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花落无声 作者:樱花纷飞 文案: 我转过身站起来,精致的雕花床上放着漂亮的礼盒,里面是我今晚要穿的新衣,出自上海滩最有名的旗袍师父之手,名贵的大红色精致织锦缎面上绣着银红色的玫瑰,娇艳的仿佛要滴出血来。我抚摸着光亮滑腻的缎面,心底的冰冷慢慢的渗出来,壁炉的火烧的正旺,我却感到彻骨的寒意。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婉儿,韩逸,子炫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深秋傍晚时分,窗外下起了雨,留声机里传出暗哑的歌声,我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林姐熟练的将我的一头乌发用一根象牙簪子簪住。“小姐的头发又黑又亮,现在最时兴电烫,街上好多太太小姐都烫成波浪卷,要是小姐也烫成那样,一定比她们更好看。”我抬起头,看着镜中的女人,曾几何时,连我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我垂下眼帘,微微冷笑。 “今天是督军和小姐大喜的好日子,小姐应该高兴才是,客人们就来了,小姐快些换好衣裳,别惹督军生气。” “嗯--”我低下头,林姐走出房间,门在我身后轻轻阖上。 精致的雕花床上放着漂亮的礼盒,鲜红的缎带刺痛了我的眼睛,里面是新制的衣裳,出自上海滩最有名的旗袍师父之手,名贵的大红色精致织锦缎面上绣着银红色的玫瑰,娇艳的仿佛要滴出血来。我的手滑过光亮滑腻的缎面,冰冷慢慢的从心底渗出来,壁炉的火噼噼啪啪烧的正旺,我却无法感到一丝的暖意。 留声机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让我们忘去旧的辛酸让我们抹去旧的悲伤,不要依恋着破碎的旧梦 由他随着过去一同死亡........” 第2章 2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而我却照例要上家庭教师的课。我的祖父是前清第一批留学生,回来后弃官从商,父亲是独子,早年留洋,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除了享受比哥哥更多的宠溺,却也受到和哥哥一样严格的西式教育。快到下课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快的口哨声,我的心早已飞出窗外,耐住性子流利背完了一整段席勒的诗,在家庭教师满意的微笑中,我飞奔下楼。 正午的阳光灿烂而温暖,韩逸站在院子里的树下一脸不耐烦,:“婉儿,我足足等了你一个钟头。”我白了他一眼,假装生气,韩逸大我一岁,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我就经常和韩逸一起玩耍。看我绷着脸,韩逸大笑起来,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子,我扭过头不理他。 “好婉儿,别生气了,大剧院新出了木偶戏,我们一起去看,外加一串糖葫芦。”我眼睛一亮,韩逸用他的小拇指勾住我的手指头晃了晃,我们相视而笑。 木偶戏演的是梁山柏与祝英台,我问韩逸,人死后会不会变成蝴蝶,韩逸瞥了一眼台上,漫不经心的回答我,会吧。我半信半疑,他却只顾着啃手中的糖葫芦。 回到家,我问父亲人死后会不会变成蝴蝶,父亲说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是不会的,还说我是个傻孩子,我心里暗暗好笑,韩逸才是个傻孩子。。 三年前我的母亲病逝了,那时我刚刚八岁,母亲是祖父给父亲定下的妻子,据说当初父亲接到家书回国的时候对他与这个出身大家的旧式女子的婚姻颇有意见,但是见到母亲后,父亲就深深的爱上了母亲。我的母亲温柔美丽,虽未读过书,却善解人意。母亲过世后,哥哥没多久就出国读书了。家里只剩下我和父亲相依为命。也有不少人劝父亲续弦,父亲只是说,我年纪还小,不肯续弦,我知道,父亲心里始终放不下去世的母亲。 晚饭后,我照例端茶进去书房,看到昏黄的灯光下父亲闭着眼睛坐在躺椅上,我唤了父亲一声,他没有回应,我知道他又沉浸在对母亲的回忆里。我把茶放在书桌上,轻轻退了出去,灯光下的父亲平和而安详。 我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偷偷爬起来穿过房间后面的花园,马厩旁边的小屋里还亮着灯光,子炫一定还没有睡,我蹑手蹑脚的来到小屋前,用手指轻轻的敲敲窗子,子炫看到穿着睡袍的我,连忙将我抱到他的床上给我盖上毯子,体贴的将枕头靠在我的背后。子炫是一个孤儿,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在街头流浪时母亲收留了他。他负责看管马厩和做一些杂事。子炫比大我四岁,和他相熟起因还是韩逸。韩逸学骑马,扬言要和我比,我不会骑,又不甘心输给他,只好求子炫,子炫很少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有些怕他,但还是期期艾艾的和他说了我的请求,他却很爽快的答应了我,只是有一个条件,让我教他识字,我欣然应允。于是他教我骑马,我教他写字,慢慢的和他熟悉起来,子炫是一个神奇的人,不但马骑的非常好,人也非常聪明,他进步很快。父亲惜才,见他聪明好学很是赞赏,不但允许他到自己的书房看书,还亲自指点他。当韩逸惊讶的发现我骑马比他好的时候我也惊讶的发现子炫的学识早已远远的超过了我。 他从不会像韩逸那样喜欢逗我开心,更多的时候我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边,我喜欢他读书时专注的神情和偶尔露出的笑容,我依然有些怕他,说不出来为甚麽,只觉得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无从抗拒。而这种威严下偶尔露出的笑容却是种别样的魅惑,让我忍不住总想跑去找他。 “,子炫你看这些不闷麽?”我看着子炫桌上的书皱眉头。 “子炫,你说人死了,会不会变成蝴蝶呢?”子炫看着我,一脸迷惑。我很少看到这样的他,忍不住笑起来。 “你今天一定是跑去看木偶戏了吧。”子炫看着我。 “嗯,韩逸说人死了会变成蝴蝶,子炫你说会不会呢?” “变成蝴蝶是人们对于死亡的一种理解而已。”子炫的语气平静而淡漠。 “子炫,你怕不怕死亡?”我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生死是人生的轮回,并不可怕。”我还想再问, “大小姐,你该回去睡觉了。”我吐吐舌头从毯子里爬出来,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过了旧历除夕,就是正月十五,我满十一岁了。哥哥来信说要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父亲一直希望哥哥学商,可以继承家业,可是哥哥却背着父亲选了机械制造,父亲无奈,只能由着他。我足足有两年没有见到哥哥了,很是想念他,他信中说给我带了一件特别的礼物,我很是期待。 第3章 3 终于等到正月二十,哥哥回来了,他带了一架天文望远镜给我,让我晚上可以用它来看星星和月亮,很是奇妙。我天天缠着哥哥给我讲国外的趣闻,我开始期待和向往那个陌生的国度。于是我央求父亲让哥哥带我一起去。在哥哥的劝说保证下,父亲最后勉强同意了,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我的出行。韩逸知道了我要远渡重洋好像很不开心,连着几天都不理我,我知道年后他也要去美国人的学校里上学了。我将哥哥送我的天文望远镜送给韩逸,既然望远镜可以看到月亮上的环形山,也一定可以看到远方的我。临行前一天的夜里我偷偷跑来找子炫,他依然是淡淡的神情,只是嘱咐我要好好听哥哥话不要任性,我把平日里最喜欢的画册送给了他,里面还夹着我旧年制作的玫瑰书签。 “我走了后你会忘记我吗?”离开前我问子炫。 “不会”子炫看着我静静的回答。 我开心的笑起来:“那好,你等我回来。”子炫点点头,也笑起来,我忍不住伸手摸摸他英挺的鼻子。他有些怔住, “子炫,我有说过麽,你笑起来很好看。”他没想到我会这样直白,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着跑回房间。 望着天上的明月,寒风里带着泥土和冬天特有的味道,就要离开家了,我即是忐忑又是兴奋,直到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 从上海出发,经过漫长的两个月终于坐船到了德国,哥哥在柏林读书,我被送去了汉堡的一间女子寄宿学校,很快我就熟悉了新奇而陌生的环境,也有了新的朋友。和我最要好的是一个叫绿蒂娅的女孩子,她幼年曾随父亲到过中国,所以我们有更多共同的话题。