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花样图谋 作者：任我平生 文案： 红酒，灯光，华丽的桌布，都是为了谋划一场惨烈的迷局。 旁人说他推掉了许多玫瑰，可他的口袋里藏着的，又是哪里来的蔷薇？ 他没能谋算到：她，成了扰乱他脉率的那朵，带血的蔷薇。 他说：不接我的电话，后悔的，只会是你。 她说：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想在意，可是不能。 她不想越界，然而不行。 两个人第一次交手时，就看出来了：对方，是自己的同类——一样的善于伪装，心狠手辣。 一开始，他只想要她握着的第一手资料，后来，他想要的：是她这个人。 一开始，她只想当个冷眼旁观者，看他如何在这场权力之争中，笑到最后，后来，她只想好好看看他的脸。 PS：男女主皆强大，相爱相杀玩得溜。 腹黑占有欲强的继承人VS知道很多秘密的女糕点师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洵；慕晗 ┃ 配角：多配角 ┃ 其它： 第1章 他的占有欲 B市的夜晚，灯火通明。 慕晗忙了一天，终于可以坐下来喝杯闲茶了。 坐在烘焙坊临窗的位置，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偶尔有身影从窗口经过，个个面色疲倦，眼色失神。这座都市的节奏太快了，以致于人心向前的速度，更快。 搁置在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慕晗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条微信消息。 看到来信人头像，慕晗迟疑了片刻，终是划开了对话框。 “你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 距离上次他联系她，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慕晗犹豫着要不要去，可那东西对她来说，又实在太重要，不得不去。 *** 慕晗搭计程车来到城东的一个高档公寓区，安保措施非常严格，慕晗在保安室验证了身份证件后，才进了小区。 她以前来过他的公寓一次，记得大概方位。 凭着记忆来到门口，看着门铃按钮，迟疑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指，按了一下。 没等多久，门就开了。 慕晗看着眼前鼻梁高挺，眉眼清朗的男人，莫名觉得有些陌生，这个叫黎洵的男人，亲自开得门。 女人们对他的评价是绅士疏离，媒体对他的评价是果断精明，对手对他的评价是难以对付......可慕晗却觉得：这个男人，分明是狠辣又强势！ 慕晗见黎洵给她开完门，便转身进屋了，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来客人了吗？”一个温柔好听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慕晗本能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女人的身影，从饭厅走了出来。 待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候，慕晗的心头，不由微微跳了一下，可她调整得很快，面上基本看不出什么变化。 “您好~”女孩儿礼貌地跟她打招呼，甜美的长相，和她的笑容，非常相配。 慕晗浅浅地笑了笑，“你好。” “要喝点儿什么吗？”女孩儿继续热情地问。 慕晗保持着方才的浅笑，“不必麻烦了，我是来拿资料的，拿完就走了。” 两个人对话过程中，黎洵未插一句嘴，只是淡淡地看着慕晗。 女孩子特意打量了一眼黎洵，毕竟这里是他的家，来的，也是他的客人。 “东西在书房，我去拿。”黎洵显然是没有要留慕晗的意思，利落地朝书房方向走去。 客厅里只剩慕晗和甜美女孩子对站着，二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气氛。 为了减缓这种尴尬，慕晗将注意力投到公寓的装修上—空间整体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却一点也不显得压抑，灰黑色的遮光窗帘与白纱帘相结合，既保证很好的光照，又具隐私性。浅灰色的沙发，格子状的地毯，背景墙上的艺术画，茶几上的摆件以，让空间显得非常有格调。 不一会儿的功夫，黎洵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慕晗没有动弹，直到文件袋被对方递到她面前。 黎洵在慕晗攥住文件袋的一瞬，手指微微用力。 慕晗没能将文件袋一下子便从他的掌心抽离。 一旁的女孩子见二人似是有些僵持，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们。 慕晗微微抬眸，看向黎洵的眸子。 浅褐色的眼仁，透着说不出的危险，像极了那天夜里，他看向她时的感觉。 *** 走在路灯下的慕晗，手里拿着文件袋，只觉得自己迈步机械，刚才那个女孩儿，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确实惊到了她。 黎洵和秦念近来交往过密的事，她不是没有耳闻，可当她真正看到对方出现在黎洵私人空间的一瞬，还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她想起之前黎洵在短信里说“不接我的电话，后悔的，只会是你。” 彼时的她，明知道他会重拳出击，可还是笑着回复“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想让他看穿她的心，可此刻，还是被看到的事实，刺到了心脏…… 她和黎洵之间，一开始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第一次在黎家见面，便看出了彼此隐藏的野心。 那时黎洵刚从国外回来，作为家里的男丁，他没有在一开始便被长辈们注意到，他给旁人的感觉是：话不太多，总是和人保持着距离感。直到他被认命为公司娱乐项目的理事长之后，才一点点展现了他的实力和野心。 慕晗心中“冷眼看笑话”的心思，被他敏锐捕捉到了，饭局中场休息，两个人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转角遇到了，慕晗甚至以为：他原本就是有意在那里，等着她的。 黎洵的第一句话是“原本以为这个家里，只有我一只狐狸。” 慕晗没有正面回答他。 黎洵继续表达他的意思“为什么不选我大哥？” 慕晗定定地看着他的眸子，微微扬了扬唇，“因为，今天看到了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改主意了。” “哦？”黎洵有种明知故问的意味。 慕晗也不恼，继续道“隐藏在草丛里，随时准备跳出来咬死对方的家伙，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黎洵闻言，呵笑出了声，“看来，你是想押新加入战局的家伙了。” 慕晗笑而不答，转身下了楼。 从那以后，她作为家族办公室最边缘化的成员，成了黎洵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她提供给黎洵关于黎氏集团话事人，也就是黎洵的祖母，最近一段时间有可能采取的举措。 因此，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的钱。 黎氏内部的权力分配，一直都是暗潮汹涌，家族办公室的成员，被各方抢夺，慕晗负责为黎家提供宴会和平时食用的糕点，这是从慕晗父亲一辈便开始的职责。她的工作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但黎氏当家人许若青女士（黎洵的祖母），偶尔会和慕晗聊几句，莫要小看这“聊几句”，其中大有文章。 慕晗没有接受黎洵兄长的拉拢，倒不是因为看不上对方的实力，而是她偏偏喜欢反道而行。 作为父亲的女儿，她接受了安排，进入了黎氏家族办公室，这不是她本意，她一直就有一个叛逆的念头——坐山观虎斗。 这种有些阴暗的想法，和她看上去亲和无害的外表，可实在是不搭。 彼时，黎洵坐在餐桌上她对面的位置，就因为她在听完黎氏家庭内部成员的对话，微微扯了扯唇角，一个极隐秘的动作，他便看出了她的“表里不一”！ 可如今呢？ 他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因为那个“暗黑之夜”？慕晗不愿去回忆。 *** 第二天傍晚，慕晗又收到了一条信息，对方约她在之前商议过的秘密地点之一——郊区别墅的酒窖见面。 慕晗没有回复。 大概过了两分钟，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言简意赅——“我查到了他在国外的地址。” 慕晗从昨天收到的，装在文件袋里的照片，可以做出初步判断：他没有骗她，可能真的找到当年的目击者了。 于是，她立刻出了门。 抵达酒窖的时候，黎洵已经到了，背对着她站着。 慕晗走到他身后，什么话也没说。 “你当我是什么？”黎洵微微转过身，瞥了她一眼，语气沉沉地问。 “要听实话是吗？”慕晗反问。 黎洵并没有回答她。 “一个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男人。”慕晗答得毫不掩饰。 “但出卖色相，可不是我的手段。” “我只知道我手里的东西，不止你一个人想要。”慕晗听到他的话，心里腾起些许不耐烦，尤其是想到昨天晚上的见闻，更是如此。 黎洵抬手，松了松脖颈上束着的领带，动作优雅禁#欲。 突然！他抬起手，一把揽过站在对面的慕晗！ 慕晗敏锐觉察到陡然靠近的呼吸，带着属于他的，特有的攻击性。 她没有闪躲丝毫，任由他的薄唇落在她的唇上。 唇舌辗转了几个回合后，黎洵松开了她，微微低头，将薄唇轻轻印在她一侧的脖颈上，手指微微攥着她的下巴。 当慕晗感觉到黎洵的手，开始移向她胸前的衣扣时，突然笑了，低声说了句“到这里，就可以了。” 黎洵停止了他进一步的疯狂，可也没有即刻远离对方，微微俯视着她。 “我已经知道你可以豁出去到哪个程度了。”慕晗笑得有些挑衅。 黎洵听了，也不恼，利落地松开了她。 慕晗这才发现：他胸口前的两颗扣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迷人的锁骨，清晰可见。 她看到他微微勾唇，笑容里透着微微的邪魅，一种莫名的不安，再次腾起。 他在出手之前，总是会有这样的反应。 可她不知道的是，黎洵的这一面目，不会轻易在旁人面前展露，她能看到，这意味着什么呢？ 有一种依恋，是近乎病态的，世上女人千千万，可他偏偏执着于对她的征服。 自从经历了那个疯狂的夜晚，他像是沾染了什么心头瘾，总是想知道她的动态行踪，这是一种占有欲，他也不是太喜欢这种心理在作祟。 第2章 他对野性的她感兴趣 “我是来拿我要的东西的。”慕晗声音极轻道。 “东西给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黎洵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要是能证明当年我父亲的死，和那个女人有关，你和你的哥哥，就又多了一份胜算，这个条件很划算。”慕晗强调这是一个交换条件。 黎洵垂眸浅笑，没有人能感觉得出：此刻他的心底，因为听了慕晗的话，有一丝微微的颤动。 慕晗一直怀疑发生在父亲身上的那场意外，背后另有隐情，这也是她会继续留在黎氏的原因。 黎洵微微点了点头。 楚涵瞥了一眼黎洵，见他从裤兜里掏出的卡片，便伸手接了过来，紧接着，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黎洵在她快要走出酒窖的时候，回了身，他知道她是不会回头的，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背影。 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黎洵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一开始，他是因为知道她和自己是一类人，更是看重她的价值，才选择了她作为助攻手，可现在呢，因为什么？ 黎洵想起一件事，那是在二人共度疯狂之夜之前的一天傍晚。 慕晗突然来到他在郊外购置的废弃宅子，这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她走进来时，黎洵正盯着一张旧照片看，听到有动静就立刻把照片收了起来。 慕晗走进来时，见到的，是已经隐藏好情绪的他。 黎洵瞥向慕晗，慕晗没有说话，可他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打量和探寻的意味。 “原来你也有在乎的人。”慕晗微微顿言，走到黎洵对面坐下，“在那边，比在这个世界，肯定要快乐得多。” 听闻慕晗的话，黎洵不由心头一凛！她怎么会.....知道今天是他母亲的生日？还不是忌日，是生日...... “别多想，我是有很重要的消息要跟你说，而且，必须得当面说。” 慕晗带来的，自然是她从和若青女士对话里，分析出来的关于集团最近可能会人事变动的讯息。 黎洵也不知道为什么，得知慕晗是为了履行“协议”而来的，心里竟闪过一丝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成了之后那个“疯狂之夜”的导#火#索。 那一夜，还是在这个宅子里。 是黎洵约慕晗见面的。 这座宅子从外面看，仍旧是废弃的感觉，里面却大有乾坤，黎洵还专门做了很好的防盗措施。 这里原本是一个富商家族世代居住的宅子，有些年头了，后来因为富商遭遇凶杀案，便废弃了，因为当时事件的轰动，这里也就一直闲置着，没有人敢入手。 在黎洵看来，这里却是一个极好的秘密基地，包括他所有不可触碰的伤痛，物件，全部寄存在这里。 慕晗抵达，比约定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她原本以为他可能早就走了，因为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迟到。 令她意外的是：黎洵竟一直在宅子里！ 推开暗室的门，慕晗见黎洵正坐在红木书桌后面。 黎洵听到动静，抬眸看了她一眼。 慕晗看到他目光的一霎，心头微凛，后来才知道，那个目光是“看到猎物”的本能反应。 “坐。”黎洵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慕晗以为他约她来，是要商议什么的，没迟疑地，走了过去。 过了许久，她见黎洵还在桌子上摆放的木盒子里翻找着，探寻着，有些不耐烦了，“我一会儿还约了朋友的，有话你就直说。” “什么朋友？”黎洵问这句时，没有抬眸。 “啊？”慕晗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见完面之后呢？”黎洵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他极力想压制，可好像效果并不明显。 “你要是只是为了发泄你的情绪，那就恕不奉陪了，我真的有其他事。”慕晗起身要走。 黎洵在她转身向门口走的时候，跟着起了身，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赶了上去。 慕晗被他从背后扯住了胳膊。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麻，一路窜到头顶。 黎洵感觉到慕晗先恢复了理智，她正微微向后撤动着胳膊。 慕晗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光芒，让她不由胆怯，想要离开。 黎洵猛然加重手掌的力度，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你......”慕晗想要推搡他，却被他反钳住了手腕。 “但凡看到我脆弱一面的人，都被收拾了。”黎洵的声音沉沉的，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 “我什么都没看到。”慕晗脱口而出，像是在极力撇清。 “就在昨天，你敢说你没看见？！”黎洵微微加重了语气。 黎洵无法否认，她确实看到了：昨晚，黎洵面上，有没被擦除完全的泪痕。一向冷静不露声色的人，是那样的状态，显然让她震动。 “你想怎么样？”慕晗微微仰面，盯着他的眼睛。 “要抓住你的一个弱点才行。”黎洵又恢复了略微慵懒的语调。 慕晗听了，心口一紧，预感到了不妙。 “你明明对我，很感兴趣，不是吗？”黎洵在“咄咄逼人”时，都可以做到如此优雅。 慕晗微微垂眸否认，“没有。” 眼神闪躲，就是撒谎的表现。 黎洵微微扯了扯唇角，看出了她的心虚。 慕晗突然感觉到下巴上多了一道力，是被人攥住了。 黎洵的薄唇落下的时候，慕晗除了被吓了一跳之外，心头竟然闪过一丝悸动！ 当黎洵的唇舌配合进攻的时候，慕晗竟生出了隐隐的“渴望”，她知道这个想法很羞耻，可她的身体却很诚实。 自那次在黎家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黎洵像一束罂#粟，吸引着她的注意力，不只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更有诱惑力的，是他骨子深处透出的腹黑气质。她不知道的是，对于黎洵来说，她也是他的一种莫名引力，让他想去靠近，想去探寻，想去相信。 慕晗原本穿着一件纯黑的宽松T恤，此刻，左肩的领子，已经被扯下了肩膀...... 黎洵感觉到：慕晗因为紧张，开始抬手去推搡他。 这个动作，对于一个正在疯狂边缘探寻的男人，无异于火上浇油！ 慕晗的两只胳膊，被黎洵的一只手按住，牢牢钳制在她的头顶。 黎洵的另外一只手，顺势揽住了慕晗的腰！ 慕晗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吻，越来越霸道，舌尖传来的酥麻，让她觉得脚下发软。 黎洵的呼吸逐渐变得重起来。 慕晗想要躲闪的身体，被他死死地箍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慕晗整个人被拦腰抱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慕晗被放在了刚才二人对坐的那张书桌上，桌面上的东西，被黎洵全部推开了，有的散落在了地上。 他要在这儿做什么？！ 慕晗欲要咬他的时候，黎洵却突然移开了薄唇。 他冷静地俯视着她。 “你这是强迫，知道吗？”慕晗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那你去告我吧。”黎洵从她方才的一系列反应了，断定了：她和他一样，对他很渴望，似乎是从彼此身上带着的一种天性中感应出来的—就是一种强烈的吸引，说不清楚原因。 慕晗知道，这一次交手，她快要败了...... 黎洵突然觉察到慕晗不动弹了，跟刚才产生了巨大的反差。 慕晗在黎洵停止动作，安静打量她的一刻，猛然抬起身子，反客为主，当她的亲吻触碰到对方的时候，黎洵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没有料到这样的反转！ 黎洵看出了慕晗的心思：她要扳回一局。便索性遂了她的愿！ 慕晗没费太大的气力，便换到了得以俯视他的姿势。 黎洵淡淡的眸色，仰视着眼睛里带着“杀气”的慕晗，他觉得这一刻的慕晗，很迷人，带着一种野性，带着一种不甘被驯服的姿态，他喜欢这样的女人。 这一夜，黎洵只有一个感受：慕晗像是把对于黎氏的“厌恶”，全部化作对他的“报复”，他觉得慕晗和往日大有不同，尤其是她将他的手腕压在桌面上的时候。 慕晗在天快亮的时候，被终于失去耐心，想要夺回主动进攻权的黎洵，再一次钳住在了桌子上，他俯视着她的目光，带着疲惫，却又透出令人迷乱的炽热。 黎洵的进攻，像是要将她彻底揉碎一般。 慕晗努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可还是在最后的一刻，被一股近乎极端的力量，逼得闷哼出了声，那种疼痛，让她无法忽略，甚至可能会记忆很长时间。 慕晗感觉到黎洵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庞，略高于她体温的温热，让她本能颤了一下。 黎洵俯视着慕晗，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强势，不允许自己倒下，其实心里，隐藏着很多不为人说的痛处，却只想自己硬抗，说了，就是输了...... 想到这些，黎洵心口微微一疼，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对方。 第3章 他和她爱得别扭 第一缕晨光降临的时候，两个人并肩躺着。 “慕晗，现在应该是我去告你才对吧？” 慕晗轻声呵笑，坐起身子，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走出了这间特殊改造过的暗室。 那一夜过后，两个人之间似乎陷入了一种别扭，为了让这种别扭不干扰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他们在黎家再次见面的时候，默契地都表现得淡淡的，比陌生人熟悉不了多少，他们之间的“协议”本来就是暗中进行的，就连若青女士都以为他们两个并不熟悉。 黎洵偶尔不经意地瞥一眼慕晗，可慕晗却像是刻意躲闪着他的目光，看都不看一下。 慕晗理智地回想过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懊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作为女人，黎洵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奢侈品”级别的男人，可那种冲动，更像是荷尔蒙的一时作用，她不想招惹危险的男人，能睡到他，算是赚了，可这样的体验，一次，也就够了。 黎洵一直淡定自若，直到他听到“继母”问慕晗的话，心里还是起了微微波澜。 “慕晗有固定交往的对象吗？” “没有。”慕晗答得从容，“阿姨是要当红娘吗？” 黎洵原本慢慢敲击咖啡杯外壁的指尖，微微顿了顿。 “倒是有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女人笑容优雅，气色很好，所拥有的状态，是同龄人中不可多得的那种，她是黎洵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年轻的时候，是新闻界小有名气的美女主播，育有一女一子，女儿整天埋在实验室里，小儿子在国外读中学，由孩子的外婆照顾。 慕晗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着看向女人。 “说的是易嘉吗？”接话的，是黎洵的父亲——黎皓。 听到这个名字，黎洵的呼吸微微敛了一下。易嘉，青年才俊，是易家唯一的继承人。 “可不是~”女人微笑着回应了丈夫。 慕晗打量着黎皓夫妇俩的默契互动，关于他们俩的故事，慕晗是知道的，原本二人便是情侣关系，后来黎皓娶了黎洵的母亲，直到黎洵的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年，黎皓又将旧情人迎回了家门。 黎洵和兄长有一个共同点：面对继母的时候，皆表现得尽可能疏离。 黎洵的兄长黎涵，是个温和的人，能做到“面子上过得去”。黎洵却不太一样，他冷静、淡然，可以做到不和继母有任何直接的交集。关于这一点，祖母若青女士是向来不干涉的，原本她便不满意黎皓的第二任妻子。黎皓因为内心觉得对于黎洵有亏欠，也从来不会因此而指责他，毕竟黎洵失去母亲的时候，还是个只有八岁的孩子。 “易嘉那孩子，确实不错。”若青女士之所以接这句话，一是确实觉得易嘉是个难得的优秀年轻人，二是因为诧异，儿媳竟然没有想让易嘉当女婿的念头？ 黎洵不禁瞥了一眼慕晗，见她一直浅浅地笑着，怎么，她还真要去考虑易嘉不成？想到此处，黎洵心口生出微微的憋闷感。 吃过饭，众人准备回各自的住处，黎洵发动车子时，看到了慕晗，她正在跟家族办公室一个负责律法咨询的男人说话，今天的晚饭，若青女士邀请了家族办公室的成员代表，慕晗作为她所在部门的代表，出席了场合。 慕晗笑着和男人挥手道别，像是要去路边搭车。 黎洵不知道慕晗为什么不肯学开车，也没问过。 慕晗快步走出别墅区，站在路边，准备抬手拦车，看到黎洵的车子从她面前经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她微微摇了摇头，继续拦车。 *** 黎洵回到公寓，关上门，越想越不舒坦，喝了两罐冰镇啤酒，好像也没能缓解。 他把电视打开，调到最喜欢看的球赛节目，依然心神不宁。 他实在讨厌自己这个样子，像是被什么掌控了心智似的，让他觉得烦躁，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黎洵划开屏幕，看到一条信息“黎洵哥，上次你说我做的年糕不错，我又做了一些，等你有时间了，我给你送过去。” 秦念对于黎洵的心思，黎洵不是不知道，可秦念是一个看上去单纯，其实有很多小心思的姑娘，好像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那慕晗呢？不也是“表里不一”？黎洵突然意识到他又不自觉想到慕晗，又是一阵心烦，索性拿起手机给秦念回了句“现在有时间。” 秦念即刻回复他“那我现在过去。” 看到这条信息的黎洵，并没有生出什么期待，可他好像又不能容忍自己继续沉沦，索性将错就错。 开了门，带着鸭舌帽，一脸纯良相的秦念站在门口，看着他笑着，眉眼弯弯，像个遗落人世的小仙女。 秦念还未开口，便被黎洵伸手扯进了屋子。 黎洵将秦念抵在墙壁上。 秦念根本没有机会开口，便被黎洵急促的吻，封住了口。 黎洵的吻，一开始是温柔和带着几分试探的。 秦念有些紧张，微微攥紧了拳头，她不是第一次和男人亲吻，可这个吻，是黎洵，她梦寐以求的男人。 黎洵脑海中闪现出一些令他心烦的画面，他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亲吻的力道。 秦念的呼吸，明显乱了。 当黎洵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的时候，秦念的身子明显震颤了一下。 黎洵却根本不想中断此刻的动作去理会什么手机，强势地制止了秦念欲要轻轻去摸手机的手。 黎洵不得不承认，他吻得越投入，心绪便越纷杂。 慕晗的话，确实刺激到了他。 方才，他的车子飞快地经过慕晗之后，又驶出了一段距离，他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她的电话。 他问她“你是真的打算去见那个不错的男人吗？” 慕晗沉默了片刻，回了他一句“放着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不理会，来管我一个半老徐娘的闲事做什么？” 想至此处，黎洵在心里默念：没错，你说得对，此刻我正在亲吻的女人，比你年轻，比你貌美，比你懂得什么叫做小鸟依人！我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犯得着去管你这个蠢女人的闲事？！ 秦念原本已经搂住了黎洵的腰，却突然觉察黎洵的薄唇移开了，攥着她胳膊的手掌，也渐渐松开了。 黎洵看着秦念一脸诧异的神情，微微垂眸，低声说了句“我今天可能喝多了，脑子不太清楚。” 秦念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很伤人，可对于黎洵，她是可以放下所有自尊，也要靠近的......她知道这未免有些太卑微了，可她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她知道外界都以为她靠近黎洵是为了更好的影视资源，毕竟黎氏旗下的娱乐公司，能拿到圈内一流资源，这是众所周知的，她也知道，黎洵肯定也是这么想她的，曾经家境殷实的她，因为父亲公司的破产，不得不靠着自己仅有的脸蛋，踏进这纷杂的娱乐圈。 秦念和黎洵，其实是从小就认识的。破产，让秦念觉得她好像被踢出了黎洵的世界，他们之间的背景，似乎不对等了...... 所以，她宁愿卑微，也要留在她身边。 今天黎洵的反常，她不是没有感觉，虽然黎洵曾经也有过几个有来有往的女人，可没有一个长久的。黎洵对待她，一直保持着距离，这让她很郁闷，今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这样？秦念自然也觉得蹊跷。 黎洵站在二楼看着秦念离开小区，又拨通了慕晗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多声，没有人接。 黎洵迟疑了片刻，发了条信息过去“不接我的电话，后悔的，只能是你。” 这一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永远都不可能。” 自这天之后的大半个月里，慕晗再也没有接到黎洵的任何消息，一条短信也没有，她也“默契”地没有去找他，在此期间，其实若青女士来过一次烘焙室，在烘焙室喝了一杯咖啡，聊了一个小时才离开的，可即便如此，慕晗也没有联系黎洵。 秦念有可能借黎洵上位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可黎氏集团的公关能力实在厉害，此类消息，没有更大范围地扩散。 慕晗听说了消息，她不知道，这是黎洵故意借他人之口，传给她的。 在黎洵的认知里，他的一系列反常举动，慕晗不可能没有察觉，那么聪明的女人，他打电话问她是不是要去见易嘉，分明就是他在意这件事的意思！慕晗会听不出来？她多半就是想要故意折磨他。 黎洵忍耐了大半个月之后，没有觉察到对方因为他受到丝毫影响，终是耐不住了，他其实是有些慌了神的，可又不能太明显地示弱，于是乎，才用一直暗中帮慕晗调查的事，作为借口，再次联系了她。 第4章 他很吃这套 慕晗从黎洵给她的资料里看得出，当年那个所谓的目击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他原本是若青女士的司机，为什么他会成了目击者呢？和若青女士也有关系？ 看着有限的线索，慕晗沉思了许久，想到了那张卡片，上面写了对方现在居住的详细地址，要亲自去一趟吗？ 慕晗觉得她本不该这么迟疑的，是在害怕什么呢？ 倘若幕后黑手真的是黎洵的继母罗薇诺，问题反而简单了，她和黎洵的目标便一致了，倘若若青女士也参与其中，黎洵又会是什么样的立场？ 可眼下的这些材料，就是黎洵提供给她的，他是什么意思？即使对方是若青女士，黎洵也可以丝毫不在意吗？他明明知道慕晗很介意其父的离世…… 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慕晗在这些纠缠之中，究竟是何感受？ 想到此处，慕晗只觉得心头闪过一丝凉意。 她不得不承认，自从那天晚上的肌肤相亲，她确认了内心的真实渴求，两个人契合的程度，让她觉得惊叹，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内心出了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有非他不可的倾向呢？ 慕晗纠结的时候，黎洵正在办公桌前分析公司高层，他看出了祖母确实如慕晗所说，会进行人事变动，可究竟怎么个变动法呢？他还没看出端倪，只能从高层组成中入手分析。 他很仔细地看了每一个高层的背景资料和近日动向，很奇怪的是，他发现：近来，若青女士身边的秘书，和易氏当家人，也就是易嘉的父亲易思铭走得非常近，这是若青女士本人的意思，还是秘书的个人意思？ 他能如此细致地调查这些高管，也难免他们之中，会有人也反过来调查黎洵。 黎洵为了继续维持外界对于他和慕晗之间关系的看法，那天特意选择约她在自己的别墅见面，还是在秦念在场的情况下。 外界听说的版本，是黎洵为了哄祖母开心，特意给她提前预订了生日蛋糕，那天，是他约慕晗去商量生日会那天蛋糕的具体事宜。 一切都很合理，再过两周，就是若青女士的生日了，每年都不会错过，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黎洵和兄长，一向被祖母重视，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同时也看得出来，若青女士对于黎洵的生母，是很满意看重的。 慕晗研究完资料，就把它们锁进密码箱了，她特意准备了一叠自己亲手绘制的蛋糕样图，放进了那天黎洵交给她的文件袋里。 她平时尽可能避免和黎洵在公开场合有过多的接触。 都是秘密进行的。 原本便是见不得光的关系啊……慕晗不由想到了这些。 可外界不知，他们已经亲密到了坦诚相见的地步…… *** 慕晗准备动身去日本的时候，黎洵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朋友，雇佣了专门的保卫人员，全程负责慕晗在日本的安全。 慕晗并不知道，她在被暗中保护着。 她通过问询，在东京一个社区，找到了若青女士当年的司机。 老头看见慕晗的瞬间，甚至没问她的名字，就对着她说了句“都长这么大了！” 慕晗不知道，她和母亲的眉眼很是相像。 当年老头在黎家当司机的时候，慕晗还是个小女孩，如今，竟都出落得这么大了！ 慕晗说明了来意，老头似是有些犹豫，沉默了许久，才勉强回忆了那天的细节，他好像很紧张，手指一直摩挲着水杯。 慕晗的父亲，是因为喝酒，才撞上大桥的栏杆的。 老头只说当时他是接了对方的电话，因为不放心，才跑去看的，到达之时，现场一片狼藉，人已当场死亡…… 关于这些，慕晗听警察说过，并不算新鲜事。 可她似乎再也从老头这里逼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慕晗知道，老头肯定了解更多，可他明显不想再掺和这些陈年旧事了。 老头灰色的麻布套装，将其映衬得很温和，他的目光里，有一种对久远事物的怀念。 慕晗见老头开始沉默以对的时候，终于放弃了原本的念头。 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老头突然低声说了句“据说当时玄哥是喝了高粱烧酒……” 慕晗闻言，不禁微微一颤，父亲曾经说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高粱酿造的东西，高梁饴这种小吃他尚且不会去碰，更何况是烧酒？！ “如遭雷击”是慕晗过去听过很多次的话，这一刻，她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了其中滋味。 她好像终于明白老头为何会辞职……这背后，隐藏的，是可怕的计划。 *** 接下来，慕晗坐在附近的公园，发了大半天的呆。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接受事实，更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会是多少人参与的。 在国内正组织企划室成员开会的黎洵，手机突然收到了一张照片—慕晗坐在公园里放空。 他宣布散会，确定会议室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再次滑开手机，将偷拍的慕晗的照片，放大了一些。 从慕晗呆滞的神情看得出，她受了不小的刺激。 黎洵目前能做的，就是等她飞回来。 他原本预计慕晗不会联络他，可却收到了邮箱发来的照片。 黎洵一眼就认出来了邮箱地址是慕晗和他之间的备用小号。 照片里是一个酒瓶，拍得很清晰。 这瓶酒是慕晗自己喝完的，只剩空瓶了。 她买了当年害死父亲罪魁的高粱酒，确实不咋好喝，可她不管高粱酒的真实口感如何，都觉得嘴里一片苦涩…… 什么意思？黎洵看着图片，开始在脑子里搜寻，他甚至没太有多时间去感受看到对方发来信息的意外和兴奋，直接投入了思考。 酒驾，这是黎洵想到的第一个词。 当年的事情，他是记得一些的。 慕晗的父亲饮酒开车，撞在了过江大桥上栏杆的消息，后来他不止一次听说。 慕晗的父亲，确实有喝酒的爱好，这一点似乎很正常，黎洵也知道，可慕晗不会随便发消息的。 正想着，邮箱提示音又响了。 邮件里写着一行话：喝了最讨厌的口味，失控了。 黎洵看到这句不知褒贬的注解，微微蹙眉。 看上去有些矛盾，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一晚上的时间，黎洵一直在思考慕晗发来的消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在楼下停车场，看到一对正在打闹的双胞胎姐弟，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突然想通了。 只听见其中一个说“你偷穿我袜子的事，我还没告诉爸爸呢！” “谁说那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了，你又不喜欢小熊□□图案！” 听小男孩说到这里，黎洵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知道慕晗话里的意思了！ 倘若他的猜测都合理，那那瓶酒的来源呢？ 黎洵需要调取当年负责调查这件事故的详细档案。 慕晗自然也想知道那瓶酒的来源。 *** 待她回国，黎洵已经做了他该做的。 他跟慕晗的交换条件之一，就是帮她调查当年父亲的那场意外。 其实这件事，原本是对黎洵有利的，就像慕晗说的，极有可能，罗薇诺是背后黑手，如此一来，他便又胜了一局。 对于黎洵来说，压继母一头，似乎是他一直以来都渴望和热衷的事情，他甚至可以不去考虑，慕晗在重提这件事时，心理承受的压力。 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觉得他似乎做不到完全不考虑呢？已经到了“在意”的地步，让他觉得不安。 慕晗肯主动给他发信息，说明内心迫切想知道真相，她不是轻易低头的女人，她的好强，让她的自尊心，比一般人要厉害，可她还是向他求助了，这一点，似乎让黎洵无法拒绝。 慕晗觉得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她不知道出口在哪里，怎样才能最快地知道答案？她能想到的，似乎只有黎洵。 雇私家侦探，自然是可以的，可安全系数又有多高呢？ 很多灰色地带，不是她能轻易触及的，可黎洵却能碰到，这就是她不得不主动向他求援的理由。 黎洵其实是很吃这一套的，倘若对方一味嘴硬，他可能会比她还要狠绝，可倘若她主动示弱了，他反而会想要替她解决一切，只要是她想的，他都会想办法给她，这种心理，让黎洵既享受，又忐忑。 慕晗没有在日本做过多停留，就回了国。 她一下飞机，就收到了信息，约她在那座废弃大宅见面。 每一次，慕晗去得都很小心，她总是搭车出城，然后改骑一辆被她藏起来的脚踏车。 她不开车，自从父亲的事情以后，她就害怕车，虽然敢坐车却不敢触碰驾驶位。 黎洵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坐在书桌前看杂志。 他一直在等她来。 当慕晗看到他那熟悉的狡黠笑意时，竟然生出了些鼻酸。 她看到他的时候，竟然生出自己不再无所依靠的想法…… 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个念头，慕晗不是不知道，可她做不到欺骗自己。 当她冲过去，环住他的脖子的时候，黎洵以为是他的错觉，在原地怔了好久…… 第5章 他答应为她报仇 黎洵过了半晌，缓缓抬起手臂，轻轻抚在慕晗的后脑勺。 