花开至尊 作者:倾城欢 文案: 大周天下,男女皆可为官。 姬四公主专心致志搞事业,男主一心一意谋爱情的故事。 文艺版 王将军:早知你我婚姻起初不过是为了权力,我依旧甘之如饴。 白话版 王将军:情敌怎么那么多,总有男人想绿我。 姬四公主:男人,不过是锦上添花。不爱美男爱江山。 ps:本文1v1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姬予楚 ┃ 配角:王之泓/谢昭/沈西诚 ┃ 其它: 楔子 公主府中,一片朱红,公主寝居喜床铺就,榻前挂着金丝帐,金钩钩起垂在两侧,丝被以江南织造府精工织就,帐顶手绣百子图。房中锦屏后,放置一尊欢喜佛。 暖玉池前,水雾蒙蒙,予楚一双纤细手臂轻轻抬起,侍女将其身上素色轻衫缓缓除去,水中洒满香草花瓣,窈窕身姿没入水中。 今日是四公主予楚大婚之日,待两人饮完合卺酒,礼官同宫人皆跪下说了些吉祥话,予楚唇色潋滟,眼里已有些醉意,稍一摆手,心英忙将礼官搀扶起,将公主府准备赏赐塞到几人手上。 几人退下后,心英才道:“汤池里的水已经备好了,公主王君累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 床前帷幔层层落下,红烛高燃,男子看向予楚的眼神里有着缱绻情意,衣衫一件件落地,予楚右肩的刺青入目,却让他身体一顿,待看清那“沈”字,一盆冷水兜头而下,热情冷却下来。 第1章 姬四公主 胡郢之变后,天下重归姬氏,延女帝之制,国号亦为大周。时逾三百年,庶出王女姬妏登基为帝,废嫡长女继承帝位之制,传位以贤。然其宗法不变,礼乐亦为天下所崇。 还是那片熟悉的花海,微风过处,连绵起伏,美不胜收,花海中央的竹屋外,站着那个容颜俊美的少年郎,一身白衣,潇洒倜傥。 她自花丛中走过,白色衣裙在其中不断被勾连,少年郎走到她面前,弯腰取下被勾住的裙边,站起身抚着她的脸,不禁莞尔:“连花都留恋你的容颜,要我如何放心呢?” 少女抬头望着眼前人,“你若一直在我身边,我必定只你一人足矣。” 少年郎心满意足,俯身吻向少女芳唇,一吻而过,却又笑道:“如果我离你而去呢?” 少女为少年郎的话语而眼神迷茫,却又坚定说道:“一朝相负,必终生报之。” 少年郎听罢紧紧拥住少女,轻声道:“我们必不会分开。” 花田中只有一双壁人相拥的身影,画面却越来越模糊不清。予楚自梦中醒来,坐起身时,额头微微有些疼痛,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些事了,也许是因为那人回来了吧。 向枕畔看去,却见箫离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却一言不发。予楚并未惊讶,他是习武之人,别说方才的动静,就是之前自己每每做噩梦时紊乱的呼吸都能惊动他。 晨光射进了厚重的帷幔,予楚穿着亵衣下了床,只听见床内的响动,是萧离穿衣的声音。再转身时,他的衣服已经穿好。 萧离总是这样,似乎永远不需要予楚过多的操心。和他的纠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是和那人分开之后,恶梦不断,总是无法安睡。 萧离注视着予楚的眼睛,并没有丝毫的卑微,拱手道:“属下先行告退。”予楚嗯了一声,萧离便大步走出门外。 予楚随后向门外唤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心英便带着一众下人进了屋内,与萧离擦肩而过之时,其他人都视若未见,关于公主府里的事情只有懂得做聋子哑巴才能活的更长久,只是站在最后那小厮却偷偷瞟了一眼,这目光却被予楚瞧见。 眼睛紧紧盯着那小厮,那小厮被这眼神吓住,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已被公主看见,正惊怕之时,便见公主已经收回了视线,一颗心才回了原地。 予楚被众人伺候着洗漱完,心英便开口道:“公主今日要去哪儿?” “一会儿还要去宫里给父君请安。就穿上次生辰之时父君送的那套紫色宫装吧。”予楚今日本是休沐,只是平常早朝都是只一会儿的空去贵君那里坐会儿,今日倒可以早去。 予楚坐在梳妆架前,心英看着铜镜里的人,挽起的发髻上插着紫色琉璃簪,金钿扣在发髻中央,如墨长发披落双肩,容颜精致,当世之人难有出其右者,只是当初那么烂漫随性之人,如今愈发高贵冷艳,旁人猜不出公主心里的想法。 也许当年的事真的是让公主一直记在心里,不能释怀。她是当年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连贵君都不知道。 予楚挥手示意周遭的小厮都下去,屋内只留了心英,“方才最末的那小厮,你去查一查他,看看是谁的手伸的那么长,在我的府中安了个这么蠢笨的内奸,想来不会是我那几个好姐姐。” 心英低眉应道:“是,只不过若是查出来了要怎样处置?” 予楚用手轻抚了下鬓角,“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转念又想起一事,“琴园里的那个最近安生吗?他要是真想往外传递消息也未尝不可,我可以成全了他。” 心英想了想答道:“秦公子最近没在像之前那样,不过新换的守门有些形迹可疑,公主您打算怎么安置送来的那几位公子。” 予楚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不像从前那么稚气,如今自己的这张脸很难看出什么喜怒哀乐。 “西园里的那两个不用去管,不过是她们想要结交所以送来的,等过些日子没人注意的时候打发了便是,虽是清白人家,但却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身家。至于品园的那个,虽是庶子,却也是礼部侍中的儿子,礼部一直是陈炎掌管,与其他几位公主也没有什么过度的来往,你便找人盯着他,说不定哪一天会有用。” “对了,一月之后就是予越的生日,你去准备一下,其他的让我在想想。”予越的父君早逝,当年才一岁之时便是同她养在一处,归在贵君的名下,关系也最是亲密。心英却有些晃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予楚又叫了一遍才回过神来。 “是,属下一定去办。”心英只是想到那个品公子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知是哪里见过,只是公主当初的反应有些怪。心英帮予楚整理好衣服,便吩咐好早膳。 予楚用过早膳后便进了宫,贵君玄莫的景央宫和女帝的紫宸殿最是接近,只是予楚还未进正殿时便已经听到了皇上的声音。女帝姬妏正和皇贵君玄莫坐在一处说话,予楚也没叫人报,便直接进了来,嘴边带笑:“儿臣给母皇父君请安。原本儿臣还以为来得早了,原来还是母皇更早。” 玄莫如今刚到不惑之年,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如今也能想得到当初的风华,予楚的绝色姿容便是见证。 玄莫虽贵为皇贵君却更是一个慈父,玄莫笑道:“正跟你母皇说着你呢,你就到了。如今你也不小了,几个姐姐们都已经有了王君,你也应该早日定下一门亲事,这样才能让父君放心。” 予楚有些头痛的坐到姬妏下首,一副可怜摸样的对着女帝道:“儿臣还小,母皇你便劝劝父君,总有一日儿臣会成婚不是。” 姬妏又岂能被她这模样骗过去,“底下的人前几日还赞过你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极有威严,做事也果断,从不优柔。怎么这么大了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呢?”予楚无奈只得应下,“儿臣一定把父君的话记在心里,只是这样的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不到冬日,一定成婚。” 玄莫听她如此说话便知道又在讨价还价,“如今刚到春暖花开之时,又想应付父君 。” 姬妏也不管两人的话,只在一旁笑着。一会儿便起身,贵君和予楚也连忙起来,“你们父女俩慢慢聊吧,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予楚同贵君送到殿门口才回来,“我听说有人给你送了几个公子,样貌才情俱佳。你有什么打算?”玄莫突然想起之前长英说的话。 予楚笑了笑:“父君应该清楚,所谓的公子一事,有的人是为了巴结讨好,有的人则是为了安插耳目,以为能成为儿臣的枕边人,获得一些有利的消息,未免也有些可笑。” “那就好,我倒是不担心了。这几年有云起在你身边为你出谋划策,云氏一族可从来没有做过王女师。再加上你本就聪慧,只是以前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而已。不过这也是父君不明白的,以前你从未有过掌控权势的想法,行事比予越还要随性。似乎是从陈芳华一事之后,你才变得如此。”玄莫总觉得有别的事情他不知道。 予楚没想到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的隐藏着的还是被父君有所察觉,毕竟知女莫若父,只不过当年老师被奸人所害的事固然令她愤怒,但最终让她转念的也许是因为那无上的权力能对任何人都不再畏惧吧,也让任何人都不能用轻飘飘的话语拒绝她。 “我想保护父君,也让自己更安全。”予楚坚定地道。“几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德君的野心也似乎太大,虽然母皇当年选择息事宁人,但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伤害父君。” 玄莫叹了口气,抚着微微有些酸痛的腿,“你这孩子就是太过执拗,父君都不在意了,况且你母皇她有自己的难处,没有处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上是不会懂得的。现如今德君也收敛了不少,当年你母皇就算没有明着处罚他,暗地里也已经让他不好过了,差不多一年有余没进他宫里。难道予燕又让你在朝堂上不痛快了?” 予楚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个好姐姐不仅处处与她作对,百般使绊子,就连那院里的那个都是她送进来的探子,只是这些事和父君多说无益,只会惹得他平添担忧。遂开口道:“她每日都是那个老样子,我也不甚在意了。姐妹几个哪个没被她算计过,她的狠毒朝堂皆知,我会尽力提防,父君不必担心。” 予楚注意了玄莫一直拍打腿的的动作,关心的道:“父君的腿疾又犯了吗?” 玄莫拍拍她的手,语气轻快地道:“父君这是老毛病,最近一直服着药,已经好多了。对了,你来时看没看到赤芍园的花又开了,那赤芍对父君的腿疾大有用处,当年还是你母皇亲自栽种的。自从你毁过一遍之后,你母皇又命人重建了,药效还是一样,只是花却总不如那一年开得好。也真是奇怪。” 玄莫瞧见她复杂的神色,以为是对那些年贸然毁掉赤芍园有些愧疚,安慰她道:“父君也知道你是因为德君在赤芍中下药的事而迁怒那片园子,这都是你一片孝心,父君怎么会怪你呢?而且当年那赤芍园还是你最爱的地方,毁掉那里最伤心的应该是你。” 予楚见父君这样劝慰自己有些释怀的一笑,却没再说话,自己当年毁掉那片园子哪里仅仅是因为德君之事呢?迁怒倒是不假。 第2章 赤芍伤情 予楚走出景央宫时脑海中还在回响父君说的那句话,“听你母皇说,谢家那长子谢昭回来了,如今正在德君的宫里看望德君呢,到底是他亲舅舅。” 呵,该回来的始终都要回来,该偿还的始终都要偿还。予楚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赤芍园,这赤芍园只是当初母皇为了父君的病而建,繁花开遍,只取其根入药,就像遍览群花之后才明白最朴实的反而更好。 红色的芍药开的依旧灿烂,可确实如父君所说没有前些年的好了。只是在别人眼里这仍是宫内最美的风景。花枝尽头传来一声微微的响动,寻常人很难发现, 予楚抬眸见树枝并未有被风吹动的迹象,眸色一深,出声道:“谁在那里?出来?” 话音刚落,花枝旁的树干后便走出一人,还是熟悉的容颜,月白色长袍,劲腰处系着白色玉佩,眉宇间略显疲惫,但却难掩眸中的波澜,那人望着自己,轻唤了一声“阿楚”。 这一声让予楚有种交错了时空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她一袭红色宫装自花丛中走出,便撞在一人身上,那人白色衣衫被她抓黑,却毫不在意,粲然一笑道:“哪里走出的芍药仙子?”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些感觉却都是眼前人带给她的,那一声阿楚多少个日日夜夜出现在她的梦里,梦醒后再难入睡。她不明白这人怎么可以在那样的亲密之后决绝的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曾经想追上那人问一句究竟为何,可最终还是被这份生命中最初的感情伤到。 如今这人又在眼前,真是造化弄人。予楚冷笑一声道:“不知道这一声“阿楚”是唤谁?本宫不记得和谢公子这般熟稔过,噢,错了,应该是谢大人才对。如今谢大人回到朝中,定会被母皇委以重用,也不枉你这两年在外做官的辛苦。” 谢昭听了却只一笑,只那笑容中却有些苦涩,“这些日子来,你可安好?” 予楚转过身去,只以背影对着他,“本宫自然安好,不过本宫瞧着你却沧桑了许多,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认得出来这就是曾经的长安第一公子。” 予楚自然是有些言过其实的,谢昭这两年在外的历练却只给他增添了成熟稳重,并无损他往日的风华。 谢昭猜想到再见会是这种情形,只是仍然不免失落,是啊,她这样骄傲的人,他还在奢求什么呢?当初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谨之就要从历山书院回来了,还曾在书信里说着要来见你。” “谨之?确实好几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如今变模样了没有。”想起谢谨,不禁感叹时光匆匆,不知道谁还是当时旧模样。 “嗯,如今应该已经是大姑娘了。”一时间两人无言。 “本宫还有事,这风景你若观赏就留给你吧。本宫当年在宫里时以为只有这宫中的风景才最好,后来开府别居,才明白宫外的风景也是美的。当初不过是年幼无知罢了,见着一丝美景就留连不觉,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徒惹人笑。”予楚说完,便离去了。 而谢昭却还在原地,喃喃道:“可笑吗?为何我却难以忘怀。谢昭看着面前的芍药,一切的一切不是早已有了结局吗,那开的正浓的芍药别名将离。 予楚坐在马车里,便要回府。马车行驶至皇城内,予楚掀起车帘时,却突然听见有人在追逐着自己的马车。 随着声音望去,却见是谢谨在另一辆将要交擦而过的马车上,正喊着车夫停车。予楚也命马奴停下车子。谢谨行到予楚车前,“多年不见了,你该不会认不出我吧?” 谢谨的模样并未如何变化,容颜俏丽,性格也仍旧是温柔之中带些爽朗。 予楚瞧了她马车之后紧跟的另一辆车,笑道:“你如今学成归来,把所有东西都带了回来,是否要我为你接风洗尘啊?” 谢谨也一笑,“如今是暂时不会离开了,不过我还未还家,过两日便去你府中做客。” “也是,谢相若知道你回来了必定十分欢喜。”谢谨是谢检唯一的女儿,与予楚自小便玩在一起。 谢谨回道:“之前总不喜书院,如今回来还有些想念。我听人说你已建府,还没见识过呢!” “好啊,你来了我必定扫榻相迎。”两人说过便各自回府。 予楚回到府里时,心英便迎了过来。“公主,云先生来了。” “先生来了,可备了先生最爱的茶。”予楚知道云起素爱白茶,银针更是喜爱。 “备好了,正在正厅等候。公主可要换了衣服再去。”予楚步伐很快,心英紧跟其后问道。 予楚略一抬手示意不用,“怎么能让先生久等,衣服不换又有何妨?”云起在正厅内正品着茶,便见予楚已经进来。略一起身,“公主”。 予楚笑道:“让先生久等,我自宫中刚回来。” 云起比予楚略大,如今已是二十五岁的年纪。而云氏一族由皇上特许,婚嫁自由,但如今云起却未娶亲,在寻常人中并不多见。按理说云起相貌出众,举手投足之间又有几分出尘之意,应是不缺人爱慕的。 “无碍,只是最近傅家势力越来越大,听说三公主在朝堂不断为难你,你可有何打算?”云起自从三年前做了予楚的先生之后,便事事为她谋划。云氏一族皆是智谋过人之辈,但一直一脉单传,云氏先祖在三百年前帮助开国女皇平定战乱,一直被历代皇室敬重。 “先生也知道,我三姐一直仰仗着傅家,当年母皇即位时,因着德君的缘故,傅家出力不少,可以算是功臣。只是这些年傅家野心越来越大,母皇也是明白的。可一时之间也难以撼动她的根基。因而母皇对德君傅怀盛的所作所为也多是忍耐。” 予楚明白傅家根基深厚,需要细细谋划才能将其除掉。要不然日后就算她那三姐夺得了皇位,时 间久了,也会沦为傅家的傀儡。 云起点了点头,“听说谢家长子谢昭已经回来了,在蜀中时官绩斐然,此次定会在朝中任职。谢昭的母亲傅欣可是傅怀盛的亲妹妹,想必谢家也会归为三公主一党。如此一来公主若想借力也唯有一条路可走。” 予楚听到云起言及谢昭,不自觉还是有些恍惚,听到云起最后一句话,便疑惑的问道:“哪一条?” 云起抿了一口茶,下定决心道:“朝中之臣无非文官武将,我朝之中并未有所偏轻,崇文尚武才是正途。文官之中,除了历来的世家贵族,便是清流一派,公主父亲虽贵为贵君,但于世家之中却没有什么大的依仗,清流之臣大多出身贫苦,可以委以重用。只是若是一味依赖他们,便是史书之中也没有成功的例子。还要有能信得过的武将来归附方可。公主门下却没有这样的人。” 予楚觉得云起说的很对,“可武将之中,除了出身世家之外的,便是大将军高伟,高伟此人十分清正,当年我三姐都没能拉拢的动她。”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以在这些人之中唯有王家才最是符合。王家可谓世家之中的显赫,王太傅的妻子傅贞虽是傅家庶女,但当初傅贞同傅家已经断绝了关系。这些年王家与傅家也并无来往。而王家嫡子王之泓却为兵部侍郎,怀化大将军。若能与王氏联合呢?” “可王氏没有必要来趟这趟浑水,想拉拢王太傅必是不易。”予楚也知晓王政非的为人,有胆识也不拘于世俗,当年傅贞成为王夫人之前曾嫁过人,后来改嫁给王政非。而那长子王之泰却并非王太傅之子,而王太傅却视如己出。这样的人拉拢过来实属难事。 “公主如今可曾考虑过婚事?” “先生的意思是?难不成联姻?”予楚知道云起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起她的婚事。 “那公主可有心爱之人?”云起问完便端起茶盏,他不知道他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因而予楚眼中那一瞬的痛楚他也不曾得见,她笑了,带着些不知对谁的讥诮,“有没有又怎样?那些所谓的男女情爱只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别说没有,就算有,当舍也得舍!既然注定要成婚,和哪个男人都一样的话,自然要选择最有用的那一个。” “若是……”云起欲言又止。予楚不解,“先生说什么?” “无事。目前此事并不着急,我日后再告诉你吧。”云起本打算说出来,却又犹豫了。 予楚也并未多想,随后欲留云起一起用膳,云起却言还有别的事情离开了。 深夜,云府。 云起仍旧难眠,在书房静坐。一直照料云起生活的连叔进了门来,将安神茶放在桌上,问道:“公子在思虑何事?” 云起声音略带苍凉道:“连叔,云氏一族真的遭到上天的诅咒了吗。每一代都会不到三十而终。” 连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时也会怨恨上天,云氏之子个个皆是惊才绝艳之人,却都没能活过三十。而公子却已经二十有五,却还不愿娶妻,他也很是着急啊。 “可公子,云家不能无后,您也不能无子啊!” 云起笑了,带着苦涩,“既然我注定活不了几年,又何必连累他人,连累了她呢……” 连叔转过身去叹了口气,默默为他关上了房门。 留他一人静坐房中,孤灯只影为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更的。女主和谁在一起不要站错队哦! 第3章 邀月之宴 谢谨归家之后,谢家才算真正团聚。这两年,谢昭在外为官,谢谨在历山书院求学,只有次子谢允在家,还是个清冷性子。 团圆晚宴上,一家人相谈甚欢,谢谨性子本就活泼,比起大哥如今越发的稳重而言,还是留着一丝随意自在。 谢相虽与谢夫人关系冷淡,但却对几个孩子十分偏爱,尤其是这个女儿。 “父亲,我今日回家时还在路上遇见予楚了!” “哦,那你觉得她如今同以往可有差别?”谢相虽听出女儿话语里的不妥,但却并未直接点明。 “我也有两三年未见她了,确实差别甚大,今日虽只简单交谈了两句,但她身上却已有种气势在。”谢谨思虑着说道。 谢昭不置一词,只低头握紧筷子,却未动任何饭菜。谢夫人不动声色看了谢昭一眼,只有谢允,对他们的谈话毫不上心。 谢相笑了,“你既然知道她已有不同,便不该再随意称呼她的名讳。不管她曾经与你是否要好,你不在长安城中的这两年,她在朝堂上已经崭露头角,身上更隐隐带着一股皇族中人的霸气。皇族中的人,最在意的便是身份,以后即使见面也要注重礼数,以公主相称。” 谢谨皱了眉头,“可我今日还曾和她提起,改日登门。” “那便送上拜帖就是了!你是相府独女,谁也不敢轻视与你。”谢相随意道。 但谢谨虽点头却想,父亲这话不也是在说自家的身份吗,原来位高权重之人谁也不会免俗。 用过膳后,几人各自回了房中。谢昭在怀中取出一个手绢,小心翼翼打开里面却放着一支钗,确切来说是被掰成两段的钗,当年阿楚来质问为何突然对她冷淡,曲终人散后只留下这情浓时的定情之物,分钗破镜,再不重逢。 谢昭不愿意去想,曾经和自己亲密无间的人,真的已不屑于这段感情,他的阿楚,曾经紧紧搂住他脖子的阿楚,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公主,而他最初想要的不也是这样吗?又何来失落呢! 相见却不相思,他谢昭也许真真正正成了她生命中的过客,他视若生命的感情,她会不会真的如她所讲只当作年少无知?将来又会是哪个男人抱紧他的阿楚呢!谢昭这些年每每想到便心疼的不可自抑。 这样的日子却随着两个人再次的相见而重复上演。 谢谨趁予楚休沐之日,送上拜帖,邀了王太傅独女王之瑶一起去楚公主府。 谢谨幼年时便常和王之瑶一起进宫同予楚玩耍,也同予楚说了不少她兄长和弟弟的趣事,但王之瑶体弱多病,出来的时候少,她便同予楚相处的时日更多。 楚公主府 心英率一众人在大门外迎接,远远望去,男人骑着高马,其后两辆马车悠悠而来,她识得来人,竟是王之泓。 人近了,男人面容冷峻,不苟言笑,几经沙场之人周身都给人一种迫人的压力。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一身墨色锦袍,腰间佩剑,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向其中一辆马车,他停了下来,却不上前,等随侍将柔弱美貌女子搀扶下来,他立于一旁,一同走来。 心英不得不在心底感叹一句,王之泓真是克己复礼,对自己妹妹都这般,她还没感叹多久,却又看见另一马车上下来两人,男人一身白衣走下,只是他怎么也来了。 谢谨从车上走下来,一身繁琐衣裙甚是费事,谢昭却立住,看着公主府的外墙出神。 其实不光是心英惊讶,就连谢谨也纳罕不已。她在谢府门口等待王之瑶,王母不放心她的身体,特命其兄长陪同。可自家兄长陪她等在门口,怎么最后也跟了来,难道也是想看看这公主府里的风光。 心英收敛心绪,走上前朝几人行礼道:“我家公主已等候多时,特命我在此迎接,几位,请!” 几人对心英的迎接并不惊讶,如今她是开牙建府的公主,这种亲自迎接的事确实于礼不合。 楚公主府建地极大,一路假山池水环绕,沿路是一片竹林,倒颇为清幽,可穿过回廊,后面更有别样风貌,几处楼阁间都有长廊连接,唯有一处例外,独自矗立。园里很少有花,谢谨好奇,问了一句,心英淡淡道:“公主不喜欢,特别是红色的花。” 谢昭脚步顿住,往园中多看一眼。 心英边走边向几人介绍,“这里是内苑,这边几处是几位公子居住之处,那个高的是公主寝楼。”心英又指向后面,“穿过长廊向西是校场。我家公主在邀月亭已设好宴,等待诸位。” 所谓公子,便是四公主予楚的侍子,几人都知道此话是何意,谢昭不知道这次自己主动前来是不是自找苦吃,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了。 邀月亭里,下人正在添置一副几案,想来是得了心英的消息。几人各自入座,方坐下,便见亭的另一侧长廊尽头,有人走来。 予楚虽作寻常装扮,一席绯色长裙逶地而来,但其容颜之盛,绝美之姿,摄魂夺魄,仍旧让人移不开眼。 她身后跟着一众侍卫,朝这走来,走近,眼眸轻扫到席间人时脸上的笑意淡去,一瞬间又恢复如初。 “让诸位久等,予楚着实有些抱歉。”予楚自降身份,“不过是寻常之宴,不必拘于礼数。”她坐于主位,其余侍卫退立,一俊美侍卫却站在她身后。 “予楚,我就知道。”谢谨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今日,王将军,谢大人也一同来了,之瑶,你的身子可好些?我已经让管家准备了一些补品,等你走时带回去。不过你们今天来我这府上,可觉得还好?我也无心打理,一率交给下人,说来惭愧,住进来几年了,都还没好好看过自己的府邸。” “谢过公主。”王之瑶虽客气,但柔弱的眼神里却满是笑意。 “不错啊!这里大约有相府两个大!”谢谨笑着道,“哪天去你的校场看看,与历山书院比之如何。” “历山书院是贵族子弟求学之所,几百年历史,那自然是比不过的。不过何时清闲了,我也想去历山书院看一番。” 此时的众人不曾想到,等予楚践行此言时,已非今日之景。 谢昭静静地看着她,她的容颜更胜从前,当年豆蔻尚有青涩,如今却已长成,一言一行,一颦一蹙,都和记忆中的她重合着又分离开。 “素闻王将军之美名,在战场上决胜千里,今日一见,果真器宇不凡。我敬将军一杯!”予楚这几年在朝堂上很少见到王之泓,若不是最近同大燕停战,王之泓也不会有机会回来述职。 王之泓声音清朗,拱手举杯,“公主谬赞!”多余的话再不肯说。 “谢大人,请!”予楚唇角轻掀,眼底却一片冰冷。 谢昭一饮而尽,看着予楚同几人谈笑风生,他却不知道是该替她欣慰还是替自己悲哀。 几人说笑着,心英命乐师在席间助兴,一派和谐。 一侍卫上前同心英说了些什么,心英脸色一变,俯身在予楚耳前一一告知,予楚却转头看了那黑衣男子一眼,那男子微微颔首,似乎得了什么命令,带了几人离开了。予楚又将酒杯递到唇边,笑的云淡风轻。 一炷香前,秦公子避开旁人来到花园深处,从墙角的一块砖头松动处取出一张纸条,“在此见!” 秦公子有些不解,喃喃道:“这次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往日都是一些具体的命令,可今天却这般简短,让他有些糊涂,难道…… 他还没想明白,一女侍卫匆忙走来,一脸急色,“秦公子,究竟是何事这般急迫?” “你怎么来了?”秦公子是三公主予燕安插在楚公主府中的细作,与守门的侍卫里应外合,向外传递消息。但一直以来都是通过纸条来接触,从不曾这般见面。 “不是公子你让我来的吗?” “我……” 秦公子话未说完,便被人团团围住,为首的萧离手一挥,他两人便被押住,“萧侍卫,这其中有些误会,为什么抓我?”他知道萧离是公主的身边人。 萧离冷冷瞥他一眼,“这是公主的命令。” 那女子倒也不辩驳,只是脸上却难掩惊慌之色。 “带走!” 予楚正询问着谢谨关于历山书院的趣事,萧离押了人过来。 予楚脸色不悦,“本宫正宴客,何事搅了兴。” 萧离拱手道:“琴园的公子同守门侍卫私相授受。” 既已入了公主府内苑的男子就都是公主的男人,同下人之间有私这种事本就不体面。 予楚却只淡淡道:“心英,这事按公主府的规矩理应如何?” 心英敛眉,道:“内苑公子与她人私通,沉塘或杖毙!” “唔,那就按规矩处置吧。沉塘毕竟不妥,好好的水就被玷污了,选个更妥帖的吧!”予楚轻描淡写地道,可言语之间已为两人选好了去路。 心英点头,“是,带走!” 秦公子一听,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予楚,那女侍卫早已吓得瘫软了。 “公主,公主饶命啊……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啊!”秦公子挣扎着辩诉。 予楚笑了,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并示意其他人放开他,秦公子连忙膝行几步,爬到予楚脚边。予楚用手勾起他下巴,“你名义上毕竟是本宫的男人,本宫就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你不是同这个女人私通,那你又是在做什么呢?那些来往的书信,又做何用?” 予楚手一松,秦公子绝望地瘫在地上,他能说什么,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一切楚公主早已经心知肚明,他要是说出自己是别人安插的细作,那只会死的更惨,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深不可测,他连辩解都不能,便要死于非命。 第4章 鸩杀异己 两年前要有人告诉谢谨,姬予楚也有阴狠的一面,她绝对不会相信,可现在,就在她们面前,谈笑间便可轻易了结他人性命的还是姬予楚。 “带走!”心英同萧离说道。 “且慢!”走廊处过来一人,一身白衣,发丝半束,行走处衣袖被风鼓动带着说不出的文雅,那男子近了,一张脸虽不如谢昭之精致,王之泓之清俊,但清秀的脸上却有一双吸引人的眼睛,似能解语一般。 “子品,你若是要替秦公子说话,就不必了。” “子品,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秦公子如同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予楚抬头看着他,想听他有何要说。 “公主府中一切以公主为尊,秦公子是公主的男人,即便是死,也请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不如,鸩杀。” 秦公子面如死灰,哭骂道:“子品,你铁石心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子品是此意,本宫倒觉得有理,就按子品说的办吧。” 秦公子和那女侍卫被拖走,子品行礼道:“子品无状打扰了公主的贵客,愿意抚琴一曲以赔罪。” 予楚这才笑看众人,谢谨和王之瑶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唯有谢昭和王之泓面不改色,可谢昭的目光却一直不曾从她脸上移开,予楚收回视线,不予理睬。 “既然子品毛遂自荐,本宫就特许了。” 谢谨看着这个叫子品的男人,却觉得十分熟悉,他的气质与眼睛好像很像她认识的人,却一直想不起来。 子品在席间抚琴,乐师与他相和,之前的插曲也已经逐渐被淡忘,这一场宾客尽欢倒是难得。 子品抚毕,谢谨便已击掌称快,“予楚,这子品公子的琴艺当真不俗。” 子品微微一笑,“谢小姐谬赞。”虽如此说,却还是殷切地看向予楚,想试探她的想法。 予楚因着他刚才的表现,难得夸赞,“既是我公主府的人,又岂会是凡品。”她手一招,子品向前,坐于她身旁,十分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酒杯。 萧离低头看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只是谢昭却一直不住喝酒,引得谢谨连连侧目。 予楚又想到了那恐怕已是死人的秦公子,“之前的小事让诸位看笑话了,谨之你是不知,自己有了府邸之后,琐事缠身,难得像你这般清闲自在。” “我倒还羡慕你呢,知己在侧,坐拥美景。”谢谨不明真相,打趣道。 “听说之瑶已经定了婚事,不知何时操办?”谢谨又问道。 王之瑶轻咳一声,“知道你没好心,还不忘惦记我,我是妹妹,上面两位兄长还不曾婚配,我的婚事也只是定下而已。” 予楚听罢笑了,“依着之瑶的话,倒是在抱怨王将军了,不知道王将军可有意中人?” 王之泓被点名,侧首看向予楚,下颌处棱角分明,他正色道:“如今与大燕边界尚不安稳,还未有此打算!” 予楚点头,“王将军赤胆忠心,是我大周之福。” “予楚殿下,不知道你的婚事又作何打算?”谢谨笑言。 予楚煞有其事地思索一番,“长安城中的贵公子即便再好,我也不能轻易求娶,皇族之人,一切自然要听母皇旨意,母皇对我姐妹几人关爱有加,想来不会给我指个丑陋的正君。” “莫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这样的事情你可瞒不过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最清楚不过。” 谢谨此言一出,予楚和谢昭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她,予楚手中的酒杯轻轻攒动,“那……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哈哈,瞧你们一个两个地盯着我看,你喜欢的当然是美男子了!”几人这才知道她在玩笑,也跟着一起笑了。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本宫确实偏爱美男子。”予楚轻易搪塞一句。 “当然了,以你的样貌,找到一名美男子自然不在话下。就连我大哥,当初还有长安第一公子之称呢!”谢谨的话语总会带上谢昭。 萧离虽无法看清予楚的神色,但每次谢谨提到谢昭时,她的脊背总会僵直。 “说了一个又一个,你去历山书院的这两年,可有什么同窗之谊?”王之瑶虽然病弱,但也不忘“报复”回来。 “我可是去认真求学,哪有心思流连风花雪月。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一人来。” 谢昭倒是难得说了一句,“你有了意中人?” 谢谨一脸为难之情,“我怎么敢惹那位,说出来你们估计也是听说过,咱们大周除了皇商之外,最大的商人便是洛阳沈家。” 王之泓从开始到现在,除了予楚询问了几句,一直不发一言,身子挺直,对她们的谈论也不上心。 听到提起沈家,予楚道:“我大皇兄所尚之人便是沈氏嫡系旁支沈冉月。” “沈家如今是沈老夫人坐镇,可四处行走的却是我那同学沈西诚,雅称洛阳第一公子,长得可与我大哥不相上下。可我们却暗地里称呼他为洛阳小霸王,没人敢惹。但他又是经商的天才,虽然家财万贯,可又小气得很。” “历山书院,我一直向往,却因为身子不争气,没法子和你一起求学。”王之瑶说来不免遗憾。 “那又如何?历山书院里的人大多为了功名利禄,真正朗月清风的少之又少。我只希望以后能寻得一简单男子,不计身份,相携一生便好。” “可身在这个位置上,婚事大多要考虑身份地位是否相称,所谓门当户对,这话也不是毫无道理的。”予楚话锋一转,“就算你愿意,你的家族也不会同意。” 这本就是一场私宴,聊起来便是天南海北,而谢谨这个不怕惹事的,却偏偏问了谢昭一句,“大哥,你最喜欢怎样的日子?” 谢昭望了予楚一眼,又看向别处,“我最想过的日子,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山野之中,一间竹屋,逍遥半生……” “嘭”一声,酒杯摔落,碎了一地,几人都看向予楚。 予楚却突然起身,子品刚要起来,萧离已经弯腰把她扶住,予楚的身子撑在他臂间,“看样子,我真是有些不胜酒力了。连杯子都握不住,今日不能再陪诸位了。” 谢昭担忧地望着予楚,他不知道是否他们的曾经已经成了她心中的禁忌。谢谨却已经站了起来,“予楚,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散了吧,改日再聚。” 谢昭明白,他们此刻的距离已经不单单是心之间的距离了,身份,地位,都阻拦着他不能上前。 几人离开时,心英一路相送,予楚被萧离扶着回了寝楼。 楚公主府门外,心英送过便进了门去。留下谢昭几人话别,谢昭与王之泓两人虽年岁相近,但却并不熟识,只是对于彼此,还是有些惺惺相惜。 “谨之,谨之……”看谢谨正出神,王之瑶唤了几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刚才在想那个品公子,究竟是像谁?” “谁?”几人也都看向她。 谢谨却神秘一笑,“像我大哥啊!准确地说是像几年前的大哥才对。” 王之瑶也把目光投到谢昭身上,是啊,那子品公子的神态举止,确实很像他。 谢昭却如遭雷击,怔在原处,脸色不佳。谢谨以为自己话说错了,让大哥生气了。 在她要探寻时,谢昭已经抛下众人,几步上前,骑上了王之泓的马。“王兄,借马一用!”说着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大哥,你要去哪?”谢谨跑出几步,又命身边小厮跟上去。 太傅府,王之瑶和王之泓并肩走在路上,她看着自家兄长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问了一句,“二哥,你在想什么?” “今日,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王之泓道。 “二哥是指什么?” “那个公子和守门的侍卫私通,看似证据齐全,却还是有些纰漏。皇族之人最是爱惜颜面,姬予楚会是那种容忍自己的颜面丧失在你我等人面前的人吗?不,她的举手投足以及话语间都带着一种高贵,不仅仅是因为有高贵的血统,而且还有她对自己身份的认同,这种事完全可以隐而不发。” “说不定是手底下的人冒失之下,失了分寸,把这件事摆在了台面上。” “捉住那两人的侍卫中为首的男子可见是她亲近之人,才会一直随侍左右。这样的人会摸不清楚她的心思吗?” “那二哥的意思是,今天这一出就是要让我等做个见证,演了一出戏。” “做戏倒也不尽然,只不过是欲杀之人,何患无由呢?” “我真的没有想过她如今心思如此缜密。”王之瑶一脸愁色。 “皇室中的人又有几个不复杂呢?她们步步小心,倒比我们过得辛苦。今日除去两人,明为偷情之名,实则排除异己。”王之泓今日虽话不多,但观察仔细,也是平日里常在军中谋划养成的习惯。 “是啊,她在朝中虽然已有一股势力,但也必不容易。” 第5章 竹林回忆 谢昭纵马驰骋至长安城外,到了一处小山下,疆绳猛然一收,王之泓的马受了惊,不住地发狂,谢昭心神涣散,驾驭不住,被马摔下,在草地上翻滚。王之泓的马已经跑远,不见了踪影。 他站起了身,无视白衣上的泥土与身上的跌伤,一直向前走,这处僻静的荒郊却有别样的美景,花草满地,美不胜收,却无人观赏。他自花丛中走过,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在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他对阿楚表明心志之后,便带她偷偷出宫来了这片地方,这是他练功时无意发现之处。 “原来你说的就是这里?果然很美,谢昭,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年少的阿楚笑着在谢昭的怀里问道。 他搂紧她的纤腰,指了指那片竹林,“以后,我就在这里建个竹屋,以后烦心了,我们可以常常来这里。” 阿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低声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原来你喜欢这种日子。” “你不喜欢吗?”谢昭捧住她的脸问道。 “我是公主,你是相府嫡子,我们怎么会有烦心的日子呢?”阿楚还不解世事无常。 谢昭却比她年长几岁,“我不会让你有烦心的日子!” “再过五个月就是我的及笈之礼,你要送我什么样的礼物?”阿楚撒娇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谢昭愿意把她捧在掌上,放在心尖上,他的倾国明珠。 阿楚坏笑,“那就送我一个美男子!听说二姐及笄之时,她的一个门客便送了她十个秀气的侍儿。” 果然谢昭脸色一黑,“原来阿楚还有这般嗜好。” 阿楚大笑,“食色性也,只不过凡事我都喜欢拔尖,男子也一样。”她仰起头,双唇轻轻触上谢昭的下颌,如同呓语一般道:“我只要长安第一公子足矣。” 在谢昭低头欲吻上她的时候,避开了他,在花丛间奔走,一席白色衣裙,衣衫不断被勾连,谢昭追上了她,把她拦腰抱起,谢昭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了一句,“连花都留恋你的容颜,要我如何放心呢?” 阿楚抬头望着眼前人,“你若一直在我身边,我必定只你一人足矣。”谢昭心满意足,俯身吻向少女芳唇,一吻而过,却又笑道:“如果我离你而去呢?” 阿楚为谢昭的话语而眼神迷茫,却又坚定说道:“一朝相负,必终生报之。” 谢昭吻在她的眼睛上,“不会有这一天!” 转眼这些美好的日子已如云烟,两年前他最后见到予楚的那天,他把那支并蒂莲金钗交到了她的手中。 “这就是我及笄的礼物?你是不是送的太早了些,还有一个月呢!不过我很喜欢。”阿楚握在手里放在心口,她只一味感知欢喜,却没有看到谢昭痛苦挣扎的眼神。 “阿楚……” “怎么了?”阿楚看着谢昭的神色觉得很奇怪,她的谢昭从来都是潇洒倜傥翩翩佳公子模样,可他何时这般吞吞吐吐过。 “阿楚,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为何?”阿楚甚至怀疑他的话只是故意玩笑。 “这礼物就算是临别前的赠礼,只是最近确实觉得与公主难以维系,而我还想做谢家之主。若是进了公主府,或者归隐山林,这些都没有了,感情之事皆只能说说而已,作不得真!” 阿楚听他说了一堆,压抑着痛意,斥声道:“谢昭,你胡言乱语什么?是你说谢家还有谨之,家主之位你不在意,是你说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权势地位都无所谓,你一定是糊涂了,才会说这种糊涂话。” 谢昭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公主真的了解谢昭吗?可谢昭却很了解公主呢,公主从没受过委屈,天之骄女,谢昭的那些话公主还是忘了吧,执着于这些太过无趣。等以后公主有了正君侧君,也会笑今日的自己目光短浅。谢昭只是一凡夫俗子而已。” “公主是很美,放眼大周,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女子,谢昭能亲近公主也不枉此生了。只是这艳丽的芍药终究只是花,美貌也不能比权势更让人沉迷。” 阿楚怒极反笑,“权势?难道你谢昭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吗?” “公主,世间最可怕的是人心。谢昭也只不过是遵循本心而已。”谢昭咬牙坚持着。 “本心,什么是本心,你谢昭同本公主元宵灯会告白是遵循本心,在竹屋的榻上和本公主鸳鸯交颈是遵循本心,现在划清楚河汉界还是遵循本心,谢昭,你果真是……”阿楚竟无法再说下去。 “公主惊艳了谢昭,谢昭情不自禁,可惜,好梦总是易醒,谢昭也多想沉醉下去,无奈不由人。”谢昭这话是唯一一句真话。 “住口,别再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要怪只怪我姬予楚痴心错付,认错了人。谢昭,你不配,你不配我为你伤心,不配我为你流泪。”可她却还是流了泪,她不住的捂住胸口,谢昭担忧地上前,她又退了一步,指着他道:“不许你再接近本宫半步,我贵为公主,今日却因你而受尽痛苦,你辜负我的爱意,你是在耍弄本宫吗!” “阿楚……”谢昭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他不忍心看见他的阿楚流泪。 “不许你再叫本宫的名字,本宫不想听到本宫的明讳再从你的口中说出来,谢昭,谢大公子,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如同此钗!”予楚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将金钗分成两半,将另一半丢在他衣袍上,落在地上。 她把另一半紧紧扣在手中,她泪中仍笑,不许自己有半刻凄惨,这是她做公主的尊严,“本宫会好好保存着谢大公子送的这及笄之礼,牢牢记着今日,提醒我姬予楚曾是怎样的愚蠢,爱上了你!” 阿楚转身离去,谢昭痛苦地蹲下身子,眼泪不住地流下,他轻轻捡起地上的金钗,一切的错,都只在于不该花开并蒂。 谢昭把断钗收入怀里,又追了上去,可予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从皇宫的偏门溜进去,她去了皇城外,他们的那处小竹屋。 予楚把竹屋里的一切物件全都挥到地上,那些曾经手把手画出来的画,那些耳语痴缠的过往,全都嘲笑着她此刻的狼狈。她拿起桌上的火种,引燃了她的画像,一瞬间火光四起,大火将竹屋烧的干干净净。 谢昭看着予楚离开,他知道他怕是永远失去了,他的阿楚决绝至此,伤她至深,难以回头。 人是物非,再站到这里,那些燃烧过的灰烬都不复存在,那竹屋的位置甚至长满了花草,谢昭直直倒下去,跌在花海间,他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的欢言笑语。 ———————————— 燕公主府,书房 予燕一脸愤怒,斥责下属:“这就是你找的人,无声无息被人处死了,这般暴露无遗,还以为自己安排的天衣无缝吗?” 那下属也是刚收到秦公子和守门侍卫已被处死的消息,只是这些日子并没见四公主有什么动作,怎么就发现了他俩呢!“说不定四公主真以为他两人偷情,在谢家和王家人面前为保住颜面才处死了两人。” 予燕直接一脚揣倒了她,“你以为予楚她是傻子吗?定然是发现了,才用偷情的名义杀死掩人耳目,又让我们知道她早就明白,说不定此刻就在嘲笑我如跳梁小丑!” “三公主您息怒,这次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会重新安排人进四公主府。” “不必了,这件事你不必做了。蠢材,本宫还能信你吗?” 此刻一直不说话的女子这才替她求情,“此事倒也不难猜,既然他二人已死,公主不必为此事烦心。但之前她二人传出的消息不可轻信,近日也不可再安**们的眼线,以免被四公主察觉,反而让我们的行动受牵制。” 女子乃是三公主府的门客颜知玉,之前为她谋划过几次,被皇帝赞赏,平日里被予燕奉为军师,她这么一说,予燕这才收住怒气。“去给本宫好好查,我这个好妹妹还有没有什么底细。” “其实公主大可不必动此肝火,依着知玉看来,四公主她如今根基并不稳,也只是受皇上宠爱而已。公主万万不可因为此人失了阵脚!” 予燕性情急躁,“那你说本宫最大的敌人是谁?” “公主最大的敌人,往大了说那是当今圣上。往近了说,那是公主的姐妹,公主不必太过拘泥于安插细作,说不定公主的府上,也有楚公主的人!” 颜知玉此话点醒了她,“本宫只怕夜长梦多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支持阿城哦 第6章 醉酒之夜 谢谨回府之后,并没有把谢昭纵马离去的事告诉谢相,只说大哥有事未回。 可她派去跟着的小厮却说人跟丢了,她又派了一些人寻找,还是没有消息。谢谨不知今天大哥究竟怎么了,实在是反常得很。 她在房里来回踱步,谢昭身边的人却来报,他已经回来了。谢谨赶紧跟着去看,可谢昭的房门却关着,灯还亮着。 “大哥,你没事吧?” “谨之,我无事,你回去安歇吧。” 谢谨听他说话如常,也没再多想,走出了院子。房内,谢昭坐在灯前,捧着断钗,独自饮酒,幽深的眸子里闪着水光,他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手抚着莲花的纹路,声音里有一丝喑哑,“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阿楚,我注定无法拥有你。 同一个夜空下,楚公主府。 朱雀楼里灯火通明,公主府中的侍卫不停地巡走,心英从公主房中走出,轻轻关上了门,在门外守候。 房中,予楚身着红色寝衣,侧身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握着酒樽,一手撑住头,青丝披泄肩头,衣袖随着她饮酒的动作落到肘间。 酒樽已空,她伸手向前,萧离坐于榻上,每每她动作,他便为她斟满,对她不阻拦也不问。 予楚却突然握住萧离拿着酒壶的手,一用力,把他拉近,萧离武功甚高,只是任她动作,烛光下,一张绝美的容颜,脸上带着哀伤,下颌的弧度依旧带着倨傲,“知不知道,我有多么不想看到你……” 萧离凝视着她,她眼神迷离,酒意微醺,定是把他认成了别人,可他没有提醒她。 “我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过是一段年少无知的情爱而已,不必耿耿于怀,可我却还是忘不掉,我不想看到你过得逍遥自在,我希望你痛苦,比我痛苦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我要把我感受到的这些全都还给你,可见了你,却还不如不见。” “两年了,我带着这些恨过了两年,也带着疑惑,那些欢愉不是假的,海誓山盟也不是假的,可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原谅你的,除非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求我原谅你!”她抓紧了他的手腕,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予楚说完又痴痴笑了,“你果然是明白的,知道我是骗你的,就算你真的跪下,我也不会原谅你。” 萧离动容,抬起另一只手刚要抚上她的脸颊,她却制住了他的动作,在他猝不及防间一口咬在他手上,直到咬出了血滴,却还挑衅地看着他,带着噬骨的恨意。 她刚刚松口,便被萧离吻住了带着血的唇,迷乱中,刚要看清他的脸,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萧离扶住她的肩头,把她的头轻轻放在他的胸口,用手指轻轻拭去她沉睡的眸子下的泪痕。 次日,予楚从榻上醒来,心英便带了人进来,“公主,您醒了。” “本宫昨晚醉了,是谁在旁侍候的。” 心英想到萧离的吩咐,便道:“是心英给公主喝的解酒汤,之后公主便睡了。” 予楚依稀记得昨晚的记忆,可却十分模糊,她仿佛看到了谢昭,又看到了萧离,脑海里凌乱的很。但心英的话,让她没有再多想。 心英为她穿好暗紫色朝服,在朝中公主朝皆为暗紫色,发髻半束,金钿轻扣,两侧各垂下金色流苏,乃是朝服礼制。 予楚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她随口问心英,“子品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品公子昨日虽然举止奇怪,但派去监视的人却没有发现什么。” 予楚轻哼了一声,“继续看着吧,突然出现在宴上,主动献曲,必定有别的心机。本宫在想,这个公主府是否有必要肃清这些污秽。” 心英犹豫着道:“心英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予楚轻斜她一眼,“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有何不该讲之处?” “这品公子,公主不觉得他像一个人吗?” “你是说谢昭!”予楚两手在宽袖中握紧。 “是。不管是衣着神态还是举止言行,都有些刻意模仿谢公子。是不是有人故意唆使,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要不要清理掉此人。” “暂时不必,至于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现在还不明了,贸然行动,只会让我们处于下风。整个公主府里是要时刻提防,但没有必要草木皆兵。”其实予楚更明了,早前谢昭在长安城中时,世家子弟不少人都追随谢昭,她和谢昭在一起,不少次都因为这而跑到僻静处。 心英低下身子,给予楚整理下摆,而后送予楚出门。公主上朝,要由公主府侍卫一路随侍左右,保护王女安全。 予楚上马车时,专门看了萧离一眼,他神色如常,她正要收回视线,却见他手上缠了一圈白布,上朝在即,来不及多问,坐进了车中。 朝堂上,姬妏询问了大公主予齐关于赈灾之事,而予齐却支支吾吾,被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训斥了一番。 齐公主之父君乃是皇夫上官严,本应是众公主中身份最显赫之人,但在其未出生之时,上官家便联合隐太女谋反篡位,被当时的五公主姬妏镇压,上官一族皆被问斩,唯有当时公主正君上官严免脱此罪,皆因姬妏念及情义,在先皇寝宫前连跪三天三夜求情力保,才保住了他的性命,随后姬妏为帝,也封他为皇夫。 只是上官严因上官家之祸,自小教育大公主便谨慎小心,使她慢慢养成了懦弱,优柔寡断的性格,在群臣中并不受拥戴。 二公主予秦却站出来为其说情,“母皇,皇姐近日常常生病,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还望母皇宽囿她,再给皇姐一些时日。” 予越看向予楚,用眼神示意她要不要帮着求情,予楚轻轻摇头,赈灾乃国之大事,延误一日便可使无数人丧命,岂可儿戏。这样的事,她不想求情,当然也不会像她三姐一般落井下石。予越向来听从予楚的决定,也站在原处,不发一言。 倒是予燕直陈大公主几项过错,弄得朝堂之中一时静悄悄,没有人说话。 还是姬妏的皇妹姬婉,为予齐美言了两句,又请命主动承担此事,这才将此事掀过。 自姬妏之前,女帝一直以嫡长女继承,而姬妏平息太女叛乱,幽闭了随从作乱的几位皇姐,这才在姬婉的支持下,以庶出身份登上帝位,这期间姬婉功不可没。而姬婉却也忠心耿耿,姬妏对她十分信赖。 姬妏又想起一事,“一个月后,便是皇家卫演之日,各公主府侍卫拔得头筹者,可有重赏。” 卫演乃是公主府中侍卫比武之举,已有两百年历史。皆因前朝时王储皆被刺客所杀,亡国灭种之教训,在公主幼时便培养一批侍卫,保护公主安危,每两年举行一次卫演,以示重视。 “众爱卿以为,今年卫演一事操持,谁可担此大任?” 礼部尚书陈炎出列,恭声道:“启禀陛下,往年卫演皆交由大将军高玮,今年高将军戍守边界,不如此事便交于怀化大将军王之泓,相信王将军定能公平公正,完成此事。” “众卿可有异议!”姬妏沉声道。 “臣等听从陛下旨意。” “王之泓听旨,朕特命你总理卫演一事,不得有误!另外,兵部空缺,王之泓任兵部侍郎,钦此!” 王之泓出列领旨,“臣领旨,定不辱命。” 早朝散后,予楚放慢步子,予越从后面跟上,“四姐,这就回府吗?” “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比不得你,平时只知道在秦楼楚馆里逍遥快活。” “谁不知道,我是最闲散的公主,就连母皇也不管我,还好,有你这个姐姐时时督促。” 予楚看到王之泓走在前面,拉住予越,“不跟你多说了,我还有事!” 予越一脸懵相地看着四姐慢慢走到王之泓身边,与他并肩。心中暗道:“理这个铁面将军做什么,无趣!” 王之泓看予楚走在他身边,不禁问了句,“公主可是有事?” “王将军,此次卫演一事虽小,但上次高将军在时,便有人用过暗器伤人,本宫只希望王将军能秉公处理,公主府侍卫都跟随本宫多年,本宫不希望他们有任何闪失。” “公主多虑了!” “本宫自然相信王将军的人品,知道将军大公无私。” 她并非真的要王之泓的承诺,只是想看看王之泓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一般,自身如铜墙铁壁,不许她人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鞭笞我吧 第7章 剑斩青丝 予楚刚要坐上马车,便被予越拉住,“四姐,别这么着急回去,跟我去个地方。” 萧离在皇宫外等候多时了,见予楚走出,便迎上前去,对予越略一行礼,“五公主!” 予越笑道:“萧离,你这名字取得可是大有含义,依本宫看,就是对我四姐寸步不离!” 纵使予越打趣,萧离也只会淡淡说一句:“公主玩笑了。” 予楚向来维护身边人,对予越道:“你不是正找我吗?” “卫演一事,我是不抱希望了,不过萧离,一月之后的卫演我四姐还指望你为她争回面子呢。到时候我四姐一定会大大嘉奖你!” 予楚对她没个正经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萧离疑惑了,看向予楚,“卫演?” “难道你不知道?哦,对了,你是两年前来到我四姐府上的,当年的卫演早就结束,也就不奇怪了。”予越又解释了一遍,萧离这才明白。 但予楚虽不愿落于人后,却还是不想给萧离增添压力,“这事你不必在意,至于最后比武哪个府上胜出,都无所谓!” 萧离心头却有别的念想,不妨争上一争。 予越非要拉着予楚去她的府邸,予楚命萧离等人先回,萧离虽不放心,但终究没有违逆她的命令。 予楚晌午才被越公主府的侍卫送回,刚要回自己寝楼,又想起一事,问起府中的小侍,“萧侍卫呢?” 小侍恭谨道:“回公主话,萧侍卫去了校场。” “校场?”予楚脑海中想起今日予越对他说的话,难道他求胜心切,已经去练习了。 予楚这样想着,脚下已经走了过去,小侍在身后跟随着,又被予楚制止了。 偌大的校场中,只有一人,剑气带动阵阵风声,尘土飞扬,身形千变万化,让人看不到破绽。 予楚一直都知道萧离武艺卓绝,但却很少见他平时练习过,更少见他和别人来往。越是神秘莫测,越让予楚对身边人难以相信。而萧离正是如此,带着高超的武功,却不知身份背景,当年问起时,也只说自己已无亲人,自幼学武。 予楚那时对谁都抵触三分,偏偏是萧离,淡漠的性子,从不刻意靠近,关键之时却又几次救她于危难,这才取得她的一些信任,跟在她身边已有两年。 “萧离!”予楚乍然唤他,令他分了心神,手中长剑自动脱出,竟带着内力冲她而来,若不能躲过,定然会命丧于此。但速度之快,让予楚来不及躲避。 萧离这才看清,向来无波澜的脸上变了颜色,他运起内力旋身一把夺过长剑,予楚侧过头去,剑将她一缕发丝割下,予楚发丝垂在身前,对刚才的一幕依旧心有余悸。 萧离将她的断发接在手中,长剑丢在地上,抓住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予楚来不及想他竟然没有以公主相称,他抓着她胳膊的手上,竟然流出了血来,想来是方才的剑气震伤。予楚握住他的手,惊道:“你受伤了!” 萧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流血了,可刚才却毫无所觉。 “赶紧去处理下伤口!”在予楚坚持下,萧离这才跟着她回了自己院子。 予楚转身去了萧离住处,萧离在其身后跟着,不远不近,保持着距离,公主府侍卫有一独立的院子,萧离虽常陪在她身边,这两年却也没有其他的优待,和其他侍卫住一样的厢房。 予楚绕过园中的竹林,走到廊下,萧离这才走到她前面,推开了房门。 “你来公主府也两年了,本宫竟然从来没有来过你的住处!” 屋子里陈设虽简单却十分整洁,萧离从柜子里取出金创药,予楚已经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 萧离对处理伤口十分熟稔,纵然只有一只手,也利落地解开了手上原本缠绕的白绢,可直到看到手上依旧是血色的咬痕,才想起遮掩,但予楚已经发现,她拦住他的手,盯住他的伤口,“这是……昨晚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萧离点头,“公主喝醉了,属下只是照料公主。”言语间仿佛这是他再正常不过的本分了。 予楚心中哂笑,自己这是在想什么,不是他难不成真的是谢昭吗?但这伤口是她所为,手上剑气的震伤也是因她而起,她强势地拉过他的胳膊,为他亲自上药包扎,在他手腕处打了个漂亮的结。 “这两日你就好好歇着,若是手上换药不便,本宫就让府上的大夫给你上药。” 萧离只“嗯”了一声,予楚也不多待,起身离去了。门甫一合上,萧离便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之前她头上被割断的发丝,他将发丝绾了个结,站起身走到柜子前,和一个发旧的剑穗放在一起。 太傅府 府中小厮来找时,王之泓正在马厩刷马,他卷起袖子,衣着单薄,包裹着精壮的身躯,这匹马上次被谢昭骑走,后来自己跑了回来,满身是土,也不知谢昭带它去了什么地方。 “二公子,夫人和老爷有事找您,特命小人前来。” 王之泓停下手中的动作,把手中的刷子丢给小厮,“把东西先收起来,等我回来后再刷洗。” 这匹马跟了王之泓好些年,已经甚通人性,上次被谢昭骑去虽属意外,但仍旧不被他控制。每次刷洗,都是王之泓亲力亲为,不许别人代劳。王之泓回房中换了衣服,这才去了正厅。 刚走进去,便听见王夫人傅贞正发着脾气,王政非在一旁耐心劝哄。 听到王之泓沉沉的脚步声,傅贞这才住了声,“父亲,母亲。” “泓儿,听说皇上让你总理卫演之事。”王政非站在傅贞椅子旁边,问道。 王之泓知道父亲必定有此一问,“是,皇帝亲自下旨,没有推卸之理。” “父亲本不必担心你,毕竟我儿自十五岁就一直待在军中,不管是凶险万分的战场还是诡谲莫测的朝堂,你都能从容应对。只是这卫演不同,乃是皇族之间的比拼。稍有不慎,甚至卷入嫡争之中。”王政非面色凝重,让王之泓不得不上心。 倒是傅贞嗤之以鼻,“这些皇室公主只会争来斗去,到头来两败俱伤。” 王政非对自己夫人的刚烈性子十分无奈,他轻声道:“哪朝哪代不是如此,就说先帝在时,她的几个女儿,包括当今皇上在内,哪一个不是斗得死去活来。这就是皇室之中的残酷,在没有选定明主之前,我们王家要做的就是置身事外。” “明主?”王之泓疑问道。 “没有任何一个完全中立的人,我们王氏一族也不例外。如今的皇帝当年和隐太女夺位时,我们王家便是稍稍倾斜于皇上,才不至于孤立无援。德君傅怀盛当年一心爱慕五公主姬妏,宁愿为侧君也要嫁入公主府,也是他一力劝导傅家站定五公主这边,要知道当初谢昭的母亲傅欣可是和隐太女走的近的。” 傅贞一听王政非提到傅家,便懒得插话。 “可儿子觉得只要做好分内之事,王储之争我们可以不必插手。” 王政非还是笑儿子年轻,“这所谓的卫演,其实也是众公主间的较量,往年为父也曾去看过,不少阴损手段,让那些大臣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你来处理这事,也会让更多人试探到你对众公主的真正态度,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我们王氏一族的姿态。” “可如今几位公主之间,哪位又是父亲所看中的明主呢!” “今日可有人曾对你说什么,做什么?” 王之泓突然想起早朝散后,姬予楚曾经与他并肩而行,问过他的态度,难道她是想要做什么不成?但这事他却并没有告诉王政非。 “几位公主之间,二公主最和善,三公主身份最显赫,五公主无心朝政,大公主性情太过懦弱难成大事,四公主最受皇帝宠爱,但这样说起来真正适合的恐怕没有。” 王政非不知道在想什么,王之泓也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亲们留言支持一下下哦 第8章 王氏一族 “父亲以为四公主如何?”王之泓突然打破平静,此话一出,连傅贞都抬起头来。 王政非慢慢坐下,这才道:“怎么突然提起四公主?” “我上次送之瑶去楚公主府赴宴,同她有一些接触,只是常年在外,对她不甚了解。”王之泓平静叙述,声音里连一丝起伏都没有,王太傅这才神色如常。 “依为父看,这四公主虽然入朝晚,但却极受皇帝的看重,她父君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君,她的性子也最像皇上当年。只是她若只凭皇帝的一丝偏爱,又怎么能在朝廷中真正站稳脚跟呢!她父族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贵君玄莫原本为影卫这事是人尽皆知的,好在她竟然得到云氏一族的支持。这么比起来,三公主虽暴戾,但背后的靠山却十分强大。” 听着王政非剖析一番,也勾起了傅贞的回忆,“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人来,那死在大火中的隐太女。” 王之泓只静静听着,并不打断。 傅贞唏嘘道:“自从皇帝的江山坐的安稳之后,已经越来越少人提起隐太女,当年的隐太女虽一向有贤名,可夺宫篡位一事却也不假。” “这便是皇家之人的虚伪之处,不过好在当今陛下也算明君,这次让你来主持卫演也未必全没好处,至少也可以好好观望一番。” “儿子知道了。”王之泓也有此意,答应的利落。 王之泓正要回转,去陪伴他的马,被傅贞叫住,“一个两个的都不在,泓儿,你得陪母亲一起用饭。” 王之泓失笑,“母亲,大哥不在,之瑶和之朗总在吧。” 傅贞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你妹妹去了庙里小住几日,祈福她的身体安康。之朗更不用说了,不知听谁说宋家的长女从外回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便去宋府。” 王之朗自幼与皇商宋家之长女宋今朝订下亲事,是要做她正夫的。 王政非见夫人又开始教导起儿子来,赶紧让管家把晚膳呈上来,给王之泓解围。 傅贞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没定下门亲事,弟弟妹妹一个个情窦初开,你倒是好,纵是去她人门下,只要是个好去处,为娘也不阻拦。” “母亲说的是!”王之泓没有花言巧语的本事,只能顺着她来,但骨子里还是“一意孤行”。 过了几日,予楚终于在朝堂上见到谢昭,他一身紫色朝服,与众臣皆宽袍大袖但因其身上独有的气质,却看来与众不同,长发束起,以紫金冠扣住,予楚这才想起他早已是成年男子了。 “臣谢昭参加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昭参拜道。 谢昭匍匐参拜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看着看着,眼前竟然生出幻象,她以九五之尊,接受谢昭的参拜,她一步一步走下,冕上的珠旒随着步伐摇曳,而谢昭却只能仰视她,她让他生即生,让他死即死。 予楚自己都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恨谢昭,因他辱了她的尊严吗?如此这般说来,她更应该恨她的好三姐,予燕才是,她做下的事足以让予楚恨她,可她却只是厌恶她,没办法时刻恨着。 她更怕恨着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在予楚对这份感情充满一切期盼,一切希冀的时候,亲手扼杀了,她怕她恨谢昭是因为她依旧爱着他! 予楚狠狠咬牙,手指甲嵌入肉里,随着痛意,眼前的幻像这才消失,她也回到了现实之中,予越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声音只她两人听到,“你在想什么四姐,怎么眼神跟看见仇人一样!”予越没说的是,何止是看见仇人,简直是要杀人! 予楚左右环顾,见无人注意她两人的动静,这才回了句,“没有睡好而已。” 没有睡好,岂不是两眼无神,怎么会睁这么大,予越迷惑了。 而皇帝已经命宫人宣了圣旨,封谢昭为吏部侍郎,不少人看向谢昭的眼神都充满赞赏,因吏部尚书年后就要告老还乡,谢昭虽为侍郎,恐怕很快便会擢升。 谢昭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向予楚这里,被她自动挡了回去。 予楚心情不佳,予越便怂恿她出来喝酒,她本要拒绝,却又看见谢昭,心头更堵,因而直接让人告知萧离等人一声,上了予越的马车。 予楚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全是谢昭,她睁开双眼,一把推开车窗透透气。 予楚侧目问道:“要去哪里?” 予越搂住她胳膊,趴伏在她肩上,“不知道四姐想去哪儿啊?” “既然你没定,我就下车。” “哎,别别别,玩笑而已,四姐。长安城中有一好去处,我也是刚知道不久,那里只接待王室贵族及世家子!” “姬予越!”予楚听她越说越荒唐,呵斥了一句,她堂堂公主,怎么能去那种不入流的地方。 “哪有不入流,若是不入流的话,我怎么能带你去呢!” 予楚不听她的,执意要停下马车,予越这才道出实情,“我是要为你引荐一个人,只是她不愿被他人知晓,所以希望在一个特别的地方见你。” 予楚将信将疑地看向她,予越几乎要发誓没有蒙蔽她,予楚这才坐好。 “以后那种地方你也少去。要记得你是公主,不要自降身份与低微的男子厮混。”予楚说这话时,不只有对她的关切,更有不容人不逊的倨傲之色。 “是是是,姐姐说的是!”予越抱住她胳膊,讨好道。她二人年龄虽相差不大,但予楚却总不能放心她,宠爱之余定要说教一番。 予楚在予越府上换了衣服,予楚不常出没这种地方,因而又加了一件墨色的斗篷,只为掩人耳目。 这一处倒是十分清幽,远看只像一处茶楼,各种陈设也皆是名贵的字画,予越的马车停在后门,一众侍卫在外等候,只有两名侍卫陪同。 但清幽毕竟只是幌子,里面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公子陪侍,予楚瞪了予越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上去。 予楚被引着走进三楼一所雅间,予越连忙把门关上,两名侍卫站在门外。 从雅间的帷幔间走出一人,予楚打量了她一番,有些眼熟。那女子走上前给两人行礼,“两位公主玉安。” 予楚身上斗篷未解,坐在桌前,一双眼睛隐在墨色的斗篷帽投下的阴影里,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她不怒自威,“她是何人?” 予越一扫裙摆坐在她身旁,“四姐,难道看她不觉得眼熟吗?她便是上次因三姐看中她未婚夫,而有了牢狱之灾的唐敏。” 予楚这才想起,也正是因着此事,那男子在母皇驾临燕公主府时自戕而死,只求保全他未婚妻。 而予燕被训斥禁足半年,因那男子乃是自己寻死,并非予燕害死,只释放了他未婚妻唐敏,对予燕小加惩处。 “原来是你!”予楚虽对她的事惋惜,但毕竟不是感同身受,没有过多的感叹。 唐敏因祸得福,凭借自身实力,在朝中做了一个五品的官。 唐敏扑通一声跪下,头朝地叩道:“只要公主肯帮微臣,微臣愿肝脑涂地,只求公主,求公主……” “求本宫什么?求本宫帮你对付燕公主,本宫的姐姐吗?”予楚一拍桌案,喝道:“本宫今日只当你什么也没说,本宫也没有来过这里,你怂恿之事本宫也既往不咎!” 予越正要劝说一句,被予楚一个狠厉的眼神挡了回去。 唐敏抬起头来,异常激动,眼中满是痛楚,“难道她不该受到任何惩罚吗?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她枉顾王法,害死人命,微臣纵是一死,也要让此事天下皆知。” 予楚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以为你这般慷慨陈词就有用吗?本宫问你,当初你在牢狱之中时,可也有含冤之人?” 唐敏不解其意,回道:“自然是有。” “若是这些蒙冤之人只会喊冤,即便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会!” 唐敏听她这话,以为四公主姬予楚同她三姐一路货色,一脸愤怒,“公主高高在上,怎么知道平常人之苦!” 予楚却已是不耐,讥讽道:“如果你真要为你的未婚夫报仇,最好收起你这身的戾气,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与堂堂三公主有血海深仇吗?不用说是我三姐,但凡有人为讨好她,也会拿你的性命作为送给她的大礼,她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你就已经死于非命!” 唐敏一脸绝望,“那我就要等死吗?” “本宫没什么可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你恐怕听腻了。那本宫就送你一句,咬人的狗从来不叫!你好自为之吧!”予楚丢下一句话便起身要离去,刚要拉开房门,却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 予越看着懵懵懂懂的唐敏,摇了摇头,但愿她能明白。她几步走到予楚身边,不明白她怎么停下了,“四姐,怎么了?” “你听,外面说话的是谁?”随着予楚落下这话之后,男子的声音传来。 男人的声音沉稳浑厚,“唐大人,身为兵部官员,当职期间饮酒作乐,该当何罪?”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予楚这好半天终于露出第一个笑来,“还不是那个难啃的硬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更文的,你们的评论是我最大的动力,不要让我单机啊 第9章 又见将军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之泓 ,他仿佛在寻人,门口的侍卫挡住了他。王之泓态度坚决,门口侍卫与其动起手来。 予楚给了予越一个眼神,她便回过身去让唐敏躲起来。 几乎在同时,那两名侍卫便不敌他的武功,受了轻伤,大门也轰然而开。 予楚立足于门后几步之远,大门带来的一股风将她身上斗篷的帽子吹下,露出精致的容颜,一头青丝在身后随风飞舞。 王之泓愣在了原地,只见她朱唇轻启:“王将军是在找本宫吗?” 不到片刻,王之泓便拱手道:“微臣鲁莽之处,打扰了公主。” 予楚勾唇一笑,“王将军太客气了。”随后又一瞥受了轻伤的两名侍卫,“王将军若是要找本宫的话,何必动武呢?” “微臣执掌兵部,兵部官员玩忽职守,据称便是在此间,扰了公主实数无奈。”王之泓虽话不多,但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更何况予楚本就不是真要难为他。 “哦,原来如此。可这房中只有本宫一人,王将军若找不到可要本宫的人来协助?”予楚一脸认真道。 王之泓自然是推辞,“不敢劳烦公主,微臣自会寻找。”随后又看向那两名侍卫,“无心打伤他二人,改日再致歉。” 王之泓说着便要走,予楚脸色却一变,“慢着!” 她走出了门,站在王之泓面前,这才缓缓道:“王将军既然知晓打伤了本宫的侍卫,那本宫倒要同王将军说一说。本宫的侍卫自然比不过王将军的武艺,可近在眼前的卫演不由本宫轻视,本宫侍卫已伤,恐怕到时候难再拔得头筹。这么说来,王将军要怎么补偿,怎么致歉呢?” 王之泓不防备,被她将了一军,在万军之中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时却红了脸,“那公主觉得应该如何?” “本宫自然知道将军为人,大公无私,言出必行!那本宫就在府上等着将军上门致歉!”予楚话一出不由他转寰,“将军还有事在身,本宫不耽误将军了,请!” 王之泓怔住了,就这么被予楚三言两语彻底打发了,明明是她的侍卫先动手阻拦,可如今他还要亲自上门。 王之泓这般想着,回过头去,予楚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慢慢地关上了门。 直到王之泓的脚步远去,予楚才唤唐敏出来,她倒也没了方才的怒,平静道:“本宫的话已经说过了,方才的围也已经解了,予越,你让人带她从后门走,今天,本宫从来没有见过她。” 予越也知道她差点把事情搞砸,匆匆忙忙让人把唐敏送下楼去,这才准备接受她四姐的骂,只不过予楚却没有骂她,“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着想,只是唐敏这种人,稍有不慎,就会由棋子变成绊脚石。像你手中的剑,两刃锋芒,不小心便割伤了自己!” 予越乖乖地听着,不过一会儿就插科打诨,“四姐,方才的那两名侍卫可是我府上的,你却诈了王之泓去你府上赔罪,居心何在?” 予楚不疾不徐的道:“王氏一族里,王政非就不说了,关键就在这个王之泓,我刚刚不过是想起先生前些日子说过的话,拉拢王氏,不如拉拢这个王之泓,只是要这王之泓主动归附恐怕不易,我只能先多些来往,让别人以为我已和王氏有某种约定。” 原来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四姐就算计了这么多,既解了围,又让王之泓欠了她,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枉她还以为,是她四姐看上了这个王之泓,她这么想着也说出了口。 予楚却轻笑,“你还真是满脑子的风花雪月,有空还不如多看看书!” 予越又多问了一句,“那,唐敏该怎么……” “且观之。” 只是予楚没想到的是她们下了楼去,王之泓竟然还没走。 他倒并非是为了等她,而是被人拦住了去路。 一个清秀男子向王之泓求救,大约是看他穿着不凡,又带着一股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公子,公子,救救我!”男子抓住王之泓的衣角,他身后的几个凶恶之人也不敢上前。 予越这时候倒是看起了热闹,“四姐,你说这王大将军有没有法子?” “这时候旁观更有趣。”予楚也闲闲道,她倒也乐意看到这个硬骨头窘迫的一面。 “你是何人?有什么事不妨站起来,不要拉扯!”王之泓烦躁时却无意瞥见予楚在角落里看热闹。 那清秀男子回头看着身后,更确定绝不能放弃这个救命稻草,“公子,不要让我回去,我会被打死的!” “这位公子,你最好不要随意插手!”那群人里走出来一人,对着王之泓打量一番,还不忘用手中的长棍威胁。 王之泓冷冷地看着这群人,出声道:“天子脚下,岂能容你放肆!” 那群人却只是哄笑,外面突然进来一众官兵,恭敬地对王之泓行礼,予楚看了一眼他们的穿着,原来是都城巡防营的人,王之泓久处军中,想必和他们熟得很。 只是官兵一来,一些胆小怕事的客人都纷纷散去,倒是把予楚二人给晾在了这里,厅里空旷了许多,巡防营的人也是认得予楚和予越的,王之泓知晓予楚定然不想暴露于众人前,欲要阻拦那人出声,只是已晚,他们纷纷下跪行礼,“参见四公主,参见五公主!公主千岁!” 那清秀男子及那几名打手都愣了一愣,那男子反应的快,赶紧跪下,又悄悄抬起头来,打量了她两人一番,看到予楚时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他又埋下头去。 这时候予楚想隐身都不行,只能走了出来,“起来吧!” “谢公主!” 那男子极有眼力,膝行几步,“求两位公主救救小人!”他果断地舍弃了向王之泓的求助。 这男子自觉容颜不差,若是能巴上公主,公主又生的这般容色,便是为一小小的侍子,也必定一生无忧。 予越对这种事比较热心些,她对后面依旧跪着的几人道:“你们为何要抓他!” “回……回公主的话,他的卖身契已经在小人的主家这里,却还想跑,小人便抓他回来……” “公主,公主,小人是被迫签了卖身契,实非所愿!”那男子辩驳道。 “你还胡说,明明是你自己要签的!” 予越也头疼,“他一男子,被你们追杀,本宫可以问你们的罪!” “多谢公主相救!”那男子感激是真,却也生出更大的企图。 那几名打手被逼迫着交出了卖身契,予越看了一眼,丢到了那男子怀里。那些恶人也被赶跑了! 男子跪在予楚面前,求道:“今日全靠公主救了小人,小人身无长物,愿意为奴为马侍奉公主!” “本宫没有随意收人的习惯,你既然已经得了自由,也与本宫没有干系了!”予楚的回答并未如他所想。 “公主,小人已经无处可去,愿公主收留小人,小人来生也会报答公主。”那男子叩求道。 王之泓却静静听她回答。 予楚却是最讨厌这等纠缠之人,“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吗?英雄救美,卖身为奴!你以为公主府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本公主的府邸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予越也看出这人怕是心术不正,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姐姐不必为此人烦心!” 予楚早就看出这人的心思,明明是予越救了他,却偏偏跑到自己面前来装可怜,她姬予楚没那么大的善心! “王大将军,这次我又替你解了围,你是否又要欠下人情?” 王之泓却冷静了,“公主在这里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被皇上知道,恐怕不妥!微臣倒是可以让这些人保守秘密,公主以为这两个是否可以一笔勾销。” 予楚想不到这王之泓倒是又算计了回来,她偏偏不让他如意,“本宫才不担心,也不用你保密!反正你欠本宫的是欠定了!” 予楚没妥协,但王之泓终究不擅长此道,等他二人走后,还是吩咐了巡防营主官,莫声张今日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困极,发评论为我提神吧 第10章 无端寻衅 她二人上了马车之后,予越才问道:“这冷面将军究竟会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其实就算说出去也没什么。 予楚上了车就闭目养神,“这种事本就不必说。” 予越却笑着道:“四姐,今天现成的美男恩你都不受,要我说你什么好!” 予楚轻呵了一声,“你我从小到大见过的美男子还少吗,他还算不上。而且我府上那么多心思叵测的男人,犯不着再弄一个回去给自己添堵!” “四姐,这一次的卫演虽说你不甚在意,可有人在意着呢!” 予楚这才睁开了眼,“你是说予燕?” 予越撇撇嘴,道:“除了她还有谁!明明是一母同胞,非要看不起人,不就是因为她父君母族的势力吗?我们从小受了她多少气,长大了还不忘隔三差五的给我们下绊子。” 三公主子以父贵倒是一点不假,上官严的皇夫之位不过是个摆设,贵君玄莫除了皇帝没有任何倚仗,只有德君傅怀盛一家独大。 “皇室里若是全都姊友妹恭,那就没有夺宫夺位之事了,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让她顺心如意,损了我们的利益!”予楚淡淡道。 “那你也要让萧离在比武时万分小心,我府里人的实力我清楚的很,恐怕还碰不到予燕就出局了!”予越告诫道。 “萧离的武功你是知道的,无需担忧!”予楚话语里有一丝强烈的笃定,来源于对萧离的信任。 “那可不一样,三姐她府里的侍卫和我们不同,她都是当作死士来训练的,也多的是阴毒的手段!” 予楚虽未再多说什么,但心里也已经有了计较。 东郊演武场 卫演之日,几位公主都在席间就坐,对面便是高高的演武台上,正是激烈比试之时。除了各个公主府,未有公务在身的官员也都来观览。 今年和往年颇为不同,越公主去年也已经开牙建府,五位公主都身处朝堂,往年楚公主府与越公主府都未参与,今年可是众公主府第一次真正的博弈。 予楚行四,与予燕并席,只是她这个平日里便眼高于顶的姐姐,今日也不可能让她安生。 “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和予越一起逍遥去了,顺便英雄救美!”予燕侧首同她道。 “不过是闲来无事,同五妹随处走走,三姐消息倒是灵通啊!”予楚话里话暗讽她生事,那天的事还是有人透漏了,她又看了离她们不远的王之泓,那人像是听清楚她们说的话了,一脸的问心无愧。 “怎么,那男人你没弄到自己府上?” “三姐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当日那男子称自己已无处可去,奈何我府上已无法安置他,早知道,便应该送到三姐的府上,才最为妥当,也圆了三姐的好奇之心。” 姬予燕脸上的得意散去,她恼羞成怒,丝毫不再掩饰,“姬予楚,按理说今日有最大把握会赢的应该是你的人,谁让你有个做侍卫出身的好父君呢,怎么,难道贵君没有亲身指导一下你手底下的人?” 姬予燕就是想看着她咬碎牙齿还不得不忍的样子,她从来都看不起贵君和她这个四妹,不过是下人出身,却偏偏得了母皇最大的宠爱! 予楚怒极反笑,她看着姬予燕,“三姐既然说了,那我的人要是不赢回来还真是对不住三姐的良苦用心呢!只是到时候还希望三姐不要因为丢了头名的位置,而随意打骂你府中的人!” 姬予燕终于忍耐不住,一拍桌案,桌上盘子中的点心险些被震落,她怒视予楚,予楚却勾唇笑了起来,她一腔怒意像是打到了棉花上。 台上的盛况让周围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二公主予秦却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不管是楚公主府还是燕公主府的人,对两人的针锋相对皆是不发一言,这是规矩。 萧离从演武场上走下来,上一场中他轻易击败了予越府中的侍卫之首。 予燕看着萧离一身黑色劲装,男人孤僻冷淡,却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杀伐之气,她想起了后院的男人,太过文弱,又想了想她的那群如死士一般的侍卫,像一群杀人的机器。可这个男人却是不同的,他沉默时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旦动作,便如同苏醒的鹰隼,准确迅速地找到目标,可惜啊,这样的男人却是她姬予楚的手下。 萧离走到予楚坐前,略一拱手,便站在他身后,甚至不必汇报方才的成果,他虽是侍卫,脸上却从来没有卑微之色。 予燕忽而笑了,“四妹!我方才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心情!” 予楚心中鄙夷,脸上却还维持住平静,越是在这样的人面前,她越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真正的情绪。她敷衍道:“三姐今日真有兴致!” “你的侍卫是叫萧离吧!不如我们就打个赌,若是我的侍卫赢过了萧离,那这个萧离便要由我处置!若是萧离赢了我府里的侍卫,那我便把那人送给你,如何?”予燕心中却已经有了把握,就算这个萧离再厉害,也不可能赢过她手下的人。 予楚身子一僵,她知道姬予燕无耻,却没想到她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萧离也听到了姬予燕的话,更别说她此刻还在看着他,萧离眼中闪过杀意。 王之泓武功不错,耳力更是非凡,不得不把这边的动静一概接受了! 予楚已经懒得做戏,她随意道:“三姐提议倒是不错,予楚虽然不是赌徒,但却也从不排斥,这些若是只为助兴自然再好不过!” 她的话一出,予燕更加势在必得,萧离却把眼神放在了予楚的身上。 “可惜啊!三姐的赌注不好,三姐府上的人,数来数去,不过就那么几个,方才我还又思索了一遍,实在没有看得上眼的,这样的赌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予楚还笑她,“原本以为自己府上没有什么三姐看得上的,想来倒是我自己太过妄自菲薄了,萧离既然如此宝贝,予楚怎么会买椟还珠呢!” 予楚话里话外的意思全都是在讥讽姬予燕,她府上的东西和人,她都不稀罕,这倒是让王之泓暗暗赞叹一番。 萧离的眼神由原本的冷冽,渐渐温和,予楚似有所觉,她回过头来,与他相视,可萧离隐藏的快,她并没有看到那之前的柔软。 予燕恨不得提剑杀人,她恨恨地拿起桌前的酒樽,一饮而尽,后又对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宁为玉碎!”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毁掉。 台上比试的人里只剩下了燕公主府与秦公主府的人,予齐不无遗憾地对予越道:“看样子,我们姐妹二人倒是躲不开垫底的命了!” 予越哪里在意这些,笑道:“大姐放心,小妹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垫底啊!” 予齐也乐了,“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告诉你手底下的人,给我让出几招来!要不然我这大公主的颜面真不知道往哪搁了!” 予越举杯与她遥遥示意,随后又看向予楚那边,只见她不知道在和予燕说什么,予燕一脸不善。“三姐和四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予秦倒是难得插一句,“姐妹之间,兴许是拌嘴逗乐!” “拌嘴估计是有,逗乐就算了吧,老三什么时候有这心思,估计又在挤兑四妹!平时连我这个大姐都不放眼里,更别提对四妹的嫉妒了!”予齐愤愤不平道。 “可我们终归是姐妹,磕磕碰碰难免,这种事还是不要让母皇知道!”予秦劝道。 “我要不要过去看看?”予越到底同予楚最亲厚,她不可能看着予燕在这种情形之下太过分。 予齐却已经有了经验,“还是不要去了,老三的性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越是有人帮着,她越是没完!你看,现在不就平息了。” 予越看着对面总算恢复了平静,这才又坐下,以四姐的口才与智慧恐怕也让她占不了便宜去。 殊不知她只是把火点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阿城: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在更文,你在养肥。蓝瘦~香菇……呜呜呜 阿楚:谁要虐男主,粗来告诉我男主是谁啊,你粗来啊! 第11章 卫演之争 “好!”予燕击掌笑道,她的侍卫胜了,如今五个公主府上,只有萧离是最后一个,她从来没把这当做一个小小的比试,她就是要让这几个姐妹知道,她什么都强。 予楚反应很冷淡,她微微侧首同身后的萧离道:“不必硬拼,她的人是有备而来,来者不善。” 萧离却起了好胜之心,无他,只因有人欺辱了对他重要的人。 王之泓从位置上走了过来,他看向予楚予燕两人,拱手行礼道:“两位公主,今日侍卫之争,最终便在二位府上,按照往年的惯例,都会在一日之后再举行。只是今年既然交给了微臣,兵贵神速,比试也不例外,因而便要听两位公主的意见!” 予楚没有说话,只看向王之泓,王之泓静静地回视她,随后又移开了目光,像是在刻意躲避。 予燕很是狂妄,带着一丝嚣张,“既然都来了,又何必再等呢,到最后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四妹你说是吧?” 予楚悠然道:“是啊,不管今日结果如何,萧离都是我心中最好的侍卫!” 萧离身子微微一颤,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可他却是第一次听到她对着别人说起关于他的事。 萧离紧扣着手中的剑,一步一步走向演武场高台,他武功高超,轻功更是一流,可每一次登台他都不曾使用轻功,他步履坚定,带着武者特有的赤诚,他可以为了别人而战。 予楚虽然一直被他保护,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的看过他比武。 他的武功不知是传承于哪一门派,身形如影,脚下生风,手中的剑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台子底下的人都在看着,三公主府的侍卫青一方才连胜几场,气焰正浓,他完全不把萧离放在眼里。 萧离善使剑,青一的武器却是一把刀,刀锋发出寒光,更带着饮血的冷意,两人同时动作,速度极快,底下人看得目不斜视。 王之泓并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离予楚不远,看得出她的担忧,轻声道:“从二人方才的表现来看,萧公子的武艺在那人之上。”所以不必担心。 予楚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只是他负手而立,说这话时也没有看她,“将军运筹帷幄,也比一般人冷静,看来本宫还要向将军学习一二。” “关心则乱!”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来。 “是吗?”予楚笑了,而后不再同他说话。 青一的刀一下狠过一下,不断向萧离的要害砍去,而萧离却不着急进攻,他躲避的很快,围绕着台上的铁栏,青一有些恼,越发没有章法,乱砍一通,发出阵阵火光,萧离似乎在故意消耗他的体力,也是在故意让他出丑。 萧离的身形幻化莫测,凭刀青一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他想起之前三公主的授意,手下一动,飞出数十有毒的金针,萧离及时躲避开来,他暗器又至。 那淬了毒的暗器若是进入他的身体,恐怕不用多久,他便会毒发身亡。 萧离全身心挡开暗器,却中了他的圈套,青一大刀一挥,割伤萧离腹部,虽然刀口不深,却也是占了下风。 予楚的武功并不高,她看出台上仿佛出了状况,求助般看向了王之泓。 王之泓面色凝重,“他用了暗器!” 予楚一向护短,更不必说是萧离了,她紧要牙关,此仇必报! 萧离一个飞身单手撑在地上,腹部渗出血迹,青一一步一步走近,他还以为萧离是多么厉害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他现在就要取了他的性命。 “他要做什么?”予楚皱紧了眉。 王之泓也料到了青一的险恶用心,他并不想如同父亲所说在公主间站队,可此刻他还是为姬予燕的行为所不齿。 “王之泓,快阻止他!”受了伤的萧离必定不是青一的对手,予楚的话音刚落,王之泓已经飞身而起。 只是王之泓还是晚了一步,萧离抬起眸盯着青一狞笑的脸,他挥起刀向萧离的头颅而去,萧离却突然动作,青一甚至不知道他怎么动的,刀已经掉落,萧离的剑已经划到它脖子上。 王之泓落于台上,他看出了其中端倪,恐怕如今要担心的是这个青一了。 “你要杀要剐痛快一些!”青一本就不怕死,现在被萧离众目睽睽之下制住,他已经不配苟活了。 只是萧离不会杀他,他要让这人好好的活着。萧离一手握住青一的胳膊,用内力震伤了他的筋脉,习武之路便已断送,青一无力地倒在地上。 予楚看着那人倒下,她的心放了回去,只是予燕却震惊地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明明青一已经要杀了那个萧离了,他怎么这么没用! 台上的王之泓走到萧离面前,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还行吗?” 萧离捂住伤口,却还是站直了身体,“多谢关心!” 王之泓当场宣告,卫演比武胜出的乃是楚公主府。 予燕愤然离去,丝毫不管台上青一的死活,予越和予齐相视一笑,予秦端起酒杯,浅浅酌饮。 予楚挺直身体,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把萧离扶回去!”她知道今日萧离受伤是因她而起,可她依旧记得她是公主,对萧离可以关心,却不可在众人面前逾矩。 王之泓走下台来,在予楚带人从他身旁路过时,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递给她,“在军中,伤痕不计其数,这瓶金创药可以治他的伤。” “多谢!”短短一句,不必再多说。 楚公主府 青铜灯盏中的烛火明明灭灭,予楚坐在窗前,拿起手中的剪子轻轻一剪,房里一下子明亮起来。 “把药给萧离送去了吗?”予楚轻声问道。 心英侍立一旁,点头道:“送去了,只是……公主为何不亲自去看看呢?” 予楚用手绢轻轻擦拭剪子上的烛泪,这才道:“今日一事后,萧离恐怕已经人尽皆知了,作为一个侍卫,太过引人注意并不是一件好事。而这关注更不应该由我再加上一分,你懂吗?” 心英这才明白她的话,府中未必没有潜藏的细作,萧离既然是一个侍卫,那便不能超越侍卫的本分,否则只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对公主不利,对萧离也绝然没有好处。 “今日三公主屡次挑衅,要不要我们的人在朝上给她添堵?” 予楚却一笑,“有些时候,越是张狂,越容易马失前蹄,与其让母皇看着我姐妹二人斗个天翻地覆,倒不如让予燕她自己唱独角戏。且任她去吧,没有必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心英也笑了,“倒是我忘了。公主休息吧,我服侍您!” 予楚任她宽衣,正要走向内室就寝,门口却有人通传。 “公主,品公子求见!”门外侍卫道。 心英一听,便呵责道:“公主已经就寝,让品公子改日再来吧,扰了公主休息,该当何罪!” 门口侍卫一时讷讷无言,予楚披了外衫,走了出来,“让他进来吧!” “可是公主,他……”心英实在不放心,子品的真正身份仍然存疑。 “本宫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把戏?” 子品一袭白衣,发丝未束,门外侍卫对其检查一番,才命其进去。 他一走进,便看见予楚端坐在案后,他曾看见过无数次她精致装扮后的样子,那是一个绝美而无懈可击的女人,只是她如今发丝轻散在肩上,脸上脂粉未施,穿着寝衣也依旧高贵地不容许一丝的亵渎。 他俯下身行礼,“拜见公主。” “有事?”予楚的声音不冷不热,让他也摸不清楚主人真正的感情。 子品鼓足了勇气来到这里,此刻面对她的话,竟沉默了片刻,“子品请求侍奉公主。” 予楚听罢笑了,带着丝漫不经心,兴许是未曾想到,“你还真是特别,公主府中,你是第一个敢跑到本宫这里自荐枕席的?” 子品抬起头来,看着她美丽如初的双眼,“公主是否愿意给子品这个机会呢?” 予楚却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城:对好基友客串侍卫青一表示感谢,只不过这么快就炮灰了对不住啊对不住。下次多坚持一段时间嘿嘿。 另外我的小天使们,不要养肥啊,不要养肥啊,评论撒向我吧。 问题:子品到底有什么阴谋没有,猜对了有红包哦 第12章 公主心事 子品和她陷入了一种僵持的处境,只不过僵的这个人是子品。 予楚从座上站起,她慢慢走到子品面前, “本宫从来不会让陌生人近身,子品,你来本宫府上三月有余了吧,可是在本宫眼里,你和初到府上时没有什么两样。” “公主难道真的认为我只是个陌生人?”子品用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看到这双眼睛,这双像极了那人的眼睛,予楚不由自主地被卷进往日的回忆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赤芍园中,他只轻轻一笑,扶住了予楚的肩膀,“哪里走出的芍药仙子?” 予楚看着他,他长得真好看,予楚从小到大看遍了美人,可他却还是能让她看住,“你又是谁?” “我?”他笑了,说话十分有礼,“我是谢昭!你可知道?” 予楚又打量了他一番,“原来你就是谨之的哥哥。” 他似乎很是爱笑,朗月清风,“谨之说过我?” “当然,她说的可多了,你是她兄长不是吗?她还说她大哥对她十分严厉,甚至不许她进宫陪我。” “对,我是她的兄长。你觉得我真的严厉吗?” 予楚却迷惑了,这个笑着和她说话的俊朗男子,哪里有严厉可言,难道谨之是在骗她。 谢昭看向予楚,“你怎么会在这里玩呢?”明明是躲,他却没有点明。 “我喜欢这片园子,当我不开心了,或者烦恼的时候,我就经常来这里。”予楚眼睛里带着一丝愁绪。 “你是公主,为何事而愁?”谢昭有耐心的问道。 “这宫里的风景虽美,可日复一日的欣赏,纵然美景依旧,也会厌倦的。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我不仅知道你是公主,我还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喜好,你的生辰……” 谢昭的眼睛如星般闪烁着光芒,虽是初见,可予楚却觉得似曾相识。 “也是谨之告诉你的?”予楚问道。 可谢谨却只笑,不回答她的话,却道:“那下次等你不开心时,我来为你解忧,可好?” “这宫中能陪着我的何止千人,你怎么知道我愿意找你?”予楚故意板着脸。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他丢下这一句话,笑着离开了。 那日之后,予楚常常想起谢昭,有时对着赤芍发呆,心英也觉出不对来,问询道:“公主在想什么?” 予楚随口就道:“想他啊!” “他,他是谁?” 予楚这才回过神来,再不肯说,随后她又主动问心英,“那个谢家大公子经常进宫吗?” “谢家大公子?”心英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盈盈道:“是啊,德君是他舅舅,进宫陪伴也是应该的。公主,难道?” 予楚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只是随便说说,而且他常常陪伴德君,德君常常害我父君,我怎么可能对他上心。” 心英却想,若是这样的话,那德君也是谨之小姐的舅舅,怎么就不见公主讨厌谨之小姐呢! 几日之后,予楚在宫中又遇见了谢昭,两人迎面而来,予楚却故意不对他理睬,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心英又疑惑了,公主不是挂念谢公子吗,怎么又不理会他呢,可谢公子却一直看着公主的背影,一脸的宠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公主对他的冷淡。她把这话告诉了公主,公主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予楚一日又到了赤芍园中,却见那里已经有了一人,一身白衣在花旁伫立。 “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予楚一步步走近道。 “我在等你。”谢昭回过身来,看到她时,眼中闪过惊喜。 予楚突然觉得这些日子里一直空落落的心里被填满了,两人相视一笑。 后来予楚才知道,谢昭每日都会来这里等,连宫人都道:第一公子爱上了那片赤芍…… “公主,公主……”子品轻轻唤道。她竟然会看着自己出神,可她又不像是在看他,而是在看着另一个人一样的看着他。 予楚轻轻阖上眼帘,再度睁开后眼中一片冰冷,再美好漫长的回忆,也只有一瞬而已。 “本宫只是太累了……一时有些失神。” 子品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脸,被予楚避开,她眼神中带着不容侵犯的距离感,子品一笑掩饰尴尬,“子品知道公主辛劳,愿意为公主分担,子品虽愚笨,却还是想为公主解忧!” 又是解忧,予楚拂袖而起,“子品,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该妄图其他,你只是本宫府里的一名公子,有什么资格为本宫解忧?” 子品不知她为何突然愠怒,只得跪下,道:“是子品莽撞,一时失言。” 她看着这双眼睛的主人跪在地上,想起那日早朝时的幻象。 她走到他近前,而他低下的头却连她的裙角都触不到。子品知晓,这便是等级之分,尊卑之别。 “我公主府中每个人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妄自僭越!子品,本宫知道你知情识趣,想必会明白!”予楚睥睨着他,另他再无更多奢望,只叩首道:“是。” 子品退出时有些颓败,心英看了他一眼,不知是该同情还是…… “既然公主把他叫了进来,怎么又……”训斥了出去? 予楚自嘲一笑,“我竟然不愿意看见那双眼睛长在另一个人脸上,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一张脸来对我谄媚!” 心英叹了一口气,人哪,终究还是难以放下。 第二日早朝,姬妏还是让王之泓当朝禀诉卫演之事。 予楚和予燕离得近,近到可以听见她不屑的冷哼,也察觉到她嫉恨的眼神。 予燕压低声音道:“四妹莫要得意,卫演于我而言,只是小负一场,也废了一个奴才,就这般不值一提的东西也值得四妹欢欢喜喜!” 可这个时候予楚一眼都不想给这个好姐姐,她正视着前方轻飘飘道:“三姐如果真不在意,何必一提再提,口不对心可真是有趣!” 予燕又刺了她几句,而她在听到姬妏的嘉奖时出列,在众臣面前叩谢圣恩。予燕自觉无趣,也不再嘲她。 不过姬妏又道:“卫演毕竟只是皇室之事,楚公主府虽夺得头筹,但不可太过骄纵。” 予楚恭敬道:“儿臣谨遵母皇教诲!” 楚公主府 夜色清冷,连月亮都没有,予楚却坐在院中等了人来。 心英命下人放了薰笼,又拿了斗篷披在予楚的肩上,“公主,要不然您还是进去吧,如今寒气太重,伤了身子。” “已经很久没有在院子里坐着了,我甚至都想不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心英抬头望了望天空,“未到月末,怎么今晚没有月亮?” 予楚端起茶盏,淡淡道:“被云遮住了吧,即使有,也是冷月当空而已。” 远处有灯笼的光亮,云起如约而来。 予楚站起,笑道:“先生果然守时。”随后看了心英一眼,心英立刻命人换了新茶。 云起坐下,微微一笑,“公主今日请我来,是有要事?” 予楚将茶递了过去,云起接过,竟触碰到了予楚有些微凉的手指,他手不自觉一颤,茶溅出一滴,予楚对方才一事却毫不在意。 “先生觉得,如果我现在对付我三姐,会怎样?”予楚言归正传。 云起也收起了方才的悸动,“卫演之事,我已有耳闻,同样,皇帝也会如此,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此次卫演与其说是众公主府中侍卫之争,倒不如说是皇帝对各位公主的考验。三公主暴虐,这些事皇帝未必不知,但今日朝会她并没有斥责任何人。同样公主的委屈,皇帝也看在眼里,如果这个时候,公主为了一时之恨,而对付她,只会让皇帝对你失望。而你若只当没有发生过,皇帝会觉你大度隐忍,反而让三公主的行为更为不堪。” 云起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就能把予楚的心事说的一清二楚。 “公主当日对自己的手下颇有维护,又不同三公主撕破脸来。而三公主却对为自己效命的侍卫刻薄寡恩,试问皇上如何敢把天下交给对姐妹不友爱,对下属不仁爱之人呢?”云起话里没有一丝情绪,完全是以局外人的角度来为她解惑。 予楚微微点头,道:“先生的话固然是对的,可我却有一事一直困惑。我虽和予燕是姐妹,却不亲厚,她对其他姐妹也是如此,只是这几个姐妹之间,她为何单单对我这般排挤呢?” 云起却盯住了予楚的眼睛,认真道:“因为她把你当成了最大的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友友们,本文的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女主。多多评论收藏我吧! 第13章 绝对臣服 “我?予燕对我处处挑衅,言辞之中也满是轻蔑。姐妹之间,二姐的父族势力也很强大,她却很少对二姐嘲讽!”予楚捏住手中杯子,咬牙切齿。 “与这些无关,这是人的直觉!” 予楚失笑,“直觉?这种东西有些可笑!难道先生也信?” 云起却笃定地告诉她,“我信不信不重要,可三公主信了。” “那母皇心里既然一切如明镜一般,是否在心里已经把予燕在储君的位置上除名了?” 云起却笑着摇了摇头,“所谓帝王之心,最是难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断定。她即便今日厌弃了三公主,明日也许会再次重用她!” 予楚手中杯轻轻转动,沉默片刻又道:“先生说的确实不错,我也只能保证不对予燕下手,可她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这世界上最能忍耐的人会有,但绝不是我姬予楚,也许再过几年,我忍耐的道行深些,能达到先生的标准。” 云起也没想能劝动她,只是她即便要报复也没必要亲自出手,把自己暴露无遗。 他只能再献一策,“王之泓掌管兵部,武职人员的考核全由他点头,三公主那边也不是没有,你可以利用王之泓来打压三公主的党羽!” 予楚眼中一亮,道:“这样就算予燕知道前因后果,但碍于王之泓,她也不能做什么!”可她又转头问道:“只是,先生为什么要选定王氏呢!” 云起用手轻掸衣衫上的褶皱,郑而重之地道:“如果我说,公主与王之泓联姻是最大的助力,公主可会依计而行!” 予楚愣了一下,又道:“先生莫非玩笑?” 云起摇头,“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背后的王氏一族,王之泓都是做你正君的最佳人选!” “可王之泓的性格太过大公无私,对谁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要想让他同意联姻,谈何容易?”更何况在予楚的心里,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王之泓。 “王将军忠肝义胆,做事也难免认真了些,但他治军严明,如果三公主的人有什么错处,王之泓绝对不会顾忌她的身份!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让她元气大伤!只是,这样的前提,是公主的人能通过王之泓的考核。” 予楚扶额,有些挫败,“先生,我的人也不是清白如水,又怎么能一点错没有!”事实上,归附她的人里,有许多灰色的经历。有些贪赃枉法,但在朝中位置极其重要,她一方面以此牵制这些官员,一方面又离不开这些人在朝中的支援。 “那倒也无妨,人有了弱点才会更好的利用!这样的人本就可以在该舍弃的时候舍弃,弃车保帅,方是道理。”予楚知道云起也从来不是良善之辈,云氏一族当初助姬氏夺得天下,手上沾染无数鲜血,而云氏终被上天报复而灭族的传言更是从不曾消失过。 “我再想想吧!”予楚想起王之泓那张脸,不寒而栗,这样的人若是只收服为她所用倒还好说,但要是做她的男人,真不知道这样的男人娶进公主府是怎样的相敬如冰。 云起把这些话已经摆下了,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他也不能说什么,对予楚来说,王之泓是最适合她的男人,也是对她最有用的男人,他的时间不多,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同一夜空,萧离换了衣服,避开府中侍卫,离开了公主府,去了一家客栈。 他轻轻推开门,那人淡淡道:“你来了……” 萧离看着那人,点了点头,“可有什么事?” “公主府中可有异动?”那人背对着萧离,却不忘问他最关心的事情。 “除了一个叫子品的男人有些不对,暂时没有。”萧离握紧了手中的剑,“如果需要,我可以杀了他!” “暂时不要动他!继续监视着公主府中的动静。”那人话题一转,又道:“三年之约就快到了,到时你就可以离开楚公主府!” 萧离却突然转身,在快走出门时,才道:“好!” 萧离从公主府中离开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他悄无声息回了公主府他的住处,里面漆黑一片,他推开门,走了几步,却察觉到平稳的呼吸声,他握住剑柄,“谁?” “是我!”与话语同时出现的还有房中突然亮起的烛光。 萧离见是她才放松了警惕,“公主怎么会过来?” 予楚却盯紧了他身上的衣服,虽也是黑色,但公主府中为侍卫准备的黑衣乃是用同一种锦纹,又因为萧离是予楚的贴身护卫,给他的衣服里又专门在衣领与袖口处有特殊的刺绣,可他现在穿的却并不是,予楚冷声道:“你去了哪里?” 萧离从不说谎,所以此刻他只有不说。 予楚知道他的习惯,不能对她说的去向,又会是什么?云起走后,她本是派了人来看看他,后来还是自己亲自过来看看,予楚挂念他的伤势,可她没想到萧离这般能耐,纵然伤势未愈,也丝毫不顾及的出府。 “本宫知道你不想说,好,本宫不想强迫你,如今看你伤势没有什么大碍,本宫也就放心了,萧侍卫歇着吧!”予楚说完便走了出去,语气间与对待如同下属无异。 予楚出了院子,回了寝楼,心英跟着她,“公主怎么耽搁这么久?” 予楚坐在檀香案后,听闻此言,将桌上东西一把挥下,哗一声,惊动了门外的侍卫,突然进了门来,以为是她遇到了危险! “滚出去!”予楚冷声喝斥道,那些侍卫连忙退出去,心英一惊,这是怎么了? 予楚却不断回忆着方才在院子里的一切,萧离去了哪里,去见了什么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她的公主府,府中的人都必须绝对臣服于她,只是他既然性命都可以交付,为何却隐瞒了她什么呢! 予楚牙关紧咬,一阵心寒,这世上可信之人恐怕也唯有自己而已! 云起所说果然不假,第二日早朝时姬妏便提起文武官员考核一事,吏部兵部各司其职。旨意一下,不少人已经战战兢兢起来,生怕被抓住错处,毕竟负责此事的谢昭王之泓等人可是严明得很。 这事倒也并不突兀,快到年底,考核述职本就是惯例。 只是右相傅容又突然出列,“启禀皇上,臣以为今年祭天之礼,也可着礼部提前准备!” 祭天乃国之大礼,冬至祭天大礼必然不能马虎,姬妏道:“陈炎,祭天之事交由礼部,不可懈怠,另外祭天台重新修缮,工部从旁协助!” 礼部与工部尚书跪地领命,“臣遵旨!” 予楚回了府里,心英帮她换下朝服,“以本宫的名义,邀王之泓进府一叙!” 心英应允此事,在她出门时萧离突然进来。 予楚换了身利落的衣服,准备去校场,转身看见萧离,她只看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什么也不说,去了校场。萧离握着剑跟在她后面,也什么都不说。 予楚骑马在校场中跑了几圈,她每每心中不快都会来骑马,萧离望着她马上的英姿,两年了,他确实已经在这里待得很久,久得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这么熟悉,予楚翻身下马来到箭靶前。 她戴上玉扳指,手一伸,萧离便把弓箭放在她手上。 她拉开弓弦,箭飞一般射出,正中靶心。 她把弓箭还给萧离,“你来!” 萧离从她手中接过,他臂力极大,箭一离手,便将靶心射穿在地上。 侍卫突然禀报,有人求见公主,予楚以为是王之泓来了,便直接让人来了校场。 予楚又重新射箭,她瞄准靶心,却对萧离道:“为什么本宫无法把靶心射落?” “公主没有内力,臂力也不够,箭虽能射中却难以撼动靶心!”萧离说完,便从她身后伸过手来,他身体贴的极近,双手覆上她的手,将弓拉到最大。 予楚听着他呼吸如以往一般平稳,当真是“坐怀不乱”。 谢昭被人引着走进校场时,便看到这一幕,他停住了脚步,脑中却突然闪过往日他在花海中教习予楚武功的场景,他们也是这样。 予楚刚收回心思,向前看去,便看见出现在靶后面的谢昭。她手一用力,弓箭的方向一转,而她的靶子已经变成了谢昭。 谢昭看到了她的举动,也看清了她眼神里的杀意,他却没有躲开。 萧离却在她耳畔轻道:“不可!” 予楚哪里还听他的,“闪开!”可萧离的力量难以撼动,她用尽力量松开了手,萧离用力一转,箭射了出去,正擦着谢昭的耳边飞过,只差一点,他便没了性命。 予楚的手被弓震的发麻,她一把推开了萧离,朝着谢昭走了过去,已把方才的恨意收起,她昂首道:“谢大人有事?” 谢昭却定定地看着她,口中话语艰难,“当真……如此恨我?” 予楚却突然笑了,“谢大人这是何意?本宫一时失手,还好谢大人福泽深厚,否则命丧于此,本宫怕是难以心安。” “我来找公主是为了……”谢昭的话被予楚打断。 “谢大人不管有什么事,都请先等本宫沐浴过后再说!”予楚说完,不管身后的人,直直走出校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言情不是全部哦,希望大家喜欢,评论一下! 第14章 暖玉入情 楚公主府看似寻常,但其中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用尽心思,更不用说其内陈设如何精致贵重。 侍人帮予楚宽衣,她慢慢踏入暖玉池中,热气薰腾,池底皆以暖玉石铺垫,侍人在池中洒入香草花瓣,她慢慢闭上双眼。 心英从外面回来,来了这里,予楚听到她的脚步声,问道:“王之泓怎么说?” 心英跪坐在池边,“那王将军真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即便是公主邀请,他也丝毫不给面子。” 予楚往身上掬了捧水,睁开了眼道:“在军中他一向说一不二惯了,就算懂得朝廷中的应酬,也不屑于这一套。” “只是……”心英把今日去王之泓府上的事一一说来。 她是带着楚公主府的名帖去的太傅府,府上的人自然不敢阻拦,王之泓也见了她。 她一道明来意,王之泓负手而立,“还请回复公主,王某要事缠身,恐怕难以上门。” 拒绝地太假,连借口都敷衍,恐怕是料到予楚会跟他提官员考核一事。 心英对这冷面将军实在没辙,还好,公主在她来时料到他不肯,便交待了她一些,“我家公主自然知道将军忙得很,所以她吩咐我,既然她的邀约将军无暇顾及,那么上次欠她的何时还,只看将军的意思了!” 王之泓转过身来,皱紧眉头,沉声道:“上次的事本就是意外,况且最后卫演胜的也是楚公主府!”他上次赠药也是为了伤人之过。 “可公主说,这是两码事,将军欠的是在将军,公主赢的是在公主,二者并不相干!” 王之泓对她的诡辩无奈,只得妥协,但地点必须由他来定。 心英被管家送出门时,还以为是又被自家公子给哄了出去,帮着说话,“姑娘莫要动怒,今日府上已经来了几拨人了,包括几位公主府上的人,被公子一一拒绝,如果您不是楚公主身边的人,恐怕我家公子也不会见您!” 心英任务完成,心情正好,对管家道:“那您接着拦,我先告辞了!” “王之泓当真是说去那里?”予楚问道。 “是,王将军还说那地方恐怕公主更熟!” 予楚失笑,这王之泓是在记仇吗?她在那里说要王之泓登门致歉,他便定在那里赴约,不知道是想不是想有始有终。 心英又想了想道:“方才我来时,看到谢大公子在正厅里等,这是?” “他还在等?”予楚脸上的笑意淡去,声音带着冷意。 “是!” “你去把子品唤来!”予楚无视心英疑惑的眼神,尤自吩咐道。 子品被引了进来,他在公主府中已有三月,虽然没有来过这里,却还是知道这是公主沐浴之所。 里面重重纱幔,在外看不真切,但他只要想到那个人就在这里面,他的心便难以平静。 子品停住脚步,不敢走近,“公主!” “过来!”她的声音明明带着股凉意,他却听来魅惑至极。 他慢慢走了进去,待看到眼前之景,呼吸一窒,池水上浮着的花瓣挡在她胸前,精致的锁骨,白玉般的肌肤袒露,修长的脖颈上有水珠滑下,无一处不美的惊心动魄。 “上次你说要服侍本宫,怎么,今日本宫给了你机会,你竟没有胆子了吗?”予楚轻飘飘道。 他不断回想上次的话,她告诫他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守好本分,不要妄想,可今天她又给了他希望,但他却不敢。 予楚在池旁轻轻一拍,示意他到这里来,他慢慢走了过去,跪坐下。 正厅中,谢昭独自立在那里,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立刻回头,却见来人是心英,他脸上难以掩饰失望之情。 “谢大人,公主说,您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回去,不必再等。” 谢昭却坚持道:“今日我一定要见她,所以我不会走。” 心英又道:“公主还说,如果谢大人执意不走的话,恐怕要等到天黑也不一定,除非……” “除非什么?”谢昭仿佛看到希望。 “除非谢大人去暖玉池找她。” 暖玉池,谢昭身子一震,想起昔日,他布置了一个新的家给阿楚。 阿楚却有些遗憾道:“可惜没办法在这里沐浴!” 谢昭搂紧了她笑道:“这有何难?” “可我要用暖玉来铺垫池底,引泉水为浴。”她说完还看了看谢昭,“会不会太奢侈了?” 谢昭却大笑,而后温柔地对她道:“我的阿楚值得最好的。” “带我去!”谢昭的坚决让心英有些意外,只是公主叫去了子品,是想给他难堪吗? 予楚伸出胳膊,抚上了他的脸,神情仿若看待情人般温柔,子品有些痴迷,他低下头去,情不自禁地想窃取芬芳。 予楚看着他不断靠近的脸,眼中却无一丝情意,她伸出手指挡住他的唇,子品睁开眼,这才发现她眼神清冽,何曾有一丝动情。他正要说话,便听帷幔之后有人道:“臣谢昭,求见公主。” “谢大人有何事?直说便是!”予楚一点也不好奇,他为何会答应来这里。 谢昭听到她的话,也依稀透过帷幔看到两个模糊但靠的极近的身影,甚至他还能听得到男人不平静的呼吸声,他紧紧握住拳,心里却想杀人。 “谢昭有要事求见公主!”谢昭再次道,只是他声音里有一丝怒意压抑。 “可本公主正在沐浴,恐怕不方便吧,谢大人若是不介意,就在帘外说便是,本宫听得见!”予楚将擦拭身体的软绢丢给子品。 子品微愣过后,便明白她的心意,在她的注视下触上她如玉般的手臂。子品的发丝垂在她肩上,若非她心思澄澈,任谁都觉得暧昧极了。 谢昭已觉不出难堪,也早已忘记来时的初衷,他一把掀开帷幔,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男人抚摸着她的身体,而她就那样看着那个男人,对那个男人笑,伸出的手臂搭在那个男人肩上。 一旁侍立的侍人大惊,看向予楚,予楚却一丝慌张也无,还看着谢昭笑道:“原来名满长安的第一公子也不过是个登徒子,怎么?去了蜀中几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触犯皇族可是死罪!” “出去!”谢昭阴沉着脸看向子品,子品手下触着的肌肤冰凉,他竟不能安然处之,只是她才是他的主子,就算是出去,他也要听公主的! 予楚像是心情极好,在他脸上抚着,温柔道:“子品,你先出去,等本宫忙完再去找你!” 子品心神一荡,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往外走,只是走到谢昭面前时,他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谢昭却无暇他顾,更或者,他不屑于看这样一个人。 等子品彻底走出去,予楚又将被子品碰过的手臂仔细擦拭一遍,将软绢随意丢在一边,对身后侍人道:“更衣!”谢昭仿佛不存在一般,被她无视。 在她出水的一瞬间,谢昭蓦然转过身去,予楚瞧见他的动作,嘲讽一笑。 予楚挥退了侍人,自己系上了白色寝衣腰间系带,她一步步走近,长裙逶地,她发丝未干,仅用白玉簪随意挽起,芙蓉般的面容带着一丝独特的妩媚。 “谢昭……”她在身后轻轻唤道。 谢昭如梦一般怔住,自从分开以后,他听过她无数次的称呼他为谢公子,谢大人,而这声魂牵梦萦的谢昭却还能再度从她的口中唤出。 予楚轻轻走到他身前,一双柔荑握住他的手臂,就这样深情地望着他,谢昭再难以抑制,把她的身子搂紧怀里,哽咽道:“阿楚……” 可予楚却没有他这般情难自已,一双眸子里只有浓浓的恨,“谢大人,抱够了吗?” 谢昭一瞬被打回了现实,“你……” “方才本宫以为谢大人真的是君子,见到本宫出浴还知道躲避,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原形毕露了?”予楚讥讽道。 谢昭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比以前更美,玲珑有致的身躯比以前更让人着迷,他的阿楚已经长大了! “是微臣无状,冒犯了公主!”他又主动退回到臣下的位置,话里也恭恭敬敬。 “虽然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可本宫刚沐浴完,身体乏的很,谢大人有什么话就说吧!”予楚坐在一旁的长榻上,拿起之前侍人备好的点心,细细嚼咽。 “微臣是为了官员考核一事,特来提醒公主!” “哦……这么说谢大人是要对我的人放水不成?难道真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予楚放下茶点,“可本宫和谢大人无情无分,又怎么好意思承你这份情呢!” 谢昭,难道只有你可以轻描淡写将过往撇清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谁没个渣前任呢?不许围观! 谢昭:我是有苦衷的。(阿城后妈不让提前剧透) 某男主:不是你亲妈给你加戏,你活不过十集(怒火冲天) 阿城:潜水不评论的今夜都是谢昭 第15章 忆当年情 “我来是认真的,你手底下的人里收受贿赂的不在少数,若只有我发现还可以帮你遮掩一二,可是吏部尚书曾是傅容母亲的学生,这么一说,你不会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谢昭只怕她中了别人的圈套。 予楚看向他,“这些我清楚得很!” 谢昭平和道:“那你清不清楚,靳慎美明着归附于你,实则已经是三公主府秘密的门客了!” “你说什么?”予楚有些震惊,而后努力思索这些日子里靳慎美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信,这样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去查,她把这么多的底细都告诉三公主的话,等于是把你的把柄一一送到她的手中!” 予楚心念一转,似笑非笑道:“不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谢大人,傅容是你的姨母,姬予燕是你的表妹,你却要来帮着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不是!”谢昭却道。 “什么?” 谢昭不再回答她这个问题,“听我的,为今之计,只有舍弃靳慎美,甚至由你亲自揭发她,才是上策,这样,三公主也不会再信任她,她就沦为了弃子。这个时侯,你再稍稍示好,她为自保,她便会把三公主的消息透露给你。” 予楚听进了他的话,可却漫不经心道:“你就只是说这些吗?” “你若是信,就听我的,若是不信,也请千万小心此人。” 那天谢昭说完就离开了,甚至没有再提起子品的事。倒是心英提了几句,说她是不是对子品有意,予楚这才想起自己说的话。 她只漠然道:“赝品终究是赝品,连本尊都不想要,还会想要他的替身吗?” 心英这才放心,“那公主是不是应该赏赐他些东西,毕竟在府里,几乎每个人都以为他得了公主的喜爱了。” “这种事情你看着处置吧,本宫懒得打理。” —————————— 楚公主府 “你是如何知道靳慎美已经不再是你的人了?消息是否可靠。”云起追问道。 想起今天白日里的事,可予楚却只能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这消息是谁传给你的?”云起疑问道。 “是谢昭,今日他来了府里。”予楚为云起斟上茶,装作随意的样子。 “谢昭?他是有意向你示好,按理来说,他不是应该站在三公主那边的吗?你和他之间……”云起似乎嗅到某些非同寻常的气息。 予楚知道这种事情是根本无法瞒过云起的,“我和他曾经有过一段情。” 云起拿起的茶杯又放回原处,“原来你喜欢的是他?” “不,喜欢他的是阿楚,可曾经的阿楚已经死了!”予楚执意道。 云起却不信,“你是楚公主,也是阿楚,十四岁的是你,难道十七岁的你就不再是你了吗?同样,谢昭也是如此,他的话多半可信。” 予楚不解,“先生为何愿意相信他?他有何值得先生看重!” 云起却不想看她不淡然的样子,“就凭你今日还不能轻描淡写地提起他,你们当年一定爱的很深,所以他也一定对你有情,有这种情分在,他不会骗你!” “我们当年确实爱的很深,深入骨髓,海誓山盟,可人却忘了骨头也会腐朽,誓言也不会随山海一样永久!”予楚手中的杯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放,引得云起侧目。 而后听了她的话,他却笑了,“可即使这般,世间的男女还是会盟誓!既然这样的话,谢昭这个人倒可以一用!” 予楚却不肯答应,“不行!” 云起挑眉,逼问道:“既然全天下的男人女人都可以利用,为什么谢昭不行!” “我只是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予楚逃避着他的眼神。 “你还喜欢他?”云起的话有些怅然,连予楚听来都有些惆怅。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而后又同时开口。 “我……” “也……” 云起示意她先说,予楚道:“我觉得也许靳慎美这个人除了谢昭所说的,还有别的价值。如果这次我并不去揭穿她,而是力保她,让予燕以为我们对她很是重用。然后……” 云起一笑,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想用反间计。” 予楚轻轻颔首,“一个好的棋子总好过一个用过就丢的弃子,到时她在予燕的身边,我们可以用一些假的消息来模糊她。” 云起却只道:“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谢昭此人可用,不妨同他接触一番,谢昭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背后的谢家,我们最起码要了解谢家究竟是怎样的态度。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做会辱没了你们曾经的感情?” 予楚却不回答,云起却像兄长一般告诫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你的母皇何等隐忍,难道你竟不如吗?” 云起的话让予楚心中波浪翻涌,她一直都知道云起虽然淡然无争,但为她出谋划策时那些清风霁月只能丢在一边。是啊,云氏的人怎么会是心软之人呢? 次日,景央宫 予楚入宫给父君请安时,贵君玄莫正擦拭着早年使用的刀剑。 予楚站到他身旁,看他小心翼翼一脸爱怜的样子,果然,在父君的眼里除了母皇和她,恐怕就是这些刀剑了。 “父君,怎么今天又拿出这些宝贝来了?”予楚笑道。 玄莫把剑插/进鞘中,多年不握剑,早年手上磨出的厚茧也都消失了,如今的玄莫眼中再没有刀光剑影。他把剑放好,才道:“十几年前的今日,我彻底放下了这把剑!” 影卫的一生本是孤独寂寞的,可父君却因为和母皇相爱,再不必守着寂寞,但也同样放下了手中的剑,在后宫中养尊处优,予楚暗想,如果这是她的人生,她又会如何选择呢? 予楚很想知道当年的母皇是何等模样,引得各方男子倾心,她已无从得见,只知道今日的母皇已经成为一个最标准的君主,手握重权,在厮杀的公主中挑选出一个更适合的人。 玄莫坐下,却见予楚发起了呆,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予楚一笑,走到他身边蹲下,靠在他膝前,“父君,母皇当年最爱的人是不是你?” 玄莫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可予楚并没有察觉,“你说呢?” “在整个宫中,母皇对我们父女二人最为偏爱,如果我没有姐妹,这个宫中只有我们三人,该是何种景象?” “那应该是平常百姓家才有的吧。”玄莫也想不出这种场景该是什么样子,他也从来没有过过这种日子。可他却想起了一个记忆中的男人,他的双生哥哥。 直到予楚离开,他也没能从回忆里走出,也许他如今拥有的一切,是另一个人应该有的吧。 他也骗了予楚,那把剑是他的,可却是插/在他兄长的身体里。 予楚从宫中出来之后,却去赴了和王之泓的约。 还是那间茶楼里,予楚在上次的房间里设了宴,满满一桌子酒菜,除了她们二人,再无别人。 王之泓今日倒不再穿官服,换了青色的锦袍,可他那张脸,却还是一样的生人勿近。 予楚慢条斯理地吃着菜肴,看着丝毫不动的王之泓,她道:“难道王将军怕我在酒菜里下毒?”说着斟了一杯酒,递给了王之泓。 王之泓被她噎住,接了酒一饮而尽,“公主有事请说,至于结果如何,臣无法更改。” 还真是油盐不进,予楚笑道:“王将军以为本宫会提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公主当日就是在这个雅间里藏了唐敏吧!”王之泓一脸沉静地问道。 “是又如何?”你当时都不能奈我何,现在问清又能怎样? 王之泓果然是和予楚见过的其他男人不同,这个男人执拗,沉稳,同时又对一些事情有自己的一套法则。 “将军有时活的太认真了,须知人生得意须尽欢!本宫和唐敏也不过是喝几杯酒,这种事情不需要向将军报备吧?毕竟将军不是我府上的主夫,你说是不是?”予楚倒了一杯酒自己饮了,看着王之泓复杂的脸色感到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直发不出去 第16章 联姻之事 “公主莫要玩笑!”王之泓面带赭色,纵然再是冷静自持,也被予楚的主夫一说扰乱心绪。 予楚手执玉杯,浅酌一口,唇色愈发潋滟,她轻道: “将军如今忙于武职官员考核一事,不知道何样的人能入得将军的眼呢?” 王之泓听出她的试探,也一本正经地回她,“臣一向以大周的法纪为准绳,只要那人符合标准,自然会通过。” “可如果不符合,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不知道将军能否放她一马?”予楚半真半假道。 王之泓却将杯子放下,一脸肃然,“臣以为公主既然志在天下,便不会一味偏袒自己的党羽,若公主日后真想做一明君,更不会在朝中同其他公主一般结党营私!” 予楚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她站起身,走了几步,侧身道:“不知道将军前几年在燕周边界戍守时有没有被边界的风吹得清醒?将军以为这朝堂是什么地方,你的战场又是什么地方?将军只看到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厮杀,可朝堂之中比之更残忍,有些甚至不见硝烟便已经尸骨无存。而皇室之中比之更甚,我既身为公主,培植自己的势力有何不可?” 王之泓却并未动容,依旧傲然道:“你说的对,你身为公主,为争皇位,培植亲信,结党营私。我身为臣子,所能做的便只是为国效力,在其位谋其政,既然皇上把武职官员考核一事交给了我,我便责无旁贷,皇上如此英明,纵然我有心放水,皇上也会看在眼里,公主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予楚按捺心中怒意,从没有人敢这般跟她说话,即使云起是她的先生,也从不曾对她疾言厉色。“王之泓,你放肆!” “臣不过是如实讲述而已,公主何必动怒!”王之泓知道今日宴请本就不单纯,他在这个位置上,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行差踏错。 予楚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拿他没有办法,看来先生瞧得上他确实是有原因的,这样的一个人要怎样才能收服呢?他王之泓功名利禄皆不放在眼中,更何况出身名门,本就不缺这些,还软硬不吃,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本宫说是来设宴款待将军,可将军却不动筷子,怎么,是嫌弃这桌美食?”予楚挑了鱼肉,放在小碟之中,小口吃起来。 王之泓见她终于平歇,才拿起了筷子,“公主的宴请,臣自然感激不尽。” “感激在哪里,本宫可没有看见,倒是上次将军所说的歉意,本宫可还等着呢?”予楚嘴角轻扬,看着他道。 “我不知道公主希望我怎样来表示,我只能答应公主一件事,但这事绝不可违背大周律法,这是我唯一能承诺给公主的。”王之泓的话让予楚无可辩驳,瞧他一个承诺也说的这般郑重,真是个奇怪的人。 “好!本宫记下了,只是要你这么说的话,本宫现在还真没有什么事情要你答应,这个承诺可有期限?”予楚还不得不问,这么一本正经的承诺,她都怀疑这一辈子还有没有用的时候。 “无限期!”王之泓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予楚笑了,举杯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之泓竟然难得地与她回敬,予楚和他一碰杯,他一怔,酒洒出不少。 两人并肩走出时,还是被一些人看见,予楚自然不担心,她裹紧斗篷,面容不可看清。 到门口处,予楚刚要跟王之泓道别,脚却突然被人抓住,她不禁惊呼一声,王之泓看清这边光景,竟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抓住了她的脚。他一把拉过她,想将她护在身后,她被绊了一下,直直落入王之泓怀中。 王之泓只觉怀中温软异常,带着一丝香气,“予楚!” 予楚本回过神来,要将推开,却听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她定定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公主,小心!”之前亲昵的轻唤仿佛是梦,王之泓已经恢复了平静,扶正她的身体,“这人看来有些眼熟。” 予楚闻之愕然,也看向那个男子,他虽是一身破败,但予楚还不至于认不出他来,“是燕公主府的侍卫青一,当初和萧离比武时,用了有毒的暗器的就是他。” 王之泓看着他的样子,眼睛不知被什么弄伤了,看不清东西,听到有人就乱扑上去,舌头也像是断了一样,咿咿呀呀听不清在说什么,“既然是公主府的侍卫,何以沦落到这步田地?” 予楚深知她三姐的个性,对于这种人,丢弃只不过是最轻的惩罚。 “那如果是公主的侍卫呢?”王之泓问道。 “我府上的侍卫不会有这一日!”予楚平视着他道,她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傲色,既是对下属的信任,也是一种自信。 “狡兔死,走狗烹。大抵就是这种下场,只是故意弄残他,又何必放在这等地方,引人注意呢?” 王之泓的话引起了予楚的警醒,难道是有人用这个青一做饵,诱人上当。可是一个已经废了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把他带回去!”予楚突然对随行的侍卫道。 王之泓面露惊诧,望着她道:“公主是有什么想法不成?这个人带回去必然是个麻烦!” 予楚狡黠一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到最后谁知道是猎人胜,还是这凶悍的老虎胜呢?” 王之泓不禁又想起上次的事情,清声道:“上次那个男子苦苦哀求公主带他回去,公主无动于衷。今日一个伤了你府上亲卫的男人,你却要带回府,还真是让臣捉摸不透。” 予楚笑着摇了摇头,道:“本宫的府上的确缺人,却不缺无用之人。上次的男子,可以说除了长相一无是处,而他的相貌若与本宫府里的人比起来大大不如,你知道本宫眼界高,若是像王将军你这般,英勇睿智,文武双全,本宫倒是求之不得呢,不用说收留,便是将王君的位置奉上,也……心—甘—情—愿。” 她最后的话说的缱绻不已,又刻意放慢,王之泓被她调戏,脸色一红,刚要反驳,她又道:“将军是喝多了酒吗?脸色怎么这么红,来人,送将军回府,一定要安置好将军,我向来有始有终。” 王之泓憋闷,还偏偏没办法按她的话说下去,只能一拱手告辞,谢绝了她派的人相送。 —————————— “公主在想什么?”心英端了茶走了进来,屋内熏笼烧的正热,予楚恰好有些渴,接了过来。 “先生上次告诉我,如果想获得王氏一族的支持,最好的也是最稳固的办法就是和王之泓成婚。”予楚轻抿一口茶,淡淡道。 心英有些意外,“云先生当真如此说?可是王将军和公主您,虽说倒也般配,可心英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呢?” “当然不简单,王之泓这个人看似简单,但这种人却最不简单,他无欲无求,像块硬石头,本宫都不知道该怎么……”予楚也一下子词穷了。 心英倒是难得看见她无奈的时候,只是今天公主带回来的那个青一该怎么处置呢? 予楚眸色一深,对心英道:“青一不能安排在内苑,本宫虽然想看看他究竟还有没有用,但是绝对不能引狼入室。” 心英点头,“是。那既然公主要接近王将军,子品那里是不是?”毕竟王家显赫,若是公主太过宠爱府中公子,恐怕此事不妥。 心英相伴予楚十几年,予楚也对她十分了解,自然明白她是何意,可她却没放在心上,“子品和他无关,即便以后要走这一步,本宫也无需取悦他,更不需要因为府中的一个男人而对王家有什么交代!”她是堂堂公主,即使真的听从云起的意思,和王氏联姻,她也不会向王氏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感情很明确,但对自己想要的更明确,天下和感情的权衡。 第17章 生辰之日 初冬里的长安城一连几日放晴,可原本下了几天的雨,屋子里也带着潮湿的气味。予楚让下人把阁楼里的书搬出去晒晒,她倚在楼前出起了神。 楼梯间蹬蹬几声,心英急匆匆走了上来,“公主……” 予楚慵懒地裹紧了身上披的大氅,不在意道:“何事如此心急?” 这般冷的天里,心英额头上还冒着汗,“公主一直让人盯着子品的动静,可一直不曾见他有不妥之处。” 为此早前她还专门同予楚说了句,“也许这子品公子并没有什么人指派。” 予楚却含笑道:“越是看起来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也最是可疑。”毕竟之前琴园的公子不是白死的,多多少少震慑了这群府里的探子。 “今日,派去盯着他的人说,他的院里落了一只风筝,好像不太寻常。” “本宫只不过是做了做样子,就这么沉不住气了吗?”予楚这几日用饭都会要子品陪伴,除了不留他就寝,其他的都无可挑剔。 “那现在我们要不要去他院里搜一搜?” 予楚缓缓道:“不必。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现在抓住他,不只是他的主子吃亏,本宫也吃亏,不过又变成了另一个秦公子,他比秦公子聪明,所以活的久些也是应该的。” “难道是因为之前公主故意冷落他,所以他才没有露出马脚?” “也许这次不是他心急,是他背后的人坐不住了。”予楚轻轻关上了窗,下了楼,轻扶着楼梯栏杆,道:“予越的生辰近了,不知道今年是不是大办?” “公主和五公主还真是心有灵犀,刚刚越公主府的人来送了请柬,正有此意。”心英在她身后道。 予楚也笑,“哦……是吗?那本宫就带着子品去见见人,想必他的主子也会在里面。” ———————— 予越生辰这日,予楚带了早前备好的礼物,带了子品和心英与一众侍卫出门。 刚走出大门,一众巡防的士兵整齐有列的通过,心英有些惊讶,予楚解了她的疑惑,“祭天大礼一月之内都要加强巡防,不光是这,都城也加强了守卫,可疑人员一律不许入内。” 予楚看向站在她身侧的子品,他今日不知是不是故意迎合她,也穿着淡蓝色的锦服,发髻之上一根白玉簪束发,清逸的面容,倒也十分养眼。 他也回望予楚,她的眼神里竟然有他的身影,他甚至大起胆子握住了予楚衣袖下的手,她也没有丝毫怪罪,府中人目送着他们离去,也不禁有些议论,难道这子品公子真的一步登天,在公主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越公主府里张灯结彩,比起大婚也不遑多让,予楚知道她说要大办,可没想到是这么个大办法。 心英也偷笑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五公主娶王君呢!” 心英刚说完,便有人走了过来接口道:“如果是五妹娶王君,恐怕四妹该着急了!” 来人是大公主予齐,穿着十分隆重,予楚与之比起来倒是素雅不少,她轻笑道:“如果真是予越娶王君,我这个姐姐也替她高兴。” 予齐也笑,转瞬间看到了站在予楚身边的子品,心英和子品这才对予齐行礼,“这是?” “我府上的公子。”予楚只淡淡说了句,仿佛在告诉予齐,他的身份不值一提。 予齐有些诧异,依予楚的性格,如果不是在意的人怎么会带到这里来。 予越得了消息,赶紧出门迎接,“大姐,四姐,快进!”而后看到子品,也没在意。 几人一边走着,一边还打趣她,“五妹,你今日过生辰也不用穿一身大红色吧,哈哈!” 天气虽然清冷,但越公主府中已经处处篝火,还看起来还真是热闹。 予齐把之前那话同予越说了,她看向予楚,“四姐,我怎么敢抢在你前面成婚呢?而且,你的王君,该是何样人才?”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望向予楚,她纵然穿着淡蓝色的锦衣,可绝色之姿在人群中依旧能第一眼看见,也难免看向她身边的男人,虽也是一表人才,但却还是压制不住她周身的贵气和艳色,是配不上的。 “何样的人才,五妹这般恭维,连本宫也想知道呢!”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丝狂妄与不屑,被一众人簇拥着,姬予燕姗姗来迟。 予越头疼,刚来又要惹事,她只能笑着脸道:“三姐来了!怎么不提前通报,我好去迎接!”后面的话却是责备府中下人。 予楚懒得理会她,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被引着入了席。 予越还知道上次予楚和予燕闹得不快,此次专门吩咐,务必将两人隔开,但予燕上次吃了瘪,还没还回来,怎么肯罢休,即使对应而坐,也依旧火气十足。 予越问了一番管家,人是否已经来齐,管家回道:除了二公主今日有要务在身,无法前来,便没有了! 只是她刚说完,门口便唱道:“谢公子,谢大小姐到!” 谢谨一身玫红色衣裙黑夜里十分惹眼,偏偏谢昭又穿了月白色锦袍,眉目如画,步履间尽显优雅,发丝被风吹动,清逸绝伦,不愧是第一公子! 予越坐于上席,和她二人寒暄几句,便请她二人入座,谢谨也将备的礼让下人收下。 予燕见谢昭兄妹二人来了,这才露出笑来,“表兄,表妹!”说着便招呼他二人坐在她座席近前。 予楚心中讽刺的笑,还说不是一起的,谢家和傅家的关系,又怎么会像谢昭说的那样,没有关系呢! 子品立在予楚身后,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坐在她身旁的。 予燕往这边瞧了瞧,居然没有那个萧离陪在她身边,她一时得意,道:“三妹,你那个从不离身的侍卫哪里去了?” 有时候,讨厌一个人,别说看她一眼,听见她的声音都会反感,予楚就是这种人。“萧侍卫有伤在身,倒是多谢三姐挂念了!” “哦,原来是萧侍卫不在,怪不得领了别的男人来,只是这个男人是有什么特别的功夫吗?文文弱弱,四妹竟然换了口味!”予燕讥诮道。 她这么一说几乎全场的人都看向予楚身后的人,谢昭也不例外。 “三姐府上公子无数,看人的眼光也是不同。”予楚不咸不淡的回她,而后举杯同予齐道:“大姐说是不是?” 予齐无端被卷进她两人的纷争,一时讷讷无言,只得笑笑,缓了尴尬。 予越赶紧帮着道:“三姐,今日我生辰,你可得多喝几杯!” 觥筹交错间,予楚抬眸恰巧同谢昭的眼神聚在一起,也许不是巧,而是只要她抬眼看,他便一直等待着。 特别是之前予越同她敬酒时悄悄道:“我本来还以为天底下无人配得上姐姐,直到看到谢昭,姐姐至少也得找个像他那样的,才算般配!” 予楚虽同予越亲厚,但她对自己同谢昭的往事是绝然不知的。她只得岔开话题,“你今日少喝点酒,伤身子。” “我知道姐姐对我好!”予越笑的纯粹,予楚轻抚了她的头,“知道就好!” 予楚离席而去,心英跟随着她,“三公主确实气人,每次都要同您置气!” 岂止是气人,简直是阴魂不散,予楚恨不得此生不见她这个好姐姐。 只是身后却有人跟了过来,他二人回头看,竟是谢昭直直而来。 心英谨慎地看向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后,这才看向予楚脸色,只见她理都不理,瞥了他一眼,又往前走。 可谢昭却从她身后拉住了她的袖子,心英轻呼:“谢公子自重!” 予楚冷冷地看着他的手,声音更冷,“谢公子是喝醉了不成,跑到本宫这里来撒酒疯!”说着就要拂开,却被谢昭抓的更紧。 心英见无法阻止,只能在这里守着,谢昭已经得寸进尺把予楚圈进怀里,“阿楚……”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脖子间,予楚用了内力,他却道:“忘了吗,你的武功是我教你的!” 予楚冷哼一声,“何时敢忘你的恩德,只不过本宫的府上自有人保护,你谢大公子的雕虫小技,本宫从来都用不上!” 趁着谢昭失神间,予楚已经把他身体推开,而后狠狠挥了他一巴掌,他的脸向右转去,留下红色的印记,予楚却一丝畅意也没有,“这是本宫给你的第一个巴掌,若是你再敢侵犯,本宫不介意更多!” “你当真爱上了别的男人?”谢昭的声音里微微颤抖,显然在众人讨论子品时,他所想的更多。 予楚更是知道,以谢昭的性格,问出这句话,想必是真的醉了,才能放下颜面来讨一个答案,可她为何要给?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不要养肥啊!好忧桑 第18章 竹园惊梦 心英为难的看着纠缠的两人,她想上前把谢昭拉开,当年谢昭给了公主怎样的伤害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是这两人即使是纠缠,也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别的人插手不了。 淡蓝色的衣袂缠在一起,谢昭竟然吻住了她的唇,予楚一瞬间眼睁大,她看清了谢昭脸上的神情,带着自弃般的放纵和绝望的味道。 她不明白,也从不清楚,不管是几年前还是现在,谢昭和她分开的真正原因,曾经的她心心念念,可现在她只注重它的结局,是谢昭负了她,难道他有千难万苦,她受过的伤就不存在吗? 所以,他又凭什么可以在她这里放纵,他有什么资格。 予楚轻轻吻上他,看着他的脸变得茫然,恍惚,在他耳边轻轻道:“谢公子的味道竟然不如本宫府上的子品更好!” 字字诛心,谢昭只觉心猛的一缩,无法心跳,他是怎么了,他怎么会趁着醉意,将心底最深的感情又重新挖出来,他眼眶一热,蓦地转过身去,身子有些踉跄地离开了。 心英在心底叹了口气,今日子品的衣衫再配公主,也不及谢昭和公主在一起时相配,这样的两个人情浓时让任何人都无法插足,决绝时又带着前世的怨念。 心英走过去,予楚望着夜色出神,既不去追寻谢昭的背影,也不离开,她只能在予楚身后道:“方才,谢公子的眼眶红了。” 予楚嗤笑一声,又半晌沉默,良久才道:“心英,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心英知道她的问话并不需要自己回答,只静静听她道:“这世上复杂的人太多,倘若对自己倾心所爱之人也藏着太多秘密,便是情爱里最大的负累。曾经的谢昭,我爱,因为那是对我毫无保留的男子,是我一眼看中的男子。可现在的谢昭,和现在的我,都成了同样的人,有太多的心思,还有王之泓,甚至包括先生,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信谁?” “可我们还得熬着,受着,最终变成母皇那样的人……这就是人最大的悲哀。” —————————— 一团迷雾散去,予楚环顾四周,这里是哪里,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裙,她在旷野中奔跑,可她跑着跑着,她的脚下踩过的地方竟慢慢长出花草,周围竹林茂密,她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竟是那个竹屋。 怎么会,当初是她亲手放火烧了一切,这里早已经化为了一片灰烬。 “阿楚,阿楚……” 谁在唤着她的名字,她走出了竹屋,白衣少年却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她面前,轻轻一俯身,把她捞进怀里,抱进了竹屋。 那竹床上铺满了各色的花瓣,屋里也挂满了她的画像,她看见自己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剥离,白色的轻纱褪去,少年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小小的竹屋里却燃烧着火一般的激情,在最后的时刻,她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谢昭,谢昭……” 微凉的手触到额头上,予楚猛然惊醒,她满身是汗,原来是一场梦,待看到榻前坐着的人时,她一把挥开他的手,她厉声道:“谁让你来的?” 子品愕然,他只能跪下道:“公主今日喝醉了,子品留在这里照顾公主!” 可刚才的梦境还清晰的遗留在予楚的脑海里,眼前就有一个长着相似容颜的人,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她一点也不想看见眼前的男人。 “出去!从今往后,没有本宫的允许,本宫的寝居不许踏足半步!”予楚脸颊上还贴着凌乱的发丝,可威严的样子不许任何人违抗。 子品只能低头退出去,他有些失意,在他快要出门时,予楚又叫住他的名字,只是她的声音里依旧冰冷孤傲,“刚才本宫可曾在梦里说过什么,唤过什么?” 子品身子僵了一下,而后慢慢道:“不曾。” 予楚像是松了口气般,语气也柔和一些,“退下吧。” —————————— 王之泓最后还是秉承着公正无私的法则,一众人考核未过,无法晋升。其中便有依附予楚的两个武职官员。 朱雀楼书房之中,心英守在门外,听见里边不断传来训斥声和摔东西的声音。门外的侍卫更是不敢多言,平日里公主虽也不苟言笑,但却鲜少有厉色。 里边的两个官员,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看样子公主是动了大怒。 心英正想着,远远竟见云起上了楼来。云起是公主的先生,府里的人也不敢轻慢了他,因而他来时并未通传。 只是现在里边还没有结束,心英只得笑脸迎上去,“云先生,公主还在里边,要不然您先去大厅里喝茶。”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里面的声音也小了,没一会儿两人就灰溜溜地退了出来,见到云起,恭恭敬敬地唤了声,云起未曾回应,两人面面相觑,离开了。 云氏一直被大周历代皇室推崇敬重,即使是公主皇子也需礼让三分,云起径直走了进去,便见予楚正喝着茶平息怒意。 “何事大发雷霆?”云起坐在另一边,淡淡道。 予楚很是疲惫,揉了揉太阳穴,却是第一次在云起面前放松下来,“那几个官员的述职还是被王之泓拿下了,还真是无情,也怪那几人太过无用!不光如此,早朝时,王之泓竟然当众弹劾我,说我驭下无术,肆意包庇!”语气里满是对王之泓的不满。 云起倒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欲速则不达,那些人我也早就提醒过你!” “看来,我只能狠狠惩罚她们,以儆效尤。只是,与王家的事,还是别的办法吧,王之泓,还真是个臭石头,不止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还加倍的报复回来!” 云起看她一脸挫败,轻轻一笑,道:“这就沉不住气了,人都是会变的,你今日这般想,放弃便放弃,但他日一旦得到,你就会发现他的作用比你想象中更大,会庆幸自己没有意气用事。” 予楚不明白,“为什么非得王之泓呢?若是其他人,我还有些把握!” “那你想是谁?谢昭?谢昭这次是对你念了旧情,把靳慎美的事情压下,同时也对其他人手下留情,可谢昭是谢家人,更流着傅家嫡系的血,亲疏不必多说。”云起不知为何,今日非要刺着她。 予楚听他故意说起谢昭,神色黯沉,更有一丝不快,她不愿自己的内心被人知晓,哪怕是云起,“先生!” “怎么,不许我说谢昭,你却随时随地把谢昭的替身带在身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探寻他背后的人吗?还是你也想借此来让谢昭不得好过,为你曾经的感情回敬他一番?”云起已不单单是在说一个人,更是要激怒她。 予楚蓦地站起,她不愿意再听,云起是她的先生,否则换了旁人,她又怎么会忍耐? “子品背后的人固然重要,可我也想要让你知道,他那样的男人,你没有必要对他逢场作戏,这是在作践自己,看轻自己,就算是演戏,你也只能找到配得上你的人来演。”云起的话仿佛触动了予楚,他也慢慢站起,走到她身侧,“真正的报复,从来不是冷言冷语,也不是明枪暗箭,而是你可以从里面走了出来,在他心里永远的划一个牢,把他圈在里面,你可以利用他,可以捧高他,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喜怒哀乐,都被你控制,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云起说完,便直接推门而去,他拂袖之时,予楚看清了他背影中隐藏的压抑着的怒意。 “公主!”心英扶住了她的身体,予楚靠在她身上,出了书房。 寝楼里,心英帮她掖好被子,看她脸色不好,也不禁埋怨云起,“云先生这是做什么,明知公主心烦,却还这样训斥公主!”其实她更有种错觉,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云先生说是怒了,更像是醋了,五公主生辰时,子品陪在公主身边,到第二日,几乎传遍整个长安城,都说楚公主府里有一个得宠的公子。可这怎么可能呢,云先生是公主的师长一般的人物,公主更是敬重他,可她从来没有在公主的眼中找到过爱慕。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他没有训斥我,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点醒我!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先生从来没有经历过情爱,根本无法懂得情爱之事,岂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开的呢?”予楚有些惆怅。 ———————— 云府 连叔疑惑地看着自家公子这么快回来了,“公子,不是去了公主府吗?” 云起也一脸疲惫,“连叔,我先回房了,晚上的膳食不用为我准备。” 连叔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这是又怎么了? 云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蜡烛也没点,他今日告诉予楚,就算是演戏,也要找配得上她的人。可在他心里,又有谁能真正配得上她呢? 有些时候,你心心念念想把最好的东西捧过去,可又会反复斟酌,顾虑重重。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补齐。同时开的新文夺宫请多多支持!已全文存稿完毕,保证更新。 第19章 都城遇刺 他突然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予楚时的情形,那时的她十岁,跟着她的老师陈芳华来他的府上,稚嫩的模样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任性率真,在宫里待的久了,对他府里的每个角落都好奇得很。 可偏偏还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还有丝小傲气,茶不好喝,宁愿渴着也绝不入口,丝毫没有作为客人的谦恭,在他府里的人从来不必巴结皇族,因而也就把她晾在那里,她有些委屈,又不肯说。 “大哥哥,我想回宫了,你让她们把我送回去好不好。”见到云起静静地看着她,兴许是觉得这个模样出众的男子,很亲近,只觉得他周身都有种竹子的清雅之气。 这时陈芳华也从里面走出来,“公主这是怎么了?” 予楚偏偏撅起嘴来,就是不肯说,陈芳华无奈,她做公主的老师已经有六年了,素来知道她的脾气,柔声道:“公主,这是云起公子!是云氏的族长。” 云起还是那样看着她,不冷不热,似乎没有什么能影响了他的情绪。 陈芳华带予楚离开的时候,她还偷偷的回头看了云起一眼,被他发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再后来见到她,是在陈芳华的墓前,她也已经十五岁,清冷的秋,阴暗的荒野,她就那样倔强地待了一整天。没有了年幼时的稚气,脸上也没有笑容,更没有了娇气,她还是那个她,只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就在她身后也静静地站了一天,静的她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陈芳华毫无疑问是被人陷害的,但害她的人是谁,云起也不知晓,因为陈芳华已经死了。那时的云起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天之骄女,几天之内承受的背弃伤害并不只是这一桩。 她突然移动了脚步,却因为长时间站立,有些晕眩,身子一晃,云起走了几步,扶住了她,她的脸上已经被风吹的麻木,连惊讶都没有了,“你是谁?” 原来她早已经忘记,他松开了手,“我是你老师的朋友,云起。” 她在听到云起这个名字时一怔,而后脸上带着虚弱的笑,“原来如此……” 她没说完的话,云起却听懂了,陈芳华之罪让人甚至不敢在她死后来她的墓前祭拜,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自己是无所畏惧,而云氏的地位也无人敢挑衅。 “我一定会为了老师报仇!”她轻飘飘的话被风带到很远,没有咬牙切齿的恨意,也没有难以形容的哀伤,她神情恍惚着,却又很平静,那是一种被沉淀了的自持。 而她说完,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了,云起看着她干涸的嘴唇,和有些苍白的容颜,轻轻抱起她,把她送回了宫中。 再后来,他竟不知道何时成为她先生的,语气说他为她出谋划策,不如说是他自己在为还活着而找些事做,而她就像他在自己的余生里要画的一幅画,一副指点江山的画。 可真正成为她先生的这几年,看着她越来越沉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他却是有些不明了了,当初做的是否是对的。 ———————————— 那日之后,云起再也没有来过楚公主府,而予楚也像什么没有发生一样,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是对子品,还是依旧,并没有按云起的话来疏远他。 予楚也没有心思顾得上这些,因为冬至祭天大礼转眼即至。 子品这些天倒也接触过一些东西,心英每每探得,都来向予楚报告一番,只是她最疑惑的是子品得了这么多消息,却从不见他往外传递,也没有任何动作。 予楚倒是淡定得很,越是按兵不动,越有可能是谋定而后动,绝对不可放松警惕。不仅是在府中的守卫上没有一丝懈怠,连予楚的饮食起居也不许他沾染。 萧离伤好之后,便如同以往一样在予楚身边护卫,只是他们上次隔阂未解,予楚也只把他当作侍卫,多余的话不肯对他多说一句。 靳慎美来了公主府几次,予楚同她虚与委蛇时只觉得恶心,这样子一个如同老鼠般可鄙的人,两边讨好谄媚,当真可恨,她还要奈着性子,把一些“机要”之事告诉她,顺便发泄一下对予燕的不满。 而这一日天气正好,予楚正想出门散散心,心英倒是一百个赞成,公主这些天被其他的事扰的眉头都不得舒展,有这样的雅兴倒是难得。 可她本要同予楚一起出门,宫里便来了人,是贵君玄莫身边的长英,也是心英的哥哥。 他奉了贵君的命令,来给公主送东西,都是一些宫中赏赐的贡品,玄莫只有予楚这么一个女儿,当然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惦记着送到她这里。 可予楚却注意到心英的脸色不好,对自己的哥哥也不冷不热,“公主,今日心英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就不陪公主去了。” 心英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予楚知道一些她跟长英之间的事,可他们兄妹的事她也不好多说。 长英二十几岁,一直在宫中侍候玄莫,和心英并非亲兄妹,他一向中规中矩,又沉稳老成,可见到心英对他冷淡的样子,也有些黯然,只是他到底在宫中久了,情绪隐藏的很好,只一闪而过。他送过东西,便回宫了,原本要给心英的东西还被他紧紧捏在手里,又带了回去。 予楚这才明白,什么叫当局者迷,心英对她的事看的明白,可到了自己身上却还是无法想开,而这对兄妹却还不知有多少路要走。 正在这时,子品从园中经过,见予楚正要出门,穿了过来,笑着行礼道:“公主是要出门?” 侍人帮予楚系好斗篷,她才瞥他一眼,“你要一同去吗?” 子品眼中有惊喜之色,像是发自于心,“固所愿,不敢请耳。” “那就走吧!”予楚在园子里便坐上了精致的马车,子品也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予楚今日装扮虽然已是刻意模糊自己身份,但身边跟着的一众人还是让周围的人猜想,恐怕非富即贵。 长安城中如今已经没有什么绿色之景,予楚命人把马车停到了一处画坊,在子品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画坊之中却没有什么人,掌柜走出,见了予楚,连忙行礼,“见过公主!” “不必拘礼!本宫只是来看看前些年在这里存的一幅画。” 那掌柜的引了予楚上了楼去,子品想要跟去,但予楚却只说想自己过来。 过了很久她才从上面下来,而子品却在楼下看那些字画,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子,予楚怀里抱着一个装裱好的画轴。 他想帮她接过,予楚却避开了他的身子,子品的手停留在半空,予楚丢下一句,“你如果喜欢这里的画,可以随便选!” 子品苦笑,连这些画看都不看一眼,就跟着走了出去。 可予楚刚要上马车,便被一支箭拦住了去路,侍卫们脸色一变,连忙将予楚护在身后,子品听闻这边动静,也连忙挡在她身前,侍卫们警惕地看向四周,不知何处射来的暗箭,转眼间,几个蒙面人从天而降,同公主府中的侍卫厮杀起来。 今日来的侍卫毕竟少数,而萧离又被予楚留在了家中,一时之间被刺客缠住,其中一名黑衣人,突然将剑刺向予楚,子品拼命抵挡,被划伤了胳膊,予楚情急之下,用了武功,一脚踢向侍卫胸口,手中还紧紧护着画轴,他身子一晃,又提剑而来,予楚手上没有任何兵器,只能不断躲避,可渐渐地就看出一些不对来,这刺客仿佛并不是真的对她下杀手。 “铮—铮”几声,几名刺客应声倒地,予楚抬头望去,却见王之泓一脸寒意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众巡防士兵,她微愣之时,一刺客又要偷袭与她,王之泓飞身而起,踢落了他手中的刀,予楚被方才的刺客靠近,下意识后退,却抵住了台阶,身子失去重心,王之泓恰好看见,铁臂勾住她的纤腰,将她带离这里,被巡防士兵层层保护。 只是,她都已经安全了,王之泓为何还搂住她的身体不放,予楚还记恨他上次的弹劾,一把推开他,刻意忽略他刚才的救命之恩。 刺客竟然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就连最后被擒住的刺客,也咬破牙齿里的**自尽,看来,他们执行的是必死的任务。但这些人却给了予楚一种熟悉感,这群死士,好像姬予燕的手笔。 公主府的侍卫,没有保护好公主的安危,当然难辞其咎,立刻齐刷刷跪下领罪。 “属下罪该万死!” 保护不了她的安全,当然有罪,但予楚却不能在大街上处罚她的人,她只道:“回去再议!”子品也被人扶了起来,胳膊上已经流了很多血。 众目睽睽之下,予楚还是跟王之泓道谢,“今日谢过王将军!” “不必!”王之泓言简意赅,倒是真的不需要她感谢,也看出她对自己还有不满。 公主府的人离开了,王之泓立刻上马,他今日本是带着人巡防,却听见这边的异响,走近才发现是她被人行刺。 地上的刺客尸体已经被官员处理,可那落在台阶上的画轴却被人捡了起来,“王大人,这是?” 王之泓接了过来,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方才姬予楚在躲避刺客时还紧紧抱着什么东西,难道是她遗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男主早已经定下,只是本文只有一个绝对的主角,那就是女主,一切的故事也是围绕着她来展开。另外新文夺宫连载中,喜欢的收藏一下。全文存稿完毕 第20章 以画“定”情 楚公主府,正厅中,予楚正被府中的大夫察看伤势,她虽然并没有受什么伤,但心英还是紧张的要命,还一个劲儿自责自己不该因为私事而不陪公主出门。 侍卫们跪了一地,予楚却只晾着他们,没人敢大出一口气,今日是她幸运,还能遇到王之泓。说起来,今天倒是救了她一命。 当日王之泓问她,如果是她手底下的人,她会怎么做。她只回答不会有这么一日,可是她没有说的是,倘若真有,她一定会亲手处置了他们,不会让他们连死都难。 这是她的侍卫,侍卫的职责便是保卫主上的安危,她从来不是慈眉善目之人,对下属更不会一味宽容。 “尔等今日失职,去外面跪着!”予楚沉声道。 侍卫们脸色沉重,一个个退了出去。 予楚又想起子品来,“他怎么样了?” “公主是说子品?他的伤势已经有人看过了,伤口很深,只是还好不是要害。”心英道。 “再去给他送些补品和药,就说他今日护驾有功,让他好好休养。”予楚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子品竟然真的挡在她前面为她挡剑。究竟是忠心还是另一个阴谋呢? 心英还是有些愧疚,予楚斜她一眼,眼中带笑,“我又没怪你,你何必自己在这里自责呢?” “这几年虽也过得不太平,您也遇刺过,可这次我没在公主身边,总觉得现在一颗心还没个着落。” 予楚笑道,“那照你这么说,哪里是太平的地方,皇宫?”她又想到什么,“心英,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如果哪天真的想离开这里,过自己的生活,我一定会成全你!” 心英却连连摇头,“我何曾有过这种想法,这么多年了,我陪在公主身边,便是想一辈子服侍公主。” 予楚却不得不挑明她的心事,“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何看到长英还是会突然失态?” 心英怔了一下,又苦笑,“公主又不是不知道,感情这种事,我把他放在心里,他却只把我当我妹妹。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把一颗心奉上,却不被接纳更可悲的事了。” 予楚喃喃道:“这世上再没有比把一颗心奉上,却被丢弃更残忍的事情。你说得对,人总是当局者迷,可也只有当局者最明白这种感觉有多痛苦。先生只说,要我心态平和的利用他,可先生却不知道,我爱一个人爱的彻底,恨一个人也恨的彻底,哪里还会波澜不起?” 心英知道是自己的事情提起来又触动了公主的伤心事,“可是那天,谢公子好像还爱着公主!” 予楚旋即笑了,笑里带着冷意,“爱着我?要我说,我看长英的心里还有你呢?有用吗?” 心英心底一叹,是啊,有什么用呢,该恨的不会少,只会更恨,还会深深的怨恨。 等予楚说完,却又想起一事,“糟了,今日本宫取的画难道丢了吗?” “画,什么画?没见公主带画回来啊!”心英见她有些心急,忙道,“要不然我让人去找一找。” 可寻找的人回来说,在画坊周围都没有看见画,可当时刺客在,也没有人敢在原地逗留,不会是路人捡走。 予楚头疼,遇刺不说,还把画给丢了。她突然想起了王之泓,可这人冷硬的模样,怎么也跟画扯不上关系,只不过她还是惦记着明日早朝后问一问。 ——————————— 王之泓巡防回来,便回了太傅府,傅贞正同王之朗说着什么,王之朗一脸的不耐,只一味道:“知道了,知道了……” “怎么了?”王之泓倒是有心关怀这个弟弟。 王之朗原本还蔫蔫的,突然趴到王之泓手边,有些期待地问:“二哥,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他这么一问,就连傅贞也侧过头来听,王之泓脸色有些尴尬,“问这个做什么?” 王之朗一脸的生无可恋,长叹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王之泓知道小弟爱慕宋家长女,以为是他受了打击,道:“她拒绝你了?” “没有,只是她看着我的眼神,不想看一个男人,看她的男人,而像是看一个弟弟!”王之朗话一出口,桌上的王太傅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其余人也跟着笑起来。 傅贞倒是有心维护小儿子,生怕他太受打击,可王之泓却带着兄长风范,道:“所以,这就是你这些天老是惹是生非的原因。俨然一个纨绔子弟!” 王之朗又被傅贞训了一顿,直感叹命运凄苦,“我只是想让她多多注意我!” 王之瑶听了却轻声道:“朗弟,女人如果喜欢你,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她也还是喜欢你。如果不喜欢你,你即使把天地搅翻,也无济于事!” “姐,我该怎么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呢?”王之朗的模样,情窦初开,却又懵懵懂懂,但分明是对这宋家长女上心的不得了。 连王之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只能叹气,“唉,我怎么这么命苦,要是我像谢昭,或者谢允一样就好了,他们谢家两兄弟可从不缺人爱慕。” 王之泓听到谢昭的名字,想起他在文官考核时对那人的手下有意放水,陷入了沉思。 王之朗却突然看见二哥身上绑着什么东西,他见二哥有些走神,偷偷拿了过来,居然是个画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从来只见二哥舞刀弄枪,或者研习兵法。画画,似乎是谢允那家伙最经常做的事! 他轻轻地打开,还以为是什么,慢慢看上去,却是一个长相绝美的姐姐。他大笑起来,忙给父亲母亲去看,“母亲,快看,这是二哥偷偷藏着的美人图。” 王之泓一摸腰间,果然空了,他尚且不知道那幅画画的是什么,可王之朗却大呼美人图,他想难道是姬予楚的画像,他瞪了王之朗一眼,忙去抢!可后者却根本有恃无恐,仗着有王太傅做靠山。 傅贞也仔细地看着,画上的女子立在桥上,夜空中漫天烟火,在一片花灯的映照下容颜绝美,画师的技艺也是绝佳,女子的眼睛里仿佛能看到光亮,满满的女儿情态。只是,这女子怎么这么眼熟? 画已经被传到王太傅手中,他也正想夸赞儿子的眼光,只是…… 还是王之瑶瞅了一眼,惊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兄长,“二哥,你竟然喜欢的是四公主?” 王之泓百口莫辩,而王太傅的表情似乎也是肯定了这件事,还一脸淡定地道:“纵是天家之女,我的儿子也是配得的。” 王之瑶看了看桥上的风景,越觉得熟悉,“这怎么像那年的上元节灯会时的场景呢?难道二哥你已经……”暗恋公主许久了! 王之泓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也懒得解释,拿过画轴,还是一脸的冷硬,“今天的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只是,这画的事,不可以说出去。” 话当然是对王之朗这种说的,可却更让她们觉得这中间有鬼,欲盖弥彰的味道。 王之泓用过晚膳,便回了自己房间。 只是傅贞却戳了王政非一记,“王氏还从来没有跟皇室结过亲,你说,这到底好不好?” 王政非却想起上次儿子几次提起四公主,“没什么好不好,既然谢家都可以,我们王家怕什么?可这四公主……” 傅贞从来护短,这八字还没一撇,便开始护上了,“你平日里多多帮衬着这个四公主些,说不定以后便是一家人!” 王家虽然没有偏坦向任何一个公主,可是要真的扶持这个四公主也不是不可。 王之泓回到房中,在灯下打开了这幅画,待看到栩栩如生的景象,那曾经的记忆竟真的冒了出来,她在桥头看着漫天烟火,他在桥下看见那渐渐靠近的两个人。 并非忘却了,他只是对过往的记忆没有时常拿出来观览。 那一年上元节灯会,那一晚绚烂的烟火,并非只照进一个人的眼睛里。 第二日早朝,王之泓还是如实汇报予楚遇刺一事,姬妏及满朝文武听闻此事还是有些震惊,祭天之礼临近,居然就有人有胆量来刺杀王女。 予楚没想到这个王之泓这么尽职尽责,事无巨细的汇报,祭天大礼临近,她只能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减轻恐慌。她刚说完,便看见谢昭有些担忧的眼神投了过来。 姬妏又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当没发生,责令一定查出刺客的主使。 早朝散后,谢昭从她身边走过,轻轻道:“贴身侍卫不可离身!” 予楚刚要说什么,他已经走了过去。他说的是萧离吗?毕竟萧离的功夫有目共睹。 王政非下了朝正要回府,竟看见四公主又同自己儿子说些什么?他想起夫人的嘱咐,厚着脸皮,离得近了,听他们说什么。 只听予楚轻声道:“昨日还没谢过将军!” “这是臣分内之事!” 王政非听了这样的话,不免暗骂儿子,怎么这么笨,连句邀功的话都不会说。 “那,将军可曾见过一副画?” 王之泓却顿住了,但随后却道:“不曾。” 王政非却要偷笑了,也愈发的肯定这四公主在儿子的心里绝对不同寻常。明明那画就在家中,非说没有见。 事出反常即为妖!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喽,王家人的家庭氛围还是比较温馨的,另外,此文出现的宋家长女还有王之朗谢允,是系列文另一篇的主角。爱你们么么哒 第21章 师生和解 予楚在书房中处理公务,心英侍立一旁,轻轻研磨,屋子里温暖如春,外面却寒风瑟瑟,隔着窗户还能看见萧离的身影,他身体一动不动,像入定的老僧。 予楚写的累了,揉了揉肩膀,心英把茶放到她手边,柔声道:“公主歇会再写吧!” “子品的伤快好了吗?”予楚淡淡道,只是随口询问,并未太过上心。 “听侍候的人说他的伤好多了,只不过上次您和云先生有些不快,他也没再来府上,前两日您遇刺的消息可是传遍了长安城,他也没来过问,这师生之谊可怎么算呢?”心英提了一句。 予楚也沉默了,她也看不懂云起的心思,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并非让她生气,而是总让她觉得怪怪的,因为作为先生的云起从来没有和她冷战过,她到现在还有些茫然不适。 予楚正想着,却听门外传来动静,只听子品轻道:“劳烦萧侍卫为品通报一声,求见公主。” 萧离扫了一眼他手中端着的瓷盅,又回到他的脸上,他的笑意里看不出任何伪装,平易近人,淡然处之。 萧离低沉的声音响起,“启禀公主,子品公子求见!”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回复,女人的声音带着慵懒与疏离,“让他进来吧!” 子品甫一进门,心英便眼尖地发现他手里端着的东西,轻声道:“品公子不是正在养伤吗?怎么还端着这样重的东西?” 心英说着,却看向予楚,予楚这才慢悠悠抬起头来,瞥了子品一眼,道:“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吧!”话确实对心英说的。 子品微笑着走近,“公主怎么这般劳累,不知道有没有子品可以代劳的地方。” 予楚面上也带上了一抹笑,“子品的伤还好吗?本宫近日繁忙,还没来得及去看你!” 子品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却有些悲凉,她的话有多么敷衍,也多么薄情,只要是不在意的人,她连看一眼都懒得看,他真是羡慕那人,有多幸运。 索性子品有自知之明,他端着瓷盅走近,笑道:“子品听说公主最近操劳,特地让下人熬了些补气养血的阿胶粥,来给公主送来。” 心英听了这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谨慎地看向子品,公主的饮食向来都是专门提供,旁人送来的,谁知道是否无毒呢? 予楚却突然和他亲近不少,予楚也起身,坐到一旁的檀香木桌前,心英紧张地看着她。 子品轻轻打开白底青花瓷盅,舀出一些到小碗中,而后递给予楚。予楚含笑接过,却拿起汤匙在碗中轻轻搅动。 “子品有心了,只不过本宫最近实在没有胃口,可若是不吃,子品的心意就浪费了,不如本宫看着你吃?”予楚绝美的脸上闪现柔情,仿佛他便是那个被她珍视的人。 子品也看着她,不要说吃掉这些东西,便是此刻她给的是**,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饮下。可他却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真的如同有情人一般,亲自喂他,子品有些怔住,也不敢相信。 予楚嗔笑道:“怎么,嫌本宫太过体贴?” 心英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公主竟然亲自喂子品吃粥。 予楚抬头间恰好看到他深情专注的眼神,深情?她只觉得好笑,一个细作也会有感情吗? 只是,此刻的情景会这么熟悉,记忆中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一双眼睛,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寒冷的天里,热热的汤团,被轻轻吹着,亲自送到她嘴边。 一阵寒风从门外裹了进来,心英往门外看去,门前立着的白衣男子,视线却停留在公主拿着汤匙的手上,面色清冷。 予楚正好背对着门的方向,还是心英唤了句,“云先生!” 予楚回过神来,起身回望,云起仿佛清减了一些,“先生……” 云起慢慢走进来,轻声道:“你的身子可好些?”他只同予楚讲话,对她身旁站着的子品瞧也不瞧一眼。 予楚一直在想如何化解和云起的尴尬,既然现在他主动来到府上,她自然会顺着这个台阶而下,“我哪里有受伤!” 子品也并非毫无眼色之人,他恭谨道:“既然公主和云起公子有事聊,那子品就先退下了。” 予楚轻轻颔首,子品端起东西退了出去,予楚这才接过心英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子品回了品园,把门一关,轻轻掀开袖子,胳膊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差一些就染红了衣服,他将缠绕的白布解下,重新换了药,又单手包扎好,这才坐了下来。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封信,和一个墨色瓷瓶。 子品将信用蜡烛点燃,顿时化为灰烬,那瓶子被丢在床下。做完这一切,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些任务不是不能做,只是做不到。 书房里,云起和予楚谈了些朝上的事情,仿佛还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不快。 两人谈话时心英已经退了出去,只为不打扰他们。 “你刚才说,是王之泓救了你?”云起道。 “是,虽然我还不知他们究竟是何人派来杀我的,但是那些刺客的利落手段,却有一些像燕公主府出身的死士。” 云起皱眉道:“死士?” “是,其中有一人被抓后,当场服毒自尽,恐怕就是为了不供出幕后的人。”予楚的武功并不出色,看不出她们功夫的门路,她甚至有些后悔,当日若是不同萧离置气,有他在,不说保护她的安全,至少可以看出是不是燕公主府的人,毕竟当日卫演他们交手数次。 “但这也未必就是燕公主府的,也有可能是嫁祸,激化你们之间的矛盾,从而渔翁得利!”云起分析道。 予楚略一思索,道:“嫁祸?如果真的是嫁祸,那究竟是谁要嫁祸,我三姐在朝堂上树立的敌人可不少。”她还想起,那天对她下手的几个刺客,并非真的想杀她,这就更加奇怪了。 云起走了以后,心英得了一个十分震动的消息,王之泓竟然遇刺了! “什么?遇刺,难道这年头就连刺杀也这么精准,他受伤了?” 心英点头,“听说是,就在城门那地方,那几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也许很快就会招出实情,” “甚至还有人说,公主上次被刺,也是这群人!” “可本宫怎么觉得这只是在混淆视线呢?” “其他公主府已经派人送了补品,不知道咱们府上会怎样?”心英问询道。 予楚突然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就去看看王大将军,到底伤在哪里,有多重?” “嗯?”心英有些懵了,上次公主可是被这王将军气的不轻,怎么现在又会上门去看望呢? “好歹他也算救过我一命!”予楚撂下一句,便起身回了寝居,换了身衣服和心英一起出门。 为免太过引人注目,予楚并没有让萧离陪同,以往他从不离开她身边,可自从那次萧离擅自出府,并且对她有所隐瞒之后,她便下意识地冷淡萧离。 马车里,予楚裹着墨色斗篷,闭目养神。心英想起公主之前对子品的示好,还是有些猜不透,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予楚平静地回道:“之前萧离向我禀报,说看到有黑衣人进了公主府,他悄悄跟了过去,那人却进了子品的院子,好像给了子品什么东西,让我多加小心。” “所以,公主是担心子品真的在粥里下毒,所以才喂他,让他无从拒绝,最后只能自己吃掉。” 予楚悠悠道:“不,本宫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在里面下毒,可他却并没有不安的神情,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毕竟他现在还有用,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只是这刺客和子品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呢?”心英忖思道。 “目前只能知道,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不用着急,她们自会慢慢的露出狐狸尾巴来!”予楚笑着,可眼睛里却满是杀机,她会慢慢的把这些想对她不利的人都找出来,一个也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喽,努力更新中。喜欢的可以看一下好基友苏珂安的女尊小说,《擒骄郎》已经完结喽。 第22章 戏弄将军 马车停到太傅府前,心英率先下来,予楚在车中用斗篷遮住,才被扶着下了来。 心英递上帖子,管家恭敬地接过,楚公主府的人,他对心英还有些印象。只是管家还是委婉道:“太傅有吩咐,让公子安心养伤,不见客,楚公主府的心意,公子会心领的。” 心英笑着道:“公主有些话,要我务必告知将军。” 管家却像是得了什么命令,只一味推脱,“您莫要让老奴为难,前面几位公主府的贵客也都是如此,实在是……” 予楚遮住了眼睛,慢慢走近,心英正要继续说,予楚已经打断她,对管家道:“王管家,你们主子让你拦的是来看望你家公子的人,可我们不是,我是带着公主的命令,为着祭天之事同王将军商议,若是将军的伤势真像传言一般重,都城防务便要重新部署,这等大事,可是你拦得的?” 管家一听这话,有些犹豫,她的话掷地有声,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对,予楚哪里还管他,只道:“带路吧!”话语虽短,却坚决如铁,还带着压迫,王管家毕竟是下人,最后被她的话带着走。 心英跟在后头,不得不赞一句公主高明。 等把几人引到王之泓的院子,予楚也不由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管家生怕公子怪罪,在院中大喊一声,“楚公主府的人前来探望!” 王之泓本在床上靠着闭目养神,他伤在侧腰间,伤口并不深,但傅贞知道他这些天辛苦的紧,又被人刺杀,说什么也要把这件事夸大不可,让他好生休养。 王之泓的院子里并没有外人来,他上半身袒露,腰间缠着白色细布,听到有人来,他从床边捞过外衫披上,掩住身体。这才沉声道:“不见!” 管家还要跟进来,予楚停住脚步,侧身看了心英一眼,心英眼观鼻鼻观心,已然明了,她转身拉住王管家,笑道:“王管家,这位和王将军还有要事相商,我们就不要多加打扰。听闻太傅府十分气派,不知可否游览一番。” 王管家一边被心英拉着,一边看向紧闭的房门,在犹豫不决间,人已经出了院子。 予楚推门而入,听到动静,王之泓已经站了起来,衣服完完整整地穿着,他一只手扶住伤处,一只手背在身后,嘴唇略显苍白,待看清进来的人是予楚时,眼中有一丝惊愕。 予楚把斗篷帽子拉下,立在门前,对王之泓打量一番,他不言,她亦不语,只等谁先打破平静。 王之泓慢慢走出,虽有伤在身,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即便是公主,也不该随意进臣子的房间吧!” 予楚却没理他的话,只问道:“你可好些?” “公主不是已经看见了吗?在下倒是很好奇,管家已经被我母亲再三叮嘱,概不见客,公主是怎么进来的?”王之泓眼眸深邃,一动不动盯着她,非要等着结果。 予楚在他的注视下坐到他对面的位置,自顾自倒起了茶水,饮了一口才道:“将军只问本宫如何进来,却为何不问问,本宫为什么而来?” 王之泓从善如流,只是声音却机械很多,也故意不再看她,“你为何而来?” “因为本宫挂心将军的安危!”她这话一出,王之泓的眼神轻抬,似有暗流翻涌,只是在她随后的话中,渐渐归为平静。“将军毕竟救过本宫一命。” “救你是臣分内之事。”王之泓又变成那副克己奉公的样子。 予楚倒也不跟他计较,品了口茶,难得调侃他,“看将军的为人,还以为将军所住之处定然十分简朴,只是这茶却是上好,看来将军也有表里不一之处啊?” “公主不也一样吗?”王之泓突然来了这样一句,弄得予楚有一丝尴尬,好像她的心思王之泓已经参透。 只不过如果她姬予楚这么轻易就被王之泓的话晾住,那她也不会这么主动前来了,“将军说的是,倒不想竟和将军如此有默契。” 王之泓被她噎住,不管什么事,她总能用她那套诡辩讲的头头是道。 “只是本宫不知道行刺将军的究竟是什么人?”予楚收起方才的随意,正色道。 王之泓也沉了脸,倒也没有瞒着她,“是燕国人。” 予楚脸上浮现惊异,她追问道:“燕国在这个时候突然行刺与你,是寻私仇还是向大周寻衅。” 予楚这么想倒也不算错,王之泓是大周的将军,几年来同燕国交战不断,王之泓用兵如神,计策稳妥又千变万化,完全不像他本人性格这般死板,燕国没少在他手上吃了败仗。若是真有人刺杀王之泓,也并不奇怪。 可王之泓却摇了摇头,冷峻的脸上带着凝重,“这些刺客并不是专门来行刺我,而是被我意外撞见,我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虽然落网了一个,但还有人没有找到,而他们是不是在这长安城中已有内应。” “你是说这都城中有人和他们接头,可是这接头的人若是燕国人,倒还好说,若是大周的人,岂不是通敌叛国!”予楚说着说着也觉得此事严重起来。这样的人若是在朝堂中,会是怎样的危害。 “燕国皇室更迭频繁,如今慕容一族掌权,当今皇帝已经年老,处事作风也并非明君,甚至可以说是昏庸。倒是她的几个子女,才是心腹大患。”王之泓难得说这么多话,予楚倒是觉得有意思,就像先生一样,同她一起分析局势。 予楚笑了,帮他斟满杯子,又想起一事,道:“只是将军把这事禀报给母皇了吗?” 王之泓正要拿起茶杯的手突然一滞,有些不自然地道:“还未……” 予楚一愣,有些玩味地看着王之泓,“将军就这般信任本宫,这种事不呈报皇上,便可让本宫知晓,难道将军不怕,本宫与此事有关?还是说将军是在有意袒护本宫?” 王之泓实在无力抵挡她毫无套路的发难,这个时候无招胜有招,他只能说一句,“你会吗?” 予楚笑了起来,离开座位,绕到王之泓的身后,突然压低身子,轻声道:“玩笑而已。” 房间里暖气十足,就连王之泓的耳朵也倏地红了,他握紧了拳,有些大意,不该让她肆意行事,他平日里最是谨慎,更别说让人在他身后靠近。 予楚倒也不再过界,她正要转身,却突然在王之泓的床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精美装裱起来的画轴。 这画轴和她丢失的那个看起来一模一样,可上次她问起王之泓时,他一副漠然的表情,还说从未见过,可这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却偏偏落在他的床头上。 予楚几步向里走,在她俯身拿起床上的画时,却突然听到身后疾速的脚步声,她本能地将画轴握在手里,王之泓伸手去夺,她以肘抵挡,王之泓很快闪过。 她刚要放松警惕,王之泓已经握住了她的肩,试图制住她,予楚微微用力,竟不能从他的牵制下脱身,情急之下,伸腿踢向王之泓,王之泓被踢中,竟稳如泰山,予楚却突然失了重心,本能拉住王之泓的前襟,他衣衫被扯乱,身子也向前倒去。 傅贞担心儿子的身体,亲自熬了药给王之泓送来,王之泓的院子清净,平日里也几乎没有什么下人,傅贞穿过走廊,身后跟着几个小侍。 王之泓房门紧闭着,可傅贞并未敲门,之前她离开时曾嘱咐王之泓好好休息,这会儿约莫已经睡下了,便没有吵醒他,轻轻推门而入。 只是眼前之景,不仅傅贞惊住了,身后跟随的小侍也个个瞠目结舌。 在他们视线里,府上平日里冷酷沉默的二公子如今衣衫不整地把一个女子压在床上,公子衣衫大开,女子的腿还被制住,难不成是求欢不成,霸王硬上弓了? 予楚听见门口的响动和抽气声,从王之泓臂弯处看见了一众看戏的人,就算她是公主,这种情形也难免尴尬得很,本能地去推王之泓的身体,可哪知触手一片温热,她的一双柔荑正抵在王之泓的胸膛上,心口有力的跳动,还不小心碰上了他胸前的红豆。 王之泓本在身子失去平衡时,用双手在她头边撑住了身体,避免压住她,这场面让傅贞等人看着香艳,其实并未有实际接触,可现在却不同了,王之泓耳根脸颊迅速红了,就连精壮的胸膛也染上绯色。 傅贞毕竟见过大风大雨,这种时候第一件事当然是把闲杂人等赶出去。等小侍们全都出去了,床上尴尬的两人各自整理衣衫,就连傅贞也不能确定自己儿子方才到底是想做什么。 只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上次猜测的果真不错,这和儿子亲密纠缠的人不就是姬四公主吗? 虽然当事的两人还没开口,但傅贞的心里已经自以为如明镜一般。 难不成真的是儿子遇刺,公主心中惦念不已,偷偷跑进府来探视,两人两情缱绻之下,一时情难自抑,连身上有伤都不管不顾了。要真这么说的话,自己岂不是坏了儿子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和公主的对手戏!有喜欢的吗?另外已经完结现言《她比烟花寂寞》,将要完结古言《夺宫》,请多多支持哦! 第23章 王府晚宴 傅贞率先开口道:“原来是公主光临寒舍来看望我儿,既然如此,不如在此用个便饭,不然真是怕怠慢了贵客。” 予楚脸上漾出一丝笑意,道:“多谢夫人,只是不必了,也不过是听说将军病了,有些担忧,既然看望过了,那便告辞了。” 傅贞见儿子愣愣地立在那里,也不会挽留,只能再次出马,“听闻公主与瑶儿乃是儿时玩伴,在府上不如停留片刻,也只当叙旧。”说着对门外吩咐道:“来人,去请小姐过来!” 予楚见傅贞竟然千方百计想留她,一时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答应下来,傅贞这才满意离去,还给了两人再度独处的机会。 门被轻轻合上,予楚见王之泓还在愣,目光又向下停留在他手上,那画轴还被他抓着,方才的误会都是因这画轴而起,她此刻只想夺过来,一探究竟,若真是自己的那幅画,也正好戏谑他一番。 王之泓手上一空,这才回神,予楚已经含笑看着他,慢慢打开了画轴,王之泓生平第一次紧张,只为怕被看穿心底,可予楚的眼神一扫那幅画,方才颇有深意的眼神霎时变了,有些窘迫地把画丢给他,嘴上却并不肯认错,“原来将军是喜欢这种,本宫见识了。” 王之泓却有些错会了,以为她已经知道,来不及看画,便强自道:“你听我解释,我并非……” “将军把什么样的画放在床头,本宫并不在意,夫人恐怕等急了!”说着予楚就大步走出了王之泓的屋子。 王之泓再冷静自持,也无法在此时淡定,他一把扯开了画,却顿住了,这画虽然还是一样的装裱,却被人换了,画上不再是烟火夜空下的倩影,而是一个顽童把尿撒地老高的场景,花下还一名老者睡意正浓,那尿正是撒到老者正打鼾的嘴巴里,画卷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到此一游!” 王之泓恨恨把画卷捏住,无奈地吐出一个名字,“王之朗……”他都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这个小弟不知何时的偷龙换凤之举,还是为这事哭笑不得,在姬予楚的眼里,他就是把这样一幅画当作至宝,放在床头,日日观览。 如果予楚早知道这饭吃的这样艰难,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留下。 这已经是第一百零三次傅贞把眼神投在她身上了,每一眼仿佛都有无限深意,她在朝堂上何曾在乎过别人的注视,但那时和此刻不同,她并非痴傻之人,傅贞难道是听了什么传言,把她和王之泓真的湊作了一对。 诚然,予楚对这结果乐见其成。王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也不是一般的助力。 王之瑶也往予楚的脸上看,只不过她看的不是予楚的长相,她在想,自己的兄长和予楚这些日子以来的交集,是巧合还是必然呢? 傅贞瞥了王之泓几眼,可他愣是只用自己的,丝毫不曾领会他母亲的心意,傅贞暗暗叹息,但又不肯作罢,在桌底伸出脚踩在王之泓脚上,可王之泓抬起头来连一丝反应也没有,傅贞心头一急,重重一脚下去,王政非吃痛地惊呼一声,脸色一变,引得众人停下手中筷子看了过来。 王之瑶不明真相,只得关切的问道:“父亲,您怎么了?” 予楚抬起头来,恰好与王之泓的眼神对上,后者却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王太傅在心里只得默默地感叹夫人的心狠脚辣,若非寒冬腊月里,本就穿着厚实的锦靴,就这一脚下去,自己估计得闭门一月,但这种事着实不好说出来,只能一本正经地开始胡扯:“为父方才只是想起今日听闻的一则玩笑而已。”企图就此遮掩过去。 “噗!”一直在用饭之前被傅贞三令五申的王之朗还是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无视王之泓要他自持的眼神,主动拆台,“那父亲是听了什么笑话,不如说出来听一听。” 王之泓虽非长子,但在王家却是嫡子,在兄妹之间最有威信,他一个眼神狠狠射向王之朗,王之朗声音变弱,用筷子无力的在碗里戳来戳去。 只是王之泓刚震慑住这边,那边王太傅很快甩锅过来,“不如让之泓讲一个笑话,他在军中见多识广。” 这要是被军中的将士听见,一定连声叫好,从来只见王之泓指挥若定,威严冷峻,何曾有丝毫烟火气息。 这下子王之泓那张俊脸彻底僵住了,予楚倒有些忍俊不禁,冷面王讲笑话,是嫌这天还不够冷吗? “原来将军还会讲笑话,予楚倒是想听一听。”予楚在王家人面前,一直没有拿公主的身份拉开等级差距,让傅贞更是喜欢的多了几分,现下这般给自己儿子面子,就是押着他也得把话圆回来。 王之泓现在骑虎难下,予楚恰好坐在他对面,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开始面无表情的讲了起来。 —————— 王之泓讲完,一片沉默,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不自在。王之泓果然不负众望,傅贞的脸上快结起了冰霜。 予楚倒是挽回了他的颜面,嫣然一笑,“将军果然,‘与众不同’”。 傅贞脸色一转,也夸起儿子来,“泓儿最是有心。” 最后连王之朗都在纳闷,明明自己的兄长在**上最是迟钝木讷,却偏偏能博得心爱的美人一笑,而自己,十岁时就确定了自己对今朝的心意,但到现在千般手段用尽,她还只当自己是弟弟,对已经有的婚约只当作大人的玩笑之言。瞥了王之泓一眼,自己对他很是了解,此时怕也是心情正好。 予楚用过饭后,又喝了些茶,待要离开时,王家上下将她送到门口,还好天色已黑,不然这事被人看见,不知要怎么编造了。 予楚走了,王之泓却还记着被王之朗调包的那幅画,在他刚要回房歇息时,突然单手握住王之朗的一只胳膊,反折在他身后向下压,疼的他连声唤母亲救命。 可惜若是平时,傅贞一定向着小儿子,但此时她因为王之泓和公主的事心情甚好,哪里理会这些小打小闹,还反过来担忧起王之泓,嘱咐道:“朗儿别伤了你二哥。” 王之朗简直要郁闷地吐血,我的母亲大人,你是哪里看出我还有余力能动他分毫的,别说他只是小伤,就是骨头都碎了,我也不是他对手啊! 王之泓手上用力,低声道,“画在哪?” 王之朗偏偏拧了性子,死活不肯告诉他,还扬言道:“我这就去楚公主府,告诉你那心爱的公主殿下,堂堂大将军,爱慕你爱慕的不得了,夜夜搂着你的画像入睡,以慰相思之情!” 王之朗还没得意太久,只听咔嚓一声,胳膊被他狠毒的二哥卸了下来,“啊……” 王之泓不说废话,再度问道:“画在哪?” 王之朗向来吃软不吃硬,现在被王之泓强势镇压,更不肯服输,拧过脖子,“不承认你脸红什么,不承认你干嘛急着杀人灭口啊!难道我偷出来的那幅画不是在你床头上发现的,你没有天天肖想那楚公主,你肯定想了,你指不定想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呢,刚刚还装得一本正经,老子最瞧不起你这种人!” 王之泓简直要被这个弟弟气死,吼道:“你是谁老子?” 对付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只有两种方法,服软或者比他更/硬。 王之泓见他气焰没那么嚣张了,继续威胁道:“好啊,你大可以去楚公主府胡言乱语,看看有没有人信你的一面之词。不过我房里可是有你亲笔所书的字画,你送到宋家的书信没有千封也有数百封了吧,想必宋家小姐对你的字熟悉得很,这总作不了假。” 王之朗被抓住软肋,只能妥协,弱弱道:“画在我房间的暗格里,我可没再拆开过!” 王之泓谅他现在也不敢耍花招,手上一用力,又把他脱臼的手给复了回去,又是一声鬼哭狼嚎。 王之朗恨恨地盯着王之泓离开的方向,一只手在胳膊上扶着,什么正义无敌大将军,分明一肚子坏水,还真疼,卸的时候不说一声,扶回去的时候也不说一声,毒夫。就嫁进那楚公主府吧,说不定哪天兄弟满门,有你哭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我会努力的 第24章 祭天大礼(上) 正阳殿 德君傅怀盛陪姬妏用膳,一众亲侍候在帘外。这是这个月里,姬妏第二次到他宫中来,不管怎样,德君还是欢喜的。 毕竟是多年陪伴,少年时的情义,德君在她身边还是知道她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陪着说会儿话,倒还算亲睦。 只是他有时看着这张脸,还是会出神,多少日日夜夜,少了陪伴的时刻,他都是幻想着姬妏的模样,才能成眠。 “听说你前几日病了,现在可好些?” “没什么大碍,倒让陛下担心了。” 德君想了些事,最后主动提道:“今日休沐,不如陛下就留在正阳殿,我让乐府的伶人为陛下备些曲目,欣赏一番。” 姬妏却显然没这雅兴,摆手道:“临近年关,各州府呈上来的折子多如山丘,实在没空听曲,改日再说吧。” 德君也知道姬妏勤政爱民,并非贪图享乐之人,也就顺着道:“陛下这么忙,还来看臣侍,是臣侍的福分。” 姬妏放下筷子,“有一事,朕想了很久,祭天大礼,既然中宫不便出席,那便还是依照惯例找人替之。” 姬妏的话一出,德君不作他想,毕竟这些年都是他代替上官严出席各种场合。他笑望着姬妏,听她继续说道。 可姬妏话峰一转,“今年朕决定让贵君代行,不知你意下如何?” 德君一张原本含笑的脸瞬刻僵住,好久才回道:“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毕竟是皇帝,不是当年一个式微的王女,处处需要倚仗自己,倚仗傅家,就算当年在王府里肆意横行,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个不字,可如今,早已变了,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又怎么会更改得了。 ———————— 予燕正在府中谋划,却突然被德君传唤入宫,一时间有些忐忑。 正阳殿外,予燕远远便看见德君宫中的崔侍人已经在等候自己了,崔侍人跟随德君多年,也算是照看着予燕长大,予燕便在他这打探一番,“父君今日心情可好,可曾用膳?” “今儿皇上来过了,不过没坐多久就走了,德君现正在寝殿里坐着。” 予燕是知道的,父君对母皇情深意重,一腔炽诚,可偏偏母皇最宠爱的是贵君,对父君礼遇有余,恩爱不足,但被冷落恐怕也不是突然召自己入宫的原因吧。 予燕刚进入内殿,便瞧见德君正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脸色。 予燕虽然为人张狂,但在德君面前却是万万不敢的,她恭恭敬敬地唤了声父君,德君很久才回过头来。 德君傅怀盛年轻时也是长安城中颇负盛名的清贵公子,一次宫宴中对当时的王女姬妏一见倾心,不顾傅家家主的反对,硬要嫁入已有王君的姬妏府中为侧。 更是以一己之力说服傅家上下,倾傅家之力助姬妏夺得帝位。年轻时的傅怀盛以情为重,就算中宫之位归了早已如虚壳一般的上官严,就算姬妏最爱的是贵君玄莫,他也无怨无悔,可也许是老了,也许是怨的多了,他爱着姬妏,也恨她,恨她不能还他同等的情意。 予燕正坐着想着该如何回复德君该有的问询,抬头时却恰巧看到德君眼中滑落的泪痕,予燕一时惊住,这些年,不管父君得势与否,却从来不曾流过一滴泪,而现下,却哭了。 予燕一下子跪在地上,膝行到德君脚边,“父君,父君……” 德君一时失态,这才省觉,忙背过身去擦干眼泪,“你这是做什么?” “孩儿见父君流泪,孩儿也忍不住,恨不能替父君分担苦楚。” 德君一时罢手,敛了神色,岁月虽在宫中游走,但德君的容颜气度却不曾催折。 “起来吧,今天叫你来,是恍然想起,我们父女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说过话了。” 予燕这才敢起来,坐在椅上,“父君您有什么话同儿臣说便是。” 整个内殿只有德君父女两人,他声音缥缈,道:“你可知道今日你母皇来过?” 予燕只能如实答道:“方才听崔侍人说起过。” 德君却嗤笑一声,“你可知道你母皇为何突然来?”他并非是想询问,而是接着说道:“祭天大礼,中宫身份虽然在那,但碍着上官家已满门被屠,从不曾出席,以往皆是由本宫代为出席,可这次,你的母皇,却要让贵君来替中宫出面,也许,哪一天,这中宫的位置,就归了贵君,连带着子以父贵,太女的位置也归了姬予楚。” 予燕心头急怒,倏地起身,“凭什么?论身份地位,也是父君排在他的前面,简直欺人太甚!” “为父怎么都可以忍,只唯有一样忍不得,那就是你,你母皇偏心啊,上官严动不得,玄莫也动不得,每一个都被她捧在心头,只有为父,是被处处割舍。” “儿臣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驾驭到您的头上,儿臣敢以性命起誓,一旦儿臣登了帝位,一定让您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帝父。” 德君沉默良久,最后咬牙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予燕心中一动,“父君,您是说?” 德君却了然地看她一眼,“难道你没有这么想过吗?你这些日子在府里谋划的事情,难道能瞒过我去?” 予燕惭愧地低下头,却还是犹豫不决,“只是,这事行来,着实没有把握!” “我们不需要把握,只需要成功!” 他傅怀盛这些年何曾怕过,不管是上官严还是玄莫,他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 夜,楚公主府 “祭天大礼不日即至,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云起淡淡道。 予楚正围炉煮茶,听闻此言,有些疑惑,“应对之策?此事虽重大,却也只交给了礼部工部与兵部,于我,似乎并无关联。”予楚显然没有明白云起的意思。 云起伸出手指在桌上轻点,“我朝祭天大礼,数年一次,虽一直平安稳妥,但并不代表没有暗流涌动,只说前朝,便有祭天时遇刺的例子,几个有资格获得储君之位的人全都命丧,不可不妨!” “先生是说,这次大典,也有不少别有用心之人?” “毕竟是皇族之人聚集的大典,要说没有人打主意,才会奇怪。” 予楚点点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大典布防一事似乎由王之泓管着,他那人做事怎么可能会有纰漏?” 云起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意有所指,“外人若是进不来,那里边的人呢?” 予楚一时心寒,纵然皇族之中为争帝位,可以头破血流,六亲不认,但真要在祖宗宗庙,天地之间喋血,她还是难以想象这般心狠,“我那几位好姐姐会对付我?” “听说,皇帝已经让贵君代行中宫之礼,随同前往。” 予楚再不敢大意,和云起对视一眼,“只怕我父女二人,早已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云起却安慰道:“不必太过忧虑,纵然有些人野心勃勃,但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予楚知道他难得有温情时,回之一笑,“先生说的对。” 云起被这一笑恍了神,移开了视线,转了话题,“你府中的子品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子品舍身为她抵挡刺客,予楚倒是宁愿他只是一个寻常人,不是哪个人派来的探子,“他最近没有什么异动。” “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更哦 第25章 祭天大典(下) 冬至当日,短暂放晴,天色便开始渐渐阴沉,灰蒙蒙一片,可见之处不到百米。 但国之大典不容推迟,礼部尚书陈炎亲自奏请祭祀,示意受命于天,祭祀队伍以银甲铁马的骑兵为首,分别持高旗、大扇,画戟、长矛,旗面绘有龙虎、山河,长兵饰以豹尾、彩带,随后一支身着五彩甲胄,远望如祥云一片飘忽而来。 其后又有众多兵士背斧扛盾、带剑持棒,身着青、皂、红、赭诸色服饰,护卫圣驾及公卿百官前往太庙。千乘万骑,簇拥而来。王之泓奉命此次祭典的防卫要务,骑于马上,跟随在众公主之后。 姬妏身着玄色冕服,头戴缀有二十四旒的平天宝冠,足踏朱鞋,由两位内侍扶至祭坛之前。玄莫一身礼服皆以中宫之仪所制,与姬妏并肩而立。 坛高三层,共七十二级台阶,坛顶方圆三丈,坐北朝南设“昊天上帝”黄褥,一侧设“太祖皇帝”黄褥,将祭天与祭祖并置。 坛下道士云集,礼乐歌舞络绎不绝,予楚身着朝服与众王女手持玉牌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方走一半,便见大公主予齐脚步一滞,身形晃了晃,又立住。与之并行的二公主予秦也随之停住,低声询问,“皇姐,你没事吧?” 予燕冷哼一声,“今日大典,身子不会这么不争气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天生的病秧子。 这边的任何一丝异样,都会落在朝臣眼中,予楚侧眸看了予齐一眼,只见她面色苍白,似乎是真的病了,耳旁还有予燕的冷嘲热讽,她只低声警示道:“慎言!” 予齐咬紧牙关,挪动步子,从外人眼中看来,倒也并无异常。 众王女行至祭坛之上,随后在姬妏身后分立两行,礼官宣读祭天之文,群臣在台阶之下空地上并立,仰视上方。 纵然隔着七十二级长阶,隔着众人,谢昭依旧可以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予楚,她神情泠然郑重,不可亵渎。玄莫代行中宫之职,无形之中,也将楚公主府的地位抬高。 这样就好,就算只能远远看见,仰视不能触及,但他知道他的阿楚正一步一步走向那至尊之路,而不是和他在一起,注定要承受天下人的唾弃与不耻,他们将会成为整个皇室的笑柄。 谢昭的掌中明珠,怎可沦落至此,他奉若至宝,从不曾舍弃,只是把她交给更好的人。 祭文宣读完毕,礼乐祭舞依次展开,王之泓警觉地巡视着周围,但雾气太过浓重,有些地方实在非眼力所能企及。 予楚自己的亲卫是不能踏足这种场合的,想起昨日云起的告诫,若是有事,可以依赖于王之泓,她还是不确定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成想,这一眼正看进了他的眼里。 王之泓那张冰块脸,似乎抽动了一下,又看向别处。 予楚微恼地转过头去,只听予越在后面悄声道:“四姐,你在看什么?” 虽然和王之泓的事,予楚从没有透露给予越过,但她从那几次偶遇中还是看出了一些苗头,总觉得两人怪怪的,更别说刚才予楚的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嗔怒。 予楚反射性地瞥了身边的予燕一眼,予越的声音虽轻,但毕竟几人挨得近,被她们听见,难免引起猜疑,可予燕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予楚只回了一句,“住声。”这才作罢。 祭舞之后,便是姬妏带领众王女与百官一起行参拜之礼,姬妏跪于锦垫之上,予楚与众人一起,轻扫衣摆,直身而跪。 只听姬妏道:“朕带领姬氏一族,与文武百官,今日行祭天之礼,祈求大周社稷永久,姬氏福泽绵长,清明治世,战火永息!”而后俯身深深叩首。 予楚与众臣一同附和,“大周社稷永久,姬氏福泽绵长,清明治世,战火永息!” 在这高高的祭坛之上,七十二高阶,予楚望着姬妏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作为天下之主,并非只是至尊的荣耀,权力的巅峰,更有千钧重担,以一肩之力挑起。 姬妏起身,神色庄重,而后再拜。作为皇室之人,对这些礼仪再熟悉不过,众公主们原本动作一致,但二拜之后,予齐却像是在挣扎着起身。 予楚与予齐错身而立,斜望过去,只见她脸上已经冷汗涔涔,牙齿开始打架,发出咯吱的响声,予楚虽困惑,但大典在前,也不能多言。三拜之后,予齐跪伏在地上,众王女一同起身,而她却一动不动,礼官陈炎忙给身边内侍一个眼神,要他们扶起大公主。 内侍忙上前,原本予齐一动不动,谁知内侍的手刚触上大公主的胳膊,予齐的身体便开始急剧抽搐起来,不止身边的内侍惊呼一声,就连予越等人也被惊到。 予齐像是已经模糊了神智,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肢体扭曲,姬妏很难不注意到这儿的动静,她脸色一变,“快传太医!” 予楚和予秦忙上前,压制住她的身体,防止她咬了舌头,予楚一把抽了腰间佩带,卷作一团,塞到予齐的嘴里。慌乱之余,她还不忘观察周围人的举动。 予秦一边按住予齐的胳膊,一边关切地道:“皇姐,皇姐……” 予越虽然没有动作,却完全一脸茫然,她毕竟年幼,遇到这种事,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予燕,虽也蹲下了身子,帮她们一起按住,但眼神里的焦躁与忧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予楚的眼神在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她也不能确定什么。 上边乱做一团,毕竟是金贵之躯,谁也不敢随意乱动,可下面的群臣却开始躁动起来,有些不服姬妏的老臣甚至道:“刚刚为姬氏子孙向天祈福,这下王女却突然发病,难道是上天示警!” 王太傅怒视那些老臣,硬声道:“胡说什么,姬氏乃天命所归,岂容你等妄言!” 王政非在群臣中素有威望,平日里并非高高在上,但此刻却作此等强硬之语,让那些胡言乱语的官员一时噤声。 但他也悬着一颗心,祭天大典,周围的百姓都在远处围观,王女突然出此怪症,只怕被有心人利用,散播流言。 谢检却淡然地道:“乱什么,一切还有皇上。” 王政非却知道谢检的淡然并非是笃定,而是他并不关心,皇上虽称天命之人,但谁都知道,那只是**凡躯。 祭坛上,太医还未至,姬妏竭力保持镇静,只有贵君玄莫知道那握着他的手,一片湿润。 予齐的身体在予楚等人地压制下渐渐安静,嘴里怪异的叫声也慢慢停息,予楚和周围的内侍刚要松一口气,谁知第二次发作竟然来的这么快,愈发剧烈,她力量之大,让几人压制不住。 姬妏松开了玄莫的手,走到几个公主身前,蹲下身子,把予齐的上半身抱起,手固住她的头,一双手轻轻地抚着予齐的头发,温声唤着她的名字。 予楚看着姬妏慈爱关切的模样,太多的时候,哪怕在众人眼中,她是母皇最疼爱的孩子,但在每时每刻,在她的心中,姬妏首先是皇帝,而后才是母亲,可现在,姬妏穿着最庄严的冕服,却让她感受到的是母亲的疼爱,哪怕抱着的是予齐。 予楚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想起了小时候,姬妏也会把她抱在怀里,讲孝经,讲战场。 姬妏沉静却满含杀伐之意地道:“如果太医,再晚来一刻,便备好她满门的棺木来见。” 这倒也怨不得太医,祭天大典事无巨细姬妏都是一一过目。可王女突然发病这种事,不说是大周,就是前朝也从未听闻,太医院的人根本没有在准备之内。 还好,诸位太医及时赶到,迅速施针,暂时控制了予齐的病情,姬妏并未多问,只让侍卫立刻将予齐抬回宫中医治,不许走漏风声。 予齐被抬走,予楚已经一脸汗水,抬头看一眼予秦,她也好不到哪去,只是眼下却要发愁的是,她将腰间佩带给了予齐,若非衣衫繁复,此刻便要衣襟大开。 予楚裹紧外衣,强自镇定,肩膀却被拍了一下,她略一转身,一只有力的大手扯过身上的佩带却递给了她。 王之泓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很坚决,似乎她不接,他就不会把手收回去。 予楚瞥了王之泓身上一眼,他裹着黑色的披风,腰间除了方才的那根被取下的佩带之外,还有宽厚的皮质束腰,愈发显得腰身劲壮有力。 予越看了这两人一眼,再不收下,可是满朝文武都要注意到你们两人的私相授受了。 予楚咬了咬唇,一把拽过来,迅速地系在自己腰间。她还是第一次用男人的东西,心里不可说不别扭。 祭天大典正要收官,王之泓却隐约听到一阵脚步声正在有序的靠近,不同寻常,他左手按住剑柄,蓄势待发。 果然,下一瞬,几十名刺客从人群中飞身而起,向着祭坛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比较难写,有一些祭天的礼仪是查的资料,另一些纯属杜撰,勿究勿究,将军绝对是闷骚型的,心里有就是不说,这一章埋下了几个伏笔哦 第26章 命运交缠 若是一般的场合,王之泓所领的禁卫军可用弓箭直接将这一众刺客射杀,但眼下,周围尽是重要官员与皇室在场,绝不能伤及。 但王之泓早有准备,不用亲自下令,守卫已自动分成两队,一队护送圣驾皇室离开,一队挡在祭坛上。 只是未想到,人群中竟然又开始了骚动,一批刺客直冲着那些官员而来,不少人已受伤。 谢昭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剑,一脚踢翻一名刺客,踩在脚下,手中的剑飞舞,一瞬间已经结束几名刺客的性命。 一些不通武艺的官员连忙躲在他之后,他们一向只知道谢昭是谢相长子,有长安第一公子的美名,却不知他武艺竟然如此卓绝。 谢昭的脸俊美无双,但手中的剑却尽是杀机,没有多余的招式,招招狠厉。一时竟然没有刺客敢于上前。 谢检看向谢昭的眼神里也满是自豪,王太傅却牢牢地盯住高台上的王之泓。 与谢昭防守不同,王之泓带领众侍卫主动出击,将一众刺客合围绞杀,王之泓边挥动着手中长剑,边对身后的人道:“留下活口!” 这么多人的刺杀,这样的场合之下仍旧能混进来,若说没有人暗中指使,恐怕也绝无可能。 可那些被抓住的人却抱了必死的心,被制服之后直接咬破口中暗藏的**,片刻便断了气。 守卫调派间,恰巧被刺客钻了空子,几名寻常百姓打扮的人破了侍卫的围堵,手中长剑向众公主袭来。 姬妏却还没有离开,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大周的祭天大典上撒野。这些年,不管是当年的诸王女夺位,还是战场上杀敌,哪一个不比现在凶险万分。 玄莫自然与她共进退,既然她不怕,他更无所畏惧。 一名刺客袭向予燕,予燕一脸惊慌,奈何她疏于练武,只能不断躲闪,却毫无反制的余力。 予楚和她靠的近,欲要帮她,手中却没有什么兵刃,回头一瞥,祭坛上挂着的红绸正迎风飞舞,她一把拉过,锁住一端,另一端运起内力缠住那刺客的剑势,那人曾经教过她,何为以柔克刚,趁其不备,红绸卷住予燕的腰肢,把她拉了过来。 玄莫见予楚被卷了进来,爱女心切,欲要上前相助,被身边内侍阻拦,玄莫的身手又岂是他们拦得了的。可还没靠近予楚,身边的二公主予秦却被一个宫人所伤,胳膊被划破,血迅速涌了出来。 玄莫一掌劈在那宫人头上,血流如注,面目模糊,这般凶险之景,让身边的人一骇。 予燕身子一个踉跄,向后倒去,予楚伸手接住她的身子,予燕惊魂未定,回头一看,救她的人竟然是予楚,这个她一直想除掉的好妹妹。 “为什么救我?” 予楚白她一眼,“你是姬氏的王女,见死不救,我还做不到。”予楚只是要告诉她,救她并不代表什么,她只是不想看见和自己流着一样血液的人,被这些无名的刺客杀死。 予燕也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出来搅局,就方才的情形看来,那刺客竟然真的想杀她。可予楚的好意她并不想承认,看她嚣张的模样,予燕反而更恨,趁她不备,在她身后一推,予楚已被推到祭坛的边缘。予燕心中一紧,看向自己的手,她有些后悔,毕竟予楚刚救了她。 方才那名刺客已把剑对向予楚,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向后便会落下七十二高阶,前方却是锋利的刀剑。 不是不恨予燕的恩将仇报,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活着,予楚旋身而起,想避过这一记,可那刺客的轻功却也十分了得,一掌打在予楚的左肩上,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了下去,予楚闭上了眼睛。 “阿楚……” “四姐……” “予楚……” 众人的呼声她已经听不真切,好像有父君,有予越,还有谁…… 两道身影,一上一下,飞身而起,王之泓在予楚身子落地之前接住了她,但两人却在台阶上滚落下去,王之泓脸色一变,一双铁臂紧紧将她的身子搂在怀里,予楚和他近的能闻到他呼出的每一丝气息,也自然看的到他脸上的隐忍。 两人身体交叠,翻滚,即使予楚在下,坚硬的台阶硌住的也是王之泓的一双手臂,七十二级高阶,这样滚落下去,即使不死,也会去掉半条性命。 “王之泓,王之泓……”予楚在他耳边喊着他的名字,眼神中透出一丝心疼。 他明明知道予楚眼神中的含义,却还是更紧的困住她,不曾松开。 这个男人,在她的心中,只是利用拉拢的对象,人是冷的,心是硬的,做事也是不近人情的,可这样一个如同石头般的男人,却一次一次舍命救她,王之泓,你究竟是怎样的男人? 王之泓一手抽出腰间长剑,奋力插/进石阶中,力度之重,连予楚都感受到了震动,阻拦了两人下坠的身体。 “阿楚……”谢昭落在两人身边,予楚被解除了禁锢,只觉浑身酸疼,全身如同被碾压一般,她被王之泓护着,尚且如此,可想而知,王之泓的痛苦更胜她百倍。 谢昭扶起予楚的身子,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人叫她阿楚吗?可她拂开他的手,一心只扑在王之泓的身上,谢昭脸色一白,只恨自己不能以身相救,索性也帮着掺扶着王之泓的身子。 王之泓握住剑的手青筋崩起,脸色十分难看,怕是也受了内伤,予楚揽住他的肩膀,轻拍他的脸,“王将军……” 祭坛上的刺客死的死,伤的伤,姬妏肃声道:“务必问出幕后主使,否则提头来见!” 玄莫早前在予楚从高台坠落时,便已经失色,但身边的侍卫却竭力制住他的身子,不许他铤而走险,他本是侍卫出身,对这些人一向体恤 ,但眼下对他们的阻拦却厉声呵斥,直到姬妏安抚,他才作罢。 王之泓睁开了眼,俄而却吐出一口血来。予楚神色紧张,冲着围过来的侍卫道:“太医,快宣太医!” 太医急忙赶来,探过王之泓的脉相,有些忧虑,从实道:“依据脉相,将军内外皆伤,老臣提议,还是速速将王将军安置好,解衣查看为上。” 予越几步奔下来,蹲在予楚脚边,关心道:“四姐,你没事吧?” 予楚看她一眼,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对身后人道:“立刻将辇轿抬来!” 王之泓被搀扶着送进了辇轿里,予楚也钻了进去,对宫人道:“去皇宫!”王之泓的伤势不容耽误,又是她的救命恩人,从这里到皇宫距离最近,又有宫中御医照看,是最好的选择。 从头到尾,予楚没有和谢昭说过一句话,没有看过他一眼,最后忧心的也是王之泓的伤,匆忙跟随离去,谢昭站在原地,神色怆然。 宫中寝殿虽多,可却非王之泓一个臣子所能居住,若是抬进太医院还说得过去,可现在,予楚却执意要把王之泓抬到她未建府时居住的寝宫,冷声道:“本宫的命令没有听到吗?若是耽误了将军伤情,你们有几条命来赔,嗯?” 予楚虽离宫两年有余,但寝宫中一切依旧,日日有人打扫。王之泓昏昏沉沉,听见有人说话,却不能言语。只看到予楚焦急的神色,还有她厉声呵斥宫人的急切。 王之泓被宫人抬上床,可手却紧紧握着一把剑不放松,宫人从他手中取出未果,只得看向予楚。 予楚坐在床边,伸出手去,覆在王之泓手上,慢慢的他的手张开,予楚顺势将剑取了出来。 宫人们都瞪大了眼,难道这王将军闭着眼睛也是认人的。 太医匆忙赶来,解开王之泓衣衫,为他查看,寝宫中闲人退避,帷幔掀起,予楚虽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寝宫,但大周以礼为上,她自然也背过身去。 “将军伤势甚重,需要好生休养,不可随意移动,老臣这就去拟方,一会儿煎好药,命人送来。这儿还有一瓶外用的药,一会儿可命人涂抹在将军伤处。” 予楚这才转过身去,点点头,那太医又道:“四公主,您可有伤?” 予楚一手抚肩,那里是有疼痛,却是被王之泓一双手臂紧紧捆住时所致,她摇了摇头,“不碍事。”说完又想起一事,“对了,大公主病势如何?” 太医却有口难言,“公主还是不要多问了,皇上吩咐下来,大公主没有醒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透露公主病情。不过,二公主伤势不重,只在浅表,现也在宫中。” 予秦也受伤了?当时场面混乱,她又和予燕纠葛,并没有发现她被人刺伤。 “你先下去吧!” 王之泓身上已被宫人换上寝衣,一双手臂露在锦被外面。予楚看了一眼铜炉里的安神香,他果然睡着了。 予楚坐到床边,一双手轻轻将他的袖子卷了上去,那一道道被台阶硌出的伤痕已经淤紫,她纤细的十指小心翼翼的触上他的肌肤,又收了回去。 她的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紧紧抿着的唇角即使睡着了也给人拒人千里的错觉,她又想起王之泓平日里正色时的样子,伸出食指,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又戳一下,虽然不像石头,却也并不柔软,还有些紧紧绷着的感觉。 予楚拿起那药膏,手中捻起一块,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为他细细涂抹,可王之泓的身体太过僵硬,她还要再涂,宫人却进了来,予楚放下手,道:“何事?” “大公主醒了!” 予齐毕竟是她的皇姐,若不去探视,着实说不过去,予楚站起身子,道:“好生照看将军!另外,传本宫命令,不许人随意打扰。还有,王太傅那里去通传一声,就说将军无大碍,宫中照顾仔细,要他和夫人无需太过担忧!” 予楚走了几步,又道:“如果将军醒了,立刻告知本宫。” 她前脚踏出寝殿,后脚榻上的人便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了啊,如果喜欢这个文,多多支持哦,这样我就更有动力了!男主是将军,真的是他 第27章 殿前领命 予楚并未换洗,直接穿着那身朝服,身边的宫人倒是问了句,“公主可要更衣?” 予楚说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一身朝服尽是褶皱,还沾有些许血迹,予楚爱洁,又最尚廷仪,这身装扮若是平时,必是不可,但眼下不同,予齐在寝宫中不知如何,予秦受伤,她若是还有心梳洗,不知道落到有心人眼里,是否又是不忧心皇姐安危,德行有亏。 “走吧!”予楚大步在前,直奔予齐寝宫而去。 予齐寝宫靠近中宫,上官严虽深居简出,但长女出了事,绝不能瞒他。予楚一进去,便见殿门前挤满了人。十几名太医聚在这里,正要商讨。 予楚走过来,那些太医慌忙行礼,她略一点头便走了进去,不同于外面的拥挤,里面的人正襟危坐,却都面色沉重。 姬妏坐于上首,旁边坐着中宫上官严,贵君玄莫,德君傅怀盛,贤君吴司辰。 予楚本要一一行礼,姬妏却道:“你今日也受了伤,不必行礼了。” 予楚看了玄莫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称:“是,不知道皇姐如何了?”她没提病情二字,便是不想刺痛上官严这个父君之心。 上官严接过话来,心里虽不好过,却也强打起精神,“予齐刚刚睡下了,听你母皇说你今日也凶险万分,赶紧坐下,来人,给楚公主上茶!” 予楚略一躬身,回道:“谢父君。” 那边上官严又对贤君吴司辰道:“贤君也还是先去看看予秦吧,那孩子不也受了伤吗?” 贤君出自吴家,乃是二公主予秦生父,温润儒雅,予秦的贤名一向被称有贤君之风。 贤君忙道:“予秦那里,臣侍已经派人去看过了,那孩子身子强劲,一点小伤,不碍事。” 姬妏淡淡道:“予秦那里也需要人照顾,她的王君虽在,有你在,她也更安心一些。” 贤君不再推辞,带人退了出去。 予楚虽然坐着,却还是在周边看了一眼,除了予越和她,并没有其他的王女在。 上官严虽因上官家谋反一事受到牵连,但当年姬妏一力保全他,可见对他情义之深,上官家虽被先帝满门抄斩,可他却从未对姬妏生出怨恨之心,后宫之中,也独独为他生了一子一女。 皇子允珩早早便嫁与洛阳沈氏之女沈冉月,沈冉月在朝为官,如今夫妻二人皆在长安,却不曾被招进宫,便是怕消息外泄。 姬妏不算个十足的好皇帝,踏上皇位之路踩了多少人的鲜血,后宫之中也不曾虚设,但她却从不亏待身边的人。上官严非此生最爱,可却是少年夫妻,她冒着被削去太女之位的危险,也要护他。 姬妏伸出手去,握住上官严冰凉的手,安慰道:“我们的女儿,不会有事!” 上官严眼眶微湿,点头,“我知道。” 这一幕,落在傅怀盛的眼里,也刺在他心里,一个你我,足以道出夫妻情意,这是姬妏从不曾给他的。 这厢温情,那边予燕却姗姗来迟,一身整洁,细心装扮,却被姬妏呵斥无姐妹关切之情,若非顾念德君脸面,定然要她在殿前长跪。 予楚冷冷看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她不是不想把予燕有意害她之事捅出来,可当时场面混乱,恐怕并没有什么人看到,予燕还会反咬她一口。更何况,姬妏现在更关心的是予齐的恶疾,她也不想把这事拿出来扰神。 可是今日她无碍,王之泓却遍体鳞伤,这个仇,她还是记着,总有一日,加倍奉还。 德君也只能出声,一边训斥,一边也给予燕打着圆场,只道:“予燕这孩子心思单纯,哪里会不把予齐放在心里,只不过她今日又受了惊吓,也是怕一身脏污来看望长姐,把邪气带给长姐。” 上官严只得从中说和,“皇上息怒,臣侍也是看着予燕长大的,和予齐感情和睦,怎会不恭呢?” 只有玄莫没有开口,因为当初予楚落下高台时,他亲眼看见那个推了她的人。 予燕道自己的不是,又跪在地上许久,姬妏才让人扶她。 姬妏看着予楚,问道:“听宫人说,王之泓在你宫里。” 姬妏话音刚落,几道视线已经投到予楚的身上,予楚只平静回道:“是,王将军今日相救,受了重伤,当时情况紧急,太医称应尽快医治,这才就近放在宫中安置。若是不妥,儿臣就让人把他抬回太傅府。” 予楚的话里让人挑不出毛病,因救人心切,违背宫规带臣子入宫,又碍着宫规要把人送出。 德君原本以为这姬予楚是和王氏有什么瓜葛,可现在看她平淡的模样,应是多想了。 姬妏道:“就先让他在你宫中先住着吧,王氏毕竟是簪缨世家,今日祭天大典布防一事王之泓虽有失误,但毕竟救驾有功,功过相抵就是了。” 太医院判胡澈战战兢兢地道:“启禀陛下,太医院中十余人等皆以为,以为大公主的病是……” 上官严心里捏了一把汗,脸色焦急又忐忑万分,姬妏道:“直说无妨,不必吞吞吐吐!” “是癫癎之症。” “胡说!公主怎么会有这种病!”姬妏怒道。 胡澈跪下道:“臣万万不敢乱言!根据大公主的症状,确实如此啊陛下!” 予楚听说过此病,极难治愈,更有甚者,生下子女也会得上。 “此病乃是气机逆乱,损伤脏腑,臣斗胆恳请,为其他几位公主探脉!” 这话一出,姬妏脸色一沉,“你是在质疑皇族血统?”若是皇族血统被人得知有恶疾相传,只怕她姬妏的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 胡太医却坚称:“臣只为找出公主病因。” 两人僵持不下,姬妏又不能立刻下旨灭了整个太医院。予楚站起身道:“不必尽看,太医可以探本宫的,若是本宫无事,那几位公主便都没事。若是本宫也有那什么劳什子癫癎,那其他几位公主也并不一定有,太医你可明白了本宫的意思?” 姬妏赞赏地看了予楚一眼,她几句话,便可以化解,既能让太医探脉,找出病因,又能让其他几位公主不受质疑。 予楚坐在榻上,伸出手腕,任胡太医诊察脉象,一群太医在殿内跪着,生怕下一刻得出结果,便小命不保。 上官严同玄莫也都紧紧盯着胡太医的手,按住的仿若心弦。 胡太医诊了许久,脸上表情才舒展,跪下道:“楚公主无恙。” 玄莫看向姬妏,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连她也松了一口气。 “那大公主那里应如何诊治?” 胡太医跪道:“臣以为,既然其他公主并无此病,那大公主这病怕是胎中所带。” “胎中所带?你是在说朕也有此病吗?”姬妏冷声道。 “臣是指,应是当年陛下怀着大公主时,受到惊吓,先天有损,近日又受过惊,引发了一直潜藏的病情。” 姬妏一听,想起当年之事,当年她怀着予齐时,的确备受排挤,隐太女处处针对,她有孕在身仍旧东奔西走,受尽白眼,上官严认命的低下头去。 姬妏的声音也弱了些,道:“去,把齐王君叫来。” 齐王君正在内室照料,被传唤过来,跪下道:“儿臣拜见母皇,父君。” “朕问你,大公主近日可曾受过惊吓?” 谁知齐王君竟不假思索,道:“的确受过惊吓,前几日公主非要去打猎,不让儿臣陪同,后来却被一直陪在身边的马惊到,险些……摔落山下,公主一怒之下,拔出剑来,将那马刺死,儿臣这才得知。” 看样子,胡太医所言倒是真的。 上官严问道:“大公主的病,能否尽快治好?” 胡太医摇头道:“微臣无能!” 姬妏颇为头疼,有气无力道:“此事不可宣扬,你们先下去吧!” 又对齐王君道:“你先进去吧,好好照看公主。” 齐王君怕是也猜到了什么,背影中都带着颓唐无望。 姬妏站起身子,却又摇晃了一下,扶住玄莫的手,才得以站稳,予楚予越等人关切地上前。 “予楚,刺客一事交给你去督察,务必尽快找出幕后主使!”姬妏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而身边的女儿们,不知该依靠谁。 予楚跪地,道:“儿臣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更喽,其实姬妏的后宫也可以写好长好长 第28章 风云突变 傍晚时,予齐醒了,如同在地狱走过一趟,身体十分虚弱,嘴唇干涸,齐王君坐在她床榻前,喂她喝药。 帷幔之前,予越看了予楚一眼,又同情地看向上官严。予楚警告地看向她,要她不要乱说话。 予燕更是守得疲惫,坐在那里,几乎快要睡着。可这时候,予楚和予越都在,之前又得了训斥,德君离开时曾耳语命令她,绝不可肆意行事,她更不能走。 予楚从小在玄莫身边长大,上官严虽为嫡父,可关系并不亲厚。这个男人,本出身大家,又是母皇的嫡王君,可运气实在不好,满门被屠,中宫之位名存实亡,予齐允珩虽是他的子女,可就上官家反臣谋逆的罪名,也让他们处境却比她们姐妹几人要艰难许多。 姬妏毕竟还有国之要事处理,予齐一醒来,便有人去禀报,只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床榻上,予齐一把抓住齐王君的手,药汁洒了出来,身旁宫人连忙接过,又拿出软巾为齐王君擦拭,只是予齐怎么也不肯放手,身子虚弱,可一双手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问道:“告诉我,我到底生了什么病?” 齐王君脸色暗淡,却又为难地看向上官严,予齐的眼神祈求地看向上官严,“父君,儿臣是怎么了,您告诉儿臣?儿臣求您!” 予齐不是傻子,正因为从小便会察言观色,所以更明白,她们这些人的表情里都隐藏着秘密。 予齐指着他们,一个一个,又移到了予楚予越身上,大声喊道:“你们,告诉我,说啊,说啊!” 可姬妏吩咐过,不可告诉她,只能一个个保持沉默,予齐心里充满了恐惧,她浑身无力,感觉快要死了,眼里流出了泪,齐王君还强撑着又把碗端了过来,劝道:“殿下,您就先把药喝了吧!” 予齐怒视着他,“你想毒死我是不是?”一把夺过碗去,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却摔在姬妏的脚边。 药汁溅在姬妏的靴子上,她面色凝重,宫人皆跪地俯首,众公主一起行礼。 姬妏还未免去她们的行礼,便对予齐道:“堂堂公主,仪态全无,成何体统!” 予齐心里委屈,挣扎着要下床,齐王君跪着要去搀扶,姬妏又觉自己说重了,忙道:“你身子不适,别起来了。” 予齐涕泪不止,“儿臣知道,是儿臣错了。儿臣今日突然病了,扰了祭天大礼。” 姬妏走上前去,温声道:“你专心养病吧,这些事不用一直挂念着。”又想起太医的话来,这才对满殿跪着的人道:“都起来吧!” 予燕站起时,身子还踉跄了一下,予楚就在她身边,这次连扶一把都不曾,铁了心,同她划定所有界限。 上官严也围在床边,姬妏侧过身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朕有些话要单独和大公主说。”又看了上官严一眼,握住他的手,“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上官严一向惟姬妏之命是从,几十年从未曾变过,点点头,又替予齐掖了掖被角,这才离开。 予楚上前道:“皇姐,保重身子要紧!” 予越予燕也都说了些话,几人一起退到了殿外,可谁也没走。 外面开始下起了雪,从温暖的室内出来,予楚突然打了个寒战,齐王君最后退了出来,轻轻带上了寝殿的门,予楚侧眸看他,衣着单薄,可却无知无觉,恐怕是因为心里更冷吧。风雪满城,动乱不堪。 予楚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甚是可怜,几个姐妹之间,除了她和予越,均已娶了王君。不说予燕的王君是傅府嫡子,又是她表哥,就算是二公主予秦的王君,也是出身名门望族嫡系,可唯有予齐,只娶了前工部尚书的庶出之子。 只因为予齐的公主身份太过特殊,无人攀附,娶的王君无丝毫助力。但之前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夺得帝位的希望,也许就能一步登天。 可现在,予齐的病,太医们对于根治束手无策,做一个安逸的公主尚可,皇储却绝不能。 齐王君的颓丧之态,怕也是知道日后无望了。 殿里的对话,殿外之人无从得知,可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予齐呜咽的哭声,齐王君也跟着抹了一把眼泪。 予楚想起了还在她寝宫躺着的王之泓,她想,若是现在病的是她,那她的王君会是怎样,像齐王君一样懦弱无能,还是会替她开疆辟土,夺得天下呢? 予楚回到寝宫,宫人全都在门外站着,见到予楚回来,像是找到了靠山,忙跪下道:“公主,是将军不许奴才们进来。” 予楚盯了一眼紧闭的门,难道,发脾气了?她淡淡道:“都起来吧!” 予楚轻轻一推,门未动,竟被里面的人用东西抵住,她轻敲,只听咚一声,里面东西落地声响起。 门也随之而开,予楚走了进去,却见他是用剑挡住了门,地上的剑鞘便是后来的声响。 予楚蹲下身子,捡起了那把剑,仔细打量了一遍,这就是那把最后插/进石阶里救了两人性命的剑,可却没有一丝缺口,果真是英雄配宝剑。 王之泓坐在榻上,一双脚裸着踩在毯子上,注视着她来的方向。 “将军若是想要在本宫的寝宫里独处,直接告诉宫侍便是,想必没有人敢怠慢本宫的恩人,直接进来!”予楚说着走近,将手中入鞘的剑递给他。 王之泓刚要接过,又被她收了回去,一双眼睛里闪过狡黠,“将军现在身子还未痊愈,要是舞刀弄剑伤了自己,岂不是又要在本宫的榻上多睡几日!”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故意说重了语气。 王之泓脸色一红,又要起来,予楚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气道:“明明身躯比钢铁还要坚实,心却这么受不住,你当时以命相救的勇气去哪了?” 两人挨的近,予楚说话时气息又喷在他的鼻尖,仿佛又回到了两人紧紧相拥从台阶上滚落的时候,王之泓转过了头去,不去看她,“当时事从紧急,是臣无意之举。” 予楚知道这人的嘴最难撬动,“那要换了其他人,你可也会如此?” 王之泓却没给她答案,他紧抿起来的唇告诉她他拒绝回答。 不说就不说,挨的近了,予楚在他身上嗅了嗅,淡淡的药香味入鼻,这般暧昧的动作,王之泓耳边一红,可予楚却并无风月之念,转身把剑挂在床头,道:“将军是自己换了药,不需要本宫效劳吗?” 效劳?王之泓又想起那双冰凉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触摸,滑动,他竭尽全力,屏住呼吸,驱走心头的绮念。 予楚已经习惯他的沉默了,慢慢地走了出去,他的声音却闷闷响起,“你去哪儿?” 予楚回头一笑,“怎么?不想我走?只不过我要去沐浴,将军若是非要跟来也并非不可,只是怕有些场景,将军……”说着又上下扫了他的身体一眼,在某个部位停留,“心有余,力不足。” 王之泓这次彻底闭了嘴,只听她笑得开心,“将军不用心急,一会儿本宫还会和将军一起用膳。” 予楚泡在宫里的一处温泉里,却又把今日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祭天,予齐发病,刺客,受伤,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否是串联在一起的,如果不是予齐突然病倒,刺客不会趁乱而出,若是没有这件事,那么,他们成功的机会还有多大,会不会在还未靠近,便已经被制服。 这些刺客诚然都是一些武艺高强之人,但王之泓带领的禁卫也并非一般身手,可若是有关联,予齐的病他们又是怎么能准确把握的呢? 太医院那么多人一起把关,绝不可能有一人故意混淆,那么,到底是什么呢?予楚百思不得其解。 予楚把头埋进水里,又浮了上来,揩去一脸水珠,头倚在池边,青丝漂荡在水中。 宫人禀报一声,得了她的应允,走了进来。 予楚在予齐寝宫里安插了人手,一旦那边有什么消息,立刻来通报。 予楚静静听着禀报,“皇上刚刚下了圣旨,赏赐齐公主珠宝玉帛良田等,另外,加封号,孝齐公主!” 予楚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似乎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喽 第29章 峰回路转 寝宫中,空荡荡的大殿,明亮的烛光,映出两人对坐的身影。 王之泓看着一言不语为他布菜的予楚,似乎有些不同,她离去时还可以打趣他,现在却明显满怀心事。 王之泓看着碗里越塞越高,伸出手去隔着衣袖握住予楚的手腕,她有些愕然的看着王之泓,王之泓松开她,平声道:“够多了。” 予楚收回筷子,挑眉道:“你还是第一个让本宫为他布菜的人。” 王之泓却并不领情,“我还没伤到手不能用的地步!” 予楚凉凉地道:“是,你王大将军力大如牛,恢复的也比寻常人快些。恐怕不到明日,就能去接替高纬大将军去戍守边界。” 王之泓身子虽有伤,但却并不妨碍用膳,在战场上比这更恐怖的伤口比比皆是,他依旧可以继续杀敌,只是她的盛情难却,让他也不得不投桃报李,“你有心事?” 心事?被人看出来的还能是心事吗?予楚本来不想提起,可又犹豫了一下,倒是全盘托出,“我皇姐齐公主,已经被封了孝齐公主,虽只是一个名号不同,但大周历朝只有嫡庶之分,并无名位不同,可本朝不一样,母皇以庶出登上皇位,公主之中再无嫡庶之高下,谁又会知道这是不是准太女的征兆。” 在王之泓的面前,予楚从未掩饰过她的野心,可王之泓也从来没隐藏过他对王位之争的排斥。 王之泓眉头皱起,予楚以为他又要拿话来堵自己,谁知他却只在盘中夹起蜜汁蹄髈,放在她的碗里,只道:“是你的,不会跑到别人的碗里。” 这算是抚慰?予楚夹起蹄髈,勾唇一笑,却不吃,放在眼前打量,“你说的对,就算现在不在我的碗里,迟早也会分毫不缺的到本宫的碗里。” 予楚说着又看向王之泓,眼中有着誓在必得,又像是一语双关。 王之泓却只闷头进食,予楚一手撑起下巴盯着他,王之泓想忽视这目光也不能。 “本宫曾经听府上的侍女心英说过,上次将军来我府上做客时,对之瑶这个妹妹都克己守礼,可将军对本宫搂过抱过,不知道本宫是要给将军一个交代,还是说,将军要给本宫一个说法?” 王之泓被噎住,一时不慎,咳嗽起来,予楚忙起身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他早该想到这人的秉性,就算之前因为公主封号一事闷闷不乐,也能片刻转色,继续调侃他。 王之泓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就算总被她戏谑,但次数多了,他好歹也知道该怎么回敬她一句,“你今日若不是为了救人,又怎么会轮到我来救你。” 原来这人竟然看见了,予楚想到白日里因为予燕之事而被打下祭台便心情不快,“是本宫自作自受,救了一个白眼狼。” 就连王之泓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救下她的姐妹,她一向都只把自己最强的一面表现出来,从上次卫演,便丝毫不掩对姬予燕的厌恶,可危急之时却也会冒险相救,着实不像她。 王之泓虽听她说过,公主之间争斗阴狠凶险,却从不曾见过,可今日却实实在在见识了背后冷箭,她在朝中步步为营,也许真的只是无奈之举。 用完膳,予楚未再久留,无疑让王之泓松了一口气,并非是抵触与她的相处,而是这个人太过聪明,他实在难以招架。 他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恰巧被予楚看到,她只笑笑,在心里叹道:至于这般如临大敌吗? 入夜,王之泓却还是不能成眠,与身体的疼痛无关,他躺在她曾经睡过的榻上,鼻间依稀闻到一阵清香,想起她的话,为什么一再的救她,也许有些事情,没有那么多理由,只在一念之间。 看到她从高台摔落,他心一揪,身体已经随着心动,只知道绝不能放手,却没想过为何。 王之泓恢复的速度简直让予楚惊叹,除了身上一些伤痕仍在。王之泓的身份在宫中居住实在不便,予楚便让人用辇轿将他送了回去。 予楚却没那么好命,可以回府休息,她奉姬妏旨意,调查刺客一事,送走王之泓,转头就来了刑部天牢。 当日里的刺客绝大多数已经被诛杀,剩下的人寥寥无几,可那些人既然有自戕的勇气,这剩下的几个也绝对不会轻易松口。 可予楚到了天牢,见了那几个囚犯之后,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那几人何止是不会轻易松口,是根本就不开口,任是刑部的人将大刑用遍,也只会咬牙哼声,不肯吐露分毫,最后还是予楚命人停了大刑。不是她仁慈,是她担心最后人死了,交不了差。 予楚烦闷不已,又迫于压力,只能不断施压给刑部,要她们尽快将口供录出来,但不许随意用刑。 予楚回了楚公主府,大厅里却很热闹,除了子品之外,其他两位公子也都在,嘘寒问暖,只不过,予楚没有这个闲心思,将人打发了出去,子品倒是识趣,只确认她平安,便退了下去。 心英见人都走了,才提醒她,“公主,云先生来了。” 云起在书房等候已久,倒也不心急,只把里面的书仔细翻看,倒真的是在等人。 予楚进了书房,便合上门,云起捧着书转过身来,打量她一眼,才道:“昨日出事了?” 予楚将身上斗篷解下,却随意一丢,十分疲惫,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用手轻轻揉捏太阳穴,“昨日的事是小,是这随后的事,让我愈发看不清了。” “哦?” “予齐发病,予秦受伤,予燕害我。予齐之病,似乎与储位失之交臂,可谁知峰回路转,母皇竟加赐封号,柳暗花明。这审讯刺客一事也落到我的头上,偏偏到现在还问不出一丝一毫。”予楚的声音里透着迷茫,这一天所发生的事,能抵得上十日。 云起一向消息灵通,宫中的事也早已传到他的耳中,“大公主的病,必然不是她刻意为之。但既然太医院中已有定论,就算是皇上怜爱,也断不会拿大周的百年基业玩笑,公主加封也许只是一种补偿。二公主却是被身边的宫人所伤,至于那些刺客,若是真报了必死之心,断不会被活捉。” 予楚似乎明白了些,“我竟然忘了这一层,那宫人已死,但却可以寻着些线索,只不过那些刺客已经用刑,却还是不肯招,要用什么法子呢?” 云起略一思索,淡淡一笑,嘴里却道出极其阴狠的计谋,“这世上虽是女子为帝,但这些人敢于行刺,必然是对女子有所不满,这样的男人以自己的男儿之身为傲,你说所有刑罚都试过,那宫刑呢?” 予楚眼前一亮,“果然是个好法子。” —————————— 予楚深夜带人去了刑部天牢,刑部的人已经在天牢里磨了百遍,还是一个字也没有问出来。 主审人员看到楚公主又来,战战兢兢,只不过予楚却并没有怪罪,走到这些被綁缚的刺客前面,笑道:“如果你们不是意图谋害皇族的刺客,本宫一定封你们为一等勇士,受遍刑部一百多道刑罚,还能意识清醒。” 那些刺客对她的话无动于衷,眼睛都不会眨动一下。 主审官员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地,公主竟然嘉赏起刺客来。 只听予楚又道:“不过,本宫虽敬佩,但却还是不能放了你们,也不能给你们个痛快,除非……你们受了最后一道刑。” “公主……”主审官员想问些什么,却被予楚挥手制止。 予楚对身后的侍卫道:“把东西呈上来!” 身后侍卫端来一个盒子,上面盖着红绸,予楚转身走近,轻轻掀开,里面却是各种刀刃。 “这最后一道刑,叫做……宫刑。”予楚似乎是怕他们听不明白,解释了句,“也就是阉割。” 予楚看了侍卫一眼,其余人便领会,走上前去,一把拽下三名刺客的裤子。 予楚背过身去,没有看到那三人瞬间瞪大的双眼和剧烈的挣扎,只是他们全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虽然为你们用刑的是本宫的侍卫,并不在行,可本宫已经找了太医来,若是救不过来,那便成全了你等,若是活着,那本宫便做主,放了你等!” 主审官员也都跟着一颤,自从大周开国,便废止了宫刑,这些刺客就算熬过去,也成了不男不女的人,还不如死了痛快。 予楚脸色一沉,命令道:“动手!” 几名侍卫持刀一步一步走近,那些刺客用起全身的力气,似乎想脱离禁锢,一头撞死。可却无法,其中一人,在刀子欲下时,突然喊道:“要杀便杀,给我们一个痛快!” 他话语刚落,予楚神色一凛,眼眸眯起,“住手!” 几个刺客的头上如同被水冲过,满是汗水,却也都松了一口气。 予楚却笑了,她想了那么久,却没想到,这些刺客不肯说一个字的原因竟是,他们的口音,是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更文的,今晚还有一更。另外两个待开文,一个是古言人妖恋,一个是现言话题女王,先写哪一个好呢? 第30章 月半交心 予楚在这边连夜审讯,而另一边,萧离却带人找到了另外的线索。 予楚看着这些刺客呈交上来的口供,可他们吐出来的人却是燕国太女慕容珑。 燕国与大周边界虽然纷争不断,但这两年却也算太平,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慕容珑派来的,岂不是要故意挑起两国之争。 予楚正思索着,萧离却回来了,她没想到这么快那边就有了消息。 “查的怎么样,那个死了的宫人可有接触过什么人?” 萧离却摇头,予楚有些失望,谁知萧离道:“那个宫人并没有死!” 没有死,怎么可能?予楚虽然不曾得见,却也听说了,是父君一掌劈死了那人,以父君的功力,断不可能有活口。 “属下在一个院落的枯井中找到了那名宫人。当时他已将近昏迷,三日以来滴水未尽。” 萧离毕竟跟了她那么久,她一凝眉,便知她所想,“三日前,那名宫人曾经跟随出宫采办,却被那群燕人捉住,丢进枯井,但并没杀死他,只堵住了嘴,不给食物而已。” 予楚听他说完,却沉默了,燕人,如果真的是燕人,却又有了一个疑点,在长安城中,藏匿一个燕人容易,但这么多的燕人,就算面容和大周人没有什么区别,可口音却非一朝一夕能够更改,“那个院子可有查过?” 萧离办事可靠,事无巨细,“已经查过了,是一所被荒废的宅子,没有主人,里面还有一些衣物。” 予楚的手在桌上轻敲,“荒废的宅院,燕人,宫人,一切都顺理成章,可本宫只怕这些并不是真正的答案,而是有心人故意让本宫看到的答案。” 如果有人故意造成这种假象,那么,又会是什么意图呢?可这片土地上除了燕周之外,其他小国不足为患。那燕周开战,对谁有好处呢?恐怕没有。 予楚将口供卷起,揣进袖子里,对萧离道:“我们走!” 萧离略微迟疑,又跟了上去,只是他以为予楚连夜得到这种结果,又不停歇,会是进宫面圣,可却将马车停到了太傅府。 夜深人静,太傅府门前两个灯笼在寒风中吹来吹去。予楚纵然披着大氅,走出马车来还是瑟缩了一下,萧离解了衣服,披在她的肩上。 还不等她说什么,便已经前去敲门,管家出来时,还带着火气,深夜来扰,总是让人不快。 可一看到门前等着的人,立刻惊住了。予楚没那个心情在外面吹冷风,只道:“本宫要见你们公子。” 她就算不解释,管家也知晓找的是哪个公子,毕竟昨日宫中的赏赐可是明明白白,让夫人直呼,这是把儿子卖了。 予楚如同回自己府邸一般,走在前面,还吩咐道:“本宫今夜前来,不要惊动了太傅大人和夫人。” 管家是个精明的人,立刻领会,带人去了王之泓的院子。 王之泓睡得很浅,院子里深深浅浅的脚步声早已经惊动了他,他按捺住,听着。 管家轻轻叩门,看了予楚一眼,道:“公子,楚公主有事要见您!” 王之泓以为自己听错了,予楚的声音却响起,“王之泓,本宫有话要问你。” 王之泓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连夜来找自己,点亮房中烛火,披上衣衫,起床时却不小心将画轴碰到地上,这才想起这东西当时未还,现在更不能让姬予楚看见,慌忙收进了被子里。 等王之泓开了门,予楚已经被冻个半死,走到房间里,才觉出温暖,她有些话要单独问他,于是指着身后跟进来的萧离,对管家道:“你带萧侍卫先出去。” 萧离脚步一顿,却又转身退了出去,管家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出去,可是这侍卫是公主身边的人,他也不敢怠慢,忙带人去了书房等候。 王之泓抬头却一眼看见她身上披着的男人的衣衫,又看了一眼,才移过眼神,“公主深夜来,所为何事?” 予楚不用他让座,已经坐下,直接道:“本宫记得,上次来时,你也是被人刺伤,只不过,那次你说的是燕人所伤。” 王之泓不知道她为何提到燕人,只想起上次的事,点头,坐下道:“是!我在城中巡防时,意外撞见,恰巧听见他们说话。” “你上次说的是,不知道这城中会否有他们的内应。可本宫奉命审讯刺客,却没想到他们也是燕人。” 王之泓疑道:“你是想说,这群人便是上次我曾碰到的那些。” 予楚点头,“在民间,燕国人和周国人也并不相互往来,燕国人在长安城中平时几乎没有遇见过,可却这么巧,被你遇见过,也被那名宫人撞见,若是说你那次是真,那后者便有可能是一次预谋。他们派人假扮宫人入宫,却伤的是我二姐,要有这等本事,伤我母皇也有可能。在宫中几日,却非要祭天之礼才动手。这又是一个疑点,一个一个疑点,让我不敢乱猜。” 王之泓听着,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燕人,曾听你说起,这群人嘴硬得很。” 予楚面对云起这个先生都可以对宫刑这种事随意道出,可对王之泓,她却有些犹豫,这个人太正派了,若是听她说了,不知会怎么想。 可她姬予楚就是这种人,只要能达成目的,她不在乎什么手段,她想要让王之泓知道,盯着王之泓深邃的眼眸道:“本宫让人给他们用宫刑,那些刺客主动服软了。” 王之泓脸色一红,这个女人还真是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你真是……” “真是什么?本宫又不会主动动手,刀子还没见血,他们就怕了,这种事,怪得了谁!” 王之泓却反问:“你就不担心,他们受了刑,却还是不说。” 予楚却笑了,“如果这些男人,连男人都不算了都要保住那个主使之人,本宫就真的没办法了,只能送他们一程。可惜,将军算错了,这群燕人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命根子。不知道,我大周的男子是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呢?将军你说呢?” 王之泓房中只点了一支蜡烛,他又在背光之处,一张脸已经赭红,“大丈夫自然宁死不屈。” 予楚摆摆手,“看来还是我大周的男儿更有血性。”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却在讨论阉割之刑,怎么都觉得别扭,王之泓又问道:“那他们供出的幕后主使是谁?” 予楚收起玩笑的心思,正色道:“燕国太女,慕容珑。” 王之泓却想也没想,便否定道:“不可能。” 予楚问:“为何?” 王之泓慢慢分析道:“我同燕国交战多次,对燕国皇室十分了解。燕国皇帝已经年迈,除了几个皇子,只有慕容珑一个女儿,也是燕国唯一有资格获得王位之人。那几个皇子之中,唯有三皇子慕容玖惊才绝艳,却于皇位无意。这个时候,派人刺杀周国皇室,并不是个明智的举动。慕容珑虽性好酒色,但却并非平庸无能之人,不会做这种事!” “难道是有人假冒?” “燕国的朝局比我大周复杂的多,其中又有许多大臣握有重权,史上有三姓朝臣分了晋国,燕国的大臣生出谋反之心,恐怕不会没有。” 予楚总觉得这就像是一个网,总在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又缠在一起,“我曾怀疑二公主的伤有问题,可是又怕这是别人故意放出来的烟雾,用来迷惑我。” 王之泓却道:“何必想那么多,你只需要把你得到的这些消息,全都呈给皇上,至于那些可能隐含的,不必多说,皇上自会明白。” 予楚却一叹:“本宫只怕自己辛辛苦苦,却为她人做了嫁衣,还会惹来记恨。” 也许是两人这几日太过交心,王之泓忘了之前的距离,温柔了声音,“你身边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总会保你安然无恙。” 予楚也笑着看他,“这些关心本宫的人里,包括将军吗?” 王之泓却不肯开口,他只摸清了一点,只要是姬予楚想要戏谑他,必定开口便是公主将军。 予楚却走了过来,在他迷惑的眼神中俯下身子,将他的袖子卷起,察看他胳膊上的淤痕。 予楚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碧绿色的药膏,抹在他的伤痕上,轻轻揉开,王之泓已经僵住了,可下一刻,予楚却轻轻吹了吹,他身体一阵酥麻,有些滋味,难以启齿。 王之泓几乎是逃一般地把椅子往后一撑,予楚不防,身体向前扑了去,等两人明白过来时,已是两唇相触。 作者有话要说: 叮,更新了。顺便提示大家一下,这文的大纲写自14年,而且根据女主母亲的家庭成员而言,大家可以知晓我陈旧的大纲想写的是什么类型的,但现在改了,只有将军。不过将军的份额在增加但还不够,另外将军的另一大敌人,洛阳小霸王,不久的将来上线。 第31章 诉说心事 予楚在唇相触的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她微微远离,可不知又想到什么,在王之泓怔住的片刻间,又覆了过去,朱唇微启,吻了上去,越吻越深。 王之泓从不曾怀疑过的自制力瞬间土崩瓦解,她就在他怀里,明明可以推开,可以把关系就保持在君臣之间,可也许,在他一次次只允许她跨越男女之线,一次次放任她戏谑调侃,甚至在这样的夜晚孤男寡女独处,他就已经再无抵抗之力。 予楚不是感觉不到他的僵硬与生涩回应,甚至带着逃避的回应,却还是给这个吻一种缠绵悱恻的味道。 在即将失控前停止,予楚从他的身上起来,就连原本披着的衣衫都落到了地上,予楚唇色潋滟,眼中妩媚多情,未再多看王之泓,免得给他不自在。 予楚俯身把萧离的那件外衫捡起,又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等身后的王之泓站起,她这才回头看他,在他要说话时,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挡在他唇前,在他复杂的眼神中慢慢道:“这样的时刻,不要说扫兴的话。” 王之泓嘴唇动了动,又止住了,予楚把那瓶药放在他的手里,上面仿佛还带着她身上的温热,“这个药如果用完了,我会找人再送来,直到你彻底好了。” “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予楚一笑,幽暗的光线之下,竟也明艳动人,“将军不在意,本宫却甚是在意呢。难道,将军不想领情?” 只是此情非彼情,王之泓不是听不懂,把药瓶放进怀里,予楚这才罢休。 临走时,予楚却道:“本宫有一句话,想对将军说。” “什么……” 予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来日方长……” 王之泓望着已经合上的门,久久站立,直到房中她的气息也开始消散,他才移动步子,走回床前。靠在一旁,想起那个迷离的吻,她怎么知道他说的一定会是扫兴的话,他只是想说:姬予楚,我们这样,又算是什么? 太傅府门前,萧离扶着予楚坐上马车,予楚把手中一直拿着的衣衫递给他,“穿上吧。” 萧离接过,她的唇微红,眼中却仿佛映着星光,他不是猜不出方才发生了什么。萧离放下车帘,挡住自己心中不该有的一点奢念。 次日一早,予楚便往刑部走了一趟,将一切口供中所呈之事,写成一道折子,连带口供,一起递进了宫。 姬妏命她调查刺客之事,吩咐时却是在予齐的寝宫,并非在大殿之中,朝臣面前,最后这般结果,自然也不能呈现在众臣眼下。 所以,她无需太过担忧这结果背后的阴谋,想的多了,越是偏离。 昨夜回来的晚,又想了些事情,予楚几乎一夜未睡,面见姬妏时,姬妏也多看了她几眼,还关切道:“怎么这么憔悴,你父君见了岂不是又要心疼?” 予楚笑了笑,回道:“母皇交代的事,儿臣不敢慢待,这是儿臣写成的折子,里面是这次审讯的结果。” “放这吧,一会儿朕再看。你先去你父君寝宫问安吧。” 姬妏明显不想询问她审讯的情况,难道是已经听说了什么?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虽说姬妏已经把事情交待给她,可刑部的人里也定然有宫中的一双眼睛。予楚有些庆幸,还好她折子里,没有提起太多自己的心思。 予楚按捺住心底的事,慢慢走向了景央宫。 玄莫听到宫人来报时,还有些诧异,予楚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空来这里? 予楚见到玄莫,脸上浮现笑容,“父君。” 玄莫笑着点头,又问她用过早膳不曾,予楚就算吃过,也会说没有,玄莫笑着让长英去取了原本打算送到她府上的一些精致点心。 予楚吃着点心,一个劲地夸赞,“还是父君这里的东西好吃。” 玄莫宠溺地看着她,就算已经长大,在他心里也始终是个孩子。 予楚又侧身看了看长英,倒是长英有些奇道:“长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予楚摇了摇头,又转回头去吃东西。玄莫轻声吩咐道:“你先带人下去吧。” 直到没人了,玄莫才问道:“长英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看不惯他?” 予楚当然没被他得罪,回道:“我哪里有看不惯他,只是多瞧他两眼。看他哪里好,让心英总是心里挂念着。” 予楚这么一说,玄莫这才明了,不过他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知道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只道:“你有这个心思操心别人的事,倒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事。” “我什么事啊?”予楚问道。 玄莫点她一记,“你上次把王之泓留在你寝宫里,这么多宫人看见,可是还有别的心思?” “哪有?” 玄莫倒是仔细想了想,“王之泓,要做你王君的话,也不是不可。相貌,人品,身份都是上乘。就是人太过中正了一些,前些日子,父君还为了你的事绸缪来着,除了王氏,便是谢氏,谢家的长子谢昭也不错。就算不是这两家,户部尚书加的公子,据称也是温润如玉,一表人才。” 予楚原本听父君说起王之泓太过中正,还想跟着损他一句,可不止是中正,难啃极了,她要是不用上所有的耐心,都不知如何攻克。可听到说起谢昭,予楚顿时冷了脸,“父君平白提什么谢家?” 玄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总不能因为德君和予燕,你就对谢家也怨上了吧?” 哪里是因为她们,予楚只含糊道:“这世间这么多男子,也并非只父君说的这些。” 玄莫却怅然道:“本来父君也没这么着急要你定下婚事。但那天祭天的事,父君还是心有余悸的很,总觉得你身边若是有个得力的帮衬的人,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予楚知道玄莫其实是怕了,他在这宫中只有自己和母皇两个依仗,也只在乎她们两人的安危。她劝道:“父君说的哪里话,我不是还有先生帮衬吗?父君以前也说过,先生是云氏独子,又博学多才,肯做王女师,对我岂不是更好。” 玄莫却道:“可云起年纪已有25岁,就算不计师生之名,配你也是太过年长。” 予楚失笑,道:“父君想到哪里了,我何曾对先生有过这种心思,在我心里,先生是师,是兄长,更何况,先生曾提议过,要我和王之泓联姻。” “云起真这么说?” “自然如此。” 玄莫但有些为云起可惜,“云氏之子个个惊才绝艳,只可惜,天妒英才,皆英年早逝。” 予楚皱眉道:“英年早逝?难道先生也会如此?” 玄莫却摇头,“这个父君也说不定,谁知道他会不会是那个特殊的人。” 予楚却追问道:“云氏为何会短命?” 玄莫站起身,回忆道:“我曾听人提起过一种说法,也不知是真是假,云氏祖先当年帮助姬氏夺得天下,恢复女帝之制,受到巫术的诅咒,个个皆在三十之前无疾而终。” 予楚却只觉得荒谬,“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若真的是巫术的诅咒,那被诅咒的不也会是姬氏子孙吗?更何况,先生虽非健硕之躯,但也并非孱弱之身,怎会应了这种事?” “若非确有其事,云起为何二十有五,仍旧不置家室,父君虽不了解他,但也听说他品行高洁,不拘俗事,也许是不想连累旁人吧。”玄莫低低叹道。 予楚却沉默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先生为她,却是踏足俗事,也许也在帮她做着自己本不愿做的事。 玄莫知道予楚这几年在云起身边是有些感情的,不忍她伤心,道:“说不定云起福泽深厚,这种事也是子虚乌有。” 予楚点点头,玄莫又问:“对了,前两日,你母皇不是让你去查刺客之事了吗,可有些眉目了?”玄莫虽然不问政事,但也知道这事比较棘手。 “算是查出来了。”她没办法给这个结果盖棺定论,只能算是吧。 玄莫却有些惊讶,“这么快?” “还多亏了先生的主意,才让那几名刺客开口。对了,父君当时一掌劈死那个抢了予秦的宫人时,可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予楚问道。 玄莫想了想,却没法给她什么有用的回答,“当时太过混乱,贸然出手也实属本能之举,至于他所做,并没注意。” 予楚想也会是这个结果,“也许是我多心了,不过,那些刺客是燕国人,甚至有可能是燕国太女慕容珑派来的人,但母皇今日却只收了我的折子,没问细情。父君陪在母皇身边这么多年,可知道,母皇到底是何心思?” 玄莫却苦笑,“这世间我只了解你的母亲,却不了解你的母皇。恐怕不只是我,这宫中的所有男人,都猜不透作为皇帝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哦,还有一更。 第32章 玄莫往事 可玄莫又想到什么,喃喃道:“这世上也许曾有一个人了解她吧。” 予楚不是没见过玄莫的这种神情,陷入回忆之中,却又带着感伤,她以往从不曾问过,可她现在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父君这样怀念,是什么样的人,会在母皇的心里这般重要。 “那个人是谁?” 玄莫回忆着突然眼眶湿润了,“是我的双生哥哥玄莫,当年你母皇的贴身侍卫。而我只是一名影卫,我的名字是玄贞,只能生活在黑暗里。” 予楚从来没有听父君提起过,原来他还有一个兄长。“他是母皇的贴身侍卫,那后来呢?”予楚知道,一个人如果能成为王女的贴身侍卫,必定身手不凡,且绝对忠诚。她又想起了萧离,只是他只符合前者,萧离的身份,让她无法彻底信任。 “当年,你母皇虽是一个普通的王女,但姐妹之间却时刻充满危险的算计,我和哥哥两个人,有着一样的面容,他身手却远在我之上,所以我只能永远做一个可以被替代的影卫。哥哥聪慧,善辨,很多时候,你的母皇不用说什么,他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两人的默契好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之中甚至不再需要予楚开口问询,玄莫慢慢道:“当年正君还没有进门,也就是上官严,公主府虽然不够气派,却是十分宁静温馨。甚至连你也无法想象,当初你的母皇是何种风采,她安静时仿佛如同沉睡的芙蕖,动时又带着明媚的光芒。府中没有一个公子,她对哥哥格外的好,两人成双入对,一起舞剑,一起写字,有时哥哥睡着了,她又会在一旁为他打着折扇。” 玄莫的话语里透着歆羡,予楚只安安静静地听着,他提的是“玄莫”和姬妏的过去,可予楚却仿佛能看到他就在他们二人的世界里注目着的画面。 “有时她也会跟我说话,我记得那一次她说,玄贞,你和你哥哥一模一样,怎么会这么不同呢?她说着话时,还在抚着哥哥的头发,那是我见过她这辈子最温柔的时候。就算后来和正君相敬如宾,因为傅家而宠爱傅怀盛,我都没有再见过她这般的柔情。”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因为太短暂,所以才更让人铭记。 “哥哥永远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冲在最前面,那一次,哥哥的胸膛中了两箭,你母皇却毫发未伤。她彻夜陪在他身边,照顾他,我想走出来替她,却听她对着昏迷的哥哥说:如果这辈子做不成皇帝,她能保住一条命,便和他天涯海角,生死相随。从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替代哥哥在她心里的位置。” “哥哥对她情根深种,可是好景不长,她的婚事必定要娶名门公子,那时候傅家曾有意结亲,可她拒绝了,却选了上官严,定了婚事,却迟迟不肯大婚。我曾问过哥哥,可曾怪她,他说不曾,如果有一日,就算是看到她成婚,他也只会为她高兴,他的身份对她毫无帮助,而她注定不会平庸此生。可到最后,哥哥也没有这个机会看到。” “哥哥病了,他的存在也被当时你母皇最大的敌人,当时太女知道。在众人眼中,这便是你母皇的软肋,你母皇不想哥哥被害,便让我成为了他,在众人眼中,我便成了玄贞。” “那他呢?”予楚从不曾想到,原来母皇心里曾这样爱过一个人,她以为,父君才是她的所爱。 “可哥哥怎么都不肯,每次见到我身上的伤痕,便要换下我。我最后只答应了他一次,可我没想到,那一次,他再也没有回来。”玄莫说完,已是一脸泪水。 “哥哥为了救她而死,那时的她也如同一起死去一样,抱着哥哥冷去的身体两天两夜没有动过,我在他们面前也跪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她为哥哥入殓,为他换上他最常穿的玄色衣服,最干净的样子,却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哥哥临死之前,要她照顾我,不要让我再做一个影子。”玄莫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心事,哥哥全都知道。 “而对外,却只称死去的是影卫玄贞。我知道,她是想让我代替哥哥继续活着,从那时起,我变成了玄莫。”这本是一段替代的往事,可却因为玄莫的成全,让他无法怨恨。 “母皇后来呢?” “再后来,她娶了上官严,而我只是一个侍卫,纵然在外人的眼里,我是玄莫,可她不曾有一刻弄错过那份感情。她和上官严相处和睦,上官严性情温和,从不曾为难下人,也不曾介怀于她和玄莫的往事,哪怕是我这个顶着玄莫身份的人。再后来,傅怀盛入府,我也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他见你母皇对我并无特别之处,也就不甚在意,更何况,当时你母皇对他很好,他根本无需在乎一个小小侍卫。” 玄莫讲到这里却不肯再讲后面的,予楚却好奇,若是母皇把父君当做玄莫的替身,又按捺对玄莫的感情,那到后来,父君是怎么走到母皇身边,又怎么生下她的呢?贤君吴司辰又是何时入宫的呢?还有予越的父君,她从记事起,便和予越一起长大,但从未见过予越的父君,为什么她今日才发觉这竟然像是一个谜呢? “父君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想告诉你,父君不想你像你母皇一样委屈自己,压抑自己感情,但若是真的有中意的,不妨告诉父君,就算身份低微,或是和德君等人有关的谢家也好,只要是你喜欢的,得到便好。” 予楚伏在玄莫腿上,低声道:“只有最适合儿臣的,才是值得喜欢的。