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良缘》作者:六月离歌 简介: 被深爱的男人杀死,重回那年的国公府庶女,还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吗?嫡母冷毒,长姐无情,渣男再现,她冷着心肠,看他们翻起各种yīn谋诡计,却伤害不了她半分,反而一个个倒在了她的脚下。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白兔,坐在那张高高的椅子上,孤冷而yīn毒,那年,曾经爱她至深的男人,大概也会恐惧这样的她吧?只是,她想告诉他,她的心,不曾变…… ============ 第1章 杀夫 北风凛冽地刮过,从昨日清晨开始,便酝酿着一场bào雪。 帅府外,血腥未gān。 罗帐旖旎,昏暗的灯光明灭未定,微微开启的窗户,有北风席卷而入,卷起漫天帐幔。 房中,旖旎chūn光无限,叶宸躺在战神白擎夜身下,媚眼如丝,眸子含着情深无限,凝望着她身上的白擎夜,她的丈夫。 他的唇在她脸颊,下巴,锁骨上流连,仿佛要把分离三月的思念都凝聚在这一刻,而他心中也明白,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动作越发重了起来,唇埋在她的脖子上,霸道肆意地吻着令他几乎痴狂的身体。 她的眸光,陡然一冷。 他身体僵硬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伸手抚摸她的脸,脸上是凄然痛楚的神情,“为什么?” 血液从他胸前飞溅出来,一根尖锐的发簪,刺入他心脏,她只有一瞬间的时间下手,她不曾犹豫。 叶宸冷冷地推开他,缓缓起身,从他胸前抽出簪子,插入他的脖子,残冷地道:“我不曾爱过你,从你下手杀害我三弟那一刻起,我对你只有恨。” 他笑了,笑容像极了开在huáng泉路两旁极尽妖冶的彼岸花,凄厉又绝美,“如果,这一生不曾遇见你,不曾爱过你,那该多好啊……” 他的声音,缓缓地低了下去…… 半月前,夜láng军元帅白擎夜受皇上圣旨传召,班师回朝。 圣旨之外,还有一道杜元帅的密函,只写着两个字:妻危。 他日夜兼程,在bào风雪来临之前,回到了京城。 元帅府已经被皇帝的禁军包围,要入帅府,首先得放倒府外的禁军。 一场杀戮,与bào风雪同时展开。 他杀红了眼睛,浑身沾满了鲜血,帅府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脸上的血未gān,便冲了进去。 他的妻子,他此生最深爱的女子,便在府中等着他。 她像惊弓之鸟般躲在墙角,见他进来,飞扑上来。 他其实知道,这是一场yīn谋,他在赌,赌这些年她会对他有一丝情意。 他知道赌注是自己的生命,但是,他还是愿意一试,他心里有一丝残念,希望她终究不会辜负他对她的好。 从娶她那一日起,他便知道她不曾爱过他,但是,他以为,日子久了,他终究可以温暖她的心,他错了。 她坐在他身边,赤脚下满是他的鲜血,鲜红粘稠,缓缓地从她脚边流去。 她看着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她眼底的冰冷不曾褪减,心里有一丝痛快的感觉,白擎夜,你终于死在我手中了。 她穿上衣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刚才还在与他恣意狂欢的男子,赤脚而出。 一路所见,皆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他是踩着尸体进来送死的。 平日伺候她的下人侍女,都横尸在她脚下,她并不觉得怜惜,白擎夜不曾爱过她,从娶她那一日起,就是为了笼络她师父的权势,为了这天下。 所以,派遣到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曾真心对她,不过是严密的监视控制。 她双脚染满了血液,手中执着他送给她的碧玉宝剑,呼啸的北风没有把她浑身滚烫的血液chuī冷,她知道,那个发誓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的男子,就在府外等着她。 她践踏着尸体,一步步走了出去。 府外,火光冲天,一名身穿huáng色衣裳的男子策马而来,身后,是举着火把的禁卫军。 男子翻身下马,扶住了她,“叶宸,他呢?” 叶宸脚下一软,道:“他死了,死在我手中。” 朱睿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真的?” “尸体就在里面。”叶宸说到尸体的时候,心头忽然有些一滞,尸体?那鲜活的人,那被她痛恨了那么多年的人,终于死了? 朱睿扬手,便有禁卫军冲了进去,片刻,禁卫军冲出来,回道:“皇上,逆贼白擎夜已经被诛杀。” 朱睿俊美的面容忽地迸发出狂喜,他仰天大笑,“白擎夜,你终究还是败在朕手上了。” 叶宸看着眼前这张有些疯狂的脸,心头竟觉得陌生不已,“皇上,快派人去营救我师父吧。” “你师父?”朱睿收敛笑容,凝望着她,忽地,嘴角漫开一抹冷毒的笑,“是的,确实是要带你去见你师父的。” 他的手一扬,一掌击在她胸前,叶宸飞了出去,撞落墙壁上,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朱睿,勉qiáng站起,身子已经是摇摇欲坠,“你……” 朱睿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已经变得狰狞不已,眼底熟悉的情意也变成冷毒的恨意,“叶宸,杜陵一家,已经入狱,等着明日全家处斩!” “什么?”叶宸胸口一阵翻涌,鲜血喷出,不,不可能的,他说她的师父是被白擎夜的人抓走,姐姐也亲口证实。 “来人,抓住逆贼之妻,打入天牢,明日与反贼一家于菜市口斩首示众,逆贼之妻叶宸,罪大恶极,鞭尸三日。”朱睿冷冷地下令。 “朱睿,你竟敢骗我?”叶宸怒喝一声,qiáng自忍下心头乱窜的真气,仗剑而起,直刺向朱睿。 朱睿一惊,退后两步,一手抓起身边的禁卫军挡住叶宸的长剑。 叶宸惊怒之下,仿若受伤愤怒的狮子,这一剑锐不可当,剑身穿透那禁卫军,血液溅了朱睿一身。 朱睿大惊失色,口中喊道:“护驾,护驾!” 他早知道叶宸武功高qiáng,所以,刚才趁她不备重伤了她,想不到她内力竟然如此深厚,竟还能出如此凌厉的招式。 十余名禁卫军一拥而上,火光之中,只见刀剑寒光飞闪,叶宸白色的身影染了点点猩红血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凄厉。 她虽中了几剑,却越战越勇,连杀了五人,杀红了眼睛,这情形,就跟不久前,白擎夜杀敌进去救她的情形一样。 那时候,她站在高高的阁楼上,冷笑地看着他如何浴血奋战。 北风越发凌厉了,大雪飞扬中,几乎瞧不清任何人的面容,只能凭身影分辨身份。 叶宸认住那一抹明huáng色,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弓箭手准备!” 随着朱睿一声令下,一排黑衣人飞跃上了元帅府的围墙,顿时,飞箭如雨,箭刺穿了她的大腿,手臂,腹部…… 第2章 重生 她终于站不住了,身子往后倒去,满眼梨花般的白雪飘飘扬扬而下,覆盖她的红眸,她想起,她曾经与白擎夜在漠北登城楼看雪,在大雪纷纷中,他牵着她的手,跟她说,这一辈子,不管前路如何荆棘,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但是,那时候,她心里只有朱睿,她只想帮朱睿除去眼前这个男人。 而白擎夜对她的承诺,在她听来,就像一个笑话。当然,她也没有想过,有一日,她的爱对朱睿来说,也是一个笑话。 “回皇上,人还有气!” “打入天牢,明日一同处斩。” 叶宸意识飘散之前,只听到朱睿yīn狠残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yīn暗cháo湿的天牢里。 朱睿要她死在刑场上,所以命人为她止了血。 光芒在天牢的尽头亮起,一个身穿凤袍的女子缓缓地走过来。 她,便是如今大周朝的皇后,清平公主嫡女叶青。 她走到牢笼的铁栏外,嘴角扬起了痛快的笑容,“只是可惜了我们大周朝的战神白擎夜,收到杜元帅名义发出去的信笺,便不顾大事在即,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地赶回来送死。” 她的唇瓣微微扬起,露出嘲讽而痛快的神色,“不过,能死在自己深爱的女人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叶宸如遭重击,死在深爱的女人手中? “叶宸,你始终不曾爱过我,我还是输了。” 他临死前的声音,像雷声一样,在她耳边响起,敲打着她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叶宸爬起来,双手握住铁枝,双目喷火,冲皇后叶青怒吼,“我这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青冷冷一笑,“逆贼,死不足惜。” “你为什么狠毒至此?”叶宸挥动去拳头,狠狠地打在铁枝上,手背鲜血淋漓,甚是吓人。 “狠毒?”叶青的眸光淡淡地扫过叶宸的面容,恨意顿生,“若不狠毒,我怎有今日的荣华?是你太过愚蠢,竟然妄想朱睿会册封你为皇后。” 她看着叶宸骇然悲愤的脸,红唇轻启,“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跟你说的,还记得吗?你那苦命的儿子刚出生就死了,是你一心护着的好表妹程素心掐死的,她还用他的肉做成包子送给你吃,吃自己儿子的肉,滋味如何?” 叶宸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胸口用一种痛在爆开,不断地爆开,她许久都没能呼吸,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程素心! 想起她那可怜的儿子,虽然在怀孕的时候,她憎恨过腹中的孩子,但是随着孩子在她腹中日渐长大,她是有过期待的。 所以,孩子夭折之后,她也痛苦了好一阵子。 叶青目的已经达到,冷毒一笑,退后一步,吩咐身边的侍卫,“这一次平定逆贼,你们也辛苦了,这杜府的女眷,明日便要处斩,今夜,就赏你们快活一下。” 叶宸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骇然钻上心头,“不,叶青,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 叶青得意一笑,“记住,是你害死了她们,如果不是你杀了白擎夜,皇上也不会这么快可以平定这乱局,自然也不敢这么快杀叶家的人。” 她嘴角有yīn冷的笑,毒蛇一般yīn暗歹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宸痛不欲生的脸。然后,狂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天牢。 叶宸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耳边尽然是凄厉的呼救声与粗沉的呼吸声,间或传来男子得意的狂笑声。 极目看去,只见几十具数不清的肉虫趴在她叶家女眷身上。 她看到,十二岁的师妹叶夙,就在她隔壁的牢里,一个五大三粗面容狰狞的男人一把抓住叶夙的手,随手就抽下去两个耳光,叶夙被打得晕头转向却依旧拼力反抗,哀求地看着叶宸哭道:“师姐救我,师姐救我……” 叶宸捂住耳朵,眼泪在脸上疯爬,她没有办法救叶夙,因为,她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她的衣衫被撕开,伤口被一个重重的身体压下来,疼痛钻入心扉,她浑然不动,满腹的恨意被绝望压下。 身边传来杜陵悲愤的怒吼声,他疯了似地冲过来,撞开叶宸身上的男人,那男人一怒,一脚踹过去,杜陵的头撞在铁枝上,鲜血汨汨地流。 “啊……”杜陵发出悲愤的吼声,一头撞在墙壁上,身子缓缓地滑落,抽搐几下,鲜血遮蔽了他的眼睛,他死死地盯着暗黑的天牢顶上,死不瞑目。 一代名将,就这样凄惨地死在大牢中,武功尽毁。 这一夜,对叶宸与杜家的男人女眷来说,是地狱的一夜。 几乎所有的女眷都被折腾至死,杜家的男儿郎含恨自尽,整个天牢,在下半夜,几乎是寂静一片的。 翌日,被押送刑场的杜家满门,全部都是死人。 bào风雪席卷了一切,城门上,挂着几百具尸体,杜帅与白擎夜的尸体被鞭尸三日,三日下来,无数道鞭痕,尸体模糊成肉酱。 而朱睿与叶青,特意留下叶宸没有杀,每日白天有狱卒带着她到城楼看白擎夜与杜帅的尸体,晚上,便是各种刑具等着她。 直到有一天,叶青来跟她说,白擎夜的部下全部被歼灭,夜láng军死的死,降的降,从此,世间,再没有夜láng军。 翌日,她被押送刑场,斩首示众。 全身上下像是被碾压一般的痛,痛得叶宸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小姐,小姐……” 耳边传来地关切着急而又十分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这张面容,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她凄然一笑,“小灵?我死了,是不是?我终于死了,是不是?” 小灵在她嫁给白擎夜那年就已经死了,是与程素心的侍女一同出去买针线,然后没有回来过。 三天之后,在护城河发现了她的尸体。 现在她看到小灵,那么,她一定是死了。 “死得那么容易吗?”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声音熟悉又陌生,却像铁锤一样敲打着她的心。 她迅速抬头,竟发现白擎夜站在小灵身后,他全身湿透,发际还有水滴下来,更显得他面容冰冷yīn郁。 叶宸有片刻的怔忪,心头迅速被一种疼痛擭住。 “既然二小姐没事,我便走了。” 他说完,便冷冷地转身走了。 第3章 竟是他相救 叶宸怔怔地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竟有点回不过神来。 小灵扶起她,道:“小姐,你只是落水晕倒了,是白将军救了你。” “晕过去了?”叶宸睁眼看着四周,这里,竟然那么熟悉? 是她的出阁前的揽胜苑。怎么回事?她怎么回到国公府了? 难道说,那只是一场梦? 但是,耳边萦绕的凄厉呼救声仿佛还没停止,胸口的痛还是那么清晰,恨意胀满胸口,只消想起那一夜的情景,便觉得血气全部涌上,把胸腔都压爆。 不,那绝对不是一场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小灵见她痴痴呆呆,不禁垂泪道:“公主也太狠心了,虽说小姐不是她亲生,却也不能这样刻薄,这大冬天的,身边又这么多侍女,怎能让你下冰湖去捡手帕……” 叶宸陡然抬头,下冰湖捡手帕? 她及笄那年冬天,公主在院子里设宴赏雪,院子里风大,chuī了她的手帕,她随手便指了自己下去捡,本来湖面已经结冰,谁知道她刚走下去,脚下的冰一下子就碎了,她跌入湖中。 也就是说,她回到十五岁那年了? “你说是白将军救了我?”叶宸艰难地问道。 “可不是?”小灵叹息一声,“侍卫们都惊呆了,幸好白将军在场,迅速跳下湖中救你起来,否则的话……” 叶宸只觉得从脚底涌起一丝冷意,十五岁的国公府,正是她受尽屈rǔ的时候。 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修正自己的错误,报那血海深仇。 十五岁那年,她被许配给白擎夜为妻,第二年成亲。 没有任何世家小姐愿意嫁给白擎夜,因为,他的母亲,是勾栏女子,所以,纵然在平常候府长大,他这个低贱的庶子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她,是堂堂的相府嫡出小姐,竟然嫁给一个勾栏出身的粗鄙武夫为妻,这是何等的荒唐? 也因此,从她嫁给白擎夜开始,便憎恨这个男人。 不过,嫁给白擎夜之后,她才算脱离了国公府这种地狱般的生活。 想起白擎夜,叶宸心底竟有说不出的抽痛,那爱了她七年的男人,明知道她这么多年对他只有欺骗,只有背叛,他却义无反顾地回来了。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竟觉得手脚无比的轻盈,她怔了一下,按理说,十五岁那年她还没开始练武,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 但是,她感觉到腹中丹田有暖气徐徐流过,竟是有武功的样子。 正诧异之际,门被推开,是公主身边的李嬷嬷,她淡淡地瞧了叶宸一眼,“二小姐醒来就好,公主吩咐,若二小姐没什么事,便继续到小轩赏雪吧。” 小灵的脸色一下子涨红了,嗫嚅道:“李嬷嬷,二小姐刚醒来,不如让她休息一下再过去吧!” 李嬷嬷怪笑一声,眸光淡淡地落在小灵那张怯懦的小脸上,“这话,你自己跟公主说去。” 叶宸眸光一冷,清平公主,父亲的妻子。十五岁那年嫁给乐宁候的小儿子,三年后守寡,后来父亲入宫,公主见了俊美的父亲,一见倾心,求皇太后下旨,把她许给了父亲。 当年父亲已经有母亲这位正妻,但是奈何人家是公主,一道圣旨下来要叶国公叶隆休妻再娶,叶隆与发妻尚算恩爱,入宫求了皇太后,把发妻慕容氏降为姨娘。 清平公主嫁过来的第二年,便生了叶青,人家是天之贵女,又是叶国公的嫡女,刚满百日便被皇上封为昌乐郡主。 同年冬天,叶宸出世,本该是嫡女的叶宸,生生成了庶出的女儿。 叶宸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悲剧,清平公主始终记得慕容氏曾经是叶隆的正妻,所以,在慕容氏生下第三子的时候,便下毒害死了慕容氏,一并把慕容氏所生的儿子叶天接到身边抚养。 可想而知,不管是叶宸还是叶天,在这个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怎地?连公主的话都敢不听了吗?”李嬷嬷见叶宸虽然坐起来,却依旧不行动,不由得声调扬高了一些,眼底有轻蔑之色。 叶宸敛住眼底的烟波,轻声道:“请李嬷嬷先回母亲,我马上就去。” 李嬷嬷趾高气扬的神态才收敛了些,淡淡地道:“二小姐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不是千金之躯,最好便不要太矫情。” 说罢,冷冷地转身而去。 小灵生气地道:“连一个嬷嬷都敢这样欺负小姐,这公主……” 小灵的话隐没在唇间,她是见识过公主的手段的,纵然有多么的不满,却是不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叶宸淡漠一笑,“帮我梳妆吧。” 清平公主一向嚣张跋扈,在这个家,连老夫人都不敢说她半句,谁又能说什么呢? 瞧着铜镜中的稚嫩的容颜,叶宸眼底滑过一丝深沉,但是,如果还想她像前生一样逆来顺受,那就太天真了。 清平公主今日在院子小轩中设宴赏雪,除了府中的女眷一律到齐之外,还邀请了几位公主和世家命妇到来赏雪观梅。 今日她本是无意针对叶宸的,不过是清平公主的妹妹美心公主随口赞了叶宸一句,说她颇有当年慕容氏的风韵,她心头微愠,刚好风扬了手帕,便随手指了叶宸下去捡手帕。 只是,她也不知道湖中的冰不结实,叶宸落入湖中,不是她所愿,却也让她高兴了一下。 叶宸领着小灵走出去,刚走到侧院,便听到一阵哄笑声传来,她侧目看去,只见几名身穿华服的贵家公子小姐正在侧院里闹哄。 叶宸看过去,竟见刚从揽胜苑走出去的白擎夜被人包围着。 刚才神智迷乱,第一眼见他,并未能勾起心底的cháo涌。如今冷静下来再见到他,心里陡然一痛。 眼底顿时蔓延成一片红色,粘稠温热的血液似乎还在她脸上流淌,那是属于他的血,属于她的杀戮和罪孽。 今日杜元帅带着刚立下军功的白擎夜来到相府,而刚好公主宴客,各府的命妇带了各家公子小姐前来,这个出身粗鄙的白擎夜,顿时便成了贵家公子们耻笑欺负的对象。 第4章 白擎夜遭欺凌 这一幕,在当年也是发生过的。在这之前,她也见过白擎夜几次,但是,当年的她,和这些贵家公子小姐们一样,都是瞧不起白擎夜。 “喂,那蛮牛,听说你武功很高,快露两手给本公子瞧瞧。”一名身穿白色锦服的年轻公子指着白擎夜,傲慢地道。他是张太傅的小公子张天標,去年刚考取了功名,中了个举人,但是为人却十分轻浮嚣张。 白擎夜抱着剑站在廊前,一动不动,五官如冰雕般冷峻,眼底幽深如浩瀚碧海。 礼部尚书孙大人的公子孙尚仪冷笑一声道:“以为被封了个将军,就能耐了?你今日就是被封为大将军,也改变不了你娘亲是青楼阿姑的事实,若不是杜元帅提携,你也不过是军中一名替人挽鞋的士兵。” 白擎夜双眸如冷箭般she向孙尚义,眼底渐渐浮起了一丝怒意,但是他依旧不说话,只是抱着剑站立着。 四周围在一起的贵公子小姐们见此情况,都觉得此人有些不懂抬举,人的出身是分三六九等的,一名刚立下军功被封为将军的低贱出身的人,有什么值得傲气的? “本公子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张天標见他不搭理自己,不免在公子小姐们面前失了威风,不由得恼羞成怒,一步上前,手指戳着白擎夜的脑门,怒道:“你是什么身份?本公子让你表演几手,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白擎夜忽然断喝一声,眼底盈满了怒气,如一头发怒的野shòu,“滚开!” “你想gān什么?”张天標被他吓了一跳,但是旋即怒了起来,他一个出身这么低贱的人,也敢跟他们这些公子们叫嚣?遂怒喝了一声,怒气冲冲地回盯着白擎夜。 一颗石子扔在了白擎夜的额头上,扔石头的人正是礼部尚书的公子孙尚义,他厉声道:“你凶什么凶?这里有你凶的份吗?跪下!” 张天標见孙尚义先动了手,冷冷笑了一声,冲白擎夜吐了一口唾沫,“怎么样?你还敢打人不成?你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你这个刚封的将军,就要……” 一个左勾拳落在了张天標的脸上,张天標哀嚎一声,人便飞了出去。 白擎夜一脚踩在张天標的胸前,冷冷地道:“我这辈子,最恨人家吐我口水。” “你……”几名公子小姐都被吓傻了眼睛,这欺负白擎夜也不是头一遭了,之前他从不还手,怎地今日竟敢动手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相国公府府闹事?”说话的是叶府的四小姐叶婉,她虽是庶出的身份,但是因母亲程氏乃是老夫人的侄女,所以在府中也颇为得宠。 白擎夜冷冷地扫了叶婉一眼,叶婉往日所见的男子,都是像孙尚义和张天標这种脂粉男子,哪里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眼神?当下吓得神色一白,退后了两步。 “来人啊,给本公子把这莽夫拿下!”孙尚义巴不得白擎夜动手,好趁机叫人教训他一下。 几名护卫从左右而出,飞扑向白擎夜。 