慕晗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八岁时，父亲带她去游乐场的情景。 母亲远走国外，让她独自在这里生活，她太累了，可却不敢软弱，因为身后空无一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黎洵当做一个可以暂时倚靠的人。 黎洵是习惯了孤独，他的父亲，爱着别的女人，母亲早逝，从小能给他关怀的，能相依为命的，似乎只有哥哥。他很清楚，祖母，是因为他是家里的男孩子，所以才会多问几句。对于黎洵同父异母的妹妹，若青女士，几乎连看都不看一眼，在这样的家庭里，他能奢求的，实在少得可怜。 看到慕晗，像个局外人一样，坐在黎氏的晚宴上，他看到了熟悉，也看到了悲哀。 “黎洵先生，替我报仇吧。”慕晗在他的怀里，声音轻轻的。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这是黎洵曾经问过她的话。 慕晗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了句“只要是你让我做的，我都愿意付出。” 黎洵轻笑了一声，轻轻松开原本环着她的胳膊，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淡淡“我要的，是你的全部。” 慕晗先是一怔，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你为主君我为臣吗？” 黎洵微微摇了摇头，“互为臣才对。” 慕晗定定地看着他，似乎从不屈服的他，这一次，目光里竟然透出了她不太了解的温柔。 这目光，让她迷恋，又让她觉得不太真实，她不太敢奢求，他会永远像现在这样看着她。 *** 黎洵首先将视线锁定在高粱酒的来源问题上，可毕竟年头已经过去很久了，能知道的，都是当时卷宗上记载的内容。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卷宗上只记录了，死者体内检验出大量酒精，并没有说明具体是什么酒。 为了确定这一点，他联系了慕晗，向她询问关于酒的细节。 慕晗经过几天的冷静，能客观面对很多问题了，给出了她的进一步思考“我当时不在本地，只听妈妈说，父亲是酒驾出了事故。” “阿姨也没有提过关于酒的细节吗？”黎洵觉得诧异，按理说她对丈夫在吃食上的喜恶，应该是很清楚的，高粱酒，连慕晗都知道父亲很排斥，作为妻子却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反常？或者说，她是知而不言？ 挂掉电话的慕晗，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很多问题，似乎越想越恐怖，母亲从未跟她提起过关于酒的事情。 她再次回忆此番去日本的细节。 老头很肯定地说了，是高粱酒。当时慕晗并未细问，她以为是老头看见了酒瓶或者明显指向高粱酒的东西，现在想想，似乎又不太合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时母亲并不知道父亲体内查出来的是高粱酒吗？还是…… 慕晗只觉得脑袋发懵，她甚至有些不敢更深入地去想。 自从父亲的那场事故以后，母亲便远走国外了，将慕晗留给外婆，外婆在三年前，也去世了。可以说，慕晗的少年时代，是同时缺少父爱和母爱的，她当时心智尚未成熟，不太明白母亲离开的真正原因，现在想想，倒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她被什么人威胁了吗？ 慕晗趴在桌子上，缓缓闭上眼睛，阳光照在眼睑上，她看到的是：眼前，一片红。 *** 黎洵决定亲自去一趟日本，他总觉得老头当年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他承受不住的东西，才选择远渡海外的。 按照祖父曾经对老头的评价，他应该是个极具“故土情结”的人才对，怎么会选择去出国安度晚年呢？ 黎洵没有告诉慕晗他去日本的消息，他知道此番前去，打探出来的消息，一定是极具冲击性的，他何必要让慕晗提前就寝食难安呢？还是打探清楚了，有十足的把握了，再告诉她吧。 慕晗同样如此，她将烘焙坊交给学徒，便即刻飞向了遥远的英国。 那座迷雾之都，因为母亲，慕晗再也没有去过，她和母亲之间的疏离，似乎就是从母亲出国开始的，彼时的慕晗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要不是外婆的耐心照顾，教导，慕晗肯定会成为一个极端的女人，外婆总是给予慕晗无微不至的关心，为了她去法国，在烘焙学院陪读了三年。 虽然，烘焙，是慕晗的父亲从小有意侧重培养和熏陶的，慕晗也是真心喜欢的，可她没想到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和黎氏集团达成了协定，将来，慕晗是一定会回到这里供职。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捆绑在这里？慕晗至今仍不清楚。 慕晗没有跟黎洵提起她去找母亲了解情况的事情，是因为：有谁愿意将自己的悲伤，轻易展示给人看呢？尽管他目前，是和她并肩作战的人。 *** 黎洵见到老头，是在他家的院子里。 栽满乔木，杉树的庭院，靠近房门的位置，设有榻榻米坐台，大面积的落地窗通风采光极好，透过窗子，可以清楚地看到房间里，非常整齐，摆设的东西倒不多，看得出是一个人生活。 老头见院子里坐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本能顿足，微微眯眼，那张脸，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黎洵的样貌变化不太大，他预测老头应该能想起他来。 老头的神色，从一开始的略显茫然，转变成微微诧异，还带着些恐惧。 黎洵没有错过老头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他心里自有一个预判，此番，他反而像是来证实一些事情的…… “您……”老头似是从前在黎氏工作的时候，形成了习惯，对于黎氏的每一个成员，都表现得很是尊重。 “真是好久不见了。”黎洵微微起身，毕竟他比对方要小很多，基本的礼仪，还是懂得的。 “真是怠慢了，我去倒茶。”老头看到黎氏男人们象征性的高挺鼻梁，成熟中透着清冷，不禁捏了捏手指。 黎洵微微点头，注视着老头向着屋内走去。 他的脊背，还是和从前一样，挺得很直。 在黎洵印象里，老头很得祖母的信赖。他在黎洵祖父去世前，是祖父和祖母共同的司机，祖父去世后，便成了祖母的专人司机。 *** 两个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老头有些紧张，黎洵则表现得淡定得多，端起老头给他拿来的茶水，微微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 “您离开黎家，也有七八年了吧？”黎洵先开了口。 老头微微抬眸，看向对方。 黎洵的眼神，带着不容对方退却的逼近。 “八年了。” 黎洵在心理算了一下，距离慕晗父亲去世，正好整整八年了。 “还记得慕玄吗？”黎洵开门见山。 时隔多年以后，老头再听到这个名字，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慕晗才来过没多久，可面上还是表现出了难掩的紧张。 黎洵认真地看着对方的脸。 老头点了点头，“他人很好，当年，总是会给我们带一些小饼干之类的东西。” “听说他是死于酒驾。”黎洵的这句，是陈述的语气，并不是在问对方。 “对，我接到消息，赶往事发地，人已经没了......”老头的语气里满是遗憾。 “是祖母让您去的吗？”黎洵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老头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 黎洵觉察出刚才对方摇头的时候，中间明显有一个迟疑的过渡。 “您的孙子，过得也还好吗？”黎洵突然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却让老头的慌乱，显露无疑。 黎洵微微勾唇，他知道：循序渐进，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要想让一个人说实话，只能直戳他的软肋。 他向来不会替旁人考虑什么所谓的心理感受，只想得到答案。况且，慕玄之死，和老头脱不了干系，他也不算值得留情的人。 老头缓缓低下了头，许久，没有说话。 黎洵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没有催促，其实，这也是他的一种心理战术：他要对方在沉默中，心理防线溃败！ 老头的肩膀微微抖动，似是在啜泣。 “您不用担心，他现在过得很好。”黎洵不会在没做好充分谈判准备的情况下，就贸然来日本。他查过，多年前，祖母资助过一个男孩，进了美国的一所条件很好的学校，那个孩子，正是老头的孙子。 老头一直未婚，可其实是有后代存于世的。那是他年轻时候一时冲动造成的结果，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一直视若青女士为恩人。 老头默认了孙子的存在，可他还是没有说出事实的打算。 “这世界上，有很多意外，其实是人为策划的，这一点，您应该清楚吧？”黎洵甩出了杀手锏。 老头还是没说话。 黎洵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突然抬眸，目光锐利，可语气却透着微微的慵懒，“那孩子，现在是住在派克大街吧？” 老头听到这句，猛然抬头，看向黎洵的眼睛，身体不禁微微颤栗。他觉察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比他的祖父，还要狠辣！ 黎洵确实威胁了对方，他赌老头不可能不在意孙子的安危。 第6章 他拒绝了其他玫瑰 老头跟黎洵透露了一个细节，事发后，若青女士和一个光头男人见过面，那个男人好像开了一家叫做“光华”的小型公司，当时的若青女士，好像很气愤的样子。 黎洵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又去看了一个老朋友，在他那里待了几天，才准备回国了。 临走之前，和老头说了一句“建议你还是换一个住的地方吧，我能找到你，他们也能。” 老头怔怔地看着黎洵，半晌，仰面看了看天，“我是有罪之人，能活到今日，也算老天待我不薄了，我只有一个请求。” “您说。”黎洵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于老头要提出的条件，大概能猜到。 “只求能保阿成平安。”老头说的，是他的孙子。 “这是自然。”黎洵向门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微微侧头，“只要你不透露这两天都和谁见了面，奶奶仍然是信任你的。” 老头站起身，看向对方，“这个，我自然知道。”他很清楚，倘若他透露了自己和黎洵还有慕晗见过面，必然会引起若青女士的怀疑，知道又有人开始调查当年的事情了。以黎洵的性格，必然会透露给若青女士更多的“信息”，会说他说了当年事情的详细过程，那时候，他将百口莫辩……毕竟实际上他只提供了一个线索而已。 可这条线索，对于黎洵来说，足够了。他能够通过自己的方法，挖出这个叫“光华”的公司的全部秘密。 坐在回国的飞机上，黎洵仔细分析：这个公司，可以说名不见经传，他怎么就能入了若青女士的眼了呢？一般情况下，和黎氏集团打交道的，都是大型企业，和一个小公司，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合作呢？他还注意到老头描述的一个细节—当时，若青女士很气愤！她为什么要气愤？倘若慕玄之死，真的和她有关，事成了，她本应该高兴才对…… 黎洵微微揉了揉眉心，他目前能做的，只有调查清楚光头男人和祖母之间的关系。 *** 慕晗这几天忙于学徒的培训，每天把自己泡在烘焙坊里，她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黎洵的消息，可好像又不太敢主动去问，她担心听到的消息，让她好不容易觉得有了些倚靠的心，再次落空……前几天，她去了英国，也见到了母亲，关于当年的事情，母亲似乎并不想提起，甚至跟慕晗发了脾气，可慕晗毕竟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她从母亲的目光里，分明看出了哀伤和歉疚，因为什么而歉疚呢？慕晗不得而知，母亲也没有告诉她。 这天傍晚，她送走最后一位学徒，也做好了第二天烘焙的准备工作，倚靠在工作台前，微微转动脖子，一阵酸疼。 她的烘焙坊面积不算大，只负责预订客户的糕点服务，因为黎氏集团的加持，她面对的客户，多是家境优渥的太太小姐们，她其实不太愿意和她们之中的一些人打交道，从她们嘴里听到的，无非是一些有意无意的炫耀，还有就是对于别人的恶意揣测，似乎她们的世界，是一个高贵不可攀的圈子，有着进入那里的严格法则，对于意外闯入其中的素人，她们有一种打心眼里的排斥。当然，这些客户里也不乏修养学识皆优的，她们多半是几代人积累出来的名媛，有着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待人谦和，慕晗倒是喜欢和她们多聊几句。 慕晗原本可以拒绝那些她不喜欢的顾客，可她需要从那些女人嘴里，捕捉到她需要的蛛丝马迹，她们的谈话内容中，少不了她们的丈夫儿子，这是慕晗需要的讯息。她需要横向分析，其中不乏和黎氏有业务往来的公司，慕晗能适当地给若青女士提供不一样的处事角度。有好几次，慕晗看似无意识的一句话，却能给若青女士很大的灵感，也有可能影响她接下来考虑问题的角度，这是若青女士欣赏慕晗的原因之一。 若青女士，从来不会对脑袋简单，只有脸蛋的女人感兴趣。 正发着呆，工作台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慕晗本能瞥了一眼，见到是那张只用作和黎洵联络的手机卡，来了信息。 “明晚八点老地方” 慕晗看到这句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的信息，心里涌过一阵不安和期待交织的复杂情绪。 ***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慕晗就开始有些心神不宁，可她还是坚持给学徒指导完业务，才换了衣服，搭车前往城郊。 在老地方下了车，取了自行车，直奔老宅子而去。 通过院子的后门，进了别墅。 还是那间建在隐秘处的书房，黎洵在里面等着她。 款式简单，细节精致的黑色衬衫，配上金丝眼镜，让黎洵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暗夜使者”的既视感。 黎洵注意到，慕晗穿了一身简单合身的休闲运动套装，想来是为了骑自行车方便。 “怎么离我那么远？”黎洵见慕晗没有往前走的打算，低声问道。 “害怕听到一些话。”慕晗选择了“坦诚相告”。 黎洵闻言，轻轻呵笑了一声，挺拔的身姿，清俊的五官里透着英挺。 慕晗静静地看着他，还是没有挪步。 黎洵目光浅浅地望着她—平静清新的长相，和她骨子里的个性，好像有些相近，带着些疏离的敏感。她的眼睛，是黎洵最喜欢的地方，看上去淡淡的，里面却隐藏着一种独特的凛冽，若是被惹急了，会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也是通过她的眸子，黎洵确认了她和他是同一属性的人：可以隐忍，但不能被践踏，否则，会随时扑起来，一口咬死敌人。 “过来，让我看看你，怎么几天没见，无精打采的？”黎洵的嗓音沉沉的，让听者不由心悸。 慕晗还是没有移动。 黎洵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她走了过去。 慕晗注意到他的步子，纹丝不乱，不急不缓。 黎洵在慕晗的对面停住了，微微抬手，指尖触碰到她耳边的碎发。 慕晗任由他将碎发绾到耳后。 “查到了什么？” 黎洵没有理会，继续绾头发的动作。 慕晗微微侧头，躲开了他的手指。 黎洵将手掌收回，轻声反问“我们之间，除了这些，就不能说些别的？” 慕晗被他问得有些怔住了。 “慕晗。”黎洵第一次认真地叫了她的名字。 慕晗的眼皮轻轻一跳。 “你不是我养在笼子里的小麻雀。”黎洵轻轻叹了口气。 “那我是什么？”对于慕晗来说，之前的协议，就基本等同于她会听对方差遣的意思，尽管他说了“互为臣”，可实质还是她有求于他。 “你是躺在这里的，蔷薇。”黎洵再次抬手，将掌心对着她。 看到他的这个动作，慕晗一时说不出话。 黎洵看着她满面的震惊，微微扬了扬唇，在心里念：为了你，我拒绝了多少玫瑰…… 慕晗微微低下了脑袋。 黎洵将慕晗轻轻揽进怀里。 慕晗内心挣扎，要不要环住他的腰背？便听见他说“该收拾掉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手软，交给我，就可以了。” 慕晗闻言，在心中默问：倘若是你的祖母呢？也会如此狠厉吗？ 黎洵觉察到腰上一紧，他被慕晗轻轻环住了。 慕晗有种预感：黎洵之所以此刻对她只字未透露，恰恰说明这件事，和若青女士是有关系的…… 黎洵突然觉察到胸口前，慕晗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她的吸气，身子明显一震。 “怎么了？” 慕晗仰起脑袋，看着黎洵正探寻地打量她。 “你身上，好像混杂了其他牌子的香水味。” 黎洵闻言，目光先是一震，继而反应过来了：这是慕晗在跟他“计较”，还是一种带着占有欲的“计较”。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黎洵和她的眸子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加重了手腕的力道，搂在了她的腰上。 慕晗的呼吸明显一滞，想要挣脱。 黎洵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念叨，“想证明究竟有没有混杂其他香水味，我只能……”说到这里，黎洵轻轻勾唇，唇角浮现略显邪恶的笑意，“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四个字，重重落在慕晗心头，瞬间觉得心脏加压后，喷薄而出的血液，全部涌上了脑子。 黎洵在慕晗欲要垂眸闪躲的一瞬，攥住了她的下巴。 慕晗的手被他反背在身后，钳制得死死的…… “别挣扎了，看着就像你很吃亏的感觉。” 黎洵的呼吸，传进慕晗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几日不见，他撩人的本事似乎又进益了…… 自慕晗答应和他开启了“地下恋”之后，黎洵便将全部玫瑰，拒之门外。 自那之后，秦念再也没有打通过黎洵的电话，她很清楚：黎洵那天的反常举动，是他的一时冲动，她不确定能让他如此的女人，究竟是谁，可她也不敢当面去质问，因为，她没有正当的资格，同时她也明白，黎洵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去质疑他的决定，更何况，还是个人情感方面的。 秦念在黎洵面前，像个怯生生的宠物，只等着他随时召唤，以什么身份出现，她似乎并不在意。 第7章 他想明白了 慕晗抵达英国后，并没有任何的游玩计划，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见母亲。 她一直是有母亲的地址的，可似乎从来都没有派上用场，她没有来看过对方一回。 慕晗再次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意外的，她表现得很平静，也是在那一刻，她才发现：她对母亲是有怨气的，可终究没有到“恨”的地步。 因为母亲当年的出走，让慕晗对于感情这个东西，似乎没有太深刻的投入感，她真正在意的人，可能也就只有外婆了。至于现在和她同一阵营的黎洵，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能让她此生都这般在意。 母亲也比当年苍老了一些，可面色还算健康，慕晗和她在一家欧式咖啡馆对坐着，似乎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慕晗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低眸不语。 她的母亲—陈琪娜女士，视线则是在窗外来往的行人和女儿的面容之间切换。 慕晗没有指望母亲对她表现出过多的关切，便没有想要去打量对方究竟有没有注意她的欲望。 在慕晗这个没有打量的空档，陈琪娜女士看向她的目光，有一段时间，其实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陈琪娜女士仔细地看了女儿的眉眼，觉得她还是像她的父亲慕玄更多些，都是平和中带着英气，不太外露，可是却绝对不是让自己吃亏的主儿。 想到那个叫慕玄的男人，陈琪娜心中很不是滋味，对于那些过往，她始终不愿意提起，她忍气吞声的秘密，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是背着埋怨和遗憾出国的，她何尝不想陪伴女儿长大。 慕晗实在忍受不了这样尴尬的寂静，开口问了母亲，“后来，你又成家了吗？” 陈琪娜听到这句话，心口像针扎一样疼，女儿果然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个薄情人，可她又不能告诉女儿真相，只能佯作云淡风轻。 “遇到了几个还不错的男人，可最后都没成。” 慕晗点了点头，母亲年轻时候的容貌，她从外婆藏着的照片里看到过，是个美人，这样的女人，应该不缺乏追求的男人。 陈琪娜看到慕晗看似不太在意地轻轻点头，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分明是失落，或者说是“失望”。 “父亲不爱喝高粱酒，这您是知道的吧？”慕晗没有任何过渡的，直接提出了质问。 陈琪娜听到她的问话，眸子里溢满了震惊。 慕晗看到母亲的反应，心里更加憋闷，很明显对方知道高粱酒的事！可她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陈琪娜没有说话。 “你当年知不知道父亲体内有大量高粱酒的成分？”慕晗微微抬高了语调。 陈琪娜还是没有说话。 “知道，还是不知道？”慕晗像个失了理智的孩子，似是一定要听到答案的感觉。 陈琪娜微微垂眸，继而微微扯了扯唇角。 她是在笑吗？！慕晗被母亲表现出来的淡漠，彻底寒了心……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反正，我是没听过。”陈琪娜否认了老头的说法。 慕晗冷冷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这个给了她生命的女人，怎么就能……如此健忘，如此薄情…… 慕晗和陈琪娜的这场见面，终是不欢而散，慕晗原本是打算旁敲侧击的，想好了一系列的问话技巧，可在看到母亲冷漠神情的瞬间，似乎都不作数了。 她甚至觉察到了自己的无能，不管是东京还是这次的英国之行，她似乎都是无功而返。 事情再一次陷入僵局，她怀疑这样的事情，真的不太适合她亲自调查，她太容易被细微的情绪影响了，念到此处，慕晗再一次想到了那个男人。 慕晗将希望寄托在黎洵身上，也许这种倚靠别人的做法，是一种冒险的行为，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英国的天气格外明媚，慕晗在酒店附近徘徊，傍晚去附近的酒馆喝了酒，第二天，继续出去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在英国整整待了三天，她才回了国。 她要彻底整理好自己，再回去，她不想让失望将自己彻底埋葬。 *** 慕晗躺在黎洵的怀里，回想着在英国和母亲见面的场景。 黎洵觉察出慕晗的若有所思，可他没有直接问。 沉默了许久，看着天花板，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慕晗突然低声说了句“我竟然还是不恨她的……” 看似自言自语的一句，黎洵却听懂了。 关于慕晗去英国的消息，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慕晗不提，他也不想主动问。事情听上去，像是他在监视她，其实告诉他消息的人，是受雇佣，暗中保护她安全的人。 “嗯。”黎洵只嗯了一声。 慕晗继续说，“她当年果断去了国外，自此和我没有了联系，我不知道和外婆总是教导我不要记恨有没有关系，反正，我好像就是恨不起来……” 黎洵对于慕晗肯跟他坦诚她不幸福的少年时代，多少还是惊讶的。 慕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和黎洵说这些，先前不想告诉他她去英国的想法呢？好像也是千真万确的。 她的心里防线再一次被逼退，是因为刚才黎洵给她擦眼泪的细节。 慕晗不得不承认，黎洵在黑夜里，和她相拥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强势，是旁人轻易无法想象的，他冷静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颗如火的心，他想要拥有一个人，便会对着这个人，释放出他足够多的热情和贪恋。 慕晗没忍住猛然的一痛，任由泪水自眼角滑落，她没有想到的是：黎洵竟然捕捉到了她落泪的细节！ 陷入疯狂的男人，原本是比较容易生出想要进一步发挥他强势的心思的，可在这样不谈理智的情况下，他还是留意到了。 这一个细节，让慕晗溃不成军…… 黎洵没有逼问她，一句也没有。 慕晗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在不确定对方心意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是霸道和嫉妒心强。确定了心意以后，能更多被觉察到的，反而是他若有若无的温柔。 *** 关于“光华”公司底细的调查，黎洵确实花了大价钱。 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一种公司，以策划各种“意外”维持生计…… 黎洵拿到资料的时候，带着震惊和好奇，翻阅了这个公司的各种所谓“成功案例”。 随着深入的了解，他慢慢明白了：这个公司，并不是没有做大的实力，而是因为处在灰色地带，它不能做大，只能暗中秘密运营！ 难道是祖母当年买了这家公司的“人为意外”服务？ 仔细推敲之后，似乎还是解释不通，祖母当年很气愤，这是黎洵一直在纠结的一个问题，除非老头撒了谎！可说谎的意义呢？ 黎洵左想右想，实在想不通，便换了一种思路：能让祖母生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令她厌恶的人的计划，成功了…… 想至此处，黎洵不禁坐直了身子，他原本是倚靠在靠背椅上的。 在整个家族里，祖母最看不上的人是谁？！答案很明显！ 黎洵将事情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这一次，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可慕玄出事前，为什么要给祖母的司机打电话？！ 关于这一点，黎洵还是没有想清楚…… 他遇到想不通的问题了，便想到了联络慕晗。 之前他没跟她说，是因为事情还不明了。其实，他何尝不担心矛头会指向祖母，二人毕竟有血缘关系，倘若真的是若青女士，那么，慕晗和他，还能继续保持着现在这样的地下恋情关系吗？ 这是他最担心的，他甚至有些不切实际地允诺—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会手软。 说这句的时候，他的内心也在忐忑，可他又很确定：不想失去慕晗！ 他记得曾经看过一种形容，说但凡是互相有莫名吸引力的一对男女，其中一方，相当于另一方的解药，让他可以不被心瘾困扰。 慕晗，对于黎洵来说，就是医他心疾的药…… 慕晗看到黎洵发来的问题，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问她，司机，和她的父亲，私交很好吗？ 慕晗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说父亲似乎有意在跟黎氏的一切保持距离，包括家族办公室的成员，所以，司机不可能是父亲私交很好的朋友。 慕晗简单地跟她说了，“之前的担心，是不存在的了。” 听了这句，慕晗才知道，其实，黎洵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在他面前，她充其量算是只小狐狸，他的洞察力，比她，要强出许多。 可尽管精明如他，也还是没有想到，隐藏在慕晗父亲之死背后的，竟然是一件和他密切相关的事情！ 第8章 他知道了真相 一周后，慕晗收到了一个来自日本的包裹。 她拆开包裹，见里面是一个小盒子，装着各种小物件，五花八门。 寄件人的名字，显然是化名，可她在日本并没有相熟的人。 慕晗特别注意到，寄出物件的日期，是她上一次从那里回来后的两天。 她又看了一眼寄件人的名字“四之非。” 什么意思呢？慕晗从抽屉里拿出信笺纸，把这三个字写在纸上，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只好暂时作罢。 因为有一个客户提前约好了，今早要来取糕点，她必须赶在约定的时间点之前，完成制作，虽然有学徒，可对于一些要求严苛的顾客，她还是会亲自上阵。 投入忙碌之中，慕晗便无暇顾及包裹的事情，将东西搁置在一边。 到了约定的时间，顾客准时到了。 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淡紫色披肩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右手，牵着一个微胖的小男孩。 “啊～可以吃蛋糕了！”小男孩挣脱母亲的手，直奔工作台而来。 “慢点跑，别摔着～”女人笑道。 “好久不见了，刘太太。”慕晗露出职业性的平和微笑。 “可不是嘛，之前带着他去澳洲待了两周，回来后，又赶上孩子他爸公司年庆……”慕晗依然保持着微笑，可却没有听进去多少对方的话，因为很清楚—她是炫耀型人格。 “这个图案，是只猴子吗？”小男孩丝毫不在意母亲和慕晗的对话，视线被工作台上摆放的蛋糕所吸引。 “是猴子～你可真聪明，应该这样看，从你那个方向看，图案是倒着的。”慕晗说着，将蛋糕盒子，掉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是小猴子的名字吗？”小男孩特别喜欢吃慕晗做的糕点，所以对她是带着些盲目崇拜的，出自慕晗之手的所有东西，他都会表现出好奇心。 “对。”慕晗应付地答了一句，她在想刚才和小男孩的那句对话—字倒了，就不容易被认出来了……不由联想到刚才没有分析出的寄件人，“四之非”，倘若不是按照一般书写或者阅读习惯去看，而是上下结构呢？那寄信人的化名，就是一个“罪”字…… 送走了女人和小男孩，慕晗再次拿出那个包裹，又仔细看了一眼寄件人的名字，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便将那个小盒子，再次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慕晗一件一件认真地打量盒子里的小物件，当她看到一个做工精美的胸针时，出于女性天生的敏感，特别留意了一下。 当她翻到胸针背面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刻在上面的英文名字—Freya. 慕晗微微眯眼，对于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 她又把其他物件翻了一遍，新奇的信息，一概没有发现，还是将目标锁定到了胸针上。她能猜的出，这个包裹是司机老头寄来的，可对方不可能寄来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 踌躇之际，慕晗决定将胸针拿给黎洵看。 *** 慕晗在大宅子等了黎洵很久，他被公司突发事件绊住了脚。 黎洵原本因为见到慕晗而心中欢喜，面上还漾着浅淡的笑容，一边往里走，一边跟她表示歉意。 慕晗微微摇了摇头，她知道黎洵跟她比，个人时间其实没那么自由。 当慕晗看到被慕晗捏在手里的胸针时，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你认得这个？”慕晗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黎洵没有答话，而是将胸针拿了过去，微微举在眼前，仔细打量起来。 慕晗没有追问，想让他看得更仔细。 “这是……”黎洵将胸针缓缓放下来，目光投向慕晗。 “是从东京寄来的，你应该知道是谁寄的。”慕晗解释得足够清楚。 “你知道这个英文名字的主人吧？” 慕晗注意到，黎洵问她的时候，手掌微微攥了攥，那枚胸针，被他握在了掌心。 黎洵将松开的手掌，举到慕晗面前。 修长的手指，在灯光的映照下，形成了阴影，显得格外好看，指节分明，慕晗看得清楚：慕晗的手掌心，有一个明显的印子。 黎洵见慕晗目露诧异之色，定定地看着他。 慕晗确实不太明白对方这个动作的含义。 “这个胸针，形状太特别了……” 慕晗从黎洵的声音里，甚至听出了微微的颤抖，像是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黎洵微微敛了敛呼吸，掌心传来的疼，比不上此刻他心口正在发作的疼，一个困扰了他很多年的问题，终于被解开了，可正是因为被解开了，才让他更加觉得撕心裂肺…… *** 黎洵和慕晗二人，盘腿坐在地毯上，旁边摆放着啤酒。 慕晗第一次听黎洵提起他的母亲，虽然上次她撞见过他因为思念母亲而表现出少有脆弱一面的场景，可那一次，他显然没想跟她坦诚，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 黎洵的眼睛，像是能在眼前的空气里看到什么似的，一直将目光聚焦在眼前的方向，看得很认真。 慕晗听得出，他的声音，有种因为刻意压制而生出的微微喑哑。 黎洵说，母亲心脏病病发离世那一年，他八岁。看着母亲躺在床上的尸体，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当时年纪小，可因为叫了好几次母亲的名字，她都没有回答，心里还是生出了些悲伤的感觉。父亲告诉黎洵，母亲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呵……”黎洵回忆到这个细节，语气里明显还带着嘲讽和怨意。 慕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看到黎洵的这个神情的一瞬，用手掌心握住了他的手指。 黎洵继续回忆，他跪坐在母亲身边，久久不愿离去，比他年长五岁的哥哥，也很伤心，可大概是性格原因，哥哥还能劝黎洵去休息。 黎洵坚决不从，他攥着母亲的手，怎么都不放开。 “就是在那个时候，你看到了那个印子？”慕晗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黎洵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母亲生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慕晗甚至不忍听他继续说下去，她经历过得知父亲之死，其实是一场人为的阴谋，她知道那种无处抒发的悲愤是什么滋味…… 黎洵再一次握了握那枚胸针，蝴蝶的翅膀，有凸#起的轮廓，能留下清晰的痕迹。 慕晗见黎洵握紧拳头的力量，越来越大，她接触过那个胸针，知道它的材质是金属的，上面还镶刻了高级的饰品，很坚硬，用力过猛，必然会伤到使劲的人的！ 黎洵似是没有意识一般地不断加力，心里的愤怒在濒临爆发的边缘，他原本以为那个女人只是夺走了母亲在这个家里女主人的位置，如今看来，她甚至和母亲的病发，有着极大的关系……他怎么能不恨？！ “黎洵，你松手……”慕晗的声音里，染上了淡淡祈求的意味。 黎洵机械性地扭过头，看着慕晗流露出焦急的眼睛。 很久以前，母亲曾经用这种眼神看过他，母亲走后，似乎就没有人这样注视过他了。 “慕晗……”黎洵突然唤了她的名字。 慕晗攥着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看来，我们注定要被绑在一起了。”黎洵的眸子，染了一层微红，是悲愤所致。 慕晗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复仇，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他们第一次，没有任何利益牵扯，彻底成了一条船上的同伴，颇有些一荣俱荣，一陨俱陨的意味。 慕晗将黎洵的脑袋轻轻地揽过来。 黎洵的下巴，倚靠在她的肩头。 他曾经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此刻，他觉得全世界好像都与他站在了同一边，慕晗，仿佛就是他的全世界。 *** 黎洵通过调查，发现了一个细节：当年母亲去世后，没过多久，家里的一个帮佣阿姨便离开了黎家。 她和母亲平时的交集还是不少的，黎洵的母亲喜欢做饭，帮佣阿姨的厨艺不错，所以有时候会有简单的交流。 她为什么要离开？ 当时的黎洵，年纪尚小，且家里雇佣人员的变动，不是他会关心的问题，现在回头去看，确实有些奇怪。 他有了新的思路，想从这个帮佣阿姨身上入手。 没有足够的证据，黎洵不会轻易出手，可一旦得到了应证，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彻底斩断对方的后路。 他对于对手的不留情面，似乎成了一种骨子里的本能，更何况，关系到母亲的生死…… 第9章 他和她佯作不熟 这一次的探寻，并不顺利，黎洵委托调查事件的人传回消息：当年的那个雇佣女佣，已经失踪多年…… 这条线索，暂时断了。 黎洵只能再次回头去研究“光华”公司，可更深入地调查，是有很大困难的，毕竟涉及商业机密，这令他也很头疼。 距离祖母若青女士的生日，越来越近了，他在想除了蛋糕，还要准备些什么。 每年的生日礼物，也是很考验人的，若青女士似乎把送礼物这件事情，也当做了一场角逐和考试，是能从中看出每个人的想法？黎洵觉得反感，可他不得不认真考虑。在通往山顶的路上，会遇到各种厌恶的事情，可因为此刻还是上山人，所以不得不考虑衡量。 关于礼物的事情，慕晗也仔细考虑过，黎洵借着订做蛋糕的幌子和她在家里见了面，蛋糕自然是要由黎洵作为礼物送出的，可他应该不会单单只送一个蛋糕这么简单，那她应该送什么好呢？ 慕晗想了一整天，在回家路上，经过一个橱窗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那是一家复古的影楼，慕晗想到了若青女士曾经跟她说起她少女时代的往事。 若青女士是当地有名的望族之女，她和丈夫的结合，其实是一种强强结合，在若青女士看来，这样的婚姻似乎更牢固，她始终认为：利益的捆绑，才不容易散架，只要这个共同目标一直存在。 这一点，直接影响了后来她儿子的婚姻。 黎洵父亲原本的恋人，也就是黎洵现在的继母，便是若青女士不太可能接受的婚姻类型，若青女士觉得：爱情，是虚无缥缈的过家家游戏，根本不适合他们这样的家族。 *** 生日宴会订在城北的一家高级酒店，宴会厅面积不算太大，可请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的大部分，是若青女士足够信得过的合作伙伴。 