时光飞逝,转眼间已是夏天。这里的夏天不像家里那样潮湿炎热,却是凉爽舒适的。学校放了暑假,我回到了柏林,于是我常常邀绿蒂娅和她的弟弟马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夏日的午后泛舟湖上,哥哥和马丁划船,我们则用面包喂那些贪吃的天鹅和野鸭,马丁是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子,哥哥和他是两个活宝碰在一起,常常逗的我们笑到肚子痛。在暑假结束的时候,哥哥送给了绿蒂娅一件礼物,是一个玉佛,哥哥说带着玉佛会给女孩子带来好运,绿蒂娅红着脸谢过哥哥。回到学校后,我时常会收到哥哥的信,当然收到哥哥信的不止我,还有绿蒂娅。不知道哥哥信里写些什麽,绿蒂娅看信的表情总是一脸甜蜜。 圣诞节到处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氛,学校也放了假。对我而言却是百无聊赖的日子,韩逸的信中说,他在美国人办的学校里读书,课业很是紧张,时常会想念我们一起玩耍的日子。看着韩逸的信时,让我想起上海的快乐时光,承欢父亲膝下的日子。还有子炫,我有写过信给他,而他却从未回过信给我,偶而会梦到他,想来他也会很好吧。 日子如流水般滑过,不知不觉我来德国已经四年了。哥哥已经毕业,在德国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因为有父亲的支持,哥哥的生意做的倒也有声有色。父亲却在这一年的夏天病了,看了医生却总也不见好,拖着就病到了冬天。来信说很想念我和哥哥,想我们回去看看。接到信我和哥哥急忙买了船票。临行前的午后,绿蒂娅来看我们,我换好衣服走下楼跟准备和她道别,客厅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看到哥哥握着绿蒂娅的手低低的在说什麽,神情温柔,绿蒂娅低着头一脸的羞涩,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的照着这一对低低私语的璧人,我微笑着轻轻的关上门,不再去打扰他们。 第4章 4 踏上阔别四年的土地。上海码头依然热闹非凡,韩逸穿着时下年轻人流行的中山装站在码头对我招手,他长高了好多,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满脸顽皮的男孩子了,他看着一身洋装的我也同样惊讶,接过我手里的皮箱还没忘了打趣我:“婉儿,你怎麽变成洋婆子了?”我故作生气的白了他一眼,他大笑起来,一脸顽皮。父亲见到我和哥哥高兴极了。晚上请了很多朋友来家里聚会,我换下洋装,穿着青色素花的旗袍和哥哥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引来一片赞叹,都说父亲好福气,得了一双这样出色的儿女。韩逸的华尔兹和恰恰跳的都很好,我们配合默契,我揶揄他的美国学校果然不同,声色犬马学了个样样精通。 “婉儿,你长大了,在码头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那我可有变丑?”我笑嘻嘻的问他。 “没有,比以前漂亮多了。” 我故意拉长声音:“那,这麽说,我以前很丑咯?” “唔。。。是挺丑的。” 我抓起桌子上的折扇砸过去,他大笑着闪开 晚宴结束后,父亲和哥哥都已经睡了,我偷偷爬起来,穿过房间后面的花园,马厩旁边的小屋里还亮着熟悉的灯光,我蹑手蹑脚的来到小屋前,用手指轻轻的敲敲窗子,里面没有动静,我正打算再敲,门突然一下就开了,子炫看到我愣住了。我双手背后,抬起脸,咬住嘴唇强忍着笑望着他。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把我抱到床上,而是拉着我坐在床边,把他的衣服披在我的肩上。 我看着子炫英挺的鼻子和漂亮的下巴,眉宇间已有成年男子的成熟和一种骄傲的气质,那种即使只穿着一件旧衬衫都无法掩饰住的与众不同。 “婉儿,你长大了。”他看着我,目光柔和而专注。 “,子炫你看这些不闷麽?”我看着子炫桌上的书依然皱眉头。 “子炫,我想看看我的画册。” 他点点头,从枕边小心的拿出一个悉心用蓝布包裹的本子,递给我。正是我临走时送他的东西,翻开扉页,是我亲手写下的小诗,后面是我旧时在家画的素描和水彩,干枯的玫瑰仿佛还散发着的淡淡的香气,最后一页夹着我的小照,照片上的我一袭白色洋装,娇笑倩然,是我刚到德国时照的,我连同信一起寄给了他。看他这样宝贝我的画册,我心中暗喜,可是依然有些不甘,“既然收到我的信,为甚麽不回信给我?”我板着脸扬起照片问他。 “那我应该怎样做婉儿小姐才不会生气呢?”他看着我,眉目间尽是笑意。 “明天带我去骑马。”我挑起眉毛看着他。 “嗯,好,不过你现在应该回去睡觉。” 我站起来,点点头,把衣服还给他,从他房中出来时夜空繁星闪烁,我满心欢喜。 第5章 5 此间已经是阳春三月,后山的桃花开的正艳。我们走在山间的道路上。我顽心大起,趁子炫不注意,夹紧马腹,一鞭子过去,我的马就向后山冲去。待子炫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大笑着离他好远了。风暖洋洋的扑面而来,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我的马脚下绊了一下,我一惊,慌乱之下猛拉住缰绳。它被我这样一拉,迟疑了一下,不但没停下来,反倒更快的跑起来,我心里怕极了,大叫子炫。子炫骑马冲过来,将他的马和我的并排,弯下腰来抓住我的缰绳,慢慢的减下速度,直到两匹马都慢慢的停下来,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子炫跳下马,伸出一只手给我,我却像从前那样伸出双臂等他抱我下来。他迟疑了一下,抱住我,隔着衣服我闻着子炫身上年轻男子独有的气息,温暖而安心,我迷恋着不肯放手,赖在他的怀里。子炫以为我还在害怕,轻拍着安慰我。我听见他的心跳渐渐加快,有些好奇的抬起头,迎上的是一双热切的眸子,他从未有过这样热切的神情,我的心慌的厉害,脸颊微烫,低下头,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不敢看他。 “抬起头,看着我。”子炫的声音柔和而低沉,带着不容我抗拒的力量。我羞涩的睁开眼睛望着他,他带着魅惑的笑容。“为甚麽不敢看我?”他低低的问。我不说话,脸红的更加厉害。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俯下身,毫不犹豫的吻上我的唇。他的吻温柔霸道,他的气息让我沉迷,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正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细细碎碎的落在我们身上,风吹过,桃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撒落一地旖旎。 回到家刚走上楼梯,就听见父亲书房一声巨响,连忙跑去,看见父亲一脸怒气,一地的青瓷花瓶碎片,哥哥站在那里铁青着脸。 “张家小姐有什麽不好,难道你还要永远呆在德国不成家,不回来,不管这份家业,你怎麽对的起我,怎麽对的起你的母亲?”谈到母亲,父亲的语气里尽是伤痛。 “爸爸,我不会娶张家小姐,我只会娶我爱的那个女子。”哥哥的语气坚定异常。 “我们家不允许洋女人进门让人笑话,要是你执意这样胡闹,就给我滚回去,永远别给我回来,只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哥哥一跺脚,转过身离去。留下我呆呆的站在那里。 我知道哥哥的执着,于是劝哥哥等过些日子父亲的气消了再回来。 “答应我,好好照顾父亲,别像我这样,惹他生气伤心。”哥哥叹息,我点点头。 “哥哥此去,保重!”我拉着哥哥,眼泪止不住的掉落。 哥哥走后,父亲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下人们站在在门外很久,他都不肯开门。 “爸爸,开开门好不好,要是母亲看到您这个样子,该有多伤心。”我流着泪站在门口劝道。 门开了,父亲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很多,他茫然的看着我,喃喃的说 “难道是爸爸做错了麽,他竟然这样走了?”我从未见过父亲这样悲伤无助的样子,心如刀绞。 服侍父亲吃了药睡下,我一个人站在花园,一轮弯月挂在树梢,花园里的玫瑰散发出迷人的香气,我的心却沉沉的滞在那里。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环入一个温暖的怀中,我闭着眼睛,靠着他,许久。 “子炫”, “嗯?”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可以在一起,你会不会。。。” 