只是,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护卫便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白擎夜出手狠且快,这些只懂得花拳绣腿的护卫怎可能是他的对手? “滚!”白擎夜如地狱使者一般浑身散发着萧杀冷峻的气息。 “你等着,我绝不饶你。”孙尚义一向霸道惯了,此刻被人欺负到头上,不禁动了真怒,当下便要去回禀公主,好让公主处置白擎夜。 这些贵家公子们的杀手锏,往往就是告状。 清平公主很快便被请了过来,与她一同过来的,还有诸位公主与世家命妇。 张太傅夫人见自己的儿子被打,又认出打自己儿子的人是白擎夜,顿时勃然大怒,噗通一声跪在了清平公主面前,委屈地道:“公主,国公府什么时候被这种粗鄙之人横行霸道了?还请公主为我儿主持公道。” 清平公主本来就十分厌恶白擎夜这种出身低贱的人,觉得就算父皇封了他将军之位,是朝廷武将,也不能跟孙尚义这种官家公子们相比,所以,当下不问缘由,便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在我国公府府也敢动手打人?看来是杜元帅管教不严之过,还不跪下速速领罪!” 白擎夜傲然站立着,没有跪下,更没有请罪,一张脸冷得跟冰雕似的,一言不发,冷风卷过来,chuī得他一身湿哒哒的青衣猎猎作响。 张天標跪在清平公主面前,哭着说:“公主,这白擎夜实在可恶,我等不过在此玩耍,竟无故遭他毒打,公主若不惩治他,还不让这种鄙野之人翻天了?” 清平公主见白擎夜这般傲然神气,怒火中烧,顿时断喝一声:“来人啊,把他拉下去,杖打五十棍!” 当下便有两名侍卫走出来,那侍卫凶神恶煞地走到白擎夜面前,一脚扫过去,厉声道:“跪下!” 白擎夜站立稳如泰山,他一脚扫过来,疼的只是他自己,白擎夜丝毫不受影响。 那侍卫呲牙咧齿地一扬手,顿时便有几名侍卫冲了过来,扣住白擎夜的双臂,企图放倒他,但是几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放倒白擎夜,清平公主一怒之下,道:“就这样打,往死里打。” 公主一声令下,杖棍如雨点般落在白擎夜的背上,头上,腿上,他咬着牙,盯着清平公主,也不还手。他知道,一旦还手,不仅自己遭殃,还会连累元帅。 叶宸站在廊上圆柱后,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一幕和前生没有丝毫的偏差,但是她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前生他是看戏的心态,因为,看人痛打落水狗是一件特别痛快的事情。 但是,眼前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那一棍棍,都是打在她的心上,痛得几乎呼吸不过来。 他的额头有鲜血渗出,沿着挺拔的鼻梁往下流,眼前的鲜红与记忆中的鲜红重叠,刺痛了叶宸的心。 他一直都是这么倔qiáng,从来都是。 前生,这一场杖打,他最终是反抗了,事情闹得很大,断了孙尚义的双腿,张天標也几乎丧命于国公府,后来是杜元帅力保他,才不至于被杀头。 当年她目睹了所有的经过,抱着看戏幸灾乐祸的心态看他遭殃受罪。 第5章 叶宸出头 叶宸缓缓走了出来,就站在九公主身后,叹息一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小灵说:“这白擎夜怎也不为自己辩解?他也是看不下去为九公主仗义执言几句而已啊……” 九公主听得此言,神色一凛,猛地扬头看着叶宸,“你说什么?” 叶宸像是受了惊吓,仓皇抬头,“九公主,小女没什么说。” 九公主却把她刚才那句话听在了耳中,厉声对侍卫道:“住手!” 侍卫停下手,怔怔地看着九公主。 清平公主回头看着九公主,神色略有些不悦,“阿九,你想做什么?” 九公主盯着叶宸,“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叶宸迟疑了一下,看向清平公主,清平公主yīn沉着脸,“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既然九公主让你说,你便说就是。” 叶宸这才应了一声,道:“是!” 她福身,道:“刚才小女路过此地,听到几位公子小姐们在说九公主……” “叶宸,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胡说八道。”孙尚义凸着眼珠盯着她,眼神颇有威胁之意。他们刚才确实说过九公主的坏话,但是大家都有共识,这些话不会传出去的。 “说什么?”九公主一张脸沉了下来,眼底有怒火跳跃。 “他们说九公主仗着自己是天家之女欺压婆家,还打骂了九驸马的妹妹三小姐,还……”叶宸显得很惊慌,“然后白将军就呵斥了他们,不许他们胡言乱语,孙公子和张公子便生气打了他,他抵受不住这才还了手。” 九公主确实是这样的人,而背地里,这些人没少议论这个事情,叶宸前生便听过许多次张天標与孙尚义背后说九公主的坏话。 “你胡说!”张天標白净的脸上有愤怒之色,伸手指着叶宸,“你敢污蔑我?” 叶宸畏缩地退后一步,涨红了脸道:“我没胡说,你说你曾在西街亲眼看见九公主掌掴三小姐,还让三小姐在大街上跪了半个时辰。” 叶宸此言一出,张天標脸上顿时显出一丝惊慌来。这件事情,他确实是亲眼所见,也曾经多次在人前说过。 九公主倒吸一口凉气,眸光透着锋芒盯着张天標,冷笑一声道:“宸儿不是说谎,本宫心里有数,要你多嘴?” 当日她打罚小姑,确实张天標是在场的,她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身影,本以为他不敢胡说,谁知道背地里都给她传了个遍。 “公主,小可并不曾胡说……”张天標知道九公主一向专横独断,疑心又极重,所以急忙分辨。 清平公主也冷冷地扫了叶宸一眼,“你赶紧退下,不许多言。” “是!”叶宸应了一声,敛住眼底的寒芒,“女儿告退。” “慢着!”九公主傲然站出来,一把拉着叶宸的手,“你把事情的始末告知本宫。” 清平公主皱了皱眉头,眸光冷淡地扫过叶宸的脸,想说什么,但是碍于九公主,还是隐忍不说。 叶宸踌躇了一下,最后像是鼓起了勇气般涨红脸道:“回九公主的话,刚才小女经过此地,便听到他们几人在议论公主,开始白将军也只是抱剑站立不理睬,只是后来他们越说越不堪,甚至一边说一边哄堂大笑,白将军这才出言呵斥了他们,只是,他们说孙公子白将军出身粗鄙,和九公主是一样……” 叶宸说到这里,神色一惊,顿时噤言不敢再说下去。 而九公主却已经是满脸的震怒,大周国谁不知道九公主的生母只是一名宫女,她是皇帝这么多女儿当中唯一没有封号的公主,只以排行来称呼,这是她心中的大痛。 若说她刻薄婆家,那她倒不至于动了大怒,这出身一直都是她的逆鳞,叶宸了解她,所以,这最后一句,虽然语气很轻,却是整个辩词里最重的。 九公主怒极反笑,眸光如毒箭般在孙尚义与张天標脸上剐过,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扫过水面,却带着让人惊恐无比的萧杀之气,“真好!” 白擎夜眼神复杂地看了叶宸一眼,他不知道叶宸为什么要为他说话,但是他没有忘记,在之前数次,叶宸也曾耻笑过他的出身。 他不相信因为他刚才救了她,所以她才仗义执言。 他知道这些世家小姐公子,心肠都极为狠辣,尤其这叶宸往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自己救了她,恐怕还会因为他的出身而让她觉得自己相救是玷污了她。 九公主缓缓地开口,声音残冷yīn毒,“来人,把这两个污蔑皇家公主的孽障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此言一出,众人为之惊骇,五十大板,对于白擎夜这样的沙场战将或许还能抵受得住,可这些贵家公子们,五十大板下去,就算不要了他们的命,这一双腿也算是废了。 那张天標反应过来,顿时跳起来冲向叶宸,口中怒道:“你这个贱人,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张夫人噗通一声跪在清平公主脚下,哭着道:“公主救命啊,犬子虽然不才,但是断不敢这样嚼舌头根子,求公主明鉴!” 清平公主皱了皱眉头,冷淡地斜睨了叶宸一眼,警告的意味甚重,“你果真听到?还是一时听错了?若听错了便跟九公主请罪,九公主大人大量,自不会与你计较。” 她往日御下极严,对待庶出的女儿也是如此,一般来说,她这样说话,不是要查问,而是要叶宸遵照她的话去做,所以,她话语虽然淡淡,却暗含着让叶宸改供的意思。 今日是她宴请了宾客过来,自然不愿意得罪这些世家命妇,但是又知道自己妹妹凶悍的性子,所以,只能是从叶宸入手,平息此事。 她也确信叶宸懂得她的意思,会承认她只是听错了,慕容氏的这个女儿一向懦弱,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但是,这一次她却猜错了。 只见叶宸缓缓抬头,坚定地道:“回母亲的话,女儿没有听错,他们确实是这样议论九公主了,白将军是为九公主出头,才被打的。” 清平公主神色一变,眸色闪着寒光,周身散发着冷然气息,“休得胡说,还不赶紧认错?” 第6章 相见无言 九公主嘿嘿冷笑一声,站上前来拦在叶宸身前,yīn阳怪气地道:“皇姐,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帮着这群兔崽子还是在你心里也认为妹妹出身低鄙,没把妹妹放在眼里?” 清平公主一怔,“你知道皇姐不是这个意思……” 九公主冷声道:“不是这个意思就好,那就请皇姐不要阻拦侍卫执行皇妹的命令,知道的说皇姐心存仁慈,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姐也小瞧皇妹。” 说完,她冷声下令,“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打!” 侍卫得令,上前拖着孙尚义与张天標便往外走,孙夫人与张夫人见状,急急磕头求清平公主放人。 清平公主瞧了瞧九公主,知道再阻止下去,只会让这个皇妹更加恼怒,到时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只得扶起两位夫人,叹息道:“起来吧,谁让他们多言呢?祸从口出不知道吗?走,回去喝茶!” 说着,她冲身边的李嬷嬷打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转身而去。 两位夫人见了清平公主的眼色,知道她暗中施援手,也不敢再说,只是两人都怨恨地盯了叶宸一眼,然后跟着清平公主走回小轩。 那些被吓得双腿发软的公子小姐们也急忙跟着离去,怕九公主秋后算账,连他们都打了。 叶青若有所思地瞧了叶宸一眼,轻轻地笑了一声,洁净无瑕的脸上便笼了一抹冷然之色,“妹妹今日真叫我意外。” 叶宸低着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叶青一双织锦绣花鞋从自己脚边踏过,裙摆款款,隐约可见鞋头那两颗南珠特别的圆润光滑。 九公主冷笑一声,斜睨了清平公主等人的背影一眼,这才上前扶着白擎夜,缓声道:“将军可还好?” 她原本也轻看白擎夜,但是因着他仗义执言,又想起他的身世,不禁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情绪,因而说话也柔和了许多。 白擎夜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满脸的血遮住了眼底冷芒之色,道:“谢公主,末将没事。” “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尽管来告知本宫!”九公主道。 白擎夜眼底有讶异之色闪过,但是最终也只是微微拱手,“是,谢谢公主厚爱!” 九公主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前,她看了叶宸一眼,道:“你做得很好!” 叶宸躬身,“送公主!” 九公主拖曳着绣金线锦缎宫裙傲然离开。 小灵在九公主走后,一屁股瘫软在地上,扶住胸口道:“哎啊,小姐,可吓死奴婢了。” 叶宸凝眸看去,只见白擎夜伸手擦去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张已初现男性魅力的脸,挺拔的鼻翼上,有一道伤口,染了些许殷红的血迹,鬓边乱发贴在脸颊,显得霸冷而狂狷。 夫妻多年,她一直都没有真真正正凝望过他,唯一一次,是为了帮朱睿策反他身边的副将而跟随他出征,那一个月夜,敌军来袭,掳走了她,那一次,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他领着三千jīng兵,从天而降,一身金色盔甲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他俊美的容颜笼着震天怒气,琥珀色的眸子燃烧着火光,他手中染满了鲜血,盔甲上也被染红,靠近他身边的敌军都被他拦腰斩死,血液飞溅在他脸上,他发鬓俱乱,狂傲得像逆风的战神。 那是她唯一一次用心看他,她感动过,但是,她所爱的人不是他,所以,感动只是顷刻流逝,她最终还是策反了他的副将,害得他身陷敌军之中,差点丧命。 想起那一段往事,仿若隔世,只是当时着急担心的眼眸如同毒箭一般she进她的心,她能清晰感受到疼痛在心脏的位置开始散开蔓延。 白擎夜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女子,她脸色平静,但是眼底似乎有惊天的波澜。 叶宸拿出手绢,想为他擦去鼻翼上的血迹,但是手伸出半空,莫名地手一软,竟连手绢都握不住,被风扬了去。 他浑身散发冷凝的气息,“滚开,谁要你假好心!” 她怔怔地看着他,手伸在半空,心头像是被什么chuī过,空落落的什么都没剩下。 想起他前生临死之时,轻声叹息:“今生,若不曾认识你该多好啊?” 前生伤你如斯,今生,我不招惹你。 白擎夜看着她眼底忽然闪过的伤痛之色,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但是这丝疑惑很快消失,他不愿意招惹这些人,因为,他已经在他们手上吃过太多的苦头了,他一直憎恨这些人yīn暗狡猾的手段。 在他认为,叶宸和刚才的张天標孙尚义都是同一类人。 而确实,前生的叶宸为了融入他们,极尽讨好,他们做什么,她便做他们身后的喽啰,也没少耻笑白擎夜。 看着白擎夜冷然转身而去的背影,那背影,对她而言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这个和她纠缠数年的男人,把命都断送在她手上的男人啊! “小姐……”小灵回过神来,站起来有些胆战心惊地喊了叶宸一眼。 叶宸长长地叹息一声,“走吧。” 小轩内,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那一段插曲不曾出现过。 “皇姐这雨前龙井可是皇兄赏的?”九公主嘟嘴,“我求了皇兄几次,皇兄才给了几两,刚才皇妹看见皇姐竟有一大罐,皇兄真偏心。” 清平公主淡淡抬眸,唇边含了一抹浅笑,“瞧你那小心眼?日前西域进贡了好些葡萄,皇妹那边便得了大头,皇姐说了什么了没有?这茶叶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就是,皇姐又不是小气的人。” 九公主晦气地道:“不说葡萄还好,一说我就生气,这葡萄回了府中,驸马竟取了好些给那老虔婆,进贡之物,她吃了也不怕折寿。” 叶宸来到的时候,便刚听到九公主说这句话,想起前生,九公主与婆家关系很差,最后竟bī得婆母上吊自尽,这件事情闹到了陛下跟前,陛下大怒之下,把九公主送到了庵堂反省,最后竟惨死在庵堂中。 清平公主笑笑,眸色淡淡地扫了九公主一眼,想起她方才的嚣张跋扈,不由得端起了长姐的身份教训道:“你啊,嫁入李家,便是李家的人,孝顺翁姑伺候夫君是你的职责,以前父皇也是这般教导我们的,嫁做人妇,有时候要收收刁蛮公主性子才行。” 九公主哼了一声,伸手扶了一下发鬓,凉凉地道:“皇家教训得是,只是,刚才见皇姐还不是为难府中庶出女儿?这满园的丫头,不使唤她们下去捡手帕,却差二小姐下去,知道的说皇姐无心,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姐刻薄庶女呢。” 第7章 小轩风波 说罢,她忽地掩嘴一笑,“说错了,其实这二小姐说起来,也是正经的嫡出小姐,是皇姐嫁给过来之后,才生生把人家母亲降为妾侍。” 清平公主的怒火在眉心隐约跳动了一下,却如旧是淡淡的神色,“皇妹说这么多话,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旁人见清平公主露出这般冷寒的神色,知道她喜怒无常,神色皆是一变,只是九公主却是不怕她的,抬头见叶宸来到,便伸手招呼,“二小姐,没事了吧?快过来坐坐!” 叶宸畏畏缩缩地上前,对清平公主福身,“母亲!” 清平公主神色稍霁,“没事了吧?我命人准备了姜汤,你喝下去驱驱寒。” 叶宸轻声道:“谢母亲。” 九公主漫笑一声,嘴角却含着几分讥讽,“皇姐对二小姐真真的好。” 这话说得十分讽刺,叫在场的人听了,都不禁蹙眉,这九公主也太过难缠了吧?这清平公主不过是说了她一句她却备下了十句等着,而且句句都是戳中清平公主的死xué。 叶宸显得局促不安,仿佛怕姐妹两人的战争把她拖下水。 所幸,清平公主经过方才的事情,也不愿意在人前与九公主起太多的冲突,只是略不悦地扫了叶宸一眼,“还不坐下喝姜汤?” 清平公主在叶宸下水之后才命人备下姜汤的,本是可以送去给叶宸,但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显示作为嫡母的她不刻薄庶女,所以特意让叶宸出来喝一碗姜汤,算是在人前做个秀。 叶宸小心翼翼地坐下,清平公主的丫头洪梅上了一碗姜汤,叶宸一口气喝下去,姜汁的辛辣随着喉咙一路延伸到胃部。 小轩用珠帘遮挡,只是寒风依旧从珠帘间隙中席卷而入,这冰冷的下雪天气,院子盛放着傲骨的红梅,白雪飘飞中,红梅点点,红了叶宸的眼睛。 她的心底,却越发的坚固冷凝了起来。 “妹妹慢点喝,仔细呛着了。”坐在叶宸身旁的叶青柔声道。 叶宸放下碗,抬头飞快地看了叶青一眼。 只见她里穿着一身绛红色织锦缎裙,jīng绣花鸟纹样,外披一件白色滚金边狐裘,映衬得容色胜雪,绛唇映日,头上挽着不算繁复的发髻,璎珞嵌入发鬓中,垂下一颗红宝石于眉心上,她说话的时候,头微微晃动,那红宝石也随之摇摆了一下,更显得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如此恭顺温和,柔美俏丽,体恤弟妹,叶国公府昌乐郡主实在是不负京中第一名媛的头衔。 叶宸心中不禁凉凉一笑,这等绝色容貌下,包藏着何等歹毒yīn狠的心肠? 天牢一夜如cháo水般涌上叶宸的脑海中,恨意经久不息,在心头翻滚,她吞下一口血腥,柔和地含笑道:“谢大姐关心。” 妹妹定必会千万倍偿还给你。 九公主像是故意跟清平公主作对似的,见叶宸衣裳陈旧单薄,便扬唇笑道:“二小姐,这大冬天的,你连一件棉衣都没有,回头我命人送几匹锦缎过来,你也好做几身衣裳,这马上就要过冬了,身为国公府的小姐,总不能寒寒酸酸的,旁人瞧见了,还以为皇姐刻薄你呢。” 叶宸抬头,看到清平公主那端庄严肃的脸已然有几分不悦,遂局促地道:“谢九公主,只是,母亲已经命人给府中女眷量身做衣,相信不日,便可赶制出冬衣了。” 叶宸这话,明听着是为了清平公主的颜面,但是却无疑是在打清平公主的脸,入冬至今,她还没一件冬衣到手,还在所谓的赶制中,而昌乐郡主则穿着价值千金的纯色上等狐裘。 可见,刚才九公主说清平公主刻薄庶女,是真有其事。 九公主闻言,怪笑一声,斜眼看着清平公主,“皇姐,你也未免太过偏心了吧?瞧青儿,吃喝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这二小姐好歹也是之前正妻所出,你这样般刻薄人家,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帝家天女刻薄寡恩……” “够了!”清平公主断喝一声,神色已然是微愠,她眼锋凌厉地扫了叶宸一眼,“你刚才落湖受寒,回去歇着吧。” 叶宸母亲慕容氏曾经是叶国公正妻的事情,一直都是清平公主心头大痛,府中断不敢有人提起。此刻九公主三番四次地提起此事,已经叫她动了真怒。 叶宸连忙起身,躬身道:“是!” 她对着诸位公主与其他世家命妇躬身,“诸位公主夫人慢坐,小女告退。” 清平公主淡淡抬眸,瞧着叶宸福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心头微微诧异,这贱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进退有礼了? 叶宸转身,嘴角含着一抹冷笑,按理说清平公主设宴,不会有她的份儿,哪怕是站着伺候也轮不到她。 但是却往往故意叫她过来陪坐,一则是要告知诸位公主与其他夫人,她清平公主一直都善待慕容氏的女儿。二则是要其他人看看她慕容氏所出的女儿是多么的粗鄙无礼,上不得大场面。 前生,清平公主一贯是这样,用她的无礼粗鄙怯懦畏缩来映衬得她昌乐郡主的高贵大方进退有度。 她要众人知道,龙生龙,凤生凤,即便她慕容氏曾经是正妻,但是她所生的子女,都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儿女。 叶宸刚走两步,便听得伯候夫人说:“公主,这二小姐已经及笄,是该说人家了吧?” 叶宸的心一冷,在把她说给白擎夜之前,丞相夫人曾让人登门说亲,将她说与丞相夫人的庶子。 但是,这一场婚事,最终还是huáng了,因为,在此之前,她叶宸道德败坏,与管家之子私奔,被抓了回来。 清平公主笑着说:“可不是吗?虽说叶青比她年长,只是叶青的婚事需得由陛下指婚,所以我也只好先操心了宸儿的婚事。” 说得真是好听,好一副慈母的光辉形象。叶宸勾唇一笑,从容地带着小灵离开。 刚到走廊,便见三弟叶天被奶娘拽着走回来,他鼻子上挂着两行鼻涕,眼中红肿,瘦弱的小脸有几道红印,像是被人掌掴过。 叶天与叶宸同母所生,慕容氏在生下叶天之后就死了,清平公主虽然要了叶天过去抚养,但是这么多年,一直刻薄叶天,所以,虽是国公府的三少爷,叶天的性子却怯懦怕事,连下人都说他是公主身边的小老鼠。 第8章 惩治奶娘 此刻,奶娘正拽住她的手臂往里拖,叶天吃痛,眼泪直冒,“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放手!”叶宸脸色一沉,疾步上前,一把推开奶娘,把叶天拉了过来藏在身后。 叶天见姐姐来到,抽泣着说,“姐姐,我不是故意要过来的,我不知道母亲在这里设宴,她以为我来捣乱,动手打了我。” 奶娘被叶宸推了一个趔趄,不由得扬脸冷道:“二小姐,是公主怕她冲撞了贵人们,所以特命我带三少爷走的。” 奶娘压根就没把叶宸放在眼里,这二小姐一向怕事,只要把公主的名头抬出来,她便不敢不从的。 所以,她微微抬起嚣张的脸,等着看叶宸乖乖地jiāo出三少爷。 只是,叶宸的神色却骤然一冷,“大胆奴才,母亲命你好好照顾三少爷,三少爷便是你的主子,谁许你动手打主子的?