古朴的中式建筑，内部是中西结合的装修风格，有竖琴和长笛表演，点缀在每个角落的烛火荧光，让整个氛围看起来典雅且不失格调。 若青女士的审美品味，还是很不错的，宴会场地是她亲自挑选的。 慕晗是搭车去的，在饭店门口，看见了黎洵的车子。 她只和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黎洵绅士的浅笑，带着符合他性格的距离感，看上去，两个人就像只是恰好在一家集团供职的同事，在私生活上，并没有太多交集。 “慕晗姐。” 慕晗闻声回头，见身后不远处走来的，是负责若青女士出席各种场合服装造型搭配的温怡。 “你也来得挺早。”慕晗自然地和她打招呼。 温怡这时候才看到站在饭店门口的黎洵，也只是冲他点头笑了笑，但动作看上去不失礼仪。 黎洵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大门。 温怡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对慕晗说“我昨天见到了秦念。” 听到秦念的名字，慕晗多少还是有些在意，可却没有接话，想听对方继续往下说。 “她憔悴了很多，虽然看得出妆容花了功夫，但还是难掩她的黑眼圈。”温怡压低了声音。 “她最近不是有一部作品要上线了吗？”慕晗尽可能地表现得像个局外人。 “是啊，但我想让她伤心的，不是事业。”温怡说到这里，微微停顿。 慕晗侧头看她。 温怡用下巴微微向前指了指。 慕晗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黎洵走在前面的背影，显然，温怡说的是他。 “要我说，她就别太较真了。这样的家庭，和她，最多只可能是暧昧，或者是情人关系，要上升到婚姻，还是那句俗气的话—得门当户对。”温怡的语气，没有太多的冷嘲热讽，听上去倒是客观。 “行了，人多耳杂，别议论这些了。”慕晗打断了温怡的话，这句话在她的心里，还是造成了不小的触动，她倏地想到了自己。 慕晗和黎洵是什么样的关系？不也是地下恋情吗？可她好像不十分在意这些，并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不愿意承担责任，而是：此时此刻，他们彼此，只能牵手走在黑暗里。 甘愿互为被对方藏起来的人，竟然是他们的共识，听上去有些畸形，可他们都是有脑子的人—倘若自己成了对方顾虑的软肋，这场复仇之战，还打得下去吗？ 温怡连连点头，住了口，不忘嘀咕一句“也是因为我信任你啊～” 慕晗浅笑着捏了捏对方的手，在心里暗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同事，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人。” 温怡的母亲也是服装设计师，遗传的天赋加上她的努力，温怡年纪轻轻就获了大奖，她一路走来，还是很顺利的，因为母亲为她规避掉了一些坎坷，她的心思，还是相对简单，这也是慕晗乐意同她有些来往的原因。 接触了这个圈子，慕晗亲身体会到：这里的环境，确实复杂，但其实很多这个层面的人，还是挺努力的。他们的祖辈父辈凭着勇气，创立的基业，需要后辈去守护，没有一定的才能，是无法轻易守住的。昨日起高楼，明日坍塌的事情，也不是少数，所以，至今家族还能兴旺的，绝对不会是家里只有纨绔之辈。 至于那些太太小姐们，倘若一味只是贪图享乐，那多半是在家里话语权不高的人，或者最后落得个净身出户的结局。 慕晗因为工作性质，得以见识到这个层面的女性和男性，深知两个群体的思维区别。若青女士，便属于偏理性的男性思考方式，所以，她才能坐得稳黎氏话事人的位置。 *** 宴会正式开始，黎洵的父亲作为家中长子，对在坐的宾客表示了欢迎。 站在台下的黎洵，看着台上谦和有度的父亲，想到的，却是父亲面对祖母时的惧怕，要不是因为惧怕祖母，当年也就不会发生娶了不爱的女人，还是说，这个家庭的男人，对于婚姻，本就不太在意是否彼此之间有爱？可后来，他到底还是把这个女人娶进了门，当然，其中大部分原因，也是若青女士没反对的理由，是黎洵的继母当时怀了孕！ 黎洵觉得可笑，父亲一开始怎么没用“怀孕”这招？他觉得不可思议。 黎洵眼里，是有些羡慕兄长的，兄长娶了家世相当又有感情基础的女人。 想至此处，黎洵在人群中寻找哥嫂的身影，果然，夫妻二人并肩站在远处，一起看向台上。 黎洵没有将母亲的事情告诉兄长，因为他知道，嫂子最近有了身孕，他不想兄长为此过于忧心。黎洵觉得他自己是独身一人，没有什么顾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这件事之中。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了站在角落的慕晗，她正浅笑着和身边的温怡交流着。 当真没有顾虑吗？黎洵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对于慕晗，是一种荷尔蒙在作祟，当他因为嫉妒而爆发以后，意识到对于慕晗，和他从前有过交集往来的女人，似乎不太一样，他会很难控制心底的莫名渴望，当她一而再再而三见识到他脆弱的一面后，他感觉到了一种内心深处的依赖。 第一次见面，因为那个确定彼此属于同类的笑容，其实，那一刻，他便开始被一步步逼近山崖的边缘，直到退无可退，甚至是心甘情愿地往下跳……这是一种怎样的强大力量？ 他和她之间，不需要技巧，不需要撩拨，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句话，都能让一方为另一方疯狂。 可这样的感情，真的能长久吗？ 黎洵想到这儿，突然有些想发笑：几时起，竟然也开始关心天长地久的问题了？原本就没有什么永恒，不是吗？ 若青女士拆礼物的环节，引得众人围观，这是每年的保留环节。 黎洵对于其他人的礼物，不太感兴趣，他想知道慕晗送了什么。 当他看到若青女士将写着“晗”字的礼物盒打开，看清里面装着的东西的一瞬，流露出来的欣喜，非常真实。 黎洵也没有想到，慕晗会送给祖母一本影集。 那里面，有很多，是若青女士少女时代的照片。 若青女士惊喜地看向慕晗。 慕晗浅笑着作为回应，她确定自己押对了—若青女士最美好的人生回忆，是她少女时代公主般的闺秀生活。 真是狐狸啊！这是黎洵看到眼前一幕时，切身的感受，“心灵共情”这一招，慕晗确实比他厉害！ 慕晗在宴会正式开始，所有人分散到场地的各个角落时，悄悄走开了。 黎洵在和几个合作伙伴碰过杯，有说有笑地交谈过后，也退出了这片热闹。 他和她离去的时间，中间差了半个多小时，没有人会轻易怀疑。 秦念不在今天的宴会邀请范围，倘若她在场，应该能觉察出二人之间这微妙的呼应吧。 第10章 他发现了情敌和她的关系 黎洵来到那间地下储物室的时候，慕晗正在低头看手机。 “这里有信号吗？”黎洵将身后的门缓缓关上了。 “自然没有，我是在看之前缓存的教程。”慕晗在这里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无聊，便想着看视频打发时间。 “你是不是以前在这里干过坏事？这里竟然是监控的盲区。”黎洵微微眯眼，双手插袋，他好奇的是—慕晗是否早就知道这个秘密相会的地方，有备而来的。 慕晗抬眸看向他，因为逆光看不清轮廓，只能看到玉立的身姿，在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她利落地将手机屏幕按灭。 黎洵见她已经起了身，向着他走过来，步子轻巧，因为今天穿的是礼服，所以搭配了一双玫红色小高跟，让她的步伐和平日不太一样，带着几分妖娆。慕晗平时多穿舒适休闲的衣服和鞋子，因为工作性质是要长时间站立。 他正想着，慕晗已经来到了身前。 慕晗微微仰着脑袋，看着他。 黎洵觉得：在昏暗中，她的眸子像一潭深深的湖水，眼仁就像两个漩涡，有种“会让看到它的人，不自觉想要坠落其中”的错觉。 慕晗微微抬手，右手的指尖，戳在黎洵的胸口，声音沉沉，甚至带着些漠然的冷静，“你是不是没有心的？” 黎洵被她这个动作，这句话，戳中了内心深处的悸动，他感觉仿佛一直隐藏在他心底的开关，被触发了，触发条件，就是慕晗！慕晗地指尖微微戳着他的心口，时重时轻。 戳在他心口的指尖，被黎洵攥住了。 黎洵低声呵笑着问“怎么感觉我俩，像两只偷腥的猫？” 慕晗想了一下他的话，觉得确实有点像，不禁笑了。已经互相确定了心意，却没有向外界公布的适宜条件。 黎洵顺势将慕晗的整个手掌握住。 慕晗的手被他的掌心包裹住，温热顺着他的指尖，一直向她的皮肤流淌。 黎洵将慕晗抵在墙壁上亲吻的时候，外面的宴会达到了热闹的高#潮。 但那些热闹，似乎与他们俩无关，他们相拥着，亲密着，内心的冰凉一扫而散，慕晗能感觉出黎洵的吻，从一开始的温柔渐进，到后来，仿佛演变成了“强吻”，让她的呼吸明显乱了…… 黎洵的膝盖，顶着她的膝盖，让她动弹不得。 慕晗甚至生出一种感觉：即使不公布又能怎么样？他们之间的吸引力，不需要旁人来界定，不需要旁人来确认，他们很清楚，内心的悸动，骗不了人。 两个人握着彼此的手，坐在昏暗里，各自插着一只耳机，听着那首经典曲目《一步之遥》。 这是黎洵和慕晗都很喜欢的一部电影（《闻香识女人》）的插曲。 Tango风格的曲子，曲调先是慵懒幽默，进入B段时转了小调，呈现出了激情的感觉，前后矛盾而又错落有致的风格，充分展现了二人之间的默契。 从前不相信会在生活中出现一个电影里那样的人，直到两个人眼神相汇，才知道：斯人当真有。 待二人先后回到宴会中心的时候，再次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们看似不经意地回身，扭头，其实是为了能够短暂的四目相对。 宴会也接近三分之二了，黎洵继续和合作伙伴碰杯欢谈。 慕晗则和温怡坐在草地的藤椅上，说悄悄话。 慕晗和黎洵，再次回到了无交集的状态。 *** “慕晗。” 慕晗抬眸，见黎洵的继母已经站在她身前，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阿姨，有什么事吗？”慕晗虽然心里恨不得撕了她，可还是得佯作淡然，起了身。 “你跟我来一下。”女人声音温柔，散发着独特的优雅。 慕晗瞥了一眼温怡，还是跟着去了。 女人领着慕晗一路向前，直到看到了若青女士，慕晗才隐约明白了，因为她看见了此刻若青女士对面立着的年轻人。 “母亲。”女人并不介意慕晗不再往前走的动作，她走到若青女士身侧，唤了一声。 若青女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注意到慕晗在她身后，“慕晗来得正好，正式给你介绍一下。” 慕晗注意到那个正笑着的年轻男人，他的笑容和黎洵不同，他面上的笑意，像是七八月份太阳，看得出是个开朗的性格。 “这是慕晗。”若青女士先介绍了慕晗。 “这是易嘉，刚从国外回来。”若青女士又指了指她对面的年轻人。 “你……”慕晗听到“易嘉”两个字，多少还是吃惊的，她曾经在国外，在一个私人派对上，和他，是有过交集的！只是没想到，他就是易嘉…… “你好，我是易嘉。”易嘉语气礼貌。 慕晗怔了一下，看着易嘉灿然的笑容。 “你们两个，原来认识？”若青女士很快便捕捉到了细节。 “今天算是正式认识。”易嘉谈吐大方幽默。 慕晗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笑了，“可不是嘛，Join.” “真是太巧了！”黎洵的继母感慨道。 若青女士听闻两个人先前的缘分，也点头表示认同。 不远处的黎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面上谈笑自然，可握着高脚杯的手指，不禁微微攥紧，他承认，他的嫉妒心又开始微微作祟。 看着笑容明朗的易嘉，慕晗心底却闪过一丝怀疑，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关于黎洵的继母没有考虑易嘉做她二女儿夫婿的事情，她一直觉得很奇怪，关于这一点，她和若青女士的感觉，是一样的。 难道她在试探自己？慕晗不寒而栗。 *** 黎洵内心的紧张，源自慕晗和易嘉原本就认识这一点。 他原本已经确定的心，再一次微微摇摆。他不得不承认：爱情，真的是一个让人容易生出妒忌心的东西。 黎洵注意到祖母和继母各自找了借口离开，给了慕晗和易嘉足够的个人空间。 慕晗和易嘉之间相处自然，看上去画面相当和谐。 黎洵继续保持微笑，不经意地一扫，看到了继母，她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心不在焉，像是在看什么人…… 她在观察我？！黎洵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猜测，绝对不是无端而起，他暗中观察过人，对于这种眼神，太过熟悉。 她安排慕晗和易嘉认识，是为了试探他吗？黎洵第一次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不由后怕，她从哪里看出来的？黎洵不得而知。 慕晗一边和易嘉聊天，一边观察他。 易嘉全程表现自然，慕晗怎么看都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可心里的疑虑始终无法消散。 这时候，易嘉的手机响了，他去一边接电话了。 慕晗一边喝着香槟，一边回想，正想着，身边出现了一个小朋友，拽了拽她的裙子。 慕晗本能垂眸看他。 小男孩仰着脑袋，看着慕晗，略微婴儿肥的脸颊，看上去很可爱。 “怎么了呀，小家伙？”慕晗平时见了不少顾客的孩子，也知道如何和他们相处。 小男孩咧嘴笑了，对着慕晗说了一句“你的胸针坏了，会戳到人的。” 慕晗闻言，不禁一怔，胸针？这个指代物太过明显，她原本打算去看黎洵，可还是理智地克制住了。 “谢谢你，小朋友，这个给你。”慕晗将刚才握在手里的一颗巧克力糖果，塞到小男孩手里。 小男孩欣然接受，离开了。 看着他蹦跳的身影，慕晗觉得小孩子似乎还在享受着传话游戏的乐趣。 黎洵为了规避继母的视线，通过小男孩，作为他的传话筒，他将话语告诉小男孩，让他十分钟后，去和指定的人说一句话。小男孩原本是不小心撞到黎洵的，黎洵借机邀请他玩一个游戏。这样的事情，孩子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小男孩刚才出现时的形象，明显就像个玩游戏的人，他在寻找下一个游戏目标。他不仅和慕晗说了这句话，还对着慕晗身边不远处的另外几个人，也说了同样的话。 然而，能听懂的，只有慕晗一个人。 胸针，是出席宴会时，很多女人都会选择的一样饰品，慕晗的礼服上有没有胸针，此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黎洵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醒自己这个呢？慕晗借着微微举起的杯子做掩饰，瞥了一眼黎洵，想着：他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也许就会被人注意到的反常的小男孩呢？他不会有意暴露……想到这儿，慕晗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在想：他真的是有意让那个女人去注意这个孩子的？ 他是准备……摊牌？慕晗觉得她似乎看不出黎洵的下一步计划，仔细想想：也对，要是一下子就被猜到了，也就不是黎洵了！ 关于这一点，黎洵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小男孩被发现与否，他都能实现再将继母一军的想法，对方的记性不会差到—连当年那枚丢失的胸针都忘了吧？ 黎洵是想试探一下，倘若对方记得，那她便会先想到如何去掩饰胸针的事情，无暇顾忌其他。 如此一来，慕晗便暂时安全了，那个女人暂时不会想到—胸针是有人寄给慕晗的。 第11章 他要出手了 这条晚上，直到凌晨，黎洵还没睡，他的桌子上摊着一份材料。 里面记载的是“光华”公司曾经的两个案例。 一个说的是，伪装成醉酒状态出了交通事故，其实是死者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被人强灌了酒，车祸之后，车辆起火，根本无从查证，加上死者确实有喝酒的习惯，便被定论为酒驾致死。 这个案例，很显然，说的是慕晗的父亲。 当年的买家，并不是罗薇诺（继母），名字是黎洵完全陌生的，可光华公司有一个习惯，会暗中拍下一张顾客的侧面照。照片里的人，黎洵不需多加辨认，也能知道：就是他那个看上去气质不凡，其实藏着很大野心的继母！ 还有一个案例，是黎洵不敢去翻看的，他迟疑了很久，还是没有抬手，他一直盯着那份资料的封皮，看了一个多小时了。 最后，他选择拨通了慕晗的备用号码。 慕晗听黎洵说“有眉目了”，便要立刻搭车前往密会地点。 “我开车去见你，你下楼就行。”黎洵想着时间实在太晚了，可有些事情，似乎根本等不到第二天。 “不怕被拍到吗？”慕晗虽然急切，可还保存着几分理智。 “我有备用的车。”黎洵说的，是他最近才买的一辆车，他没有告诉慕晗，是为了能更方便见到她才买的，保险起见，没有用他自己的名字买入。 慕晗记下了车牌号，便匆匆穿起外套下楼了。 她还专门戴了鸭舌帽和口罩。 *** 车子停在小区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黎洵观察过，这里监控拍不到。 慕晗走近巷子口，便觉察到里面透出灯光。待循着灯光走向深处，确认灯光是来自一辆车子的远射灯。 车牌号，正是刚才黎洵告诉她的。 慕晗心头紧了一下，她知道，这是黎洵担心她怕黑，才打开的车前灯。 黎洵从里面将副驾驶的门打开了。 慕晗弯腰，进到车内。 “冷不冷？”黎洵本能攥了攥慕晗的手。 “不冷。你……”慕晗瞥到黎洵的神色，笑容里带着疲惫。 黎洵微微停顿，将一个文件夹从后座取了出来。 “你看过了吗？”慕晗微微垂眸，盯着纯白色的文件夹。 “只看了……关于你父亲的。”黎洵的声音微微颤抖。 慕晗不用问也能猜到，所以只问了一句，“和之前猜想的……是一样的，对吧？” 黎洵注意到慕晗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差不多……” 慕晗微微点了点头，“另外一份……”她没忍心问出口。 还是黎洵先说的，“我想你帮我看看。” 慕晗见黎洵将目光投向窗外，这是一种本能想要逃避的映照。 当慕晗将那份记载了黎洵母亲死亡信息的文件夹打开，看到里面记录的内容时，她才终于明白，慕晗为何到最后，都没有打开的勇气。 慕晗是一开始便认定父亲的死亡兴许是人为的，可对于黎洵来说，原本被鉴定为病发死亡的人，到头来，甚至连病发，都是有预谋的，这种打击，是极具冲击力的！ “没事，你就实话实说。”黎洵见慕晗似是不忍开口，眼圈微红，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慕晗咽了咽口水，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转述她看到的内容。 她也是刚才看了资料才知道，原来：心理暗示，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 黎洵的母亲，年幼的时候，因为父母忙于生意时常不在家，她便总是一个人待在那座大房子里，对于雷雨的恐惧，形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惧怕。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虽然可以做到不那么害怕了，可倘若每天夜里，都会听到这种声音，或者在睡梦里，总是梦到自己被困在雷雨交加的环境中无法脱身，是会造成她的焦虑、焦躁情绪的，对于一个有心脏病的人来说，这种长时间的焦虑，很可能是致命的！ 黎洵的母亲，就是被人利用这种暗示，害死了！ 可那个懂得这种知识的医生，又是谁呢？慕晗觉得脑仁疼，截至目前，已经引出了太多的人了…… 黎洵沉默了半晌，开了口，声音喑哑，“只要有专业指导，非专业人士在家里偷偷安装声型干扰器，也不是难事。” 慕晗仔细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确实，不需要专业的医生出现，只要能做到每晚定点干扰，干扰器安装绝对隐秘，让当事人发现不了，甚至让她以为是幻听。长此以往，就能达到最后的目的。 策划者的心肠，好生歹毒啊！慕晗不由心底发冷…… 对方的目的就是诱发心脏病！让人为变成“意外”…… 这天夜里，黎洵和慕晗在车里，呆坐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彼此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能感觉到来自指尖的微微颤抖。 他们，必须要让为恶的人，付出代价！ 对于黎洵来说，最狠心的报复，不是要一下子便玩对方以命相抵，而是要毁掉对方的内心支撑，让她的野心，全部付诸东流，要让她这些年的苦心算计，全都烟消云散！ *** 黎洵暗中调查了最近几年，罗薇诺女士及其亲信一方负责的全部项目，他相信：只要有利可图，她不可能不为她自己谋私。 只要找出她威胁到集团的利益，触动了祖母若青女士的地位，甚至不需要黎洵亲自动手，她的左膀右臂，都会被折断，这就是若青女士，这就是黎氏的当家人的性格！ 这就是黎洵的手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将让她坠入万丈深渊！ 慕晗能做的，就是继续当他最坚实的助攻，继续旁敲侧击，继续给他提供若青女士的最新思路。 可若青女士对于慕晗是完全信任的吗？自然是不可能的。她能从慕晗这里，得到她想得到的一些消息，才是她的最大目的。当然，这些都是慕晗有意透露的，从太太小姐的闲谈，夸耀里获得的消息。 慕晗还有了一个新的发现，若青女士对她，似乎是怀着些歉疚的。 为什么呢？慕晗在心里暗暗琢磨了很久。 一开始有这种感受时，是她以为父亲之死，和若青女士之间有扯不断关系。可自黎洵买到了光华旧年“成功案例”后，她才终于算相信，这件事的背后主使，就是只有罗薇诺女士。 可还是有没有解开的疑问—慕玄死前，为何会给若青女士的司机打电话？ 司机老头听了黎洵的话，搬了家，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即便可以动用关系将他找出来，可毕竟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黎洵暂时不想去找他，他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些当年的人证，全部聚在一起，和罗薇诺面对面对峙。当然，那应该是告诉罗薇诺她究竟是怎么死的那一天！ *** 这天下午，慕晗正在烘焙坊里做收尾工作，隐约觉得工作台前站了一个人。 她本能抬眸，看见对面确实站着一个男人，正对着她灿然地笑着。 “Join？”慕晗对于易嘉的到来，自然讶异，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怎么是这种表情？”易嘉微微蹙眉，可唇边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 “要定做蛋糕吗？”慕晗放下手里的工具，将胳膊撑在工作台上。 “你每天都把自己埋在这里吗？”易嘉打量着烘焙坊的环境—环境简单而朴实，毗邻街道的座位，能感受到都市风情，长条形的吧台适合坐着喝咖啡吃面包。充盈的自然光，与坊内的法式老面团面包、手指泡芙、招牌玛德莲一起，能唤起记忆中甜蜜的回忆。 “怎么这么问？我得养活自己啊～”慕晗答得从容。 “你以前可是很活泼的。”易嘉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对着一位老友说话。 慕晗的笑容，微微敛了敛，她从前的活泼，随着父亲的离世，母亲的远走，也一点点地被隐藏起来了，现在展示给旁人的，都是她想被别人看见的—亲和有礼知进退。 除非是面对黎洵的时候，她还能展露出一些野性，虽然并不是一开始就自愿被他看出野心的，可即使被发现了，也没有觉得特别难为情，反而有了棋逢对手的认同感。 “年纪大了，不适合活泼了。”慕晗笑答，“坐～”指了指临窗的座位。 易嘉倒是没跟她客气，拉出凳子，坐了下来。 慕晗转身，去给他拿咖啡和甜点。 由于烘焙坊只接受预订，此刻，空间内并没有什么旁观者，倒是很安静。 可慕晗并不知道，她和易嘉见面聊天的事情，很快就被传到了黎洵的耳朵里。 黎洵很清楚，这不会是慕晗有意透出的消息，会是谁呢？这个拍照片的人，他会派人去调查，但现在他更在意的是：情敌都去烘焙坊里宣告主权了！简直是挑衅！ 第12章 他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两个人一直聊到傍晚时分，说的都是曾经在国外发生的一些事情，慕晗是因为没有弄清楚易家到底是抱着什么立场，所以想多了解一些。 大概六点多的时候，话题终于停下来了。 “一会儿有……”易嘉的话还没说完，慕晗便示意对方她要先接个电话。 易嘉注意到，慕晗很自然地起身，走到距离他较远的地方去接了，动作利落，看得出：是很在意的人来的电话。 “你说。”慕晗语气淡淡，唇角有隐隐的笑意，不易察觉。 “你到后面的巷子来一下。”沉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那你可能得多等一会儿了，我这……”慕晗不禁压低了声音。 “客人是吧？”黎洵给了易嘉一个“角色定义”。 慕晗闻言，先是一怔，抑制住了想要回头往落地窗外看的冲动，稍稍稳定心神，“对。” “没事，可以等你。”黎洵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慕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黎洵说“客人”的时候，心里腾起一丝慌张，像是被发现做了坏事的孩子，可她明明是问心无愧的不是吗…… “那个……我一会儿……”慕晗走回易嘉身侧。 “你先去忙你的，我回头再来～”易嘉很体谅地做了要伸手去拿外套的动作，显然，是准备要离开了。 慕晗觉得难为情出口的话，被他一语道破。 “不好意思啊，有种赶人走的感觉……”慕晗这句话，其实是违心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对不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和先前在国外见到的，周身透出来的气场，似乎不大一样…… *** 慕晗打发走了学徒，学徒虽然觉得奇怪，毕竟距离下班时间还早，可因为能早下班，自然欣喜，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再次确认前门锁好了，慕晗才关掉所有的灯，绕到储物间。很少有人知道，那里其实是有个后门的，直通向黎洵说的那条巷子。 慕晗一边关后门，一边想今天下午和易嘉的谈话内容。 她大概是想得太投入了，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手掌，正伸向她…… “天……”慕晗的胳膊被人猛然向后拉扯了一把。 慕晗接下来的动作，让身后的人也没想到！ 黎洵只觉得腹部被抵上了一个硬#物。 慕晗闻到那股熟悉的古龙水气息，微微侧头，才看清身后正扯着她胳膊的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黎洵微微低眸，这才看清楚，抵在自己腹部的，竟然是一把还没脱鞘的匕#首！ “你……”慕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黎洵微微回过神来，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小女子竟然反应如此迅速，她的动作太利落了，同时庆幸那把匕#首还裹着刀鞘！大概是他的动作也不拖沓，才让慕晗没来得及□□…… “你怎么这么鲁莽？”慕晗微微皱眉，言语间已经染了笑腔。 “还笑！”黎洵微微抬高音调，“我差点命丧你手……”黎洵的言辞并无指责的意味，甚至听上去，有些像是在有意逗她。 慕晗自然听得出来，可还是很配合地说“我怎么能想到你竟然亲自来了？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话未完全出口，慕晗便住了口，她觉察到：黎洵的眸色，不太对劲。 黎洵用胳膊，将慕晗逼着，一步步向后退。 慕晗的眼睛里，带着防备。 黎洵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口袋里的蔷薇，快要被人夺走了，算不算了不得的事情？” 慕晗心头猛然一紧，她知道：肯定是黎洵知道了刚才易嘉来过的事情，或者，就是他亲眼看到易嘉了。 “黎洵先生。”慕晗微微仰头，看着昏暗之中的黎洵。 黎洵安静听她说话，没应声。 “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慕晗和他之间的距离，非常近，甚至再往前一点点，彼此的鼻尖，就可以触碰得到。 黎洵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听见慕晗轻轻浅浅地说了句“可我对你有信心。” 听到她这句，黎洵原本打算“治一治”她的深吻，变成了一个带着心疼的轻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 秦念亲眼目睹了小巷子里一男一女的拥吻，虽然只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背影，可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就是黎洵。 她深深喜欢着这个叫黎洵的男人，所以她没有借小道记者的手，去跟拍黎洵。 她冒着自己被狗仔队偷拍的风险，亲自来了。 当她看到易嘉出现在慕晗烘焙坊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要借着这一幕，验证那个让黎洵放弃玫瑰园的女人，究竟是不是慕晗！ 慕晗和易嘉见面的消息，是她透露给黎洵的，她知道黎洵的一个私人邮箱。 黎洵来到这里，也是冒着风险的，事后想来，确实是欠考虑，可感情就是一件不太讲理智的事情。 黑暗中，慕晗问黎洵，“不怕被拍到吗？” “你怕被拍到吗？”黎洵反问。 “还不如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来。”慕晗指出黎洵的“失误”。 “照片是私人邮箱收到的。”黎洵现在想来，他当时的“冲动”，也并不是完全没来由的，是一种内在的敏锐，一种本能的直觉——知道他私人邮箱的，毕竟人数有限，这让他可以在即使被拍到的情况下，也能迅速锁定范围，解决这件事情。 “还是挺危险的。”慕晗微微摇了摇头，“我倒是无所谓，我可以放弃的，原本就不多。” 黎洵知道慕晗的意思：此刻暴露任何不利消息，损失最大的，会是他。换句话说，慕晗可以不计较她自己的名声，但黎洵不行。 “这样看来，其实是我拖累了你啊。”黎洵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 “不是拖累。”慕晗即刻否认，“你是大树，我呢，则是隐藏在树枝里的鸟，可以帮你捉虫治病，但如果你倒下了，我就彻底没有家了……” 黎洵闻言，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慕晗比他冷静。 他太冲动了，在他的认知里：秘密曝光了，可以公关。可倘若伤害发生了，事后再弥补，也不能像完全没有发生一样，就算慕晗对于“失去”已经免疫了，可听了那些骂词，心里还是会不得劲吧…… 慕晗这个“家”的比喻，算是向他表明：“黎洵”，这个男人，对于她的重要性。 他却因为一个易嘉，就失了理智，妒火中烧，来向她“讨公道”？想到这些，黎洵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那一次，他和秦念的“绯闻”，其实是伤到了慕晗的，但他那个时候只是意识到自己对于慕晗，比对其他人在意这些，并不确定对于慕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感，现在，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 *** 改变事情格局的事情，是黎洵同父异母的弟弟回国。 这是慕晗第一次和还只是中学生的黎渊见面。 黎渊很活泼，但也有些叛逆。 他和慕晗打招呼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这件夹克衫不错。” 慕晗浅笑着道谢。 “黎洵哥，你的话，好像比以前还要少。” 慕晗听到黎渊对于黎洵，似乎并不太排斥，还主动跟对方打了招呼，这和她想象的，有很大的不同。黎渊的样貌，似乎和他的生母罗薇诺更相像，有些男生女相。 罗薇诺对于儿子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看到她一个劲儿地给儿子夹菜，还会时不时看黎渊吃饭，慕晗大概知道了黎渊叛逆的原因，代劳和唠叨，让他心烦，他的内心，应该是想让旁人把他当做“小大人”看的。 这样的人，真的能成为和黎洵较量的对手吗？慕晗不忍错过一个细节，她不太能接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以伪装到如此逼真”的设想，还是黎氏成员都有伪装的天赋？慕晗决定再仔细观察一下，再做出判断。 黎洵安静地吃饭，目光会时不时地看向对面坐着的弟弟，没有一丝攻击性的眼神，似乎完全看不出他的腹黑特质，可慕晗却能分辨得出：那是黎洵打量“猎物”的眼神......他曾经不止一次，这样看过她。 第13章 他可怕的联想 慕晗没想到的是，罗薇诺竟然会来烘焙坊。 “妈妈经常来这里，说坐在这里吃蛋糕的感受，和坐在家里的不一样。”罗诺薇说话的声音依然温柔，看着慕晗的眼神，会让旁人生出两个人关系很好的错觉。 慕晗看着她的笑容，心想：不愧是传媒行业有一定成就的女人，让人觉得亲和这样的事，对她来说，自然是得心应手。 “您太客气了，能来捧场，就是我的荣幸了。”慕晗用她一向的平和，接过了对方抛出的梗。 “有什么可以推荐的甜品吗？”罗薇诺说着，轻轻环视了一眼烘焙坊的环境。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从品味来看，她大概能明白婆婆若青女士喜欢这里的原因，确实能让人放松，放松，其实也就是放下了戒备。 在她眼里，慕晗一直都是个与世无争的姑娘，她从来不会插嘴集团内部事务，每次大大小小场合提供的糕点，总是不断创新，同时味道还不错，这一点很难得。可最近，她好像觉察出一些不一样，说不准是哪一点不对劲。她意识到这一点，是那天晚上，无意间看到了黎洵的目光。 罗诺薇这些年，在对于男人的观察方面，还是有一定经验的，那晚她没有足够长的时间去观察黎洵，黎洵的情绪掩饰得很及时，但她后来从监控里，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今天，她就是来试探一二的。 慕晗推荐了最新研发的一款甜品，又煮了一壶咖啡，两个人在角落的木桌前，面对面坐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慕晗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知道一定是某些地方，引起了罗诺薇的怀疑，要说露出破绽，也只能是那天的生日会。 罗薇诺通过关系，调取了那天晚上的视频，她看到撞到黎洵的小男孩，和黎洵之间，确实是有一个短暂交流的，但从黎洵的面上，看不出他到底在交代什么，视频只有影像并无声音，这让她不能完全确定猜想，无奈，那个小男孩只是当晚饭店一个临时雇佣人员带来的孩子，茫茫人海，也暂时无处可寻。 慕晗此刻并不知道，这段视频，是已经被黎洵做过手脚的。黎洵将之后与小男孩交流过的几个人的影像资料，删除了牵涉慕晗的那一段。在不知情人看来，慕晗只是个毫不知情的旁观者。 可罗薇诺对于黎洵当时眼神的微弱异样，还是耿耿于怀，她从黎洵看向的大致方向，还是锁定了几个目标。 小男孩的母亲，收了一大笔钱，离开了这座城市，这笔钱，来自黎洵。 这场博弈，赢在了反应速度快，黎洵有意留下了一个让对方不能完全确定的隐线，就算罗薇诺能找到小男孩，最多也就是暴露胸针的事，他当时给了小男孩需要他去交流的几个人的特征，让小男孩去告诉他们几个人同样的一句话，至于其中的哪一个才是他真正想通知的，还得让罗薇诺猜上一段时间。 慕晗从罗薇诺的话语间，听出了他有意将话题引向了黎氏成员，虽然都是一些很日常的小事，但却能听出她是在试探慕晗对于黎氏的态度。 慕晗保持很中立的角度，很中肯地分析了每个人，提到黎洵的时候，慕晗说他“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 罗薇诺从慕晗的话里听出了“太极”的意味，她的不偏不倚，让罗薇诺觉得未免有些太客观，可这又和慕晗一向展示给旁人的“事不关己”的态度，很符合，所以罗薇诺仍然觉得她拿不出能印证怀疑的证据。 慕晗也恰好抓住了她的这个心理，才做出了今天这样的反应。 罗薇诺临走之前，还打包带走了两块甜点，是一个经典款蛋糕。 此时她还没想到，两块蛋糕能引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 慕晗得知黎渊过敏的消息，是事情发生的两天以后。 她还是从黎洵处听说的消息。 黎洵并不知道罗薇诺去了慕晗烘焙坊的事情，所以只说是外带回去的食品导致的。 “是糕点吗？”慕晗心里本能咯噔一下，她会把这件事和自己联系起来，是因为那天的蛋糕，不是她亲手做的，而是由学徒完成的，经典款蛋糕，学徒的能力足够完成，这是慕晗当时的想法。 “你……”黎洵原本打算问她是如何知道的，转念一想，便也猜到了。只是，他不知道罗薇诺去慕晗那里的真实用意，究竟只是试探还是…… 正想着，黎洵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他突然意识到，黎渊过敏的事情，倘若真的是带回去的蛋糕造成的，罗薇诺为什么没有声张丝毫？她那么在意儿子的一个人，如何做到箴口不言的？ “知道过敏原吗？”慕晗追问。 “目前不知道。”黎洵说的是实话。 “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去问问学徒，是否制作是工艺出了问题。”慕晗对于食品的安全问题，还是比较重视的，即使罗薇诺是她无比厌恶的人，可她并没有打算目前阶段就牵连黎渊。 “得出结论后，告诉我一声。”黎洵没有阻拦慕晗回去的意思，他对此也很好奇。 慕晗没做停留，果断回了烘焙坊，当学徒自豪地说她在原材料里添加了紫薯粉的时候，慕晗先是一怔，继而严厉批评了学徒，因为她擅自改了糕点的配料。 正是因为慕晗不知道原材料这件事，所以罗薇诺也并不知道其中混杂了紫薯粉，慕晗忆起：当时对方是问过她原材料都有哪些之类的话。 学徒很少见到慕晗发脾气，当听说有顾客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过敏的事，才意识到严重性。 因为这款蛋糕的售出率很高，学徒才没有立刻便怀疑到黎渊身上。 慕晗用短信回了三个字“紫薯粉”。 黎洵看到消息的时候，目光微微一滞，他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也对紫薯粉过敏……而且他和罗薇诺的关系，非同一般。可毕竟过敏不是什么绝对罕见的现象，黎洵必须得进一步调查，才能验证他可怕的猜想。 慕晗只收到对方回复的“知道了”三个字。 黎洵仔细分析了那个男人和罗薇诺的关系。 他是罗家世交，和罗薇诺的具体关系，黎洵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听说是还不错，他们之间是否有超越友情的感情，有待进一步观察，可那个男人移居国外多年，调查难度自是不小。 *** 就在黎洵还沉浸在怀疑里的时候，另外一个消息传来了—当年的那个雇佣阿姨，找到了！ “在哪里找到的？”