未等我说完,他低下头吻住了我,一阵迷乱之后他坚定的看着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这一生,你都会和我在一起,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我点点头,伸出手抱回抱住他,月光下我们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第6章 6 这一年的夏天异常闷热,我在家里看书,窗外传来口哨声,跑下楼,看见韩逸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笑。 “怎麽今天跑来找我,你不用上学啦?” “大小姐,我们学校已经放暑假了啊。”韩逸一脸无奈。 “听说新上映的电影很好看,还有霞飞路的意大利冰店新开张,不知道婉儿大小姐可否赏脸跟本公子前去?”韩逸故意拉长了腔,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我就好笑。看过电影后我们一起去吃了一大份冰淇淋,晚饭在韩逸家,韩伯母做了我最喜欢吃的菜,吃罢晚饭韩伯母拉着我说了好一会话,才让韩逸送我回家。一路上韩逸很开心的样子,滔滔不绝的给我讲他在学校发生的趣事。到家了,我起身下车时韩逸拉住我的手。 “再过半年,我就毕业了,我会在父亲的工厂里实习,这样我就可以像以前那样常常来看你了。”我点点头。 “婉儿,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吗?”我抬起头,看到韩逸眼中明明白白的渴望。心中一紧,默然不语。他顿了顿,仿佛鼓足了勇气对我说: “婉儿,其实我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都想你。”我心中一惊,急忙抽出手 “韩逸,我到家了,晚安。”跳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家里飞奔过去。 穿过花园,却被挡住了去路。 “你去哪了?”子炫站在我的面前,眼中竟有微薄的怒意。 想起韩逸渴望的眼神,心里一窒,莫名的烦乱起来。 “子炫我累了。”我绕开他却被一把拉住,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哪了?”他眼中的怒意更深,我试图挣扎开,可是他却将我拉的更紧。 “子炫,放手,你弄痛我了。” “和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在一起你很开心吧。”子炫冷笑,话音里不带一丝的温度。 他从未这样对我。心里的委屈一涌而上,我倔强的扬起头,看着他, “是的,我很开心,我们去看电影,还去吃冰淇淋,我过的开心极了。” 他松开我,反手给了我一记耳光,我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痛起来。他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我。我的泪涌出来,转身跑进房间。 窗外闷雷响过,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水噼啪的打在窗户上令我更加烦乱。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哭了很久,朦胧间听到有人叫我,打开房门,看见韩逸站在门前对我微笑, “婉儿,我想你。”我愣住,呆呆的看着韩逸。 “婉儿,这一生都会和我在一起。”子炫从韩逸身后走出来,冷冷的看着我。韩逸转过头,掏出一把枪对准子炫,我大急, “韩逸,不要—” 听见枪响,我仿佛落入万丈深渊,映入眼帘的是子炫痛楚的眼神。 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梦,我头痛欲裂,一连几天,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打针吃药。烧渐渐退去,精神还是很不好。韩逸来看过我两次,带来了我喜欢吃的蛋糕,看着他关切的样子我心里更是歉疚。 夏天已经快要过完,桂花含苞待放。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在我的床上,我打开窗,夜风中带着一丝清冷。我睡不着,披衣来到子炫的门前,灯已经黑了。我犹豫着敲了敲窗子,里面没有动静,当我转过身正打算离去,门却在身后打开, 我回过身,看见子炫站在月光下看着我。他清瘦憔悴了很多,我心里一酸,低下头,任由他拉着我进屋,关上门,转过身将我紧紧拥住。 “我不该打你,原谅我。”子炫在我耳边低语。 我心里还是委屈,在他怀里摇摇头。 “我知道不应该怀疑你,可是我看到他拉你的手,我就无法控制自己。” 我噗哧一下笑出来,清冷的月光照进来,我们痴痴看着对方,我的指尖抚过他英俊的眉毛和鼻子, “原来,我爱上了一个醋坛子”我吃吃的笑着。他却扣住我的手指轻吻。 “婉儿,你这样美,我不能容忍其它的男人窥视你,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人。” 我踮起脚尖,回应了他一个长长而热烈的吻。 第7章 7 转眼半年过去,又是正月,韩逸已经毕业,他来找过我几次,都被我借口推掉,过年了,韩伯伯请我和父亲去他们家吃年夜饭,父亲应允,我只能跟着一起去。席间父亲和韩伯伯相言甚欢。韩逸不停的给我夹菜,他这样殷勤,我不好拒绝,只能由着他。韩伯母笑着看着我们说: “婉儿从小我看着她长大,论脾气模样都是没的挑,还是留过洋的小姐,可惜我们没有女儿,要是有婉儿这样一个女儿在身边,多好。” “谢谢伯母夸奖。”我笑了笑,低下头,心中却浮上隐隐的不安。 吃过晚饭,韩逸带我去江边看焰火,半空闪烁的焰火令人目眩神迷,韩逸轻轻的从身后揽住我。 “你若是喜欢,我以后每年都陪你来江边看焰火可好?” 我低下头默然,他放开手,轻轻的叹了口气,回来的路上,我们相对无言。 整夜未眠,我太过困倦,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林姐说老爷在书房等我,我起身换好衣裳来到书房。壁炉里的火烧的很旺,整个书房暖和而舒适。白瓷花瓶里怒放的腊梅散发着清雅的气味。 父亲坐在椅子上,我走过去坐在父亲椅子旁的脚凳上,像小时候那样趴在父亲膝盖上。 “婉儿今年十六岁了,爸爸都老了,想当年,你母亲嫁给我的时候也才只有十六岁。” “爸爸不老,我不嫁人,永远这样陪着爸爸。” “傻孩子,你总是要出嫁的,哪里能一辈子呆在家里?”父亲摸摸我的头,笑出声来。 “韩家伯父跟我说了你和韩逸的事情,我看着韩逸长大,他是个好孩子,你们从小青梅竹马,嫁到韩家去,我放心,韩伯父的意思是年下让你们先订婚,正式婚礼过几年再办。”父亲的话如晴天霹雳,我不记得自己怎样离开父亲的书房,脑子一片空白,心却是彻骨的疼痛。我站在花园里,呆呆的看着光秃秃的花枝,起风了,天空飘起雪来,不知过了多久,子炫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回房间。我趴在他的肩上哭起来。子炫沉默着,只是紧紧的抱着我,我哭的越发厉害,心里是无底的绝望。 那夜子炫和父亲在书房谈了很久,子炫向父亲坦白了我们的事情,第二天他欣喜的来找我,跟我说父亲默许了我们,还资助他去读军校,年后就走。 “婉儿,等我毕业回来娶你。”子炫拥我入怀。 我点点头,心中一片甜蜜。卸下颈中的项链,给他带上,鸡心小坠轻弹即开,里面嵌着我的小照。 子炫走后,韩逸来找过我,我不隐瞒,告诉了他我和子炫的事,他听过以后,沉默了许久: “你信不信,我对你会比他对你更好?”韩逸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我知道你好,只是在我心里,终究是要等他回来的,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 “不会的,”他打断我的话“你回来时我去上海码头接你们,那时候我站在岸上远远的看到你,就知道除了你,我今生不会再喜欢别人了。”韩逸的声音柔和而感伤。 “你想他,等他是你的自由,我不勉强你,那麽我想你,等你也是我的自由。你也不可以勉强我,若是他回来娶你,我也要看着你过的幸福了,才会离开。婉儿,我对你是真心的,他能给你的,我也同样能给你。”临走前韩逸深深的望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第8章 8 时光因等待而变得异常漫长,两年中我最大的期待就是每个月收到子炫的信。我时常跑去子炫的小屋,那里余留着他的气息和旧日的回忆,灯下,我打开信,是子炫潇洒的笔迹: 婉儿吾妻, 吾一切安好,因连年成绩优异,深受校长赏识,明夏毕业可望保荐军中任职。天气渐凉,当保重身体。念念 夫炫字 这麽说,明年夏天子炫就可以回来了,我欣喜异常。 