你眼里还有国公府吗?” 她冷眼扫了一下院子小轩里,那边笑语连连不断地飘过来,她唇瓣一勾,俯下身子轻声在叶天的耳边道:“弟弟,放声哭。” 叶天怔了一下,瞧着姐姐晶莹的眸子,又想起刚才被奶娘打脸,着实是很痛,不禁心中委屈,当真便放声大哭起来。 奶娘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二小姐是有意要惊了公主的宴会?” 叶宸盯着她,眸光锐利,暗含着一丝冷厉。 奶娘不禁心中一慌,同时暗暗诧异,想不到一贯怕事的二小姐,竟然有这样的威仪? 小轩中的人经过刚才白擎夜的事情,已经无心喝茶,但是公主没让她们散去,她们也不好告退,只是qiáng自维持笑脸应酬着。 而孙夫人与张夫人则已经出去领着自家的儿子回了府医治。 九公主听得哭声,诧异地道:“谁在哭?哭得这样的凄惨?” 清平公主眸色微微一凛,旋即便笑道:“许是小厮们打闹。” 她吩咐李嬷嬷,“去看看怎么回事?” 九公主早听得这声音是国公府三少爷叶天的哭声,她知道清平公主素来不喜欢叶天,平时刻薄打骂是常有的事情。 刚才发生的事情虽然让她出了一口恶气,但是想起清平公主刚才意图维护中伤她的那两个小兔崽子,便觉得生气。 她起身,含笑道:“坐了那么久,着实无聊,我们过去看看吧。” 世家命妇听得九公主这样说,互相看了一眼,又惴惴不安地看了清平公主一眼,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看来,今日的赏雪宴,已经变质了。 清平公主见状,凌厉地扫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会意,急忙便掀开帘子先走了出去。 那厢,奶娘见叶天越哭越大声,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怒喝道:“三少爷,你若是惊扰了公主,回头少不了一顿好打。” 李嬷嬷疾步走来,眸色冷峻,“闹什么呢?” 奶娘见公主身边最得宠的嬷嬷过来责备,连忙解释道:“嬷嬷来得是正好,我刚才见三少爷要往小轩那边去,怕他行动无状便阻拦了他,谁知道二小姐一过来便责骂我,说我刻薄主子。” 李嬷嬷见后面脚步声越发紧了,遂冷冷地扫了叶宸一眼,“二小姐没什么事便回去吧,听老奴一句劝,莫要在这里生事,于你无益。” 叶宸不语,只扬眸盯着她,瞳仁漆黑,仿若寒星。 李嬷嬷一怔,只得对奶娘道:“你赶紧带三少爷走。” 奶娘也听到了脚步声,连忙弯腰要从叶宸身后拉叶天走,叶宸却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想gān什么?” 奶娘只觉得手腕一麻,然后便像是断了骨一样的痛传来,她哎呀了一声,心头却不禁骇然,这三小姐怎么这么大的手劲? “大胆,当着我的面也敢对三少爷动手?” 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了奶娘的脸上,奶娘愕然,下意识地摸着脸,几乎有些不敢相信是二小姐打了她。 李嬷嬷脸色一沉,对叶宸道:“二小姐执意要在这里生事?那就休怪我无礼了。” 李嬷嬷是皇太后指给清平公主的陪嫁嬷嬷,是宫中三品女官,长得是五大三粗,下手也狠,前生叶宸没少挨她的耳光。 叶宸浑然不怕,眸色清凌凌地看着她,“李嬷嬷要怎么对我无礼?” 李嬷嬷冷笑一声,一手抓住叶宸的手臂,便要把她拖走,并且对奶娘使了眼色让她抓走叶天。 叶宸却蓦然低头,痛叫一声,“李嬷嬷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此刻求饶,还有用……”李嬷嬷的话生生地吞回肚子里,身后qiáng大的存在感让她整个人一惊,刚才只顾着震怒,却忘记了九公主正领着大批命妇过来。 “哟!”九公主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这国公府真是有趣,下人可以随便对主子动手,皇姐,看样子,您教出的下人也不怎么的,难怪方才有人诋毁皇妹,你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李嬷嬷放开叶宸的手,战战兢兢地回头,眸光触及清平公主那冷峻微愠的脸,不由得倏然一惊,连忙跪下请罪,“公主恕罪,老奴不是有意要对二小姐无礼,只是怕此处风大,刚才二小姐又受了寒,便想让她快点回去歇着。” 叶宸低着头,敛住眼底的锋芒,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姿态来。 而奶娘刚好抓住叶天的手臂,凶狠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敛,就这样僵住了。 九公主瞧了叶天一眼,怜悯地道:“哎,瞧着孩子着实可怜,这么冷的天,怎穿这么点衣裳?也不怕冻着了。” “你怎么照顾三少爷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衣裳?”清平公主冷冷地发话,眸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叶宸脸上,叶宸低着头,却依然感受到她那凌厉的眼锋。 刚才叶宸已经触动了她的怒气,想不到刚平息下来,她又在闹事,所以看向叶宸的眼光,便凌厉了许多。 奶娘好歹也在高门大宅里待过许久的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道:“回公主的话,三少爷刚才玩得疯了出了一身汗,奴婢才为他脱了棉衣。” 叶天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听了奶娘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二姐眼底的光芒,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敌意地指着奶娘道:“不是,她不给我穿棉衣。” 叶天长期营养不良,长得十分瘦小,纵然是七岁的孩子,看上去却像五岁左右。 第9章 得罪公主 他冻得苍白的脸上,几道手指痕迹十分清晰,嘴唇也冻得乌紫,裹着一件窄小的棉衣夹子,蜷缩在叶宸身旁。 众人瞧见了都纷纷摇头,这孩子分明是冻坏了,却说玩出了一身的汗,看来,果真如九公主所言,清平公主有意刻薄庶子庶女。 这些人,并非是觉得叶天可怜,摇头不过是因为觉得清平公主做得太上面了。俗话说,宁可让人知,莫要让人见,刻薄庶子庶女的名声一旦传了出去,她清平公主颜面何存? 伯候夫人素来心慈,见此情况,不由得蹙眉说了一句,“这孩子也着实可怜,生母早死,公主又要打理偌大的国公府,忽略了也情有可原,只是恶奴可恨,竟敢瞒着公主刻薄主子,这种下人,若在我伯候府,势必是要拖出去打杀的。” 清平公主眸色一冷,陡然勃然大怒,“来人啊,把这不尽心的奴才拖下去杖打二十!” 奶娘吓得瑟瑟发抖,但是却不敢求饶,她是知道清平公主的手段。 只是方才若不是二小姐阻拦,她已经带走了三少爷,怎会惹出这么一档子乱事来?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瞪了叶宸一眼。 叶宸落落地站立在石阶下,风扬起她玉白色的裙裾,漫天的雪花映入她的眸子,两汪漆黑仿若是含了冰一般透着彻骨寒冷。 奶娘一惊,再看的时候,她眼底的寒冰尽然不见,取而代之满眼的委屈和惊惶。 奶娘被拖了下去,远远,可听到凄厉的痛叫声。 清平公主着实心烦,接二连三的事儿闹得宴会尽失意味,她也没心思回去喝茶,转身道:“本宫有些头痛,先失陪了。” 她jiāo代了二房的梁氏招待客人,便领着人走了。 清平公主踏上石阶的那一刻,叶宸微微福身,“恭送母亲。” 清平公主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然后步伐从容地离开,高贵,大方,皇家天女的典范。 九公主见闹剧没了,不由得嗤笑一声,“皇姐越发受不得气了。” 二夫人梁氏见状,淡淡地对叶宸道:“还不赶紧领弟弟回去穿衣裳?” 叶宸故作惶恐地道:“是!” 她牵着叶天的手,缓缓地登上阁楼。 阁楼风大,她命小灵回去取叶天的披风,然后抱起叶天,静静地望着院子里,府中家丁正在杖打奶娘。 因是公主发了话,所以家丁自然卖力,婴儿手臂粗的杖棍,一棍下去,便能听到“噗噗”的闷响,那是透骨钝肉的疼痛。 奶娘纵然穿着厚厚的棉裤,也抵不住这力大无穷的家丁杖打,开始还能凄厉地叫唤,慢慢地便闷了声晕过去了。 那huáng色的棉裤,渐渐有血液渗出,殷红一片。 有家丁端来冷水泼醒了她继续行刑,奶娘鬼哭láng嚎,哀叫声不断。 叶天到底胆小,看到这副情形,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身子,道:“姐姐,我不看了。” 叶宸放下叶天,伸手挽起叶天的袖子,那小小的手腕手臂,布满了乌紫的手印,是那恶奴掐的。 叶天连忙拉下衣袖,扬起笑脸安慰道:“姐姐,我不痛。” 叶宸的喉咙像是堵塞了一大团棉絮,她的声音低沉模糊,“天儿,姐姐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叶青,清平公主,这一切,只是仅仅开始而已。 叶天眨了眨眼睛,眼底还有泪痕未gān,虽然才七岁,但是在清平公主身边生活,他已经见尽了人情冷暖,更知道在这个家,不受欺负,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还是重重地点头,“我知道姐姐会保护我的。” 他看着眼前峨眉皓齿的姐姐,觉得她仿佛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只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小灵取了披风过来为叶天披好,走到叶宸身边,心惊胆战地看了奶娘那边一眼,道:“二小姐,这一次只怕麻烦大了。” 叶宸瞧着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眸光倏然冰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灵迟疑了一下,看着叶宸那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睛,终究什么都没说。 清平公主的凤织苑内。 “公主,若不是二小姐故意刁难奶娘,奶娘早就带三少爷走了,也不至于会让其他公主和夫人看了笑话。”李嬷嬷挑唆道。 清平公主坐在妆台前,伸手压了一下百宝凤尾簪,凉凉地道:“她能翻出什么风làng来?倒是今日伯候夫人有意要为丞相家的二公子说亲,这门亲事我觉得并不是那么的妥当,你觉得呢?” 李嬷嬷冷笑一声,“丞相家的二公子虽说是庶出,却深得老夫人喜爱,年前又在陛下面前露了脸,前程万里,这样的贵家公子,岂是二小姐能高攀的?” 周嬷嬷移步走过来,漫笑着说:“奴婢觉得啊,女子最要紧的是嫁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婿,什么出身前程都是假的,回头寻一个殷实人家嫁过去就是了,年纪大些无所谓,填房也无所谓,最要紧的是正室。” 清平公主笑笑,“只是,她好歹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又不曾有过过失,做填房的话,名声总归不好听。” 周嬷嬷李嬷嬷到底是跟着清平公主从宫中出来的人,主子的心思一听便明白了。 主子是不愿意叶宸嫁好人家,可若是嫁给小户做填房,外面总难免会非议她刻薄庶女。如果说这庶女犯了什么错,这世家子弟看不上,那嫁去做填房便无人敢非议了,反而会说她这个嫡母体恤庶女,尽心极力为叶宸谋幸福。 周嬷嬷笑着说:“此事倒是易办,公主放心jiāo给奴婢们去办就是。” 清平公主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办得妥当些,不要留下什么把柄,还有……” 她凝眸想了一下,忽然嘴角挽起一抹浅笑,“今日那白将军,听说未曾娶亲!” “公主,京中贵女,只怕无人愿意嫁给这种出身低鄙的人。” “是啊,纵然是平安候的儿子,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母亲,只是一名青楼女子,京中谁人不知?”周嬷嬷也在一旁说道。 清平公主笑了笑,嘴角有一丝冷淡之意,“行了,你们去吧。” “是!”两人一同领命下去。 第10章 仗义出手 叶青在一旁听了,有些不明白地问:“母亲,那丫头还劳得您去费心思吗?既然丞相家二公子要娶,嫁过去就是了。” 叶青早早便内定为太子妃,自然没把丞相家庶出的二公子放在眼里。 她不喜欢叶宸,但是也没把叶宸放在眼里,在她眼中,叶宸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压根不值得花费心思去对付。 清平公主高贵端庄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这么多年,你父亲始终念着慕容氏那贱人,要把慕容氏从他心底拔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慕容氏的儿女一个失节,一个窝囊。” 叶青点点头,“是的,父亲最看重的便是面子名声,若是叶宸失节丢了国公府的名声,父亲确实不会再念慕容氏的好。” 叶青说着话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失节在大周朝的女子来说,几乎比死更惨,但是,只要那个人不是她,她并不会在乎。 叶青想了一下,又问:“那白擎夜,就这样放过他?” 白擎夜虽然是平常候府的人,但是,她昌乐郡主的威严也不容挑衅,这白擎夜竟害得她的小友被重责一顿,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清平公主淡淡一笑,“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我自会找人教训他一顿。” 叶青恶意一笑,“确实该给他点教训,否则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伺候叶天的奶娘被打了一顿,伤了腿,没一两个月只怕是不能下chuáng行走,李嬷嬷只得另外寻了一人照顾叶天。 这次寻的奶娘是刚入府的下人,被指派到公主凤织苑做事,高兴得不得了。 风雪初停,冬日暖阳在天空露了露脸,日影照在揽胜苑外的积雪上,发出金色柔和的光芒。 叶宸一大早便独自一人抱着一个小盒子出去了。 从当铺出来,她深深地呼吸一口,在这个高门大宅里,银子总是不能少的。 裹紧了斗篷,遮蔽了半边的脸迎风而行,风还是肆nüè地在她脸上刮过,她脸色冷凝,心情却是十分平静的。 从西街转角处,她打算穿巷子抄捷径而走,却不料,听得前方铁骑声声,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 几匹高大的骏马正徐徐而行,为首的一人,高大英俊,冷眉威严,此人正是秦家的二公子秦烽。 秦烽被京中之人称为恶láng,其心性和行事方式让人闻风丧胆。 叶宸想转入巷子,不想与此人打照面,因为,那日被惩处的孙尚义,是他的内弟。 只是,眼尖的秦烽已经发现了她,神色一冷,策马飞奔到叶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嗤笑一声,“这不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吗?一大早的身边连个奴婢都不带,是要去哪里啊?” 叶宸不欲与他说话,转身便走。 秦烽却陡然翻身下马,横剑出鞘,拦住了叶宸,眸色yīn狠地盯着她,“二小姐,走那么急做什么啊?好歹一场相识,就不能打个招呼?” 叶宸看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嘴角轻挽,讽刺地道:“二公子的剑,便是专门对闺阁女子使的吗?” “我剑指向的地方,必定有敌人。”秦烽冷笑一声,“二小姐果然伶牙俐齿,难怪能在公主面前颠倒是非,指白为黑。” “能成为二公子的敌人,我深感荣幸,只是,到底是不是颠倒是非,二公子心里有数。”叶宸深感其扰,此人夜郎自大,性情又十分嚣张跋扈,行事更狠辣,这一大早遇上他,只怕要生出事端来了。 秦烽冷笑一声,剑尖抵住叶宸的脖子,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心里当然有数,所以,想请二小姐到秦府作客。” 他说完,一扬手,身后的几名侍卫翻身下马,bī向叶宸。 叶宸冷眼看着他们,要全身而退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样一来便bào露了自己会武功的事情。 西街边上二楼的一家茶馆里,一双锐利的眸子偶尔流连窗外,紧蹙的眉头像是在极力按压些什么,不过,神情却是故作冷静平淡,端着茶杯悠闲地喝茶。 “哎,这秦二公子也太放肆了吧?大街上也敢这样嚣张狂妄,到底是国公府家的二小姐呢。”站在他身后的侍卫石锁皱着眉头道。 “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白擎夜显得有些心烦意乱,这一大早出来喝个早茶也不安宁。 “爷,这听说那日在国公府,是这位二小姐……”石锁停顿了一下,见白擎夜脸色不好,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只是他一直注视着窗外的情况,惊呼一声,“这是要qiáng行带走啊?这真是无法无天了。” 白擎夜眸子如电般扫了窗外一眼,果真见几名侍卫押着叶宸走,他凝滞片刻,倏然而起,从窗口飞了出去。 石锁笑笑,自家爷就是面冷心热。 白擎夜从天而降,拦在了架住叶宸的侍卫面前,冷冷地道:“放开她!” 秦烽一看,冷笑一声,“好一个白擎夜,你二爷爷我不去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白擎夜横眉冷眼,淡淡地扫了叶宸一眼,本以为她会一脸的惊慌,却不料见她神色淡定,仿佛可以应对自如,他不禁微怔。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白擎夜睥睨着秦烽冷冷地道。 秦烽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但是,如今与白擎夜站在一起,竟比白擎夜略矮,气势也不如白擎夜。 白擎夜是从沙场杀戮过来的,煞气很重,是秦烽这种京中子弟不能相比的,所以,一贯狂傲的秦烽,在面对这样威仪bī人的白擎夜,竟无端生出一丝不如的心态来。 也是因为这种心态,他更加恼怒,上前一把捏起叶宸的下巴,厉声道:“放开她?我不禁不会放开她,还会连你也一起收拾了,你们这两个狗男女,沆瀣一气,害得我内弟被痛打一顿,这口气,我不替他出便白白担了恶láng的称号。” “恶láng?只怕是一沟渠老鼠!”白擎夜冷笑,看着叶宸的脸被他捏得扬起,分明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气。 “你……”秦烽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叶宸,抽剑便刺向白擎夜。 第11章 去伏安寺 白擎夜神色不变,脚步微微张开,两指一伸,竟把秦烽来势汹汹的剑捏在两指之间。 这个场面十分尴尬,在场的人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秦家都是些绣花枕头吗?”白擎夜恶意一笑,神情孤冷。 他手指松开,秦烽只感觉一股力量bī向自己,他不得不退后一步,qiáng行稳住身子。 他不禁骇然,自己的武功得名师指点,在京中世家子弟中也是有排行的,却被白擎夜一招击败,他恼羞成怒,一扬手,“上!” 几名侍卫放开叶宸,持剑朝白擎夜攻了过去。 只见长剑乱舞,剑光凌厉,如散花般分四个方位刺向白擎夜。 叶宸没有丝毫担心,他的武功她是知道的,莫说这几个人,就是再来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只见白擎夜依旧一双掌迎接数把剑,游刃有余,刀光剑影中他仿佛一片落叶,莫说伤了他,就是连他的衣衫都没有碰到。 然后只听得一声怒斥,几名侍卫分四个方向飞出去,láng狈地跌落在地上。 秦烽脸色铁青,yīn狠地盯着白擎夜,“你确实太不知趣了,得罪了秦家,对你没有什么好处的。” 秦家乃是京中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一般人都不会愿意与秦家为敌,尤其,白擎夜还是这样的出身。一旦两家对立起来,平常候绝不会为了他开罪秦家,只会把他送出去,任由秦家惩处。 白擎夜全身笼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唇齿间迸出一个字,“滚!” 秦烽没想到他全然不在意得罪秦家,他额头青筋bào起,脸色几度变幻,终究是咬咬牙,一扬手,咬牙切齿地道:“走!” 叶宸看着白擎夜,上前欲说一声谢谢,却不料白擎夜转身就走,临走之前,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仿佛是在警告她,没事不要出来瞎逛。 石锁跟上白擎夜,道:“这一下,把秦家得罪了!” “不是你一直撺掇我出手的吗?”白擎夜哼了一声道。 石锁轻笑,“横竖,您出任禁军卫副统领之后,有些人是必定会得罪的,如今便算是提前演练一次,好让那些人知道您不是好欺负的。” 白擎夜的神色缓缓地沉了下去,说实话,他厌倦官场,厌倦京中的生活,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早日回到军中。 但是,恩师说的也在理,有些东西,即便多么不喜欢,也必须要争取的。 叶宸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有难以述说的感受,今日他本可以不多事,但是,却还是救了她,这样一来,他个秦家这个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翌日一大早,李嬷嬷脚步轻盈地走进揽胜苑,嘴角含着一抹浅薄的笑意,对叶宸道:“二小姐,公主说马上便是冬至,年初公主在伏安寺起了愿,如今是还愿的时候,只是她今日晨起便觉得身体不适,所以特意让奴婢前来请二小姐代公主走一趟。” 叶宸谦恭地道:“母亲身体不适?可请大夫了吗?” “这便不需要二小姐担心,马上收拾东西吧,马车已经在后门候着了。”李嬷嬷淡淡地说。 温暖日光下,叶宸分明看到李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她含笑应道:“是,劳烦李嬷嬷回母亲去,就说我马上出发。” 李嬷嬷嗯了一声,得意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夫人说,你身边的丫头便不必带了,自有人领着你去。” 