黎洵看到被委托人的神情，似乎有些为难。 “在一家精神疾病医院。” 黎洵闻言，不由微微皱眉，他觉得此刻的情形，似乎比找不到这个人还要棘手，一个头脑不清醒的人的话，还有多高的可信度？ 尽管如此，黎洵还是亲自去了那家医院，位于北方的一座三线城市。 昏暗的天空，似乎快要下雨了，黎洵站在医院的门口，看到高高的围墙，墙头上还有铁丝电网，看上去，更像是一间监狱。 里面的建筑看上去倒是很新，应该是有人资助建造的。 黎洵自然也是以赞助的名义来的，用了化名，没有留下任何合影的打算，院长在办公室接待了黎洵，只当他是个淡泊之人。 黎氏在B市的商业圈子里名声不小，但在三线城市，就没有多少人认得他了。他之所以亲自去看望是因为他最相信的，还是他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黎洵随身携带了一张母亲的照片，拍摄时间，就在她去世前不久。 黎洵走进病房，见女人正蜷缩在角落，两只手在相互揉搓着，目光无神，一直低着头。 病房的采光非常好，只是今天的天气不好，所以看不出太明显的光线效果，医生说是因为病人非常惧怕昏暗，才特意将她安排在这里的。 黎洵记住了这一点。 他站在女人对面，安静地看着她。 女人还是低着头。 黎洵侧头看了医生一眼，“我能和她单独待一会儿吗？” 三十多岁的微胖医生，戒备地看了一眼黎洵，可因为刚才院长的特别交代，他还是选择退了出去。 黎洵是在院长办公室和这位主治医生见面的，从他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光芒，黎洵看出来了：医生是个原则性挺强的人。 此刻，医生看黎洵的眼神，充分证实了黎洵对他的初步印象。 兴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位医生，才让黎洵此刻能见到坐在这里，还喘着气的雇佣阿姨。，因此黎洵并未对这个医生有什么不满，也不介意他打量自己的眼神。 黎洵将照片从西装口袋里掏了出来，微微俯身，将它举到女人面前，“小满阿姨，还记得她吗？” 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因为有人接近她而微微紧张。 黎洵嗅到一股原始的洗衣粉味，是女人病号服上的味道。 “我的母亲，齐盈萱女士，您还记得她吗？”黎洵不急不躁，继续用轻轻淡淡的语气进一步试探。 女人依旧一言不发。 “那段时间，她说总是听到打雷的声音，却不是因为真的打雷要下雨对吗？”黎洵努力克制内心的波澜，继续问。 女人微微抬了抬头，和黎洵的目光触碰了一下之后，又把脑袋垂下去了…… 黎洵刚准备开口，只听得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对面的女人，像是被电流突然击中的动物一样，再也不是毫无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做出了另外一个极端的反应！ 第14章 他的秘密被知道了 女人突然起身，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猛然伸手，狠狠地推搡了黎洵一把。 黎洵因为对方的动作太过突然，即使下意识向后躲，还是被她推到了，本能向后微倾。 医生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迅速推门而入。看到的，是女人推搡了黎洵之后，蜷缩回角落，捂着耳朵发抖的状态。 “你在干什么？！” 黎洵稳住身子，站了起来，见医生已经来到他身前，目光里带着防备和责怪。 “刺激病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吗？”医生的个子没黎洵高，只能微微仰视他，可目光里透露出来的强大气场，却是在黎洵之上。 黎洵没有说话，他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有引导和刺激的用意，对于真相的渴望，大于一切，他没有太多功夫去顾及这些。 医生蹲下身，耐心地安抚着女人。 黎洵俯视着二人，看得出，医生是个有医德良知的男人，这一点，让黎洵愿意暂且闭嘴。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女人在捂着耳朵的同时，嘴里还嘟囔着一句话。 黎洵仔细观察，没有立刻分辨出她说的究竟是什么话。 他想能再次进来接近女人的可能性不太大，好在，西装上衣的口袋上，事先装了一枚微型摄像头，可以聚焦到女人的嘴唇上，回头再找专业人士分析。 “你可以离开了。”医生起身后，对着黎洵扔下冷冷的一句，便带着病人离开了角落。 黎洵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勾唇，淡淡说了句，“有意思。” *** 黎洵回到B市，第一时间回了公司，他刚走近公司大门，便看到秘书匆匆忙忙走了过来。 “董事长来了。” 黎洵听说奶奶来了，微微一惊，平日里对于娱乐项目，她老人家是很少过问的，因为她很清楚：娱乐公司，多半都是表面华丽，真正能做到不亏损，已经是难得了。 “人在哪里？”黎洵觉得祖母这一趟，多半是为了其他事而来。 “在您的办公室。”秘书言辞间透露出来的，是对若青女士的忌惮。 黎洵点了点头，看见秘书尚且知道忌惮若青女士，更觉得罗薇诺的行为，有些不过脑子，他在调查罗负责项目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漏洞，当然，他目前还没想着把这些拿出来。 黎洵推开门，见到若青女士正坐在他的工作椅上。 她听到开门声，本能抬头，和黎洵四目相对的一瞬，微微笑了。 “你出差了？”若青女士语气淡淡。 黎洵闻言，在心里迅速考量了一下，没打算撒谎，“为了一些私事。” 若青女士没有再追问，将话题引到了她想表达的内容上，“你最近是不是在调查一些当年的事情？” 黎洵微微攥了攥手指。 “你喜欢慕晗吗？”若青女士定定地看着黎洵的眼睛，似乎不想错过他的任何情绪。 黎洵不知道是祖母知道了所有他目前调查的所有内容，只是选择性地说出其中一角，目的是为了试探他的坦诚与否，还是，她只知道他调在查慕晗父亲死因的事情？ “行了，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若青女士见黎洵仍然不打算说话，从手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 黎洵只微微低头扫视了一眼，便知道了祖母知晓他和慕晗之间关系的原因。 那张照片，拍到的是他的私信邮箱里出现慕晗和易嘉见面照片的那一天，他约慕晗在后巷见面，两个人拥吻的情形。 “喜欢。”黎洵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坚定。 “简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和当年你父亲的回答，一模一样。”若青女士对于所谓“爱情”的态度，一如当年。 “我和他不一样。”黎洵对于说自己像父亲的观点，打心底里排斥。 “别说得这么肯定，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喜欢，究竟可以到多深的地步，得经历一系列考验才行。”若青女士对于黎洵的信誓旦旦，持保留意见。 “这句话什么意思？”黎洵反问祖母。 若青女士一开始没明白他的话，直到看到他目光里的警惕，才明白过来“你大可放心，我对于你们感情的深浅，没有兴趣，所以也不会去干涉。再者说，慕晗那孩子，我还真心挺喜欢的，对于她善解人意这一点，就比很多人要强，至于她跟你透露过多少我的想法，我现在也暂时不想追究。” 黎洵听出了若青女士话里的深意，他知道：自此以后，祖母是不太会和慕晗说太多所谓“心里话”了，可她对于慕晗，似乎又不会彻底放弃，她也有她自己的目的。 都是狐狸，就不要互相道德绑架了。 “我确定的是，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够了。” 若青女士的话，引得黎洵心头一震，他甚至觉得—他其实和祖母的性格更相像！ “我今天来，是要你帮我调查一件事，我不太方便亲自出手。” 黎洵见若青女士在桌子上放了一个文件夹。 “坐下说。”若青女士示意黎洵坐下。 黎洵缓步走向办公桌，在若青女士对面，坐了下来，抬手拿起桌上的文件资料，翻看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资料讲的就是他最近在调查的事情：关于一个岛屿的开发项目，项目负责人，是若青女士信任了很多年的一个老搭档—集团企划室室长。 黎洵不知道祖母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或者是因为她沉浮商场这些年的敏锐？一般情况下，她对于老伙计是非常信任的。黎洵不一样，他是客观调查以后，才怀疑道企划室长身上的。 一切事情的发展，似乎因为某种隐藏的力量，又回归到了一条线上！ “为什么选我？”黎洵直接了当地问了。 若青女士坦然地回答了“因为，相较你大哥而言，你更冷静一些，让我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你的爷爷。” 听到这句解释，黎洵笑了，他明白祖母的意思—黎洵更狠绝，尤其是面对敌人的时候，而且，没有什么后顾之忧。黎洵的大嫂生下儿子之后，大哥似乎就更应该被保护。 若青女士并不觉得慕晗会是黎洵的软肋，在她看来，男人总是比女人冷静漠然，尤其是对于感情。可她忽略了，慕晗的心思，有时候更像是个男人。 两性博弈，相对淡然的一方，一定会引得另一方格外在意。 *** 慕晗收到来自易嘉的邀请函，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想去。可她到目前为止，都没弄清楚易嘉的立场，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另一边，黎洵收到了关于那天雇佣阿姨最后的几句唇语的分析，看过消息之后，黎洵做了一个决定，他将蝴蝶胸针，拍了一张照片，传送到了罗薇诺的手机。 罗薇诺看到发送人未知，自是诧异，可当她看到内容的时候，霎时变了脸色。 这是她在黎洵母亲生前，在黎洵父亲的车里见面时落下的。竟然被人捡到了？！ 罗薇诺慌了神，当年她听了发小的话，觉得她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可还是败露了……当年事发的时候，她觉得黎氏兄弟只是没什么能力的孩子，如今，不一样了，他们长大成人了，尤其是黎洵，似乎比当年的黎家当家人，还要狠绝。 发来信息的会是谁？他是否也将消息透露给了黎洵？这是罗薇诺最担心的。 黎洵要是知道她此刻的慌乱，一定会觉得可笑又讽刺—原本被当做很厉害的对手，当年竟然是完全倚靠了背后的军师，才达成了铲除计划的！到底是个温室里长大的女人…… 罗薇诺不是没有一点脑子的女人，从小的耳濡目染，还是有一定影响的，但对于杀#人这样的事情，她是想做却没有能力的，再者说，她还要考虑到家族影响。虽然说罗氏如今已经走向没落，可当年还是有些实力的，所以她也是富养大的孩子。可她更多时候表现出来的，是一些被若青女士看到的，类似于“小聪明”的伎俩。 若青女士当年的气愤，来自于慕晗父亲的事件，可她很清楚，单凭借罗薇诺一个人，达不到这样的水平，于是，她一直调查隐藏在罗背后的那个人。对方的敏锐性，也很高，及时离开了国内，没能追查到踪迹。 那天若青女士告诉黎洵，倘若调查人工岛事件进行顺利，她就愿意拿出手里关于罗背后军师的最新消息，一举铲除。 黎洵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当年那个对紫薯粉也过敏的男人，是逃走了。 如今网络发达，他想要安全隐匿，风险和难度也提高了不少。 知道了这些之后，黎洵才敢将蝴蝶胸针的线索，抛给罗薇诺，他想让她乱了阵脚之后，露出更多的破绽！ 祖孙联手，是黎洵自己都没想到的，发展到这个地步，似乎是被一种所谓的“家族之光”拉扯着，虽然每个人的态度不同，但外人来破坏或者抢夺属于家族的东西，是不会被任何一个家族成员接受的，有了共同的敌人，便有了前所未有的“团结”。 人工岛调查，需要黎洵亲自登岛。慕晗收到黎洵发来的一同登岛的邀请，本能一惊，她以为是因为易嘉的邀请，惹得他不高兴了。 第15章 他和她的第一次旅行 慕晗接到黎洵的电话，约她在小区对面的小巷子见面。 黎洵知道慕晗肯定会觉得他又是被不理智冲昏了头。 慕晗对于邀请她一同前往小岛的事情，自然是不支持的，不是她不想和他一起去旅行，那是她的梦想之一，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走在水边，不说话，也很美好。可她不能任性妄为，她自认为上一次跟黎洵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对她来说，是难得的唯一，他怎么还会…… 黎洵看到慕晗出现在巷子口的时候，脚步匆忙，面上明显带着不开心。 慕晗没等黎洵给她开车门，抬手从外面拽开了车门，利落地坐进了副驾驶。 黎洵看向她的眼睛，见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光芒，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火。 “同样的错误，你想犯两次？”慕晗说得毫不客气。 黎洵闻言，呵笑出了声。 慕晗见他的反应，眉头不禁锁得更紧了。 黎洵突然抬手，抚上慕晗的后脑勺。 慕晗本能去拽车门，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 黎洵的亲吻，带着明显的攻击性，甚至可以说是孩子气十足的。 慕晗拼命用牙齿抵挡他的舌尖。 黎洵偏偏就是不服输的性格，他加重了抚着对方脑袋的力度。 慕晗用尽力气，推搡了他一把，黎洵却并未因此停止他的亲吻，薄唇落在了她的脖颈…… “停止你的邪恶念想！”慕晗情急之下，喊出了这样一句，听上去，更像是在警告对方。 黎洵再也演不下去了，缓缓松开了对方。 慕晗怒气冲冲地推开他，看着他笑得毫不掩饰，这才觉察到他可能是故意气她的…… “你可太厉害了……”黎洵说着，不由又笑了。 慕晗回想刚才的那句话，自己都觉得好笑，听上去像是来自二次元世界的话。 “停止你的什么？”黎洵一边说，一边打量慕晗。 慕晗一时难为情，伸手攥住了对方的衣领。 “怎么？你还想家*暴不成？”黎洵继续逗她。 “说吧，你到底听说了什么，才会无聊到现在这个地步！”慕晗在被他攥住双手的前一秒，躲闪开了，松开了他的衣领。 黎洵摇了摇头，继而恢复了往日的绅士风度“我的祖母，若青女士，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什么？”慕晗见黎洵说得轻描淡写。 “被拍到了。”黎洵抬手捏了捏慕晗的右脸颊，手掌被慕晗打落了。 “是那次在后巷吗？”慕晗能猜得出，毕竟截至目前，那一次见面，算是最不过脑子的了。 “你教训得是。”黎洵想到上次慕晗说他欠考虑的情形，“可我，并不后悔。” 慕晗没说话，微微瞪大眼睛看着他。 “和你的每一次见面，我都不后悔，因为那些想念，是真的。” 慕晗听到嗓音沉沉间蹦出的一字一句，心口不由收紧，一种强烈的悸动，在涌动，在沸腾。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慕晗想听听他的对策。 “祖母不会干涉我们，至于罗薇诺，先前是我们高看了她。”黎洵那天从祖母处，得知了罗薇诺的实力，才意识到先前的多虑。 “你的意思是……”慕晗微微敛了呼吸，她先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说，不需要任何人证明，只要知道自己的心意就行了。可眼下，当这个男人要说出他关于彼此关系的处理决定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竟还是有些期待的。 “我们可以不用再躲避任何人了。”黎洵非常镇定地说了这句，但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 慕晗似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下一秒发生的事，待她反应过来，胳膊已经搂住了黎洵的脖子。 黎洵被慕晗突如其来的吻，惊了一跳。她温热的舌尖，在他的口中，寻找着能与之配合的唇舌。 慕晗干脆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黎洵仿佛看到了那一晚，在大宅子书房里的她，带着些野*性的主动，却像是一个征服领地的女王！ 黎洵的手掌，抚在她的腰上。 慕晗抬手，解开可黎洵衬衣上的扣子。 慕晗的后背，明显抚上了一只修长的手掌。 他从前没有尝试过如此刺激的亲密。 慕晗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主动选择在这样一个既隐匿又随时有可能被人看见的地点，好在天气逐渐转凉，窗户上贴的是只能从里面看见外面的玻璃纸，才让她可以如此狂野地对待这个男人！ 黎洵的肩头，被对方的牙齿印上了标记。 慕晗满意地打量那个牙印，“你是我的人，别的女人看到这个牙印，也会很识相地滚开了。” 黎洵被她这句听上去有些癫狂的话，惹得心痒痒，能回馈给她的，只能是看上去像是要把揉进自己身体里的疯狂。 慕晗仰着脑袋，能感知到来自脖颈处的亲吻，至于身体上的微微疼痛，让心底深处的快乐彻底掩盖了，渐渐的，她觉得脑袋开始发懵，好像还伴有轻微的耳鸣。 *** 两个人登岛的这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两个人专门打扮得像两个普通游客，抵达小岛。 太阳不太刺眼，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让人舒服得，本能想要眯眼养神。 岛上共二十四座别墅，最多可以容纳七十二名客人，要举行一个简单又别致的小型婚礼，这里，绝对是很完美的去处。 只接待具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客人，倒是在二人意料之中，以罗薇诺的性格，不会想和平头老百姓打交道的，可这座岛屿，却是从基层老百姓手里收购回来的。 岛上的工作人员，皆是受了特别培训的，服务周到，话不多，反应却很迅捷。 清新的空气，和煦的阳光，湛蓝的海水，柔和的沙滩，风情万种的异域风情，美味的海鲜，每一样看上去，都值得好好享受一番。 黎洵虽是带着祖母交代的任务来的，可因为是和慕晗一起来的，他不想辜负眼前的一切美好，决定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和慕晗一道，好好享受美景美食。 二人入住的别墅旁边就是原始海滩，被高耸的岩石和成片的森林包围，宾客可享受24小时客房服务提供的精美餐点及特色饮品。 当黎洵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正坐在阳台前藤椅上的慕晗，她已经换了一身文艺气息十足的衣服——衬衣搭配阔腿裤。 她扭过头看向黎洵的时候，眼眸里是浅浅的温柔，让黎洵忍不住多看了她一会儿。 慕晗注意到今天黎洵的私服很特别——亚麻材质的上衣，下面搭配休闲裤，看上去佛系了不少。 “笑什么？”黎洵注意到慕晗看到他换的衣服之后，捂嘴笑了。 “有点不像你。”慕晗直言不讳。 “哪里不像了？”黎洵说着，已经走到慕晗坐着的椅子后面。 “野心去哪了？会让我生出这样的疑问。”慕晗笑起来。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嗯？”黎洵说着，抬手在慕晗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慕晗笑而不语。 “我们出去走走吧？”黎洵刚才抵达小岛的时候，看着干净的水面，脑海里就蹦出了一个具象——和慕晗一前一后走在岸边。 他想把这一场景变成现实。 “走不动了。”慕晗佯作不乐意。 黎洵轻轻瞪了她一眼。 慕晗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黎洵抱了起来。 “我错了......” “你认错倒是认得快~”黎洵想的是：走不动我就抱你下去！ 慕晗挣扎着要下来。 黎洵就是不撒手。 两个人“嬉笑互骂”了许久，才出了门。 第16章 他揣度人心的手段 二人下了楼，准备在转角的餐厅买两杯咖啡，进门的时候，慕晗差点撞上一个背着修理箱的老头儿。 幸好黎洵眼疾手快，将慕晗拽了一把。 “没事吧？”黎洵关切地问了慕晗一句，余光瞥见老头还站在原地，面色木然地看着他们。 慕晗特别留意了一下老头，见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只蹦出了浅浅的三个字“对不起”。 对于他的态度，黎洵自然是不满意的，刚要出言，却被慕晗制止了。 黎洵侧头看她，见她的目光停留在老头的左眼上。 慕晗意识到，老头的一只眼睛，似乎是看不见的。 黎洵这才明白：刚才老头之所以会撞到慕晗，是他的视角盲区比一般人大。 黎洵揽过慕晗的肩膀，不准备与他计较，抬脚要往餐厅里走。 老头仍然木然地站在原地。 黎洵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老头儿，他总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说不出的漠然，像是“放弃了一切”的感觉，带着些“任由事态发展”的不在乎。 慕晗点了两杯咖啡，两个人坐在临窗的位置等待服务铃响起。 黎洵注意到，刚才的那个老头正在向岸边的栈桥挪动步子，大概是因为工具箱太沉了，他走得很慢。 服务铃响起，慕晗起身，准备去服务台拿咖啡，被身旁的黎洵拦住了。 “我去拿。” 慕晗没有同他争抢这件事，浅笑着，任由他去了。 黎洵走到服务台，看似无意地向服务员打听了一个地方。 服务员听到地名的时候，表情带着明显的茫然。 看到她的茫然，黎洵心里窃喜，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这个地方，不是常年居住在此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更何况是一个在小岛被开发时，就拆除了的地方。 慕晗见黎洵挺长时间没回来，本能回身看向他站立的地方。 见服务员冲他微微点头，还嘱咐了一句“小心咖啡烫”之类的。 黎洵端着咖啡走了回来，对着慕晗低声道“我们，还得去找一趟刚才那个老头儿。” 慕晗闻言，自是不解，可并没有在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追问。 二人先后走出餐厅，黎洵这才跟慕晗道明他的用意。 慕晗仔细聆听，而后得出一个结论：黎洵很擅长揣度人心。 黎洵打听到：刚才那个老头儿，是岛上的修理工，他能修理很多一般工人解决不了的东西，因而被继续留在这里工作。他的祖辈便是这里的居民，对于这个地方，自然了解。 其实，原来世代住在这里的人不在少数，可后来由于小岛被收购，很多人都搬离了这里。 听到这儿，慕晗有了一个疑问，“有没有感觉，这些人，像是被迫搬离这里的？” 黎洵笑而不答。 慕晗明白他的意思——想要掩盖真相的那个人，这么做，分明是“此地无银”。 *** 两个人找到老头的时候，他正在修理岸边栈桥上的一个焊接点。 黎洵和慕晗，站到了他的背后。 老头沉浸在修理工作中，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老先生。”黎洵低沉的嗓音，叫出这句称呼，听上去，格外有味道。 老头儿微微起身，扭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愣，目光带着一丝探寻。 慕晗则一直现在黎洵身侧后方，观察着老头儿的神情。 “跟您打听个地方。”黎洵也不恼，踱步到对方右侧，倚靠在栈桥栏杆上。 老头儿继续手上的修理工作。 “您知道海女祠吗？”黎洵语气淡淡的。 慕晗注意到，老头儿在听到“海女祠”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 黎洵没有因为他的迟而不答焦急，耐心等待。 “早拆了。”老头儿的声音，还是木木的。 “您是这儿的老人了。”黎洵进一步试探。 “老与不老，都一样，岛都是别人的了。” 慕晗从老头的这句话里，没有听出太多怨愤，只有一些道不明的无奈，像是“无力改变既定事实，也不打算做什么抗争”的感觉。 “有抚恤金就行了。”黎洵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满不在乎和一种“只要有钱就行”的态度。 慕晗看到：老头儿明显起身，将手里的扳手，猛然砸在了栏杆上，用的力气非常大，他的脖颈处，有微微凸起的青筋。 他在愤怒？！ 慕晗本以为老头儿已经看淡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了，现在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黎洵微扬唇角，他为他的策略欣然。 老头儿很快便恢复了最初的木然，继续修理，动作也变得轻而熟练。 “修理这些，能赚什么钱？七十万的补偿，够你在二线城市支付一套房子的首付了。”黎洵继续他的“逼问”。 “你说多少？”老头儿微微抬眸，问出的这句，带着明显的诧异。 黎洵摇了摇头，“没多少，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也就是几顿饭的钱。” 慕晗见黎洵站直了身子，朝她走了过来，似乎不打算继续问了。 黎洵搂着慕晗的肩膀，示意她：该走了。 慕晗从他眸子里闪过的光芒，明白了：这句，才是他最高明的一招。 黎洵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他肯定是知道了：当年给小岛上的居民赔偿金的数额，出现了问题。这是最让若青女士反感的事情，却也是最能扳倒罗薇诺的有力证据。老头儿对于当年的收购，自然是有诸多不满的，因为补偿给他们的，可能只是相对较少的一部分钱，听到黎洵这么说，心中更是不平，加上黎洵有意说“几十万不过是几顿饭的钱”，会更深地刺痛他，纵使他先前再漠然，也是不太可能扛得住这一“刺激”的。 果然，他们从老头这里，听说了更多关于当年事件的细节。 *** 和老头儿告别后，二人走在岸边。 黎洵觉察到慕晗情绪的低落。 “怎么了，丫头？” 慕晗听到这句“丫头”的同时，觉察到后脑勺抚上的手掌。 她微微侧头，看见黎洵被夕照映衬得柔和了不少的面庞，他的目光中带着询问，透着温柔，含着关切，这一刻，慕晗觉得微微鼻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样的不公平，太常见，。更无奈的是，他们没有抗争到底。”黎洵声音沉沉的，和着暖暖的夕阳，让这段话听上去不至于太犀利。 “他们有家人，有妻儿，他们不能不顾及他们。”慕晗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黎洵原本抚着她后脑勺的手指，微微颤了颤，他明白她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她，失去了许多让她能够如此顾及的人...... “你不是说过，你有我嘛。”黎洵的手掌，滑落到慕晗的肩上。 “是啊。”慕晗将视线收回，看着黎洵，看了好半天，才缓缓道“幸好还有你。” 黎洵看着她闪烁着微微泪光的眸子，心里也是一酸。 “那些人，也有自己主动抛弃的东西，刚才老人不愿意提起海女祠......”慕晗通过了解，知道了海女祠对于这里原住岛民的含义。那些岛民，为了利益，为了生存，卖掉了小岛，任由海女祠被拆了，老者对于这一点，是寒心的，可他一人之力无法改变，同时他也难过，因为：他自己也是拿了钱的。 人心究竟有多复杂，多纠结？慕晗觉得：好像愈发看不明白了。 *** 二人在小岛上待了三天，白天，他们在岸边散步，吃东西，喝啤酒，黎洵潜水的时候，慕晗就站在岸上看着他笑。 夜色降临以后，他们吃过酒店的精致晚餐之后，就在别墅的二楼，一人一个藤椅，面朝大海，说一些有的没的。 慕晗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是能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 她很清楚：随着二人关系的曝光，随着和罗薇诺之间敌对立场的逐渐透明化，之后的每一步，会愈发难走。 “我有一个疑问。”慕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黎洵微微侧头，笑看着她。 “易嘉，有没有可能是若青女士这边的人？” “你的意思是......”黎洵微微眯眼，他先前几乎第一时间就做出判断：照片是秦念寄给奶奶的，却忽略了，那天去烘焙坊的人，不止她一个。 “易嘉发现你出现在烘焙坊附近，也是有可能的。”慕晗那天看到黎洵拿来的照片的时候，总觉得哪里奇怪，现在突然想明白了：是拍摄者的拍摄习惯不一样，构图和拍摄角度，都有差别！ 下午，她在岸上，等待黎洵潜水归来的时候，看到两个小孩子堆的沙堆，同样是堆房子，但风格却截然不同。关于这一点，慕晗特意留了个心，直到刚才，她才想明白。 黎洵没说话，显然也认为这种可能性，是不小的。 “那天晚上，是若青女士把他正式介绍给我的。”慕晗又联系到了这件事上。 “如果是这样，事情反而简单了。”黎洵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有一方面的担心：若青女士，向来是不会完全信任一个人的，那么，易嘉，究竟是她找来的帮手，还是监视黎洵的人？ 第17章 他被爱的人怀疑 二人返回B市后，黎洵拿着调查好的资料，以及当年当地岛民和集团签署的协议，一大早便去了集团公司。 若青女士看到调查结果的时候，很平静，好像一直就在等待这一天似的。 黎洵并不急着看祖母向罗薇诺挥刀，他在等待一个检测结果。 先前他拿到了父亲的毛发和黎渊的毛发，他要去做一个科学性很高的对比，他很清楚：科学数据，才是说明事实的最有利证据，有了这个，甚至不需要他去费太多口舌。 等待结果的过程中，黎洵没有想象中的兴奋，相反的，觉得有几分悲哀。他不知道父亲得知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抛弃了一心支持他的女人，娶了所谓的心爱之人，这个人，是否就真的一心一意爱着他了？ 若青女士只让黎洵先回去处理手头事务，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黎洵没有多问什么，就离开了。他知道：若青女士，还在做最后的权衡。 就在黎洵回公司的两个小时之后，从黎家传来了惊天消息—黎渊溺水，救护车来的之后，当场宣布死亡！ 黎洵握着电话的手，僵了好久，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慕晗得知消息，是在更晚些的时候，她立刻搭车去了黎家别墅。 抵达的时候，除黎洵之外的其他成员，都在，包括很少能碰到的，罗薇诺的大女儿—黎汐。 黎汐是个极端热爱钻研的姑娘，每天的生活就是泡在实验室里，在慕晗看来，她算是这个家里，最干净的一个了。 黎汐站在角落里，看着家里人此刻各异的反应，表现得很淡然，她和罗薇诺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平时住在寄宿制学校，很少回家。 黎洵站在窗口，没有说话，只有慕晗出现的那一刻，微微回了身。 若青女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她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在安抚罗薇诺。 罗薇诺哭得最厉害，眼圈红成一片，似乎悲伤过度，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慕晗注意到黎洵的大哥大嫂，一直在接电话和打电话，似乎在和殡仪馆方面对接，这个时候，除了罗薇诺和丈夫，其他人，似乎都表现得挺镇定。 慕晗稍稍权衡以后，还是走向了若青女士。 若青女士看到慕晗，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慕晗冲着她也回了一个点头礼。 “慕晗。” 慕晗回头，见叫她的，是黎洵的大嫂。 大嫂清秀温柔，和罗薇诺不同的是，她的温柔，是偏向柔软的那种，这和她自小接受的教育有很大的关系。她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爷爷是曾经的书法协会会长。 “节哀。”慕晗起身，还是向她表示了该有的慰问，虽然她很清楚：这个女人的丈夫对黎渊都没什么感情，让她一个外姓人能有多深的感触？ 可有些事情，尽管心知肚明，还是要走个过场，这是让慕晗觉得心累的地方。 *** 因为黎渊是未成年人，按照当地的风俗，是一定要在当天下葬的。 从买骨灰盒到墓地的安排，给黎家的时间，本就不充裕，但只要人脉资金到位，一切都是可能的，毕竟事在人为。 慕晗偷偷观察了罗薇诺的反应，按理说，她应该很难接受孩子的死亡，虽然说司法已经介入鉴定确实是溺水意外，可以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尤其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是如何眼看着其他黎家成员淡定地联络殡仪馆、墓地之类的事务，她自己却只是选择默默伤心哭泣呢？ 这样的反常，只能验证一种说法—黎洵先前对于黎渊血缘的怀疑，八成是真的。 罗薇诺害怕再深入调查，会暴露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到时候，她才是真正的人财两空！ 不愧是罗薇诺啊，慕晗在心里暗道：这种时候了，还可以考虑到这么多！ 想到黎渊的死，慕晗不由将视线投向黎洵，她看到的是他的冷静，不知道为什么，倏地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黎渊的死亡，和黎洵，究竟有没有关系？！ 慕晗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她知道这样的怀疑，对黎洵来说似是不公平，但仇恨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她自己心里，也恨不得罗薇诺人财两空，一无所有不是吗？更何况是黎洵？ 这时候，若青女士起了身，朝黎洵走了过去。 慕晗注意到，她在黎洵身边停下，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紧接着，就上二楼了。 黎洵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也跟着上楼了。 慕晗知道：若青女士对这件事，肯定也是有怀疑的。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未免表现得也有些太淡定了，对于黎渊的死，她心里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黎洵推开书房的门，若青女士正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看向楼下的小道，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正在那里玩耍。 黎洵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祖母身后。 “小时候，黎渊也是像这样追在你身后的。”若青女士音调浅浅，听不出具体的情绪。 黎洵微微扬了扬唇，“他小的时候，我就不爱搭理他。” 若青女士听到他这样说，没有太大的反应。 “您想问什么就问吧。”黎洵开门见山，他的心里，有些反感，他被认为狠厉冷血，倒是没什么，那都是外人的看法，尽管一再劝说自己祖母是不太看中所谓感情的人，可害死“弟弟”这样的罪名，他不想背，也确实不是他做的！ 若青女士微微转过身，看向他，看了许久，见阳光在他的脸颊上，投下暗影。她没有亲口告诉过他—每每看到他，都会觉得：他和他的爷爷，实在太相像了！在若青女士看来，黎洵和她丈夫的相像，更多是在气质上，一样的都让人看不透，让人本能觉得清冷，即便他是笑着的，也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不是你吧？”若青女士还是问出了口。 “当然。”黎洵说完，轻轻扯了扯唇角，语气里的轻松，是违和的。 若青女士从他的清浅笑意里，看到了令她寒冷的东西。 *** 黎洵走出书房，关上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慕晗的目光，第一次让他觉得别扭，其中包含着关心和担忧，确实不假，但分明还有隐隐的探寻，探寻的，究竟是什么呢？黎洵能猜得出：慕晗和祖母怀疑的，是同一件事！ 慕晗的余光瞥见，黎洵从她身边，没有停留地，擦过去了…… 黎洵觉察得出慕晗扭过头看向他，对于他的反应，她自然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可他呢？被祖母怀疑过以后，还要被慕晗继续怀疑？她不是最懂他的人吗？ 这时候的黎洵，似乎没有清醒的头脑，让他能够去思考：这世上，百分之百的懂得，是不存在的。 就好像当初，他们之间确定彼此心意一样，不也是一波三折，几番试探以后，才明白的吗？ 很多时候，了解，就意味着受伤害，似乎只有彼此伤过以后，才能更真切地感受到所谓的“爱情”。 黎洵下了楼，留慕晗站在原地，立了许久。 直到若青女士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慕晗才回过神。 若青女士没有多问什么，以她的洞察力，似乎稍微一思考，便能想到刚才门外发生了什么。 慕晗微微点了点头，跟着若青女士下了楼。 楼下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来了，罗薇诺的情绪比刚才还要失控。 “像什么样子？！让黎渊安静地走吧。”若青女士站在楼梯上，微微提高了声调。 空荡的大房子里，回荡着这位强势当家人的声音。 黎洵瞥了一眼父亲，见他并未发表什么意见，他只觉得：父亲，还是那个父亲，不敢违逆若青女士的想法…… 想到这儿，心中又是一片悲凉。 若青女士的话很奏效，工作人员顺利进了一楼的卧房，用担架抬出了黎渊的尸体…… 看到被白布单盖着的黎渊，慕晗只觉得：那种白色，是能够让她心底彻底凉透的色彩。 看到罗薇诺痛不欲生的模样，她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众人分成几辆车，前往殡仪馆。 黎渊要从殡仪馆前往火葬场，这也是当地的风俗。 离开前，慕晗特意瞥了一眼黎洵，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下。 黎洵，没有出现在殡仪馆。 *** 仪式很简洁，考虑到黎渊年龄尚小，也没有举行特别的祭奠仪式，来吊唁的，都是黎家亲戚。 慕晗中途，也离开了。 一来，她终究是外人，二者，她心中对于黎洵今天的一系列反应，很是在意。 慕晗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她一直在心里琢磨：黎洵这时候，在干什么呢？ 黎渊被火化后，安葬在了郊区的公墓里，罗薇诺当场哭得晕了过去。 这些，都是后来有人转述给慕晗的。 慕晗坐在地铁里，听到因为跑动起来而发出震动的气流轰鸣声，脑袋上方被热风吹着，心里，却凉成了一片。 第18章 他再次陷入误会中 慕晗想过要给黎洵打电话，但又害怕收不到应答，在她的潜意识里，黎洵不理会的可能性很大。 