十月收到哥哥的来信,得知他已经和绿蒂娅成婚,还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照片上一家三口乐意融融。父亲戴上老花镜仔细的看了看照片,叹了口气,对我说:“让他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过年吧。”我笑着给哥哥写了信,想必年前哥哥一家就会到了。 因为哥哥要回来,我早早的就吩咐下去,让下人们早做准备。哥哥回来了,还是忙乱了一场,看着昔日闺中好友变成嫂嫂,又在家里相聚,心里百感交集。哥哥的小女儿玉雪可爱,俨然一个洋娃娃。父亲抱着她,宝贝极了。嫂嫂性格温和,也很讨父亲的喜,父亲送了一对碧玉手镯最终算是承认了他的洋儿媳。 哥哥的生意扩展到美洲,年后打算移居美国。近些年经济不太景气,欧洲东亚局势有些不稳,怕是要打仗了,我们也要早做打算才好,哥哥言语间甚是担忧。 “我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你已经成家立业,等你妹妹有了归宿,我这个老头子也就在家享享清福了。” “爸爸,又说起我了。”我笑着嗔怪他。 七月,中日战争爆发。局势日渐紧张,那个夏天,我没能等到子炫回来,只有他的一封信,说已经紧急被调入军中,去东北战场了。随后就杳无音讯。无数次夜里噩梦醒来,枕边尽湿,子炫,你在哪里。 前方战事愈烈,上海眼看就要沦陷,韩伯伯和父亲商量好打算移居西北,父亲卖掉了工厂,遣散了仆人,林姐没有亲人留下跟随我们一起。夜里我来到子炫的小屋,旧日的回忆一一浮现,我哭了一夜,第二天和父亲韩逸一家搭上去西北的火车。 因为路上劳顿父亲病倒了,起先只是低烧不退,路上耽搁了些时日,到了西安后,日渐严重起来。医生说父亲的光景怕是拖不过年底了,背着父亲我伤心难过,面对他,只骗他说是小毛病,过些日子就好。 一天早上,看父亲的精神好些,让我扶着他在院子里坐着,已是深秋,树叶都已枯黄,秋风吹过,我已闻到些许冬天的味道。 “这些天,我总是梦见你母亲,想着是你母亲要来接我了,她走的时候,你们还小。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你们也都大了,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仗打了也有三年了,子炫一直没有消息,我的病我心里知道,怕是不久了。只是你现在这样,让我怎麽放心去见你的母亲?”我心中一阵酸楚。 “一些话我一直没有对你讲,当初我送子炫去读军校,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材,可是我还存了份私心。”父亲咳起来,我轻捶父亲的后背,一阵艰难的喘息之后,父亲继续说道, “子炫我从小看他长大,那天他来跟我说他喜欢你,要娶你,还跟我谈了他的抱负,我知道他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以他的资质,注定了不会久居人下,于是我也就想着帮他一把,日后如何全凭他自己的造化。婉儿,我知道你爱他,作为父亲,我自是要尽我所能成全你的幸福。可是你应该明白,子炫那样的男人心里不会只有儿女情长,你若是跟了他,日后或许他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可是你跟着他却未必能够真正幸福,这就是我的私心。韩逸这孩子从小顽皮,这些年日渐沉稳,他对你如何,我也看在眼里,他虽不及子炫的才干,确是一个你可托付终身的良人。他这些年一心一意待你,也是极为难得的。” “爸爸”,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父亲闭上眼睛,仿佛倦极了的样子,我蹲下来,像小时后趴在他的膝盖上,爸爸的手轻轻滑过我的发丝,枯黄的树叶从树上飘下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脆响,良久,父亲喃喃的说, “和韩逸结婚吧,那孩子这些年等的可怜,趁我还在,你有了归宿,我才好安心的去陪你们的母亲。” 我别过脸去,不让父亲看到我满脸的泪痕。 和韩逸的婚事定在年底,订婚后,父亲似乎精神好了很多,成婚的那天大雪纷飞,父亲很高兴,还喝了些酒。 入夜,韩逸拥我入怀, “婉儿,此生我不会负你。”我点点头,想起子炫,心中一阵酸楚。 清早起来,雪停了,地上房顶上积了厚厚的白雪。我照例去父亲的房间伺候他吃药,敲门良久,却未见父亲应声,推开门进去才发现父亲已经过世,他的神色安详,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像睡过去了一样。看着父亲的眉目,恍惚间还是那个年轻俊逸的男子,在书房里给美丽的妻子吟那些缠绵的情诗。 Flügelt ein kleiner blauer Falter vom Wind geweht, Ein perlmutterner Schauer, Glitzert,flimmert,vergeht. So mit Augenblicksblinken, So im Vorüberwehn Sah ich das Glück mir winken, Glitzern,flimmern,vergehn. ----- Siegfried Unseld 第9章 9 父亲的丧事过后,在韩逸的悉心照顾下我渐渐从失去父亲的伤心中平复,转眼又是秋天,战争局势日渐好转,上海已经光复,国内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连年战争,大家早已疲惫不堪,街上也热闹起来,电影院有新片上映,韩逸带我去看。散场后我们在街上慢慢的走着。我想起霞飞路上的冰淇淋,韩逸答应我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回去上海。 秋天的风带着些许凉意,韩逸脱下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们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整条街上蔓延着糖炒栗子的香气,韩逸买了一包给我,我看到街道对面的糖葫芦又想要,韩逸笑着摇摇头,跑过马路去买给我。我突然想起要他多买一串,就自己走过马路。拐弯处开过来一辆汽车。一声刹车的巨响,我跌倒在路上,手中的栗子洒了一地,韩逸冲过来扶起我,连声问我伤在哪里。年轻的司机跑过来一脸惊慌。 “太太你受伤了?” 我站起身来摇摇头,对他笑笑,他再三向我道歉,确定我没事才惴惴不安的回到车上。 韩逸执意要带我去医院进行全身检查,我拗不过他,只好去了。医生说我一切都好,孩子也没事,孩子?我和韩逸都愣住了。旋即韩逸从凳子上跳起来,抱起我大笑。我羞的满脸通红,旁边的护士们都笑起来。 知道我怀孕,韩逸什麽都不许我做,整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我笑韩逸哪里是在养老婆,简直是在养猪,韩逸笑笑,不以为然。 怀孕第二个月,时常恶心难受,胃口也一直不好,对水果却情有独衷,韩逸特地托生意上的朋友从南方买来好多柳橙。傍晚天阴沉沉的,我坐在客厅看韩逸给我剥橙子,楼下传来一阵嘈杂,韩逸放下手中的橙子下楼去,不一会回来,转身从衣架上拿起衣服和帽子。 “发生什麽事了,这样晚,你还要出去麽”。我问他。 韩逸笑了笑,抱了抱我。“警察局来人了,厂里出了点事情,我去看看。”我拉着他的手不放。 “乖,我没事的,很快就回来,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说罢吻了吻我的额头,就走了。 十二点了,韩逸还没有回来,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0章 10 第二天一早,韩逸还没有回来,得知他被带去了警察局。我急忙赶去,有些意外,见我的是警察局长,警察在韩逸工厂的仓库里发现了七箱军火,厂里的工人将军火私藏混在货物中准备一起转运出去。私卖军火是重罪。我心里一惊, “我的丈夫只是普通的生意人,这件事情他毫不知情,还望局长明察。” “现今案子已经移交军部,新任的督军正命人彻查此事,这个案子涉及军火,确实比较棘手。”我点点头,谢过他离去。 回到家我告诉二老事情的经过,公公在军中有些熟识的旧人,托人打听,只知道新任的督军治军虽然严苛,但为人正直,年纪轻轻,很受上面赏识,我燃起一丝希望,只求能为韩逸澄清冤屈。接下来的几天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得到的都是不利的消息,新督军上任,下面的人一时间也摸不透上面的心思,不好打点。韩逸的案子还在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一连几天都在下雨,下午时分,雨渐渐停了,我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天边乌云密布,街上的行人很少,已是深秋,树枝快光秃了,只剩下几片残存的黄叶还挂枝头摇摇欲坠。