否则,再喜欢,不适合,也只是空欢喜一场。” —————————— 予齐有病不能上朝,姬妏未刻意隐瞒病情,但却也只道:“大公主身体不适。”未提起所患何病,当日曾见予齐发病的官员之间,虽有揣测,却是不敢妄言。 就连那几名刺客也被处死,只说是乱臣贼子,并未提起有关燕国的事。 这个时候,予楚当然只能沉默,她还不至于当场要拆了母皇的台,而予楚的破案只能是无功无过。 王之泓所站之处,恰好在予楚斜后方,予楚甚至能感受到他偶尔投来的目光在背上蒸灼。 予楚当日虽说来日方长,但却没再有任何表示,那夜的事情,更像是,雾中花,水中月,美幻却不真切。 王之泓下朝之后,又被一个宫人叫住,将他带到一处无人之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来,塞到王之泓的手里。 王之泓本要拒绝,那宫人却道:“是四公主要我带给将军的,若是将军不收,奴才就没命了。” 王之泓刚一收下,那名宫人便跑的没影,他拆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和那夜送的一模一样的药瓶,瓶身上却绘了一幅美人图,这么小的瓶子上所绘,不可谓不精致。王之泓仔细一看,上面的美人却像极了她,或者说,根本就是以她为图。 在瓶子下面,却有一张纸,打开来看,却是她亲手所誊写的一首诗。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王之泓脸色一红,她信里意有所指,仿佛是在说,不是本公主忘了,时刻惦念,不敢相负。 予楚对来复命的人道:“送去了?” 那人点点头,道:“将军收到信后,十分开怀。” 予楚本对这种拍马屁的行为十分不屑,但想到那人会有的模样,还是笑了出来,什么开怀,恐怕是东藏西藏,还怕藏不住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应该够了,要疯。 第33章 人是物非 予越来府时,只见府里的下人都在忙忙碌碌搬着东西,管家一脸铁青,在训斥着下人。 直到看见予越,这才收起之前的脸色,向她行礼道:“五公主安。” 予越这几年没少来楚公主府,同她也熟,笑道:“本宫还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样严厉的一面啊!” 管家也是有苦难言,只能指了指书房,道:“公主丢了重要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被放错了位置,还是哪个下人手底下不干净,公主很是看重,刚发了脾气。” 予越倒是知道她四姐在这个府里的威严,别说发火,就是皱下眉,府里也要地动山摇,也难怪刚刚一个个下人看起来如履薄冰。 “行了,本宫去看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么在意,大不了本宫替你们赔一个,让四姐消消气。” 管家压低了声音在予越耳旁道:“是一支金钗。” 金钗?予越这回是真纳闷了,四姐府里有多少好东西,怎么无缘无故为一支金钗大动干戈。 予越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毫无动静,她索性也就直接推门进去,予楚正撑着头闭眸沉思。 予越笑道:“究竟是少了什么东西,让四姐这么不高兴。走,跟我去我府上,看到什么喜欢的随便挑。” 予楚懒懒道:“没什么,不过一个寻常物件。” 予越可是不信,在心里嘀咕道:越这么说,越是不寻常。 予楚往贵妃榻上一靠,斜她一眼,“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予越凑到她身边,“我哪天没空,姐妹几个里面,也就我最清闲。”说着又不怀好意笑道:“你和王大将军怎样了?” 予楚伸手把她凑近的脸挡开,“什么怎么样了?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予越啧啧叹道:“看样子,这王之泓在四姐心里也不过尔尔,不知那王大将军知道,会是怎样的心如刀割。好歹人家也是救过四姐你的命,睡过你的床,要这样还不收入囊中,也太无情了些。” “有心思操心我的事,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予楚倒是把玄莫说给她的话原封不动说给了予越。 “我有什么事?又没有一个大好男儿肯为我流血受罪,恐怕四姐这种艳福我这辈子是求不来了。” 予楚哼道:“艳福?我可不觉得有什么艳福!” 予楚话刚说完,门外侍卫开口道:“启禀公主,子品公子送了补品来,知道公主不方便见他,已经留下东西离开了。” 予越扑哧一笑,“这不就是一个?” 予楚哪还有多余的功夫应付子品,无视予越打趣的眼神,只道:“先放着吧!” “这两天你可曾去过予齐那里?”予楚问道。 予越收起嘻嘻哈哈,回道:“她已经从宫中搬回了府,这些天也不曾让人探视,据说得封孝齐公主之后,不少原本疏远的官员也开始去她府中巴结,她往日里受够了白眼,现下身子又不爽利,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气,全都给哄了出来。我倒是有心让人去送了东西,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东西是留下来了,可管家说,她生过病以后性情大变,发了怒便要打骂下人,听说王君劝了几句,还挨了她一巴掌,说是他生了异心,瞧不起她,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竟然有这种事?”予楚不免唏嘘。虽然也知道在她府上,对突然的变故定然是可了劲折腾,但这般失态,还是有些怪异。 “是啊,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更不知道那天母皇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对予楚而言,虽同情予齐的遭遇,但同为公主,毕竟还是对手。 “予燕这几日倒是清净了些,在朝堂上也少了些冷言冷语。” 予越道:“还不是前几日被母皇训斥了,现下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予楚挑眉道:“你觉得她是会夹着尾巴做人的人?我倒觉得,她没准和这次行刺的人有些关联。” 予越不解道:“怎么可能?她不是也被刺客伤了吗?” “那你看她可有丝毫损害,这次虽说被训斥,但谁又好些,且不说我,就是予秦也受了伤,可她当时在予齐发病时便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忧虑重重,仿佛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予越原本不信的,被予楚这么一说,也觉得当时予燕有些反常。“可是,她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母皇下手?” “所以这才是奇怪之处。当日我审讯那几名刺客,供出的是燕国人,但以那些燕国刺客的数量,城中若是没有内应,恐怕早就被察觉了。” 予越倒是听予楚说了燕国刺客的事,到最后不了了之,只能是母皇的心思了。 予楚也就随意说起,既然姬妏都已经不再追究了,她也没有捏着不放的理由。 管家在书房外敲了敲门,恭敬道:“公主,谢府小姐又送来了请帖。” 予楚上一次被谢谨邀约出门游玩,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其实是怕又会见到谢昭,不管她心里还恨不恨,这个人她早已经决定放下了,在朝堂上见面就算了,私下里再有接触,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情。 “回了吧,就说等改日有空再去。” 管家却道:“原本老奴已经这般替您回复过了,可是谢家小姐不依不饶,执意要您赏脸。” 予越搞不清状况,问道:“怎么回事?” 予楚道:“也不知道谢谨是听说了什么,知道父君有意为我挑选王君,便想着拉拢一下我和她哥。” 予越却是眼睛一亮,给了予楚一个会心的笑容,“怎么能不去,美男在前,多多益善。不过她是撮合你和她大哥呢,还是她二哥呢?谢允深居简出,据称也是温润端方,特立独行。谢昭就更不用说了,长安第一公子,相貌家世性情,啧啧啧,据说当日面对一众刺客,那些文官都吓破了胆,只有谢昭仗剑而立。” 予楚没好气道:“既然你这么恭维谢昭,干脆让父君为你往谢家下一道聘书!” 予越却是一震,“千万别,这等优秀的男人,落到我手里可就是糟蹋了!更何况,我也受不了这些大家公子的礼数周密,就像是一个被框住的假面之人。” 予楚笑她:“你又从哪里学来这些话,假面?礼数?这些东西,本就是应该的,如果大家公子个个同江湖草莽一样,肆意独行,这大周岂不乱了!” “我还真想过,哪天等这天下安稳了,不做这公主,去一个世外桃源,过神仙般的日子。” 予楚想起了过往,叹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这般潇洒,这世上也从来就没有世外桃源。” 予越问道:“那四姐你最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母皇那样的日子。”予楚低低道,这世上千百条路,而她最想走的是至尊之路。 予越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 予楚最后还是答应了谢谨的邀请,管家被谢府送信的人缠的不堪其扰,那丢失的金钗又毫无下落,还好,总算解决了一个麻烦,管家正这般想着,谁知,又有人通传,说谢府的下人求见,管家以为又是谢谨派来的人,有些恼意,“公主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那小厮一愣,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捧了过去,交给管家道:“小的是来送这个。” 管家打开一看,脸色由阴转晴,忙让人好生招待着。她带着东西,去了公主寝楼。 予楚心情不快,又想起今日还没曾派人去给王之泓送信,立在桌前,备好笔墨纸砚,却又没什么兴致写,便作罢了。 门外通传,管家笑着走了进来,“公主这金钗找到了!” 予楚闻言,转过身去,把手中的毛笔一放,“怎么找到的?” 管家方才已经问了清楚,虽怕公主责备,却还是如实道:“是侍候公主的小侍陵儿偷偷拿去当了,换来的钱救他生病的父亲了。” 予楚一向治下严厉,在她心中,人情可有,但规矩更不可废。为了父亲生病,便能偷主人的东西典当,哪一日,便能因为别的事而背叛。这种人,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同情,“给他点银子,让他滚吧。” 管家知道,这已经算是对陵儿慈悲了。管家正要离去,却听予楚又问:“怎么找回来的?” “是谢家的小厮送来的,他说,是他家大公子无意间遇见了,便赎了回来。” 予楚身子僵住,是谢昭,不知道他看到这金钗,想到的会是什么,手指收紧,连被金钗刺痛都不放开。 予楚走到床前,拉开床头木屉,将金钗随手一丢,“知道了,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管家有些搞不懂了,明明公主很在乎这个金钗,怎么看她的举动,又像是不在乎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有一个人彻底炮灰,大家可以猜想一下是谁。另外,有期待洛阳小霸王上线的吗,现在看来,他35章出现有点难。不如让将军多停留一会儿。 第34章 相见无欢 夜,太傅府 王之泓房里还亮着,他一个人在烛光下,看着纸张铺满桌子,初看娟秀却又带着锋芒的笔迹,似乎能映出无数个她,说着缠绵的情话。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态,他不抗拒这些书信,却也不提笔回复,那人恐怕也并不想要他的回复,就像一个狩猎的人,她在乎的是如何一箭射中的畅快淋漓与势在必得,而不是看着猎物自己慢吞吞地走进牢笼。 没错,那就是一个牢笼,锁住人,锁住心。 府里早已经大门紧闭,今日的书信不会再来,王之泓心里突然多了一份惆怅与失落,他从不知有一日诗词歌赋原来比兵法更让人期待。 他合衣躺在床上,一双手枕在脑下,他终于为了自己想了很多,王之泓要共度终生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似笑非笑的脸,眼中藏着城府与算计,有时冷漠地睥睨,有时蛊惑地勾唇,对身份地位极其看重,又能在千钧一刻出手救人,到头来,却全是姬予楚。 他一只手蒙住眼睛,她却还是能在他的脑子里,慵懒地道一句,王之泓,你认输吧。 ———————— 予楚既然应下了谢谨的邀约,便不能不去。予楚本对冬日严寒十分抗拒,可今日倒放了暖阳。 心英为予楚披上衣衫,束紧腰带,却又还觉不够,又从柜子里取出白裘斗篷,嘴里还埋怨道:“这谢小姐有事便来府上就是了,何必让公主出去,万一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予楚抬起胳膊,一边道:“她是想让我去见见谢昭。” 心英“啊”了一声,“那公主还答应去,毕竟……” 予楚倏地笑了,眸中尽是冷锐之光,“本宫有什么好怕的,只怕这次见完,她们绝对不会想安排下一次了。” 心英懵懂地点头,听予楚又问:“子品最近在做什么?” 心英回道:“除了昨日给公主送了东西来,其余时间皆在房里,没有和什么人来往。不过,这几日,试图来府中不轨的人倒有几个,都被萧离带人制服了。听说身手还不错,却不肯说真正目的,只说为了行窃。” 予楚自然不信,“行窃,跑到守卫森严的公主府行窃,这理由也太荒谬了吧。” 心英又问了句,“今天还要带着萧离吗?上次公主出门险些受伤,还是王大将军出手相救,带着他终归更安全些。” “又快给王之泓送药了吧?”予楚听她提起王之泓,又想起这事来。 心英一笑,“公主只惦记着送药,怎么不去探望探望,依心英看,王将军的伤怕是早就好了!” 予楚闻言也笑,“他是铁打的,就算什么都不用,也能痊愈。药还是继续送,有个词叫睹物思人。” 予楚让人叫子品来见,子品很快来了,不知道为何,予楚几日没见他,却觉得他憔悴许多。 子品还是那副笑容,道:“见过公主。” 予楚以为他是病了,还是给了他一个选择,“今日本宫要出去,你可要一同去?。” 子品脸上笑容一滞,竟然没有往日的对答流利,他脸色有些惨白,看得予楚都有些奇怪,不过,很快他又答应了下来,“公主请容子品回去更衣。” 予楚打量了他一眼,他虽然精神欠佳,但一身衣衫却十分得体,“不必了,本宫瞧你身上这套已是很好。” 子品平日里对予楚的话从未有过任何违抗,但这次他坚持道:“请容子品回去更衣。” 予楚只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了。心英在子品出门后,道:“怎么我今日觉得子品有些反常呢?” 直到子品去而复返,予楚才觉出不同,子品不同往常着了一身红衣,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也带了些红晕。 察觉予楚的注视,子品回之一笑。两人临上马车前,子品大着胆子握住予楚的手,执着地牵着。 予楚没甩开,只觉得今日子品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她想知道子品究竟想做什么? 虽有萧离护卫在旁,心英远远送车队离去,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不能安稳。 谢谨约在城外的一处田园之中,这里是谢家所有,虽已冬日,但倒逆气候,仍旧一片绿意葱葱。 谢谨早已带人等候在此,见予楚的马车到来,迎了过去。 只是她掀开车帘,却没曾想里面竟然还有一人,她虽然只同这人有一面之缘,但也知道他是予楚府里的男人。 还是予楚先开口,“怎么有兴致出门?” 谢谨也收起一些尴尬,道:“来,等你到了这个地方,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悠然见南山之意。” 予楚被她扶着下了车,子品跟在后面,萧离也一同跟随,他护卫公主安危,寸步不离。 予楚确实没曾想,这里风光竟然这么好,在她的世界里常年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样简单的岁月已经很少见,倒真的有些心旷神怡。 谢谨看予楚脸上的神色,笑道:“我上次去你府上时,便觉得少了一丝生气,何不在府中空出一块地来,也弄些菜来种,享享田园之乐?” 在自己的府中种菜,予楚倒是真不敢想,谢谨又道:“没准啊,你以后的王君会喜欢。”说完又大笑了起来。 予楚也一笑,王之泓会喜欢这东西才怪,他估计会喜欢她府里的校场和兵器。这么一想,予楚又突然愣住了,她怎么就直接想到王之泓了呢,难道在她的心里,王君的位置,已经是非王之泓不可了吗? 只是予楚身后的两人却没有开怀的心思,萧离面不改色,子品黯然失神。 “你又听说了什么?” 谢谨神秘道:“我的消息自然灵通得很,也一直为你挂心着呢!前些日子听说你遇险,还是缠着我大哥,他才肯说出实情。” 予楚这才想到,今日并没有见到谢昭,看来是她多虑了。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谢昭从一片绿色中走出,月白色锦袍显得长身玉立,袖子卷起,又多了一些随意惬然。 除了予楚的引人注目,谢昭第二眼看到的便是一身红衣的子品。 谢谨估计是想给两人创造机会,故意道:“我刚还还想起有什么事情没处理,予楚,就让我大哥先陪你逛逛。” 予楚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谢谨已经跑远了。子品的身份不明,予楚当着他的面,自然不能对谢昭发火,免得传到有心人耳朵里。 予楚和谢昭走在前面,子品正想随行,却被萧离拉住,子品看他一眼,萧离眼角却连一丝想解释的余光都没有。 谢昭虽未回头,但以他的功力,可以知晓身后没有人再跟来。他终于开口,“你的伤可好?” 予楚笑了,反问:“伤?你是说三年前的还是现在的?” 谢昭眸中一痛,“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予楚眼神中连一丝波动都不曾有,“别说什么对不起,本宫早就听腻了。” “我也是今日来这里才知道谨之的想法,你放心,我会告诉她,不要再撮合了。” 是啊,不是谢谨又会是谁,当年是他放手,到现在,还能指望他再重新拾起吗?“不必了,谨之怎么想的本宫不在乎,只要你谢大人,谢大公子立场坚定,对本宫自然没有什么困扰。” 隔了这几年,谢昭终于可以说一句,“你长大了。” 予楚也回他,“本宫已经成年了,不是当年那个太过天真的小丫头。” “听谨之说,你要娶王君了?”谢昭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提起,多年前,他曾以为那个位置是只属于他的。 “怎么,难道谢大人也想为本宫介绍青年才俊?只不过到时候,还请谢大人一并告知对方,本宫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什么样的性情,什么样的虚伪与无耻!” 两人之间永远不会有一笑泯恩仇的一天,有些过去永远也不可能云淡风轻的提起。 两人就这样站着,再无对话,予楚开口只会是刺痛他,而谢昭开口只会是无尽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喽,这期有榜我会努力更文的,要完成基本数额。开头就是将军啦,大家还是要相信,将军才是官配,已经盖章!!! 第35章 舍身赴死 等谢谨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出来,只不过没有她想象的相谈甚欢的场面。 反而是予楚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随后牵住子品的手,对谢谨道:“谨之,今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奈何……”说着温柔地看着子品笑了。 谢谨也只能道:“等你以后什么时候想来这里散心,大可以告诉我,我随时陪你来这,就像我们儿时那般。” 予楚爽朗地答应了,“好,一言为定。” 谢谨注视着一行人离去,方才予楚偶尔流露出的对子品的柔情蜜意她不是看不到,看来今日实在是鲁莽了。 谢谨转头看去,谢昭还站在原地,也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他的眼神悠远,像看着他们,又像是飘向了未知的边界。 她走了过去,还未开口,谢昭便道:“谨之,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我和她没有可能了。” 今日谢昭本是休沐在府,是谢谨央着他来了这里,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予楚,那一刻,谢昭便明白了谢谨的心思。 “好吧,我承认我做这事太欠缺考虑了,只不过,大哥,难道你不觉得,你和予楚之间很般配吗?”在谢谨的心里,大哥是最好的兄长,予楚是儿时最好的朋友,这两人若有一日结成连理,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只是她还是没明白,予楚的拒绝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子品吗?那个人是好,可真的比得上哥哥吗? “这世间的情爱,若是只有般配这么简单,便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谢昭说着已经走远,风中还带着一丝叹息。 等他走了,谢谨才省觉谢昭方才的话哪里不对,或者说是有些古怪,什么叫两人没有可能了? 马车悠悠地在路上行驶着,车内的两人却各有心事。 可子品的目光太过灼热,予楚想忽略都不能,“怎么?” 子品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只是想把公主永远记在心里。” 面对一个男子突如其来的剖白心迹,予楚就算再淡定,也会有一丝反应,“本宫现在不就在你眼前吗?” 今日的子品太不像那个谦恭的子品,“子品今生能和公主相识,是子品最大的荣幸,也许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予楚听过太多这样的奉承之语,可子品的话里却带着最后的真挚,她只能试探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吗?” 子品刚要张口,马车突然一倾,予楚身子向前而去,被子品一把抱住,他整个人垫在下面。予楚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萧离已经命令道:“来人,保护公主!” 又是刺客?马车倾而未倒,又有箭射了进来,却稳稳扎进车窗上,像是一种威胁,逼着马车里的人出来。 予楚稳定心绪,从子品身上起来,一把将他拉起,两人都没有受伤,外面一片厮杀声,予楚一把掀起车帘,萧离单手持剑,已经连杀数人,可这群黑衣人却只让人缠住他,不对他动任何杀招。 予楚从一旁取出剑来,自从屡次遭袭,她便常在身旁备下兵器,眼下正是用到了。 那群黑衣人里的头目,冲着几人使了眼色,那些人便转了进攻目标,对着马车这边杀了过来,一下子落在马车车顶上,予楚撑住身体,从马车上翻了下去,又想起子品还在车里,回身挡住那已经刺下的剑。 予楚伸出手去,对子品道:“快出来!” 子品却有些犹豫,予楚急道:“你愣什么!” 子品咬牙,把手搭在予楚手里,予楚一用力,把人带了出来。萧离刚从合围中出来,正要把予楚带到身边,又被人围住,他眼神中闪过怒意,一招比一招狠辣,剑在手中如扇挥舞,鲜血从那群人脖子中喷涌而出。 随从侍卫把予楚和子品挡在身后,那群人却从背后拉开了弓箭,对着几人瞄准,在予楚和子品之间来回移动。 子品已是一头冷汗,看来这群人是不取了性命誓不罢休,既然如此,那他就成全了他们。 两箭离弦而出,侍卫们挥剑拦挡,箭镞又至,顷刻间,几人已经中箭,从予楚的身前倒了下去。 萧离一记旋身而起,尸首一地纵横。予楚却危在旦夕,那刺客把箭瞄准了她的胸口,千钧一发间,子品一把推开她,把她推向迎过来的萧离的怀里。 “子品!”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子品身前已经插满了箭,随着冲击之力倒在了地上。 萧离把予楚抱住,余下的侍卫全挡在他们前面,可剩下的几名刺客却不恋战,在射中了子品之后,一声哨响,全都撤退! 予楚推开萧离,冲着子品奔了过去,把他的身子揽在怀里,子品的红衣已经被鲜血染遍,奄奄一息,嘴里还不停地吐着鲜红的血,予楚对刺杀并不陌生,可每一次她都能化险为夷,不是没有人死,那些侍卫,也都是保护她多年的,可子品如今的样子,还是触动了她心底柔软的部分,她颤抖着从袖中抽出白绢,不断擦拭着他的脸。 予楚白裘斗篷已经红痕斑驳,带着独特的美感,却是死亡的气息染就。她唤着子品的名字,“子品,坚持住,本宫带你回去救治,你一定能活下来!”予楚知道是子品推开了她,挡住了那些箭,如果不是他,现在身体一片残破的人就是她。 子品却望着予楚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被喉间涌出的鲜血呛住,萧离蹲了下来,在他身上穴位一点,上涌的血被止住。 子品虚弱地道:“公主,能不能……让他们离远一些,子品有些话想对你说。” “别说了,本宫先带你回去!” 子品却用尽最大的力量拦住她,“不用了,我是活……不成了,只求公主能听我说完这些话……” 予楚抿住嘴唇,最后还是妥协,给了萧离一个眼神,萧离只好会意地命令其余人向后退去。 子品突然笑了,咳嗽了几声,声音低微,予楚凑近了才听得到,“公主,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日里,长安街头,你曾经救过一个乞儿。” “那个乞儿浑身瘦弱,被一群人殴打,却只是因为……偷了一串冰糖葫芦。那一天……是那个乞儿母亲的生辰,重病在床,他……只是想拿一串……糖葫芦去哄母亲开心。” “他以为自己就快被打死了,却听见……听见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拦住了那些人,眼前已经被鲜血蒙住,而那个声音……却从此在他脑子里……记了好多年。他终于擦干脸上的血,却看到一个绝美的少女和一个同样俊美的少年郎……” 三年前的很多事予楚都想忘记,就连她自己都不想再想起,可这一刻,她还是记起了当年那个快要被打死的孩子,并非是因为记住了他的长相,事实上,她早已忘记那人叫什么,只是因为,这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豆蔻少女,生平中第一次因为在情人的面前,施舍了她的善心。 “你就是那个乞儿?” 子品的眼睛里流出了泪,“那个少女是我见过最……最美丽的人,她给了我世间最想要的东西。” 当年予楚和谢昭一起游玩,围观了这一幕,纵然少年时,予楚也并非一个滥发善心之人,一切都是因缘巧遇,她用一只玉手镯从那个小贩的手中把整靶糖葫芦全都买下,然后亲手放进那个乞儿手里,“这些……都是你的了!” 谢昭纵容地笑着,又掏出银子把那只手镯换了回来,拉过她的身子,把玉手镯又戴在如玉般的皓腕上。 予楚又冷冷地对那些那人的无赖道:“天子脚下,也敢如此放肆,信不信本姑娘一句话,你们立刻就能把京兆尹的牢底坐穿!” 纵然年少,但予楚浑身散发的气场,便可知此人非富即贵,那些人忙跪下赔礼,随后灰溜溜离去。 予楚甚至没有再多看那个乞儿一眼,当年的她眼里能看得进的男子也只有谢昭一人。如果没有人再度提起,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更不会知道,曾有一个人,把她忘却的事记在了心底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那,炮灰的就只是子品了,毫无疑问。不过他的死,埋下一个伏笔,到后面会揭开,大家仔细看哦,其实谢昭当年和女主在一起是非常甜的。将军也从一开始不受大家期待,开始正式晋级官配之路。喜欢的收藏吧,看文的出来冒个泡泡吧。 第36章 子品之死 子品吸了口气,他只怕这些话不说出口,这辈子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年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回到了勉强称为家的破棚子里,他献宝一样想把糖葫芦送到娘的嘴边,可娘的身体已经凉了,僵了,再也尝不到这滋味。被重重打伤时他没有哭,饿到没有力气时他也没有哭,可母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一头白发,满脸皱纹,他却没有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他嚎啕大哭起来,却又吵到了旁边棚子里的几个懒散的老乞丐,骂骂咧咧地碎了几句,还嫌他不止,又进来欲像平时一样踹他几脚,他还怕什么,他不要命地和几人厮打起来,几个老乞丐被他打的鼻青脸肿。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可却没有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他在外卖身为奴为母亲乞得一副棺材,可回到那熟悉的破棚子,他却以为自己去错了地方。 再也没有什么棚子,只有一地灰烬,他摸了摸那些灰还有些温热,可是他的娘呢,他的娘去了哪里? 后来还是一个小乞儿告诉他,是那几个老乞丐一把火烧了这里,包括他娘的遗体。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他躺进了那片灰烬里。 将那个已经无用的棺材卖掉,他去最好的铁匠铺里买了一把刀,锋利无比,却只为了几个牲畜。他蹲守几日,终于等到那几个老乞丐露面。 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几人跪地求饶时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杀了他们,一了百了,只是对不起那个要收他为奴的主家了。 冰冷的囚牢里,就连老鼠的叫声都是好听的,比起曾住过的那些漏雨的散发着臭味的棚子,这里除了不见天日,简直好了太多。他大口大口吃着馊的牢饭,也是他的断头饭,娘曾经说过,宁愿做个撑死鬼,也总比饿死强,这样下辈子才有力气投胎个好人家。 时辰到了,他等着,等着人把他带出去,砍头。可是到最后,他的牢门开了,却进来了一个蒙面的人,身后几人恭敬地跟随着。 “有人已经替你死了,从今往后,你的命交给了我。” “你的名字,叫子品。” 阴差阳错,他改头换面,再也不必过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有人日日教他学习礼仪,教他识字弹琴,换上锦衣华服,铜镜之中的人于他而言竟然如此陌生。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日他竟然会再度见到她,准确地说是她的画像,他问向教引公公,“这是谁?” 教引公公颇为赏识地看了他一眼,“不错啊,从这一堆画像里能选出身份最尊贵的来,看来主人没有看错你!” 子品牢记谨言慎行,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情绪,只道:“这人长得最好看!” 教引公公并未多想,只道:“这是当今四公主,姬予楚,也是大周第一美人,不过你要明白,这张脸对人的吸引力再大,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分,你只是一个棋子,是主人安插的眼线,主人可以将你派到公主的身边,也可以把你安插到一个小小官员身边,全看你是否争气!” 公主,她竟然会是公主?子品不是不震惊,可是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那份夺魂摄魄的美丽虽青涩,但终有一日,她会绽放荣光,只是什么样的男子才配的上她呢? 子品苦笑,“所以,我的接近,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哪怕,哪怕……这份预谋出自我的私心。我费尽心思了解了……那个少年……郎的身份,我又挖空心思……地模仿他的一切,知道他最喜……欢穿白色,因为我知道我所做的这些,你总会看在眼里。我也想,有一日你会不会……因为这份相似,你会喜欢我一点……点。”可谢昭却还是并非他能完全模仿的了的,要不然为何公主从不肯给他一丝回应,他终究还是一个赝品。 予楚身子一震,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让她想起谢昭,也正是因为太像谢昭,她才愈发地拒绝子品的靠近,甚至有时还会利用子品来打击谢昭。不知道子品知道这些,会不会更加无奈。她以为她和谢昭那些少年**,只属于他们,却原来,子品知道她和谢昭的过往,也在暗处默默地创造另一个谢昭。 “我成了……那群人里做的最好的一个,我换了身份,进了你的府邸,我多想忘掉那些任务,就这样陪在……你的身边,哪怕做一个下人……也是好的。”子品并没说这三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也没有说到底他用了多少功夫,才会做到这一切,更没有说,在他学会画画之时,第一个绘的便是她的画像,从此看了一千多个日夜。 予楚不忍心再听了,子品的卑微的爱慕,潜藏的心意,她只觉得无法回应。“别说了,本宫带你回去,到时候,你想留下便留下。”予楚许下承诺。 子品抓住了予楚的衣领,在她耳畔道:“其实,公主不……必为了子品的死而……内疚,我早就知……道今日会有人行刺,那些……人不是冲着公主,而是冲……着我来。府里面……不间断的刺客便是她们给我的威胁与警示,我没有完……成她们交……给我的任务,已是变节,知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公主府里戒备……森严,现在的子……品恐怕连和公主说……这些话的资……格都没有。我今日来,便……没有想着活着回……回去!” 予楚这才想明白为何今日连心英都觉出子品太过不同,明知一死,却还是舍身赴死,所以他才会在她邀他一同出门时,脸色惨白,谁也不能在踏上死亡之路时这般从容。他的犹豫与无可奈何,予楚此刻竟然都能想象得到。 予楚低哑着声音问道:“你为何这么傻,如果你肯告诉本宫,本宫就算用尽整个公主府力量,也能保住你的性命。” “子品这辈……子都不愿拒绝公主,公主邀我,子品心中……有怎样的欢喜,公主可……知?而且,子品能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就算我守得住……秘密,只怕她们也信不过我,还是会杀了我……,子品这些日子能和公主……一起度过,已是此……生之幸,这份福气也到了用尽的时候……” “子品一生……从没有什么东西属于自己,就连名字……也是别人的,我只愿自己在……将死之时,公主不要再将我当做旁人,只要能……在每年的今日,想起子品一瞬,子品便死而无憾了……” 所以,这才是他今日着了一身与往日风格皆不同的红衣的缘由,不再做一个像谢昭的男人,只求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能做回自己,用这血般的颜色在心爱之人心里留下一抹重彩? “究竟是谁想要杀你?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呦,最近缺少一种激情,我要虐人,洛阳小霸王争取早日上线被虐。 第37章 退而不朝 子品也想将一切都告诉她,可是他不能,如果她知道了那人的身份,那人便会从暗处转向明处,不顾一切地对付她。 可予楚不能不在乎,有人从三年前就定下计谋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这份心机,那个藏在阴谋背后的人,将会是她的心腹大患。 可子品只能告诉她,“她们交给我最后的任务,便是……对你下毒!” 予楚立刻问道:“什么毒?” “她们让人交给……我的,让我下在你的饮食……之中,一开……始我用借口……来搪塞,只说公主小心谨慎,不许旁人……沾手,一切吃……用均经过府中……大夫查看。可谁知,她们竟然寻到了一……种特殊的**,此毒无色无味,即便是宫中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也不……能验出。我试探着问出,这**……的功用,她们却绝口不提。只要我在冬至之前务必做到!” “冬至?”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予楚无法不想的更多,为何一切都在和祭天之礼有着莫大的关联,难道,当初那群隐藏在幕后之人计划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子品的声音发出已经十分艰难,“对。我心中充满……疑窦,暗中将这些药取出一……部分偷偷喂给府中养的小狗,却没有什……么改变,我更加不解了,……可谁知道,没过多久,这些小狗并没……有死,却剧烈抽搐。” 予楚瞬间睁大了双眼,“你是说,它们抽搐不止,却不至于丧命。” “是。我的行为……摆脱不了她们的监视,包括我……把药藏起……来,并没有放进公……主的饮食里,她们几次传信逼迫,我却不闻……不问,从那时,我就知道,恐……怕我离死期不远了,所以,这些日子都是我偷来的,如今,能死在公……主的怀里,子品心……满意足了……”子品说到这里嘴里又开始涌吐鲜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予楚抱紧他的身子,一边问:“是谁,到底是谁?” 子品却摇着头,终究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他挣扎着,拉过予楚的手,染血的指尖在她的手心轻轻滑动,留下一道血痕,还没有写完,便再无气息,手从予楚的手心垂了下去。 如果说,子品是敌人派来的棋子,对自己有莫大的威胁,但他何尝又不是自己的助力呢,如果不是他把下毒之事压下,那么,今日的自己会是何等光景呢?可子品已经无法回答她了,他的身体已经冷了。 官道上寂静荒芜,墨衣侍卫围着一个女子,女子白裘上如雪中红梅,抱着一个已经永久沉睡的人,一动不动。 萧离蹲在她的身边,她的眼神是放空的,不是悲伤,却是一种深深的迷惘。 “为什么,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刻,会发生那么多的事。这些守住秘密的人,究竟值得吗?”就像子品,像谢昭,有那么多秘密藏在心底,到头来,没有人会因为这些秘密而松一口气。 萧离知道这些话,并不是在问他,更像是在问她自己。 一边的侍卫走过来问道:“公主,还是即刻回去吧。”他向周围扫视一眼,“这里毕竟不安全。” 予楚看向怀里的子品,和满地的尸体,良久才道:“回去吧。把他们都带回去!”他们指的当然是子品和府中丧生的侍卫。 予楚回了府,子品的遗体已经交给萧离前去安置。她身上满是骇人的血迹,就这般行走在府中。 心英迎了出来,却被吓了一跳,“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说着就要好好查看一翻。 予楚却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心英的身上,心英慌忙撑住,只听予楚低声道:“不是我的血,是子品的。” 心英这才注意,子品并没有一起回来,“那子品呢?” 予楚闭上了眼,嘴唇翕动,“死了……” “死了?”心英有满肚子的疑惑想问个清楚,可是现在公主这般状况,她哪里还敢多问,只能把人扶进寝楼之中。 房间里热气熏腾,予楚甚至连去府中温泉中沐浴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心英帮她脱去了衣服,可这上面又全是子品的血,她只能先收了起来。 予楚坐在浴桶中,心英拿起软巾蘸湿了,轻轻帮她擦拭。予楚一直闭着眼睛,整个人比起今日出门之时疲惫了千百倍,心英从小就侍候她,虽是主仆,但情谊非常,心疼道:“公主,您有什么烦心事,说给心英听好吗,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予楚很久才睁开眼,动了动嘴唇,“我在想些事情,还找不到头绪。” “那子品的事?” 予楚白皙的手臂自水中伸出,站起身来,水雾缭绕间,她的声音缥缈到听不真切,“着人办理他的后事,务必让众人皆知,楚公主府最得宠的公子遇刺,本宫心痛难解。” 心英却不明白,这是为何?就算子品的死给了公主打击,但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不好吧。 “可王将军那里该怎么做?”心英更想问,您如今把子品抬到这种地步,王将军那里怕是不大好看吧! 可予楚自有她的打算,或者说,她并不能顾及那么多,这些世事无常,突如其变。 “王之泓那里,先停一停吧!” 心英只能点头,帮予楚换了干净的寝衣,扶她到床上歇着,吩咐了管家这事之后,又回到了房间,守在予楚身边,也许太过劳心,予楚很快睡下,却睡不踏实,额头也出着汗。心英关上房门,正想让人端些热水过来,谁知却在门口碰到了萧离。 心英吓了一跳,又压低声音, “你怎么来了?” 萧离是个怪人,心英一直知道,他只听公主的,甚至之前,公主对他也十分信赖,但最近,公主却总在疏远他。 萧离答非所问,“她睡下了?” 心英指了指里面,“睡得不踏实。”萧离对公主从不离身,今日之事,他必定知道的清清楚楚。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子品又是怎么死的?” 萧离却只透过门看向里面,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直到很久,才转身离去,又丢给心英一句话,“你可以等公主醒来去问她。”言下之意,既然她还没有告诉你,那他也不会说出去。 第二日早朝,予楚派人递了折子,只说自己病了,不能上朝,姬妏还派了太医来看,送了些补品过来。 朝堂上空出的位置,还是引起人的猜测,毕竟几位公主得皇帝教诲,平日里很少告假。 王之泓也看向那个空了的位置,整整一个早朝,他甚至都没有听进去究竟身边的人上了什么奏折,谁又遭到了弹劾,这才察觉自己出神太久。 下了朝,也没有那个熟悉的宫人来送些缠绵悱恻的情信,王之泓一刻未停地走下台阶,身边的人却有议论。 “今日这四公主怎么没上朝呢?这孝齐公主有病,难道这四公主也病了?”其余公主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封号,因而提起时总以行序或名讳来称呼。 这些琐碎之言却进了王之泓的耳朵,他停了一下,难道那人病了? 却听另一个官员道:“哪里是病了,恐怕正是心力憔悴,我听人说是四公主府里的一个公子死了,公主伤心之下,在府中卧床不起呢!” “什么公子?不就是一个男人吗,这些公主身边何曾缺过,我看你的话还真不怎么靠谱!”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这男子是四公主身边最亲近,也最得宠的一个,长得俊美秀致,这四公主常常让其随侍左右,男人多的是,但可心的男子死了,怎么不得伤心个几日,才是人之常情啊?” “看不出这四公主倒是一个痴情女子!” 两人又笑起来,一瞥之下竟然见王之泓正和她们并排。突然想起来,这四公主好像和这王将军还有些纠葛,突然恼恨起方才的碎言。只讪讪地一笑,看着这位大将军面不改色地从她们身边走过。不得不佩服,果然是沙场上下来的男人,度量就是非一般男子所能比。 作者有话要说: 子品作为一个超级大炮灰,死都死了三章,阿城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第38章 《夺宫》番外 可略 两年后 如今后宫之中只有两人,一位是出自沐家的皇后沐清,与帝育有一子一女,双生。皇子每日缠在皇后,太女却由皇上亲自照料。另一位却是宠幸远在皇后之上的贵君,出自徐家,乃是徐家家主徐玫的义弟。 一年半前进宫,听说之前大病一场,一直在徐家休养。进宫之后,皇帝十分宠爱,于是大臣们不免好奇这贵君的模样,皇后沐清毕竟已是大家公子之首,但陛下产子之后,几乎夜夜留宿在贵君的思璃殿。 宫宴之时,朝中大臣倒是有缘得见,不过之后却大惊,这贵君的模样像极了已故的太后黎逊,如今朝中有不少新晋官员,以前并不曾见过黎逊,因而见一些老臣脸上惊慌的样子,不免追问,但诸位大臣却三缄其口,不肯多说一个字。 历史总是由胜者书写,连袂登基之后,并未刻意让人隐去在楚云阁那段,但史书却记载帝忍辱负重,潜伏敌营十载。而和黎逊之间的关系更没人敢再提,只有些野史上还记载分毫,也都成了一段佳话,而不是皇室丑闻。 皇后沐清却突然下旨为皇上广纳侍子,宫中人知晓这是皇后妒忌贵君,要来用新人去分走他的恩宠。 于是三宫六院全都满满当当,贵君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同皇后大闹一场,皇后却丝毫不让。 不过后宫侍君三千,却无一人获得皇帝宠幸,一个个翘首期盼,皇上却也只去贵君宫里和皇后宫中看望皇子太女。 连袂正在批阅奏折时,一新封的侍君前来送了亲自煮的杏花茶,恰好被贵君撞见,贵君只瞥了他一眼,长相倒还端正,不过一眼便知道是个有野心的,便道:“以后若是再让本宫见到你,便要你的命!” 那侍君抖了一抖,茶全都倒在了手上,烫的他嗷嗷叫,连袂这才抬起头来,只看着眼前人道:“黎郎——” 贵君却也像换了个人,眼里全是柔情,“知道你渴了,特地给你送了茶来。”说着便旁若无人的坐在她旁边。 那侍君见两人正要亲近,连忙退出去,却在宫门口碰上了同样端了东西的皇后,沐清道:“祝侍君怎么如此慌张?”随后瞧见他手中的茶盏,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人也想争宠,只是他依旧和声道:“皇上身边确实需要人照顾,不过本宫觉得兴许你偏殿里的楼侍人更合适。” 一句话便把他这颗棋子丢了,祝侍君这才明白,原来这性格不温不火的皇后才是狠角色,这后宫中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处在高位的。 只不过沐清并没进去,他知道如今他的袂儿更心疼黎逊,不过这宫里面不会有别的男人能超过他去,那么多男人,即使是黎逊,这辈子也都不会再有她的孩子了。这后宫三千也只是虚设而已,今晚她不是已经答应来陪自己了吗?他突然又想要个孩子了。 归元五年,初冬 清兰宫 下了一场大雪,宫里面倒是看着干净了些,不过这天却愈发的冷。昨日十五,连袂歇在了清兰宫,也许因着休沐,连袂并未早早离开,在沐清心里倒是难得的温存。 “再过些日子就到你的生辰了,今年想要什么?”连袂还闭着眼,略带慵懒的嗓音传到沐清的耳朵里。 沐清本就心情大好,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愉悦,侧着身子紧贴着她,“什么都可以?” 大早上的,连袂自然感觉到他的欲望,不过她可不想纵欲过度,一手扶在他胸膛上,不让他得逞,一边道:“昨晚还没够?我说的是东西,不要就算了。” 这时候不要更待何时,沐清一笑,“我们只有胥儿和宇儿两个孩子,再给我生一个。” 说起来连袂便头疼,她真的只想就这么两个孩子就够了,可是江山社稷为重,只一个皇女却是怎么都不稳妥的,她确实不想再生别人的孩子,罢了,就应了他吧。“明年吧。” 这便是答应了,不过沐清的私心又开始作祟,搂着她的身子,轻声在她耳畔道:“你真的不给他们生了?”他更想说是不是只有我才可以和你孕育子嗣。 “哪有他们,也不过就你和黎逊两个人。不早了,该起身了,我还要去看看胥儿,她的学业为重。”连袂说着便要起身,沐清却压下她的身子,在她还未阻止时便被他得逞了。 事后,沐清知道理亏,细心伺候她穿衣,“今晚还过来吗?宇儿也很想念你这个母皇。” 连袂一向疼爱孩子,便道:“好。午膳也带着宇儿一块过来吧。”言下之意,是要他今晚在她的寝宫歇息,沐清更加畅快,只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以往都是她偶尔宿在他清兰宫,他却是极少宿过她的寝宫,只不过黎逊却是隔三差五就去。 沐清招来身边的侍儿真儿,真儿会意,将沐清为皇上准备好的大氅拿来,沐清将一个贤夫的本分做到极致,体贴入微,直到连袂走了,他也没有感到失落,毕竟今日又许了他不是吗? 真儿帮沐清整理好衣衫,才道:“主子,皇上对您的恩宠才是实打实的,您有太女和皇子,这后宫中有哪个能与您相比?便是思璃殿那位,不也只有宠没有孩子吗?他日年老色衰,恐怕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沐清脸上却止住了笑,道:“比起这些来,本宫倒是宁愿不要,只要那如寻常夫妻的恩爱。如果让我与他换上一换,本宫也甘愿能夜夜陪心爱之人入梦,而不是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品琴轩内温温暖如春,是宫里楼侍君的住所,楼侍君进宫三年,不过却无所出,平日里恭谨慎言,除却皇后贵君,已经是宫里待的最久的人了。 因而新入宫的崔侍人与孟侍人便时常来拜会,想结交一番。楼侍君吩咐宫人砌好了茶,几人围着暖炉而坐。 崔侍人出身武将之家,长相不俗,又多了几分大家公子少有的英气,虽然不能同皇后贵君相比,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了,崔侍人性格直率,不懂得宫里的弯弯道道,同楼侍君便直接开口了,“前几日我见了皇上,虽然并不是直接召见,不过也着实醉心于皇上的风采,楼哥哥你在宫中待的久,对皇上有何看法?” 楼侍君最会做人,虽然也觉得这话问的不妥,但却还是没有直接指明他的冒失,倒是孟侍人察言观色,委婉道:“崔哥哥,在这宫里可是不能对皇上多加议论的,言多必失,我们背后的家族会受荣宠蒙荫,也会受牵连所累。” 崔侍君讪讪的不再开口,楼侍君倒是多看了孟侍人一眼,这人虽然没有崔侍人容颜出众,但却比他更有心机,这心机倒也不坏,否则就不会点明他了。 楼侍君对孟侍人道:“你可曾见过贵君?” 孟侍人摇了摇头,“自从进宫一月有余,除了见过皇上一面,去皇后宫里拜见过,便是来哥哥这里了。我也曾去贵君宫外求见过,却被拒绝了,据说是贵君最厌恶宫里的侍君侍人们,从不许他们进入他的寝殿。” 楼侍君笑着点了点头,“我同贵君也不熟络,三年前我还是侍人的时候便有一位祝侍君因为得罪了贵君,在贵君未到之前去勾引皇上,还曾对皇上下情药,贵君震怒,当着皇上的面便严惩了他,如今在冷宫里疯疯癫癫,比死还不堪。贵君的恩宠,可见一斑。” 崔侍人却有些不解,“之前我也曾听宫人说过,贵君几乎夜夜专房,一月之内,皇上大多宿在他那,可是皇后却有太女和皇子,贵君并无所出。听说贵君进宫也有四年多了。皇上和皇后却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崔侍人刚说完,孟侍人赶忙对他使了个眼色,这么说贵君无所出,难道这楼侍君不也是如此。还好看楼侍君脸色倒是并未介意。 但楼侍君不再谈此话题,崔侍人自觉无趣,过了一炷香时间,便告辞离去。屋内只剩楼孟二人时,楼侍君才慢慢开口,“你可知道,你像一个人?” “谁?”孟侍人直觉这个人很重要。 “贵君。”楼侍君慢慢吐出两个字,孟侍人心里一时喜,一时忧。其实早前他便觉得皇后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现在想来却只能是这个原因。喜的是皇上如此宠爱贵君,说不定也会因此垂青于他,忧的是万一皇后看他不顺眼,他的路还能走的长吗? “皇后和贵君之间……”孟侍人犹豫着道。 “你是想说,你该选谁?”楼侍君一言道破。孟侍人点了点头。 “难道你不认为这个时候,谁也不选才是最佳的选择吗?” “那万一,皇后和贵君都敌视与我呢?” 楼侍君不以为然,“难道你以为,皇后会觉得你比贵君的威胁更大吗?其实皇后才是最危险的,只要你不争宠争到贵君的面前,他只会懒得搭理,可皇后却像是操纵着后宫所有的棋子一般,任何人都在他掌握之中,包括你我。” 楼侍君看他呆楞的样子,继续道:“你觉得皇上如何?” 这不正是之前崔侍人所谈论的问题吗?不过孟侍人还是从心里回答道:“容颜绝世,气度不凡,又有权势的女人简直是……” “简直是对男人最好的情药。”楼侍君的话还是让孟侍人脸色一红,不过却有些期盼的问道:“哥哥侍寝时皇上她……” 楼侍君脸色一僵,不过他隐藏的好,孟侍人并没觉得不妥,“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孟侍人满意离去,他原本确实有意要投靠皇后,这样看来,他只需要按兵不动就可以了。 楼侍君身边的小侍出了来,他是楼侍君从家里带来的,十分忠心,见楼侍君拉拢孟侍人不由的道:“主子,您是选了孟侍人吗?” 楼侍君轻蔑地笑了笑,“这孟侍人不过五分像贵君,但只要有这五分,他便会挡在我的前头,我在这宫中待了三年,也许在那两位的眼里我已经待的够久了,所以我必须找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这孟侍人倒不错,看他命数了。” “可是皇上从未临幸过品琴轩,在后宫里,实在是不妥啊。”小侍担忧道。 楼侍君也陷入忧虑,他何尝不知,况且他当年一见到连袂,心便不再是自个儿的,若是能有一夕欢愉,自己还能得个孩子,这后半生便无憾了。所以,他必须得为自己谋划出路。 番外之后宫下 沐清带着宇儿去了连袂寝宫,胥儿很是开心,她是太女,平日里母皇的教导十分严肃,她每次想念父君都不能表现的太孩子气,怕惹了母皇的不悦,母皇却只说:“当年母皇和你一般大时,也每日学习为君之道,十分辛苦,也不明白为何你皇祖母为何要这么严厉,可直到母皇长大了,才懂得。你是要承担郑家江山的,让你早早的学习,才是真的对你的爱惜。”否则像连宜那般,误国又误己。 胥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今日连袂特许她休息半日,用过午膳就带着宇儿去玩了,身后一大帮宫人侍卫们跟着。 宫人砌好了茶,呈到皇上皇后面前,沐清品了一口,才道:“我怎么听说余水收养了一个男孩,她是真不打算成亲了?” 连袂点点头,“我也劝过她,可她执意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上的疤。” “想来不会,其实若是余水是男子,我倒是有些嫉妒她呢,她陪伴你的日子可不比我少。在你心里她的位置也不同旁人。”沐清笑着道。 “……”连袂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听说,连宜的病越来越重,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年后。” 沐清却不知道如何说,连宜本就该死在五年前,可却多活了这几年,连袂也没有亏待她,想来也算她自己的命数了。“我找洛神医给她看看吧,这样你也能安心些。” 连袂心里这才宽慰,拍了拍沐清的手,沐清握在手心里,难得的缠绵悱恻。只不过有宫人不识相的进了来,“皇上,皇后。”看了眼沐清脸色不睦,有些胆怯,却还是道:“贵君派人来问,今晚皇上是否还过去。” 沐清的手握得更紧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连袂看了他一眼,“朕手痛了。”沐清这才省觉自己竟然将愤恨这样表现出来了,松了松手,却并不放开。不过连袂却只淡淡回道:“让贵君今晚早些歇着吧,派人将朕备好的补品送去。” 沐清听了心底愤怒顿时消失,脸上带着笑,并未再计较连袂对黎逊的体贴。 不过只一晚上的功夫,黎逊就差点把思璃殿给拆了。次日从申时便从沐清手里把人给截去了,黎逊发起怒来可不是吃素的。 沐清脸色铁青,拳头攥了又攥,最后嘴角却勾出一个阴森的笑来,宇儿钻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父君这时的脸色可怕的紧。 真儿有意将宇儿接过去,沐清却不撒手。只道:“上次来的那个孟侍人,你找机会多让皇上见他几面。” 真儿知道沐清是想让孟侍人去分掉黎逊的宠,不过他不知道这个度该如何把握,竟犯傻的问了句,“那是否要安排孟侍人侍寝?” 话音刚落,沐清的眼神便瞧得他浑冷意,连忙跪下道:“是真儿糊涂了。” 沐清冷哼一声,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也配沾染他的人,“你以为本宫是真的想让孟侍人得宠吗?不过是为了膈应黎逊罢了,本宫就不信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人在,又比他年轻,他就能做的住,本宫倒要看看他能怎么闹!去做吧。” 真儿忙退下,宇儿不懂两人说的,只细声道:“父君,我怕……” 沐清轻轻拍了拍他的身子,袂儿说这儿子长得和自己小时候很像,果然还是自己的儿子啊,黎逊再得宠也不会有一个小黎逊出来。不过,他还是要以防万一。 这几日黎逊都霸占着连袂,还是让沐清找着空提了提这宫中分位之事,连袂对后宫里的其他男人并不在意,只让他看着办就是。 这晨昏定省黎逊是从来不去的,沐清对他也无可奈何,不过其他各宫各殿可是不敢含糊。 沐清便让人宣读了旨意,封楼侍君为贤君,崔侍人为侍臣,却破格封了孟侍人为侍君,其他人要么不动,要么只升了一级。 楼贤君知晓这名义上虽是皇上的旨意,却是皇后的意思。领头领旨谢恩,其他侍君侍人也都跪下谢恩。 沐清脸上带着清冷,也不多加客套,只随意说了几句,不过最后却道:“孟侍君,皇上可是很看中你,这侍寝之事向来是由皇上随心,要不然本宫倒是有心给你安排。”沐清只略略提点了一句。宫中众人看孟侍君的眼神便不一样了,仿佛这孟侍君某日便可以一跃成为后宫下一个徐贵君。 沐清没再多说便吩咐他们散了,后宫里以皇后为首,如今楼贤君的位置虽然还是不如贵君贵重,但却在位分上和贵君同等。因而巴结讨好之人不少,楼贤君还是如同以往一般和善,只是对孟侍君说了句把握时机。 思璃殿里,孝儿扶着黎逊起身,这两天他听得也不少,这时候不免对黎逊把话全都倒出来。 “主子,听说皇后前几日破格封的侍君里有一个孟侍君长得极像主子,皇上还见了几次,据说皇后还有意让他侍寝。”孝儿没有心机,若是徐公公还在,定然不会如此简单的一股脑都说给黎逊。可惜徐公公年纪大了,黎逊让他回老家养老了。 黎逊本就因为沐清的事不痛快,现在基本上是一点就着,不过连袂不在他也没办法。 晚上连袂过来,他又是一顿折腾,等到两人云雨初收,气喘吁吁倒在床上,连袂才察觉他又赌气了。 “怎么了?” 黎逊却不说,只在她脖子上又开始作怪,见连袂根本没那个心思了,这才罢手,却一下一下的抚着她光滑的背,“听说你又看上了一个?那人还长得像我。” “你说那个孟侍君?”黎逊瞥了她一眼好像在说,看,这不就把人放心里了。 “这宫里的男人我什么时候多看过一眼。那个孟侍君你不喜欢,我不见他不就行了。还是说你不知道这是沐清故意为之?你当初可是能在朝堂上指点江山的,如今这后宫里的弯弯道道却不如沐清看的明白啊!”连袂越想越觉得好笑。 “我不管,你只要敢让他侍寝,就别来找我。怎么一个两个都长的像我,还不都是沐清搞出来的鬼。”黎逊越说越气,最后竟伤感起来,“我如今都过而立之年了,你才二十有五。天天折腾你我自己也有点力不从心,当然怕你哪天另寻新欢。那个孟侍君年纪也就二十左右吧,当然不是我这个老男人能比的。反正你也不愿意给我生孩子,就让我那天老死在这思璃殿里一了百了。” 连袂听他说着说着竟然苦情起来,心里还得憋着笑,吻了吻他嘴角,“既然知道自己老了,我还总来你这里,还不是喜欢你,更何况你这全身上下,我觉得没有人能比的过。” 黎逊这才罢休,定定的看着她,“你说真的?” 连袂一记深吻回答他,黎逊意犹未尽,不依不饶的问,“那是和我在一块好,还是和沐清在一块好?” 连袂越来越想说他为老不尊,问的话这么直白,却不愿意告诉他,只说:“差不多吧。” 黎逊脸色一黑,“还是他更年轻力壮是吧!” “……” 见连袂那默认了的样子,醋意更浓,立刻扑倒她,没完没了的身体力行的证明。 不过最后连袂还是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他才满意。总归还是向着他的,黎逊嘴角翘的老高。 第二日,黎逊春风得意的竟罕见的出了宫门,还派人给那个孟侍君送了一个东海夜明珠,要孝儿告诉他千万别明珠暗投。 孟侍君一哆嗦,差点没接牢,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乱抱皇后大腿还是让自己不要有争宠之心呢? 黎逊去了连袂寝宫,还要孝儿带了胥儿爱吃的点心。连袂刚下朝回来,却碰上两个男人对峙的局面,沐清当然知道黎逊施恩孟侍君的事情,倒真是出乎他意料,也不知道是谁给黎逊出的主意。 黎逊拿了点心给了宇儿一块,宇儿欢喜地接过,“叔父也好久没见宇儿了,越长越像你母皇了。” 这孩子虽然是沐清的儿子,却也是连袂的骨血,黎逊对他倒也颇上心,难得是这孩子性格一点也不像沐清,最起码心思纯净。 沐清脸色不豫,明明是当伯伯的人,还好意思叫叔父。这儿子明明更像自己,没想到自己竟然低估了黎逊,他倒能忍住。 “本宫倒也忘了,贵君的生辰也快到了吧。”沐清当然是刻意的,而立之年过了哪里还还是生辰,是寿辰了吧。 黎逊牙齿咬的咯咯响,只瞪着沐清,连袂拉过他,“手怎么这么凉。”把一个手炉塞给他。 “姒儿,你上次说给我生辰礼物,我现在才想起来要什么。到时候我们去梨山泡温泉。”黎逊揽住连袂的腰,在她耳边亲密的说道。 沐清这次倒是十分淡然的说了句,“袂儿,你上次说生辰礼物许给我一个小皇女,我今日倒是想了一个极好的名字,就叫卿儿吧。正好应了我题给你那副字画,思卿如狂。” 黎逊搂住连袂腰间的手收紧,手里的暖炉都挡不住他的寒气。连袂只作未见,怨恼的看了沐清一眼,他凭空捏造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只是她的眼神看在黎逊眼里快成眉目传情了。 连袂抽身出来,抱了宇儿离开了。只留下两个男人,彼此间谁也不多看谁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夺宫番外,作为福利奉送。还有一更哦 第39章 将军心事 如果说予楚一日不朝,还能让人当做寻常,那三日不朝,便实在是怪异了,因而长安城中,几乎人人皆知,四公主至情至性,心爱之人为其而死,其亦为心爱之人忧郁成疾。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王之泓先是奉命巡视城防,又到了城郊校场去督视新招募的侍卫训练。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这些侍卫却都着着单衣,早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正想偷懒,早些回去,却听校尉吩咐,说是王大将军前来察看,忙都振奋了精神,非是对王之泓的敬佩与仰慕,而是早已听闻他治军严明,六亲不认,是个真正的铁血之人,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这些人倒也还有一分期盼,那就是不曾听说这王大将军折磨将士,对比起这个校尉来,顶多也就是看起来可怕一点。 谁曾知道,高兴地太早,等到这群人全被拉到校场一字排开,才傻了眼。 王之泓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眼神中带着冰霜之气,冷声道:“既要护卫大周,为大周效力,尔等岂可如此懈怠!” 这些侍卫只能齐声道:“为大周效命,万死不辞!” 王之泓道: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开始?不说这些侍卫,就连校尉也懵了,只见王之泓脱掉身上的官服,随手丢给校尉,露出里面的黑衣劲装,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束紧。 “你们一个个来我手底下过招,若是能赢我一招半式,立刻准假三日!” 若是让人立下这等令状,这些人一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是对方是王之泓,他的身手可不是说说而已,是经历过战场上千锤百炼的,没有多余的花招! 正要退却,却又听他道:“不出列者,三日不食!” 这些人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个来,就算没有三日之假的诱惑,谁也撑不住三日不吃饭啊,更何况这冬日里人本就饿得很。 校尉虽信任王之泓的功夫,可还是怕手底下这群莽撞的侍卫不顾轻重伤了他,刚想劝说,那边已经动起手来! 事实上,校尉还真是想多了,这些人在王之泓手底下甚至讨不了三招,便被重重打在地上,王之泓手下有数,这些侍卫不至于伤筋动骨,但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可知这滋味也不好受。 “来!” “再来……” “下一个……” “……” 直到满地全是躺着的侍卫,王之泓也出了一身大汗,他半蹲在地上,单膝靠地,心口的闷气消散了大半,也许等过些日子,他会万分鄙视此时的自己,跑到这里来撒气! 可这些侍卫对王之泓有了新的认知,那就是别再说什么铁血将军,根本就是个地狱罗刹,恨不得一个个日后见了他躲到百米之外! 这优厚的犒赏,没有人得到,不过还好这饭食总算是没丢! 王之泓策马回了太傅府,把自己关在房里,沐浴完后,又走到窗前书桌旁,那些信还是原来的模样,一字排开,他甚至不曾让人进来打扫过。 那些郁闷的感觉又回了来,一个日日给你写信的人,突然中断。一个日日传情的人,突然为别人情深似海! “谁?”王之泓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冷着声音问道。 王之朗被他的声音吓住,本来以为他不在,自己跑到他这里做点坏事,现在差点被抓住现行。还好,他还没来得及做。 “你来做什么?”王之泓丝毫没有感觉出来他的语气有多生硬,实在是余怒未消。 王之朗更是憋火,上次被王之泓欺负了一顿,他还记着呢,不过,打又打不过,王之朗也不敢啊,只能不疼不痒地惹他生生气。 王之朗眼尖,瞅见满桌子的信,忙扑了过去,王之泓比他动作更快,收了起来,只不过还是有一个漏网之鱼被王之朗抓住。 他只看到了一句,念出了声,“青青子佩……”不过这字体倒作不了假,明明就是个女人的字。 王之朗还没得意,手便被王之泓握住,只轻轻用力,他已经嚎叫不止,“松手,松手……” 王之泓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了过来,把东西收好。“出去!” 王之朗抚着已经泛红的手腕,在一旁酸酸道:“不就是一张纸吗,至于对自己亲弟弟下这么重的手吗?” 王之泓转过身来,瞥他一眼,“我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力。” 王之朗脸一红,“我是弱不禁风,也比你好,我可是听说了,你喜欢的公主殿下,现在可是为了别的男人正伤心不已,你现在去,倒是可以趁虚而入,让人家也看你一眼!” 王之泓眸如锋利的刀刃,只一眼,他就不敢再说,又转了语气道:“这些信不会也是人家公主写给你的吧?”如果不是,他二哥怎么可能会这么紧张,又怎么可能收在房中观览呢? 王之泓没有否认,王之朗倒是有些郁闷,:“你就知足吧,说起来,今朝姐姐还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一个字,别说这么一堆信,就算是只言片语,我也甘愿去死了。” “你要有那个心思,不如多去宋府走动!” 王之朗白他一眼,“既然您这么清楚,你自己干嘛不去公主府里多走动走动!” 他?他有什么身份可以去,王之泓也做不来这般低声下气的事! 王之朗只能道:“这四公主对二哥你绝对是有意,不过啊”,王之朗突然又吊着声音,“这女人也总讨厌那些装的一本正经,端着架子的男人,谁愿意日日追逐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呢,一天两天,那是情趣,时间久了,那就是无趣了!” 王之泓脸一黑,他听得出王之朗是在故意讽刺他,可他却被他说中了心事。 —————————— 予楚着了一身寝衣,倚靠在贵妃榻上,捧了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 心英递了茶进来,刚要关上房门,却听管家道:“公主,云先生来了!” 予楚并不惊讶,只道:“请先生稍等片刻,本宫马上就来!” 心英忙把茶放在一边,问道:“公主可要更衣?” 予楚瞧了自己这一身,头发已经散下,若是更衣梳妆,恐怕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她对云起一向恭谨,云起虽未曾表露过,却实实在在是个守时之人。 予楚只披了外衣,将头发以玉簪挽起,予楚一向注重仪表,这下倒多了平日里没有的慵懒之感。 就连云起看见也是略微一愣,不过他想来懂得收敛情绪。 “先生这么晚,怎么还会过来?”予楚坐到云起对面,和往日里的神色别无二致。 云起这才觉得安稳,“如今满城风雨,我不相信,你如他们所说。” 予楚淡淡一笑,“那先生以为,我是怎样?” 云起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是故意为之,在外人看来,心思已乱的是你,其实不然,你是要让别人自乱阵脚,看出破绽。” 果然是云起,予楚只能一点点说出她的心思,“子品的死,如果说对我毫无触动,必定是不可能的。我让人在他房中找到了他所说的东西,一瓶所谓的毒/药,因为我暗中找人问遍太医院也不曾看出这药有毒。可是子品说,这药是他背后的主子要他下给我的,他曾自己偷偷喂给小狗,他所形容的发病的症状却与予齐的症状极其相似!” “你是说,曾经那个幕后黑手也想用对待大公主的方法来对待你?” “不,我怀疑的是,那个人,原本想对付的人只是我,而予齐不过是她的退而求其次的替死鬼罢了。子品死之前说,是因为他压制下了对我下毒,所以他才会被这群人谋杀。我仔细回想,当日里,那群人的目标确实不是我,不管是从马车中将我二人逼出,还是别的,他们一直想杀的人就是子品!”予楚一语道破。 云起还是十分警觉,“你就这般相信那个子品所说的话,你不怕这又是另一个圈套?” 可予楚却十分坚定,如果是没有知道这其中暗藏的曲折,和子品的过往,云起说起时,她也一定会开始怀疑,但是,一个人眼神中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子品回忆过去时,他的眼睛是清澈的。可这些予楚无意对云起道出,她无法向他说着一个男人对她深刻至死的情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将军吃醋了,支持将军的就出来冒个泡 第40章 夜深交心 予楚看了心英一眼,心英立刻会意,将在门边侍候的人都遣了,自己守在门前。 予楚这才不紧不慢道:“在先生心里,予楚是怎样的人?” 云起闻言注视着她的眼眸,想了想才道:“你自然是独一无二的人。” 这话说得倒让予楚笑了,云起的话里不知是袒护还是真心称赞,“先生可知,我和其他的公主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会有私欲,会使一些手段,会为了我想要的暂时割舍亲情。我相信子品所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予楚接着道:“按子品所说可以推断,予齐并非是得了什么怪疾,而是被有心之人下了一种罕见的毒,这毒让她失去储君的资格,可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陷阱,而是一个连环的圈套。” 云起喜欢看见这样的她,即使身处险境,仍然可以镇静自若,与记忆中那个苍白着脸倔强的身影相重合。 “在这之中,予秦恰巧受了伤,予越毕竟年幼,只剩下我和予燕,她当日被母皇训斥痛责,只剩下一个人选,那就是我,表面看起来似乎由我来查刺客的案子是无奈之举,可却是有人早就算计好了,没有别的可能。一切经过了我的手,不管是刺客的供词还是审讯,若是有一日揭开这幕后隐藏的更深的真相,那我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云起手指轻轻扣在桌子上,道:“看来确实有人暗中下了一盘棋。” 予楚冷笑一声,“偏偏这下棋之人手段阴损,对自己亲姐妹也能下得去手,这之中不需细想,便能知道是谁。予越虽然有时任性了些,但秉性淳厚,不会做这种事。予齐不会傻得对自己下毒,这之中只有予秦和予燕有嫌疑,予秦的伤未必不是她自己所伤,可予燕那日的反应更让我怀疑,她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在那天全都收敛,心事重重。如果当初被下毒的是我,结局真不敢想。” 云起思索片刻,道:“你就只凭这些,就断定派人下毒,谋划这一切的是三公主?” 予楚怎么会这么武断,她摇头道:“予燕对我的嫉恨由来已久,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今年祭天之礼也由父君来代行中宫之职,可是大大削了德君的颜面,我父女二人恐怕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最关键的是,子品死前虽然说不会把他幕后的主子说出来,却还是用了另一种方式向我示警!” 云起投来探寻的目光,他不喜欢这个叫子品的男人,只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子品来历和身份都不简单,所怀揣的目的更不单纯。 “是什么?” “他用带血的手指在我掌心写下那个人的名字,却是一个三字。”予楚吐出那个三字时,却格外平静。 “若真的是三公主,你会怎么做?” 予楚吸了一口气,道:“既然予齐已经成了挡箭牌,暂时失掉了储君的资格,我没有那么伟大,自己把这件事情重新揭发出来,单凭子品的话还不足以让母皇定罪于予燕,到最后只能是我两头不讨好。予齐虽是长姐,却也是我在夺储之路上的绊脚石,这时候,既然有人帮我挪开,我自然不会再把这块石头搬回来,下毒的事就先让它过去吧。只不过我还是小看了予燕,这般计谋,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手笔,还是背后另有高手!” 云起却完全没有如临大敌之感,他温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以不变应万变。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总有一日,你若是成为大周之主,君临天下,不管是明刀还是暗箭,都要独自面对。” 予楚的心中渴望那个位置,却也开始感到了那个位置的可怕,不知道当初母皇登上皇位时是何种心境,午夜梦回时,是否会想到那些被踩在皇位之下的人。“先生,予楚没有退路,如果不想成为皇位之争的祭品,便只能努力去争!”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予楚一挑眉梢,“我想让她们知道,我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让她们既不敢轻举妄动,又不能放心,把暗处的人揪到明处来!” 云起却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完全赞成她的话,“若是防着这些人,防着三公主,倒还不如先防一防自己身边的人。既然有一个子品存在,未必不会有第二个。如你所说,是子品有意放弃对你下毒,却不一定躲得过第二个。既然对方手段阴损,你又何必以身犯险,给对方可乘之机呢!” 予楚听云起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自己确实大意了,如果予燕之流真的想要害她,她就算到时候揪出来对方,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依先生之见,予楚该怎么做?” 云起却反过来问道:“你府中除了下人之外,还有几个可疑的公子?” 予楚知道云起是为了自己着想,可乍然听到一个被自己在心里奉为师长的人问到自己名义上的男人,不知为何,有些别扭。“除了子品之外,琴园的公子被鸩死,其他的大概有四五个吧。” 云起已经替她做主,道:“全都遣了吧!” “遣了?” “怎么,难道你不舍得?” 云起的声音在予楚听来竟有一丝阴测测,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里未必全都是予燕等人安插的棋子,也有朝中要员所送,无非就是维系一下往来,并非是眼线,这要一下子全都赶出去,才更让人琢磨。” “就是要让她们琢磨,让她们猜不透,让三公主等人知道你的公主府已经成了铜墙铁壁。更何况,你迟早要大婚,就算王之泓忍得,王氏的人也不会容忍这些公子的存在。倒不如由你自己将人处理了。” 这几日没有见到王之泓,可他却被不同的人在予楚耳边无数次提起,王之泓忍得了吗?未必见得。 予楚道:“先生真的觉得我和王氏联姻是最好的结果?” “对王之泓没有把握?” 予楚无奈道:“这几次都被他所救,作为公主,旁人为我而死而伤者何曾少过,我会伤心,却不会内疚。可想到要利用这个人,却有些不忍心了。” 云起不想问她是否对王之泓动了情,对他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任何意义,是他提出要她和王氏联姻的建议,所以,如此这般,也好。 ———————————— 予楚散尽府中公子的事,本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这般声势,引得予越都赶到她的府里来,非要来凑凑热闹。 予楚把事情全交给心英和管家去办,银两细软样样俱全,倒不算亏待了他们。 予越不请自来,连门也不敲,也不知道是太过心急还是从哪里越来的无礼之举,予楚瞥了她一眼,她识趣地退回去敲了敲门,又风风火火,几大步奔到予楚桌前。 予楚捧着书淡淡道:“不知道母皇若是见了你如今这模样,会给你那教引公公什么惩处?” “我说四姐,你就别操心我的教引公公了,您如今弄得这是哪一出,你可不知道我刚刚来的路上,你府上的公子们可是声泪俱下,就算那已经走出大门的,也是一步三回头,真是闻者伤心,观者落泪,你可真是狠心,就这般寒冬腊月天,将人赶出去,还是清一色的美男子。”予越一边说着一边惋惜。 可惜予楚完全不为所动,“那又如何?给他们的安置费用足够这些人衣食无忧,你有空替他们惋惜,倒不如收到你自己府里去,正好,这些男人我可一个没碰过,那些银两便当做送你的礼物了。” “没,没碰过……”予越扶额,“四姐,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你以为我有那么多心思,陪着这群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男子玩什么逢场作戏吗?”予楚的语气带着丝不屑,她确实不需要对这些人做戏。 予越怪声怪气地坏笑道:“那四姐你想陪谁做戏?王大将军?” 予楚不明白王之泓有什么魔力,让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提醒着自己这家伙的存在。予楚将手中的书卷在予越头上敲了一记,“你越来越有本事了啊?连我都敢打趣!”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要更的,谁知道这两天上不了网了,现在发了呦,放心吧,将军不会轻易狗带的,不过将军的情敌方队也是很可怕的,领头的要数还未出场的洛阳小霸王了,相当的辣。另外,下一个文,阿城已经决定了,就更现言话题女王了,喜欢的提前收藏啊!另外,大家对文有什么建议和想法和城城交流哦! 第41章 元宵佳节 予越强词夺理道: “我哪里敢?只是替这些被你送走的美男子们鸣不平而已。” 予楚无奈地笑笑,由她在那胡说八道。 予越绕到予楚身后,为她捏肩,手上的动作很轻,一边道:“这几日你不去上朝,还真是因为那个什么子品?”予越心里可不认为,她四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消沉低迷呢! 予楚转过头问道:“朝中有什么动静?” 予越嘻嘻笑道:“四姐怎么还问起我来了,就算四姐不上朝,这朝中的事情恐怕也尽在四姐的眼中耳中吧。”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这话要是被母皇听见,恐怕我真就赋闲在府了。” 予越见她说话时神色与以前倒也没什么差别,这才放下心来,“先前听人说起四姐你又遇刺重伤,着实吓了一跳,后来还好传来消息说只是你府中一名公子丧命,我刚要放下心来。你又突然几日不朝,旁人都道你情伤难愈,还有些食古不化的老臣说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倒是想替四姐出气,可你又突然散尽后府中公子,我同四姐明明一起长大,为何却越来越不懂四姐的心思!” 予楚知道予越是真的来关心自己,手覆在肩旁她的手上,安抚道:“总有一日,你自会知道我的用意。” —————————————— 予楚再上朝时,对周围各种探寻的眼光视而不见,无意间竟也捕捉到谢昭眼中的隐忍之色,临近年关,朝中一时事务颇为繁杂,等到下朝时,予楚还惦记着去贵君宫中一趟。 朝中一些官员却开始逢迎,拦住去路,嘘寒问暖,予楚不胜其烦,却又不便发作。只淡淡地说了几句,便从人流中离开。 紫宸殿前,王之泓望着台阶下远去的紫色身影,这几日的事情一件不落地落入他的耳中,“鸿雁传书”已断,大概昨日似梦。 果然,她还是那个主宰一切的人,能收能放,能拒能迎。 年关本就忙碌,百官朝贺,各公主府的门槛也是被踏破了,一些人予楚可以让管家来应付,一些官员却还是要她亲自出马,就连予越也来找她诉苦,只道:“府中没有王君操持还真是太过劳累,你瞧瞧其他几位皇姐就可见一斑。但愿来年能不这么累!” 心英只能偷笑,被抓个现行,予越直接道:“等你主子大婚,本宫也要为你做媒,看你还笑不笑!” 心英果然收敛了笑意,说出的话却格外郑重,“心英这辈子都侍候公主,至于成婚之事,心英从来没想过。” 予越本是玩笑之语,更不了解心英和长英的那些纠葛,只笑着过去。 予楚却想,忙碌是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忙碌,她已经很久没有提笔给王之泓写信了,甚至等人都出去了,书房里只剩她一人时,她也只是看着眼前的笔墨纸砚出神,却根本没有提笔之念。看来,子品的死,确实改变了什么。 子品虽非她所杀所累,却也算是因她才有这般轮回苦果。想想王之泓,也许对她也算是有几分真心的吧,予楚心中有些矛盾,她非绝佳的纯良心地,可对王之泓倒也与最初的心态不同,再去诓他骗他,就连那些诗句都觉得太过荒谬。索性,就这样罢。 从除夕之后,予楚便一直忙于宫宴,原本也算是皇族的团圆之宴,以往就算和予燕等人不和,却还是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有家的欣慰,可自从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之后,予楚看到这些亲姐妹只觉得心冷。 不仅如此,就连对着自己的母皇,她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姐妹几人终有一人会是这大周的主人,母皇的心里究竟属意谁呢?姬妏又在这些王女夺位的战争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几日在府中,予楚一直恹恹不乐,大周官员逢年皆有半月休假,府中倒是清净了。 转眼又到十五,予楚就算再懒散,也要去宫中赴宴。虽是宫宴,也是家宴,予楚只着常服,外面裹了玄色大氅,略施粉黛的脸上已是惊艳夺目。 今日宫宴,不只是后宫中诸君出席,予齐等人也带了王君前来,还有大皇子允珩和其妻主洛阳沈氏之女沈冉月。几个王女都还无所出,宫中也只是两代同堂。 上官严难得出来,虽没有中宫的威严,可却有姬妏在一旁嘘寒问暖,相敬如宾。 上官严所求不多,不过是一双儿女平安和乐,如今大公主予齐和皇子允珩都在他膝下,眼中也满是笑意。 贵君玄莫更不用说,一向盛宠不衰,虽出身不佳,宫中用度却一向与中宫看齐。 贤君一向得体,也只是笑笑,傅怀盛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他是众君之首,可最近姬妏对他只能用一个冷淡来形容,他甚至有些惶惑,是否他背后做的那些事,姬妏是心知肚明的,明明屋内温暖如春,他却陡然间出了一身冷汗。 予楚自斟自酌,看着这些人,予齐虽然身子不济,却还算是有些精神,只不知道有一日她得知真相,究竟会如何,会不会变成她的另外一个敌人。 予越举着杯子凑了过来,挤在予楚身边,“四姐,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出神很久了。” 予楚与她一碰杯,两人皆一饮而尽,才道:“从你起身我便看在眼里。” 予越叹了一声,“为何我大周第一美人这般冷淡呢?你知不知道,这都城之中你已经成了重多贵公子心中可望不可即的人了。听闻你重情重义,为一名心爱之人散尽侍君,不知道让多少人对你情根深种,可偏偏又止步不前,你这般容貌,生怕他们蒲柳之姿入不得你的眼!” 予楚莞尔一笑,“你倒是有写画本子的功力。” 予越凑在她耳旁问道:“刚才在想谁?” “谁也没想。”予楚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予越撇撇嘴,压低声音,“我可不信。四姐,你当真想要王之泓?” 予楚没想过要告诉她自己的意图,只道:“不然呢,只求一夕之欢?” 予越没好心道:“要真只求一夕风流,那王将军可不是什么最佳人选。怎么也得找个知冷知热,知情识趣的。不过,若是做王君嘛,倒是配得上我的四姐。” 予楚却不答,只一味饮酒,予越突然问道:“四姐,你上次说这后院的男人一个没碰,那你碰了谁?” 予楚被这突然转变的话题噎住,剧烈咳嗽起来,予越连忙帮她顺气,予楚一把搂住予越的肩膀,“你想知道?” 予越的头如鼓点一般,“快说快说!”天知道她有多好奇。 予楚却将酒壶的壶嘴塞到予越嘴里,灌了她一通,看她一张俊脸皱在一起,丢了句,“偏不告诉你。” 等予越好不容易回神,却见予楚已经不见了,忙问身边宫人,宫人这才道:“方才四公主对皇上说她不胜酒力,先行回府了。” 予越泄了气,她还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呢? 予楚坐着马车从宫门里出来,上元节的夜晚,就连皇城之内也是十分热闹,她对一旁的萧离道:“把车停下,本宫要下去走走。” 萧离犹豫了一瞬,又吩咐了下去。 予楚知道他为何犹豫,这些日子里对于她的安危,府中的侍卫无不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懈怠。 可她心里不痛快,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每一年的上元节,她都不痛快。总是回想起那个人,那些事。 予楚独自在街上走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五颜六色的花灯,还有猜灯谜的人聚成一团。夜里还有些冷,可出来玩的人穿着却略显单薄,一身彩衣和自己身上厚重的色彩形成对比,也难怪会有人看着自己。 予楚走上桥头的亭子里,河岸边满是放河灯的人,还有点燃的烟火,她却站在桥头吹冷风。 一群人从她身边挤过,她收紧了衣衫,却没防备,险些被撞了下去,被人一把捞住腰肢,搂在怀里。 予楚贴在那人怀里,这气息有些熟悉,她慢慢转过身去,眼眸里映着一张冷峻的容颜,“你……”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了哦。官配来了 第42章 月上梢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予楚的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讶异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惊喜。 王之泓松开紧搂住她纤腰的手,“你又怎么会在这儿?”此时宫宴只怕还没有散场,她不在皇宫之中,却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呢?若不是熟悉她的身影,只怕也会以为看错了人。 予楚扯了下嘴角,略微敷衍,“可能做了梦,也可能喝多了酒。” 王之泓这才闻到她身上带着的酒香,“你醉了,我送你回府。” 予楚看了看桥下,道:“本宫的侍卫真不顶用,方才若是没有将军所救,恐怕就要落进这冰冷的河水之中了。” 王之泓却转身看向不远处立住的那道身影,又转过头道:“就算没有我相救,你也不会有事。” 予楚笑了起来,又打了个寒战,循着王之泓所指看了过去,果然,是萧离在那里。 王之泓解下身上斗篷,披在予楚身上,予楚定定望着他,在他收回手时握住了他的手,突然像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光,只说了一句,“带我离开这里!” 王之泓看向人群里的萧离,又看向明显与往日不同的予楚,也许真的是醉了吧,他竟然也放纵自己内心的想法,牵住她的手,在长桥上穿过拥挤的人群,予楚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着,渐渐地两人都加快了步子,所有人都被甩在身后,自然也不会看到萧离在两人动作的一刹那也跟了过来,却被人群阻拦住。 河岸边的烟火将黑暗的夜晚照的明灭可见,予楚却只能看见,这个拉着她一路向前的背影,坚定,从容,她很想问他,是否不会放手?这个墨色的身影,和那个月白色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一起,又逐渐散开,她摇了摇头,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王之泓慢慢停下了步子,予楚却依着惯力撞进他的怀里,等他扶住她的身体,她抬起头时,那双泛红带泪的眼眸就那么直直地扎进他的心里。 他见过她的美艳不可方物,见过她的傲慢冷淡,见过她的狡黠与狠厉,却从不曾见过她流泪,更不知,原来一切的固执与自欺欺人,在她的眼泪之下全都土崩瓦解。 原本只是要帮她拭掉眼泪的手却捧住了她的脸,轻轻吻在了她的眼角,予楚眼睛轻轻颤动,靠在了他的肩头,一双手紧紧抓住他后背的衣衫,“不是说好不离开,说好一辈子吗?为什么又要反悔?” “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爱过的人,也唯一恨过的人……” “原来你的怀抱也是暖的。” “…………” 予楚的话毫无逻辑,不知是说给谁,等风吹起,脸上的泪干了,那些酒意也慢慢散了,她才又仿佛重新看清自己是在谁的怀抱里。 王之泓找的地方倒是真的寂静,寂静地能听到不远处一对有情人缠绵悱恻的情话。 王之泓内力在身,那些话自然也跑到了他的耳朵里,黑夜中,只看得到他那双眼睛带着别扭的躲闪。 “听到了?”予楚的声音有些大,一时间那缠绵的情话也停住了。 王之泓竟不知为何突然捂住了她的嘴,予楚略带恼怒,在他手心咬了一口,他也没放,她此刻回了神,一个王之泓怎么会收拾不了,索性直接在他手心舔了一下,果然奏效,只见他身体轻轻一颤,松开了她。 予楚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他的脸现下必定是红的。 他们所处的地方被一棵大树遮挡,那方才静下去的男女又开始说起话来,只听那男人道:“没有声音啊?” “我们还未有婚约,我又没有同乔家公子解除婚约,若是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到头来只怕我母亲会为了家族颜面,逼我娶了那公子不可!” 予楚压低声音道:“原来是两只野鸳鸯。” 王之泓不愿她出声,予楚抬起下巴,示意他只要不怕,可以接着捂住她的嘴。 王之泓手心里还带着酥痒的余悸,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月亮升起,柔和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这般的暗夜,她的容颜竟然比白日里更美,更生动。 那不远处的情人间又起了动静,只不过这下子连予楚也觉得尴尬了,这般冷的天里,却在野合,连她的脸都开始热了起来。 可王之泓却有些恼怒,他一直奉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这两人却这般肆意妄为,他拈起地上的石子,运起内力,竟是要教训那正情浓的两人。 予楚察觉他动作,一把抓住他,在他耳边轻道:“你要做什么?” “让他们收敛!” 予楚倒是没那么古板,开始教训起了这古板的老先生,“食色性也,这你也要管?” “我……”王之泓一时语塞。 两人说话间,那边两人已经完事,予楚还会打趣一句,“真够快的。” 亲密过后,海誓山盟必不可少,那男子道:“阿荻,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顷刻赴死!” “反正我们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果母亲还是不同意,那我们就私奔,管他什么乔公子,我心中只有一个你而已。” 予楚听了,冷笑了一声,在这样的夜里,格外吓人。 那男子战战兢兢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是有鬼?” 女子疑道:“哪里有,莫不是你听差了。你可别吓唬我!”说着也有些怕了,主动道:“要不然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两人已经小步离开了,予楚这才开始大笑,“私奔都不怕,竟然怕鬼!也真不知这样的两人,究竟能不能私奔!”名门之人,私奔乃是为人不齿之事,私奔之后,也会被家族除名,面临的是更艰难的处境。 王之泓道:“方才听两人说话,那女子提到了礼部尚书陈炎的名字,莫不是陈炎之女。” “看样子,陈炎这个礼部尚书倒是没把礼带回自己的府邸。” “你好些了?” “快看,月亮好圆!” 两人同时转过头对彼此说话,一双唇触在一起,予楚看清了他的脸,没有逃离,却反而在他唇上啄了一记,不知是不是这般的夜晚太过醉人,王之泓丢下了那些自持,第一次主动吻住了她的唇,将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全都吞了回去。情浓之时,谁还会在乎那些礼教的教条呢! 予楚搂住王之泓的脖子,坐在他膝上,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是动了情的。 就算两人双唇分开,姿势却还是维持着,予楚只柔声宣誓:“王之泓,你是我的。” 王之泓微喘的气息喷在她脖颈间,“好。” —————————— 王之泓骑马将人送了回来,心英迎出来时,看到两人共乘一骑时,还是有些怔愣,萧离只派人来说,找不到公主了,却不许太过声张,可谁知公主却和王之泓在一起。 “公主,您……”等心英看清予楚衣角边的枯草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予楚咳了一声,王之泓先下马,又伸出手去,予楚借力轻轻跳下,一脸淡然地拍了拍衣衫,“你回去吧。” “嗯。”王之泓说完这句话,却没有走,予楚将身上的斗篷解下,塞到王之泓手里,正要说话,却被他推了回来,“你留着吧。” 一直说要走的人,却直到予楚进了府里,却还没有走。 最后打马而归,却在公主府拐角处与同样骑马的萧离错身而遇,两个男人都只给了彼此一个冷漠的眼神。 心英一边随着予楚进了寝楼,一边问道:“这难道是像那首诗中所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予楚倒也不掩饰,只道:“算是吧。”声音里却没有之前的颓丧与不快,反而带着一丝轻快。 予楚将王之泓的斗篷亲手叠起,门外侍卫禀报道:“萧离萧侍卫已经回府了,不过已经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予楚听后,却只淡淡嗯了一声,将斗篷放在床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了哦,这一章十分充分地全写了将军,将军的身份已经正名了。所以不管以后来多大的情敌,都不能撼动将军的地位。另外,下个文开话题女王哦,喜欢的收藏。 第43章 报之琼瑶 一早,王之泓便起床练功,只见他挥剑如风,黑色身影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舞动。院子里的树枝被剑气带过,呼呼作响。 前院里,王之朗打着哈欠走了过来,正遇上一脸匆忙的管家,管家行了个礼,便要离去,被他一把抓住后领,“管家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这……这……”管家有些吞吞吐吐。 王之朗斜眼一瞅,见他手里拿了东西,用雕花镂空木盒子包裹着,看起来便不是寻常之物。若是管家直接说是何物,他反而不会上心,越是这般吞吞吐吐,他越不会这么简单地放人过去。 “拿过来!”王之朗在府里是最小的公子,旁的不说,只凭着傅贞的宠爱,也能在这太傅府中横着走。更别说,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规矩,除了碍于王某人的淫威之外。 要说起来,王之朗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王太傅待人亲和有礼,王之泓人虽说冷淡了些,可府里面谁不知道这是面冷心热的主,对人也甚是宽容,王之瑶更是随了傅贞和王太傅的性子,温柔如水。唯有这王之朗,让人不敢得罪,毕竟谁也不想有个背后时刻会捅你一刀的仇敌在。王之朗记仇又小心眼,府中无人不知。 管家有些犹豫,“小公子,这……” 王之朗刚醒来,正不爽着,哪有功夫同他废话,直接伸手抢了过来,正想拆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管家忙扑了上来,阻拦道:“公子,拆不得啊!这可是四公主府送给二公子的,务必让二公子亲自拆开……” 管家一时着急,说漏了嘴,更是让王之朗不放手了,“既然是二哥的,那就不麻烦你了,我亲自去送。” 管家还跟在他身后,王之朗烦了,“再跟我一步,我就让院里的花猫在你门外叫上个三天三夜!” 管家哪里还敢跟,何止三天三夜,想起曾经受过的荼毒,他一个月也没安眠过。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应该也不会有出格的事情。毕竟,四公主和王之泓的事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捕风捉影之事,可在太傅府里却是心照不宣之事。 王之朗走的这一路,都想把东西拆开,直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好的,他就干脆来个偷龙转凤,让他二哥大失所望。若是不好的,更可以围观一下王之泓糟糕的脸色。可到了王之泓的院子,他还是没能下决心打开。 要说起王之朗这人,可实在是一朵奇葩,有趣的人觉得其率真可爱,厌烦他的人可真把他当成洪水猛兽,无他,只因这人虽然平时不着调,但专注起一件事来,极其执拗。想对付一个人,那便是毕生之事,那张无害的脸下,隐藏的全是坏心眼。可这样的一个人,又对宋家长女宋今朝执着了十年,在人家面前全然变成了一只听话的小狗,也只在他们这些人面前露露獠牙。 王之朗推开院门时,王之泓刚好收剑,瞥了他一眼,又视而不见。 王之朗倚在门上,举了举手中盒子,“二哥,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你收是不收?” 王之泓却也不傻,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这些天对自己有气不得发泄,更别说送自己东西,准是又有什么捉弄人的鬼把戏。拒绝地干脆,“不要!” 王之朗恨得咬牙切齿,小弟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东西,你就这么嫌弃我。“不要是吧,我就原封不动还回去,告诉那姬四公主,别对我这不开窍的二哥痴心不悔了,天底下男人多的是。”说着就要走。 王之泓一愣,是她送来的东西?虽然只隔了一夜,可今天醒来时,他却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之前那般,姬予楚这个女人太过善变,也许她只是喝醉了,醒来之后,一切都没什么改变。 可这样想着,手里的剑却已经飞了出去,疾速精准地扎进门里,拦住了王之朗的去路,王之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得呆住,而后又假意哭骂道:“好你个王之泓,刚过了上元节,你就想谋杀亲弟!” 王之泓是什么人?可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男人,箭法百步穿杨,更别说这般距离,连失误的可能都不会有。 王之泓去抢他手中盒子,王之朗死死抓住,兄弟两人如拉锯一般,狭路相逢,自然是臂力不如的他的王之朗败下阵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上另一半。话说你们是想看女主和将军的日常,还是想加快剧情,开启洛阳小霸王副本呢?可能一写到将军家,就会提到王之朗这个纨绔公子,不过怼哥哥的功力每天都在上升,之所以对他着墨甚多,是因为在原计划的女尊女强系列文里,他是作为另一本书男主(或男配)出现的。不过看这本的结局吧,如果扑街太严重,有可能另一本也不了了之。另外,大家告诉我,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有红包掉落哦哈哈。元宵节快乐,说的晚了点。 第44章 报之琼瑶(下) 王之泓正要拆开,王之朗脖子已经快要伸到盒子里,被他冷冷扫了一眼,又装作没事人一样。 王之泓只道:“母亲昨日说,要给宋家回礼,只不知道那个回礼的人找好了没有?” 王之朗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上元节当晚,你在宋府墙外吹了一夜冷风,自然不知。” 王之泓这话当真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只是实事求是,可在王之朗心里却不这么想,他虽然恨恨道:“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一边却又脚下生风,离了王之泓的院子。 王之泓连房门都没进,已经把盒子拆开,里面却是一件新的斗篷,一样的颜色,可做工更为精致。也不知道一夜之间,她是怎么让人弄出这么一件来。 衣服下面,却放了一封信,就连王之泓自己都不知,他打开信笺时,嘴角翘起的弧度可融化三九寒冰。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公主,您安排的人说,萧离又出去了,去向未知。”心英推开书房的门,对予楚道。 予楚只抿了抿唇,浅浅嗯了一声,又开始作画。 心英走到她近旁,却见她画的是一幅上元夜花灯图。 心英还惦记着刚才那事,道:“公主,您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拦呢?”萧离屡次外出,行踪诡秘,不让人放心。 予楚的画已经大功告成,取出小印,在画上轻轻一按,又俯身吹了吹,“如何?” 心英不明白怎么公主对这事全然不在乎,还有心思问画,只能仔细观览。 “这画里的人,怎么觉得这么眼熟,难道是……王将军?” 予楚一听,倒是来了兴致,“这你也看得出来?” 心英失笑道:“我哪里看出来了,只是蒙了一句,谁知还真猜中了!” “那萧离的事?” 予楚把画一放,“萧离来府里两年多了,本宫愿意信任他,就不问,不愿意信任他,自然会防备他。无需担忧!” 心英却想,您这是信任他,还是不信他呢? 予楚已经把画拿了起来,“把这画裱起来,过几日,再送出去这画!” “为何?” “听说,过几日是他的生辰。” 心英叹了一声,男色误人啊! ––––––– 男子转过身来,对萧离提出的请求不解,“为何突然决定要离开?” 萧离面无表情,只道:“我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你说过的,三年的期限,只有三年!” “可上次我说要你离开时,你并没有答应。发生了什么事?” 萧离的叹息极轻,“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累了,倦了,宫廷王府,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知道,当初要你在她身边,是我太过固执。可现在,我还是会固执,朝中局势这么混乱,你在楚公主府里,我才能更加放心!” 萧离知道这样的事情说来,必定没有结果,“知道了。”那就再放任自己留在她身边一段时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了,和上面那章是紧密承接的哦 第45章 生辰礼物 日子过得飞快,眼瞅着正月就要过去,这天也越来越暖,第一个按捺不住的当属五公主予越。 她一路踏马而来,急匆匆地进了楚公主府,把马鞭随手丢给府中侍卫,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府邸,若是被予楚看见,定要一顿数落。 这个时辰,她料定予楚定然会在书房看些闲书,就直奔书房而去。谁知推开门,却只有心英在收整东西,这书房不是别处,平日里只有予楚信任之人可以进来。 “四姐呢?” 心英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瞧着予越一头大汗,奇道:“公主这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情还是?” 予越被她这么一问,倒是被问住了,死活不肯说,只道:“你家公主呢?” “公主在暖玉池沐浴。” “这大白天的沐浴作甚,本宫一会儿还要约四姐一同出门呢。”予越说着已经坐到予楚的座椅上。 心英捂嘴一笑,“我说公主,您就别存这个心思了,我家公主恐怕今天没法同您出去。” “怎么着,晚上府里有客?”也难怪予越这么想,予楚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对仪容仪态向来看重得很。府中来客,也极其郑重。 “这倒不是。” 予越一拍桌子,“那不就得了。本宫要带四姐去的可是好地方,本宫府中一个幕僚说,都城之中新开了一个教坊,各种表演新颖极了,比宫中的还要精彩。” 心英瞧着予越提起这教坊之时,眉飞色舞,不禁说了句,“依心英看,恐怕是那教坊里有什么姿容出众的美男子吧!” 予越也笑,“好你个心英,居然敢打趣本宫!都是四姐惯着你,把你给惯坏了!” 心英道:“我们公主自然是体恤得很。不过,您带我们公主去教坊,她未必会愿意去啊?” “这有什么,那里又不是什么污秽之地。”予越说着自己也觉得心虚,又添了一句,“当然,本宫心思澄澈,就算有什么,也定力十足。再说了,你瞧瞧你们这公主府里,这么气派,现在除了这一众侍卫,连个看得过去的男人都没了,本宫可是替四姐着急。若是得了四姐欢心,身世又清白,带回来陪伴也未尝不可。” 心英却不这么认为,“五公主,您就别张罗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公主的性子,什么时候对那种地方的男人上心过。” “倒还真是。上次哄着四姐去了一次,她还训了我一顿,说要记得我是公主,不要自降身份与低微的男子厮混。就连一个长得不错的男子,对四姐以身相许,入府为奴,四姐连瞧都没瞧一眼。本来我和四姐只不过是旁观看热闹,谁知道还遇到了王之泓,这就……”予越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又恰似茅塞顿开,“四姐,该不会今日要见的人是王之泓吧。” 被她说中,心英也笑了起来,予楚虽没明说这事无必要瞒着她,但却也是默许了,“公主说是那就是了。” “四姐是要动真格的了?”予越奇道。 心英自然是不管予楚做什么都会支持,“公主自然有她的打算在。” “看来是本宫太大意了,只想着平日里调侃几句,竟然没发现这两人何时看对眼的?” 心英偷笑,“所以,公主今日恐怕不能赴您的美男约了。” “不行不行,此事得从长计议。这王之泓难道还有醋夫的潜质,连四姐去个教坊也要管着!” “今日,是王将军生辰。公主已经约了他,礼物都备好了,您还是别去打扰了。” 予越叹了一口气,“四姐啊四姐!” –––––––––– 长安城中,一处偏僻的高楼里。下面是郁郁葱葱的竹林,甚是清净。 予楚摘掉斗篷的帽子,拾阶而上,今日出门,她并未带萧离,只有几个暗卫跟随。前面有人引路,予楚问了句,“将军已经到了?” 那人道:“将军已经到了半个时辰了。” 予楚笑了,明明约的是此时,自己也是准时应约而来,没想到那人却比自己沉不住气,来这般早。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楼上的人一动,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予楚不习惯这种注视,停了下来,仰头看到的,是他修长的身姿和棱角分明的脸。他的背后,光和阴暗结为一体。 这楼有些年头了,予楚踩在楼梯上面,还会发出声响,到最后一阶时,王之泓的手伸了过来。 她望了他一眼,把手交到他手心里,他先是握住,而后才用力,带她上来。 予楚这才发现,原来两人都披了黑色的斗篷,王之泓身上这件,正是自己要府中巧匠连夜赶制的这一件。自己身上的,是王之泓那日日在她肩头的。看起来,倒是很般配。 “听楼下的人说,你今日来的很早。” 两人在窗边的几案前对坐,予楚一边斟着茶,一边问道。 王之泓不知道她怎么想,只道:“今日从校场里出来的早,就过来了。” 予楚不忍心拆穿他,去校场还有空去换了衣服。 “今日是你生辰,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只画了一幅画,算作是生辰礼物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予楚说着从袖中取出了画轴,递给了他。 王之泓显然没想到,她会送自己生辰礼物。接过之后,打开来看,却是那一晚的情景,熟悉地仿佛就在眼前。 “谢谢。”王之泓又将画轴仔细的卷好,放在一旁。 予楚却伸出手去,“将军不应该有回礼吗?” 王之泓被她问愣了,看着她的手心,和她眼中的期待,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东西。 原本予楚没有看清,只以为是两人心有灵犀,都拿了画送彼此。可等王之泓的画放到眼前,才发现,这竟是自己之前丢的那幅。她借着探病,还曾经向王之泓讨要过,当时王之泓可是说从未见过,自己还阴差阳错和他亲密接触。那现在这画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之泓就算无从解释,还是拿了王之朗当挡箭牌,“是我小弟,拿错了而已。” 予楚点头,又打开这幅画看了一眼,这幅画虽然画的是她,上面的小印也是她的。却非她所作,是三年前上元节时,谢昭所画。她封印在那家店里三年,刚要拿回,就丢了,没想到却是王之泓捡到,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可她却又很快合上,就连一直看着她的王之泓,都差点没有跟上她的动作,只见她,突然卷起,扔向了窗外。 王之泓突然动作,从窗子里扑了出去,一手抓住那卷画,一手紧抠在木窗前,予楚被他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抓住他的胳膊,用起内力,把他拉了上来。虽然别人总说,王之泓有九条命,是硬骨头,可这么高的楼,轻功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摔下去必定受伤。 予楚把他拽了上来,惊魂甫定,急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不过是一幅画,也值得你跳下去!”因着关心,厉声道:“本宫一直以为将军沉稳,却没想到这般荒谬!” 王之泓看她有些急怒,这才知道她真的生气了,又不知如何劝说,只能把费力抢回来的画又递到她面前,“我没什么事!” 予楚一看就来气,一把打掉,却是不敢再扔出去了,谁知道王之泓会不会又抽风地跳出去,她也不敢冒险,“你怎么这么……傻气!”说到最后,自己也笑了,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还是没发成,晚了十几分钟。不过充分证明,我是个单身狗无疑哈哈。男女主脱单我就满意了。这章比较难写所以慢了点,主要是男女主之间相处的状态,不能太老夫老妻,也不能太过生硬。情人节快乐哦。之前承诺的红包会发的,不过我电脑老打不开评论。会补上的爱你们! 第46章 竹林定情 王之泓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画,用手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画既然是你的,干嘛丢了?” 上面的人横竖都是你。 “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就送给你了。”予楚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微微倾身向王之泓,“是你之前一直把这幅画放在床头,才被你弟弟拿去调了包吧!” 王之泓被她说中真相,脸色一红,“也许是吧。” 予楚脸上绽放笑容,笑声爽朗清脆,“我这画已经送给了你,要好好保存才是。那既然你的床头都不妥当,下次要放到哪里?” 王之泓知道她戏弄人的心思又起了,也不答她,反正也说不过她,予楚伸出手去,在他胸口拍了拍,硬邦邦的,“下次放这里!” 予楚开始觉得她对王之泓做任何事情都如此自然随意,明明去年的这个时候,两个人还算是陌生人。王之泓当初第一次进她的府邸做客,当日她心里全是谢昭刚回长安而带来的百转千回,竟不曾注意过他。 王之泓看着胸口她纤细的手指,就这般滞留在自己心跳之处,一颗心悸动,仿佛胸腔里已经不能容纳。 还好予楚收回了手,他又有一丝莫名的患得患失,见她从袖中取出丝绢,握住了他的手腕,在他手心轻轻擦拭,他的手上还有在窗前紧扣时留下的灰迹。 “好了。”予楚生在天家,以往不曾照顾过人,就连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和王之泓有关,这样的感觉竟然也还好。 予楚和王之泓重又坐了下来,予楚一拍手,手下的人立刻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那人跪坐着,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小菜一盘盘端了上来,摆放完后,又退了出去。 “这都是你准备的?”王之泓看着满桌子菜肴,却几乎都是在府中常常见到的式样。 予楚看他楞楞的模样,觉得有趣,“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买通了你府上的厨子,专门做的。听说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今天是你的生辰,我选了这处,袅袅炊烟只会误了这里的美景,便让人装进食盒里送了来,如果不是怕面会糊成一团,桌上定然也会有一碗长寿面。” 紧接着,又有人呈上酒来,予楚直接接了过来,给王之泓斟满,“这酒是温好的,酒劲很重,唤作胭脂醉。听闻,饮过此酒,两颊颧红,只醉眼不醉心,不知道你可曾听过?” 王之泓接过来一口饮下,喝的太急,呛咳几声。 予楚拿着酒杯的手还那样举着,“你喝这么急做什么?” “以往在军中,甚少饮酒,就连打了胜仗,军中欢饮时,我也不敢懈怠,从此便养成了习惯。”王之泓解释道。 予楚知道他一向自律,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成就。不是没有听过那些文臣的酸话,道王之泓今日成就,只凭借身后的王氏,不过王之泓怕是不在意这样的妄言吧。“看你的面相,可像是千杯不醉的人。不过,日后进了府,宫宴应酬,总是难免,我还指望你帮我挡上几杯呢?” 王之泓一怔,她这是在说以后吗?就这么平淡的提起,仿佛这是一件没有任何疑问也不会任何改变的事情。他嘴角浅笑,“嗯。” 予楚举起酒杯,眼神示意,王之泓也端起,微微一碰,滴落几滴佳酿,有些事情在两人心中却已经心照不宣。 用过饭,两人在楼下的竹林里散步,予楚喝的尽兴,此刻也有了些醉意,走着走着,脚步深一下浅一下,脑子里还清醒的很,只说要好好散散酒气。 王之泓不放心,一开始碍于礼数只扶住她一只胳膊,到后来,予楚整个人窝在他怀里,两个人站在竹林里,予楚醉眼朦胧,笑的妩媚,“今日你生辰,我陪你一整日,你可知道我的生辰?” 王之泓微笑,“恰巧知道。” “下次,我生辰之时,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可会陪在我的身边?” 王之泓温声道:“你想要什么?”明明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此刻的她,就像个撒娇的孩子。 “我想要的太多。”予楚的手在空中虚划了一下,“可不是每一件想要的都能得到。越是想要就越得不到。”她往后张腰,王之泓连忙圈住她的腰,把人勾了回来。予楚向前一倾,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都会得到的,你不如说出来。” 予楚却伸出手指挡在他的唇前,“别说话。”慢慢移开手指,把唇送了过去。 她口中带着酒香的清甜,王之泓低头吻住了她,不知道是酒气的缭绕,还是此刻太过美妙,王之泓觉得不真实的仿佛在梦里。 天地间,两人相依相偎,胭脂醉,醉人心。 ———————————— 两人回去时天色已黑,马车里,予楚已经睡着,路上颠簸难走,予楚的头原本靠在王之泓肩膀,王之泓怕太过摇晃,弄醒了她,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到了楚公主府后门,心英已经在门口等着,没想到公主竟是被王之泓抱着下来的,“公主她……” “醉了之后,睡着了。”两人在竹林里吻了很久,到后来才觉察这人竟然已经彻底醉了,朱唇上还有着潋滟水光。 心英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侍卫把人接过来。 王之泓却没有要把人交到侍卫手中的意思,只说了句,“劳烦带路。” 不知是不是王之泓自身的气场太过强大,那侍卫已经自动退让,心英连忙带路,一边心里嘀咕,难道这就有了王君的觉悟。 从后门到予楚的寝楼,距离不近,心英在前走着,听着身后的动静,这王之泓抱着人每一步都走地平稳,甚至呼吸都不曾急促一分。 王之泓把予楚轻轻放在床上,心英上前帮予楚脱掉鞋袜,又要去解她身上衣衫,王之泓还在近前,心英的手又收了回来,王之泓省觉,转过身去。 听着身后的声响,王之泓道:“她喝了不少酒,一会儿若是不喝了醒酒汤,怕是明日定会头痛。” 心英那里已经收拾妥当,对这种情况处理地得心应手,回道:“将军放心,每次公主喝醉,府里都会熬解酒汤。” 王之泓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睡得像个孩子一般的予楚,“她经常喝醉吗?” 心英也不知该怎么说,这毕竟也是未来的主子,“公主事务繁忙,时有饮酒。” “你先下去吧!” 心英点点头,便退了出去,直到给两人合上门,才觉出不对,自己怎么就这么出来了,王之泓这人的话,已经让府里的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听他命令了吗?可眼下,自然不能再重新推门进去,心英只好守在门口。 房中,王之泓坐在予楚床边,她的手还露在锦被之外,他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竟还有些凉,直到她的手被暖的有些温度,才放了进去。 王之泓在予楚床边坐了很久,这期间一句话都没说,只看着她的脸出神。 直到拉开门出来,连心英都在纳闷,这也太过寂静了。王之泓又嘱咐一句,“照顾好她。” 心英道:“将军放心,心英定会照顾好我家公主。” ———————— 景央宫 玄莫靠在床头,同姬妏说着话,姬妏一时又提起予楚来,“这孩子等到了七月便是十八岁了吧,也该是娶王君的年纪了。” 玄莫笑道:“皇上难道忘了,这事半年前便同她说过,她拿了话搪塞了过去,不知道这孩子是有意中人还是?” “朕身为皇帝,自然懂得皇室里婚姻无奈,不过她若是有心仪之人,你倒是可以问问,若身份地位人品皆可,倒也没什么!若是一般人家,便要重新考虑了,有时,就连寻常百姓家,婚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并非全无好处。想那些门不当户不对之人,空有情意,也不一定就过得美满。”姬妏倒是看得明白。 “等予楚进宫请安时,我会问问她。” 姬妏淡淡应了声,几个女儿里,她就算有偏重,可这份心却也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半突然被现实生活中的烦心事打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屏蔽住坏心情接下去写的。希望大家看的甜甜的。收藏下待开新文哦,《话题女王》姐弟恋 第47章 山雨欲来 姬婉被宫人引着进了紫宸宫,姬妏正坐在大殿上首批阅奏折,听着宫人禀报,让人宣了姬婉进来。 姬婉跪下行礼,姬妏忙让人将她扶起赐座。姬妏放下手中朱笔,对姬婉道:“近来身体可好些?” 姬婉笑道:“让皇姐挂念了。不过是这几日里下了雨,身上的老毛病又有些犯了。” 姬婉早年同姬妏一起征战沙场,几次死里逃生,后来在帮姬妏夺位时被隐太女的人刺伤腹部,伤了子脉,直到现在也没有子女,姬妏每每想起,便觉愧疚不已,因而对姬婉也更加亲厚。一众姐妹之中,除了一些跟随隐太女谋逆之人被尽数除去,也只有姬婉还留在长安城中。 姬婉却从不在意,只在姬妏伤怀时,还要劝上一句,“皇姐有五位王女,便也是婉的孩子。” 姬妏同她道着家常,“今年过得可真快,不过这春日里倒也奇怪,明明已经四月了,却还时常有冷意,连往年鲜少见的雨,也隔三差五下上一阵。倒像是个‘多事之秋’了。” 姬婉知道姬妏召她必定不是闲话这般简单,因而问道:“皇姐,可是有烦心事?” 姬妏也不瞒她,“朕总觉得心里不安稳,且不说朝中风云突变,不能有一点马虎,就是邻国大燕,何尝不是对我大周虎视眈眈。” 做皇帝哪有这么简单,更何况要做的是一个好皇帝。姬婉道:“朝中的事,皇姐不必忧虑,有几位王女在,这江山就稳固了一半。至于大燕,慕容氏同我大周这么多年打了多少仗,也并没讨了什么好去。更何况,我听说,如今大燕皇室里乱的很,太女又荒淫无度,将来如何,且待观之?” 姬妏却道:“阿婉,你知道吗,这些年,朕常常梦见那些死去的人,每一个都想带朕走,包括隐太女。朕的这些女儿里,各个不同。朕迟迟不设立太女,就是怕她们同朕当年一样,离不开姐妹相残的命运。” 在活着的人里,姬婉对当年之事最是了解,当年姬妏受到怎样的冷遇她不是不知,除掉隐太女等人背后是多少隐忍。“皇姐,今时不同往日,几个孩子的品性也定然不会如此。” 姬妏揉了揉太阳穴,“她们大概做过的事都有什么,朕清楚地很。”正因为清楚,才觉得寒心。 姬婉也不好再劝,只道:“皇姐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姬妏坐直身体,“朕今日找你来,还有一事。” “皇姐请讲。” “朕收到一密折,里面弹劾了一人,称此人在所辖之地里私吞交往国库的税银,还有卖官一事。朕当即便着人查了入国库的账目,却并无疏漏,只是近来国库空虚,此事绝非小事。”姬妏的脸色有些凝重。 姬婉一听也大为惊讶,“自从高祖年间,便对这种事明令禁止,更是以酷刑相施,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姬妏看着她道:“此事真伪尚有待辨明,但若是不彻查一番,朕也不能放心。只是这查案之人却是难选,若是一不小心打草惊蛇,只怕以后更难抓住这些人的把柄,对我大周便是贻害无穷。” “皇姐说的到底是谁?” “洛阳大都督曹津。” 姬婉一愣,“曹津?怎么会,臣妹虽说没有同此人打过交道,却听说这人甚是清廉。怎么可能做出私吞税银这种事呢?” 姬妏却把那道密折拿给姬婉,待她仔细看完,才道:“朕也不想相信,只不过无风不起浪。” 姬婉有些忧虑,“那若是此事是真的,皇姐便要好好打算了。这洛阳十分富庶,这笔银子的数额必定不小。曹津身为洛阳大都督,还握有兵权,手中如果有这么多银子,一个不慎,便怕此人做出什么不轨举动。” 姬妏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改了主意,“既然如此,那么,不管这人到底有没有贪敛,这个位置也留不得他了。洛阳的兵权,也是时候收回来了。” —————————— 次日早朝,姬妏却并没将此事提起。朝中官员也十分安静,不似往常,总有弹劾不尽之人。 可却是这样,在此刻发生些什么,便越是让人不得不注意。 王女们皆在最前,横作一排,姬妏本要宣布散朝,前排却突然倒下一人,正是大公主予齐。只见她身体剧烈抖/动,嘴里不时发出怪叫之声。 予楚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意识到,予齐这是又发病了。她原本以为,那**只是用来让人在祭天大礼上出丑,从而在女皇心中失去储君的资格。可没想到,这下药之人更为残忍,是要活生生地摧残她的肉体,又这般屈辱地被人看见。 事出突然,予楚等人连忙蹲下,在予齐身边,唤着她的名字。其余大臣也都往前凑着,朝中一片慌乱。 姬妏连忙让人将太医带来,直到太医院的人将予齐抬走,那些官员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上次祭天之礼时,她们虽然知晓大公主予齐病了,但毕竟百官是在高台之下,对上面的事情并不了解,再加上被刺客一闹,姬妏又有意要人封锁消息。有些传闻也只是传闻,没有人敢当面讲出来。后来予齐又被封了孝齐公主,地位远在其他几位公主之上,又过了这几个月,那些传言也早就散去了。 可谁知,今日满朝文武,全都目睹不说,就算姬妏强自镇定,这事怕也瞒不下去了。 只听得她们悄声道:“这大公主是得了什么病,怎么这般奇怪?” “这大公主现在一跃成为众公主之首,如果以后当了皇帝,要在朝堂上三五日便犯上一回,这还了得!” “慎言!不过这大公主都这样了,哪里还能做储君,不然我大周江山岂不危矣?” “说的是啊!” “有道理。” 散了朝,予楚等几位公主,全都去了宫中予齐的寝宫外,欲求探视,却全都被挡了回来。几人谁也没动,倒是姬妏着人吩咐,说是要予齐安心养病,一应探视全都免了。 予楚坐上马车回府,予越又钻了进来,“我府里的马车不知怎的坏了,借个顺风车。” 予楚只能默许,一路上却不说话,予越闲不住,问道:“四姐,你觉不觉得,大皇姐这病有些奇怪?” 予楚转头看她,没想到连予越都觉出不寻常来,“有什么奇怪?” “我们姐妹几个,一母同胞,这病偏偏长在她的身上。” 事情的真相往往难以让人接受,予楚也不打算让予越掺和近来,只道:“难不成,你还希望每个人都如此?” “四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予越也奇怪,怎么今天四姐和往常不大一样呢。 予楚却因为知道的多,所以看得也更深远些,这难道是又有人给予齐下了药吗?如果是这样,这背后又有什么图谋?怕她还不够惨? 予楚正这样想着,马车突然一停,身子依着惯力向前一倾,予楚有些恼,斥道:“怎么了!” 赶车的侍卫道:“启禀公主,前面满是行人,这条路过不去了。” 予楚有些奇怪,这条路上朝下朝天天都走,今日却堵了?她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果真如侍卫所说,马车已经被堵住了,只不过这些人全都挤着在看什么。 予越也掀开帘子,还道:“去,打听打听!” 那侍卫很快回来,回道:“回两位公主,听说是陈炎陈大人家的长女同人私奔,现如今在城中衣衫褴褛,没被捉了回来,反而自己跑了回来,没成想这么多人挤着看。” 予楚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这陈炎家的长女不就是上次她和王之泓在上元节那晚碰到的那对野鸳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副本即将开启哈哈,另外今天阿城开了个作者微博,名字叫晋江倾城欢。大家有玩的,粉一下哦。 第48章 乔家公子 予楚还没回府,就被人追上,予楚掀开车帘,没成想追赶的却是宫中之人。 “公主,您得跟奴才回去一趟,皇上急召您入宫!” 予楚不知道这时候母皇找她有何事,却也不敢怠慢,只让人送了予越回去,便匆匆进了宫。 予楚自宫中回来,便写了封信嘱人给王之泓送去,邀他在一处茶楼相见。 为了怕引起不便,心英提议也跟过去,在茶楼门口给两人把风。予楚有些哭笑不得,仿佛她和王之泓也是一对野鸳鸯,却也允了她。 不过予楚找王之泓确实有正事的,予楚到时,王之泓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他总是这样,不管她什么时候差人送信要见面,总会提前到达。 予楚着了一身素衫,头上只戴了一支白玉簪,一头青丝倾泻在肩旁,格外素雅。 王之泓见时微愣,予楚走近,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早上刚见,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王之泓握住她的手指,有些凉,关切道:“这天还有些凉意在,怎么不多穿些。” 便是有再多的暧昧,也被他这句话生生打回。予楚道:“你今日出门,没看到这长安大街上的光景吗?这衣衫正应景才是。” 王之泓拉了她坐下,倒了杯茶,推在她面前,“慢慢说”。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予楚正色道:“今日,予齐突然发病,你怎么看?” 要说这几个月,予楚和王之泓聊的最多的就是朝廷局势,两人之间增长的最多的也是信任与默契。 予楚有些心思就连一起长大,十分亲厚的予越都不知。可如今却讲给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先生云起,另一个便是王之泓。就连予齐有可能是中毒的事也一并说给了王之泓。 王之泓沉思片刻,道:“当时,你身在其中,没办法观察周围的异样。我虽旁观,却也并不能确定什么。你上次说是三公主,我看她神情却也有些惊愕,这下毒之人也许未必就在当时大殿之上。” 予楚将周围的人想了一遍,“可如果不是朝上的人,谁又有这个能力在公主府下毒呢?这个人一日不找出来,我便一日不能安稳。” 王之泓看着她眉微蹙,宽慰道:“总能找到,不必太过忧心。” 予楚点点头,可今日母皇找她的事,她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王之泓。这事情太过于机密,她还拿不定主意。予楚一直看着王之泓,他不明状况。 予楚想,算了,这件事还是之后再说吧。她看了看王之泓手里裹着的她的手,动了动,王之泓不解,看向她。予楚道:“你这样抓着我的手,我怎么喝茶?” 王之泓这才放开她已经温热的手,予楚刚端起杯子,便听外边传来声响,十分嘈杂。这屋子虽然隔音的很,却也经不住这般大的动静。 只听道:“大家来看啊,这就是那个乔家公子,乔明誉,要是说起,如今这长安城中最鲜艳的颜色,可就是这乔公子身上的了吧!哈哈哈!” “你们说这乔公子心可真够大的啊!自己的未婚妻却带着他人私奔,如今还被衣衫褴褛的抓了回来,乔公子不费吹灰之力,未婚妻又失而复得了!” “这乔公子样貌也不错啊,怎么那陈尚书的长女还弃了他,带着别人跑了,莫不是这乔公子有隐疾!” 一些人越说越过火,也越发折辱人,可被他们所说之人,却一声不吭。 予楚听出了些名堂,站了起来,轻轻推开雅间的窗子,正好看得见外面大堂里的景象。 一名身着浅绿色锦袍的公子背着她的方向而坐,姿态优雅,不疾不徐地饮着茶。 那些嘲讽的人见完全得不到回应,有些恼火,“来,给乔公子这桌上些好酒,这般喝茶算怎么回事,难道喝茶还能喝出醋的味道不成?” 一行人听了又哄堂大笑,那乔公子突然动了,站了起来,将一锭银子丢在桌上,起身便走,行动间一派潇洒,没有一丝狼狈。 那些人又缠住他,挡住他的去路,予楚这才看清这乔公子的长相,并非惊艳绝伦,却也是翩翩公子。 那乔公子只闲闲道:“这位公子,可有事?” 那人道:“乔公子,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还能这般云淡风轻,不知道是没本事呢?还是窝囊呢?” “怎样的屈辱,乔某不知。乔家已与那陈家小姐解除婚约,陈小姐的事与乔某自然没什么干系。方才也不过是听到一阵犬吠而已,乔某不能与狗一般计较,也自然没有什么反应可言!” 听到乔明誉这番话,那人气从中来,“好你个乔明誉,昔日便处处与我作对,今日落魄,还会这般辩驳!” 予楚这才明了,这打嘴仗的两人原来是熟识的。 乔明誉道:“哪里有什么辩驳,只不过兄台如果有这个闲情逸致,倒不如去那陈尚书府上看看,可有空缺,你及时补上,也算不枉费你为乔某的这份心了!” 那人脸色通红,反观乔明誉却不痛不痒,当真一副局外人的姿态。本以为两人还会再你言我语个三百回合,谁知这么快就被打断了,且这打断之人不是别人,却是王之朗。 这小公子脾气一直让人不敢恭维,刚刚上了楼来,便听到一阵吵闹不休,立时发作,“都给本公子闭嘴!吵什么吵,有本事去大街上吵,还让不让人喝茶了!” 王之朗的脾气可不是随便发作,这长安城中谁不知晓他纨绔公子的名声,一时没人再吭声。 从他身后却走出一女子,一袭鹅黄色衣裙愈发显得其容颜清丽,只听那女子温言细语,“之朗不必动怒,这茶喝与不喝都不要紧!” 刚才还炸毛的王之朗一张脸上立刻阴云转晴,拉住黄衣女子衣角,“别啊今朝姐姐,就在这里喝了。今日好不容易你肯答应出来!”说着略一转身,恰好对着予楚她们所在之处。 王之泓动作甚快,将人一卷,带了过去,一只手将帘子合上,予楚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王之泓扣在墙上。 予楚丝毫没觉出什么,还打趣他道:“你弟弟还真是和你没什么相像,瞧他的样子,真真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你看够了?”王之泓声音低沉,又在她耳边,当真是入心入耳。 予楚还推开他,去看了外面一眼,已经没有了动静,“散了……”话语间还有一丝可惜。 “回去吧。”王之泓突然道。 一路上两人也没有说话,倒让予楚有些怪异,王之泓虽说话少,可平日里不管她说什么都会浅浅应着,今天真是太奇怪了。 等王之泓走了,予楚还在念着,心英插了一句,“公主可是在想王将军方才的反应?” 予楚道:“你怎么知道?” 心英哪里能说,您一张脸上都是疑问,只道:“依心英看,王将军他是吃醋了!” 吃醋?予楚却真的不明白了,她今日提到的男子恐怕只有他弟弟罢,这又吃哪门子醋! “您之前可一直盯着那乔公子看了许久,将军那时脸色就有些不好,一直看着您,心英给您使眼色,您也没收着!”可真是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本宫有盯着那乔公子看很久?” “不光如此,您还笑了。” 予楚听闻笑道:“你可知道,本宫心中所想,和你们所想,并非一回事!”算了,不说也罢。 “那今天将军可是生了闷气,您可要送些东西,以表宽慰!”心英提议道。 予楚却了然道:“不必了,男人不能惯!” 作者有话要说: 更喽,喜欢的收藏新文哦 第49章 柳暗花明 次日早朝,姬妏龙颜大怒,而那个被狠狠训斥之人,却是予楚。 众臣皆看着跪在大殿中的四公主予楚,她挺直腰背,没有一丝被训斥的狼狈。 姬妏抽出一个折子,扔了下来,正好砸落在予楚的腿上,“你仔细看看,这折子中的事可是属实?纵容下属行贿,试图在官员考核中蒙混过关,可是你一个公主应该做的事!无法无天!” 予楚一脸认错姿态,倒也不过多为自己辩解,并不说话,在其他官员眼中,却已是默认状态。 “朕竟不知你有如此大的胆量,暗结党羽,你手下的人不仅行贿,还有编织罪状污蔑朝廷命官之举,你认是不认?”