就这样坚持到了第三天，慕晗终是下了决心，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结果一如她最初所料：没有回复。 要不要去他的别墅看看？ 慕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一趟。 当她出现在黎洵家门口的时候，见里面冲出来一个人，正正撞上了她！ 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可慕晗还是认出了她—秦念。 秦念的眼圈红红的，明显哭过了。 慕晗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到秦念眸子里透露出来的埋怨和不甘心。 秦念瞪了慕晗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黎洵从门内走出来，要关刚才秦念没有关的门，看到慕晗站在门口，他也明显怔了一下。 慕晗想到之前的那次，也是亲眼看到秦念出现在他家，那种惊讶和难过，让她记忆深刻，这一次……虽然看得出秦念和他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不愉快，可慕晗的心里，还是不得劲…… 黎洵安静地站在原地，看到慕晗表情的一瞬，他的本能反应是想去安慰，但想到自己的委屈，他又强迫自己，停留在了原地。 慕晗原本想好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脑子有些混乱，她知道这时候开口，必然会是口不择言，能做的，就是转身离开，才显得体面。 黎洵注意到慕晗转身之前，微扬唇角露出的嘲讽笑意，让他觉得格外刺眼，他知道那是一种自嘲，她对她自己今天来这里的决定，后悔了吧？ 慕晗甚至不想听到对方的任何解释，只想离开。 黎洵在慕晗进电梯的瞬间，后悔了，抬脚直冲向电梯间，抵达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慕晗抵达一楼后，毫不迟疑地走出电梯，快步走出小区，拦了一辆计程车就离开了。 黎洵从步梯追下来的时候，早已不见慕晗的踪影…… 慕晗呆呆地坐在计程车里，无意识地抬手摸了一把右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如雨下。 *** 黎洵有气无力地回到公寓，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脑袋倚靠在椅背上，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慕晗是真的被伤到了。 今天，是秦念来找他的，他原本没打算开门，可秦念发信息说她有事要解释。 黎洵想到之前秦念偷拍他的事，心底压制的怒火，猛然冒起来，他原本不打算追究她的责任了，毕竟之前，他也利用过她，可如今许多事件累积在一起，让他似乎懒得去抑制。 秦念在门被打开的一瞬，表现出来的无措，让黎洵觉得：她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有些任性的小姑娘。 黎洵听到秦念开口叫他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让她进屋说。 秦念还没摘掉口罩，就开始哭了…… 黎洵站在距离她半米外的地方，看着她，一直到她停下来不哭为止，一言未发。 “黎洵哥，我真的……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才……” 黎洵微微蹙眉，声音淡淡地回了一句“让你喜欢我，是我的罪过。” 秦念听到这句，眼圈又红了…… “之前我也卑鄙了一回，所以，扯平了。”黎洵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不管仁义还是卑劣，通通会认，可他也没想到秦念会对于这件事，纠结到这个地步，他不能再去触碰和靠近她分毫了，所以想尽可能体面理智地解决这件事。 “为什么……会是她？”秦念问了一句特别傻的话。 黎洵微微垂眸，轻叹了一口气，继而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的眸子，反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秦念，感情这种事，问原因，才是真的傻……” 听到他给出这样的答案，秦念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利器狠狠地扎了一下，对一个人，到了不问原因这一步，说明是真的用情很深了。 慕晗看到秦念跑了出来，就是秦念听了黎洵的这番话之后。 *** 慕晗心烦意乱，索性没有去烘焙坊，直接回了家。 手机响了，她也没有做理会，直到手机响到第三遍，她才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你怎么有气无力的？”电话那端，是爽朗的男声。 慕晗先是愣了一下，“Join？”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事情？”易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上去开朗又绅士。 慕晗迅速回忆了一下，“啊～对了。”她这才想起来之前答应的，会去参加他邀请的事情。 “还来吗？”易嘉没有强迫的意思，像是摸准了慕晗不会爽约。 慕晗想起之前答应他的原因，觉得还是要去的。 易嘉听到了她肯定的答复，和她约定了傍晚去接她的时间。 慕晗咽下了原本打算拒绝的话，她的脑海里，闪现出在黎洵家门口发生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是单纯地只想去弄清事情真相，还是其实也有几分想要“报复黎洵”的心思？ 慕晗进浴室洗了个澡，化了个淡妆，挑选了一套适合今天场合的衣服，站在窗前，沉默地等待易嘉的到来。 黎洵此刻正在等待听一个关于舞台剧演出活动的方案汇报，这是他很看重的一个项目，剧本是别人推荐的，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慕晗非常喜欢这个故事。 慕晗喜欢的，他都会去了解，一开始是因为好奇，后来，是因为她喜欢的，他就觉得是值得的，美好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恋爱症患者的表现。 舞台剧不挣钱，甚至可以说很小众，可他还是决定做，这一次，不为挣钱。 刚才他没有追上离去的慕晗，回到家后，坐立不安，手边上，搁置着在小岛上和慕晗的合影。看到照片，便更觉得焦虑，他想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可眼下选择要做的事情，竟也是和她有关的。 *** 易家是汽车行业发的家，如今，转行做无线设备了。 慕晗等在楼下的时候，脑子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法：若青女士看重的，是否就是易家现在所掌握的无线设备技术？还有，易嘉为何总是能在她毫无防备，甚至是脆弱沮丧的时候出现？慕晗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细细打量了一眼，她的心头，涌上一种恐惧感…… 上一次，他和秦念同一天出现在烘焙坊，这一次，他在黎洵和秦念之间发生不愉快后，再次出现了…… 慕晗将手机重新揣回口袋，保险起见，她将手机卡从手机里取了出来。 汽车靠近的声音，让慕晗顾不上再细想，目前的猜测，必须要尽快告诉黎洵。 黎洵……遇到危机或者觉察出危险在靠近的时候，竟然还是最先想到了他……慕晗无力地垂眸一笑。 喇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慕晗本能抬头，见眼前停着的车子里，探出一个脑袋。 看着易嘉明朗的笑容，慕晗心里却愈发警惕了，目前为止，易嘉对于她来说，只是个知道姓名和长相的人，仅此而已，没有深层次的了解，这，很有可能是致命的！倘若他不是若青女士那边的人呢？将会是最可怕的对手！ “等很久了吧？”易嘉笑着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上车。 慕晗径直走向后排座位。 易嘉面上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不得劲，可他心里，却并非如此。 他有感觉，慕晗八成是把他当成了小白鼠来研究了，当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应该会大吃一惊吧？ “年会上会展示最新的科技产品吗？”慕晗坐在易嘉的斜后方，这样，能看到他的侧脸，观察到他的一些细微表情。 “不会，那可是商业机密。”易嘉答得轻松自然。 “今天难道还请了对手公司不成？”慕晗玩笑道。 “那倒不会，我家老头儿很记仇！不会个对手假装客套。”易嘉说完，自己先笑了。 慕晗配合地笑出了声，她在猜测易嘉每一句看似无心的闲聊里，究竟藏着怎样的隐含意思。 路上很顺畅，年会特意选在了人流不密集的地段，为的是降低参会者被堵在路上的可能性。 抵达酒店的时候，慕晗惊然发现：和上一次若青女士过生日的，是同一家！ “若青女士推荐的地方。”易嘉语气依旧轻松，微微侧了侧脑袋，示意慕晗快点跟他一起进去。 他这句话是暗示还是？慕晗闻言，瞳孔微微放大，她不知道易嘉是不是在向她表明立场……可是凭什么跟她说呢？ 易嘉没有停留，脚步轻快地朝大门走，走了几步，微微回了一次身，为了确认慕晗跟上来了没有。 慕晗心里的疑问，没有减轻丝毫，反而更深了，她觉得好像置身于一个处处都是迷雾的游戏里，每一个出现的人物，都让她无法真正看清，包括已经和她互相确定了心意的黎洵，如今看来，也依然保留着他自己独有的神秘。 慕晗朝着大门迈近，一步一步走得坚稳，可她很清楚：等在大门里面的华丽灯光，桌布，红酒，香槟，珠光宝气，都是无声的陷阱，她必须得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她得尽快弄清楚易嘉的立场。 第19章 他来宣示主#权了 慕晗大概环试了一圈，没有太多熟悉的面孔，看来果然是领域不同，圈子也不一样。 她没有注意到，一个站在不起眼角落的人，盯上了她。 那是若青女士的秘书，他代表黎氏来参加年会。 年会的基本流程和其他年会没什么区别，有固定的环节，慕晗一边漫不经心地取食物，一边观察易嘉。 易嘉和来往的宾客有说有笑，他的性格和黎洵本就不同，这是慕晗最直观的感受。 易嘉偶尔会走过来询问慕晗关于今晚糕点和酒品的建议。 慕晗有意玩笑“不是从我那里订制的糕点，不想评价。” 易嘉看到她一副“真的有点生气”的表情，不禁笑了，“拜托，你也这么市侩的吗？” 慕晗佯作白了他一眼，笑而不答。 易嘉又看到熟人冲他招手，抱歉地看了一眼慕晗。 慕晗浅笑着摇摇头，表示她不会介意。 看着他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慕晗突然觉得：对他，好像更陌生了。 有几个大BOSS是携妻女来的，意思很明显—易嘉是很多B市大佬的女婿人选。 一直到年会即将结束，慕晗也没有发现易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没有离开过宴会中心，也没有对谁交代过什么。 慕晗觉得有些沮丧，今晚她倒是看到了不少奉承，假笑和虚荣。 快要结束的时候，慕晗觉得是时候离开了，易嘉提出要送她到门口。 慕晗拒绝了，到对方坚持如此，说这是入乡随俗，尽主人之道。 听他都这么说了，慕晗也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二人并肩走出大门。 “坐我的车回去吧？我叫助理送你。”易嘉看到慕晗因为饮酒，脸颊微红，不免有些担忧。 “真不用麻烦了，我……”慕晗突然不说话了。 易嘉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个男人。 黎洵安静地立在车前，他把白色的衬衣穿得很有高级感，隐隐绰绰的锁骨，很迷人，外面套了一件灰色风衣，衬得他更显瘦高。 慕晗从黎洵的目光里，读出了好几种意思。 她不确定黎洵下一步要做什么。 黎洵缓步走了过来，慕晗和易嘉还在原地，几乎一动未动。 慕晗一直注视着黎洵的眼睛，直到他走到身前。 黎洵淡淡地看着慕晗，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笑意，看得慕晗不由心中紧张。 下一刻，黎洵缓缓抬起手臂，将慕晗风衣的领子立了起来，动作轻而稳，很细致地对待眼前人。 这时候，陆续从饭店里走出来的人，变多了，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认识黎洵的，目光中带着诧异地看向这边。 黎洵像是没觉察到一般，动作并未回避分毫，右手抚在慕晗的右胳膊上，轻轻向前探了探身子，下一秒，薄唇印在她的额头。 他轻轻闭眼的动作，很温柔，又带着几分类似于“禁欲”的克制。 旁观的人，已经有不少开始议论了。 黎洵微微扭头，看向易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对方。 易嘉接过信封，手指摸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的大致轮廓，继而，意味深长地笑了。 黎洵握住慕晗的手掌，带着她离开。 易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心里默默道“不愧是黎家的小狐狸，还是厉害呢。” *** 坐在车子里的慕晗突然开口道，“秦念可能被慕晗追踪了。” 黎洵抬手转动了车钥匙，“刚才已经把设备还给他了。” 慕晗这才明白，黎洵发现了秦念被追踪的设备，将它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它的主人。 “他是……”慕晗有些微微迟疑。 “是若青女士一伙的。”黎洵特意用了“一伙的”的说法。 “你不先打电话给公关部吗？”慕晗见黎洵要开动车子，似乎没有担心刚才那一幕被拍下来的事情。 “最好能上头版。”黎洵说着，踩了油门。 慕晗半天没说出话来，想着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公诸于世吗？特意来宣布主权的行为，就已经够冲动的了。 “他们想看的，是你身份的合法性。”黎洵说的，是那些吃瓜旁观者，他们最有可能议论的，无非就是—黎洵只是玩玩而已，还是真的想好好谈一段感情了？ “合法性？”慕晗听得愈发震惊，“听上去像是明天就要结婚一样……” “你要是愿意，现在结，也可以。”黎洵答得不迟疑。 慕晗瞪大了眼睛看向黎洵。 “不信？等一下，我甩掉后面的尾巴。”黎洵从刚才就注意到，他的车子被人跟了，现在，他厌烦了，要让他们扑空。 黎洵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替我解决后面跟着的烦人家伙。” “好。”男人答得干脆利落。 黎洵挂断电话后，侧头瞥了一眼慕晗，嘱咐了一句，“抓好把手。” 慕晗知道他是要加速了，识趣地听从了他的建议。 一脚油门下去之后，车子像夜行的猎豹一样，很快便将后面那辆车子，甩出很远的距离。 *** 直到站在教堂门口，慕晗还是不敢相信，她刚才的一句玩笑话，竟让黎洵当了真！ 黎洵拉扯了一把慕晗的胳膊。 慕晗本能挣扎了一下。 “不进去是吧？好～这里也可以的。”黎洵的语气里，多了些难得的孩子气。 慕晗哭笑不得。 “听到了吧？”黎洵示意慕晗仔细听。 “钟声。”慕晗听得很清楚。 “这个教堂的钟声，会在五十八分的时候敲响。”黎洵见慕晗此刻毫无防备，猛然上前，扶住她的脑袋，准确无误地亲了下去。 慕晗被他今天的行为，整得风云里雾里，她不知道今晚的亲吻频率，为何如此之高？ 黎洵此刻的这个亲吻，很轻柔，舒缓，没有任何攻击性，像是沉浸在悸动的享受中。 直到钟声停了下来，黎洵才松开她。 慕晗定定地看着他。 “钟声会响到零点零一分结束，这是个横跨两天的吻。”黎洵的声音沉沉的，听得慕晗心里痒痒的。 “你怎么这么肉麻？”慕晗嘴硬。 “天性就是这样。”黎洵也不恼，也自嘲起来。 “闷#sao？”慕晗得寸进尺。 “明暗倒是无所谓，本性难移吧。”黎洵索性将腹黑发挥到极致。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算私定终身了吧？”慕晗觉得他幼稚得可爱。 “还想赖账不成？”黎洵在心里认定了，不需要今天的这个仪式，他也认定了。 “明天的头版会是：无爹无娘的灰姑娘，能否成为新一代黎氏新娘？！” “你还灰姑娘呢？好意思吗？偷偷攒了那么多钱，富婆好吗？是他们没眼光。”黎洵的语气很轻松，但说的却是实话。 慕晗从前没有告诉他，之前他付给她关于“情报”的报酬，她一分也没有花，全部捐了，她本就对黎家没有什么好感，再者说，帮助黎洵，也是为了看黎家其他人的笑话，她的暗黑心思，不是能用钱收买的。 “你的钱，我一分也没花。”慕晗说这句的时候，气态从容。 “明白。”黎洵点了点头，他知道慕晗和一般小女人不一样，她向他展露她腹黑想法的那次，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关不住也锁不住的类型，甚至有些反夫权…… 第二天的头版，写得很客气，慕晗看了新闻就知道：黎洵还是动用公关人脉了。 文章里，她被塑造成了事业成功的新女性，看到这些，慕晗忍不住笑了：好假…… 她给黎洵发了一条信息：你确定这个文章里的女人，说得是我？ 黎洵回复她：觉得假吗？ 慕晗打了个疯狂点头的表情。 “我知道真的你是什么样子，就行了。”黎洵回得很快。 看到他这样说，慕晗不好再反驳了，他确实见过她的很多面，包括她的不爱解释，不愿意主动低头……可他不觉得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缺点，相反的，慕晗因为有了这些特质，才变得有血有肉多了。 过了好一会儿，黎洵收到了一条回复“我不想结婚。” “好。”黎洵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虽然也有些怅然，可他不想强迫她答应他什么。 第20章 他失态了 慕晗准备给自己放个假，她将烘焙坊的工作，全权交给首席学徒打理。 首席学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晴英”，她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和慕晗相识完全是机缘。 面试的当天，只有晴英带来的是基础款的蛋糕，没有花哨的装饰，清清新新的，可入口的味道，却让慕晗心头一亮，和蛋糕的外表一样，也是清新的，毫不油腻。表里如一，是慕晗给晴英作品的评价。慕晗从晴英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难得的执着，她只对做蛋糕一件事感兴趣，只想为这一件事燃烧自己，这是慕晗看重她的原因。慕晗因为任何事务腾不出手，晴英都会替她将烘焙坊打点得井井有条。 上一次出了黎渊因为紫薯粉过敏的事件，也是晴英在第一时间找到慕晗，说是她的疏忽，没有认真检查当天每个学徒用的原材料，才导致了事件的发生。 慕晗对于她的肯担当，自然是欣赏的，但也有点心疼，只对晴英说了一句“别什么事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晴英听到慕晗说这句的时候，眼睛里泛着隐隐的泪光。 慕晗能理解她的反应，她自小在福利院长大，内心是很孤单的，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称赞，慕晗给了她这样的平台，给了她实现梦想的机会，所以她格外想做到处处让慕晗满意。 自慕晗跟她说了这番话以后，晴英便将慕晗看得更重了，她知道慕晗是个心思缜密，能力很强的女人，能够和经常来店里的若青女士成为忘年交，便能说明一切，可她也知道慕晗对她是诚心相待的，她不管慕晗对待外人会有多少“表里不一”的成分在，她只想慕晗能顺顺利利的。 慕晗一大早起来，洗被单被套，好不容易洗完了，正在晾晒，听见门铃响了。 看到可视屏幕上映出罗薇诺憔悴的脸，慕晗犹豫了。 对方似乎不死心，一个劲儿地按着门铃。 慕晗最终还是选择打开门。 罗薇诺没等她邀请，就走了进来。 慕晗无奈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罗薇诺站在客厅，没有回身。 “你怎么……”慕晗没有跟她客套。 罗薇诺转过身，目光死死地盯着慕晗。 慕晗觉得她今天似乎不太对劲。 正纳闷着，罗薇诺突然扬手，朝慕晗打了过去。 慕晗和她个头差不多，应激地躲了一下，可对方的指甲，还是划到了慕晗的右脸颊…… “你和他竟然是一伙的……我儿子的命……”罗薇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估计是这几日哭得太多了。 慕晗觉察到脸庞传来的隐隐微痛，扬唇，嘲讽地笑了，“只有你儿子是亲人？那我父亲的命呢？” 罗薇诺的面色，明显一怔，显然，她没料想到慕晗竟然会怀疑到她身上，事情都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怎么不闹了？罗薇诺，我想让你死，还需要挑日子吗？是随时都可以。”慕晗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就是恨不得她去死的感觉…… 罗薇诺整个人都在颤抖。 慕晗看着她僵硬的脸，呵笑出了声。 *** 黎洵出现在门外，是出乎慕晗意料的，毕竟他没有提前跟她说要过来。 慕晗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罗薇诺。 门被打开了，黎洵本能开口“我还以为你不在……” 慕晗听她的声音突然停了，抬眸看去。 黎洵显然是注意到慕晗脸上的那道划痕了，虽然痕迹并不十分明显，可还是能看得到的。 “家里有人，不方便。”慕晗没有用“客人”的称呼，她确实是不欢迎罗薇诺的。 黎洵向屋内看去，看到罗薇诺的一瞬，微微蹙了蹙眉，他对她的厌恶，甚至不需要掩饰，既然罗薇诺也知道了他和慕晗的关系，自然会联想到之前一系列事件，都是他俩联手的：黎渊过敏，黎渊溺亡，罗薇诺负责的项目被集团重新审核调查…… 就在昨天，若青女士决定—重新调查当年人工岛的赔偿金问题。 罗薇诺预感到了危险，这一次，若青女士亲自动手，分明是要清理门户的意思啊…… 黎洵稳步走进客厅，一步一步向罗薇诺靠近。 罗薇诺的身体，好像抖得更厉害了，她也明白了那个蝴蝶胸针，八成是黎洵寄给她的。 “你手上的血，可不止一个人的啊。”黎洵的声音很平稳，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气势逼人。 “你……你们想怎么样？”罗薇诺似乎没了主意，她之所以来找慕晗，是在听说了要被集团调查后，一时气愤，她尝试过联系黎渊的生父，无果。 “自己退出吧，不要指望拿到黎氏的任何股份。”黎洵爽快地说了他的条件。 “凭什么？”罗薇诺如今已经失去了黎渊，她自然不想放弃物质方面的东西…… “黎渊为什么会过敏，确定不是遗传？”黎洵本不想做得这么绝，现在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贪心，难道还没有意识到，不想让她拿到一分钱，本就是若青女士的意思？ 罗薇诺的瞳孔陡然放大，她张了张嘴，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黎渊的血缘，是她难以启齿的事情。 黎洵看到她是这个反应，很满意，“你可以走了，回去好好想想。” 慕晗听出黎洵下了逐“客”令。 罗诺薇不知道她自己是如何狼狈地离开的，她觉得她快要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走后，黎洵微微转身，看向慕晗。 慕晗脸上还是火辣辣得疼。 黎洵缓步走过去，指尖抚在她伤口的边缘。 慕晗微微仰着脑袋，冲着他浅笑“有点疼唉～” 黎洵微微俯了脑袋，薄唇轻轻地落在伤口处。 慕晗微微闭上了眼睛，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好些了吗？”黎洵的声音沉沉的。 慕晗咧嘴笑了。 黎洵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道“她马上就会什么都得不到了。” 这就是我们的报复吗？慕晗身心俱疲，将脑袋倚靠在他的胸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 *** 两天后，集团公司传来消息：罗薇诺辞去了公司常务的职位。 黎洵以为一切该暂时告一段落了，可事情往往不会按照任何一个人的想象发展，总是会出乎意料，总是要让所有人惊讶才罢休，大概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吧。 这天，慕晗前往一个女性慈善机构参加捐款活动。 她之前把黎洵支付给她的酬金，全部捐赠给了这个机构，因为数额比较大，她成了机构特聘的理事之一。 慕晗一大早就到达了活动地点，在机构的会议大厅。 机构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为人和善，心思细腻，笑起来两个梨涡，显得端庄大气。 慕晗对她的印象很好，只要有活动，慕晗都会提前来帮她布置会场，协调准备事项，仿佛已经成了彼此之间的一种习惯。 准备过程中，工作人员发现少了几个装饰花篮，慕晗便提出帮着一起去拿。 花篮在负一层的储物室，虽然机构负责人极力劝阻，说人手足够，无需麻烦她，可慕晗还是跟着去了。 地下室的光线本就昏暗，三人依次下了楼梯，一个人拿出了储物室的钥匙开门，慕晗和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在等待门被打开。 门开了，开门的工作人员和慕晗先走了进去，恰好，最后一个工作人员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便去走廊里接了电话，由于信号不太好，便往楼梯口走了几步，接听过程中，下意识上了台阶，于是她便一直站在通往一楼的阶梯中段区域，待电话快要接听完毕的时候，只听得“彭”得一声巨响！ 接听电话的人，回了头，紧接着，手机重重砸落在了地上。 *** 待黎洵接到消息，赶到慈善机构时，火警已经进入了。 “这位先生，您不能进去。”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黎洵的去路。 “见到慕晗了吗？见到她了吗？”黎洵的声音颤抖着。 “先生，您得冷静下来……” “要是你喜欢的人在里面，你还能冷静吗？！”黎洵的音调陡然提高，他明显失态了，可他没办法控制……听到慕晗被困在不明原因起了火的地下室，黎洵脑袋“嗡”的一声，他不知道是怎么扔掉的电话，不知道是怎么上的助理的车，更不知道是怎么从车子上冲下来的…… 现场一片狼藉，据说发现了一个人的尸体，后背都被烧焦了…… 黎洵不敢去辨认，他不相信那会是慕晗！ 法医说得进一步鉴定才能确认身份。 黎洵是后来看了当天机构门前的监控才知道：他当时是多么的失控和疯狂……他从来没有像那样咆哮过…… 三天后，鉴定结果出来了：死者是机构的工作人员。 那慕晗呢？黎洵百思不得其解，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一个星期后，黎洵收到一个神秘包裹，里面只有一张字条：你照顾不好的人，我来照顾。 第21章 他和她还能继续吗 黎洵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慕晗的下落，皆无果。 若青女士对罗薇诺的调查，还在进行，罗薇诺却从那天开始，每天精神恍惚。 这一天，黎洵回到家中，正赶上吃饭时间，便坐在了祖母的对面。 “还没消息吗？”若青女士对于慕晗的失踪，也抱有很大的疑问，她对于慕晗那孩子，还是觉得有几分可惜的。 黎洵轻轻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吃饭，该咆哮的，他早就发泄过了，可这样的行为，一点作用都不起，黎洵的理智，慢慢恢复了，他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慕晗肯定活着！那个包裹，也能说明这个问题。 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呵笑声。 “她怎么跑出来了？”若青女士的声音，严肃又冷漠。 “夫人，对不起，是我的疏忽。”负责照顾罗薇诺起居的帮佣阿姨，连忙道歉，试图将罗薇诺请回房间。 “那个女人死了吗？”罗薇诺任由阿姨拉扯她，可嘴里却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黎洵本能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罗薇诺继续痴痴地笑着，面上很是得意，“不是要整死我吗？我倒要看看谁先死！” 听到这句，黎洵彻底愤怒了，他站起身，上前要掐罗薇诺的脖子。 罗薇诺不知退缩，一旁的阿姨却试图阻止，可她哪里是黎洵的对手。 黎洵的手，狠狠地掐住罗薇诺的脖子。 罗薇诺的脸，憋得通红，连连咳嗽起来。 若青女士稳稳地坐着，没有说话。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饭厅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黎洵不用回头也听得出，那是父亲的声音…… “你还护着她吗？一个背叛了你的女人！”黎洵扭过头，眼圈里满是红，瞪着父亲。 “背叛谁？”父亲对于黎洵，从来没有说过重话，对于他的很多行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想看关于黎渊的DNA报告吗？”黎洵看着父亲的脸，就会想到母亲被精神折磨致死的事实，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谁先诛了他的心，他就要加倍奉还！ 父亲明显怔了一下，“你不要口不择言……” 罗薇诺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个不停，丈夫抚在她肩膀上，原本是要安慰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若青女士将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起身离开了。 黎洵看着父亲的脸，语气淡淡地说“我母亲的命，您可以不在乎，但祖母的脸色，您是一定要看的呀。” 这句话，让父亲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可他仍然没有回击儿子。 当年黎洵母亲的事，确实事发突然，也有很多疑点，可他始终不相信：自己深爱的女人，会是心肠歹毒的人…… “她不可能害了慕晗，这几天她都待在家里，甚至连电话都没有……” “她可以拜托别人去做这些事，什么年代了，还需要电话联络外界？”黎洵听到父亲到了这时候，还在替罗薇诺辩解，瞬时心如死灰……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他厌恶这里的每一个人……临走之前，他对着罗薇诺轻轻地笑了笑，丢下一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罗薇诺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的精神状态很差，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就像刚才，她只是为了表达内心真实的厌恶和愤怒，没有仔细去想，黎洵被她真正逼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慕晗的事，确实和她没关系，可没有人会相信。 *** 慕晗在一个二线城市的医院彻底清醒过来，她没有想到这几天一直守着她的，会是她的母亲！ 当她觉察到自己的手被母亲握着的时候，只觉得心口被压上了重重的石头…… 那天，慕晗的母亲终于下了决心，要回国去跟女儿解释当年的事情，可当她看到慕晗的一刻，又不知如何开口，便一直暗暗跟着她。 那天，她在机构会议室的门口观察，得知慕晗要去地下室，便提前躲进了地下室，这个机构，她太熟悉了，从前在这里当过义工，她了解地形，她更清楚地下室的那间储物室里，是有一个通向外界的密道的，这一点，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当意外发生的一瞬，她本能冲出去护住了女儿，好在被她推到的架子，阻断了蔓延的火头，她趁机将女儿拖拽向了密道的出口，她顾不了那个已经被腾起的烟雾整得措手不及的工作人员，只想着让慕晗不要有危险。 逃离出来以后，她突然萌生了要带女儿走的想法，她知道了慕晗和黎洵的关系，可她并不想女儿和黎家再扯上什么关系，当年的事情，让她带着内疚和遗憾离开，她潜意识里就认为那里是个火坑，那个家族的人，一个比一个危险…… 慕晗只记得自己当时听到了一声巨响，之后便被困在了火海之中，失去意识之前，隐约觉得有人救了她，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的身份…… 她不是不爱我吗？不是不在意父亲之死的真相吗？慕晗的嗓子还是一阵干疼，说不出话来，她有感觉母亲是在逃避，可后来，她却相信那多半是母亲为了自保的选择，如今，她好像没有办法这样看待自己的母亲了…… “阿晗，妈妈当年就害怕这次这样的事发生……” 慕晗听她一字一句地讲述当年的故事，只觉得心里越听越凉。 当年父亲无意间知道了黎洵生母的死因，将关键的证物，也就是那只胸针混在一堆杂物里，保存了下来，后来，他意识到罗薇诺可能发现了这件事情，便将证物托付给了若青女士的司机，他知道司机是个对黎家忠心耿耿的人，他不会容忍有人觊觎黎家的财产，可司机看到了慕玄的结局，也就没敢太过激进，而是选择带着盒子，离开了黎家…… 慕晗听了这些，心里最深的绝望来自于—父亲的死，竟然和黎洵母亲的死，是有联系的，或者换个角度看待，若不是父亲正直，而是不理会黎洵母亲的真正死因，会不会就没有之后的一系列遭遇了？ 倘若没有这次意外，她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倘若还有机会和他相见，将如何面对？是不是一看到他的那张脸，就会想到父亲最后的凄凉结局呢？慕晗不忍想下去…… *** 黎洵接到助理反馈回来的调查信息，有两点：1.那家慈善机构，战时是医院，有密道。2.事发当天，有一家私人医院接收过一个意识不太清楚的女人，陪同她一起的，是个中年女人，两个人的长相，很相似。 从助理带回来的消息，结合收到的包裹，黎洵大概能判断出慕晗是被母亲接走的，他只需要通过查询近期对方的出入境情况，就能知道这个猜测的可信度。 慕晗至少是安全的，黎洵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关于那天火灾发生的原因，黎洵一刻都没有停下调查的进度，他是怀疑罗薇诺，可他得让她死得心服口服才行。 最终的调查结果，出乎黎洵的意料：那件事，似乎确实是个意外…… 对于这样的结果，黎洵甚至是有些不愿意接受的，他不愿意相信慕晗已经遭遇了这么多了，命运竟然还想整死她？！ 他原本打算去见慕晗的，可却收到了来自慕晗母亲的第二件包裹。 看到里面记录的关于当年事情前因后果的解释，第一次，他犹豫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界定这件事，罗薇诺确实应该受到严惩，但慕晗父亲之死，却又和母亲有极大的关系…… 黎洵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戏剧性，它似乎做好了要阻断他们之间缘分的打算…… 黎洵不能就这样去见慕晗，他知道会刺激到她，可他也不忍就这样和对方彻底失联…… 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传来了另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罗薇诺自杀了…… 让罗薇诺彻底绝望的，是来自丈夫的有意疏远，黎渊血缘的真相，给了丈夫沉重的打击，黎洵所说的背叛，让他不敢相信，可若青女士甩给他的“证据”，让他似乎不信也得信…… 罗薇诺很确定她此生只爱丈夫一个男人，当年若不是因为意外滑胎，她不想让丈夫失望，也就不会和发小发生那样的关系，她为的是让已死的胎儿复生…… 在所有人看来，罗薇诺的做法，就是不想丢掉继承股份的野心，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在集团里，获得不了什么…… 罗薇诺心里，不是没有一丁点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当她看清了婆婆的观念之后。在这个家族里，除了她本人，不允许有更强大的女人出现，孙女在她眼里，似乎一钱不值…… 第22章 他成了“心念爸爸” 慕晗出院后，和母亲在靠近海边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 她每天除了做点心，就是在海边坐着，看海浪将沙滩上的沙砾卷入海里，又再次冲到岸上。 慕晗的母亲，主要的任务就是给她做饭。 对于罗薇诺的死，她们是从报纸上得知的。 对此，慕晗没有发表任何观点，母亲见她不想说，便也没有多嘴，她知道女儿心里承受的痛苦，她知道女儿的茫然，知道她要做出选择，是很难的。 黎家再去世一位成员的消息，迅速登上头条，整个家族陷入极大的舆论压力之中。 黎洵的父亲，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带着憔悴和不甘，准备去国外了。他跟若青女士说的是，他什么都不要，属于他的那部分股份，全部分给黎洵兄弟俩。 若青女士闻言，摔碎了全家福，她说儿子过了这么多年，果然没有任何长进。 黎洵对于那张人人都在假笑的照片，没什么特别的情感，碎了，更好。 看着家里乱作一团，他倒像个冷眼的旁观者。这一场对抗，他和哥哥，看上去算是赢家，可丢掉的，又怎么算？甚至……根本无法挽回…… 集团公司的公关团队能力之强，在业内都是出了名的，黎渊的意外，罗薇诺的母爱情深，甚至让很多人生出了同情，集团总公司的业绩不降反升，这让黎洵觉得讽刺。 若青女士不改当年风范，再次在分岔路口，将家族企业带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她将儿子出走的事情，说成了是去海外拓展，至于国内的生意，有黎洵兄弟，她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看着终于到手的这一切，黎洵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车载广播里响起一首并不大众的歌曲，歌词却字字戳心： 甜蜜储起 仇恨至死 哪个猜心者不卑鄙 让我毫无余地 机关算尽 博全场赞美 却比不起 预计中欢喜 在我得到整个宇宙突然怀念你” 黎洵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倚靠在靠背上，脑袋很沉，心也很沉。 这一场博弈里，没有真正的赢家，大家，都是输家…… *** 慕晗吃过早饭后，又去了海边。 正坐在沙滩上发呆，感觉到原本能照在脸上的阳光，被遮住了。 本能抬头，看到对面站着一个老婆婆。 婆婆脸上的皱纹非常细密，可笑容却亲和祥和。 “您有什么事吗？”慕晗轻声问。 “你见过一个笑容好看的男人吗？” 