刺耳的电话铃响起,我急忙走过去拿起听筒,电话那边的声音飘忽不清,只听得清清楚楚的一句: “韩逸纵容他人私贩军火,将于年底枪决。”我呆呆的放下电话。不会的,一定是什麽地方弄错了,韩逸怎麽可能纵容他人私贩军火? 婆婆听到消息后急的晕了过去,随后就病倒了,病榻前拉着我的手不住的流眼泪。我写信给督军,让公公托人代为转交,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回音,我想着未出世的孩子,咬咬牙下定决心,只要有一线希望,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督军府我自然是进不去的,我站在深秋的寒风中焦急的等待,秋风萧瑟,阵阵寒意冷彻骨髓。远远看到一队汽车开过来,侍卫开始敬礼。刺目的车灯滑过漆黑的夜晚,车队在门口渐渐放慢速度,我跑到门口,拦住车的去路,车停了,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走下车, “怎麽回事?”他盯着我,脸上没有表情。 “我想见督军。” “督军很忙,晚上还要开会,你走吧。”说罢转身上车,门卫把我拉到一旁,大门开启,车队缓缓驶入,我挣扎着企图脱开侍从,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一辆黑色的汽车在我身边缓缓停下,一个军装男子下车向我快步走来。 我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英挺的鼻子,漂亮的下巴,一切恍若梦中。 “婉儿,真的是你?” 第11章 11 子炫在正厅开会,我坐在偏厅等候,下人送来一些精致的茶点,我没有胃口,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开始飘起小雨,曾经无数次梦中哭醒,以为他已不在人世,没想到五年后我们竟然会重逢,却又是在这样的光景之下,心中惘然。 “婉儿”子炫的声音低沉而柔和。我转过身,他笑着向我走来,一袭军装的他英武非凡,眉目威严中隐隐的带着霸气。只是站在我面前,已有逼人的气魄。我开始明白父亲的话,从前的子炫是一把隐在鞘中的利剑,现在的他已经展露锋芒。 他仔细看了我半天,“婉儿,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心里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子炫,求你救救韩逸,他是无辜的。” “为什麽?”他笑容渐逝,语气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 “他是冤枉的,我知道你可以救他。所以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他”他声音暗哑,一字一句的问 “他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我的哽咽着点点头。“父亲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他了,” 他身子一僵,猛然拥我入怀。 “婉儿,你难道忘了,这个世上除了他,你还有我?”“我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吻下来。熟悉的气息和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环绕着我。我迟疑着试图想推开他,他的手臂却慢慢收紧,呼吸变得急促,我听到他心跳的声音,灼热的唇顺着我的脖颈向下,他的手指抚上我领口的扣子,我害怕极了,用力推他,他热切而迷惑的看着我。 “子炫,我们不可以,我已经嫁人了。”我扭过脸不去看他。 他放开我。我抬起头望着他,他眼中的伤痛转瞬即逝。 “你们什麽时候成婚的?”子炫背过身去,声音有些浑浊。 “今年年初,父亲过世之前。”他的手紧紧的攥成拳,过了许久才转过身来。 “如果我放了他,你愿不愿意离开他回到我的身边?”他目光沉静,带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不是只有我答应你,你才肯救他?”旧日的情意如潮水般滑过,我的心痛的厉害,我忍住夺目而出的泪水。子炫,你竟这样逼我? 他沉默着不说话。我看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苦笑着擦干眼泪:“或许今天我原本不该来见你,那么只当我们不曾认识过,督军大人。”他退后几步,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我拿起桌上的手袋,向门口走去。他从身后拉住我,将我紧紧抱住,低下头来强吻我,我奋力挣扎,扬起手用尽力气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呆住了,我借机挣脱他,飞快的往门口跑去,狂怒中他冲过来想拉住我。我被脚下的地毯绊到,身子一歪,腹部重重的撞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婉儿!”他又惊又怒,跑过来从地上抱起我,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我抓住他的衣角: “子炫,我好痛”,神志在疼痛中渐渐模糊。 第12章 12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后山的桃花,花园的玫瑰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子炫的小屋还亮着灯光,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认真的读书。 一阵痛楚袭来,我忍不住攥紧床单,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吃力的睁开眼睛,子炫坐在我床前,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他看我醒了,露出欣喜之色。 “婉儿。”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他连忙侧着坐到我身边。极小心的扶起我靠在他的胸前。 我抬起脸哀哀的望着他, “子炫,我从未求过你,这一次我求你,救救韩逸,救救他,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泪水从我眼中滑落。他一脸伤痛的看着我。 “我什么都答应你,他会没事的,医生说小产要好好休息。婉儿乖,别哭了,你好好睡一会儿,我在这里陪着你。”他用手轻轻的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我闭上眼睛靠着他,安心的睡过去。 半个月过去了,我渐渐好起来,子炫每天都来看我,遇到我睡着的时候就在我床前静静的坐一会。我醒的时候,就找一些新鲜的事情讲给我听。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自那日之后,他将我留在了督军府,日常起居,无微不至。战争快要结束了,眼下就是年底,不知道韩逸在狱中如何,我心里很是放心不下。子炫虽然很忙,却会每天赶回来陪我吃晚饭。我亲手做了几样小菜,他回来看到心情大好,拿出了一瓶意大利的红酒,问我愿不愿意陪他小酌几杯,我点点头,他越发高兴。几杯红酒之后,我看他心情很好,就小心翼翼的问起他韩逸的事。他淡淡的跟我说,眼下正是年底,他新任督军不久,韩逸的案子牵连到军火,比较棘手,若是立刻放人,上面很难交代。等年后了,找个机会放了就是。 “我可以去看看韩逸吗?” 他神色有些不豫,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明天吧,我叫司机送你!” 在狱中,我见到了韩逸,他瘦了好多,见到我很是高兴,我流着泪跟他说孩子没了,他沉默良久,却劝我不要太难过。说我们都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更难受。跟他说让他再忍耐一些日子,我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年关了,子炫四处应酬,反倒更忙。我把自己关在房里终日只是看书。初一早上,外面积了厚厚的雪,子炫来到我的房间,叫醒我。 “这些天我忙着应酬,冷落了你,你一定闷坏了,我带你出去几日散散心。” 终南脚下有一处清净的别院,里面引了温泉,山上的雪景很美,空寂的山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带着我往山上走,脚下的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们走的很慢,傍晚时分才到山顶。