小灵疑惑地看了李嬷嬷一眼,但是碍于李嬷嬷素来威严,就是有疑问也不敢问出口。 “是!”叶宸恭谨地应道,一张平静无波的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李嬷嬷对她的乖顺表示了赞赏,“麻利点收拾东西吧,别让马车久等了。” 李嬷嬷走后,小灵欢喜地道:“二小姐,公主肯让你去还愿,证明她是看重你的。” 她说完,又侧头道:“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我跟着你去呢?” 叶宸笑笑,“母亲jiāo代下来的事情,总归有她的理由,既然让你留在这里,你便留下来吧。” “是,那小姐万事小心,不过有夫人派遣的人跟随,也不会有危险的,敢得罪清平公主的人,还没出生呢。”小灵笑着说。 叶宸勾唇一笑,并不言语。 不会有危险?若是按照前生的设计,护送她出城去伏安寺的人,便是管家的小儿子huáng贵,两人还没到伏安寺,便被清平公主的人抓了回来,huáng贵一口咬定她是与他私奔的。 想起前生的种种,叶宸只觉得荒谬不已。 前生的她,在府中见过朱睿一面之后,便心生爱慕,但是因为失节,她嫁给了出身低贱的武夫白擎夜。白擎夜倒是没计较她的过往,对她十分的好。 在她嫁给白擎夜之后,白擎夜屡立战功,被皇上重用。朱睿主动接近叶宸示好,而他所有的目的,便是要她成为白擎夜身边的一颗暗探,七年,经历了无数的yīn谋诡计,其中不少是她设下的,她背叛丈夫,一步步地帮助朱睿登上大宝,甚至在朱睿登基之后,还要为他杀了白擎夜,以绝他后顾之忧。 她有那样惨淡的收场,实在是报应。 出门之前,叶宸掏出一锭银子给小灵,小灵诧异地看着她,叶宸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小灵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惊吓。 叶宸压低声音,“照我的话去做。”说完,她出了门穿过后院,从后院出了门。 果然巷子里停着一辆青色油毡小马车,赶车的人带着一顶硕大的帽子,边沿压低,看不清楚脸。 他见叶宸出来,连忙跳下马车,“二小姐,请上车。” 叶宸掀开帘子,管家之子huáng贵已经坐在车上了,见叶宸来到,他压低声音道:“二小姐,赶紧上车,我们要在中午之前到伏安寺。” 叶宸上了马车,看着huáng贵那张略白净的脸,问道:“怎么只有你?不该有个侍女跟着吗?” “公主说快去快回,带了侍女反而麻烦。”huáng贵咧嘴一笑,怕叶宸再问下去,急忙吩咐车夫开车。 小灵在叶宸出门后不久,便也跟着出门了。揽胜苑的人一向无人关注,所以小灵出门压根无人发现。 她按照叶宸的吩咐,在东街租了一辆马车,飞快地出了城。 出了城之后,她让车夫抄小路来到大邙山下的官道一侧,她便让车夫停下马车,在一旁等候。 果然,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背着包袱的叶宸从官道上徐徐走来。 “小姐!”小灵挥着手臂欢喜地喊道。 叶宸上了马车,对车夫道:“走吧,去伏安寺。” 第12章 私奔 车夫扬鞭启程,马蹄声哒哒哒地在官道上奔驰。 小灵满腹疑问,“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公主不是派了人和你一同去伏安寺吗?为什么还要奴婢请车去?” 叶宸头靠在软枕上,裹紧了陈旧的披风,“因为,你若是不来,我便要背上失节的名头了。” 小灵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叶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灵,你觉得还愿这样的大事,母亲会让我去做吗?” 许愿还愿,事事必须亲力亲为,不能假手于人,否则便不是心诚,所求之事也必定不灵。清平公主笃信教义,自然不会把一年一度还愿的大事jiāo托给庶女叶宸。 前生,她被抓回家之后,申辩说她去帮母亲还愿,府中无人肯信,二婶更说她不懂得编造好一点的借口,还愿需得由许愿做福的人亲自去方可以。 后来她被杖打二十,关了半年的禁闭。虽说父亲极力压下此事,但是外间多少有些风闻,丞相家的婚事便因此告chuī了。 也因为这件事情,后来父亲知道清平公主把她许配给白擎夜,他也没有反对。 对他来说,叶宸的存在,已经是一个耻rǔ,他之恨不得快点把这耻rǔ推出去。 小灵想了一下,“确实不该由二小姐去,除非,公主所求之事,是与二小姐相gān的。” “那么,你觉得公主去伏安寺求愿,会是为了我吗?”叶宸眸子漆黑如墨,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小灵一怔,“这自然不会。” 公主一直刻薄二小姐,府中的人都知道,又怎会为了小姐去求愿呢? “所以,”叶宸轻轻叹息一口,“这是一个yīn谋。” 小灵看着她忽然变得冷漠的脸,心底倏然一惊,她嘴唇哆嗦了一下,“那怎么办?” “小灵,若因为我牵连了你,让你受罪,你可会埋怨我?”叶宸望着她,柔声问道。 小灵后背一直,毅然道:“二小姐对小灵很好,小灵就是为二小姐受再多的苦,都不会埋怨。” 叶宸的心一酸,仗义每多屠狗辈,在前生,她受尽家人的折磨,受尽心爱之人与亲人的背叛欺rǔ,在天牢的日子,她想起前尘往事,只觉得自己咎由自取之余,更憎恨害过她的人。 重生之后,她心中所念也只是报复,满腔的仇恨压不下,心头悲苦徘徊挥之不去,咋听得小灵这句话,凄酸之余,心头也陡然一暖。 希望,这一辈子,她可以阻止小灵出事。 “马车到柳城的时候,停一会儿!”叶宸吩咐车夫道。 “是的,小姐!”车夫应道。 huáng贵的马车停在茶寮边等着,他坐在茶寮中喝茶,眼睛时而看着茶寮上的密林中。 他心中暗暗着急,这一路上,二小姐一会儿如厕一会儿累了要歇息,折腾了半日,才走了不到二十里路。 这刚来到茶寮,她说腹痛要如厕,看着她背着包袱一溜烟地上了茶寮上的密林中,这都一刻钟有多了,还不见下来。 他只好给了茶寮老板娘几个铜板,让她上去看看。 老板娘下来之后,说:“爷,上面并没有人啊。” huáng贵急忙冲上去,果真见密林中空无一人。 他暗叫不好,“哪里去了?” 老板娘叹息一声道:“这一带,山贼出没,你家小姐会不会被山贼掳走了?” “山贼?”huáng贵怔了一下。 “可不是吗?上个月,豆腐西施的女儿才被山贼掳走,听说如今在山贼窝里做了压寨夫人,日子苦不堪言呢。”老板娘语气怜悯地道。 huáng贵眉心一皱,暗自思量了起来。若是二小姐被山贼抓走了,国公爷必定大怒,到时候为了不让消息传出去,势必是要杀了自己。 他缓缓上了马车,惊慌的眸光触及放在一角的包袱,他打开包袱,里有些金银珠宝,这是李嬷嬷给他的,到时候被抓到,就说是二小姐偷了公主的首饰与他私奔。 国公府内。 叶国公刚从宫中出来,议事一整天,累得脸色都发白了。 府中已经备下了晚膳,只等着他回来便用膳。 府中诸位主子刚入席,老夫人由叶青搀扶着上了主座,三姨娘程氏在一旁殷勤布菜。 清平公主入席之后,抬眼看了一下,问李嬷嬷,“二小姐呢?怎不请二小姐出来用膳?” 李嬷嬷道:“请过了,但是二小姐不在院子里。” “找找去。”清平公主吩咐道。 话音刚落,府中huáng管家便一脸沉重地走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国公爷叶隆面前,哭着说:“老爷,老奴对不住您啊!” 叶隆脸色一沉,啪一声放下筷子,沉声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啊?” 清平公主也放下筷子,柔声道:“管家,什么对不住老爷的?你把话说清楚些。” huáng管家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磕头,“奴才那不争气的儿子,竟然留书给奴才,跟二小姐私奔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清平公主反应起来,立刻沉着脸命所有侍女下人出去,把门关了起来。 “你说什么?”叶隆一脚踹翻了huáng管家,一双眼睛赤红,几乎欲喷出火来。 这私奔乃是失节大事,如传了出去,他叶隆颜面何存?还不被朝中同僚笑得脸huáng? huáng管家看到叶隆震怒的面容,心中一慌,但是他很快就稳住了情绪,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哭着说:“这逆子,留下书信说与二小姐真心相爱,知道老爷不会准许两人成亲,遂决意私奔。” 叶隆一手夺过管家手中的信,眉心青筋怒显,一拍桌子,怒道:“找过二小姐没有?” 李嬷嬷站出来,道:“回驸马爷,奴婢刚才去寻二小姐出来用膳,二小姐不在房中。” 叶隆勃然大怒,一手握住那书信,断喝一声,“派人去追。” 清平公主唇瓣勾起一抹冷笑,瞬间隐没,立刻命侍卫进来,驱车前去追截。 老夫人寒着一张脸道:“我们叶家百年世家,清誉在外,如今只怕要被这小蹄子毁于一旦了。” 叶隆听到此言,面容更是震怒,竟一手翻了紫檀饭桌,碗碟噼噼啪啪碎了一地。 叶天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直往新来的奶娘怀中缩去,眼泪汪汪,却是不敢掉下来。 三小姐叶婉与四小姐叶娴对视一眼,皆有些看戏的心态。 第13章 欲加之罪 两人的母亲程氏,乃是叶隆的小妾三姨娘,她本是老夫人娘家的庶出的侄女,本来一直得宠,后因公主进门之后,被打压了气焰,这些年除了可以欺负一下叶宸与叶天之外,不敢有其他出格的行径。 清平公主的性子一向嚣张霸道,母女三人能在安然无恙到现在,一则是老夫人护着,二则,是母女三人懂得巴结公主与叶青。qiáng权之下,低眉顺眼才是生存之道。 派出去的人找不到huáng贵,但是却找到茶寮那老板娘,老板娘说:“今日确实是有一位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公子到茶寮喝茶,但是那小姐被山贼抓走了,那公子也逃了。” 国公府的侍卫听得此言,便即刻回报了叶隆。 叶隆更是怒不可遏,若是私奔,抓回来之后顶多是杀了huáng贵,可落在山贼手中,哪里还有清白可言?而且需得前去营救,这样大的动静,只怕不需要一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他叶隆丢不起这个面子。 可若不救吧,她好歹是自己的女儿,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早山贼折磨杀害吗? 一时间,叶隆也没了主意。 清平公主轻声道:“驸马,还记得李大人的小闺女吗?” 叶隆神色一凝,他怎么会不记得?去年,李大人的小女儿也是被山贼抓走,李大人告了官,京兆尹派兵前去营救,人是救回来了,但是听说救人的时候,那李家小姐就光身在chuáng上,那山贼恶人正趴在她身上行事。 此事很快就传来了,李大人的小女儿不堪受rǔ,自尽而亡,没过多久,李大人的夫人也因为思女成狂自尽了。 而李大人虽然是受害人,但是市井中常常听人说起此事,虽惋惜,却不免有些嘲笑的意味。 他叶隆,绝对不能做第二个李大人。 想到这里,他愤怒的眸子慢慢地沉静下来,他看向老夫人,“母亲以为该如何呢?” 老夫人慢慢地饮着茶,心中自然明白儿子想做什么,不过是要借她的嘴说出来罢了。 “二小姐患了恶疾,送到乡下亲戚家长住。” 清平公主勾唇一笑,这话的意思,就是不去营救。叶宸啊叶宸,本宫并非是要你死,这是天意,你怪不得本宫。 “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周嬷嬷推开门,一脸苍白地说。 众人抬头看去,果真见叶宸那张风尘仆仆的小脸出现在门后面,她似乎被眼前的大阵仗吓着了,大眼睛盈满了恐惧和畏缩。 “祖母,父亲,母亲。”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拘谨地行礼。 叶隆盯着她,见她一张小小脸看起来虽然疲惫,但是衣冠整齐,不像受rǔ过的样子。 “你还有脸回来?”叶隆想起她与管家之子私奔一事,不由得怒道。 叶宸被他这恶狠狠的语气吓了一跳,急忙请罪,“不知道女儿做错了什么?竟惹得父亲这般动怒。” 叶婉冷冷地说:“亏你还如此厚颜无耻,还敢问哪里做错了?真不要脸,我问你,你今日去哪里了?” 叶宸疑惑地看了叶婉一眼,然后看着李嬷嬷,“我去伏安寺还愿啊,这事儿,李嬷嬷不是知道吗?” 李嬷嬷一怔,“二小姐何时与我说过?” 叶宸从包袱里取出一串佛珠,走到李嬷嬷面前,含笑道:“今日一早,嬷嬷来到我屋中,说母亲身体不适,让我与小灵去伏安寺还愿,并且顺便替母亲把佛珠开光,说是母亲要送给祖母的生辰礼物。嬷嬷忘记了吗?” 说完,她把一串沉香佛珠递给李嬷嬷,李嬷嬷下意识接过来,若她说没有这回事,那便等同否认了清平公主对婆母的孝心,自家主子一向最讲究这个,尤其是在国公爷面前。 可若承认了此事,那岂不是白白放了这丫头? 叶隆盯着李嬷嬷的面容,怒道:“有还是没有?你倒是说啊!” 李嬷嬷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道:“回驸马爷,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只是奴婢一时忘记了。” 叶隆并不喜欢人家称呼他为驸马爷,而李嬷嬷周嬷嬷等跟随公主嫁进来的却总是改不了称呼。 所以,此刻听了驸马爷三个字,叶隆厌恶不已,淡淡地对清平公主道:“你身边的人,也不能一味地纵容。” 清平公主脸色微变,叶隆从不当着外人的面指责她,所以,纵然这一次是淡淡的语气,对清平公主来说,已经仿佛是雷霆之怒。 她眸色含霜,冷冷地对李嬷嬷道:“你的差事办得越发好了,我是让二小姐冬至这一日才去还愿,如今距离冬至还有几日。” “是奴婢听错了。”李嬷嬷跪下来道。 叶宸听得此言,连忙上前,怯懦地道:“母亲休要动怒,或许,李嬷嬷并没有传错话,是女儿听错了,以为母亲让我今日去。” 叶宸这话说得极是谦卑,大家听在耳中,只觉得她乖巧懂事。 果然,叶隆听了这话,脸色和缓了一些,正欲说话的时候,叶婉讽刺地道:“谁知道是真的去还愿还是借着去还愿而私下与huáng贵私奔?这huáng贵可都是留了书的,说要你私奔去。” 叶宸骇然,连连退后两步,眼底盈满了惊惧,“三妹休要胡说,我岂会做那没脸没皮的羞事?” 叶婉咄咄bī人,“我胡说?那huáng贵留了书,字字句句,皆有证明,说你与他两情相悦,唯恐父亲不准,所以私奔逃去。刚才侍卫也是去查探过的,说你与huáng贵一同在茶寮歇息,而你被山贼抓走了,huáng贵逃去无踪,只是不知道你怎么就从山贼窝里回来了。” 叶宸红了眼睛,着急地看着叶隆,竟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 清平公主疑惑地瞧了一会儿,忽然道:“今日侍卫说那茶寮的老板娘曾说两人在茶寮喝茶,请她过来,让她辨认一下今日与huáng贵在一起的是不是宸儿。” 李嬷嬷连忙道:“是啊,就让那老板娘前来辨认一下,若不是的话,也不能冤枉了二小姐啊。” 程氏也在一旁道:“是啊,老爷,还是调查清楚为好,毕竟,若是二小姐借着公主吩咐去还愿的借口与男人私奔,这不仅是对佛门不敬,也是rǔ了公主年初许下的宏愿。” 第14章 反击 叶宸低着头盯着鞋头的刺绣,掩去唇边一抹冷笑,程氏便是这样,润物细无声,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提出致命一击。 年初起的愿,所求之事,是叶隆的仕途与合家安宁,若是叶宸利用了还愿为由行私奔之实,那是断不能原谅的。 果然,本打算息事宁人的叶隆听了程氏的话,陡然变脸,厉声道:“马上去把那茶寮老板娘带来。” 老板娘被带来之前,huáng贵也被抓到了,“老爷,在业镇抓住了他,他刚打算投宿,只是与他一同的车夫见我等来到,已经架着马车逃去,追不上了。” 侍卫丢了他进来,他噗通一声跪在叶隆面前,哭道:“国公爷饶命啊,小人只是一时受了二小姐的诱惑,才会做出带着她私奔的行径,求国公爷饶命啊。” 叶隆听得此言,眉头青筋跳动,一脚踹翻了huáng贵,双眸喷火地盯着叶宸,“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叶宸像是被吓懵了,连连摇头,“我……我真没有。” “没有?”叶隆怒道,“你身为国公府的二小姐,竟这样rǔ我的面子,传出去,国公府还不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 跪了许久的管家终于反应过来,爬起来就给了huáng贵两记耳光,厉声道:“逆子,你好大的胆子,就是二小姐撺掇你私奔,你也该念我们一家身受国公爷大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为父哪里还有面留在国公府?怎么对得住国公爷?还不如一头撞死了痛快。” 管家这话,便是等同落定了huáng贵是受二小姐勾引才做出私奔的行为,主罪次罪之分,一下子便分了出来。 管家说着,便跳了起来往圆柱上撞去。 侍卫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管家,押了他在叶隆面前跪着。 huáng管家家中三代都在国公府为奴,huáng管家更是被叶隆提为管家,可见其是有办事能力的,叶隆见他寻死觅活的,哼了一声,“现在急着寻死有什么用?” 他又喘了huáng贵一脚,怒道:“你既然是与二小姐出逃,为何会自己一人宿在业镇?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我要你的命。” huáng贵虽说知道清平公主会护着他,但是见国公爷震怒,不禁也吓得浑身发抖,“小人……小人与二小姐在茶寮喝茶歇脚的时候,二小姐被山贼抓了去,小人只得先逃去,安顿好再寻方法去救她。” 叶宸浑身颤抖,“你……你说谎,你为何要这样污蔑我的名声?” 叶隆眯起眼睛,盯着叶宸,“你既然被山贼抓了,又是如何回来的?” 一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相信huáng贵的话。 叶宸连连摇头,急得一双眼通红,“女儿没有被山贼抓走,女儿今日一早便与小灵去了伏安寺,这些,伏安寺的大师们都是可以作证的。” 叶婉哼了一声,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山贼手中逃脱了,然后又去了伏安寺?就算你真去了伏安寺,也不能证明你不曾与huáng贵私奔,再说了,你有否去过伏安寺还不直到呢,国公府总不能去伏安寺问个明白,这岂不是让人家猜疑?” 叶隆听了此言,眸色更冷,确实,总不能去伏安寺问她有没有去过,若伏安寺说叶宸没有去过,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 程氏若有所思地道:“若是说,二小姐曾经落在山贼手中,山贼不曾得到想要的东西,是绝不会轻易放人的。” 叶隆听得此言,脸色愈发yīn沉了起来。 叶宸心底冷笑一声,看来,他们是要坐实她私奔又失贞的事实了。 小灵听了程氏的话,急忙跪在叶隆面前,道:“老爷,今日小姐确实是与奴婢一同出门的,不曾在茶寮歇过脚,更不曾遇见山贼,只是一路去伏安寺。” 叶婉冷冷地道:“你是她的婢女,自然她说什么你都要附和,既然她说没有在茶寮歇过脚,一会儿茶寮的老板娘来了,自可见分晓。” 小灵有些紧张地瞧了叶宸一眼,根据二小姐所说,她与huáng贵确实是在茶寮歇过脚的,那老板娘肯定是认得她的。 清平公主瞧了小灵一眼,唇边缓缓地勾起一抹冷笑。叶宸啊叶宸,这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是你几句狡辩就可以抹去的。 叶老夫人淡淡地瞧了叶宸一眼,不管叶宸如何辩解,她已经认定了叶宸必定是失贞回来的,她所担忧的只是叶家百年声誉会毁在叶宸身上。 思虑了一下,她冷硬着声音道:“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是想法子补救,宸儿,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命人连夜送你到青月庵,等过几年再回来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杀机。她一向重家族名声,岂会留下这么个把柄让人取笑?所以,这说是去青月庵,只是能不能去到,还另说。 叶宸素知她这个祖母性子冷狠,所以她话中的意思,叶宸自然懂得。 她抬起头,哀哀地看着老夫人,“祖母,孙女真没有被山贼抓走,更没有与huáng贵私奔,孙女是去还愿的,还请祖母调查清楚此事,孙女可以去青月庵,可不能带着罪名走。”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难道这么多人冤枉你吗?休要再说了,马上回去收拾东西。” 小灵噗通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哀求道:“老夫人,二小姐真没有与huáng贵私奔,更没有落入山贼之手,她今日一整天都与奴婢在一起,求老夫人明鉴啊。” 老夫人脸色陡然一变,“你是什么身份?这里焉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下去!” 门房疾步进来,禀报道:“老爷,伏安寺的元智大师来了。” “快请进来!”叶隆瞧了叶宸一眼,扬手道。 元智大师乃是伏安寺的得道高僧,往常宫中有法事,都是由元智大师率领僧人入宫,与叶隆也见过几面。 站在叶宸身边的叶婉恶意一笑,对叶宸道:“元智大师来了,看你说的谎话还能不能编造下去。” 叶婉一直都知道李嬷嬷的计策,所以,她断定叶宸没有去过伏安寺。 李嬷嬷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门口,只见门房领着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沙弥。 第15章 调查审问 “贫僧见过老夫人,见过国公爷,见过公主。”元智大师双手合十,一张年过七十的脸却依旧红润光泽,眼底闪着睿智的光芒。 “大师有礼了,快快请坐!”叶隆对这位元智大师还是十分敬重,急忙便请了他上座。 元智大师含笑坐下,对身边的小沙弥点了点头,那小沙弥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来,递给了元智大师。 元智大师慈笑一声,对叶隆道:“国公叶与公主素来心慈,德行兼备,人人皆知,也是这样簪缨世家才能教育得出像二小姐这样蕙心兰质与人为善的大家闺秀。” 元智大师打开册子,含笑道:“这是敝寺的功德本,所记载的都是捐献百两以上的善信,二小姐今日捐献了五百两,贫僧让二小姐留名点长明灯,但是二小姐却说给是给菩萨添香油钱的,不必备注。只是敝寺的账本每个月是必须要给户部过目的,所以,贫僧这才不得不连夜打扰,希望国公爷或者二小姐签字留名。” 伏安寺不是民间的寺庙,而是由朝廷斥资兴建,规模很大,香火鼎盛,寺中收养了许多无父无母的幼儿,朝廷每月都有拨款过去,而寺中的账目需要提jiāo户部检查,进出账都必须十分清晰,这点,叶宸前生已经很清楚知道,这也是她为何坚持不再寺中留名而是等元智大师追上门来。 