姬妏一脸震怒,这情状,就连那些老臣都已经多年未见识过了。 这时候,予越倒是站了出来,跪下道:“母皇,此事定有隐情,儿臣了解四姐为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姬妏怒急反笑道:“好一个了解,你常在四公主府走动,这些事情可知情?” 予楚突然道:“母皇,儿臣有罪,驭下失职,可是这编织罪状,诋毁他人之事,儿臣实在不知,更无从谈起与予越串通一事!”说着还向后看了一眼。 谁知姬妏道:“不必看了,那两人昨夜便已经被拿下了!” 予秦也站了出来,为予楚辩白,“母皇,儿臣非是为四妹开脱,但四妹为人敦厚,断然不会如此,此中或许有何误会。” 予秦这一跪不要紧,文武百官却将视线全都投在了予燕的身上,予燕索性目不斜视,眼不见为净,要她跪下替予楚求情,她还做不到。 但此刻,王之泓和谢昭却神色复杂,予楚的话,明显是认下了下属行贿及官员考核的猫腻一事,可这两人却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这事并没有发生。而且也是过年之前的事,如今已经过了几个月,就算被揭开,她也有法子推脱吧。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予楚为何要认,她这一认,就算后面否定,却也没有什么底气了。 有些官员犹豫着是否要求情,还没下定主意,只听姬妏道:“好一个姐妹情深,互相袒护,这大周虽是姬氏的大周,却也是天下百姓的大周,四公主犯下如此大错,只为袒护,这大周江山岂不危矣!朕为皇帝,更不能纵容自己的公主祸乱朝纲!从今日起,四公主禁足于公主府,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不得私自同任何官员相见!” 予越一声道:“母皇……” 姬妏拦住了她的话,“再有求情者,一并处罚!” 予楚眼神示意予越,勿要多言。 朝廷其他官员面面相觑,本以为这大公主生了怪病,本就得皇帝喜爱的四公主定会更加受宠。谁知朝局变幻莫测,这四公主又遭了这般训斥,现在看来,只有三公主有储君之争的能力了。这四公主竟然大意失荆州,在这种事情上栽了跟头,在皇帝心中留下这等印象,想要东山再起,只怕不太容易。 云府,书房中。连叔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云起头也没抬,问道:“连叔,有事?” “公子,您一只要老奴注意着楚公主府中的事,老奴不敢马虎。刚听人说,今日四公主遭了斥责,皇上还下令禁足,整个楚公主府都有宫中的禁卫把守,不许外人进去。” “此事当真?”云起放下手中书卷,问道。 “千真万确。方才府中的人回来说,从公主府前路过,便被那些守卫斥责威吓。哎,公子,您要去哪儿?” 云起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淡淡道:“去楚公主府!” 连叔在身后很跟紧道:“可是公子,现如今那里把守这么严,您怎么进去?” 云起侧身看了他一眼,只丢了句,“我想进去,自然能进去!” 事实确实与连叔所说一般无二,楚公主府被禁卫包围,周围的过路人见到无不在心中感叹,任你是什么皇族贵胄,只要犯了天子的忌讳,便万劫不复。 那禁卫中的头领见有人朝这里直直走了过来,握紧手中宝剑,刚要发怒,这才看清,来的人是云起。 那头领拱手道:“云先生请止步,臣受陛下旨意,不许任何人进出。先生,还是不要让臣下为难!” 云起瞥他一眼,声音极轻,“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官职,但既然你认识我,便应该知道,莫说如今我要进的是这楚公主府,就是皇宫大内,你也拦不得!还不让开!” 那禁卫头领涨红了脸,竟不知如何反驳,还是身边的人拉他一下,悄声道:“卑职好像听说过,这云氏一族当年助姬氏夺得皇位,才有今日之大周,从元祖时起,便特赐云氏特权,更别说,如今的云氏身份最高的表示这云先生,这人在面前,可是比得过什么丹书铁券!” 见这头领还在犹豫,忙压低声音道:“若是这云先生一怒之下,在陛下面前参我们一本,可就不妙了,若是大人您不放心,怕陛下怪罪,大可以到时候将此事推到这云先生身上。” 那头领一听确实有理,忙放了云起进去,只盼着最好不要有什么差错才好。 云起被管家引到予楚面前时,予楚正在书房之中,要心英收拾东西,全无今日早朝之时的落魄处境。 两人视线一触上,都有几分惊讶,予楚道:“先生怎么过来了?府外面被宫中的人守着,您怎么进来的?” 云起多看了她两眼,才算放心,只随口说了一句,“用了些云氏的名头而已。” 予楚一想,就明白了,让心英和管家先出去,“先生,不用担心,予楚没事!” “确实担心了一些,不过看样子,是多虑了。到底有何隐情?”云起道。 予楚在这世上最信任之人便是云起,纵然此事被人叮嘱过,她却不能不告诉云起。 予楚清声道: “前日,母皇突然召我入宫,却是让我看了一份弹劾洛阳大都督曹津的密折,果不其然,母皇让我去洛阳秘密调查此事,今日早朝之事,乃是一条苦肉计,便是为了掩人耳目。明为禁足,实则将这戏做的更真一些。” 云起眉头微皱, “洛阳大都督曹津?他有何事?” 予楚思索着道:“折子上参他贪污税银巨大,甚至还有一些更加不明了的阴谋。” “可有人与你同去?朝廷派人调查地方官员,并非罕见,可曹津不同,他盘踞洛阳多年,虽一直不曾听说有何二心,但他手上却是有兵权在的,只怕一个不慎,便会被他手中的人制住!”云起不无担忧地道。 “有。母皇让我隐瞒身份,明面上却是由沈冉月来查。沈冉月是大皇兄允珩的妻主,也是洛阳沈家人,此次两人正要回乡省亲,以此掩人耳目。” “沈冉月?她毕竟和大公主有牵扯,若是她泄露什么,只怕对你不利!” 予楚倒是想过这点,“既然母皇同意由她来查,那必然也是找过她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她应该会明白。至于大皇兄,夫妻一体,他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总之,此事并不简单,你在外,定要当心!何时出发?” “今晚!” 云起有些吃惊,“这么快?” “天黑无人之时,更好处理事情!也方便上路。” “谁同你一起去?” 予楚指了指暗处,“除了暗中保护的侍卫,并没有其他人。至于萧离,我总不能放心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喽 第50章 金蝉脱壳 “那这一路上,你要加倍小心!”云起不知不觉间,已经叮嘱了数次小心。 说起来,这还是予楚第一次离开长安城,只是她没有想到,对她切切嘱托的不是母皇,而是她的先生。予楚心里不是不感动,却也怕太过煽情,只笑道:“我以为,先生会给我什么妙计锦囊。” “出门在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哪有什么可以一直仰仗的锦囊妙计,若是说有,也是诓你。”云起也笑。 “等我归来时,再同先生说这些。虽说这是个棘手的差事,我倒觉得可以增长一些见识。” 云起叹道:“你能这样想,是最好!” 云起走后,心英走了进来,问了句,“只不知道,公主您这一走,要多久才回来?可要知会王将军一声?” 予楚沉默了一会儿,该不该告诉王之泓呢,若是不说,那个木头会不会又要担心,可说了,又违逆了母皇的旨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他。 予楚坐在书桌前,心英会意,立刻为她将笔墨纸砚摆开,予楚写了一会儿,等纸上的痕迹干了,才小心翼翼放进信封了,并未署名,那人定会知道。 “公主,您不打算见他一面?” 予楚有些无奈,“这个时候,不管见谁都太过于引人注目。你把这封信,待我离开之后,务必送到王之泓的手中。” 心英点了点头,“公主放心,心英一定办到!” 予楚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府里有什么异样,可以派人去找父君。” —————————— 燕公主府 予燕在房中踱步,门外传来脚步声,侍人传话道:“回禀公主,颜先生到了。” “让她进来吧!”予燕又坐回上首,收起方才脸上的忧虑之色。 颜知玉拱手行礼,“公主这么晚找知玉来是……” 予燕端起一盏半热的茶水,喝了一口,又丢在了桌上,“今日朝上的事情,你可知晓?” “公主说的是四公主被皇上训斥禁足之事?知玉有所耳闻。”颜知玉一直站着,含笑回道。 “也不知道母皇是什么心思,突然转变,倒让本宫有些摸不着头脑,虽说一开始确实觉得是件可喜可贺之事,可回头想想,又觉得不太放心。” 颜知玉却道:“不管皇上是什么心思?可在朝中人的心里,这四公主却是失宠了,由掌中明珠,落得禁足的下场。听府里人说,从下午开始,到燕公主府拜访的人可比平日里多了数倍,恐怕那些人是觉得,公主您才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 颜知玉的一番话倒是说得予燕顺心了不少,她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只可惜的是,前些日子里,她把府上的公子和一些小侍都遣散,明里都道她情深如许,暗地里却是将我们的人全都拔出。如今,有禁卫守着,楚公主府就像是个铜墙铁壁,密不透风,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可她们的人出不来,公主倒是可以放心。” 予燕又道:“今日宫里的人说,母皇还将予楚府里的一应用度降了一等。若是降得是别的公主的,本宫倒还不会多想,可予楚从小就被母皇疼爱得很,不可能做的这么绝!” 颜知玉挑眉道:“容知玉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在皇家,哪有什么真正的亲情。何况,帝王之心深不可测,难不成公主认为这事是皇上帮着做戏不成?” 予燕却一口否定,“怎么可能?母皇怎么会做这样的戏出来。” “那就是了,所以公主不必太过担忧。目前而言,我们是站上风的!” —————————— 心英办事果然利落,予楚随着沈冉月一行刚刚离开,她便派人将信笺送了出去,送到了王之泓的手里。 夜色很深,王之泓却还没睡,他直觉那人一定会送东西来,果不其然。 信笺上没有署名,甚至无需问,王之泓便知道写信的人是谁,在烛光下,他轻轻拆开信封,秀致飘逸的字体映入眼帘。 见字如晤: 吾今日之处境,君切莫挂心,苦肉之计,金蝉脱壳。洛阳秀丽,替君观之。鸿雁传书,俯仰自得。待楚归来时,便是你我良辰佳期! 短短数行字,将王之泓心里的疑惑一扫而空,却又添了新的忧虑,她一人去往洛阳,究竟为何?待看到最后一句,却又浅浅笑了,良辰佳期,怎可虚设? 他本以为以予楚的性子,这样的事必定不肯透漏,可她却写了这样一封信,冒着风险送了来。也许,她比他想象中更加看重两人之间的事。想起上次因着一些莫名的情绪,在离别时也没能好好说几句话,他突然很想回到那一天,再好好看看她。 ———————— 只是等王之泓有这番心思的时候,予楚已经出了长安城。 马车里却挤了四个人,除了沈冉月和允珩之外,还有一人正是那日予楚看到过的乔明誉。 予楚换了一身男装,不想暴露身份,一言不发。只听允珩问道:“明誉,你真想好了要逃婚不成?” “不逃婚还等着再嫁给那陈炎次女不成?”乔明誉没想到的是,退了陈炎长女的婚事。这么快又把他塞了另一个女儿,还说是赔礼。 当年宫中春日宴,长安城中贵公子都曾出席,身为皇子的允珩在宫中恰巧遇见了乔明誉,志趣相投,引为知己,只不过这两人的君子之交不被人所知罢了。 听闻允珩要陪沈冉月回洛阳省亲,便要他带了自己出来,允珩无奈,还是随了他,只不过逃婚不是小事,允珩还是不放心。 允珩道:“那你要去哪?不如随我们一路到洛阳去,也算是散散心,等想明白了,再回来。” 乔明誉却连连摆手,“别,我可从没打算去洛阳。早在出来之前,我就决定了,要去天山看一看。” 就连一直静听的沈冉月都被惊了住了,“你要去天山?天山毕竟不属于我大周之地。” “我想看看江湖人是怎样生活的,或许再回来时,已经一年半载,也就没有了这些琐事!”乔明誉倒是豁达得很。 予楚闭目养神,直到天色快亮时,那乔明誉下了马车,同他们分开走,她才睁开了眼。 允珩不放心乔明誉,还硬塞给他许多银票,那人无奈接下了。直到走远了,允珩还念了一句,“也不知道带他出来是对是错。” 予楚却突然说了一句,“嫂子不是不放心我的身份吗?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沈冉月问道:“什么主意?” 予楚一笑,轻轻道:“从此刻起,到洛阳,我就是乔明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哦。洛阳副本已经开始了 第51章 沈氏少主 予楚这话一出,允珩也看了过来,“这是为何?” 予楚不紧不慢地道:“此次母皇既然是派我秘密查案,若是跟在嫂子身边,必然会引起别人注意。若是以乔明誉的身份,便可以打消这层顾虑。” 沈冉月一听,眼中满是赞许,“这样说来倒也不错。” 予楚笑道:“所以这中间还需要皇兄和嫂子配合,不能唤错。” 去往洛阳,这一路难免颠簸,纵然予楚是习过武的,但这些年毕竟养尊处优,不曾受过一丝委屈,这身子有些受不住。 沈冉月既是长嫂,又是臣下,予楚身体不佳,倒让她担忧不已,一路上细心照顾,嘘寒问暖。 饶是如此,予楚还是瘦了下去,脸色有些苍白,允珩让人做了进补的汤,她喝了几口便咽不下去。 予楚不愿她们如此担忧,只开解道:“到了洛阳,就会好起来了。” 允珩倒是同沈冉月说了一句,“你昨日同我说西诚在哪里等我们?” “西诚知道我们不日就要到洛阳,恰巧他这几日在外有笔生意要谈,要等我们一起回洛阳,说是在洛阳城外的一家客栈里。” 予楚恢复了点精神,随口问道:“西诚是谁?” 沈冉月被她一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毕竟自己这个同族堂弟可是出了名的霸王。 还是允珩说了出来,“是冉月的堂弟,沈氏一族的少主子。” 予楚本就没上心,听他这般说,只点了点头。 洛阳城外,云霓客栈 雅间里,男子一身华服斜斜倚在桌前,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扣,有一下没一下,掩藏不住主人心中的烦躁,男子抬起凤眸,对一旁的小厮道:“去,外边看看人来了没有?” 小厮连忙跑了出去,男子这才站了起来,在房内走了一圈。 小厮回来却道:“少主,冉月小姐一行还没来,可小的看这外面却像是要变天了,恐怕大雨将至。” 男子一听更加烦躁,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外面的风裹了进来,客栈旁树枝左右摆动,倒是所说不差。“你去,跟客栈掌柜说,留下两间上房,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傍晚,沈冉月一行人才到,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雨,沈西诚带了一众人迎了出去。 沈冉月率先从马车上下来,轻扶了允珩一把,沈西诚刚要出声唤人,却见马车里还有一人出来,手搭在沈冉月手腕上,却是一个年轻公子。 沈冉月还为他撑起了伞,隔着一段距离,沈西诚仍可看清这人的样貌出众,风吹过,发丝吹过那公子面容,他略一抬头,惊鸿一瞥,平添了一丝冷傲。 沈西诚有些疑惑,这人到底什么身份,转眼,几人已走到他跟前。 沈冉月笑着道:“西诚怕是等了许久了,外面下着雨,先进去再说。” 沈西诚点了点头,看着那男子从自己旁边走过,眼眸中连一丝余光都不曾有。 几人坐在客栈的大堂之中,沈冉月将小厮送上来的茶先递到了予楚的手中,沈西诚又瞥了两人一眼,随后又看向允珩,却见他并无反应,只不知道这种事是否已是常态,允珩才如此淡然处之。 允珩笑着对沈西诚道:“上次见你还是半年前,如今越发英俊了。” 予楚这才打量这个男人一眼,皮相还不错,只不过看起来,恐怕不是好相与之人。 允珩与沈西诚早已相熟,沈西诚素来性情中人,此刻看予楚早已经不顺眼。偏偏两人眼神还对到一起,沈西诚眼神中有一丝不屑。 沈冉月介绍道:“这便是我堂弟西诚。” 还没等到介绍予楚,沈西诚已经插话进来。“他是谁?” 沈西诚这话,声音中只差带着戾气,一时间气氛骤然尴尬起来。 即便在长安城中,也没有人敢对予楚这么说话,她斜斜看过去,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沈冉月有些歉疚地看着予楚,“我堂弟他……” 还是允珩从中调和,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妻弟的脾气,对身边熟识的人还好,对外人可谓一丝耐心没有,连装一下都不肯,也是奇怪他居然还能在生意里做的顺风顺水,只不过不知道这是哪里又惹恼了他,让他这般发难,笑了一声,“这是我至交好友,乔家公子明誉,你们两人年纪相仿,想必定然能聊得来。”这话中意思就是,这是自己人,好歹给我个面子。 允珩不管怎么说,还是予楚兄长,何况现下是在洛阳,予楚只能告诫自己且忍他一时。 外面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沈冉月连忙唤来掌柜,问道:“帮我们准备三间上房,再备些上乘的菜肴。煮些姜汤,驱驱寒气。” 掌柜一听却一脸难色,她是认得沈西诚的,也便知道剩下的人非富即贵,忙道:“客官,菜肴和姜汤都好说,只不过这上房……” “上房如何?” “今日突下大雨,这上房只剩了两间,还是沈公子之前定好的。”掌柜的看向沈西诚。 沈西诚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凉凉道:“我怎么知道,还会多一个人。” 沈冉月看向外面大雨,城外总共也没有几家客栈,这时候再去找其他的,恐怕也不行。“那怎么办?” 允珩和予楚听懂了她的意思,这倒是又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在沈家一众人眼里,予楚是男儿身,只有两间客房,纵然她只能和沈冉月睡一起,可外人眼里怎么想,只怕这沈西诚也不肯吧。 可沈冉月与允珩夫妻两人住在一起,那她就要同这个沈西诚睡一间房,且不说男女有别,单就这个人来说,她也不想多看一眼。 沈冉月当然不能委屈予楚,毕竟还是皇室公主,只好折中道:“允珩与西诚也半年未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不如今晚你们两人秉烛夜谈。另一间上房留给乔公子,我便再找地方凑合一晚。” 允珩虽然心疼沈冉月,但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若是没有予楚,沈西诚不会多想,可沈冉月自从下马车一系列举动便不正常,若说没有什么,他可不信,这小白脸长的确实是……不错,可是如今做的也太过了吧,莫不是想故意分开,好和这个小白脸偷偷私会。一旦思绪跑偏,便是几千头马也拉不回来。 沈冉月见没有人反对,便要如此决定了,谁知沈西诚道:“你们夫妻二人莫不是故意打趣我,一路从长安到洛阳,车马劳顿。” 沈冉月心生感慨,自己这个堂弟,倒是会心疼人,会替别人考虑了。下一句话,却让她收回这种想法。 “姐夫不是说我和这位乔公子年纪相仿,定然聊得来吗?我看说的不错,不如今晚就和这位乔公子同住,也就不用辛苦长姐睡在外面了。”沈西诚说着这话,还盯着予楚看,仿佛在说,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允珩没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又被他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怪不得他脾气古怪,生意却越做越大,这话里的七寸实在是打的精准,竟让他无力反驳。 连沈冉月也不知要说什么,予楚看了他一眼,随意说了句,“好。” 外边的雨还是没停,沈西诚说自己没胃口就先回了房,沈冉月这才有机会问予楚,“可这……你们两人毕竟男女有别啊!” “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他又不依不饶,随他去。”予楚还调侃了一句,“总不能是担心我对他不轨吧?” 沈西诚是生的秀致绝伦,可予楚还不至于看这么一个人,便把持不住。 沈冉月夫妇虽担忧,却还是眼看着予楚进了房,两人也住在隔壁。 予楚推门进去,就见那沈西诚正躺在床上,脱了靴子,看着自己走进来。 予楚看了一眼地上的锦被,没有说话,沈西诚抬了抬下巴,道:“我没有与人同睡一床的习惯,地上可是铺了两层锦被,你就将就一下吧,也不算委屈你。” 予楚脸上挂着冷笑,一步步走近,沈西诚也觉得有些不对,谨慎防卫道:“你想做什么?” 予楚伸手一把扣在他胳膊上,用了内力,将人轻轻一掀,他便已经稳稳落在了地上的被子上。 早在之前看他走路,便知道这人并无武功傍身,所以才会同意和这人同寝。 予楚将外衣一丢,躺在了床上,“既然地上这么好,不如沈公子自己享受。我也没有与人同睡一床的习惯。” 沈西诚气急败坏,站了起来,“好你个姓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断更,断易更难,好不容易在三次元忙的少了。来补上,只更了一半,明天我会补上的。洛阳小霸王已经出场,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大家尽管吐槽。补全了。女主不是好欺负的主,想逆袭没门。 第52章 因缘际会 予楚睨了他一眼,道:“如果沈公子不满意,我倒是可以接受沈大人的安排。若是你怕被人打扰,我去同允珩兄一起安寝,倒也无妨。” 沈西诚嘴角一抽,倒是不介意开诚布公,“姓乔的,你心里的那些歪心思尽早打消。” 予楚并非愚钝之人,这时候怎么会还不明白沈西诚在想什么,可她却无意解释,就算她说了,只要她的男子身份还在,沈西诚也是不信。况且,如果被误会,也倒是能掩饰她真实的身份。至于乔明誉的清誉,她懒得考虑,一个男子婚都退了逃了,还会在乎所谓的清誉吗? 予楚不解释,在沈西诚眼里倒像是理亏默认了。他走到床前,指着予楚道:“你下去,听到没有。” 予楚不屑和他浪费口舌,只道:“两个选择,一,你睡地上。二,我出去。” 沈西诚恨恨地指着她,半晌才泄气地放下,“算你狠。” 夜半,沈西诚在锦被上翻来翻去,睡不着,无奈看着漆黑的屋顶,他自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一丝一毫委屈,越想越气,何况这临时的铺盖硬邦邦的,他腾一下子坐起,躺了半夜鞋子都没脱,走到床前,依稀能看到床上男人睡熟了,他倒是想一脚把人踢下去,或者狠狠打他一顿,想了想又觉得委实小人了些,便又作罢。 沈西诚靠在床边躺下,扯了一点被子盖住大半个身子,将鞋子一蹬,睡意袭来。 半夜清冷,沈西诚本能地往里蹭,寻着温暖一处紧抱住不放,只觉又回到了沈氏大宅一般,柔软舒服。 天刚刚放亮,予楚便睁开了眼,却瞅见胸前的脑袋,还有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腰,一条腿压在她膝盖上,怪不得昨夜梦见被什么东西捆住,原来是他在作怪。予楚恼火,一把掀开他,沈西诚惊醒,打了一个激灵。 “你做什么!”沈西诚的公子脾气一上来,又难以控制。 “我倒是想问问你要做什么?楚河汉界分的清清楚楚,缘何跑到床上来?”予楚倒是想说,你趴在我胸口做什么,可惜,说不出口。 “这房是本公子开的,本公子想睡哪里就睡哪里!”天一亮,沈西诚倒是也没有什么忌惮了。 予楚懒得理他,将床边帷幔一拉,把人隔在外面,只听得沈西诚没好气地道:“以为谁稀罕看你!” 沈冉月和允珩早已经梳洗完毕,这一夜疾风骤雨,倒也是担心不少,生怕两人有什么事,只觉得事情办错了,但却也没有别的办法,沈冉月一夜更是翻来覆去,这孤男寡女同睡一床,怎么都说不过去。 她还起夜了一次,走到两人房外,蹑手蹑脚,从窗户里偷偷看了看,床上看不清楚,倒是见地上有一人,像是个男人。沈冉月又退了回去,只能尽早把事情解决了,等风波过去,只庆幸予楚能把乔明誉的身份顶住,谁也不知道她是女人。要不然,这麻烦可就大了。 沈西诚非嚷嚷着要走,沈冉月无法,只能带了东西在车上吃,予楚胃口不好,沈冉月嘘寒问暖的样子又被沈西诚瞅个正着。 沈冉月此次以省亲之名回洛阳,沈家家主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宅院,沈西诚这才发觉,这个乔明誉,是要跟他们一路到底了。 终究是皇子一道回来,沈家颇为重视,沈家老太君也出道相迎,允珩与之寒暄,沈家老太君也对沈冉月嘘寒问暖,旁人都未注意到在马车旁立着的予楚。 沈西诚想到什么,低声对身边的小厮道:“你,去找人查查,这个小白脸到底什么来路,一定仔仔细细地给我查明白。” 小厮童儿看了眼予楚,心底一阵同情,上次主子被商号里的人算计一次,也这么说,最后可是把人整得倾家荡产不说,那手段也狠的让人背后一凉。 沈冉月这才想起予楚来,忙对沈家太君道:“这是长安城乔家公子。” 予楚在长安城何曾拜过除了皇族以外的长辈,因而在沈家上上下下投来注视之时,她也只是略一颔首,并无热络,倒让人诧异得很。 这公子长得极为精致,性子着实冷了点,还隐隐有些高傲姿态。 沈家虽是商贾,但富可敌国,一直以来朝廷也十分看重,头一次见这般冷淡之人。 还是沈府管家道:“大小姐和殿下一路辛苦,还是赶紧进府歇息吧。” 沈太君笑道:“我倒是忘了!” 一行人走进门去,只有沈西诚进了后院,童儿跟上,只见公子进了房门,就开始发火,“备水!沐浴!” 沈西诚的习惯他是清楚的,甚是爱洁,昨夜和他人睡在一起,一定厌弃的不行,童儿赶紧去张罗,是不敢有一点违逆。 水汽缭绕,沈西诚坐在水中,想到昨晚,还是气不过,“小白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太君为几人接风洗尘,予楚坐在沈西诚旁边,倒也不怎么用饭,沈太君悄悄看了她几眼,在心里嘀咕道:“这人的行为举止,包括进食,都不像寻常的大家公子,身上还隐隐透着一些贵气。” 沈太君又对允珩道:“一会儿由管家带你们去后宅歇息,若是有不中意之处,便告诉她,让她安排妥当为止。” 允珩笑道:“既然是您嘱咐的,自然没有可挑剔之处。不过……” 允珩话说一半,桌上几人都看了过来,听他说完,“乔公子是我至交好友,不如把他安置在我们旁边,也好有个照应。” 允珩考虑的周全,沈冉月回味过来,也跟着道:“是啊,一会儿让管家去……” “不必了吧!”沈西诚生硬地打断,心里已经有些不满。一个小白脸,明晃晃地在他府上碍眼不说,偏偏允珩还这么后知后觉,把一个心思不正的人放在自己妻子身边。 “西诚……”沈老太君也不知道自己孙子又在做什么,怕他胡闹,轻轻嗔了一句。 谁知沈西诚脸上却浮现笑意,“昨晚,我和乔兄秉烛夜谈,甚是投缘,引以为知己。堂姐两人夫妻相处,恐怕使得乔兄羞臊,我那院子颇大,不如和我比邻而居,我也可以像乔兄探讨一下。” 允珩也被噎住了,“这……” 沈西诚摆手道:“放心,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乔兄的。” 云西苑里,沈西诚看着下人们在隔壁进进出出,童儿察言观色,“这乔公子也太被殿下重视了吧,床褥全换了新的,还嘱人熬了燕窝给他。” 沈西诚冷哼一声,“真把自己当这里的主子了!” 童儿忙跟着道:“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对了,我嘱咐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童儿这才想起,狠拍了脑袋一记,“小的这就去办!” 沈西诚斜了他一眼,目露不快,“滚!” 不出半日,童儿就来复命,沈西诚坐在椅子上,听他慢慢道来。 “这乔公子,确实是长安城中的大家公子,和殿下也确是至交好友。只不过,这位乔公子现下在长安城中最有名的还是逃婚之事!” “逃婚?”沈西诚皱起了眉头,坐直身子。 “是,听说他未婚妻是礼部陈炎的长女,和别的男子私奔,让乔明誉颜面扫地,而后解除婚约。谁知后来这女人又回来了,两家不知怎的又同意重新订立婚约。这乔明誉就在长安城中失踪了,想必是为了躲避婚事跟了殿下来了洛阳。” 沈西诚听罢,神色有些玩味,“究竟只是逃婚,还是另有所图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哦 第53章 初一十五 天气正好,沈西诚出了院子,一众小厮跟在身后,他忽而又停住脚步,向厢房看了一眼,转身走了过去,童儿等人赶紧跟上。 沈西诚环视一番,除了打扫庭除的侍人在,并没有乔明誉的身影,他颇为疑惑。 童儿问了一声,“公子,咱们这是要去……” 沈西诚懒得答话,大踏步走在前面,却是去了允珩的院子。 允珩院子里的侍卫在沈西诚刚入门时,便已经禀报给他。允珩放下手中的书,笑道:“今日没出门谈生意吗?” 允珩虽是皇子之尊,但沈西诚与他相熟,又是个最不喜欢守规矩之人,允珩未曾相让,他已然大喇喇地坐下。 沈西诚把他手边的书拿起,看了一眼,“堂堂皇子,没事看什么佛经,免得哪天真的清心寡欲了,后悔都来不及。”随手放在一边,“还是想想身边要紧的事吧。” 允珩笑了,“你这话里有话啊?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侍人给两人奉了茶,又退了出去。沈西诚问道:“你那至交好友随我堂姐进进出出,你就不担心?” 允珩气定神闲,“担心什么?” 沈西诚不知道他是真的肚量宽大,还是故意装糊涂,“我可是听说了,今日那姓乔的和堂姐一起去了都督府。” 允珩端起茶盏,浅浅品了一口,“哦,这事啊!明誉也是有见识的男子,陪在你堂姐身边我倒也放心些。” 沈西诚嘟哝一句,“你放心我可不放心,这个男人,实在是长得……” 允珩失笑,“嗯?” 沈西诚没好气道:“祸害……” 允珩心态极佳,一边掩饰一边劝慰道:“男子有时候,不要占有欲太过,有些事情,并不一定是想象中那样。” 沈西诚白他一眼,“你哪里来的论调?不知道的还以为转了性子。你贵在皇子,就算心大,也不该这般纵容吧。” 允珩知道同他说不通,只能撇开话题,“对了,明日我要和冉月去寺里上香祈福,你可要一同前去?” 沈西诚兴致缺缺,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去那种地方,与其祈求神佛,还不如求自己。” 允珩无视他的失礼之言,只道:“心诚则灵。” 次日午时,又下起了雨。黄昏时才停。沈西诚在房里靠窗而坐,静静地看着外面。 不远处脚步声传来,予楚从他窗前走过,身后跟着随从,目不斜视。 沈西诚出声道:“姓乔的,你站住!” 予楚停下步子,从窗外侧身看向他,一脸冷淡,“沈公子有事?” “没什么,今日一早,我堂姐和允珩便去寺庙祈福,如今未归,怕是雨后路滑,在寺中住下了。允珩托我平日里多多照顾于你,本公子在想,是否有不周之处。” 予楚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收回视线,看着前方,道:“我今日累了,不知道沈公子意思,先去歇息了。” 童儿从一边走了过来,对沈西诚道:“公子,都办好了。” 沈西诚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突然得逞地笑了,“那我们,一会儿就看好戏。” 没过多久,便听见厢房中传来一阵惊呼,随后一阵骚乱。 雨后的空气甚好,恰如沈西诚此刻的心情,他直起身来,微微启唇,“走。” 厢房门口,跪倒一片,领头的下人道:“乔公子,奴才们实在不知啊!” 沈西诚闲庭信步,一副不解的模样,纳罕道:“这是怎么了?” 予楚面色微沉,看向房中,地上已经满是雨水,还有一些水滴从房顶上沥沥而下,自不必说房里的床幔铺盖,估计早就湿透了。 沈西诚走到予楚前面,瞅了一眼,“哟,屋子里漏雨了不成?这厢房虽说以前从未住过客人,但是一向没出过这种事,看来,还真是贵人出门招风雨啊!” 予楚看了他一眼,“沈公子,做事最好考虑周全,沈家家大业大,风雨可也受得住吧!”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周围空气稀薄了几许。 领头的下人,大觉不妙,生怕自己成为替罪羔羊,更可况,这两人气场实在太强,忙辨道:“如今月份雨水甚多,小人前几日便检查过屋顶,并无差错,不曾想会漏雨啊!” 沈西诚抬眼望了望天色,“不早了,今日即便修整,恐怕都来不及了,允珩让我不要怠慢了乔公子,今日这屋子也没办法住了,要不然委屈乔公子,本公子让人收拾了下人的房间,乔公子暂且歇下可好。” 予楚一声冷笑,突然走近,在沈西诚身侧轻声道:“这才是沈公子的目的吧,允珩兄一走,便这般迫不及待地露出狐狸尾巴。” 沈西诚也笑,他确实命童儿在今日雨前将厢房屋顶上的瓦掀开,能让乔明誉吃瘪,区区厢房,算得了什么。“你能耐我何?” 今日也巧,沈冉月夫妇不在,沈老夫人也不在,整个沈家,只有沈西诚一人做主,这个时候,乔明誉还想指望谁? 予楚讽刺道:“不想乔某能得沈公子这般重视,宁愿毁了这屋子,也要让乔某难堪。只不过,在沈公子心里,除了和乔某的个人恩怨,还在乎什么” “你想多了,本公子还真没那么大方,在这屋子进雨水之前,房里的贵重之物已经让人挪了出来,不过是费些功夫折腾,损失倒真的谈不上。”沈西诚一脸得意。 予楚突然凑到沈西诚耳边,吐气如兰,沈西诚耳根一红,只听予楚软声道:“那,乔某不介意,让沈公子损失一二,顺便……”突然语气一转,阴沉着脸,“长长记性!” 予楚一把推开沈西诚,步履如飞,沈西诚似乎想到什么,箭步跟了过去,却还是迟了。 他刚走进门,予楚便一个转身,用剑指着他,沈西诚走了一步,那剑便抵在了他胸口,“再过来,可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你敢!”沈西诚恼羞成怒,他是不会武功,早知道,这房中摆什么剑! 予楚出身皇族,虽说微服出巡,隐匿身份,但骨子里却是不肯受半点委屈,傲气仍在,一字一句道:“你看我敢不敢!” 身后一众下人赶了过来,见这架势,吓了一跳,忙跪下,劝道:“乔公子莫要冲动!” 予楚眼神一凛,对下人道:“全都出去,把门关上,要不然我可就……!” 下人们连忙把门关上,退了出去,童儿忙吩咐道:“府中的守卫呢,还不快叫过来,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可是你我当得起的!” 房内予楚将剑尖轻滑,划破了他外衫,沈西诚衣衫大开,随后剑移到他脖子上,“果然是把好剑,可惜跟错了主人。”慢慢走近,出手在他胸口一点。 沈西诚被点中穴道,只能言语动弹不得,气道:“你想做什么?” 予楚环视沈西诚房间,用剑尖一把将房中帷幔挥落,床上锦被遇上削铁如泥的宝剑,瞬间成了碎片。剑尖慢慢划到橱柜旁,一把掀开,里边各式华服,她虽然在沈府时间不长,却知道,这沈西诚是个十分爱好皮相的花孔雀。 予楚在沈西诚瞪红了眼又肉疼的神情中,将他衣物全都划破。 沈西诚吼道:“姓乔的,你给我住手!住手!” 房中除了一些古董之外,一概沦陷,予楚收了剑,坐在他房中桌子旁,警告道:“若是怕别人报复,就莫要再耍些手段。否则,你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 作者有话要说: 啊,偷偷更新,不要打我。争取早日完工 第54章 你来我往 守卫们破门而入,予楚坐在桌前丝毫不见慌乱,倒是沈西诚眼中闪过挣扎,嘴里嚷着:“都给我候在门口,不许进来!” 予楚眼眸扫过他胸前,沈西诚怒视着她,“看什么看!还不快把我的穴道解开!” “倒也确实没什么看头,沈公子想必养尊处优惯了,胸前如同上好的白玉,可惜,也没什么用途,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指使手下来逞凶。”予楚当然有些言过其实,沈西诚就算再不会武功,也不是孱弱之人,身材也算精瘦。 可惜,这沈大公子,平生所爱唯有三样不变:钱财,锦衣华服,面子。今日却是被予楚全给折损了,如今心里正想着如何讨回来,又被损一顿。 “你不就是有副好皮相,会些武功吗,你又做了什么,每日缠着有家室的女子,又好到哪去?”沈西诚眼中闪过不屑。 予楚哼了一声, “不管怎样,我始终是你府里的客人,若是下次再敢耍些小手段,我要做的就不只是这些了,你好自为之!”说着拿起剑便要往外走。 “站住,快把我穴道解开!”沈西诚恼道。 予楚慢悠悠道:“两个时辰后自会解开!” 予楚拉开门,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这位是大皇子的至交好友,若是伤了他,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但也没散开,又怕得罪了里边的沈西诚,只好看向童儿。 偏偏童儿又是个没主意的,只一个劲儿搓手,若是让沈西诚看见,定是要狠狠踹一脚,再骂一句废物。 予楚只将手里的剑插/进鞘中,淡淡道:“让开。”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泰山压顶一般,守卫们犹豫一下,又往后退了,予楚从人群中走出。 童儿看了予楚一眼,又赶紧快步走进房里,守卫也要跟着,沈西诚涨红了脸,“除了童儿,都别进来!” 童儿连忙一摆手让人赶紧散了,这才走到沈西诚面前,却吓一跳,回头关紧了房门,往屏风后走,本想在柜子里找件衣衫给沈西诚披上,谁知入眼之处,皆是衣衫碎片。 童儿为难地看向沈西诚,随后又脱了自己外衫,沈西诚却一脸嫌弃,“还愣着干什么,衣服都被姓乔的毁了,还不找人去置办些衣衫回来!” 童儿连忙点头,“小的马上就去!” 可刚走出没两步,沈西诚又唤道:“回来!” 童儿不解,“公子,您……” 沈西诚愤愤道:“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些衣衫和房内其他物件得值多少银子,先买一件回来吧,本公子明天自会押着他一件件赔给我!” 夜已深,沈西诚扶着腰慢慢走向床边,生生站了两个时辰,浑身酸疼。 府里不是没有会武的下人,可是被人看见,沈西诚的面子就要丢尽了,他怎么肯,宁愿受罪,也不让任何人进房里来。 乔明誉这个家伙倒是精明,自己的房间不能去,便跑到允珩那处歇息。 可这口气绝对不能自己咽下去,非要吐出来不可! 沈西诚想着想着,合着衣衫便入了梦。 沈西诚一大早便来兴师问罪,生怕乔明誉又出了门。进了允珩的院子才发现,乔明誉倒是悠闲得很,刚用罢早膳。 明明听到他来了,却连眼睛都不抬一下,问道:“沈大公子,有事?” 瞧瞧,这人的态度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沈西诚坐到他面前,拍拍桌子,“乔明誉,毁了我房中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你不觉得你应该尽数赔偿给本公子吗?” 乔明誉仿佛后知后觉,“哦,毁人财物,按我大周律法,确实应该赔偿!” 沈西诚听他这么一说,心不但没放下反而更紧张起来,什么时候这个家伙这么遵守律法了,昨日里把剑悬在自己脖子上的不是他吗?“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乔明誉站了起来,“你是想等我回了长安城再赔给你还是要现在赔?” 长安城?笑话,那可是他的地盘,不是他沈西诚的。“当然是现在!” 乔明誉竟然比他想象中更爽快,“走吧!” 倒是沈西诚被他言出必行吓到了,一时有些口吃,“去,去哪儿……” “既然乔某毁了沈大公子的财物,自然任你挑选,只要有价便可!” 童儿在沈西诚背后,嘀咕一句,“不会有诈吧!” 沈西诚自视甚高,不相信乔明誉敢耍自己,不过为了稳妥,转头低声道:“带几个下人去就行……” 乔明誉听到主仆二人对话,轻笑一声。 沈西诚这才想起这人习武,耳力过人。掩口咳嗽一声,“免得东西太多,搬不回来!” 乔明誉转身拿起墙上挂着的剑,也不理沈西诚,径直走在前面。 沈西诚快步跟在后边,一边走一边道:“乔明誉,把本公子的剑还回来!” “你既然不习武,何必佩剑呢?” “本公子乐意,你管得着吗?” “连自己的剑都守不住,要你何用呢?” 一番唇枪舌剑,沈西诚才想起一事,“你带了多少银票?” 予楚懒得跟他废话,骑上了马,看沈西诚看了看她,又看向马车,予楚嗤笑一声,“沈大公子不会连马都不会骑吧?” 沈西诚停住了步子,本就被他奚落自己无用,眼下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逞强道:“谁说本公子不会骑马?” 予楚指了指一旁,另一匹马在原地跺了跺脚,“那就上马吧!” 沈西诚不服输,心想不就是骑马吗?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童儿赶紧拉住他,“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前几日听闻洛阳城里的刘公子可是骑马不慎摔下,摔断了腿,几个月下不了床!” 沈西诚犹豫了一下,一看乔明誉脸上又浮现那嘲弄的笑,“去去去,少在这里说些晦气话!” 沈西诚爬上了马,倒是警觉地很,对予楚道:“你先走。” 予楚挑眉,“沈大公子,这是你的洛阳城,不是乔某的,我又怎知,你想去哪里?” 沈西诚无奈,只得牵着缰绳祈求马慢慢往前走。 予楚握住手中马鞭,在沈西诚的马背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记,马立刻向前跑去,沈西诚来不及转头连忙俯下身抱住马的脖子。 予楚这才策马向前,童儿赶紧招呼一众小厮,“还不快跟上,公子出了差错,仔细你们身上的皮!” 沈西诚在马背上颠来颠去,恨不得跳下来猛吐一通。马却慢慢停了下来,乔明誉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边,“不会骑马,还非要逞一时之快!” “本公子……”他刚要说乐意二字,一只修长纤细的手伸了过来。 “你做什么?”沈西诚防备地问道。 予楚把胳膊一横,拉过他的缰绳扯住,慢慢带着他走。沈西诚看着他,还是那副精致冷淡的脸,这个人真让人搞不懂。有时候睚眦必报,有时候又施以援手。 洛阳城内上好的成衣店里,沈西诚一脸得意,对坐着喝茶的予楚道:“这可是你说的,任我挑选?” 予楚抬抬下巴,“你随意。” 沈西诚指挥着店里的掌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包起来!还有什么好的,拿给本公子看看!” 掌柜的自然是认识沈西诚的,十分恭敬,“沈少主,您这边请,小的店里最近新来的衣衫您不妨试一试!” 半盏茶的功夫,沈西诚穿戴一新,从雅间里出来,嘴角衔着笑,看到桌子旁空空如也,只留正在冒热气的茶水,一时觉察不好,脸上的笑僵住了,“人呢!” 这时,童儿擦了擦汗爬上了楼,“公子,您挑好了吗,之前那批已经照您的吩咐运回府里了。” 沈西诚怒道:“废物,本公子不是要你派人在底下守着,看好这个家伙别跑了吗?” 童儿不解地看了看周围,这才明白乔明誉不见了,“小的也不知啊,小的一直在下边看着啊。” 沈西诚眼角一扫,二楼窗户却大开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这里是紧闭的,这么说,姓乔的是故意耍他,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沈西诚一门心思想找他算账,不管不顾往外走,掌柜的一看不好,这不是想赖账吧,虽说沈家家大业大,可今日拉走了他店里半数成衣,皆是上品,他可赔不起啊! “沈少主,这账……” 沈西诚厌恶纠缠,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好好算算,今日算本公子倒霉!” 第55章 各怀心思 “公子,公子,您慢点……”童儿跟在怒气冲冲的沈西诚身后。 沈西诚从进了沈府大门,便是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简直像是要杀人,要知晓来龙去脉的人定然明白,让沈西诚亏钱可不是要命的事。 沈西诚直奔自己宅院,绕过长廊,走到予楚门前,一脚把门踢开,“姓乔的!” 乔明誉倒是不出他所料,回了沈府。只不过,乔明誉懒懒地喝茶,一旁的允珩却沉着脸。 “你回来了?”沈西诚有些心虚,毕竟他整人在先,虽然最后吃了大亏的人是他。 “我如果不回来,明誉不知道要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允珩到底是予楚的皇兄,更何况,就算不为予楚着想,为着沈冉月,为着整个沈氏,他沈西诚如今的做法也是过了。予楚父君是最受宠的贵君,若是他日登上皇位的人是予楚,难保她不记恨,秋后算账,沈家岂不危险。 “你只晓得我折腾他,也不看看他何等本事,快把我这宅院搅个天翻地覆!”沈西诚自己还觉得满腹委屈呢! “若不是你有错在先,予……明誉他又岂会捉弄于你。既然你这宅院里容不下他,长信,替明誉公子收拾东西,搬到本宫那里去!” 长信乃是允珩身边宫人,自幼侍奉,他还未应下,沈西诚却先道:“且慢!既然当初本公子请他住了进来,这样出去,岂不是打本公子脸面!” 沈西诚看了眼予楚,不管他们说些什么,这人都仿佛心不在焉的样子,实则是有人给他撑腰,有恃无恐呢!沈西诚看了看允珩的坚决,心里叹道:“我这般折腾他,还不是替你着想。” 沈西诚略一躬身,毫无诚意地道:“抱歉了,乔公子!” 予楚被点了名字,把手中茶杯放在桌上,才道:“没什么,只不过下次沈大公子再想跟乔某人玩些游戏的话,也要想想玩得起还是玩不起?” “你……” 允珩见沈西诚既然已经道歉,给两人台阶下,“好了,既然你二人兄友弟恭,明誉就暂且住下,这样吧,长信就留在明誉房里,帮本宫照应着,本宫也好放心!” 长信点点头,“是。” 允珩离开后,沈西诚还站在予楚房中,予楚起身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长信道:“送客。” 长信笑着对沈西诚道:“沈公子,请。” 沈西诚心道:“别得意的太早。” —————————— 洛阳城都督府 予楚与沈冉月在正堂内等候了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予楚轻声道:“这位曹都督,架子可真够大的。” 沈冉月也已有些不耐,偏偏这位都督大人,时间卡的刚刚巧,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予楚看向来人,而立的年纪,容貌并不出众,见惯美男子的她只能评价个尚可,可一身官服,周身的威严让人忽视了他的样貌,诚然,这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大都督曹津看向沈冉月,略有歉意道:“方才府中事物从急,不得已让沈大人久等了。” 一句话,让沈冉月也无从发难,笑着道:“哪里哪里,是本官冒昧来府,打扰了大人才是。” 曹津身后跟随着一名女子,向沈冉月行礼道:“卑职杨怡见过沈大人,沈大人如此年轻便在户部任职,卑职今日能得见大人真容,三生有幸。” 沈冉月自然是知道杨怡的,这个洛阳城恐怕无人不知。“杨长史免礼,一直听闻杨长史年轻有为,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予楚听沈冉月同此人寒暄,不免多看了几眼,杨怡此人,容色上佳,眼中也透着精明,虽年轻,看起来却比一些久经官场之人更圆滑。 曹津笑道:“看来沈大人同杨长史分外投缘啊,来人哪,重新上茶。” 予楚一直弱化自己的存在。不过,沈冉月身边跟着一个绝色倾城的男子,谁都知晓,沈冉月乃是有家室之人,而且是当朝大皇子。 杨怡看了眼曹津,目光又落在予楚身上,“这位公子是?” 沈冉月仿佛有意让人误解,略有尴尬地道:“这位是乔明誉乔公子,是殿下的至交好友。” 虽说皇子身份高贵,可有夫之妇,身边不带着高贵的夫君,却带着夫君的好友,一想便让人想到无尽风月之事。 恰好小侍来上茶,缓解了此等尴尬氛围。 沈冉月在都督府坐了一个时辰有余,与曹津从朝中事物谈到洛阳商业,予楚只顾着喝茶,似乎对这些皆不感兴趣,可是她却知道,这一个时辰里,杨怡状若无意地打量了她六次。而她,也注意到杨怡与曹津之间眼神对视的不寻常之处。几个人,各怀心思。 沈冉月婉拒了曹津留下二人晚宴的邀请,与予楚一道离开。予楚上了马车,便对沈冉月道:“找人悄悄跟着杨怡,不要打草惊蛇。” 沈冉月点了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天色已晚,沈西诚自房中走出,往厢房那边暼了一眼,没有烛光。“这小白脸又去哪了?” 厢房中平日里负责打扫的小侍从长廊中走过,被他叫住,“乔明誉呢?” 小侍恭恭敬敬行礼,“小的不知,只知道白日里和沈大人一同出去了。” “沈冉月……” ———————— 房中只有予楚和沈冉月两个人,沈冉月道:“派出去盯着杨怡的人回来了,果然,这杨怡和曹津之间绝不简单。” 予楚笑了笑,“他二人虽装作一般上下属的关系,但每每眼神相交,都有深意。” “杨怡从都督府里出来以后,入夜又从后门被人引进了府里。以杨怡的身份,若是一般事务,实在无须如此。因而我便又找人查了查杨怡的底细。” “如何?” 予楚只听她道:“曹津不必多说,年过三十,至今并未婚配,朝中之人以往也有谈论起此事,大多都道他一心为了朝廷,无心家室。” 予楚嗤笑一声,“曹都督为了我大周鞠躬尽瘁,本宫岂不是要嘉奖他一番。”这种幌子她可不信。 “这杨怡如今二十有三,原本便在洛阳城中为官,只是一直不受重用。十六岁与没落商户之子付明诚成婚,只是这付明诚去年便因病故去。再后来杨怡从一介小官做到如今的长史一职,这中间全靠曹津的一手提携。” “一个是壮年未婚的男人,一个是新亡了夫君的女人,便是在戏文里都要好好唱一番。”予楚轻轻叩了叩桌子笑道。 沈冉月也一笑,“事情看样子,复杂又简单了。不过,洛阳城虽然大都督是曹津,可实际的一些权力都在杨怡手里。关于洛阳赋税一事,恐怕她知道的更多。” 予楚点了点头,虽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在洛阳城,局势复杂,行事还需要细细谋划。 门外,沈西诚正要贴过耳朵,听听里面两个人讲什么,童儿赶紧在身后轻声提醒,“殿下来了。” 允珩身后跟着一列侍从,手中端着茶点,看到他主仆二人,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你怎么过来了?” 沈西诚一扫偷听被看到的尴尬,一本正经道:“也没什么,晚膳吃的多了,走动走动。” 走着走着就到了他的院子?允珩懒得拆穿他,“赶紧回去吧。” 沈西诚用手指了指房内,“你就这么放心,让两个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允珩又不便解释,只能道:“我刚离开没多久,你想多了。” 允珩话刚说完,门便被拉开了。方才予楚早已听到房外动静,恰好该说的也已经说了。只冲允珩点了点头,无视沈西诚,直接走了。 沈西诚指着她离去的背影,说不出话。 都督府 房中云收雨歇,一只莹白的手臂伸了出来,将床前的帷幔拉开。拉过地上凌乱的衣衫,便要穿戴。 男人隔着锦被抱住女人,沉声道:“这么晚了,留下又何妨。”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津与杨怡。杨怡推开他,自顾自地穿衣,“母亲在府中每日必要看到我才肯歇下。” 曹津一时泄了气,脸上微不可见地露出嘲讽,他知道杨怡说的母亲并非她的母亲,而是她那死去的夫君的母亲,“走吧。” 杨怡穿好了衣服,正要离开,却又想起白日之事,“沈冉月此次来洛阳,也许并非只为省亲,我们还是要防备一二的。” 曹津低声道:“不知道杨大人方才在榻上是否也在琢磨此事?” 杨怡转身,“你若这么觉得,便是如此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房中只听见曹津冷冷的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嘻嘻嘻。加快情节进度 第56章 笑泯恩仇 白日里予楚不见踪影,沈西诚便是想找她麻烦,也寻觅不得。 沈西诚踱步去了予楚房中,童儿紧随其后,却见长信正收整几案前的笔墨纸砚,一旁的地上丢了几张废弃的纸团,沈西诚递给童儿一个眼神,童儿立刻会意,忙上前道:“小的来帮您。” 长信抽出手来,把东西装好,笑道:“这倒是不必麻烦了,已经收拾好了。” 童儿趁他不备,俯身将一个纸团收进衣袖,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站到沈西诚身后。 沈西诚一直站着未动,道:“这乔公子今日又是同沈大人一同出去的吗?” 长信脸上笑意不改,“回沈公子的话,奴才不知。” 沈西诚知道他是允珩身边的人,只不过从皇宫里出来的到底不一样,嘴巴倒也是牢固的很,“本公子听说,这乔公子在长安城已经有了亲事,如今在洛阳城中抛头露面倒也是半分不顾忌,却不知道乔公子家人是否介怀呢?” “主子的事,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奴才还有事忙,不多陪公子了。”长信婉转回绝,倒是让沈西诚又吃了闭门羹。 主仆二人回了房中,童儿献宝一般将袖中纸团递给沈西诚,沈西诚皱着眉头拆开,不知道乔明誉写了什么东西,又用毛笔划去,乌黑一片,看不分明,那片黑迹下面隐约看到一撇,却是刚劲有力。 沈西诚突然想到一事,“你找人盯着乔明誉,看他是否飞鸽传书给什么人,无论寄的是什么,都秘密给我扣下,绝对不可让他察觉。” 童儿有些犹豫,“这……万一被乔公子发现了,还不得生吞活剥了小的……” 沈西诚轻笑一声又冷起脸来,“你若是不去办,我现在就剥了你的皮!” 童儿浑身一个冷颤,“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一连几天,两人都未碰上面,沈西诚有心发难都没有机会。再加上,他又新接了一笔生意,除了和乔明誉斤斤计较之外,银子才是他最惦记的。 予楚这几日以游玩的借口,把洛阳城摸了个遍。从城门布防到城中有头有脸人物的关系,可以说是,除了沈家,整个洛阳城都已经是曹津的囊中之物了。 眼下,她必须依靠沈氏才行,要不然,她的一切都在曹津杨怡二人的掌控之中。 她带领身边的随从,正准备在城中的碧海楼里用午膳,小厮带领几人去了雅间,刚打开房门,里面却已经有人了,坐着的男人和门外走在前面的予楚面面相觑,好巧不巧,正是沈西诚。 噔噔蹬地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酒楼里的管事一头大汗,可见急切,眼见这等尴尬场面,虽然这位贵客身份不知,可是里边的沈西诚却也是得罪不起啊,一巴掌拍在那小厮头上,然后先给里边的沈西诚赔罪,“小的这里给沈公子赔个不是,都是楼里的小子没有分寸,把雅间给安排重了,一定给您奉上好酒压压惊!” 随后才对面前的予楚道:“这位贵客,您要不在隔壁雅间用膳,还望多多包涵。” 用膳而已,予楚不愿多加争执,点头示意管事领路,谁知里边人却突然出声,“且慢!” 沈西诚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睛在予楚身上打转,仿佛刚刚想起,“怪方才离得太远,没看清,这不是乔公子吗,如果不嫌弃,不如一起用膳?” 予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婉拒道:“你房里有客,还是不打扰沈公子了!” 谁知他竟伸出手来钳住了予楚的手腕,脸上一派和气,“乔公子又客气了,你我兄弟二人,无须计较。”说罢拉着予楚便往里走。 若是在沈府中,予楚自然可以武力解决,只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轻易动手,总会落人话柄。 却说沈西诚本只是故意捉弄她,两人肌肤相触之时才觉察出,这人的手腕竟十分纤细,也难怪沈西诚惊讶,毕竟此前几次便在这双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却忘记乔明誉比一般男子看起来瘦弱一些。 雅间里还坐着一中年男子,身材略胖,一脸福相,目瞪口呆地看着沈西诚牵着一公子走了进来。 沈西诚将予楚按着坐下,仿佛十分熟络一般,亲自给予楚倒酒,更看的中年男子懵住,方才这沈大公子谈生意之时,傲慢之极,在他手下占不到半点便宜,能让这沈大公子这般对待之人又是什么来头? 沈西诚举起手中酒盏,煞有其事地跟中年男子道:“忘了介绍,这是高掌柜,这位是长安城里来的贵客乔明誉公子。” 高掌柜连忙举起酒盏,“原来是都城里的贵客,高某敬乔公子一杯!” 予楚被沈西诚制住,无奈只能举杯,“请!” 三人状似把酒言欢,其实各怀心思,高掌柜看着沈西诚对之前生意的事竟一字不提,心头有些焦急,但又不便表露出来,露了底牌。 予楚看出沈西诚此刻大有拿她作挡箭牌之意,脸上立刻浮现一丝笑意,道:“我大概是打扰了沈公子和高掌柜谈事,不若你们二人继续,乔某还有事……”说着便要起身,却又被沈西诚握住了手腕。 予楚斜他一眼,他也注视着予楚,两人无声交流着。 “放手!” “不放!” “你就不怕我搅了你生意?” “有本事你试试!” 高掌柜眼神在两人身上游走,底下握住的手恰巧被挡住,最后还是高掌柜沉不住气,“咳咳,沈公子,您看,上次跟您谈的茶叶收购一事,不知道您考虑的如何了?” 沈西诚转过头去,笑了笑,只是这话里的内容却是毫不退让,“高掌柜,上次便同你讲了,沈氏买下你这些茶叶,已经实属不易,价格也并不比其他商贩低多少啊!” 高掌柜心里嘀咕,有闻这沈公子素来难缠,虽年纪轻轻,生意上却精明老练。他不妨有话直说了,“沈公子,都是生意人,我这茶叶可是上好的茶叶,您这价格是不是……” 沈西诚抬手,身后的童儿立刻拿出了一个算盘,予楚瞥了一眼,这沈西诚就连算盘都是金子打的,算盘小巧,只见沈西诚单手在算盘上手指翻飞,口中振振有词,“高掌柜只看到总额,却不知这每一斤茶叶沈家的价格只比洛阳城市面多了几百文。且不说你这笔货数量之大,更是要转手卖去燕国,这其中的难处,想必高掌柜也知晓一二吧。何况,若是把这些茶叶分开出售,一来卖给众多人,这茶叶利润收益不均,最后能赚多少,高掌柜也算不准吧。二来,再过一月,新茶也快出了。那时候,你便是送给本公子,本公子还要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呢!” “这……”高掌柜头上急出了汗,不知如何是好,可若是这般认下又不甘心。 予楚没想到这沈西诚在生意上倒是不含糊,果然,沈家未来家主怎么可能是平庸的纨绔子弟,手被攥住,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粘腻不适,无奈只好帮他一把,状似无意道:“燕国和大周近些日子以来冲突不断,边界一直不甚安稳,虽未直接短兵相接,听闻近两日朝廷下了一道圣旨,边界的贸易超过百斤的物品,需有朝廷官府的印章信函。便是这些茶叶不卖给沈公子,高掌柜自己去卖往燕国,这文书不知道高掌柜可有准备?” 高掌柜脸色一变,予楚这话正巧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也有听闻,只是不敢确认。 沈西诚没成想这乔明誉竟然帮自己说话,怔怔看着他,只见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又突然勾唇一笑,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一般。 予楚话锋一转,“啧啧,也难怪高掌柜犹豫不决,乔某又想了想,这般算来,这笔生意里,高掌柜赚的确实不多。沈公子虽是乔某朋友,此事在乔某看来,确实也有趁人之危之嫌。” 沈西诚转头看着他,他却视若无睹,果然沈西诚就知道乔明誉这小子靠不住,可又实在怕了他的嘴,只能在桌底下掐他手心。 高掌柜实在看不懂,只讷讷地点头,“是……” 予楚一手拍桌,对高掌柜道:“依乔某的性子,若是遇上这等不公之事,定要倾尽全力也不让对方得逞。不如高掌柜为全大义,整治这等不正之风,将这些茶叶,全都倾倒进护城河里,虽钱财上略有损失,但这口气却是大大的出了。想必高掌柜的家人定然也能理解您经商之高义!”予楚直接将人逼上绝境,这就不是利益多与少的衡量了,而是有与无。 高掌柜听予楚说完,脸色一白,颤抖着手拿出袖中汗巾,擦了擦满头的汗。而后对沈西诚道:“是高某考虑不周,不知沈大公子,方才说的还算数……”就算所挣不多,也总比这人提的一无所有好啊! ———————————— 高掌柜走出雅间房门之后,予楚拿起手中酒盏慢条斯理抿了一口,一旁的沈西诚看了予楚良久,情不自禁笑倒在予楚肩头,予楚不欲与他亲密接触,抬手把他的头推开,沈西诚倒在座椅上笑个不停,“本公子看到高掌柜被你吓得一脸煞白,乔明誉,你若是做生意,才是最大的奸商。”颇有一笑泯恩仇之意。 予楚把他还攥着的手甩开,“奸商这个美名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用吧!”拿起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这等嫌弃的动作,沈西诚看到也浑不在意了,他竟从来不知,这乔明誉竟没有那般讨厌,反而还是有趣之人。 折腾半天,予楚有些饿了,刚拿起筷子,又被沈西诚挡住,“今日你帮了本公子,来人,换一桌席面!”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新了。朋友们新年快乐 第57章 画舫迷梦 都督府后宅 榻上一对男女难分难解,男人动作如疾风骤雨,女人吃痛,一口咬在男人肩膀上,推开道:“发什么疯!” 男人翻下身去,仰躺在她身旁,女人立刻用锦被将自己裹住,男人道:“你我冷战这么多天,到头来还得是我来伏低做小,你有心吗?” 女人侧身转向他,撑起头来,却答非所问,“沈冉月二人这次回洛阳,真只为省亲?我看怕不是这么简单,不如我们用计试探一番。” 男人眼神一瞬间晦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风平浪静,“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女人看出男人怕是搅了兴致,附身过去,在他耳边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惦念着你……”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已被男人的吻吞没。 —————————————————— 沈府,长信快步走进主院,沈西诚瞧他一眼,叫住他,挡住长信去路,“长信啊,走这么快,有什么急事啊!” 长信知道这个祖宗难伺候,只能停下步子,脸上一派平静,道:“是殿下有事要找乔公子商议,长信先下去了。” 沈西诚唔了一声,不知道这主仆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转身走进书房,将手中一物丢在几案上。 允珩与沈冉月坐在正堂等她,见她匆忙而来,忙招呼她坐下。 予楚问道:“难道出了什么事?” 沈冉月摇头,从袖中掏出一物,身边近侍接过,递送到予楚手中,予楚仔细一看,竟是一张请帖。“都督府要设宴?” 沈冉月道:“今日都督府差人送来的,只不过这请柬上写着,只能二人同去。可洛阳城皆知,我此番是省亲而来,若是允珩不同去,恐怕不妥。” 予楚道:“你无需顾虑与我,都督府里我已经安插了人手,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近曹津。他设宴可还请了什么人?” “除了洛阳城内一些官员,还有就是城内有名的商贾。” 允珩思索一番,突然道:“冉月,好像今日差人送的请柬是两份,另一份莫非是在西诚那里。” 允珩身边小侍轻声道:“奴才倒是知道,那人当时多说了一句,确实是送给沈大公子的。” 沈冉月却为难道:“可西诚最爱刁难于你,恐怕这次他不肯。” 允珩笑道:“不如我去劝劝他,还是莫要耽误了正事。” 予楚想到沈西诚就头疼,这人不按常理出牌,最是意气用事之人,“我再想想办法吧。” 予楚从允珩处回来,经过沈西诚的书房,窗户正开着,她停下脚步,里边那人正坐在几案前把玩什么东西。 沈西诚不经意抬头,恰好和予楚四目相对,他又低下头去,“来都来了,干嘛不进来?” 予楚推门走了进去,近了才看见,他掌中正把玩一个算盘,果然,这人离不开算计。 许是太过沉迷,沈西诚得意地夸赞道:“我掌中之物还不错吧!” 予楚略有敷衍,“还行吧。比上次那个足金的好一点。” “这是琉璃所制,自然不同。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予楚很少求人,轻咳一声,“你上次说我帮了你,欠我一次。” 沈西诚放下手中物件,颇有兴味地看着她道:“上次是谁说我想多了,并没有帮我来着。” 那日,两人一起回了沈西诚院子,临分别时,沈西诚拉住予楚袖子,“谢谢这次你帮了我,我可是恩怨分明之人。” 予楚掀开他的手,瞧他一眼,“我帮你了吗?是你想多了。” 沈西诚也不计较,在她身后道:“算我欠你一次。” —————————— 予楚脸色一沉,“那算了。”说着便要走。 沈西诚几步拦住她去路,“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予楚正色道:“听说,都督府给你送来了请柬。” 沈西诚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既然说欠我一次,那,我要你带我一起去赴宴。” 沈西诚一笑,“话确实是我说的,没错。只不过,这人情怎么还,何时还,我可没说啊!” 予楚被他噎了一句,只能道:“你……” 沈西诚在她身边绕了一圈,仿佛想到什么,“你这么想去都督府,总要告诉我原因吧!该不会是你还对沈冉月不死心?” 予楚生来尊贵,何曾被这般盘问过,斥道:“我何时说过我喜欢沈冉月!” 沈西诚半信半疑,“既然如此。让我带你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沈西诚抓着她的手腕,便出门去,“到了你就知道了。” ———————————— 予楚被沈西诚拉着上了马车,直到二人都出了府,允珩那里才得了信儿。 允珩生怕沈西诚太过莽撞,出什么差池,连忙差随身侍卫跟上去。 天色渐晚,予楚下了马车才知,自己竟被沈西诚骗来这等勾栏之处,只觉荒谬得很。 沈西诚见乔明誉神情,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本就是被洛阳城中他的死对头用了激将法激来的,若不是骗了乔明誉,他怎么也不会单独来此。 予楚道:“这就是你想来的地方?原来洛阳城中大家公子,也爱这种烟花之所。” 沈西诚刚想辩驳,楼里接引之人已经过来招呼。 “沈公子来了,徐公子已经安排好了!”那人见沈西诚旁边还有一人,想起徐公子的嘱咐,道:“原来沈公子还带了客人。” 予楚本欲拂袖而走,沈西诚按住她肩膀,却道:“只是我的随从而已。” 那人笑笑,为二人引路,予楚把他的胳膊拿开,压低声音不满道:“谁是你的随从。” 沈西诚骑虎难下,只得放下架子,“此事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算我求你。” 身份不能透露,予楚也只能屈尊降贵随他走一遭。 进了楼里,只见楼内歌舞升平,又烟云缭绕,好似仙境,与长安城中那处大不相同。 予楚正环视,身旁的沈西诚却突然打了几个喷嚏,“什么香味?这么浓郁。” 予楚白他一眼,“你不是这里常客吗,这都不知道。这等烟花之所经常燃了催情的香料助兴。” 沈西诚闻言脸一红,“本公子何时成了这里常客,今日第一次来。”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还是因为有你。 予楚没想到这楼中别有乾坤,穿过回廊,向后厢而去,竟是洛阳湖畔,湖面上停了几艘画舫,灯火通明,将湖面照亮。 那人道:“徐公子马上就来,您先随我上船。” 沈西诚不疑有他,跟着便上了船,予楚本想劝阻,见他既已登船,也跟了上去。 那人将他二人安置好,酒席摆好,便离开了。沈西诚坐下,这才道:“徐良昀这小子总是与我作对,前几日我二人狭路相逢,他硬是逼我来此。” 予楚将画舫查看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这才慢悠悠回道:“既然是仇敌,又为何应了他。” “我只是不想被他笑话。”沈西诚兀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给她添上,递给她。 予楚向来小心,更别说这种别人做东的烟花之处,摇摇头,不接他的酒,沈西诚微恼,“你这个人,真是无趣!”说完又气鼓鼓地把杯中的酒喝了。 予楚旋身坐在他对面,问道:“你等的人何时来?” 沈西诚也纳闷,说好约他,怎么人还没到,站起身来,走到画舫外面一看,顿时呆住,向里面的乔明誉喊道:“你快来看!” 予楚听见他声音,忙走出来,虽不了解缘由,却也看清眼下情形,这画舫竟然在两人不察间,已经到了湖中心,距岸边远矣。 沈西诚即使再迟钝,也觉察出来了,这分明是徐良昀故意命人做的。他虽早知此次来,徐良昀居心不良,却还是失算了,以为那人最起码会见了面再发难。沈西诚气愤不平,恨恨道:“终究是我着了他的道了!” 予楚望着湖面,离他们最近的画舫也几十米远,纵然找人帮忙也于事无补。自己轻功本就不佳,总不能跳进湖里游到岸边吧,这么远,淹不死也会累死。但是没有万全之策,也只能随口问了沈西诚,“你水性如何?” 谁知沈西诚脸色一红,强自辩解道:“本公子一向只学对自己有用的技能,这种事情,我又……” 予楚也只能无奈叹道: “真不知道你除了赚钱,还会些什么!” 沈西诚哼了一声,“本公子会的东西可多着呢!” 予楚思索一番,主意已定,不过想来她和沈西诚今晚不回去,沈冉月那里定然会找来,何必跳河去吃苦头。予楚正想问沈西诚意见,却见他两颧潮红,额头上已经满是汗。还有些难以忍耐,身子一晃,予楚连忙扶住他,将他扶进画舫中坐下。 “你这是怎么了……”予楚伸出手去摸他额头,微凉的手指刚一触上,沈西诚仿佛得了救赎一般,抓住了她的手,更不由自主地握着她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予楚一愣,眉头紧蹙,欲将手收回来,沈西诚却怎么也不可能放,喃喃道:“热……好热……”一只手腾出来撕扯衣襟,只觉一股无名之火在身体里四处走窜。 予楚并非不通人事之人,现如今哪里还看不出他是被下药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第58章 少年心乱 予楚索性狠下心来,将手抽出,走出画舫,不去看他。湖面的凉风习习,倒是吹走了予楚心中那丝焦躁。 沈西诚一直同自己一起,何时被下药了呢,楼里的熏香还是杯中的酒呢?可是那酒沈西诚也只喝了两杯,如今便如此反应,想必里边的人在今晚沈家人找来之前不好捱了。 予楚这般想着,里边却突然“咚”的一声,像是撞倒了什么东西,到底担心人会出事,予楚连忙走了进去,却见沈西诚已经躺倒在毯子上,那椅子砸在他的身上。 予楚还是第一次见沈西诚这般狼狈模样,不过无心取笑他,将他身上椅子扶起,欲拉他起身,沈西诚却一个用力,予楚不防倒在他身上,也不知这人哪里来这么大力气,予楚按住他起身,偏巧不巧那手竟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已似铁棍一般。 沈西诚抓住她的手,喘息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觉得整个人就要炸裂了……” 这种催情之药的解法她不是不知,可是她还没那么好心去宽衣解带救他一次,更何况,这种事情他也可以自己纾解。 予楚用手指戳他的脸,“眼下你上了那个徐公子的套,喝的酒里有媚药,你自己自渎解决吧。”从袖中取出一个绢帕丢在他脸上。 予楚自问已经好事做尽,可沈西诚将脸上帕子掀开,状似懵懂孩童一般,问道:“怎么……自渎……” 予楚恨不得平地暴走,不晓得是夸他还是骂他蠢,更恨不得此刻一走了之,管他此刻是死是活。可是眼下她还要在洛阳城待下去,若丢下他不管,沈西诚有个好歹,她也不好做。 予楚此刻平生忍耐皆用尽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手指翻飞解开他的衣带,敞开衣襟,沈西诚胸口剧烈起伏,予楚微凉的手指伸进他亵裤之中,被握住的那刹那,仿佛被人从悬崖边上拉会云端,如梦似幻。 ———————————— 不知过了多久,予楚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拿起一旁绢帕轻轻擦拭,却不肯再去多看那人一眼。 予楚背过身去,对已经回神却又久久失神的沈西诚道:“你整理一下衣衫,若是有人进来,成何体统……” 沈西诚此刻心情乱的很,他从未想过那种事竟会有飞上云端的快乐,可是这般亲密之事却是另一个人带给他的,就算如今他也已经不讨厌乔明誉了,并且愿意与他相交,可是这种事情上却无法忘记乔明誉是一个男子…… 予楚不想回头,听得身后没有动静,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不得不转身看他一眼, “你听到没有……” 沈西诚衣衫凌乱,见他回头,又匆忙掩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复杂,垂下眼去,“我们……” 予楚不愿意把一些事情变得难以启齿,只好快刀斩乱麻,“今日之事,乃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举,沈公子想必非拘于小节之人,不如这件事大家都忘了吧……” 沈西诚知道他这个人说到做到,他本来也没有什么过界的想法,更何况,今日本就是他央了乔明誉陪他赴鸿门宴,误饮了那种酒更是他自己不小心,可是乔明誉这般撇清,他却心头缺了一块,更有一丝恼怒,“什么事,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予楚听他这样说,倒也松了一口气,此时也忘了方才的尴尬,伸出手去,欲拉他一把。 沈西诚把手搭在他手上,柔腻的触感,脑中又突然闪过那些不能言说的画面,忙又把手收回,自己挣扎着起身,他一向倨傲,此时却有些不敢看乔明誉,转过身去,将衣衫上褶皱抚平。 予楚无心顾及他的想法,只觉这画舫之内闷得透不过气,走过去将窗子推开,湖面凉风进了来,吹走一室旖旎。 未等沈西诚收拾好,予楚已经迈步走了出去,却见几人站在船头背身而立,画舫近前停了一艘小船,予楚一怔,身后沈西诚走近,还未抬头看清眼前,嘟囔道:“现在咱们怎么回去?” 那几人听见身后声响,转过头去,领头那人对予楚拱手道:“属下奉大皇子殿下之名前来。” 沈西诚在看清他们所穿衣服时,也早已猜到,只是这时他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来了多久了?” 予楚听沈西诚这么一问,斜他一眼,那人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去,才道:“属下来了有一刻之久。” 沈西诚或许有些心虚,或许有几分被人窥探亲密之事的不忿,推开予楚,对那人道:“你都听见了?” 那人还没想着怎么回话,沈西诚已经无暇顾及他,只朝湖面看去,“怎么又有一个画舫往这里来?” 予楚也看了过去,眉头深锁,“难道是那个什么徐公子?” 沈西诚一听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呵,来的正好,本公子今天不整死他便不姓沈!” 予楚怕他情急之下反被人握住把柄,一手按在他胳膊上,道:“别冲动,难道你怕他们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他胳膊一碰上,沈西诚身子一颤,也不知怎么了,如今竟不敢看他,只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予楚松开他,侧首对身后那人道:“你让你的人进去,将里面收拾干净!” 那侍卫对几人挥了挥手,其余人便领命进去了。 予楚这才慢悠悠对那侍卫道:“你既然是殿下派来的人,今晚之事,我希望,你能烂在肚子里。而且……” 他话留了一半,沈西诚不知怎么,虽知他如今这处理再好不过,可还是觉得仿佛心里空落落的,只见他一手压在那侍卫肩膀上,压低了声音,道:“这事连殿下也要瞒着,不然,你在长安城中的亲眷,可要为你的一时嘴快遭殃了!”话音一落,脸上笑意浮现,仿佛说的是件极寻常之事。 那侍卫虽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却知道他并不是乔明誉本人,但被殿下如此看重,这般威胁之下,他自然不敢乱说。 予楚这般,一是怕允珩误会,万一再把沈西诚的清白交托给他,她可就头大了。二是顾虑乔明誉那边,若是这些人传将出去,损害的可是乔明誉的脸,毕竟也是长安城中大家,委实不好收场。 沈西诚心里却有些打嘀咕,想起他让童儿所查,明明乔明誉只是长安城中普通大家公子,素有才名,只是为何他方才杀伐果断之态,一点也不像一个书生做派。 眼见那个画舫慢慢靠近,沈西诚冷了脸色,扬声道:“徐公子好大的架子!” 予楚对身后人说了几句,这才回过身来,在沈西诚能听到的范围内,道:“莫要纠缠,我们尽快离开。” 沈西诚当然也知道,徐良昀姗姗来迟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想看他酒后失态,贻笑大方,顺便张扬出去,满城皆知。 画舫前男子正是徐良昀,一身黑衣,予楚看不清他面容,只听他回道:“哎呀,还要沈兄多多包涵,徐某家中有事,来迟一步。”心里却想着,可不是来迟了,竟然看不成好戏。 沈西诚知道此时不宜发难,这账只能慢慢算,“既然如此,本公子家中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侍卫扶着他二人进了一旁小船,几人一道离开。 徐良昀看着沈西诚乘船离去,脸上的笑也冷了下来,“以后再想算计他可就难了。”对身后一人责备道:“你不是说,就他和一个随从吗?现在倒好,那几个人是何时冒出来的!” 那人办事不利,脸色难堪,“这,这我也没想到啊!” ———————————— 两人到了沈府,再没言语。一前一后走进院子,沈西诚在他身后想说些什么,却见他脚步一刻未停地走进自己房间,将门摔上。 沈西诚心头五味交杂,咬唇咽下,推开房门,童儿坐在桌前撑着头睡着了,听见声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迎上去,“公子,您怎么这么晚回来啊?方才老夫人派人来问了,还让小的等您回来去送个信。” “祖母知道了?那派院子里的人去回个话吧。”沈西诚任他把外衫除掉,又对童儿道:“我要沐浴,你让下人把浴桶抬到房间来。”说着又想起隔壁的乔明誉,竟觉得不自在,“你去,让他们也把浴桶送他房间。” 水雾缭绕,沈西诚靠坐在浴桶里,画舫上的一切历历在目,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回想,最后只能一捧水泼在脸上。 而那一边,予楚沐浴罢穿了寝衣,坐在几案前,提笔给王之泓写信,也不知道他在长安城中如何了。将予楚亲自信收好,打算明日派人送出去。 予楚头发半干,索性拿了本书靠在床头坐着,却听墙另一边传来声响,似乎有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叩击。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人终于停下了,予楚放下书,合眼睡下。 次日一早,长信端了早膳进来,予楚突然想起昨晚的动静,指了指床上那墙的另一侧,“墙的那边摆放了什么,昨夜在修东西吗?” 长信眉头一皱,仔细思索,“隔壁是沈公子所居,哦,靠墙那面正好对着沈公子床榻。” 予楚接过长信递过来的巾帕,原来是他,昨夜不睡,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了。新的一年我会努力更新哒。 第59章 公子心事 童儿一早进门服侍沈西诚起身,本以为他还未醒,抬头一瞧,沈西诚已经坐在床榻上出神。外衫未披,虽已是春暖花开,晨时却还是有些凉意,童儿连忙将手中用具放下,取了外衫给沈西诚披上。 沈西诚正在想事情,猛然被打断,面色不虞,抬头瞥他一眼,倒是把童儿惊到,沈西诚眼圈发黑,一看便是一夜未成眠,不免问道:“公子你这是……” 沈西诚一手撑起轻按太阳穴,答非所问道:“你再去,把上次让你查的乔明誉家世的信函拿来。”说到这里,沈西诚突然想起一事,“还有跟你说的,他最近若有信件寄出去一定找机会劫回来。” 童儿略有惊诧,昨日听闻公子是和乔公子一起出去的,本以为两人关系缓和,如今这是哪一出,公子又要调查他。却不敢表露,只讷讷称是。 沈西诚一直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心中翻江倒海,一夜未眠,听童儿说起,乔明誉又出了府时更加不快。原来只有自己在这里辗转反侧,那人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心中仿佛有两个沈西诚在对抗挣扎。 一个懊恼道:他是男子,我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真要同他有那断袖之情? 另一个冷笑道:难不成你真的没有一丝想法,那又为何独坐到天明? 沈西诚拍了怕脸颊,最终还是无解,也许只是昨日之事太过震惊,只要这几日不见他很快就会重归平静。 午间,童儿急匆匆走了进来,袖里藏了东西,沈西诚撑着头坐在窗前,闭着眼道:“什么事?” 童儿献宝一般,走到沈西诚身畔,道: “嘿,公子您果然料事如神,还真有乔公子寄出的信笺。” 沈西诚听罢,一双黑目睁开,定定看着童儿捧过来的信,舒了一口气,拿了过来,这信封上并未署名,被蜡封上,沈西诚命童儿将烛台取来,用火折子点燃,将信笺封印处轻烤,慢慢拆开,里面却还套有一个信封。 沈西诚将烛台轻移,将信取出,却在看见信封上面的字时愣住,王之泓…… 沈氏虽远离朝堂,但毕竟生意能做到今日,对朝廷风向可是知之甚多,更不必说如今沈家实际掌事的是沈西诚了,王之泓是何身份他清楚得很,只是原本以为乔明誉是将信写给家人,他正好一窥乔明誉逃婚之下是何心思,可是却不曾想竟然是写给王之泓。 沈西诚失了拆信封时的淡定,将信笺取出来看,只见其上簪花小楷: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知名不具 这词乃是淮海居士所作,男女之间表达思念之情,他有些不懂了,乔明誉为何会给王之泓的信中写这样的词。乔明誉不署名,看来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若说之前沈西诚还只是纠结,如今更有些疑惑添上醋怒,这乔明誉平日里冷漠高傲,对他不假辞色,信中对着王之泓却九曲柔肠,难不成他沈西诚还比不过王之泓。 童儿不解地看着沈西诚面色变了又变,又将信笺放了进去,递给他,道:“将信重新封印,就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寄过去吧。” 童儿点头,问:“那以后如果乔公子再寄信过去,还要不要偷偷拦下?” 沈西诚犹豫了一瞬,片刻又恢复了平静,“按之前的照做。另外,给我查查王之泓在长安城中的人脉以及和乔明誉有何瓜葛。此事暗中进行,切不可被乔明誉知道。” 童儿点头称是,沈西诚有些别扭道:“你去洛阳城书坊中寻几本话本子来?” “话本子?”童儿以为自己听岔了,自家公子一向爱看的不是些账册之类,何时爱看那描述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了。 沈西诚不悦,“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废话干嘛!” 童儿站在原地不动,“公子啊,您还不曾说喜好哪一类的,小的前些日子听人说起过,近日来书坊中卖的比较好的是讲述平民男子被太女相中,最后一跃成为中宫的故事。” 而沈西诚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支吾道:“写龙阳之情的……” 童儿嘴张大,半天说不出话,“可我大周不尚此风,连话本子也不好找啊!”他更想说的是公子您莫不是被人下了降头。 沈西诚冷了脸,“找不过来本公子要你好看!”童儿连忙退出去,却又被沈西诚叫住,“此事不许别人知晓!” 晌午的好时光,沈西诚一直窝在书房里,看着童儿找来的几本话本子,可看了一半,这话本子里描写的两个男人之事,只觉得别扭,可联系到乔明誉身上,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异样。 沈西诚想,莫不是自己这么多年从未……过,那等私/隐之处被人碰及,难免会生了绮念。想到这里,他瞬间将那话本子丢了老远。 接下来的几日,沈西诚故意不去见乔明誉,也无心打理生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刻意回避的原因,却适得其反,每晚皆会梦到那次在船上的情景,梦到乔明誉掀开他的床幔为他…… 可当沈西诚醒来,却更想见到那人。白日里,允珩见他脸色不好,也曾问过,他是不是病了,更是打趣他,“你这是为谁消得人憔悴?” 而那边予楚对信笺被偷偷拦下之事全然不知,这几日她更是有意避着沈西诚,只是再怎么回避,到底还是要见面,转眼间,都督府设宴之日便到了。 长信为予楚选了一身月白色锦袍,予楚身量本就高挑,长身玉立不外如是,长发束起,精致的面容更添英气。本就是做客,讲求度,不可太过喧宾夺主,也不可马虎差池。 予楚眼下已经在沈西诚房门外等了一炷香时间,虽然离赴宴时间还早,长信还是提醒道:“要不然再催一下沈公子?” 予楚也不知他到底在弄什么,磨蹭好半天还不出来,若非有求于他,她何曾这般等过旁人,便是之前同王之泓有约,也是那人等她到来。予楚几乎耐心用尽之时,沈西诚终于出了来。 予楚回头,只见沈西诚一身红衣,袖口处绣着银丝锦纹的滚边,腰间墨色锦带,处处可见精心准备,墨黑长发冠起垂在肩背上,一派风流。 沈西诚也看他一眼,取出袖中请柬,在他眼前晃了晃,“既然你随我前去,不如一辆马车?” 予楚没答话,从他手中取过请柬,沈西诚也不恼,仿佛猜到他会有此举,只见予楚拿了请柬转身就走,口中却道:“依你便是。” 沈西诚也不知为何,这几日的郁闷见了他之后一扫而光,袖子一甩跟在他身后,童儿摇摇头也跟了过去,想到之前房中沈西诚将衣衫换了又换,最后出去见人时脸上还有一丝忐忑。 两人出门时,允珩夫妇也刚好过来,同二人打了照面便上了马车。予楚自在惯了,未曾问沈西诚径自上了后面她之前命人备好的马车,沈西诚被她忽视,心有不甘,也跟了过去,却不上车。 予楚无奈只能道:“沈大公子,你又在闹什么?” “我今日衣衫整洁,怕弄脏,你扶我上去!”沈西诚本是想让她关注自己,却不料听在予楚耳中变了味道。 予楚从来只有被人侍候的份,何尝服侍过别人,若非现下处境,定然要将他的傲慢无礼打的满地找牙,两人僵持住,长信在一旁看的头疼,只能道:“两位主子,莫要晚了时辰。” 沈西诚也怕他真的恼了,正想退让,予楚却先认输,倾身过来,向他伸手,沈西诚暗自庆幸,还好,把手搭过去,握紧,予楚面色一沉,将人拽了进去,脚一勾将帘子合上,无人看见沈大公子半趴在予楚腿上的窘迫之态。 “好你个乔明誉,出尔反尔!”沈西诚爬起,坐她对面。 “我又怎么了?”予楚闭上眼睛,不愿和他争执不休,懒懒回道。 沈西诚也不知怎么了,就喜欢和他争执,不愿看他爱答不理的模样,“说好坐我的马车,非要在别人面前落我面子是吧!” 予楚回道:“我只说和你一辆马车,没说要坐你的。沈公子,宴会上恐怕还要应付很多人,这会儿我们歇歇成不成?” 沈西诚沉默一会儿,又想起一事,思量着开口,“哎,你这么些日子不回家,长安城中当真没有惦记之人?” 予楚想也没想,直接道:“没有。” 他这般果断简短,又将沈西诚心中的火苗吹的更旺,也许王之泓的事自己只是想多了。 童儿送来的沈氏专门整理朝廷命官的宗卷,沈西诚关起房门查了一天,也未曾找到王之泓与乔明誉有关联之处,更有记录王之泓性情的小记,更是与乔明誉断然无相交颇深的可能。 只是,那封信始终是沈西诚心中一根刺,这等暧昧之语,两个男人,又为了逃婚才来洛阳,莫非,乔明誉是私下爱慕王之泓,为了他不惜悔婚,只是碍于世俗,不能相守?这个念头,越想越通。就连方才打量乔明誉看沈冉月的眼神,都再正常不过。 加上他昨日去允珩房间小坐,本在说别的,他突然状似无意间提起乔明誉,随口说了句,“他喜欢哪个女人?” 允珩下意识地回了句,“她怎么可能喜欢女人?”话一出口才知有错,忙笑着遮掩一句,“我是说,那个和他早前有婚约的女人。” 现下沈西诚已经认定,乔明誉喜欢男人,只是对自己有些冷淡,不过无妨,眼下他还在这洛阳城,在自己屋檐下,有些事可以慢慢来。 第60章 暗流涌动 都督府没有女主人,此次宴会皆由杨怡一力操持,虽然洛阳城中人对他二人之事皆心知肚明,然而毕竟隔着一层窗户纸。 杨怡在都督府门前迎接,予楚与沈西诚到时,允珩二人已经进去。予楚从袖中取出请帖,杨怡只笑道:“这洛阳城中谁人不知沈公子。” 沈西诚向来对无关的人不假颜色,杨怡倒也不介意,送二人进去。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杨怡目光别有深意。 允珩夫妇被请入上首与曹津同饮,沈冉月久居官场面对这种场合如鱼得水,谈笑风生。允珩自持身份,端坐浅酌。 予楚坐在沈西诚身侧,看着周围的人,真是好巧不巧,她一侧坐的就是那日给沈西诚下套的徐良昀。予楚看他一眼,正与一旁的人喝酒,那人有所感应,转过头来,似乎也认出了予楚,冲她一笑。 予楚冷漠回头,却差点撞上沈西诚靠过来的脸,予楚轻推他一下,这才说话,“你做什么?” 沈西诚不快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被他算计是不是,和他在这里眉来眼去!” 予楚更是被他的莫名其妙弄得哭笑不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才和他眉来眼去。” 沈西诚往那边又看一眼,徐良昀挑衅地笑一笑,又端起酒杯,“徐某在洛阳城中怎么从未见过这位公子?” 予楚刚要转头回应,沈西诚又按住他身子,自己却站起身来,走到予楚另一边,示意他往里坐,予楚懒得理会他二人,和沈西诚换了位置,沈西诚坐下才对徐良昀道:“你没资格知道。” 徐良昀脸上掠过一丝薄怒,又控制住了,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沈西诚这才满意,又用胳膊轻触予楚身体,“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想来赴宴!” 予楚一直盯着上首,听他一直唠叨没完,用筷子夹起盘子里蜜制肘子给他,“乔某是想尝尝都督府的美味佳肴,可以吗沈大公子?” 对沈西诚而言,便是他冷言冷语都能受得住,因着心里待他已非比寻常,更不肖说给他夹菜,在沈西诚眼里也成了别样的小意温柔。 对面杨怡独占一桌,位于曹津之下,这边的一切动静已尽收眼底。杨怡斟满酒,突然站起身来,含笑道:“今日都督设宴,方才与沈大人把酒言欢,更有幸得见皇子殿下,只是略有遗憾,沈大人省亲而来,想必归期将近,杨某这边再敬沈大人一杯!” 沈冉月笑容一滞,又瞬间掩饰过去,只饮了酒,并未多说。 曹津笑道:“这又怕什么,沈大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乃是洛阳城中多少学子的榜样,自当以国事为重。长安城中事务繁忙,杨长使岂能太过意气。” 允珩道:“曹都督忠君爱国之心,本宫敬佩,洛阳城有今日如此繁华离不开曹都督治理有方,听闻杨长使更是手下得力干将,有此人才倒是恭喜曹都督了。” 允珩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又暗暗挑明曹津同杨怡的关系,底下人皆面面相觑,只能心中暗叹不愧是皇族中人。只是一方是朝中重臣皇亲国戚,一方是城中皇帝,哪个都得罪不起,忙开始寒暄,方才之事也被盖了过去。 予楚心中冷笑,这二人真是配合的天下无双。沈冉月身负皇命不假,可却怕打草惊蛇,只能以省亲掩盖真实目的。只是官员省亲朝中有旧例,不可多留。这二人,恐怕是怕沈冉月在洛阳城中待的久了夜长梦多,一唱一和,挽留是假,赶人是真。 予楚环视周围,无人注意这里,想起偷偷派人调查的事,慢慢站起身准备过去。 沈西诚本不愿来这种应酬场合,若非乔明誉想来,那张请帖早就被他当作废纸扔掉,见乔明誉离席,忙扯住他袖子,“你去哪儿?” 予楚从没觉得有哪个男子像沈西诚这般粘人,拽下他的胳膊,得了自由,只吐出两个字,“如厕!” 乔明誉一走,沈西诚意兴阑珊,看哪里都不痛快,趁着机会来敬酒巴结的更是被沈西诚一张寒冬腊月脸逼退。 予楚此前已经熟悉都督府地形,来到早前约定好的位置,已经有人等候多时。 “如何?”予楚问道。 那人拱手道:“回禀主上,在曹津书房中找到一些账册。”将手中物品递了过来。 予楚接过,随意翻了翻,将账册藏进袖中,“可有打草惊蛇?” “属下将账册得到后,找机会伪造了一份,一时半刻,应该不会被察觉。” “继续在府中盯着,必要时……”予楚正交代着,听到脚步声近了正往这边来,突然噤声,摆摆手那人立刻隐了身形离去。 借着光看清来人,原来是杨怡,“什么人!” “杨大人。”予楚大方走了过来,“都督府可真是大,竟然走着走着迷了路。” 杨怡笑了,“是吗?我以为乔公子聪明睿智,即便这都督府大些,也不会绕到这边来。” 予楚早就知道这杨怡最难解决,正想搪塞过去,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道:“好你个乔明誉,如厕之后也不等等我,什么都督府,院里只有这么几盏灯,害得本公子刚刚被树枝刮了一下!” 沈西诚一脸气怒而来,杨怡颔首,“原来沈公子也在。” “呵。”沈西诚瞪了予楚一眼,“让你等我你不等,被人家拦在这里了吧。” 杨怡赔礼道:“是杨某多虑了,只是不曾想会在这里碰到二位。” 沈西诚却不理会,拽了予楚就走,“不必道歉了,你这黑漆漆的府邸,本公子再也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 第61章 心意初定 予楚被他拉着,脚下踉跄,可却不是回去的路,“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沈西诚反问,“难道你还想回去继续看那些人,假情假意的奉承吗?” 予楚甩开他,正色道:“毕竟是受邀而来,如此贸然离席,实在不妥。更何况长信还在那里。” 沈西诚袖子一甩,大步流星往前走,“我沈西诚一向都是任意往来,何时受人拘束过。放心吧,有些人比你还清楚我一贯作风。大不了一会儿派人说一声,一切都推在我身上总行了吧。” 予楚敛眉,摸了摸袖中账册,此刻就走,难免会引人怀疑,可是又担心久留出什么变故,还是跟了上去。 予楚自从上了马车便不说话,眼睛盯着一处,似乎在想事情。沈西诚撑着下巴看他许久,他都没有回自己一眼。 到底还是他撑不住,“我这次又帮了你一次,你可要记得还。” 予楚这才瞟他一眼,“你还没说,为何跟踪我?” 沈西诚坐直身子,却抢白道:“我刚才看了你这么久,以为你老僧入定,原来你是故意不搭理我。乔明誉,你没良心。” 予楚没曾想被他反咬一口,“你还没回答我,你跟踪我出来做什么?” 沈西诚被他无视,心里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自己出来那么久,我担心你,这才出来找找。” 予楚试探着问道: “你,来了多久?” 沈西诚却狡黠一笑,“如果我说,你做的事我全都看见了,你会如何?” 予楚疑心有诈,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沈西诚再次被晾,眼神落在她身上,“你从那个人那里拿了什么?你来都督府恐怕目的没那么简单吧?”说着话音一转,凑到他近前,有些讨好地道:“你可以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还会帮你。” 予楚慢悠悠道:“夜色太浓,是沈大公子看错了吧。” 沈西诚见他不信任自己,道:“好,你不说,我就证明给你看。”说着突然动手,摸向他衣服。 狭小的空间里,予楚无处躲他,只能出手制住他,将他身子抵在车厢上,“你再给我发疯,我就废了你!” 沈西诚胸膛被他胳膊压住,脸色涨红,喘息道:“好你个乔明誉……这么快用完我就扔在一边。你忘了是谁把你带来都督府赴宴,是谁在杨怡面前给你解围。” 予楚又气又恼,“洛阳男子都像你这般缠人吗?” “我不止要缠着你,还要缠你一辈子。” 予楚怔住,手上一松,“你说什么……” 沈西诚言行向来由心,此刻说了也绝不后悔,趁他不备摆脱了他的桎梏,马车突然一晃,沈西诚情急之下欲揽住他,予楚就这样被他压在身子底下。 沈西诚的眼眸墨黑,直直地看着他,眼中的情意外泄,无法掩藏,沈西诚第一次在他总是淡然自若的眼睛里看到了慌乱,被本心所牵引,低下头去,予楚低声斥道:“放肆……” 沈西诚轻笑一声,行事更加肆意,“我便放肆给你看。”说着朝他吻了过去。 予楚在他的吻即将落下时突然侧过头去,沈西诚的嘴唇擦在他脖领处,似乎这样也极为满足,予楚膝盖却抵住他脐下三寸之处,“你若是不介意以后无法人事,大可以继续。” 沈西诚一时愣住,看向身下,“你狠的下手?” “我有什么下不了手的?我对你这个男人没兴致,沈大公子难道忘了,上次连自渎都要别人教,本以为当真端正自守,洁身自好。” 沈西诚被他气道:“我哪里不洁身自好了!” 马车外面似乎听得了动静,忙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沈西诚也没了方才的意乱情迷,吼道:“无事!” 予楚坐起身来,整整衣衫,“沈公子以后莫要做这等令人误会之事。” 沈西诚指着他道:“你,当真,不喜欢男人吗?”这个时候沈西诚怎么也不肯信,想到了他写给那什么王之泓的信笺,看他敢说一个不字。 果然,他并未回沈西诚这话,而是反问回去,“沈公子,难道真的有龙阳之好吗?” 沈西诚闷闷不乐,在心底道,“本公子只是中意你一个而已。” ———————————— 予楚没同沈西诚一起回去,去了允珩的院子,等了许久,他二人才回来。 允珩累了,先歇下了。沈冉月坐定,立刻有侍人送了醒酒汤来,沈冉月对予楚道:“可有什么发现?” 挥散众人,予楚取出那本账册,道:“我细细看了这本账册,确实有问题。洛阳城中繁华如此,每年的岁贡却不高,但从账目中却看不出任何差池。不仅如此,这上边,还有几笔账目没有写清来源和去处。” 沈冉月接过仔细翻看,“你今日之举,可有人看见,不会打草惊蛇吧?” 予楚思拊,“得手之后,遇到了杨怡,不过天色漆黑,应该是没有看到。” 沈冉月点点头,“这本账册,我会找人仔细查。” “当日母皇派我来查案,便是有人密折参奏曹津贪污受贿,可今日在曹津府邸细观,却发觉此人平素甚是简朴,不说我的公主府,便是一般朝廷命官,哪个府邸不是夜间灯火通明,谁会省这几个香油钱,倒不知道曹津是故意做戏,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予楚总觉得,事情也许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沈冉月有些头疼,“曹津身为洛阳大都督,本身手握重兵,再加上大肆敛财,是要起事吗?” 予楚也没有头绪,“大周注重门第,他出身一般能坐到今天这位置已属不易,孤注一掷,即便能成事,终究还是被人诟病。”予楚说着说着,思绪突然明朗,对沈冉月道:“曹津为官的卷宗我仔细看过,可是若是这是被人改造过的,那我们便从这里得不到什么东西。” “你是说,他在朝中有别的关系?” 予楚道:“这次,曹津与杨怡一道催你回长安,我看,不如仔仔细细派人查一查,从曹津的部下那里入手,挑一个抓住把柄,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好,我找人去办。” ———————————— 予楚回去时,见长信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忐忑,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进去。” 长信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指了指屋内,予楚推门进去,沈西诚坐在房里正摆弄着她的笔墨纸砚,予楚怕这人再当着下人面口不择言,于是吩咐长信先回去休息。 予楚也不过去,站在门边,“沈大公子,你走错屋了吧。” 沈西诚走了过来,“如果不是知道……你和沈冉月不会有什么,要不然我这时候应该去那找你了。” 予楚气闷,吼道:“沈西诚,你是男子!” 沈西诚嘘了一声,用食指放在他唇旁,被予楚打落也不恼,又低头拉起他的手,笑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也知道吗?”似乎是想提醒他想起什么。 “如果我知道会让你误会,当晚就算你血脉崩裂,我也不救你。我累了,你可以出去了。”予楚直接逐客,半点情面也不讲。 沈西诚身体挨了过来,予楚躲开,正好被他得了时机,将门抵住关紧,“真狠心!可惜啊,我知道你只是嘴硬心软。” “沈西诚,大晚上你发什么情!你如果真喜欢男人,我给你找几个小倌来。要不然,让今天那个徐公子给你介绍几个!”予楚知道他和徐良昀不对付,故意怄他。 果然,沈西诚火冒三丈,扯住他胳膊,“本公子和他势同水火,倒是你,今晚还和他眉来眼去。” 予楚屈肘捅他左胁,沈西诚吃痛松开了他,予楚走到窗前,悠悠道:“那徐公子也不比你这洛阳首富差,平白被你记恨,你再继续嚷嚷,一会儿院子里的小厮都跑出来,守在门口你就消停了是不是。” 沈西诚一手捂住痛处,一边道:“你再拿我同那徐良昀相比,我就……” 予楚凉凉道: “你当如何?” 沈西诚闷闷不乐,“你可知那徐良昀是什么人?他不过就是一个倌人出身,起初靠着陪那些女官周旋,有了一些入幕之宾,后来不知怎么脱了贱籍,摇身一变成了洛阳城有名的商人,说到底还不是一个下贱的人。” 大周对出身极为看重,门第不相当者婚配更是为人耻笑,倌人出身贱籍,却能和他们一样被都督府邀请做客,在沈西诚心里极为不耻。 予楚出身皇室,更不用说这些门第出身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对那些人也无什么怜惜可言,只是若真如沈西诚所言,这徐良昀到底怎么起家的?还能被曹津重视,着实有些怪异。 沈西诚见乔明誉沉思不语,也不说话,转头就走,摔门而去。 予楚躺在床榻上,想到这些时日在洛阳城中经历的一切,有些混乱,而那些勾心斗角,却也一刻未停,至于沈西诚,她没想过要和这人如何,经历了谢昭,哪怕是对着王之泓的时候,她也未曾落下过心防。更何况是喜怒无常的沈西诚呢? 第二日,兴许是沈冉月定了离去的日子,府里开始忙碌。拜访之人络绎不绝,沈冉月只能在前面应酬。 沈西诚跑到后院来找允珩,昨夜被那人气到半死,一觉醒来,那些闷气却又烟消云散了。 只是童儿不知,以为沈西诚还在和乔明誉赌气,便宽慰了沈西诚几句,道:“公子何必生气,那乔公子是同大殿下一起来的,听院子里服侍大殿下的哥哥们说,大殿下她们过不了几日便会启程,那乔公子自然也会一同离去。到时候就没人在您眼前气您了。” 被童儿提醒,沈西诚愣住,他竟然要走了,也是,那人是长安人,本就是逃婚出来,怎么可能不回去。 这才匆忙来允珩这里,问问情况。允珩笑他,“有什么事,这样急着来找我。先前我可听说你平素忙的很,怎么最近总见你在府里?” 沈西诚心中略有酸涩,却不显露出来,道:“我有一事想问你。” “什么事?” “乔明誉,到底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已补全。很努力更新了嘻嘻。预计三章以内女主的女子身份便揭晓了。大家给我点动力哦 第62章 不为人知 允珩顿了顿,摒退左右, “怎么会这么问?” 沈西诚压下心中焦躁,“那你们当真要一起离开,回长安吗?” “说到这,我还有一事要同你商量。”允珩道。 沈西诚闻言,不解道:“什么事?” 允珩缓缓道:“我们此番来洛阳,不止为了省亲,还有一些要事要处理。沈家如今能有这般富庶,与几代都有人在朝中做官是离不开的。所以,我请你对此事一定要守口如瓶。” 沈西诚忙道:“这是当然,沈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你说你们,难道乔明誉他也是跟着……” 允珩知道予楚的身份总有一日瞒不住,但是,毕竟现在顶着乔明誉的名头,还是不愿把他拉下水,只道:“她也只是略微帮忙,并不十分清楚。” 沈西诚想起那晚乔明誉在都督府得到的东西,不知道沈冉月是不是知道,可是即便对着允珩,他也不敢把这事说出去,万一,此事乔明誉有意隐瞒,那自己说了,岂不是坏了他的事。 允珩看着沈西诚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记得沈家在洛阳城外有一个山庄,平日里只有沈老夫人去那里休养。” 允珩的话把沈西诚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回来,“是啊,那里比较清净,平日即使不住也有人打理。” 允珩将沈冉月的想法说给沈西诚听,他突然站起,有些惊喜道:“你是说,你们只是假意离去,然后住在山庄里。那乔明誉呢?是不是也不走了?” 允珩被他如此反应弄得一愣,听他话的尾音,又觉查出不对,“你何时和明誉这般熟络了?” 沈西诚此刻心情大好,“这你就别管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山庄的事尽管知会我,我会吩咐下去,让山庄里的人不透漏半点风声出去。” 允珩实在不懂沈西诚的心思,只当这是少年心性,一会儿将予楚视若仇敌,一会儿又像分不开一般。只是想到一事,叹息一声,“眼下太忙,不日就要离去,竟没有机会去寺里上香,上次想着,离去时再去祈福,看样子是去不成了。” “寺庙?哪个寺庙?”沈西诚有些好奇。 “就是城外的永安寺。香火旺盛,至于灵验与否,只在心诚。” 沈西诚突然来了兴趣,“那我也要去求一求。” 允珩听闻有些惊愕,然后转笑,“上次是谁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去那种地方,与其祈求神佛,还不如求自己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沈西诚没成想他还记得,笑着打哈哈,把这事遮过去。 ———————————— 书房里,沈冉月将收到的一封信函拆开摆在桌前,予楚走过去看,“这是……” “不知何人送来的,但是,信里却提到了曹津和傅家的关系。” “傅家?哪个傅家?”予楚一时没明白过来。“你是说,德君的母族。也就是我三姐倚仗的傅家。” 沈冉月神色凝重,“可是这样牵扯甚广,我找人查过,当初曹津在军中确实被德君的母亲傅云华救过。” 予楚隐隐有些担忧,“看来,有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并且我们在走在她们设计好的路。只是,这幕后之人究竟是想帮我们,还是把我们当做棋子呢?” “可若曹津贪污受贿,与三公主有牵扯,那今日之人,便是要让我们对付三公主的。” 予楚想起一事, “昨夜听沈西诚无意提起,有一商人名叫徐良昀,原为贱籍,一朝发迹,找人跟着他,看看他有没有私底下和曹津有联络,如果真有受贿贪敛,那些官银不好流通,一定会找人将这笔暗账变为明面上能见光的钱。” 沈冉月觉得有理,点头道:“我会派人去盯着此人。还有一事,你让我去查查杨怡和曹津的纠葛,没成想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嗯?”予楚早知洛阳之事便是复杂无比,看来比她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前说过杨怡原本只是洛阳城中小官,夫君付明诚没落商户公子,出身不高,但夫妻二人感情颇深。问询之人皆如此说,只是,这付明诚病逝一事好像并非如此。 付明诚还在时,曹津便对杨怡有意,并许之高位,杨怡却之不受,宁愿做小官,夫妻二人和乐,还三番五次躲着曹津。只是没曾想过了没多久,付明诚就出了事,如今的墓实为衣冠冢,听人说是坠崖而亡,尸骨无存。 而付明诚身逝不足三月,杨怡便同曹津往来,那时有传言说是曹津杨怡二人私通被付明诚发现,二人合力害死了付明诚。不知是为掩人耳目还是怕人说道,曹津原本想同杨怡成婚,杨怡以守孝三年为由拒绝了,杨怡父母这两年病逝,她还将付明诚的母亲接到府里照料,又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无情。” 予楚听得头大,“也许是杨怡觉得亏欠付明诚?” 沈冉月摇头,“大周律例,夫为妻守孝三年,妻为夫守孝一年即可,可杨怡却不循常理,依我看,杨怡对付明诚的情意是真,并非贪恋权势之人。而且,曹津当时便已是大都督,在洛阳只手遮天,即便杨怡有夫,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困难,杨怡对他有意,直接休夫便是,实在没必要两人合谋杀人。” 予楚道:“可杨怡,着实不好对付,过几日你便要被逼着回长安。可有对策?” 沈冉月笑道:“已经安排妥当,我二人假意离开洛阳,到了安全地界,再暗中带人返回,安身在洛阳城外。这事还多亏西诚帮忙。” “沈西诚?他不会走露消息吧?”予楚想起他的任性妄为,便觉不放心。 沈冉月一拍她肩膀,“放心吧,我这堂弟虽平日任性,但能把沈家生意打理妥当,做事还是十分有分寸的。” 沈西诚突然推开门,将二人惊了一下,“又在说我什么?”说着眼神落在沈冉月搭在乔明誉肩膀处的手上。 沈冉月收回了手,走到书桌前把信函收起,这才不满地对沈西诚道:“你进来怎么也不曾敲门?” 予楚懒得看他,只对沈冉月道:“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沈冉月知道此刻说话不便,点点头。予楚前脚刚走,她问沈西诚道:“说吧,你有何事这么急着找我?” 沈西诚眨了眨眼,“你刚刚,跟他在说我什么?” 沈冉月反问,“你不是都听到了?” 沈西诚知道沈冉月做官那一套又使出来了,“算了,当我没问。”说着就要走。 “这么快就走?到底何事?” 沈西诚头都不回,“无事。”确实无事,他原本只是想去找乔明誉陪他去寺庙一趟,结果人不在,长信说去了沈冉月书房,他在房中等了许久还没回来,太不放心,直接过来堵人。 沈冉月摇摇头,拿他没办法,只在心里道:也不知道谁能降得住他! 沈西诚加快脚程,追上了他,二人并肩而行,“你跟沈冉月关起来嘀嘀咕咕什么?” 予楚脚步未停, “你不是听到了?” 沈西诚微恼,“你跟沈冉月学会官场上打太极那一套了是吧?” “……” 沈西诚在一旁念叨,“虽然我相信你和她清清白白,但是,一男一女,独处一室,总要避嫌是不是,以后,如果有话要谈,本公子不介意做个见证,当然我就当做什么也听不见。总之,孤男寡女,要保持距离。” 予楚气结,略带嘲讽笑道,“那沈大公子,怎么不同乔某保持距离呢?” 沈西诚无赖,道:“因为我们俩都是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有没有喜欢沈公子的(碎碎念) 第63章 佛前许愿 予楚尽量让自己不要发怒,“你要是没别的事,能不能别缠着我……” 沈西诚听出她话音,神情颇为受伤, “你就这么厌烦我吗?” 予楚不知怎么回应才好,她就是受不住这个人的缠人大法,自己一拳打过去,就像打在棉花上,而他不痛不痒。 予楚尽量让自己语气缓和一些,“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沈西诚闻言一张脸上立刻阴云转晴,“陪我去一趟城外的永安寺。” “永安寺?看不出来,你还是供奉神佛之人。” 沈西诚已经习惯了她的嘲讽,生怕她不答应,只能拿激将法来对付,“你们儒生不是最讲诚信,上次在都督府是不是我帮了你,小小求你一下都不肯答应。” 沈西诚这一招,倒是真用对了,予楚一脸无奈道:“好好好,去就是了。”反正也不过半日,等离了洛阳城,自然不必再受他折磨。 —————————— 长安城外演武场 王之朗从马车上跳下来,整整衣衫,还未进去就被门口守卫拦住,“王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这位公子请回。” 王之朗还从未在王之泓以外的人那里吃过亏,指着那守卫鼻子道:“本公子是你们王将军亲弟,快帮我去通传。” 两守卫面面相觑,交换眼神,随后坚定道:“公子既是王将军亲弟,更应该知道王将军做派,公子若不离去便在此地等着便是。” 如今已是六月天,午间日头正盛,王之朗平日里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般煎熬,从袖子里掏出信函在头顶扇风,“你去,给我通传,看见没有,本公子这里有他的八百里加急信函,这才过来给他送。” 哪知那守卫油盐不进,“将军说过,便是旁人天大的事,也不能耽搁他的正事。” 王之朗只差指着守卫鼻子破口大骂,好歹还是顾念自己大家公子的体面,只能恨恨道:“还真是他练出来的兵啊!一样的硬骨头。” 王之朗的小厮过来劝道:“公子,依小的看,二公子一时半刻出不来,要不然咱们先回去,也好过在这毒日头里委屈了您。” 王之朗执拗起来,无人能劝。不过倒是真不能委屈自己,坐在马车里等着人来。 等到王之朗汗流浃背快要坚持不下去之时,王之泓打马而过,王之朗一个激灵跳下马车,在他身后喊道:“等等我!” 王之泓听出他声音,勒紧缰绳,回头来看,“你怎么来这里了?” 王之朗又气又怒,“我都来了一个时辰了,你这守卫愣是不肯通传。” 王之泓闻言,却道:“干得好。有什么事府里不能说,非要跑到这里来?” 王之朗脸色闷青,心中只道:把这信撕碎算了,让你哭天抢地都不给你。手却伸了出去,“一封从洛阳而来的信函。” 王之泓听闻洛阳二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将信飞快接过,待看得信函上熟悉的字迹时,一贯冷凝的脸变得柔和。 王之朗啧啧叹道:“上次还以为你和那四公主有了什么瓜葛,现在却有洛阳城的佳人飞鸿传信,二哥这桃花倒是挺旺。”王之朗本非无聊之人,只是接过信时认出这是女子笔迹,这才过来试探他。 王之泓将信揣进怀里,状似无心道:“今日校场里有一少年将军,好似打听了宋今朝的名字,听闻是救了落水的宋姑娘,不知你可知?” 王之朗急忙道:“宋姐姐回来了?落水是怎么回事?” 王之泓无意多言,策马欲行,王之朗连忙登上马车,“快,去宋府。” 王之泓看着马车疾驰而过,扬起飞沙,这才把信掏了出来。展信默念: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王之泓脸上笑意更浓,口中却轻道:算你有良心。 —————————————— 洛阳 都督府内室 许是昨夜纠缠的晚些,杨怡破天荒的在他府里过夜,曹津喜不自胜,晨时已醒,却还霸着她不让她起身。 曹津将杨怡揽在怀中,温声道:“两年多了,你还是头一次留下。” 杨怡从他怀中起身,将地上衣衫捡起,“你不喜欢吗?” 曹津闻言复又将人拉进怀里,一只铁臂牢牢将人圈住,“我更喜欢以后每一日如此。” 杨怡抬手轻拍他胳膊,“时辰不早了,今日我还有事。”说着便见曹津松开她,于是起身更衣,坐在铜镜前梳理长发。 曹津倚坐在床头,望着她的背影含笑道:“你今日去哪里?” 杨怡手上动作一滞,淡淡道:“去一趟永安寺。” 曹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半天才道:“非去不可?” 杨怡只“嗯”了一声。 曹津冷笑道:“我原以为,终于将你这心捂热了,原来只是我空想。” 杨怡从铜镜中看着他不甚清晰的脸,“总要去做个了结,才可图以后,不是吗?” 曹津一怔,走下床来,拥住她身子,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是说……” 杨怡身子一僵,片刻便启唇一笑,“你待我如何,我都记着。不过,你身边那几个侍卫借我一用。” 曹津在她发上落下一吻,“依你便是。” ———————————— 永安寺乃前朝所建,位于半山腰,车马只能到山脚下,予楚跳下马车,沈西诚今日换了轻便衣衫,在她身后道:“不足半个时辰,便能走上去,你可受得住?” 予楚头也未回,“沈大公子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走到一半,沈西诚有些气喘,“你怎么走那么快?” 予楚嗤笑一声,“你好歹也是去过历山书院求学过的人,当初武试怎么过的,难不成又用银子买通了考官?快加把劲,长安城中的小儿都比你走得快!” 沈西诚被噎,却还无力反驳,童儿跟在身后,一心护主,“我们公子当初术算可是历山书院头名。” 予楚停下步子,对童儿道:“你知道,长安城里若是主子讲话时,奴才插嘴,会怎样惩治吗?” 童儿小脸一白,强撑着问:“怎么惩治?” 予楚一字一句道:“拔了舌头,随意典卖了。” 童儿吓得差点滚落石阶,再也不敢跟在他身后,落了两人十米之远。 予楚看他受吓之后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沈西诚却得了趣,道:“以后若是沈府里的奴才都由你管制,恐怕也难得一个健全的。” 予楚不知日后他知道自己女子身份,会怎么想,只道:“今日既然来供奉香火,你还是心诚一些,说不定,很快便会娶一个当家主母,求个好姻缘。” 沈西诚却不再言语,对他而言,认定了一件事,即便再多劝解,也是枉然。 寺里香火旺盛,人也不少,沈西诚拉着他去佛前参拜,予楚倒是难得见他这般虔诚过,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倒真真正正用心祈求。 予楚也闭上眼睛,心中想道:只愿平生所求之十分,能应验七分便可。 两人走了出来,沈西诚催问道:“你在佛祖面前许了什么愿?” 予楚道:“说出去,就不灵了。” 沈西诚不以为然,“我祈求佛祖给我一段我想要的姻缘,你说佛祖会答应吗?” 予楚却没回话,只突然拉住沈西诚躲到树荫后面,沈西诚不解,“怎么了?” 予楚指了指远处,沈西诚望过去,“她怎么来了?” 予楚摇头,“不知道。” 杨怡带着一人进了殿里,予楚拉着沈西诚跟过去,两人躲在隐蔽处,看着里边的动静。 只见杨怡并未如他们一般跪拜祈愿,而是由一僧人引路,到了后堂。 “她这是做什么?”予楚压低声音道。 沈西诚看着里边的动静,也不清楚,他向来不是信神佛之人,若不是听了允珩的话,今日也不会央了他来这里。 沈西诚对杨怡不感兴趣,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聊,又不敢扫了他的兴,只能四处张望,无意间却见一灰衣僧人同他们一般,躲在一旁往里面看,眼神中带着热切又不可置信,须臾落下泪来,沈西诚轻拍乔明誉肩膀,偷偷指了那人。 予楚看过去,只见那僧人面容清秀,右半边脸上却被长长一道疤痕毁了,听见里边脚步声向外而来,那人突然踉跄着离去,予楚拉了沈西诚追过去。 那人途中突然摔倒,予楚快走几步,将那人扶起,那僧人只冲她点点头,并不说话,予楚松开他,他便逃也似得离开了。 沈西诚拦住一边过路的僧人,“那个小师傅是谁?” 那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施主问的是慧空?他是几年前寺里收留的和尚,也是可怜人,不能说话,也少与他人往来。阿弥陀佛!” 沈西诚也有模有样地回礼,“多谢。” 那僧人离去,予楚却还是有些疑惑,那灰衣僧人为何见了杨怡会这般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嘻嘻。 第64章 贴身照料 杨怡走后,予楚又原路返回,同里面的僧人问道:“敢问大师,方才的女施主是来祈福的?” 那僧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位女施主几年来一直在寺里为她故去的夫君供奉长明灯。” 予楚向他道谢,两人走了出来,沈西诚道:“问好了?” “她夫君死的蹊跷,况且,看她所作所为,确实对死去的夫君情深意重,只是不知道为何又这么快和曹津纠缠在一起?”予楚无意间向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疑,只是话一出口,便不好收回了。 沈西诚也知晓杨怡和曹津的**,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情深意重又如何,死人哪里比得过活人,更何况,曹津能给她的是死去的人永远给不了的,至于是否真情,也许是做给别人看的呢?” 予楚不想过多辩解,看着天色,“方才还好好的晴天,怎么有些阴云密布?你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西诚道:“那,走吧,反正我已经求了佛祖了,佛祖一定会听到。” 等到了山脚下,予楚坐进自己的马车,沈西诚也钻了进来,予楚手臂一拦,沈西诚上下不得,予楚缓缓道:“沈大公子,我们方才来的时候,坐的是两辆马车吧?” 沈西诚这边嬉皮笑脸,抓住他胳膊,防止自己摔下去,“我的那匹马,来的时候没吃饱,你看外边很快就要下雨,一会儿那辆马车跑不快,我们岂不是要耽搁在路上。难道说,你还想像初见那次一般,找个客栈住下,说不定……这时候客栈里又只剩一间上房了!”沈西诚说着笑了起来,眼神中颇为向往。 予楚闻言,想起了初遇之时,明知道他现在说的都是鬼话,还是让他坐了进来,沈西诚一脸满足,看了一眼马车外,已经开始落下雨滴,“这雨可下的真是时候啊!” 予楚掀起车帘,冲车夫道:“快些赶车,早些回府。”说完将车帘一甩,坐到车厢另一侧,不理睬沈西诚,闭目养神。 ———————————— 城外凉亭 杨怡对身后黑衣人道:“都准备妥当了?那就动手吧!” 那黑衣人略有些犹豫道:“可是,方才探路的人说,沈大公子也在那辆马车里。若是……这般动手,会不会也伤了沈公子,洛阳沈氏嫡系只这一支独苗,恐怕到时候不会善罢甘休。” 杨怡冷笑一声,“你们既然已经交由我来调遣,我的话难道没有听懂吗?她我都敢动,何况一个沈西诚!听我的吩咐便是,莫言多言!” 那黑衣人,讷讷称是,退了下去。 杨怡看着亭外的大雨,心中道:果然,是要变天了。沈西诚也在吗?岂不是更好。万钧重担,只落于一人之身,而这都是那人应得的。 予楚正坐着马车突然停住,她身子一晃,瞬间警觉。沈西诚扶住车厢,道:“怎么了?” 予楚掀开车帘,车夫一脸惊恐地看着雨中一排带着斗笠的黑衣人,齐齐将剑拔了出来。 予楚见状,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只是面上未显,此次他二人出来,并未惊动太多人,只有几名护卫随行,却不知这群黑衣人是何来历,万一不敌,那…… 沈西诚身为沈家执掌,也没少见到这等场面,恢复了镇定,握住他的手,“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予楚看向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不知说些什么,只是予楚所担心的还是成了现实,沈府的侍卫被几名黑衣人缠住,不分上下,而另一人却提着剑冲他们而来。 予楚沉声道:“快,策马冲出去!” 车马方才的六神无主也在他的震喝声中回神,殊死一搏,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驾!” 马车登时冲了出去,那黑衣人一愣,随即飞快追赶,施展轻功攀上了马车,予楚明知人在车厢顶上,却苦于手中无兵器,看着那人将车夫一剑刺死,马一时失控,竟向着河边而行。 那人见状,在马身上轻刺一剑,跳下车去,马愈加疯狂,眼看就要一起坠入河中,予楚想要带着一人从车上跳下去毫无可能,她拉紧沈西诚的手,那人却突然松开,予楚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下去,落在岸边,而他自己连同马车一起翻进了湖里。 予楚惊呼,“沈西诚!”却不见人动静,她突然想起这个傻子并不会水,下去死路一条。 她身处皇室,见过各种明争暗斗,一向爱惜性命,若是旁人,只怕只能眼睁睁看那人……可沈西诚他方才,却舍命救她。 予楚跳了下去,沿着马车坠落的地方游去。找了一会儿才发现沈西诚的身体,顾不上多想他是死是活,拉扯着这人回到岸边时已经筋疲力竭。 沈西诚已然昏迷,脸色发青,予楚按压他腹部,好不容易吐出水来,这才回过气来,雨水打在她们脸上身上,沈西诚意识朦胧只看着他焦急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慢慢地又陷入昏迷。 —————————— 沈西诚醒来时,看着床帐上熟悉的花纹,沈家太君一脸担忧地坐在床旁,“我的孙儿啊,你都昏迷两日了,可算醒来了。” 沈西诚有些虚弱,唤了声“祖母……”便要起身,沈太君忙制止他,“府里郎中来看过了,嘱咐一定要多加歇息,静养才是。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西诚看向沈太君身后,都是沈氏亲近族人,在人群里找了一番,也没有看到想看见的人,“乔公子呢?” 沈太君这才知道他要找谁,忙道:“乔公子没事,只是太过劳累,加上受了些凉,冉月和殿下在那边照看着,就住在隔壁。这次可要多谢乔公子救了你,要不然……”说着便落下泪来,“我可怎么向你故去的母亲交代啊!这不是又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沈太君掌家几十年,没少遇见这种事,毕竟沈家家大业大,遭人觊觎,以为这些刺客又是冲着沈西诚而去。 一旁的人见沈太君落泪,连忙劝慰,沈西诚一听乔明誉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可心里惦记着,只恨不得现在就去见他,看上一眼,可眼下也只能安抚沈老太君,“祖母在这里守了多久了,您的身子怎么撑得住,孙儿既然已经醒了,您也赶紧去歇着!” 沈家族人也跟着劝沈太君,过了好一会儿,沈太君这才同意离去,沈西诚也对其他人道:“你们也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那些人知道沈西诚脾气,同他也并未有多亲近,等人都散了,沈西诚连鞋也未穿,踩着白袜,便下床来,只是两日没怎么进食,实在没力气,沈西诚身子一晃,童儿忙扶住,“公子您这是去哪里?” 沈西诚站稳,轻轻推开他,走了出去,童儿取了外衫,连忙跟上。沈西诚进去时,沈冉月正坐在床头将手中药碗交给长信,允珩站立一旁,见他过来,道:“你怎么过来了?” 沈西诚走近床边,看着床上人虚弱无声地躺着,心中一痛,以往的绝世面容有些苍白,“他还没醒过来吗?” 沈冉月站了起来,沈西诚蹲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有些冰。头上隐约有些汗珠,他抬起袖子轻轻擦去,一举一动皆小心翼翼,允珩只当他是和予楚共患难,心中愧疚,轻道:“她刚刚喝了药,又睡下了。你不用担心。” 沈西诚“嗯”一声,这才想到,“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沈冉月道:“予……她将你从河里救了上来,先前同府里侍卫纠缠的刺客见马车落河便散了去,随后侍卫又将你们二人带了回来。” 沈冉月没说的是,她生怕旁人发现予楚身份,这几日都是她在这里不眠不休地照料,更何况不论这些,予楚毕竟是皇室公主,予楚是君,她是臣,若是予楚在洛阳出了什么事,恐怕皇帝那里她难辞其咎。 沈西诚道:“这次的刺客,一定要严查,若是知道幕后主使,我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 往后几日,沈西诚一直照顾予楚,予楚的病一直反复,偶尔醒来,也没什么精神,说不了几句便睡下。 沈冉月那边启程也迫在眉睫,就连沈太君为沈冉月送行的家宴,沈西诚也没去。更做主乔明誉一日未好转,便在沈府休养,沈冉月思量一番,同意了。 长信随允珩启程,沈冉月又派了几个贴身小侍留下照顾予楚,可他夫妇一走,这几个人便被沈西诚赶出去,不让他们近身。 白日才要有些好转,傍晚额头又烫了起来,气的沈西诚大骂郎中无用,旁人更是不敢来触他霉头。 到了晚上,沈西诚摸着他额头总算不烫了,可又渐渐开始发冷,打起寒颤,沈西诚命童儿加了被子和汤婆子,还是未见好转,索性自己解了衣服,钻进被子里,给他取暖。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女主身份岌岌可危。 第65章 温柔一刀 童儿见状,惊愕道:“公子,您……” 沈西诚未曾理会他,将乔明誉揽在怀里,道:“你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童儿不懂公子的心思,只能顺着他的意,低头退了出去。 沈西诚将人搂在怀里,才觉出有些奇怪,他乃习武之人,平日里自己没少在他手下吃苦头,以为他看起来清瘦,身子一定也算结实,谁知怀里的人却仿佛柔弱无骨。 予楚神志恍惚,周身皆冷,只觉身旁有一个暖炉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依偎过去,紧贴在沈西诚胸膛之上,手臂攀住了沈西诚的脖子,白色寝衣的袖子随着动作落到肘间,露出的肌肤白腻如玉。 沈西诚感触到身边人胸前的柔软时,怔住了,心跳如擂,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在心头疯长,沈西诚的手有些颤抖,伸向他的寝衣衣带,轻轻解开,从一侧衽领掀开,待看到他胸前的诃子时,屏住了呼吸。不,不是他,是她。 沈西诚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失而复得的喜悦,一直以来的疑团也都解开了,怪不得她和沈冉月过从甚密,允珩却从不计较,原来这人早就知道她不是乔明誉,看他和她平日里相处的样子,必定也是熟识之人。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搂紧怀里,内心更坚定了天长地久的心思,不止如此,定然是佛祖听到了他的祈求,沈西诚活了这十八年从未有此刻这般欢喜过。 沈西诚火热气息喷在她脸上,她有些不适,将他的脸推向一边,沈西诚低笑出声:“骗了我这么久……看你醒来如何交代。”心中却想着,我这般心甘情愿被你骗,索要一些报酬不过分吧。 沈西诚慢慢低下头去,亲了亲她脸颊,而后落在她额头,鼻子,嘴唇,到最后沈西诚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把持不住,解开了她的衣衫。 ———————— 予楚醒来时,只觉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梦,身子疲乏的很,慢慢睁开眼,神识逐渐复苏,侧头一看,沈西诚睡在她枕畔,予楚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衣衫,虽然寝衣凌乱,却依旧穿在身上,只是她并非未经人事之人,身体的异样提醒她,昨夜恐怕…… 予楚掀开厚重的床帷,外面已然天色大亮,而且像是已到正午,她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摆设,无疑这是自己房内,为何沈西诚会爬上她的床。光亮照了进来,沈西诚有些不适地睁开双眼,第一反应竟是看向身边人。 沈西诚睡眼朦胧,入目即是她略有些凉薄的眼眸,他一下子转醒,生怕她会误会自己,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有些讨好道:“你醒了就好!” 予楚转过头去,心内很乱,她即便再无视男女大防,可莫名其妙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偏偏这人还是沈西诚,从来不是好相与之人。对昨夜,她虽无甚记忆,但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同他行男女之事,这算是,被算计了? 沈西诚心内认定两人关系,一手撑起头,衣领处春光一片,“你还没告诉我,你不是乔明誉,你是谁?” 事已至此,予楚隐瞒自己女子身份也无意义,但她却并不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是不是乔明誉很重要吗?” 沈西诚闻言一笑,“也是,我中意的是你这个人,与你的身份无关。反正,不管你是谁,这辈子我都要定你了。” 沈西诚见她不说话,摸不清她心头的想法,又不想起身,享受此刻温存,一会儿把玩着她的头发,一会儿又去掀她衣领,予楚微恼,坐起身来,沈西诚也突然起身,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好你个乔……睡了本公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予楚知道此人脸皮极厚,却不知这撒谎的功夫也炉火纯青,讥诮道:“沈公子莫非以为我是傻子,昨晚的事到底怎么发生的我会猜不出来吗?究竟是我睡了你还是你……” 沈西诚被她说的脸色一红,却还是无赖道:“这不都一样吗?反正现如今,我是你的人,你也是我的人。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予楚道:“放手!我何曾许诺过你?” “就不放,你说我喜欢男人所以不能和我在一起,而现在你是女人,这总不能狡辩吧。不过你放心,在府里你若是还想假扮乔明誉,我也会由着你。”沈西诚只觉得自己大度极了,想必她会十分满意。 予楚侧眸对着推心置腹,“沈西诚,你我二人不可能。”她还有王之泓,许诺过正君之位,沈氏之人如何会去公主府里做侧君,更何况,她自己也谈不上对乔明誉有男女之情。 她这样不冷不热的话语,让沈西诚心中一紧,“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完又有些委屈,“现在你可走不了,府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是我祖母,也不会轻易让你离开。” 予楚一怔,当日的记忆又回到了脑海,心头一软,“你没告诉他们,是你当时奋不顾身将我推了下去。” 沈西诚听出她话里的柔和,看着她的眉眼,温声道:“为何要说,在他们心里,你是沈氏的恩人,岂不是更好。” 予楚嘴唇一动,沈西诚伸出手指挡在她唇前,“别说,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我救了你,所以你才救了我这样两不相欠的话。我知道往日里,我借着为允珩抱不平,对你有些排挤,你若是气恼,打我骂我都行,却别说那些你我不可能的话。我沈西诚一辈子认定的人,不会轻易放手。你……也别让我放手。” 他这一番话语,让予楚的坚持有些松动,也不愿意对他太狠心,让步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没有一再抗拒,沈西诚已经很是满足,不过还是凑到她脸前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两个人独处时总不能还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吧。”沈西诚自己都察觉不到话中的醋意。 “我既然不想告诉你我的身份,若告诉了你名字,以沈公子的滔天本领,还能查不到吗?” 沈西诚嗅着她发间的馨香,低哑着嗓音道:“今晚,我再来陪你可好?” 少年人有些东西破了戒,便一发不可收拾,沈西诚有些食髓知味,轻抚她肩膀,求一个答复,“嗯?” 予楚当然不想一错再错,敷衍道:“青天白日里,想些不正经之事,你不用去看账册吗?”没有明确拒绝,却也不接他那话。 予楚起身,欲更衣,身上这身寝衣穿着略有不适,更想换掉,只是寻常摆放衣衫之处已经空空如也,予楚回头瞪他,“你做的好事!” 这几日都是沈西诚料理她的起居,他亲自下床来找,递给她,却也不回避,愣是想看美人更衣之景。 予楚也不遮掩,光明正大由着他看,反正到时候撩拨起来,也是他自作自受。脱掉寝衣,换上新的亵衣,刚一穿上,却觉右肩后侧有些刺痛,她伸手抚摸,却觉肌肤有些破溃一般。 她几步走到菱花镜前,对镜细看,待看清楚肩上的异样时,心中一凉,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怒火,牙关紧咬,脸色阴郁的可怕。 予楚依旧侧着身子,沈西诚此刻看不清她的脸色,知道自己做的事被她发现了,慢慢走过去,试图笑着蒙混过关,思量着道:“这是男女定情的一种方式,只不过不知道你名字,是昨夜你睡着之后,刺上去的,怕你疼的紧,给你喝了一些安神茶,等你哪天愿意告诉我你名字,我也会……” 予楚突然转过身,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身子一晃,笑容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阴沉的脸,予楚虽大病初愈,可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沈西诚只觉方才的那些柔情缱绻一下子全都成了镜花水月,他立在原处,脸被打的有些麻木,却也没有伸手去摸,予楚别过脸去,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滚,滚出去。” 沈西诚眼中带痛,抿紧了嘴唇,踉跄着拉开了房门。 予楚竭力平复心头的怒气,铜镜里窈窕的身影肩下却印着一个“沈”字。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更新了。沈公子作大了,同情。 