站在山顶上看远方白茫茫一片,临近的村庄燃起炊烟,四周一片静谧。 “年纪小的时候我就想,有一天可以走遍祖国大江南北,做一个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壮志男儿,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也打过很多艰苦的战役,现在我觉得满足,因为戎马一生,正是我想要的生活。”子炫拉着我的手,微笑着。 “父亲说,你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定会有一番作为。” “老爷对我有知遇再造之恩,我却未能在他有生之年报答他,深为遗憾。从军校毕业后,因为前方战事紧急,我被直接调到东北战场。那些年战争打的艰苦,和后方的通信又时常中断,我写了很多信给你,也没有任何回音。上海沦陷后我很担心你们,到处托人打听你们的消息。去年上海光复,我回去找你,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那时我就想,今生今世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回来。”他将我的手团握他温暖的手中。我不愿对视他炽热的眼神,别过头去,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子炫,我会把你当做我哥哥一样。”他看着我,不辨喜怒。 下山时,看我累了,他执意背着我,慢慢的往山下走。 “还记得你小时候让我教你骑马,你胆子小,非要我抱着你才肯上去。” 我趴在他的背上笑起来。“我总是夜里跑来敲你的窗子,那时候你一定烦死我了。” 他笑着摇摇头, “你不知道小时候的你有多可爱,后来你去了国外,走后的好长时间夜里我仿佛经常听见你敲我窗子,打开门却空无一人,直到那天晚上,你穿着青色的短旗袍,站在门口看着我笑,我就想,我定要让你一生都这般快乐无忧。” 天色渐暗,听着他回忆起过往的点滴,我不知不觉的就在他的背上睡着了,那夜,我梦见了皑皑白雪,山间的雾松,还有皎洁的明月。 第13章 13 初七早上,子炫告诉我,十五之后韩逸就可以出狱了,并主动让司机带我去狱中探望。 “等我出狱了,就打算回去南边,”韩逸深深的看着我许久,才说道“你虽然嫁了我,可是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始终爱他。我不后悔娶你,也不会勉强你和我一起,你若是想留下,我可以和你离婚。婉儿,我只要你幸福。” 我看着韩逸,心下一片凄然。 入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韩逸的话在我耳边回响, “婉儿,我只要你幸福。” “若是他回来娶你,我也要看着你过的幸福了,才会离开。” “婉儿,我定不会负你。” 我披上衣服,走出房间。子炫书房的灯还亮着,我轻轻推开门,他放下手中的公文,看着我,一脸惊讶,却很欢喜的样子。“这麽晚了,怎麽还不睡?”走过来拉着我坐在沙发上。 “子炫,等韩逸出狱了”我顿了顿,鼓起勇气, “我就和他一起回南边去。”子炫握着我的手一紧,旋即松开,我低下头。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子炫平静的问: “要是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呢?”他的目光深沉而冷静。 “子炫,我已经辜负了你,不能再辜负他。”我心中一酸 “子炫,对不起。” 他拉我入怀,轻抚着我的发丝,语气无奈而忧伤:“为甚麽你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为甚麽不是他?婉儿,为甚麽?” 过往的回忆浮上心头,“子炫,我没想到会再见你,那些年你杳无音讯,我以为,你已经。。。。子炫,对不起。”我的泪止不住的掉落。他俯下身,吻去我脸上的泪水,转过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我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不勉强你,你随他去吧。”他的声音里透出无奈,窗前的背影孤单落寞。 第14章 14 早上醒来,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天是明朗的蓝。我想起那年哥哥一家回来,也是这样冷冷的早上,有着很好的阳光,不知道哥哥是否还好。等韩逸出狱了,就和他一起回去南边。我想起后山的桃花,想起子炫,旧日的回忆竟全是子炫的影子。我狠命的摇摇头,不管怎样,我嫁给了韩逸,终究是要随着他的。曾经年少的一切都会被遗忘,子炫会忘记我,我也会忘记他,。 那晚之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他早出晚归,夜里偶尔过来看我,也只是在我房门口站一会。傍晚他让身边的副官给了我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是上海旧宅的房契还有两张他亲手签名的通行证。我道了谢,将信封收好。 夜里我睡的很不安稳,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轻快的口哨声,朦胧中有一双手抚上我的脸颊,我用力睁开眼睛,韩逸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坐在我的床前。 “韩逸,你出狱了,你是来接我的吗?”他笑着看我,不说话。 “韩逸,我们回家吧?”我拉着他的手。他吻吻我的额头。 “婉儿,我要走了,再见。”他笑着站起来转身就走。“韩逸,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了麽?韩逸。。。。”我拉他的衣角,手里一空,骤然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梦。脸颊上冰凉一片,竟是泪痕。我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时听见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跑出房门,子炫穿着整齐正往楼下疾步走去,“子炫!”我叫他,他回过身来,眉头紧皱着。 “子炫,发生什麽事了?” 他走过来,把我抱回床上,“监狱出了点状况,我去看看。” 我回想起刚才的梦境,心中泛起恐惧。拉着他的衣袖“韩逸,韩逸他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我现在就亲自过去看看。” “子炫你一定要保他平安。”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子炫的表情,只听见他嗯了一声,就匆匆离去。 “韩逸,你一定不可以出事,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回家。” 东边天色渐渐亮了,子炫回来了,我急忙迎上去。他看着我,语气沉重:“昨天夜里监狱犯人暴动,与看守发生冲突。”我心中一惊,带着最后一丝希翼。我抓着他的手臂,“韩逸没事,他一定没事的对不对?”子炫抱住我,语气沉痛。“婉儿,我对不起你,韩逸他死了”瞬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觉。 我开始发烧,昏迷,不知过了多少天,我的神志才渐渐清醒,我对着子炫痛哭失声: “去年秋天他还说要带我回上海,带我去霞飞路吃冰淇淋的,他怎麽可以这样狠心抛下我?”子炫拥我入怀,“婉儿,别哭了,你还有我,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 不会好的,韩逸死了,他已经死了。眼泪止不住的掉落,我的心底一片冰凉。。。。。。 “韩逸,人死后会不会变成蝴蝶?” “会吧,我糖葫芦吃完了,好婉儿,给我咬一口你的好不好?” 第15章 15 整整快半年,我都在病榻上度过,等好起来时,夏天即将来临。战争结束了,子炫也被军部调回上海任职。他走后一个月余,来信说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派人过来接我回去。 下了火车,子炫穿着笔挺的军装带着雪白的手套站在月台上等我,一行副官侍从整齐的站在他的身后。五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子炫向我走来,英俊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接我也不必这样隆重,还带一队人来。” 