叶宸素知叶隆沽名钓誉,最爱就是面子上的事情,但是国公府这些年开销太大,很多时候,都是清平公主取出私房钱来应酬jiāo际,所以,并没有多余的钱粮捐献出去,更何况五百两这么大一笔数额。 叶隆心中疑惑,叶宸怎会有这么多银子,他看向叶宸,叶宸微笑着说:“大师,这是父亲jiāo代的,父亲这些年也没少捐献银子给慈幼局,不欲人知,这五百两只是略尽心意,望菩萨护佑众生。” 元智大师赞赏地道:“国公爷宅心仁厚,确实让贫僧佩服不已,只是,伏安寺也有伏安寺的规矩,希望国公爷理解,还请国公爷签名做实。” 叶隆听得此言,也不再推却,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叫大师为难。” 说罢,他命人取来笔墨,在功德本上签了名。 元智大师满意地合上功德本,起身道:“阿尼陀佛,国公爷菩萨心肠,贫僧替孤儿们感激国公爷的慷慨解囊。” “大师言重了,不过是略尽心意。”叶隆谦虚笑道,神色有几分隐晦地看着元智大师,“对了,今日小女在寺中没有耽误大师太久吧?” 元智大师含笑道:“不,不,怎能说耽搁?二小姐今日在菩萨面前跪了两个时辰,为父母还愿,祈求祖母福寿安康,此等孝心可嘉,令人感动啊。” 叶隆听得此言,心中便有数了,在菩萨面前跪了两个时辰,再加上还愿的各种琐事耽搁一下,这就去了有三个时辰,再加上来回路程,她压根就不可能被山贼抓走。 “有劳大师专程走一趟,请大师到偏厅喝茶用些素饭。”叶隆客气地邀请道。 元智大师起身,双手合十:“国公爷不必如此客气,贫僧还要赶回伏安寺上晚课,就先告辞了。” “送大师!”叶隆拱手相请,即刻便有下人上前领着元智大师与小沙弥出去了。 元智大师刚走,便有护卫领着茶寮老板娘进来。 那老板娘这辈子不曾进过这种显赫家族,如今虽站了进来,却浑身哆嗦,噗通一声跪下来,“民妇参见国公爷,参见公主。” 叶隆还没做声,周嬷嬷便双眼一亮,尖声道:“老板娘,你快与国公爷说说,今日是不是见过二小姐与这厮在茶寮?” 她说话的时候,伸手指了一下叶宸与huáng贵。 老板娘瑟瑟抬头,叶宸站在程氏身边,一双眸子如古井般幽深,脸上并无半点神色,老板娘看了一下,竟像不认识地转了头。 老板娘又看向huáng贵,愣了一下,“你……你不是逃了么?你被抓回来了?” 叶隆听得她话中有话,遂温和地道:“你起来,请坐吧。” 老板娘站了起来,拘谨地站在一旁,却是不敢坐下,“民妇站着就行了。” 叶隆对程氏打了一个眼色,程氏会意,上前问那老板娘,“今日,我们家二小姐这名小厮在茶寮歇过脚?” 老板娘见程氏说话温和,便显得没这么害怕,她摇摇头,“民妇不曾见过这位小姐,倒是见过这人,”她说话的时候伸手指了一下huáng贵,“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姑娘,但是后来那姑娘被山贼抓走了,这人害怕起来便逃了去,还说……” “还说什么?”叶隆眯起眼睛盯着老板娘,声音却是严厉了许多。 老板娘哆嗦着嘴唇道:“他还说,被抓了更好,便不用分给她了。” “分什么?”叶隆继续追问。 “这,这民妇便不知道了。”老板娘道。 护卫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老爷,从马车上搜出一个包袱,里面有些首饰银子。” “打开!”叶隆厉声道。 包袱打开,除了几件男装衣裳之外,便全部都是名贵首饰几锭银子和一个荷包,再打开荷包,竟是一叠银票。 清平公主眉心跳了几下,霍然起身,厉声怒道:“好大的狗胆,竟敢监守自盗?” huáng贵怔怔地看着清平公主,“公主……” “来人,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清平公主不等他说完,便厉声下令。 huáng贵吓得一个哆嗦,“公主,这奴才冤枉啊,这不是奴才偷的,这是二小姐取来与奴才私奔的。” 周嬷嬷心里暗暗怒骂huáng贵愚蠢,如今有元智大师与老板娘为她作证,她私奔与被山贼抓走的嫌疑已经洗清了,压根无人可以证实他与叶宸私奔,摆在台面的事实就是他偷了银子逃走。 如今他却还说是叶宸偷了银子与他私奔,明眼人一听便知道他是故意陷害。 果然,叶隆听了他的辩解,冷笑一声,“好狗贼,事到如今还敢信口胡言?你以为你说跟二小姐私奔便可免去罪责?看来不把你移jiāo衙门,你是不会说真话的。” 清平公主听得此言,微微蹙眉,这事儿如果闹到衙门去,京兆尹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只怕不消一日便可调查清楚,她暗自计较了一下,对管家打了个眼色。 第16章 念旧情 管家知道计划已经失败,huáng贵若是承认了偷东西,老爷还能看在他的面子酌情轻罚,可他若是一再诋毁二小姐的清白,只怕国公爷最后震怒,就是自己也没法保住他。 想到这里,他跳起来,劈了huáng贵两记耳光,怒道:“逆子,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做错了不可耻,可耻的是你不认错,我们huáng家三代深受国公府大恩,你祖父去世前曾再三叮嘱,huáng家世代以国公府为主人,不得背叛国公府,你现在犯下这样的恶行,是不是要你祖父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叶宸微微挑眉,不愧是在国公府混了那么多年的人,三言两句,便戳中了叶隆的弱点。 huáng贵的父亲曾是国公府的管家,对叶隆忠心耿耿,叶隆也很看重他,如今把老管家抬出来,依照叶隆的个性,多少会念点旧情。 果然,huáng管家这样一说,叶隆的神色略有和缓,低头厌恶地盯了huáng贵一眼,冷冷地道:“我问你,你可认罪?” huáng贵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huáng管家,huáng管家盯着他,头微微点了一下,huáng贵面如死灰,伏地哭着道:“老爷,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一时起了贪念,奴才罪该万死,还请老爷念在我huáng家三代为奴,饶了奴才这一次,奴才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huáng管家也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哀求,“老爷,奴才知道逆子犯下逆天大罪,实在是不能姑息,只是,请老爷念在奴才就这么一个儿子来日还得指望他送终,饶过他这一次。” 叶宸看着叶隆逐渐和缓的神色,知道戏码已经落幕,嘴唇勾起一抹淡漠的笑容,上前道:“父亲,女儿今日赶了一天的路,有些头痛,女儿想先回去休息。” 叶隆嗯了一声,语气难得的温和,“今天为父差点冤枉了你,你好生回去歇着,别想太多,这混蛋为父会处理的。” 说完,他厉声下令,“还愣着做什么?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护卫顿时上前,拉起全身瘫软的huáng贵拖了出去。 huáng管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三十大板,双腿和性命都还保得住。 叶宸福身后便要转身走,却冷不防听得程氏说:“对了,二小姐怎么有这么多银子捐献给伏安寺?” 这话一出,所有的眼睛都或疑惑或幸灾乐祸地看着叶宸。 老夫人也皱着眉头说:“没错,各房每月的月例钱也不过五两,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五两是其他小姐的月例钱,到叶宸手上的不过才二两。 叶隆本来就心生疑虑,本等事情过后再找叶宸问个明白,如今既然程氏先问了出口,老夫人也有所怀疑,便加了一句,“你哪来来的银子?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叶宸转身,望着叶隆,眼底生出一丝晶莹泪意,“父亲还记得二姨娘生前曾留给女儿一个首饰箱子吗?里面有二姨娘的陪嫁,还有父亲送她的首饰,女儿挑出父亲送的,其余全部变卖,二姨娘临终前,要女儿事事以父亲为念,以国公府为念,想来,她会支持女儿这样做的。” 二姨娘慕容氏,曾是叶隆正妻,与叶隆曾有过一段恩爱日子。叶隆不算薄情,在慕容氏死后,他时常会想起她,如今乍听叶宸提起,他脑子里便浮现出一张温婉的容颜,那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他最终是辜负了最初的诺言。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息,“你娘亲性子柔慈,贤良淑德,她生前便事事以我为念,你这样做,她自是不会怪你的,想不到你这孩子倒秉承了你娘亲的品德,也不枉她对你的教导了。” “二姨娘深爱父亲,临终前挂念的也是父亲,女儿自然要为她对这个家,对父亲尽一点心意的。”叶宸低着头幽幽地说着,心头却不自觉地悲伤起来,二姨娘,她的生母,按照规矩,她如今连母亲都不能叫一声。 她恨叶隆对慕容氏的冷情,但是,在这个家,她总要有一人的护荫,而叶隆是这个家的主人,她就算不得他的宠爱,也必须让他对自己存一份愧疚心思,那样,日后她才好慢慢地实施复仇计划。 清平公主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印入皮肉,留下一道道的指甲红痕。 嘴角却不由得挽起一抹冷笑,那女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但是他却不曾遗忘过,像幽灵鬼魅一样寄居在他心头。 前院传来huáng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三十大板便宜了他,但是,叶宸却不急,不急啊,慢慢来吧,她有足够的耐性,把曾经害过她的人,一个个送进地狱。 回到揽胜苑,小灵舒了一口气,但是禁不住疑惑地问叶宸,“二小姐,您不是曾在茶寮歇脚吗?怎么她却说不曾见过您呢?” 叶宸坐在妆台前,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来,如瀑的秀发散开,泛着漆黑油光的发丝静静地伏在她的背上。 她淡淡一笑,“有钱使得鬼推磨。” 早在茶寮的时候,她便趁着让老板娘带她到密林解手的空档收买了老板娘,所谓山贼也是她jiāo代老板娘对huáng贵说的,huáng贵信以为真,哪里还顾得上她?急忙逃去,宿在业镇,这便坐实了他偷钱私逃的罪名。 “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变卖二姨娘的首饰?奴婢怎么不知道的?您真的舍得把二姨娘留给你的遗物都卖掉吗?”小灵皱着小脸问道。 叶宸笑笑,却是不语。 她怎会变卖娘亲留给她的东西?早在马车的时候,她便顺手牵羊,把一根凤尾簪子和一个赤金盘琉璃璎珞手镯带走,清平公主的首饰件件名贵,在去伏安寺途中路经过小镇,便把东西典当了。 至于首饰盒里的一部分珠宝,她确实是暂时典当了,但是,相信不日便有人会送回来的。 “你洗个脸去,马上就有人来了。”叶宸把头发盘起,只用一根简朴的簪子簪住,整个人显得gān脆利落,眸子熠熠发光,唇角带着讽刺的笑容。 小灵问道:“这大晚上的,谁还过来?” 叶宸嘴边盈着浅笑,眼底陡然yīn冷起来,“还有谁呢?” 小灵想了想,顿时便明白过来了,三小姐和四小姐往日最爱的便是落井下石,今天本该是二小姐倒霉的,但是却逃过一劫,她们两人定必会过来。 第17章 步步心机 叶宸从首饰箱里取出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飞鹰翱翔图案,这是当年慕容氏病中时候绣给叶隆的,但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人就没了。 “小灵,你把这个荷包送去给父亲,跟他说,这是二姨娘临终前做给他的,说是等他那年生辰送给他,谁知道竟来不及了,还有,你跟他说,二姨娘临终前有些东西想要jiāo给他的。” 小灵接过荷包,有些不明白叶宸的用意,这荷包放在首饰箱里已经很久了,但是二小姐一直都没送给老爷,怎么选在这个时候送给他呢? “二小姐……” “不要问,快去吧。”叶宸催促道。 “是!”小灵拿着荷包,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小灵刚出去不久,果然便见叶婉与叶娴领着几名丫鬟过来。 叶婉一进门就趾高气扬地吩咐叶宸,“给我端杯茶。” 叶宸是府中的二小姐,叶婉按照规矩得称呼她一声二姐,但是叶宸是没娘的孩子,在府中无人撑腰,不像叶婉叶娴两人有程氏在,程氏又懂得巴结清平公主,所以她们三母女在府中的日子,也过得很如意。 往日叶婉不曾当过叶宸是二姐,不过是把她当做府中可以随便欺负的丫头。 叶宸前生一心想靠拢叶青,在府中寻一席之地,所以对叶婉和叶娴的刁难,从不敢反抗。 所以,渐渐地,便造成了叶婉越发的放肆,因从小依附在清平公主气焰下成长,所以她特别懂得察言观色,从今天的局面看,就知道清平公主是有意要为难叶宸,但是竟让叶宸躲了过去,所以,她就自作聪明前来找叶宸晦气,好为清平公主出一口气。 叶婉把披风裹紧了一些,见叶宸站在一旁,竟还没动手去斟茶,不由得柳叶眉一拧,厉声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赶紧给我倒杯热茶,这么冷的天,你是想冷死我吗?” 叶宸望着她,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三妹,你身边带着婢女,该让你的婢女伺候你才是。” 叶婉拿眼珠子傲慢地盯着她,冷笑一声,“怎地?刚刚在父亲面前得了脸,现在连倒杯茶给我都不愿意了是吗?你记住你自己什么身份,还敢跟我拿乔甩脸子?” 叶宸素白的面容微微抬了一下,烛光映照得她琼鼻坚挺,下巴弧度清晰,她忽地笑了一笑,眼底有浓浓的嘲讽意味,“那么,三妹以为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叶婉一怔,旋即大怒,狠狠地盯着叶宸,“你什么意思?” 叶宸淡淡一笑,凑近了她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三妹不过是昌乐郡主身边的一条狗,也只敢来我这里吠一下,在昌乐郡主面前,三妹敢说自己的身份和我不一样吗?” 叶宸这话,正好戳中叶婉心中最痛之处,清平公主最宠爱的便是昌乐郡主叶青,她姐妹二人也唯有巴结叶青才有好日子过,但是,这话她是从不许旁人说的,谁要是说了被她听了去,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叶婉听了叶宸这句话,陡然大怒,一手拉过叶宸的衣领子拖她到身前,口中咒骂道:“凭你也敢说这样的话?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以为经过今晚父亲真的会对你另眼看待?” 她一边咒骂一边伸手扑打叶宸,但是每一下都没落在叶宸身上,叶宸看似是胡乱阻挡,可刚好把她手中的力气都折了回去。 叶宸耳朵灵敏,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她一手抓住叶婉的手腕,冷冷地道:“我和你如何一样?我娘亲好歹曾经是父亲的正妻,而你娘亲,如今也不过是府中的姨娘,你是庶出不得宠的小姐,又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撒野?” 叶婉的声音顿时扬高几度,尖酸刻薄几乎刺穿叶宸的耳膜,“慕容氏不过是府中姨娘,还是父亲弃之不顾的姨娘,与我娘亲哪里可比?而你在府中的身份就连丫头都不如,你还敢跟我摆出小姐的威风来?今天我不撕烂你的嘴巴,我便是狗娘养的!” 叶婉的尾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威严沉怒的声音,“狗娘养的?你说谁啊?” 叶婉下意识地回头看,这一看,吓得顿时双腿发软,“父亲……” 叶隆一身黑色织锦便服,站在门槛外,面容铁青,他曾是沙场上杀伐果断的战将,长久以来养成了一身萧杀的气息,一旦动怒便压不住,叶婉见了他这副模样,怎不吓得魂飞魄散。 叶隆脸色沉凝地走进来,剑眉竖起,盯着叶婉厉声道:“闺阁小姐,张口闭口都是脏话,你娘亲就是这样教你的?” 叶婉嘴唇哆嗦了一下,嗫嚅道:“女儿,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她猛地抬头,伸手指着叶宸,“都是她,是她出言挑衅,女儿才一时忘了身份,胡说了几句。” 叶宸有些无措地看着叶隆,眼底泫然欲滴,一副想要辩解却不知道从何辩解的无辜模样,“我……” 叶隆素知叶宸的性子懦弱胆小,今日又经历了一番委屈,怎还会敢在叶婉面前胡说些什么?当下便面容一冷,怒道:“她挑衅你的?你倒是说说,这大半夜的,你为何要上她这里来让她挑衅你?” 叶婉愣了愣,几番动了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叶娴眼角一挑,上前道:“父亲,是这样的,女儿和三姐见今日二姐受了委屈,怕她心里难受,便想过来安慰几句,三姐口渴,让她去倒杯茶,谁知道她说我们的身份不如她,连杯水都不给我们倒……” 叶娴今年不过十三岁,虽性子恶毒却十分幼稚,她是有心解围的,但是,她却忘记了叶宸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而她以前一直都当叶宸是丫头,哪里当二姐看待过?所以,在她认为,叶宸不给她倒茶,便已经是罪大恶极了。 叶隆冷哼一声,眉梢竖起,冷冷地道:“你们姐妹的架子倒是很大,要你们二姐给你们倒水喝?到底是谁无礼在先?你身边难道就没使唤丫头了吗?” 叶宸惶恐地说:“父亲,实在不是女儿不愿意去倒水,只是小灵不在,屋中有没了热水,女儿才……”说罢,她有些怯懦地瞧了叶婉一眼,又马上低下头。 第18章 庶女寒酸 堂堂国公府的二小姐,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丫头伺候,可见她在这个府中,都被冷落成什么样子了? “你装什么?刚才你不是挺嚣张吗?”叶婉见她这副无辜的样子心中就来气,也忘了叶隆正在盛怒之中,出言呵斥叶宸道。 叶隆冷眼扫了叶婉一眼,怒道:“闭嘴!” 叶婉委屈地看着叶隆一眼,只是也不敢再说,只是站立一旁,拿愤恨的眼珠子盯着叶宸。 叶隆瞧着叶宸诚惶诚恐的样子,她眉眼之间,与她母亲慕容氏十分相像,刚才小灵送来荷包,他想起那如玉的女人,心中就酸楚,那曾经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你屋中,就这么一个丫头?”叶隆的声音不由得温和了些。 叶宸扬起乌黑的眼珠,灵光乍闪,稚气一笑,“女儿屋中没多少事,一个丫头就够了。” 叶隆许多年没来过揽胜苑,这里原先是慕容氏住的,摆设依旧是原先的模样,只是家具陈旧,连桌子都断了一脚,用砖头垫着稳住。 再看叶宸的衣着,一件石青色起花袄子已经洗得发白,滚边破开,用不同色的布补上。今年及笄,头上挽了发髻,用的是一根银饰简朴的簪子,看起来比小家碧玉都不如,寒酸不已。 他手中握住荷包,心中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冷情,“回头让你母亲多给你拨几个人过来,你好歹是府中的二小姐,身边没几个人伺候着,传出去外人不知道会怎么说,还有,多做几身衣裳,你已经及笄,再不能寒酸了自己的模样。” 叶宸扬起笑容,转身打开衣柜子,怯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女儿有几身好衣裳,只是没舍得穿,女儿知道如今府中开销很大,实在不必多为女儿花费银子,再说,女儿吃穿用度都是府中出的,每月的二两银子月例钱还能存起来,回头给爹爹送去,好为府中补贴一下。” 叶隆瞧了那柜子一下,眉心隐隐跳动,那哪里是什么好衣裳?都是成色料子都下品的东西,连府中管事嬷嬷穿得都比她好。 又听得二两银子月例钱,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真好,二两银子的月例钱。 他隐忍不发,只微微叹息一声道:“银子你自己存着,别乱花,府中的开销不必你担心,你这孩子,也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可见虽你娘亲早去,可性子还是秉承了她的温婉柔顺。” 叶宸柔婉地说:“二姨娘的教导,女儿不敢忘记。” 叶隆面容怔了怔,轻声道:“你不必叫她二姨娘,她生你育你,你就是唤一声娘亲也不为过。” 叶宸还没说话,叶婉便尖声道:“父亲,这怎么行?这还有规矩吗?姨娘就是姨娘,身份岂可与国公府小姐相提并论?” 叶隆盯着叶婉,不怒反笑,眼底却蕴含着浓浓的讽刺,“听你说这话,倒是挺懂规矩的,怎地来了你二姐的屋中,却这般胡搅蛮缠没半点规矩?” 叶婉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狠狠地瞪了叶宸一眼。 叶宸低头敛住眼底的锋芒,浅声道:“父亲,三妹说的也在理,规矩是这样的,若qiáng行更改,只怕母亲会不高兴。” 叶隆拧了眉头,想起今日之事,清平未必就不是动了心思,想到这里,他硬声道:“规矩确实是规矩,不好随便更改,但是你娘亲本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子,虽说降为姨娘,但是从伦理上看,你叫她一声娘亲也不为过。” 叶宸只得应声,“是,女儿知道了。” 叶隆想与叶宸说几句话,见叶婉姐妹还杵在这里,不由得冷下脸,“还不滚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叶婉与叶娴被他吼了一声,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也知道今日寻衅无门,只得含恨离去。 叶婉出到门槛,回头瞪了叶宸一眼,眼里饱含了憎恨与厌恶。 叶宸迎上她的眸子,本来清棱棱的眸光忽然变得yīn沉冷狠,仿佛yīn暗的草丛里she出的两道冷酷的蛇眼光芒,叫叶婉为之一惊。 她暗自吃惊,这小贱人去了一趟伏安寺回来,怎地像变了个人似的? 叶宸收回眸光,含笑对站在门口的小灵道:“去煮水,到柜子右上角取最好的那罐茶叶过来。” 小灵怔了怔,虽说屋中没有什么好茶叶,但是柜子左侧的茶叶已经发霉,霉臭难以入口,国公爷爱茶,对茶叶要求很高,所喝的也是上好的茶叶,这些发霉的茶叶他指定不会喝的。 不过,小灵到底机灵,很快便明白了叶宸的用意,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小灵提了热水上来,并且取出泥huáng色的茶叶罐子,叶宸便让她出去了。 叶宸坐在桌子旁边,洗了三次茶,叶隆不禁皱眉,这洗茶若洗得过多,茶香的味道便会消散,这是泡茶基础的知识,她却不懂得,想起叶青泡得一手好茶,叶隆不禁对叶宸有些失望。 