第66章 极力挽回 那日沈西诚自予楚房中出来,童儿瞧见他半边脸肿的老高,大惊失色,“公子,您这是……”又捂上了嘴巴,他从乔公子的房间里出来,又不可能自己打自己,难道说…… 沈西诚回了房里一言不发,童儿也不敢多问,命人在井里拎了桶凉水,拿汗巾沾湿,给他敷在脸上消肿。 沈西诚自己拿过汗巾按着半边脸便不曾松开,心里却又怨又苦,自己从小到大,何曾被人动过手,更何况是脸,她不由分说扬手便打,那眼神更比这井中水更凉。 沈西诚怨着怨着又有些担心起来,她大病初愈,便妄动肝火,也不知现在用膳了没有,想回去看看她,自己又实在拉不下脸面,更别说现在这张脸肿的难看,容颜有损,自己更不想让她看见这等落拓之相。 只是才过了半日他便有些坚持不住,坐在窗前,唤了童儿,“乔公子用膳了吗?” 童儿诺诺连声,“用了用了,公子,您都已经问过八回了。” 沈西诚气闷,“你这狗奴才,何时学会顶嘴了?再说,我上回问已经距现在一个时辰了,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又饿了!” 童儿已经适应了沈西诚的喜怒无常,“是,小的这就去打探。” 沈西诚在房内空等,童儿半晌不归,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不敢自己亲自去看。却听见隔壁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只能又唤童儿。 却未曾想童儿一直在门口,听见传唤,赶紧进来,还不等沈西诚问,连忙说道:“乔公子将送进去的饭菜都摔在了地上,把房里服侍乔公子的几个哥哥吓得不轻……哎,公子您去哪儿……” 沈西诚一听,便要出去看看,童儿生怕两人再动起手来,忙跟上他,在他身后道:“好像之前乔公子命人找了城中刺青的师傅来,那人好像说什么祛不掉。乔公子一怒之下将人赶了出去……”他话还没说完,沈西诚已经停住了步子,僵在原地。 童儿看着在房中踱步的沈西诚,不解地问道:“公子,您不去了吗?” 沈西诚再一次让他滚了出去。 一连几日,予楚都闷在房里,也不知道沈冉月那边如何,结果很快沈冉月那边便得了信。 沈西诚再走进她房里时,只觉恍如隔世,这几日怨恼羞愧,他通通尝了遍。 沈西诚走到她面前,可她却都不正眼看他,只淡淡道:“何事?” 沈西诚早已猜到她如今会是何种姿态,可却还是心痛,道: “沈冉月和允珩已经到了沈家城外的山庄,要我务必将你带去,她有事要同你商议。” 予楚这几日一直忧心不已,听闻沈冉月终于来了消息,眸子一亮,“何时去?” 沈西诚见她隐约有了笑意,声音愈加温柔了些,“你若是收拾好了,随时都可启程。近日天气炎热,此刻出门避暑也说得过去,旁人不会多想。护卫也加强了许多,必然不会再出差池。” 予楚虽然没有与他对视,却也用余光瞧见他这几日消瘦许多,只是肩下的字每每想起便不胜愤怒,只“嗯”了一声。 从沈府出城的这一路,予楚和沈西诚分坐两辆马车,到了山庄,沈西诚从马车上跳下来,刚要去为她引路,她径自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对他的示好视若无睹。 她被人领着去见沈冉月,沈西诚去找了允珩。 兴许是车马劳顿,允珩有些精神不济,“昨日能再返回城内,过程极其曲折,真没想到,我也有今日。” 沈西诚道:“整个洛阳都是曹津的耳目,你们能无声无息进城,自然实属不易。” 允珩叹了口气,“只盼着这次洛阳之行,能早日结束,尽快回了长安城才能安心。” 沈西诚一听,有些黯然,连允珩都这么想,恐怕那人也盼着早日回去。只是有些念头,如何都按捺不住,还是道:“你我二人,非一般交情,我只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她不是乔明誉,那她到底是谁?” 允珩怔了一怔,又故作平静:“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她怎么可能不是乔明誉呢。” 沈西诚唇角微掀,“她是女子,不是吗?” 允珩嘴唇一动,“你怎么知道?” 沈西诚微窘道:“也许,她以后会和我们成为一家人。” 允珩更是张大了嘴巴,他不知道沈西诚知道了多少,不过他说的话,意思是他还不知道予楚的身份。 允珩见他既然已经知道,也不再遮掩,“她确实不是乔明誉,只是……” 沈西诚倒是极识大体,“你不必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只是……我想知道,她可有婚配?” 允珩闻言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沈西诚已经明摆着是想从他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这两人究竟是何时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情的呢?不过看样子沈西诚单相思的可能更大一些。可是若是给了他希望,他便会存着做予楚正君的心思。可如何是好? 允珩身处皇室,更懂得皇室中人的婚姻大事从来不由自己做主,而且即便予楚对他有意,聘为正君的可能又有多少。 那时予齐起病,对家族不显的正君的怨念他看在眼里,父君虽为皇夫,可上官一族因罪满门抄斩,他这个大皇子的地位无人撼动那是因为他是男子,不涉朝政,身上除了留着上官家的血,更有一半是母皇的血。 而予楚,父君的得宠对她而言,更是一把双刃剑,她不可能做一个闲散公主,可皇贵君出身影卫,更是除了皇帝眷顾之外,无甚益助。所以,这样的她势必牢牢握住一切能帮她上位的机会,包括自己的婚事。沈家最多只是个富字,朝堂上却帮衬不了。除非为侧,可沈西诚的性子如何肯,到头来,不还是一场伤心事吗? 沈西诚久久得不到他回复,心越来越沉,脸色一白,“难道……她已经……” 允珩忙道:“这倒还没有。”沈西诚听罢松了一口气,却听允珩又道:“只是她的家族,婚事恐怕由不得她。况且她如今虽然没有娶正君也没有纳侧,可府里服侍的公子还是有一些的。” 沈西诚脸色一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允珩不知二人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以为不过是沈西诚情窦初开,但以他的高傲,也许会就此作罢也说不定。 但允珩实在低估了沈西诚的执念,沈西诚骤然冷笑道:“纵然她府上有公子,大不了赶出去就是了。” —————————— 予楚讶然,脸色一沉,“居然是曹津的人,那是冲着我来还是沈西诚?” 沈冉月摇摇头,“目前还不知晓。只是曹津怎么会突然对你们动手?” 予楚抿唇,沉默半晌,“也许,是那本账册的事被发现了。当时杨怡在后院见过我二人,兴许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沈冉月面色凝重,“那本账册我找人另制了一本,原册秘密送往长安了。不日便会到皇帝手中。” 予楚却并不放心,“也许她们会狗急跳墙,我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与曹津来往的徐良昀,找人去他府上把他抓起来。” “你是说,他们会对他下手?” 予楚道:“这个时候,只看谁做的更快了。”徐良昀势必与曹津有见不得人的交易,一旦东窗事发,定然会杀人灭口。 回城途中,予楚一直沉思于都督府的事,进门时沈西诚想同她说话,都没有机会。只得叹一口气,哀前路漫漫。 都督府,曹津在书房里一脸愠怒,杨怡只作不知,“怎么了?” 曹津面色一紧,“那本账册被偷龙转凤了。” 杨怡惊讶出声,“怎么会?这都督府里把守甚严,究竟是何人得手?” “看样子,家贼难防,恐怕有人已经混了进来。” 杨怡正色道:“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曹津俯身,双臂撑在书桌上,“那个徐良昀不可再留,找人除了他。不然,他就是活账本,迟早要生祸事。” 杨怡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道:“那日都督府设宴,我曾在后院见过沈西诚和那个乔明誉。” 曹津抬眼冷视,“所以,这就是你那日跟我要人去杀他二人的原因?” 杨怡绕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他,“你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曹津语气一缓,“我现在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所以别再胡闹。” 杨怡脸颊贴在他背上,“果然你的下属忠心耿耿。” 曹津转过身,挑起她下巴,“我更希望,你对我忠诚,心的忠诚。”只要你能全心全意对我,我愿意纵容你的一切。 杨怡不言,两个人僵持一阵,曹津松开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尽快结束洛阳篇,让女主回长安开启和王将军的日常 第67章 玉石俱焚 夜,天气渐热,沈西诚自己在书房内一本账册也看不下去,童儿从冰窖里取了冰块放置在房中,沈西诚将账册丢在一旁,“给乔公子房里送去了吗?” 童儿道:“还没,去年冬日里储存的冰块不多,又往山庄送去一些……” 沈西诚摆摆手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送你就去送,实在紧缺便从我的那份里边拨去。” 予楚在房内踱步,正想着事,童儿敲了房门,予楚道:“进来吧。” 童儿一向惧怕她,将冰块放在一边,“我家公子命我送来的。” 予楚轻轻嗯了一声,童儿连忙退了出去,只是一炷**夫,他又敲门进了来,脸色有些为难,“我家公子让我给您送些凉汤解暑。” 如此反复几次,予楚无奈道:“让你家公子进来吧。” 童儿得了令,如释重负,连忙跑回去告诉沈西诚,过了许久,沈西诚才过来,倒不是故意拖延,就如同死囚犯一下子得了赦免,沈西诚有些近乡情怯之感,又觉得身上衣衫穿了一整日,万一有汗味,惹她不喜,沐浴一番这才前来。 予楚请他来自然不是被童儿纠缠得紧,而是想到上次沈西诚说过的沈家对洛阳城中商贾们的了如指掌,思绪仿佛找到了出口。 沈西诚刚想开口,予楚抢白道:“徐良昀这几年的生意往来,你可知晓底细?” 沈西诚虽不清楚她们究竟在做什么,但大事上却也不敢耽搁,“这倒是有,你现在要看吗?” 予楚道:“越快越好。” 杨怡府中,亲信送来一封密信,她展开一看,脸色一变,又将信置于烛火上,瞬间化为灰烬。 杨怡随后道:“都督府的人动手了吗?” “恐怕还没有,我们要抢先动手吗?”那人道。 杨怡眉梢轻挑,缓缓道:“不,我们只需要拦住……” 予楚在书房中聚精会神翻看徐良昀的卷宗,沈西诚立在她旁边,看着她挺翘的鼻梁,睫毛如蝴蝶般煽动,嘴唇轻抿,看着看着还会轻蹙眉头。 予楚倒也不是全然忘记身边的人,一边翻着卷宗一边道:“你若是累了,可以去歇着,我看完自然会还给你。” 沈西诚见她愿意同自己说话喜不自胜,没成想却是催促自己离开,他又怕自己强赖着不走,惹恼了她,“那我走了”,说完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去。 沈西诚補一离开,沈冉月暗中留在沈府中的人便敲门进了来,“主子要我告知殿下,徐良昀已经抢了过来,现下在山庄里。” 予楚疑惑道:“抢?” 那人道:“是,属下带人去的时候,恰好遇到一帮人却是动了杀机,双方僵持不下时,又来一伙黑衣人给我们解了围。” 予楚眉头紧皱,“另一伙人?难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人事先知晓?”究竟是谁呢? 予楚独坐到天明,天色破晓时,一束光打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去躲,脑中却突然明了,翻开那本卷宗,“原来如此……” ———————— 书房里,曹津问道:“人可解决了?” 那人低头不语,神情有些畏惧,曹津再次追问,才期期艾艾道:“属下不才,带人去时恰巧碰上另外一拨人,短兵相接,却不曾想又来一伙人缠住我们,被别人抢先了。” 曹津震怒,“你为何昨日不报?” 那人略为难道:“那时您与……已经睡下,属下不敢打扰。” 曹津话语一噎,一会儿才道:“下去吧。” 那人匆忙离开,却在门口时与杨怡碰个正着,杨怡面色焦急,等人出去才道:“方才得了消息,据说沈冉月她们并未离开,而是悄悄入城,现在居于沈家城外山庄之中。” 曹津心中一沉,“此事当真?” 杨怡缓缓道:“八九不离十。那人本是发现沈府派人将冰块偷偷送往山庄之中,而山庄中并未听闻有人居住,因而他才细细打探,却听山庄里下人说了几句,且前几日沈西诚带着人刚刚来过。” 曹津还是不敢贸然行动,只道:“再去打探!” 杨怡道:“今日听闻,徐良昀被一伙贼人虏去,是我们的人得手了吗?” 曹津叹了一口气,“恐怕有人在故意和我作对,被别人抢先了。” “你是说,我们的人里有奸细?”杨怡温声提醒道。 曹津心下惊疑不定,连番失误,恐怕没那么简单,索**给杨怡,“你去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再出纰漏!” 杨怡垂首领命,心内却有另一番打算。 她出了书房,将一众参与的侍卫全都召集至后衙内堂。 为首那人不知她有何打算,只见她命人将房门紧闭,房内一片幽暗。 杨怡在他们面前踱步,声音冷凝,“昨夜的行动,出师不利,都督让我来问罪,本官在都督面前为你们美言了几句,但都督却还是不满。” 几人晓得杨怡做派,面面相觑,听她接着道:“但此次事败,本官听闻是你们这些人之中有人走漏了消息,说吧,究竟是谁,本官可饶你死罪。” 侍卫们身上直冒冷汗,不知道这个罪回落到谁的头上。果然听杨怡道:“你们素日里交往颇深,想必有些事情最是瞒不过,本官不想错罚,更不想多罚,所以你们自己招出来吧?当然,若是都义气为先,都督的意思是宁可错杀……你们可明白?”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男子跪地,哆嗦着道:“属下见俞侍卫长举止怪异,不知……不知是不是。” 为首男子听闻,指着跪地男子道:“你莫要含口喷人!” 杨怡将桌上茶杯狠狠掷于地上,“放肆!这里哪有你甩狠的份!” 为首男子低下头去,脸色愤愤不平,杨怡道:“既然只有一人举报,那其余的人先拉去刑室,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招不招!” 她一声令下,便有人押解其余人离开,杨怡这才坐下,下人重又给她沏了茶,只是这茶还未用完,便有人坚持不住,也招了出来,一个时辰之后,除了最初那人,其余人皆被遍体鳞伤的拉了出来。 杨怡拿过那些画押的罪状,看着半倒在地上的一堆人,“你们啊,若是一开始便识时务,也就不必受这般刑罚。俞侍卫长,既然大家都指向你,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男子在地上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是你,是你……故意的。” 杨怡冷笑一声,将剑丢了下去,“故意又如何?你们谁若是杀了他,便是下一任侍卫长!” 其余人面带愧疚,最早揭发的那个男子,环视一圈,还是下定决心,慢吞吞地爬到剑旁,将剑举了起来,俞侍卫长脸上露出惊恐,那男子将剑刺进他胸膛,拔出时迸出的血喷在他的脸上。 杨怡看着地上那人断气,这才舒了一口气,“只要你们肯听我的,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每人赏一百两银子,下去吧!” —————————— 予楚一日未出,却也派人盯着都督府的动静,风平浪静,谁知第二日一早,便见下属急匆匆来报,“殿下,大事不好,曹津派兵将城外山庄包围了,据称是山匪闯入了山庄中,要剿匪!” 予楚猛然站起,“什么!现在山庄如何,他们可有进去?” 男人摇头道:“还不曾。”见予楚要往外走,忙道:“不止山庄,就连沈府外,也有重兵把守,方才沈公子想出去,也被拦了回来!” 予楚勃然变色,“看来,他们是要玉石俱焚!”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有点卡 第68章 绝地反击 前院,杨怡带着人将沈府团团围住,沈西诚自正堂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一众护卫,杨怡转过身来,便见沈西诚声色俱厉,道:“杨大人,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杨怡一贯笑脸迎人,不紧不慢道:“沈公子莫要动怒,正是因为知晓沈氏一族于我洛阳,于我大周都至关重要,即便如此紧急之下,都要抽出兵力来护卫沈府。” 沈西诚怒极反笑,“呵,本公子还要感谢你不成?姓杨的,你与曹津有何阴谋诡计与我沈氏无干,我既不会插手也不会阻拦,但是若你敢对我沈氏族人,对我沈氏基业有一丝不利,本公子即刻着人上书圣上,弹劾尔等狼子野心!” 杨怡笑着安抚道:“沈公子误会,本官也是收到密报,称山匪在沈家城外山庄作乱,唯恐贼人对沈府不利这才前来。只不过,公子这般紧张山庄,可是本官听闻,那里并未住什么紧要的人,只是有些财物,若是这样公子不必担忧,现下已经团团围住,他们插翅难飞,想必什么也带不出去。” 沈西诚神情一滞,心中想道:此番她既然敢兵围沈府,难道已经知晓允珩她们住在山庄里?山庄中本为了掩人耳目,将人手抽调了一部分,现下却是逼迫着他们进退两难了。 沈西诚恢复镇定,“好啊,若是没有山匪,本公子绝对饶不了你们!”说罢拂袖而去。 沈西诚与来前院的予楚碰到一处,怕她担心,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出解决办法!” 予楚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拉着进了内宅,于无人处道:“这封密信,你一定要找人送出去,如今恐怕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围魏救赵。”予楚将一封密信交到他手中,想了想,又从身上取出一个腰牌,“不必多问,一定要快!” 沈西诚看了一眼手中玉制腰牌,赫然写着楚公主府四个字,他恍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想,只道:“你放心便是!” 予楚心里只盼着,再撑一日,再多撑一日。 昨夜,都督府 杨怡道:“已经让人查明,在山庄中住着的确实是沈冉月夫妇,只不过不知道徐良昀究竟在不在她们手上。” 曹津思索良久,“沈冉月去而复返,定然不只是之前所说省亲那么简单。看样子是身负皇命,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能动她,要不然,皇帝那里如何交代?” 杨怡却笑道:“那若是,在山庄中居住的并非他夫妇二人呢?” 曹津骤然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杨怡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既然她们秘密返回,那我们便是不知情的,即便山庄中有人受伤或者身死,那也不会是皇子殿下夫妇,毕竟,那二人已经在回长安城的路上了,不是吗?” 曹津身上肩负太多,更不能贸然行动,杨怡最为了解他,于是在火上又添了油,“如今我们已经骑虎难下,若是不经处理,那最后沈冉月人证物证俱在,大周官员贪污受贿是何罪你不会不知吧? 就算洛阳城有你的势力,可皇帝环御宇内,到最后你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会白费,我们为何不殊死一搏,让所有证据都死在洛阳,到最后就算皇帝那里有了账册这种东西,也不算什么大事,找朝中官员帮忙遮掩过去,也就是了。” 曹津沉声道:“可杀死皇子的罪名,即便明面上皇帝无法发难,可被天子怨怒,又岂是会善罢甘休的。我虽据地而王,但并非有反心。” 杨怡嘴角勾起,走到他近前,用手轻轻抚着曹津的胸膛,“难道,这么快你就忘了,你许诺的将来吗?还是说,你要我看着你被问罪,成为阶下囚,兴许不止你,连我也一样,被皇帝杀了……” 曹津用手指抵住她翕动的嘴唇,“别说了,罢了,一切依你便是。”说完将人拥入怀中,却不曾看见她脸上嘲讽的笑意。 不过曹津最后还是变了卦,只让杨怡带兵将山庄困住,拖个几日,一应采买均断绝,妄图将人困死在里面,杨怡虽然不悦,却也知这是他的底线,只能依从。吩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伤人性命。心中却想到,柴米断绝,饿也能饿死。 夜,沈府,沈西诚与予楚并排而坐,听着下属汇报,只听那人道:“曹津的人并未与山庄中的人直接冲突,只将人困住,山庄中下人本就不多,之前一直暗地里送些东西过去,现在曹津恐怕是想将人活活饿死在里边。不止是这些,杨怡还让人在山庄外点火,把浓烟放进去,再过两日恐怕殿下和沈大人就撑不住了。” 予楚道:“若是活命倒也好说,只需要两人大大方方出来,只是杨怡定然会以盘查为名,进去搜捕,徐良昀是此案关键,恐怕会被他们直接灭口,到最后,洛阳之行一无所获。当真是一条好计。” 沈西诚不免担忧道:“可是现在已经第三日了,我们拖不了多久了。” 予楚没有迟疑,“我相信一定会有转机。” 沈西诚命人退下,看着予楚,这几日她虽然嘴上不说,但一直担忧,脸上又瘦了一些,沈西诚着人炖了进补的汤,予楚却连一小碗都喝不下。 这几日允珩被困着,她也一样没怎么安寝,沈西诚有些心疼,特意安排下人端来的汤里放了些助眠的药,他小意哄着,予楚才喝了一点,没多久便有了困意,撑着胳膊在桌前睡着了。 沈西诚将她小心抱起,除了外衫放在榻上,坐在床头看着她睡颜,即便睡着了,眉头都不曾舒展,他伸手抚着她的脸,自言自语道:“明明是最无情之人,却也是最多情的人,若是我能让你这般惦念,便是死了也值了。” 第二日一早,予楚迷蒙着双眼醒来,沈西诚趴在她床头睡着,难道自己这几日太累了吗? 她刚要伸手去触碰他,他便转醒,予楚又将手收了回去,沈西诚见她醒了,却也不敢把昨晚汤里有……的事告诉她,怕惹她厌弃,只道:“你昨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将你抱到床上。” 予楚淡淡嗯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却突然有人过来,语气颇为焦急,“属下有事禀报!” 予楚与沈西诚四目相对,将人一个未着外衫梳洗,一个衣衫满是褶皱,予楚来不及避讳,只能道:“进来吧!” 那人快步走进,抬头时见两人异样,只一瞬间惊疑,便低下头去予楚先问道:“可是山庄出了事?” 男子摇头,有些惊喜道,“启禀公子,山庄目前并未有事,方才属下得到消息,大将军王之泓所率兵马已经驻扎城外,同曹津宣话,称奉圣上旨意进城!” 予楚闻言,脸上愁雾一扫而光,眉眼含笑,“当真?” 下属道:“绝无半点假话!” 沈西诚早在听到王之泓名字之时,身子一震,随后将她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果然,自己怎么会忘了王之泓呢? 杨怡自以为大功告成,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王之泓,曹津也是忧心忡忡,“不是说已经将沈府和山庄围住了吗?究竟是何人向长安透漏了消息,王之泓已经在城外几个时辰,我若是放他进城,功亏一篑,若是不放,便是同朝廷抗衡!” 杨怡本就图着将事情闹大的心思,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既然如此,怎么都是死,何不鱼死网破?” 曹津轻斥道:“你懂什么!这一次你不要再插手,我会将事情处理好。” 杨怡追问,“怎么处理?难道你要去认罪不成?” 曹津看着她,温声道:“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好,总之到时候,你只需要知道一切与你无关。”曹津说完,长长地望着她,而后再无退路般走了出去。 杨怡听着他话中的意思,竟然是以己身保全她,望着他的背影,眼角突然落下泪来,眼中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可是,来不及了。” 曹津召集官员,准备带人去迎接王之泓,手下的人却匆忙跑了过来,道:“不好了都督,王之泓已经派人攻城。” 曹津面色一凛,“什么!王之泓即便身负圣旨,也没有贸然攻城的道理。” 那人抹了抹头上的汗,为难道:“是守城的人与王之泓发生了摩擦,并且守在沈家山庄的人放火烧庄,浓烟在城外便可看见!” 曹津大怒,“没有本官的命令,谁准你们对沈家山庄动手?” “是杨长使,那些守在山庄的人,自从俞侍卫长被杨长使杀了,剩下的那些人皆首先听命于杨长使,这才有今日啊!” 曹津身子一晃,却反而笑了,“原来如此。” 王之泓骁勇善战,派人去沈家山庄解救,没过多久,沈冉月和允珩便被救了出来,只是这几日没怎么用膳,又逢大火,极其虚弱,王之泓同允珩见礼,连忙让人将他夫妇二人安置,沈冉月强撑着道:“还有一人,在山庄地牢,乃是此案重要证人,你一定要将他救出。” 王之泓连忙派人去寻,万幸大火被灭,徐良昀虽昏了过去,却无事。 杨怡避开曹津,拿着曹津的令牌溜了出去,守在沈府的年轻将领同她行礼,杨怡道:“跟我进去,抓一个人!” 沈西诚见杨怡又闯了进来,怒道:“你又要做什么?” 杨怡却不同他纠缠,手一挥,手下士兵便进去,只是还未进内院,便齐齐退了出来,一众护卫持剑将人逼退,予楚走在最后。 杨怡虚虚行了一礼,“这次并非用兵,而是要将贵人请到都督府一坐。”而后看着予楚道:“您说呢,楚公主殿下!” 杨怡话音一落,沈府上下皆一片哗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予楚,沈西诚虽心中隐隐有些猜测,经人证实时,却还是难免有些惊愕。 沈西诚望了她一眼,她却眼神微凛,“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杨长使?” 杨怡欲上前,沈西诚身子突然一动,拦在予楚前面,“你若是敢动她,便先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哈哈哈公主殿下身份暴露,王将军很意外到来了 第69章 曹津之死 几人僵持不下之时,沈老太君被簇拥着走了出来,“我看谁敢在沈府对殿下不利!” 沈太君这么些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人虽年迈,但气势仍在,带领一众人跪下身去,“老身拜见楚公主殿下。” 沈西诚和予楚身边跪倒一片,不知怎的,他看着被众人跪拜的予楚,心中涌起一阵失落,却如何也跪不下去,只觉两人像是隔了千里,他本以为她是长安城中贵女,却不曾想,却是真正的贵,天家之女,他终于知晓了她的名字,姬四公主姬予楚。 杨怡被这跪着的一院子弄得骑虎难下,只能看着予楚将沈太君搀起,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府兵,将她们围住,杨怡讥诮道:“沈太君这是何意,大周律例,即便都督府中,私兵也不得超过三百,沈太君如此行事,意欲何为?” 只听沈太君道:“非常之时有非常之法,事后我自当向朝廷告罪。何况,杨长使口口声声大周律例,敢问,大周哪条律例规定,你区区一个长使见到公主殿下却不跪,又是哪条写着,公主殿下的自由可由尔等干涉!” 杨怡被她噎地无言,只狠狠道:“来人,我们走!” 杨怡带人离开,沈太君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些涌出来的府兵也身子一抖,予楚细看才察觉,原来…… 沈太君道:“殿下在沈府中,老身自然不会让殿下出事,方才事急从权,让一众不会武的家奴换上侍卫衣衫,发了兵器,又用言语吓住杨怡,这才勉强没被她看出破绽。” 予楚由衷道:“沈太君的智谋与胆量,本宫十分佩服。” 沈太君从旁问道:“不知公主接下来有何打算,曹津城府深厚,杨怡也不会善罢甘休,老身怕他们还会再来!” 予楚想到什么,笑着道:“沈太君放心,王将军已经在城外,想必很快便能进城。” 沈太君听她这般说,放下心来,只是见她说起王之泓时眼中带笑,不免看向沈西诚,果然见他有些失魂落魄,无奈叹了一口气。 王之泓终究还是未进城来,担忧予楚安危,派遣了人将予楚接离沈府,沈西诚一路护送,到了与接引的人汇合时,沈西诚苦笑道:“我终究还是无法护你。” 予楚心中对沈西诚不是没有感动,只是沈西诚这个人太难掌控,她怕流露太多,会让事态不由她控制。只道:“你也小心。” 沈西诚却突然做出大胆举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住她,“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知道你最薄情,但是也别忘了我。佛祖可是听过我许愿的。”沈西诚说完,眼眶微红,也不需要予楚回应,转头离去。 一旁的将领对方才的旖旎道别只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道:“公主请。” 王之泓已经派人在城外安营扎寨,进城危险太多,帐外有脚步声传来,未经通传,予楚便走了进去,王之泓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定住了。 倒是予楚走了过去,取笑他道:“怎么,这才多久没见,这么快便不认识了吗?” 王之泓也一笑,拉了她的手过来,“倒当真是太久不见,你瘦了许多。” 予楚想到沈冉月二人,道:“冉月和我皇兄二人无恙吧?” 王之泓道:“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已经派随行军中医官看过,没有大碍,倒是那个徐良昀,被浓烟熏的嗓子有些哑了,医官说要将养几日,看能否恢复?” 予楚眉头一皱,“他也算此案关键,务必要将他医好。” “你放心便是。” 予楚即便在沈府中,心中也紧绷着一根弦,见了王之泓才算彻底松下来,“我也是来到洛阳,才知道,母皇这个皇帝当的有多不易,朝中的局势已经足够复杂,可朝外却也不让人放心。愿此次能彻底扳倒曹津和他背后的人。” 王之泓想到她从不曾在他面前掩饰的对帝位的追求,可以想到前路究竟还有多少波折,“那你现在呢?可还想着日后继承皇位?” 予楚叹息道:“如果我几年前便知晓这个道理,也许会打消,也许不会。但是今日的我,已经骑虎难下,开弓没有回头箭。”说着在他耳边反问道:“怎么,你怕了?” 王之泓吻了吻她鬓角,“我也一样,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上了你的船,还怎么退回去?” 予楚一笑,“你知道便好,纵然你想退,我也要押着你与我一个阵营。” 王之泓还是惦念她身体,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予楚便有些疲惫,王之泓让她躺在他腿上歇一歇,予楚片刻便睡着了。 王之泓传了医官进来,与予楚之间的关系倒也没遮掩,跟在他身边之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医官小心给予楚把了脉,又仔细观察她脸色,道:“公主殿下脉相凝涩,之前兴许是受了风寒,大病初愈,便忧虑太过,耗伤精血,宜仔细静养。” 王之泓听得一阵心疼,吩咐医官下去,将人在怀里又搂紧几分。 予楚睡了一个时辰便醒来,洛阳不宜久留,既然已经人证物证俱在,予楚不在,料想曹津也不会同沈府为难。两人商议,明日一早便动身,早些回到长安城,面交皇帝,一切由姬妏定夺。 只是未曾想,次日一早,洛阳城中便发生巨变,曹津竟然自尽于府中,杨怡带领一众官员,亲自来到城外,脱帽戴罪,以求皇帝宽恕。 予楚也未曾想到曹津竟然会自尽而亡,这其中会不会另有图谋。杨怡率领一众官员跪在城外,见予楚和王之泓终于出面,杨怡高声道:“罪臣杨怡拜见楚公主殿下!” 予楚与王之泓交换了眼神,王之泓点点头,谨防有诈,命士兵上前护卫,予楚道:“杨长使,你昨日的嚣张跋扈本宫还没有忘记,今日却又是哪一出?” 杨怡面色沉痛,“曹都督已死,死前命臣如此。臣只能从命。”手中捧起一物,“这是洛阳城中统领兵将的令牌,也是曹都督遗命。” 王之泓见予楚不动,对身后人一摆手,手下便得了令,将杨怡手中令牌拿下。 她竟然搬出曹津来,难道是用曹津的死当做挡箭牌。还是曹津未死骗我入城呢?这个时候做任何抉择都是冒险,予楚沉默片刻,下定决心道:“来人,将杨怡一党拿下,仔细盘查,无罪者到时皆会释放。” 而后对王之泓道:“看样子,我们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王之泓问道:“为何你信了那个杨怡的话?” 予楚侧目,笑着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般像豪赌?诚然,杨怡不可信,束手就擒背后一定没那么简单,但是,我倒是觉得,曹津也许是真的死了,她的眼睛说不了谎。” 王之泓还是不能放心,拒绝予楚一同入城的要求,率先进城,直到洛阳城整个在他控制之下,才将人接进城。 洛阳城一片混乱,往日街巷繁华不见,予楚道:“都督府如何?” 王之泓坐于马上,侧首道:“曹津确实已死,并且死在后院寝居,现在死因不明,看样子像是服毒,我已经派人将都督府封住,不许任何人进出走动,另外,仵作已经候命。” 予楚皱眉道:“服毒自尽?看样子倒真是畏罪自杀的最好方式。”说着策马赶往都督府,王之泓紧随其后。 都督府外被王之泓的人团团围住,予楚进门时跪倒一片,她脚步未停,只冷冷吩咐道:“带路!” 上次夜探都督府时未曾看清的一切,白日里更加分明,曹津的官邸陈设简朴,只是却别有乾坤,外人进来极易迷路,方才绕过假山,予楚突然停下步子,王之泓直觉看向四周,予楚轻嗅,“什么味道?” 王之泓带人寻着气味而去,却是有人偷偷地拿了火盆焚烧信件,王之泓的手下将人拿住,又扑灭了火盆中的火。 予楚走了过来,屈身将还未来得及焚烧的信件拿了起来,展开看清上面字迹,面色一变,而后将信合上。予楚直直盯着那人道:“是谁让你在这里烧掉这些东西的?” 那人不敢抬头看,只诺诺道:“都是小的自己的意思,一切都是小的主意……小的,小的对不起大人……”说着便把脖子撞在侍卫的剑刃上,血喷薄而出,王之泓搂住予楚的腰一个旋身将她带离,血一滴也未曾落在她衣袖上,予楚回头看时,那人已经断气。 周围皆是血腥之气,予楚将信交给王之泓,“把这些东西先收着,本宫要仔细考证!” 王之泓提醒道:“此人此番行为,着实有些刻意之举。” 予楚压低声音,道:“不早不晚,不紧不慢,偏偏在本宫必经之路焚烧,被抓后不经盘问便自尽,可见是早有人安排好的,只不过,戏是做给人看的,但是,戏里的道具却未必是假的。且顺着她的戏走,本宫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最近又开始忙了,哭泣。早日写完洛阳卷 第70章 接近真相 王之泓和予楚来到曹津卧房,曹津的尸体躺在床上,予楚在门口环视,房中也并未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桌上摆着酒菜,隔了夜已经散发着馊了的味道,予楚吩咐,“让仵作进来验尸。” 仵作验看时,予楚在房中走动,王之泓也找寻线索,桌上摆着一个酒杯,地上却也摔碎一个,昨夜定然是两个人在一起,予楚问道:“府里的下人现在何处?” 王之泓只一猜便知晓她的用意,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侍卫便押着一人进来,道:“启禀殿下,人已经带来了!此人是都督府的管家曹平。” 予楚也不正眼瞧他,漫不经心道:“昨夜,是杨怡来了?” 曹平犹豫不答,被王之泓一脚踹翻在地,惊恐之下,道:“是……” 能进曹津卧房与他对饮的人,也只有杨怡了,予楚继续问道: “这桌酒菜是谁准备的?” 曹平有些忧虑道:“是小的,可是小的万万不曾在酒中下毒啊!” 予楚笑了,“你怎么知道,酒中有毒呢?” 曹平已经满头冷汗,呜咽道:“小的今日一早,见杨长使从房中出来,本想去叫都督起身,可没曾想,没曾想……人已经没了。” “你是说,昨夜杨怡在房中待了一夜?” “是。以往杨长使在府中鲜少过夜,小的发现大人死了以后,不敢声张,直到杨长使在前衙说都督大人已经自尽,并且不许旁人随意进出。” 予楚料他现在也不敢说假话,“昨夜你就没有听到这卧房之中可有什么动静?酒杯碎落,他二人可有争执过?” 曹平更是将头低垂,“都督府一贯的规矩,杨长使在时,旁人不可在门外侯着。” 仵作这时禀报道:“启禀公主殿下,曹大人乃是昨夜子时左右毒发身亡,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予楚淡淡道:“将你所验记录下来,盖上私章,交由本宫。可还知道他中的什么毒?” 仵作恭敬答道:“小人不知。但可传府中医官,前来验看。” 予楚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着人将医官带来,对王之泓道:“如今天气炎热,曹津的尸身不可久停,还是要尽快呈报给母皇。” 王之泓点了点头,随后捡起地上碎片,予楚忙道:“小心!”却不曾想,碎片锋利,竟划伤了王之泓的手指,顿时冒出血珠。 予楚忙上前,从袖中掏出丝绢帮他按住,心头一急,“医官怎么还不来?” 门口侍卫连忙进门,又被予楚呵斥一顿,王之泓见她这般紧张,安慰道:“无事,只是一点小伤?” 予楚却气闷,“一点小伤,你可知道这酒中有毒,杯壁定然也有毒,这碎在地上的酒杯想必是曹津的,若是毒入血脉,你想成为第二个曹津吗?” 王之泓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声色俱厉的言辞,一时怔怔地看着她,却是因为她的言辞里隐藏的担忧。王之泓向来坚毅的脸上浮现笑意,“放心,我不会死。” 医官慌忙赶来,若是往常予楚定然一番训斥,此时忙道:“快给王将军诊脉,看看是否中毒?” 那医官将手搭上王之泓手腕,而后又仔细查看王之泓手上伤口,这才回禀:“王将军并未中毒!小人这就帮将军包扎伤口,涂些金创药,不出三日便可复原。” 予楚质疑道:“你可有仔细诊脉,将军是被有毒的酒杯碎片所伤,若是你医术不济,余毒尚在,本宫可要治你的罪!” 那医官踌躇一阵,看向一旁的酒杯碎片,轻轻捡起,在壁缘轻揩细嗅,道:“启禀公主,小人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将军并未中毒,而且这碎裂的酒杯上也未有毒!” 予楚眼神陡然一凛,指向桌上的酒壶,“你去验一验!” 医官取出箱中银针,伸进酒壶中,银针却毫不变色,医官将银针取出,又轻轻嗅了嗅,“酒壶中也未有毒!” 王之泓和予楚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彼此,予楚走近桌前,那只稳稳放在桌上的酒杯里似乎还有余酒,“那这一只呢?” 结果不出予楚所料,桌上那一杯才是有毒的,“可知道下的是什么毒?” 医官斟酌着道:“像是寻常的**,这种并未有哪一家特供,恐怕不易查出来。” 予楚和王之泓走了出来,“这件事你怎么看?” 王之泓道:“一场故意布置成自杀的宴席。” 予楚转头看了看,房中的一切已经有人去收拾,“究竟是什么,能让死者从容,而生者失态呢?我原本以为落在地上的是曹津的酒杯,却不曾想是杨怡的,曹津自尽仿佛没有一丝破绽,更是有了畏罪自杀的最好掩护,但是,这样不像他。以曹津的城府,他若是自尽,定然是以自己之身保全一切,又怎么会有府中小厮焚烧重要信件这种事呢?” “依我手中的证据而看,杨怡这个女人把自己从曹津所做的事里摘了出来,而她,又为何在他床前守了一夜,究竟是假意还是真情,恐怕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吧!” 王之泓虽然对曹津了解不深,却也久闻大名,只是,“那信中和三公主的来往,你也要交上去吗?” 予楚走出几步,王之泓在她身后听她道:“我以为你明白,在皇室之中,亲情永远是被放在最后一位的。” 所以在他面前也一样,她首先是公主,其次才是那个和他定情的人,王之泓久久看着她的背影,尔后又苦笑一声跟了上去。 都督府已经被予楚下令查抄,曹津所有私物全部贴上封条,予楚倒是没有忘记杨怡,命人将杨怡府中也搜寻一番,只是没想到,这人做事更是滴水不漏,连一点与他人往来的信件也不曾有。 予楚还未走到都督府大门口,已经听到门口传来的吵闹声,她走过去一看,却正好和沈西诚的眼神撞在一起。 沈西诚眼神柔和地看着她,一旁的下属道:“启禀公主,这位公子强行要进去,属下……” 予楚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了,走下台阶,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怎么过来了?” 沈西诚刚想回答,却见她身后走来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站在她身侧,沈西诚有些不快道:“他是?” 王之泓的手下听这人话语中露出不敬之态,出声道:“这是王之泓王将军!” 王之泓也看向沈西诚,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白衣男子对他有说不出的敌意。 沈西诚听闻,冷笑一声,拱手道:“久仰大名,在下沈西诚!” 王之泓一听,原来是洛阳沈家的少主。只点点头,并未应声。 沈西诚转向予楚时,脸上又带了笑,“我是受我堂姐所托,来请你去沈家!” 予楚疑惑道:“沈冉月,去了沈府?” “她说,眼下还不能回长安,但洛阳城官署中情况复杂,不易下榻,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在沈家更为妥帖。” 予楚一衡量,看向王之泓,王之泓道:“沈大人说的也有道理,要不然,殿下先去沈家,等臣安排好一切,再去找公主!” 沈西诚心愿达成,笑的得意,众目睽睽之下,扶着予楚上了马车,王之泓捏紧拳头,又着人护送二人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第71章 初议婚事 予楚回了沈府,便在书房中写了一份密折送往长安,可以想象,这份密折一到皇帝手中,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等于将自己推向百官之前,与傅家和予燕针锋相对。 母皇,你当日委以重任之时,可曾预想到今日之境,还是说,那个冥冥之中操控一切的人是你呢?那我这样做,在您眼中究竟是大局为重,还是排除异己呢? 予楚只觉得心里乱得很,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继续静默下去。 正当此时,门外守卫禀报道:“启禀公主,沈公子求见!” 予楚重新回到沈家,是以公主的身份,因而沈府另外为她准备的院落,重兵把守,就算是沈西诚想见她,也得一层一层通传。 予楚头疼,不想见他,便着他回去,谁知过了一会儿,这沈西诚竟然央着允珩来了。 予楚无奈,只好让两人进门,予楚故意忽略沈西诚**裸的目光,对允珩道:“皇兄可是有事找我?” 允珩扶了扶额,他本就是被沈西诚算计来的,这时候只能找了借口道:“唔,听人说你身子不适,特意给你带了参汤过来,你趁热喝了吧。” 予楚不是没看见沈西诚得逞的脸色,却还是笑纳,“多谢皇兄,放着吧,我一会儿会用的。” 允珩本就是沈西诚央求着来的,这会儿更是不想多留,便找了借口离开了,沈西诚只能无奈地在他身后目视他离开。 予楚坐到一旁,头也不抬道:“你还有事?” 沈西诚坐在她邻座,闷闷不乐,“你怎么对我这般冷冰冰的?” 予楚回道:“本宫何时对你热情似火过?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西诚不是听不出这逐客令,只不过想起今日来的目的,他将手上端着的东西递到予楚面前,轻轻掀开,予楚抬眸一看,却是一套碧色宫装与一整套头面,“这……” 沈西诚直起身道:“你如今身份已是众人皆知,再作男子装扮多有不便。” 予楚讶异于他竟然还有这般心思,收下好意,却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西诚想起允珩说的点到为止,温声道:“你早些休息,明早我派人前来服侍你梳妆。” 沈西诚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却放在别处,心底叹息一声,轻轻合上了门。 沈西诚刚要走出院子,迎面却与王之泓撞见,那人一脸冷色从他身旁走过,未有片刻停步,倒是沈西诚回头唤住他,“王将军?” 王之泓转过身来,面色依旧,“沈公子有何事?” 沈西诚心内道:我来见她一面,有如翻山越岭一般艰难,你却可不经通传,真是岂有此理。嘴上却暧昧笑道:“公主已经歇下了,王将军毕竟是外臣,现在进去,恐怕不太好吧?” 王之泓淡淡道:“公务紧急,公主曾嘱咐一切以公事当先。沈公子是经商奇才,但于官场之事想必还是不懂的。天色不早,沈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言罢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只剩沈西诚在原地气怒不已。 王之泓轻轻扣门,得了允许才进,予楚撑着头,看起来有些疲乏,他走过去还未言语,便瞧见桌上的宫装与头面,想到沈西诚方才的话,心底有些打算。“我去牢里看了看,除了杨怡面不改色,其余人都有些撑不住。” 予楚笑了,“现在还早,等明晚,也许会有好戏。” 王之泓看向她,“莫非你已经有了打算?” “曹津的死同杨怡必然脱不了干系,明日我的密折不出所料便会到了母皇手中,朝中知道这个消息肯定动荡不安,至于有没有幕后主使,恐怕知道了消息才能见分晓。” 予楚说完,王之泓却久不回应,“你在想些什么?” 王之泓道:“待此间事了,回长安之后,你有何打算?” “虽是奉皇命而来,但予燕肯定不会同我善罢甘休,就不知道母皇会怎样处置她了?” 王之泓下定决心道:“既如此,你可曾记得你说过,希望王氏能够助你!” 予楚想起当初,笑道:“可我也记得,王大将军最是清正,当时将我视作狼子野心之人。怎么,现在想将王氏同楚公主府捆在一处了吗?”毕竟,那时候,她是听了云起的话才蓄意接近王之泓。虽然这件事二人心照不宣,但这般放到台面上却也是第一次。 王之泓墨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是怕自己此刻不说再无勇气开口,“回去之后,待时机成熟,不如,请陛下赐婚吧!” 予楚闻言有些愕然,却又一瞬间脸上浮现温柔笑意,“自然,等我回去,便求母皇旨意,迎你入府,做我的王君。” 却说沈西诚离去之后,并未回自己院子,又去叨扰允珩。允珩有些困意地看着郁怒不安的沈西诚,不过是方才童儿来报,说王之泓离开了公主的院子,但是不仅不恼,反而面带春光。 允珩摇头,心中轻叹,好个没眼色的小童,“夜色这么暗,你从哪里看的他春光满面的?” 童儿一时语塞,“反正……反正……就是看得出王将军心情大好。” 沈西诚猛一拍桌案,将两人吓了一跳,“姓王的,欺人太甚!” 允珩扶额,恨不得予楚立刻收了这个妖孽,不要在他的地盘再兴风作浪,“这种事还需缓缓图之,岂能因为一时得失而乱了阵脚。” 沈西诚冷笑一声,“我怎么会怕他,说到底不过是借着公事略显亲近罢了,毕竟我和她都已经……” 允珩忙道:“你这意思是……你们两个……”看沈西诚眼中的笑意,他心中大大不妙,帮着沈西诚只是明面上被他缠着不能推拒,可他比谁都清楚,这段感情是孽还是缘。 允珩只好暗暗提点他,“几个公主之间,如今只有予楚和五公主予越还未成婚,其他三位公主的王君大多都是长安城中贵公子,说是天赐良缘说到底也大多是权力的结合,且皇族中的生活未必那般如意,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沈西诚不是傻子,脸上的笑意渐渐逝去,“你是想劝我放弃?可是,你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纵然别人告诉我前路是深渊,我也要跳了试试看。” —————————— 次日朝堂,如予楚所料,曹津畏罪自尽的消息一传出,百官皆震惊无比。 予燕更是脸色发白,只听姬妏道:“朕已派四公主与王之泓前去彻查此案,曹津一案,牵涉人员绝不姑息!” 谢昭看向予燕,将她的脸色收入眼底,不发一言。 予燕回了府中,燕王君傅文则一脸笑意来迎,予燕心头怒火正无处发泄,“滚一边去!” 傅文则在满院下人面前被无端训斥,脸上挂不住,心头更怒,只是还要维持王君体面,强撑着道:“这是怎么了?” 予燕方才骂出口便已后悔,倒不是念及夫妻之情,而是想到了他的母亲,自己的姑姑,这才又拉了傅文则的手,两人进了大堂,傅文则脸色这才好转,“眼下本宫有了麻烦,你去替我请姑母过来!” 傅文则这才知道原来她态度转圜是因为要用自己替她做事,心头再不快,终究夫妻一体,还是应了她。 傅文则这里匆匆出门,恰巧在门口遇到谢昭骑马慢慢经过,只好寒暄一声,“谢表哥!” 谢昭也下马,拱手道:“王君这是去哪儿?” 傅文则掩饰道:“父亲这几日身子不适,我回傅府探望。” 谢昭道:“家母前两日才去拜访过姨母,这倒不曾听家母说起,不知病的可重?” 傅文则被他说的一愣,本就是信口而来的说辞,现下也只能解释,“倒无大碍!” 谢昭又拉着他寒暄几句,傅文则生怕误了予燕的事,回头又被她责骂,谢昭这个表哥从小就聪慧远在他们几人之上,更重要的是,当初予燕心中属意的王君首要人选是表哥谢昭,要不是当初谢昭坦言不愿嫁入皇室,谢相也不同意,恐怕今日燕王君的位置还轮不到他,这个人以后还是要少来往为好。 谢昭看着傅文则的马车走远,这才离开,刚策马到街角,便又瞧见一人进了燕公主府,那人好像是予燕的幕僚颜知玉。 看样子,曹津的事,同予燕脱不了干系,不知道皇帝的话可是当真,若是如此,那予燕被拿了把柄,便是难以翻身了,谢昭冷笑一声,策马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比较忙,有考试,对不起大家,偷偷更一章 第72章 水落石出(上) 燕公主府,傅文则垂首静立,予燕心头怒意无处发泄,气他办事不利,傅容根本不肯过来,只让傅文则传了话,说此次事态严重,凭傅家之力根本无法保全她。 颜知玉在一旁站着,没有说话。 予燕好不容易稳了心绪,这才继续问道:“可还说了其他的?” 傅文则犹豫了一瞬,还是把傅容那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说了出来,“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姑母……” 予燕闻言,眼神一亮,仿佛明白了什么,“一会儿命人备好马车,不许声张,本宫要出去一趟。” 傅文则忙出去安排,生怕晚一步又惹她生气。 待傅文则离开,颜知玉这才道:“公主,可是要去谢府?” 予燕无奈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本以为予楚得了禁足,便是母皇对她生了厌恶之情,没曾想却只是母皇使出来的障眼法,兴许一开始,母皇就已经知道了本宫同曹津的来往。” 颜知玉接着她的话道:“所以这次,公主并非是想让皇上信任您,而是借助傅氏和谢氏的力量,将此事压下去。” 予燕内心却也没有太多底气,一向骄傲自负的她,竟有些不确定,“谢家会站在本宫这边吗?” 颜知玉温声道:“谢夫人毕竟也是公主的姑母,因着这层关系,谢家也定会好好权衡。听闻谢夫人早年也并非深居简出之人,更曾辅佐隐太女。虽然此事还要有谢相做主才是,但谢夫人的话肯定大有裨益。” 予燕听她提起一些旧事,略有不快,“当年自从父君入府,凭父君一人之力劝得傅家全力辅佐母皇,姑母也在那时从隐太女身边抽身而退。但一直听闻……罢了罢了,总要一试。” 夜,谢府 书房里,谢昭接到消息时一怔,问道:“确实是要往谢府而来?” 他的心腹道:“回禀公子,千真万确!” 谢昭白日里便猜想到予燕必定有所动作,因而命人留意燕公主府的动静。略略思索片刻,忙披了外衫出去,行走间略有些匆忙,到了谢检的院子里,小厮见他突然而来,忙道:“大公子……” 谢昭边走边问道:“父亲可已经歇下了?” 小厮忙回道:“未曾。大人还在书房里,夫人也在。” 谢昭闻言脚步一滞,父母感情不睦并非一日两日,二人更是分开而居,这时候却…… 书房外面,谢昭轻叩房门,谢检让他进来,谢昭也不多打太极,直接道:“父亲,三公主已经在来府的路上了。” 谢检却转头看向一旁立着的谢夫人傅欣,冷淡道:“傅容和你知会过了吧?所以,你才来试探我的想法。” 傅欣也不否认,“难道这对谢家不也是最好的选择吗?” 谢检讥讽道:“究竟是对谢家还是对傅家呢,夫人?” 傅欣变了脸色,谢昭夹在两人中间道:“父亲,三公主这次和曹津案有关,非同小可,谢氏一族实在无需为了她铤而走险。若是皇上有意严惩,谢氏虽可保全身而退,但总免不了惹得皇帝猜忌!” 傅欣目光凌厉地看着谢昭,“不愧是谢家的儿子,看来你们是有意置身事外了!”傅欣胸口郁意难舒,终究忍不住拿话刺道:“昭儿,你这般阻挠,究竟是为了谢家,还是为了你的四公主?” 谢检不知她话中深意,皱起眉头,谢昭心头刺痛,却强撑着,脸上扯出笑容,“母亲,三年前也许是我错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但,若是当初我没有妥协,也许今日,你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傅欣身子一阵,嘴唇微动,“疯子,疯子……” 谢检心头主意已定,无意同她纠缠,出声道:“来人,送夫人回去歇息。” 傅欣恨恨望着他父子二人,拂袖而去。 谢检走近几步,伸手按在谢昭的肩上,“为父不管是三公主也好,四公主也罢,皇位由谁来坐总是皇族自己的事,谢家不会淌这趟浑水,只希望,你不要让为父失望!” 谢昭轻扯嘴角,“父亲,姬予燕想必已经到了府门前了,您该去和她周旋了。” 谢检定定看着他,半晌叹了一口气,也未多说什么,迈步离开了。 谢昭闭上双眼,“我终究还是……不像谢家人。” 谢昭不知道谢检究竟同姬予燕说了什么,但听心腹禀报,姬予燕离开时面如死灰,结果便可以想见。 洛阳城 予楚终究还是没有穿沈西诚送来的宫装,依旧男装示人。 王之泓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一时顾不得她,她倒是想起昨晚的事,允珩也参与了进来,用罢早膳便去了允珩的院子。 允珩见她前来,也略有惊讶,笑道:“可曾用过膳?” 予楚也笑着答道:“用过了,多谢皇兄。今日来,确是有事要同皇兄言明。” “哦?” 予楚脸上笑着,话音里却凉薄之极,“曹津的案子想必不日便可了结。等回了长安城,这里的一切都成了昨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不止是冒用乔明誉的身份,还有一些不该有的牵扯,皇兄可明白予楚的心思?” 允珩一时无言,半晌才道:“你是明白西诚的心思的?” 予楚却答非所问,道:“皇兄,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人,最容易看破的便是人心了吧?” 允珩早前便一直劝告沈西诚,他喜欢的人对他而言绝非良配,便是因为这个,沈西诚于情之一字上太过纯粹,少些城府。 可他总免不了替沈西诚说话,“即便你对他无意,也请善待他,他那样一向不信神佛之人,只因为听我提起永安寺里香火灵验,他便虔心去祈求,路途之中还因为救你差点丢了命,便是无情也应动容吧。” 予楚沉默片刻,方道:“若是三年之前的姬予楚,也许会动容,但现在的我不会。皇兄得闲替我多多劝解他,兴许等我离开了,他的心思也就淡了。”说罢便离开了。 予楚并非高风亮节之人,她清楚自己内里凉薄,沈氏之富人人皆羡,得了沈西诚就等于得了沈氏,少年郎的情爱于她拈手可得,多一个裙下之臣而已。可沈西诚要的是王君之位,而她注定只能在王之泓和他之间选择王之泓,不管是感情还是权力,王之泓远比沈西诚能给她更多。她无意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只是当予楚走出门来,又想起方才允珩的话,口中轻道:“永安寺……”忽而想起了什么。 夜,大牢里依旧传出呜咽之声,沈冉月带人在前面引着,予楚同王之泓跟在后面,可哭喊之声不绝于耳,沈冉月低声道:“那些人已经关了两日了,只给水喝,估计夙日里养尊处优惯了,这会儿开始闹腾。不过,闹腾不了多久应该也没力气了。” 予楚本就是打算这样来摧毁这些人的意志,这个时候审问犯人再好不过。不过她此刻关心的是,“杨怡如何了?” 沈冉月略有些头疼,“这个杨怡与其他人不同,不哭不闹,面无悲喜,两夜没有合眼,倒真的是个厉害角色。” 予楚嗤笑一声,“倒也未必。” 沈冉月带予楚来到关押杨怡的牢门前,杨怡听见脚步声,眼皮都不抬一下,眼神放空地定在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沈冉月轻咳一声,“杨怡,四公主殿下来看你!” 杨怡这才起身,不知道是否腿麻了,一不小心歪倒在地上,略显狼狈,她轻笑一声,“公主殿下深夜前来探监,微臣不甚惶恐,但腿软无力,不能行礼,还请恕罪。” 予楚看向沈冉月,沈冉月轻轻点头,带人离开了。只留下予楚和王之泓两人。 “这两日过去,杨长使可有什么想说的?”予楚淡漠道。 杨怡倒是还有心说笑,“还以为殿下会称呼罪臣,不过既然殿下问了,微臣也只能据实而答。微臣所做所为皆是曹都督指派,奉命行事而已。” 予楚被她狡辩的样子气笑,“好一个奉命行事。地牢阴凉,不知道这两日曹津的鬼魂有没有来看过你,也不知道他地下有知,听到你这番话,会不会心寒啊!” 杨怡果然变了脸色,略有些苍白,“微臣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姬予楚确实说对了,这两日她不能闭上眼睛,只要一闭上便会想到那人死前看着她的眼神,绝望,空洞。 予楚不再同她拐弯抹角,“杨长使这个身份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知肚明。本宫只是想知道,你背后的人让你杀了曹津,真的会留你这个活口吗?” 杨怡道:“若是微臣因为曹大人曾经的驱使而惹来杀身之祸,微臣也无话可说,只是微臣早已无惧生死,让殿下失望了。” “无惧生死,好,既然如此,本宫便多行善事,让你死前见一个人。” 予楚侧首看向一直静默的王之泓,王之泓会意,沉声道:“带上来!” 略瘦弱的僧人扑倒在牢门前,杨怡抬眼看清他面容时,脸上难掩震惊之色,身子不自觉地发抖,予楚看向这两人,只是在杨怡的眼睛里,独独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基本结束曹津的案子。如果写曹津杨怡的番外你们不会反感吧,我只想陈一下前情。 第73章 水落石出(下) 夜深,允珩打发身边侍童去看看沈冉月回来了没有,侍童回来却道:“沈大人没回来,倒是在门外瞧见了沈大公子。” 允珩听闻此事将手边的书一放,疑惑道:“他也深夜外出不成?” 侍童摇头道:“这倒不是,沈大公子在门外来回踱步,像是也在等人。” 允珩了然一笑,予楚同王之泓一同去了大牢,沈西诚自然在府里坐不下。不免道:“你去知会他一声,让他早些歇下吧,他们几人还不知道何时回呢!” 等侍童再回来时,沈西诚垂头丧气地也跟了进来,自顾自地道:“我大概是病了,现在无时无刻不想着她,想到她和王之泓独处,更是坐立不安,等她回了长安,我连见一面都难。” 允珩想起予楚的嘱托,不知道是不是要将此事和盘托出,还犹豫着便听沈西诚继续道:“那日你说的,我也思量了一番,沈氏能帮她的确实太少,你说我要不要弄个官当当?” 允珩只能如实道:“你陷地太深了,可有想过,男女之间还要有情爱二字,予楚贵为公主,未来王君家世显赫是必然,但她的性子若是真心喜欢你,怎么也会回馈一二,何必要你这般辛苦?” 沈西诚方才的兴致勃勃又被允珩一句话打消,“别提了,我上次做了蠢事,她不厌弃我,肯同我答话,我已经祈求神佛了!” 允珩不解,“这是何意?你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 沈西诚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就是那夜之后,我一时动情,在她肩头刺了个沈字。本打算问清她的身份,自己也刺一个,谁曾想彻底惹恼了她!” 允珩却是惊愕地直接站起身来,“你是说你……在她身上刺了字!” —————————— 予楚看着相望却久久不言的两个人,“若不是本宫还有事要问杨长使,真想给你夫妻二人好好相处的机会。” 眼前瘦弱的僧人不是别人,竟是杨怡三年前便逝去的夫君付明诚。 予楚也是被允珩的一句话突然点醒,想起了上次陪着沈西诚进寺祈福的怪事。 沈冉月带人亲自去永安寺,待见到那个瘦弱僧人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们时,她还曾犹豫,也许是予楚弄错了。 住持闻讯前来,更帮那僧人说话,“他是哑人,不知道哪里犯了错,劳大驾前来捉拿!” 沈冉月想起予楚的叮嘱,试探着唤道:“付明诚?” 那僧人仿若未闻,住持见状冷了脸色,“兴许是大人弄错了,恕不远送!” 沈冉月笑着道:“也许真的是本官弄错了,咱们走!” 见沈冉月转身离去,那僧人松了一口气,却又见她回头道:“确实是打扰了,想来是本官近日忙于曹津被杀一案有些心力交瘁,听闻他手下的杨长使曾在寺里常年供奉香火,以后想必是再也来不了了!”说着不免叹息一声。 那瘦弱僧人却突然出声,“她怎么了……”喑哑的嗓音引来众人惊愕。 沈冉月脸上笑意消失,瞥了住持一眼,冷淡道:“带走!” 杨怡终于出声,话里听不出悲喜,“既然活着,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付明诚萎顿在地,低泣道:“我不敢……” 杨怡苦笑,“那我今天,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说着嘶吼出声,“一句不敢,你可知道这三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 付明诚试图靠近她,刚把手伸进去想触摸她的脸,被杨怡一把拍开,“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予楚冷眼旁观,看向王之泓,王之泓会意,上前将牢门打开,付明诚慢慢走进去,跪在杨怡脚边,“我不躲了,你若是有事,我可怎么活?” 杨怡万念俱灰,从付明诚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错了,一切都错了,她真正成了别人借刀杀人的工具,而她的手上早已鲜血淋漓。 杨怡没有理会付明诚,只缓缓抬起头,看着予楚,“四公主,我有一个请求,您若是能答应,我愿意说出一切您想知道的。” 予楚扬起下巴,“有什么话就说吧。” 杨怡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付明诚,对予楚道:“四公主,我夫君三年前便已经死了,这个一脸刀疤的男人我不识得,有些话还是不要让这个外人听,让他滚就是了。” 予楚闻言一笑,“好啊!来人,把这个僧人带出去,今晚只当从未来过。” 王之泓命人将付明诚带出去,他却紧紧抱住牢门铁栏,凄厉道:“我不走,我不走……” 付明诚的声音渐远,予楚这才道:“你这般苦心,不知道他能不能懂得?”杨怡冷言相待,只不过是为了同付明诚撇开关系,以免日后牵连到他。 杨怡苦笑,“懂与不懂已经不重要了。公主可知,有些时候,你倾心挂念的人并非最懂你的,而最懂你的人却是你最恨的人!”杨怡脸上少了夙日里满腹城府的模样。 她的话兴许是说进了予楚心里,予楚倒也有心与她说些无关大局的话,“自古两难全。” 杨怡嗤笑一声,“不对,我哪还有资格恨别人,恐怕如今那人最恨的是我吧!” 予楚回归正题,“你所做的这一切,幕后指使是谁?” 杨怡沉默片刻才道:“我还是不能说出那人是谁,尽管她才是我应该恨的人。可她阴谋滔天,防不胜防,我不怕死,但我若说出她是谁,死的就会是明诚和他的母亲。” ————————— 沈西诚脸色苍白,“真的有那么严重?” 允珩知他鲁莽,却没想到竟浑到这个地步,“那你说,若是被天下人知道堂堂公主为了取悦一男子而纹身刺字会做何想,往轻了说那是纵情声色不堪大任,往重了说,若是到时候成为储君人选,便是有失大周国体!” 沈西诚忙道:“并非是她为了取悦我,是我一人而为。” 允珩叹气道:“谋害皇嗣,损伤其发肤乃是重罪!” 沈西诚脸色更白,“怪不得她那样恼怒,还动手打了我。” 允珩只能告诫道:“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以后切莫提起。” ———————— 杨怡写完认罪书递给予楚,将手中的毛笔丢在一边。 予楚仔细看了一眼,这才问道:“你所说的请本宫承诺你的事,便是你家人的安危吗?” 杨怡摇了摇头,“只要我乖乖认罪,她们不会再去动两个没有价值的人。” “那是什么?” 杨怡未语泪流,“曹津他……安葬了吗?” 予楚道:“未曾。不过他的尸身不宜久停,现下用寒冰封存,过不了两日便会下葬。” 杨怡却道:“也好。多谢!” “你可还有想说的?”这份认罪书,除了道出贪污税银之事以及税银去处,受谁指使并未提及。 “没有了。” 予楚也累了,将手中认罪书递给王之泓,转身离去。 只是予楚与王之泓还未走出大牢,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便近了,沈冉月追了过来,一脸震惊,道:“杨怡她……自尽了!” 予楚突然回过头去,又想起杨怡方才所说的种种,原来她早已心存死志。 王之泓问道:“怎么死的?” 沈冉月似乎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摔碎了牢中送饭的瓷碗,割破了脖子,鲜血喷薄而出,死相惨烈。” 予楚深吸了一口气,嘱咐沈冉月,“过两日曹津下葬时,杨怡与之合葬吧!”这便是杨怡没有说完的请求,说了一半,又失了勇气。 沈冉月似乎听闻了比杨怡突然自尽更惊愕的消息,“这……” 予楚没再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什么!你想把沈家半壁江山全都搭进去吗?”允珩已经被沈西诚的疯魔/逼得失了气度。 沈西诚忙安抚道:“我别无长处,这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挣回来。” “你要捐这么多银子给国库,沈老太君可知?” 沈西诚倒不担心,且不说沈老太君无条件宠着他顺着他,“祖母早已经把沈家的事交给我了,这些事只由我做主便是。”见允珩还是沉着脸,便打趣他道:“没成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你好歹也是皇家人,我把钱捐给国库,你应该高兴才是!” 允珩摆摆手,“我是怕……” “怕什么?你因为堂姐而为我考虑,为沈家考虑。我也一样,钱确实对我很重要,这十八年来,我唯一的乐趣所在便是金银珠宝,可是我现在有更喜欢的,别说这一半家业,便是万贯家财,若能博心上那人一顾,便也值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阿城近日准备考试,更新不及时,下一章是曹津杨怡番外,只是想让这段故事有始有终。 第74章 细诉衷肠 洛阳此间事已了,明日一早,予楚一行人便要离开。 在予楚的安排下,杨怡与曹津已秘密合葬,正如杨怡所说,只要她死了,且对幕后之人守口如瓶,她的家人才会真的安稳。 能够利用杨怡的恨来对付曹津的人,必定不是予燕一党,究竟是谁更想利用自己来打压予燕呢?是大周的人还是大燕的人呢? 正思量着,门外守卫通传一声,称大皇子允珩处设宴,邀她过去一饮。 予楚微怔,明日便要动身,允珩怎么会这个时候设宴? 不过允珩毕竟是她皇兄,既然来邀,没有推拒的道理,便换了身衣服前去。 到了允珩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长廊另一头沈西诚迎面而来,抬头正好瞧见她,脚步一滞。这两日他时常在门外等她,只是曹津的案子太过复杂,曹津虽死,对其党羽的审理她不得不在一旁监听。即便在一个府里,鲜少有机会碰面。 沈西诚几步走到她面前,刚要说些什么,门已从里面打开,允珩笑着道:“你们两个倒是巧!” 予楚忽略他话中深意,笑着回道:“皇兄今日好兴致。” 沈西诚进了房门,便顺势将门带上。几人落座,沈西诚恰好坐在予楚身旁,沈冉月一点头,长信便给几人的酒杯里斟满美酒。 只是沈西诚进来之后,一直不说话,直到予楚抬眼瞧他,才发现他一直定定看着自己。 毕竟不是独处,沈西诚即便有百般柔肠欲诉,以他的骄傲,也不肯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只一杯一杯灌酒。 倒是沈冉月见一时无话,竟无意间又把话题引到了案子上,不知不觉又恰好提到了王之泓。这几日相处间王之泓处事果断,又有远见卓识,沈冉月十分钦佩,不免赞道:“早前便听闻王将军治军严明,足智多谋,近些日子才知果然不虚。王将军还没回来吗?” 沈冉月话音一落,突然被允珩斜了一眼,而后轻轻叹气摇了摇头,今日设宴乃是他一人主张,把予楚和沈西诚请来也不过是给两人找一个相处机会,允珩把沈西诚当做朋友,怜他一片痴情,虽然不甚赞同,却也想尽可能成全他,哪知道他这个妻主这般不解风情,竟然提起王之泓! 予楚听沈冉月对王之泓一番赞赏,脸上也浮现笑意,“王将军一向如此,非得亲自巡视一番才肯放心。” 沈西诚虽然喝闷酒,但只要予楚说话,便会抬起头来看着她,她口中虽只是寻常官话,但眼神里却流光溢彩,显然是对别人夸赞王之泓极为受用,一时间心头酸意上涌。 还是允珩又引开话题,道:“在洛阳许久,即将离去,还十分不舍呢?” 予楚将手中酒盏,冲着沈冉月同沈西诚一举,“在洛阳叨扰这番,多谢!”说罢一饮而尽。 沈冉月也端起酒杯与她对饮,口中道客气客气。 一直闷声不语的沈西诚却道:“若是你喜欢这里,以后可以来小住。”说完又是一杯灌下。 予楚本意是想饮过此杯,便开口离去,只不过眼下却不给她机会。 允珩左手略一撑额,道:“我有些头晕,冉月你扶我先回去歇歇,让西诚先陪着予楚喝两杯。你再回来赔酒。” 沈冉月不知内情,忙起身走到允珩身边,扶他回去,一边低声细语道:“要不要请了府里郎中来?” 待二人离去,房门又被重新合上。 沈西诚将自己杯中酒又满上,予楚抬眼叮嘱一声,“酒易伤身。” 沈西诚手中动作一顿,将酒杯放下,片刻后却突然握住了予楚执杯的手。 王之泓自外巡视而归,惯例去看望予楚一番,有时忙碌太晚,便只在院中站着,并不进去打扰。 王之泓刚走进院子,便轻声问道:“殿下可已经歇下?” 院中守卫犹豫片刻,答道:“不曾。” 予楚曾当着院中众人面,直言王之泓若是来了,不必特意通传,请他进来便是。 王之泓便以为她在,刚要进去,守卫欲言又止,王之泓停住脚步,侧身道:“殿下不在?” 守卫回道:“回将军,大皇子殿下派人请公主过去饮酒,还未归。” 王之泓听闻饮酒二字便皱紧了眉头,转身便要去允珩处,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备好解酒汤,等公主回来用。” 予楚被他突然之举惊住,下意识便想抽回,可沈西诚此次力气却大的很,更是把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前。 予楚除了对他动手别无他法,可她如今又下不了手去,略无奈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手?” 一语双关,沈西诚听闻却只把手攥的更紧了,“你当真,对我毫无情意?” “……”予楚移开目光,不想回答他。 沈西诚却毫不在意,继续道:“其实你也没有多么喜欢王之泓是不是?” 门外王之泓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予楚垂眸道:“你醉了,放手吧。”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你不爱我,同样也不爱他,你即便于情爱之事冷淡,但若是你倾心所爱之人,你又怎么会给我纠缠的机会呢?其实,真正给了别人机会的,是你!”沈西诚似在控诉又似在哀叹! 予楚微恼,“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是我胡言乱语么?也许你是喜欢他的,可绝没有到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地步,如果我的世家地位比得过王之泓,今时今日,你会为了你想要的舍他而取我。所以,我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 王之泓双手成拳,紧紧握住不放,却并不打断房内二人! 予楚却已经不想听他再说,略用了内力,将手抽出,同时也在他胸前一震,沈西诚酒气翻涌,咳个不停。 予楚想伸手给他拍背,却又怕被他误会,于是硬下心来,不去管他,径自站起身,便要离开。 沈西诚从身后拦腰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颤声道:“姬予楚,我们是有过肌肤之亲的,这辈子,我只认你一人,我们来日方长。你去哪里,我就追你到哪里!” 门外的王之泓脸上神色骤然凝住,他知道,这个门,今晚他已无力踏入。松开拳头,转身离开。 予楚将沈西诚推开,“你醉了,沈公子,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与本宫无关!” 予楚刚回了院子,随侍便上前来问,“殿下可有不适?解酒汤已经备好了。” 予楚嗯了一声,随即想到什么,“是谁让你们为我准备的解酒汤?” 那随侍轻声答道:“是王将军吩咐的。”说完又多问了一句,“将军好像去了大皇子殿下处去寻公主了,公主未曾遇见吗?” 予楚眉头蹙起,“王之泓?”王之泓竟然去了允珩的院子,何时来的?她这一路都未曾碰到,还是说,他听到了沈西诚的胡言乱语? 她刚要移步去王之泓那里看看,片刻间又打消了念头,去了又做什么,拿软糯细语哄一个男人吗?还是去告诉他沈西诚的话都不要放在心上,虽然他说的也确实如此。 夜色漫漫,倒也让人将所有心事尘封起来,不愿意将它透于光亮之下。 次日一早,侍人服侍予楚起身,等她收拾妥当,打开房门,王之泓负手而立,已经在她门外等候多时。 两人皆对昨夜之事闭口不提,只当从不知晓。只是予楚余光所及,王之泓眼下阴翳浓重,恐怕一夜未眠。 允珩与沈冉月二人正同沈老太君话别,沈老太君道:“这个西诚据说昨夜醉酒,到现在还没醒,你们这就离去了,竟也无法来送,真是失礼!” 予楚听闻心道:不来也好,免得四目相对又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脸上却毫无波澜,仿若未闻。 沈老太君见得予楚过来,又带领众人拜别,予楚忙让她起身,寒暄一阵,这才上了马车。 回长安的车马离去,沈老太君这才松了一口气,领着众人回府,院子里,那个她口中酒醉未醒之人,却衣衫整齐地立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更文啦,大家端午节快乐。洛阳篇完结,回长安要开始新的故事啦! 第75章 宣楚公主 夜,燕公主府 予燕在房内不停踱步,只要她心内焦急不安,便一向如此。 颜知玉出声道:“听闻,四公主已经被皇上召进宫了。” 予燕不无烦躁道:“本宫当然知晓,恐怕明早本宫的祸事就要来了!” 颜知玉道:“公主当时何不在路上派人去把……截杀了!” 予燕眼风狠厉地从她脸上扫过,斥道:“你以为这种事情,只要本宫做了,在母皇那里,还逃脱得了干系吗?” 予燕近来对公主府的门客多有斥责,门客中有人不堪其辱,已拜别离去,予燕更加烦闷。 此时她又别无办法,姑母傅容却要她主动去请罪,但她心里却仍有一丝侥幸,万一那些证据不足以对她产生威胁。因而对傅容的话置若罔闻。 次日早朝时,姬妏脸色阴沉,旁人却又瞧见多日不朝的四公主竟然来上朝了。想起前几日姬妏的话,兴许洛阳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姬妏命予楚当朝禀述洛阳曹津一案,予楚称曹津在洛阳任都督三年间受贿敛财,贪污税银,又通过私下扶植商人徐良昀,将贪污所得洗成正当钱财,最后再秘密流往一处,燕公主府! 予楚掷地有声,“曹津一案所有物证人证已在,交由皇上定夺!”言罢命人将一应证据呈交给姬妏。 予楚话语一落,百官皆看向予燕,万万没有想到,与曹津相勾结的竟然是三公主。而现在,皇上命四公主去查案,皇室公主之间摆明了敌对立场。 姬妏道:“予燕,你可有话要说?” 傅容对予燕没有提前去请罪一事已大感不妙,结果予燕更是丝毫不认,依旧固执道:“回母皇,儿臣与罪人曹津并无往来!” 姬妏倒是笑了,“并无往来,朕手中这些信函都是伪造的吗!”说完便怒将手中信函朝予燕扔了过去! 予燕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一封封信函虽未打在她的脸上,只落在脚边,却也平添许多狼狈!那一句并无来往,在此刻更加讽刺! 皇帝鲜少在朝堂上动怒,文武百官皆跪地! 予燕此刻才生出胆怯,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傅容不忍,出列求情道:“皇上,三公主一向忠孝两全,兴许是受了奸人蛊惑!求皇上予以宽恕!”傅容跪地不起。 予燕摇晃着身子,突然跪下,“儿臣知罪,但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同曹津的往来也仅限于此,曹津其余过错,儿臣确实不知啊!” 予燕认罪,予楚乃是查案主力自然不会替她脱罪,予越自然也与予楚站在同一边,大公主予齐虽已临朝,但一向与予燕不睦,恨不得她倒霉,此刻更是冷眼旁观。 倒是二公主予秦,跪下替予燕求情,只是却也没提曹津的案子,只求姬妏念及骨肉亲情,从轻处置。 朝中其余官员不禁左右探看,这三公主被皇帝问罪,谢氏的人竟然皆作壁上观,她们也只好跟着一起,树大招风,先前三公主在朝中何等张扬跋扈,此刻竟然除了傅氏,再无帮手。 姬妏道:“王女犯法与庶民同罪,三公主予燕即日起于府中禁足,贪污税银以账本所亏补齐,一应用度不再以公主之制,公主府门客皆遣散,未经朕允许不得出府,不得私自见客!” 朝中官员闻言皆噤声,心中却道:说是禁足,这等同于画地为牢啊,不去关押,也就只为留一些皇室体面罢了! 此言一出,再无更改可能,傅容只得无力地垂下头来。而予燕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已失去了什么,脸色苍白,慢慢萎在地上,直到姬妏派人将她抬出去,她才开始哭诉:“母皇,儿臣知错了,您不能如此对待儿臣啊,母皇……” 直到予燕的声音渐行渐远,姬妏才又重新坐上皇座,随后的举动却令满朝皆惊,命侍臣宣读圣旨,以此次洛阳查清曹津一案有功,封予楚为宣楚公主。 两位公主一贬一封,难免让人揣度圣意,是否太女之位已有意于四公主,开始若非三公主被问罪前还未曾加封号,估计此番会直接虢夺了。 圣旨一下,予楚有些怔愣,还是予越在她身后轻唤几声,她这才回过神来,跪下谢恩领旨。 予越心内替她高兴,侧眼却偏见二公主予秦与大公主予齐神色各异,心内想道:二姐如今位置确实尴尬,大姐已有了封号,三姐戴罪之身,而四姐却也有封号,自己排行最末尚且不提,她却夹在中间。而大姐不悦,兴许是想到她自己是因病获封而四姐却是因功获封,孰轻孰重,百官心里自然明了。 而同去办案的沈冉月与王之泓也各得封赏,沈冉月更是官晋一级! 沈冉月领旨谢恩时,又再拜道:“臣有一事需请示陛下!” 姬妏道:“爱卿请讲!” “臣乃是代臣之堂弟,洛阳沈氏家主沈西诚禀呈”,沈冉月递上一物,由侍臣呈交姬妏,姬妏接过,展开之后,却突然大笑出声,连声道:“好!爱卿的堂弟乃是忠义之臣,为国为民,捐出沈家半数家产充盈国库,不知爱卿的堂弟可有来长安?” 沈冉月却呆呆地愣住了,沈氏半数家财,不自觉看向予楚,却见她也尚在懵怔之中,心中却不住感慨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沈冉月答话时便有些口吃,“臣……臣之堂弟尚在洛阳!” 姬妏心情正好,道:“传朕的旨意,命沈氏家主沈西诚来长安领恩。再过十日便是七夕佳节,宫中设宴,也请沈西诚前来!” 满朝文武也不禁左右相顾,眼神交流,这洛阳沈家之富人尽皆知,却不知新任家主沈西诚究竟是什么做派,竟然这般不吝钱财!今日早朝发生的事可比过往一月都要精彩的很啊! 谢昭却没有错过,方才沈冉月脸上的神情与下意识看向予楚的动作,他一向聪敏过人,便知其中定有内情! 王之泓却一言不发,在众臣眼里只觉他太过沉稳,即便是方才领圣恩时,脸上也看不出大喜之意。 沈冉月却觉得仿佛有几道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或冷或热,自己当真被自己夫君坑惨了,万万没想到允珩让她转递的竟然是这样一封奏折,还不知沈老太君那里知不知晓,万一气晕过去可怎生是好! 不过与沈冉月所想不同,沈老太君听闻时,却也只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放下,慢慢道:“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这个祖母已老了,更何况,他做的事只要不算出格,我都会放任他随心所欲!” 沈老太君身边的慧姨叹了一口气,道:“您还想着西诚的母亲的事吗?” 当年沈老太君继任家主之位后,膝下只有一女沈琉星,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容颜却甚美,外出散心之时结识了江湖客云西,二人日久生情,却被沈老太君得知,沈老太君看不上云西江湖身份,禁止二人私下往来。 但沈琉星多年来一直温柔懂事,从不忤逆母亲的意愿,此番却抵死不从,绝食相抗,沈老太君无奈只得默许,却为着家族颜面,不予云西身份,偏偏云西于江湖上随性惯了,也并不在意。 没多久,沈琉星便怀有身孕,沈老太君不欲别人知晓她的嫡孙之父身份卑微,有意驱逐云西,使二人生生分离,云西却并不离去,每日候在沈府门外,日复一日,直到沈琉星生产,而沈琉星体弱竟在生下沈西诚之后血崩而亡,沈老太君伤心之余更加痛恨云西。 云西知晓沈琉星身殒的消息后大受打击,在沈府门外跪了七日,不眠不休,不食不饮,绝食殉情而亡。 沈老太君见自己痛恨之人竟为了女儿殉情而死,这才知自己大错特错,然无力弥补,只命当时所有知晓此事之人三缄其口,将二人合葬。 沈老太君愧疚之下,更加溺爱沈西诚,遂其所愿,再无当初对待其母的严苛。 “只要他自己喜欢,这种事情便由他去,我老了,也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再不能因为我的执念而让我的孙儿委屈!比起西诚,这万贯家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房内只余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要加快了。不过别急,小霸王近期又要来捣乱了。 第76章 萧离心事 神龙殿外,德君傅怀盛已候了两个时辰,就连姬妏身边的侍臣都忍不住出言劝道:“德君您不如先回去,这么高的日头,当心中了暑气,说不定等皇上忙完了,就去您寝宫见您!” 六月的天,德君额上已满是汗珠,听了侍臣的话却冷冷道:“忙完了,怎么个忙完了?是只差把予燕的公主府查抄了吗!” 侍臣一脸焦急劝道:“德君慎言啊,皇上眼下正在气头上,您可千万别跟陛下硬着来……” 德君知他是好意,却难免还是愤懑难平,冲里边道:“皇上是想让臣侍跪死在这里,才肯相见吗?”说着便当真要跪下,侍臣正无奈之时,却听殿内侍人出来道:“皇上,请德君进去。” 德君脸色一缓,忙站起,快步进殿,姬妏正伏案批阅奏折,听见他的脚步声,却也不抬头,只吩咐侍臣道:“给德君赐座,上碗解暑凉茶来!” 傅怀盛虽在殿外气怒,见了她却还是不自觉收敛脾气,见她还记得让人给自己上茶,原本发难之心消了大半。 两个人都沉默着,傅怀盛看着她伏案认真的模样,竟与记忆里年轻时的她身影重合了,姬妏的皇位得之不易,而她自继位以来一直醉心朝政,才有今日的太平盛世,不觉间,他竟然唤出了她的小字,“阿婴……” 姬妏笔下一抖,墨汁染在奏折上,她抬起头,片刻后才道:“我知你心中凄苦,怜惜予燕。可国事家事不能混为一谈,要不然这个大周天下迟早会引来祸事。” 傅怀盛虽并不关心予燕私下那些党羽往来,却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着她,但是他明白姬妏担忧是一回事,却不能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受罚,“即便是于银钱上有私,可这天下都是姬姓的,她取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姬妏脸色蓦地一沉,“傅怀盛!” 傅怀盛脸色一僵,他知道姬妏永远是这样,不徇私情,年轻时是,二十年后还是。当年即便是做公主府里受她万千宠爱的侧君,却也不能恃宠而骄,不能苛待侍人,不能不敬正君,那些肆意妄为只能在不逾越她的规则之内。 姬妏怒气稍缓,“予燕何尝不是我的孩子,她做下的错事,若是寻常官员早就斩首示众了,而她如今,依旧是公主,依旧可以享受荣华。难道非要朕的皇位传给她,你才满意?” 傅怀盛的话被噎住,他只能低声道:“你知道,我说不过你……我一直都说不过你。” 姬妏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你只要知道,不管怎样,她都是朕的女儿,朕不会亏待她的!” 谁知傅怀盛听了这话却更加难以释怀,“不会亏待?你不会亏待的是和玄莫生的四公主吧!恐怕这皇位,你也是想传给她的,万千宠爱于一身,你从来不辜负的只有他们父女二人!” 姬妏怒极反笑,“那你倒是说说,予燕勾结的曹津一党在洛阳时曾想纵火烧死允珩,软禁予楚,朕为了她的名声,将这些尽数隐瞒。想害死兄长与妹妹,若是被人知晓,她当如何自处!” 傅怀盛被她逼问的讷讷无言,姬妏接着道:“祭天大典时,她又做了些什么,以为朕不知吗?朕一再宽容,却要宽容到何时,身为朕的公主,却滥结党羽,贪污税银,可堪大任?而你,对她暗害骨肉同胞,却只冷眼旁观,你身为父君,难道不该自责懊悔吗?” 傅怀盛身形几乎站不住,姬妏却转过身去,“回去吧,朕非无情之人,只是你,也不要逼朕!” 几日之后,宫中传出消息,德君傅怀盛离宫前往燕公主府居住,长安街上小小议论几日,又恢复平静。 七夕佳节转眼将至,长安城已装点的与之前大不相同。 予楚受封之后,府中往来甚多,只是她态度如常,既不透露什么野心,也不自降身份拉拢官员。 期间她曾命人传话去云起府上拜访,只是云起已闭关多日,她仔细问询,知道云起身体并无恙,这才放心。 而随着七月七日临近,她便想到沈西诚,当日朝堂上捐出半数家财,不知道此番来长安还会有何动作,她真是轻视了沈西诚的决心。 予楚刚应酬完,萧离便过来禀报道:“公主早先带回府的那名死士青一死了。” 青一?予楚一时竟没有想起来,还是心英在一旁提醒,说是当初在演武场卫演时暗伤了萧离却又败给萧离的那人,还被三公主府的人砍断手筋脚筋被她捡回来,予楚这才有些印象,原本打算留着,说不定哪一日便是予燕残暴不仁的把柄,谁知予燕这么快就失势,而那人也这么快就没了命。本就不值一提,予楚点点头,萧离便要退下。 予楚却又唤住他,低头看向他握着剑的那端,予楚走过去,轻轻撩起他的剑穗,“有些旧了……” 萧离也看向那里,却只嗯了一声,予楚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萧离,“打开看看。” 萧离轻轻打开,盒子里边却是一个小巧的香囊,萧离微怔,手中的香囊却又被予楚接过去,取下他剑上的旧物,将香囊系上,轻轻抚了抚香囊下的流苏。予楚笑了笑,将换下的旧物还给他,“这样是不是好看很多?” 萧离却只定定地看着她送的香囊,脸上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眼底却变得柔和。 萧离出了门,予楚脸上的笑意消散,只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默默道: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夜已深,予楚却并未宽衣入睡,心英进门来,道:“果然如公主所料,萧离他换了一身黑衣出了门。” 予楚脸上看不出喜怒,却只道:“既如此,派人护送我过去,本宫倒是想见识见识,那人究竟是谁?” 萧离为人谨慎,若是有人跟踪,必定会引起他察觉。予楚今日给他换了剑穗,仿若随意之举,其实却是有意而为。 而那香囊不过是为了派人追踪时寻着香气而去。 城内一间酒楼已经打烊,楼内灯火熄灭大半,瞧见一黑衣男子进门,却也没有推拒,而是将其引入楼上。 房中另一男子已等候多时,转过身来,烛光下眉目如画,清逸绝伦。 萧离问道:“你今晚找我来,有何事想问?” 那男子走近几步,才缓缓道:“无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不必再为我做什么,你可以去选择你自己想过的生活,浪迹天涯也好,回师门也好,这三年我以当初的赌约要你在她身边保护她,是我的私心,而现在三年期限已到,你恢复自由了。” 萧离听了他的话,脸上却并无波澜,“我知道了。” 那男子刚想说些什么,便听门外有人,刚想知会萧离,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予楚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上浮现愕然,冷冷道:“谢大公子,好久不见啊!” 那男子正是谢昭,无奈笑道:“你还是知道了。”门外并没有他的人来示警,恐怕也已经被她的人控制住了。 予楚质询的眼神落在萧离身上,“你可有什么想说?” 萧离还是一贯的神情,既无窘迫也无惊异,“没有。” 予楚闻言只道:“好,很好,从即刻起,你不再是楚公主府的人,你与本宫再无瓜葛!” 萧离脸色一僵,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谢昭略带歉意的看着萧离,“对不住了。” 予楚嗤笑一声,“谢大公子这是做什么?你我两不相干,却还要派个人暗中监视我,你安的什么心?” 谢昭欲伸手碰触她的衣袖,被她一把拂开,谢昭低声道:“阿楚,我并非监视你,只是担忧……” 予楚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担忧我,然后呢,让他事无巨细的把我的一切告诉你吗?”予楚突然暧昧地看了一眼萧离又对谢昭道:“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两年以来,每每我被噩梦缠身不能安枕时,他便一直睡在我的卧榻上呢?” 谢昭脸色一变,看向萧离,萧离纹丝未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予楚倒是很满意谢昭的反应,凉凉道:“谢昭,你我早已陌路,又何必做这些虚情假意的事情纠缠不休呢?” 谢昭低下头去,压低声音道:“我又何尝想如此……”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事,我又何尝想如此与你陌路呢。 予楚却不想再说,转身便要离去,走过萧离身旁时,停了停,“毕竟你在本宫身边三年,你也可以在府里住些时日,想好去哪里了再走。” 萧离却只道:“这香囊你还要吗?” “什么?”予楚不解。 萧离却将剑柄上系着的香囊解下,递给她,从她带人出现的那刻起,他便猜到是这个香囊给她引路,而白日里赠给他东西,其实不过是等他露出马脚。 予楚扭过头去,“你若不要,便扔了吧。从此,各自珍重!” “好。” 谢昭看向萧离,“你跟我回府吧。”萧离实为他所累,一切责难也都应由他一人承担。 萧离拒绝了,“不必。我本就居无定所,你我之间两清了,也不必歉疚。”说完又多说一句,“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但谢昭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释怀,自嘲一笑,“纵然你们有什么,我又有何资格过问呢?” 萧离没再回答,握着剑走出了门,城中夜深人静,他独自骑着马,却不知去向何处。 三年前师门比武,他输给了谢昭,他拦住谢昭去路,称将他击败者可以向他提一个要求,谢昭却婉拒了,神情郁郁。 他一向执拗,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只不过十几年来从没有遇到过对手,谢昭不应,萧离便一直跟着,直到谢昭说出他的要求。 谢昭犹豫了一瞬,道:“既如此,你替我去保护一个人吧。我不在的时候,不想她受伤。”说着又顿了顿,惨笑一声,“不过,让她受伤最多的大概是我了吧。” 师门中,纵然他与谢昭不熟,可谢昭的名头人尽皆知,虽然谢昭时常不在,师傅提起谢昭时总是用天资聪颖,品貌卓绝来形容,同门师兄弟提起谢昭也不免赞叹与歆羡。而他没有天赋只能一日日练习,不爱与人说话,性格孤僻。 半年前他曾见谢昭回来过,那时的谢昭脸上总带着笃定与势在必得的笑,而现在一脸颓然痛不欲生,想必也是因为他口中那人。 “好。多久?” “三年吧。” 萧离将手摊开,香囊静静躺在他手心,若是早知今日,当年是不是还会答应谢昭的要求。 也许会吧。他把香囊放进胸口,从此,他和她也是陌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我会努力更新的,大家不要潜水啊,哭泣。 第77章 殿前赐婚 楚公主府,心英正给予楚整理衣衫,有些心疼道:“公主出门一趟,清减许多,这套宫装腰身处又宽了些。” 予楚却不怎么在意,心情不错,“不碍事。” 心英笑道:“公主最近有什么好事,是心英不知道的吗?” 予楚却卖个关子,铜镜里的人影嘴角勾起,“今晚你就知道了。” 皇帝设宴,除了宗亲之外,还有三品以上朝廷要员及其亲眷,夜宴设在紫宸殿前。 予楚到的不早不晚,予齐同予越都已到了,被宫人引着刚刚坐下,予越便走了过来,坐她身旁,刚想说话,便听那边予齐道:“听说原本母皇有意要予燕也来出席今日宫宴,却被德君拒绝了,不知四妹可知?” 予楚不知她此言何意,只道:“想必是德君有他的考量吧,我们做小辈的不好揣测。” 予齐却叹了口气,“想想,三妹也真是可怜啊,原本风头正盛,一朝失势,听说她手底下最可信的门客也在被驱逐之后意外而死。” 予楚不知道予齐卖的什么关子,往日里她同予燕关系并不亲厚,那日朝堂对母皇处罚予燕也是冷眼旁观。她可不信,予齐会这么快转了性子。 予齐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四妹厉害,可她说了这些,却见予楚并没有什么反应,好整以暇的听她说完,就像说这七月的天气一样稀松平常。她不得不,抛出自己藏着的一张底牌试探一下。 予齐走了过来,在予楚座前半蹲下身,对一旁的予越视若无睹,轻声道:“听闻,予秦府上新进了一名门客,容颜有损,常以面纱示人。身形却仿似三妹已故的心腹颜知玉。” 予楚双眼微微睁大,却又一瞬间将眼底的讶异收敛,“哦。是吗?”予秦府上进了一个人,恐怕不是什么听闻,是予齐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吧。 予齐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淡定自若,刚要继续刺探,却听身后予秦的声音传来。 “大姐,五妹,这是在做什么?”予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同她以往温柔平和的模样别无二致。 予齐不知她何时过来的,料想应该未曾听到什么,只随口扯谎,“四妹的宫装颜色款式不错,我们……” 予秦倒是很给面子没有直接戳穿予齐的话,不过心中仍有些猜疑,打量了予楚一眼,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才道:“这身浅蓝色宫装确实很衬四妹,与四妹的绝代容色相得益彰。”言谈中还是一派温柔体贴。 予越却道:“大姐可没说实话。”此言一出,予齐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瞪她一眼。 予楚却知予越并非莽撞之人,只由着她继续道:“大姐是想为四姐做媒,正要四姐今日在宫宴上来的年轻公子中好好挑选一番。” 予齐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予越肩头,脸上扯出笑来,“你的年岁也不小了,别只顾着打趣你四姐。” 予楚见予秦眼中的防备卸下几分,兴许是信了,只听她笑着道:“四妹人生的好,如今又得了封号,正是春风得意,大姐说的没错,这王君的人选可要好好挑一挑,想必众多簪缨世家想把自己家的嫡出公子许配给四妹呢!” 予楚瞧见予秦的话音一落,予齐脸上笑意渐渐隐去,方才脸上的亲近也消散了。 予齐心底一直埋怨自己王君出身不显,想必被予秦的话戳中心中隐痛。予楚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个二姐,短短几句话便能起到离间之意。而旁人,却从她的话里挑不出任何错处。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回到各自的座前,予越被予楚拉住,“你方才想问我什么?” 予越来了精神,一脸坏笑,“那洛阳来的沈公子究竟和四姐你什么关系?” 予楚把她靠近的脸推向一边,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正经道:“并无关系。” 予越神情颇有些失望,往远处一看,又似发现了什么,忙拍了拍予楚肩膀,“四姐,快看。” 予楚轻斥一声,“身为公主不可无状。”不过还是循着她所指看去,恰好与王之泓四目相对。 王之泓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竟有被撞破心事的赧然,予楚轻笑,王之泓嘴角也微不可见的勾起。 予楚收回视线,对予越嘱咐道:“回你的座位上去,今夜不可饮酒无度伤了身子。” 予越刚离开,席间便有些喧闹,予楚有些莫名,往外看去,灯火辉煌处,走来两个男子,皆是风采出众,谢昭一身月白色锦袍,气定神闲,另一男子却一身红衣,凤眸中有一丝不耐。宴席中众人对那红衣男子皆觉面生,不过这二人齐齐走来,容颜气质竟难分伯仲。 直到宫人为那红衣男子引路,恭敬称呼一声“沈公子”,而后又坐在允珩沈冉月席旁,这才知晓这红衣男子便是当日上奏要捐出半数家财给国库的沈氏家主沈西诚。 沈西诚捐献一事,在长安城坊间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不知其中缘由,沈氏富可敌国,这半数也是要吓死人的,只摇头叹道: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傻子,可惜了。 这样的话,也传进不少权贵耳中,只做笑谈,今夜一见沈西诚真颜,又叹道,“这傻子生的还如此好看,更可惜了!” 沈冉月远远瞧见沈西诚一身打扮之时,便扶额不已,早前便再三嘱咐在长安不比洛阳,更何况进宫,一定要万分低调,切莫太过招摇。哪知沈西诚左耳进右耳出,竟一句也没听进去。 允珩倒是想得开,知道以沈西诚的性子能做出些什么,不过瞧他神色不悦,还是有些惊讶,“谁又惹到你了?” 沈西诚坐下便四处看,却没看到予楚身影。也不怪,早在他要过来之时,予楚便借口出去更衣离席了。 沈西诚心中恼怒更甚,方才从宫门进来之时,便有一人走了过来,唤他一声,“沈公子?” 沈西诚其人平素里除了以赚钱为乐,便是讲究穿戴,更是爱惜容貌之人,迎面走来这人兴许是生的太好,让沈西诚莫名而生一股子敌意。“你是谁?” 那男子淡淡一笑,道:“在下谢昭。” 谢昭的名字,沈西诚自然是听过的,长安第一公子嘛,长得也就还过得去。“你有何事?” “无事。只是对公子有些好奇,听舍妹提起过公子乃是经商奇才,一掷家财之举着实令人佩服!只不过,也听闻公子以爱财为意趣,此举更为大义了。” 沈西诚懒得费脑筋,直接道:“干你何事?本公子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 谢昭却也不恼,当真好气度,只笑着道:“没什么,公子一派天真倒是少见。” 沈西诚却不知,谢昭几句话只不过是试探他性格而已,不羁有余,城府不足。 等予楚回席时,沈西诚乍一瞧见她,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光。而予楚即便想忽略沈西诚那道咄咄目光,也是艰难。 不过还好姬妏很快驾临,宴上众人皆起身叩拜,与姬妏一道而来的是皇夫上官严与贵君玄莫,贤君吴司辰,独独少了德君,在不少人眼里德君父女已经完全失宠了。 姬妏命众臣平身,“今日宫宴,卿等不必多礼。” 侍臣按着往日礼仪,进歌舞弦乐,姬妏举杯,众人同饮。 歌舞方毕,姬妏看着下首道:“沈氏沈西诚可在?” 沈西诚出列,一身红衣翩然,甩袖跪拜道:“西诚拜见陛下。”敛去一丝桀骜,规规矩矩的样子让沈冉月放下心来。 姬妏欣然道:“卿之义举,朕心甚慰。来人,传旨。” 侍臣展开圣旨宣念,宴中人听着听着皆怔忡不已,皇上竟然封了沈西诚为“嘉义侯”并在长安城赐其府邸一座。 予楚也不禁一愣,她虽一直回避沈西诚之事,不过前阵子对他可能会有的封赏也有过猜想,但却没想到母皇竟然封异姓为侯,即便并不领实际官职,在大周却也已经不同寻常。 姬妏似对沈西诚极为欣赏,还大方道:“卿可还有其他要求?” 若是普通人定然已诚惶诚恐,但沈西诚向来无法无天,倒真的讨要起来,“西诚所请,皇上真的会允诺吗?” 这话已经有些僭越尊卑,沈冉月头皮一紧,生怕这个祖宗惹恼了皇上。 可姬妏只觉这沈西诚轻狂年少更有趣一些,倒也允了。 予楚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可他在母皇应允后,向她望了一眼,即便黑夜也难以掩藏眼中的光芒,予楚察觉不妙,突然离席出列,跪了下去,把宫规撇到一处,抢白道:“母皇,儿臣有一要事,求母皇容禀。” 众人皆惊讶于他二人的不寻常之举,姬妏沉了脸色,倒是一旁的贵君玄莫帮予楚解围,说了几句话,姬妏才道:“有什么话便说吧。” 予楚重新跪拜,叩首,一字一句道:“儿臣心悦王太傅之子王之泓,求母皇赐婚!” 王之泓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出席,跪在予楚身旁,坚定道:“臣亦是,求皇上玉成。” 沈西诚脸色煞白,牙齿咯咯作响,看向跪倒二人,须臾又别过头去。 席间不知谁打翻酒杯,碎裂声清晰可闻,循声看去,却未看出是谁。 谢检看着儿子对地上碎片怔怔出神,再看向殿前,似乎明白什么,无奈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正题了。诸君还满意吗?王将军的男主光环太盛了,小沈甘拜下风吧。小天使们不要潜水哦么么哒 第78章 拟定婚期 这一番变故颇有些突兀,姬妏一时也不知是允还是不允,何况予楚突然打断沈西诚的话,在姬妏看来便是有意而为。 姬妏正思量着,玄莫自然是心疼自己女儿的,不禁道:“皇上……” 正在此时,王太傅笑着站出,略一行礼,“臣之儿愚钝不堪,蒙公主错爱,得尚公主仍觉委屈了公主。” 姬妏道:“哪里哪里,爱卿之子乃是国之栋梁,文武双全,倒是予楚能娶得这般王君着实幸运了些。” 两人一来一去,此事就这么成了,方才姬妏不答,将两人晾在那里,像是极为不满,谁知王政非这个老狐狸果然好手段,以退为进,这么快就将这婚事定了下来。 予楚叩谢道:“多谢母皇成全。” 王之泓亦叩拜谢恩。 姬妏道:“免礼了。你二人打断了沈卿的话,一会儿还要主动罚酒。” 予楚这才看了一眼沈西诚,沈西诚的眼神剜了过来,若是此刻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都觉得沈西诚能扑过来咬她一口。 予楚笑着同王之泓一同退下,回了座前,她的泰然自若令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件小事,并无失礼之尴尬。 姬妏不免重新问道:“方才沈卿所求为何?” 沈西诚失了欢喜,眼底冰冷如腊九寒霜,“方才陛下所说,赐给西诚一座府邸,那府邸选址是否西诚可以做主。” 姬妏没想到是这等小事,“自然。” 沈西诚侧首看向予楚,慢慢道:“西诚便选在,楚公主府隔壁!” 众臣听他这般说起,又联想之前四公主不顾礼仪抢先求皇帝赐婚,眼神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只觉不寻常,不寻常。 玄莫也开始打量起沈西诚了,心里想着难道自己女儿去洛阳一趟同这沈家公子结了怨侣不成。 姬妏压下众人心头猜测,“依沈卿所言。” 沈西诚回到座间,不顾允珩阻拦,一杯一杯灌酒。 王之泓却还如在梦中,方才殿前赐婚竟有些不真实之感,直到不少同僚来敬酒祝贺,他这才踏实下心来,脸上带着少见的笑,这笑落到别人眼里,他与四公主情投意合之事便算不得假。 王太傅也被人围住,纷纷恭喜贺喜,王太傅只能不断笑着回道:“同喜同喜。” “哪里哪里,令郎才是一表人才。” “哈,儿大不中留,儿大不中留……” 予楚这边,几个姐妹也围了过来,予越直接上手,搂住她肩膀,“四姐,今日你可不能阻拦我饮酒了,你定下婚事,我高兴的紧。” 予楚一掌拍下她的手,笑着斥道:“少拿我当借口,你还不是酒瘾犯了。” 予齐听了笑道:“予越,你怕什么,纵然今日她拦着,到她成婚当日,讨她的喜酒总不能拦了。” 予秦道:“看方才四妹的着急劲,亏我们还担忧四妹婚事,谁知早就与王将军情投意合,这王将军身后有王氏,又领兵在沙场历练过,气度不同于寻常贵公子。与四妹举案齐眉,当真叫人羡慕。” 予楚笑着低头饮酒,心中道:予秦这是变着法的在说我早就暗中拉拢王氏,而王之泓手中还有兵权。抬眼一看,果然予齐也在想些什么,予秦的话肯定也听进去了。 夜宴之中,予楚从头到尾没再看过沈西诚一眼,沈西诚心里恨得紧,只觉这皇宫没法子待下去,挣扎起来便要走,允珩一把扯住他,压低声音急切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你放心,我又不会去那两人面前发酒疯,我要回去……” 允珩气道:“我放心?这是皇帝设宴,哪有臣下提前离席的道理?你给我好好呆着!” 沈西诚指着予楚的方向,道: “她不敢看我,你看到没有,她都不敢看我……不,不是不敢,她是不愿。这世间哪有她不敢的事情啊!” 允珩叹了一口气,道:“你当时是真的要在殿前求婚?你可曾想过,皇上提前允诺了你,若是不应便是失信于天下,可若是应了,你奉旨入府,强行逼婚,你为正君,王之泓如何肯做侧,王氏如何能同意。予楚失了王氏,依她的性子,会怎样怨你恼你,能好好同你过日子吗?” 在允珩看来,予楚虽绝情了些,也实在没办法责难。 沈西诚端着手中的酒杯,无力的晃了晃,“那我怎么办?我孤注一掷只求一个机会,可我现在连这个机会都没了。难道我去做侧才能留在她身边?”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被王之泓压一头,给他奉茶……” 允珩拿他没办法,“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次日早朝散后,予越央着予楚送她回府,实则是想在马车上同她诉苦。 予楚不以为然地推开她靠过来的头,笑道:“不就是母皇给你个寻常差事,至于这么苦吗?” 予越道:“哪里是寻常差事,让我去督管历山书院中世家子弟入学一事,前前后后,足足要待上一个月。”她此刻只差捶胸顿足,“这长安城的美酒,美景,美人,只与我无关了。四姐,你忍心我在那荒烟蔓草之地吗?”说着又抱了上来。 “热得紧,离我远点。第一这是母皇赐你的差事,我忍不忍心都不重要。第二你莫要诓我,历山书院我虽没去过,可大周的规矩,世家子弟中大多数都必须去那里修学,谢谨都快乐不思蜀了,怎么可能是什么荒烟蔓草之地。”予楚淡淡道。 “那你就忍心看我连你的大婚都来不及参加吗?” 予楚笑了笑,“大婚日期还未定,你倒是着急了。” 予越撒起娇来道: “总之四姐,你得补偿我。” 予楚笑着纵容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予越讨好道:“明月阁里有一无双公子,色艺双绝,但为人孤傲,千金难得一见。我碰壁数次,多番打听,得知他对你仰慕已久。不如……” 予楚脸一沉,“姬予越,我的话你当耳旁风是不是,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整日与那些楼阁中的男子厮混,还想让本宫去见他,他算什么东西!” “不不不,只要四姐你一幅字便可。” 予楚脸色一缓,“你如今不小了,我知你未必对他动男女之情,只是出于好奇之心,越不易见到越是想见,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也早日收心。” 予越连声答应,予楚对她无奈,“历山书院的差事好好去做,那日你也听到了,你的两个皇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要早日自立,不求你帮衬我,只别被人算计了便好。” 只是连予楚都未曾想到,她自己未定婚期,姬妏那里却已经提前命礼部准备,大婚正在一月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新中。待开古言新文《妖妃养成记》,女主美艳,男主非善类。求收藏(⊙o⊙)哦。 第79章 曹杨番外之只如初相见 曹津早年在军中,深谙用兵之道,可初到洛阳境地任职,官场上的那些事处理起来还是让他有些吃力。 曹津刚回到府衙,管家已经迎了过来,低声道:“都督,已经第二拨以贺喜之名请求见您一面的了,还准备了贺礼。” 曹津皱眉沉思片刻,道:“既然他们这么想来巴结讨好,那便传出消息,府中三日之后宴请,将这些人都请来,他们送的东西悉数记录在册,到时候交给本官。” 管家犹豫片刻,“这……”曹津已无意听他多言,管家剩下的话只得吞在肚子里。 宴饮之时,曹津坐于上首,不少人上前巴结讨好,曹津既不拒绝也不笑纳,倒是让这些人有些无所适从。 杨怡独自坐在角落里,自饮自酌,她本无意前来,可笑的是,这洛阳城中的官员皆来巴结讨好,她虽不屑于此,可也不想假清高让别人孤立,从家中挑了副字画,权当充数。 曹津坐于上首,对下面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与众人的热络不同,角落里那女子的冷淡让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直到散了之后,曹津才同心腹问起,“今日宴上,坐在最末的女子是谁?送了什么礼物?” 心腹思索了一阵,才道:“大人说的是,杨主薄杨怡吗? ” “她叫杨怡?”曹津随口问道,“做事如何?” “据卑职了解,这个杨怡略有些孤傲,在官场中不与他人结交往来,不合群,但能力却不弱,为官五年,一直没怎么升迁,而她对升官发财好像也没什么执念。”心腹又看了眼今晚曹津让他记录的账册,“今晚杨怡送的是一副普通字画。” 他此来洛阳,手下必须有几个能用之人,因而对杨怡上了点心。 曹津上任不久,而前任都督留下的一些卷宗堆积如山,杂乱无章。曹津吩咐下去,命几人去整理。 曹津在府衙的书房中处理公务,傍晚时下起雨来,房内一片阴沉,手下几番劝说他回去用饭,他这才停歇。同手下一同出了房门。走廊尽头,却还有一间房里正亮着,曹津停下脚步,片刻后轻轻推开房门。 伏案那人似被打扰之后,感到不悦,头也未抬,只道:“为何不敲门?” 曹津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人竟是那日问过的杨怡。听到来人不仅毫不知礼的推门而入还越走越近,她眉头紧皱,抬起头来,有些怔住,站起身略一行礼,“下官杨怡拜见都督大人。” 曹津温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杨怡抬起头看着他,“大人不也是。” 曹津环视一圈,“其他人呢?” 杨怡沉默着没答话,曹津看了一眼手下人,那人略为难道:“其余几人以还有其他公事为由,将这些事都交给杨主薄一人处理。” 曹津冷下脸来,“这件事若是本官不问,你便也隐瞒下去吗?”怪不得这么晚下着雨杨怡还在整理,几人几日都未必整完的卷宗,交给她一人,其他人的偷懒她兴许已经习惯了,只能自己熬夜补回来。 那人立刻跪下,“属下知错。” 曹津的目光转向杨怡,“你……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本官会处理。” 杨怡听罢点了点头,脸上也并没有感激之色。只是她走出房门,外边的雨下的更大了。 秋雨中带着寒气,杨怡衣衫单薄,又没带伞,有些惆怅如何回去。 曹津似看出她心中顾虑,将手中伞递给她,问道:“你府上可有人来接?” 杨怡摇摇头,“我之前已经吩咐过,衙门里还有事要做,让他们过两个时辰再来接。” 曹津看着外边雨越下越大,开口道:“本官正好要回去,可以顺路送你。” 杨怡正要拒绝,曹津又道:“若是你担心旁人闲言碎语,可以将你放在略近的巷边,你自己走回去。”说完便走在她前边,不容她再说什么。 车夫问了杨怡住址,曹津坐在马车后座正中,杨怡上车后坐在窗旁一侧,目不斜视,二人都沉默不语。 秋风萧瑟,杨怡身子有些发抖,唇色极淡,曹津看她一眼,脱去身上斗篷,罩在她身前,杨怡一惊,手突然握住曹津胳膊,“不用。” 曹津看向她紧紧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杨怡立刻收回去,曹津只得命令道:“披着吧。你若是病了那些卷宗谁来整理?” 杨怡点点头,只是手仍然紧紧捏在斗篷上,不曾放松。 曹津吩咐一声,马车在杨怡府上的巷角停下,杨怡把身上斗篷还给曹津,曹津道:“留着吧,你若是不要可以扔了。” 杨怡抿紧嘴唇,曹津看向她,她虽美,素日里却总是太过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却有几分柔弱之感。兴许是知道无论如何推拒不掉,便拿着斗篷不再坚持,要下马车之时又转过身来,“多谢。” 曹津轻轻掀开车帘,看着杨怡撑着伞走在雨里,背挺得直直的,低声自言自语,“怎么会有这么执拗的女人……” 次日,曹津对手下道:“去把杨怡叫来。” 过了一会儿,手下回来道:“杨主薄今日告假,听说病了。” 曹津皱起眉头,“病了?病得严重吗?” “属下不知。要不要属下再去问一问。” 曹津兴许是觉得有些不妥,道:“不用了。把长安城中来的书信拿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如果杨主薄回来,让她到本官书房来。” 杨怡只休息了一日,便回去做事,刚把手中的卷宗摆放好,要誊抄排序,便有一人轻叩房门,杨怡认出他是曹津身边的人,问道:“大人有事吗?” 那人道:“在下姓肖,单名一个云字,早年跟随都督从军,如今又跟随都督来了洛阳。还未领什么要职,只保护都督安全,称不起什么大人。杨主薄,跟肖某走一趟吧。” 杨怡跟在他身后,去了曹津处理公务之所,曹津道:“往后,你便跟在本官身边,帮本官草拟文书便可,其余的事情先放下。整理卷宗的事本官已经安排了旁人。” 曹津的话刚说完,杨怡身后便有人搬了她常用的东西过来,还有她偶尔闲时翻阅的书籍,杨怡刚要开口,曹津便道:“杨主薄若要拒绝,便不必了,这是本官的命令,而不是同你讨价还价。” 杨怡见他一脸肃然,不再多想,只是等人都出去之后,从自己被搬来的东西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日曹津披在她身上的斗篷,她双手托起,走到曹津办公的几案前,慢慢道:“多谢大人那日借给我斗篷,已经洗过了,还给大人”。 曹津看向她,却久久不接,杨怡托着斗篷的手指紧紧揪住,再次催促道:“大人……” 曹津才单手接过,随手丢在一处,杨怡如释重负的样子落在曹津眼里有些不快。 傍晚时,杨怡未再像之前那般停留,同曹津说了声,便匆匆离去。直到房中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散去,曹津才拿起白日里随手丢在一旁的斗篷,凑到鼻间轻嗅,似乎这里的味道又浓烈起来。 一月过去,二人相安无事,杨怡渐渐放下心头防备。 谁知变故来的这样快,那日杨怡跟随曹津去洛阳城郊巡视时,不巧正遇上刺客,曹津带的人很快将几名刺客杀死,检查尸体时,杨怡也跟了过去,她刚蹲下,手指触摸刺客颈部,谁知那刺客乃是诈死,倏地睁开双眼,提剑向她刺来。 杨怡不会武功,心底一凉,以为便会命丧于此,突然背后被人一击,她斜斜扑倒在地,再回首时,曹津单手握住刺客手中的剑,让其剑势收住,其余侍卫反应过来,齐齐将刺客刺死。 曹津这才松手,而后看向她,朝她伸出手来,似要拉她起身。杨怡却看向他另一手,血不住留下来,他却恍然未觉。“你的手……” 见她不动,曹津直接上手,把她拉起,用力之大,杨怡差点扑倒在他身前,肖云正要帮他包扎伤口,杨怡已经从袖中取出绢帕递给肖云。 曹津受伤,被侍卫劝着回府休养,杨怡心中有愧,几日里未见曹津回来处理公务,便买了些补品去府上探望。 杨怡还是第一次进曹津后宅,十分安静,府中的下人并不多,实在不像都督的住所。听闻前一任大都督,十分奢靡,府上皆是奇珍异宝,也许是曹津让人重新修整了,一切从简。 她请人通传之后,没过多久便有下人引她进去,只是把她带到门口便匆匆走了。 她轻轻叩门,里边传来的声音低沉有力,“进来吧。” 她轻轻推开门,目光所及便是曹津赤着上身,露出精壮躯体,正一手提着衣衫试图穿上,房内满是水汽,一个浴桶置于正中。 二人对视,眼神里皆有些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曹津杨怡番外更新中,就两章。有些隐藏情节会在番外里。 新文求收藏。 第80章 曹杨番外之只被东风误 杨怡慌忙转身,曹津也快速将衣衫穿好,只不过这番折腾之下,手上的伤口又撕裂了,将包扎的白布染红。 杨怡听到身后簌簌穿衣声停了,这才转过身来,却瞧见他手上的伤,道:“我去给你请大夫来。” 曹津道:“不用了,只不过是小伤,以往在军中都是自己处理。”说着自己单手解开伤口处白布,走到桌子旁,拿起桌上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些金创药涂在伤口处,又抽出另一条白布,一口咬住一端,用手持另一端来缠绕。 杨怡终究不忍,走到他身前,从他手中取出布条,曹津的口一松,另一端也落在她手上。她低下头去,轻轻托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包扎,他的眼前便是她低垂的眉眼,鼻间能嗅到她发间香气,似乎比她穿过的斗篷上遗留的香味更加浓郁。 杨怡打了个结,抬起头来,视线与他相对,便陷入他幽深的眼眸中,两人挨的极尽,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杨怡本能退后一步,腰间却被他手臂一勾,身子又贴了回来,曹津蓦地低下头来,轻轻衔住她的上唇,在她惊愕间,同她唇瓣厮磨。 杨怡用尽力气推拒,却难以撼动他的铁臂,手上得了闲,猛然抽了他一巴掌,曹津脸偏了过去,对她的禁锢也顿时松开,杨怡跌跌撞撞便要离去,曹津有些失控,几步追了过去,将她抵在门上,有些讨好道:“对不起,是我控制不住,我是真心喜欢你,别走。” 杨怡脸上浮现震惊,略带讽刺道:“喜欢我?都督难道不知道,下官已经成婚了吗?” 曹津错愕,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杨怡无心再回答他,趁他不备,奔了出去。 曹津还怔怔留在原地,她已成婚了。他轻笑一声,“荒唐!”不知是说今日的唐突之举还是这份不该有的感情。 一连几日,杨怡都未来府衙,曹津望着空空的座位,却什么也没说,既没有询问,也没有指责。 肖云见曹津的目光总在那空空的位置流连,打趣道:“这杨主薄几日未来了,说不定是春风得意,恃宠而骄了!” 曹津脸色一凛,斥道:“胡说些什么!” 肖云连忙垂下头去,曹津虽对人一向冷着脸色,但不曾真正对谁动怒过,“是卑职失言了。” 曹津暼他一眼,问道:“你都听谁说了些什么?” “卑职……卑职听说,杨主薄在大人您的房中停留多时,出门时衣衫凌乱,在府衙中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了,说您同杨主薄已经……” 曹津脸色更加阴沉,“这种话若是再被我听见,便自己断了舌头!” 对她上心,并非是因为她貌美,几次拒绝,却让他更加喜欢她这份脾气秉性,他已年近而立,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想起她的模样,夜不能寐。她生的年轻,以至于他从未想过她已经成婚四年。而他,不管再怎么喜欢,却也没了法子去棒打鸳鸯。 曹津午间要去城门巡视一遍,刚出府,马车行走在洛阳长街上,街上行人众多,马车行的极慢。 曹津掀开马车窗帘,对一旁骑马的肖云道:“换条路走……”他话未说完,便顿住了。 街角处,一对年轻男女挽着手正在一书画摊前停留,那男子指着一幅画说着什么,女子笑着看他,眉眼含情,少见的温柔之色。 肖云也循着望去,瞧见那两人,“那不是杨……”想起今日曹津的话,立刻噤声。 兴许是察觉有人注视,杨怡回头间,马车上曹津阴沉的脸色映入眼帘,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褪去,而后转过头去,拉着男子便走,步履匆匆,消失在人群中。 夜,都督府。曹津躺在床上,枕着手臂,脑海中却全是她对她夫君的温柔笑脸,对自己却是冷如严霜。嫉妒在胸中如烈火烧灼,不可遏制。 他倏地提剑而起,在院中舞剑,剑气所指,秋叶纷飞,直到大汗淋漓,他用力一甩,手中剑脱出,扎进树干上。 而后策马,直奔杨怡府上。深夜急行,很快便至。 杨怡的宅子大门还未关闭,他刚走进去,便有下人上前来,见他一身衣服价值不菲,不是寻常人,连忙道:“您是……” 曹津语气放平,“我姓曹,你去禀报你家主人。” 那下人交待给守门一声,连忙去禀报。 杨怡房中灯火昏暗,已经歇下,下人在门外道:“主子,外面有人找您,自称姓曹。” 杨怡心头一紧,从付明诚的胸膛上挣扎着起身,付明诚拉住她,“这么晚了是谁?” 杨怡披了衣衫,头发散乱,却也无时间梳理,只对付明诚隐瞒道:“一个朋友,找我有事,我去去就回。” 她实在是怕曹津按不住性子,冲到她们内宅来,身上裹了件斗篷便匆匆出门,曹津在前院负手而立,杨怡走近,遣散了下人,让他们先去歇着。 “曹大人,您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曹津冷冷道:“与他和离。” 杨怡皱起眉头, “什么?” “与他和离,与我成婚。” 杨怡气怒,却还不得不压低声音,“曹津,你是不是疯了,我不欠你的,你凭什么拆散我们夫妻!” 曹津脸上少有的狠厉,“我是疯了,我本已经劝住自己不夺走你,可你呢,让我看到你们两个恩恩爱爱,我才知道,我做不到。你是没有招惹我,算我招惹你。” 曹津一步步靠近,双手握住她肩膀,在她耳旁道:“如果你下不了决心,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杨怡侧过脸去,脖颈处的红痕印在他眼里,曹津的眼底仿佛也染了血色,“倒是我,太过于纵容,倒让你们还有机会在这里卿卿我我。” 杨怡恨声道:“曹津,你不能……” 曹津松开她肩膀,“我毕生所求,也不过是你温柔一顾,你既拒我于千里之外,便知道我能!” 最后撂下一句,“明日,我希望在府衙中看到你来,带着你写的和离书!” 院子里空空荡荡,杨怡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而次日,曹津等来的却也不是什么和离书,而是杨怡送来的辞官信函。下定决心,绝不同付明诚和离。 之后,曹津并未允了她辞官之请,但杨怡却再也没来过府衙。 一月又过,一日,曹津擦拭手中的剑,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只有他死了,你才肯死心。” 一旁的肖云听得胆战心惊,没多久,曹津便交给他任务,称付明诚近日会出城办事,命其买通几人在路上截杀,制造成杀人截货的现场,若是那几人手脚不干净,便让他处理了。 肖云不能违背,只能奉命去做,但中途,曹津却又反悔,命他们收手,只是还未等他们动手,付明诚便出了事,整个马车一起落下山崖,怕是死无全尸。 肖云带人去山崖前查看一番,但怎么看都像是意外坠崖,他本以为曹津会开心,却不想他一脸忧心忡忡,“以她的性子,怕是会怀疑于我。虽然我确实曾经想那么做,但只要想到她会痛不欲生,我便不愿再继续下去。” 付明诚的死讯传来,不过杨家散布的消息却并非是坠崖,兴许是顾虑未有全尸,只称重病而亡。 曹津去探望杨怡时,付明诚已经下葬数日,她比之前更加瘦弱单薄,脸色憔悴,神志恍惚,他说了什么都像没有听到。 直到曹津走了,杨怡才卸下伪装,对藏在一旁的人道:“你当真,会帮我复仇?” 那人身影隐在黑暗里,“你若是想取他性命,何其简单。” 杨怡却咬紧牙关,狠狠道:“我要让他身败名裂,心痛而死!” 那人却笑了,“自古有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大人,你最大的武器不是求助于我,是你自己,他想要什么,便给他什么,等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再让他失去一切的滋味会更痛苦百倍!” 一个月后,新亡了夫君的杨怡同都督大人的私情开始在洛阳城中流传。却无人知晓,城外的永安寺中,多了一盏长明灯。 —————————— 曹津饮下毒酒的那瞬,杨怡的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反而胸口处一下一下的钝痛,怎么会如此,她等这一天,等了将近三年,怎么会这样…… “这杯酒,大概是此生最后一杯了吧!” 杨怡脸色一变,手一晃,酒杯落在地上,碎裂成片。 曹津却笑了,一如往日里对她的无尽纵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这几年,你对我,可有一丝真情?”似乎问了之后自己也觉得可笑,又倒了一杯毒酒,一饮而尽。 他这一生,从不愿欠人,欠傅家太重,便答应了三公主私吞税银的计划,欠她太多,就只能用命来偿还了,左右都是死,倒不如死在她的手中。 杨怡突然扑过去,想把他手中酒杯夺过,曹津却没有给她,稳稳的放在桌上。 曹津似乎累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床前,坐下,好一会儿才道:“这酒,看样子要好一会儿才发作,趁着无人,你走吧,到时候,别人自然以为我是畏罪自尽。” 杨怡惨然一笑,“这算什么,你临死前的馈赠?都督府,已经在我掌控中了,就算你此刻毒发,也无人会把我怎样。” 曹津也笑,“这样,也好。” 他的平静却触怒了杨怡,“难道你不该死吗?是你让我同他生生分离,到最后我连他的尸体都没有看到。” 她似乎有些失控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每每和你亲热,我都恨不得咬断你的脖子,噬你骨肉。”说着说着,她大笑起来,“哦……还有你那条忠心耿耿的狗,肖云,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他真的是请辞回乡去了,他被我派的人砍伤,到最后,是我一剑杀了他。” 她还在不停地说着,曹津已经支撑不住,口吐鲜血,他的手还向她伸着,杨怡身子颤抖,却不敢向前,他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跌在床上,血汩汩地从口中流出,过了不知多久,杨怡一步步挪过去,跌坐在床榻前,她摸向曹津的手,已冰凉。 “死了,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我也该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配角番外到此为止。继续正文。 第81章 让墙两丈 予楚正在书房里看书,心英走了过来,轻声道:“公主,沈大人来了。” 正说着,沈冉月已经走到书房门前,天气正热,她忙碌了一早,已满头大汗,进了门来,顿觉凉爽,也不等予楚让座,自己找位置坐了下来。 予楚轻笑,一边示意心英上茶,一边道:“这么热的天,你这是又去哪儿了?” 沈冉月叹口气,道:“别提了,若是忙我自己的事,哪用得着这般卖力。还不是我那堂弟西诚,要了你隔壁的府邸,要重新装饰不说,一应陈设还要与你这公主府看齐。” 予楚敛眸,淡淡道:“你们沈家又不缺钱,我这府上也没有什么稀罕玩意,不过是费点功夫罢了。” “这倒不算难事,关键是你隔壁的府邸与你这公主府围墙还有两丈距离,他倒好,愣是让人把那府上的围墙拆了,要与你这墙紧贴着,不留一丝缝隙。”沈冉月甚是无奈地控诉。 予楚扶额,尽量保持淡定,“还有什么,你一次性说完吧!” 沈冉月现在只恨不得立刻把沈西诚丢回洛阳,“听闻当初那两丈距离,乃是你特意命人留的,因而若是多占地方,还不得来跟你招呼一声。”说完又加了一句,“西诚说,若是你不答应,他来找你谈。” 心英端了茶盘进来,将其中一杯茶放在沈冉月手边,插嘴道:“那两丈不是公主让人留的,是当初贵君找人看过,吩咐留出的。” 予楚无奈道:“罢了,随他去吧。他要两丈便两丈。” 沈冉月也不由得同情起予楚来,“被他缠上,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那天晚上,他喝醉酒,只差把我的府邸掀翻,嚷嚷着要来找你,几个小侍拉都拉不住,到最后醉倒在院子里,谁来扶他便踹谁一脚,连允珩都差点遭殃,一怒之下索性让他在院子里睡了一夜,第二日他酒醒以后,还嫌弃的要死。我这堂弟,真是……” 心英听着听着笑了起来,予楚嗔她一眼,听着沈冉月诉完,“你不是还有事要忙,还不去?我可不想因为这两丈的地,再招惹了他来拆了我的公主府。” 沈冉月听她这么说,更是不依,“我不走,你们这公主府可比我府上凉快,何况府上还有一个火焰山在。” 予楚听她一说,突然想起一事,正色道:“对了,予燕的事,母皇交给你处置,那私吞的税银,可有归还。” 沈冉月道: “还倒是还了,只不过我那日奉命去了一趟三公主府上,冷冷清清的,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口说,她一应用度不再以公主之制,既无门客,这房中也无你这冰块避暑,人也消瘦许多,看我的眼神都是提防加仇恨。” 予楚道:“德君不是在她府上吗,以德君的身份,这避暑之物理应有的啊。” 沈冉月回道:“皇上自然不会亏待德君,只不过赐给的东西全都被德君拒之门外,说他女儿受怎样的苦,他也要承受一遍,若是不能,他绝不回宫。” 予楚还能说什么呢,“他这是在逼母皇呢,且看着,究竟是谁胜得过谁吧。” —————————— 夜,太傅府 王之朗转悠到王之泓的院子里,已经很晚了,只是王之泓仍旧巡防未归。 前阵子宋今朝在船上被人劫持,受了伤,休养好一阵子,他只恨自己不在,只不过即便在,他不会武功,也不能保护她。听说,当时船上还有一年轻公子出手搭救。 他这便生了习武的念头,只不过习武毕竟不是易事,他又不肯告诉王之泓,唯恐被他扔到军营里和那帮士兵们一起被他折磨。左思右想,倒不如找一把好的佩剑戴在身上唬人。这便摸到了王之泓的住处,趁他不在,在他房中找一把利剑。 王之朗一边在他房中翻找,一边嘀咕道:“放哪里去了,明明上次还看到来着?”正回过头去,突然被身后站立不动,一脸肃然的王之泓吓出声。 王之朗结巴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我一跳!” 王之泓身上还穿着官服,风尘仆仆,坐到桌前,将手中佩剑放下,“你在我房中偷偷摸摸找什么?” 王之朗一听便炸了毛,“我哪有偷偷摸摸!”甚至大有恶人先告状的架势,“还不是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担心你的安危,来你房中坐坐。” 王之泓盯着他,眼里内容都是,你继续编造。 王之朗走近了他,又夸张地离远了,“瞧你身上的汗味刺鼻,你也是快成婚的人了,到时候万一公主嫌弃。” 王之泓虽知他言过其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起紧紧束着的袖子嗅了嗅。 王之朗道:“你每日这么晚才回,又忙些什么呢?” 王之泓正色道:“公事,你无需知晓。” 王之朗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可是快成公主府王君的人了,每晚这么晚回来,是要公主独守空房还是等她另聘良人。” 王之泓脸色一黑,“胡说八道。” 王之朗得逞地笑道:“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我可是听说,你当日宫宴上求皇上赐婚时,有个什么什么侯,也对你的公主殿下有意思来着?” “滚……” 能被一向稳重自持的王之泓说滚,可见是真的恼了。王之朗为免惹火上身,先跑为快。 可是还没出门,又被王之泓一把揪住衣衫后领,“你不是快要去历山书院求学了吗?” 王之朗倒不曾想,他这个二哥居然还关心他的事。“是啊是啊,二哥,我此去路途遥远,又久久不能回来,要不然你送我个东西,免我思家之情。” “你要什么?”王之泓松开他道。 王之朗在房中转了一圈,“你上次那把宝剑放哪里了?” 王之泓脸色一红,“那把剑我用来送人的。” 王之朗好奇道:“哦……送谁?”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废,哈哈哈。更新啦。么么哒。新坑求收藏。 第82章 再起风波 半天不见王之泓回应,王之朗突然懂了,“二哥,你不会是,打算送把剑给你的公主殿下当做你两个人的定情信物吧!” 兴许是被王之朗说中心事,王之泓偏过头去,王之朗突然大笑不止,“我……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送心爱女子宝剑来定情的。那好,我不夺人所好。” 王之泓略不自在地道:“你还有旁的事吗?” 王之朗收了嬉笑,一脸苦涩,“过几日,我可就要走了,二哥你的婚事我怕赶不上了。往后二哥你,身边有心爱之人为伴,小弟我孤苦伶仃,记得时常让人去探望探望我,听说历山书院不许人轻易外出,好吃好喝是指望不上了。” 王之泓把他推出门去,“宋家小姐好像与你是同窗吧,不正好给了你个朝夕相处的机会。”随后又告诫几句,“好歹,你也是我们王氏子弟,此次求学,不求你位列榜首,只求不排名最末。” 王之朗一脸自暴自弃,“这你就放心好了,最末我当然不会,不过榜首嘛自然没有我的事,谢允也去,他和他哥谢昭一直都是长安城中倍受夫子们夸赞的,连今朝姐姐都对他刮目相看。” 王之泓听他提起谢昭,脸上阴云一闪而过,“旁人既然管不了,只有做好自己。离开那日,我送你出城!” 王之朗走了以后,他回到房中,在床边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边是一把上好的宝剑,略带薄茧的手轻轻触摸剑首上刻下的“楚”字。 —————————— 姬妏虽宫宴时给了予楚和王之泓二人一丝责难,但只不过是恼她失了分寸,有玄莫在,怎么都不会亏待了她。礼部拟定吉期,正是下月初八,并按照仪制筹备予楚大婚之事。 虽离大婚不过还有十余日,予楚晚间还是携礼去太傅府拜访,王政非同她说了许多话,但总的来说,还是道皇上如今正值壮年,纵有登位之心,切不可操之过急,与臣子往来时不可过于拉拢,以免被皇帝猜忌。 这些予楚都知道,若非如今云起闭关不见,同她说这些的合该是云起。 王政非说完,便含笑看着王之泓道:“为父累了,一会儿你替为父送送公主。”实际是要给二人独处的机会。 王政非离开了,予楚走近几步,戏谑道:“本宫还不想回公主府,将军陪我走走?” 王之泓看着她道:“我以为,要大婚时才能同你单独相见。”话语里竟有些嗔怪之意。 予楚失笑,“难道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会来我府上找我吗?”右手轻搭上他肩膀,凑到他耳旁低声道:“放心,我府上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男人,没有人敢拦你。” 王之泓耳根一红,铁臂勒紧了她腰肢,两人身体靠的更近,刚要说什么,便听门外王之朗突然道:“啊啊啊,我什么也没看见!” 两人立刻分开,王之泓还没说话,王之朗看他一脸不豫,打扰了两人好事,赶紧溜了,倒是让他没了发难的机会。 予楚笑了,“原来你这个弟弟,这么怕你啊?” 王之泓一脸无奈,“我送你回去吧。” 王之泓牵着一匹马,同予楚走在前面说着话,予楚随行的护卫们同马车走在后面。 长安街上已经宵禁,来来往往只有几个巡逻的士兵,但大都认得王之泓,他身边的女子更是贵不可言,没人敢拿这种事来触霉头,只当作没看见。 予楚笑道:“见王大将军违反一次禁令,恐怕十分不寻常。不过,以后就不会了。” 王之泓一愣,而后又听出她话中深意,脸上挂起浅笑,“我……那日我没想到你会突然请陛下赐婚。” 予楚知道他的顾虑,“那日,本就是要向母皇求一个恩典的,至于……那点波折,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他之间,不会再有什么。” 王之泓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只是对于予楚,他总是不能像沙场上那样果断自信,洛阳城中那晚,沈西诚的话,一直是他心头一根刺,他装作若无其事,却拔不走,时时隐痛难安。 