他笑着揽住我的腰,“婉儿,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战争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更多的沧桑,人们的脸上却带着轻松的表情。车子驶入熟悉的街道,在家门口停下来。子炫拉着我走下车,一切都如同我和父亲走之前那样。 “子炫,不是说这里被炸成瓦砾了麽?” “是的,上海光复后,我回来,就命人重新照着老样子建起来。我回上海任职,军部要给我建官邸,我没要,我还是喜欢这里,知道你也一直想回来。”他拉着我穿过花园,红色的玫瑰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我的房间一切都如以前,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镜框,里面嵌着我的照片,一袭白色洋装,娇笑倩然。每一件家俱无不是旧时的模样。我终于回家了,心里一阵欢喜,转过头去对子炫说:“子炫,谢谢你!” “还有一个地方,跟我来。”他拉着我穿过花园,马厩旁小屋依旧。桌上放着我送给他的画册,我翻开扉页,映入眼帘的是我亲手写下的小诗,还有旧时在家画的素描和水彩,干枯的玫瑰书签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我闭上眼睛,往事一幕幕浮现,子炫环住我的腰,轻轻问我:“在想什麽?” “我在想后山的桃花,现在怕是已经凋谢了。” “你一直病着,不然我可以早些带你回来,你休息一会,下午我带你去后山骑马。”我笑着点点头。 很久没有骑马,有些生疏了。子炫的马和我的马并排,他陪着我慢慢的走着,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我和子炫身上,山间的路上开着不知名的野花,花香和青草的香味混杂在温暖的风里迎面吹来。 “记得那次你和你骑马,你的马受惊,你吓的大叫我的名字。” “是啊,你冲过来拉住缰绳,竟一点都不怕。”我笑起来。 “其实当时我心里也怕的。”子炫轻轻的说。 “原来督军大人竟然会害怕一匹受惊的马。”我挑挑眉毛。他笑着摇摇头。 “累了吧,下来休息一会。”我点点头。 他翻身下马,动作潇洒至极。走过来对我伸出双手,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抱住他,只是自己默默的下来。他收回双手,站在那里不动声色。我心里有些歉然, “子炫。” “嗯?”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样说。他看着我缓缓的说: “我都明白,韩逸过世不久,我不会勉强你,我等你,用我一生的时间。” 第16章 16 天渐渐热起来,晚上也是难熬的闷热,我迷迷糊糊的睡去。恍恍惚惚中耳边一阵嘈杂之声,我仿佛置身于阴暗的监狱,很多人在跑,还有枪声,我到处寻找韩逸,看见到他蜷缩在墙角, “韩逸”,我大叫着跑过去。他不理我,我死命的拉起他,却发现他已经死了,苍白的脸上满是鲜血。 “婉儿,婉儿,快醒醒。”我吃力的睁开眼睛,子炫抓着我的手臂。 “你做噩梦了。” “子炫,我梦见韩逸满脸是血,他满脸都是血。。。。”我大哭起来。 子炫把我的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的拍我的背, 哭倦了,我对子炫说“子炫,你也回房去睡吧,不用陪我了。” “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就去睡。”他坐在我的床边,拿起扇子一下一下的给我扇着,我朦朦胧胧的又睡过去。 大病过后,我的精神总不太好,晚上时常做噩梦,日渐消瘦,医生只是说我思虑太重,让我好好调养。 “外滩新开了一家淮阳菜馆听说味道不错,以前军校的几个老同学来上海大家聚聚,都带女伴,我做东,吃完饭一起去跳舞。婉儿,晚点我叫司机回来接你。”出门时子炫对我说,我点点头。知道他体谅我在家闷,找个机会带我出来散心。 我睡了一会,醒来时司机的车已经到了,我随意涂了点唇膏,挑了件蜜色亮花短旗袍换上。 席间其它几位都是年轻的军官,听子炫介绍,知道在军中职位不低。都是子炫的旧同窗,说起话来也随意,气氛很是轻松,讲起军校发生的趣事令人忍俊不禁。我偷偷的问子炫他的事情,子炫只是笑着摇摇头。旁边一名军官笑起来,看看我说:“以前我们一杆子兄弟都奇怪子炫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呆和尚,今儿个我们算是明白了,原来子炫兄偷偷在家里金屋藏娇。”说的一帮人都笑起来。子炫含笑着看我,在桌下捉住我的右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摩挲,我低下头,心中一窒。 曲终人散时已经是深夜了,酒劲还未散去,脸上发烫。我打开车窗,微凉的夜风吹在我的脸上,子炫靠过来把车窗关上。 “这样吹,会着凉的。”他拉着我的手。 “婉儿,今天开心吗?”我点点头。 “开心就好。”子炫把我鬓间散落的一络头发轻轻的别到我的耳后。 夜里我又梦见韩逸,我总是做着同一个噩梦,惊醒时脸上冰凉一片,我想起子炫拥我跳舞时专注热切的眼神,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我们之间夹杂了太多的东西,面对他的热切,他的渴望,我该怎麽办? 早上,子炫难得抽出时间,陪我在花园吃早餐。 “子炫,我想去哥哥那边住些日子。”我拿起涂好黄油的面包递给他。 “我最近有些忙,等过些日子空了陪你一起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去。”他抬起头盯着我看,带着探究的神情。 “我去些日子就回来。”我低下头,有些心虚,不去看他。 “我叫他们给你定船票。”他的语气平静无澜,继续吃着盘里的早餐。 随后的一周,子炫都没有回来,只打电话过来说他很忙。我自己在家整理行装,船票定在后天。吃了晚饭,洗过澡,我坐在花园里。子炫回来了。他看上去有些憔悴。过来我身边坐下, “东西都整理好了吗?”我点点头。 “后天下午我开会,我会让司机送你上船。”他别过脸去,不看我。 “嗯。” “明天晚上我有应酬,就不回来了。” “嗯”。 “我累了,先去睡了。”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一痛。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子炫很早就出门了。我一个人在父亲的书房里坐了很久,想起五年前离开时和父亲一起,这次离开,却是我孤身一人。 入夜,我无法入睡,天越发闷热难受,起身来到子炫旧时的小屋里,打开灯,桌上的画册静静的躺在那里, “子炫,我要你教我骑马。” “子炫,我要你抱我下来。” “子炫,原来你是一个醋坛子。” 回忆如昨日一般清晰,我将画册抱在怀里,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第17章 17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子炫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满面泪痕的我。 “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对吧?”他的神情凄苦而落寞。看着他,无言以对。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这些天我避开你,我以为我可以放手,可是我做不到,婉儿,你不能走。” “子炫.....”不等我说完,他就吻上了我的唇。淡淡的烟草味道和着他熟悉的气息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我的理智在他灼热的嘴唇下渐渐飘忽,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纠缠在一起,窗外一声闷雷,我心中一惊,用力推他。 他看着我,眼神热切而痛苦 “婉儿”他低低的叫着我的名字,他的唇迷离而温柔,窗外的雨噼噼啪啪的打在窗棱上,我在他炽热霸道的气息里陷入无尽的迷茫。 雨停了,窗外的月光温柔的照进来。我安静的倚在他怀里,柔弱的月光照在我的脸上,他痴痴的看着我, “婉儿,战事刚结束,你一个人路上我不放心,还是过些日子等我空了,再陪你一起去看看你哥哥,好不好”。他扣住我的手指轻吻。胸前的鸡心小坠在月光下映出淡淡的光华。 他的声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点点头,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倦极了,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朦胧中仿佛听见他说: “婉儿,这一生,你都只属于我”。 