慕晗闻言，怔了一下，她不知道老婆婆问这句话的意思，可脑海里本能闪现而过的，是黎洵，他的笑容，淡淡的，但却是让人过目难忘，是那种带着一丝疏离，却又会忍不住去看两眼的神奇魅力。 婆婆见慕晗没有回答，继续说“你会和他重逢的，缘分这种事，人力是无法阻绝的。” 慕晗怔怔地看着老婆婆，对方却捡起了慕晗身边的一个空塑料瓶，离开了。 她究竟是真的能看得出来，还是……慕晗不敢确定，但老婆婆所说之事，何尝不是她内心的纠结所在，她很想念他，但想见却不能见，才是最焦心的。 慕晗的烘焙坊，由晴英暂时代理，她联系不到慕晗，更不相信慕晗已经遭遇了不幸，她能想到的，就是努力经营好烘焙坊，让慕晗可以专心做她自己的事。 黎洵来过两次，晴英自然认得他，也知道他来的目的，恋情被报道的事，她也听说了，可她确实帮不了黎洵，因为目前，她和慕晗也是失联的状况。 慕晗这样一消失，就是两年。 *** 慕晗在B市的烘焙坊，还是由晴英打理，期间她们联系过几次。慕晗则在海边开了一间小面积的咖啡馆，也供应甜点。 旅游淡季的时候，咖啡馆客人不算多，慕晗则研读之前留在咖啡馆留言箱里的信。 其中叫“给心念的话”的一封信，引起了慕晗的注意，里附带了一张特别可爱的小姑娘的画像。 从留言里，慕晗了解到，这是一个单亲爸爸写给女儿的信，大意是女孩的成长中，一直都缺失母亲的爱，母亲将孩子留给了孩子的爸爸，爸爸独自照顾。 看到“虽然你很想有个妈妈，但爸爸的心里，那个位子，似乎很难腾出来，但我会尽力改变这种情况的。” 慕晗觉得被什么戳中了，小女孩长期缺失母亲关心的这一点，足够让她感同身受，她思考再三，按照信里说的大概地址，寄去了一封手写信。 信件寄出后，这件事，被慕晗暂时放在一边，她的想法是：收到回信的概率，微乎其微。 一个月以后，她竟然看到母亲拿回的回信了！ 慕晗抱着好奇的态度，拆了信封。 里面讲到了小女孩的近况。 慕晗感觉自己像是交了个新朋友，她认真地读了信里的每一句话。 回信的时候，她特意在信封里，塞进去了一张她利用拍摄的海景制成的明信片。 一来一回两封信，连结了她和小女孩之间的缘分。 慕晗知道了：小女孩即将上小学了，几天前，她跟着父亲一起去了乡镇火车站，聆听了汽笛的声音。 一个星期后，慕晗的信件抵达B市，出现在黎洵的办公桌上。 慕晗如何也想不到，黎洵，就是信件里被她称呼为“心念爸爸”的那个人…… *** 黎洵的钢笔字写得不错，小时候专门练过的。 对于没有用稿纸打印的信，慕晗自然加倍珍惜，她从字里行间体会到的，是一个小女孩快乐长大的过程，那些她从前缺失的，她希望在小女孩身上能够弥补，慕晗有意无意便想送给小姑娘一些小礼物，渴望知道她的近况，书信便变得频繁起来。 “晗姐姐： 你好，我是心念爸爸。 收到你送的发卡，心念很开心。她说要戴着它走进学校，她最近又长高了，笑得也很多，古灵精怪的。 在最近一次艺术节上，她得了一等奖，同学们都祝贺她，她听了之后，高兴得不得了。” 慕晗捧着信，勾唇笑了。 耳边是吹拂的海风，是海鸥的啼叫，是轮船汽笛的声音。 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就像是她的另外一个化身，她为小女孩可以眉开眼笑而开心。 黎洵专门去了精品店，挑选了信纸，那是慕晗最喜欢的天蓝色。 结账的时候，收银台的服务员特意打量了黎洵一眼，浅浅地笑了，现在这个年代，还来买这种信纸的，大多是中学生，多数都是小女孩，喜欢这种颜色清新，画风可爱的小玩意儿。 “买给女儿的。”黎洵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啊～您看着可真年轻。”服务员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说对方实际年龄老的感觉。 黎洵并不在意，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报了价格，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黎洵结了帐，走出精品店。 站在车旁，他抬眸瞥了一眼，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子，利落的休闲衣，正对着身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笑得欣然，那笑容，亲和又好看。 慕晗，你现在也是像这样，笑着的吧？要是不能，那我就是罪人……黎洵在心里默念。 这两年时间，他除了派人打听和汇报慕晗的生活状况，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年答应她帮她调查父亲之死，是不是错了…… 他好像比以前更孤独了，感受过一刹那的温暖，之后，这温暖走了，更可悲的是，还是他亲手推出去的…… 坐在车里的黎洵，拧开车载广播，特意调到了慕晗喜欢的那首—《亲爱的人》。 第23章 他被识破了 黎洵已经很久没收到回信了，他派人去打听，反馈回来的消息是，慕晗仍然在坚持写信。 这让黎洵觉得奇怪，信件都是通过快递走的，即便再慢，也应该到了，可是至今也没有收到。 这是他们之间用化名沟通交流的第四个月。 黎洵觉得好像比从前更接近对方了，慕晗在信里，跟他袒露了她偶尔的失意和脆弱，还说希望不要给小姑娘太多压力，女性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被误解得够多了。 他自然不知道，慕晗此刻已经知道了“心念爸爸”的真实身份。 黎洵不知道是哪里漏了馅，决定亲自去和她见一面。 距离那场火灾，已经过去两年多了，黎洵想了很多，也担心了很多，可他不能任由慕晗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他特意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成为了咖啡馆的第一个客人。 当他走进去的时候，见慕晗的母亲正在摆吧台上的空咖啡杯。 待看清来人，她先是一怔，继而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方的慕晗。 慕晗鼓捣好咖啡机，直起身，看到黎洵正站在对面，看着她。 黎洵见慕晗淡淡地从身后取了一只空的咖啡杯，打了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黎洵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慕晗的母亲，悄无声息地走出咖啡馆，去海边了。 黎洵见慕晗一直没有过来的意思，便开门见山地问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慕晗没说话。 “问你话呢。”黎洵的声音沉沉的，让人听了，不禁心神一颤。 “治愈人心的花叫什么？”慕晗声音淡淡的，甚至可以说是清冷的。 黎洵几乎脱口而出了花的名字，那是他在最近这次书信里提到的。 “那花的名字，是我编的。”慕晗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醇香的榛子拿铁。 “……”黎洵这才意识到，他没有查证过花的真伪，很自然地写进了信里，却暴露了他的身份。花名是从前慕晗告诉他的，他就以为是真的。 慕晗倚靠在工作台上，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 “不准备回去了吗？”黎洵突然很正经严肃地问了一句。 慕晗摇了摇头。 “那我就在这座城市，住下来了。”黎洵很平静地说出了他的决定。 慕晗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为了她跑到这里来，想到他在集团公司的职位，慕晗只当这句话是个玩笑。 晚上临睡前，母亲问慕晗打算怎么办。 慕晗说没想过。 母亲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做你想做的，不要再为别人而活。” 慕晗扭过头看向母亲，母亲已经回她自己的房间了。慕晗知道，母亲指的是父亲慕玄。 每当看到女儿内心煎熬的情形，母亲便生出了以前不曾有的想法—活人，不能被已故之人一直困在过去，还是得继续生活。 *** 自那以后，每天早晨，咖啡馆一开门，黎洵就是第一个到达店里的顾客。 慕晗也不跟他交流，只给他一杯咖啡，还有一块当日的特色甜点。 黎洵吃过甜点后，会用桌子上的便签纸，留下一张他的品尝建议。 建议从甜点的口感，外型以及营养价值分析。 他走后，慕晗收咖啡杯的时候，会看两眼那张纸，觉得对方分析得还挺专业，感觉像是看过了相关的书籍似的。 慕晗特别留意到，便签的最下方，写着一个句子“暮霭沉沉，一对恋人约在六点碰面。” 这是化用《纽约的一个雨天》里的一句话，慕晗看到“恋人”两个字，还是不免心悸，可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黎洵在距离咖啡馆三公里左右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置办了家具，住了下来，每天早晨，跑步来到咖啡馆。 他的自律习惯，已形成多年。 慕晗骗不了自己，她每天渴望的，是看黎洵留在纸条上的句子。 上半部分对于甜点的建议，是因为他知道慕晗对于事业的热情，希望她能一直做下去，最后的句子，却是在向她表明心意。 他们俩从来没有分过手，黎洵也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眼里，慕晗可以不同他结婚，但不能彻底离他远去。 慕晗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黎洵原本以为他可以和慕晗保持着这样淡淡的交往，他以为他可以知足，以为他可以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直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出现，让他再次爆发了，意识到：他只能允许慕晗是他的恋人，他不可能笑着祝福她和别人在一起。 *** 这天上午下了雨，是从后半夜开始落雨点的。 黎洵没有跑步去，搭了车，当他抵达咖啡馆的时候，透过玻璃，见已经有一个男人坐在里面了，慕晗正在准备咖啡。 他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熟悉，就推门进去了，待他意识到那个人是易嘉的一瞬，心底里腾起一股隐隐的火苗。 他怎么还不死心？这是黎洵的第一想法。 易嘉转过身看到瘦高挺拔的男人站在身后，笑着和他打了招呼“黎洵啊，真是好久不见。” 看着他笑得欣然的样子，黎洵觉得微微烦躁，“能在另外一座城市相见，还真不是一般的巧合。”黎洵分明话里有话。 “坐。”易嘉也不生气，语气依然轻松。 黎洵没有听从他的安排，而是坐在了另外一张桌子前。 慕晗闻言，觉得两个男人一样幼稚，谁又能笑话谁呢？ 两个男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直到慕晗端来了咖啡，一模一样的卡布奇诺。 两个男人先各自低眸看了一眼咖啡种类，而后互相对视了一下，齐声道： “换一杯拿铁。” “我要换拿铁。” 慕晗听了，好不容易才强忍住笑意。她不知道易嘉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事，但她很清楚，易嘉不是为了找一个叫“慕晗”的女人来的，他应该是受了谁的委托才对。 可黎洵不会一下就想到这一层，他是当局者迷，他的“领地”意识又开始发作。 我难道是你们争抢的红颜祸水吗？慕晗在心里暗骂，我才不当花瓶！ “凑活喝吧，别浪费。”慕晗没有听他俩的指挥。 “怎么没有甜点？”黎洵抢先问了一句。 易嘉看到他孩子气的神情，忍不住扬唇笑了，他从来没见过黎洵这个模样，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没有。”慕晗白了他一眼。 “没有我也会写便签。”黎洵坚持己见。 “……”慕晗被他的固执惹得无语了。 “今天要写的句子是：往往是相爱的人爱闹意见，反而是不相干的人能互相容忍。” “……”慕晗这一次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两年多没见，黎洵变样了？还是傲娇特质被放大了一些？ 黎洵自己却不觉得奇怪，掏出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了这句话。 慕晗这才发现：黎洵的钢笔字写得确实不错。 “字写得不错。”易嘉顺势夸奖了他。 “人也很不错。”黎洵的这句，让慕晗直摇头，她都快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不逗你了，我是来办正事的。”易嘉说着，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慕晗。 “给我的？”慕晗诧异地看着对方。 易嘉点了点头。 慕晗接过信封，余光瞥见黎洵警惕地看了易嘉一眼，他其实认出来了，那个信封上的固封，是若青女士的专用。 拆开信封，慕晗大概看了一下内容，诧异地问易嘉“她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易嘉闻言，笑了，问慕晗要她的手机，慕晗虽不解，还是给了他。 他拨了一个号码，又把手机递还给慕晗。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若青女士的声音，慕晗才意识到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你去一边接电话。”若青女士的声音稳稳的。 慕晗没说话，往咖啡馆后门走去。 “您可以说了。”慕晗握着手机。 “你回来以后，我会给你看一份报告，关于黎洵的，我想你如果不来，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后悔一辈子？报告？慕晗不明白对方的真实所指，想来是要和她面谈。 易嘉是受若青女士委托来请她回B市的，若青女士为什么如此信任易嘉？ 慕晗不得不承认，她对于黎洵的在意，这让她决定回去一趟，可母亲又会怎么想这件事呢？ 想到这儿，慕晗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多了个牵绊。 第24章 他比她还疼 考虑到若青女士提及的报告，是和黎洵有关的，慕晗并没有告诉他她要回一趟B市的事。 第二天早晨，黎洵和往常一样来到咖啡馆的时候，发现慕晗不在，慕晗的母亲说她去见朋友了。 黎洵自然好奇这个所谓的“朋友”是谁，可他还是忍住没有问。 此刻，慕晗已经坐着高铁回到了B市。 若青女士和慕晗在烘焙坊见的面。她打量着烘焙坊内部环境，第一次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觉来。 晴英看到慕晗平安地回来了，心里激动，特意准备了她最近新研发的一款蛋糕，给慕晗端了一大份。 慕晗此刻的心思，都在若青女士提及的那份“报告”上，几乎无暇顾及其他，只在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轻轻抱了抱晴英。 晴英只要能看到对方是平安的，就别无他求了，也不是为了慕晗的一句夸奖才做了这样多。 当若青女士将纸质材料放在木桌上的时候，慕晗只微微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的心里，是没底的。 “看看吧，迟早都得面对。”若青女士语气沉稳，可她看到报告的第一时间，内心也觉得可惜。 慕晗迟疑了片刻，还是打开了资料，是一份体检报告。 若青女士看到：慕晗的身体，逐渐颤动起来，抖得越来越厉害…… “这怎么……可能……”慕晗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又确认了一遍——受体检人是黎洵，没错…… “他爷爷就是因为听神经鞘瘤去世的，如今看来，是百分之五十的遗传率，当时我的大儿子也是因为脑部肿瘤去世的，但黎洵的父亲就逃过了一劫，如今，黎洵的哥哥，没有发现任何遗传迹象，但黎洵……”若青女士没有再说下去。 慕晗知道了，黎氏每年组织的全身体检项目，集团内部不管职位高低全部要参加，其实是若青女士为了确定孙子能否幸免的一种策略安排…… “黎洵他……”慕晗这才觉察到她的声音，是抖的！ “他并不知道，医生不会蠢到去直接告知本人。”关于这一点，若青女士很确定。 “可他迟早会发现的……”慕晗只觉得脑袋发闷，她知道这是因为此刻，大脑是抵触这些信息的…… “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情况，这孩子，自尊心太强……”若青女士轻叹了一口气，她平时极少如此。 关于这一点，慕晗倒是相信的，他知道黎洵的好胜心和不服输。 慕晗抓住若青女士想表达的重点了——观察黎洵，想办法让他定期去医院检查。 *** 慕晗坐着高铁，回了海边城市，走进咖啡馆的时候，见黎洵还在，不禁一怔。 “阿姨煮的咖啡，味道也很好的。”坐在正对着咖啡馆店门位置的黎洵，微微举起杯子，笑道。 慕晗看到黎洵的笑容，心头开始抽疼起来，她能明显觉察到鼻子传来的酸意。 “母亲煮咖啡的本领，是跟父亲学出来的。”慕晗意外的发现，她竟然可以不避讳提起父亲了...... 黎洵听到慕晗提及了她的父亲，特别留意了一下她的神情。 “想吃什么？”慕晗说着，走向了工作台，准备伸手从透明玻璃柜里拿甜点。 黎洵惊讶地看着她，前几天，她对他可还是爱答不理的呢，今天这是怎么了？有点反常...... 慕晗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黎洵诧异的眼神，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反应，和前几日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你打包回去吃吧，我太忙了，一会儿还要出去。”慕晗转了话锋。 黎洵闻言，心里自然稍稍不得劲儿，可慕晗至少是搭理他了，便听了她的建议。 黎洵走出好远，又回了两次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咖啡馆内部，见慕晗在看账本，一次头也没抬过。 慕晗能感觉得到，黎洵肯定是回过头了，可她没有勇气去看，更害怕四目相接。 黎洵有些失望地走远了。 过了好久，慕晗终于忍不住了，眼泪砸下来，打在账本上，钢笔字迹，全都花了...... “晗啊，电卡呢，我准备下午......”慕晗的母亲从外面走进来，现在是午休时间，店里没有客人。 慕晗听到母亲的声音，本能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母亲自是知道今天慕晗回了B市，她能看得出女儿的眼泪，不是受了别人欺负的那种伤心，而是带着一种自责和后悔。 慕晗感觉到身体被母亲轻缓地揽入怀中，这一次，慕晗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那天下午，慕晗面朝大海，呆坐了整整一下午，一直到傍晚，她拨通了黎洵的电话，鬼使神差的，好像就是想确认一下他过得好不好。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按照往常，慕晗不会放在心上，大不了挂掉不拨了，可今天，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坐立不安之际，慕晗想起来了她的手机里，有黎洵助理的号码，没有太多考虑，慕晗就拨通了号码。 助理自然没有想到慕晗会找他。 慕晗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解释，也不想解释，直接询问了黎洵在这座城市的具体地址。 助理知道慕晗和黎洵之间的感情，自然不会隐瞒。 慕晗挂断电话，搭了一辆车，前往助理告知的地址。 因为紧张，一路上，她的手指一直牢牢地攥着手机，很用力。 *** 抵达公寓的时候，慕晗抬手敲响了门板。 她觉得自己敲得很用力，可就是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不在家吗？慕晗设想着各种可能，心里的恐慌，陡然增大。 接下来，她的动作几乎可以用“疯狂拍打”来形容，她只想看到黎洵的脸，顾不上其他，什么修养气度，通通滚蛋！ 门被从里面拽开的一瞬，慕晗拍门的动作，停了下来，面颊上满是泪水。 黎洵显然是被她的这个样子惊到了，他刚才觉得有些耳鸣，心烦意乱，索性在床上眯一会儿，结果睡过去了。 慕晗缓缓蹲下身去，泣不成声，她从来没有这么恐惧和无力过...... “慕晗......”黎洵也跟着蹲下身，轻轻唤了一句。 慕晗不理会，继续伏在膝盖上抽泣。 “其实没那么可怕，我会好好活......” 黎洵这句话说完，慕晗猛然抬起脑袋，红肿的眼睛，看着对方。 黎洵缓缓抬手，抚在她的脑袋上，“我联系过美国的医生朋友，说情况没那么差劲儿。” 他已经知道了？！ 慕晗看到他面上那丝浅淡笑容的一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扑进了他的怀抱！ 黎洵被慕晗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一跳，愣了大概十几秒，空气安静得不像话，继而搂住了慕晗。 慕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抱过他，用的力气很大，生怕下一秒就再也看不见对方似的。 黎洵感知到这拥抱中带着的强烈不舍，心口狠狠疼了一下。 要不是他觉察到身体的异样，也不会鼓起勇气给慕晗写那封信，他不确定自己的疾病究竟能不能治愈，他怕他不能成为侥幸，倘若没有让慕晗获得一丝丝安全感，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慕晗想起他们没有陪伴彼此的这两年时间，其实都是被她浪费了，她知道现在医学发达，可就算能手术切除，也还是存在风险的，有多少人，上了手术台就再也没有下来......她突然有些怨气，命运将母亲还给了她，就要夺走之前陪伴她的人吗？她注定只能留住一个在意的人在身边吗？她觉得不公平...... “起来吧，地上太凉了。”黎洵说着，轻轻将慕晗搀了起来。 *** 这是慕晗第一次走进黎洵在这座城市的家。 客厅摆放着一张灰色的沙发，黑白灰的纯粹，给人一种清冷神秘的感觉，电视柜和储物柜搭配合理，电视背景墙是极浅灰色，抱枕则是优雅复古的大地黄，让整个空间有了一丝丝温暖。 整个厨房空间干净利落，冷静克制，慕晗坐在餐桌前，喝着黎洵给她泡的乌龙茶，杯壁传来的温热，却如何也暖不了她的心。 他每天就把自己置身在这里，忍受着耳鸣头晕等一系列症状，然后还要想着如何小心翼翼地对待，那个叫做“慕晗”的女人是吗？ 想到这儿，慕晗握着杯壁的手指，不禁微微握紧。 “看场电影吧？”黎洵提议。 “好。”慕晗冲他浅浅一笑。 看着慕晗好看的眸子，黎洵突然觉得，原来，在这世间，他还有这样大的牵挂。 当背投屏上出现电影《真爱至上》字幕的时候，慕晗挽住了黎洵的胳膊。 黎洵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 靠在他的肩头，看了这场由十个爱情故事窜成的喜剧杂烩，一个个动人的英伦爱情，交汇出浪漫、甜美、幽默。 慕晗看着看着，笑了，看着看着，又哭了。 这一次，她哭得很沉默，没有出声。 可是，黎洵感觉到了，他什么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虐死我了...... 第25章 他被推进了手术室 慕晗劝说黎洵跟她去复查，黎洵答应了。 黎洵不知道慕晗答应了若青女士负责集团女子慈善义工方面的工作，这些，原本是由黎洵的大嫂一手负责的，可她如今怀了二胎，无暇顾及，若青女士便想到了慕晗。 慕晗不知道若青女士这样做的真正用意，她也不敢给母亲说这些，母亲也没问。 慕晗的母亲看得通透，她当年就是看得太通透了，才体会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怯懦，逃离了国内，若青女士曾经允诺一定会保护好慕晗，这些年慕晗上学的费用，就是若青女士提供的，这些，她也没有告诉过慕晗，她知道慕晗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 若青女士当年知道慕玄意外身亡的事情，和罗薇诺脱不了关系，出于对慕玄的欣赏和信任，她能做的，就是帮助慕晗完成学业，让她将来成为家族办公室的成员，这个姑娘身上，有太多和慕玄相似的地方，可她比慕玄更懂得隐藏。 至于她藏得有多深，若青女士是通过扳倒罗薇诺的事情，才真正看透的。 黎洵的复查是在B市最好的私人医院秘密进行的，他的手术，安排在半个月后，在美国完成。 主刀医生，是黎洵很好的朋友。 为了更方便照顾黎洵，慕晗搬进了黎洵的公寓。 黎洵每天早晨看到慕晗在厨房做早点，都会玩笑说“这次你赖不掉了，肯定会被八卦报纸狠狠报道的，说共筑爱巢了。” 慕晗扭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就没打算赖。” 黎洵闻言，在原地怔了好久。 慕晗的注意力都在锅里煮着的蔬菜粥里，她突然感觉到脖颈和肩膀被一股力量搂住了，清冽的香气，涌进她的鼻腔，是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 黎洵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带着烟火气的日子了，他的厨房，偶尔会用几次，大多数时候，是帮佣阿姨将做好的饭菜，送到家里，直接放进冰箱里，他其实，是把自己一直封闭在这个大房子里的。 正想着，一阵耳鸣扰乱了慕晗的思绪，他微微蹙眉，却没有放开正环抱着慕晗的胳膊，他在忍耐，他知道只要一松手，就会让对方看见他不舒服的模样，他有点后悔让慕晗搬进来住，他知道之所以答应，是他的依赖心在作祟，他知道这样的请求由慕晗提出来，他就不可能拒绝，他知道他太渴望和她有未来了，他也知道，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不想再经历分离…… “哎呀，粥要溢出来了，别闹。”慕晗自然觉察出这个搂抱有些超时了，她能够敏感地捕捉到黎洵呼吸节奏的微微改变，她大致能猜出来黎洵此刻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她也知道，黎洵不想让她难过…… 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正是因为如此，慕晗才觉得更心疼，她甚至连哭都不能痛痛快快的，那天她在黎洵公寓门口崩溃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知道那种失态的发泄，深深刺痛了黎洵，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直到耳鸣消失，黎洵才缓缓松开了慕晗。 慕晗为了掩饰内心的复杂，赶紧去拿抹布擦锅边溢出来的粥。 黎洵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背影，心里轻轻地抽疼了一下。 小心翼翼，是因为在意，假装没发觉，是因为不想加深这种心疼。 两个人，都是可怜人啊…… *** 一个星期以后，黎洵和慕晗直飞洛杉矶。 手术前，黎洵要接受一系列的检查，为了能在手术过程中，应对提前预想到的所有突发情况做准备。 每一项检查，慕晗都陪在他身边，等候在门外的慕晗，透过落地玻璃，看见里面穿着病号服的黎洵，对她露出安慰性笑容，她也跟着笑。她在心里祈祷过无数次，只要黎洵能平安，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倘若，他没能挺过这一次的考验，她觉得她可能会一辈子都没办法走出来…… 之前，黎洵看到那些冰冷的仪器，心里没有什么特殊感想，他的母亲，连这些仪器都没有经历，就直接命赴黄泉了，他甚至有些讨厌这些仪器。可这一次看到，竟然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他尽可能认真，甚至是虔诚地接近它们，他很清楚，这些仪器测试出来的数据，可以在关键时候，救他的命，他甚至有些仰视它们。 为了手术，黎洵不得不将头发剃了，他以前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发型，他看到慕晗一直盯着他的新发型看，逗她“没想到吧，我圆寸也依然帅气？” 慕晗笑了，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特别A？”黎洵将胳膊撑在墙上，微微垂眸，盯着慕晗看。 “你能不能表现得像个合格的病人？”慕晗见护士看到这一幕的暧昧，都笑了，有些脸红。 “什么叫合格？病怏怏的那种？我这叫心态好。”黎洵自然不会乖乖听她的话，又向她靠近了几分。 慕晗整个人，不得不倚靠在走廊两边，供病人手扶的栏杆上，她觉得这一刻的黎洵，活脱脱像个痞子…… “你牛掰，你牛掰～” 慕晗很敷衍地推开了他。 黎洵勾唇笑了。 *** 手术前，若青女士和黎洵的大哥也来了，他们害怕发生的，也是慕晗所担忧的。 黎氏全体成员都去了国外，是很让人生疑的一件事，就算若青女士提前做好了保密部署，可这世界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 黎洵要被推进手术室了，慕晗一直攥着他的手，不撒开，她舍不得…… 慕晗心里想什么，黎洵自然清楚，可他到底是个男人，他若是哭哭啼啼的，那慕晗不得崩溃了？所以他一直表现地尽可能云淡风轻。 黎洵冲着大哥使了眼色，大哥很快明白了，将慕晗阻拦在了走廊。 慕晗眼睁睁看着手术车被推进了手术等候室。 她刚才有很多话想对黎洵说，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她知道：他都懂…… 等待在手术室外的时间，几乎是停止不前的，慕晗感觉实在快熬不住了，拿出手机，插上耳机，耳机里全是爵士乐，她想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她害怕回忆，可回忆似乎力量强大，硬生生把她往从前拽。 她想起了在那座秘密大宅子里，她和他的关系，从利益交换，变成了相互纠缠；在酒店的地下储物室，他们两个共同插着一副耳机，听着经典的曲调；在知道罗薇诺是幕后黑手的时候，她阻止黎洵狠狠握住胸针的手；在罗薇诺威胁她的时候，黎洵是如何挡在她面前的…… 慕晗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经历的很多事情，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阅历，其中的痛彻心扉，他们两个，可以完全明白对方的感受，他们像是同生同死的连体婴儿，谁都无法放手，第一次，慕晗生出了可怕的念头：如果这场手术，带走了黎洵，如果老天听不到她的祈求，她也不准备再待在这人间了，不值得……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片面，很极端，很自私，世人都说，人生不应该只有爱情，可她自己清楚—黎洵对于她来说，不止爱情那么肤浅，他让她再次体会到了温暖，他把她拖出了万丈深渊，当全世界抛弃她的时候，是他，抓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黎洵要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一定会狠狠骂她的，但她真的不能想象，那个对她好的男人，温热的身体变得冰冷……任凭她怎么呼唤，都不再应声，哪怕是很生气地叫她的名字，都不能……那时候，她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这一刻，慕晗明白了，她的强大，在面对黎洵的时候，荡然无存。 黎洵听到麻醉师轻声的提醒，他在药剂的作用下，陷入了沉睡。 那感觉，像是和这个世界彻底切断了联系，彻底失去知觉之前，他好像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慕晗，在对着他笑…… 再仔细辨认，她怎么又哭了？ 第26章 他逃脱了死神 当手术室灯熄灭的一瞬，慕晗整个身子都是僵直的，她是被搀扶着从长椅上站起来的。 她用手连续搓揉了几下腿，想让酸麻感赶快过去，抬头，看到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慕晗连忙上前，差点趔趄在地，好在站住了。 听到医生说手术很顺利，慕晗一直绷着的弦放松了下来，黎洵要晚些时候才能推出来，还需要持续观察一段时间，才能转移到病房。 若青女士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慕晗的肩膀。 慕晗回过头，看着她，只能看到对方的嘴巴在动，却听不见说的具体内容，慕晗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的身子向一边倾斜，倒了下去。 好在身旁的护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太累了，手术过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经历双重折磨，那些回忆让她的脑袋，有种快要被撑爆的感觉…… 她在一间临时病房，睡了好几个小时，大概是心里还在惦念着黎洵的情况，她没办法睡踏实，猛然惊醒，看着天花板，望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她坐起身，感觉浑身酸疼。 黎洵还没有恢复过来。 若青女士看着慕晗一脸倦容，让黎洵的大哥带她去吃点东西。 慕晗本能摇头，她还是想守在这里。 若青女士说一时半会黎洵是不可能脱离麻醉状态的，再者说，保存体力才能方便之后对黎洵的照料。 这一次，慕晗没有拒绝。 *** 坐在餐桌前，慕晗将勺子抬起和放下的频率很低，没吃下几口。 “黎洵醒过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会难过的。” 男人绅士亲和的处事风格，让慕晗觉得放松。她知道，对方是个比黎洵更成熟的男人，也有他自己的抱负，先前，他对于慕晗，不是没有伸出过橄榄枝，但慕晗一直保持中立的立场，让他也拿她没办法。 他一开始也没想到，她会接受黎洵的“拉拢”。 兄弟俩在同一阵营，这一点不假，接受了黎洵的提议，就相当于向他们俩靠拢，可他不知道黎洵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能让慕晗肯踏入这场战斗。他很清楚，弟弟黎洵是狐狸属性，藏在疏离和慵懒外表下的，是要彻底打垮罗薇诺的野心，甚至比哥哥的执念，还要深。 直到后来，罗薇诺是当年幕后黑手的事件暴露，他才知道，原来，慕晗和他们俩的目标，是一致的，只不过，她背负的是杀父之仇。 后来真相揭晓，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肩上背负的，也是血仇，母亲的去世，竟然也是那个女人一手造成的！ 三个人的命运，被一种叫做“斩不断的亲缘”的东西，连结在了一起。 慕晗想到黎洵为她而揪心的模样，便加快了往嘴里送饭的速度。 “慢点，别噎着。”男人轻声提醒。 慕晗听到这句，眼泪掉了下来，她也不理会，混着饭粒，塞进了嘴里。 男人看着慕晗，心里也有些触动，他也马上要收获一个女儿了，虽然孩子还没出生，但他能明显感觉到，看到彩超上孩子的模样，和当时看到第一胎儿子的心情，是不一样的，他看到那柔软的小手小脚，就想捧在手心里疼。 眼前的姑娘，也是从那样弱小，长成今天这般模样的呀。 *** 黎洵在八个小时以后，恢复了意识，他还不能说太多的话。 但慕晗知道，当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背的时候，他一下就认出她了，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惜。 仿佛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黎洵对于活在世上，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当他可以自如地和慕晗对话，也就意味着麻药效应完全过了。 紧接着而来的，是难忍的头痛，止痛药是不能无限制注射的，这就让恢复期的黎洵很痛苦，脑袋上像是被架着的两个锯子，来回拉扯着，一直在锯着骨头的感觉…… 他很克制，除非太疼了，才会轻哼几声，一般情况下，多是蹙着眉头。 可仅仅是看着他蹙眉，慕晗心里就很不舒服了，关键是她帮不了他…… 黎洵还玩笑说“不是谁都能体验被重新组装一次脑袋的感受”。 慕晗说他没正形。 “慕晗。”黎洵叫了她的名字。 “嗯？”慕晗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认真。 “答应我，再也不要分开。” 原本是很矫情的一句话，在这个场合，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说出来，让人忍不住要落泪。 若青女士和黎洵的大哥，在三天后，回了国，集团公司有一堆等着他们处理的事务。 慕晗没从黎洵的眼神里看出多少情绪的变化。 他对于“亲情”这种东西，最深刻的，都停留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幕，哥哥对他是很好，可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妻儿需要照顾，至于祖母，他更多的，是把她看成是一个家族的领导者。 慕晗没有告诉黎洵，手术那天晚上，她好像在楼梯转角看到了黎洵的父亲，她只看到了一个侧脸，不能确认究竟是不是，也不想在黎洵恢复期的时候提出这件事。 黎洵对于父亲的态度是：自对方离开国内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甚至在祖母面前，也没有，他知道，罗薇诺的自杀，让他们父子之间，阻隔了一道很难跨越的鸿沟……父亲永远不会来当面指责，但心里不是没有埋怨的…… *** 在医院又住了半个月，经历了两场大雨之后，黎洵出院了。 慕晗和他一起，搬进了靠近山谷的别墅，一栋平时只是有人看管，并没有人居住的大房子。 在远离都市，靠近山脉的宁静之中，让两个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黎洵头疼的症状也缓解了很多，头发也长长了一些。 慕晗原本想每日自己做饭的，可被黎洵拒绝了，还是雇了一个阿姨，专门负责做饭。 “房子我动手收拾收拾，总是可以的吧？”慕晗觉得黎洵固执起来的样子，也是挺好笑的。 “你只要每天能让我看见你就行。你就做些你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黎洵说得一本正经。 “天，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鸡汤了？”慕晗觉得：一场手术，竟让黎洵变得佛系了…… “我又不是让你来当保姆的……”黎洵算是表达了他的意思。 慕晗听到这句，心里还是有触动的。 之前在国内，那种对黎洵的照顾是短期的，慕晗每天做饭，还是能保持有耐心的，可这一次，恢复期至少三个月，还要她每天做饭端茶吗？黎洵自己心里首先就过意不去。 慕晗之前自己倒是没往这一层上想，她想的是只要黎洵能平安治愈，她累一点没什么。 