王之泓将挂在身上的宝剑取下,递给予楚。 予楚问,“这是……” “我想送给你的,你防身也好,随意放在哪里也好。” 予楚失笑,只觉得这十八年所遇到的男子里,恐怕也只有王之泓这样笨拙的不解风情,但若是舌灿莲花地同她讲些情话,恐怕也就不是王之泓了。 予楚接过去,道:“我剑术不佳,只射箭还过得去,恐怕到时候还要你指点一二。” 王之泓牵住她的手,“我定会护你周全。” —————————— 大周同邻国大燕不同,做官的人中还是以世家子弟为多,世家子弟去历山书院修学一事不小,姬妏亲派了公主前去,可见看重。 只不过予越走了,倒是留给了予楚一件麻烦事。 那日她索要走了予楚的一副字画,送给了明月楼的无双公子,无双公子一向冷傲,鲜少与人会面。不少对他有意的世家贵女都吃了闭门羹,却听闻无双公子让一女子进了阁,还给此女弹曲。 为弄清楚那女子身份,几名世家女便买通了无双公子身边的小厮,只是那女子却只去了那一次没再去过。倒是无双公子每日里捧着一幅字画,爱不释手,甚为看中。晚上又仔细收起,并不挂于人前。 那小厮知晓这字画正是那看起来甚是高贵的女子所送,他粗识得几个字,趁无双公子不注意,偷偷瞧上一眼,见那画上有一小印,依稀是“予楚”二字。 这事经由他口传了出去,那几名贵女大为吃惊,这“予楚”乃是当今四公主的名讳,四公主与王太傅家的二公子婚期将近,听闻公主府将之前的公子都已经遣了,没曾想这四公主竟然是这无双公子的入幕之宾。 于是不到一日,长安城中便越传越离谱,声称这无双公子与这四公主情投意合,只是碍于身份不得不与王之泓成婚。四公主一掷千金只为博其一笑,更是用亲笔所绘的字画来讨无双公子欢心。 不过这到底只是一些风花雪月之事,也无人会信这四公主真的深爱一楼坊中公子。 只不过一些人再看王之泓的眼神,就有些微妙,原本歆羡不已,现如今有些同情了。 王之泓面不改色,心中虽疑惑予楚的字画怎么到了那人手中,但对她心意倒是不曾怀疑,毕竟见识过她对投怀送抱的男子的不屑一顾。予楚并非完人,对身份极其看重,骨子里的高傲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怎么会对那男子假以辞色。多半是有什么误会在。 这种事情想不传到予楚耳朵里都难,只不过她问心无愧,也无心向王之泓解释什么。 但那无双公子却是坐立难安,早前有幸见过四公主一面,颇为倾慕,却并没有非分之想。这谣言传的满城皆知,他有心澄清,却无人听,更担心四公主误会是他故意传出,用来要挟。 无双公子坐了马车,来到公主府前,想见予楚一面,却被公主府中侍卫拦在外面,呵斥其速速离开。 无双公子大觉羞愧,却仍坚持不走,正午的毒日头里,他站在公主府前,难免引人注意。不一会儿,便有人认出他的身份,看热闹的人将其围了起来。 公主府门外的守卫,怕此事不妙,便去入府禀报,而后一层层通报到心英这里。予楚正在书房中写字,心英在一旁研磨,只当个笑话同她讲了,予楚手中笔未停,说道:“催促那人走便是了,那么多人要见,本宫若是挨个见过来,公主府都被踏烂了。” 心英听罢一笑,予楚这话并非夸张,自从她又加了封号,又将同王之泓大婚,双喜临门,有人便借着这点由头前来巴结,眼下朝中若是问谁风头最盛,恐怕也得指向宣楚公主府。但予楚怕树大招风,轻易不见客。 无双公子汗流浃背,快要支撑不住之时,一辆马车从旁经过,却被这里围着的人拦了去路。 只见那马车上走下一人,一身红衣,身材颀长,神情冷傲,眉眼精致,竟比这无双公子还要好看几分。 众人见他走来,忙让出一条道,他停在无双公子面前,无双公子轻轻打量他一番,觉得自己有些狼狈,只听这人问道:“你就是无双公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无双公子不明眼前男子为何带着些敌意对自己,“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新文求收藏,么么哒。 第83章 昨日惊梦 沈西诚看着那男子,慢慢道:“本公子是谁,与你毫无关系。不过,无双公子被公主抛弃了,在这公主府门外丢人现眼,挡我去路,可有话要说啊?” 无双公子也算读过诗书之人,被他这番奚落,羞愧难当,只恨不得立刻回去。众目睽睽之下,却还得强撑着,“我只想见公主一面,我钦佩公主,公子莫要出言中伤。” 沈西诚仿佛听懂了,点了点头,“可是这公主不肯见你,要不要本公子帮你的忙?” 无双公子并不愚笨,哪里看不出沈西诚来者不善,“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西诚投头望了望这毒日头,颇为好心劝道:“你还是赶紧离开吧,本公子看你就是晒成一条咸鱼,她那般绝情的人,也不会出来相见的!” 无双公子的去意又被沈西诚这番话打消,气怒道:“你,你怎可这般说公主,公主与我并非城中谣言所说,纵然晒死,也是我心甘情愿!” 沈西诚哂笑一声,“本公子当然知道。” 无双公子问道:“你怎么知道?”说的是二人谣言之事。 沈西诚冷哼一声,“她自己的男人都不要,还会要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吗?” 这话正好被走出公主府门的予楚听到,隔着人群看不到那人,只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予楚脚步未停,却被旁人看见,自动散开来。 无双公子面露喜色,以为公主是出来相见,刚要上前,便被沈西诚推到一边,予楚一脸肃然坐上马车,沈西诚却拦住去路。 公主府侍卫是知道沈西诚身份的,不敢对他动手,沈西诚问道:“匆匆忙忙又要去哪儿?你的情人在这里等着呢,就这样视而不见吗?” 予楚对他的话一字不答,心英走了过来,对沈西诚道:“沈公子,您还是快些让开,我家公主确有急事。” 沈西诚神色松动,却还是执拗,“你让她亲口跟我说。” 心英摇了摇头,无奈地又走了回去。 予楚在马车上已经听到两人对话,她心内焦急,又被沈西诚胡搅蛮缠,一把扯开马车车帘,压抑着怒气道:“沈西诚,你够了没有!”而后对一旁的侍卫道:“他若是再拦,丢在一边,有任何事情,只管来找本宫!” 她这般决绝,沈西诚骑虎难下,索性直接拂袖而去。 公主府马车绝尘而去,方才看热闹的人议论一番,那俊美公子如此傲慢,却还是在这公主面前一句话说不出。一笑过后,各自散去。 只有那无双公子,从头至尾,予楚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予楚这般匆忙,乃是往孝齐公主府而去,方才有予齐府上的人来报,称予齐痼疾又发,予楚身为皇妹,自然没有不去探望之理。 只是她想起曾经和云起说过的,予齐的病也许并非天生,而是有人下毒。 予楚到时,予秦已经探望过了,正准备离开,予楚忙道:“二姐,大姐她没事吧?” 予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太医看过,如今已经稳妥了,就是太累了,需要卧床休息。” 予楚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二姐要走吗?” 予秦道:“我府上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多留了,你进去吧。” 予楚点点头,目送予秦离去,这才进了门。 予齐靠坐在床边,唇色发白,看起来有些虚弱,予齐王君侍立一旁。予楚同他点了点头,予齐见她进来,便同她王君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四妹讲。” 齐王君退了出去,顺便给二人关上门。 予齐指了指床旁矮榻,示意她坐,予楚走近坐了下去,这才问道:“大姐好些了吧?” 予齐冷笑一声,倒是予楚颇感意外,只听她道:“若是我说,我根本就没有病,你可信?” 予楚心内一惊,莫非她已经知道些什么,只是脸上却只做疑惑与惊愕之情,“这……” “今日发病,只不过是我故意假装的?” 予楚听她竟然把底细兜了出来,这是何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予齐身子略倾了过来,凑近道:“有人在我身上下毒,让我时时被病痛所扰,失去储君资格。四妹,你猜这人是谁?” 予楚闻言,看向她的眼神里毫不躲避,“大姐,莫非怀疑于我?” 予齐与她对视,二人眼神交汇间,似乎也在刺探对方的内心,倒还是予齐先败下阵来,“若是怀疑你,我又怎么会告诉你?”其实,在方才最后一刻,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予楚在这之中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可树敌过多,不如找个帮手。 予楚扯起嘴角,“这储君之位,我若是说毫无企图,也未免太过虚伪,可所谓了争储,对你下毒,这种阴谋我还做不出。” 予齐叹了一口气,道:“即便是高贵为公主,也许不知哪天便会死在争储之争中。我毒已经镇住,只要不再被人继续下毒,便能撑到找到解药之日。若是毒素已深,便会迷失心智,心性大变。我倒也并非针对于你,甚至当初察觉被人下毒之时,第一个怀疑的是予燕,后来查了查却并非指向于她。 予燕原本的门客诈死之后,改头换面潜藏于予秦府中,能铺垫许久做下这么多的人,心思该是如何缜密,便是只这一件,她既然能对付予燕,何尝不会对付于我。更何况,最初病发之前,我曾郊外骑马,那马一向温顺,那日却突然受惊,发狂不止,我险些摔落,这便有了受惊吓之名。所以,我需要你来帮我。不要皇帝之位又如何,但这个仇我必报!” “所以,你假装病发,实则是让下毒的人放松警惕。” 予齐道:“即便是这样,也是防不胜防啊!” —————————— 予楚从予齐府上出来,满腹心思,回了府中一直关在书房里,到了晚间被心英催促着用了些饭。 予齐说的话,她全都听在了心里,至于如何去做,却又是个难题。 她本以为,予齐一向迟钝,经历大病一场,更是颓唐不止,却不知,她是从何时开始知晓一切的,难道那些狂躁失德的表现都只是她的障眼法。予齐竟有如此心机,倒是自己小看了她。 予楚虽无主动害她之心,却也不曾帮她,眼下她既然知道自己并无恶疾,又怎么会如她所说,只是复仇,并无争位之心。 一个予燕下去了,倒是让身后的另外两个人亮了底牌,不,或许还有更多是她不知的。 予楚心里想着,提笔在纸上随手写着,低头一看,却满满都是予齐予秦的名字,她停笔之处,恰巧秦字写了一半,只一个三字,她将笔随手一丢,溅出少许墨汁。 正要将这张废纸团起丢了,目光落在那个三字上,却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一声,在脑海中渐渐复苏,予楚怔怔看着那个“三”字,口中却念出了一个名字,“子品……” 子品临死之前,曾向她示警,用血迹在她手心写下一个“三”字,她一直以为那是指向三公主予燕,可是若是并非是三,而是未写完的秦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不要潜水哦,么么哒,新坑求收藏。 第84章 情敌成三 祭天大典那日,她为救予燕险些摔下高台丧命,而后子品的事,她又以为是予燕暗中害她,更是痛恨不已。 却不想,原来竟是阴差阳错,安排子品在她府中卧底的竟然是予秦,而予秦原本想下毒的第一人选是她,恰巧被子品阻挠,才退而求其次的向予齐下毒。 不知,予齐若是知晓真相,又会作何想。 予楚派人备下马车,欲往云起府上而行,心英劝道:“公主,不如明日再去。” 但她要做的事从不轻易更改,心英只好吩咐侍卫好好保护公主。 公主府的马车来到云起府前,侍卫前去敲门,守门的小童探出头来,火光亮处,予楚走下马车来,问道:“先生睡了吗?” 那小童连忙跪下,“拜见公主,先生……先生他不在府上。” 予楚急忙问道:“先生去了哪里?” “先生前几日去了山中休养,曾嘱咐过小人,若是公主府的人前来问询,只让公主无需惦念。” “休养?先生的身体可是出了什么事?”予楚担忧道。 那小童只怕说多错多,“先生闭关出来,便有此决定,小人不知。不过先生身体并无大碍。” 予楚心中巨石这才放下些,云起的性子其实是最不受拘束的,若非为了她,也不会过问朝中事。难道,连他也想开了,决意离她而去了吗? 小童见公主府的马车走了,这才将门闩紧,回头一看,连叔正站在院中。 “公主走了?” 小童点点头,“小人已经按照您说的去做了。” 连叔道:“没旁的事了,你去歇下吧。” 卧房里传来几声咳嗽声,连叔站在门外,听的心揪起。隔着门道:“公主已经走了,我命人推说您去了山中休养。” 云起的声音有些喑哑,“嗯。” 连叔还是劝道:“公子,这也并非推辞,即便您不愿离开,这事也由不得您了,您的身体撑不住,还是早些去那里,有云氏的神医在,一切都会好的。” 云起没有回答,连叔只能在心底叹气,云氏一族不能就此断送,云起的命也一定要保住。 ———————————— 予楚坐在马车上,心里乱的很,车外侍卫道:“殿下,我们这便回府吧!” 予楚愁肠百结,不想回去,突然想到了一处,吩咐下去。 沈西诚躺在矮榻上,百无聊赖,想起白日里的情景,心里暗暗骂她狠心绝情,偏偏他还一而再再而三跑过去自讨苦吃。越想越恼,一巴掌拍在额上,发誓绝对不去主动见她了。 童儿敲门进来,走到矮榻旁,沈西诚闭着眼懒懒问道:“什么事?” “公主方才出门了。” 沈西诚闻言眼睁开,突然坐起,“这么晚,她去哪儿了?” “您平时不是一直让我派人留意公主的行踪吗,公主一离开,我便让人跟上,听那人回报说是去了公主的先生云公子府上,只不过没进去,公主府马车又调头去了长安城一处茶楼。” 沈西诚问道:“什么茶楼?” 童儿回道: “那茶楼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长安城中贵族去消遣的地方,从外面看平常无奇,内里十分雅致。” “就她自己还是和旁人在一起?” 童儿摇了摇头,“这个,小的可就不知了。” 沈西诚沉默片刻,便往外走,童儿忙跟上,“公子,大晚上的您这是去哪儿?” “备马车,我要去那茶楼一趟。”沈西诚说话间脚步未停,童儿喘着气道:“可是,还有一个时辰长安城就要宵禁了。这长安城可不同洛阳,大皇子殿下前几日还嘱咐您一定要谨言慎行。” 沈西诚毫不在意,“管它呢!”倒是把自己先前起誓说的话都抛在脑后。 茶楼雅间中,予楚半醉半醒间,终于记起,她好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第一次是和予越,第二次是王之泓,这第三次是她自己一人。 她有很多心事,却无人倾诉,她快要同王之泓成婚了,也的确是有些喜欢他的,可是她的那些心事,对着一脸大义的王之泓便说不出口。 她又饮了一杯,朦胧间有人推门进来,她抬眼去看,淡青色衣衫映入眼帘,是出现了幻觉吗,竟会看到他,“是你……” 谢昭看着她摇晃着站了起来,忙去扶住她,“阿楚……” 予楚倒在他怀里,强撑起身子,谢昭扶着她坐下,将她手边的酒杯移开,而后去窗前推开窗,夜晚凉风透进来,吹散一室酒气。 谢昭扶着她喝了一口水,记忆里也有一次,那一年上元节夜晚,他带她偷偷离宫,带她去赏河灯,看漫天烟火,喝他带出来的酒,误了时辰,以至于回去时宫门都已下钥。 他骑着马载着她,来到他经常练功的那间竹屋,那时的阿楚自在随性,哪里会像现在,眉间有抚不平的愁。 予楚酒意散去一些,轻声道:“谢昭?” 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谢昭有些恍惚,有多久了,她见到自己不是冷漠便是嘲讽,这样的她似乎只在梦里重逢过。或许,她还在醉着。 予楚的确并不完全清醒,也许明日她便会忘记自己问过些什么,“你告诉我,你离开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不要说什么权势,也许最初我信过,但是到后来,我知道不是这些东西。所以,你告诉我……” 予楚捏紧他的衣襟,把他拉的极近,谢昭注视着她的双眼,“阿楚,我后悔了,若是我自私一些,是不是,今日你便不会和另一个男人成婚。” 予楚一手扶着额头,似乎有些不明白他所说的话,“另一个男人?谁?” 谢昭捧着她的脸,“阿楚……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即使这些话你醒来便不曾记得……若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注定有一个人承受长久的痛苦,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谢昭的脸越来越近,吻在她的额头上,予楚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握住了他的手。 门砰地一声被打开,映入沈西诚眼中的便是这番旖旎情景,沈西诚怒不可遏,未认出谢昭来,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楼中公子。 方才的动静惊扰了予楚,她倏地睁开双眼,将谢昭推往一边,咬牙道:“谢昭!” 谢昭无视沈西诚的存在,欲扶住她,予楚挥袖甩了他一巴掌,直打的谢昭侧过脸去,予楚怒意之下酒气上涌,身子晃了晃,谢昭伸出手臂接住了她的身体。 谢昭将予楚抱起,绕过一旁呆愣住的沈西诚,沈西诚这才想了起来,回过头来道:“你把她放下!” 谢昭径直往外走,沈西诚一掌扳住他的肩膀,谢昭使出内力,沈西诚只觉掌心一震,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歪在一旁椅子上。 竟然是这个人,那夜宫宴上,这个谢昭曾同他主动寒暄,他还想这人怎么会如此怪异,原来又是姬予楚的一朵烂桃花!王之泓啊王之泓,你抱得美人归又好得到哪里去!本公子咒你兄弟满门,似乎又想到什么,忙呸呸出口。 沈西诚喉间血腥气上涌,他一手抚胸压了下去,也连忙追出了门。 予楚在楼内饮酒,命公主府的侍卫只能在楼下等候。谢昭堂而皇之的抱人下来,侍卫连忙拥了过去。 这些侍卫也是认得谢昭的,谢昭的话铿锵有力,不容置喙,“公主醉了,我送她回府。” 此时已经宵禁,楼里早已无人,谢昭出入无阻,抱着予楚走到楼外。 长街上王之泓带人巡查,恰巧见到这处茶楼外停着的马车很像予楚府上的,他一时不明,刚要下马来看,便看到谢昭怀里抱着一女子走出楼来。 在他之后,沈西诚从楼里冲了出来,待看到王之泓,也停了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小天使们不要潜水,么么哒。新文求收藏。 第85章 大婚前夕 王之泓看向谢昭怀中人,皱起眉头,欲上前接过来,谢昭却退后一步。 几名侍卫见到王之泓,心头一惊,连忙跪下,王之泓脸上少见的怒意,冷声道:“你们就是这么保护公主的吗!” 予楚与王之泓不日大婚,他的身份公主府人尽皆知,谁也不敢违逆一声,只道:“属下知罪!” 王之泓甚少为难下属,“知罪?公主若是有任何闪失,是你等担当的起的吗?” 兴许是被周遭声音吵到,予楚在谢昭怀中嘤咛一声,王之泓抬眼看向谢昭,语气却凉如玄冰,“谢大人,公主醉了,就不劳谢大人相送了!” 谢昭低头看向予楚,“阿楚她醉了,今日大概有些不快,她有了愁闷便将自己关起来,不欲向旁人倾诉,以往便是如此。” 他的话惹怒王之泓,“旁人?什么样的人算作旁人,是你这个昔日情人,还是我,她未来的枕边人呢?” 谢昭脸上骤然惨白,忍耐许久才道:“原来你竟知道。我谢昭自年少便不曾有失意之事,与她之间的种种,毕生难忘,王之泓,你知不知道,若非我有不得已之事,今日她要成婚的那人会是你吗?所以,我此生最羡慕的人便也是你!” 王之泓未再回答,上前接过予楚,他是予楚的未婚夫,谢昭连同他争抢的资格都没有,脸上苦笑,手臂也随之一松,王之泓稳稳将予楚揽入怀中,抱向马车,想起什么又回头道:“今日之事,若非顾虑她的清誉,只二位违逆宵禁禁令,便可拘禁一段时日。望二位好自为之,莫要纠缠于人。” 沈西诚听二人你来我往,这才回过神来,指着王之泓的背影道:“你要把她带到哪儿去?” 王之泓步子一顿,“自然是回公主府,怎么,难道沈公子也要前去?”王之泓嗤笑一声,“想不到沈公子这般心急,这么想进府做侧君吗?” 王之泓说到沈西诚痛处,沈西诚几乎要气晕,“姓王的,你休要得意,我便是把公主府的墙掏穿,也不会进门跟你做兄弟!” “如此甚好!”王之泓带人离去,童儿这才带着人过来接沈西诚,沈西诚看向一旁定定看着远处出神的谢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次日予楚酒醒,头痛欲裂,心英扶她坐起,“公主可还疼的厉害?” 予楚揉着太阳穴,问道:“本宫这是怎么了?” 心英想起昨夜王之泓的嘱托,便道:“昨夜公主先是去找了云先生,而后不知怎的去了茶楼,及至要出来时……恰巧碰上了王将军,将军把公主带回来的,还吩咐煮了醒酒汤,后来快天明,将军才离开!” 王之泓吩咐那几名侍卫的话,要他们不可把公主同谢昭的事说出去,心英听到有些惊异,谢昭居然又去找公主了,她虽然忠诚于公主,但是公主被谢昭所伤的事她不曾遗忘,于是见公主丝毫没有想起那人,话语中便隐去了他的存在。 “王之泓?”予楚努力回忆,还是没有想起什么,脑海中仿佛有穿着淡青色衣衫的身影。 心英扶了予楚起身,收拾妥当后,走到铜镜前,对予楚道:“公主不妨让心英帮您梳头,说不定有助于缓解头痛,这还是……” 予楚坐在铜镜前,看着心英说话间欲言又止,料想这法子必然是她兄长长英所教,“你的私事,本宫本不该过问,只不过,长英若是对你无意,你又何苦执着于他,你是本宫身边的人,找个好男儿成婚也不是难事!” 心英在这事上十分执拗,“他说,我们是兄妹,兄妹之间不该有儿女私情,我说我们不是亲生兄妹,可他说大周一向同姓不婚,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他永远是我的哥哥!” 予楚掏出袖中绢帕递给她,心英接过拭泪,“公主可是在笑话我?” 予楚道她傻,“这种事有什么好笑话的。” “心英有句话说了,公主别责怪心英。别说只是名义上兄妹,即便是亲兄妹,那一人,爱便爱了,还从何计较那许多。感情的事,从来不由人啊!” 予楚一怔,“你当真如此想?”见心英点头,她才道:“亲生兄妹自然是不该的。” 心英不想她徒增烦恼,扯开话题道:“还有不到十日公主便大婚了,王君的院子也已经布置好了,今日礼部的人会来量喜服,还有宾客名单中您过目一下,看看可还有添加的?” 予楚来了兴致,“拿过来本宫瞧瞧?” 心英取来礼册,递给予楚,予楚仔细看了一遍,道:“怎么上边竟没有沈冉月的名字?去告诉礼部,把这个添上。”予楚想起什么,又吩咐了一声,“还有,切莫添上沈西诚的名字,他实在太让本宫不省心了。” 那边沈西诚的确在做不省心之事,他昨夜回府之后,仍不放心,命人盯着公主府的动静,谁知下人迟迟不来回消息。 直到天近亮,他也快撑不住了,才有人回来禀报说,王之泓刚刚从公主府出来,沈西诚的睡意皆被怒意打消,又想起他同谢昭的对话,天亮之后,吩咐下去,命人去查谢昭同予楚之间的旧情。 之前在洛阳,他不是没有查过,可除了府上一个亡故的公子颇得眷顾之外,其余并没有什么人。更不曾听闻过有关谢昭的只言片语,当初越是查不到,现在看来就越是可疑。 “沈冉月在忙什么?” 童儿道:“小的不知。不过,听闻沈大人给公主大婚准备了贺礼。”说完他方知说了不该说的话。 沈西诚脸色一黑,嘲讽道:“怎么,你这是在提醒我,也该准备一份贺礼给她吗?” 童儿不住地摇头,“小的错了。不过公子,咱们出来久了,真的不回洛阳了吗?” 沈西诚道:“这里的房子住不习惯还是?” “小的又不是富贵命,哪能挑剔这些。只是,只是……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 沈西诚心中气闷难舒,“回了洛阳,我便难见到她了,我心里空的很。” “可公主和那个王将军的婚事又改不了,您又不愿做侧君,这不是进退两难吗?” 沈西诚少有的惆怅,“这世间,总有一人让你左右为难,放不下又握不住。” 景央宫里,玄莫取出几样东西,予楚一看,噗嗤一笑,“父君是怎么了,竟然拿了我孩童时穿过的衣物。” 玄莫眼神柔和地看着那些孩童小衣,“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小时候的模样,父君还历历在目。” 予楚扶着玄莫坐下,“父君莫要感伤,儿臣只是成婚,又不是远行,到时候儿臣也会带着他时时进宫给父君请安。儿臣也可以向母皇请恩,让父君去儿臣府上小住。” 玄莫拍拍她的头,“说实话,你同那沈家公子,究竟有什么瓜葛?你别想唬为父,听闻,他还找人拆掉围墙,你又百般迁就于他,可是有愧?” 予楚哭笑不得,“父君究竟听谁说的,儿臣哪有百般迁就,不过是为了清净,不想同他纠缠罢了。至于愧疚,儿臣不欠他的,问心无愧。” “这男女之间的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说得清的,你这性子也要改改,做事留有余地,以后才不会后悔。父君只是提醒你,倒不是要你非去做什么,父君虽然没有接触过之泓那孩子,不过上次他救过你,人也沉稳,你给自己选的王君倒是不错。” 予楚听玄莫夸赞王之泓,笑道:“这些话,父君可别只说给我听,到大婚之后,父君也要说给他听听。”那人心里肯定受用的很。 予楚婚事皆有礼部打理,宣制词,纳彩等仪已毕,大婚之日转瞬即至。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 第86章 予楚大婚 公主府中,一片朱红,予楚卧房作为婚房,又重新装饰一新,内墙壁重饰以朱红金漆,房顶高悬双喜宫灯,门窗上饰以金漆双喜大字。 喜床铺就,榻前挂着金丝帐,金钩钩起垂在两侧,丝被以江南织造府精工织就,帐顶手绣百子图。房中锦屏后,放置一尊欢喜佛。 暖玉池前,水雾蒙蒙,予楚一双纤细手臂轻轻抬起,侍女将其身上素色轻衫缓缓除去,水中洒满香草花瓣,窈窕身姿没入水中。 予楚不到五更便起,水雾薰腾,眼下更是有些困意。只恨不得,赶紧将人接入府中才好。 侍女轻轻将其身上水珠擦干,披上朱色罩衫,这才又回了喜房穿戴。 心英服侍着予楚穿上红色喜服,金丝织边,长裙逶地。 玄莫命宫中资历长的嬷嬷前来给予楚梳头,云鬓高髻,其上饰以凤冠,流苏垂坠颈畔,红宝石耳饰衬得肤如凝脂,眉间轻点金色花钿,绝色之姿,容光逼人。 予楚在镜前转了一圈,看着镜中盛妆明媚的自己,竟有些恍惚,日子过得真快,她今日便大婚了。 心英看向镜中,脸上笑意浓重,眼中却止不住热泪,“公主今日真美,心英真心为公主高兴。” 予楚拍拍她的手,一旁的嬷嬷打趣道:“心英姑娘这是羡慕公主呢,成婚当日可不许哭!” 心英忙拭泪,“是心英失态了,公主,吉时已到,您该启程了。” 予楚低头看向妆奁,伸出涂了丹蔻的手指,轻轻拉开最下面一层,里边静静躺着一支断钗,并蒂莲失却一半,金钗在房中灯火照耀下仍旧闪烁流光。 予楚眼中闪过当年情景,那花海难寻,竹屋成灰,当年的阿楚也早已不再,自己真正成家了。 心英担忧道:“公主……” 予楚将那支断钗丢进妆奁中,转过身去,“走吧!” 长安街两旁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城中平民都想一览皇家公主的风采。官兵开道,维持秩序。 予楚被心英扶着登上凤辇,其后跟随宫人侍卫,前往太傅府迎亲。迎亲队伍抵达后,太傅王政非,夫人傅贞率领府中一众人已在门外等候,予楚步下凤辇,礼官宣读赐婚圣旨,王氏一族行三拜九叩大礼。 礼炮奏乐高鸣不息,予楚站于门前,看着王之泓由一众贵公子引领而来,礼官以红绸置于二人手中,牵引在一起。 王之泓一向着官服或墨色锦袍,难免让人生些不易亲近之感。今日一身大红宽袖锦袍,腰间金丝宽带紧束,黑发以鎏金冠固定成髻,不苟言笑的脸上,一双幽深眼眸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予楚回之一笑,牵引着王之泓,并肩而立,将王政非傅贞二人扶起,按制回礼,而后在众人拥簇下,二人坐上凤辇。 长安街上铺满红锦地毯,予楚加封宣楚公主,王之泓出身王氏嫡系,二人大婚极其隆重,凤辇在长安城中绕了一圈,方才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隔壁高楼上,公主府中一切都收入眼中,满目皆红,好让人羡慕,沈西诚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窗前,不耐地对童儿道:“这乐声什么时候能停,吵都吵死了!” 礼仪黄昏时才行,但公主府今日礼乐不息,喜气热闹,更不用说,还有登门庆贺之人,哪有息了礼乐的道理。 只是这些话童儿哪里敢说,今日即便给他十个胆子,九条命,他也不敢惹得沈西诚不快。只能道:“要不小的让人将这窗钉上,再好好封住,说不定能隔音。” 沈西诚听了脸色却并未好转,反而嗤笑一声,“你把这门窗封紧又有什么用,本公子是不是还要把这条街封住,就看不到这满街的红绸!” 宣楚公主府这条街上,为着喜庆,其他府门上都挂饰了红绸,表示贺喜同乐,单单隔壁沈西诚所住的嘉义侯府冷冷清清,心英虽对沈西诚不甚熟悉,但对这人行事风格可是了解个十足,冷清便冷清吧,若是把红绸强行弄他府门上,只怕这个祖宗能把公主府也给掀了。 这白日对几人都极其难熬,越是到黄昏,沈西诚越是坐不下,在房中踱来踱去。 沈冉月同允珩今日去予楚府中庆贺,途中允珩还道:“你选的贺礼倒是不错,只不过别被你的好弟弟知道,要不然我的一点安宁都不留了。” 沈冉月所送乃是一尊送子观音,血玉雕琢而成,极其珍贵,听他提起沈西诚,手中一抖,“他近日倒是安生了许多,只不过越这样越不同寻常呢!” 二人进了府,被管家带人引着入府中歇息。 礼官从宫中带来皇帝亲笔所书的婚礼誓词,还有中宫盖了玉印的婚书,大婚礼仪繁琐,等二人行完礼,皆疲惫不堪,婚宴方开。 来不及歇息,便要一道敬酒,允珩夫妇与几位公主一桌,予越还是没能赶回来,不过倒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些贺礼,与他人的不同,不是孤本难寻的春宫册便是些琴谱,信中还写道要她二人多些夫妻情趣。 予齐端起酒杯,笑着道:“那日宫宴上,我便说等你大婚时,定要将你灌醉!今日可是你的喜酒,你可不许推拒!” 予楚看向王之泓,装作略有些为难道:“我的酒量实在不济,看样子今日真的要被灌醉在此了,不知道王君酒量可好?” 王之泓看着予楚,眼中含笑,“那便一同醉了也好。” 只不过王之泓身侧站着的乃是他亲近下属,听闻王之泓这般妇唱夫随,今日也便丢了身份尊卑,笑道:“将军今日莫要自谦,往年在军中庆功宴上,将军可是千杯不醉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大笑,“这刚过府,这酒量便开始随了公主了?还是公主有言在先,怕将军真的被咱们灌醉,无法洞房!” 王之泓耳根罕见泛红,若非他一向能自持,此刻怕是早已染上红晕。 即便如此,二人还是喝了不少。王之泓还好,予楚险些撑不住,允珩夫妇倒是贴心,未难为二人,予楚感激一笑,对沈冉月道:“还要多谢皇嫂。” 沈冉月笑着道:“公主可不用谢我,还是谢谢你皇兄,来的时候倒是提醒我一番,我二人大婚时,我醉到第二天午时都未醒。” 予楚也笑,正要同她再说几句,一侍人跑了过来,在沈冉月耳边轻轻道:“公子在府中大醉,眼下正在房中砸东西……” 只是那侍人声音虽已压低,可予楚二人离得近,还是听得了,允珩夫妇脸色一变,生怕他再闹出个好歹,只是夫妻二人一起离去难免不妥,还是允珩道:“我身子有些不适,看样子要先回去了,冉月留在这里替我多喝几杯喜酒。” 王之泓方才听闻时,眼中不快一闪而过,握住予楚的手时也不禁紧了一些。予楚侧首看他一眼,这才道:“皇兄不适就先回去吧,总有皇嫂在,这喜酒要多少有多少。” 沈冉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允珩离席倒也没有太多人注意。 予秦突然道:“怎么大皇兄这么快走了?” 沈冉月又解释一番,予秦笑道:“原来如此,四妹今日成婚,只我们两个皇姐在,若是予越在,她一向爱玩,定是花样多得很。” 予秦声音略高些,周围席上的人不自觉看了过来,那两个空座除了五公主去了历山书院督学未归,还有一个便是三公主予燕。 这三公主禁足府中,失了往日里的地位,倒是四公主一跃成为皇位中最有可能的人选。难免会比较一番。 予楚倒是请了予燕,只不过她如今失势,不会让别人看她落魄的模样,更是恨极了把她陷入此等境地的予楚,直接将予楚派去的人赶出府,丝毫面子不留。予楚倒也不介意,只不过今日予秦话里有话的样子她实在不快。 予齐道:“恐怕这个时候,予越正在喝闷酒呢,哈哈哈,这个小酒鬼,上次还惦记着你的喜酒,没成想倒是错过了。” 几人说说笑笑,予秦那话头也被揭了过去。 谢家只来了谢谨一人,她如今在朝中任职,虽还不及谢昭,但也前途不可限量。她笑着对二人举杯道:“我这一杯,公主可一定要喝,还记得当初孩童时同公主一道玩耍,没少喝了家家酒。” 予楚笑着道:“本宫同王君成婚后,恐怕之瑶的婚事也快了,转眼日子过得真快。”说着便要饮了这杯。 王之泓却突然接过她的酒杯,抢先一饮而尽,“你喝的太多了,我怕你头痛。” 予楚含笑道:“那便没办法了,只能劳你照料。” 谢谨看向她二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想起来时,兄长孤寂站在院中,不知为何那时她突然流下泪来,那身影看得人心痛不已。谢谨又举杯,“这一杯,我是代一人敬你,望你二人幸福和乐,永以为好。” 予楚突然明白她所言,脸上笑容淡去,“好。”抬头饮了这杯,再没说话。 等宾客散去,予楚同王之泓二人才回了喜房,二人行了合卺礼,礼官道:“卺味苦而酒亦苦,饮了卺中苦酒预示着婚后公主同王君也会同甘共苦,荣辱与共。同时,夫妻二人如同此卺一样,合而为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大婚。 第87章 大婚之夜 待两人饮完合卺酒,礼官同宫人皆跪下说了些吉祥话,予楚唇色潋滟,眼里已有些醉意,稍一摆手,心英忙将礼官搀扶起,将公主府准备赏赐塞到几人手上。 几人退下后,心英才道:“汤池里的水已经准备好了,公主王君累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 予楚坐在铜镜前,心英正为她摘去头上华胜,仔细梳着长发,从镜子里看了王之泓一眼,难得看到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笑道:“怎么了,到了公主府里难道还不习惯吗?我让人带你过去。还是说,王君想和本宫一起?” 红烛掩映下,予楚越发明艳动人,王之泓心中一动,走了过来,握住予楚的手,予楚抵住他胸膛,故意调笑道:“这么着急?” 心英羞得赶紧退下,房中只他两个人,王之泓到底面皮薄,嗫喏道:“没有……” 予楚故意失落道:“哦,原来是本宫多想了。” 王之泓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顺着她,将她的手指送到唇旁轻吻,予楚站起身来,轻笑道:“我可要去沐浴了,等着我。” 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王之泓眼神一暗,“嗯……” 予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宫中的嬷嬷,在枕下放置了几本春宫册子,王君若是好奇了,可以翻翻……” 王之泓脸色一热,那人却笑着离去了,俨然心情大好。 等予楚沐浴归来,王之泓已经沐浴完坐在喜床上,倒是真的把那本册子拿出来看了,予楚唇角上扬,走了过去,在床旁坐下,“瞧你一脸严肃,如果不知道,还以为王君看的是兵书呢?不过,王君看的再多都是纸上谈兵。” 王之泓装作淡然地将春宫册放在一旁,把她往怀里一拉,予楚一时不备,就这样被他“擒住”,王之泓低下头来,吻住了她。在她喘息间,低低道:“我从不纸上谈兵,定要不克不归!” 床前帷幔层层落下,红烛高燃,衣衫散落床下,予楚昂着头,王之泓的吻慢慢落在予楚脖子上,香肩上,予楚的手故意掐紧王之泓的背,捏了捏,肌肉紧实。 王之泓有些吃痛,将她身子一翻,欲轻轻咬住她肩膀稍示惩戒,入目处的刺青却让他身体一顿,待看清那字,一盆冷水兜头而下,热情冷却下来。 予楚一愣,看向他,他直直地盯着自己肩上,眼神冰冷,她心下了然,他定是对那“沈”字刺青难以接受。 王之泓气的身子发抖,恨声道:“这是他做的?” 予楚不习惯被人质问,坐起身子,用薄被将身子掩住,可她这般落在王之泓眼里,又像是纯心袒护那人。沈西诚那日的话,回荡在王之泓耳中。 “也许你是喜欢他的,可绝没有到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地步,如果我的世家地位比得过王之泓,今时今日,你会为了你想要的舍他而取我。所以,我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 可那“沈”字,就像是一把烙铁,时时在他心头折磨,王之泓倏地下了床来,将散乱的衣领一收,勾起外衫披在肩上,予楚还没回过神,他已经整理好。 予楚一把拉开帷幔,问道:“你去哪儿?” 王之泓回头看她一眼,沉默不语,他转过头,目光所及,房中挂着上次他送给予楚的剑,一把摘下握在手中,便要出门去。 予楚心内一紧,口中道:“拦住王君!” 门外侍卫听闻,立刻将王之泓挡住,王之泓声音冷硬道:“让开!” 公主府的侍卫虽畏惧王之泓,更不解他此刻不在房中洞房花烛,为何要往外跑,但毕竟只听命于予楚一人,不顾他的强硬,依旧拦着他的去路。 予楚来不及披衣,身上只着了诃子与亵裤便赤着脚跑了过来,侍卫们一眼也不敢多瞧,慌忙低头跪下。 王之泓连忙挡住她的身体,将门“砰”的一声合上,“你这是做什么?” 予楚压抑着怒意,“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做什么?大婚之日,提剑走出去被人看到,你要本宫的颜面往哪里放,要皇室的颜面往哪里放?还是说你想一剑刺死沈西诚,然后呢,洛阳沈氏的人向朝廷发难,再要你偿命吗!” 王之泓牙关咬紧,恨意难消,“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刺青非我所愿,与他一夕情缘……更非我清醒之时,我自问不曾负你,然事已至此。” 王之泓听了她的话愣住,他之所以愤怒,不仅是因为沈西诚的狂妄所为,更是内心妒火中烧,以为这是二人定情的印记,他不能对予楚怎样,不代表他对沈西诚毫不介怀。 予楚以为他仍旧执意要去杀那人,松开他的手,怒极反笑,“好,你去杀,你今日出了公主府大门,明日一早我便请求和离,你非我王君,我又何苦为你担忧!” 王之泓一怔,似乎从滔天怒火中清醒过来,予楚头也不回走向内室,王之泓把剑丢在一边,从背后抱住她,“你当真是为我担忧?” 予楚怒气未消,“当然不是,你若是和那沈西诚同归于尽,本宫还能缺了王君不成,到时候在长安城中挑一个更好的,迎进府里,在你这榻上做尽恩爱之事!唔……” 王之泓以唇封碱,予楚回吻过去,唇齿纠缠,意乱情迷之时,予楚一把扯开他的衣衫,二人方才的争执一瞬间烟消云散,跌跌撞撞双双落在床榻上。 —————————— 次日一早,予楚悠悠转醒,身后靠着王之泓坚硬的胸膛,她一动,王之泓便靠了过来,“醒了?” 予楚侧过身去伸出食指挡住他的唇,轻笑,“今日停战,将军可以歇了。” 王之泓胸膛微震,脸上带着笑,“不说是纸上谈兵了?” 予楚摸了摸略酸的腰,“岂敢,王君不愧是战中英豪。” 大周礼俗,公主大婚次日,需一早起来着朝服,进宫向皇帝、中宫行朝见礼。 心英早已为二人备好衣物,等候在外,只是昨晚毕竟是洞房花烛夜,即便起的晚些,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好上前打扰。 待二人梳洗完,坐了马车进宫时,天色已是不早。 幸好姬妏并不怪罪,赐予二人许多宝物,还体恤道:“你二人新婚燕尔,便给你二人十日假,免得你父君道朕不疼你。” 予楚跪谢,笑道:“儿臣多谢母皇。” 上官皇夫道:“还是赶紧去见你父君吧,他一早便等着了。” 予楚同王之泓再次跪拜,退了出去。 景央宫外,予楚道:“宫中这些繁文缛节可还适应?” 王之泓握住她的手,道:“这点事,我还应付的来。” 二人相携而来,玄莫见了颇为满意,玄莫自己出身便不高,也并没有什么门第之见,毕竟是自己亲生女,娶的王君家世如何并不紧要,要紧的是要予楚喜欢才行。他二人十指相扣,看起来倒是十分恩爱。 二人给玄莫奉茶,玄莫接下,命长英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长英取出一个长盒子,轻轻打开,摆在王之泓面前,王之泓正要跪下谢恩,玄莫忙道:“自家孩子,莫要拘礼。快看看喜欢吗?” 予楚也凑了过来,在王之泓之前取出了那件礼物,却是一件金丝软甲,玄莫道:“这软甲是我的旧物,你母皇当年赐给我的,曾几次护我平安,我便把它赠给你。” 这软甲虽非全新,做工却极其精妙,当真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又是玄莫心爱之物,对王之泓的疼爱虽只是爱屋及乌,但却也让王之泓感动。 予楚怕王之泓太过拘束,忙道:“父君把这样好的东西给了他,儿臣都羡慕了,不知道给儿臣什么好东西,若是不如这个,儿臣可是不依。” 玄莫拍拍她的脑袋,“都已经成婚的人了,还在父君面前撒娇。你若是喜欢这个,便早日和之泓给父君生下皇孙女,把这个传给她便是,总离不开你的府里。” 玄莫一番话,让殿中宫人都跟着笑了起来,王之泓嘴角微翘,倒是让人忽略了他之前冷面将军的称号。 二人回了公主府,白日里天气还是有些热,予楚沐浴一番便躺在内室的榻上不想动弹,王之泓军中无甚要务,姬妏又给了二人十日的假,他便陪着予楚在房中待着。 只是没过一会儿予楚便有些闷了,想听人弹奏一曲,可王之泓不精琴艺,自己又懒得动,她便又起了旁的心思,从枕下拿出那春宫册,想看王之泓一本正经的羞囧模样。 她随意翻了几页,王之泓的视线状似不经意的落在她手上,予楚道:“这画册不愧是宫中的秘册,倒是精良的很。昨夜见王君临阵读兵法,不知道记住几个阵法啊?” 王之泓眼神幽暗,“排兵布阵者,以实练为先。你当真想知道?”便又欲把她拉入怀中,仔细盘问。 予楚将册子丢在他怀里,躲了过去,“不可白日宣……哈哈哈哈哈” 房中笑声不绝于耳,公主府里倒是难得有此番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新文求收藏,爱你们 第88章 醋意横生 二人成婚数日,无人打扰,但王之泓毕竟一向自律惯了,纵然有软玉温香在怀,天色刚亮便要起床习武,往常予楚睡意正浓,等他回来沐浴过后又躺在她身侧都没能察觉。 今日醒的早,予楚瞧见榻旁无人,微微一愣,唤了心英进来,“王君呢?” 心英道:“王君去了校场,公主不知,王君每日都早起习武,今日也是如此。” 予楚自嘲一笑,“他倒还真是不耽于情爱之人。罢了,本宫去看看。” 予楚梳洗一番,长发轻挽成髻,以两根玉簪固定,着了一身雨过天青软烟罗长裙,行动处长长的披帛左右飘摆。 她刚走到校场,便看到王之泓正舞着剑,他身量极长,自幼习武,又在军中打磨,剑势凌厉,没有多余花式。 予楚驻足欣赏,倒也不打扰了他,等到王之泓收了剑,才鼓起掌来,“王君一早好兴致。” 王之泓转过头来,有些讶异她竟然醒的这么早,忙走了过来,扶住她肩头,关切道:“你怎么穿的这般单薄?”如今清晨已有凉意,若是病了可怎么是好。 予楚浑不在意,仰头道:“还不是着急出来找你,本以为男儿成婚多留恋于暖衾温枕,倒是本宫魅力不足,王君与常人不同啊!” 王之泓忙道:“并非如此,你知道我一向……” 予楚佯装不解,“一向什么?王君昨夜还同本宫亲近无比,今日连人影都不见。”说着更是不听他再言,取下一旁弓箭,拉紧弓弦,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王之泓走到她身后,强劲有力的双臂环住她的身体,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弓弦拉满,力度之强,直接将靶心射落。 弓身微震,这一箭本是力度十足,却被他的臂力化去,未曾伤着她。 予楚却突然道,“这靶子也被你弄坏了,不玩了。” 心英知晓这是公主故意的,校场中还有那么多完好的箭靶,即便没了,也能让下人立刻换好。怕一会儿二人还有亲密之举,忙吩咐身后的侍从一起退下。 王之泓从来不会哄人,眼下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将人拦腰抱住,闷闷道:“你若是有气,发出来便是,莫要憋坏自己。” 予楚终究难以抑制笑意,侧过身来,王之泓这才知她并未生气,将她一把抱起,予楚道:“你这是去哪儿?” 王之泓一本正经道:“公主不是说我冷落了你吗,从今日起我应当好好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错则加倍补偿回来。” 公主府中人见二人亲密之状,忙低下头去,王之泓抱着予楚远离校场,兴许是脸皮厚了些,旁若无人般将她一路抱回寝楼。 另一高楼上,方才的情景被人尽收眼底,将朱窗猛然摔上,桌前男子见怪不怪地看了一眼,而后慢慢将茶盏放在桌上,“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就连那窗,你让人钉了又卸,卸了又钉,你倒是说说你累不累啊!” 说话的男子正是允珩,允珩在府中无事,便来沈西诚处小坐,可这人每日魂不守舍,“身在曹营心在汉”,允珩开始还说他几句,到最后也对他这份执着瞠目结舌。 沈西诚道:“这是最后一次,来人,把窗子钉住,本公子绝对不会再后悔!” 允珩笑道:“沈大公子,你这最后一次究竟说了多少遍了,你瞧瞧连童儿都不进门了。” 沈西诚更怒,冲门外吼道:“还不给本公子滚进来!” 童儿这才慢吞吞地进了门来,倒也不用他人帮忙,他自己便提着铁锤与铁钉进来,“是啊公子,您确定是最后一次?” 沈西诚拿起手旁茶盏一扬手,童儿连忙低头躲闪,再不敢多言,“砰砰砰”几声,那能尽览隔壁公主府一草一木的窗子又被钉住了。 童儿道:“公子,上次管家带人来看就说了,若是再拆了钉,可就要连整个窗都要换了。”心里发牢骚道:上次让钉上,结果还没坚持一个时辰,又让把窗户打开。 沈西诚双目一瞪,“难道你公子来了长安城便如此拮据了,连一个窗子都换不起?” 允珩看他们主仆斗嘴,倒是不亦乐乎,不过仍旧好心劝道:“你既然来了长安城,平日里也可以出去走走,长安城夜市也是很不错的,与洛阳相比又很是不同,免得你在这里闷出病来。 不过,你可千万莫要像在洛阳时那般横行无忌,洛阳城大大小小的官都识得你,即便有些出格之事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里是天子脚下,长安城里的官员可不吃这套,尤其是王之泓夜间常常巡查,若是犯了错栽在他手里,他这人可没那么容易相与。” 沈西诚冷哼一声,“我怎么会犯在他的手里!对了,我想找一人教授我武艺。” 允珩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要习武?” 沈西诚不服道:“小看我啊?” 允珩瞅了窗子一眼,想起些什么,一挥折扇,问道:“你该不会是被今日校场里他二人的亲密刺激到了吧?” 沈西诚闻言转过头去,便是默认了这个原因。男子舞剑,女子在一旁观赏,脸上神情虽看不清,却也知道肯定是赞誉有加。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被她夸过什么,难道自己当真没有什么入得她眼的长处? 允珩火上浇油道:“他二人已经是夫妻,比这更亲近的事也不是没有,你又何必拿练武来折磨自己。” 沈西诚脸色一青,“本公子习武又不是同王之泓那厮争个高低,他那人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允珩道:“好好好,一定给你找个严师,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求饶。” 十日转眼即过,王之泓在军中待的久,一向不需人服侍,即便在太傅府时身边也没有什么小侍,予楚倒是怕旁人以为他在公主府中受轻慢,特地拨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小侍到他房中。 予楚的公主府后园原本修建时,便已分了主次,园中楼阁除了予楚的寝楼,还有一处便是王君的寝楼,另外还有侧君,与一些公子居住的院子。 只不过,成婚数日,王之泓一直睡在予楚寝楼上,对自己本应居住的住所丝毫不感兴趣,倒是让管家有些为难,不敢向王之泓提起。因此同心英说了几句,心英又把这话说给予楚。 予楚倒也不怎么在意,“他眼下在这里住着便住着吧,反正府中也没有什么旁的男人。” 心英道:“若是以后其他侧君住了进来……”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吞了回去,无它,只因王之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前。 心英忙找了借口出去,即便她在公主身边再得宠,也依旧害怕这个冷面王。 予楚抬头一看,王之泓一身劲装,想必是从军营里来,道:“今日倒是回来的早。” 王之泓一向没有偷听的做派,只不过方才刚好听到那一句,现在不停在脑海中回荡,便问了出来, “其他侧君进门?嗯?” 予楚正提笔给云起写信,听他这话里带着酸意,又停下了笔,这才道:“王君的醋坛子打翻了吗,怎么酸味这么浓?” 王之泓却未答,予楚绕过几案,走了过来,王之泓的脸上写满了介意,予楚握住他的手,二人坐在桌前,“世事无常,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无法用一辈子这种承诺来回答你,我只能说,如今我身边只你一人,这公主府里也是你的家,至于什么侧君,我目前并无打算。” 王之泓轻轻把她抱紧怀里,这十日里,他体会到前二十年里从未有过的快活,越是得到越不能忍受失去,更不能容忍其他男人来分享,她虽无错,但他却不安。他知道她想登上那帝位,可那帝位之旁,与之并立的还会是他一人吗? 予楚将信写完,要心英寄了出去,她打听到云起所在,但如今走不开,只能以书信问候。 而后又吩咐心英,派人留意着秦公主府的动向,若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及时禀报。 天色已晚,王之泓却还未回来,予楚有些困了,心英帮她拆了发髻,梳理如云长发,看她打了个哈欠,劝道:“公主既然累了,要不然先歇下,若是王君回来的晚,让他在西楼歇下便是,公主一向浅眠,若是睡不好,还影响明日早朝,横竖那里已经收拾好了,又是王君本应住的地方,也不会委屈了王君。” 予楚怕王之泓多想,道:“还是给王君留门吧,想必也快回来了。” 只是予楚未等来王之泓,倒是沈冉月匆匆而来,一脸焦急,被管家带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通报一声,她就已经抢先进门,“我的公主殿下啊,不好了,你的王君把西诚关进大牢了。” 予楚有些惊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不要讨厌小沈啦,折腾完这一波。小沈需要先回乡一阵啦。 第89章 将军反击 沈西诚这几日一直流连于长安城一处茶坊,也就是予楚醉酒那处,一直待到很晚才归,若不是童儿催促得紧,必然屡次犯戒令。 而今夜却好巧不巧,恰好过了宵禁时辰,又恰好被王之泓巡查时抓住。若是平时还好,亮出嘉义侯府的名头,再塞些银钱,怎么都能通融过去。 可王之泓不是旁人,若是不拿银钱还好,拿了更是惹得他立刻发作。 沈西诚醉酒被童儿搀扶着,一时还未醒神,王之泓骑在高头大马上,轻喝一声:“带走!” 这熟悉之声入耳,沈西诚神智恢复几成,抬眼看清马上之人,口中轻斥,“姓王的,你跑到本公子面前耀武扬威,谁给你的资格?” 童儿虽知二人素有过节,但还是怕自家公子惹恼了王之泓,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有什么后账改日再算也不迟啊。不过他的这些思虑也是枉然,醉酒的沈西诚可不会顾及。 王之泓面色冷然,“沈公子,本官奉命行事,若是再胡搅蛮缠,休怪本官依法处置。” 沈西诚从不受人威胁,听了这话梗着脖子道:“我看你能把我怎样!” 王之泓侧眸扫了一眼,手下立刻上前欲将沈西诚拿下,沈西诚一把推开童儿,一脚踢向那人,这十几日沈西诚倒是一直有好好习武,但那几下到了禁卫手中便成了花架子,即便踢在身上不痛不痒,略一转身躲过去,回头便把沈西诚制住。 童儿哪曾见过这种场面,他自小便服侍沈西诚,沈西诚被宠着长大,脸上从来都是矜傲之色,更不曾受任何皮肉之苦。 童儿急道:“王将军,您手下留情啊,若是要抓人回去便抓小的好了,我家公子喝醉了,如今说的做的都不作数的。” 沈西诚道:“别向他求饶,他早就想对付我了,今日也就是找到把柄而已。” 王之泓无视他的话,调转马头,其余人押着沈西诚离去,一路上只听沈西诚不断咒骂。 童儿六神无主,心内担忧不已,想到沈冉月的府邸就在近处不远,便直接带着车夫去了那里,将大门敲响,事急从权,不顾礼仪,直接让人带着去府中,将前因后果告知了沈冉月。 沈冉月听闻此事十分震惊,可这触犯禁令是不争的事实,平日里她同王之泓又没有什么交集,即便她前去,万一王之泓不卖她面子,事情也无法解决。 倒是童儿提醒,“不如让四公主做个人情,把公子救出来。” 沈冉月听了眼神一亮,而后又有些为难,“可西诚的身份毕竟有些特殊,若是我找四公主,四公主或许会帮忙,可这样一来,岂不是给她和王之泓二人之间增添嫌隙。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童儿只差立刻跪下,“可是我家公子现在人在大牢,万一王之泓给他用刑,公报私仇可怎么好?” 沈冉月原地徘徊,她为人太过中正,这种事若是做了总觉有愧,听童儿所言,略有不快,“这个必定不会,王将军并非这种人。” 童儿愁苦道:“这男人遇见情敌,哪儿还顾得上这些。更何况,即便王将军不会,可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公子的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如今又喝多了酒,控制不住自己,恐怕会先挑起事端来。”他就只差说一句,沈西诚恐怕会上赶着讨打,毕竟是骂了王之泓一路的。 沈冉月叹气一声,“罢了罢了,今日我便做个恶人吧。” 不过有一事童儿倒是猜对了,也不愧是对沈西诚了解的深,沈西诚被一路拉扯着进了大牢,王之泓站在牢门口,对牢中官员道:“他便在这里待一晚,何时想清了自己所犯之罪,让他写一份文书,再由家人领回!” 说着便转身要走,沈西诚在身后骂道:“本公子才不要留在这,什么肮脏污秽之地!”斥责牢头一声,“还在这里拦着门做什么,还不给本公子让开!” 那牢头仔细打量他,虽不认得这人,但瞧他相貌非凡,一身朱色衣衫布料华丽无比,难道是哪个大家公子?这犹豫间,他人便被沈西诚一把掀开,让开了路。 沈西诚从王之泓身边走过,直接无视他,鼻孔里哼一声,大步走在前面,王之泓双拳握紧,沈西诚只听身后一阵疾行,刚要回头,便被王之泓按住肩头,他往前一挣,衣衫在来的路上便有些松散,大力之下,衣领竟被王之泓拽下,左肩处裸露在外,而那处竟有个刺青十分扎眼,刺的还是个“楚”字。 当日在洛阳,沈西诚便是打算在彼此肩头皆刺上对方名字来做重作定情信物,只不过那时他并不知晓予楚真名,待予楚回了长安城,他便找来当初那人,为他在肩头也刺上。 成婚当日在予楚肩头看到的“沈”字,与此刻沈西诚肩头的“楚”字,在王之泓眼中来回闪现,他当日若有杀沈西诚之心,如今只能更甚,怒火中烧,一拳将沈西诚打倒在地。 牢中官员何曾见过王之泓如此失态之时,也不敢上前去拦,只在一旁看他拳头直直落在那人身上,没过多久底下那人便吐了血,王之泓这才停手。 沈西诚呛咳一声,看到王之泓往常的冰块脸完全被怒容取代,想到他突然发怒的原因,撑起身子,侧首看了眼自己肩下,痴痴笑了起来,“姓王的,你现在是不是气的要死,你越气我越高兴,你打啊,接着打,若是求饶一声,本公子就不姓沈!” 王之泓冷冷道:“好!”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贴在他肩上。 沈西诚也毫不畏惧,反而不断挑衅道:“怎么,想用匕首刺死我,还是把那楚字刺花了?” 王之泓眼神凌厉,刀锋一般刮在他身上,“你便不该觊觎不属于你的人!” 沈西诚听了却大笑,“哈哈哈,王之泓你真是太自视甚高了。”笑了几声又牵动了伤处,咳个不停,还逞强道:“你若是划花这一处,我便……刺在别的地方,你有本事把我千刀万剐!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你也死了这条心吧!我在一日,便不让你好过!” 王之泓盛怒之下,举起刀刃,只听不远处有人匆匆而来,见此情景,忙道:“住手!” 这声音熟悉,两人身子皆一颤,王之泓手上动作停住,抬头看向予楚,沈西诚却突然没了方才的蛮横斗狠,他被王之泓暴打一顿,早已鼻青脸肿,摸了一把鼻子,温热的血液又流下,他连忙举起袖中挡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予楚看见他此刻的狼狈。 予楚身后的沈冉月与童儿急忙赶过来,瞧见眼前之景,也惊呼出声,童儿扑过去,沈西诚躲闪之间,脸上的“盛况”已经一览无余,沈冉月也只讷讷失言,“这,这……”这王之泓怎么真的动起手来? 童儿低声哭道:“公子,您的脸……” 沈西诚低声斥道:“住嘴!” 予楚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走到王之泓面前,将他手中匕首取下,对沈冉月道:“你将人带走吧!” 王之泓扬声道:“谁敢!” 予楚将匕首甩向一旁,直直钉在牢门的木板上,压抑心头怒意,“本宫说了带走便带走,还不快去!” 王之泓牙关咬紧,不发一言,身后的牢中官员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成了几位贵人的出气筒。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第90章 至亲至疏 “公子!”童儿惊呼一声,只见沈西诚咳出一口鲜血,而后身子颤巍巍要倒下,童儿连忙扶住,沈西诚歪倒在童儿肩上。 沈冉月脸色一白,她方才看到沈西诚的脸,本以为他也就是皮外伤,可眼下竟然吐了血,伤势竟然不轻,她转身冲着王之泓道:“王将军,即便西诚违犯禁令,但国有国法,哪有您对他动用私刑的道理!”而后又向予楚略一拱手,“公主,请恕冉月无礼了。若是西诚……有个好歹,沈氏绝不会善罢甘休。” 听闻沈西诚吐血,予楚心中也是一紧,可她看了身旁依旧一言不发的王之泓,她知晓王之泓的性子,平日里最沉稳不过,若是没有一些事刺激到他,恐怕不会做出如此失态之举。 予楚对沈冉月道:“先治他的伤要紧,让他先坐本宫的马车回去,本宫再派府中医官前去。若是他的伤势有个闪失,本宫自会给个交代。” 予楚既然这样安排,沈冉月也不能再说什么。 等几人离去,予楚这才对看守大牢的官员道:“今日之事不可传扬出去,你等只当从未见过,若是本宫从别人口中听到只言片语”说着眼神转厉,“你们该知道是何下场!” 几人闻言打个寒颤,低下头不敢说话,听到脚步声响起,抬头间只见四公主牵着王之泓的手离去。摸了摸额,已是一头冷汗。四公主如今得势,万一将来是继承大统的人,谁敢轻易得罪了她。 自从大牢里回来,王之泓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予楚索性也不再问,而后去了沈西诚府上一趟,也没进内室,只问了医官没有性命之忧,心头便放下一块石头。 这两日她如期上朝,每日派人送了补品到隔壁府上,王之泓见了也不过问。予楚自嘲一笑,她顾念着王之泓的感受,不去看望那人,可王之泓到底领会她几分情。 予楚从来不会讨好旁人,即便是自己的王君。 王之泓前阵子心情大好,对人也和颜悦色,军营里的将士本还有些暗喜王大将军大婚之后转了性子,谁知好景不长,这几日又恢复了冰块脸,亲自查看练兵。 午时,王之泓坐于帐中休憩,却听帐外传来一阵低泣声,他刚走了出去,一士兵匆忙掩面离开,他招来近身下属刑刚询问。 刑刚怕王之泓发怒苛责于那男子,便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那人叫魏五,去年新入的兵营,前些日子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婚,谁知不过一月,他妻主便与他和离,听闻是夫妻二人婚后不和,他妻主又是个有主意的,便自作主张了结了这场婚事。和离后虽给了他丰厚一笔钱,但魏五却是对他那妻主念念不忘。这才魂不守舍,倒也是个可怜人!” 王之泓低声重复那句, “婚后不和?” 刑刚道:“是啊,这男女之间啊便是如此,至亲至疏,好的时候蜜里调油,若是一旦生分了可就很难挽留。且不说他们这婚前并不相识的,即便婚前两情相悦,夫妻之间磕磕绊绊也是常有的事,这个时候若是被旁人钻了空子,或是实在不睦,也难以长久。” 刑刚正说着,王之泓眉头一皱,紧接着便扯过一旁拴着的马的缰绳,刑刚忙道:“将军,将军您这是去哪儿……” 回应他的只有远去的马蹄声与扬起的飞尘。 心英正在书房中收整东西,王之泓推门而入,见到她时脸上明显浮现失望之色,心英低下头躬身道:“王君安。” 王之泓敛去方才焦急之色,问道:“公主呢?” 心英被他这么一问,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公主她,去看望沈公子了。” 王之泓脸色一僵,心英连忙退了出去,生怕自己被牵连。 予楚去了沈西诚府上,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吃了闭门羹。 这两日沈西诚内伤好了很多,只不过脸上的伤恐怕还有些时日才能恢复。童儿将公主府送来的东西都摆到他眼前,以为这样他便能心情好些,可他要的是那人的亲自关怀,而不是这些东西。 可童儿不解的是,这些东西公子虽然不用,但若是哪一日送的晚了,他还会催问几遍,一时间童儿也不知道他究竟心里在想些什么。 听闻管家来报,说四公主来了,童儿心中大喜,这下子公子总该高兴了。连忙去沈西诚卧房中,告诉他这个消息。 沈西诚听闻,脸色如阴云初霁,挣扎着欲要起身,不料却牵扯到身上的伤痛,沈西诚突然想到什么,摸向自己的脸,又有些自暴自弃道:“不见了,让她走吧。就说本公子……心情不好……” 童儿哪想到竟里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犹豫道:“这……” 沈西诚将锦被一拉,蒙在脸上,声音瓮瓮道:“还不快去!” 大堂里,予楚正喝着茶,童儿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公主,我家公子说,他……他身体不适,改日再见您。” 予楚像是并不意外,将茶盅一放,童儿以为她这便要离开了,还有些欣喜,自己一路上想了各种理由,免得自家公子一下子把人惹恼了,再也不来了。 予楚站起身,却道:“带路!” 童儿一愣,“啊?” 不由他说,予楚已经走在前面,竟是向内院而去。 童儿走在前边,一边心里开始嘀咕,怎么办怎么办,公子不让公主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可我又不能拦着,完了,到时候公主看到公子的脸万一嫌弃,公子一怒之下肯定会打死我泄愤。 想着想着,沈西诚的卧房便已近在眼前,童儿哪敢进去,给公主把门打开,作出请的姿势,等人进去了,他等在门外,心想这次死定了。 而那边,沈西诚听着脚步声,以为是童儿回来了,头也不转,声音闷闷道:“她走了?”见童儿不答,便以为是默认了,有些气恼,“这个女人,让她走便走,果然狠心!” 他发泄一通,又问:“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走的时候是干脆利落,还是生气了?” 他一连问了几句,“童儿”都没有回答,他觉查出不对,转头看向纱帐外,那人身影玲珑正站在那里,略带无奈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又何必让人来说不肯见,沈西诚你无聊不无聊?” 沈西诚语噎,“我……”他正要说什么,帐外纤纤玉指已经挑动纱幔,他连忙又拉起锦被。 予楚看了觉得委实可笑,坐在床前,隔着被子戳他一记,“沈西诚,你是三岁孩童吗?还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沈西诚只把被子捂得更紧,“你就在帐子外面,别进来。” 予楚看了一眼纱帐,站起身来,“你该不会是把自己当做李夫人了吧?”随即从善如流,走了出去。“你好好休养,看你无碍,本宫便也放心了。” 沈西诚将锦被一把掀开,赤脚追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予楚欲回头,沈西诚将下巴搁在她肩窝,“别看,我可不想用这张脸来见你。” 沈西诚说起情话来,“你今日来看我,可是心疼我了?” 予楚见他故态复萌,故意冷了脸,“沈公子想多了吧,本宫只是来替王君看望你。” 沈西诚搂着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别跟我提那个姓王的!” “你到底怎么惹了他?” 沈西诚一愣,“他没说吗?” 予楚看着前方,淡淡道:“你以为旁人同你一样,问一分说十分吗?” 沈西诚只有将怀里的人抱住时,才会有不在梦中的真实感,“你总是冲着我发脾气,何曾见你这般凶过那个姓王的。我要回洛阳了,祖母已经催了又催,洛阳事多我不得不走,但这辈子我可是就同你缠着了。” 若是问沈西诚对予楚的感情因何而起,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人都鲜少对他和颜悦色,只不过,任是无情也动人。 “你的脸……可好些了?”予楚问道。 沈西诚最在意的便是这个,只不过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嘴硬,“你放心,本公子就算破了相,也比你见过的那些庸脂俗粉英俊潇洒一千倍。” 从沈西诚府上回来已晚,心英在她身边提醒一句,说王之泓今日回来的早,在卧房里坐了半晌了。 予楚独自用了晚膳,去暖玉池沐浴完才回了卧房,王之泓已经坐在榻上了,手里捧着一本兵书,久久不曾翻动一页。 予楚脱了外衫,只着寝衣,躺在榻上,背对着王之泓道:“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王之泓将兵书放在枕畔,平躺在她身旁,过了许久,久到他以为身旁的人已经睡着,这才轻轻靠了过来,手臂虚虚地搂在她腰上。 予楚却突然侧过身来,眼中毫无睡意,与他四目相对。 第91章 情爱难解 予楚的声音很轻,轻地像梦呓一般, “你在做什么?” 本以为王之泓会如梦初醒一般,将胳膊收了回去,可他却将手臂收紧,在予楚耳畔道:“这几日是我错了,不该同你冷着。” 予楚听了却十分平静,“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的妻子,我也以为你一开始便清楚这件事。旁人给我十分好处,我兴许只领五分情意。若是你对我渴求的是全心全意的爱,也许我很难给你想要的。我早就不清楚怎么去爱一个人了。可你既已是我的王君,王君的体面,夫妻的和乐我都会尽力去做。” 王之泓突然有些心疼,是啊,从一开始认识的她便是如此,那些也只是过去,也曾同自己解释过,自己何苦再三逼她,逼她与那人断绝一切来往,“你不必多说。” 予楚轻轻嗯了一声,王之泓望着她的眼,突然动了,吻在她的唇上,不断加深着,似乎并非浅尝辄止,予楚微微张嘴,他的舌头便攻城略地般与她纠缠在一起,手上也开始不老实起来,轻轻扯开了她的衣带。 予楚却突然推开了他,王之泓的眼神里有些迷惘,予楚倏地一笑,在他的注视中,将衣衫轻轻揭落,甩在地上,俯身相就。 王之泓任由她给自己除去衣衫,身体交缠的瞬间,二人喘息出声,又被吞没在缠绵的亲吻中。 —————————— 云雨初歇,予楚的头枕在王之泓的胸膛上,那人以指为梳,在她长发上流连,予楚的手摸到他小腹上的一处伤疤,“这是何时受的伤?” 王之泓左手覆上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十五岁那年跟随高纬大将军出征时的小伤。” 这样一道伤疤,却说是小伤,予楚仰头看他,“以后不可伤了自己,你已经是我的王君,你的身体也归属于我。” 王之泓听了心内一暖,她的心里始终是有自己的,喉间嗯了一声,又想到白日之事,思量一圈,还是问了出来,“沈……你今日去他府上,他可好些了。” 予楚可听不出他话里有对沈西诚的关心之意,“你若是想知道,何不自己去看。若是晚了,他便要回洛阳了!” 王之泓一怔,“他会走?”手上不直觉地摩挲着她肩上那处刺青。 予楚欺身过去,“要不然,本宫把他接到府上仔细疗伤?” 听出她话里的调侃,又听闻了一个好消息,王之泓心情大好,翻身将她困住,吻重又落下。层层帷幔深处,风月无边。 沈西诚走了的消息,还是予楚从沈冉月那里听来的,不然她又能如何,十里相送不成?据说那人还将允珩为他找的习武师傅带走了。也因着沈西诚的离去,她和王之泓的关系更加亲近。 自从前几日予楚带王之泓入宫给玄莫请安,玄莫提了一句,皇室子嗣不丰,希望二人早日开花结果。晚间王之泓便常常以此痴缠,予楚佯怒,要他回西楼去住。夫妻二人每日相处,渐渐多了许多默契。 没过几日,予越从历山书院归来,予楚在府上单独为她接风洗尘,没有旁人,说话便也少了些顾忌。 予楚道:“还以为你这次回来定然怨声载道,不过看你这脸色,兴许在历山书院的日子倒是别有意趣啊!” 予越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四姐你。” 予楚轻笑,“究竟是什么好事,让你这么开心,我看你快要乐不思蜀了吧!” 予越的神情突然郑重起来,“四姐,我有一事想求您!” 予楚拿起酒杯,在唇上浅酌,想听她究竟要说什么,“说吧。” 予越有些小心翼翼道: “我看上了一个男子,想迎他进府。” 予楚微微一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去了历山还不忘拈花惹草,是哪家公子啊?” 予越说起那人时,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是皇商宋家的长子,宋明夕。” 予楚在脑海中回想,竟不记得对宋家的印象,不过皇商之子,出身不高不低,“是嫡子?” 予越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 予楚便已经知晓那人身世大概了,不过倒也不打紧, “既然那么喜欢,同母皇请个旨,接进府里来便是。” 予楚说的简单,实则是娶侧君之礼本就比正王君少了许多。只是未曾想到,予越突然站起,“可我并非是要他做侧君。” 予楚听懂她的话,脸色微变,“姬予越,你要清楚你的身份,即便是再喜欢,他的身份也只能做个侧君,你若是硬要把他放在正君的位置上,岂不让人笑话!” “可四姐,我是真心喜欢他,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奉上,可侧君之位岂不是辱没了我对他的感情。我与四姐你不同,我并无争储位之心,只想身边有一挚爱之人陪伴。” 予越自小便在贵君玄莫膝畔长大,予楚对她也一向疼爱,只是在这件事上,又岂能放任她遂自己喜好而为。予楚只能道:“你如今年幼,难免以感情为先,若是不急,你大可等上几年,等你再长几岁,就会知道,情爱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今朝的海誓山盟,到了他日便会弃如敝履。 当然,若是真心喜欢,你大可让他进府做侧君,在你的府里,只要维持住正君颜面,还不是由你说了算,他能得到的不会比正君少。” 予越生父无人知晓,关于此事宫中已是禁忌,她无父族相助,更为难办,“四姐,你帮帮我,不然,我去求求贵君,或者请世家的宗族认他做义子。” 予楚看她有些难过的脸庞,不忍将话说重,“这不也不急于一时吗?等等看吧,兴许哪一日母皇加恩宋家。” 她的宽慰,予越听了都不信,闷闷喝酒,“为何我会是公主,这公主身份现如今对我只是累赘。若我只是长安城普通的贵女,哪里还会有这般烦恼!” 予楚听她这话,轻斥道:“你这话可不能胡说出去,能生为公主,是上天注定的,身为皇族,更应以此为荣耀,享受了别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便也要受着这份荣华背后的束缚,人本就不是生而便能随心所欲的!” 予越越喝越多,朦胧着双眼,“四姐,我真羡慕你,你的王君恰巧是你喜欢的人,王氏一族的地位真好,若我喜欢的人有这样的出身,我现在哪还有什么烦恼。不对,你还有个沈公子,现在想来,那沈公子也是可怜人啊,若是你像我这般喜欢他,你会不会也愿意付出一切让他做你的王君。我知道,四姐你总是有办法的!” 予楚不愿在人前提起她同沈西诚的恩怨,“你醉了,我找人扶你回去!” “我走,送我去宋府,我要去找他!大不了,这公主我不做了……我们私奔……”予越说完便歪倒在桌上。 而那私奔二字,又触动了予楚心中隐痛,曾几何时,也有一人,要带她放弃一切,与她私奔呢。 第92章 旧时相识 因着予越的哀求,予楚不忍心,便进宫去见贵君玄莫,将此事讲给他听,玄莫听了也觉得难办,道:“若予越不是公主,怎么都好办。宋家那孩子出身不高,又偏偏还是庶出,恐怕你母皇不会同意的。” 予楚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玄莫却有个提议,“若是去请王太傅认下宋家那孩子为义子,或许可行。王家家门显赫,以王太傅义子身份做公主王君,倒也不算太低。” 予楚有些哭笑不得,玄莫久居深宫,宫外的有些事并不清楚,不免解释道:“父君有所不知,王夫人早年落难时蒙宋家家主也就是宋公子的母亲相救,自此交好,后来王家最小的公子出生后,两家许下娃娃亲,这宋家长女宋今朝与那王之朗是有婚约的,所以若是让王太傅认义子,便是乱了关系。” 玄莫不知还有这一层,回忆一番,依稀记得傅贞当年未嫁王政非之前同一人私奔,后来的确是有落难之事,还同那人生下长子,后来王政非同傅贞成婚被王政非认做自己儿子取名王之泰,只不过嫡子的身份还是属于行二的王之泓。 此事予楚也没有办法,只能随她去。次日早朝时,姬妏提起骊山狩猎之事,大周向来有此传统,只不过予楚还没有回到公主府上,便又听闻一事,皇帝降旨让三公主予燕一同前往。 予楚听闻这个消息,沉默半晌,这便是解了予燕府上的禁令,才过了几个月而已。果然,德君父女不是这么容易扳倒的。 予楚与王之泓一道回府,看她心情不快,便跟着她进了回了书房,心英沏了茶端进来,看了予楚一眼,问道:“公主有何心事?” 心英跟了予楚那么多年,说是她的心腹也不为过,平日里朝中的事也常常向心英提起。于是予楚直接当着她面道:“母皇放了予燕出来,还要她一同去参加骊山狩猎。” 王之泓道:“皇上是要重新器重三公主?” 予楚摇了摇头,“也许不止如此,母皇当初对她的责罚,看上去严厉,实则是堵悠悠之口,不到几个月便放了出来。但也不全是因为心疼她,骊山狩猎,其余公主都去,若是留下她一人,被有意谋反者串通了,岂不是威胁江山社稷。所以,帝王之心难测,看似无情实则有情,看似有情,却又步步为营。” 心英突然想到什么, “可三公主既然出来了,以她的脾气定会挟嫌报复,公主,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予楚笑了,“我那三姐,在府里闭门思过那么久,现在出来了想必不会这么莽撞的直接找我的麻烦。” 王之泓却道:“按兵不动,攻其不备的回击,不是更让人无从提防吗?” 予楚对他能说中自己心思很是欣慰,微微点头道:“所以,这个时候,就要祸水东引了。” 心英道:“难道公主是想让三公主知道她那个心腹是如何受二公主驱使,从而背叛她的?” “予燕生性多疑,若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消息,即便她信了,也会对我多加提防。”予楚淡淡道,“且等着吧,我们什么都不做,自然会有人等不了的,盯着点大公主那里,有什么消息随时禀报。” 心英点点头,怕打搅他二人,刚想退出去。恰巧这时管家来报,说是王太傅府上的三小姐前来看望王君。 予楚听闻王之瑶来了,同王之泓笑道:“府上的事物王君还没有仔细操持过,今日既然之瑶来了,设宴的事要不要试试,看看究竟是指挥千军万马难还是操持这公主府更难?” 王之泓知道她是有意要摆正自己王君的位置,便也应下了。 王之瑶今日来倒也确实是被傅贞谴来的,傅贞除了准备了些礼物之外,还要她看看二人是不是真的恩爱。 予楚同王之瑶自小便相识,说起话来倒也没什么拘束,问了问她近来身体,王之瑶温声细语回答说好些了。 王之泓不在,予楚打趣了一句,“听闻你的婚事也快近了,若不是你那哥哥排在你前面,恐怕你也不至于等那么久。” 王之瑶笑道:“看着公主和二哥夫妻和乐,之瑶已经很开心了,自己的婚事当然要为二哥的让路。” 予楚笑了笑,“我和你二哥相识的晚,若是早些,说不定也不会耽搁你的婚事。” 王之瑶却道:“哪里相识的晚,我二哥十几岁时在宫中还抱过公主呢,那时公主八岁,不过我与公主同龄,公主怎么竟忘了?” 予楚一怔,她与王之泓相识确实是在成年后啊,若是在宫中见到宫外来的少年,她不可能不记得。 直到晚上,予楚才得空与王之泓独处,予楚枕在王之泓腿上,想起白日里王之瑶的话,还是好奇,“之瑶说你十几岁时在宫中抱过我,我怎么不记得有此事?” 王之泓也愣住,却被她这一问,将记忆里的往事重新翻起。 那年春日王之泓十二岁,却比同龄男儿皆沉稳许多,妹妹之瑶常常同谢家的小女儿一起进宫陪皇帝最宠爱的四公主玩耍。 长廊里,傅贞亲自给女儿整理好衣衫,又抚了抚她的头发,嘱咐道:“今日就你一个人进宫,在宫里别乱跑,听嬷嬷们的话。” 幼年的王之瑶轻轻点头,小声道:“女儿知道了。” 许是察觉到长廊尽头站着的人,傅贞转头去看,少年的王之泓站在那里却不过来,傅贞笑了笑,冲他招手,王之泓这才走过去,傅贞拍了拍他肩膀,“谢家那孩子今日病了,不如你陪妹妹去。” 王之泓鲜少违抗父母之命,沉默地点点头,到了那小公主的寝宫外,便有嬷嬷来领着妹妹进去,王之瑶回头看他,他轻声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他站在寝宫门旁,一处树荫下,听着里边的孩童吵闹声,而后几人又从寝宫里到了院中,一身紫色宫装的女孩跑在前面,额前碎发分散开,眉眼精致,天真烂漫,笑的开怀,宫人们跟在她身后道:“公主殿下,您跑慢点,仔细摔着。” 原来她就是那个最受宠爱的四公主,四公主果然停下了步子,拉着王之瑶的手,声音娇俏,“我们还是玩上次那个,不过这次你们谁都不许阻拦,本公主要做抓人的那个。” 说着她便从宫人手中夺过白色丝带,蒙住自己双眼,口中不住兴奋道:“你们快点藏起来,没被我抓到的我赏她金叶子。” 王之瑶也和其他人一样轻跑起来,只是她身子娇弱,还是被四公主一把抱住,拉下眼上的丝带,似乎对自己旗开得胜很是满意,咯咯笑了起来。 她这厢玩的不亦乐乎,一些年长些的宫人也大多知道分寸,故意被她捉住,有个略年幼的宫人躲在了花丛处,她这边听到响动,便往那边摸去,却不曾注意脚下石阶,一不小心摔在地上,手心处被沙石磨破,流出血来,膝盖也摔到了。 公主受伤,宫人看护不利乃是大罪,说不定小命难保,一些宫人乱作一团,王之瑶站在那边不知所措,慌乱间瞧见兄长正站在门外树荫下,忙喊一声:“二哥……” 王之泓这才入了门来,对那些宫人吩咐道:“快去请医官来。”而后俯下身去将她拦腰抱起。 宫人虽不识得这位小公子,但见他行事沉稳,一身衣衫也是贵重之极,便听他命令,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请太医。 王之泓看着其余宫人道:“我将公主抱到内室,劳烦带路!” 宫人连忙引路,王之泓抱着八岁的小人儿步子却稳健有力,他低头看向怀中人,未曾娇弱地嚎啕大哭,只是眉头皱起,似在极力隐忍,白色丝带覆在眼上,虽是看不清她的眼神,却仍知定然痛极,眼泪慢慢地从丝带下滑落在脸颊上,手也抬起紧紧攀附住他的脖子,王之泓心头一紧,这个小公主竟比家中弟妹还要懂事许多,不觉生出一丝恻隐之情。 待将她放在内室榻上,刚想离开,却被她抓住了手,他回头看她,她蹙着眉,嗫嚅无声,口型却像是在呼痛,这时太医进了殿来,王之泓只能挣脱她的手,退到门外。 回了府中,深夜却怎么也不能安枕,脑中总是回想起她那稚嫩又隐忍的脸,只是这样的事总归一件偶然。 他从此几月再未曾进宫,倒是之瑶依旧陪侍,有几次还说给他听,说是四公主的伤并未留下什么疤痕,她的父君还免去了那些宫人的死罪。又说起她们最近玩耍的游戏,几人在赤芍园中扑蝴蝶,蹴鞠,可最近公主开始觉得无趣,要她们想些新的乐子。 他也不知怎的,回到自己房中,做了一个蝴蝶纸鸢给了之瑶,之瑶回来后说,那四公主得了这个甚是欢喜,还说想像纸鸢一样可以飞出宫外。 他听闻之后,却又有些怅然,而后边关战事吃紧,他跟随大将军高纬前去历练,一去便是几年才归,宫中上元节设宴,他随父亲一同前去,远远再见她时却险些认不出,原来时光已翩然而逝,她已长得倾国倾城,明艳动人。 兴许是太过于专注于那人,将她的每个眼神都收入眼中,随着她视线望去,却见她一直看向的是谢家长子谢昭,纵是他对情爱陌生,也看得出这二人眉目的情意。 那二人先后离席而去,他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竟同父亲说有些不适,想先回去。出了宫来,跟随那二人身影,却见她二人站在桥上亭**赏漫天烟火,他站在桥下,望着那二人依依靠近的身影,交颈相吻,心头有些莫名之感,仿佛如今置身的不是这盛世烟火之下,而是边境严寒之处。 只是王之泓向她说起时隐去了后面的那段,予楚听闻他所讲,不由得一笑,“怪不得我不曾记得,原来那时我眼上蒙了白纱,如此说来,你我二人的缘分原来定的这么早。” 听她这般说,王之泓方才心头涌起的黯然慢慢消退,将她拥入怀中,是啊,他二人相遇不晚,即便被那人偷取过这颗心,见识过她情窦初开时,而最后的人仍旧是他不是吗,又何苦黯然伤神呢。 第93章 骊山行宫 又一日晚间二人安寝时,予楚想起骊山狩猎一事,似乎王之泓也要一并前去,护卫皇室平安。 王之泓揽着怀中人道:“确有此事,皇上已经交代过了。” 予楚道:“近日不知怎的,朝中人似乎仍觉得予燕有机会成为皇储,虽傅家并未表态,但毕竟是她的靠山,比起其他公主,胜算还是大些。” 以往予楚甚少同他谈及朝中事,如今向他诉来,他竟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喜的是她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忧的是在这些话的背后是一个城府深沉的姬予楚。 王之泓只能问,“那你意下如何?” 予楚沉默片刻,只道:“既然大家都揣测不止,本宫何不顺水推舟,帮她们一了心愿。以母皇的性子,若是有意恢复予燕的公主仪制,任是朝臣阻拦也丝毫不改其意。反之亦然。” 王之泓落在她腰上的手一紧, “可若是你的人去上书,落在别人眼中未免别有用心。皇上必然也会忌惮于你。” 予楚闻之一笑,素手抚着他的眉骨,而后在他额间轻弹一记,“王君武能安/邦,但对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却还是少了些心思。 这种事又何须我的人动手,予燕被禁足这么久,原本依附于她的人早就各怀心思,如今她又有机会重新登位,那些人比我还更想试探母皇的心意,若是赢了则重新依附,若是输了,良禽择佳木而栖。我只要让人稍加引导,便能知晓。” 不过予楚料的没错,予燕的人在朝堂上稍微表露此意,姬妏便沉默不言,那人心中一慌,立刻跪下,战战兢兢之时,只听姬妏问道:“三公主觉得她说的可对?” 予燕自从被解了禁足,行事比以往谨慎许多,却听母皇竟然要她来表态,明摆着是给自己一个威慑,暗暗在心里骂那人多事,跪下道:“儿臣有错,母皇责罚理应如此,只恐自己未能尽力思过,不敢祈求其他。” 姬妏这才道:“三公主既无此意,尔等不必再提。” 予燕脸色一白,她以为出来了她还可以争一争,却不想仍是枉然。 予楚侧眸看向予秦,却见她视线落在傅容的身上。 予燕回府大发雷霆,连骂那几人愚蠢,发泄过后,却忍不住心灰意冷,母皇那意思已是明摆着不再重用于她,说不定还会觉得她野心不改,更加厌恶于她。 傅文则在旁劝慰,反被她一手推开,指责道:“本宫如今落魄,可傅家却未受半点儿影响,你比本宫好得很啊,哪日和离了,可以让你的母亲再给你指一门荣耀的婚事!” 傅文则被她这般没头没尾的指责气的胸口闷痛,却不能发作,只能受着。 傅怀盛站在门口,沉声道: “是何事让你这般指责文儿?” 傅文则走了过去,扶了他进门,坐在椅子上,又命下人沏茶送来。 予燕忙收敛了性子,恭敬道:“孩儿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父君莫要在意。” 傅怀盛道:“你现如今便怨着你姑母,哪日等你姑母真正疏远了你,那时你便是怨也来不及了。是不是到那时,便怨我这个父君无用,怨你母皇不公了?” 予燕跪在傅怀盛身前,忙道:“儿臣怎敢责怪父君母皇?儿臣纵然要恨也只能恨自己无用罢了。” 终究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傅怀盛哪里狠得下心责骂,只能将她搀扶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母皇如今春秋鼎盛,你未必就没有机会再博一把,只不过必要改改你的性子。成大事者岂能如此意气。” 予燕让傅文则先出去,自己合上门慢慢同傅怀盛道:“父君有所不知,儿臣有今日,表面上是被老四抓住了把柄,到母皇那里告发于我。可实际上,儿臣曾经的心腹竟是予秦的人!有许多事都是儿臣听了她的怂恿才去做的,包括洛阳之事。可儿臣近日派人盯着,竟发现姑母的人私底下和予秦走得近,莫非姑母早已经放弃了儿臣,在公主中另择人选了!” 傅怀盛道:“这倒是像她能做出来的事,当年她同你大姑母傅欣一道辅佐隐太女,后又转投你母皇阵营,虽是为父劝说之功,但究其根本不过是她看得你母皇有必胜之把我,顺应局势而已。这才继续又保了傅家荣宠不衰二十年。可她怎肯甘心在你身上失手,所以寻另一个有争储位之能力的公主,倒也不出意外。” 予燕不甘道:“可儿臣是她的亲侄女啊!” 傅怀盛冷笑一声,“这世界除了亲情,不还有一种方法,能让两个人的联盟更稳固吗?” 予燕道: “父君是说姑母有意同予秦联姻?可她府上已有嫡王君。” 傅怀盛站起身,“与帝位比起来,区区一个王君的位置又算得了什么!你如今要做的乃是收敛锋芒,让她们对你放下警惕,这样方可给那些人沉重一击。” —————————— 骊山之行,皇室中仅有几位公主陪同,身边更不曾带任何亲眷,不似往年声势浩大,由王之泓带兵护卫皇室安危,朝中一应事宜交由谢检与王政非二人。 一路车马劳顿,总算到了骊山行宫。 行宫中官员为几位公主各自安排好起居,一路风尘,身子疲乏不适,予楚想到骊山的温泉,便让宫人去准备。 只是没曾想她到了那处时,予越,予秦,予齐都已在那里,同几人打个照面,她便要去另一个汤池,予秦披着寝衣笑道:“四妹这是去哪儿?不如同我们一起,记得儿时来骊山行宫,我们姐妹几人都是在一个汤池里嬉戏玩闹,一晃时间过得可真快。” 予楚听了只一笑却不答,一手轻轻抚上肩头,予越不知其中内情,被予秦说的心中一动,也出声道:“四姐今日也莫要去别处了,今日难得聚在一起。” 予齐见予楚略有犹豫,便帮声道:“予楚若是有不便,还是莫要为难了。” 予秦却一笑,眼神暧昧地在予楚身上徘徊,“莫不是有王君作伴,四妹身上有些不可言说的旖旎之景。” 予楚眼里笑着,心里却道:予秦啊予秦,你做事从来不是毫无目的,今日一步步地让我一起共浴,莫非是知道了些什么? 予楚道:“二姐莫要打趣我,我的王君忙的很,可比不得二姐府上,王君侧君满门。”说着便轻抬玉臂,任一旁宫人轻轻将身上寝衣褪下,入了池中。 予楚刚一入水,予越便坏笑着掬了一捧水朝她洒来,予楚下意识偏头躲过,身子一侧,后肩处的刺青已尽落入几人眼中。 第94章 骊山遇刺 予楚闻得几声惊呼,抬眸望去,惊讶与失望,在几人脸上闪过,只不过一瞬间显露失望的那个人是予秦。果然不出她所料,方才予秦的那番话,都只是为此刻铺垫。 予越走到予楚身边,凑近去看她后肩处的刺青,“这是牡丹花吗?” 莹白如玉的肌肤上,那花仿佛是无意间落于美人肩旁,予楚微微一笑,“并非是牡丹,是芍药。” 予秦仿佛已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状似关切道:“四妹怎么在身上刺了这芍药的图案?可莫要让母皇知道了。” 予秦的话意有所指,予齐也看了过来。 “二姐有所不知,父君当年腿疾难愈,这芍药乃是我为父君祈福所刺。”予楚三言两语将她别有用心的话推了回去。 予越一拍脑袋,道:“我也想起来了,贵君宫门外有一赤芍园,还是当初母皇命人种的。” 予齐看了予秦一眼,也道:“是啊,四妹一番孝心母皇又怎么会怪罪呢!二妹真是多虑了。” 这样一桩事仿佛又变成了十分不起眼之事,予秦若是再提便是有意针对。予楚心头冷笑,若是之前还只是怀疑,方才予秦的话便是暴露了自己,当真是好算计,她的公主府里已命心英严查了数遍,基本没有他人安插的间隙的可能,那就是说予秦的人已经把目标放在沈西诚的身上来找她的把柄。 之前沈西诚几次胡闹,惹得王之泓吃闷醋,她为二人感情长远计,那“沈”字刺青留着终觉得不妥,便命心英悄悄带了人入府,用新的刺青来覆盖这“沈”字,心英问她要刺什么图案,她一念之下说了赤芍,而后刺完又曾后悔过,那赤芍园乃是她与谢昭初见之地。却不想此时竟然帮了她。 予楚回了行宫里的住处,王之泓竟已先回来了,着了寝衣躺在榻上,予楚坐了过去,奇道:“今日不当值?” 王之泓点点头,略带疲惫道:“皇上让我先回来歇息,今夜我手下的人替我当值。” 见他立刻便要歇下,予楚突然俯身凑到他身前,一双明眸在他身上逡巡,笑道:“看你今日这么累的份上,便饶了你。” 王之泓闭眸一笑,予楚在他腰间戳他一记,他伸手握住她纤细腰肢,一覆身,她眼前便已转了天地,王之泓俯身亲吻,她又以指挡住,略抬起身,到他颈间轻嗅,“原来已经沐浴过了。” 闻言王之泓眼神更为炽热,轻扯开她的衣襟,予楚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予楚将身上寝衣褪下,一双玉臂缠住他的脖颈,帷幔层层落下,遮住缠绵旖旎。 待云收雨散,予楚懒懒靠在王之泓的怀里,他抚着那处刺青问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予楚闭着眼眸一笑,道:“我知这处刺青乃是你的心结,你虽从未主动要我做些什么,也是不忍我为此受苦。但你对我的感情,即便我只能回馈十之一二,我也要去做的。在你面前,我也从未隐藏过自己的心思,我非完人,自私,手段狠辣之处你也见识过,但只愿你我二人之间能无甚秘密,相持一生。 ” 王之泓心内一动,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发上,又看向那肩上的花纹,“我竟不知,原来你喜欢芍药。” 予楚脸上笑意一滞,“并非喜欢,随口一说便刺了这个。” “我只愿你安好便可,无需为了我,委屈你自己。” 予楚心中一暖,“你也是。” —————————— 予秦冷冷看着跪在脚下的亲信,“这次是你们弄错了,害得本宫险些在她们面前失态。等本宫回了长安,再同你们计较!” 那亲信狐疑道:“可颜大人告诉小的去查四公主与沈西诚在洛阳城中发生的事,小的查的便是……” 予秦轻喝一声,“够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她已经扭转了乾坤,多说无用。” 亲信低下头去,予秦又道:“安排好的人手如何了?” 那人抬起头信誓旦旦,“公主请放心,此事绝对不会有叉子。” 予秦轻瞥他一眼,道:“你承诺本宫的话,本宫在心里记着。不过,若是这件事再做不好,你这一生便到头了!” 次日一早,宫人便送来了今日狩猎要穿的服侍,予楚轻轻抚摸墨蓝色的披风,对宫人道:“回去禀报,就说本宫多谢母皇恩赐。” 待予楚换好衣衫前去,予齐等人已经在行宫外候着了。 予楚今日装扮敛去几分妩媚,多了些英气,予越凑了过来,“四姐,你箭术本就不错,听闻又得了楚王君的悉心教导,今日狩猎可得让着我些。” 予齐笑她,“你放心吧,有我在,你当然不至于落到最后。” 予越轻拍予齐肩膀,“多谢大姐承让。” 予燕冷漠地看着她二人亲密之举,却也一改往日性子,没再说什么。 予楚看向予秦,不知为何,她总觉今日的予秦似乎心中有事,往日里时常在她们谈话时插上几句,今日竟别样沉默。 因此等到真正狩猎之时,予楚心头多了几层戒备,对猎物也并不甚上心,只求自己不成为别人的猎物。 几名侍卫跟随着她,予楚骑在马上,看见一只麋鹿从视野中跳过,轻抬手命人不要乱动,以免惊扰了猎物,搭弓引箭,正要瞄准去射,却听一旁的灌木丛中传来响动,予楚回眸一瞥,迅速将手中弓箭掉转方向,低声示意道:“小心!”其余侍卫也将剑抽出,护在她前面。 这时灌木丛中出来几人,为首那人忙道:“公主莫要误会,卑职是王将军的下属,姓邢名刚,乃是王将军命卑职暗中保护公主。只是因悄悄行事,故而将军没有提前告知公主。” 予楚打量了他几眼,虽对他的话不辨真假,但看他确实也并不像别有用心之人,问道:“你家将军呢?” “将军一直护卫在陛下身边。”邢刚想到什么,又笑道:“将军以公主安危为重,卑职还从未看过将军有如此细致温柔之面。” 予楚轻咳几声,“本宫知晓了。” 由邢刚等人护卫着,予楚倒是放下了些戒心,几个时辰下来,猎物颇丰。 予越带人过来恰好碰见了她,只不过瞧见她一脸沮丧,予楚笑道:“你可是把结果都摆在脸上了?” 予越头疼道:“今年的猎物大概成了精。” 邢刚心直口快道:“四公主猎到不少,与我家将军的箭术不相上下啊!” 予越顺着看过去,也不禁羡慕道:“四姐你可真厉害,早些年我也是与你一道修习箭术的,看来果真是……” 予楚轻斥道:“没个正经,本来还想着送你一些,如今看来,你是不需要了。” 予越连忙求饶,“别别别,我错了。” 她们这里正热闹着,突然听闻外面一阵喧嚣,邢刚等人挡在前面,派人去查看,不到一会儿功夫便急急忙忙冲到她们马前,跪下道:“回禀公主,猎场中有刺客,听闻是针对陛下而来!” 予楚心头一震,忙道:“母皇可有受伤?” 予越也一脸焦急地看着他,“快说!” “皇上并无大碍,只是……王将军为了保护皇上,胳膊上中了一箭!” 予楚听到后半句,心又重新提起,连忙驾马出了这片林子。 予楚刚出林子,便遇到一队人马,邢刚见到来人便迎了过去,“将军可有事?” 予楚一听便知这是王之泓的部下,那人下马行礼,“两位公主,皇上已经被安全护送回行宫,属下奉王将军之命,来接两位公主过去!” 予楚挂心王之泓的伤势,问道:“将军如何了?” 那人似乎也是醒悟到予楚同王之泓的关系,便多解释了几句,“将军的伤在左臂,已经有随军医官包扎,暂无大碍,如今也已在行宫中。” 予楚这才放下心来,一行人匆匆回了行宫,来不及去问王之泓的事,连忙去姬妏处,见姬妏安然无恙地坐在殿上,这才知道这场行刺有惊无险。 予齐予秦也紧随她们之后赶了过来,倒是予燕姗姗来迟,殿中人免不了要问候一番,姬妏摆摆手道:“朕无事,不必担忧,倒是王将军受了伤。”说着又看向予楚,“王之泓不仅是我大周的将军,也是你的王君,朕准你先去照看。” 予楚拱手道:“多谢母皇,只是之泓护卫母皇安危本就是份内之事。” 予秦看了予楚一眼,道:“王将军护驾有功,应该好好封赏,只是不知那伙刺客是何来历,在骊山行刺,显然有备而来。” 予齐看着几人,有意观察,并未发声。 “那数十名刺客已死,此事朕交给……予齐去查吧。” 予齐突然被点名查案,一时愣住,待反应过来连忙领旨。众位公主中她虽年龄最长,但却不曾办过什么大的差事,一时间心头一热,心里思量着定要好好办,不让母皇失望。 予楚却总觉此事蹊跷的很,封锁甚严的骊山猎场,这些刺客是如何进来的,只是如今她也只能等着予齐查探的结果了。 第95章 谢昭探病 众公主散了,予楚也连忙回行宫住处去看王之泓,王之泓将宫人都赶了出去,躺着床上正闭目养神,予楚刚一进门,他便睁开双眼。 予楚掀了帷幔进来,见他除了脸色略苍白,神情倒是淡然自若的很,揪着的心也一放。坐在床前,看向他的左臂,已经拔了箭,包扎好了,“伤口深吗?” 王之泓淡淡一笑,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安抚道:“无碍。” 予楚仍不放心,传了医官来问询,医官本就在偏殿侯着,听到传唤立刻进来,予楚道:“王君的伤口到底深不深?” 医官抬头看了王之泓一眼,予楚道:“你给本宫如实回答,不得隐瞒!” “将军左臂被那暗箭射穿,虽未伤及重要筋脉,但也需静养几月。” 予楚一挥手命他退下,眼神一黯,“你派自己的属下专门来保护我,自己却伤成这样。” “保护陛下,是我职责所系。你也听了,并未……” 予楚吻上来堵住他后面说的话,只是这个吻不带任何欲念,予楚的额轻轻抵着他的眉心,“我要你平安无虞,我才能有机会偿你对我的情。” 王之泓将她拥在怀里,“我不需你偿还,护卫陛下是我必须做的,护卫你是我想做的。” 一室暧昧,予齐踏入此间时只觉有些尴尬,背过身去,“咳咳,我一时情急,未让人通传。” 予楚和王之泓连忙分开,予楚轻掸衣摆上压出的褶皱,整理好衣衫,那边王之泓已经起身下床。 予楚道: “不知皇姐过来,我二人无状让皇姐见笑了。” 予齐回身道:“哪里哪里,我是有事要问王将军,这才有些唐突了。” 王之泓手臂受伤,不方便行礼,“公主但说无妨。” 予齐道: “那些刺客行刺失败之后便引颈自杀了,本宫带人前去查探,命人仔细验看他们的尸身,他们外衫虽是大周样式,中衣的布料特殊,只有燕地才有。” 予楚皱眉,“皇姐是怀疑,这些刺客是燕人?” 予齐看向王之泓,“王将军多次与燕人交手,是否也觉得这些人是燕人?” 王之泓回忆白日里的情景,“燕人习武兵器多以刀为主,那些刺客的招式确实与燕国的有些相似。” 予齐点点头,“那我这便去回禀母皇。”说着就要离去。 予楚仍有疑虑,在她身后道:“皇姐,我正有些事想求见母皇,不妨一同前去。” 予齐神情一滞,脸上又带了笑,“也好。” 姬妏听完予齐的回禀,久久不言,让殿中的予齐略有些慌乱,心想母皇难道另有猜想,可是觉得自己所查所探结果太过草率。 姬妏看了予楚一眼,却没问她,只吩咐宫人道:“去把其他几位公主叫来。” 不一会儿,予秦一行人便过来,跪拜行礼之后,姬妏一抬手,命予齐又将她所查结果赘述一遍,姬妏道:“你们怎么看?” 予越没主意的看向予楚,只听予楚道:“回母皇,儿臣觉得这事总有些蹊跷。燕国若是派人来刺杀,应该会做的更滴水不漏才是,中衣里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更像是有意而为之。” 予秦却道:“儿臣却认为,刺客行刺重要的是结果,还好今日有王将军护驾,恕儿臣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被这群刺客略有得逞,那燕国的目的便达到了,又何惧被人发现呢?” 予楚与予秦各执己见,其余两位又一言不发,予齐只好道:“是儿臣调查不够仔细,求母皇责罚。” 姬妏道:“你二人所言不无道理。予齐也没什么错,不必站着了,坐下吧。” 予楚还是劝道:“大周与燕国向来纷争不断,但近两年难得边界太平,实在不宜打破这局面,儿臣只觉得若是并无确凿的证据,还是不宜向燕国发难。还请母皇三思。” 予秦亦道:“可若是燕国早已心怀不轨,我们不得不防啊,还是要早做打算。” 予楚只觉予秦今日怪异的很,更想与她辩上一辩,“燕国皇帝如今老迈,比不得母皇春秋鼎盛,想必更想两国间安稳。而燕国太女为人,素知其胸无大志,燕帝的几个皇子倒是有出类拔萃之人,但都无实权。燕国朝中不像我大周,男女平等,燕国掌权者十之八九为女子,可并未听说朝中主战,因此儿臣怕此事反而成了引起战乱的理由。” 予楚一番话,让予秦无从辩驳,姬妏也微微点头,“此事改日再议,眼下便命人封锁消息,遇刺及王将军受伤一事皆要隐瞒,不得传扬出去,此事还是交给予齐来办吧。” 予齐领命,“儿臣必不辜负母皇嘱托。” 此次骊山围猎却出了这等事,姬妏也无心继续,只道朝中事物繁多,因而草草结束。 回去时,予楚与王之泓同乘一辆马车,王之泓一向治军甚严,都对他受伤之事三缄其口。 但仍旧未想到,她们一行还未回朝,遇刺之事却已在长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甚至包括王之泓的伤势与行刺之人乃是燕人。 予齐一连两件事都办事不利,姬妏虽未明言怪罪,但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予齐心中忐忑难安,只暗暗发誓定要查出是谁走漏的消息。 予楚与王之泓一道回了公主府,心英带人已守候在门前,见二人归来,忙迎上前对着予楚仔细打量,“心英听到长安城坊间的流言,可是吓坏了,还好公主没事,王君的伤势可要紧,府里的医官已经在大堂中侯着了。” 予楚轻拍她肩膀,笑道:“本宫无碍,王君的伤势也还好,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予楚转身牵住王之泓的右手,二人一同入府。 府中医官给王之泓伤口换了药,留他在房中休养。闻讯前来探望的人不少,予楚皆命人挡在门外。 可第二日早朝时,姬妏却命人将骊山遇刺之事起因经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讲明,不少官员直斥燕人狼子野心,早朝罢后,予楚心事重重回到府中。 予楚命心英去查,昨日可有人进宫面圣,心英回来报,说是二公主予秦昨日进宫一趟。 “公主,您是怀疑二公主?” 予楚冷笑,“可这其中确实难找破绽,予齐命人三缄其口,但毕竟人多口杂,瞒不住也是有可能的,即便是要问责,也是予齐办事不利。她必是进宫又说了什么,母皇才又将此事揭晓。原本只是长安坊间传言,这下子倒是真的证实了。” 心英担忧道:“可二公主若是打算挑起两国战火于她有何好处,那公主您打算怎么做?” 予楚望着窗外,“是啊,令我想不通的便是此处,至于要怎么做,大概眼下不用想别的,来探视王君伤情的官员是挡不住了。” 不出予楚所料,一会儿的功夫,便来了几拨人,予楚命人不再阻拦,心英去门外引领,带到她的书房里来见,不让打扰到王之泓休养。 心英在门外侯着,却见一辆马车悠悠地停在了公主府门前,车帘掀开,谢昭从上面下来,墨蓝色锦衣,宽袍大袖,心英心道:他怎么来了。却还是上前行礼:“心英见过谢大人。” 谢昭轻轻一笑,“劳烦通传一声。” 心英瞧见他身后小厮手中提着礼物,礼数周到,只能先邀他进大堂歇息,自己前去禀报,谢昭未等多时,心英便回来道:“谢大人,真是不巧,今日我家公主会客颇多,有些乏了,不愿再见,要不您改日再来。” 谢昭似乎猜到这个结果,倒也不恼,只道:“她既是累了,便让她好好歇着吧。这些补品里除了给你家王君的,还有一份给你家公主,让她好好补补身子。” 心英笑笑让人把东西接过来,又亲自将谢昭送到大门外,谢昭拱手正要告辞,被一人叫住,“谢大人留步。” 二人回头去看,那小侍乃是在王之泓身边侍候的,“谢大人,王君说要见您。” 心英惊异道:“真的是王君说要见?” 谢昭还是一派淡然,只道:“既如此,那便带路吧!” 小侍一路领着谢昭进后园,又回想起方才的事。 王君本在房中看书,问道:“公主如今在做什么?” 他去外面问了问,回来小心答道:“回王君的话,公主在会客。不过听闻方才有个谢昭谢大人,被公主拒见。” 王君一愣,“那他现在走了?” “应该快到府门口了吧。” 王君沉默片刻,又道:“你速去,若是那谢大人还未走,便把他请来见我。” 小侍引着来到谢昭在一处高楼前,谢昭脚步一顿,“这不是公主的住处吗?”他当初来过,心英还道未来王君的住处在另一侧。 小侍笑着道:“没错,确实是公主的寝楼,只不过我家王君与公主恩爱非常,自大婚之日起便不曾搬离。” 谢昭神情微变,又不着痕迹的收敛了,“带路吧!” 第96章 一别两宽 王之泓坐在房中等候,见谢昭被带来,抬头与他略一对视,又移开眼去,对小侍道:“你先下去吧。” 王之泓看了看他,道:“请坐”,谢昭轻撩衣摆坐在另一侧。 王之泓眼神落在谢昭的衣衫上,随即想到些什么,冷声道:“谢大人专程来看望本官,荣幸之至,不过倒是不知谢大人也偏爱着墨蓝色?” 谢昭微微一笑,却不回答他的疑问,“连茶都不奉,难道这就是将军的待客之道?” 王之泓凉凉道:“我以为谢大人只爱饮酒。” 谢昭听明白了,他是在嘲讽那日予楚醉酒,自己在旁之事,“酒饮得,茶亦饮得。”桌上倒是放着茶壶,谢昭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茶已经凉了。”王之泓道。 谢昭还是喝了一口,轻品,“果然好茶,虽已凉,入了腑内却会变热。” 他嗤笑一声,“所以将军是怕什么呢?怕你以为那些已经凉了的情爱,只要一个契机,又会立刻恢复如初吗?那万一真如此呢?” 王之泓冷硬的神情里出现一丝裂缝,“你未免自视甚高了些。” 谢昭不理会他的嘲讽, “你的伤可有事?” “并无大碍。” 谢昭起身,“如此甚好。你如今已是她的王君,她还需要你的保护。国事虽重要,但还需珍重自身,以她为先。” 王之泓道:“不劳你指教!你既然如此心心念念,又何必装的这般淡然无痕。” 谢昭无奈一笑,沉默片刻,“非不愿、不想,乃不能而已。”话锋一转,“今日朝堂上,皇帝让人把行宫遇刺一事披露出去,如今满朝文武群情激奋,民间恐怕更是如此,眼下这形式,恐怕大周和燕之间必有一战,你身为大将军,恐怕这份重担还是落在你的肩上。” 王之泓冷声道:“守卫大周,责无旁贷。但谢大人以后还是少来府上。” 谢昭并不应答,王之泓站起身,衣袍却不慎将原本手边的书籍扫落在他左侧,谢昭看了他左臂一眼,俯身将那本兵书捡起,袖中却落出一物,在地上击起轻响,王之泓盯着落出的那样东西,竟是一枚金钗式样,只是却断了一半。 谢昭似乎极其紧张那物,将它捡起掸去灰尘,重新收入袖中,也无旁的话再对王之泓说,“告辞。” 谢昭走出门去,及至大门之时,回头一望,却见到一红衣男子的背影,行色匆匆,被小侍引着进了内苑,恐怕是往书房而去,公主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辙处还有些泥土,可想而知马车的主人这一路没少奔波。 谢昭眸光一冷,看向心英,心英略有些尴尬的笑,这前脚用累了的借口来婉拒见他,后脚就放了沈西诚进去,虽是公主的意思,可她在这里快成了活靶子,谢昭的眼刀能杀人,本想着该用什么言语来解释,谢昭却一言不发,径直走了过去。 书房内,予楚扶额看着沈西诚,“你又跑回来发什么疯?” 沈西诚自进门便一直盯着她,简直要把她看穿,“我还不是听闻你在行宫遇刺,特地从洛阳城赶来,连府邸都没回就来看你。” 她的本心是两个都不见,王之泓虽然胸怀天下,但对情爱中的纠缠最是吃心,颇为介怀,她并不想惹得彼此不快。扪心自问,她活了这十八年,真正有意勾搭过的男人,也只有他王之泓一个。 只不过,沈西诚毕竟不同于谢昭,谢昭幼承庭训,所思所为皆谨守世家公子做派,不会做出出格之举。但沈西诚就像风,不受拘束,万一在府门前闹起来,最后传扬出去,徒惹人笑话。 予楚道:“你既已看到了,可放心了。受伤的是他,不是我。” 沈西诚撇撇嘴,“我管他作甚,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何干系。”又轻轻嘀咕一句,“死了更好。” 予楚气恼地一甩袖子,又想到他一贯如此,也懒得与他计较。“你一向这么无法无天惯了,早晚会出了叉子。你合该有个人好好管束于你。”予楚指的乃是他的长辈。 沈西诚却有意曲解她意思,“你知道我父母早逝,祖母年迈无心管束我,除非那人是我妻主。” 予楚却偏偏不入套,“你爱如何便如何,与本宫何干。” 沈西诚几步走到她面前,指指自己的脸,“这么多天不见,你都不想着问我近来可好,我上次走的时候可是满身伤痕。” 予楚瞥他一眼,“我又没瞎,你如今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又何需多问。” 沈西诚哼哼道:“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予楚气笑,这是什么世道,这个骂她薄情寡义,那个又怪她四处留情,究竟她要认哪一桩罪名。心里越想越气,一脚踢在沈西诚腿上。 沈西诚吃痛,“啊,你还真狠心啊。本公子这一辈子挨的打都来自于你,气急了不是打巴掌,就是踢一脚。”也怪他命贱,偏偏还要送上去。“对,还有那个姓王的,上次恨不得杀了我。” 他不说倒还好,说了予楚更想知道,“你上次究竟是怎么惹了他,让他这般失态?” 沈西诚本来不想说的,可刚刚被她野蛮对待,也就口不择言,“不过是在我身上也看到一枚刺青而已,刺的还是你的芳名。” 她早先便有此猜想,果不其然,“呵,本宫就知道,你是个祸害。”若非他煞有其事的招摇,又怎么会引来予秦对她的算计。 沈西诚对这个名字倒是大方接受,“我是个祸害,你又能怎样?我这祸害你又不忍心除去,还不如困到眼前,可省心多了。” 予楚凉凉道:“怎么,你这是又愿意为人侧君了?” 侧君他当然不愿,可若这是唯一能留在她身边的法子,他会不会愿意。“也许我……” “公主,王君说要您过去,他有事找您。”心英不敢抬头看沈西诚,生怕又中一记眼刀。 “好,本宫这就过去。” 沈西诚冷哼一声,“他可真是巧。你便过去吧,本公子也该回洛阳了。” 予楚一怔,“这么快便要回去?” “我早就说了,专程赶来看你,本公子并非无所事事之徒。”沈西诚又道:“不过,等忙完了这阵子,隆冬时便来长安过冬。” 予楚无奈,“那就祝沈公子一路安好。” 沈西诚嘴角一翘,“算你有良心。” ———————— 次日恰逢休沐,予楚起来时已日上三竿,懒懒地坐在铜镜前梳头,王之泓把手中兵书扔在一边,倚靠在桌前,看美人梳妆。 予楚嗔他一眼,“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她眼角仿佛有媚意流淌,王之泓看的心动,道:“螺子黛呢?” “怎么,王君想体会一番画眉之乐?” 王之泓道:“正是。” 予楚笑了,轻轻抬眼示意,“在你身后的妆奁里。” 王之泓转身去寻,直接拉开妆奁最底层,脸上的笑容却在看见里面静静躺着的那支断钗时僵住了。 予楚低着头梳理身前长发,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转身,心头笑他呆傻,兴许只闻其名,并不识得此物。将手中木梳放下,走到他近前,“王君还没找到……” 予楚话说了一半,猝然看清他手中握着的断钗,怔了怔,而后一把夺过,拉开妆奁最底层把东西丢进去,又合上。 予楚这时才去看他,只见他面色一沉,予楚又想是不是自己方才反应太过了,只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道:“不过是支断钗,懒得丢掉,就随手放在了一旁。我今日还有事,就不劳烦王君画眉了。”说着又冲门外喊道:“心英!” 心英领着一众侍人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听到传唤,便带人进去服侍公主梳洗。 心英带人刚一进门便被王之泓喝道:“出去!” 心英一愣,身后侍人也立刻停住却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心英毕竟是公主府的人,她的主子是公主而非王之泓,王之泓脸色难看,予楚才道:“出去吧。” 心英这才称是,带人出去,还不忘给两人关好门。 王之泓自嘲一笑, “这公主府,果然还是听你的。”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何故拿这种事与我不快。” 王之泓转了话头,“我确实不是第一次知道,你只当我没有见过那支断钗,你只当我什么都不知?” 王之泓又道:“那断钗你和谢昭各自一半,这么久了即便我们已经成婚,你却还是不忍丢弃。昨日你拒绝见他,却见了沈西诚,我一直只当他在你心里成了过往,沈西诚才是那个不断纠缠你的人。可却没想到,你正是因为对他难以放下,才拒绝一次次见他,你怕你见了他,便会旧情复燃!” 予楚气急,“你住口!” 王之泓接着道: “可笑,沈西诚对你而言,恐怕正是因为你毫不在意,才一次次任由他逾矩,因为这规矩掌握在你手里。而谢昭,你不敢放任他重新靠近,因为你怕你会失控!你留着他为你画的画像,你留着那支断钗,还有什么,你肩上的那芍药刺青也是与他有关吧!” 予楚双眼一瞬间睁大,“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王之泓强撑着笑道:“被我猜中了,我竟以为你是为我。怪不得这园中无一株红色的花,因为你把它留在你心底,留在你肩上。” 予楚怒极反笑,“出去。” “确实应该出去,这里是公主的寝楼,不是所谓的楚王君的。” 予楚侧身将铜镜前的物什尽数扫落在地,她脸色略显苍白,“西楼,本宫看也不适合王君,既然本宫令王君如此猜忌,不如就此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王之泓已是强弩之末,方才所言不过一时怄气,听了她这般话,也白了脸色,“你此话当真?” 可她姬予楚偏偏是即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性子,她走到王之泓面前,昂起头看着他,“是啊,到时候再如王君所愿,本宫把谢昭娶进来,好好偿这过往情分,然后呢,哦,还有那沈西诚,左拥右抱,岂不痛快!” 第97章 交还信物 心英等人本就在门外守候,方才离开时就察觉出气氛异常,听闻房内传来的碎裂声,终于按耐不住,生怕公主有什么闪失,她一把推开门,“公主……” 王之泓侧过脸去,予楚怒意难平,“来的正好,问问王君,究竟是要回西楼去住,还是回太傅府?” 心英听闻一脸惊愕,连忙走到予楚身侧,劝道:“公主,万万使不得啊!” 王之泓眼眸泛红,“你非要如此吗?” 予楚气笑,“本宫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既然在心里给本宫定下这一桩桩罪名,你说本宫对谢昭旧情难忘,好啊,如今本宫认下了,你满意了?” 王之泓身子一晃,脸上苦涩一笑,“果然如此。” “出去!”予楚这次干净利落,不再多言。 心英素来知道公主的脾气,最是执拗,眼下这样子已经不适合火上浇油,她只能劝王之泓,“王君不如先回西楼休息,一会儿医官还要去为您换药。” 王之泓脚步一转,走的极慢,快要走到门口时,只听予楚道:“这房内的大红色太过刺眼,给本宫全都撤下来。”他脚步再不停。 心英连忙派人去跟着王之泓,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只是不一会儿侍人一脸焦色而回,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心英脸色一变,匆忙进去。 她斟酌着字句,可并无什么能掩盖这一事实,索性据实以报,“公主,王君他……他骑马出府了,像是往太傅府而去。” 予楚看着脚下狼藉,抬脚踢开,“走便走。” 心英道:“公主,您毕竟还要仰赖王氏,这样恐怕不太……妥当吧。” 予楚看着她道:“这个道理本宫又岂会不知,不光本宫知晓,就连他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他的心里,我对他的情意不过是因为对王氏的倚重,他自己都不信本宫,本宫又有什么好说的。” 她自问如今与谢昭并无私下往来,和沈西诚也不过是那荒唐一夜,他还要责问她到何时。 不管怎样,心英始终还是向着公主的,“公主,房中有些凌乱,您一早还未用膳,还是先去用膳吧。” —————————— 王之泓回了府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傅贞听下人来回禀时还以为听错了,“昨日去公主府看他时,他和公主不是还两情缱绻吗?怎么今日一大早回来,还独自一人,难不成是和公主闹别扭了。”说着推了王政非一把,“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王政非嘴角一抽,“他一个堂堂男儿怎么可能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 傅贞不认同道:“即便再叱咤风云的男子,也容易在情爱里犯糊涂。你没听过那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王政非继续推迟,“那也不应该我这个做父亲的去问啊,真是如此,我还能去责问公主不成?” 傅贞愁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个儿子,自小便不同我这个母亲吐露心事。” 王之瑶自后堂走来,向二人略一行礼,“父亲,母亲,听闻二哥回来了?” 傅贞见到王之瑶,突然有了法子,转忧为喜,道:“瑶儿来的正是时候,你过去看看你二哥,正好你也同四公主有些交情,说不定可以开解开解他。” 王之瑶有些疑惑,“难道二哥和公主殿下生了嫌隙?” 傅贞道:“恐怕是了。” —————————— 王之瑶走到王之泓门外,轻轻叩门,门内却毫无动静,她只能出声道:“二哥,我是之瑶。”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打开,王之瑶仔细打量他一番,才道:“二哥,你的伤可好些?” 王之泓淡淡道:“无甚大碍。我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王之瑶虽是被傅贞押着过来,却也并不愿窥探他同公主夫妻之间私事。“二哥,你好好养伤吧。之瑶只是想说,二哥既然深爱公主,便莫要为了不重要的事情让彼此生分。如此冷着,最是磨灭感情。公主,她与你是夫妻,却也是君臣。” 王之瑶走了多时,王之泓还在门前站着,之瑶的话却在他心头一阵阵回荡,是夫妻,也是君臣。 秦公主府 予秦与颜知玉对弈,两人一时胜负难分,属下得了允诺,进门来轻声道:“听闻王之泓王将军一早回了太傅府,而且独自一人。” 予秦置下一白子,“怎么,闹别扭了?” “我们安置在太傅府中人说王夫人命人不得散播王之泓回府的消息。” 颜知玉下了一招,看了棋盘一眼,黑子已经成合围之势,“殿下,该您了。” 予秦一瞧,蓦地笑了,将棋子一丢,“颜先生的棋艺果然未有丝毫退步。”而后对其属下道:“下去吧。” 颜知玉道:“下棋不计一时之得失,正如同四公主与王将军,即便是王将军归府,但二人终究还是分割不开的。” 予秦道:“是啊,本宫这四妹如今走的最稳的一步棋便是与王之泓成婚,将整个王氏拉拢过去。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颜知玉笑道:“只是这四公主毕竟不如殿下,多情的很。” 予秦也笑,“听闻昨日那洛阳的沈公子又去了楚公主府,想必是与此有关。” 颜知玉道:“可在下也听闻,王将军单独见了谢昭谢大人。” 予秦一愣,“谢昭?”而后又笑道:“颜先生恐怕多虑了,本宫并未听闻谢昭与她有何私交,想来不过是去探望王之泓伤情而已。” 颜知玉不置可否,予秦又道:“不过,上次同傅大人见面时,她倒也说了,谢昭同他父亲谢检一样,都不愿参与公主争储一事,上次予燕被参,谢氏皆做壁上观,便是谢昭的主意。” “殿下,至尊之路依旧拥堵,想在这条路上走的更稳更远,只踢掉一个绊脚石是远远不够的,殿下可要早些打算,正如同下棋一般,先发制人才是取胜关键。” 予秦敛眸道:“网已经慢慢张开了,只等猎物进去。” 第二日早朝散了,谢昭走到宫门外,却被一宫人拦住,趁无人注意递给他一张字条,他轻轻打开,待看到上面的字迹时愣住了。 谢昭坐上马车,小厮问道:“公子,可直接回府?” “先去一个地方。” 谢昭的马车在一处茶楼停下,他命小侍先离开,独自上楼去。 按字条上所示,他轻轻推开房门,心英从房中走出,向谢昭略一颔首,便出了门去。 谢昭将房门合上,慢慢走过去,窗前的身影是入了他无数个梦里的人。 予楚慢慢回过头来,只道:“你来了。” 谢昭掩去眼中悲戚,温声道:“你找我,可有要事?”若非有什么重要之事,她又怎会愿意见他。 予楚从袖中取出一物,在他眼前轻晃,“三年了,物归原主。” 谢昭眼神落在那断钗上,“你是为了他,是吗?” 予楚淡淡道:“这本就是应该还给你的东西。” 谢昭眼神一暗,“我若说我并非有意掉落那支断钗让他看见,你可信我?” “我自然是信的。” 谢昭闻言神色稍缓,却又听她道:“毕竟,你不是不计后果之人,要不然怎会有你我今日。” 予楚回想起当初在她与谢昭决裂前几日,谢昭忧思难掩,将她狠狠抱在怀里,她似乎能感觉到颈畔有眼泪滴落,谢昭说要同她私奔,予楚只当那时他受家族制约。最终谢昭也没有决意抛开一切,否则她到此时此刻,此心安处仍系他一身吧。 谢昭从袖中取出那支断钗,也将予楚手中那支接过,他将两支合在一起,并蒂莲上的裂纹却还是昭示着,回不去了。 予楚看他黯然神伤的样子,却也没了当初的怨气,她一直以来的恨,皆是无法堪破那场变故,昨日缱绻转眼成空。 予楚快走几步,谢昭从她身后扯住她衣袖,一个旋身落入他怀里,谢昭脸上泪水滑落,滴在她肩上,“我承认,你与他成婚之时,我嫉妒发狂,所作所为只为了想在你的眼中看到往日的影子。可痴狂过后,我却也明了,只有他能正大光明在你身旁守护你。我并非有意拆散你二人。阿楚……” 予楚忍住眼中湿热,轻轻推开他,“谢昭,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今后便不要再见了。” 谢昭努力收敛了情绪,“傅容近日与二公主走的近,你万事小心。” 予楚转过身去,几乎微不可闻地应了声,“嗯……” 房门慢慢合上,将两人分开,谢昭握紧手中断钗,掌心渐渐溢出血痕,“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阿楚,我愿有一日你能懂得我的苦衷,却也愿你此生都不必懂。”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初恋谢真的不是渣男,详情还要很久揭晓。话说,目前老王是不是最得人心的 第98章 大战前夕 王之泓走了,予楚也没差人去太傅府问一句,两人就这么冷着,傅贞却是坐不住了。 傅贞走到王之泓的房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在那里看书,对她竟毫无察觉,书也不曾翻页。她走了过去,轻声道:“伤口可好些了?” 王之泓这才察觉傅贞的存在,站起身道:“母亲,儿子好多了。正打算明日便去上朝。” 王之泓扶傅贞坐下,傅贞道:“皇上不是许你多休息几日,怎么这么着急便去上朝?” 王之泓道:“朝中事物繁忙,儿子放心不下。” 傅贞仔细瞧了他一眼,回来这两日,她一直让人送补品过来,可他脸色却还是不见好转,就连眼下也略带青色,可见他心事深重,不曾安枕。傅贞叹口气道:“你对朝中事这般上心,怎么不多上心一下你和公主的事,你自己不说,母亲难道就看不出吗?” 王之泓垂下眼,“儿子让母亲操心了。” 傅贞慢慢道:“你自幼性子沉稳,但在情字上却太容易纠结。你和你父亲倒是很像,只是你父亲远比你洒脱。有些时候,握的太紧,便容易患得患失。夫妻之间,总有一人要受些委屈,不是你便是公主,可公主从小便受尽宠爱,性子更是高傲,你不肯让步,她也不肯,纵然她倚重王氏不会与你和离,这一辈子难道便这样过下去吗?还是说,你愿意看着你们二人就这样和离了,再不往来?” 王之泓急道:“儿子当然不愿!”随后他眸子一黯,道:“母亲说的道理,儿子也明白。” 傅贞道:“难道你已愿意和好,却拉不下面子去?” 傅贞说中王之泓心事,王之泓扭过头去不愿承认,傅贞心道:纵横沙场的人怎么在感情上这般扭捏? 不过既已知晓他的心事,傅贞便不再多问了,这个时候与其一步步支招,倒不如让他自己去做,他若是自己不走出一步,以后的路为父母者总不能一直过问吧。 次日早朝前,王之泓一出现倒是引来不少官员注目,若不是在朝堂,定会上前来嘘寒问暖。 予楚也到了,眼神里却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他。今日早朝不过例行公事,散朝后,予楚便坐了马车回府。 谢昭在王之泓身后,静静看着他,方才的事已尽收眼底。谢昭一向知晓他二人虽自大婚以来,在朝中一直保持距离,并不亲厚,但却也时常在无人注意时眉目传情。那日她来找自己,原来是同王之泓生了嫌隙。他该欣喜吗?喜自己仍有这等分量,可以轻易令二人不睦。 谢昭走到王之泓身侧,轻声道:“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听到他的声音,王之泓脸上原有的落寞之色敛去,又恢复一贯冷淡。“若是冷言嘲讽,就不必了。” 谢昭叹息一声,“你以为我谢昭是什么人?”随后从袖中取出一物,两支断钗在一起,结成并蒂莲。 王之泓死死盯着那钗子,顿了顿,才忍住怒意道:“我还记得上次与你说的话。” 谢昭道:“你无需动怒,我给你看此物并非是在你面前耀武扬威,虽然我确实不知她这三年竟然还留着这支断钗,她还给我时,我竟不知该难过还是该欣喜,只是难道你还不懂吗?她为了你,已经将一切斩断,她留在身边的一物不过是一支断钗你都难以容忍,不管她出于何等心思留在身边的,如今她也割舍了。” 王之泓心绪难平,却将心底一直以来压着的疑问问出了口,“你与她,究竟是为何而分离?” 纵然先前予楚身侧有沈西诚的不断纠缠,王之泓虽愤怒不屑却自信可以压他一头。但谢昭,让他坐立难安,他们二人那份未知的过去,长安第一公子的名头,那年上元节他二人相携而立,相拥亲吻,一对璧人。而谢昭身后的谢氏,朝中堪与王氏并肩,她想要的一切谢昭都能给她。 谢昭眸色黯淡,半晌默默无言,最后只道:“你无需知晓。” 王之泓嗤笑一声,“谢大人作出这副痴情之态又给谁看?” 谢昭无视他的嘲讽,却给他更深的打击,“不管我们因何而分开,我们过去的情意绝不比你们现在浅薄,可那又怎样,她的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她是个从来不肯回头的人。纵然我们过去海誓山盟厮守终生,她恨极恼极了我,便再也不曾给我片刻温情,那些日子我都不知自己怎么捱过来。你如今所作所为,便是在蹈我的覆辙罢了!” 王之泓心头一惊,她的淡漠已经让他难以忍受,着实想象不出被她恨着该是何等心痛,他也绝不能至此。 谢昭走了,他的话却还飘散在萧瑟风中,“不要再去试探她,有情总好过无情。” 只是王之泓还未曾来得及回公主府去找予楚,便被姬妏召回宫中,随之而来的是几位公主,予楚亦在其中,还有王太傅,谢相,傅容等人。 大殿中,姬妏脸色凝重,略一伸手,身侧的侍臣便将一份奏折呈了下来,王政非居首,自然接过,待看完也面色一沉,姬妏轻扶额头,随后道:“爱卿,可讲给她们听。” 王政非遵旨道:“这是边关来的急报,燕国士兵在我大周边界滋事,趁我大周守城不备,已侵占一城!” 予楚心道:铺垫了这么久,果然来了,看来两国之间这场恶战是怎么也免不了了。 谢检听了并未有何反应,倒是傅容出声道:“皇上,臣以为,燕国一再挑战我大周底线,上至行刺,下至夺城,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位公主倒是难得一致地保持静默,毕竟姬妏还未出声,这个时候确实应该相机行事。 姬妏却是对王之泓道:“王将军,以为如何?” 王之泓拱手道:“回禀陛下,臣以为此战必不可免,臣愿率军出战!” 予楚扭头看他,只见他神色决然,面色冷凝,仿佛毫不顾忌生死。 此时予秦道:“王将军上一次大败燕国敌军,儿臣以为王将军为主帅定可早日凯旋。” 姬妏却看向予楚,道:“予楚以为如何?” 予楚回道:“儿臣低估了燕国贼子野心,眼下处境自然应该立刻反击,让燕国晓以利害。只是儿臣以为,不如母皇以高纬大将军为主帅,王将军为副,两路夹击,共破敌军。”王之泓伤势在身,犹未完全好转,高纬驰骋沙场多年,有她在,想必更稳妥一些。 姬妏这时脸上才略有缓和,“早在你们来之前,朕便以下旨让高将军立刻前往边界了。” 这场变故来的这样快,快的让予楚都来不及与王之泓多说几句话,他已经前去京郊整军,兵贵神速,一天也拖延不得。 予楚这几日虽冷着他,但却并非无理取闹,立刻命心英回府,去为王之泓收整衣物和要随身携带的药。 刚至午时,王之泓已整军待发,此等速度与他平日里勤加练兵脱不了关系,边界战乱之事也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姬妏亲自到大军前鼓舞士气,王之泓振臂一挥,众将高呼:“战必胜!战必胜!……” 一个时辰后,王之泓便带着大军离开了长安城,他回头望向城楼,城楼上几位公主之间却并没有予楚的身影。 他一路回望,直到城楼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慢慢回过头。 大军却突然停下,王之泓勒紧缰绳,将士慢慢散开在两侧,只见对面予楚骑在马上,墨蓝色斗篷的帽子已被风吹落,一头青丝风中飞舞,如玉面容显露众人眼前,她竟已在前方等候他多时。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开始加快啦,老王被支配到边界了 第99章 投其所好 王之泓策马过去,在千军面前,竟也难掩眼中惊喜,失了往日沉着,“你……” 予楚将手中包裹递到他怀中,语声铿锵,却是对着众将士,“诸位将士,乃是替我大周出战,等诸位凯旋,本宫定向皇上请命为诸位按功封赏,军功在身,是整个家族的荣光!” 公主容色艳绝,一番话却掷地有声 原本想看他夫妻二人依依惜别的将士,一时略有羞愧,只恨不得立刻上场杀敌。 而王之泓竟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就这样离开了,对他也无一声嘱咐,若不是怀中的包裹提醒,他甚至觉得方才只是一场梦。 心英骑马跟在予楚身后,却忍不住问道:“公主,您既然见了王君,为何不与他说几句话。” 予楚勒紧缰绳,侧眸道:“不必说什么了,本宫只是在尽妻子义务,无愧于心便罢了。至于那许多的心思,看他自己能否想通吧。若实在想不通,本宫与他也只能这样下去,若他不堪忍受,本宫便放手还他自由。” 心英却突然笑道:“久久未在公主脸上看到过笑意,不过您方才的话,心英却觉得大婚之前的公主又回来了,王君不愿委屈,可公主您更无需委屈自己,心英觉得公主值得世间最优秀的男儿。” 予楚回她一笑,又回眸看了一眼远方,而后策马扬鞭奔向城门。 秦公主府 予秦翻看着各地送来的密函,听着属下在旁汇报,而后道:“本宫还以为她当真儿女情长到失了规矩呢,原来还有这后招。” 属下回禀道:“现下王之泓已经离开,主上的计划是否可以施行了?” 予秦将信函合上,眸中透出光芒,“去回禀西边,本宫与他乃是相互成就,本宫这里该做的会尽数去做,而他该做的也莫要忘了。” “属下遵旨。” —————————— 一晃半月过去,予楚只能从朝堂上探知边界战事,公主府倒是难得安静,就连姬妏,也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和燕国的战事上,朝中人无不小心翼翼,唯恐哪里惹恼皇帝。 这日早朝,姬妏又问起战况,兵部尚书杨蘩缓缓出列,略为难道:“启禀皇上,燕国派出大将叶臣,我大周虽有高将军和王将军运筹帷幄,但叶臣也南征北战多年,两军一时不分上下,陷入胶着之势。” 姬妏皱眉,又问:“如今已入冬,我大周军马粮草可备足了?” 兵部尚书杨蘩立刻跪地,“请皇上恕罪,此次战事急迫,微臣只来得及调动一部分粮草,其余粮草还未……还未筹备好!” 姬妏大怒,将案上奏折掷落,“你身为兵部尚书,竟如此渎职,来人,立刻革去杨蘩尚书一职,押入刑部候审!” 杨蘩面如土色,只连呼陛下,姬妏一挥手,禁卫立刻将杨蘩带下去。 满朝官员纷纷噤声,无一人敢为杨蘩求情。 朝中一时静默地可怕,正在这时,宫人却突然进来,跪禀道:“启禀陛下,嘉义侯求见。” 朝中官员一听嘉义侯之名,立刻想起这人不正是那洛阳城的沈氏家主沈西诚吗?当初因献上半数家财,而被皇上嘉奖封侯,一时风头无两,此事更是在长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但到后来这嘉义侯回了洛阳,长安城中人又渐渐淡忘了这人的存在,如今又是要做什么呢? 予楚也有些怔然,只是毕竟在朝堂上,她眸中敛去了几分惊愕,回想起当日沈西诚来看她,似乎是说过到了冬日便来长安。 沈冉月身子一震,心道:这个祖宗是何时回来的?自己竟然不知道。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可千万莫要触了皇上逆鳞。 姬妏似乎也是刚刚想起沈西诚来,收敛了怒意,淡淡道:“让他进来!” 沈西诚没有官职在身,并未着官服,不过倒是没了往日里的张扬,换了一身墨色锦袍,但袖口衣襟处皆以金线滚绣,他虽一向轻狂,但到了皇帝面前倒还知道规矩,跪拜道:“臣拜见皇上!” 姬妏不怒自威,问道:“卿有何事要在早朝时晋见?” 沈西诚不卑不亢道:“臣听闻大周与燕国交战,然臣人微力薄无法去战场杀敌,只能略费家财买下三十万石粮草献予陛下!” 一时间文武百官皆侧首看向沈西诚,姬妏一愣,而后眼眸中终于有了喜色,只道:“好!” 予楚看向沈西诚的眼神中意味深长,她平日里总觉他轻狂不逊,可每一次他的作为总让她惊叹,前脚母皇还为粮草之事震怒,后脚他便前来解了燃眉之急,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姬妏又嘉奖了沈西诚一番,并问他可有所求,沈西诚道:“启禀陛下,臣只买下粮草,却无法护送粮草去边界大周阵营,因而还需要陛下选派得力人手,臣所为只是身为大周子民应该做的,重要的还是陛下治理天下有方。” 沈西诚一番话说的姬妏面带笑意,只道:“你既然不知道想要什么,那朕便许诺你一个要求,只要朕能答应的,皆会允了。” 谢昭听闻此言,看了沈西诚一眼,只见他旁若无人地往予楚所在的地方一瞥,简直不想再掩藏住自己的心事。 早朝散后,姬妏又留下几位公主和沈冉月谢昭等人议事。 其余官员散场后也不禁议论起来,“这嘉义侯可真不是一般人物啊,两次见陛下都让陛下龙颜大悦,还得了格外的嘉赏。” 另一人却嗤笑道:“这算什么本事啊?他的本事还不就是大把的砸银子!” 那官员却大不赞同,只道:“你若是有他这个家财,你肯舍得往外倒。他前一次捐银给国库,恰好在曹津案之后,这一次又在粮草告急之时,每一次时机把握的刚刚好,不愧是经商之人啊,以前只觉这人年轻,竟是小觑了他啊,如今他被皇帝这般重视,即便是公主,也要对他这个有名无实的侯爷礼让三分哪!” 那人被他说的一愣,却不禁问了,“那你说他这是图什么呢?” 先前滔滔不绝之人却也一下子哑了,想了半天也答不上来,也跟着道:“是啊,这是图什么啊?” 沈冉月府上,允珩听说了朝中之事,看着沈西诚心不在焉地喝着茶,道:“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沈西诚将茶盏放下,“这只能说明,你从前是小瞧了我。” 允珩道:“我只是夸你沉得住气了,你以为呢?夸你又花了一大把银子。” 沈西诚道:“我哪里是沉得住气,如今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允珩端坐在侧,瞥他一眼,“母皇给你的许诺,你打算怎么用啊?你若打算拿它来换楚王君之位,可是想多了,王氏还不得吃了你!” 沈西诚不以为意,“我还没想好,不过拿这个主动去要什么太没趣了,即便是往那牢笼里钻,我也要让她请我进去!” 允珩笑道:“你此言当真?怎么,现在倒是愿意了?” 沈西诚撇撇嘴,“哪里是我愿意,别无他法而已。” 允珩却道:“如今王之泓不在长安城里,不过前阵子我倒是听说,王之泓和予楚有些不睦,听闻好像和你有关。” 沈西诚一下子来了兴致,问道:“快说,如何与我有关?” 允珩还未答,便被予楚的声音打断, “你既然想知道,何不亲自来问我?” 沈西诚突然站起,只见予楚和沈冉月一同走来,身上还着着朝服。 “你,你怎么来了?”沈西诚心思被她撞破,竟有些紧张。 予楚走到他面前,仰首道:“现在怎么变了,早朝时在母皇面前,你不是挺会说的吗?”随后又道:“你还是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能这么准确的知晓粮草短缺一事吧!” 杨蘩这个差事确实搞砸了,但却并不蠢笨,先前粮草短缺之事一定捂得密不透风,实在无可奈何了,才只好招认。沈西诚又是如何得知的? 沈西诚眼眸一转,“我只不过是买通了她的手下而已。” 沈冉月惊道:“私自贿赂朝廷命官,可是有违大周律例。” 予楚了然道:“不仅私自贿赂,并且那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吧!” 允珩劝沈冉月消消气,道:“如今西诚献上三十万石粮草,母皇正高兴着,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对他怎样,大不了便是功过相抵,不用太担忧。” 予楚轻声道:“你的事本宫本无需过问,只不过朝廷毕竟不同于商界,一时的恩宠并不能代表什么,切莫冲动。” 晚间,心英为予楚研磨,也是听闻了沈西诚之事,便多嘴说了几句,“这沈公子倒当真是会奉承。” 予楚手中握着的笔一顿,“铤而走险罢了,索性也算是走对了。” 同一夜空,沈府内,沈西诚猛然坐起,“什么!皇上命她押解粮草!” 沈冉月道:“你莫要担心,皇上还派了谢昭与她同办此差事!” 沈西诚脸色却更难看了,“谢昭?”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00章 风露立中宵 沈冉月不解道:“谢昭怎么了?运送粮草一事事关重大,皇上自然要选派行事稳妥之人,依我看选了谢昭是最好不过。你可莫要倚赖自己捐赠粮草有功便对这事指手画脚。” 允珩拍了拍沈冉月的手,示意她话说得太重,沈冉月脸色一缓,“我也累了,先去歇着了,你们两人有话慢慢说吧。” 有关谢昭的事,沈西诚即便对着允珩也不能多说,允珩见沈冉月出了门,坐直了身子,揶揄道:“你这飞醋可真是吃遍整个长安城,那谢昭可是惊才绝艳,素有长安第一公子的美誉,这样孤男寡女的两个人一起办差事……” 允珩说着去瞧沈西诚一眼,果然见他脸色一黑,又安抚道:“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忧,谢氏同王氏齐名,既已有王之泓入府做王君,谢昭便不会再有机会,难不成他还能屈居侧君之位,纵然他肯,整个谢氏也不会答应的。只要王之泓在一日,我看这公主府的后院便如同铜墙铁壁。” 沈西诚瞥他一眼, “谁要同你说谢昭了?” 允珩也确实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因着皇上的旨意而对谢昭有不满,可允珩这一番话倒也让沈西诚心里安稳不少,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比起王之泓,谢昭才是更大的威胁。 