转眼夏天已过,秋天已经来临。 在子炫的怀抱中夜里我渐渐睡的安稳。午夜醒来,耳边是子炫的均匀的呼吸,我小心的移开他的手臂,转过身,望见窗外清冷的月光,我想起韩逸,心中凄然。 “睡不着麽?”子炫迷迷糊糊的从背后将我再次圈入他的怀中。 “白天睡的太久,就睡不着了。” “这些天我一直忙,明天我早些回来,带你去吃西餐,看电影好不好。”子炫轻吻我的脖颈。 “嗯,好”。 下午子炫打电话回来说晚上临时有事,不能陪我。我一个人吃完晚饭,坐在花园里,心中黯然。坐了一会,越发觉得心浮气躁,自己回房躺在床上,却无丝毫睡意。直到我听见他的脚步声,知道他回来,气恼他食言,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假装睡熟。他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坐在床边,轻轻的唤我。 “婉儿,婉儿。” 我轻轻嗯了一声,还是背着他。 他笑起来,侧身坐在床边,打开床头的台灯,把我拉起来靠在他的胸前。 “别气了,临时有公务,也是没法子,改天再带你去好不好?” “嗯。”我转过身,躺下去背对着她 “送一样礼物给你?收了我的礼物,就不许再生气了。” “什麽礼物?”我好奇的问。 “闭上眼睛,”他低低的在我耳边说 我微笑着闭上眼睛,他拉起我的手,将一个东西套在我的无名指上,我睁开眼,手指上的钻石在灯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子炫?”我惊讶的抬头看他,他低下头,长吻过后,看着我,认真的对我说: “婉儿,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我看着他,心中是满满的甜蜜。 订婚宴在家里举行,豪华而隆重,很多军政要人都来参加。仪式结束后,我有些难受,好容易熬到客人都走了,我躺在床上,难受的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子炫担心的叫来医生。检查完后,他和医生走出房间。不一会,他快步回来走到我的床前,握住我的手,一脸惊喜,我迷惑的望着他, “婉儿,你怀孕了。” 第18章 18 从百货公司出来,天色还早。 “前面是霞飞路了麽?”我问司机。 “是的,夫人”。 “到了霞飞路,开进去停一下。” 我凭着旧日记忆走到以前那家意大利冰店门口,可是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家小小的照相馆,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太太,您要来照相吗?”一个年轻男子从门里探出头叫住我。 我笑着摇摇头。他愣了一下,“太太,您还记得我吗?”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依稀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还记得几年前在街头,我开车差点撞到您。” “哦,我想起来了,你,怎麽会在这里?” “那天我开车撞倒了您,督军发了很大的脾气,他让我远远的开着车跟着你们,你们离开医院后他还让我去问您的消息。回来后,他给我了一笔钱,让我回家。战争结束了,我就回来上海开了这个照相馆。” “督军?是哪个督军?” “太太您说笑了,报纸上有督军和您婚礼的照片啊。” 坐在车上,往事慢慢滑过眼前,一直以来心中深埋着的疑惑一点一点的解开,我隐约看到了事实后面的真相,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回到家,天渐渐黑下来。我走到客厅拿起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子炫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子炫,我不舒服,你什麽时候回来?” “你先躺着,我马上赶回来。” “我等你。” 我缓缓的走上露台,闭上眼睛,秋天的风已经带着浓浓的凉意,我在风中止不住的发抖。子炫走下车,看到我大吃一惊。喊着我的名字急忙跑上露台。 “婉儿,你这是干什麽?”他向我走来。 “子炫,你不许过来。”他愣在那里。 我站在露台边沿,扬起头,长发在夜风中飞散。 “子炫,我只问你两件事,你若是敢骗我,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从这里跳下去。” “婉儿,不要---”他的眼中俱是惊骇。 “子炫,那箱军火和韩逸入狱从头到尾都是你设的一个局,是不是?” 他的脸霎那间变成惨白。看着他,我的心一点一点的下沉。 “他的死,其实也并不是一个意外,对不对?”他沉默不语 我望着他,死死的咬住嘴唇,唇间一阵甜腥,一直以来,我只看到承诺中的款款深情,却没有想到深情之下埋葬着的却是这样残酷的真相。心被掏空了,我再也没有一丝站立的力气。子炫冲过来一把拉住我,我跌落在他的怀中。我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喃喃的说: “子炫,你怎麽会如此狠毒?” 他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松开我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看着我语无伦次的说:“他的死是一个意外,我没有想害死他。婉儿,你相信我。那是个意外,我不想他死的。” “我知道了。”我打断他,闭上眼睛,泪水无声的滑落,我的心一片冰冷,其实是不是意外,都已没有分别,韩逸他死了, 第19章 尾声 楼下渐渐热闹起来,我换上新衣,走出房门。大厅里客人都已经到了,看到盛装的我所有人都静寂下来。我微笑着慢慢走下楼梯,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的向下延伸,我的心一步一步的往下坠。脚下一滑,我摔下了楼梯,我听见所有人的惊呼,我看见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发出耀目的光华,我看见楼梯上的鲜红温热依然,我看到子炫一脸惊痛不顾一切的冲上来,而我如同一个局外人,看着这所有的一切。我的疼痛早已麻木,灵魂堕入万丈深渊。。。。。。。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我躺在床上,起风了,我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枝,冬天要来了。 门开了,是子炫,他脸色苍白的向我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我们的手都是冰冷的,再也无法给对方任何的温度。 “子炫,孩子是不是没了?”我平静的看着他。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我的被子上。我的手指轻轻的抚过他的鬓角。 “子炫,你信不信报应?” 他猛的抬起头来,盯着我,目光陌生而迷茫,然后狂乱,继而狂怒。他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我一记耳光, “你是故意的?一切都是你故意的,你只是想报复我,是不是?”他抓着我的肩膀,连声质问。 “婉儿,你竟然这样恨我,甚至不惜用你自己和我们的孩子来抱复我?” “婉儿,你要我痛苦,那麽你的目的达到了。” 离去时,他的眼中是彻骨的痛。 “不管你有多恨我,我也永远不许你离开我。”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就流出来。心里却是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从那以后,无论他如何殷勤温存,我都不再和他说一句话,终日坐在窗前,心如枯井。日子一天天过去,傍晚时分,下雪了。雪花如鹅毛一般,轻轻软软的飘下来。我走上露台,冷风吹在我的脸上,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远远看见楼下子炫从车里走出来,我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威严的眉毛,漂亮的下巴,他看到我,惊慌失措的叫着我的名字向我跑来,他离我越来越近,我踏上露台边缘,一跃而下。 我曾经爱过,也恨过,是我害死了韩逸,红颜祸水,说的就是我罢。 子炫滚烫的泪滴落在我的脸上。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笑笑,“子炫,若有来生,我情愿从未认识你。” 一阵倦意袭来,我闭上眼睛,一切恩怨痛苦,都已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