现在这些话，从黎洵的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感受完全不一样…… 原本以为黎洵是个强势的男人，他一开始对她的那些“招数”就能看得出来，可没想到，真的在一起了，向全世界公开了，黎洵反而成了处处体谅慕晗的那一方了。 有一种男人，是对外的时候，显得强大而自信，可在对待喜欢的人的时候，反而会从狮子变成猫咪，偶尔，还会有些粘人。 每天早晨，黎洵醒来后，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就和慕晗一起去山边散步，呼吸新鲜空气，走累了，就在山边坐下，两个人一起并排，看看天边的云，听听不知名鸟禽的叫声。 中午回到住处，慕晗是要午睡的，黎洵就坐在阳台上看书，直到她睡醒。 下午，两个人各端一杯果茶，坐在二楼，眺望山景。 傍晚的时候，挑选一部电影，倚靠在沙发上，选一个舒服的姿势，一边看一边讨论剧情。 晚上，喝阿姨煮的清粥，配上小菜，吃得舒坦。 睡前，互道晚安，各自在一间卧室休息。 黎洵说这是为了防止慕晗对他起坏心，半夜扑他。 慕晗笑骂他“少贼喊抓贼”。 两个人的时光，美好的时光，慕晗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黎洵亦是如此。 第27章 他的婚礼 正在两个人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的时候，一条消息迅速炸了出来—黎氏二公子身患重病，昔日仰慕者纷纷退缩。 字面看上去就是：黎洵曾经是钻石王老五，身边围着莺莺燕燕，如今，他的健康出了问题，依旧是钻石王老五没错，可是能陪他共苦的，却没有几个。 文章里还影射了秦念，她最近因为一条“”疑似潜#规则”的报道，人气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路人们抱着吃瓜的态度，早就摆好了小板凳。 这样的消息，可以交给集团公关部去处理，可只要能出一次，就能出第二次，这一次，慕晗不想沉默。 慕晗拿出手机，连接上网络，编辑了一段文字“他身边的人，一直都在。我们，要结婚了。” 她拿着手机去找黎洵的时候，他正在阳台上浇花。 “怎么了？”黎洵扭头，见慕晗正站在他的背后。 “想给你看个东西，看合不合适。”慕晗不能让黎洵最终也是通过网络才知道这个事实。 “好啊。”黎洵放下花洒，转身看向慕晗，笑问“这么有主见的一个丫头，就还需要我帮你拿主意了？” 慕晗将手机轻轻举到他面前。 黎洵垂下眸子，看了一眼屏幕，面上的笑意，微微敛了敛。 慕晗见他微微发怔，将手机轻轻扬了扬。 黎洵微微抬眸，“这……” “我已经想清楚了。”慕晗语气淡淡的，可却带着十分的坚决。 黎洵的眼圈微微红了，微微停顿了一会儿，语气轻轻地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同意。” 慕晗轻轻点了点头，利落地点了发送键，文字的配图，是两个人两年多以前在人工小岛上的合影。 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都很好看。 *** 消息一经发布，迅速走爆。 慕晗的评论是设置了权限的，包括艾特功能，但凡不是她的好友，一概不能cue，这样做，是为了和不重要的，不认识的人，彻底斩断不必要的交流，她不想听他们多余的意见，之所以选择现在公布这个消息，就是想公布了，她要给黎洵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结局。陪在他身边的人，现在是她，她也会争取未来也是自己。她不想没完没了地公关，太累了，她决定这一回，一次性说清楚，至于走进婚姻之后，她的日子，便得由她自己来过，不允许任何人指手画脚。 若青女士看到新上任的理事长有些慌张地走了进来，她投向对方的眼神，带着询问。 “您看看这个吧。”理事长将手机递给她。 若青女士迅速扫视了一眼，微微抬眸，将手机还给他。 “现在是……”理事长对于若青女士很是忌惮，他觉得从前不忌惮她的，或者面上忌惮，心里又是另外一副面孔的人，都被踢出局了。 “通过公司的平台，证实这一消息。”若青女士的意思，是默认了黎洵和慕晗快要结婚的消息。 “这……”理事长突然反应过来，这其实是黎氏内部的家事，他不应该再多嘴了，“知道了，这就去办。” 若青女士见理事长要离开，开口喊住了他。 理事长即刻顿步，等待听候她的差遣。 “和企划部的安部长商量一下，要把这个官宣，做得漂亮体面。”若青女士像是在布置一项日常事务。 “好的，这就去安排。”理事长心里暗暗感慨：不愧是个精明的女商人。 慕晗的背景，她对于黎洵的不离不弃，都是很好的宣传点，再加上慕晗即将接管公司的女子慈善机构。若青女士，这是要给慕晗铺一条平坦的路啊！ 看着理事长走了，若青女士微微向后靠了靠身子，倚靠着椅背，她在心里默念：洵，亏欠你父亲的，只能帮助你尽可能实现了。 若青女士在想她是不是老了，心好像变软了许多，她以前觉得男女情#爱是一件极幼稚的事情，可看到慕晗近来的一系列做法，她不得不承认：心里的某一处，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撼动着。 *** 黎洵和慕晗的婚礼，约定在一座小教#堂举行。 教#堂充满了嬉皮与美洲五六十年代的复古感觉，不大，但是却给人一种神圣、庄重的感觉。 在空旷的草地上，竖立着一个小巧的教堂，静静地等待着幸福的人来到此处，许下美丽的愿望。 见证人只有家人和挚友，黎洵的祖母，兄嫂，慕晗的母亲，晴英。 婚礼的服装设计师温怡，化妆师是温怡介绍的。 这是一场没有伴郎和伴娘的婚礼。 两个人在教堂里，许下了质朴坦诚的誓言。 谁都没有留意，从教堂座位的后排，正在走来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男人。 直到空旷的空间里，响起一阵口琴的声音，众人才觉察到他的出现，吹奏的是《玫瑰人生》。 一对新人一齐扭过头，见那人已经走到第三排座位了。 慕晗扭头看了一眼黎洵，见黎洵定定地看着父亲。 黎洵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对方，为什么还会觉得心绪起伏…… 慕晗微微咽了口水，她现在可以确定：那天，黎洵接受手术的时候，这个男人，一定是来了。 悠扬的曲调，没有一句歌词，却句句敲在慕晗的心上。 黎洵比她淡定一些，但内心也是翻江倒海。 慕晗不知不觉中，轻轻用手掌握住黎洵的指尖，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黎洵反握住慕晗的手掌，他知道，他能懂，她想告诉他：她和他是在一起的。 一曲吹奏完毕，整个空间一阵寂静。 若青女士想起了儿子结婚时的场面。在步入礼堂，出现在大众视线中的十五分钟前，他在那间只有他和母亲的化妆间里，最后一次对她说“妈妈，我听了您的话，结婚了，可接下来的日子里，发生的所有出乎意料的情况，您都占一份责任。” 那时候，谁都没有预想到，那个穿着美丽婚纱的女人，那个想要开启快乐人生的女人，最后被丈夫的初恋情人，逼迫得，没了性命…… 这个事件，牵扯出接下来的很多事情，像一个连环锁链，把很多无辜的人，拉扯了进来…… 慕晗一家是最大的受害者，若青女士为了家族事业不受影响，没有当时就解决掉罗薇诺，导致最后，彻底失去了儿子的心。出走？放逐？外界议论纷纷，可在她看来，都没有什么的分别，一样是疏远。 罗薇诺，一个心中怀着对当年把她和恋人强行拆散怨恨的女人，想要把失而复得的东西握在手里，甚至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这让黎洵哥俩受到了伤害，让慕晗一家遭遇了难以挽回的重创，这一切，都该怎么算呢？ 若青女士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以为自己只要牢牢掌握家族权杖就可以了，她年轻的时候，可以在看清婚姻本质之后，选择不把它放在眼里，就也能不把亲情放在眼里？从前她以为她可以，现在，她发觉似乎不行。 黎洵，是一个习惯把一切都轻视的孩子，他感兴趣的东西（或人），一定要握在手里，哪怕不择手段，哪怕暗黑又见不得光，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也都做过。 作为祖母，若青女士将这些看在眼里，却像个旁观者一样，只是看着，甚至觉得只有这样性格的孩子，才能有资格继承她手里护着的东西。 直到她看到黎洵跟她再提起他那逝去的母亲，眼神里那种恨不得杀了对方的目光，当她看到黎洵为了让罗薇诺不碰慕晗，警告罗薇诺，打算不留余地出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黎洵比她，更有血性，或者说，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他还是许多年前的那个孩子，跪在母亲身边，一直盯着那母亲手心那个蝴蝶印记的孩子，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个孩子，长大了…… 黎洵的大嫂，看着公公和小叔子，见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作为这个家族的长媳，深知一个道理—不问，不听，不随便插手，就能平安。罗薇诺不是她严格意义上的婆婆，可从第一次见到罗，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一种不易觉察的气息，可她说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只知道不靠近，就是对的，这些年，她也是这样做的。对于黎洵，她像弟弟一样看待，可也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她知道，黎洵只要想争，自己的丈夫就不是他的对手。倘若二者互为强大的对手，结局就只能是两败俱伤，丈夫曾经和她说过，“黎洵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必须不能伤害的人，”必须，这个词说得很有深意，让她困惑了很久。 这一刻，她想她好像明白了许多，黎洵表面淡然的气场下隐藏的东西，让人看着心疼，那明明是只有在孩子的身上，才能感知到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结婚了，写得我好揪心。 第28章 他们的新婚之夜 “慕晗，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婚礼结束后，黎洵的父亲对慕晗说。 慕晗轻轻点了点头，侧头看了一眼黎洵。黎洵没说什么，走开了，在礼堂门口的树下站着。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慕晗和她的公公。 “坐下说吧。” 慕晗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的，依旧是平和和绅士，他对罗薇诺女士体贴入微的场景，她还记忆深刻，其实，客观地说，对于罗薇诺来说，是个好丈夫。 “您也坐。”慕晗指了指第一排的空座位。 “能看得出来，阿洵和你在一起，觉得很幸福。” “不幸，他已经经历得足够多了。”慕晗索性直言。 黎父许久未言，站起身，走向窗户边，看着不远处树下的儿子，缓缓道： “其实，从你正式成为家族办公室成员的那一天，我就有预感，总有一天，你会成为颠覆这个家的那个人。” “您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慕晗轻轻一笑。 “不是高看，是因为你和你的父亲，太像了。”黎父想到了那年那个时常来给家里送蛋糕的男人，他的亲和，让全家人对他都很信任。 “有人说我还是像母亲多些。”慕晗能觉察到自己语气间的埋怨，这也是她第一次正面和黎父表露这样真实的心绪。 “你的母亲，也是个好人。”黎父的声音沉沉的，像是心理医生的催眠怀表，滴答滴答，全部敲在心上。 “敢于面对真相这一点，还是更像父亲。”黎父的语气，一直很平稳，“我们的家庭，看上去富贵显赫，其实很可悲，财富容易滋生罪恶。” “但贫苦百姓，也有自己的欲#望，有时候，甚至比你们还要多，不是吗？”慕晗并没有仇视财富的意思，从前，可能有一点，但在海边城市，接触了各个阶层的人们，才明白了—野心和贪念，每一个人都有。善良踏实，是一种个人的选择，和财富多少必然的关系。 “你的欲#望是什么？”黎父问慕晗。 “以前是拥有很多的钱。”慕晗笑道。 “现在呢？”黎父继续问。 “拥有很多的钱，还有黎洵。” “看，所以说，你是注定要走进我们家庭里的人。”黎父笑了。 “如此贪心，还值得被夸奖？”慕晗反问。 “敢说出来心里真实的想法，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黎父轻轻地瞥了一眼慕晗，若有所思。 “您不用说抱歉，该抱歉的人，已经不在了，恩怨，追及不到逝者。”慕晗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那如果我是想……”黎父犹豫了一下。 “拜托我对黎洵好的话，也可以免了，您就是说让我不要对他好，我也不会答应的。”慕晗一语中的。 黎父微微怔了一下，扬唇笑了，在心里默念“这个女子，不一般。” 他想，真是因为如此，黎洵才会对她如此上心和动情吧。 黎洵见慕晗一个人走出了教堂，身后没有跟着那个男人。 “他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慕晗所言非虚，看到黎洵面上的神色，继而道“放心吧，他说会和女儿好好生活下去的。” 黎父如今和女儿住在一起，他们两个，甘愿远离家族的纷争，一个失去了妻子，一个失去了母亲，任由旁人控诉罗薇诺多么罪不可赦，他们都是真心在意着她的。 对于黎渊真实身份这件事，原谅，是不可能的，可黎父也不会继续恨下去，太累了。 走了很远，还能清晰地听到教堂的钟声，黎洵带着慕晗去机场了，他们的蜜月，要在去美丽宁静的雪镇，安静地过几天。 世界很大，他们已经见了很多了，可真正能吸引自己的，还是温馨的日常生活。 教堂里，黎父轻轻闭上眼睛，回想着他从前的生活，没有忠于自己的心，结果是伤害了一堆人，这一次，他要改变了。 *** 入住雪镇的第一天晚上，黎洵就被慕晗关在门外面了。 “开一下门吧，外面真的挺冷的。”黎洵一边敲门，一边提高嗓门道。 慕晗听着听着，就笑出了声。 黎洵敲门的动静越来越弱，正准备破门而入，门却开了！ 黎洵倚靠在门框上，迷眼盯着慕晗。 慕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转身回屋了。 黎洵只能跟着进去，顺手把门关好。 慕晗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地上。 黎洵刚才只知道她取出了一样东西，没看清，待他现在仔细去看，才发现慕晗扔出来的，是一个键盘！ “这……”黎洵指着键盘笑问。 “送给你的。”慕晗轻轻白了他一眼。 “用来跪的？”黎洵又指了指键盘。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慕晗拿眼睛剜他。 “不是……大姐，你得让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吧？”黎洵的语气，带着些孩子气，又有些无奈。 “你今天在服务前台的时候，做了什么？”慕晗给了他提示。 “前台？”黎洵微微侧着脑袋，若有所思，可确实没想起来什么。 “从咱们身边经过了两个美女，对吧？”慕晗进一步提示。 “嗯，对啊，她们在我们前面，我就让了一下路，好让她们过去。”黎洵解释地很认真，连表情都认真。 慕晗微微眯眼，看着他。 黎洵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没有问题吧。 “你没和她们眉目传情？”慕晗叉着手站着。 “啥？”黎洵被她的话惊了一跳。 慕晗撇了撇嘴。 “不是……”黎洵笑了，“正面走过来一个人，都会下意识看一眼不是吗？” 慕晗点了点头，点得很敷衍。 “哎呀，我看看～”黎洵向慕晗迈了几步。 慕晗微微向后退步。 “别跑啊，得听我给你认错啊。”黎洵继续迈步，见慕晗还要退步，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慕晗微微仰头，看着他满脸堆笑。 “媳妇儿，我看看，吃醋了？” 慕晗被黎洵的这一句“媳妇儿”整得心口一动。 “说，要怎么赔罪？精神折磨还是身体……”黎洵压低声音，将薄唇贴在慕晗耳朵边上。 “你别这样……你……”慕晗伸手去推他，却被黎洵一把抓住了手腕。 黎洵任由慕晗挣扎，就是不撒手。 慕晗觉察到黎洵的舌尖，在她的唇齿间掠夺。 黎洵将慕晗整个人托举起来，将她放置在靠着墙的柜子上。 慕晗坐在柜子上，微微俯视着黎洵，黎洵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雾气，雾气的背后，隐藏着道不明的火苗，炽烈的，甚至是有些摄人的。 两个人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因为听得清楚，内心的悸动感才更加强烈。 之前因为手术，黎洵一直努力克制自己，对于慕晗的想念，堆积在心里那么久，他最清楚有多想靠近她。 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他终于可以淋漓地表达对自家媳妇儿的情感了。 “媳妇儿”这个词，是慕晗很喜欢的，比“妻子”更接地气，比“老婆”要朴实一些，尤其是黎洵叫出来，更让她觉得情#动。 这一夜，两个人对待对方的方式和路数，像极了大宅里两个人的初#夜—简单又直接。 黎洵将慕晗的胳膊压制在手腕上，不让她动弹。 慕晗努力挣扎了一下，一直在扭动。 黎洵感觉到她的烦躁，松开了她的一只胳膊。 慕晗的肩膀露在外面，她本能抬手想去把衣服往上拉。 黎洵制止了她，相反的，还把衣服又往下扯了扯。 “混蛋。”慕晗爆了粗#口。 黎洵呵笑出了声。 当爱意表达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忘记时间，忘记一切，只想把对方拥有得更彻底。 两个人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沉沉睡了过去。 慕晗醒过来，发现黎洵一直搂着她，没有松手。 黎洵因为怀里的慕晗微微动了一下，轻声哼了一下，搂得更紧了。 慕晗感觉到来自他臂弯的力度，有点窒息，但更多的，是安全感。 第29章 他和她的婚后生活 黎洵早起，准备洗澡，见慕晗已经在阳台上坐着了，在看平板。 慕晗的注意力一直在平板上，被黎洵从身后环住了脖颈。 “再睡会儿吧。”黎洵的声音沉沉的，还带着些沙哑。 “不怀好意。”慕晗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黎洵闻言，笑了，“我看看在忙什么？” 慕晗并没有遮掩，任由他看。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忙工作？奶奶的话，怎么就这么有用？”黎洵看清了屏幕上的资料，是关于集团旗下慈善机构下个月活动的安排，正是慕晗负责的机构。 “你怎么连若青女士的醋也吃？”慕晗笑问。 “我不管，反正就是比较不重视我。”黎洵的傲娇病又开始发作了。 慕晗哈哈笑了起来。 “你得哄我。”黎洵还在记恨昨天慕晗说他和美女眉目传情的事。 “真是够了。”慕晗笑他，身体却诚实，靠在黎洵怀里，“你说吧，要怎么补偿？” 慕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黎洵竟然会提出让她哭笑不得的要求—假扮情人。 两个人戴上鸭舌帽，墨镜，像极了刻意隐藏身份的两个人，行头上，倒是符合“情人关系”的设定。 两个人专门挑了另外一家酒店，在前往餐厅的电梯里的时候，就表现得极度暧昧，刻意保持一定距离，谁都不理谁，却又毫不掩饰彼此视线的交汇。 敏感一点的人，尤其是女人看了，一定会觉得他俩有猫腻。 两个人落座在餐厅包厢的时候，慕晗终于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笑什么？”黎洵一边打量菜单，一边拿眼睛暼慕晗。 “我终于知道了，男人都是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的……”慕晗一边说一边摇头。 “真是够了……”黎洵被她的逻辑打败了。 “难道不是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享受的表情！”慕晗拿手指轻轻点了点黎洵。 黎洵佯作看不见，开始在平板上点菜。 上菜速度很快，服务也很周到，两个人彼此之间吃得自在。 黎洵突然放下筷子，看着慕晗。 慕晗被他的眼神惊了一下，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了？” “不是要扮演情人吗？怎么能就这样吃？”黎洵挑衅地冲她挑了挑眉。 “你想问的吃？”慕晗反问。 “喂你吃。” “哈～”慕晗被他的回答噎住了，“不是，黎洵先生，我现在是在扮演你的小情人，不是宠物～” “宠物情人，没听过吗？”黎洵最擅长的，就是随机应变和胡搅蛮缠。 “不要。”慕晗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身体向后撤。 黎洵拿起筷子，很坚决地把夹起的菜，往慕晗嘴边送。 慕晗瞥了一眼，夹的是她爱吃的酱牛肉。 黎洵的眼神里，又洋溢出孩子气的东西，让慕晗不忍心拒绝，只好配合他的表演。 慕晗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 黎洵将筷子，轻轻地递到慕晗唇边。 慕晗又想起了曾经以“心念爸爸”的身份，给她写信的黎洵，就是在把她当“女儿”在疼爱。 吃过午餐，黎洵对慕晗说，“我先上楼，你过十分钟再上来。” “你演上#瘾了是不是？”慕晗拿眼睛剜他。 “这可是你之前答应的，想反悔？”黎洵质问地一本正经。 “行行行，去吧，去吧。”慕晗摆了摆手，示意他抓紧时间。 黎洵轻轻扬了扬唇角，走了。 看着他依旧挺得很直的脊背，慕晗笑了，她的脑袋里跳出一部电影《五十度*》。 这是“情#趣”？真是服了他了，旁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他竟然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慕晗在楼下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乘坐电梯上了楼。 当她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来到1520号房间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下，里面没有动静，她的心里生出些防备，默想：不会故意吓唬我吧？要是敢吓唬我，他就死定了！ 慕晗抬手，将门板敲响了，当她敲到第五下的时候，门开了。 黎洵冲她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慕晗原本以为他会从哪个角落冲出来，现在结果出乎意料，她稍稍放松了警惕。 黎洵引着她一路向里。 慕晗的步子，迈得有些不情不愿的。 黎洵觉察出来了，扭头看她，“别害怕啊，又不吓唬你。” 慕晗觉得黎洵都快成她肚子里的蛔虫了，这才放开了向前迈的步子。 当她跟着他来到那张大床面前的时候，愣住了。 雪白的床单上，全都是蔷薇！ 还没缓过神来，就意识到，正对着她的那面墙壁上，显示出了一幅巨大的光影画像！ 那画面是捧着一大束蔷薇的慕晗！ “三年前的今天，我在黎家大宅，看到了长大成人后的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会是我游不过去的海，我注定沉溺其中。”黎洵的声音轻而浅，目光沉着而温柔。 慕晗下意识吸了一口气，今天，是她和他正式认识的三周年纪念日，三年前的今天，他和她辨认出了彼此是一类人，那一次目光的交汇，让他们再也没有逃脱彼此的纠缠。 这个日子，她差点忘了，他竟然记得…… “晗。”黎洵见慕晗的眼圈红了，轻轻将她的肩膀扳过来，让她面朝着他。 慕晗的泪光在眼眶里闪烁，随时可能变成眼泪往下落。 “我说过，你是我藏在掌心里的蔷薇，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变过。”黎洵自己的呼吸，也有些微微颤抖。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骑士。”慕晗说完，含泪笑了。 黎洵听到“骑士”两个字，也微微鼻酸，在他看来，慕晗为了守护他，做出了很多让步和牺牲，应该说她是他的守护星才对。 两个人握着彼此的手，躺在铺满蔷薇的床单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 慕晗觉得，这种踏实感，就像是当年握着爸爸的手，走在去游乐场的路上一样。 *** 在雪镇的生活，整体感觉就是：安静。 两个人从酒店回到住处，踩在咯吱咯吱的雪上。 黎洵走在前面，突然感觉到后背被什么砸了一下，一扭头，看见慕晗正得意地看着他笑，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有砸出去的雪球。 “你是在逼我反#攻吗？”黎洵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着她。 “拿出你的实力吧。”慕晗继续挑衅。 黎洵从地上捡起雪，迅速团成雪球，朝慕晗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 慕晗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往更远的地方跑。 “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离你近一点，砸在身上，才不会疼，没良心的。”黎洵知道慕晗不会乖乖听话的。 “你就狠狠地出手吧，少废话。”慕晗说着，又扬了扬手里的雪球。 黎洵用手指轻轻指了指慕晗，微微侧头，勾唇笑了。 慕晗还没反应过来，黎洵手里的雪球就砸了过来，正正打在了她的右胳膊上。 “哎呦……”慕晗轻微的一声后，捂着胳膊蹲了下去。 “喂，我说慕晗，你别……”黎洵看出了慕晗的意图，她只是想跟他撒个娇，便不再往下说了。 慕晗还蹲在原地，捂着胳膊，投入在她自己设计的情绪里。 黎洵走近了，站在慕晗身前。 慕晗感觉到他缓缓蹲了下来，猛然抬手。 结果，雪球没扔出去，先被黎洵反攥住了手腕。 “放手。”慕晗瞪着他。 黎洵就继续攥着，不放开。 “欺负人。”慕晗撇了撇嘴。 “抱一下吧。”黎洵轻轻松开了慕晗的胳膊。 慕晗索性坐在了地上，仰着脑袋看着他，“我很难缠吧？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这不是揭穿了吗？撒娇鬼～”黎洵伸手拽了一把慕晗，“快起来，地上太凉了。” 慕晗坚决地摇了摇头。 黎洵无奈，笑着俯下身，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慕晗被黎洵抱着走了好一段，快到入住酒店的门口了，才挣扎着要下来，她从不想在旁人面前炫耀，她的幸福，她自己明白就好。 第30章 番外一 黎洵刚回到国内，他还没有立刻就在家族显露野心的打算，关于母亲的意外，他一直埋在心里，但这不代表他就此放弃了调查和讨回公道。 在大宅里再次见到雷厉风行的祖母若青女士，她对于他，目光永远像是在看一个继承者，这时候，他会庆幸自己是个男人，可也会为此感到可悲。 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若青女士，呵护罗薇诺，那些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画面，在黎洵眼里，已是麻木，他选择视而不见。 兄长和大嫂，让黎洵觉得有些羡慕，反观自己，黎洵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他放下所有，只想和她在一起。他先前接触过的，有交集的那些女人，多半都停留在了不可能再靠近一步的阶段，他清楚自己没有百分之百拿出真心，那些女人也一样。没有所图，对于现实中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天方夜谭，他也不相信有人可以纯洁到什么杂念都没有。至于秦念，他为这个女子感到可惜，她想握住的东西，太多了，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一定要踏进那个复杂的圈子，资源，成了她和他之间，无法进一步坦诚的原因。两个人之间，始终有隔阂，因为他们谁都不愿意在对方面前承认自己的野心和脆弱。 看似强大的黎洵，其实在很多夜深人静的时刻，也成了辗转反侧，想东想西的人，有时候会因为梦到了年少时的一些事情，醒来后，发现眼角还挂着泪水，这些事，他不会跟秦念说。 他知道在那场饭局上，会见到集团家族办公室的人，那个群体对于他来说，就是各方为了捍卫自身利益，争夺拉拢的对象。 当他注意到那个叫“慕晗”的女人，很有可能和他是同类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总是会时不时留意到她。她露出嘲讽勾唇笑的时候，黎洵便知道—她也是“狐狸”体质。 在楼梯转角处，他对她进行了第一次试探，她的反应，非常有意思，没有躲避，没有掩饰，相反的，她说他是个有野心也有实力的家伙。 她的直白，是出乎他意料的，也是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 那天夜里，他又一次辗转反侧，脑海里总是跳出她那嘲讽的一笑，他很少会因为一个女人如此，那时候，他只觉得是因为找到了难得同类人而兴奋，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在意和留意的危险性。 后来的接触过程中，他从她那里得到了很多关于若青女士下一步动作的预判，为了安心，他给了慕晗不少钱，慕晗照单全收。她和她，把这段关系定义成—等价交换。 他后来知道了，慕晗的这笔钱，一分钱都没有留作己用，全部捐出去了。 这一举动，颠覆了黎洵的看法，在他看来，这个叫慕晗的女人，是不能轻易被搞定的类型，这让黎洵更加在意。 那天在郊区大房子里，他鼓起勇气问了慕晗对他的看法，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意，可不问又会很难受，于是就这样直白地问了，慕晗给出的回答，显然让他不满意，甚至生出了嫉妒的心理。 他不明白，慕晗对他感兴趣，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她看他的眼神里，分明有着和看别人时不同的光芒，她为什么不肯承认？ 那一个疯狂的夜晚，他和她互相彻底拥有了对方，当他意识到，木已成舟之后，他还是没有减轻对她的在意，没有磨灭想要见她的冲动，就知道：他完了…… 他有意叫她来自己的住处，和秦念打了照面，他见她理智地接过东西，不忘礼节地转身离去，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深深地敲打了一下，留下的余音，让他彻夜无眠。 他从床上爬起来，站在阳台上抽烟，原本已经好几年没怎么抽了，因为烦躁，竟然重新拾了起来……从冰箱里摸了一罐冰镇啤酒，灌了下去，内心的焦灼，没有降低分毫，他知道倘若就此斩断了联系，他会度过无数个像这样难熬的日日夜夜。 他想了很多，为什么偏偏就是慕晗？她看透了他内心深处的孤立无援，看清了他想要挣脱仇恨的枷锁，想要打破家族那些虚伪的假面？ 他不知道慕晗哥他之间，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可他能清晰感受得到，他对于易嘉的出现，格外在意。 对于易嘉的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曾经在宴会上的一面之缘，他知道在B市这个圈子里，很多姑娘都想成为易家的少奶奶。 易嘉没有不良嗜好，外貌出众性格开朗，单凭这两点，他就已经是佼佼者了，家境的加持，更让他成了万里挑一。 身为男人，这些原本激发不了黎洵太多的敌意，这和他一直以来也处在众星捧月的环境里密不可分，可关键是，易嘉靠近了慕晗。 他能感受得到罗薇诺对于易嘉和慕晗之间的撮合，他没有弄清楚罗的意思，可心里的妒火，让他无法抑制。 直到他意识到易嘉和慕晗从前其实是认识的，那种不安，便从心底深处滋生。 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终于知道了慕晗对于他来说，具体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放手。 知道母亲之死和罗薇诺之间的关系的那一刻，慕晗拼尽力气想要掰开他握着胸针的手，她眼里流露出的那种心疼，让他感受到了真切的关心。那一刻，慕晗没有把他当作黎氏继承人，而是当作一个真正关心的对象，这让黎洵，把她刻在了心里。 一开始，他答应帮慕晗寻找父亲死亡事件背后的秘密，他答应了，是为了让她不要离开。 后来，当真相一步步揭露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了，他生怕最后的结果，会将她推得更远。 结果真如他预想一般，甚至更血淋淋，他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了去挽留的主动权，这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 慕晗离开的这两年，他没有一天不想念，看到她喜欢的甜点，会想到她，看到她喜欢的电影重映，也会想到她，甚至在街头看到和她有几分相像的背影，也会停下车多看几眼，明明知道不是她，可还是不死心。 他有多少个夜晚睡不踏实，他已经记不清了，真正让他下定决心，是得知体检报告结果的那一刻。 他的祖父，他的大伯，都因为脑部瘤殒命，这些，他都知道，虽然他还能伪装得云淡风轻，甚至骗过了祖母，可内心的牵挂和不舍，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脆弱，那种不轻易示人的一面，让他既感到害怕，又觉得真实。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是否能够因为这些年医学的进步，逃过祖父伯父那无法善终的结局，可他想要见到慕晗的渴望，比从前的哪一次，都要强烈。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他知道立刻付诸行动，就是节省时间。 再次见到那个眼睛漂亮的姑娘，黎洵心里的悸动，让他只有拼命压制，才能得以控制。 在海边城市住下来，将工作全部搁置一边，他知道旁人会觉得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失去理智，可他们不会明白，当快要坠入万丈深渊的时候，被人拉扯一把的温暖，慕晗，就是那个拉扯他的人。 越来越频繁的耳鸣，让他不得不让自己表现得更加理智，他能预感到慕晗知道真相时，所遭遇到的重创，所以他不敢说。 慕晗出现在他家门口，崩溃大哭的一瞬间，他觉得心都要碎裂了……她比他想象的，还要难过，还要无助。 他想到了他先前听过的那首歌： “我还能珍惜什么 如果我连自己的脉搏 都难掌握 如果我变成回忆 退出了这场生命 留下你错愕哭泣” 他不敢去想象，他不敢留下她一个人，第一次，他向命运低了头，他祈求它，让他多活几年，多护着她几年。 她陪他检查，她陪他等待手术，他在被推进手术室前，最后仔细看了她一眼，他不能不设想：假如，这是最后的一眼…… 他让兄长拦住慕晗，是想让她感觉到有人还在支撑着她，让她的胳膊上还停留着被握住的力量，让她能够坚强下去，他不是不知道，慕晗产生过一了百了的念头，倘若他没能出手术室，倘若她真的做了傻事，他不会责怪她，只想轻轻地对她说一句“这些年，你真的辛苦了……” 好在，命运给了他一次机会，给了他能再次看到她笑容的机会，他要格外珍惜，他要好好活，像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人，活下去。 第31章 番外二 我是秦念，一个曾经衣食无忧的女孩子，如今走上了娱乐圈之路。我不喜欢每天对着各种人假笑的日子，可不得不如此，能让我看起来光鲜依旧，似乎只有这条路可以选择了，我还有如何也放不下的男人，那个叫黎洵的男人。 从前，我的家境和他的，几乎差不多，也能上最好的学校，学最贵的乐器，一切不一样，都是从父亲破产开始的，沉重的债务，让父亲终于爆发了心梗，好在是救过来了，母亲陪他在国外治疗调理，我独自一人在国内打拼。 黎洵哥对于我的帮助，不在少数，他负责娱乐项目开发，真的给了我挺多优质的资源，可时间长了，这样那样的说法也就传出来了，我不能否认自己需要这些资源，可我对于黎洵哥的讨好，绝对不只是为了得到这些资源。 我喜欢他，准确地说，我爱他。 我知道以他的条件，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不在少数，其中有一些，和他也曾经走近过，但最后都无疾而终，我大概知道其间原因—能让他看重的，是有聪明脑子的女人，我不是那样的类型，所以也就不奢求他能把真心给我。 直到那个叫慕晗的女人出现在黎洵哥的生活中，我才渐渐觉察出不对劲，我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到底有多准，但女人对于自己心上人的感知，多数都是精确的，这个可能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吧。 慕晗，我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从前在黎氏的一些场合见过她，她是家族办公室的成员，我也吃过她制作的一些糕点，味道真的很不错，甜而不腻，清新别致，在包装的细节上，既有创意，又很得体， 当我意识到黎洵哥对于这个女人可能有不一般的情感，是那天晚上在他的公寓。 慕晗说她是来拿资料的，但我却觉得不只这么简单，我努力地认真观察慕晗的神情变化，却始终没有觉察出什么不自然，要么就是我猜错了，要么就是她的城府太深了…… 黎洵哥在亲吻了我之后，向我说的那句“抱歉”，真的伤到我了，我不知道作为女人，我究竟是哪里不合格？我的长相不差，身材不差，个头不差，性格也不差，可为什么就是不能让黎洵哥也像那样看看我，从他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了无错和失落，能让一个男人感到失落，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按照这个思路追查下去，我终于拍到了事实，在烘焙坊后面的巷子里，拍下了他们两个拥吻的照片。 和那天黎洵哥亲吻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对于那个女人，表现出了极度的温柔和占有#欲，他的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炽烈而深情。 看到他疯狂的模样，我知道了：自己输了，输掉了黎洵哥，也输掉了自己的心。 当我跑去质问黎洵哥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冷静，足够说明一切。在意与不在意之间，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差距。 在他的面前我失控地哭了，他告诉我，他不能给我无谓的希望，那样才是在害我…… 借口，全都是借口！我冲出了他的家门，正好撞见了那个叫慕晗的女人。 