叶宸仿佛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脸色红红地羞赧一笑,“这茶虽说是女儿屋中最好的,只是……只是可能是女儿放置不好,有些受cháo,女儿往日喝的时候,也需得洗上几遍才能入口。” 她手指灵巧地把杯子翻过来,点茶入杯,水汽氤氲,笼了她娇俏洁净的面容,屋中充斥的竟不是茶香,而是一阵阵霉味。 她把茶盏递上来,叶隆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随手又放下,他对茶极其严格,不是好茶,从不入口。 “这就是你屋中最好的茶叶?”叶隆淡淡地问了一句,热气在他面前扶摇直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是的,还是周嬷嬷特意送过来,就那么一点,女儿一直都舍不得喝,父亲快喝,一会儿凉了便不好喝了。”叶宸稚气道,一双大眼睛盈着祈求和期待。 叶隆把茶杯重新握在手中,手指顺着边沿抚摸了一圈,慢慢地饮了一口,酸涩发霉的味道在口腔散开,他勉qiáng咽下,那味道顺着喉咙一直往下,不知道是因为这变味茶叶还是因为看到叶宸过得这样的苦而心中生出一丝苦涩来。 叶宸眸色微凉,心头并不觉得温暖,娘亲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他若是真有心爱护她身后的儿女,自己与弟弟也不至于受尽委屈欺rǔ。 如今他肯坐在这里喝这杯发霉的茶,不过是因为她让小灵去传的一句话。 第19章 薄情 他是真爱过娘亲,可惜,只是爱过而已,到底他也没能为娘亲争取到什么,甚至没能好好地护着她,让她早早便悲哀死去。而她要的就是借着这一份已经褪色的感情,为自己在这个家争得一席之地。 沉默了一会儿,叶隆终于进入了正题,“你娘亲临死前jiāo了什么给你?” 慕容氏难产死的时候,叶隆并不在府中,回来之后,慕容氏已经下葬了,也就是说,叶隆并没见到慕容氏最后一面。 当然,他更不知道,慕容氏是在难产的时候被清平下毒害死的。 叶宸起身,走到一个黑色陈旧的柜子前打开,取出一个锦盒,她走回来,打开锦盒,里面放着几封信与一幅画卷。 “这是娘亲留下的,具体是什么,女儿也不知道,父亲自己看吧。”叶宸把盒子递给叶隆,眼底敛住一丝光芒。 这些信件,她自然看过,是他们成亲的时候,叶隆出征,写回来的家书,那时候,他是爱着她的,年少气盛,信中自然也写了很多对她的承诺。 而那一幅画卷,则是他在婚后不久为她作的,是她容貌最盛的时候。 叶隆打开画卷,乍看到这个在他生活中消失了许久的人,神色微微一变,前尘往事浮上心头,竟觉得心中有难忍的酸楚疼痛。 一个最薄情的男人,在直面自己年少轻狂时候的爱情,心都会变得很柔软,而画中的人,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自然勾起了他所有和她美好的回忆。 死亡是最霸道的,会让人忘记死去的人所有不好的东西,而只留下美好的一面。 更何况,虽然叶隆自己不承认,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他对不住慕容氏。 “娘亲是生三弟的时候难产死的,她不曾见过三弟,想来,对三弟也一定很不放心。”叶宸轻轻叹息道。 慕容氏嫁给他第二年,生了一个儿子,但是这儿子没有养大,三个月的时候夭折了。 而程氏在也曾生下儿子,可惜这个儿子也没能活下来,所以叶天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 “你弟弟在你母亲那边抚养,不会受什么委屈。”叶隆打起jīng神道。 叶宸心底不免失望,其实只要他用点心,就知道清平公主不过是在他面前对叶天好,府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叶天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太过相信清平公主,以为皇家帝女就一定大度仁慈? 但是,她如今也不能说太多,只得微微笑着说:“是的,有母亲照顾,女儿很放心。” 叶隆瞧了她一眼,烛光掩映下,她的面容洁净而单纯,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女儿,觉得她性子畏畏缩缩,胆小怯懦,难登大堂,但是如今听她的谈吐,看她的神情,又仿佛和自己认知的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叶隆也没有深究,大概是之前自己与她少接触的原因罢了。 “放心,以后为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叶隆叹息了一声,轻轻地道。 今夜想起慕容氏,他心中五味杂陈,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多是出于对慕容氏的愧疚,能顶一时,却终究不会长久。 但是,叶宸要的就是这一时而已。 叶宸抿唇一笑,“父亲说的是什么话?女儿哪里委屈过?在府中锦衣玉食的,也没能帮家里什么忙,女儿深感惭愧。” 她的指腹扫过裙子上的纹路,脸上的笑意盈盈,眼底也是诚恳之色,让叶隆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觉得她心思单纯。 “傻姑娘!”叶隆慈爱一笑,这种慈父的光辉叶宸前生未曾见过,一直以来,叶隆对她都是疏离冷淡的,她也不曾懂得像现在这样用心计与他说话。 所以,这冷淡便一直延续到她嫁给白擎夜。 这一夜,叶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清平公主这些年对叶宸的所作所为,可他并不愿意为了叶宸与清平公主起冲突。加上清平公主一直都很收敛,并没有太过分,像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前不曾有过。 他隐隐觉得,以后这个家,不会再有这样的平静。 叶宸也没有入睡,重生之后,她没有一夜是可以安然入睡的,只要一入梦,梦中尽是血腥和恶毒,耳边萦绕的是惊叫声,凄厉声,还有一双暗黑悲伤的眸子在注视着她,对她说:若不曾认识你,该多好! 过了两日,叶二夫人陈氏的丫头小初告知小灵:“事情都调查清楚了,是公主屋中的丫头杜鹃与huáng贵勾搭成jian,杜鹃偷走了公主屋中的贵重首饰,要与huáng贵私奔,但是在去的路上,杜鹃被山贼抓走,huáng贵为了掩饰罪名,才会诬陷是二小姐勾引他私奔。” 小灵把这件事情告知了叶宸,叶宸只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前生,清平公主身边的大丫头杜鹃,忍受不了清平公主的谩骂毒打,所以,在她去伏安寺的前一天就偷偷地离府了。 清平公主为了平息事情,自然就会把杜鹃推出来,好取信于人。因为,自从这件事情之后,杜鹃确实是无影无踪了。 这一切,都在叶宸的预料之内。 几日之后,凤织苑内。 清平公主听了护卫的回禀,冷冷一笑,“看来,捐给伏安寺的银子,是变卖了本宫的首饰得来的。” “没错,小人查探过,慕容氏留下的首饰箱,一直都在揽胜苑,不曾动过,所以,她说把慕容氏的遗物变卖捐献给伏安寺,是谎言。”护卫回答说。 昌乐郡主叶青在旁听得此言,怒道:“她怎敢骗人?母亲,我们得赶紧告诉父亲,戳穿她的谎话,让父亲知道偷东西与huáng贵私奔的人就是她。” 清平公主不悦地扫了她一眼,“你想去戳穿她什么谎言?杜鹃与huáng贵偷盗私奔,是我调查出来的结果。这个结果你父亲已经接受,如果现在你或者是我去跟他说,又无真凭实据,他怎会相信?反倒会觉得我们污蔑那小贱人。” 叶青秀眉蹙起,不甘心地道:“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她这么可恶,总要让父亲认清楚她的真面目,那日叶婉跟我说,父亲竟准许叶宸唤二姨娘为娘亲,可见父亲对她是动了恻隐之心。” 清平公主面容一变,“你说什么?” 叶青低头,把那晚叶婉到揽胜苑闹事的前后始末说了一遍,最后恨声道:“这府中还有没有规矩了?姨娘就是姨娘,母亲只有一位,现在这般抬了她起来,那她二姨娘岂不是成了主子了?” 第20章 待遇变了 从来,姨娘在府中的地位都算不得是主子,只比奴婢高一些,即便是用餐吃饭,也是不能够与主子小姐们同桌的,需得在旁边布菜伺候,而程氏之所以可以与他们同桌吃饭,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清平公主面子上不欲与老夫人撕破,加上程氏又深谙人情世故,懂得巴结之道,才有此特殊待遇。 只是这样的事情,在别家深院,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清平公主听了叶青的话,梳理得整齐贴服的发额之下,突显了青筋,眼底也闪过一丝怒气,但是这丝怒气很快便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淡和雍容,“他念着慕容氏的好,也是无可厚非的,你下去吧,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 叶青恨声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我去找她算账。” “回来!”清平公主脸色忽地一沉,凤眸眯起,有愠怒在端庄美丽的脸上渐渐散开去。 叶青回过头来,委屈地清平公主,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就生气了。 清平公主眉目含霜,厉声道:“不许去找她,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郡主,是高贵美丽的牡丹,而她只是一株长在沟渠旁的臭草,你碰了她,连你都要沾一点肮脏气。” “可是,”叶青想了想,又有些生气地道:“您没见她这几日连给母亲请安都不来了吗?自从那日在父亲面前得了脸,她不知道多放肆了。” 清平公主yīn沉着脸,“她终究是要来的,这个家,还轮不到她做主,你去吧,我警告你,不许去招惹她,若你实在看不得她气焰,不是还有叶婉和叶娴两人吗?她们一向听你的。” 叶青先是一怔,继而浅浅地笑了,“母亲,我知道怎么做了。” 叶青转身出去,清平公主对站在一旁的护卫道:“你去严密监控揽胜苑,那边有任何动静都必须回禀。” “其实公主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那些首饰肯定还在,现在带人过去搜是一定可以搜到的。”护卫道。 清平公主冷冷地道:“本宫做事,要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容许她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周嬷嬷在一旁道:“行了,公主怎么吩咐你便怎么做,一点事儿都不懂。” 护卫讪讪地道:“是,那小人告退。” 护卫走了一会儿,叶隆进来了。 “你回来了?”清平公主含笑上前,命人为他沏茶。 茶叶是从宫中送来的香片,刚一泡上水,茶味盈满屋中每一个角落,叶隆深深一闻,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适不已。 但是,他的心却不是很舒服,若有所思地端起茶,却不饮用,只是默默地想事情。 清平公主瞧了他一眼,伸手屏退左右,轻声问道:“有什么烦心事吗?” 叶隆抬起头,看着清平公主,眼底带着研判的光芒,看得清平公主心中微微一凉。 良久,他才放下杯子,淡淡地道:“我去过揽胜苑,宸儿给我泡了茶,说是她屋中最好的茶叶。” 清平公主心中有数,这些年,但凡送往揽胜苑的生活用度,都是极差的,屋中最好的茶叶,又能好到哪里去?他这是在埋怨自己刻薄叶宸了。 但是,她并未言明,只是扯唇一笑,唇间如贝的牙齿隐约可见,轻轻叹息一声,“这两年我身子不好,加上皇太后年纪大了,我也多了入宫去陪伴,对宸儿有疏忽,虽说吩咐了人好生关照着,但是人都是跟红顶白的,府中下人见她生母早逝,又不如天儿是养在我身边,所以没太把她放在眼里,这点,我已经知道,也觉得亏待了宸儿。” 他已经见过叶宸过的是什么日子,若一味说自己无错,只会引起他的反感,所以,她gān脆先认了错。 叶隆听了这话,又知道她做事虽说有些刻薄,但是极重面子,他刚才这样点了点,她应该知道怎么做的,所以便不再说了,只微微点头,“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她启唇一笑,高贵端庄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马上就冬至了,宸儿今年及笄,我也该带她入宫去见见人,顺便看看有无合适的世家公子。” 叶隆嗯了一声,“你是她母亲,这件事情,你做主便是。” “好!”清平公主微微叹息,“她生母早死,我作为她母亲,自是有这份责任帮她找一个好夫婿的。”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叶隆脸上的神情,果然,她在提到叶宸生母的时候,他脸上有怔忡之色,她心尖微冷,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是放不下她。 叶隆显然不想说这个话题,“那日杜兄带了白擎夜过来,听说张家与孙家两位公子闹了一些事情,被你处罚了,你处理得好,白擎夜到底是杜兄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我们国公府总不能跟着欺负人,只是这样一来,未免就得失了孙家和张家。” 清平公主听了这话,心中便明白了,遂微微一笑,“放心就好,孙家和张家那边,我已经命人送了礼物过去安抚,他们也明白事理,在这件事情上,这对事不对人。” 换言之,他们日后要追究,也只会追究白擎夜,和国公府没有一点关系。清平公主素知叶隆为人,他不轻易得罪人,因为人脉对他对国公府而言,都至关重要。 所以,他不会得罪杜陵元帅,也不想得罪张家和孙家。 叶隆放下心,望着清平公主,眼底有了一丝温柔,“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这些年,也幸亏有你四处打点着,我在朝中才会有这么qiáng大的人脉。” 清平公主婉约一笑,“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叶隆见她虽年过四十,只是容貌皮肤保养得甚好,这般婉约娇羞,更是别有一番味道,不由得心中一动,握住了她的手,“清平,这些年,辛苦你了。” 清平公主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翌日,周嬷嬷一早便来到揽胜苑,并且带来了几个丫头,还有一些生活用度。 周嬷嬷含笑上前,对叶宸道:“公主说揽胜苑人手不足,让奴婢挑几个伶俐的丫头过来给二小姐,二小姐看看,有哪个聪明伶俐合意的就留用吧。” 叶宸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周嬷嬷,“替我好好谢谢母亲,只是我这揽胜苑,事儿并不多,有小灵一人就足够了。” 第21章 伯候夫人 只是她虽这样说着,但是眸光却在几名丫头脸上巡梭,仿佛是在寻合意的人。 周嬷嬷yīn阳怪气地笑了一笑,“二小姐便不必推辞了,这是公主的命令。” 周嬷嬷瞧着她那副贪婪又极度压抑的模样,真真的小家子气,心头不由得生出一丝厌恶来,作为主子,谁不想奴婢如云前呼后拥?她分明是想要却又要装作清高,只会招人厌恶憎恨。 若她不想要,往日死皮赖脸地跟在郡主身后,是为了什么? 叶宸眸光在周嬷嬷脸上凝了一下,笑了笑,道:“既然是母亲的吩咐,那我便只好从命了。” 她看了几眼,也不太讲究,随手抽了两人出来,两个都是十五六的婢女,入府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吉祥见过二小姐!” “如意见过二小姐!” 两人齐步上前行礼,眸中都有一丝喜悦。 叶宸心底微微一笑,这府中的侍女,谁都不愿意来这里伺候,她们二人却表现得如此欢喜,仿佛跟了她就会飞huáng腾达一般。 这其中缘故不难猜测,清平公主岂会真心送人过来她身边伺候?自然是别有用意的,这两人也肯定知道,所以只等着在她身边立功,回头自有好日子过,所以才会有这样欣喜的神情。 周嬷嬷见叶宸挑好了,冷冷一笑,盯着吉祥如意道:“既然二小姐挑了你们二人,你们可就要好好地伺候二小姐,别让公主失望了。” “是,奴婢知道!”两人齐声应道。 叶宸嘴角含笑,伸手压了一下发髻上的如意簪子,别让公主失望?看来,周嬷嬷是真把她当不谙世事的丫头了,这么明显的吩咐提点,都以为她听不明白吗? 确实啊,如果是按照前生她的性子,确实是听不明白的,否则,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肆无忌惮。 周嬷嬷领着剩下的几个人走了,临走前,对叶宸说:“明日赶制的冬衣该出来了,二小姐到时候命人来取就是……”她停顿了一下,又淡淡地道:“或者,二小姐亲自过去凤织苑试试衣裳,不合身还能让绣娘马上修改呢,说起来,二小姐也有几日没去给公主请安了吧?” 叶宸显得有些惶恐,“嬷嬷,是不是母亲不高兴了?也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怕那日我领会错了母亲的意思,提前去了伏安寺还愿,母亲会生气,所以不敢过去请安。” 周嬷嬷哼了一声,眉目有些yīn冷,“瞧你说的,公主有那么小气吗?” “是,是,我失言了,今天辛苦嬷嬷了。”叶宸陪着笑脸说着,神色犹豫了一下,从袖袋里取出一吊钱,塞到周嬷嬷手中,“嬷嬷辛苦了,母亲那边,请嬷嬷代为美言几句。” 周嬷嬷神色轻蔑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一吊钱,然后塞回叶宸的手中,“二小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她转身便领着丫头走了,心中冷笑,出手这般的寒酸小气,还让她在公主面前美言?不过,她也拿不出再多的银子来,每月二两银子的月例钱,够她什么用的? 由此,周嬷嬷对叶宸更是轻视了几分,若不是占着二小姐的身份,她就是连一个丫头都不如。 叶宸瞧着周嬷嬷壮实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小灵迟疑了一下道:“二小姐,这周嬷嬷贪念极重,是不会把这一吊钱放在眼里的,您若是真想她在公主面前为您美言,何不多封一些呢?” 叶宸回头,眼角余光扫过那两名侍女的脸,微微叹息,“我也想多封一些,但是,我每月的月例钱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完,她怏怏地往回走,吩咐小灵,“你进来与我梳妆。” 小灵呃了一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不是刚梳完吗?怎地又梳了? 冬至将近,这日气温下降,响午的时候下了一场雪,持续了一个时辰便停了,只是这场雪下得大,府中院子已经积了雪。 叶宸留下吉祥如意在屋中,领着小灵到凤织苑领冬衣。 临出门之前,叶宸叮嘱吉祥如意,不许进屋乱碰东西,吉祥如意虽应下了,但是叶宸还是不放心,让小灵在门上加了一道锁。 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屋中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 吉祥与如意对视了一眼,皆生出一丝得色来,眼底也有几分雀跃。 叶宸眸光淡淡扫过,踩着院子里薄薄的雪,脚下是轻柔舒痒的触感,梧桐树飘落一块大大的huáng色叶子,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再悄然滑落。 她今天穿了一件陈旧的团花棉袄,是三年前做的衣裳,棉花已经结实,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并不足以御寒。 但是,她并不觉得冷,再冷,冷不过早已经结冰的心。 沿路有忙碌的下人快步走过,就算有见到她,也不会停下脚步行礼或者称呼一声,前生的叶宸,已经习惯了被所有人忽视。 刚走到凤织苑外,刚停不久的雪又开始下了,进屋之前,小灵为她扫去肩膀的雪花。 周嬷嬷站在廊前,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口气颇为傲慢地道:“二小姐来了?” “周嬷嬷!”叶宸裹了一下衣裳,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周嬷嬷瞧着她一身寒酸的打扮,嘴角挽起一抹冷笑,但是并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进了去,片刻之后出来道:“公主请二小姐进去。” 叶宸道谢,领着小灵走上台阶。 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笑声。 叶宸跨过门槛,走了进去,走到清平公主面前行礼,“女儿来给母亲请安。” 清平公主嗯了一声,脸上含着浅浅笑意,“见过伯候夫人吧。” 叶宸抬头,看到旁边坐着一名身穿墨绿色绣着天仙送子纹刺绣锦缎外裳,梳着高耸的云髻,带着芍药形玉冠,百里透青的玉体镂空,外边雕刻一朵饱满的莲花蕾状,中间有孔,插一支云头如意纹的碧玉簪子。 脸上脂粉淡淡涂抹,浅色朱唇与翠眉相映,慈祥淡雅的气质,只微微一抬头,嘴角含着两三分笑,便叫人觉得矛盾的雍容华贵与平易近人。 叶宸上前行礼,“小女见过伯候夫人。” 伯候夫人瞧着她,见她嘴唇有些苍白,不由得关切地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不披件披风就过来了?” 叶宸嘴唇哆嗦了一下,却依旧得体地敛笑道:“夫人有心了,小女不冷。” 伯候夫人之前便与慕容氏相识,两人虽说不是情同姐妹,但是也算惺惺相惜,彼此十分欣赏对方的为人。 开始,伯候夫人是不愿意与清平公主亲密来往的,但是也不知道清平公主为何这般固执,一定要与伯候夫人来往。 第22章 叶青的yīn谋 自然,叶宸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但凡与慕容氏相jiāo的人,她都会拉拢结识,然后听这些人有意无意地说一句,“公主确实比慕容氏更适合当这国公府的女主人。” 但是,伯候夫人与她相jiāo多年,纵然有时候也会说几句心底话,却从不曾说过她比慕容氏好的话。 这点,让清平公主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今天做了新衣裳给叶宸,她便借故请伯候夫人过府喝茶,顺带让她见证此事,好抹去那日被九公主说她刻薄寡恩的话。 伯候夫人仿佛不知道她的用心,一来便十分高兴地与她说话,唠嗑家常。 