与王之泓不同,谢昭的一切对他而言犹未可知,对予楚的过往他曾派人详查,就连那个公主府上为她而死的子品的过去都记录在册,可关于谢昭的却未见只字片语,越是这样越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边关战事在即,又有姬妏在朝堂上的震怒,运送粮草一事也立刻提上日程。 至于谢昭,不止沈西诚吃惊,予楚听闻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而后却又想开了,不过是一趟公务,她是公主,他是臣子,在外人的眼中他们并无更多关系。 谢昭行事谨慎稳妥,不需予楚过问便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两人同运粮士兵一起上路,歇息时予楚也特意回避他,谢昭也识趣的不上前打扰。一日三餐皆按她的口味来安排,不过也总有碰面的时候。 予楚身边并没有贴身女官,从长安城至周燕边界少说也有十日,行了一半里程时,不知是不是此处水源有问题,予楚身上起了许多瘾疹,奇痒难耐,她却不想启齿。 谢昭心思缜密,渐渐觉察出她不对,待无人之时近身询问,予楚无奈只能说出实情,谢昭找了郎中为予楚诊病,郎中称乃是感受风寒所致,又留下一瓶药液让其涂抹患处。 予楚从谢昭手上夺过那瓶药,她自然不会让那些士兵近身,但同谢昭也不想过多牵扯,只能趁夜晚歇息之时解了衣衫,手臂上的还好,背上的却实在难及,她只能暗自气恼,这时营帐门帘却被人轻轻掀开。 予楚连忙扯过一旁外衫挡住身前春光,待看清进来的人是谢昭时,惊愕之余又多了丝羞恼,斥道:“出去……” 谢昭却不听从她的命令,予楚见他一步步走近,侧身一把抽出榻前挂着的宝剑,剑锋指着谢昭,“你再过来,别怪本宫不客气!” 剑已经顶在谢昭的胸膛,眼看他还要继续向前,予楚猛然收回,“不要命了!” 谢昭嘴角却带着笑意,似乎是笃定她不会出手,见她脸上怒意又要发作,这才道:“我来帮你。” 予楚一把推开他,冷冷道:“不用你好心。” 谢昭却执意不顾她的反抗,将她一把捞在怀里,肩膀靠着他的胸膛,整片玉背映入眼帘,他心思微动,却又一瞬间敛下,仔细为她上药。 予楚一开始还有反抗,待那药液与微凉的指尖触在肌肤上,那痒便立刻缓解,当真是药到病除。谢昭为她涂抹完,将她衣襟轻轻合上。若非他目光触及她身前时不自在地移开,她当真以为他内心毫无波澜。 可予楚却不想就这么算了,她抬起左臂,柔荑从胸前轻轻抚到他衣襟领口,在他愕然的神情中,予楚微凉的指尖触摸他胸前温热肌肤,予楚嘴角勾起,“本宫的寝帐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天冷衾寒,谢大人莫非要自荐枕席?” 谢昭脸色微红,显然已经动情,抬眸却与她眼神相触,只见她眼神冰凉如这清冷寒夜,哪有一丝风花雪月,他按住了予楚欲向下抚触的手,自嘲道:“你不用这般取笑我。” 予楚将手抽出,轻笑道:“你怎知本宫便是在取笑你,本宫的王君不在身边,旧情人又在夜里跑到本宫的榻上。难免让本宫多想呢。” 谢昭慢慢站起,整理衣襟,“是我莽撞了。夜深了,你早些安置吧。” 予楚看着谢昭离开,她却无心安睡,帐里小炉上还温着酒,她给自己斟了一杯,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往事。与谢昭的感情在最浓最深时无疾而终,那些理由都显得无比可笑。对王之泓由最初的利用慢慢变成夫妻之间相偎相扶,至于现在,恐怕都成了猜忌。而沈西诚便仿佛荒唐一曲,毫无章法,无计可施。 想着想着,一壶酒已经见了底,她人也醉倒,一丝清明尚存之时仿佛有人扶住了她,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胸前,抚摸着她身后青丝,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次日,予楚于榻上悠悠转醒,头还有些痛,方才想起昨夜她仿佛醉酒了,又是什么时候睡到榻上的,刚一起身,又碰到一物,她低头细看却是一个手炉。 押粮队伍动身之时,予楚正要上马车,谢昭骑在马上,身上裹着斗篷,回头之时正好与予楚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撞上,予楚刻意躲避,却想起昨夜接住自己的那道身影,意外地与谢昭的身影相融合。 此后路途中,予楚再未与他多说一句话,很快便到了边界大营。谢昭拿出令牌,守军头领仔细一看,连忙派人通报大将军高纬。 高纬带人来迎接,谢昭骑马退了退,行至马车前,下马将予楚迎了下来。 高纬瞧见予楚,略一怔,她只知朝廷派人来押运粮草,却并不知由谁来押运,方才下属报来谢昭名号,她此刻又瞧见四公主,带人跪拜,“参见公主殿下!” 其余将士也跟着跪拜,有些人却也忍不住抬头,想仔细看看这天家公主是何风采。予楚站在谢昭身旁,绝色之姿,明艳照人,朱唇微启。 高纬这些年领兵鲜少有过败绩,是姬妏十分信赖的武官,在大周享有名望,予楚连忙扶起她,“高将军不必多礼,本宫是奉母皇旨意特来押运粮草,还带了一些棉衣,慰劳将士。” 予楚往高纬身后望去,却没有看见那人,高纬察言观色,了然道:“公主可是在找王将军?王将军带人夜袭敌国粮仓,还未归来。” 谢昭侧首望见予楚脸上闪过焦急之色,快得似乎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仿佛如同回应一般,远处扬起尘烟,马蹄声越来越近,尘烟散去,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铠甲之下皆是黑衣,为首的正是王之泓。 王之泓勒紧缰绳停住,瞧见予楚之时也愣住,予楚抬眸望着他,一身黑衣看不清身上有无伤痕,但他发丝凌乱,脸颊上还有干涸的血迹,看不出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王之泓跳下马来,一步步走近,他这般内敛之人,此刻却仿佛按捺不住心中惊喜,似乎想伸臂将她纳入怀中,她身上的气味与他周身的血腥气环绕,王之泓又退后一步,不敢让这一身血污靠近她。 高纬迎了过来,“王将军来的正好,不知此次是否马到功成?” 王之泓略一拱手, “大将军放心,已经得手。” 高纬十分赞赏地看着王之泓,吩咐道:“公主和谢大人远道运粮而来,我这先带公主和谢大人进帐歇息,王将军且先去换身衣裳,已经命人备好了水。” 王之泓这才看见谢昭,谢昭一笑,冲王之泓略一拱手,王之泓只微微颔首。高纬素来了解王之泓性情,虽言语不多,但并非傲慢之人,对王之泓此刻的冷淡有些不解,却并未听闻过二人有什么过节啊。 高纬同予楚和谢昭二人谈论了现下边关战况,只道近日双方大军休整,但恐怕更大的战役不日便会到来。 高纬素来简朴,即便为公主接风也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比粗茶淡饭略好些。予楚倒没什么不虞,王之泓席间一直沉默,倒是谢昭一直同高纬谈论战情,毕竟二人回朝皇帝难免会问起。 高纬派人为谢昭准备了安歇之处,而予楚与王之泓乃是夫妻,高纬便直接请予楚歇在王之泓的营帐。 予楚与王之泓并肩走向营帐,谢昭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蓦然回首,予楚察觉身后仿佛有视线停留,她回过头去,却只见谢昭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 刚走进营帐,王之泓便从她身后拥住她,予楚脚步一滞,思量起前事,“将军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王之泓却不放,在她耳边道:“你还在恼我是不是?” 予楚自嘲一笑,“本宫怎敢恼你啊,我还要仰仗你们王氏不是。” “昨夜我带兵偷袭,敌人的箭险些射入我的胸膛,当时我便想若我死了,还有谢昭他们护着你,倒也无甚牵挂了。” 予楚猛一转身,看向他身前,“你可有受伤?” 王之泓眼神中一瞬间充满光亮,“你还是在乎我的。” 予楚想一把推开他,他的一双手臂却似铜墙铁壁,动弹不得,只能被他禁锢在怀里,予楚仰起头欲要斥责,王之泓却低下头去,衔住她的上唇,轻轻碾转,予楚茫然间已经被他抱起,快步走近榻边,将她放下,身子却覆了上去。抬臂将帷幔放下,衣衫一件件落在床下。 清冷寒夜,有人与远方而来的良人缠绵悱恻,有人风露立中宵,手中银壶酒已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101章 是敌是友 第二日一早,高纬便派人来请予楚和王之泓过去,谢昭已经在那里等候。 予楚进了大营,无意间瞧见谢昭脸色不佳,仿佛没有睡好,只是她自己又不便多问。 高纬也没有过多寒暄,对着几人道:“前夜王将军带人偷袭了敌方粮仓,放火烧了一些粮草,现下燕国大军必定全部戒严,我们很难再得手。” 予楚想到自己押运来的粮草,道:“高将军,除此之外,本宫以为,我们烧了燕国的粮草,燕国人也必定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此次运送来的粮草不可全部放在军营中,莫不如将日前所需留下,剩下的一些押送到大军附近的州郡粮仓,这样有大军在前挡着,偷袭之事,燕国人即使想如法炮制也难上加难。” 高纬对这个想法十分赞许,“到时候我派人押送。” 谢昭笑道:“又何须多费功夫,若高将军信得过,交给本官去办。” 王之泓此时却道:“前夜我带兵偷袭,却也恰巧那两日燕国大将军叶臣不在军中,只有副将守营。那副将姓魏名菽,是燕国太女慕容珑的表妹,慕容珑为了制约大将军叶臣,特意安插此人在军中。听闻此人只有纸上谈兵之能,因此那日我能取胜,也有一丝巧合在。粮草之事绝不可大意。” 此时却有一白袍小将突然闯入营帐 ,跪下拱手道:“大将军,卑职愿意领命!” 高纬脸色一沉,“胡闹!我与公主等正商议要事,谁准你擅自闯入!” 王之泓却拦住高纬道:“高小将军颇有领兵之能,又骁勇善战,这个任务交给他也十分妥帖。” 予楚眼神示意王之泓,似在问询这人是谁,王之泓轻声道:“高将军独子高彦。” 予楚又将视线落在高彦身上,这高彦面容俊朗,尚且年幼,眉宇间却有着藏不住的桀骜之色,听闻方才王之泓对他的评价,也许倒真是英雄出少年,兴许日后可堪大用。 只是许久之后,予楚无意间从王之朗的口中再听到高彦这个名字时,却是极尽贬损之能,将其视为心腹大患。兄弟二人对此人的态度截然相反,知晓内情之后,却令人啼笑皆非。 朝中毕竟还有要事,予楚也不能过多停留,第二日一早便同谢昭一道出发,回去时比来时更快,不足十日便回到了长安城。 那日高纬忙于军务,来不及为予楚送别,王之泓带了一队人马送了很远,直到不得不回。王之泓为予楚紧了紧斗篷,轻轻地为她戴上帽子,挡住这边境的尘沙与凛冽寒风,“我多希望你只是一个寻常公主,不陷入尔虞我诈的储位之争。毕竟……” 予楚将他的手轻轻拉下,明白他未说出的话是何意,“毕竟我享有荣华富贵,即使不在那高位之上,也依然能过得好。” 予楚转过身去,微微侧眸道:“可我已经为了那个位置筹谋已久,三年,足以改变很多。我志在坐上九五至尊之位,去过那些逍遥自在的日子早已非我夙愿。你又怎知对我而言,拥有无上权力不会给我带来极致的愉悦呢。” 王之泓忧心道:“你知道我只是在担心你。” 予楚道:“若是我要你,不做这南征北战的大将军,安心在我的公主府中做好王君本分,你又甘愿?” 王之泓默默无言,予楚道:“有些话说太多次,只会让人遗憾话不投机。”言罢独自上了马车。 王之泓看向不远处骑在马上的谢昭,回望马车一眼,翻身上马,朝谢昭而去。 谢昭一派淡然,看着王之泓道:“我不觉得如今你我二人的关系,还有道别的必要。有什么话,你请直说吧。” 王之泓沉声道:“之前粮草已经告急,听闻皇上震怒,只是没想这么快便筹备好了粮草,是你做的?” 谢昭似笑非笑,答非所问,“你为何不问她?”这笑意中又有几分洞彻人心的意味。似乎是在说,这几日你二人同进同出,看起来恩爱无比,难道连几句知心话都没有说。 军中事物甚忙,王之泓只知粮草的事已经解决,也没时间问个底细。只是这次却是予楚和谢昭前来,其中定有内情。他同予楚之间的隔阂还是没有完全消除,眼下恐怕又惹得她不快。 王之泓道:“你直说便是,何必兜圈子。” 谢昭眸中一冷,“我可没有这等本事,是沈西诚。他家财万贯,拿出些银子来提前购置粮草,皇上龙颜大悦。” 王之泓气恼之余又添了无奈,道:“他可真是阴魂不散。” 谢昭却觉得这话可不单单是对沈西诚,恐怕自己也是那个阴魂不散之人。 王之泓往予楚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不在的时候,她若有什么危险……” “放心!”简简单单两个字,无需多言,谢昭驾马离去。 予楚和谢昭回到长安城,还未归府,便进了宫。 姬妏很是满意,赏赐了二人,只是出了宫,谢昭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起来忧心忡忡。 予楚欲要去景央宫给父君问安,轻飘飘一句“我还有事”便要离去。谢昭却叫住她,予楚回头,“何事?” 站在高高的宫阶上,谢昭轻声道:“你不觉得,此行未免太过顺利了些?” 予楚难得当面夸了他一句, “难道不是你处理妥帖?” 这句话谢昭倒是很受用,“你可知,在我们所经之路,连寻常山匪都未曾得见。倒并非是以往大周太平盛世,百姓安乐。我仔细令人查看,有人早在我们所行之路提前清理了障碍。” 予楚一怔,“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谢昭安抚道:“我们在明,对方在暗。是敌是友,尚不分明。当时告诉了你,也是徒增担忧。” 这是他一贯作风,予楚倒也不奇怪。只是他的话…… 予楚问道:“那是友如何,是敌又如何?”既然是有意作对,又怎会为她扫平障碍。 谢昭在她明艳动人的脸上看了一眼,悠悠道:“是友,说不定又是你惹的桃花债。” 予楚瞪他一眼,自己自从和王之泓大婚,何曾再招惹过什么男人。先生云起去深山养病,恐怕无暇顾及。萧离向来独来独往,也早已失了音讯,况且他一人如何能处理的不漏痕迹。至于沈西诚,若真的是他,恐怕当时便要让人报出他的大名向自己邀功了。 谢昭终于正色道:“是敌,事出反常必有妖,也许我们已经在别人的陷阱中了。” 楚公主府,予楚在暖玉池中沐浴,身子靠在一侧,脑子里却不停在想谢昭的话,若真的是敌人,她如今该如何应对呢? 想来想去还是无解,予楚闭上了双眼,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穿过层层纱幔,予楚以为是心英将贴身衣物取来了,便没有出声。 “心英”却蹲下身来,手指轻轻触上予楚的肩,予楚察觉有异,并未回头,略一侧身,一手擒住对方的衣领,将人翻进了汤池中。 予楚身上未着寸缕,不好出去,只等这人浮出水面,便一掌结果了他,谁知这人却是沈西诚。 予楚心头绷紧的弦一松,却又忍不住恼火,飞起一脚,溅起的水花又打在沈西诚脸上,他钻进池中,又因没有闭气的本领浮了上来。 心英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待看到沈西诚也是一惊,只见他湿漉漉一身出现在公主沐浴的汤池中,倒不着急出来,心英慌了手脚,“这……这……” 予楚无奈,让心英先出去,心英只能听从,将手中寝衣放在一旁。这沈公子才听闻公主回来了,便来了府上,下人报给她,她只等公主沐浴完再通禀,谁知他竟然跑到了暖玉池中。 见沈西诚呆呆的模样,予楚轻斥道:“还不转过身去!” 沈西诚明白过来,赶紧转身,只听得一阵水声,似乎是她出浴之声。沈西诚虽什么都没看见,耳朵却不自然地红了。 予楚穿好衣衫,长发上还沥着水,玉面朱唇,愈发显得美艳无匹, “沈西诚,你当本宫的公主府是你的后院吗,肆意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沈西诚还泡在水中,身上湿气重着,“你好了吗,我能不能先出来。” 予楚轻哼一声,沈西诚便已得了指令,略为艰难地爬了出来,身上还滴着水。“我还不是听说你回来了,赶紧来看你。” 予楚瞥他一眼,“那你方才又是在做什么?”指的是他在她背后触摸一事。 沈西诚连忙自辩,“我可不是有意要轻薄你,我只是看到了你肩头的牡丹刺青而已。”他更是想问,你为何把我那“沈”字抹去,又这花花草草遮盖住。可他不敢,上次他不知她身份之时,私自刺了“沈”字,令她大怒,那一巴掌的感觉他现在还记得,更别提一直冷着不见他。 予楚倒是心情尚好,纠正他,“这是芍药。”说完便要出门去,沈西诚连忙跟上,又被予楚一个眼神钉在原地,“等天黑无人时你再走,免得本宫被你连累,有损清誉。” 沈西诚只能咬咬牙,“本公子才不听你的!”只是步子却不曾挪动半步。 晚间沈西诚回府,童儿瞧见他一身湿衣,惊道:“公子你难道没有去公主府,掉进了护城河吗?” 沈西诚吃瘪,一抬胳膊,童儿连忙撇过脸去,只是这巴掌没有落下,水倒是溅了一身,抬脸看时,沈西诚已经没了人影,风口处冷风一吹,童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倒是想起话本子里的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看了的童鞋们,不要潜水啊,给我一点点动力,我会更勤快。 第102章 暗中角逐 公主府事物渐多,心英可谓是予楚极为信任之人,因而便将很多紧要之事交与她,予楚身边却少了贴心服侍之人。 管家先前倒是物色了几个侍女,但王君与公主每日歇在一处,侍女近身多有不便,故而将那些侍女打发在外院,安排了几个面容清秀的侍儿近身服侍。 自从予楚将府中旁人送来的公子悉数遣散,后院里倒是清净了不少。偌大的公主府,只有王君一个男主人,府中侍儿难免做些能一朝飞上枝头的美梦。 只是王之泓在时,大多收敛些,恪守本分。再加上王之泓知晓予楚性子,在乎身份等级,绝无可能对这些下人有半分垂爱之心,也便没了什么防备。 可有些自恃甚高的侍儿,不甘就此一生,便指望着王君不在时能得公主垂幸,得一夕之欢,做个正经主子。即便此路艰辛,也仍旧有人存了这个心思。 书房里,心英道:“公主,您吩咐我们的眼线加紧盯着秦公主府,可是有什么担忧?” 予楚将眼线送来的信件看完,才道:“本宫这两日寝食难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心英关切道: “信里可是提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二公主和傅相往来依旧。不过听闻上个月本宫不在时,二公主纳了一个侧君,你可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心英道:“并非名门望族,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嫡子,据说相貌出众,但并不怎么得二公主喜欢,多数情况下还是留宿秦王君房中。” 予楚淡淡道,“二公主和她的夫君俞方其一向恩爱,这个侧君的来历想必非她所愿。” “公主不在时,我偷偷派人找了秦公主府中王君的下人问询,那人说是二公主醉酒,不知怎么醒来时同这五品官的儿子纠缠在一起,二公主怕此事闹大,这才纳了他进门。” 予楚嘲讽笑道:“人人称赞她贤良仁善,若是这桩事被人传出去,岂不是累及她的名声,甚至连母皇那里,也难免得些训斥。索性直接将计就计,及时止损。即便他日有人背后说些什么,也没了依据。” 心英笑道:“若是公主您呢,遇上这种事又有什么好的法子?” 予楚将手中信件丢在炭火炉里,顷刻间化为灰烬,慢慢道:“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儿子也想上本宫的榻,简直是痴心妄想。” ———————————— 隔日,沈西诚不请自来,堂而皇之地进了公主府大门,管家迎了上去,“沈侯爷,我家公主还未回来,您若是有事不妨先在正堂等候。” 沈西诚撇撇嘴,“可真是不巧。”随后朝管家摆摆手,“你也不用跟着我了,本公子就在府中走走。”说着大步流星地朝后院走去。 管家连忙跟过去,“沈侯爷,这不妥啊,公主有命令,没有她允许,除了洒扫服侍的下人都不许进后院。” 沈西诚一笑,口中吐出来的话却满是威胁,“你应该知道我与你家公主的关系,若是你再敢多嘴,我便要你好看!” “这……”管家无奈地看着沈西诚的背影,摇头而去。 沈西诚走到内苑寝楼,慢慢走过去,却听有两个洒扫庭除的侍儿在嘀咕些什么,背对着他,只听一个道:“王君出去已有多日了,这沈侯常来府上,我看公主难免会被这沈侯勾引了去。” 另一人回道:“这倒也是,王君相貌过于端正了些,人又冷淡自矜,不如那沈侯俊美,公主啊迟早会被他的美男计诱惑。” 沈西诚嘴角一弯,正要离去,又听那人继续道:“昀哥哥,我看你长得也不比那什么沈侯差,还读过诗书,有时公主还召你在书房侍候笔墨,至于那等没羞没臊的,整日缠着公主,还不是看眼下王君不在,公主身边又没旁的男人,枕席寂寞,他想趁机补个空。” 沈西诚听罢,拳头紧握,发出些微响声,眼中似要冒火,但那二人并未听到。 另一人也笑,“瞧你说的,你莫要怂恿我去,你自己明明也有这个心思,那日我可是瞧见你为公主收整衣衫时,还凑到跟前闻了闻,说我不比沈侯差,你也不比王君差到哪里去。” 两人笑着转身,看到沈西诚的脸色时连忙慌了手脚,手中的东西也掉落地上,一人扯着另一人连忙跪下,沈西诚怒极反笑,一步步走近,可在二人耳中这脚步声仿佛地狱索命的阎罗临近,“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 一人强撑道:“沈侯,这里可是公主府,我二人并未说什么,你难道要对我们动私刑?” 沈西诚不屑道:“不过一个下人,非议主子,肖想主子,你以为你还能活的长?”说罢一脚踢在那人胸口,自从予楚大婚后,沈西诚也正经学了一段时间武艺,虽然和王之泓那等不能比,但对付这种瘦弱的下人却是绰绰有余,他一脚极重,那人身子后仰,吐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另一人被吓怕了,欲要求饶,却见沈西诚毫无收手之意,连连后退,正巧看见公主进门,连忙膝行几步,哭道:“公主救命啊!” 心英站在予楚身后,也被这眼前景象吓了一跳,予楚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西诚怒气未消,“你问问他们两个人做的好事!” 那人却是倒打一耙,“公主容禀,我二人正在洒扫,可这沈公子硬要闯入,我二人不允,他便冲我二人发火,还动手打人。” 沈西诚错愕之余又被激怒,又想踢下去,最好一脚踢死,却被予楚拉住,冷了脸道:“这是公主府,不是你的侯府,你若要拿下人出气,去你自己府上耀武扬威,莫要苛待我公主府下人,沈西诚,你可并不是这儿的主子!” 沈西诚气恼,可那些话却难以启齿,被予楚这般训斥,他失了面子,又气她不辨是非,竟然被几个下人挑拨,拂袖而去,只恨不得几月不登这公主府大门! 沈西诚走了,那人抬起头来,只见公主不屑一顾地吩咐道:“这两人杖三十,若是还有命在,发卖出去,若是死了,直接扔进乱葬岗。” 心英道:“来人,拖下去!” 那人一慌,连忙求饶,可却立刻被人拿粗布团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 心英跟随予楚进了书房,将门关上,这才道:“公主您既然清楚这二人撒谎,为何还奚落了沈公子一顿?” 予楚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沈西诚性子直率,但做事常不计后果。今日微服出门你也听到了这茶肆间的闲谈,只说沈西诚成日出入公主府,必是本宫与他有了首尾。” “茶肆中的流言您又何须挂怀?” 予楚淡淡道: “看起来虽事小,可毕竟是长安城人流最多的地方,这话兴许已经传到了太傅府,王之泓征战在外,本宫却与他人逍遥快活,王太傅难免不介怀,本宫岂不是失了臂膀。正好没什么理由阻他,这下子他恐怕自己也不会来了。” 心英不得不在心内感叹,公主城府越来越深了,沈公子哪里能猜得透。 心英想起一事,“对了公主,二公主下月生辰,专门下了帖子,说在府中设宴,听说还邀请了不少人。” 予楚不以为意道:“生辰?那便仔细准备一份贺礼,到那日去就是了。” 晚间,秦公主府,予秦同府中客卿饮酒,秦王君派人去送些醒酒汤,随后下人回来愤愤不平道:“西院那个抢先送了过去,还说,还说……” 秦王君性情温和,早先在长安城中虽不及谢昭身负盛名,却也是温文尔雅的佳公子,温声道:“还说什么?” “还说殿下自可去他房中歇下,让王君不必空等了。” 即便是这等挑衅之语,俞方其却也不恼,“公主如何,本君心里有数,你不必再说了。小世子可睡下了?” “小世子近两日都极为听话,早早便歇下了。”予秦同俞方其成婚三载,只生下一子。 俞方其便不再多问,拿起方才的书卷,重新看了起来。他全神贯注,身边走近一人都不知,予秦将他手中的书卷拿下去,轻声道:“看书太久了,伤眼睛。怎么还没睡?” 俞方其一笑, “还以为公主不回来了?” 予秦坐到他身边,“那日就是个误会,我不得已纳了他。自他进府来,我何曾有一日去他房中睡过。” 俞方其心中一宽,“不必说了,我信你。旁人说什么,做什么,我只当没有听到,我只在乎你的心。” 二人歇下时,俞方其在予秦耳边道:“我们再生个女儿吧。” 云收雨散,两人依偎在一起,予秦怎么也睡不着,轻声道:“就这一次,你信我,等此事过后,将来我必不负你。待我他日登上皇位,我们的女儿定会是太女。” 俞方其以为她说的“负”字是在说府中侧君的事,道:“只要你对我情爱不移,那些事都不重要。” —————————— 燕周交界,周国大营,王之泓与高纬站在地形图前,高纬指着一处道:“这次两军交战,此处环着山岭,燕国大军必定兵分两路,以免被人从后方深入围攻,故而我军也需分两路。” 王之泓眉心紧蹙, “即便燕国大军兵分两路,也定然会分出主力,何况,燕国主帅是叶臣,那魏菽带领的必然是薄弱一支。” 高纬道:“所以必须派人查探清楚燕国大军究竟如何部署,知己知彼。” 王之泓拱手道:“将军请放心,末将马上派人去打探。” 王之泓走回自己营帐,命人将刑刚唤来,刑刚走了进来道:“将军找我有事?” “你一向对探测敌情颇有经验,此次交给你一个任务,务必不能出任何差错。” 王之泓将方才高纬所说,简要说给他听,刑刚领命后便退了出去。 刑刚出了营帐,脸色却不复方才从容,他从袖中掏出那封密信,转头看向王之泓的营帐时,面带愧色。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章,更新喽。换了个封面。。。 第103章 尽入毂中(上) 秦公主府张灯结彩,十分热闹,文武百官中来庆贺予秦生辰的不在少数,予楚和予越进门时便被这阵仗弄得一怔,予秦素日里一向收敛锋芒,何曾这般招摇过,二人对视一眼,心头所想大约相同。 予秦同王君一起迎了过来,“四妹,五妹快进来。” 予楚脸上添了一抹笑意,“恭贺二姐生辰。”而后对心英道:“快把礼物拿过来。” 予秦拉了予楚的手,笑容亲切,“你我姐妹之间何须准备什么礼物。” 予越笑道:“二姐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可就把我的礼物拿回去了。” 予秦道:“那我可不依,难得被你送一次礼物,我可要收好。” 予楚眼见二人寒暄,身侧的秦王君却默不作声,看起来心事忡忡。瞧见予楚正在看他,脸上挤出笑来,予楚拱手回礼。 予楚二人来的不早不晚,落座之时恰巧瞧见了沈西诚和允珩在对面,倒也并不是巧合,自从她进了正厅,沈西诚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允珩在桌下扯了扯他袖子,轻声道:“你不是说已同她老死不相往来了,你这个眼神不像要杀人,倒像是要把人吃进肚子里去。” 沈西诚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再不看过去,“本公子说到做到。” 允珩也不拆穿他,他知道自己会来予秦的生辰宴,料定予楚必然也来,不到晌午便在自己府中喝茶赖着不肯走,自己如他所愿抛出那句“不如一起去”,他还要故作矜持地说上一句,“反正无事,就陪你一趟。” 只不过直到开宴之时,也未曾见到予燕的身影,她如今已被姬妏解了禁令,德君也被请回了宫中,虽然府中进出不再络绎不绝,但也毕竟是公主,旁人也不敢太过轻视了她。 予越歪在予楚肩上,窃窃私语道:“难道老三真的这么不给老二面子?听说可是往她府上送了好几次帖子的。” 予楚冷冷一笑,“未必是不给她面子,恐怕是被她算计怕了,只恐又中了她的计谋。” 予楚的猜测确实不假,若要被予燕知道最懂她的人竟是她一直针对之人,定要怄死。 予越倒是打趣,“不过这样也好,让她们二人暗斗去,三姐她也害你好几次,你也不必同情她。” “我哪里是同情她,只不过你没听过,爱叫的狗不一定有闷不做声的狗会咬人。” 待酒过三巡,予楚巡睃一番,却不知主位上秦王君何时离席的,不过今日好像秦王君的母族也来了,说不定是去一叙亲情,因而也并未在意。 而予越早就被予齐拉到对面喝酒,看起来已醉醺醺的,她过去想把她拉回来,却又被几个官员拦住,借机会同她攀谈,少不了又喝了几杯,只不过对方喝的更多,她酒量本就一般,眼下酒气上头,脑子里已快不复清明。 予秦回过头来,看到予楚身子晃了晃,忙走过来,扶住她道:“予楚,你可还好?” 予楚努力睁开眼见扶住她的人是予秦,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的手,“二姐,我……没事。”只是说完这句话,头又一痛,她连忙扶住额头。 予秦急忙吩咐府中侍人,“快扶四公主去后院厢房歇息,送些醒酒汤过去。” 予楚被酒意支配,思考起婉拒之言都迟钝许多,被人扶着往后院而去。 这边予越也已经醉得快不省人事,予齐笑她,只见她明明已经趴到了桌上,又撑起了头,“我还能……喝。” 沈西诚见予楚被人扶走,连忙站起,被允珩一把扯住,“你这是做什么去?” 沈西诚急道:“她去哪儿了?” 允珩手一用力,将他又拉回座上,“这里是公主府,又不是刀山油锅,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何况只是带予楚去后院稍微歇息一下,你放心,众目睽睽之下,予楚就算被带走也是不会有事的。” “你们皇家的事哪有那么简单?”沈西诚虽这样说,却是没有再要追过去,他心不在焉,又多喝了几杯。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允珩刚要说什么,他这边倒是有了理由,“酒喝多了,本公子要去恭房。” 允珩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可却不好再拦,“快去快回。”他生怕沈西诚又在这秦公主府中闯祸,又招呼了府中下人吩咐一声。 沈西诚一起身,便有府中侍人为他引路,沈西诚假意跟在他后面,却在无人注意之时,悄悄溜了去,进了后院。 只是这公主府中后院实在太大,他虽然对予楚的府邸知道的清楚,但两边布置不同,他只能从带亮光的房间里一间一间找起,还得避着过往的下人,心内自嘲道自己倒有点像做贼。 却说那边予楚被扶着进了厢房中,甫一接触房中的贵妃榻,她便觉周身困重不堪,昏昏欲睡,可房中不知是熏了什么香,让她身上起了燥热,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回了府中,唤了几声心英,却没有回应。她此刻口干舌燥,只想接触清凉之物。 外间严寒,里面温暖如春,予楚自顾自地将外衫脱去,里面衣裳也扯的凌乱,努力挣扎着起身,睁开眼睛来,想找些水喝。 沈西诚听闻一处房中有人说话,躲在暗处从窗户里戳了个洞,往里看去,却是一个年轻公子,一身华服,看起来像是这府中二公主的其他侧君,不是予楚,他不免有些失望,刚想离开,却见一下人正对那人说些什么。 那人面色不虞,道:“这偌大的公主府,即便是有宴会,却也不给我脸面,只让我在这房中坐着,难道我做个侧君连个抛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吗?”说着说着,心头似乎又起了恨,“这外人只知秦公主府有俞王君受宠,谁会对我这个侧君高看一眼。” 这侧君正是当初用了手段才进了秦公主府的五品官的儿子,姓卫,在府中并不受宠。 沈西诚听他这话,却大有同感,他虽未挤进那公主府,却也仍旧备受王之泓的欺压,从他手下吃了几次苦头,越想越气,料想这也应该是个可怜人,只不过这时候先去找予楚要紧。 他刚要离开,却见那下人在那人耳畔说了些什么,那人立刻转怒为喜,“你这话可当真?” 在得了肯定回复之后,卫侧君忙道:“还不快带路。”主仆二人出了门来,沈西诚忙隐在一侧,却不知这二人又有什么猫腻,他继续在后院找予楚。 予楚找不到水,心里又如同起了火一般,灼热的似要将五内焚烧,焦躁之余只想发泄出来,脑海中一丝神智尚存,自己倒像是中了情药,难道是府中的那些公子又使了什么手段,眼下她只想找个人将欲念排解,记忆却早就混乱了时间与空间,这里不是她的公主府,而那些公子早就在她与王之泓大婚之前就已经遣散了。 第104章 尽入毂中(下) 正在这时,房中传来声响,予楚眉头一皱,慢慢起身沿着声响寻过去,只见屏风之后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男人,帷幔遮掩之下,那人面庞看不真切。 “是……谁……”那男人艰难出声,似乎隐忍的厉害。 予楚咬破朱唇,口中被血腥气填满,脑中方能有片刻清明,床前挂着一把剑,她慢慢走近,将剑取下握在手中,而后用剑轻轻挑起床幔,待看清床上人形容时,惊得险些握不住手中剑柄。 被这样一吓,予楚神识已回了大半,她尽量忽略身体的躁动,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她现在是在秦公主府,而床上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好,恐怕是中了圈套。 此刻需得速速离开,予楚快走几步,却觉腿软无力,恐怕给她下的药里还掺了别的,让她此刻内力都使不出。好深的算计,她不禁开始埋怨自己,既然早就知道予秦并非善类,能想得到予燕会避开这里可能的阴谋,自己为何还会跳进来,着实太过自负。 她用力去拉开门,门却紧紧实实动也未动,难道有人已经在外面把门锁上了,是了,既然是有意要害她,又怎么会给她逃出去的机会。 她提起手中剑向门上砍去,只是力有不逮,仍旧不得其法,只能先把床上的人弄醒。 她以剑为支撑,绕过屏风,走到床畔,不曾看见门外黑影一闪,门上微微一动。床上的男人此刻衣衫凌乱,若是有人进来,定会……定会以为她二人有苟且之事。 “秦王君,秦王君……”予楚不敢大声,怕引了人过来。 而榻上衣衫不整的正是予秦的王君俞方其,观他面色,此刻正备受煎熬,他比予楚在这屋里待的久,远不如予楚清醒。见有人过来,欲念作祟,情不自禁便想要靠过来。 予楚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别人的男人她可不想沾染,眼下别无他法,只得低声道:“得罪了!” 予楚拿剑轻轻将他手指划破,血流了出来,不多,但突然而来的痛感足让俞方其回神须臾,这才瞧见床边人是予楚,同样大惊失色,“怎么是你……还不赶紧……出去!” 予楚将剑往身后一收,唯恐他不小心伤到,“来不及解释了,我们恐怕是被人算计了。” 俞方其头痛不已,口中不住喃喃道:“算计……是谁要算计你我……”脑中却不由自主闪过那晚他从书房中听到的对话。 “殿下,事成之后,便由云则做你的正君,这可是你我交换的条件,你可别忘了?”说话的人是傅相,而云则正是傅相的嫡子。 俞方其怔了怔,举步便要离开,似乎想要同那个回答赛跑,想将其抛在身后,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可那个回应却还是追赶上他,敲打在他心间,“本宫自然说话算话,迎云则为王君。” 那晚,予秦回房时,俞方其假装睡着,可直到枕边人已经入梦,那些话还在他耳畔回响,她答应过自己,绝不辜负,也许,也许只是同傅相的缓兵之计。更何况,若要让傅云则做正君,自己无过下堂,恐怕会招来满朝非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俞方其心如刀绞,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秦公主府,能有法子算计了自己和四公主的,也只有自己信若神明的枕边人。 一个失了清白,与妻妹不清不楚之人,如何再做这公主府里的嫡王君。而这四公主也背上失德之名,被万夫所指,又怎么再与她争储君之位。她自然可以名正言顺迎娶傅云则,一石二鸟,好狠的计谋,而往日恩爱,不过镜花水月,到最后自己不过也是她的一枚棋子而已。 他能想到的事情,予楚自然也早已想到,此刻看着他,心里不免多了丝同情怜悯。 沈西诚一路寻找,这后院静悄悄的,究竟在哪一间屋子,偏偏他还不能询问。 不远处有一人影,步子凌乱,匆匆而来,廊里的微光照映下,让沈西诚认出这是方才见过的二公主的什么劳什子侧君,可他脸上完全少了方才的郁怒,添了一抹得意之色。 他走的太快,沈西诚退无可退,停在原地,而那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他全然不理会,撞了他肩膀一下,擦身而去。 沈西诚心里默念了一句:疯子。又忍不住想,这到底在哪儿呢?下意识地往那人方才过来的方向探去。 予楚心里焦急,不住瞧着俞方其,只见他脸色瞬息万变,一会儿失落,一会儿又浮现嘲讽的笑,到最后却仿佛万念俱灰一般。 予楚哪里能等,试着运了下内力,却还是无法凝聚,她顾不得避嫌,一把扯过俞方其,将他从床上拖下来,刚走到屏风前,他又瘫软在了地上。 予楚矮下身去,急道:“你若是再不走,我们两个就真的死定了。” 而说到死字时,俞方其止不住大笑,“三载姻缘成空,来生莫再相见。” 兴许是这里的动静,惊动了旁人,门外脚步声渐渐近了,予楚心中一凛,握紧手中的剑,心中不住思量对策。 门不遇阻碍轰然而开,予楚转头望去,却在这时俞方其将她手中剑握住,往自己身前一送,锋利剑身穿胸而过,鲜血顺着剑身流到她的手上,血液温热,予楚被眼前这变故惊住,身子仿佛被施了法术,一动不动。 沈西诚推开门呆愣住,一群人匆匆走了过来,沈西诚侧身去看,竟是方才那侧君带了二公主等人过来。 予秦快步走到门前,看见眼前之景,神色仓皇,几乎是跌跌撞撞,扶住俞方其欲倒的身子,捂住他的伤口,试图止他胸口不住流出的鲜血。一路跟随而来的其余官员凑到门前,止不住发出抽气声。 沈西诚几乎与予秦同时而入,他单膝跪在予楚身边,看她脸色苍白,手亦止不住颤抖,他连忙握住她的手,拼命用袖子擦拭她手上鲜血,把她的身子靠近自己怀里,轻声安慰:“没事,没事……” 卫侧君却是第一个想起唤人去叫府中医官来的,而他脸色带着不可置信,心中忍不住想,怎么会这样,自己方才从窗外小孔看到的只是她二人在床前说话,现在怎么会是……四公主杀了王君呢?可是眼见为实,他和这里这么多人亲眼看见秦王君死在四公主剑下,而当时她的手还放在剑柄上。 俞方其眼神涣散,未看向任何一人,已是命危离绝之像,只听他艰难道:“你……怎可辱我至此……”而后手臂垂落,未等医官前来,便断了气。 一场生辰宴的喜庆,在予秦鸳失爱侣的悲哭之声中打破。 予楚冷眼看着,她的悲戚竟丝毫不像作假,究竟是戏演的太真,还是连她也未想到这个男人至贞至纯,受不了自己所爱之人的一点欺辱呢。 医官提着药箱被拉扯着进来,予秦明知无望,却还是拽住医官的袖子道:“快救他,快救他……” 医官探了探脉,垂首道:“公主恕罪,王君他已经……” 予秦抱着俞方其的未僵的身体,跪坐在地,喝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滚……” 门外一个小侍冲了进来,额上伤口还带着血迹,膝行几步,哭诉道:“公主,公主,王君带小的来给四公主送醒酒汤,谁知四公主酒醉意图轻薄王君,小的以命相护,却被四公主打伤,王君命小的赶紧去前院叫人,却不曾想……” 众人随着他的话,看向这房中,确实有瓷碗摔落的碎片,已故的秦王君衣衫散乱,被沈西诚搂着的四公主外衫也不在身上,也给这话增添了许多可信度。而未说完的话里,分明是在意指四公主醉酒失德轻薄姐夫不成,怒而杀人。再加上秦王君临终之言,也是说人辱他,恐怕这四公主抵赖不掉了。 予楚冷笑出声,“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仆,满嘴荒唐之言。”怒气由心而起,手中内力竟也凝聚了起来,碎片,伤口,一群人证,原来自己早就落入毂中,而布局者早就算好了时辰,身上这药效已过,恐怕连宫中太医也验不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更。反派开始搞事了 第105章 谢昭领命 还不等予秦说话,前厅中的人已经尽数赶来,俞方其的父亲被人扶着进来,看到眼前血流成河,哀嚎一声晕了过去。 予越酒饮得太多已经醉倒,予齐带人照看着她,允珩本在前厅中代为安排事宜,可后面的人迟迟未归,便猜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之前宴席上仍旧推杯换盏,那卫侧君慌乱跑来只道:“王君进了四公主房中,二人,二人正……” 予秦听闻之下,手一抖,手中酒盏落地,顾不得场上混乱,大步往后院而去,有些人亦跟着前去。 允珩久久不能回神,予楚虽然素来随性,但怎会做此荒唐之举,予齐刚要过去,予越身子从座位上歪了下来,允珩道:“你先照顾着予越,等我安排好这边的事,再过去看看。” 允珩暗中派人去寻沈西诚,那人来回沈西诚如今在后院,秦王君死了,还死在四公主剑下,允珩惊愕,心中道:这下恐怕有大麻烦了。 允珩与予齐商量,予齐这时也没了主意,允珩当机立断,派人进宫去禀报母皇,而后才去了后院。 俞氏其他人却不准备善罢甘休,叫嚷着一定要严惩凶手,为死去的秦王君讨回公道。 沈西诚看一群人咄咄逼人,扶起予楚便要走,而一直未曾发声的予秦终于出声道:“去哪儿!” 予楚漠然看着她,心想:终于忍不住要变了脸色,露出獠牙了吗? 沈西诚回护道:“自然是送回府安置。” 俞氏族人道:“莫要让真凶跑了!”而后齐齐围住二人。 沈西诚呸了一声,道:“真凶?秦王君分明是自己撞到剑上,自寻死路。死者为大,本公子本不想多说,可已为人夫,却只带了一个小侍到妻妹安歇的房中,又如何说?” 俞氏族人怒不可遏,“你怎么敢辱王君身后名!” 众人不由自主看向卫侧君与予秦,当初是这卫侧君来报说是秦王君进了四公主房中,这样看来,虽带着小侍并非孤男寡女,但毕竟还是不妥。难道真的是这秦王君自己撞到剑上? 予秦不动声色地看了之前那个小侍一眼,那小侍立刻会意,道:“我家王君素有贤名,将府中打理地井井有条,一向平易近人,乃是端方君子,岂能由你污蔑!” 众人听闻指责,想起秦王君生前贤良有德,不自觉为方才想法愧疚。 予楚终于道:“那既然这小侍来的晚了,你们又是如何知道这边发生了何事?” 众人齐齐看向卫侧君,卫侧君眼神飘忽,“是……是我在房中憋闷,便四处走走,恰好听见这房里有声响,便来看看,谁知你迫王君到床前……” 俞氏中一人撩起帷幔,走到床边,指给众人看,“这床榻确实有凌乱痕迹。”又指着予楚道:“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沈西诚怒斥卫侧君,道:“你撒谎!你原本分明还在房中对秦王君颇多怨怼之言,不知又听了什么人的话,才又出了门,根本不是四处走走,而是直往这里而来。” 卫侧君讷讷无言,似乎在想辩解之语。 予秦却似乎大为失望的看着沈西诚与予楚,“四妹,你与沈侯爷的私情整个长安城都有耳闻,我只是想不到他竟然为了帮你撇清,不惜编造出这等话。”而后又厉声道:“沈西诚,你纵然圣眷正隆,但也莫要想空口白牙辱我夫君,否则本宫绝不放过你沈氏一族。” 其余官员窃窃私语,“听闻这嘉义侯与这四公主比邻而居,楚王君不在时更时常旁若无人地入府与四公主私会,楚公主府无人敢拦着,已经俨然成了半个主子。” “那这样看来,这沈侯爷的话确实作不得证词啊!” “是啊,兴许是有意帮四公主遮掩。” 若是旁的时候,别人这样将他与予楚这样议论在一起,沈西诚高兴还来不及,但是这个时候,这一个个的话竟都成了攻讦予楚的利箭,沈西诚几乎气的吐血。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几乎全都站在了予秦这边,予楚环视着众人,却也不再辩解,俞方其已死,事情的真相着实难以验证,毕竟谁会相信,堂堂公主为了陷害敌人,竟以自己的王君为饵,明知道此事一出,秦王君即便不死,也会颜面尽失,在这世上为人耻笑,甚至连他所出的小世子也为人诟病。 她姬予楚今日输了,不是输在心智计谋,而是不如眼前的人心狠手辣,毫无底线。只是为何她今日才看清呢? 神龙殿内,姬妏宣了谢昭同沈冉月,问及北界雪灾一事,议到一半,她身边女官便走了进来,姬妏脸色不豫,“有何事?” 女官知晓皇帝最厌恶被人打扰耽搁朝政,连忙跪下,只是事情重大,她实在不敢停顿,不得不说:“启禀陛下,秦公主府里出了事了,是大皇子殿下遣了身边侍人,递上他的腰牌进宫禀报。” 沈冉月听闻女官提及允珩,向姬妏拱手道:“皇上,殿下今晚确实去了二公主的生辰宴。” 姬妏倒是知道此事,如今边界战火,姬妏本不喜此时酒宴娱乐,但予秦以往生辰从未如何操持过,她有这个愿望,贤君又专门来请旨,便允了她。略一颔首,示意女官继续,女官道:“那侍人来报,说是秦王君殁了,而且……而且还是死在四公主剑下。” 谢昭手中奏折倏地掉在大殿上,心中惊涛翻涌,顾不得收敛,已经去瞧姬妏脸色,盼着她再详细问问内情。 沈冉月啊了一声,也是极为震惊,偏偏这个时候姬妏十分镇定,道:“现在却是如何了?” 这时候神龙殿中宫人在门外禀报,姬妏允其进来,宫人道:“启禀皇上,俞阁老持了丹书铁券,要求面圣。” 沈冉月喃喃道:“俞阁老,那岂不是秦王君的祖母?” 谢昭也是想到此处,恐怕这个俞阁老不会善罢甘休,予楚绝对不会有意杀人,而她现在面对予秦等人的咄咄相逼,背后又有俞阁老来告御状,谢昭有些心疼,却又没有什么身份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面对。 姬妏宣了俞阁老进殿,兴许是知道俞阁老定会借机发难,姬妏并未让沈冉月谢昭二人退下。 俞阁老进殿后,高举手中丹书铁券,伏跪在地,姬妏连忙让人扶她起来,给她赐座。 俞阁老却不肯依,仍旧跪地道:“皇上,老臣的孙儿惨死四公主剑下,他的母亲当年为救陛下被隐太女的人所害,老臣一生命苦,竟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不得不求皇上为我孙儿主持公道!” 姬妏皱了眉头,“怎会发生这种事?” “四公主酒后无德,轻薄其儿,其儿受辱不说,竟然还被四公主一剑刺死,他父亲见此情形已经晕倒,不省人事。” 如今只有俞阁老一人之言,对予楚极为不利,谢昭道:“皇上,此事事关皇室,非同小可,必要查清才可论罪。”皇帝毕竟是予楚的母亲,即便大公无私,也不会眼看着她被人冤枉。 沈冉月附和道:“是啊皇上,不如问问四公主怎么说?” 俞阁老对他二人怒目而视:“我孙儿死了,铁证如山。王女犯法与庶民同罪!” 姬妏不怒自威,道:“俞阁老,朕虽是四公主的母亲,但亦是这大周之主,四公主若有罪,朕绝不会姑息。”而后吩咐女官道:“着刑部派人去二公主府上验看,验看之后先为秦王君准备丧仪,入土为安。” 俞阁老听闻丧仪二字,老泪纵横,姬妏接着道:“谢昭,剩下的事由你来办,护送四公主去宗正寺,明日同大理寺、邢部联合审理此案。” 谢昭跪地领命,大周自前朝便未设御史大夫,遇到难案便由皇帝钦派大臣同大理寺邢部一起审理,权作三司会审。 姬妏一脸公事公办,俞阁老也不好再说什么。而这边谢昭领了圣旨,带了宫中侍卫急往秦公主府而去。 予楚这边却还在僵持着,纵然允珩相劝,两边也不肯罢休,予楚同予秦都未再说什么,沈西诚一人对着俞氏族人。 谢昭带侍卫进府,一路浩浩荡荡,众人皆看向他,谢昭朗声道:“本官乃是带着陛下旨意而来,尔等听旨。”众人皆跪下,待宣读完圣旨,谢昭一抬手,刑部仵作与宫中太医从他身后进来,分别查看秦王君与予楚。 沈西诚仍毫不顾忌地将予楚扶在怀里,谢昭撇过头去,无暇郁怒,办事要紧。 仵作为秦王君验尸,将所看所得记录在册,太医为予楚诊脉,却道:“四公主的确只是饮酒过度,臣并未查出别的。” 谢昭对身后侍卫道:“去将前院中四公主饮过的酒樽与酒壶拿来,给太医查看。” 予楚嗤笑一声,“这么久了,即使有什么,也早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俞氏中一人道:“你不过是在欲盖弥彰罢了!” 谢昭冷了脸色,斥道:“放肆!本官是奉皇命而来,四公主如今尚未定罪,便仍旧享有公主之尊,你对公主不敬,便是对皇族不敬,对陛下不敬!” 俞氏那人立刻噤若寒蝉,讪讪地往后退了退。 不过果如予楚所料,太医验过,予楚的酒与其他人所饮相同。 谢昭命人将这厢房封锁,抽去一半侍卫守在这周围,秦王君尸身抬了出去,“请四公主随微臣前去宗正寺,案件审理期间,暂居于此。” 予楚松开沈西诚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走在前面,沈西诚欲跟上去,被谢昭抬臂挡住,“沈侯,请自重!” 沈西诚被允珩拉住,谢昭与予楚一同消失在黑夜中,众人散去,予秦含恨的眼眸死死盯住二人离开的方向。 四下无人时,允珩问道:“你当真看到是秦王君撞到予楚的剑上?” 沈西诚烦躁道:“我推开门时,那秦王君身上就已经有剑。” 允珩张了张嘴,“那你所说,岂不是伪证?” 沈西诚不耐,“我哪管那么多,予楚不可能杀他,除了他撞上去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可是,万一……” 沈西诚脸色严肃,“没有万一,就算是她杀的,我也要帮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我希望上半年能完结,大家给我点动力嘻嘻 第106章 三司会审 予秦府中的事,早已传遍了长安城达官显贵的耳朵里,燕公主府自然也不例外。 予燕心中庆幸,还好自己没去钻这圈套,不过这次老四可是栽了。予燕冷笑出声,倒是第一次同情起予楚来,看样子还是她这个二姐城府更深一些。 傅文则默不作声,予燕对他道:“你母亲如今和老二走得近,她不是早有心思同老二结亲,你那个弟弟这下子倒是可以进门了。”予燕对傅柔有怨,连一声姑母都不肯称。 傅柔如今不再扶持予燕,予燕隔三差五便要找傅文则的晦气,傅文则无奈道:“这秦王君殁了,二公主合该守丧一年。” 予燕倒是被他提醒了,“你说的也对,不过这步棋走的倒是蹊跷。” 傅文则低眉道:“哪有人会拿自己夫君的性命如此利用?” 予燕嗤笑出声,道: “所以说,那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不过你们傅家对权力的掌控欲可是一点都不比皇族的人少,当年祖母在时,可是指望过我父君成为中宫的,只不过没算到即使上官家倒了,母皇仍旧保全上官严的皇夫之位,又封了贵君玄莫,不仅分去了我父君的宠爱,连身份也压了我父君一头。 现在又轮到了你们兄弟,你母亲看着我不得母皇宠信,便转头去拉拢老二,你母亲只生了你们两兄弟可真是遗憾啊,若是生出十个八个,全都配给我们这几个公主,总有压对的一个,借着男人,便让傅家依旧成为掌权者。” 傅文则对予燕的嘲讽恍若未闻,只道:“那如今你是坐看着她二人斗还是……?” 予燕撇撇嘴,“如今老四处于劣势,若是被老二彻底压垮了,她开始坐大,我不就又多了一个劲敌。更何况,她派颜知玉那个贱人来我身边为隙,让我一步步进了她的陷阱,这仇我一定得报,她越是打压老四,我越不让她得逞。” —————————— 谢昭在榻上辗转反侧,思索着如何能帮予楚走出困境,可脑子里却全是他二人独处时的情景。 予楚一路沉默不言,既不问谢昭为何会领了这道旨意,也不问明日究竟如何审理。 谢昭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宗正少卿出来迎接,予楚看那人眼熟,那人却自报家门,“卑职唐敏,见过四公主。” “唐敏……”予楚将她名字在脑海中思索一番,须臾才又想到,“本宫见过你,那时你还是王之泓的部下。” 唐敏面露羞愧,“卑职当初言语唐突幼稚,多蒙公主提点。而且公主处理曹津一案,断了三公主臂膀,也算给卑职报了仇。卑职心怀感念,一直没有机会报答于您。卧房已经收拾妥当,公主您早些安歇,卑职就在隔壁,若您有事,尽管驱使。” 将予楚同谢昭带到地方,便留给二人独处时机,出了门去。 予楚径直往前去,对身后的谢昭道:“你可以离开了……” 谢昭心痛她此刻隐忍,更心痛她即便到这时也不肯向他求援,谢昭从身后拉住予楚手臂,将她带到怀里,从身后紧紧拥住她,在她耳畔轻声道:“阿楚,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过了许久,予楚才终于开口道:“当年,老师因为被告发是隐太女余党,无奈之下自刎而死。而你,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便要让我生生把一份深刻入骨的感情从心里拔出。从那时起,我便发誓我要强大起来,强大到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撼动我,伤害我。可没想到这种无能为力感,今日又如同瘟疫一般侵蚀肺腑。我被予秦算计的毫无还手之力,当真是可笑至极。” 谢昭内心愧疚不已,“我没想到,当年的事情害你如此之深。” 予楚头痛欲裂,不想再说更多,将他扣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拉下,头也不回,一步步走进了内室。 谢昭在房中站立许久,最后无奈转身。 第二日朝堂上,秦公主府一事被言官告发,要求立即审案,剑锋直指予楚。声援秦公主府的官员不在少数,有些昨日去赴宴的官员甚至将昨夜之事一一道来,包括秦王君临终之言。 但也有不少人站出来,为予楚辩称:“这其中定有隐情,还望陛下明查。” 予越心中不平,今晨她醒了酒,却听闻此等变故,心内懊悔不已,自己若是那日不醉的不省人事,四姐又怎么会落入圈套。 予齐自然要为予楚帮衬两句,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三公主予燕,竟然也会替四公主说话,这两个人不是死敌吗? 这三公主失势可都是从四公主在洛阳破了曹津案而起的。今日朝堂上这一桩桩一件件,当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甚至一些人考虑甚广,“若当真是四公主,难道便要立刻处罚吗?王之泓王将军是四公主的正君,若是这样消息传到边关,影响了我大周同燕国战事,谁能担负此责?依微臣看,不如暂且压后,等大军得胜之后,再行审理。” 而最终皇帝还是交由谢昭去办,文武百官眼中,谢昭与二公主、四公主都无过多来往,由他主审再好不过。 二公主抱病在府,秦王君丧仪皆交由旁人打理,其余几位公主更被陛下严令不许插手此事,更不许私下探视。 沈西诚被谢昭派人带到大理寺问话,沈西诚不屑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谢昭,“有什么话快说吧,本公子还有事呢!” 大理寺卿默默摇头,这沈侯爷商户出身,出了名的难对付,又事关两位公主,哪一个自己都开罪不起,她这次可真的是碰上了一个苦差事,还好还好,她上头有谢昭顶着。 谢昭神色沉静,道:“你那日,是亲眼看到秦王君自己撞上了四公主的剑?” 沈西诚挑眉,“当然。不止这秦王君,连府上的侧君也行色诡异。” “你看到那卫侧君究竟如何行事?你且说说。” 沈西诚嗤笑一声,“现如今那二公主躲在背后装圣人,任由俞氏的人出面诋毁予楚。” 刑部尚书斥声道:“沈侯,你在这大堂之上污蔑二公主,又直呼四公主名讳,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得了沈西诚冷漠的回应之后,又对谢昭道:“谢大人,依卑职看,这沈侯的话里夹在个人喜恶,恐怕不足以作为证词。” 可谢昭并未回答她,只侧眸而视,盯得刑部尚书心内发慌,他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彻人心。 谢昭吩咐道:“先将沈侯所言记录在案,一会儿由他亲自签名画押,至于可不可信,本官自有定夺!” 沈西诚指着谢昭道:“你当真是我见过最无用的男人,任由……”别人欺辱她! 只是沈西诚话还未说完,谢昭以掌击案,将他后边的话震慑回去,“沈西诚,你若是再敢扰乱公堂,本官可先斩后奏将你羁押起来!” 沈西诚只能将话吞回去,他若是被抓了起来,该如何为予楚奔波! 刑部尚书见此情形,放下心来,方才也许是多虑了。 谢家书房,谢谨叩了叩房门,谢昭让其进来,谢谨端了碗参汤,“大哥,先把参汤喝了吧,你这样没日没夜的熬着,当心身体。” 谢昭把碗接过,却放在一边,“你在大理寺任职,平日里可见过大理寺卿与二公主间有何来往?” 谢谨如今征拜大理寺少卿,她仔细思索一番,摇了摇头,“她平日里最是圆滑,不肯得罪人,不过也没有归附于人。大哥为何这样问,难道?” “没有,只不过今日察觉刑部尚书似乎为二公主驱使。二公主虽不露面,恐怕对这个案子的所有细节都掌握在手。” 谢谨道:“这些公主之间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明面上还得一团和气,真是累人。只是可怜了予楚,大哥可想了法子救她?” 谢昭眉头蹙起,“秦王君已死,死无对证。二公主借着这个由头,必然不肯放过阿楚,除非,有让她更为忌惮的事。” 谢谨仿佛明白了,“所以,大哥现在忧心烦恼的并不是案子,而是怎么能找到让二公主不得不让步的事。” 谢昭从桌案前起身,拿起墙壁上挂着的那把剑,慢慢脱去剑鞘,剑身闪烁着光芒,映入谢昭眼眸,“这几日趁着秦公主府准备丧仪,我安插了几人进去,已经大概知道我想要的东西在何处。今夜,我要夜探秦公主府!” 第107章 燕慕容氏 过了戌时,谢昭换了一身夜行衣,提了剑出门。从秦公主府后墙跃进去,后墙处已有他安排的两人接应。 其中一人道:“主子,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谢昭低声吩咐道:“按计划行事!” 早在曹津案初破,予燕被禁足之时,他便将目光投向了秦公主府,府中一切看似寻常,却总有信件来往,而其中不少竟来自北界之外。 北边,可是燕国所在,堂堂大周公主与燕国中人通信,所谋为何? 谢昭手下的人偷偷潜往书房,谢昭隐在一处,暗中观察。 这个时辰正是秦公主府侍卫交接之时,府中侍儿皆为秦王君守灵。 那两人进书房仔细翻找,手中持着火折子,尽量不被人发现光亮。将书房上上下下翻找一遍依旧寻不到想要的东西,却不知竟被人发现的这样快。 公主府中巡夜侍卫发现书房中明明灭灭的光亮,大叫一声,府中侍卫自长廊中飞奔而来,将书房团团围住。 那二人心内大惊,侍卫头领将门踢开,在无数火把光亮之下,他二人无处藏身,身体被利箭射中,萎软地倒在地上,却还留了一口气。 公主府侍卫将二人拖了出去,予秦一身素服大步而来,看到眼前情形,又将目光投进书房中,对侍卫头领道:“你去将人带到暗室审问,就算扒掉一层皮也要问出是何人派来的!” 侍卫头领将人带了下去,予秦又对其余侍卫道:“将府中仔细搜查,不留余党。这里留两个人守着即可!”予秦生性多疑,这里是她藏着重要信件之所,即使是府中侍卫也不能放心,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府中侍卫听予秦之命退下,剩余两人将门守住,予秦走了进去,轻轻合上门。 暗处的谢昭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他原本就没有打算让手下的两人找到这至关重要的东西,而是为了让他们引蛇出洞。既然是不可告人的东西,必定不会简单寻得。府中进了窃贼,又是重要之所,予秦必定会亲自过来查看,等到那时,他趁机将东西抢过来。 谢昭手中拈起一物丢向拐角,轻微响动惊动二人,门口侍卫对视一眼,两人提着剑轻手轻脚过去探看,刚走到拐角便被谢昭从身后割断咽喉,身体无声倒下。 谢昭轻轻靠近门边,将纸窗捅破,凑近去看里边情形,只见予秦按动桌案下一处,墙壁处空出一块,竟是一个暗格,她从暗格中取出许多信件,嘴角微翘。 就是此刻,谢昭将门推开,施展功法,几步便已欺近,从她手中夺过十数封信件。在予秦震惊的神色中,推窗跳了出去。 予秦忙奔至书房外,“来人,快抓刺客!” 府中侍卫闻声聚集,将谢昭围住,谢昭手中剑舞如飞,没有多余招式,却剑剑夺人性命,身体一旋,将数人踢翻,压倒在其余侍卫身上。 谢昭剑术本就高超,即便是公主府中侍卫训练有素,也仍旧不是他的对手。谢昭知晓不可恋战,欲施展轻功从墙上翻过去,予秦见人要逃,喝道:“快用箭,死活不论!” 谢昭飞身而起,手中剑反手一挥便将箭扫落,只是不防左肩处仍旧中了一箭,他点住伤处要穴,忍住疼痛,逃了出去。 侍卫问道:“公主可要追出府去?” 予秦脸色铁青,可心里不得不思量,此时已是宵禁,若是追出府去缉拿刺客,必定会惊动皇城中巡夜禁卫,那刺客手中东西如果落到禁卫手中,便大事不妙了。可若不追,那刺客费尽心思要得到此物,对自己也是莫大威胁。 侍卫头领匆匆而来,“启禀公主,那二人还未用刑便已咬舌自尽!” 予秦咬牙道:“好一招先虚后实,本宫竟然着了道!” 只不过还未等予秦消了气,公主府中侍卫来报,“公主,谢昭谢大人求见!” 予秦自书房桌案前抬起头来,“谢昭?”谢昭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深夜来府,她突然想到些什么,难道…… 谢昭被下人领路踏进书房,予秦不说话只打量着他,一身锦衣外裹着墨色斗篷,唇色微浅,予秦道:“眼下已经宵禁,谢大人这个时候在城中走动,怕是不妥吧!” 谢昭微微一笑,淡然道:“公主多虑了,微臣有皇上旨意,在秦王君的案子查清之前,微臣可以不分昼夜自由行动。微臣前来,只是因为秦王君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 予秦眸色一凛,凉声道:“是吗?那谢大人深夜来本宫府上,难道是要审问本宫吗?” 谢昭也收起笑意,“公主想岔了,不过这线索确实不在别人身上,只在公主一念之间。” 予秦吩咐人关紧门,而后才道:“你这是何意?” 谢昭道:“府上方才丢了什么东西,想必公主您清楚的很吧!” 予秦冷笑一声,“果然是你!”话音刚落,眼中已经露出杀意。 “公主不必担忧,东西自然会原璧归赵。微臣只不过是想同公主做一笔交易。公主觉得,通敌叛国的罪名应该做什么交换才比较值呢?” 谢昭从予秦府上逃出后,并未归府,他在城中有一处私宅,未来得及包扎伤口,便将怀中信件急忙打开,这些信上有两封与别的不同,除了纸张材质有异外,皆有一处私印,印着慕容二字。他将这信上所言,仔细看了看,信上只道计划已经进行,定让那人葬身,待自己登上皇位之时,必定守约,助予秦登位,共享天下。 这天下间,能称“慕容”的,又口口声声称呼“皇位”的便只能是燕国慕容氏,而燕国皇帝膝下两子一女,大皇子慕容珩,太女慕容珑,三皇子慕容玖,据说在几人幼时,燕国皇帝便给三人各自一块玉印,写这信件的人又会是其中哪个呢? 而这样的信件留着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予秦不可能不清楚,除非,她并不信任那人共享天下之言,留着这个东西以待日后成为制约那人的工具。 其余信件都是各地官员贿赂来往,谢昭看了也觉触目惊心,现在这些落在他的手中都可成为扳倒予秦的把柄。 只要他把这些信件交到皇帝手中,予秦的下场绝不比予燕好到哪里。可是予楚呢?予秦被问罪,更加不会让予楚脱身,她恐怕恨不得予楚一身泥污,两败俱伤。 一个“失德又杀人”的公主,如何能坐上至尊之位,被大周子民拥戴。 谢昭拔出伤口处的箭,将伤口包扎好,换了一身衣服,把一半信件揣到怀里,独自去了秦公主府。 予秦倒是不再慌乱了,既然谢昭得了东西没有去御前告状或是交给她的敌人,而是来找她,那便仍有转机。“说吧,你想要什么?” 谢昭神色中带着坚定,一字字道:“还四公主一个清白!” 予秦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讥讽地笑道,“本宫这四妹天生一副好皮相,引得这么多男人为她鞍前马后,倒当真让本宫羡慕呢!只不过本宫没有想到,外人眼中素来与她毫无来往的谢大公子竟为她用情至深,你们倒是隐藏的深呢!” 谢昭冒着危险闯进府里,夺了她同燕国来往信件,却用来交换予楚的清白,予秦怎么可能不明了这二人的私情。 见谢昭并不否认,予秦接着道:“可予楚杀我王君乃是罪证确凿,你要本宫如何为她脱罪?” 谢昭冷声道:“想必公主不是不知该如何脱罪,而是如果证明了阿楚的清白,就是证明了真正害了秦王君的人就是他的枕边人吧!” 不知是不是被谢昭说到痛处,予秦眼眸蒙上一层阴翳,“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昭嗤笑,道:“公主是如何让人把中了药的秦王君送到厢房,又是如何让阿楚中计,再遣人去卫侧君那里报信顺便让在场人都目睹予楚‘失德’之举,再然后让秦王君羞愧之下主动让出正君之位,却又不舍世子,不忍骨肉分离,你正好同傅相结亲,迎傅云则为王君,再把俞方其扶为平君,任谁都说不出什么,反而还会赞扬公主顾念原配,情深意笃!” 予秦怒极反笑,“这不过都是你的臆测。” 谢昭道:“有没有臆测,公主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世间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秦王君看不透你,你同样也看不透他,你没有想到他竟会为此自绝。与傅府的婚事也要推迟一载。” 予秦被他的话刺痛,脸上浮现愧悔之色,“你又怎知,本宫对他无情,是他的性子太多执拗,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他的将来。” “将来?”谢昭细细品味这两个字,“你是要把秦王君视作阴丽华吗?” 予秦收起脸上失态之色,“你要还予楚清白,那泥足深陷的不就是本宫了吗?”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说话声,“卫侧君,公主正同人商议正事,您还是先回去吧!” 只听那卫侧君道:“我特地端了补品,让公主补补身子,你去帮我通传,还愣着干什么!”他在前厅为秦王君守灵,跪的骨头都酸痛不已。这秦王君一死,府中只有他一个正经男主子,公主伤心之时,正是需要他好好表现的时候,让公主记住他的体贴入微,纵然他的身份成不了正君,只要公主待他不同,这府中就会有他一席之地。 予秦正烦闷,对门外道:“让他回去!” 谢昭却道:“请卫侧君进来!” 卫侧君听闻房中贵客竟是男人,他脸色怪异。予秦不懂谢昭的意图,却也只能让卫侧君进门。 卫侧君进了门仔细打量谢昭,他认出了谢昭的身份,心里却想着面前这男人相貌生的极好,十分俊雅,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更是容易让女人动心。卫侧君不禁生出几分敌意,可公主不发一言,他进了门便定在那里,手中托盘里还放着予秦准备的汤羹。 只听谢昭对予秦道:“秦王君生前与公主恩爱非常,府中侧君形同虚设,更是备受冷落。卫侧君心生嫉恨,竟生出了要谋害正君之意,买通府中下人,给秦王君和四公主下药,试图让秦王君失节,秦王君不甘受辱,以死证明清白。嘉义侯亲眼所见秦王君撞到四公主剑上,这一切始作俑者……公主可明白?” 谢昭将眼神落在卫侧君的身上,卫侧君听了谢昭的话已经呆楞住,手中瓷碗摔落地上成了碎片,汤汁洒在他衣摆处,跪下膝行几步到予秦脚下,试图让予秦给他一线生机,“公主,救救我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谋害秦王君!” 予秦无声的冷漠让他心里生出不祥,而后予秦道:“卫侧君,你认罪吧,这样本宫才能保住你的家人,否则,卫家一门都要因你而死!” 卫侧君不甘心地哭求道:“公主,求您救救我……” 谢昭略带怜悯地看着他,“你让公主救你,难道是要她承认真正害了秦王君的人是她吗?” 谢昭的话恍如当头棒喝,卫侧君明白过来,遍体生寒,不自觉地退后,而谢昭在他的眼中,也已经不复温和模样,仿如地狱修罗,二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经决定了他的生死,至于二公主,她能舍弃秦王君,又如何会顾念他的死活呢。 卫侧君喃喃道:“你们一定会有报应,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予秦道:“来人,将卫侧君带下去!” 卫侧君被拖了出去,身下已经一片湿润。 谢昭别过脸去,心中却道:纵然是有再大的报应,他为了予楚的平安,也甘愿承受。 谢昭对予秦道:“等到事成之后,我自然会交出信件。” 予秦眯眼道:“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谢昭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今日而来,又怎会打无准备之仗,若是我今日在公主府出了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公主您。再说了,难道公主觉得你府中侍卫是我的对手?” 予秦受他挟制不得不答应,却还是讨价还价,从谢昭那里得到了一半信件,仔细查验,确定不是仿制才放谢昭离开。 等谢昭离开后,予秦第一件事便是将与燕国有关的密信烧毁,心里却道:予楚,我当真是小瞧了你,将王谢两家公子都收到掌中,很快,很快你就会知道断一只臂膀是何等滋味了,至于谢昭,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补齐,这一章还是很厚的,新文《思归》预收哦。 第108章 悲喜交织 秦公主府的命案注定搅起整个长安城的风雨。 先是沈西诚不住的想法子去宗正寺见予楚,被谢昭拦了回去。他恨得牙痒痒,却不知谢昭只是怕他二人接触过多,到时候旁人拿两人关系出来做文章。 贵君玄莫更是频频求见姬妏,希望能尽快放予楚出来。但任谁也想不到一贯受宠的贵君竟然也吃了闭门羹,贵君担忧之下寝食难安竟病了,姬妏怜惜他,这才允了玄莫出宫去见予楚一面。 玄莫探望一番,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忧虑,予楚这两日清减许多,听宗正寺侍候的下人说予楚每餐用的极少,不知道是不是这宗正寺饭菜实在不合胃口,吃不了多少还吐了出来,只用了些清粥。玄莫更加心疼,予楚只能宽慰他,让他放心,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任谁也没办法颠倒黑白。 谢府,谢昭着了官服正要出门,身边小厮过来道:“大公子,沈侯爷堵在府门口,更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堆伶人,吹拉弹唱,府门外聚集了一堆人看热闹,寸步难行。” 谢昭皱了皱眉,对小厮道:“那从后门出去。” 小厮更是苦了一张脸,“这后门一堆乞丐守着,个个敲着破碗,等着府上施粥呢。” 谢昭无奈,“这人可当真难缠。” “大公子,那现在该怎么办?” 谢昭只能让他进来,他纵然一身武功,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墙上跳出去吧。 谢府大门打开,管家躬身道:“我家大公子有请沈侯爷。” 沈西诚从马车中下来,红衣似火,一派风流,他嘴角翘起,心里却道:跟我斗,你还差远了。而后大咧咧走进谢府。 谢昭请沈西诚进了书房,倒也未曾冷淡,嘱人沏茶,还客气道:“长安城的茶不知沈公子是否喝的习惯?” 沈西诚端起茶碗,品了品,啧啧道:“确实比我在洛阳饮的茶有些差距,只不过就算不习惯也得习惯,日后不是还得在长安城定居吗?” 谢昭嘴角一抽,“沈公子来找谢某有何事?” 沈西诚放下茶盏,“谢昭,我就不跟你卖关子了,你和予楚是什么关系你我心知肚明,想必你也不忍心看着她在宗正寺受苦。你赶紧想个法子,让我进去看看她,你放心,只要是需要用银子打点的地方都包在本公子身上!” 谢昭却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沈公子,你这是何意?” 沈西诚恼了,一拍桌案,“谢昭,你不会当真铁了心不帮她吧!” 谢昭慢悠悠饮了一口茶,才道:“你怎么知道,凶手不是她?” 沈西诚急道:“这还用说吗?予楚放着眼前自己的男人不要,去觊觎别人家的花花草草?” 谢昭一口水噎住,“自己的男人?” 沈西诚不免有些得意,“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太清楚的好。” 谢昭却没有如他所想,“这句话,应该由我来告诉你!只不过,你确定你这样激怒我,你还能进宗正寺去看望她吗?” 沈西诚指着谢昭道:“谢昭,你别太得意!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她救出来。我听闻王之泓的父亲王太傅也去皇帝跟前求情了,但是无功而返。我沈西诚就算倾尽整个沈家之力,也要救她!” 谢昭倒当真好脾气,“你放心,只要你自己安分守己,不再给她惹是生非,她很快就能出去!” 沈西诚半信半疑,道:“我可警告你,就算你帮了她,你也绝对不能趁人之危,想在她那里换什么好处,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本公子提!” “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谢昭自嘲地笑了笑,“这些话,我说了你也未必会懂。” 刑部尚书得了予秦的吩咐,对秦王君命案的新案情并未有什么惊讶,倒是大理寺卿惊住了,但这卫侧君已经认罪,上堂过审的时候除了面如死灰,也并没有什么争辩。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三司会审的结果交由皇帝决断。 第二日早朝之时,皇帝的脸色极差,谢昭不明所以,还是将秦王君一案会审结果呈报,文武百官皆未有异议。 姬妏下令,处死卫侧君,罢免卫侧君母亲官职,卫氏一门流放岭南。 因妒害死王君,嫁祸公主,这个罪名得此惩罚倒也不算太重。 王太傅脸色稍霁,四公主平安,之泓才可以放下心来。 只不过姬妏仍旧脸色凝重,坐于大殿之上,道:“昨夜,高纬高将军命人传来急报,周燕两军正面交战,我大周胜了。” 文武百官听闻此等捷报,皆跪地恭贺道:“恭喜陛下,天佑大周!” 有几名官员歌功颂德道:“这都是陛下雄才大略,知人善任,待哪日我大周铁骑踏遍燕国,这偌大的天下便以我大周为尊!” 谢昭心里却疑虑重重,两国交战已久,如今大周得胜,可皇帝脸上为何不见喜色。 姬妏语声哀痛,“此次大战损失惨重,王之泓王将军所率侧路大军遇上燕军主力,王将军同部下与燕军死战,已经殉国了!” 先前那几位官员噤若寒蝉,谢昭脑子里轰鸣一声,只见王太傅惊闻此噩耗,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被其身旁的谢检扶住。 姬妏从龙椅上走下来,到王太傅身前宽慰,至于说了什么,谢昭已经没有再去在意。 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晚从予秦府上偷出的那封燕国密信,“计划已经进行,定让那人葬身,待自己登上皇位之时,必定守约,助予秦登位,共享天下。” 王之泓征战数年,从未有过闪失,这次怎么会这么巧,予楚在长安城陷于秦王君一事,王之泓在边境殒身,这难道就是信上所说的?谢昭很想从予秦脸上看出端倪,可她已告病数日不朝。 下了早朝,谢昭便骑马急急赶往宗正寺,谁知刚走进去,便见里面乱作一团。 谢昭心中有不详之感,抓住其中一人,问道:“里面怎么了,公主呢?” 那侍人哆哆嗦嗦,道:“公主她晕倒了!” 谢昭连忙冲进内室,见唐敏守在予楚床前,谢昭坐在床榻上,伸手摸了摸予楚额头,额上浮汗,脸色苍白,谢昭斥责道:“公主如何会晕倒!” 唐敏满面愧色,道:“都是下官的错,下官听人说了王将军的事,便说与了公主,公主悲伤之下,腹痛如绞,满头是汗,而后便晕了过去。” 谢昭本就怕旁人对予楚说些什么,这才快马加鞭赶来,却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步,可早朝刚罢,怎么会有人这么快知道朝中的消息。 谢昭握住予楚的手,唐敏看到,脸上掩藏不住惊愕之色,忙低下头去,予楚无意识地握紧谢昭的手,谢昭急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唐敏也只能道:“公主刚晕倒不久,下官派人去宫中请太医,只是这里距离宫中颇远,一来一回,恐怕要费些时间……” 谢昭却不想再等了,他吩咐唐敏道:“快去让人找一辆马车!” 唐敏不敢耽误,连忙去安排,谢昭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围在予楚身前,从床上将她拦腰抱起,只是手在碰及她身下时,却有濡湿之感,谢昭将手伸了出来,待看到手上血迹之时,险些站立不稳,心内猜到些什么。 唐敏快步走进来,对谢昭道:“谢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谢昭脸色不善,“太医来了便要他前去楚公主府。今日之事,我改日再来问你!”而后抱着予楚出了门去。 唐敏回头看向床榻,被床榻上一抹鲜红惊住,完了,恐怕要出大事了! 楚公主府,心英迎了过来,看见居然是谢昭抱了公主过来,脚步匆匆,但步稳如山,不见颠簸。 心英焦急道:“公主怎么了?” 谢昭命令道:“先把府中医官叫来!” 心英吩咐给下人,跟在谢昭身后前往予楚寝楼。 府中医官看过之后,忙道:“心英姑娘,我开个方子,你赶紧命人把药煎上,给公主服下。” 心英将一切安排妥当,这才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医官看着她道:“公主有孕月余,只不过而今气血虚弱,我给公主开的是安胎止血之药。” 心英惊愕,“公主怀孕了!” 谢昭听闻,将予楚的手握的更紧,拿绢帕擦拭她额头细汗,心内默默道:阿楚,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你腹中这个孩子。绝不让任何人再来伤害你! 心英将予楚有孕的消息向宫中禀报,短短几个时辰,王之泓身死与四公主有孕的消息便传遍整个长安城,长安城坊间议论之时,也道:这消息对王氏而言,不知是喜是悲! 沈西诚得了消息,从府上过来,想去看望予楚一眼。而谢昭早有命令,让予楚静养,不许人打扰。沈西诚被公主府侍卫拦住,只能焦急地在楼下踱步。 予楚醒了之后,眼前朦朦胧胧看见之人,竟是谢昭,“怎么是你?” 谢昭握住予楚的手贴在脸前,“你终于醒了!” 予楚想起晕倒之前听到的那个消息,心头涌上悲痛,“他真的死了?” 谢昭安慰道:“阿楚,你有孩子了,如今为了孩子,你也要保重身体!” 予楚怔住,抬起上身,看向平坦腹部,用手摸了上去,脸上却并无欣喜,而后才道:“我这一生,命运弄人!” 予楚脸上滑落一滴滴泪,谢昭心疼地为她轻轻拭去,将她拥在怀里,抚慰道:“一切都会过去。” 第109章 流言四起 秦公主府 “什么,予楚竟然有了身孕?”予秦惊愕不已,醒觉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阻碍以后,神情中又多了一丝阴郁。 颜知玉不慌不忙道:“贵君已经前去四公主府上探望,只不过听闻四公主身孕一月有余,又经此变故,胎相不稳,皇帝还特意允了贵君在四公主府上小住,以便照料。” 予秦冷冷道:“本宫刚断了她一条臂膀,她却又得了一个谢昭。本以为王之泓一死,她和王氏之间的关系便会疏远,可只要她腹中这个孩子在,无论是男是女,都会将这份羁绊延续下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本宫倒是猜不出她有这等运气!” 颜知玉却道:“知玉倒是有个权宜之计,可离间四公主和王氏。” 予秦侧身看她,“你有何计?不妨直说。” 颜知玉笑了笑,“四公主身孕一月有余,可王之泓去边界已久,谁又能断定这孩子就是他的呢?” 予秦回想一番,“可前阵子,母皇谴她和谢昭一起押运粮草到边界,这孩子是王之泓的也算正常。” 颜知玉道:“公主想错了,四公主在边界不过只停留一两日,与谢昭却是一路相伴,孤男寡女,那沈西诚更是时常出没公主府,大家又会怎么猜测呢?” 予秦也笑了,“好,马上派人去放出消息,等坊间议论纷纷,王氏的人想不知道也难。” 楚公主府里,心英安排着府中大大小小事务,毕竟如今贵君小住在府中,马虎不得。公主身子又弱,不少前来探望的人都被心英说着好话拦在府外,允珩沈冉月夫妇二人前来都只是带去见了玄莫。 只不过这府里拦不住两个人,一个是沈西诚,另一个便是谢昭。 谢昭每日都会过来探视,只不过有时候只是守在门边,并不上前。 心英端着府中医官亲自熬的安胎药,对谢昭道:“公主自从那日清醒以后,便不曾说过一句话。不知道谢大人能否让公主解了心中郁结?” 谢昭将安胎药从心英手中接过,一步步走近内室,房中厚厚的帷幔挡住了白日里的光亮,听到脚步声,予楚睁开了眼,待看到谢昭时,又侧过身去。 谢昭坐在床头,温声道:“阿楚,把这碗药喝了再睡。” 榻上的人却无丝毫回应,谢昭将药放在一旁,默了半晌,道:“你可想帮他报仇?” 予楚转过身来,嗓音嘶哑,“你怎知我想要报仇?” 谢昭俯身,双手扶在予楚肩头,“若是只有仇恨能激起你求生之意,我愿意帮你。王之泓之死,事有蹊跷,你定然已经察觉,只不过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一不小心便会落入他人陷阱。而你如今已经有了身孕,这是他的遗腹子,你更要好好保重身子,千难万险,自有我为你冲锋陷阵。” 予楚挣扎起身,谢昭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里,端起一旁的药,“赶紧把药喝了,剩下的事我们慢慢计议。” 谢昭从房中走出,沈西诚迎面而来,谢昭将他拦住,道:“阿楚刚刚睡下,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沈西诚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一手按在谢昭肩上,“姓谢的,本公子劝你莫要趁人之危!” 谢昭冷了脸,内力运转,沈西诚的身子被弹开,若非童儿及时扶住,沈西诚定会摔个四脚朝天。 等沈西诚回过神来,谢昭已经出了后苑。沈西诚欲要追出去,童儿紧跟着道:“我的祖宗,大皇子殿下在府中等您,说是有紧要的事,您还是别耽搁了。” 允珩在府中等的焦急,沈西诚却不紧不慢的进来,“又有什么要紧的事?” 允珩也顾不得将两人所带的下人摒退,直道:“你可知道,如今长安城内内外外都在流传什么?” 沈西诚愣了愣,童儿插嘴道:“小的知道。” 沈西诚看向他,童儿道:“那日听府里的哥哥们说起,说大周两位公主都亡了正君,后宅空虚,好多大家公子都想着能进公主府,跃跃欲试,到时候肯定争个头破血流。” 沈西诚冷冷瞥了童儿一眼,童儿捂住嘴巴,赶紧退回去。 允珩没好气道:“他们是在说予楚腹中的孩子并非王之泓血脉,而是与你暗度陈仓所得!” 沈西诚脸色一沉,拍案而起,“什么?这究竟是何人所言,本公子定要他好看!” 沈西诚并不是傻子,这样的流言蜚语,对如今的予楚而言,皆是无形利剑。 允珩拉他坐下,推心置腹道:“这孩子确实不是你的?” 沈西诚坦诚相告,“这还用问么,若是真如传言那般,我与她暗度陈仓,珠胎暗结,何至于连公主府内室都进不去,被那谢昭捷足先登!” “竟又牵扯到谢昭?”允珩颇为惊讶,平素倒未曾见他二人往来,瞥了沈西诚一眼,权当作他草木皆兵。继续道:“这两日,你可曾听说王氏的人上公主府来探视?” 沈西诚一门心思扑在公主府,公主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有耳闻,王氏的人确实不曾来过,“或许是王氏的人仍沉溺于哀恸,不曾有心思顾及到公主府!” 允珩也不敢确定,只道:“可毕竟人言可畏,日后予楚腹中之子的出身便成了别人攻讦的名目,不仅嫡庶有别,更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还会失去王氏一族的支持!” 沈西诚恨恨道:“此计真是歹毒,那我应该如何?” 允珩把沈冉月想好的对策道出,“回洛阳!” 哪知沈西诚异常坚决,“我不走!你也莫要劝了,若是以后再有人对这个孩子说三道四,大不了本公子将这孩子视若己出,虽然本公子看姓王的不痛快,可他毕竟身上也流了予楚一半的血,沈氏的财产皆分他一半就是了。” 允珩劝说不动沈西诚,本以为他至少会稍加收敛,不再随意踏足楚公主府,谁知他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还让人从洛阳运来了许多珍贵的补品,一车一车的送往楚公主府。 不过短短两日,长安城坊间又开始议论起旁的来,只听人道:“这嘉义侯对这四公主倒果真是痴心一片,听闻还要将半数家财都赠与四公主腹中之子。” “哦?那这么说来,这孩子真是他所出!这王将军战死沙场,没想到连个血脉都未曾留下,可悲可惜啊!” 那人道:“错了错了,这孩子确实是王将军的,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在侯府中做事,那嘉义侯说了,若真是他的孩子,给的就不止是半数家财了。” “这嘉义侯虽出身商贾,倒也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捐了大把银子给国库,还捐了粮草,如今又千金一掷为红颜。” “据说这四公主和沈西诚早在洛阳时就已经情愫暗生,但终究情深缘浅,四公主和王将军结为夫妇,沈西诚只能暗自伤心,眼下王将军不幸战死。四公主被冤陷入秦王君一案备受折磨,又怀有王将军遗腹子,沈西诚如何能压抑住心头情谊?” 坊间流言也已经由原本“暗度陈仓”替换成了“情比金坚,痴心一片。” 雅间里,允珩将窗子轻轻合上,“这就是你要我来的目的?” 沈西诚略为得意道:“怎么样,本公子这番处置还不错吧?” 允珩失笑,“你这究竟是从何处找来的人,绘声绘色,煞有其事一般。” 沈西诚将手中的话本子丢给允珩,“这人原本是写话本子的,他写出的话本子在长安城市面上卖的极好,我让童儿找了他来,三分真,七分假,把这故事好好润色,一传十,十传百,总能把原本的那些压一压。” 允珩无奈道:“看来我和冉月是多虑了。” 沈西诚撇撇嘴道:“我只是不想又被旁人钻了空子,为他人做嫁衣!” 而王氏的人终于登门,只不过来的人不是王太傅和王夫人,而是王之瑶。 王之瑶本就体弱,不轻易出门,心英让人将其带来的一应礼物收下,将她引到公主寝楼内室。 予楚拉了王之瑶坐在床头,“府中可好?” 王之瑶不愿予楚担心,只说“一切都好”,只不过话刚出口,眼中泪珠便止不住的掉落,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予楚握住她的手,“之瑶,你告诉我实话,我们二人自小相识,你莫要瞒我。” 王之瑶拭了泪,道:“二哥战死的消息传来,仿佛晴天霹雳,母亲一下子就病倒,卧床不起,父亲也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把自己关在房中,多日不朝。早在这之前,小弟之朗的未婚妻宋今朝腹中有了他人骨肉,提出要解除婚约,小弟死活不愿,离家出走。府上只有我一人撑着,处理好一切,这才来看你。” 予楚心中一痛,“你哥哥,他的……他的灵柩何时送回?” 王之瑶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公主还不知么,那场战役太过惨烈,哥哥的……尸身找不到了……” 予楚身子一晃,腹中又有些抽痛,王之瑶忙将心英唤进来,心英连忙命人去请府中医官,予楚却道:“不必了,惊动了父君又要担心。我眼下好些了。” 王之瑶关切道:“公主保重身子要紧,我不曾理家,很多事情束手无策,还是母亲嘱咐我来看你,说若是怠慢了你和你腹中孩子,哥哥一定会怪她!” 王氏上门,也令长安城流言风向逆转,四公主腹中之子的身世也无人再议论。 第110章 迷雾重重 一晃两月,予楚身子也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府中医官嘱托胎相仍旧不稳,还须仔细照看。 予楚早就递了折子,告病在府,在外人眼里她不上朝不问朝中事,甚至连公主府来往的人都少了大半。只不过,这也仅仅是表象而已。 谢昭陪着予楚在花园里走动,将她身上的斗篷紧了紧,早春时节,乍暖还寒,她的身子马虎不得。 玄莫见予楚身体好转,已经回了宫,府中下人对时常往来的两个男人和公主的事大多三缄其口。 予楚边走边道:“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又是春天了。”去年这个时候她才与王之泓相识不久。 花园中小路上铺了鹅卵石,谢昭怕她跌倒,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予楚也没反抗,就这么由着他,谢昭道:“高纬大将军回来了,你可知道?” 予楚停住,“高纬回来了?我倒是有话想问她。” 边界战事结束之后,高纬留在那里处理后续之事。大周胜了,高纬官职已是武官之首,封无可封,姬妏便赏了她一块封地和许多金银珠宝。还给她儿子加官进爵,高纬派手下兵将传送奏折,一再推辞,姬妏这才顺势将封地又收了回来。 而王之泓,姬妏追封其为镇国大将军,只不过这个封号,王之泓活着的时候便不会在意,更不用说死后哀荣,毫无意义。除了当初捷报与噩耗同时传来之时满朝震惊,过了两个月,王之泓这个名字已经被刻意遗忘了。 心英匆忙过来,略一颔首,道:“公主,将军的幼弟王之朗同高纬大将军的儿子打起来了,如今就在府门外被看热闹的人围住。” 予楚把手从谢昭掌中抽走,对心英道:“本宫记得,王之朗好像并不精通武艺,那高彦我见过,王之朗对上他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吧。不过,这两人又有什么恩怨?” “王之朗确实不是他对手,王之朗带了手下过来,他躲在后面。听说,王之朗的未婚妻有身孕了,孩子是高彦的。” 予楚嘴角抽了抽,“在本宫府门外纷争总是不太妥当,你去带府中护卫,将他二人请进来。顺便再以此为由,派人去将高纬大将军请来。” 王之朗和高彦被“请”入正堂,予楚与谢昭二人隐在一侧屏风后。 王之朗讥诮道:“姓高的,我不会放过你的!莫要以为今朝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便能奸计得逞。” 高彦丝毫不把王之朗放在眼里,“我倒是愿意领教一下你的高招!至于我和她之间的事,不劳你挂心!你们已经退了婚,既然我能有办法让她怀上我的孩子,我便有法子将她娶进门!” 王之朗怒极反笑,“你以为这样你便赢了,今朝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谢允,你莫要在这里自欺欺人!你当初……也不过是趁她意志消沉,强行让她跟你一起沉沦罢了!” 听到谢允名字,予楚侧眸看向谢昭,眼神中倒是有些揶揄之意。 高彦听到谢允两个字,变了脸色,失了沉着,刚要动手,便听到一人急急唤道:“高彦,住手!” 来人是一女子,一身浅碧色衣衫宽大,仍旧遮挡不住腹部的凸起,容颜清丽,目光如水般温柔。 王之朗抢先一步走到女子身前,道:“今朝姐姐,你怎么穿的这般单薄?”说着便要脱去自己身上外衫披在女子身上。 来人正是宋今朝,婉拒了王之朗的好意,“阿朗,是我对不住你,有什么气你撒在我身上。错是我自己犯下的,与他人无干,孩子也是我一个人的,宋今朝今日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娶亲,亦不嫁人,你们两个莫要再拳脚相向。” 几人还在说着什么,予楚却没再听,轻轻离开了。两人走远,予楚才道:“你们谢家的男人倒真是有本事,惹得别人倾心错付。” 谢昭被谢允所累,无奈笑道:“允之在外的事,我这个做兄长的一无所知。不过前几日瞧见他在房中喝闷酒,倒也是难得一见。” 予楚道:“只是谢允么?” 谢昭想说些什么,这时心英来通传,“公主,高纬大将军已经去了书房!” 予楚欲前往书房,倏尔又回眸看向谢昭,谢昭会意,道:“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自当全力以赴。” 书房中,高纬看见予楚进来,忙从座椅上起身行礼,被予楚拦住,“大将军不必多礼。” 高纬道:“犬子无状,在公主府外惹事,叨扰公主了。” 予楚坐下,示意心英重新为高纬沏茶,“高小将军少年意气,本宫甚是欣赏,方才过来时,见他二人已经握手言和,高将军不必担忧。”予楚料想那宋今朝在,他二人应该不会再打起来。 高纬道:“这次率部回长安城,事物繁忙,没能来探望公主,还望公主见谅。” 予楚并不在意道:“高将军国之栋梁,以国事为先,本宫佩服,只不过本宫有一事想问将军。” “公主请讲。” “当初,边关急报,只言之泓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到现在,他却也仅仅只有长安城中一处衣冠冢。请将军如实相告。” 高纬面有愧色,“其实并非如此,我本不愿告诉公主,王将军并非失踪,而是……燕军狠毒,即使王将军战死,也仍旧泄愤。等我率军赶到时,将军的尸首已经……” 予楚身子晃了晃,一手捂在腹部,高纬欲上前相扶,心英已经快步走到予楚身旁,予楚另一手扶在心英胳膊上,她一直心怀侥幸,想着或许王之泓未死,却原来,真相竟是这般。 予楚平定心绪,问道:“本宫听闻,原本大周的部署乃是由高将军你所率主力大军对燕军主力,为何到最后,却是之泓他们对上了叶臣的军队?” 高纬亦是对此充满疑虑,“此次部署是由王将军提议,至于最后阴差阳错,我也已经禀报给了皇上。当日我所率大军,遇上燕军侧路,战役很快取胜。王将军奋勇杀敌,即使是燕军主力,却也是损失惨重,等到最后我从后路合围,燕军告败。连大将军叶臣也被燕国皇帝问罪,据说是以通敌叛国之罪满门下了天牢。叶臣被鸩酒赐死,叶家满门除了其女不在燕国,皆被处斩。叶臣是燕国名将,这些年我与她多次交手,虽是对手,却也敬佩其为人。如此下场,令人唏嘘不已。” 予楚听到高纬的话十分震惊,而现在迷雾重重,她只觉得背后有人似有通天之能,操纵着一切。而这些,真的是予秦一人之力便能操纵的了的吗?还是她太过低估了予秦呢。 夜,秦公主府。 傅容与傅云则前来拜访,傅云则道:“公主如今可是朝堂上的红人,听说连许多原本依附于四公主的人都开始转投公主门下,缘何看起来闷闷不乐。” 予秦无奈一笑,“那些人不过是随波逐流,良禽择木而栖,当初依附于本宫的三妹,后来又是予楚,若是本宫失势,这些人便会散去。本宫能有今日,离不开傅大人的襄助。只不过,公子有所不知,本宫近来多被弹劾,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傅云则看向傅容,“不知是谁在弹劾公主?” 傅容颇为不快,道:“是你谢家大表兄,谢昭。” 傅云则不喜谢昭,“他?姨母不理朝堂事,也太放任他了。我们傅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表兄为何要和母亲与公主作对,难道是受他父亲指派。” 傅容假意斥他一句,“莫要无礼。只不过,谢氏一向中立,如今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要掺和进来。傅氏门人虽然有心扶持公主,但却少一味定心剂,总是犹豫不决。” 予秦如何不懂,傅容母子是在拐弯抹角地要她的许诺,逼她和傅云则尽早联姻。 此时府中侍人传话道:“公主,小世子他啼哭不已,要您过去!” 傅云则听闻脸色一沉,“既然公主正忙,母亲,有些话还是改日再说吧。” 予秦看了他一眼,对门外侍人道:“本宫现下有贵客,去让府上嬷嬷看看就是了。小儿哭闹,又不是什么大事。” 等那下人离开,予秦微微一笑,道:“等一年丧期一满,本宫会立刻上奏母皇,娶云则公子为王君,结秦晋之好。” 傅云则脸色稍霁,傅容笑道:“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只不过迟则易生变,还望公主早做打算。” 待二人走后,颜知玉从内室走出,予秦卸下脸上笑意,面色阴沉,“若是本宫有其他助力,绝不看这母子二人脸色。连世子都容不下,日后本宫坐上那个位置,岂不是傅氏的人在指点江山!” 颜知玉劝慰道:“公主已经忍耐已久,等到公主大权在握之日,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知玉以为,那一日不会太远。” 予秦道:“谈何容易,如今本宫虽然看起来风头正盛,但是严格说起,予齐和予楚都是有封号的,本宫的位子比她们低上一等。” “若是公主坐上太女的位子,即便她们二人有封号在身,也不得不向公主屈膝行礼。” 予秦叹气道:“母皇身子硬朗,目前并无立储君的打算。” 颜知玉笑了,“若是皇上圣躬有恙,说不定便有了这个打算。” 予秦倏地看向颜知玉,“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一招出错,满盘皆输。” “知玉听闻,万物皆有相生相克,陛下的饮食亦是如此。” 予秦沉默了一瞬,心里却有些动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这里提到叶臣的结局,是为了下文铺垫的,同时花杀名门那文的女主就是叶臣的女儿,本文主夺嫡,花杀主复仇。 第111章 如真似幻 予楚刚用过晚膳,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皇帝身子不适,要各位公主御前侍疾,予楚看了心英一眼,对宫中来传话的人道:“母皇身子可有大碍?” 那人回道:“奴才只是奉命通传,旁的并不知晓。”可神情中却有些躲闪,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予楚也不多为难他,道:“本宫这就更衣前去。” 只是房内只剩她和心英两人时,予楚才道:“母皇一向龙体康健,虽勤于政务,不免辛劳,但并不似燕国皇帝那般沉溺于声色犬马,以往即使有些风寒之症,消息也都止于宫廷。看样子,这病来的蹊跷。” 心英忙道:“那公主这般前去,会不会有些不妥,万一是旁人设下的圈套,不如让心英差人去哥哥那里问一问,倘若皇上真的病了,贵君那里必然也是知道的。” 予楚倒是不以为意,“方才来的人确实是母皇近前的人,御前侍疾不宜耽误,否则到时那些言官又该说些什么了。” 予楚刚到姬妏寝殿外,便和匆匆而来的予越碰上,予越忙走到她近前,“四姐,母皇身子可有事?” 予楚身边有宫人搀扶,拍了拍予越的手,并未说什么。 到了寝殿,予齐几人已经到了,上官严以及贵君德君等人皆守在床旁,龙榻上的姬妏仿佛昏睡未醒。 予楚和予越先同几人行礼,上官严连忙让人将予楚搀起,“你如今有孕在身,这些礼数就免了。” 玄莫也向上官严答谢,予越问道:“母皇她没事吧?” 上官严看向姬妏,道:“你母皇她用了太医开的药,刚刚睡下。” 予楚略有疑惑的看向玄莫,玄莫只轻轻摇头。 予楚胎相不稳,一时有些撑不住,上官严命她父女二人先去偏殿歇息,玄莫即使担忧姬妏,但予楚腹中的孩子也马虎不得,只是退下之时仍不住回望。 偏殿里,予楚摒退宫人,这才问道:“父君,母皇她究竟如何了?” “你母皇今日用了膳,便不住呕吐,而后头昏沉不已。太医查验了今日所用每一样吃食,皆未有什么不对。不过,还好今日你母皇没什么胃口,并未多食。” 予楚皱眉,道:“可即便如此,母皇又怎会无缘无故便病了,还是要继续深查才是。” 玄莫点头,“已经着太医院院判去查了近一个月的起居注,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第二日天色微亮时,姬妏便醒了,太医诊过脉之后,道是脉象平和,已无大碍。 姬妏看向一屋子的人,道:“这一夜都辛苦了。” 上官严坐于床前,握住姬妏的手道:“可把我们吓坏了,皇上没事就好。” 姬妏回之一笑,命人将皇夫贵君等人送回宫,从人群中又看向予楚,“你身子渐重,回去以后好好歇息。” 侍臣在殿外禀报,说是太医院院判来了,姬妏宣其进来,又让予楚等人退下。 殿外,予越道:“难道,母皇让院判查的事有结果了?” 予燕打着哈欠,眼中皆是疲惫之色,“你们几人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累了,先回去了。” 予楚却察觉今日予秦的古怪,虽然面色如常,可她今日似乎话少的可怜。 予秦此时却正是在为那日冲动之下所做决定愧悔不已,更多了一丝后怕。姬妏身体无碍,若是真的彻查起来,即便她处理好了一切,也难以保证真的能安稳度过。 只是几人还未出了宫门,又被召回,予楚以为是太医院所查之事有了眉目。予秦心虚之下,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到了寝殿,却听闻另一则惊人的消息,燕国皇帝崩了,而太医院之事姬妏却按下未表。 予楚问道:“可知燕国皇帝是如何崩的?儿臣听闻,燕皇虽沉溺酒色,身子不好,但近日并未听闻她久病卧床,实在突然。” 予齐也道:“是啊,如今燕皇一死,朝中必定动乱一番。” 姬妏道:“燕国根基没那么容易动摇,新君继位,一切自然会慢慢走上正途。” 予燕笑道:“可那燕国皇帝只有一个女儿,听闻比那燕皇更为不堪。母皇倒是不必顾虑。” 予越本就无心政事,只能听她们几人说,借着咳嗽掩饰住困意。 几日后,燕国消息传来,燕国太女慕容珑登基,而这位太女将燕大行皇帝安葬以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将原本押解在天牢的燕国大将叶臣一族全数斩首,新燕皇残暴之名举国皆耳闻。 一转眼已到六月,天愈发热了,沈西诚派人从岭南运了些荔枝来,一路快马加鞭,刚送到长安城他便亲自带了过来。 沈西诚借着送东西的由头,赖在予楚书房不走,只是予楚大着肚子也不耽误公事,查看从各地送来的密信。 予楚懒懒道:“你当真不走?” 沈西诚道:“怎么,你们公主府来了客人,吝啬的连茶也不给喝一口?” 心英从门外进来,“沈公子,是心英慢待了,这里还有您上次送来的西湖龙井。” 予楚莞尔一笑,用他的东西来招待他,倒真是有意思。 沈西诚端了茶盏,有模有样地品了品,眼神却盯着心英,心英许久才意会,忙退了出去,给他二人把门合上。 沈西诚将茶放在一边,踱步到予楚身旁,手搭在她肩上,欲要下移,被予楚按住,头也未回,道:“别闹。” 沈西诚百无聊赖,指指她的肚子,“这个小东西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予楚将信合上,“你没有听说过怀胎十月么,如今只差三个月了。” 沈西诚撇撇嘴,“居然还要折腾三个月。” 予楚说话间又打开一封信,沈西诚没话找话,“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偷看了你的信,顺便把你卖了。” 予楚折了信,往他头上敲了一记,“去那里好生坐着。” 沈西诚乖乖听话坐了回去,嘴里念道:“本公子饿了,要在你府里用膳。” 予楚并不回应他,坐得久了,欲要起身,小腿却突然抽搐起来,予楚吃痛出声,沈西诚忙奔了过来,躬身道:“怎么了,可是这小东西踢你了?” 予楚脸色微白,“腿……” 沈西诚一腿跪地,将她鞋袜褪去,一手握住她的脚,一手按在她小腿处揉捏,予楚这才觉得好些。 心英与谢昭推门进来,看到眼前情景,先是一怔,而后谢昭走上前来,查看一番,对心英道:“去请府中医官来!” 在沈西诚眼前,谢昭将予楚拦腰抱起,送回寝楼中。 沈西诚气结,却又不得不跟上去。府中医官为予楚诊治一番,对谢昭道:“下官为公主施针,刺了委中,承山等穴,现下公主已无碍了。” 谢昭拱手道:“有劳了。” 医官笑道:“份内之事。” 沈西诚瞧着谢昭的姿态,仿若这公主府是他谢昭做主。趁着他同医官寒暄,几步走到床前坐下,把予楚的手握在手中,“可好些了?” 予楚却不解风情道:“今日是留不得你用膳了,我还有话要同谢昭说,你先……” 沈西诚咬唇,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里,“好,你们郎情妾意,本公子不过是个局外人,不打扰你们了。”说着便拂袖而去。 予楚叹了口气,谢昭道:“你这般将他支开,一定有要事。” “可惜,他没有你这般通达,前些日子,我要你做的事可有眉目了?” 谢昭道:“如今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予秦的眼中,几次差人去洛阳探查,还未出城,便察觉出被人跟踪。” 予楚眉头紧蹙,“越是这样,越不简单。当初杨怡被人利用,绝无可能一丝证据不留。若是能找到些什么,拿来牵制予秦,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昭突然想到什么,只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谢昭从门中出来,沈西诚却并未真的离去,守在门边,冷嘲热讽,“本公子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待上一个时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沈西诚往下打量他一眼,“你也不过如此。” 谢昭瞥他一眼,“你犯不着在这里找我的不快。” 沈西诚转过头道:“谢昭,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让她这般看重你,凭借你的脸么,本公子自认不差你分毫。” 谢昭淡淡道:“我若是真的想争,只怕她身边再也放不下旁人。你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我若不想争,她身边再多人也不会有我的位置。” 沈西诚若有所思,谢昭斜斜看向他,“倒是你,即便王之泓不在了,这王君之位不会久久空着,大周妻子守孝一载。一年期满,会有无数的官员想把自己适龄的公子送进来,到时候贵君和予楚会从中选出其中翘楚做新王君。你若是一直妄想着王君之位,蹉跎岁月不说,到头来怕是还不及旁人后来居上。如果你真想一头挤进这公主府,还不如早早在她身边占了位置,早早在她心间有一席之地。若是没有这个打算,倒不如放宽心,只图她岁月安好。” 谢昭走了,沈西诚却久久立在原地,隔着门,心头思绪翻涌。这决定若是这么容易做,他又何苦纠结到现在。 ——————————— 夜,城内一间酒楼,谢昭推开门,房中男人背对他而立,“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长安城。” 男人转过头来,神情冷漠疏离,“你找我何事?” 谢昭淡笑,“萧离,好久不见。” 楚公主府,予楚在亭中坐着,心英将安胎药送了来,“公主,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予楚饮尽,口中嚼了蜜饯,“这药好苦。” 心英安慰道:“公主再忍耐一些时日,等到腹中的小世子世女出生,公主便不用再受这份委屈了。” 予楚又想起一事,道:“给予越的贺礼可准备好了?” 心英点头,“都准备好了。只不过,五公主是纳侧君,公主送的贺礼实在贵重了些。” 予楚道:“予越对那宋公子这般看重,恐怕待他比正君还要好。也难得那宋公子终于想通,愿意做侧。她能达成夙愿,本宫也替她高兴。” 心英笑道:“既如此,明日怕是要十里红妆,十分热闹呢。” 予楚跟着念道: “十里红妆……” 这晚,予楚做了一梦,梦中时光偏移,竟是回到了她与王之泓大婚之日,她失而复得,与王之泓对饮了合卺酒,有许多话要问,也许这一场生离死别才是她一梦,她并不曾失去王之泓。可转眼间,王之泓消失了,她一路追寻,追到了战场,亲眼看着王之泓身中数十箭,鲜血从口中不断流出,倒在了她的面前。 “啊……”予楚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心英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拉开帷幔,“公主,怎么了?” 予楚满头是汗,腹中疼痛,心英忙去叫了府中医官,折腾了半天,总算有惊无险。 予楚喃喃道:“他是不是在怪我,怪我都不曾去他墓前看过……” 第112章 昔日缘由 予楚自那日以后,时常梦到王之泓,梦境里一次比一次惨烈,予楚决定要亲自去王之泓的衣冠冢前看看,谢昭知道以后却坚决不允。 谢昭不断劝说,王之泓的衣冠冢立在长安城边王氏的墓葬地,这其中要经过一条官道和树林,谢昭要她以自身安危为重,以腹中孩子为重,断然不能轻易前行。 但予楚决定之事,不是谢昭轻易能够更改的,谢昭深知她的脾性,暗中命人盯着公主府。 夜,秦公主府 予秦独自对弈,面色阴沉,棋盘之上,黑白两军厮杀惨烈。 颜知玉不请自入,拱手笑道:“知玉要先恭喜公主了!” 予秦将手中棋子丢在棋盘上,冷声道:“何喜之有?” 颜知玉故意卖关子,道:“那请问公主,如今您心头的大患是什么?” 予秦站起身来,“予楚再过两个多月便要生产,若她腹中是个女儿,即便是为了这个孩子,王氏也会不顾一切地将予楚推上帝位,本宫岂能安心。还有那谢昭,平日里皆在跟本宫作对,一年期满,她若是娶了谢昭,拥有王谢两氏的支持,朝中那些人又会有多少转投向她的呢!”最重要的是,谢昭知晓她的秘密,始终是个隐患,她只恨不能立刻将其除去。 “知玉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听闻明日四公主要去王之泓的衣冠冢。” 予秦闻言,倏地转头看向颜知玉,“你此话当真?” 颜知玉点头,“千真万确,原本四公主府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可此事需要提前筹备,不免透出风来。” 颜知玉说起这事的含义,予秦不是不懂,可却突然犹豫了。上一次姬妏中毒,虽然有惊无险地度过,但她总觉得也许母皇已经看穿了一切,只是故意按住,想看看她之后究竟会有何动作。这个念头一起,她遍体生寒,骨头仿佛被淬了剧毒的钢刀在剐。 颜知玉也没想到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予秦居然犹豫不决,只能添了把火道:“公主可别忘了,您早前派人给四公主下药,让其堕胎,何其艰难。楚公主府上仿佛如铜墙铁壁,我们根本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若是能派人在路途中劫杀四公主,即使不死,她胎相本就不稳,只要肚子里的孩子不保,她便失去一个重要倚仗。” 颜知玉在予秦耳边继续道:“若是公主不放心,只需在前去执行任务的死士中安插一个三公主府上的侍卫。知玉在三公主府上为隙多日,对其府中的人和事了如指掌。更不必说是拿住她们的把柄,逼迫为我们做事。到时还可以派人通知谢昭,引他前去。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予秦道:“予楚一向诡计多端,这次若是她设下的圈套,本宫又当如何?” 颜知玉心底叹气,她不是不能理解予秦的担忧,但若是以前的予秦恐怕早已下定决心,只不过是因为如今的二公主拥有的太多,不敢搏一搏了。 “公主是惧怕皇上已经知道一切吧,可公主难道还有回头路么。在您和大燕那位交易之时,我们就已经只能往前,再退深渊了。” 予秦闭眸,“一切就照你说的去做。” 颜知玉还有一事,对予秦道:“近来谢昭一直试图派人出城,好像是要去洛阳,察觉出我派人跟踪之后,又不再行动。知玉只怕,谢昭是受了四公主指令,要去做一些对公主不利的事。” 予秦问道:“洛阳的一切不是早就已经清理干净,何须多虑?” 颜知玉道:“杨怡的那个夫君,也是时候除去了,斩草除根方能高枕无忧。” 予秦对这点小事不放在心上,问道: “燕国那边怎么样了?” 颜知玉嗤笑一声,“那边那位,才是个狠角色。” 予秦看向窗外,不知说与谁听,“从古至今,帝位永远都沾染着鲜血,至亲至爱……” ———————————— 德君身子不适,谢昭从宫中探望回来,身边小厮已经急红了眼,不顾尊卑,扯着谢昭的衣袖,“大公子,小的可将您等回来了,您在宫里消息传不进去,公主那里……” 谢昭心中一动,忙问道:“公主怎么了?” “您安排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公主不顾您阻止,还是要去王将军墓前祭拜,现在恐怕已经在路途中了。” 谢昭顾不得换衣,宽袍大袖上马,急急赶往楚公主府,得知予楚已经出发了,又马不停蹄追了过去。 谢昭一路追赶,心中却始终有不祥的预感,这些时日,萧离一直在长安城,护卫予楚的安全。可前几日,自己请他去洛阳查探。予楚身边侍卫虽武功不低,但又怎能和萧离相比。若是她外出之事被予秦知晓,以那人的心狠手辣,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予楚一路无恙,穿过树林,到了王之泓的墓园,予楚被身旁侍卫搀扶着下了马车,府中侍儿将祭品拿出,摆在王之泓墓前。 予楚一步步走近,侍儿退到予楚身后,予楚扶着腰慢慢坐在墓前台阶上,侍儿连忙上前道:“石阶寒凉,公主您要小心身子。”说完便要将予楚扶起来。 予楚挥了挥手,“本宫要和王君说说话,你们先退下。” 侍卫们不敢不听她的命令,可也只退后一些,不敢离开。 梦中无数次牵引,可真的到了这里,予楚看着墓前的碑刻,却并无悲痛,反而觉得心中平静许多,也许她看到墓碑的时候,终于接受王之泓已经离开的事实。 予楚伸出手指,轻轻描绘墓碑上刻着的字,低头轻诉,“昨晚,心英来问,你生前可有什么喜欢的?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成婚半载,我竟不知你的喜好,这样说来,好像我对你确实不好。” “你一定很想看看孩子吧,已经快八个月了。” “我无数次幻想,你能从战场上回来,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若是,他日我为了权力,不得不再娶他人……你会不会怪我?我知道,你一定会,你素来沉默少言,但于情爱一事,却固执地像个傻子。若你仍有魂魄存于这世间,便时常入我梦吧,我也怕我会忘了你。” 予楚话音刚落,似有风动,树林中漱漱作响,予楚眸中一凛,此时其他侍卫也觉察出不对,“保护公主!” 一众侍卫,将予楚围住,侍儿将予楚扶起,欲要扶她至马车上。 不知从何处隐藏的黑衣人,与侍卫缠斗起来,出招狠厉,刀刀致命,然而予楚府上侍卫亦是身手过人。 这群黑衣人忽然转了目标,其中几人飞身持剑向着予楚而来,予楚毫无畏色,眯着眼看着剑尖朝向自己。可府中侍卫却心头一紧,一人挡在予楚前面,中了一剑,扑倒在地。 黑衣人一击得中,如法炮制,公主府中侍卫须得顾及予楚安危,渐渐落了下风,已死伤大半。 侍卫欲先护着予楚离开,予楚快走几步,突然腹中似乎被踢了一下,带着阵阵绞痛,予楚扶住肚子,刺客又追了来。 眼看便要抵挡不过,公主府中侍卫已做好死战准备,“即使是死,也要护送公主回去。” 一时间,被激起斗志,交手之时用尽全身本领,毫无花招,一刀一剑间皆向着对方要害。 一把剑如破竹之势飞了过来,侍儿挡着予楚身前,即使这般也仍旧难免被剑伤到,公主府侍卫被缠住,这场变故猝不及防。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横了过来,握住了剑身,血从剑身上不断滴落。 予楚看向来人,视线从流血的手上移向他的脸,谢昭脸上布满杀气,将手中剑向上一抛,握住剑柄,挡在予楚身前,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提剑斩杀着冲上来的刺客。 他身受限制,无法施展全部功力,予楚看向他持剑的手,还在流血,“你的手……” 谢昭看也未看,毫不在意道:“不要紧。”而后命令道,“你们看好公主!”言罢杀向对面黑衣刺客,只见谢昭旋身飞起,剑锋划向刺客脖颈,几人还未回神,便已经丢掉性命。 就连萧离也曾败在谢昭剑下,只是他的武功鲜少在人前显露过,予秦也着实低估了他。剩下的人中互相使了眼色,而后将谢昭围住,齐齐刺向他,谢昭翻身而起,落在刺客身后,飞起一脚将刺客踢进阵中。 早在刺客专心对付谢昭之时,予楚便已暗中命令,公主府见机行事,将几名刺客从背后诛杀。 一阵合绞之后,刺客只余两人,其中一人却并不急着上前,退到另一人身后,将其刺死,而后自己服毒自尽。 谢昭松了一口气,收剑走向予楚,扶住她肩膀温声道:“阿楚,你没事吧?” 予楚看向他受伤的伤口,因为用力,依旧流着血,予楚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帕,“把手伸出来。” 谢昭将右手伸到她面前,伤口横着长长一条,看起来有些血腥可怖,予楚忍住内心涌上来的一丝心疼,给他仔细包扎缠绕,随口命令道:“去看看这些刺客身上有没有什么信件密函……好好搜一搜!” 予楚专心在谢昭手上打了一个结,谢昭低头看向她眉眼,两人离得这样近,几乎是分开后的这几年唯一一次,没有淡漠疏离,没有冷眼相向,谢昭心思在她身上,竟没有留意刺客中一人乃是假死,将剑投向二人。 等谢昭反应动作之时,只能将予楚推开或是以身挡剑,予楚身怀六甲,若是将其推开万一腹中孩子有什么事……没有过多犹豫,谢昭身子一旋,以后背迎向剑锋,剑不偏不倚,正中心间。 公主府侍卫随即将那人刺死,但谢昭仍是口吐鲜血,予楚怔怔地看着谢昭的身体在她面前慢慢倒下,两行清泪倏地滑落,予楚慢慢跪地,将谢昭抱在怀里,带着不可置信,拍打他的脸颊,“谢昭,你不可以有事?” 谢昭努力睁开双眼,用那只被她包扎过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阿楚,只要能看到你……平安,我便再无遗憾。”他努力直起身子,凑在予楚耳边,声音微弱,断断续续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我为何执意分开,我……咳咳……我是你的亲生……哥哥……” 谢昭说完这句话,右手在予楚脸上垂落下去。 林间鸟儿飞起,谢昭的眼中予楚的脸渐渐模糊,昏迷时他仿佛听到予楚的哀泣。 第113章 前尘往事(上) 谢昭虽陷入昏迷,但一息尚存,胸前的血已经止住。予楚命人把谢昭抬进自己的寝楼,府中医官早已等候多时。 予楚回府时的模样,吓坏了心英。心英一连唤了她几声,予楚才回过神来,予楚抓住心英的手,“去,拿我的腰牌,把宫中几位有名望的太医们都请到府中来。” 心英无暇细问,连忙去办,等到宫中太医来了府上,只见予楚坐在床头,凝视着床上脸色惨白的谢昭,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心英提醒道:“公主,太医来了。” 予楚略一抬头,看了眼太医,这才把紧握的手松开,“请太医务必要将他救活。” 太医原本被匆匆唤来,以为是为公主诊病,往榻上一瞧,只见谢昭的胸前插着一支箭,惊讶道:“这,这不是谢大人么?怎会伤成这样!” 予楚无心解释,只道:“方才府中医官来过,只说他胸前这支箭若轻易取出,恐怕会适得其反。因而不敢随意取之,要等太医来看过再做打算。” 太医为谢昭诊脉,许久才道:“谢大人此次中箭,伤了心脉,虽未直接殒命,但能否捱过去却也不好说。下官倒是可以为谢大人将箭除去,只不过……若是出了什么闪失,谢大人又是谢相嫡长子,下官恐被谢氏苛责。” 予楚看着床榻上的谢昭,呼吸微弱,她若不争取,又如何能确定谢昭会活下来。予楚声音艰涩,道:“太医尽管去做,若是出了事,皆有本宫一力承担。” 太医得了这句承诺,这才放下心来,“还请公主回避一下,拔箭场面恐怕太过血腥,公主如今怀胎七月,还是不宜受到惊吓。” 予楚摇了摇头,“太医不必相劝,本宫必须亲眼看到谢昭脱离危险才能安心。至于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早就已经无惧这些场面了。” 心英在一旁扶住予楚,予楚看到太医拔箭时,谢昭胸前流血不止,可却只发出低微的呻——吟声,脸上亦无痛苦之色,似乎对这痛已无甚反应,予楚心揪起,手中不自觉握紧,心英被抓疼了也不敢出声。 太医为谢昭止住血,包扎好伤口,已经出了一头汗,拱手对予楚道:“谢大人胸前的箭已经取出,不过……能否平安无事,还要看今晚是否能捱过去。下官写了药方,可令府中人据此方抓药,煎好给谢大人服下。不过,恕下官多言一句,此事最好通知谢府中人。” 予楚点点头,“多谢太医了。心英,去带太医歇息一下。” 心英称是,领了太医前去。 予楚走到床前,重又坐下,握起谢昭的手,她只有确定这手依旧温热,才能安心。 沈西诚正在府中同允珩饮酒,童儿慌慌张张跑进来,沈西诚脸色不悦,“又没有规矩。” 童儿顾不得这些,忙道:“公子,小的刚刚听公主府的人说,公主今天去了城边,好像是去王将军的衣冠冢祭拜,不巧遇到了一群刺客!” 沈西诚脸色一变,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慌忙站起,未同允珩说些什么,直直地出府而去,童儿在他身后嚷道:“公主无事,听说出事的是谢昭谢大人……” 沈西诚进了公主府,直冲后苑而来,府中人皆知他的身份,没有人敢阻拦。 心英将太医送走,回到寝楼,房中满是血腥味,心英命人将窗户打开,予楚不允旁人打扰谢昭,心英便守在门外。 长廊中,沈西诚大步而来,心英心中一紧,生怕惹出事来,连忙迎上去,“沈公子,您怎么来了?” 沈西诚脸色凝重,“她可有受伤?” 心英忙道:“没有没有,公主没有大碍。” 沈西诚脸色一缓,放下心来,看向紧闭的房门,“她睡下了?” 心英正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讷讷道:“是……” 沈西诚倒也不难为心英,“既然她睡下了,那我便明日再来看她。”说着便要离去。 心英正要送他离开,房中却传来低微的说话声,沈西诚脚步顿住,转过头来,无视心英阻拦,走到窗前,看到房中情景时怔住了。 只见予楚将谢昭的手贴在颊旁,眼神空洞茫然,喃喃道:“你今日所说,我一个字都不信。谢昭,我要等你醒来,亲口说给我听,你负了我,岂是短短一句话便可以两清的。” “我猜想过万千理由,却唯独没有猜到竟然是这个荒唐的理由。当年,我说下决绝之言,可回到宫中我便后悔了。我甚至想再去见你,紧紧抱着你,听你说,你只是同我玩笑。情之一字,害人不浅。我何曾想过我姬予楚竟有如此卑微之时。” 予楚说着说着,眼中泪滴落而无心去拭,“而你比我更决绝,自请离开长安城。每夜辗转难眠之时我都在想,若是你重新回到我眼前,我定会好好折磨你,不让你好过。可你回来了,我却也只能让自己对你冷漠,多余的报复丝毫施展不出,我一遍遍告诫自己,绝不可重蹈覆辙。” 窗外的沈西诚脸色难堪,手指指甲掐入掌心中,只听予楚凄声笑道:“可你回来的这些时日,我也知道,你还爱着我,你的眼中那些爱意我看得出,可我偏偏要娶王之泓。每每见你神色黯然,我便心底畅快,可随后心中又只觉空洞无物……谢昭,十五岁时,你便让我尝到爱恨交织的滋味,你是我这辈子的劫难……” 沈西诚已无心再听,离开时脚步虚浮,踉跄无力,心英在心头叹道:孽缘啊! 允珩等了许久,才见沈西诚回来。他本欲告辞,见到沈西诚失魂落魄的模样大为诧异。沈西诚没听到童儿的话,可允珩却是听到了,予楚既然无事,他又为何如此?难道真是和谢昭有关…… 沈西诚一言不发回到桌前,端起酒壶便将酒往嘴里灌,允珩怕他又要酒后发疯,忙夺了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沈西诚扯唇笑出声来,直到笑得眼泪流出,“本公子今日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允珩坐在他近前,“可又是为了予楚?” 沈西诚把酒壶又从允珩手中夺过来,允珩看他情状,未再阻拦,沈西诚饮了一口,端着酒壶道:“你知道吗?即使她成婚了,我费劲心思在她的府邸旁置了宅院,在王之泓的眼皮底下一次次出入,也不过是看透了她,她这个女人,薄情寡情,追逐权势,男人对她而言只有可用不可用,我看透了她对王之泓并没有深情厚爱,看透了她无心。 为了她,我一掷千金,只为博她欢心。虽然她这些日子对我比从前好上许多,可我也知道,她并不爱我。但我并不在意,甚至还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倘若她一直无心下去,对我如此,对旁人也不会有特别。不爱我,至少也不会爱别人。可王之泓死了,她身旁又出来一个谢昭,谢昭让她失控,看着谢昭和她越走越近,我开始恐慌。谢昭受了伤,她守在床前,眼中的关切和悲痛难以隐藏,原来她竟是有心的,她为什么偏偏有心呢?” 沈西诚醉倒在桌前,允珩沉默良久,派人把他扶进房中,可毕竟不放心他,命人回府传话,今夜便留在这里。 予楚说了许久,看着谢昭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心中一舒,房外却传来争吵。 予楚脸色不虞,道:“谁在外面?” 心英犹豫片刻,看着眼前人道:“是谢夫人……” 里面沉默片刻,而后才听予楚道:“请她进来吧。” 傅欣冷哼一声,推门而入,见谢昭躺在床榻上,似毫无生机一般,傅欣怒意涌心,指着予楚恨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害死他!” 第114章 前尘往事(下) 予楚头也不回,“谢夫人,原来是知道我二人之事的!” 傅欣语声一噎,“知道又如何,若不是你,昭儿怎么会一次次罔顾人伦,不顾生死!” 予楚冷笑,“罔顾人伦?难道谢昭不是你的儿子吗?” 傅欣这才醒觉自己差点被她骗了去,只觉她二人紧握着的手碍眼的很,“昭儿自然是我的儿子,我这便把他带回府中!” “谢夫人若是想让谢昭死,大可以现在就把他带回去!他伤的可是心脉,太医更是嘱托不可轻易移动。谢夫人真的是他的母亲么?只为了赌气便不顾他的死活!” 傅欣说不过她,“你接近昭儿,早晚有一日会后悔!” 予楚无心同她计较,冷冷道:“送客!” 床榻上的谢昭,嘴唇微张,眉头紧蹙,谢昭朦胧间仿佛听到了母亲和阿楚的声音,一夕之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谢昭在房中将盒中的金钗取出,这是他为阿楚及笄准备的礼物,打算等她生辰那日送给她。谢昭神情专注的看着钗顶的并蒂莲,未察觉房中有人进来。 谢昭听到渐进的脚步声,这才转过头来,见是傅欣,将金钗收进袖中,拱手道:“母亲怎么来了?” 傅欣走到近前,“你手里拿的什么?” 谢昭答道:“没什么,一个寻常物件。” 傅欣坐于桌前,嗤笑一声,“你画了式样,专门派人去做女子的首饰,是要送给姬予楚么?怎么,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瞒我不成?” 谢昭冷冷道:“母亲派人跟踪我?” 傅欣一拍桌案,“我若是不派人跟着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做出这等糊涂事!” 谢昭嘲讽一笑,“糊涂事?难道在母亲眼中,我便是只能任由母亲来支配的傀儡吗?这么多年,难道母亲不了解我究竟是什么性子么!” 傅欣知道谢昭执拗,又有主见,见逼迫不成,只得态度缓和,“你情窦初开,耽于情爱在所难免,即便你不喜欢你公主表妹,其他世家的女儿也大可以挑选,只是……” 谢昭把她的话接了下去,“只是不能是阿楚对吗?傅氏为了权势,把一个又一个的男子送入宫。但我不是傅家人,我是谢昭,舅舅同贵君争宠与我何干?予燕为了太女之位排挤阿楚,为何要我做出牺牲!你要我为了舅舅为了予燕,便要同阿楚划清界限,我今日也把话撂下,我所认定的事情,即使母亲也不能干涉!” 傅欣被谢昭气的发抖,手指着他道:“姬予楚把你迷的神魂颠倒,如今竟然大逆不道,不孝之子!” 谢昭回道:“我二人真心相爱,有何不可!难道要我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同父亲母亲一样,貌合神离吗!” “你……” “母亲,您只顾阻拦孩儿,难道不曾想过,也许阿楚的腹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 傅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巴掌打在谢昭的脸上,“你以为我阻拦你二人在一起仅仅是为了傅家的荣耀么。你和她是亲兄妹,你们这是……” 谢昭似乎没有听懂,嘴唇微微颤抖,“母亲在说什么……” 傅欣抛开一切,道:“这个秘密我隐藏了十八年,你不是我的儿子,更不是谢氏的儿子。你是隐太女之子,是她和玄莫所生!” 谢昭如遭雷击,“母亲何必为了拆散我二人,编造出这等谎言!” “谎言?当年玄莫被隐太女的人抓住,在你出生没多久,隐太女被姬妏的势力逼迫太过,不得已发动宫变,谁知却赌输了。我用太女宫中乳母的孩子把你换了出来,带到身边抚养成人。东宫里的一场大火,将所有的东西烧毁,也让你的身份不会被人怀疑!” 谢昭一步步后退,眼泪从脸颊两侧滑落,“母亲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谢昭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予楚来到他们二人常常幽会的竹屋,推门进去,见谢昭对着自己的画像出神,她从身后抱住谢昭,在他耳畔道:“今日好像不是我们约定的日子吧,怎么,你想我了吗?” 谢昭转过头来,眼神迷茫地看着她,“阿楚……” 予楚捧住他的脸,吻在他的唇上,谢昭如同陷入疯魔一般,将她推倒在榻上,衣衫半褪,意乱情迷之时,却听谢昭喃喃道:“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予楚喘息道:“你在说什么?” 谢昭这才回过神来,帮她把衣领合上,试探着问道:“你可有听过伏羲女娲的传说?” 予楚笑了,“你这是什么问题?华胥氏生男子为伏羲,生女子为女娲。宇宙之开,未有人民,二人欲结为夫妇,请示于天。是兄妹,亦是夫妻。” “若是大周有人效仿伏羲女娲,你以为如何?”谢昭竟有些害怕予楚说出结果。 予楚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不可,伏羲女娲只是神话传说。兄妹结合,有悖人伦,是要遭人唾骂的。何况,我曾经听宫人说起,前朝有位皇帝爱上自己妹妹,将其圈禁,所出子女皆痴傻残缺。这种爱着实可怕的很。” 谢昭久久未能出声,只觉胸口如有大石紧紧压住,喘不过气。 谢府,谢昭从书房经过,听见里面争吵声,只听谢检道:“我放任了你十八年,这十八年每一次看到他,都会提醒着我,你对玄莫是何心思!” 傅欣怒斥道: “谢检!” 谢昭记忆里的父亲,话语极少,对他虽有关怀却并不热络,只偏爱谢谨,那时他想,谨之是女儿家,允之性子冷淡,父亲偏宠她情有可原。却原来,自己真的不是谢家人。 谢检道:“傅欣,我当年为何会心悦于你!为了你,拿着整个谢氏的安危为注,养了他十八年。而你呢,拿隐太女的知遇之恩做幌子,来隐藏你对玄莫的丑陋心思。这么多年,每一次宫宴,玄莫可有一次正眼看过你,你倾慕于他,却卑微到骨子里,连同他说一句话都不敢。这些年,我对你的心早已冷了,你若是还想保留夫妻体面,便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谢检说完便夺门而去。 谢昭隐在一侧,待谢检走后,才走进书房,只看到傅欣背对着他,双肩微微颤抖,谢昭道:“母亲。” 傅欣转过身来,拭去脸上泪痕,“你都听到了!” 谢昭麻木道:“这难道不是母亲希望我听到的吗?” 傅欣眼中的悲伤散去,红着眼道:“不错!你纵然不肯相信我的话,你父亲的话你总该信吧!” 谢昭嘲讽一笑,“母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谋,让儿子大开眼界。母亲以为这样儿子便会退缩了吗?” 傅欣双目圆睁,“你二人是兄妹!” 谢昭似毫不在意道:“那又怎样!我深爱她,此生已不可割舍,若是强行让我离开她,便有如割肉剔骨。” 傅欣不死心道:“那她呢!她若是知道,会愿意同自己的哥哥纠缠不休吗?她是贵君之女,备受姬妏宠爱,将来皇位若是落在她身上,被旁人知晓,她如何立足于天下!” 谢昭身子一晃,傅欣知道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接着道:“即便她爱你爱到无可自拔,你瞒着她一时,又岂会瞒她一世!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她只会觉得这份爱肮脏恶心,充满不堪罢了!” 三日后,谢昭拿着断钗归府,却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只留一副皮肉行走于世间,傅欣被他的样子吓到,欲触碰他,被谢昭隔开,只道:“惟有擘钗分钿侣,离别常多会面难。母亲如愿了……” 予楚不断为谢昭拭去头上的汗,听着他口中不住唤着自己的名字,“阿楚……阿楚……” 予楚在他耳旁道:“我在,我在……” 府中医官为谢昭诊脉,“公主不必过于担忧,谢大人只是陷入梦魇之中。而且方才为谢大人诊脉,脉相渐渐平和,已无微弱之相。只不过……” 予楚抬眸看向医官,“不过什么……” “谢大人伤了心脉,恐怕日后不能动武习剑了!” 予楚心内黯然,却只道:“能活着就好……” 沈冉月一早便来沈西诚府中,允珩起的早,在凉亭中独坐,见沈冉月过来,道:“今日休沐,你怎么不多歇会儿?” 沈冉月道:“昨日西诚醉酒,辛苦你了!” 允珩看向沈西诚的房门,道:“倒也没什么辛苦,不过他宿醉未醒,恐怕还不知几时起得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他二人刚要起身,便见房门打开,沈西诚穿戴一新,走出房门,沈冉月奇道:“他哪有一点宿醉的样子?” 允珩回想起沈西诚昨夜醉倒之前说的那些话,问道:“你这又是打算去哪儿?” 沈西诚取了折扇,笑道:“昨日有人约了我谈生意,这就出门!” 允珩看着沈西诚离去,心里止不住想问,难道昨日之事对他当真毫无影响,还是说,明知不可能改变,只能将一切委屈藏在心底,自欺欺人罢了。 第115章 风云际会 心英在房外踱步,十分焦虑,心道:公主已经守了谢昭一夜,她的身子可怎么撑得住?可公主的性子执拗,她要做的事情不由他人干涉。为今之计,只有去请贵君前来了。 “水……水……”低弱的呢喃惊醒了床前的予楚,予楚以为谢昭醒了,惊喜之下捧住他的脸,才察觉出他身子烫的厉害。 予楚急道: “快传医官!” 医官本就侯在厢房中,匆忙过来,察看一番,诊脉过后才道:“谢公子重伤之下,难免会出现高热之症。下官这就去开药!” 予楚站起身来,身子一晃,却突然落入一人怀中,予楚定神去看,竟是沈西诚,“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西诚没好气道:“你为了躺在这里的这个家伙要把自己累病不成,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你若是不心疼你自己,想想别人会不会心……”剩下的那些话他却是说不出口了。 予楚从他怀中脱出,“我自然晓得自己的身子撑不撑得住,无需你多言。” 沈西诚嘲讽道:“有了新情人就忘了旧相知,你可真是好样的!看看你自己眼下青了一片,还不赶紧去睡下。” 予楚不客气的回敬道:“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心英端了药送来,“公主,药煎好了。” 予楚欲亲力亲为,被沈西诚拦住,对心英道:“你再不劝你家公主回去休息,只怕她和孩子真的有危险了。” 予楚终于回房休息,沈西诚端了药走到床边,心英欲说些什么,被沈西诚堵了回去,“怎么,难道还怕我在这里边下毒不成?” 心英平素未曾被人抢白过,一时无言以对,沈西诚自言自语道:“要真的能毒死也好了。” 沈西诚在府里何曾侍候过别人,一碗药汤只恨不得泼在他脸上,舀了一勺灌进谢昭嘴里,谢昭被呛到,咳嗽不止,心英头皮一紧,忙凑近劝道:“还是让府中下人来吧!” “不用,这等贵客必须得本公子亲自招待!” 心英急道:“谢公子是公主极为看重之人,沈公子还是莫要冲动,惹公主不快。” 他二人说话间,床榻上的谢昭悠悠转醒,声音沙哑,“阿楚呢?” 沈西诚把药碗往前一递,“呵,终于醒了。赶紧起来自己把药喝了,本公子还真没这个闲情逸致侍候你。” 谢昭挣扎着起身,看向心英,虽未出口,但眼中的执着仍在寻求那个答案,心英道:“谢公子放心,我家公主无事。公主守了你一夜,刚刚去歇下!” 谢昭这才放心,将药碗从沈西诚手中接过,沈西诚蓦地松手,谢昭手腕处绵软无力,药碗直直打翻,药汁洒在谢昭身上,甚是狼狈。可他面上未见怒意,反而怔怔盯着自己的手出神。 突然听一女子笑道: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心英转头,见是五公主予越大步走了进来,予越未上前来,对心英招了招手,“这里的战场不适合你我二人旁观,还不快快退出。”扯着心英出门继续道:“我四姐究竟如何了,怎么连这卧榻都让给了一个男人?” 心英哪敢真的离开,在门外劝道:“五公主有所不知,昨日公主遇刺,是谢昭以身相救,差点性命不保。公主守了一夜,歇在了别处。” 予越又惊又怒,“岂有此理,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刺杀公主!你赶紧带我去看四姐。”又想到予楚恐怕还未醒来,道:“罢了,还是我去大堂等着吧,别扰了她休息。” 心英让府中小侍给谢昭换衣,又让人把沈西诚这尊大神请走,总算两厢无事。 予楚未睡多久便醒了,心英带了予越前来相见,予越坐在床边,对着予楚“上下其手”一番,才叹道:“还好四姐你没事,方才听心英细说你遇刺之时的情景,当真可怖。” 予楚被其提醒,这才想到一事,忙唤了府中侍卫,“昨日那群刺客的尸体,可查出什么来?” 侍卫道:“启禀公主,其他刺客倒没有什么,只是公主可还记得,最后有两名刺客尚存,但一人却杀死另一人,而后假意自尽。被杀那人,属下摘下其蒙面后,认得此人,是……三公主府上侍卫,其余刺客更像死士。” 予楚愕然,却觉事情绝无可能这么简单,道:“一群死士中有一个可以辨别身份的尸体留下,这样也未免太过直接了一些。” 予越道:“难道四姐是怀疑,这是有人故意要混淆视线,让我们以为真正的幕后元凶是予燕!” 予楚对她道:“此事,还要麻烦你进宫一趟,我一会儿便书一份奏折,将昨日遇刺一事呈报母皇。至于刺客中有三公主府上的人,此事不可传扬出去!” 侍卫退下后,予越并未离去,见予楚无碍,又想到之前在其居处所见,“四姐倒真是艳福不浅,我方才去四姐房里,倒看到了一番奇景,谢昭和沈西诚二人兄友弟恭,在这里倒是恭喜四姐了。” 