对于慕晗的印象，她总是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淡定，但据说若青女士对于她，非常信任，她究竟有着怎样的手段，能够通过一向挑剔的若青女士的考验，还能够让黎洵哥对她欲罢不能？ 这些，都是我想不通的事，我在想，要是没有慕晗的出现，黎洵哥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就接受我了？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后来，那个叫慕晗的女人离开了，我偷偷去过黎洵哥所居住的小区，这时候，我已经是被不少人熟知的二线艺人了，我这样的行为，确实有些冒险，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执着。 我的身边，也围绕了越来越多的男人，有的是财大气粗的投资商，有的是身材样貌皆不俗的鲜肉，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黎洵的执念，还是很深，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深……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和那些小鲜肉交往，他们的荷尔蒙足够让人被吸引，但我很清楚，那和真正的爱情，是有本质区别的。 滚过一次床单就能知道—只是想得到这个人的身体，还是想要靠近他的灵魂，或者两者都想要，三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我没有理由再靠近黎洵哥了，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我跟踪过他，知道他在慕晗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不只一次去过她的公寓，把车子停在楼下，一直看着那个没有亮灯的窗户，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我也经历过等待，很清楚这样的等待，很磨人，还会让人陷入更深的期盼和思念中。 这个一向果决杀伐的男人，竟然也会为情所困，看着他闭着眼睛，脑袋倚靠在靠背上，满面倦容，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说不出具体理由，心甘情愿地忍受感情带给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一刻，我好像彻底死了心。 在此之后，爆出了很多关于我花心多情的新闻稿，我也不那么在意了，继续和各色鲜肉约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各种隐秘的地点，释放自己内心的孤独，和他们拥抱在一起，互相亲吻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再去回想任何人，只享受年轻□□带给我的快乐。 慢慢地，我觉得这一切都是虚无空洞的，我开始远离那些纠缠着我，抱着各色目的的男人，有些人看出我的意图后，就不再联系我了，也有些是死缠烂打的，折腾得我好烦。 关于我的各色说法中，最刺耳的，是我有一次去见投资商的时候，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我，“曾经的千金大小姐，如今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不过，体验感应该不错，真假与否，今天晚上，我就能知道了。”听着那些男人带着肮脏意图的笑声，猥琐而阴暗，可我不得不在走进包厢的一瞬，面上继续挂着灿烂可人的笑容。 当那个老男人的手，摸在我腿上的一瞬，一种由心而生的恶心，让我差点呕了出来，我看着他脸上的褶子和横肉，看着他目光里透露出来的兽#性光芒，一阵反胃感，让我的心，又往下坠了不少。 当那场因为我精神恍惚而造成的撞车事故发生后，我彻底受够了，借此隐退了，还没有达到巅峰，就松手了，这一次，我因为网上吃瓜群众的口水，一落千丈。其实，也是我自己松了手，没有再死抓着那块岩石不放，我任由自己从高处跌落。 松手的那一刻，我竟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不用去配合公司进行各方面公关了。 这一次，我只想找一个国外小城，带着父母一起，在那里做些小生意，每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再也不用去维护所谓的人设而劳心费神，这样的日子，应该还不错吧。 听说黎洵哥去国外治病的消息，我的心还是紧了一下，但转念一想：那个女人，应该会陪着他吧？ 果然，很快就在网络上看到了慕晗发布的消息—他们，要结婚了。 对此，我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我也早就接受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当看到黎氏集团官方证实了慕晗的说法的时候，我明白了，连若青女士都认可了慕晗的身份，那我还有什么可争的？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还陆续关注了关于慕晗的后续追踪，她接手了集团公司女子慈善机构的理事职务，这是罗薇诺女士曾经主管的部分。 关于罗薇诺的自杀，外界说法各异，但我知道，这是她应得的结局，以前在各种场合见到她，我都觉得她是一个心机很重的女人。 黎洵哥对于罗薇诺，一直都抱有很重的防范心，这是我能够感觉出来的，可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我一直想看看黎洵哥穿西装走进教堂的模样，可是媒体上一张图都没有爆出来，只有后来在他出席公司制作的舞台剧的发布会时，媒体拍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种场合，黎洵哥一般都是交给其他理事去出席，这一次，他亲自出席了，据说是因为这部舞台剧，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才决定重新排练，开启巡演的。 他没有直说那个重要的人是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人，就是慕晗。 慕晗没有出现在发布会现场，但据说被拍到在B市首演现场，现身了，她不是一个人去的。情侣卫衣，足以说明那个陪她去的男人，就是黎洵哥。 后来，我再也没有关注过关于他们的新闻，我知道，黎洵哥找到了他真正想要守护的人，客观地说，那个叫慕晗的女人，是值得他如此对待的。 慕晗所拥有的勇气和魄力，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得到的。 第32章 番外三 我是若青，黎氏集团的当家人，嫁到这个家几十年，和丈夫一起将黎氏家族带进了鼎盛阶段。 我和丈夫，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是那种再寻常不过的家族联姻，我从小也是被当作公主一般养大的，但是，我和一般的公主不同，我没有对未来的现实生活抱有理想化的期待，相反的，我明白：大人的世界，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我在少女时代，好好地享受了父母为我制造的一切物质条件，我能接受最好的教育，拥有穿不完的各类服饰，有很多对我好的小伙伴，虽然我知道她们中的大部分，接近我，也是抱着私心的。 当我见到那个长相周正的男人，知道他就是我未来的丈夫，我比想象中的还要镇定，因为这一点，姑妈说我天生注定是要当女王的，比公主还要尊贵，因为握有杀伐决断权。 就这样，我嫁给了丈夫，黎氏的当家人，遇到什么大事，他都会和我一起商量，因为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我们之间的交流，能更加理智，不会掺杂太多情感方面的判断，外人说我们双剑合璧，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更贴切地说，我们是冷静的合作拍档，更像两个男人在一起，指点江山。 我们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三十岁的时候，爆发了脑部肿瘤，病逝了，我将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可谁知他喜欢上了罗薇诺那个丫头。 罗薇诺不是适合黎氏的儿媳人选，她的野心太明显了，可那个傻小子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他来跟我说，要守护爱情，爱情是什么？可以当饭吃吗？好在，他是个听话的孩子，放弃了和罗薇诺的结合。之后，他娶了黎洵的母亲，一个温柔大气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才能够在黎氏生存。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罗薇诺那个女人，竟然会心狠到那个地步，她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于是，便酿成了之后的惨剧。 慕玄的死，和她也脱不了关系，我听说她动用了那样的意外策划公司，心里厌恶到了极致，我也是个心硬如铁的女人，但绝对不会作出那样的事，倘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了，罗薇诺难道就没有想过，那个她深爱的男人，会作何感想…… 我和慕晗那孩子一直走得比较近，她性格不争，却又拥有敏锐的洞察力。 她的烘焙坊可以接触到各类圈内人，我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可以听出一些企业的下一步发展走向，那些阔太太们，总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炫耀欲，在她们看来，从听者脸上看到艳羡，就能收获无比的满足感，但其实呢，也是一种泄密，可她们觉察不出来，她们只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就好。 慕晗是个聪明孩子，做什么事都懂得分寸，不该说的话，绝对不多提一个字，因此，我便更加特殊对待她，一想到她父亲的事，我就气愤不已，罗薇诺那个女人，我倒是想看看她还要闹出多少事情来才肯罢休…… 关于慕晗和黎洵之间滋生感情这件事，一开始，我以为是黎洵单方面的征服欲，一路走来，他习惯把很多事情埋在心里，一步步地靠近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慕晗这样的女子，一般男人都会对她有好感，尤其是事业小有所成的男人，看重的，是她的淡然和分寸感。 后来，我慢慢意识到，黎洵对于慕晗的感情，远比我想象得要深，我对此并不看好，见识了太多“一开始海誓山盟，后来相看两厌”的实例，他们之间，只是被相似的荷尔蒙吸引了，而已。 直到罗薇诺和黎洵彻底摊牌以后，黎洵表现出来的，对于慕晗的那种保护，才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判断，似乎出了不小的偏差。 我暗中拜托易嘉帮我调查，同时又派黎洵去了人工岛，我知道，要想彻底铲除掉罗薇诺，就得从她负责过的项目入手，她背后有厉害的高手在帮她，但只要威胁到集团的利益，有可能撼动黎氏家族的地位，我就绝对不会手软。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黎渊的溺水身亡，看到身为母亲的罗薇诺，哭得像个泪人，我的心里，原本还是有些不好受的，但从黎洵那里，知道了黎渊的真实身份后，我一时难以控制内心的愤怒，摔坏了那张家族唯一的全家福。 我撤销了罗薇诺理事的职务，在董事会上宣布了决定，我从来没有想过，罗薇诺会是那么有骨气的一个女人，竟然选择了自杀，但后来冷静下来一想—当你要面对来自全世界的厌恶，是否还能活得下去？ 那场大火，是个意外，慕晗的出走，似乎给所有事件画上了句号。 我的两个儿子，一个英年早逝，一个离家出走，还带走了他唯一的女儿，他的心里，还是有罗薇诺的，他想在女儿的陪伴里，寻找那份对亡妻的怀念。 如今，我能做的，就是对黎洵兄弟俩，委以重任，作为弥补，我给了黎洵更多的挑战，我希望能让他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不至于太怨恨。 看到黎洵体检报告的一瞬，我的脑袋都懵了，这么多年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每代人里都有一个人，难逃厄运，像是诅咒一般的厄运…… 我通过易嘉找到了慕晗，希望她能接管集团旗下的女子慈善机构，我知道黎洵去找她了，在分开的两年多之后，还是去找她了。 那封信，只要慕晗打开，就一定会来和我见面，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再次见到慕晗那丫头，觉察出她还和以前一样淡然，但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出来了，有担忧，有软肋，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黎洵。 在慕晗的努力下，黎洵去医院进行了一轮仔细严谨的复查，拥有最尖端仪器的私人医院，保密性也比一般医院高。 慕晗陪同黎洵去美国等待手术，我和他的大哥，是在手术前三天抵达的。 黎洵被推进手术室前，慕晗死死地攥着黎洵的手，要不是黎洵兄长阻拦，她似乎就打算这么一直攥着跟进手术室才罢休。 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用情深的女人。 从前，围绕在黎洵身边的女人，不是一个两个，黎洵对于她们中的大部分，根本不做理会，个别稍稍走近了他的，也只停在了那个距离，而已。 好在，黎洵那孩子挺过了这一劫，他和他爷爷的个性很像，都是意志力顽强的人。 黎洵在别墅休养的那段时间，谣言开始四起了，说得倒是一般的人情冷暖，可这样的话，对黎洵会造成多大的心理负担，兴许，这就是那些对手公司，最想看到的场面。 慕晗的那条社交平台上的动态，起到了力挽狂澜的作用，我不能让对手们平白看了笑话，立刻安排公司证实了这条消息，为的是，让那些人彻底闭嘴。 婚礼按照慕晗和黎洵的意愿，在小教堂举行，我并没有反对，毕竟是他们自己的婚礼，让我吃惊的是，我那遭外界传闻“被家族放逐”的儿子，竟然出现在教堂了！ 他和慕晗深聊了一次，我知道，他的心里，对于黎洵，还是有愧疚的，才会想要拜托慕晗，可是以慕晗的立场，怎么会乖乖听话？果然，这场对话结束后，我没有看到儿子从教堂里出来，他的确需要冷静地想一想。 今后，集团就是黎洵兄弟俩的天下了，我也在考虑，找一个没人打扰的清净地方，好好享受，太累了，从年轻到现在，没有一天不是在计划，在谋算，在预料，结果呢？ 终有一天，还是不得不放手的…… 第33章 番外四 我是罗薇诺，要问我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将儿子黎渊拉扯进了我的复杂人生里。 当我还是个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女孩子的时候，我遇到了最爱的男人，原本以为可以和他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结果却因为他母亲的阻拦，我们不得不分开了，那一刻，我才知道若青女士的过分强势，才知道这个男人对他母亲的过分服从。 当我得知他真的娶了其他女人的时候，心都在滴血，我不知道他曾经对我说的那些海誓山盟，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我通过朋友，得知了有这么一个可以将谋杀制造成意外的公司，后来仔细想，那时，我可能是妒火中烧，竟然一直挥散不去邪恶的想法，针对那个看上去温柔得体的女人，黎洵的生母。 确认了她的死亡，我不知道那胸针会在她临死前，还被她握在手里。 没错，我和那个男人频繁地见面，在各种地点见面，我每次和他见面，心里就会有一丝报复成功的快#感，我在想那个女人，还在家里傻乎乎地相夫教子，却不知道她的丈夫怀里，正抱着另外一个女人。 那些，原本就是我该得到的，是她抢了我的，所以她活该！ 原本以为解决掉她，我就可以顺顺利利地在黎家，享受我该得的一切。 却没想到，慕玄成了我的另外一个威胁，我为了守住现在来之不易的一切，不得不除掉他，还是借了那个公司的手，做得同样干脆利落，不留痕迹。 在家族办公室的名单里，我看到了慕晗的名字，刚看到的时候，心里还真的有些忐忑，可正式见面的时候，从她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不知道那件事的，就更扯不到怀疑了。 我也就暂时放下心了。 黎洵回国，是最令我不安的事情，我必须做到滴水不漏，表现得尽可能自然，才能让那些往事越来越尘封。 对于这个小子，一开始我是觉得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太上心，但相处得久了，我越来越觉察出，他其实是个野心很大的人，却又从面上看不出来。 我一直暗暗观察他，但好像越看越不明白。 直到若青女士的生日会上，我有种隐隐的感觉，黎洵好像在注意什么人，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将注意力放在了几个女人身上，但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后来，我去调取了监控录像，但也没能彻底摸透，这样的感受，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愈发觉得黎洵的可怕之处，据说，他和他的爷爷是最相像的。 关于他和慕晗的关系，是后来被媒体拍到了，当事人也没有否认，我才真正知道，他们俩是一伙的。 我知道从前的事，肯定要被挖出来，慕晗的父亲，黎洵的母亲，两个人的死，都和我脱不了关系，但我不想坐以待毙，我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但我却联系不到我的隐形军师了，他就是黎渊的生父。 关于黎渊的生父，一直以来都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知道，我不会让黎渊到最后，连一分钱都继承不到，他既然姓黎，就得一直姓黎。 若青女士派了黎洵去人工岛上调查我，我也是通过这件事才知道，人是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动物，曾经拿到不少好处的理事，也反咬一口，让我陷入了彻底的被动。我被董事会开除理事职务，这些和黎渊的那场意外相比，简直一直不提。 黎渊在泳池溺亡，让我彻底坠入了无底地狱，我的心只要呼吸，就会疼，一直疼到肋骨…… 若青女士让我闭嘴，我在心里冷笑，死的是我的儿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像她那么冷血！ 我冲进了慕晗的公寓，借着她和黎洵关系被公开的事，我恨不得杀了她，发作之际，黎洵来了…… 他的目光里透出的寒光，让我不敢去直视，他说要让我死，关于这一点，我相信他是做得出来的，原本还还抱着一丝活下去的打算，直到黎渊的血缘真相被揭露，我从丈夫的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那是我不能接受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竟然还是深爱着他…… 黎渊的生父，和我是发小，但我从来没有以一个女人的心对他产生过什么感情，一直以来，就把他当作家人一样的存在。 我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因为意外，再也回不来了，我没有办法了，很清楚：在黎家，男人和女人，在当家人眼里，有极大的不同，我不想再次从这里被赶出去，我只能想办法，有什么办法呢？怎样才能让孩子再回来呢？一念之差，为日后的悲剧埋下了种子。 我知道我的发小，一直都喜欢我，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我想着让他帮我这个忙，我清楚男人对于喜欢的女人，有一种本能的想得到，也算是我给他的回报。 那一晚，我第一次对他投怀送抱，在他的酒杯里，下了药，再强的意志力，都无法抵抗药物的作用，我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最原始的渴望，看出了那种出自真心的爱慕，那一刻，我在心里问自己，我是真的爱自己的丈夫吗？一种“内疚”和“觉得自己是在自救”的矛盾心理，一直在我的脑袋里挣扎，像是还不知道最终结果，仍然在不停摇摆的天平。 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慌张。 那是一个疯狂的夜晚，我感受到了一种从男人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息，我被他牢牢地控制着，被他毫不克制地拥有着，那一刻，我为自己的心理，感到羞耻，我竟然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是一个依然有魅力的女人，我还能被如此热烈地喜欢着…… 我毫无意外地怀孕了，我知道这个孩子，是命运给我的回旋机会，但也是罪恶，可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孩子，我要为他铺一条平坦的路，我要为他争取到足以保证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条件。 黎渊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黎洵好像一直都很亲近，他总是想和黎洵搭话，总是想去跟黎洵套近乎，黎洵对于他的态度，总是淡淡的，看到黎渊想要靠近却又不被允许的失落，我的心，很疼，很疼。 对于黎渊，我生出了一种厌恶，甚至越来越觉得：他的眼睛，和他的母亲很像。 那天夜里，我梦到了黎洵的母亲，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仁越来越红，她举着那枚胸针，说让我滚出黎家…… 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拼命地喘着粗气，我的枕巾上都是汗渍，我的心脏跳得很快，我慌乱地环视四周，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我，还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什么都没有，没看到任何人，更没看到什么眼睛…… 我原本以为黎渊的生父，会永远是我坚实的后盾，他的脑袋很聪明，他曾经说会保护我，可是当我被推入万丈深渊的时候，他在哪儿呢？ 他曾经说我是个不知道什么叫“满足”的人，为此，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我原本以为他气过一段时间，就不会再计较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再也没有回来了。 黎洵能怀疑到他，其实也不是完全靠运气，这些年，他和黎家是有不少交集的，黎洵能想到他，肯定是因为知道他过敏的事。 追究到底，黎渊的生父，其实是为了能离我近一些，才会和黎家走得比较近，没想到，这竟然成了日后暴露黎渊血缘的致命一击…… 当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当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的脑海里，闪现出很多画面，我突然觉得好累……似乎一切，都是不值得的，我不知道我走的这些路，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突然有些想知道，当得知了我死的消息之后，我亲爱的丈夫会作何感想，作出怎样的反应…… 可惜，我都看不到了。 最后的赢家，怕是慕晗那丫头，那丫头表面与世无争，其实，不争，就是大争。 她能够让若青女士青睐有加，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黎洵那个男人，对她以身相护的场景，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动了心，是真的想要护她周全。 若青女士，最终还是会把集团交给黎洵兄弟俩吧？ 她也终是不能把权力握在手里，一辈子！ 和命运斗，每个人都是输家…… 第34章 番外五 我是慕晗，所有的故事，似乎都在围绕着我发生。 从前，我也是个只想着没心没肺活着的丫头，偶尔也会和父亲撒娇，直到那一天，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父亲没了，那一刻，我的天塌了，那一刻，我心里的游乐场，变成了废墟一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段经历里走出来的，只要想到那焦得无法辨认的焦黑，我就会哭到不能自已。 自那以后，我在黎氏家族办公室里，就是一个没有太多存在感的人，我以冷眼旁观者的身份，看着黎家上演各类大戏，看上去我好像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其实呢，我是笑得最隐秘的那个。 在那顿晚饭上，我见到了黎洵。 黎洵那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慵懒，我很快就辨认出来了，和我太像了，就是一种伪装色。 我的那个不经意扬唇的讥讽笑意，也被他很快捕捉到了，果然，同类人太容易相认了。 在楼梯转角，他直白地问了我，我也没什么躲闪的必要了，敢做不敢当么？我是做不出来的，准确地说，应该是厌恶“被抓到了还死不承认”的做法。 他说我是狐狸体质，倒也算客观。 我和他因此形成了联盟，或者是一种雇佣关系，随便怎么定义吧，为了能让这种关系看上去更真实一些，我收了他的钱，他给多少，我就收多少，没有商议过价钱，我想他应该也很清楚，我的目的，不是钱，而是想看他如何在这场博弈中，笑到最后。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悄然改变，尤其是那一天我撞破了他在想念母亲的场景，他不愿意旁人看到他的软弱，这一点，和我也挺像的，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知道那样的心灵，更加敏感，甚至在有些时候，显得更脆弱。 当他将我的手腕钳制得动弹不得的时候，我仰视着他的眼眸，里面透露出来的光芒，让我意识到了危险，我承认对于他，我有着近乎冲动的渴望，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压制，表现得淡然，可却终是骗不了自己的。 当他的唇落下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是愿意沦陷在这个夜晚的，我不觉得哪一方是吃亏的，既然选择了博弈，就不应该后悔，所做出的选择，就要背负它所带来的后果。 那一晚过后，我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可总是能够感受到那道目光，会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暧昧的气息，彼此可闻。 我知道：难逃一劫。 直到看到出现在他家的秦念，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沦陷至此，对于其他女人对他的靠近，我的心里排斥到不像话，我拼命告诉自己看轻一点，不过是个男人，可似乎越是这样劝说自己，越是会滋生冲动，我在想自己以什么身份去在意，去纠结…… 我忍住所有难过，一直没有去联系他，在等待的过程中，其实也越来越明白自己的心，我知道，这个男人，是我命中注定的难逃劫数。 直到他对我说，我是他藏在口袋里的蔷薇，他为我推掉了许多玫瑰，我才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动了情。 我和他，一直保持着秘密的状态，约会，牵手，甚至是亲吻，都是秘密的，我们不能在战役还没打响的阶段，就成了彼此的软肋，或者说，我们也想知道，对方在自己眼中，到底能重要的什么地步。 父亲的死亡真相，是黎洵帮忙调查清楚的，当他答应帮我报仇的那一刻，我心里的感激之情，自是难以言表，当他说出“我们俩互相为臣”的时候，我的心，就被感动彻底占据了，我知道：自此以后他对于我来说，便不只恩人那么简单了。 随着调查的推进，黎洵逐渐发现了其母去世的真相，这对于他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我看到他死死握着胸针，忽略个人疼痛的场景，心如刀割。 我和黎洵形成了复仇者联盟，这一次，我们的目标完全一致的了。 我们的目的，是要让罗薇诺到最后，一无所有。 黎渊的溺亡事件，出乎了我的意料，我知道黎洵和他母亲的感情很深，很多时候，善念恶念一瞬之间，我不用说话，眼神里传达出来的东西，就足够让他辨认出其中的意思，他因为我那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生气了。 我冷静下来以后，倒是能想明白，要是反过来，他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会爆发，会崩溃吧？ 好在，我们之间是扔不下彼此的，我们比以前，更爱对方了。 我没有想过，自己和黎洵，会是因为那些陈年旧事而分开，我的父亲，若不是因为知道了黎洵母亲的死因，也就不会被拉扯进那场意外，这个，其实怪不到黎洵身上，但我只要看到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起父亲被烧焦的尸体，我心里的疼占据了所有其他感受，我不知道该如何自救。 那场火灾，救了我的人，竟然是一直被我当作“逃避者”的母亲！ 她的苦衷，是在病房里告诉我的，我没有办法想象，父亲是为了保护我，才一定要让我进入黎氏家族办公室的，若青女士这些年，为我的学业和生活，扫平了很多障碍。 原本想要看黎氏家族的笑话，结果，自己也成了活在戏剧性故事里的人。 我和母亲选择在海边城市开了一家小咖啡馆，旅游淡季的时候，我就坐在窗户边上看游客留在咖啡馆的信。 一个叫“心念爸爸”的名字，给我留下了不浅的印象，凭我的感觉，他应该是个单亲爸爸，对于心念小姑娘的故事，我很好奇，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我想看着她平安健康地成长，成了我心里的一种执念，我鼓起勇气给他写了信。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收到了回信，而且，在此之后，一直持续了好多封。 在信里，我看到了各种关于心念小姑娘的消息，听说她喜欢我送的小礼物，我既觉得欣喜，又觉得感动，见证了一个孩子的成长，让我也收获了一份特别的成就感。 当我像往常一样，怀着期待的心情拆开最新寄来的信，认真品读着其中的每一字每一句，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令我震惊的问题—信里竟然提到了一种花的花语，那是我曾经无意间跟黎洵提起过的，当然，那是我随口编的…… 我没有给他回信，我知道那端的人，就是黎洵，不会有其他人。 黎洵很快就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他来找了我，我看着他浅笑的唇角，看着他褐色深邃的眼眸，我承认自己心底又涌起一阵悸动，已经过去两年多了，竟然还会因为一个人而心动，心口生出隐隐的疼痛。 黎洵每天都会来咖啡馆，我会让他帮着品尝新研发的甜点，每一次，他都会认真地留下他的建议，还会在末尾加上一句引人思考的句子，我承认，每一句，我都认真读过了。 原本以为我俩之间就会像这样，淡淡地相处下去，易嘉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局面。 黎洵表现出来的强烈攻击性，带着孩子气的攻击性，让我感觉到既好笑又感动，是的，能真切感受到来自一个男人，炽烈又真实的爱恋。 看到若青女士留给我的信，我和她通了话，她执意让我回一趟B市，说和黎洵有关，于是我就这么回去了，她猜的是对的，只要关于黎洵，我就不可能做到熟视无睹。 若青女士跟我说了黎洵的病情，这是我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她甚至帮我想好了应对方法，把集团旗下的女子慈善机构交给我，其实就是把我当作家里人看待的意思，她应该知道，即使没有这些条件，我也会陪着黎洵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海边小城，面对黎洵，我表现出了一贯的淡然，这些都是伪装的，我的心，很疼，很疼。 我不愿意再假装，可我又不能直接去质问黎洵，他有什么错？想到之前被我耽误的两年多的时间，我的心就更疼了，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的痛苦，却忽略了他的难受，心灵和□□上，双重的疼，黎洵都默默承受着，这就是这个男人，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我终于忍不住了，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那天下午，我在海边呆坐了一下午，我鬼使神差地拨通他的电话，无人应答，这种状态，第一次让我感到害怕，我顾不上什么所谓的面子，给他的助理拨了电话，询问到了黎洵在这座小城的临时住址。 疯狂地拍打着他住所的门，生怕再也见不到他，我知道自己那一刻有多么失态，可和生死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门开了，看到黎洵的一瞬间，我如释重负，可心里的那种难受，却又好像将整个我都掏空了，我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傻子，即使在这种时候，黎洵还是对我说：一切都会过去，他会好好活。 我知道，无论生死，这一次，我都会和他站在一起，这样的感情，我能够拥有一回，就是命运对我不薄。 我有想过“如果他走不出手术室，我也不会独活”，这一次，我又成了自私的人，但我就是这样想的。 好在，黎洵的手术顺利。 在康复期期间，流言蜚语再次充斥着各大论坛，这一次，我不想沉默，不想自保，这一次，我要保护我爱的人，这一次，我决定嫁给他。 婚礼在小教堂里举行，喧闹和目光，都不是我所在意的，我甚至拒绝了来自黎洵父亲的嘱托。 我的幸福，我的命运，我说了算。 未来，和他一起，手握着手，我什么都不怕。 第35章 后记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这篇文于2020年开年之际，彻底完结了。 从决定写属于自己故事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一直走下去的准备，这条路不好走，甚至很多时候，需要孤军奋战，这些，我都很清楚，只要能写出真正让自己觉得满意，酣畅淋漓的故事，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从前，我追求过大长篇，也追求过华而不实的故事，野心很大，今年，可能因为自己的阅历也在不断累积，突然想明白了很多问题，我开始着眼一些小的点，追求一些我认为值得拿来探讨的，生活中很多人可能都会遇到的问题来探讨。 细心的读者，应该能看得出来，对于“生命”、“疾病”和“意外”，在最近的几篇文里，我都提到了。 这和我的个人经历，确实分不开。 已经过去的2019年，身边有不少亲朋好友，生了病。他们之中，有的，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离开了，有的，还在恢复期，有的，才查出来身体有问题，对此，我除了祈祷和祝福，无计可施，也是因为经历了这些，我才愈发明白—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这个故事里，黎洵和慕晗，其实都不是完美的人，他们有自己的野心，有自己的阴暗面，他们是经历了很多大起大落以后，才明白：很多东西，尤其是物质方面的一些条件，都是虚无的。 健康，平安，爱恋，牵挂，在意，和这些虚无相比，才是真正的难得。 生死，意外，疾病，在我的故事里，都是为了推进故事的发展，也是逼迫人物角色去体验，感悟，成长的因素，没有人能够在平平淡淡，顺顺利利中，就能说自己感悟到了人生的意义，必须要经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有的是人为，有的是天灾，命运面前，没有所谓的侥幸，没有人可以逃过人生的考验。 黎洵和慕晗，有一个共同点，少年时代，经历了至亲离世的打击，以为被世界抛弃了，一开始，他们相信的，只有自己，觉得一切都要靠自己的手来打造，甚至是去争夺。 开篇的时候，我将两个人的暗黑和野心，毫无掩饰地展露给读者，营造出了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的感觉，我想，这样血淋淋的开头，相爱相杀的架势，能和后面的情节，形成鲜明的对比，才能够突显人物的变化和成长。 在我看来，所有淡然的人生态度，不是生来就如此，一定是经历得比一般人多，体验得也比一般人多，才能够演变成这个模样的。 淡然的人，不是彻底抛弃了七情六欲，相反的，他们用情时，比一般人还会深上几分，他们的用情极深，是有选择的，有底线的，他们只在意值得在意的人，他们，不是滥好人，他们，看得通透，这就是我故事里的人物。 冷静地剖析，不要太感性地去看待事物，也是我在努力修行的功课，但如果看淡，就意味着冷血，那我可能注定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吧。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七年的文了，短篇，中篇，长篇，影评，歌评都尝试过了，甚至还给身边的一些朋友写了小传，我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传递，如果自己想说的话，无处诉说，那才是一种残忍。好在，我还拥有表达的勇气，想起最近看的《半个喜剧》里说的一句话“我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样，我就是试试这样行不行。” 新的一年，希望自己仍然能够肆意地写自己喜欢的故事，希望屏幕另一端的你们，2020，不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