在看到叶宸的时候,也不假思索地直言说她衣衫单薄,丝毫不理会清平公主会不高兴。 清平公主到底是天家帝女,虽说心里有不悦,却没有表露半点,嘴角含着一抹浅笑,和蔼地对叶宸道:“你的新衣裳昨日送来了,你且试试,若不合身,我回头便命人修改。” 清平公主今日着五彩缂丝石青银鼠褂,以石青地彩色缂丝为面子,银鼠皮为里子,看似轻薄却十分保暖。 三千如云青丝挽成堕马髻,插凤头钗,孔雀搔头,面容洁白,敷着温润的脂粉掩饰眼角的细纹,一如既往的高贵端庄。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那一抹和蔼的笑渐渐地清冷起来,眸光凝在叶宸脸上,闪过一丝冷光。 小灵上前伺候叶宸试衣裳,料子都是上好的料子,就是颜色过沉,显得老气,尤其几乎清一色的团花吉祥如意纹刺绣,更不适合年轻姑娘。 但是叶宸却表现得很高兴,连拿衣裳的手都哆嗦了几下,说话都不利索了,“这多好的衣裳啊,母亲费心了。” 伯候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悄然叹息,这孩子,不过是得了几件新衣裳,还是不怎么好的衣裳,却似乎得了全天下最名贵的珍宝这么高兴。好歹也是国公府家的二小姐,慕容氏虽说后来被降为姨娘,可慕容家在京中也是显赫贵族,怎能这样亏待人家? 想起自己与慕容氏的相jiāo,不由得又把那日的事情提了起来,“公主,对于我之前的提议,您觉得如何?” 清平公主眉峰一挑,含着浅浅一笑,“哎,这女儿长大了,便要出阁,虽说舍不得吧,但是也没法子不是?日前本宫才跟国公爷提了一下这事,国公爷说想先留一年,等十六再说人家,也好趁着这一年,好好学一下规矩和才艺。” 伯候夫人蹙眉,“这现在说亲,明年成亲也可以的,就是先把事情定下来,毕竟,相爷公子今年也已经十八,若还不抓紧定下来,人家可就要另外说亲了,公主应该知道,相爷家教极好,所出的公子个个才德兼备,实在……” 清平公主含笑打断伯候夫人的话,“夫人对小女的关怀,本宫很高兴,但是,国公爷也说了,想多留一年,毕竟这一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了,以后想见,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再说,本宫心里也是有打算的,冬至宫中宴会,本宫想领她入宫走一趟,到时候,相爷的几位公子也肯定会出席,若两人有缘分,能看对眼,本宫再说服国公爷也不迟,再说,若看不对眼,到时候宴会上也有许多贵家公子,宸儿容颜出色,自会引人注目的,婚事不愁啊。” 伯候夫人听得此言,神色一松,含笑道:“原来公主竟有此番打算,倒是我多管闲事了,公主见谅!” “伯候夫人疼爱小女,本宫高兴还来不及。”清平敛住眉目中的戾气,笑得慈祥和蔼。 叶宸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并不搭腔,只一味地高兴抚摸着身上的新衣裳,见她们停了说话,便转了个身,问伯候夫人,“夫人,是不是特别好看?” 伯候夫人笑着说:“好看是好看,只是颜色却显得有些沉,年轻姑娘,该穿得鲜艳些才是。” 她转头看着清平公主,眼底便有几分研判的意味,“公主觉得呢?” 清平公主脸色一沉,当下便呵斥了身边的周嬷嬷,“你怎么办事的?这颜色哪里适合二小姐?还不赶紧命人重做?” 周嬷嬷委屈地道:“公主恕罪,这实在不是奴婢自作主张,只是库房中除了几匹蜀锦之外,便是这些料子了,那几匹蜀锦,可是留着给老夫人做新衣裳的,总不能夺了去。再说,昌乐郡主也是用了这些料子,颜色虽说是沉了些,可冬日衣裳,奴婢觉得还是可以的。” 清平公主怒极,“府中没合适的料子,便不懂得让绸缎庄送过来吗?这么简单的事情,莫非还要本宫提点着你?本宫早便跟你说过,这个冬至宴会,本宫是要带着二小姐入宫去的,你就这么对付着?是不是要丢本宫的面子?” 周嬷嬷连忙跪下,“公主息怒,是奴婢办事不力,奴婢这就命人去绸缎庄,让他们把冬季最好的绸缎都送过来。” 清平公主脸色稍霁,语气却还是十分严厉,“那还不赶紧去?回头照着尺寸做几身颜色清明些的。” “是,奴婢马上就去。”周嬷嬷得令,连忙惶恐地下去了。 叶宸脱下身上的新衣裳,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这一台做给伯候夫人看的戏,确实是够隆重的。 经过那日落水的事情,大概伯候夫人也觉得她刻薄庶女,辩解是无用的,清平公主也不会做辩解这样丢面子的事情,最好的便是让伯候夫人亲自见证,她对叶宸是关怀备至的,倒是府中跟红顶白的下人们欺负了没娘的二小姐,这国公府家大业大,她一人管事,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果然,伯候夫人听见是周嬷嬷自作主张,不由得也冷了眉目,“这些个奴才,一个个势利眼。” 清平公主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心,“可不是吗?这周嬷嬷是跟着本宫从宫中出来的人,眼睛长在额头上,本宫以前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又伺候了本宫这么长日子,对她难免多了几分包容和依赖,却想不到因此愈发让她气焰高涨,看来本宫也要整治一下屋中的下人,免得传了出去,说本宫御下不严,管教无方。” 伯候夫人浅浅一笑,眉目蕴含着慈爱,看向叶宸,“你母亲对你这般的好,倒是你的福气,你以后可得要好好孝顺你母亲。” 叶宸连忙躬身,“是,我一定会谨记母亲对我所作的一切,日后有机会,一定会双倍奉还母亲的好。” 这话说得极是诚恳,但是,听在旁人耳中,却终觉得有些异样,但是看向谦卑恭谨的面容,又仿佛并无不妥之处。 第23章 拦路 从凤织苑出来之前,清平公主特意命人取了一件狐裘披风给她,披风通体洁白柔顺,滚金边上刺绣吉祥如意纹,十分名贵,伯候夫人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这件披风乃是两年前皇后送给清平公主的。 她不禁笑着说:“公主对二小姐是真真的疼爱,皇后娘娘赏赐的狐裘,都舍得给了她。” 清平公主微微一笑,“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不过就是一件衣裳。” 清平公主瞧着伯候夫人的脸色,见她眉目起敬,眼尾纹徐徐扫开,像一尾金鱼尾巴般好看,看样子是真相信了她对叶宸的关心。 清平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但是旋即敛去,换上一抹柔光注视着行礼后离去的叶宸的背影。 伯候夫人也要起身告辞了,清平公主假意挽留了一下,便命人送她出去。 出了凤织苑,伯候夫人悄然叹了一口气,神色忧虑,“这孩子,看着就可怜。” 身边的侍女浅吟不禁道:“夫人,您为何叹气呢?公主对二小姐挺好的啊!” 伯候夫人面容一冷,哼了一声:“好?哪里好了?若她真对叶宸好,叶宸便是该穿着这件狐裘过来,而不是穿着这件狐裘离去,她只是在我面前做戏,并非是真心对叶宸好,明白吗?” 浅吟开始不懂,但是转念一想,确实,刚刚看二小姐过来的时候,穿着实在寒酸单薄,这样的天气,竟连一件取暖的衣裳都没有。 “只是,公主为何要故意当着您的面对二小姐好?以她的身份地位,大可不必理会别人的感受。再说,这是后院之事,外人也未必知道她刻薄二小姐,如今这么一来,反而引人注目。” 伯候夫人瞧着越发沉的天色,天空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雪,有寒风呼呼地往领口里钻,她眸光黯淡,又再叹了一口气,“她刻薄叶宸的事情,经过上次,早传了出去,九公主那嘴巴可是轻易饶人的?加上姐妹两人早有龃龉在前,九公主回去之后大肆宣扬叶宸堕湖一事,添油加醋。但是清平公主是什么样性子的人?她岂肯站出来解释?我是慕容氏生前最好的朋友,若由我去解释我所见的,那旁人定必相信,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场戏,她先是安排了那些颜色土沉的衣裳,然后借故引出周嬷嬷自作主张亏待二小姐,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跟着她从宫中出来的三品嬷嬷身上,再然后秉公执正怒斥了周嬷嬷,令她重做衣裳,最后赏一件狐裘收尾,这不是一场jīng心安排的戏是什么?” 浅吟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等曲折的心思,确实,恶奴欺幼主的事情经常有听说,尤其二小姐生母早逝,周嬷嬷又是宫中有品阶的嬷嬷,若是旁人,肯定相信了这件事情。 浅吟想了一下,又有些不明白,“其实,奴婢还是不明白,这公主怎就一定要跟二小姐过不去呢?她的身份,哪里需要跟二小姐计较?就算不是真心对她好,面子上过得去的事情,公主不会不明白吧?” “这就是我虽不喜与她往来,却不得不经常过来应酬着她的原因。她嫉妒慕容氏与国公爷曾经的感情,自然对叶宸叶天姐弟两人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打之,若不是这样,我怎会三番四次地提叶宸的婚事?只盼着她早日离开……罢了,不说了,说起来,胸口堵得厉害。” 伯候夫人摆摆手,眉心蹙起,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愁云从她眼底散开。 主仆二人离去,叶宸从无梧桐树身后走出来,眸光有些异样,前生她与伯候夫人并无多少往来,但是却知道伯候夫人经常来府中,偶尔会招呼她到跟前,与她说几句话,甚至偶尔送些东西给她。 前生的她也留意到伯候夫人对清平公主虽说是毕恭毕敬,但是她曾经见过伯候夫人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清平公主,之前不懂为何,如今却总算明白过来。 “这伯候夫人与小姐非亲非故,怎地对小姐这般的好?”小灵不明白地问,眼底盈着一丝感动。 “她是母亲的好友,她这样做,是代替早死好友照顾孤女。”叶宸忽然说了一句古怪的话。 小灵一时并不明白,但是想了一下,忽地骇然,拉住叶宸的衣袖低声道:“二小姐,休要胡说,国公爷破例让您称呼二姨娘为娘亲已经是格外开恩,这母亲二字,万万不能再说。” 叶宸眸光陡寒,乌黑的眼珠透着一层说不出的寒意,竟笼得她整张脸都像万年寒冰一般冰冷,“她本是叶国公的正妻,这一声母亲,她怎就担当不起了?” 小灵结舌,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二小姐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至少,比以前有主见,整个人都坚qiáng了起来。 只是,她不禁也有些担忧,就算再坚qiáng,jī蛋能磕得过石头? 走到后院湖边,迎面走来一行人,小灵一怔,急忙便要拉着叶宸绕路走开。 来的人正是昌乐郡主与叶婉叶娴,身后领着一大群婢女下人。 叶青眼尖,瞧见了徐徐走来的叶宸,不禁若有所思地对叶婉道:“咦?她这件狐裘,不就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母亲的吗?怎地穿在她身上了?莫非是母亲送给她的?” 叶婉抬头一看,双眼顿时she出嫉妒愤恨的光芒,她几乎是冲上来的,手指伸到叶宸的鼻尖上,指着她怒骂:“你这小贱人,用什么手段骗得母亲把这件狐裘送给你?你贱命受得起吗?马上脱下来!” 她一边骂还一边伸手去拔拉叶宸的披风,小灵上前护着,却被她一记耳光甩在了脸上,她指甲尖长,把小灵的脸颊划出了一道红痕。 叶宸见她动手打人,脸色一沉,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滚!” 叶婉被她推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她gān脆撒开嗓子大声哭吼:“打人了,打人了……” 叶宸眼尖地看到远处的叶青对叶娴说了几句话,然后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之后,转身离去。 叶宸眼底嘴角露出一丝讽刺,果然不出她所料,拖延,不想她这么快回揽胜苑。 她出门的时候,特意当着吉祥如意的面上锁,她在府中一向是个没心眼的人,所以,没有人会知道她是故意布局,只会觉得她真看重里面的东西。 第24章 请家法 叶娴也冲上来,扶起跌倒在地上的叶婉,冲叶宸怒道:“你怎么动手打人呢?你别走,我去告诉祖母。” 叶娴惊叫着让侍女上前抓住叶宸,然后自己飞跑着去了老夫人屋中。 叶宸也不动,就任由侍女拉着她,这场戏,若没了老夫人,清平公主也唱不下去。 倒是小灵怕叶宸受委屈,上前就扒拉叶婉侍女绿芽的手,绿芽也是个凶悍的主,见叶宸主仆才二人,又得了主子的命令,提腿便朝小灵裆部狠狠地踢过去。 这一出手便狠毒不已,叶宸哪里容她得逞?挣开她的手反手便给了她一记耳光,再重重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绿芽惨叫一声被她踢倒在地上。 叶婉见自己的丫头被打,自己方才又挨了一推,竟发了疯般谩骂着朝叶宸撞了过来,叶宸一个灵巧侧身避过,叶婉一个收不住撞在了叶宸身后的梧桐树gān上,疼得她直呼呼。 而叶宸见她摔倒,竟还没打算饶过她,上前噼啪便抽打了她两记耳光,打得叶婉整个人都懵了。 侍女们都怔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叶宸出手打人,实在是以往三小姐四小姐也没少欺负叶宸,可从不敢见她还手过。 叶婉反应过来,脑袋嗡地一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倒灌上头,脸色也涨成了猪肝色,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叶宸,“你打我耳光?” 叶宸这几日收拾叶婉也不是头一遭了,但是这样扇耳光还是第一次,所以,她虽然满身都是怒火,却不知道如何发泄出去。 叶宸面容清冷,“没错,是我打的你。” 这两记耳光,打得并不十分用力,叶婉白皙的脸颊上,连手指印痕都看不到,叶婉怒气冲头之际,脸色红紫难分,柳叶眉倒竖,竟有几分狰狞之色。 她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了你!” 叶宸冷冷一笑,眸中陡然迸发出一丝恶毒来,“你敢吗?” 叶婉怒极,竟也忘记了之前的计划,用气得发抖的手拔下头上的金簪,扬起就往叶宸脖子刺去。 “我不敢?你说我不敢?我就是杀了你,也没有什么不敢的。” 叶宸伸手一挡,簪子划过她的手背,鲜血顿时冒出,滴在了叶宸地上的薄薄积雪上。 小灵尖叫一声,“天啊,天啊,二小姐,您流血了。” 叶宸扬起yīn翳的眸子看着叶婉,嘴角有一抹冷笑缓缓展开。 叶婉盛怒之际,见只伤了她的手背,哪里肯轻易罢休?当下扬起簪子,再往叶宸的脸上刺过去,叶宸仓皇躲避之际,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 身后,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稳住了她身子。 叶隆仿佛从天而降,拉住了即将跌倒的叶宸,叶宸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都几乎站不住,嘴唇都发白颤抖,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藏在了身后。 她低着头,眼底生出一丝寒意来,这场戏,若无叶隆怎么会jīng彩呢? 刚才她从凤织苑离开的时候,便见叶隆随身带着的小厮端着鱼料经过,她熟知叶隆回家首要的事情便是先喂了湖边上水池养着的几条锦鲤。 虽然两边距离有点远,但是只要这边动静够大,便一定会惊动他。 叶婉愕然抬头,眸光触及叶隆震怒的眸子,她这一次却不怕,因为是叶宸动手在先,她向前一步,委屈地道:“父亲,您来得正好,她仗着您的宠爱,竟然当着下人的面,扇我耳光。” 叶隆怒道:“你还敢恶人先告状?我没见她打你,却见你用簪子刺她,看来,日前不罚你倒是我的错了,越发纵容得你无法无天。” 叶婉被他一通怒气吓得怔了一下,手中的簪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眼中噙着泪,握住拳头高声辩解道:“父亲,真是她先动的手,她扇我耳光,这在场的侍女都是可以作证的。” 叶宸眼底也噙着泪水,脱下身上的狐裘披风,瑟瑟发抖地递过去,怯怯地道:“三妹,是我不好,你要这狐裘,我本应该给你,我也没说不给的,只是今天实在太冷,这院子风又大,我想回到屋中的时候点了炭火取暖再让小灵给你送过去的,我不是存心要跟你作对,你别怪我好吗?” 叶婉看着她,心里顿时意识到什么,立刻bào跳如雷,伸手戳着叶宸的鼻子骂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刚才故意激怒我,bī我动手,就是要做给父亲看,天啊,你好歹毒的心肠,叶宸,你跟你死去的娘亲一样,心肠歹毒……”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把叶婉的脸打得偏了过去,叶婉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侍女绿芽急忙上前搀扶,却是不敢直视叶隆那张几乎要吃人的脸。 “你竟敢妄论长辈?该死的东西,看来今天不请家法,你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叶隆震怒的声音仿佛天雷般响起,炸得叶婉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也昏沉沉一片,委屈堵在胸口,压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双眼不断地猛掉委屈的泪水。 但是她这副模样,却没能让叶隆生出一丝怜悯之心,慕容氏在他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而且在他认为,慕容氏温良恭俭,是贤妻的楷模,她竟敢用歹毒二字来形容,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来人,请家法!”叶隆怒吼一声,他身边随行的小厮怔了一下,犹豫着竟也没行动。 家法极严,若是请了家法,三小姐这娇滴滴的身子,哪里抵受得住? 而叶婉听说要请家法,吓得腿肚子一软,跌坐在地上,浑身直发抖,仓皇抬头,心底暗自着急,怎还不见叶娴请祖母过来? 但是,老夫人并没有来到,反而见府中门房飞奔过来,禀报道:“老爷,白将军来了。” 叶隆盛怒之下,一时想不起哪个白将军,遂呵斥门房,“哪个白将军?” 门房怔了一下,“之前他来过几次,但是都是陪同杜元帅来的,只是这一次他自己一人来。” 叶隆这才反应起来是白擎夜,遂想起昨日早朝的时候杜元帅说得了一本兵书,想要送给他看看,想来是让这白擎夜做了跑腿。 叶隆想了一下,“让他到锦鲤鱼池那边等我。” 第25章 祖母刁难 叶隆并没有礼待这位白将军,在他眼里,白擎夜纵然被封为将军,但是出身低贱,前程不高,这将军怕就是他这辈子最高的位子了。他打算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便赶回去鱼池那边继续饲养金鱼,顺带在那边与他说几句打发他走,连茶都省了。 “是!”门房应着转身,却看到穿着一身玄色衣裳的白擎夜就站在身后不远处,门房一怔,“您进来了?” 叶隆抬头,对白擎夜的无礼有些不悦,但是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人,请白将军到偏厅坐一下。” 正厅是叶隆用来招呼政客的地方,而偏厅多数是清平公主招呼前来拜访的夫人们的地儿,如今叶隆却让小厮带白擎夜去偏厅,可见他心里确实没把白擎夜当回事。 确实,一个六品初授昭信将军,除了从六品之外的忠武校尉之外,几乎是武官中品阶最低的了。官拜一品又是得国公世袭之位的叶隆,岂会把白擎夜放在眼里。 但是人生往往是耐人寻味的,不久之后,他便知道,今日这般冷待白擎夜,是错得有多么离谱的一件事情。 白擎夜受恩师之托,顺路把兵书送给叶隆,他本来是不大愿意来国公府的,经过上次的事情,他对国公府的人是深恶痛绝,但是恩师jiāo代,却又不能不完成,所以才跑这一趟。 本来是想把兵书jiāo给门房便算了,只是恩师jiāo代,这本兵书乃是绝版,仅此一本,不容有失,要亲自jiāo到叶隆手上,他才跟着进来,想快点jiāo给叶隆然后离开。 只是没想到,刚好碰上人家处理家事,他从来不爱趟这种浑水,所以,听了叶隆这样说,方才又恰巧听到叶隆说让他去鱼池等候,便回了一句,“末将在鱼池那边等国公爷就是。” 叶隆也懒得理他,挥挥手,“去吧。” 白擎夜转身之前,扬眸看了叶宸一眼,迎上叶宸乌黑的眸子,想起她上次相救之情,又想起昔日的欺凌,终究眸子里生不出一丝暖意来,只冰冷地扫了一眼,便转身而去。 叶宸却因他的到来而心尖微疼,她脸色微微发白,好不容易才把前尘往事压了下去,只是那段往事到底太过戳痛心扉,纵然她可以对着其他人装作若无其事,却在白擎夜面前,没有法子心如止水。 看着他的背影穿过凋零的桂花树林,枝桠掩映间,他坚挺的后背如同山一般沉沉的压住她的心头,堵得她鼻子倏然就一酸,几乎要掉出眼泪来,她急忙收回视线,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只是这声叹息却让站在他身旁的叶隆听了去,叶隆见她眼中似有泪意,低头委屈却不敢说的模样实在可怜,不由得想起了慕容氏,心中涌起一丝怜惜,当下bào怒一声,“请家法去,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小厮本来以为叶隆只是吓唬一下三小姐,却没想到他三番四次地下令要请家法,甚至不惜在人前bào怒狂吼,不由得浑身一个哆嗦,“是,奴才马上去。” “站住!”一道沉稳苍老的声音带着微愠响起,伴随着“笃笃笃”的拐杖声,众人抬头,只见四小姐叶娴扶着一个银发老太太走过来。 来人正是叶老夫人,她挽着高髻,插着如意碧玉簪子,高髻下方系着一条黑色的绢带,显得发髻扎实稳固,自是添了几分威严沉冷。 加上一身黑色云凤纹绣花缎衣裳,更显得严肃与冰冷,嘴唇紧抿,嘴角的皱纹形成一个漩涡状,那样淡淡地扫了一眼过来,眼锋凌厉冷峻,叫人无端便觉得恐惧。 她也不着痕迹地扫了叶宸一眼,叶宸迎上她的眸光,眼底却纹丝不动,甚至连最起码的情绪波澜都没有,仿佛一潭无风的池水。 “母亲,您怎么来了?”叶隆皱了皱眉头,素知老夫人因着程氏的缘故,十分疼爱叶婉叶娴两姐妹,甚至更甚于对叶青。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若是不来,我这孙女还有吗?虎毒还不食子,她千金之躯,怎经得起你家法的毒打?” 叶隆请家法,本是因慕容氏而在盛怒之中,如今被老夫人质问,不免有些心虚的,遂冠冕堂皇地反驳了老夫人,“生而不教,以后出去乱闯祸,岂不是败我叶府名声?” 