予楚嘴角轻扯,“兄友弟恭?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儿?” 予越大笑,“这二人若真的进了府,四姐的府邸恐怕都不够折腾的。不过依我看,如今也就是谢昭有伤在身,才被沈大公子欺负了去。等谢昭身体大好,恐怕这沈公子才是被全盘压制之人。” 予楚揪了她脸颊道:“我瞧你成婚之后倒是大不一样了,还有闲情逸致来调侃你皇姐?莫不如我去找父君,请他出面再给你的心上人添几个兄弟,让你对我也不必如此艳羡不已!” 予越连忙求饶,直起身离开床边,“我注定不能享受这等齐人之福,四姐还是饶了我!” ———————— 予楚遇刺一事,很快在各公主府流传,予燕听了消息也震惊得很,更震惊的是,随后予楚便派人往她的府上送了一具尸体,声称这便是行刺的凶手其中之一。 予燕震惊之下有些慌乱,“我并未派人行刺她,这具尸体……我已经在母皇面前失宠,若是母皇知晓,我府上刺客参与此事,定会以为是我下的手!” 傅文则在旁劝慰,“可若如公主所想,那这具尸体恐怕便不会送到我们府上,而是移交给陛下的人。” 予燕看向他,被他一席话点醒,“你说得对,是我当局者迷了,可老四把人送到我的府上又是何意?” “不如公主去四公主府一趟,一来四公主遇刺,公主身为皇姐,若不去探望难免被朝臣非议。二来也好探探四公主的态度。” 予燕握住傅文则的手,心有不甘道:“想不到本公主如今,竟要被人如此拿捏,还好有你在。” —————————— 予楚遇刺一事,姬妏下令严查,又派人在公主府内外加强戒备。 谢昭自清醒以后,便未进水米,予楚端了清粥,亲自喂他,谢昭忍着胸前痛意,向后退却,“我自己来便可。” 予楚眸色一暗,将碗递向他,可谢昭浑身无力,手微微颤抖,谢昭收回了手,脱力般靠在床头,予楚安慰道:“你身子还未好,过些时日力气自然会恢复。” 谢昭拒绝予楚的亲近,无非是现在的自己已无法面对于她。他以为那一箭之下自己必死无疑,这才将心底之事当作临终之言脱口而出,可他活了下来,又怎么能像之前那样,接近于她。谢昭甚至觉得,即便予楚憎恨他时,也比现在这样要好的多。 谢昭坚持道:“送我回府吧,一个臣子,住在公主卧房中,总难免被人非议。” 予楚道:“若是我不允呢,难道你便要在此地绝食而死吗?被人非议又如何,我已经禀报了母皇,你为我受伤,在我府中养伤是天经地义之事。” 予楚扶着心英的胳膊,站起身道:“你若是想早日离开这里,便先养好自己的身子,等你好了,我即使有心留你也留不住。” 予楚出了房门,对那日之事绝口不提,可谢昭知道,越是这样,那件事在她心底越有重量,大家都只不过在回避而已。 管家匆匆而来,对予楚道:“启禀公主,三公主带了礼物前来探望。” 予楚懒懒道:“比料想的还早了些。请她来本宫的书房便是。” 予燕和予楚不对付多年,她这公主府更是没有来过几次,如今登门,反而有一种屈居人下的感觉。 予楚抚着肚子道:“难得三姐来我府上一趟,不知还有何事?” 予燕倒也不再躲躲闪闪,“你派人往我府上送了一具尸体,莫非是认为害你的元凶是我?” 予楚指了指她身前的茶盏,“夏日里本就容易着急上火,三姐不妨先喝盏凉茶,降降火气。等三姐平静下来,人也会通透许多。” 这话里话外带着嘲讽,予燕气道:“我虽失势,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予楚微微笑道:“三姐如今觉得,我对三姐只是教训一番而已,那三姐可知,暗地里的人对三姐可是栽赃陷害,恨不得让你摔得更惨!” 予燕变了脸色,“你是说?” 予楚道:“这乃是一箭双雕之计,既能够除了我,也能将罪责全盘推在你身上。即便你认为此举太过明显,但到时候,三公主残害手足的污名在民间流传,那人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明明经历了生死的人是予楚,可予燕此时却出了一身冷汗,即便她什么也没做,也总有人要暗中陷害,防不胜防。 予楚瞧了予燕一眼,知道现在正是时候,“既然我看清了那人的阴谋诡计,必然不会顺着她的路,使其得逞。三姐大可放心,那死去的侍卫既然交给了三姐,我便不会再提起。这世上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不少,可要同时害你我二人的,可就不多了。” 予燕听着予楚说的话,若有所思。 两日后,又有一事震惊整个大周。 予楚身子不适,不再参与朝事,予越上门说起这事时,语气中也带着惊奇。 予楚一怔,“你是说,燕国的皇帝,也就是之前的太女慕容珑死了?” 予越回道:“正是。这短短几个月,燕国死了两个皇帝,老皇帝还可说年老体衰,可这新皇登基不到三个月又死了,听说是沉迷丹药,吃了道士炼制的红丸一命呜呼。新继任的皇帝是男子,这在燕国可是几百年未见。” 予楚思索一番,问道:“据我所知,老皇帝共有两位皇子,不知是哪一位当了皇帝。” 予越道:“正是奇在这里,原本那三皇子慕容玖更负盛名,可登位的却是大皇子慕容珩。母皇今日召见几位亲信大臣,还有我们几位公主,便是说了此事,燕国局势动荡,母皇要我们注意燕国动向,以应其变。” 予楚看着外面的天色,方才还日头正毒,闷热的透不过气,转眼间却已经黑云密布。 她低声道:“看样子,真的要变天了……” 第116章 母女均安 贵君玄莫来往楚公主府数次,每每想到予楚遇刺之事,便怒不可遏,他于荣华富贵一向淡薄,唯有姬妏和予楚二人让他担忧挂念。 玄莫本欲向姬妏请旨,带予楚回宫将养,予楚却道:“父君担忧儿臣,儿臣知道。可儿臣离生产之期还有两月,府中又加强了护卫。儿臣定然无碍,倒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玄莫叹了口气,“你是放心不下谢家那孩子吧,可父君也一样放心不下你。你既然现在不想进宫,那父君再给你一月,到时候即便你不答应,父君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予楚闻言失笑,道:“何至于此,那儿臣便同父君约定,一月之后便进宫居住。” 玄莫未再过问谢昭之事,回宫之后也多次遣长英送了许多补品过来。 心英捧了檀木盒子过来,予楚将手中书卷随手一放,“这又是沈西诚送来的?” 心英点头道:“这沈公子不知道为何近日不登门了,东西却不重样的送来,一日不惰。”说着将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只寒玉枕,“这玉色泽清透,雕刻地十分精致,沈公子倒真是费心了。” 予楚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随口道: “放着吧。” 心英笑道:“这沈公子倒真是个不寻常的人,毅力超群,听说他找了好几位高人教授他武艺,日日在府中习练。” 予楚听闻一笑, “哦?是吗?”沈西诚习武,听上去滑稽地很。 心英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管家在门外道:“启禀公主,长英大人又代贵君来看您。” 心英眸色渐暗,“公主,心英先退下了。” 予楚并未阻拦,待心英离开后,对管家道:“让他进来吧。” 长英带了一众宫人过来,对予楚行礼道:“公主,贵君让长英带了些补品过来,尽是皇上赏赐的各地上贡的佳品。” 予楚道:“父君的心意,本宫收下了。”而后对其他人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宫有些话要单独同长英说。” 房中只剩他二人时,予楚道:“本宫留你是为了心英一事,她年纪也不小了,你难道不为她考虑考虑?” 长英怔了怔,“公主是说心英的婚事?”脸上强行挤出笑意,“这倒也是,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疏忽了,只不过长英常在宫中,心英的婚事还要劳烦公主,多多帮她留意一些。”说着便跪拜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予楚不悦,道:“你何必跟本宫装糊涂,你明知道,心英喜欢的人是你!” 长英听了这话,脸上并无诧异之色,想必早已知晓心英对他的执念,只是长英无奈道:“可我是她兄长。” 予楚道:“可你二人并非亲生兄妹!” 长英并未动容,只道:“即便如此,可我二人在众人眼中仍旧是兄妹,兄妹成婚乃不伦之事,我又岂能害她误她……” 予楚记得当初她也曾问过心英,那时心英道:别说只是名义上兄妹,即便是亲兄妹,那一人,爱便爱了,还从何计较那许多。感情的事,从来不由人啊! 予楚这般想着便也说出口,长英也如那时的她一般,回道:“既是兄妹,自然是不该的。” 长英走了,天色渐暗,似乎又要下雨,予楚想着他们二人的事,不自觉又联想到自己身上,这条路何其艰难,即便其中一人奋不顾身,但对另一人怕也是束缚。 而谢昭恰也如同心英一般,只不过他们还有高贵的出身,既是荣耀亦是枷锁,谢昭将一切捂住,替自己做了决定,这个选择若真的摆在自己面前,自己能那般义无反顾吗?怕也是不能的。 这个雨夜,她和谢昭隔着一堵墙,可她却无法自拔地回忆起往事,每在心头念一句当初的海誓山盟,便更加怜惜谢昭那时所受的煎熬。 她心头有恨,可以让恨把所有爱意压制,藏在心底,不被旁人所知。可谢昭又是如何带着满身秘密,将自己放逐到巴蜀之地,自己大婚之时他又是何等心境,予楚越想越痛,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予楚推开谢昭房门,房中烛火未明,只见他并未在榻上歇着,而是立在窗前,一手抚在左侧胸口,修长的身影寥落,周身更透出无边寂寞。 予楚走近,在他还未转身时,轻轻靠在他的背上,两人身躯相触,谢昭身体陡然一僵,“阿楚……” 予楚止住他的话语,“不要说,那些话都不要说,那些在白日里不能见人的情愫,只有在无边黑夜才会出来透透气,到了明日我们都还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是她自他伤后醒来第一次提起这件事,谢昭不敢去问,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目光,谢昭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听予楚继续道:“这一生太累太久,我已经不知道得到那个位置是否会让我真的开心。” 谢昭回道:“可你还是会继续向前走,不是吗?” 予楚低声笑了,“谁不是这样,一边怀疑着一边向前呢?”予楚将右手伸到谢昭身前,覆在他的手上。 谢昭翻手将她的手握住,“户部尚书柳纭有一公子名唤柳胥,年二十,温润如玉,一表人才,相貌生的也好,你若是续娶王君,可以考虑于他。柳氏虽无法和王谢相比,但在世家之中也颇有名望……” 予楚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问道:“我当年大婚之时,你在何处?” 谢昭似在回忆,“那夜,公主府的烟火甚美。” 予楚听懂了他的话,声音哽咽,“所以,你便在庭中站了一夜?”听得谢昭一声苦笑,予楚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呢?” 谢昭怅然道:“对我而言,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 谢昭久未听到予楚回答,她的手突然用力掐紧,口中似有痛苦之声,谢昭连忙转过身来,将予楚身体靠在他怀中,“阿楚,你怎么了?” 予楚抚向肚子,额上已满是冷汗,“这里……痛得很,我是不是要生了……” 谢昭惊住,一边将予楚抱在怀里走向床榻,一边唤人道:“快来人,快来人!” 心英得了消息过来时,医官紧随其后,谢昭跪在床前,脸上担忧丝毫隐藏不住,不住的唤着:“阿楚……阿楚不能睡……” 心英请医官上前,医官看到谢昭手上血迹时,脸色一白,“可是见红了?” 谢昭脸色苍白,点了点头,方才他抱着予楚之时,摸到她衣裙上的血迹时,心中揪紧。 心英也看向谢昭的手,急道:“可公主如今刚有八个月身孕,可是早产之象?” 医官诊脉后,涩声道:“恐怕是了,府中的稳婆可准备好了?公主这一胎怕是艰难,还是去宫中请太医来看更为妥帖!” 予楚下腹一阵抽痛,说不出话来,只紧握着谢昭的手,谢昭做主道:“心英,你拿着公主的令牌进宫一趟,务必尽快将太医请来!” 心英慌忙进宫,府中一切事宜交由管家打理。 予楚满头是汗,发丝贴在脸上,稳婆为其接生时,谢昭便一直在床前相陪,用袖子为她拭去脸上滑落的汗珠,稳婆虽经验丰富,但仍旧对公主生产把握不准,孩子早产,平素更是一直在保胎。她又知道这个孩子对公主的意义,更是不敢马虎。 予楚并未过多喊叫,只脱力道:“我……好累……痛……” 谢昭眼眶酸楚,声音微颤,“阿楚,你一定要坚持住。”而后对稳婆和医官命令道:“不管通过什么办法,一定要先保住公主,不得有损!” 谢昭病弱之躯,这话却极其有力,二人更是不敢懈怠。 心英到了宫中去请太医,深夜宫门已闭,若无大事不得开启,但宣楚公主突然生产一事,非同小可,禁卫军头领立刻将此事汇报给皇帝近侍,心英带了太医离开,皇帝仍不放心,派人通知了玄莫。 玄莫听闻予楚早产,往日里镇定自若的人,身子发抖,长英一路扶住,等玄莫到了予楚寝楼时,只听见一阵婴孩的啼哭声,玄莫连忙问道:“公主可平安?” 心英从内抱了孩子出来,满脸欢喜,“公主无事,只是太累了,刚刚睡下了。恭喜贵君,添了一个皇孙女!” 玄莫心头一块巨石总算落地,看向屏风后,心英道:“侍女正在为公主擦洗换衣。” 玄莫这才接过孩子,“予楚受苦了,这孩子也受苦了。还好还好。” 玄莫透过屏风,看向里间,似乎有男子身影,玄莫问道:“是谁在里边?” 心英低声道:“是谢昭谢公子,公主生产时一直握着谢公子的手,直到睡着了都没有放开,谢公子也一直陪着公主。” 等内间清理完,玄莫走了过去,只见谢昭伏于榻前,脸色苍白如纸,似终于支撑不住,玄莫看向他胸前,素色中衣上染了血色,玄莫道:“莫不是他的伤口又崩开了?” 谢昭撑起身来,抚住胸口,“不妨事……” 玄莫看向予楚,榻上予楚疲倦之极,已经沉沉睡去,手却还紧紧不放,玄莫用予楚幼年哄她睡觉时的声音劝了几句,予楚无意识地松开了手,医官连忙上前为谢昭重新包扎。 医官劝谢昭回去休息,谢昭摇头拒绝,玄莫再看向谢昭时,眼神关切,却对心英道:“去向皇上报喜吧,为母亲的必然十分挂念自己孩子安危。” 谢昭也仔细打量玄莫,除了长相都生的极好之外,他不曾在自己身上看到玄莫一丝影子。 内间并无外人,只有他们三人,玄莫问道:“你可是觉得,自己是我亲子?” 谢昭闻言只余惊愕,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第117章 破镜重圆 玄莫在谢昭愕然的神情中继续道:“前几日,有人往景央宫塞了封密信,递信之人未查出,信中人道你是我的儿子。”玄莫哂笑一声,“我与隐太女的儿子。” 谢昭想问些什么,却失了勇气,玄莫的语气中对隐太女颇为不忿,这便是他的生身父母吗? “那人将这信交到我的手里,而非公诸于众,定然是以为我顾忌日后予楚如何在皇室中立足,顾忌你的性命。那人的目的,只为提醒,只为让我来阻止你二人,而并非是要陷你我于死地。” 谢昭心头突然明了那人的身份,除了他的“母亲”傅欣又会有谁呢?“我知道是谁。” 玄莫倒是无心探明,“这人既然铤而走险,将消息送入宫中,必是在你那处碰壁。我本不欲干涉,只不过是一桩二十年前的旧事,我并不在意。” 谢昭很想问只是旧事吗?但见玄莫看他的眼神里,只不过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并不是在看自己的骨肉。自己当真是玄莫的儿子吗? 玄莫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反问道:“若你是我,心有爱人却被旁的女子玷污,你会如何?” 谢昭想也未想,直接道:“杀了她,再一死了之!” 玄莫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若我果真与隐太女有私,又怎会容自己活到今日!” 谢昭从这话中,品味出什么,“贵君是说……” 当年的玄莫,只是谣言中姬妏最爱的男人,连府中最受宠的侧君傅怀盛都不敢动他。 玄莫道:“陈年往事,本都已忘记了。只是那时皇上还做五公主时,隐太女被公主逐渐壮大的势力全盘压制,心中嫉恨,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当年我有一兄……同伴便是为保护公主,死在隐太女筹谋的刺杀里。 公主得了傅怀盛,整个傅家都开始同隐太女疏远,拥护公主。隐太女这时已经起了谋逆之心,但未有时机。那年公主有事不在长安城中,隐太女便要对公主亲眷下手,我护卫上官严和傅怀盛等人离开,却被隐太女的人所擒。公主连夜赶回,将我救下。而后,谁知隐太女竟然放出消息称身怀有孕,向公主讨要我,不忍父子分离,对我一往情深。” “然后呢?” 玄莫在房中走了几步,坐在桌边,谢昭站在他身后,二人并未留意床榻上予楚已醒。 “公主并未理会隐太女之言,力排众议将我纳入府为公子,惹了傅怀盛不快,傅怀盛以为隐太女之言为真,我又的确曾落入隐太女手中,残败之身入府不过是辱没了公主。偏偏公主对我极好,这梁子便结了二十多年。”而姬妏登基之后,更是将玄莫封为贵君,尊位在傅怀盛之上,便是二人不和的另一原因了。 玄莫回忆当年,他替代了哥哥的身份,成了姬妏没有名分的男人,但却直到此事之后,姬妏才真正同他有了夫妻之实,他也曾困惑过,是否姬妏也只是因为哥哥同情于他,可某个夜里,姬妏只说:“我并非是不信太女的话才相信你,而只是因为我信你。”玄莫听闻此言,眼眶微热,解了心结。 谢昭茫然道:“原来竟是这样。”恐怕这些内情当真是傅欣同谢检二人所不知的。而后面的事,谢昭也已经知道大半。 玄莫对他道: “你如何成了谢家的儿子,我并不知道。当年隐太女产子之后过了几月,便趁机围了皇宫,逼先帝退位,被公主带人平了叛逆。先帝无意杀她,只命人将其终生圈禁。隐太女自知大势已去,当场自刎而死。而后东宫失火,隐太女的子嗣皆死在火中。隐太女为了侮辱公主,故意散播谣言以诛心,然时间久了,隐太女一党又尽数伏诛,那个孩子也不复存在,这件事也就被人忘记了。” 谢昭想起那次无意间听到的谢检说的话,想来玄莫并不知道傅欣那些心思。谢昭听玄莫说起往事,说起自己的生母,内心却毫无波澜,二十多年,他只当自己是谢家子孙。 谢昭问道:“既然贵君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贵君又为何将这些告知于我呢?” 玄莫漫声道:“你为了救予楚,将生死置之度外。在她生女之时,你脸上的神色亦是担忧她大过自身,我实在不愿我的女儿错过一个真心爱她护她之人!至于你的身份,我想,也许你比我更希望将这份往事封藏。” 谢昭跪拜在玄莫身前,立誓道,“谢昭不愿再起仇恨杀戮,更不愿因自己的身份给谢家带来危难。我的身份只是谢家之子!” 玄莫将他扶起,回身时却见予楚已经站在床畔,“父君,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谢昭快走几步,扶住予楚,“你身体虚弱,赶紧躺下。” 玄莫走到女儿面前,温声道:“你都听到了?” 予楚出神道:“想不到竟是这样……”她早些时候听谢昭说二人是兄妹时,只以为是母皇早年的风流债,原来竟是和父君有关,而且还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玄莫点头,“父君先出去了,你二人说说话吧。” 谢昭这些年被这件心事压的喘不过气,可一朝得知真相并非如此时,竟有近乡情怯之感,谢昭凄然道,“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予楚心中百转千回,若是当初的自己,定然要狠狠将其折磨一番以慰这些年自己的苦楚,可王之泓身死之后,她不愿失去身边的人,更不用说谢昭,她知道,自己还爱着谢昭。纵然心境已大不相同,现在的自己早已不再像从前那般义无反顾,可她愿意说一句,“也许……可以……” 谢昭小心翼翼地将予楚纳入怀中,手下抚着她单薄的背脊,唯有此刻的触摸,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实的,“阿楚,我不敢奢望你能像从前那样爱我,即便只有十之一二,我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打扰了二位?”沈西诚眼神中满是寒霜,他刚才得了消息知道予楚九死一生早产生下一女,连忙奔了过来,进门便看到他二人卿卿我我。 予楚将方才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你怎么过来了?” 沈西诚对着予楚倒没有兴师问罪,只把她看了又看,“脸色还好。”自顾自地扶了予楚躺下,对谢昭道:“听说谢大人陪的久了,方才旧伤又发作,还是赶紧去歇着,要不然到时一命呜呼,你们谢氏可是要找公主府要人了。” 予楚柔声道:“你先回去歇着,来日方长。” 谢昭得了她这句承诺,眼神灼热,“好,都听你的。” 予楚目送谢昭离开,回过神来时,见沈西诚紧紧盯着自己,神色凌厉,轻推了他胸膛一把,却觉衣衫下肌肉紧实,他人更是纹丝未动,“你近日当真在苦练武艺?” 沈西诚没好气道:“没什么,只不过目前杀一个谢昭绰绰有余!” 予楚知道他说的都是气话,“我人你也见到了,现在是深夜,早些回去吧。” “我刚来你便要赶我走,你生的女儿我还没见呢!” 等乳母将小世女抱来,沈西诚瞧见她的相貌,眉头皱成川字,“刚出生的小孩儿都长成这样吗,像个猴子一般!” 乳母一愣,怀中的小世女立刻撇嘴哭了起来,心英在一旁笑道:“看样子是小世女听懂了沈公子的话。” 沈西诚立刻道:“哪有,本公子方才明明是说,她随了母亲样貌。”沈西诚笑着看向予楚,“姿容惊艳,国色无双。” 予楚问,“你知不知道,你比我女儿大几岁?为何总是像个孩子般不着调!” 沈西诚握了予楚手道:“听她们说你早产,我当真是吓坏了。为何每次我都落在谢昭后面,真是不公平!” 心英和乳母早在沈西诚握住公主的手的时候便退出门外了,只不过心英想起什么,复又回转,无视沈西诚怨念的眼神,咳了一声道:“小世女还未取名,明日还需奏明皇上。” 第二日一早,奏折便呈了上去,整个长安城也知晓了四公主产女的消息。因小世女未足月,早了两月出生,原来已经被压下的那些风言风语又开始流传,说这小世女果真非已故的王将军之女。 但王氏听闻消息之后,无视这些流言蜚语,王夫人带着王之瑶一早便去探望,更带去了许多东西,其中包括婴儿的衣物,竟准备到三岁许,可见用心。 王夫人知道了谢昭在府上,避开了他,虽痛心于王之泓早逝,无奈公主再娶的可能,但见到王之泓的女儿时还是得到了慰藉。 恰巧姬妏的旨意前来,为小世女赐名为颐,将小世女的出身时辰皆备于宗正寺。 予楚将颐字念了数遍,“霤出山中,万物萌发,母皇取的名是极好的。” 心英抱着小世女道:“小世女的名既是陛下取的,公主不妨为小世女取个乳名!” 予楚逗弄着女儿,温声道:“这个孩子在本宫腹中时多灾多难,又难得早产之后身体未有损害,做母亲的惟愿其平安顺遂,便唤作安安吧。” 谢昭与予楚心结既解,更是不舍得分开,转眼间已过一月,谢昭伤势好转,予楚也出了产月。 谢昭同予楚在书房说话时,管家来报,“公主,门外有一故人求见!” 第118章 别来无恙 来人一身黑衣,眸色冷淡,被管家一路带到予楚面前,予楚望了他一眼,淡淡道:“萧离,别来无恙!” 谢昭与予楚并排而立,虽并无亲密之举,但明显已消除旧日隔阂,萧离沉默地看着他二人,而后略一拱手,“我来是为了把东西交给你。” 予楚看向他道:“什么东西?” 谢昭这时才道:“在我受伤之前,曾拜托萧离去洛阳一趟。” 予楚道:“你是说杨怡之事?”予楚知道予秦的人对谢昭盯得紧,谢昭的人几次试图出城都被尾随,却不曾想他后来找了萧离。 萧离将一封信从胸前的交襟处取出,予楚走近接过,仔细打开来看,却是那神秘人物写给杨怡的密信,予楚持信问道:“这信从何处来?当初在洛阳时,杨怡宁死也不肯供出此人,一应信件更是只留了曹津谋逆的证据。” 萧离将其中内情仔细说来,他到了洛阳之后,便住在一家客栈,距离付明诚府上不过十米。 付家人鲜少外出,萧离暗中观察,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待了许久,听闻四公主遇刺,谢昭舍命相救之事时,他曾回来过,只不过是在府外停留,这些却未曾一并说进去。 萧离一直盯着付府,夜深人静之时,府中偷偷潜入几名黑衣人,萧离趁机跟了进去,隐在暗处。那几名黑衣人将付家的几名奴仆和付明诚母子关在正厅,刀剑相逼,要付明诚说出杨怡可还留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付明诚只道不知,那几名黑衣人便将付府奴仆在付明诚眼前虐杀,血溅当场,以此逼迫他道出实情,可付明诚仍坚持不说,黑衣人见威逼无用,便决心除掉二人,一剑抵在付母颈前,血慢慢滴下,付明诚威胁黑衣人,称若敢损伤其母,那密信定会被送到皇帝手中,到时大家玉石俱焚。 黑衣人颇为犹豫,其中一人附耳窃窃私语,那领头的黑衣人拿定了主意,诱哄道:“付公子毕竟只是读书人,若是将密信交出来,可饶了你们母子二人。” 付明诚却坚决不从,道:“只要我母子二人平安,那封信便永远也不会送到皇上手中。” 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命人将付母吊起,在其面前生生摆出数道刑具,“这些还是从杨怡大人那里得到的,现在就先在令堂身上试验一番吧!” 那施刑之人极有准头,只蓄意折磨,并不伤及其性命,用布巾堵住付母的嘴,哀嚎之声低低透出,付明诚以头抢地,浑身颤抖。 这密信是杨怡故意留下的,她早已猜到即使她死了,那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付母,她将此秘密告诉付母,要其扮痴傻之态,以病弱老迈来骗过那些人。而这封密信可在危难之时,当作救命稻草,或许可以挡上一挡,保住付母性命。可杨怡未曾料到的是付明诚未死,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这些活罪,倒不如死了痛快。而交出了密信,他们仍旧难逃一死。 付明诚知道这些人便是逼他这般选择,可他明知不可却也无路可走,只能颤声道:“住手,我说……我说……” 那领头的黑衣人闻言,便命人停止动作,靠近付明诚道:“快说在哪儿?” 付明诚说出密信地点,那黑衣人便派人去搜,果然从杨怡的卧房床榻下一处暗格中找到了这封信。为首的黑衣人略一抬手,其余两人便举剑欲刺死付明诚母子。正在这时,萧离手中飞出几道银针,刺在这二人手腕内关穴上,手中长剑落在地上。 几人还未看见来人,便已被萧离闪身了结了性命。 予楚问道:“后来呢?付明诚母子如何?” 萧离道:“我劝说付明诚,若想真正保命,便将此地一把火化为灰烬,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予楚发出一声叹息,“这样也好。”她在洛阳几月,虽痛恨曹津与杨怡的勾结,但到后来却发现,恶人也有苦衷,所作所为不过一场悲剧。为报夫仇,隐忍不发,杨怡倒也算得上真性情之人。 萧离道:“东西已经带到,告辞!”而后未等予楚首肯,便转身离去。 予楚在他身后道:“且慢!” 萧离不自觉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听予楚道:“萧离,谢谢你。”谢的不仅是取回密信,还有这三年来的守护。 萧离似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道:“不用谢,是我愿赌服输!” 萧离走后,予楚道:“这封信是予秦所写吗?” 谢昭道:“只要找得到她亲笔文书,仔细对比,写信之人应该不难找出。” 予楚回道:“想不到我这个二姐,在暗中做了这么多手脚,以往我还以为她真的贤良。” 管家急急忙忙来通传,“启禀公主,谢谨大人前来求见!” 予楚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昭一眼,“恐怕这次你非走不可了!” 谢谨来的目的也极其简单,接谢昭回府。他二人之事如今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谢昭自和予楚重归于好,便日日腻在一处,傅欣几次派人前来,谢昭都以伤势未愈为由挡了回去,如今却真的不得不走了。 谢谨看着二人笑道:“我且把话说在前头,今日是母亲大人押着我来做这‘棒打鸳鸯’的恶人,兄长可不许怪我。” 谢昭唇角微扬,“连你都来了,只怕我是不得不回了。你们先说说话,我去房中换件衣服。”谢昭在予楚府中着的常服,这般回去怕是不妥,便回房中更衣。 谢谨见谢昭离开,便对予楚道:“我此番来,见你二人这般,也着实为兄长高兴。有些话,我料想兄长必不会说出口,他那个人……” “你在宗正寺时,他白日里审案,入夜时便想着该如何为你脱罪。他知晓你定是被人陷害,一身夜行衣潜入秦公主府,却带着箭伤回来,我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可第二日便有那卫侧君认罪,二公主予秦也退让一步。我大哥对你真的是真心实意,我也盼着你们二人能共结连理,这恐怕也是我那大哥一直以来的心愿。” 予楚怔住了,她确实知晓那卫侧君认罪恐怕是虚应故事,可那时恰逢王之泓战死,她又有孕在身,伤心之下确实未在追究此事,谢昭也不曾说过这些。 “你二人在说些什么?”谢昭换了一身青色衣衫,他身体大好,虽仍旧不能强行运功,但气色已如往常。 谢谨看了予楚一眼,应付道:“刚刚说起一些儿时的事,感叹时光之飞逝,珍惜眼前人哪!” 谢昭面色赧然,看向予楚,“莫要听她胡说!” 予楚笑了笑,未回避谢谨在场,握住了谢昭的手,“她说的对。” 谢昭闻言,神色灼灼,眼角眉梢透着欣喜,“明日我再来看你!” —————————— 沈西诚一声不吭地在校场射箭,衣袖紧束,背脊挺直,双瞳锐利地盯着箭矢,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允珩虽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但如今沈西诚的转变却依旧让他瞠目结舌。 沈冉月为他找的教习师傅皆是高手,本是想着让沈西诚能够分些心思到别处,省得整日把心落在楚公主府,自苦不已。谁曾料想,沈西诚竟然真的转了性子,认认真真习起武来,只不过这校场的格局却与邻府上的一模一样。 允珩对童儿道:“还不快去让你家公子歇一歇,八月天正毒的日头,这般用功万一着了暑气,可又要卧床几日。” 童儿小步跑到沈西诚身边,将绢帕递到他面前,沈西诚看都不看,将弓往童儿怀里一丢,便往回走。 允珩在他身后悠悠道:“这般做派,倒有点像故去的王大将军。” 沈西诚脚步一停,转过头来,眼神锋利地瞪向允珩,“若我真是那姓王的,如今非要气活过来不可!” 允珩快走几步,与他并排,二人边走边道:“前几日予楚女儿的满月宴上,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几位大家公子可没少盯着你的公主殿下!” 沈西诚嗤笑一声,“什么狗屁大家公子,如今还用得着我来上心吗?自有那谢大公子来想对策!” 允珩正色道:“长安城中倒真的在盛传二人好事将近!” 沈西诚冷哼一声,“我早就看出来了,自从谢昭受伤,他二人之间便大不一样了,而我,我又能做什么?这个时候若是还在那里纠缠,讨人嫌不说,还成了旁人的陪衬。” 允珩但笑不语,沈西诚没好气道:“我过几日要回洛阳一趟,有什么紧要事记得传信给我。” 允珩道:“你就不怕我传的是他二人的婚讯?” 沈西诚恨恨地瞪他一眼,不发一言,大步离去。 而长安城里先传来的却是二公主予秦将与傅家公子联姻的消息。 第119章 报仇雪恨 予越逗弄着乳母怀中抱着的安安,予楚在一旁打趣道:“这么喜欢孩子,不如自己生一个。” 予越闻言愁眉苦脸道:“四姐可莫要再惹我了,这两日他都不让我回房了。” 这本是他二人的闺房中事,她做姐姐的不便过问,只道:“莫非是你又去了什么明月楼沾花惹草了?上次那个好像叫什么无双公子?” “四姐越说越偏了,我自从和他成婚,哪里还有旁的心思,眼里心里都只他一个。更何况,四姐莫要将什么风流债都赖在我身上,那无双公子仰慕的人可是四姐你。” 予楚轻轻挥着手中的团扇,道:“既如此,那你又在惆怅何事?” 予越撇撇嘴,“还不是予秦害得,她和傅家的婚事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虽还未曾去母皇那里请旨赐婚,但也没什么差别。我府上也隔三差五去一些官员,打着公事的幌子,想把自家的儿子送到我府上当王君。” 予楚暗笑,这也难怪他府上那个侧君甩脸子看,虽是侧君的名分,可在府里都把他当正头主子对待。 予越惆怅道: “至于孩子,我和他的孩子,即使生出来,也是庶出的身份。” 予楚道:“当初只要能达成所愿便什么也不顾忌,如今事态安稳,便发现想要的又被处处掣肘。” 予越趴倒在予楚身上,“我倒宁愿自己像予秦那般,为了权力什么也不在乎。或者有四姐这般好运气,遇到的男子倾心喜欢不说,家世也足够匹配,少去无数烦恼。” 予楚把她的脑袋推开,“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何须艳羡旁人。” 管家匆匆而来,对予楚行礼后,从袖中掏出绢帛,道:“公主,这是方才有人送给府门口守卫,直言要交给您。” 予楚定眼去瞧,这绢帛的式样有些别致,将其接过,轻轻抚触还可发现上面的暗纹,予楚将绢帛展开,只见上面却写了“邢刚”二字。 予楚将绢帛合上,问道: “可知道是何人送来的?” 管家摇头道:“听守卫说,那人匆匆离去,他们倒是追了出去,只是并未寻到。但又怕确实是什么重要之物,便呈交了过来。” 予越凑过来,仔细瞧了瞧,“这绢帛看起来并非凡品。也许找到这绢帛出处,便知道送东西的人是何身份了。” 予楚口中却默念上面的“刑刚”二字,这名字听起来十分耳熟,只是一时却想不出在哪里听过。 予楚派了心英去打听这人的消息,又看着那绢帛出神,予越道:“不如去沈大公子那里问问,他的生意做的这么大,这种事查起来应该不算难事吧。” 予越倒是点醒了她,予楚命管家去隔壁侯府请沈西诚过来,管家刚要走,又被予楚叫住,“取了我的腰牌过去,他如今脾气大的很,要不然恐怕请不动他。” 管家拿了腰牌离开,予越在一旁窃笑,“四姐,你这一笔笔的风流债可要怎么还?” 予楚拿了团扇轻轻敲在她头上,“我何时欠下过?” —————————— 侯府门前,童儿正指挥着府中小厮将东西搬到马车上,见沈西诚着了一身白色轻衫走了出来,忙狗腿地跑过去,“公子,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启程了。” 沈西诚哼了一声,便要踏上马车,却突然被人叫住,“沈侯爷……沈侯爷,留步……” 沈西诚顿住脚步,看向来人,认出是谁后,淡漠地看着他,管家气喘吁吁地停在沈西诚面前,“沈侯爷……我家公主有请!” 沈西诚瞥他一眼,抬脚便走,管家连忙从袖口取出一个锦囊,追了几步,“沈侯爷,这是我家公主的腰牌,公主有事找您,您定要前去啊!” 沈西诚将锦囊中的腰牌取出,摩挲着上面印刻的“宣楚公主”四字,童儿这时问道:“公子,我们还走吗?” 沈西诚瞪了他一眼,童儿连忙捂住嘴,心道:既然是四公主找他,现在哪还有可能离开!这美人关可真难过。 予越称不想挨沈大公子的眼刀,先走一步。予楚等了没多久,沈西诚便上门了。 沈西诚如入自己府邸一般,无需人让座,便大喇喇地坐下,话语中带着醋意,“若无事你是不会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说便是。” 予楚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取出那块绢帛,递到沈西诚面前,“这种绢帛你可知道产自哪里,又常销往何处?” 沈西诚随意看了一眼,道: “这件事你倒是找对了人。” 予楚探寻的眼光看向他,“你当真知道?” 沈西诚懒懒道: “这种绢帛是沈氏的织造坊所产,你说我知不知道?” 予楚走到沈西诚近前,“这件事对我十分重要,烦劳赐教!” 沈西诚倏地一笑,“难得见你求人,赐教什么的谈不上,本是小事一桩,只不过,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如果随随便便就告诉你,岂不是很没有面子。除非,你亲我一下。” 予楚缓缓道:“无聊!” 沈西诚道: “亲我一下这般简单的事情,既然你不愿,那我也就不勉强了。告辞!”说着便要起身。 予楚忽地俯身,按住他的肩膀,欲要吻下去,脑子里却浮现谢昭的脸,沈西诚嘴唇翕动,盯着她一动不动,似乎在等这吻落下。 她的迟疑也被沈西诚收入眼底,“你这是在为谁守身如玉?”不等予楚抽身离去,沈西诚伸出手臂箍住她的纤腰,一手托在她后颈用力贴向自己,吻在了她的唇上。 予楚欲要反抗,才觉察出他的臂力已非往常,竟难以脱身,沈西诚青涩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虽毫无章法,但并未久留,而后松开了她。 予楚得了自由,转过身去,假意整理凌乱的衣衫,“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沈西诚摸了摸唇瓣,无声地笑,“真是无情的女人。好,那我就告诉你。那批绢帛自产出,便未在大周境内售卖,而燕国贵族之中颇为喜欢这些,所以……” “你是说,这种绢帛只有燕国才有?会不会是你那里剩了一些,流向了什么地方。” 沈西诚道:“这你就不懂了,做生意,要的就是奇货可居,有价无市,连我手里也没有。原本剩下的一些我都让人烧了,并且不再织造,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也只有这样,燕国那些用着这种绢帛的大家公子,才会觉得非同一般。” 予楚的话也不知是恭维还是挖苦,“你倒当真是做生意的奇才。” 沈西诚站起身来,道:“得公主一句夸奖,愧不敢当!你的忙帮也帮了,报酬我也取了,告辞了。” “站住!”予楚叫住他,“你似乎忘了把什么东西还回来!” 沈西诚慢慢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那枚腰牌,“你是说这个?” 予楚欲一把夺过,沈西诚又立刻塞了回去,予楚看着他道:“你想拿着我的腰牌去哪里兴风作浪?” 沈西诚无辜地指了指胸口,“可别这么说,这东西是你派人给我的,我可没有抢。既然是你的,那你来拿啊,我绝不阻拦。” 予楚偏过头去,柔荑微凉,从沈西诚的领口伸进去,手下肌肤温热,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他胸前膺红,沈西诚脸颊滚烫,按住她的手,声音沙哑,“我拿给你……” 沈西诚将腰牌放在予楚手心,“我若是把这腰牌放在别的地方,你也敢翻?” 他话音刚落,二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聚在他身下,予楚醒觉过来,“你无耻!来人,送客!” 沈西诚大笑着离开,边道:“我走了!” 晚间,心英自外面归来,予楚问她所查之事可有眉目了,心英道:“叫邢刚的这个人,公主兴许忘了,他原是王将军的部下,与他一同……战死沙场。” 予楚惊讶道:“死了?” 心英点点头接着道:“我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避开耳目,带了两人去他家附近查探,没想到他家境颇为贫寒。” 予楚心道:若真如沈西诚所说,那绢帛出自燕国,燕国人为何要让她注意到邢刚这个人呢,来给她传递消息的又会是谁? 心英打探消息并不方便,予楚想到了萧离,她原本以为萧离必不会答应,没想到他仍旧如同在公主府做侍卫时一样,有求必应。 不过两日,萧离便送回了一个消息,长安城柜坊中,邢刚有一笔钱财未取,足足有一千两黄金。 予楚派人找来谢昭,将此事告知于他,“这件事,事有蹊跷,邢刚绝对有问题!” 谢昭怕予楚冲动,一直未将那日在予秦府上听到的事说给她,如今却不得不和盘托出。 予楚眼底微红,“竟然真的是她!” 谢昭抓住予楚肩膀,“从那些话,再到邢刚的事,可以推断出事情的大概,但予秦城府太深,我们绝对不可贸然行事。” 予楚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冲动。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我不会轻易地放过她,更不会让她如愿以偿地得到那个位置!” 第120章 再度赐婚 谢昭这才放心,温声道:“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可想好要什么?” 予楚一怔,“日子过得真快,我竟然忘记了。” 谢昭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阿楚又长大了一岁。” 予楚眼珠一转,“哦,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前几日还有人来我府上,明里拜访,暗地里却是为了要与公主府结亲。本公主如今好像是缺一个王君。” 谢昭从她身后将她拉进怀里,圈住不放,“那谢某可否毛遂自……” 予楚趁他话未说完,便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户部尚书柳纭的公子名唤柳胥,年方二十,温润如玉,一表人才。你说的话定然没错,明日我便找机会同柳尚书好好谈谈。” 谢昭哭笑不得,“你这是拿我的话故意噎我呢,怎么不记得后一句,柳氏虽无法同王谢相比,但在世家中也算名门。可你现在,有了我在,要什么柳公子?” 予楚含笑道:“两美并蓄,岂不更好!” 谢昭假意黯然道:“若你当真想要他,我也能容得下他,只要你喜欢就好!” 一段话说的缠绵悱恻,肝肠寸断,予楚转身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是以退为进!”只不过自己偏偏就吃他这套! 谢昭轻触她脸颊,柔声道:“待你生辰那日,我来找你,带你去一个地方!” ———————————— 予楚生辰那日,明里说是不欲大办,更是婉拒了予越几人要来府上喝一杯的“请求”。换了身轻薄衣裙,一早便等着谢昭。 谢昭纵马而来,白衣翩翩,予楚看了自己衣衫,感叹两人心有灵犀。 予楚道:“说吧,你要带我去哪里?” 谢昭神秘地笑笑,从袖中掏出一条白纱,蒙住予楚的眼睛,将她打横抱起,带上了马。 予楚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轻风吹乱发丝,耳畔只听得到谢昭的喘息声,身后感受到他的心跳。 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面而来,予楚心中一动,“这里是……” 谢昭将她眼前白纱揭下,熟悉的花海,花海中央的竹屋,是他们少年情浓时幽会之地。 予楚立在花海中,道:“我记得,这里被我一把火化为灰烬了。” “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我重新修了竹屋,按照当初的样子复原了这片花海,阿楚,你愿不愿意,将过往的不快忘记,让我们重新开始。” 谢昭从怀中掏出那枚并蒂莲金钗,递到予楚眼前,“阿楚,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予楚接过金钗,轻轻触摸,这金钗也被重新修过,几乎看不出曾经的裂痕。 予楚久久不语,只看着金钗失神,谢昭心中忐忑,倏尔见予楚嫣然一笑,“还不快帮我戴上,难道你要我自己来?” 谢昭将金钗饰在她发髻之上,手指从她身后的长发中穿过,衣袂飘飘,谢昭眼中二人的身影似乎与年少之时重合,越过时间与这些年的羁绊,重新将二人送回原处。 谢昭轻轻低头,吻住了予楚,予楚看着谢昭俊逸的脸庞,“谁都说你是长安城第一公子,如今第一公子是我的了。”谢昭闻言,眼中欲色渐浓,将她抱起,走向了花海深处,竹屋之中。 ———————————— 谢昭醒来时,看着帐顶的百子图,才想起二人一晌贪欢,而后回了公主府,谢府里他彻夜未归,想必是谢谨帮忙遮掩了。 谢昭穿好衣衫,出门问府中侍儿,“公主呢?” 侍儿行礼道:“公主在暖玉池中沐浴。” 谢昭听得“暖玉池”三字,想起当初予楚为了气他,故意在那里同子品亲热,往事如烟,幸好他现在已经握住了一切。 谢昭独自前往暖玉池,一路上也无人阻拦于他,透过重重帏幔,可以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谢昭犹豫是否要知会一声,手停在惟幔上,这时听心英道:“公主,您真的要喝这碗避子汤?可您不是已经答应要同谢大人成婚了,即便有了孩子也无妨啊!” 予楚道:“这么短的时间若是再生一个孩子,对安安不公平,对之泓也不公平。安安没了父君庇护,我不能让任何人对她有威胁,哪怕那个人是谢昭!” 谢昭心头一滞,柔情缱绻皆被这话打落,也许日后不管他与予楚的感情多么深厚,他们中间都会横着一个王之泓,而活人是没办法同死去的人相争的! —————————— 谢昭奉旨入宫,德君傅怀盛说要见他。 只是谢昭到了傅怀盛寝宫中,傅怀盛只专心作画,谢昭被晾在一旁。 谢昭泰然处之,过了半晌,傅怀盛才道:“你来看看,这画如何?” 谢昭走过去,视线停留在画上,只见画中是宴会景象,其余女子皆推杯换盏,唯有一人自斟自酌,看起来十分清冷,与旁人不同。 “这画是舅父所见所闻吧,不知道画中那女子是?”谢昭如是问道,可心里却道:除了姬妏又会是谁。 傅怀盛回忆道:“是我当年初见皇帝之时,那时她还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可我一见到她,便突然明了何谓缘定三生。我当时暗中打听,发誓一定要做她身边的人!” 傅怀盛想到过去,眼中俱是情意,这样的神情谢昭还从未见过。谢昭问道:“那后来呢?”既然舅父当初便看中了姬妏,如何又成了侧君。 傅怀盛神色忽黯,“后来我便找了机会见她,她虽也赴约,但我知道她只不过是碍于傅氏,不得不来而已。可对那时的我而言,即使她虚与委蛇,我也心生欢喜。我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奉我为王君,傅氏愿意推她坐上皇位,可她竟然犹豫了。我这才派人去打听,原来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她的侍卫,名叫玄莫。我以为她会一直纠结着,可谁知她转头却应了上官家,不过半年,便娶了上官严。” 谢昭道:“可舅父后来又怎会妥协?” 傅怀盛自嘲一笑,“少年人总会把情爱看的比天大,我也不能免俗。当初她娶了上官严,我心如刀割,每每想要恨她,待见到她时却又把一切都忘了。后来不知为何她变了,愿意接受我的亲近,我不顾母族反对,即便是做侧君也要嫁她,当时长安城中,谁都道傅家出了个痴情种!” “舅父为何愿意将这陈年往事说与我听?” 傅怀盛道:“昭儿,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今日的你与当初的我又有何分别呢?而皇帝的几个女儿里,也只有她的四公主最像她,你所执意追求的,不过是日后伤心一场罢了。” 谢昭道: “原来舅父是为了点醒我。可是我也想问舅父一句,若是重来,舅父又会如何选择呢?是否还是会像当初一样,义无反顾,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 傅怀盛释然道:“你说得对。你母亲让我劝你,如今看来,没有人能劝得了你。” 谢昭道:“舅父这些年除了伤心,难道就没有真心的快乐过吗?” 又怎会没有快乐时光,姬妏当上太女时,他母亲还在,找人拿了上官家谋反的证据,力图将上官严的太女正君之位也一同拉下。姬妏那时即便对上官严只有敬重,亦将其庇护于自己羽翼之下。对他又怎么会差呢? 傅怀盛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愿你也不会后悔!” 中秋宫宴,上至皇室贵胄,下至文武百官皆聚在一起。 姬妏连宣两道赐婚旨意,分别是二公主予秦求娶傅家嫡子傅云则和四公主予楚求娶谢家嫡子谢昭。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都在心底盘算着,这二公主和四公主谁的势力更胜一筹。而傅氏放弃了三公主,谢氏又结交四公主,莫不是这秦晋之好的两家如今为了两位公主要翻脸了! 席间少有人注意沈西诚铁青着一张脸,恨恨地盯着予楚和谢昭二人! 沈西诚好不容易熬到宫宴散了,刚被人扶着回到府邸,便又冲进隔壁公主府,将公主府的人打伤。还将公主府中正堂中的桌椅砸坏。被予楚命人抬了回去,沈西诚借着酒劲,又将自己府邸上值钱的东西全都砸了稀巴烂! 酒醒之后,沈西诚面对一室狼藉,公主府中管家又亲自捧了自家公主所写损坏物品的清单过来,沈西诚怒不可遏,指着管家道:“回去告诉你们公主,本公子最不缺的便是钱财,本公子全都赔给她!” 允珩看着沈西诚发疯,知道他如今心里不好过,借怒意掩盖心底伤痛。 沈冉月却不管这些,她只觉得沈西诚过火,仍旧火上浇油道:“你可知道如今长安城中是怎么说你的!说四公主谢昭天定良缘,沈西诚被弃冲冠一怒!” 允珩忙拉住沈冉月,让她少说几句,沈西诚却是真的怒了,又让人去搅了坊间说书人的生意。谁知那些人编排起来更是难听,说沈西诚倒贴不成,长相比谢昭差些,连房中术都不如谢昭,自然被四公主看不上。 沈西诚一气之下,直接回了洛阳,流言这才慢慢消散。 第121章 故人终归 而另一边,谢昭那里亦是不顺,从宫中领旨回来,刚回到府中,谢谨已在门前等着了,只为提醒他道:“大哥,母亲在等你回来,要你过去见她。只不过,你和予楚的婚事,母亲她知道了很是气恼,待会儿你可要顺着她点,要不然……” 谢昭含笑对她道:“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谢谨这才放心离开,谢昭脸上收起笑容,去了傅欣房中,刚进门便见傅欣坐在椅子上,看起来确实已经等候多时,谢昭走到傅欣近前,还未等她诘问,便先撩起衣衫下摆,跪在她的面前,行了个大礼,而后道:“母亲,孩儿要成婚了!” 他这一举动本让傅欣一时愣住,待听到他的话时,又忍不住怒极反笑,“果然是我养大的好儿子,不顾我的阻拦,还是要同她成婚!难道你不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么,你们这是在……” 谢昭打断了她的话,“母亲,孩儿同阿楚并无关系!”而后声音苦涩道:“不仅如此,更是因为这场误会,让孩儿与她分离三载,中间更多了许多人和事,即使破镜重圆,也无法忽略!” 傅欣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谢昭早就猜到她会是如此反应,道:“是贵君亲口说的,若我是他所出,他早在那时便会自刎谢罪了,又怎会一直在陛下身边苟且偷生!” 傅欣不住摇头道:“一定是他在骗你!我不相信!” 谢昭盯着傅欣,一字一句道:“母亲无法接受的其实是——我并非贵君所出吧!而母亲之所以不顾一切把我从东宫的火海中救出来,是因为隐太女还是因为认准了我是玄莫的儿子呢?母亲,您只是无法接受这些年您独自付出的深情,只是一场误会!” 傅欣听了这话彻底失控,一巴掌落在谢昭的脸上,这一巴掌极重,谢昭偏过头去,嘴角溢出血丝。 傅欣似乎已经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红了眼道:“就算你和她不是兄妹,你是隐太女唯一的儿子,是她的表哥,她的母亲更是你的杀母仇人!” 谢昭看着近似疯癫的傅欣,心中只有无限失望,他和予楚这些年的分离竟是耽于傅欣不得解脱的执念之中! “那段往事,难道母亲不比我知晓的更多么,隐太女宫变失败,被先帝圈禁,她乃是自刎而死!”谢昭一口一句“隐太女”,只因在他的心中,他是谢昭,只是谢昭,永远不会是隐太女的儿子! 傅欣胸口起伏不平,威胁道:“你妄想用谢家的势力去扶持你的四公主,难道你就不怕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到时候你们所出子女如何立足于世!你又会给她带来多少祸患!” 谢昭站起身来,道:“我的身份只有母亲和贵君知晓,贵君必不会说。敢问母亲,若是我的身份揭穿,谢氏私藏隐太女遗孤之罪,又会给谢氏带来多少祸患!难道母亲忍见么?” 傅欣怒火中烧,手指微颤,指着谢昭道:“我养的好儿子!如今居然敢威胁我!” 谢昭敛眸隐去眼中哀痛,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只当自己是您的儿子,是谢家长子,您也永远都是孩儿的母亲,以后也不会有更改!母亲,夜深了,孩儿告退!” 等到谢昭出了门,傅欣身子摇摇晃晃,歪在椅子上,她这才明白,谢昭早已不受她的掌控。 第二日一早,傅欣便坐了马车去了傅容府上,傅容对她突然登门也并不惊讶,“妹妹脸色不好,难道是昨晚一夜没睡?” 傅欣道:“我来只是要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你我是姐妹,阿昭是我的儿子!即便那婚事无法改变,你也不许让傅氏与谢氏作对!” 傅容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许久才道:“你以为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争权夺势?”傅容脸上骤然转阴,“妹妹,你可还记得自己姓傅!当年母亲纵容阿盛嫁给姬妏做侧君,也不过是算准了姬妏定会登上帝位。我们处心积虑把上官氏拉下马,就是为了让阿盛成为中宫,进一步保住傅氏的几百年荣华!” 傅欣一语不吭,傅容接着道:“可我低估了姬妏的心机智谋,这二十年来,她暗地里打压傅氏多少次,我苦苦维持经营,但傅氏的势力仍旧被她削弱不少!予燕已经不能依仗,我不得不找二公主予秦结盟!可你的儿子,却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了!难道现在就连妹妹你,也要如此么?” 傅欣道:“我会尽力让谢氏不要参与,但你也要保证,若是日后二公主登基,你也不可对谢氏下手!” —————————— 两位公主的婚讯传得举国皆知,不过却还是被四公主抢了先。只因傅云则庶父病逝,按照大周礼制,需守孝三月。而予楚和谢昭的婚期虽还未定下,但最多不过两月! 洛阳城,沈府。 童儿在一旁拿着折扇给沈西诚扇风,看他窝在藤椅中假寐,低声道:“公子,如今都九月下旬了,小的那天新学了个词‘秋扇见捐’,您就不觉得冷么?” 沈西诚睨他一眼,“多嘴!” 童儿捂住嘴,不再絮叨,沈西诚又问道:“最近他二人可有什么动静?” 童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从胸口处取出长安城中传来的信函,“还以为公子忘了问呢?” 沈西诚动作粗鲁地一把夺过,展开看了看,又如同往常一样,气的浑身发颤,将信件捏成一团,恨恨地扔在地上。 童儿最近学字不少,前些天也曾因为好奇,将沈西诚扔的纸团捡起来偷偷看过,里面大致是说四公主平日里见了什么人,饮食起居一类,又道谢昭虽还未入府成为男主人,但时常留宿在公主的寝居,或是在暖玉池二人嬉戏玩闹,摒退下人云云。看今日公子这反应,恐怕信里描述与这些也差不多了。 沈西诚恨声道:“不少人登门道贺?那本公子这个旧相识不送她一份大礼岂不是说不过去!” 童儿忽感大事不妙,待听沈西诚将后面的话说完之后,结巴道:“公……公子,您真的打算如此?” 沈西诚眸色深寒,“若是敢少了本公子所说的一项条件,你就等着瞧!” —————————— 谢昭与予楚在书房中一道练字,谢昭立于予楚身后,手覆在她手上,一起临摹着前朝书法大家的字帖。心英神色慌张地走进来,予楚头也未抬道:“若是还有人名为送礼,实为贿赂,直接轰出去便是!” 心英抬头看了看谢昭,那话实在难以说出口,便道:“公主不妨随我去看看,这事还真有些棘手!” 谢昭笑道:“居然还有事能难倒心英,说得我也好奇了!” 予楚斜了他一眼,“那就请谢大人一起去看看吧!” 心英欲要阻拦谢昭,又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可说,便只能跟在他二人后面。 予楚和谢昭从侧门走进正堂,里面站着的人看起来倒是十分面熟,予楚略一思索,想了起来,道:“本宫好像记得,你是沈西诚身边的人。” 童儿跪下行礼道:“小的童儿,是受我家公子委派,前来给公主送贺礼!” 谢昭听闻,眉毛一挑,“沈公子有心了。” 予楚素来知道沈西诚行事之风,绝无可能这般循规蹈矩,看向心英,心英擦了擦汗,低头不语。予楚道:“那便呈上来吧!” 童儿对跟随他而来的人说了些什么,便见几人抬了三个箱子过来,依次打开。第一个箱子里放的乃是一些书籍,第二个和第三个箱子里皆是些草药和制好的药丸。 谢昭似乎已经想到什么,心里冷笑一声。管家在一旁道:“这是……” 童儿有些战战兢兢,待努力平静了方道:“这第一个箱子里放的皆是些书籍,是……《洞玄子》《合阴阳》之类。” 管家闻言去看谢昭脸色,这些书籍可都是房中/术的典籍,莫非是在暗示谢昭他……可谢昭看上去淡然自若,似乎并不把这些放在心里。 童儿只能无视冷了的场面,继续道:“这第二第三箱皆是些名贵草药,鹿茸,肉苁蓉,淫羊藿,锁阳,紫河车之类……” 予楚知道沈西诚又在胡闹,对童儿道:“本宫心领了,东西还是给沈公子自己享用吧。来人,抬回去!” 谢昭淡笑道:“想必这位也是受了沈公子的嘱托,这般带回去恐怕还会累其受罚。这些东西虽无用处,但收下也无妨!” 童儿却并不离去,有些为难道:“公主,谢大人,这几箱东西并非是我家公子让小人带来给公主的贺礼,真正的贺礼是……”童儿回头示意,跟随的人将一行人带了进来,一排站开,竟有十人之多。 这十人皆是相貌不俗的男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有几人略有些新奇地抬头盯着予楚瞧。 谢昭原本的气定神闲终于维持不住,强行按耐住心头怒意,“沈公子这是何意?” 予楚不需多问,便知道沈西诚玩的什么把戏,只听童儿道:“我家公子说,这十人皆是清白人家所出,如今入了沈家籍,特地送来给……给公主侍奉枕席……”童儿在予楚郁怒的眼神下闭了眼睛一鼓作气道:“我家公子还说,那三厢东西是给谢大人的,定然用得上。还让谢大人莫要忧心,有这十人为谢大人分担,排忧解难,谢大人即便感激也不必谢我家公子……” 谢昭拳头紧握,眼神锐利如刃盯着童儿,童儿识相连忙闭嘴,谢昭眼中透出一丝不屑。 予楚知道为难一个下人并没有用,她略有些嫌恶地看了那些男子一眼,倏地顿住,仔细盯住其中几人,却见这些人的眉宇之间皆与王之泓有相似之处,因着并无他身上那丝冷冽,她第一眼看过去时并未曾留意。 予楚回眸看向谢昭,从他的神情中猜出,他早已看出了这些。原来沈西诚不止是拿这些男人来膈应谢昭,更是让这些有着王之泓相似相貌之人诛心于他。 予楚走向童儿,冷冷道:“他们这些人的卖身契在你这里吧!” 童儿似乎有些意外她会直接这样问自己,慌忙道:“没,没有,小人实在不知啊!” 予楚冷笑一声,“不知?你家公子那性子会愿意自己收着这些人的卖身契?本宫猜你家公子定然会嘱咐于你,若是本宫拒绝收容这些人,便暗中用这些人的卖身契相威胁,让这些人摇尾乞怜求本宫收下!” 予楚对门外侍卫道:“来人,把这位童儿公子好好‘照顾’一下,最后让他自己说有还是没有!” 几名侍卫带刀进来,拖住童儿便要往外拉,童儿吓得腿都软了,忙道:“公主,公主饶命,小人有……有卖身契!” 一出闹剧散去,予楚这才缓了脸色,与谢昭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谢昭自嘲道:“若是你我二人成婚之后,这沈大公子隔三差五便要发作一次,恐怕我真的招架不住了。” 予楚牵了他的手,二人往回走,“若是这样,那也是你这个王君该做的事!” 谢昭玩味地看向予楚,“方才那童儿离开时,你对他说:若是真的想让本宫收下这些男人,不妨去寻些同他沈大公子相似的人送来。怎么,你就不怕他真的这么做?” 予楚笑道:“难道沈西诚会愿意有人和他长得像么?恐怕他沈大公子第一个沉不住气!” 谢昭半真半假道:“哦……你倒是颇为了解他。” 予楚正要酸他,心英突然过来,道:“启禀公主,宫里来了消息,皇上命您进宫议事。” 谢昭道:“这么突然,可知晓何事?” “听说是燕国要派使臣过来同大周和谈……” —————————— 半月后,谢府。 谢谨在府中的后花园里寻到了谢昭,谢昭正对着一簇芍药失神,谢谨走近,笑道:“大哥原来在这儿,让我好找。” 谢昭不解道:“所为何事?” 谢谨道:“大哥可是忘了,今日是纳征之日,下个月你可就要大婚了。尚衣局的人已经提前过来,让大哥提前试试婚服可合身,是否还需改动?” 谢昭这才想起,“是我忘记了。” 谢谨有些疑惑道:“为何我总觉得大哥近来似乎心情不好,都快要成婚了,这不是大哥的夙愿么?” 连谢昭自己也不明白,“我也不知为何,近来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谢谨安慰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当然只有喜事。大哥快随我前去,尚衣局的人等了好一会儿了。” 长街上,礼官带领纳征队伍浩浩荡荡,十里朱红,各式的箱子里皆是珍贵稀有之物,引得街上不少路人围观,行走不便。 街上有一男子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虽看上去一身黑衣衣着寻常,但周身散发着一种威严。被看热闹的人挡住了去路,男子别无他法,停下脚步,待人流慢慢散去,刚要挪步,只听街上看热闹的人道:“这公主府可真是不一般,这些箱子看上去很沉啊,想必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奇珠宝!” “毕竟是谢相的嫡长子,哪能轻易便会娶回家门。” “哈哈,兄台说得好,不过听闻谢大公子性情相貌乃是世家公子之首,这四公主也是生得绝色倾城,不知这二人他日所出子女会是何种风采呢!” 黑衣男子如遭雷击,定在那里,脸色骤然惨白,他抓住其中一人道:“你方才所说,要成亲的人是谁?” 那人瞧见黑衣男子脸色,有些惧怕,道:“是……当今四公主和谢家长子谢昭啊!这二人要成婚,可是满城皆知……”那人话还未说完,黑衣男子已经松开了他,他摔倒在地上,抬头看时那黑衣男子已不知踪影。 谢府中,谢昭换上赤色大婚礼服,愈发显得丰神俊逸,面如冠玉,谢昭半束乌发成髻,其余发丝垂在身后,一派风流。连尚衣局的人也不禁瞧了又瞧,夸赞道:“谢大人与四公主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昭从侍人举起的铜镜中看向自己,心中却忍不住想道:倘若今日便是大婚之期,他和阿楚二人牵着朱绸的场景……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些着急,不禁暗自嘲笑自己。 谢谨也不禁叹道:“难怪大哥被人赞誉为长安第一公子!” 众人闻言,满室欢笑之声,正在这时一名小侍匆匆进门,见众人皆有些诧异他的莽撞,小侍这才连忙行礼,谢谨问道:“何事惊慌?” 那小侍对盯着他的谢谨道:“主子,王之泓王将军居然还活着,已经回了四公主府上……” 绕是谢谨一向有主意,此刻却也慌乱了,更不必说房中其他人,想起方才的恭维夸赞之言,此刻对比来大觉讽刺,皆不由自主地看向谢昭! 只见谢昭轻轻掸了掸衣袖,像并未听见那话一般,对尚衣局的人道:“尺寸正好,无需再改!” 除了谢谨,旁人皆未曾注意到谢昭脸色的微变和在袖中握紧的拳头。 尚衣局主事心道:王氏是簪缨世家,可谢氏亦不遑多让。且这谢大公子也是经陛下赐婚的王君,是自己人前失态了。只不过,这一个府中又岂能有两个正君,恐怕…… 第122章 他已变了 予楚在卧房中逗弄安安,安安十分乖巧,不哭不闹,偶尔发出咿呀之声,之前王夫人来时还曾道:安安的性子倒是像极了之泓。 乳母抱着安安正要哄她入睡,予楚向身旁人问道:“心英可回来了?” 侍从答道:“方才回来了,刚刚又去门口送客。” 正说着,门突然打开,予楚不由自主地回眸,却在看见门口那人时定在原地。 只见那人一步步走近,直到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门外透进来的光,一片阴影投在予楚的脸上,予楚抬起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感受到他面颊上的温度,颤声道:“真的是你……” 王之泓将她的手握住,眼中有着复杂的情意,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最后只道:“是我,我回来了。” 他二人犹自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气氛之中,未曾注意到房中其他人早已石化,乳母身子抖了一下,惊动了怀中的安安,安安哭泣几声,也将王之泓的视线牵引了过来。 予楚有很多话想问王之泓,问他为何会传来“战死”的消息,问他这一年来究竟在哪里,可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时机。王之泓看到乳母怀中抱着的孩子时怔住了,予楚将孩子接了过来,“这是我们的女儿,小字安安。” “我的女儿?” 王之泓眼眶微红,想伸出手去抱住她们母女二人,却又慢慢将手收了回来,“我一路风尘,恐怕会吓到她。” 予楚看着王之泓的脸,他似乎比一年前瘦了许多,眼神也多了些悲凉之色,和记忆中的王之泓似乎换了一个人。可她知道,这便是他,夫妻一场,她不会认不出来。 心英一直站在门口,见他们二人又不说话了,不得不开口道:“王君想必是累了,不如先去暖玉池中沐浴一番,换身衣服,我这便让人去准备些膳食。” 王之泓去了暖玉池,心英这才有机会道:“公主,您觉不觉得王将军有些奇怪?” 予楚仍未从震惊的情绪中走出,愣愣地问道:“哪里奇怪?” 心英道:“我本是去公主府门外送方才来拜访的贵客,正要回府之时,却正巧看到了王将军的身影,我不敢相信,忙停下步子仔细观察。只见他当时望着公主府的大门出神,而后竟是不愿进来,要转身离开,我这才将人唤住!” 予楚眉头微微蹙起,“你是说他不愿意回来?” 心英叹息一声,道:“公主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谢大人那边已经送去了纳征之礼。常言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一个府中又怎么可有两个王君呢?” 予楚身子晃了晃,心英忙把她扶住,予楚道:“他回来了,我应当欢喜。可却也忘了,还有谢昭。如今,又该如何是好?” 这时府中侍人进来行礼道:“公主,王君他沐浴之时,不喜旁人近身。” 予楚道:“下去吧!”而后只身前往暖玉池。 王之泓靠在池壁上,并非是他不想回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从虎口中脱身,从阎王殿捡回一条命,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可一年过去,旧人能否胜新人,更何况那人还是谢昭,他的心中有思念有不甘还有些怨,他无法从容的面对她,那一刻他退缩了。他怕再见到予楚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物是人非。 或许是他思虑太重,竟不曾察觉予楚走近,予楚看着他背上那些新旧交替的刀伤箭痕,他的背也不如记忆中宽厚,予楚蹲下身子,轻轻触摸,“痛么?” 王之泓只是闭上双眼,“都过去了。” 予楚见他不愿多言,也不再追问,只道:“你沐浴完,便随我进宫一趟吧,‘死而复生’之事恐怕终究要在母皇哪里有个交代!” 予楚在二人未进宫之前,便传了密旨过去,可到了宫中,王之泓竟要求自己单独求见姬妏,姬妏竟也答应,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王之泓在殿内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予楚醒悟,王之泓也有了自己的秘密,或许他守住这份秘密,不让自己参与进来,是为了不伤害到自己,但却是否也印证着,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即使挽回,也不复当时模样。 二人从宫中回来,宫中便传出消息,称王之泓未死,伤重之下为人所救,过去一应封赏不予追回。 即便这个理由仔细想过便会知道荒谬不已,但没有人敢随意说些什么,毕竟皇帝点头了,谁还敢质疑。 天色已晚,可予楚房中却漆黑一片,心英轻轻走进来,见予楚正撑着额坐在桌前,心英拿起火折子,要将烛火点亮,被予楚止住了。心英静静侍立房中,许久才听予楚问道:“王君呢?” 心英道:“王君去了西楼,这会儿怕是已经歇下了。不过之前还去看了世女,王氏那边也得了消息,明日公主可能还要陪同王君去王氏一趟。” “心英,是我错了吗?”漆黑的夜里,予楚的声音寂寥又清冷,恰如同她此刻心情。旧人归来,这样的夜里却不是抵足而眠,鸳梦重温,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人和事。阴差阳错,不管是和王之泓还是和谢昭,他们似乎总是在错过。 心英温声道:“在心英的心里,永远也不会质疑公主。公主这些年来承受的压力,承担的痛苦,心英比任何人都了解,只是上苍喜欢捉弄人罢了。” 第二日一早,予楚便陪王之泓回了王府,王太傅与夫人并未提起予楚和谢昭的婚事,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王夫人只道:“如今泓儿回来,一家团聚,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开怀之事,泓儿如今身子还未养好,还是多在公主府中养着,多陪陪公主和小世女。” 王之泓身边的人不说起,并不代表他不会知道,王氏的人不曾发难也不过是要让予楚自己去处理好一切。可谢昭那里呢?这两日,他们都没有联系过彼此,都害怕面临最坏的结局。 过去在公主府里,王之泓不喜有旁人服侍,只是这次回来,予楚让人安排了两个侍从照顾他,他倒也没再拒绝,其中一人便是当年他大婚之时,从王氏跟过来的小厮。 予楚忙于朝中要事,王之泓闲暇时便常去看安安,安安房中一应摆设皆价值不菲,身上穿的衣物做工精致,可摸上去却绵软,王之泓道:“她母亲倒是很疼爱她。” 那小厮插了句嘴,“这些都是洛阳城里那位送来的,不仅是当下的,一年四季皆有准备,足足可穿到三岁。” 乳母倒是个机灵人,道:“不过是因着沈氏那边所出的东西比宫中赏赐的还好,贵君也极其爱护小世女,这房中的东西贵君也添置了一些。” 王之泓的脸色看不出喜怒,让两人皆有些讪讪,安安吃的有些撑,打了个饱嗝,这才换得王之泓一笑,拿起绢帕给安安擦了擦嘴。 王之泓走在路上,那小厮跟在后面心里有些打鼓,道:“今日是小人烂嚼舌根了,还请王君责罚!” 王之泓倒也并未惩罚于他,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这府里倒也十分热闹!” 那小厮见王之泓言语中有问询之意,大着胆子回道:“洛阳那位,自从……之后便一气之下回去了,只是虽如此,但还是常常派人送东西来,倒是教人摸不清心里在想什么!” 王之泓听他言辞之间颇为回避谢昭一事,道:“难道,府中人会不知道我已经知晓那赐婚一事了吗?” 小厮道:“是心英姐姐吩咐过,不许把这事说到您面前,恐污了您的耳。” “听说,谢昭为了救公主,险些伤重不治?” 小厮并不清楚予楚和谢昭的过往,只凭着自己的认知,道:“正是,也恰是从那时开始,公主才和谢大人有了不一般的往来。前些日子,洛阳城那位还往府上送来了许多公子,说是要替……”小厮见王之泓面色如常,才继续道:“替谢大人不足之时,侍奉枕席!” 王之泓嗤笑一声,“他倒是意难平!” 一朵盛开的蔷薇,强行扼去不止会刺伤手指,花也因此枯萎。既然她不愿意让自己伤心,那他便只作不知,她心中怕是会更加愧疚,王之泓自嘲一笑,自己如今竟要依赖她的愧了吗?但想到安安,想到那段夫妻情分,他如何也不愿意再拱手让人。 王之泓还活着的消息,不到半日便传变了长安城,听闻之人皆唏嘘不已。茶坊间更是流传的快,说书人已经开始说道:公主欲娶新欢,旧爱复生归来,是双雄争斗必有一伤,还是二美并蓄齐人之福,且听下回分解。 第123章 做出选择 夜,秦公主府。 书房中予秦不发一言,脸色阴沉,其余门客皆噤若寒蝉,面面相觑,过了许久,终于听予秦吩咐道:“除了知玉,其余人都退下吧!” 那些门客如蒙大赦,倒退几步出了门。 颜知玉道:“从燕国来的使臣明日便抵达长安城,而王之泓未死,又这个时候出现,恐怕……” 予秦眼神微眯,双拳紧握,冷冷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慕容珩!” 颜知玉继续道:“可是知玉实在不解,燕国那位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予秦道:“本宫已经不想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当日结盟之时,他亲口允诺之事,却阳奉阴违,偷偷藏匿王之泓!他莫非以为,他已经得了帝位,便不再需要本宫这个盟友,想要过河拆桥了!” 颜知玉道:“那位的心思倒是让人猜不透,知玉派人打听到,燕国的使臣里除了有三皇子之外,还有一人,是那位身边的近臣,更是燕国大将叶倾的女儿。能将罪臣的女儿收归己用,替他排除异己,监视群臣,这份心机智谋倒着实不一般!” 予秦冷笑道:“他还真以为自己的帝位坐稳了吗?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也不怕被反咬一口。难道忘了自己曾经做下的事,那场好戏可都是他的手笔呢!若是他当真要背弃盟约,本宫便与他斗个鱼死网破!” 予秦说着又想到什么,道:“王之泓回来已是事实,本宫那个四妹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谢氏这块肥肉吗?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想个办法好好离间一下他和予楚之间的感情,最好让谢氏和王氏斗个你死我活才好!” 颜知玉笑着应了,顺便又提醒了一句,“贤君的寿辰好像快到了!” 予秦脸色一缓,将手扶在她肩上,“知玉,你是本宫最信任之人,莫要让本宫失望。” 颜知玉道:“当年承蒙贤君仁善舍粥,知玉才免于被饿死,并能有幸习文断字,知玉如今所做一切,皆是为了酬功报德,还请公主放心!” —————————— 燕国使臣一行来到长安,安置在鸿胪寺驿馆之中。姬妏命人准备了宫宴,为燕国三皇子接风洗尘。 楚公主府,心英为予楚更衣,予楚问道:“王君那里,可准备妥当了?” 心英边为予楚整理披帛,边道:“已经着人问过,王君在前厅等着了。不过容心英说一句不该说的,即便王君如今疏离,公主您也不该任他如此下去,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您有了新欢,便不把原配夫君放在心上,还道您二人已经离心离德,同床异梦!” 予楚微怔,想不到自己府中事竟被外人这般解读,道:“本宫心里有数,走吧!” 而予楚没想到的是,在这场宫宴上竟看到了谢昭,比上次见到时又清瘦好多。二人对视一眼,谢昭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而后又匆匆将视线落在别处。 宫宴上,皇帝坐在首位,中宫身体不适,未能出席,德君与贵君分坐两旁。 姬妏也有心同燕国交好,命人赐燕国三皇子坐在上席,众人只见这燕国三皇子温润如玉,君子谦谦,相貌生的好倒在其次,言谈举止之中透着说不出的风雅,又极有见识,倒让人对这三皇子慕容玖刮目相看。 予越同予齐道:“素闻燕国过去几百年皆是女子把持政权,连朝堂上都甚少见男子出仕,我本以为这燕国男子必定软弱无能,谁知这三皇子看上去倒是不输我大周男儿!” 予齐笑道:“你可别忘了,这燕国如今可是男子为帝,这三皇子是燕皇的弟弟,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见予越眼神仍旧在看那慕容玖,止不住打趣道:“五妹今日倒是胆大的很,莫不是因着府上侧君不在,无人管制?” 予齐的话让其余几位公主皆莞尔一笑,予楚却并未注意她们说的慕容玖,反而把目光落在慕容玖身后那女子身上。无他,只因那女子容颜甚美,眉宇之间却是冰雪之色,不苟言笑,予楚侧眸对王之泓道:“你可认识此人?” 王之泓放下手中酒盏,淡淡道:“燕国大将叶臣之女叶倾。” 竟是叶倾,予楚又向那女子看去,传闻其清冷容色,喋血手段,是燕国皇帝慕容珩身边的第一近臣。 予楚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放在案上的手却突然被王之泓握住,原来是有官员前来敬酒,只听王之泓道:“公主不胜酒力,这杯我替公主喝了!” 那官员笑了笑,“久闻四公主和王君恩爱非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王君也可小酌,不必饮尽。” 王之泓虽然脸上仍未有笑容,但倒是比往常平易近人了许多。 予楚的手被王之泓紧紧握着,她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的谢昭,只见谢昭失神地望着她二人交握的手,王之泓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谢昭不知是怎样的失态,以往的端庄持重都没了踪影,神色黯然,王之泓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昭。 这边几人的情状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予越忍不住替予楚打圆场,笑着道:“四姐,可否给小妹一个薄面,饮了这杯?” 予楚笑了笑,这番才算揭过。 宫宴结束后,在宫门处予楚与王之泓并肩而行,竟又遇到了谢昭,谢昭似未曾看到他们一般,走在前面。 王之泓从侍从手中接过墨色斗篷,温声对予楚道:“夜间露重,披上吧!”说着便把斗篷披在予楚肩上。 予楚似乎瞧见谢昭的脚步一顿,而后快步离开了。知她为了谢昭走神,王之泓手下系着斗篷衣带的力道失了控制,予楚颈前一紧,惊呼一声,王之泓回神将系带解开,又缓缓为她系上,轻声道:“回去吧。” 两人归府之后,一起看过安安之后,仍是各回了自己的寝楼。 予楚沐浴过后坐在铜镜前,心英用布巾为予楚擦拭湿发,又拿了木梳轻轻梳开,“今晚二公主往您那边看了好几次,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予楚冷哼一声,“她心思深沉,寻常人哪里琢磨的透。” 心英正要说什么,只见铜镜中光影一闪,一把剑已经放在她的脖子上,予楚手中一动,便听心英身后的黑衣人道:“公主觉得,是我的剑快,还是公主唤人更快?” 予楚听她这般说,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说,此行便不是为了要杀人!” 那黑衣女子揭开了蒙面,露出一张清冷容颜,正是宫宴中予楚几次注目的叶倾,只听她道:“我来只是为了和公主谈些事情,公主大可不必担忧!” 予楚从镜中对她轻轻一笑,道:“本宫这公主府,你随意出入,想必武功胜过本宫府上任何人。你先把剑放下,本宫保证不会唤人,心英,去门外守着,不许人进来!” 听予楚这般道,叶倾收回了手中剑,心英身子一抖,担忧地看了予楚一眼,予楚道:“无碍,去吧!” 直到房中只剩了她二人时,叶倾才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来,递给予楚,“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予楚边拆边道:“这是什么?” “慕容珩与大周二公主来往的信函。” 予楚闻言挑眉,看来传闻或许与实际不符,叶倾面色不改,似乎不惧她的揣测。予楚将信函仔细看了一遍,上面虽然未有任何印记,但这笔迹应该不会有错。而上次从杨怡府上得到的信却并非是予秦亲笔所写。 予楚将信合上,淡淡道:“可这上面,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叶倾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你想要的东西,假以时日我会得到,到时候自然会派人送到你府中。” 予楚笑了,“予秦与燕国之间往来,本宫早已知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可你身为燕国人,如今这行径却是真正的通敌卖国了。” 叶倾冰冷的眸中却似乎燃烧起火焰,“通敌卖国?我母亲一代忠臣武将,赫赫战功,到最后却落得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惨死!而我,众人口中的佞臣,区区通敌叛国罪名又有何惧,也只能算名副其实了。” 听她这样一番话,予楚倒是有些欣赏此人,“只不过,那些机密信函必定不会容易得到。” 叶倾敛眸,“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予楚绕着桌子坐下,抬手给叶倾让座,“茶恐怕是没有了,我们可以坐下慢慢谈。你这样铤而走险的帮我,对自己究竟有何好处?” 叶倾动也未动,“贵国二公主与我母亲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公主没有听说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予楚将这句话在心底低诉一遍,倒是有趣,“那就多谢了!”予楚并未曾怀疑这是个圈套,只因这人莫名地让她生出信任。 叶倾抬脚欲走,又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道:“贵府王君难道没有说起过,他是如何从燕国离开的吗?” 予楚怔在原地,“你说什么?” ———————————— 夜深人静,公主府中除了守夜的人,皆已沉睡。予楚走在西楼的楼梯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房中烛火明灭未定,原来他竟然还没睡着。 予楚的手停在门前,却又不知见了他要说什么。予楚刚要转身,房门却从里面打开,王之泓淡淡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床榻上,两人都未曾合眼,更是不发一言。也许是怨烛火刺眼,将两人的神情照的太清晰,王之泓起身,欲把烛火熄灭,予楚随着坐起,从王之泓的身后抱住他的腰,“你为何不把在燕国的事情告诉我?” 王之泓坐在榻上,任她抱着,状若轻描淡写道:“当初我想过,若是能再见你,也许会有千言万语说不尽。可我听到的却是你将要大婚的喜讯,见到的是十里长街的朱红,你还要我说些什么?” 予楚将他的寝衣解开,手从后摸到他的前胸下,“这里断了几根肋骨,痛吗?” 予楚的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叶倾的话,“我找到他时,他身上几根肋骨尽断,奄奄一息躺在草丛里,竟是从慕容珩的监管中逃了出来。可他爬出的是一条血路,即使走的再远,也仍旧会被人发现。我找人将他藏匿起来,找了郎中为他诊病,那郎中说他身上几处皆是新伤,身上武功也被人用药压制住,而藏他的人为了防备他逃走,他在战场上的旧伤,当时也只粗略给他包扎,并未仔细给他医治,日后恐怕这些陈年旧疾都会时不时发作,剧痛难忍……” 王之泓只静默着,那些事他自己忍着不说,从别人口中听到,予楚只觉得更加心痛,将脸轻轻贴在他背上,“之泓,那些事是我不好,从今往后再不会了。” 她的话语中虽未明说,王之泓心中仍旧一暖,回过身去,将她抱在怀里,“你说的可当真?” 予楚在他怀中,闭上双眼,一滴泪从脸颊滑落,艰涩道:“是……” 烛火灭了,黑夜中,看不清两人神情,但王之泓知道,在他和谢昭之中,她终是做了选择!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中出现的叶倾是花杀的主角,因为是系列文,所以故事情节上有联系。快完结了,居然还有点卡文。 第124章 无心良夜 王之泓在房中擦拭着剑,小厮前来禀道:“王君,公主出府了。” 剑身光可鉴人,王之泓将剑收入鞘中,不紧不慢道:“不管去了哪儿,总是会回来的!”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一所茶楼前,予楚慢慢走上楼梯,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人的心上。 予楚轻轻推开雅间房门,谢昭在桌前坐着,听到推门声抬起眸子看向她,脸上挤出一丝笑,“你来了!” 予楚看向他,谢昭着了大红婚服,婚服的式样她曾见过,是王君的服制。雅间中也被人精心布置,朱红色的纱幔从房顶垂下,一对红烛正燃着,烛泪慢慢滴落。 谢昭朝她伸手,予楚走过去,将手放在谢昭的掌心中。 两人坐下,予楚刚要说话,谢昭便端起了桌上的酒杯,“这杯酒算作合卺酒了,不论你要对我说什么,在我的心中,我们已是夫妻。” 予楚端起酒杯与谢昭对饮,谢昭一饮而尽,烛光掩映下他的眸子晶莹如水,予楚看着他身上大红色的婚服出神,谢昭道:“我只是觉得,也许这身婚服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穿给你看,我也……没有机会再看到你为我穿上婚服了。” 予楚眼眶酸涩,眼泪倏地滑落,心中难过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谢昭,是我们的缘分……太浅了。” 谢昭眼底微红,“也许我们之间,真的缘分太浅,每一次都在靠的最近时生生分离。即便过程如此难捱,可仍旧怕这一次,是最后一次,过了今晚,也许便再也没有机会靠近。” 予楚和他四目相对,“是我,是我没办法和你长相厮守,世事无常,阴差阳错,也许是上苍在捉弄你我。” 谢昭捧着予楚的脸,为她拭去泪痕,道:“可还记得你十四岁那年,从赤芍丛中扑到我怀里,只那一眼,我便决定这辈子要好好守护你。看着你儿女绕膝,哪怕是和别的人。” 予楚摇头,大颗眼泪落下,“不要说了。”不知为何,当年同谢昭决裂时,那些恨意如此深刻,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同此刻的心痛相比。 谢昭吻着她的眼泪,“不要哭,阿楚。” 予楚伏在谢昭怀中许久,两人皆不发一言,只盼着岁月便这样停滞。 可终究还是要有一人打破沉默,予楚直起身,站起,“谢昭,好好照顾自己。” 予楚的步子走的极慢,谢昭几步走过去,从她身后将她圈在怀里,“如果我说我愿意,我甘为侧君,哪怕是做一个寻常公子,只要能陪在你身边……” 予楚靠着谢昭温热的胸膛,口中却说着冰冷至极的话语,“谢昭,你不能,我们都很清楚,谢氏不会允许谢家嫡子为侧,更不会允许王氏凌驾于谢氏之上,不管是身为皇族还是世家子弟,我们都要承担起各自的命运,就如同血脉中刻下了烙印,身不由己。” 谢昭将予楚头上的并蒂莲金钗摘下,“阿楚,这个金钗就留给我吧。若是这天下间某个地方,有另一个大周,也许那里的阿楚和谢昭是在一起的,没有旁人,没有别离。” “会有的,一定会有一个地方,阿楚和谢昭永远在一起。” 予楚走了,红烛燃尽,室内一片昏暗,谢昭靠在门后,低声呢喃: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 王之泓仍在看着兵书,小厮走过来道:“王君,夜深了。” 王之泓将眼神从兵书上移开,问道:“公主回来了吗?” 小厮回道:“回来是回来了,只是公主一直在亭中坐着。心英姐姐守在公主身边,公主不许其他人靠近。” 王之泓道:“夜里露重,她竟这般难过,难过到不顾念自己的身子吗?” 王之泓拿了斗篷走出去,亭中予楚独自坐着,心英远远的守着,即便看不清她的脸,也能从那身影中感觉到她身上的孤独寥落。 小厮在身后轻道:“王君可要过去?” 王之泓沉默了一瞬,而后将斗篷递给小厮,“你去交给心英吧。” 王之泓离开了,这样的夜,是属于她和谢昭的。 兴许是受了风寒,第二日予楚便病了,一连几日告假,卧在床上。府中医官来看过,开了些解表散寒的汤药,王之泓什么也不问她,只每日端了汤药来喂她喝下。 过了六七日,予楚才有些精神,听王之泓坐在床前说道:“明日,你我须去大公主府上一趟。燕国使臣同大周签了国书,许诺不再轻易兴起战火。皇上命大公主操持宴会为燕国使臣饯行。” 予楚靠在床头道:“你和叶倾之间……” “我们并无关系。” 予楚闻言失笑,“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知道,当初那个绢帛是你派人送来的,还是叶倾?” 王之泓眉头皱起,“什么绢帛?” 予楚笑了笑,“我大概知道了。” 晚间,齐公主府。 予楚和王之泓相携而来,予齐前来迎接,看得出来,她接了这个差事心情极好。 予楚落座之后,对王之泓道:“母皇把这个差事交给予齐,予齐倒是办的有模有样。” 王之泓看向庭中的布置,略有些奢靡,他蹙眉回神,并未说些什么。 等燕国一行人到来,宴会才算正式开始,叶倾坐在燕国三皇子慕容玖旁,二人倒是没有什么避讳,慕容玖被几位公主轮流敬酒,叶倾站出来替他挡了几杯。 予秦笑道:“大姐,您府上的礼乐虽好,可若说助兴却还是缺了一些。听闻叶大人是燕国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不知道本宫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慕容玖看向叶倾,刚要帮她婉拒,便听叶倾道:“公主相请,叶倾岂能推辞!” 叶倾脱去外衫,接过木剑,在庭中舞了起来,予楚也专注看了过去,她虽对剑道不甚精通,却也能看出叶倾的武功之精妙,虽是木剑却也使出几分剑气,下腰时身姿极软,倒是极具观赏性。 庭中人皆被吸引过去,府中侍人端着酒壶走到予楚桌前,为其斟酒,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刃,王之泓眼神一转,呼道:“小心!”同时将予楚拉向自己身后,但仍旧已晚,予楚胳膊被划伤,王之泓踢翻桌案,重重压在那刺客身上,那刺客口吐鲜血,被府中的侍卫制住。 叶倾早已停了动作,予齐有些慌乱,在她的府邸中有公主被刺伤,母皇定然会认为她办事不利,不堪大任。 齐王君推了予齐一记,予齐才回过神来,连忙让人找医官来为予楚医治,予越不放心,一同跟了过去。 王之泓从自己衣衫上扯下一块,紧勒住予楚流血的胳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冷漠地看着那名刺客,“查出他的身份,受何人指使!” 予秦道:“这刺客竟然乔装成了大公主府上的侍人,可有人认识他,是何时进府的?” 予齐看了予秦一眼,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让管家来!” 管家仔细辨认,只道这人进府已有五年。 予越已经随着医官一起过来,听了管家的话,道:“若是在府上五年,又怎会无缘无故地便行刺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予楚脸色微白,低声道:“可以看一看他是否是乔装打扮?脸上有没有面具!”予楚此言,纯粹是曾经奉命提审犯人时见过这种事。 予越蹲下摸到那人脸上,果然揭下一层面具,予越将面具丢在地上,府中众人皆发出抽气声,只因这人在面貌暴露之后,说了一句“幸不辱命!”便撞死在予齐府中侍卫的剑上。 这时府中有一人却道:“这人竟然是燕国口音!” 众人眼神皆看向庭中的慕容玖与叶倾,予越对予齐道:“大姐,此事恐怕还需要禀明母皇!” 叶倾早在看到那人面容时便知中计,与慕容玖交换了眼神,慕容玖眼中的担心无法掩藏。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这名刺客竟然就是跟随燕国使臣一道来燕的随从,真相揭晓,慕容玖身份贵重,不能对他做什么,而燕国随从人员正好由叶倾带领,无论如何,她也脱不开干系。 叶倾被带走关押,慕容玖求见姬妏,却被拒绝。 予楚的伤口不深,流血时吓人,但包扎后倒是没了大碍,予越跟随予楚一道回了她府上,直到宫中太医又来看过,予越才放心地回去。 太医又开了些汤药,王之泓等人煎好放了放,便喂她喝下,予楚道:“好苦……我这几日这药汤竟断不了了。” 王之泓摸了摸予楚的额头,微凉,“今夜我便在这里守着,以免夜里有什么事!” 予楚喝了药,有些昏沉,努力保持几分清明,拍了拍床榻,让王之泓躺过来,王之泓脱鞋躺下,予楚枕着王之泓的胳膊,问道:“叶倾怎么样了?” 王之泓道:“听说是收到了大理寺羁押。” “叶倾绝无可能派人刺杀于我,她若是想这么做,早在上次我便没命了。” 王之泓道:“别想了,你先睡一会儿。” 予楚嗯了一声,便陷入昏沉。王之泓低头吻在她额上,将她的身体贴近,不管是谁,敢伤害她,他便不会放过! 第125章 针锋相对 予楚在府上养病,慕容玖第二日便登门拜访。 慕容玖带了一些补品,皆是燕国名贵之品。予楚吩咐人给慕容玖上茶,王之泓坐在一旁,听二人说话。 慕容玖还未开口,予楚便道:“三皇子此来的目的,本宫知晓,只不过殿下不必担忧,叶大人不会有事。大理寺那边,本宫已经打过招呼,不会苛待叶大人。” 慕容玖笑了笑,道:“公主的伤可好些了?” 予楚道:“这伤本就不重,只不过那行刺之人受人指使,有意使两国之间产生不和。若真的是燕国使臣所为,那便太过不智,任谁都不会如此行事,母皇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慕容玖道:“玖今日前来,一为探望公主,二为了叶倾,玖虽知叶倾定然无恙,但终究是被关押,还是早日被放出来,与我一道回燕国。” 予楚会意,道:“殿下只是……关心则乱。” 慕容玖似乎不察竟被她看穿心事,只笑了笑,并未答话。 ———————————— 颜知玉道:“公主这招,一箭三雕。既使四公主受伤,又让燕国使臣无法脱罪,还让大公主得了办事不利的名声。” 予秦不以为意道:“那叶倾过不了几日便会被放出来,母皇不会难为她。至于老四,也不曾重伤,而予齐那里,我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凭她,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颜知玉笑道:“看来知玉猜得没错,公主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惹些乱子,让燕国那位知道,公主已经没有什么耐心陪他虚与委蛇了。” “他想和谈,便不把本宫放在心上。那等已如同废纸的盟约,又何必遵守!” 颜知玉道:“公主难道真的打算就这么放了叶倾,知玉派人打听到,这叶倾……”颜知玉暧昧地笑了,“似乎与燕国那位……” 予秦嗤笑道:“总有人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何等自大,那叶倾不必动,兴许可以帮到我们。” —————————— 两日之后,叶倾便被释出,大理寺门外,予楚与慕容玖一同等候,慕容玖见叶倾慢慢走出,连忙迎了过去,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避讳,握住了叶倾的手。 叶倾另一手遮挡住眼睛,似乎不太适应外面的光亮。叶倾看了过来,予楚淡淡一笑,而后转身对心英道:“走吧!” 心英略有些惊讶,跟在予楚身后轻声道:“我以为公主专门过来,是要和那人有话说。” 予楚未曾解释,心英又道:“方才我看那三皇子同那叶倾似乎太过亲近,前两日我曾派人打听了,那叶倾在燕国好像已有家室。” 予楚笑着回头道:“你怎么对叶倾这么好奇?” 心英压低声音道:“她那日敢随意出入公主府,奴婢当然要查清楚她的底细,恐怕她对公主不利。” 予楚淡笑,“你觉得,这些事情你能查的到,本宫会不知道吗?” 当夜里叶倾又出现时,心英宛若石化,回神之后便退出去守在门外。 “听闻,燕国使臣明日便要启程了,叶大人深夜来访,有何事?” 叶倾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予楚,予楚接过,“这是什么?” 叶倾话语不多,“解药。”见予楚不解,解释道:“用来解大公主所中之毒。” 予楚道:“你是如何得知大公主中毒?”外界一向传言,大公主是得了病,而中毒之说并无更多人知晓。 “前几日我有去查探。” 予楚失笑,“看来前几日你倒是不曾闲着。你若是在大周多停留几日,岂不是我大周便没有秘密了。” “她所中的毒是燕国一种奇花的汁液所炼,这解药是我师门中的秘药,是否能完全根治,我也说不准。” 予楚道: “看来,予齐和燕国人勾结日久。”予楚又想到一事,“本宫曾经收到过一份绢帛,那式样只有燕国贵族中才有流通,寄信的那个人是你吗?” 叶倾点头,“当日我也是探得那个人的名字,知晓其中来龙去脉,才找到了王之泓。至于那份绢帛,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予楚疑惑道:“可你还不曾告诉本宫,那个人究竟有什么秘密?” 叶倾反问道:“你为何不去问你的王君?” 予楚噎住,自从王之泓回来,她与王之泓之间交流实在太少。 叶倾拱手告辞,予楚问道:“叶倾,我们还会再见吗?” 叶倾并不回答,予楚道:“本宫很欣赏你,但愿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次日一早,燕国使团便离开了长安城。 而另一道消息又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便是四公主与谢家大公子谢昭解除了婚约。 从紫宸殿出来,谢昭与予楚站在高高的宫阶上,他二人请皇帝收回赐婚的圣旨,如今两人再无羁绊。谢昭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予楚只觉得他的这声叹息落在了自己的心底,听谢昭问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予楚抬起胳膊,“早已经无恙了。” 谢昭道:“那就好,我们……” 予楚侧首看向他,谢昭看了过来,“这一次,你先走吧。” 予楚知道不管是谁先离开,她们再不会并肩而行。 予楚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下,她知道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可她不能回望。 谢昭将手中金创药的瓷瓶握紧,看着她离开,只是为了要把她的背影牢牢地记在心里,从今以后,也许只有过去的回忆可以抚慰伤痛。 而四公主解除婚约的事,不日便传到了洛阳,童儿惊喜地跑进沈西诚的书房,沈西诚睨了他一眼,“慌什么!” 童儿道:“公子,听说四公主和谢昭的婚约取消了!” 沈西诚停留在琉璃算盘上的手顿了顿,“到底还是姓王的心机深沉,不过这又干我什么事?” 童儿不解,“难道公子觉得解除了婚约不好吗?” 沈西诚冷哼一声,“都是粪坑里的石头,还要比一比哪个更臭更硬吗?” 童儿无言以对,不过须臾又提醒道:“小世女的百岁宴快到了,公子您可要去?” 沈西诚故作淡定,“哦,是吗?那孩子与我有缘,自然要去看看的。” 童儿不便拆穿他,忍笑道:“那小的就开始替您张罗要送什么贺礼给小世女。” “不用了,本公子已经准备好了。”沈西诚话一出口,才知自己漏了馅,果然见童儿脸上皆是促狭的笑,沈西诚恼羞成怒,“滚出去!” —————————————— 宣楚公主的嫡女百岁宴,又是与王氏相关,来送贺礼的人实在不少,沈西诚带着人进去时,惹得不少人看了过来,在沈西诚走过后,议论纷纷。 “这沈侯爷竟然还没死心?” 兴许是没别的可夸,只勉强说道:“这位也是个……痴情种了。” “也得亏他是个经商奇才,不然再多的家财也要被他散个干净!” “你我领着微薄的俸禄,担忧他作甚!” “就是就是……” 沈西诚最不怕的便是旁人的流言蜚语,可王之泓却不一样,看到沈西诚进门时,脸色便阴沉下来。 沈西诚在正厅内环视一圈,没找到予楚的身影,将视线又落到王之泓怀里抱着的安安身上,“好久不见,安安这是又胖了些。”丝毫不曾将王之泓的冷脸放在眼里。 王之泓冷声道:“沈大公子有何贵干?” 沈西诚却仿佛刚刚才发现王之泓在一般,“王将军也在,还未曾恭贺王将军大难不死呢!” 正厅中的人皆看着他二人,生怕他二人这便打了起来。 王之泓转过头去,不回答他的话。予楚进门来,一众人跪下行礼,予楚笑着命她们起身。 然后这些人便眼瞧着沈西诚在人家王君面前,同四公主攀谈,在人家女儿的百岁宴上不送小儿贺礼,而是送了一块玉佩给了四公主,只见王之泓脸色更黑,沈西诚还继续道:“这块玉佩我可是又放到永安寺里祈福了的,你一向被小人惦记,戴着这块玉佩也可以顺遂许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予楚只能让心英收下。府中又有事要找予楚处理,予楚匆忙离去。 正厅中其余人也散了去,沈西诚看着王之泓笑道:“王将军别急,沈某自然也是为安安准备了礼物的,只不过准备的太多了还在路上押运着。” 心英想起上次那十几名美男子,怕沈西诚又要故技重施,忙问道:“是什么礼物?” 沈西诚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到了你就知道了。” 王之泓道:“沈公子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早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呢?” 沈西诚突然笑了,看着安安道:“你怎么知道本公子没有孩子呢?” 此言一出,房内似乎结了冰一般,王之泓牙关紧咬,府中下人又想到曾经那个流言,连忙低下头去,只怕自己听到什么秘辛,最后被处置发卖了去。 心英连忙打圆场,“这酒宴也快了,沈公子不如先去坐下,一会儿定要多喝几杯!” 沈西诚摆摆手,“本公子的府邸都快长草了,还是要先回府让人仔细打扫一番,冬日近了,本公子还要常住下呢。” 沈西诚大摇大摆离去,丝毫不把王之泓放在眼里,王之泓沉声道:“不管他送来什么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心英倒真是替公主庆幸,还好有事不在,不然可如何招架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打不死·小强上线 离完结也快了,大家收藏新文思归哦,么么哒 第126章 局势陡转 沈西诚在的日子,公主府里没有一日消停。他倒是彻底把自己邻居的身份坐实,隔三差五便差人来公主府里借东西。予楚近几日太忙,没有心思应付他,便皆交由心英处理,只道:他只要不惹事,随他去。 这一来,予楚沐浴常用的香露,夏日里惯用的玉枕,寝房中常用的熏香皆被沈西诚派人“借走”。心英时常无奈,毕竟这深秋时节,要那玉枕何用,还不是故意搅扰公主府的清净。 王之泓不便发怒,他越是看不惯,沈西诚越放肆。朝中慢慢恢复了王之泓的职务,统领兵部事宜。两人白日皆不在府里,沈西诚闹了一阵也就偃旗息鼓。 允珩凉凉道:“你没事干嘛要去惹王之泓,你送进公主府里的那些珍宝皆被丢了出来。连长安城茶坊里的说书人都开始不讲那些陈词滥调,开始抹去你们二人姓名,专门为你‘作书立传’了!” 沈西诚倒是很有兴趣,“是吗?坊间如今说我什么?” 允珩信口道:“说南国有个有钱的傻子,一掷千金博红颜一笑!” 沈西诚笑了,“那这些笑本公子的人知不知道,本公子的千金都是从何处而来,究竟谁才是傻子!本公子赚了傻子的钱,爱怎么用怎么用。” 允珩道:“这谢昭都已经退出了,你怎么还这般坚韧不拔?” 沈西诚不以为然,“姓谢的那是退出吗?他明明是无奈之举,只要那火还没灭,随便一阵风就能吹着!不过也活该他前些日子得意,若是好好收下本公子送给他的那十几个兄弟,现在至少也能膈应王之泓一番!” 允珩突然庆幸,还好他和沈西诚不是情敌,要不然一定痛恨为何同时存在这世间。 齐公主府,予楚让予齐屏退左右,直到房中只剩下她二人时,她这才将解药拿出,“这解药是我偶然所得,能否完全解了大姐所中的毒尚未可知。只不过,若是真的有效,大姐还需伪装些日子,以免再次着了旁人的道。” 她所说的旁人,予齐心知肚明,予齐道:“这药当真有效?” 予楚将瓷瓶递给她,“我已经找府中医官看过,至少无毒。大姐也可让您府上医官仔细验看过后再服。” 予齐愤慨道:“这几年我被这毒害得吃了多少苦头,暗地里遭了旁人多少冷眼。皆是拜那人所赐!” 予楚轻飘飘一句,“连母皇身边都能动手,那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予齐疑惑地看向予楚,予楚却只当没有说过这话,揭了过去。 过了一月,予齐那里传了消息,说解药有效,这一月本是那毒发作的时日,却并未再犯。 转眼到了十一月,恰逢中宫寿辰,姬妏有意为上官严大办寿宴,予楚等人准备了贺礼。 上官严性情温和,贵君贤君与他相处尚可,只除了德君,毕竟当初上官家被揭发,有德君母族出力,又曾争夺过正君之位,这几十年来关系也不曾缓和。因而这次宫宴德君并未出席。 贤君脸色似乎不大好,一直精神恍惚,姬妏唤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姬妏不免向服侍的宫人问道:“贤君近来身子可好?” 宫人道:“贤君近来经常头痛,太医给开了些药。” 贤君只道无碍,姬妏又关怀了几句,让他身子若不适便早些回宫歇息。 宴上予楚酒量不佳,又多饮了几杯,什么时候醉的都不知道。朦胧间只记得王之泓把她抱进马车里,马车摇晃间似乎听王之泓说了一句,“上次我不在,你便是这般中了旁人的圈套吗?” 王之泓一路抱着予楚进了她的寝楼,将她放在榻上,为她脱去鞋袜,予楚醉意仍在,身子绵软无力,口中道:“水……水……” 王之泓去桌前倒了一杯,让予楚靠在他怀中,自己先试了下温度刚好,而后喂给她喝,予楚喝了一口便挥开了,茶杯从她领口下打落,衣领湿了一片。 予楚不喜身上的湿热之感,拽着领口挣扎着便要下地,王之泓拦腰抱住她,安抚道:“别闹……” 予楚已经把衣领扯开,又解了腰间束带,心英推门进来,看到此情此景,连忙低眸退了出去,王之泓想去遮掩已是来不及,府里下人无人进来帮他,他只能帮她把外衫中衣褪去,扶着她的玉肩,让她躺在床上。 王之泓刚要去掀一旁锦被给她盖上,予楚却突然搂住他脖子,柔软身躯贴近他的胸膛,“好冷……” 予楚的脸在他脖子间蹭着,嘴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喉结,王之泓嘴唇微动,注视着在他怀中颤抖的娇躯,须臾间将帷幔落下,两人身子一同陷入锦被之中。 予楚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如同在海浪之中起起伏伏,整个人也湿漉漉的,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 晨光从帷幔中透了进来,榻上的两人却仍旧未醒。门倏地被人猛敲几声,门外是心英有些焦急的声音。 予楚突然醒了,茫然间看着帐顶的百子图,靠在温热宽厚的胸膛上,予楚这才意识到她和王之泓睡在一起。 王之泓也醒了,见予楚撑起身子,怕她着了凉,忙用锦被将她裹住,王之泓翻身下榻,披了衣衫,向门外道:“何事?” 心英知晓里边是何等光景,若是非紧要事,实在不愿打扰,可是事情到这厢,也不得不冒失地敲门了,“公主,贤君……薨逝了。” 予楚原本的困意皆被这一消息冲散,王之泓回头与予楚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震惊难以掩藏。 予楚匆匆沐浴更衣,收拾妥当,这才详询一番,心英道:“是宫里一早传来的消息,说是昨夜的事。皇上一月不朝,还要各位公主前去守丧。” 贤君虽不是中宫,但姬妏后宫中还在的总共便只有四人,又是多年夫妻,要公主守丧倒也不为过。 “只是,昨日宫宴上贤君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 心英仔细道:“哥哥派人来说,昨夜他曾跟着皇上和贵君一起过去,太医去看时,人已经快不行了,太医把了脉说是怒火攻心,肝风内动所致,后来贤君神志渐渐模糊,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去了。” 予楚皱紧眉头,心英又想起什么,连忙道:“哥哥说,当时二公主也在场!听说是贤君留了二公主说话,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上听太医说了之后,打了二公主一巴掌,还骂她不孝女!” 王之泓换好衣服过来,二人一道入了宫。予楚特意换了衣衫,挡住了脖子上的红痕,以免被人参有失德之举。予越迎面而来,低声道:“四姐,究竟怎么回事?” 予楚只道:“我们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予楚再见到姬妏时,竟觉得一夜之间,姬妏似乎老了几岁,予秦神情呆滞,不知是不是太过悲恸,整个人都像抽了魂一般。 贤君丧事一过,已是腊月。长安城却开始流传说是二公主予秦与贤君争执,这才引得贤君病发而亡。贤君已逝,这说法难辨真假,可被广为传播,总让人觉得这里边也许有人在推波助澜。 秦公主府上门庭冷落许多,依大周礼法,予秦父君病逝,需为其守孝三年,不得婚娶,与傅氏的婚事也成了未知数。 而又有些术士开始传言,说二公主予秦命数太硬,克夫克父,傅公子若嫁过去恐怕亦有不测。 这些传言真真假假,可总被好事者一直说道。 与秦公主府相比,楚公主府却门庭若市,予楚不愿被姬妏猜忌,闭门谢客,也因为那些趋炎附势之人实在让她看不起。 予楚每次见予秦时,总觉得她整个人都阴郁许多,脸上从未有过笑容,予楚刻意提防几分,怕予秦以为那些事情都是自己所为,暗中报复回来。 一年过去,又是冬日。这一年中,大周和燕国果然未再起战火。叶倾辗转送来两份书信,皆是予秦和燕国皇帝曾经往来的密函,哪一份都可拿出来参奏予秦。可予楚却一直押着,她有足够的耐心,她希望她有足够的证据让予秦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让她再无还手之力,再无翻身之时! 予齐的病好了,只是过去身子亏空,太医道子嗣怕是艰难了。予越顾及宋今夕的身份,不忍生下庶出子女,予燕倒是有了消息。 沈西诚依旧往来两地,没事便来公主府上溜达一圈。王之泓也曾暴怒过,原因竟是沈西诚教会安安叫爹娘。予楚和王之泓一道过来,安安冲着予楚唤了声“娘”,却转头冲着沈西诚叫“爹”,王之泓脸色铁青,沈西诚大笑着离去。 而予楚和谢昭也未曾再说过一句与公事无关的话,在外人眼中两人早已放下,可实际只有自己知道,有些感情怕是一辈子也放不下。 予楚以为还要等上许久,她才能守得云开,却不曾想,这一天来得竟然这样快。 燕国皇帝慕容珩退位,叶倾不知所踪。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了。 第127章 储君之位 叶倾在消失之前,给予楚寄来的最后一封密函,便是予秦同慕容珩结盟的书信。 予楚望着书案前的这些信函怔怔出神,这些东西的背后又是多少的阴谋呢!她不得不佩服予秦,编织了这么大一张网,换成她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可到头来予秦是输给了时运还是天道呢。 心英为予楚穿好朝服,仔细整理衣摆,一切完毕之后,才道:“公主此举若是成功了,会觉得畅快吗?” 予楚酸涩地笑了,“大概是不会。” 朝堂上予楚当面弹劾二公主予秦,她二人本就在暗地里争夺储君之位,如今明面上针锋相对也不奇怪,可是令朝臣震惊的是,弹劾的名目竟是其通敌叛国,致使周朝大军同燕国交战时损失惨重。 朝臣皆看向予楚与予秦两人,予秦镇静如常,道:“四妹,你对我不满已久,可通敌叛国的罪名却也不能随意构陷!” 予楚勾唇一笑,“自然不会。” 姬妏倒是十分平静,只道:“有何证据?” 予楚命人将那几封信函呈给姬妏,姬妏仔细看了看,脸色不改,只道:“予秦,可有话要说?” 予秦跪在大殿上,“回母皇,儿臣心中无愧,虽为人构陷,但相信母皇定会还儿臣清白。儿臣身为大周公主,怎会通敌叛国?若依予楚所言,儿臣葬送这些大周将士,对自己又有何好处!” 姬妏不言,看她二人来去,予楚道:“这信函乃是你亲笔所书,难道还有假吗?” 予秦道:“尝闻坊间曾有能人巧匠,模仿他人字迹,以假乱真。” 予楚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又拿出一份,“这是一份券契,乃是当初跟随高将军征燕的将领邢刚所有,足有一千两黄金。”予楚看向高纬,问道:“敢问高将军,邢刚当日在军中是否负责刺探敌情,而当初行军布阵的良策是否受其所传回的不实军情所误?” 高纬出列道:“启禀陛下,两军当初交战的事微臣曾写了一份奏折言明,至于邢刚,也确实如公主所说,但邢刚已战死沙场,是否是有意传送假的军情,微臣便不知晓了。” 予楚对予秦道:“便是有人拿着这一千两黄金与其家人的性命要挟于他,迫使他为你做事!” 予秦道:“如今那人死无对证,便可以任由你编造了。” 王之泓道:“当日在战场上,邢刚为我挡下一刀,在他性命垂危,弥留之际,确实说过乃是被人授意传递假的军情!” 予秦笑了笑,有与她亲近的官员便开始替她道:“王将军毕竟是四公主的正君,这样的证词失了公允,不足以采信啊!” 予楚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本宫身边的人所说不容采信,那二公主身边的人说的话能否成为证词?”予楚拱手对姬妏道:“母皇可否容儿臣传召一人,乃是此事的关键证人!” 得了姬妏首肯,殿外带上来一人,群臣皆回头去看,而予秦在看到这人时瞪大了双眼。 那人跪伏在地,“拜见陛下。”而后对予秦道:“公主,别来无恙。” 予秦胸前起伏不定,竭力控制情绪,“你竟然……” 那人道:“竟然什么?竟然还活着吗?”殿前这人正是予秦身边的谋士颜知玉。 早在慕容珩被迫退位的消息传来之时,予秦便已经料到会有今日。除了不可改变的事以外,其余相关的一切证据她都要毁灭,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跟随她多年,知晓无数秘辛的颜知玉。 颜知玉道:“蒙人搭救,幸而未死,让公主失望了。” 予楚一直派人盯着予秦府上的动静,有些事情她不便去做,可萧离可以。予秦的人试图放火烧死颜知玉,萧离偷龙转凤将颜知玉救出,用一些遗留的信物让予秦以为被烧死的那个人就是颜知玉。 颜知玉答应帮予楚时,予楚道:“是因为予秦要夺你性命,你才决定这么做吗?” 颜知玉摇头,“即便没有府上的人搭救,我也不会让自己死。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一年,我要亲眼看着她付出她应有的代价!” 予楚眼眸微眯,问道:“为何?” 颜知玉眼睛红了一片,道:“贤君死了,她有何理由继续活着。”她当初留在予秦身边,为予秦效命的原因便是为了报答贤君的恩情。可贤君的薨逝却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场笑话。 朝堂上有人冷哼一声,众人循声看去,是三公主予燕。 颜知玉向着予燕道:“三公主可还安好?” 予楚禀道:“启禀母皇,儿臣手中有一份从曹津案主犯杨怡的家中取得的信函,信函的书写人正是殿中的这个人,二公主府上谋士颜知玉,曾被其安插/在三公主身边,使出计谋,暗中驱使杨怡做事,最后将一切罪名栽到曹津和三公主的头上。” 予燕这时也跪下道:“母皇容禀,儿臣当初受颜知玉蛊惑做下错事。竟然到了此刻才知晓,这背后的操纵之人竟是……”予燕当然不是到现在才知道,可她恨予秦久矣,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姬妏看着殿中的几人,看着明明已是颓像却仍然咬牙硬挺的予秦。命颜知玉继续道,“小人在二公主身边多年,以门客的身份到了三公主身边。二公主知晓曹津同三公主的关系,命小人想出计策,请她几人入局。早在曹津初入洛阳为官之时,小人便有了打算。 小人利用曹津觊觎杨怡之情,暗中推波助澜,让杨怡以为是曹津杀死了自己的夫君。私下找到杨怡,蛊惑其复仇,杨怡为报夫仇委身曹津,更是取得其信任,屡屡为二公主做事。至于唆使曹津谋反,也是得了二公主的授意,到最后让三公主背上罪名。” 殿中只余颜知玉一人的声音, “不仅如此,连去年祭天大典之时大公主予齐突然病发也是二公主派人在其饮食中下毒所致。只不过当初这毒是要下给四公主予楚,当时四公主府上有一公子,正是二公主培养数年的棋子,可未曾料到这棋子竟然对四公主动了感情,不忍对四公主下手,二公主便命人将这人除去,而对大公主下了手。” 王之泓朝予楚看了一眼,见她垂眸沉思,想必是想到了当初那个死在她怀中的公子子品。 “祭天大典上涌现的燕国刺客与骊山围猎时出现的燕国刺客也是二公主与燕国人串通的凭证,乃是为了挑起两国战乱。” 颜知玉看了予秦一眼,“公主恐怕又要说,挑起战乱对自己何益了?”颜知玉继续道:“公主那时已与大皇子慕容珩往来,给大公主下的毒便是慕容珩所给。那时二公主确实还未曾下定决心与其结盟,直到四公主与王氏的联姻才真正让她做了打算!燕国那边可以对付掉自己登位最大阻碍叶臣,而二公主这边可以让四公主失去王之泓,进而失去王氏的支持!” 予楚朝予秦看过去,只见予秦脸色晄白,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如何也抵赖不得。或许早在她看到颜知玉的时候便已经知晓大势已去。 朝臣议论纷纷,而原本帮着予秦说话的官员也连忙低下头去。 可颜知玉毕竟是跟了予秦那么久的,最知道如何能诛心,“二公主心机之深,手段之狠厉让小人实在心悸。为了同傅氏结亲,不惜给自己的正君下药,使他名誉有损不得不让出正君之位,进而迎娶傅氏嫡子,更是嫁祸到四公主身上,让其被人诟病德行有亏。” 傅容一直在朝堂上观察着,眼见予秦无力翻身,此时也不得不将其弃了,出列道:“启禀皇上,臣对二公主所作所为实在不知,至于二公主同小儿的婚事还请陛下收回。” 予秦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怎么,一个个坐实了本宫的罪名,便要将本宫踩到脚底了是吗?”予秦走向颜知玉,“我曾经说慕容珩自大张狂,没想到我自己也是如此,被一条毒蛇咬到了!” 予秦虽未亲口认罪,但人证物证皆在。姬妏下旨,将其暂关宗正寺。更命予齐同予楚联合查明事情细则,揪出二公主余党。 予齐与予楚带人来到予秦府邸,查获不少密信,更有不少收受朝廷与地方官员贿赂的账册。予齐长舒一口气,予楚觉得她竟比自己兴奋许多,或许也带着报复的快意。 天色阴沉,倏地便下起了雪,予楚站在予秦的院子里,仰头看着这飘落的无数雪花。只一个人对权力的欲望便改变了多少人的人生,子品,杨怡,叶倾,俞方其,更包括此刻长廊下瑟瑟无措的小世子。 年关又近,只是这一年的宫宴到底无法团圆了。 予秦的案子落下帷幕,姬妏下旨,予秦被终身圈禁宗正寺,到底还是留了她的性命。 予齐与予楚一同去宣旨之时,予秦不屑地笑了,“成王败寇,不过如此。我所能做到的,旁人未必能做得到!” 予齐道:“你机关算尽,害了多少人,如今是恶有恶报!” 予秦瞥了她一眼,又看向予楚,“我想知道,你们两个人里究竟是谁派人在我父君面前危言耸听,让他整日心神不宁,与我争吵,要我去认罪求母皇宽恕。若非如此,我怎会忤逆于他,让他一气之下去了呢!是你,还是你?” 予楚冷冷地看着她,面不改色,予齐却有些心虚地躲开了她的视线,予秦道:“原来是你,我竟然小瞧了你!” 她两人又说了什么,予楚已经无心去听,转过身去,举步离开了。 颜知玉虽揭露二公主有功,但毕竟也是从犯,姬妏下旨流放北地,颜知玉却道:“四公主,活着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给我一杯毒酒吧。” 予楚遂其心愿,酒杯落地破碎之时,颜知玉嘴角流出鲜血,脸上却带着笑,“多谢!” 又是春日,姬妏竟主动提起立太女之事。予秦的旧部已经被连根拔起,朝堂之上推举大公主予齐与四公主予楚的呼声最高。 予齐虽被推举,但却并无欢喜,反而起了惊惧之情,一个将会无嗣的皇储,难道姬妏会不知吗,会容忍吗? 三月,姬妏下旨,正式册封四公主予楚为太女。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完结,新坑《思归》求收藏。 文案:人人皆道他文弱多病,天不假年,连嘉禾当初也这么认为,可只有见识过他的手段之后才晓得,一切都是假的。 主宰生死的皇帝一步步逼近,俯身在她耳畔道:“他的生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从此,萧嘉禾便从准王妃变为了宠冠六宫的皇贵妃。 隐忍腹黑皇帝vs盛宠皇贵妃。 这是一个男主强取豪夺兄弟未婚妻的故事。ps:男主非善类。 第128章 一振夫纲 紫宸殿外,德君素衣脱冠,带着三公主予燕前来请罪。 姬妏宣德君进去,却让三公主回去了。不知二人说了什么,自此后几日,姬妏一直宿在德君宫中。 中宫身体不适,姬妏决定带几位君上去骊山行宫养病,朝中大小事宜皆交由太女处置。 谢昭进宫探望德君,察觉德君心态倒是比往常平和从容许多。 德君一向喜爱谢昭,当年为予燕挑选王君之时,曾一度属意谢昭。只是谢昭再三拒绝,无奈才选了傅文则。自从傅容弃予燕而和予秦交好之后,他与傅家便少了许多来往,不过对傅文则倒还算满意。 谢昭道:“母亲也常念叨舅父,这次去骊山,舅父要多保重身体。” 德君点头道:“上次你母亲找我,是要让我出面劝阻你和予楚的婚事,如今事已至此,你可还好?” 谢昭苦涩一笑,“好与不好都不要紧了。”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朝中事务,他们再无话说。她坐上太女之位,王之泓是太女正君。许多时候王之泓亦在场,他与其他臣子一起行礼,看着那二人并肩,他在人群中只能看着,心痛的太频繁,也就不痛了。 德君道:“可还记得我前些日子说的话?当初不甘心只为一个侧君,如今想来,世事皆有定数。”德君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我以往觉得,皇上只看重玄莫父女,直到二公主出事以后,才知晓她的苦心,若无她的庇佑,凭予燕做的那些错事,如何能继续享着尊位荣华,继续安稳做着公主呢?” 谢昭陷入沉思,德君继续道:“如今予楚已为储君,便是日后的大周皇帝,这皇帝的宫中又怎会只有一个男人呢?或许你还有机会,当然,想要得到就要能忍受失去。” 谢昭叹声道:“可我身上还有谢氏的责任!” 德君不在意道:“家族的兴盛固然重要,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时候示弱比示强更为安稳。没有一个世家会永远繁盛下去。” 谢昭从德君宫中走出,不知怎么,便绕到了东宫附近。那里一丛芍药开的正好。 予楚自从成为太女之后,便由原来的公主府迁出,住在东宫之中。 谢昭心念微定,意识到走错了路,转过身离开,却突然被一宫人叫住。 那宫人走到谢昭近前行礼道:“谢大人,君上请您过去。” 谢昭闻言抬起头来,向楼上看去,只见王之泓站在窗前,正望着这里。 谢昭淡然处之,对宫人道:“劳烦带路。” 谢昭走进来,王之泓从窗边转过身来,不知是不是身份已变,王之泓的穿着打扮也越发像宫中那些男子,端庄肃穆。 谢昭拱手行礼,“不知君上找微臣有何事?” 王之泓看着谢昭,眸中凛冽,脑海中想起前些日子他与予楚一同去贵君宫中请安时,贵君道:“景央宫前的那些赤芍今年开的愈发少了,找了宫中花匠悉心照看,也仍旧不见好转。花匠还说,明年怕是会有更多不能成活。” 予楚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从景央宫回来之后,便让心英带人去把几株还活着的花苗移到了东宫外。花开时,予楚驻留的时间久了,王之泓在高楼上望着的时间也久了。 王之泓道:“你来时可看到那几株赤芍?” 谢昭不知他如何得知赤芍对他和予楚二人的意义,只道:“看见了。” “那些芍药是从贵君的宫外移过来的,原来的那些已经死的不剩多少了。” 谢昭品味王之泓说的这些话,不知道他想听到自己怎样的回答,“花开花落终有时,没什么好值得伤心的。” 王之泓看向他,“是吗?可我竟不知从德君的寝宫如何能迷路走到这里。” 谢昭笑了,出言挑衅道:“你是在怕什么?即便是走错了路,那又如何。我和她的过去,从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旧情复燃也好,鸳梦重温也罢,都不过是在她以为你已经‘死’了的时候!其余时候并无一丝越界。你回来了,她在我们两个人之间选择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王之泓冷漠道: “可你如今的存在便是打扰。” 谢昭怒极反笑,“成了太女正君便有这般底气了吗?” “离开长安城!” 谢昭神色微变,“你说什么?” —————————— 回府的路上,谢昭的耳边一直回响着王之泓的话,无人知晓,他已与王之泓做了交换,王之泓承诺了他,而条件是他必须远离予楚,在她登上皇位之前。 而他答应了。 姬妏一行人离开长安城,去往骊山行宫,太女监国。 而予楚代为批阅的第一份奏折便是谢昭请旨入巴蜀一带为官,予楚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颤,朱砂汁落在奏折上,而后写了一个“允”字。 谢昭离开的那日,长安城外有一人等候,黑衣男子从马上转过头来,是萧离。 谢昭让其余人在一旁等候,骑着马到萧离近前,道:“所以这些时日,你还是在长安城。” 萧离那张脸上一向没有变化,“无处可去而已。” 谢昭道:“是无处可去,还是此心安处是吾乡呢?” 萧离不说话,谢昭道:“萧离,好好保护她。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到,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 萧离看向他,“你是放弃了吗?” 谢昭摇了摇头,眼中虽有离愁,但不再如此绝望,“相反,我是有了希望。” 萧离不解,道:“你和她道别了吗?” 谢昭回头看向城门,那里人来人往,可却没有他想见的人,“道别的话说了太多次,这一次即使什么都不说,她也会明白的。”也许前路未定,但两个人的心总是一样的。 —————————— 东宫,空荡荡的正殿里,予楚独坐案前。如今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初要争夺这个位子的初衷她已经记不得了,也许是因为对谢昭的恨,也许是因为不甘人后。 姬妏临行之前,曾单独召予楚入紫宸殿。 姬妏道:“予秦犯下过错,但她真正的错是不该残害手足,不该罔顾大周安危,你可明白?” 予楚跪在殿中,“儿臣明白。” 姬妏淡淡道:“为君者,心机深厚并不是什么大错,朕也不会允许一个无能之辈继承朕的帝位。但要有所为有所不为,隐而不发。” 予楚明白,母皇是在训诫自己,莫要走上予秦旧路,可是母皇是否也在说,有些事,她早就掌握的一清二楚。 “儿臣谨遵母皇教诲!” 予楚走出殿门的那一刻,有些一直疑惑的事突然变得明朗。 予楚找到王之泓,问他:“当初你进宫之时,母皇单独召见,你便已经告诉了母皇有关邢刚之事。” “是。” “为何不告诉我?” “当时时机未到,透漏太多只会给你带来祸患。” 予楚对他道:“你是怕我因为仇恨贸然行动?” 王之泓点点头。 原来,予秦做的那些事母皇早就知道,隐而不发说的便是这个。那予秦给母皇下毒之事,既然她能猜中,母皇又怎会不知,而那时将这件事按下去的人正是母皇。那是否也包括贤君之事? 她曾感叹日后莫要成为母皇那样的人,江山为重,亲情为轻。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也许此生她都不可能超越母皇。以庶出身份登上帝位,废弃嫡长女皇位继承制。平定无数叛乱,容得下亲生女儿的刺杀。 后宫之中看似最为宠爱父君,但仍旧以自己的方式庇护住其他的男人,保住上官严,牵制傅怀盛,到最后在予燕行差踏错之前敲醒她,因而保住了德君父女。德君与傅容的决裂,母皇在背后又参与了多少呢。 所以这储君之位从来不是哪个人夺来的,而是姬妏在暗中按照自己的方式培养。她要的储君不可绝对善良,有治世才能而又不失却底线。 小家与大家,姬妏一直将其平衡着。 —————————— 沈西诚府上,童儿看着过来传旨的人一直被沈西诚冷遇,有些忐忑,走到沈西诚近旁,“公子,这可是太女正君的口谕,您不能不听啊!” 沈西诚眼都不抬,“让这人回去告诉姓王的,谢昭吃他这一套,我可不吃,他将姓谢的打发走,转头又想来打发我,他是觉得我有什么可以被他左右的吗?” 童儿恨不得堵住来传旨宫人的耳朵,怕他听见这些大逆不道之语,回头转达给王之泓。 那宫人也颇为惧怕沈西诚,不过还记得王之泓的嘱托,“君上,君上说,莫非沈公子不敢前去?” 沈西诚一向是请将不如激将,“他以为自己住进东宫,本公子就怕了他?” 只不过,沈西诚从宫中回来之后,便对童儿道:“收拾东西,回洛阳!” 童儿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沈西诚道:“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沈西诚高调离开长安,不少人开始议论,称太女正君如今一振夫纲,将太女身边的那些花花草草皆清理了去,看样子日后太女登基,这正君是要独宠后宫。 第129章 终章 洛阳水患半月未止,予楚派沈冉月任洛阳大都督,前去治理水患一事。 沈冉月去了不到十日便解决了此事,可原本自从曹津之后洛阳一直未曾再设都督一职,而这位背靠沈家,又是大皇子允珩的妻主,底下的官员皆有些无措,既怕得罪了她,又怕过度巴结担上贿赂之名。 而这厢未平,另一消息传来又将洛阳官员再次震惊住。太女即将巡幸洛阳。 洛阳行宫外,予楚自御辇中被人搀扶着走下,看着底下官员跪拜行礼,而后才道:“平身吧!” 上阳宫中,予楚坐于上首,命官员禀报水患一事,事无巨细,仔细询问。一直到晌午,底下官员才算松了一口气。 沈冉月身为都督,自然要操持为太女设宴接风之事。 沈府,云西苑。 允珩倚在门前,看着沈西诚换了一身又一身的衣衫,似乎仍不满意。允珩提醒道:“沈大公子,你若是再这么换下去,太阳可都要落山了。你是去赴宴,又不是进宫选秀的侍子。” 沈西诚一身天水碧色锦袍,行走处其上的云纹若隐若现,风流倜傥无人能及。 看沈西诚还在犹豫,允珩扯了他便走,“你不是说已经不在乎这人了吗?” 沈西诚逞强道:“当然。本公子只是不想被旁人比下去!” 沈西诚初入殿中之时,便有不少人看了过来,非是仰慕于他的风采,而是联想到沈大公子唯一一则风流轶事便是同太女的,如今太女巡幸洛阳,沈大公子又赶了过来,不知道那位太女正君会怎么想。 只是令她们疑惑不已的是,这场宴会从开始到结束,这两人都未曾看过对方一眼,竟像是并不相识一般。难道这传闻不真,还是已经反目成仇? 太女酒量一般,几杯下去便已微醺,沈冉月命人将太女送回寝殿。 太女毕竟是储君,为防有刺客偷袭,洛阳武将带领侍卫将寝殿牢牢守住,保护太女安全。 侍候太女的随行宫人为太女宽衣擦洗之后,将人扶到床上躺下便退到门外。 远远有一男子走了过来,那武将打起精神,一手压在剑上,厉声道:“来者何人?” 那男子走近,灯火照映下露出一张祸国殃民的俊美面容,“何统领这么快就不认得本公子了?” 竟是沈西诚,何统领拱手道:“是下官眼拙,竟未认出沈侯爷。只是不知沈侯深夜前来太女住处,可有要事?” 沈西诚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何统领莫不是在装傻,我与太女的关系,难道还要本公子明说不成?夜半无人私语时,莫让太女等的急了。” 何统领为人并不圆滑,沈西诚虽说的颇有些暧昧,但何统领仍旧坚决不让其过去,沈西诚沉下脸来,正巧这时洛阳刺史过来巡视,早已将方才二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孙刺史走上前来,笑着道:“估计是何统领糊涂了,既然是沈侯来了,怎能阻拦。”见那何统领还要说什么,忙给那何统领使眼色。 那何统领只能让沈西诚进去,待人走后,孙刺史才道:“何统领莫不是糊涂了,这人你也敢拦着?” 何统领委屈道:“可下官领命时,沈都督明明交代,不许闲杂人等接近太女。” 孙刺史在何统领头上敲了一记,“这沈大公子是闲杂人等吗,难道不曾听说这两人是何关系?” “可是之前宴上也不曾看到太女和沈公子有交集啊?” “要不怎么说你是个傻子呢?这男女之间那些事怎么能摆到明面上来,越是如此才越说明关系不浅啊!”孙刺史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沈西诚大摇大摆进了予楚寝殿,掀起帷幔,看向床上躺着已陷入熟睡的那人,自言自语道:“真睡着了?”沈西诚俯身戳了戳她的脸,没什么反应。 沈西诚窃笑一声,脱鞋上榻,偎在她身旁,“难得见你这般老实。” 沈西诚将人搂在怀里,玲珑身躯贴着自己的身子,身上渐渐热了起来,更多了不少旖旎心思。他虽是想做些什么,但这人睡着了有些事自己一个人做也没什么意思,心思定了定,把那些绮念压下去。又退了出来,隔着锦被将人搂住,甜甜睡了过去。 予楚觉得梦里似乎被一只蛇桎梏住,不得脱身,她竭力挣脱,却动弹不得,突然醒了过来,见一只手臂横在自己胸前,蓦地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沈西诚沉睡未醒的脸。 予楚郁怒地推开他,沈西诚醒了过来连忙用手撑在床畔,险些落到地上。 沈西诚见她又要发怒,假意掩了掩夜里因太热而扯开的衣襟,言语中颇有几分委屈,“太女睡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予楚气笑了,“本宫是与你欢好之后又自己穿上了衣服吗?” 沈西诚一脸无辜,“我怎么会在这儿?” 予楚好整以暇,“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到了本宫的榻上?想好了再说,否则本宫便定你一个行刺之罪!” 沈西诚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我记得了,记得了。昨夜太女醉酒之后枕席寂寞,无人侍奉。洛阳的官员自然要替太女解忧,故而想挑选这洛阳城中最优秀的男子前来,谁让本公子的美色在这洛阳城实在没有对手呢,只能屈就一下。” 沈西诚最后得到的回应是一声无耻和一脚踢落床下。 门外的人听到响动,也只能感叹一句,“战况”激烈。 此间事毕,太女一行离开洛阳城。而这边的风流轶事也传到了王之泓的耳朵里。看到王之泓信里的警告后,沈西诚一点也不意外,只回道:“沈某确实答应非诏不入长安城,但太女亲自来洛阳找沈某侍奉,沈某抗拒不得,实在非所愿。” 王之泓将信捏紧,“无耻!” 一旁的安安奶声问道:“父君是在说谁?” 王之泓将安安抱起,“无足挂齿之人。” 安安似懂非懂,只道:“安安会保护父君。” 王之泓会心一笑,把沈西诚的挑衅抛到脑后。 三年后,姬妏退位为太上皇,予楚登基为帝,并立王之泓为中宫,长女姬颐为太女。 而予楚成为皇帝之后没多久,便有官员弹劾傅容贪污受贿,金额巨大,予楚顺势而为,开始整顿朝政,傅容见着自己的府邸被人查抄,大厦将倾,怒火攻心,口吐鲜血,不到半月便去了。 傅容一死,傅氏其余人等皆不足为惧,予楚的雷霆手段震慑了文武百官,行事更为谨慎。 而予楚知晓,对付傅氏的这张网姬妏早已经布下,而自己只不过是那个收网的人。 显赫数百年的傅氏一朝没落,也让不少人唏嘘不已。 予楚倒未对傅氏族人赶尽杀绝,对身边近臣道:“朕听闻傅容的嫡子傅云则至今未嫁,可有此事?” 那几人未曾明白皇帝这话中深意,只道:“确有此事。” 只见皇帝叹息一声,“朕的二皇姐如今幽禁宗正寺,朕实在不忍她孤苦一人,无人侍奉在侧。朕记得当初这傅云则曾和皇姐有过婚约,朕便成人之美。”对臣下道:“去拟旨吧!” 那几人面面相觑,连忙应声。心里却想到,这二公主已是终身不得出,这哪是什么美事,原是那傅云则遭了新帝厌恶啊! —————————— 紫宸殿,予越跪下行礼道:“多谢陛下厚恩!” 予楚嗔她一眼,“你何时也学会了奉承?” 予越笑道:“臣妹可是专程来谢皇姐的。” “不就是让中宫认了宋今夕为义弟,让他做了正君。” 予越一脸满足,“这可是臣妹一直以来的夙愿。” 予楚放下手中奏折,“听闻你的王君十分霸道,如今他既做了正君,怕是不会允你沾花惹草了,你可甘心?” “皇姐说的哪儿的话,臣妹何曾沾花惹草了。过去种种不过是未曾遇到那一人罢了。” 予楚轻笑,“过去最多情之人如今倒成了专情的人。又想到自己,命运真是捉弄人,自己年少时曾只愿许一人心,却不得不成为多情无情之人。 宫人通传一声,走了进来,“陛下,皇夫邀您今晚过去用膳。” 予越笑了,“天色已是不早,臣妹就不多打扰了。皇姐还是早些过去吧!” 予楚到了王之泓的寝宫,见宫人都已经被他屏退。桌前已摆好了她素来喜欢吃的菜肴。 王之泓为她斟了一杯酒,“你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予楚被他提醒,仔细回想一番,恍然道:“竟是我们当初成婚的日子。” 王之泓笑道:“原来你竟忘了!” 予楚笑着赔礼道:“是我之过,说吧,可要我赔偿给你?” 王之泓目光灼灼,“要!” 予楚一愣,王之泓道:“安安大了,或许也是时候给她添个伴了。” 王之泓言罢,将予楚扯到怀中,倏地打横抱起,走向内室。予楚抓紧王之泓的衣襟,“天色还早!” “不早了。” “酒菜还未用。” “秀色可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前前后后写了三年,终于完结还有诸多不舍,感谢一直以来陪着我的小天使。 这篇文的唯一主角只有女主,其余皆是围绕她而展开的故事,文章完结了,但故事还在继续。不过后面的就没办法在正文里表现了哈哈。 新文古言《思归》很快会开,男主腹黑隐忍,强取豪夺的故事,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