叶婉见到老夫人来的那一刻,顿时狂飙眼泪,嚎啕大哭起来,“祖母,您可要为孙女做主啊!” 她刚才被叶隆打了一记耳光,白皙娇嫩的脸上赫然还有几道手指痕迹,斑驳于脸颊到下巴的位置,晶莹的泪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趟,这叫一向疼爱她们姐妹的老夫人疼到心里去了。 她霍然抬头,怒问道:“谁打的?” 叶婉不敢说是叶隆打的,只伸手指向叶宸,愤恨地道:“是她,是她打的,孙女方才不过是不小心碰了她的狐裘一下,她竟然就不由分说地就打了孙女耳光。” 她的眼泪止住了,盯着叶宸,眼底有得意而残毒的光芒,只要有老夫人在,就是父亲也奈何不了她,更何况这小贱人? 叶宸显得有些仓皇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看着老夫人越发yīn沉的脸,小声辩解,“我,我没有打……” 叶隆心底对叶婉失望到了极点,倒不是因为她诬陷叶宸,而是因为她欺善怕恶,作为国公府的小姐,她竟连这点胆气都没有,怎不教他失望? 他锐利地看着叶婉,冷冷地道:“你怎不说是我打的?有你祖母撑腰,你胆子没壮起来吗?” 老夫人听得叶隆这讽刺的语气,心里大不舒服,不由得眉目竖起,“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她看着唯唯诺诺站在一旁的叶宸,浑浊的眸子生出一丝厌恶来,“怎么又是你惹事?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叶宸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嘴角却禁不住扬起讽刺的弧度来,前生便是这样,但凡她有她参与的事情,最后若是惹出乱子来,都是她的不是,所有人都责怪她。 记得有一次,也是这样寒冷的大冬天,大家在玩投壶,叶婉不小心摔倒了,她伸手去拉,没拉到,结果叶婉的手摔脱臼了,老夫人震怒,说是她故意推倒叶婉,罚她在冰面上跪了三个时辰,并且两日不得吃喝。 第26章 母子反目 叶隆见老夫人针对叶宸,不禁叹息一声,“老夫人,偏心是可以的,但是面子总要过得去吧?分明是我打的她,她却当着我的面诬陷宸儿,你不问缘由就指责宸儿,对她公平吗?” 往日在处置叶宸上,叶隆是从来不gān涉的,哪怕是明知道叶宸受了委屈,他也不愿意为了叶宸而与老夫人顶撞,因为在他认为,叶宸受点委屈,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在这个家,叶宸的存在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所以,当老夫人听到叶隆为叶宸说话甚至不惜苛责叶婉的时候,她首先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叶隆,看到他脸上的认真,她忽然就冷笑了一声,眸子腾起了火焰,锁住叶隆,“不公平?你说我处事不公平?那你为了叶宸竟要动用家法对婉儿就公平了?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叶隆见她动怒,心中略一犹豫,毕竟,为了叶宸跟老夫人对着gān,这传出去只会说他不孝,他一向最重名声的。 他的神色一犹豫,叶宸便看出他的心思来了,她心底冷笑,却不动声色,只扬起盈盈泛水的眸子,像是急于为叶隆辩解,“祖母,不关父亲的事,是三妹出言侮rǔ二姨娘在先,父亲才动怒的,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与三妹争论。” 叶婉眸光得意地看向叶宸,道:“何需我侮rǔ她?之前父亲说准许你喊她娘亲,我便觉得不公平,她不过是府中的姨娘,不是正经主子,我说的又没错。” 老夫人拿眼睛斜挑着叶隆,冷笑一声,“二姨娘?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也值得你大动gān戈?再说,婉儿如何侮rǔ她了?你那二姨娘,是个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倒好,让叶宸称呼她为娘亲,你把清平公主的脸妄哪搁啊?” 老夫人不喜欢慕容氏,在这个家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如今听叶宸说是因为二姨娘,她不禁更气了三分,当下便不留情面地说了一通。 叶隆本来也打算不跟老夫人起争端,免得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但是刚平息下来的怒气便又被老夫人与叶婉挑了起来,想起慕容氏生前处处讨好老夫人,却总是遭她白眼冷待,不由得硬声道:“老夫人,二姨娘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人都不在了,妄议长辈就是不对……” 叶婉冲口就打断了叶隆的话,声音尖锐刻薄,“什么长辈?她只是府中的二姨娘,连个正经主子都不算的。” “你……”叶隆怒极,扬起手掌便要打下去,老夫人见状,挺身而出站在叶婉身前,怒道:“打啊,打啊,议论死人要打?这活着的老母亲你还放在眼里吗?竟当着我的面也敢动手,真是反了,反了,反了!” 她一连说了三个反了,可见已经是盛怒之际,连布满皱纹的额头也都爆显了青筋。 叶宸退后一步,抿住嘴角那一抹冷笑,手里捏着一条手绢,轻轻一扬,又转瞬握在了手中,只是脸上的神情,更加讽刺了起来。 不远处的回廊上,白擎夜站在一株枝叶繁华的树后,刚好把叶宸的神情捕捉在眼底,刚才他心里觉得她很愚蠢,这个时候把她死去的娘亲抬出来,岂不是让矛盾升级吗?这样一来,叶老夫人与叶隆会闹得更僵的。 但是,看到她这一抹讽刺的神情,他忽然便明白过来,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让老夫人生气,故意让叶隆与老夫人对着gān。 想到这里,白擎夜心里不禁对叶宸的用意有些不解,叶隆与叶老夫人闹僵,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gān脆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事态的发展。虽然对叶宸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她在府中的地位,与自己在平常候府的地位一样,所以,他这一次观望,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态,竟不希望叶宸受委屈。 叶隆板着脸,从拧起的眉心可以看出,他在qiáng忍自己的怒气提醒道:“老夫人,宸儿也是您的孙女。” “说得好!”叶老夫人冷道:“那么我也提醒你,婉儿也是你的女儿,动辄就请家法,打耳光,你还把她当你的女儿吗?若今天让你打了,回头你不得连我这个老婆子也要打?” 叶隆听她说这些荒唐的话,心中更是愤怒,却还是不愿意与老夫人对抗太过,“老夫人,您这么大年纪了,莫非连说话的分寸都不知道如何掌握了?既然您知道婉儿也是我的女儿,那么我连教女儿的资格都没有吗?” 老夫人半点不让,冷声道:“你可以教你的女儿,若是她平时行为不端,你打她,我绝不会阻止你,但是你看你今天是为了什么打她?就为了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你这个当朝国公爷,也真是有出息。” 叶婉见老夫人撑腰,也委屈地道:“就是啊,父亲,若女儿做错了,您怎么处罚女儿都可以,可您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要对女儿动家法,女儿心里不服。” 叶隆听她一口一个死了的女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声道:“来人,送老夫人回屋,请家法!” “你敢?”老夫人怒喝一声,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嘴唇因生气而哆嗦了两下,“你敢动家法,就先打死我,有我在一天,我绝不让我程家任何一个人受委屈,尤其是受那慕容氏的委屈。” “程氏?”叶隆失望地看着叶老夫人,眼底生出一丝冷淡疏离,“是的,我都差点忘记了,这国公府是姓程的。” 叶老夫人气得发怔,“你说什么胡话?” 叶隆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不是吗?儿子说的有错?” 白擎夜看到这里,刚才不明白的疑问,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叶老夫人嫁给前叶国公之后,一直没有所出,叶隆是姨娘所出的儿子,被她抚养在膝下,虽然母子关系一向都很好,但是到底不是亲生,隔了一层。叶隆也因为叶老夫人的原因,才得以世袭国公爷的位子。所以老夫人的性格一向比较霸道偏激,叶隆之前纵然有不满,也不得不看在这份上,忍了下去。 而叶宸这一次,就是要戳穿他们母子间的这种表面的和平,一个家族,如果失去表面的和谐,意味着以后将争端不断,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了。 第27章 失火 解释了这个问题,白擎夜又有新的疑问了,她这样挑起叶隆与老夫人的矛盾,对她有什么好处?要知道,这家若不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很快便会被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击垮,作为叶家的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带着这个疑惑,他看向叶宸,她站着不动,远远看去,只见她神色平静,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但是,却分明是她挑起的战争。 他发现,这场戏越来越有些意味了,当然,话说到这份上,叶隆自然不能动家法,白擎夜很想看看叶隆是如何化解眼前的局面。 局面不需要叶隆化解,府中西北角忽然升起了浓浓黑烟,伴随着下人尖声叫喊:“走水了,走水了!” 府中顿时乱做一团。 走水的是揽胜苑,与揽胜苑附近还有几所院子,如今正起了北风,若不赶紧救火,火势定必会迅速蔓延。 白擎夜跟着手忙脚乱的人来到揽胜苑,看着叶隆指挥若定地命人救火。 府中的人都忙着救火,无人在意袖手旁观的他。 火势不算很大,幸好揽胜苑距离湖边不算很远,湖面虽然结冰,但是叶隆养鱼的地方有温泉水引入,所以那一块的水源并没有结冰,加上府中下人又多,救火难度不大。 而清平公主也带着两名嬷嬷急急赶到,她与程氏几乎是前后脚抵达的,清平公主急道:“怎么就走水了?人没事吧?” 叶隆说:“没事,人在这里呢。” 说着,指了指站在他身旁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叶宸。 清平公主抚住胸口,“人没事就好。” 程氏也道:“是啊,人没事就好,房子烧了可以重修的。” 程氏说着,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叶宸,“屋中可有值钱的东西?趁着火势熄灭得差不多,若有的话,赶紧让人进去取出来啊。” 叶宸怔了怔,迟疑了一下道:“值钱的东西倒是没什么的,就是有些衣裳和娘……二姨娘的遗物。” “来人啊,赶紧进去,看看有哪些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清平公主急忙回头吩咐下人。 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如今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清平公主一声令下,便有两名护卫从左右出来,取过旁边灭火小厮手中的水桶往自己身上淋下去,这大冬天的,水淋上去,两人都连续打了寒战。 众人看着护卫冲进去,过了没多久,便见其中一人抱着一个首饰盒出来。 叶宸见到这个首饰盒,脸色大变,急忙上前从护卫手中抢过首饰盒,藏在身后。 叶婉眼尖,冲过去一手夺过她手中的首饰盒,厉声问道:“你藏什么啊?里面有不见得人的东西吗?” 叶宸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抢,“不,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一些小饰物,三妹快拿回来。” 清平公主沉下脸,“婉儿,你怎么能动手抢你二姐的东西?快还回去。” 叶隆见叶婉那霸道的动作,不禁对她更是厌恶了三分。 程氏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叶婉手中的首饰盒,道:“这不是二姨娘留下的首饰盒吗?” 叶婉已经啪地一声打开暗扣,首饰盒是满满的,里面金光闪闪,发簪,发钗,手镯,平安扣,玉佩,一应俱全。 程氏惊讶失声道:“这些首饰,不是变卖了银子捐给了伏安寺吗?怎还在这里啊?” 老夫人的脸色一变,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叶婉得令,急忙取上前去,“祖母,您瞧。” 老夫人其实并未见过慕容氏留下的首饰箱,但是见里面名贵的东西都还在,而且是满满的一盒,她冷笑一声,抬头盯着叶宸,“你怎么解释?” 叶婉惴惴不安地看了叶隆一眼,叶隆面无表情,抬头瞧了那首饰盒一眼,然后便缓缓地转过视线,看着叶宸,眼神有些晦涩难懂。 在一旁的白擎夜感觉叶宸要倒霉了,看着她脸上略有些惊慌的神色,不禁有些可惜,刚才看她在院子里挑起叶隆与老夫人的战争,还以为她多聪明,但是还是棋差一着,这场火,一眼就看出是刻意纵火,目的相信就是引出这个首饰盒。 白擎夜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即将掀起的戏码,结局一点都不难猜测,叶宸如今应该是被拿捏了把柄在人家手中,在这个深院里,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附,所以,这一局,她输定了。 清平公主见到首饰盒,本来洁净的面容浮上一丝狐疑,她道:“日前有护卫来报,说我房中丢失的一些首饰在当铺了出手,因我的首饰多是宫中之物,所以特别引人注目。” 众人一开始不知道她为何牵扯她房中丢失首饰的事情,但是仔细一想,便都明白了过来。 敢情所谓叶宸之前说的典当生母遗物捐献伏安寺一事,是在说谎。 叶婉尖声道:“你解释啊,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典当了首饰吗?可首饰都在这里,你捐献给伏安寺那五百两是怎么来的?” 她说着,倒抽一口凉气,骇然道:“该不会那日与huáng贵私奔的人真是你吧?你们半路起了争执,你拿走了其中一部分的首饰,为了营造你真的去过伏安寺,所以你变卖了其中一些捐献给伏安寺,好让伏安寺的大师为你作证,叶宸,你好高深的计谋啊。” 叶婉本是分析,但是分析出来的和在场人所想的一致,叶老夫人震怒,“好啊,竟然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看来今日确实是要请家法了。” 清平公主见叶宸吓得魂不附体,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你倒是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这些首饰,你不是都典当变卖了吗?怎么还在你手中?你捐献给伏安寺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母亲,不必追问了,与huáng贵私奔的人确实是她。”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环佩叮当间,只见一双蝴蝶团花绣金线缎鞋疾步走过来。 来人正是昌乐郡主叶青。 她面容沉冷,穿着一袭绯红色盘金绣凤戏牡丹蝴蝶纹样织锦衣裳,披着墨青色滚金边绣海棠花披风,金边的海棠殷红如血,更显得她面容洁净无瑕,容貌出众。 她走得很急,头上的发髻略微有些松散,银珐琅彩簪微微倾斜,她也来不及伸手扶一下,疾步便走到了老夫人面前,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年约三十一二的粗衣女子。 众人一看,不禁惊呼出声,叶娴惊叫道:“杜鹃?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还敢回来?” 第28章 首饰箱疑案 此人正是之前伺候清平公主的侍女杜鹃,她因无法忍受清平公主的毒打而偷走,最后被安了个与huáng贵偷盗私奔的罪名,huáng贵被抓了回来,却没抓到她,想不到,叶青却带着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 在场的人,并不知道杜鹃偷走的原因,都以为她真的私会huáng贵,然后不惜背弃主子偷盗金银财宝与huáng贵私奔。 所以,叶娴的这一句惊呼怒问,也是众人的心声。 看客白擎夜认为这个杜鹃的出现,如无意外就是压倒叶宸的最后一个稻草,一向心冷如铁的他,自然也不为所动,叶宸虽然为他执言过,但是,在他心里,叶宸与叶婉叶娴等人并无分别。 不过,他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叶宸的时候,却发现,本来一直惊慌的叶宸,在看到杜鹃的出现之后,眉毛轻轻上扬,善于揣测心理的白擎夜当然知道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她极有可能翻盘,甚至大获全胜。 杜鹃噗通一声跪在了清平公主面前,哭着道:“公主救命啊,奴婢可算是回来了。” 清平公主眸中流转着一抹冷酷,脸上却是震怒的表情,她冷冷地道:“本宫往日对你不薄,你却犯下这样的下作事情,你可知罪?” 杜鹃怔了一下,仓皇摇头,“公主,奴婢不知道所犯何罪,奴婢好不容易才回到府中,奴婢是差点死在了外头啊。” “好啊,”清平公主气得手指发抖,指着杜鹃怒道:“你不知道所犯何罪?你与huáng贵私通,偷走本宫的首饰私奔,竟还说不知道所犯何罪?看来不给你结实的打一顿,你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说罢,她凛声下令,“来人啊,拖下去杖打二十,再移jiāo官府。” 杜鹃连忙大呼冤枉,“公主,奴婢没有与huáng贵私通,奴婢更没有偷公主的首饰,奴婢是冤枉的啊。” “冤枉?”清平公主黛眉一拧,面容萧杀森冷,自有一股子威严散发开去,“huáng贵已经亲口招认,你与他私奔,犯下这样的丑事,你却还敢说冤枉?” 杜鹃哭着道:“公主息怒,请听奴婢一言。” 清平公主气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青在一旁说明,“母亲先休要动怒,方才我正欲出外,却看到杜鹃连爬带滚地冲进来,当时身上的衣衫是破损的,发髻也凌乱不堪,她见到我就连忙喊救命,我领她进去沐浴换了身衣裳之后本想仔细听她说的,可还没来得及说却听得侍女说这边出了事,便急忙先赶来。” 杜鹃跪着爬上前两步,连续磕了几个头,磕得额头渗出了红血丝,泪水攀爬在她的脸上,她哭着说:“公主,奴婢没有与huáng贵私通,与huáng贵私通的是二小姐,那日三更,奴婢按照以往那样起来为公主磨芝麻糊,竟看到了huáng贵与二小姐在后花园私会,奴婢躲在暗处听了一下,两人竟是在商定要私奔的事情,二小姐说私奔之后不想过苦日子,她与huáng贵说知道公主房中有许多名贵首饰,并且都没有入库房,让huáng贵找个机会去公主房中去偷。奴婢听了之后很生气,想着公主对二小姐是这般的好,二小姐却存了这样的心思,便忍不住冲上前去质问二小姐,想不到二小姐怕事情败露,竟指使huáng贵打晕奴婢,奴婢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当时奴婢全身被捆绑,口中堵塞布条,呼叫不得,就这样被他们带出了城外,而且,天色已经亮了,后来去到城外的一个茶寮,停下来喝茶的期间,奴婢求huáng贵让奴婢去解手,殊不知,却让山贼抓了去,这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众人看着清平公主质问杜鹃,都抱着看戏的心态,事情看到这里,有些明白人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外乎是冲着二小姐叶宸去的。 老夫人的神色也有些明了,她瞧了叶婉与叶娴一眼,难怪这两个丫头去找自己过来,原来都在这里等着呢。 老夫人一直厌恶叶宸,自然恨不得把她驱赶了出去,所以如今她明知道是清平公主设下的局利用她出面主持“公道”,却还是愿意配合她。 叶隆听到杜鹃的话,脸色铁青,盯着叶宸看了好一会,才冷冷地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叶宸还没说话,老夫人便重重地一哼,“人证物证俱在,焉能有假?你方才不是说要请家法吗?现在倒是请啊,只不过,却得换个人用了。” 叶隆失望地看着叶宸,“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丢尽了你娘亲的面子!” 叶宸缓缓地站出来,抬头看着叶隆,“父亲相信她的话?” 她一双眸子乌黑纯净,嘴角挂着浅淡而讽刺的笑,神情有些伤感,“单凭她一面之词,父亲便相信了?” 叶隆看着她,她的头偏了过去,只看到黯淡光影笼罩的侧脸,弧度柔润雅致,线条尖尖的下巴显得整个人特别坚毅,竟有几分像死去的慕容氏。 叶隆有片刻的不忍心,事情发展到现在,按照他以往的性子,绝不会给她辩解的机会便定罪,但是,看到这个侧脸,他竟愿意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为什么不相信?”叶婉嗤之以鼻,“人证都有了,还容你狡辩?” 叶老夫人盯着她,“我问你,你是认罪还是不认罪?” 叶宸一改之前畏缩的态度,“老夫人,我不曾做过,怎么认罪?” 老夫人见她死不认错,气得浑身发抖,“好,来人啊,请家法,老身今天要打死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蹄子。” “父亲,难道女儿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吗?”叶宸一步上前,咄咄bī人地问道。 叶隆神色一沉,却伸出手示意停下,他看着叶宸,心头在计较着,该不该给叶宸一个辩白的机会。 但是,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就算给她辩解的机会,谁会信她所言?而且,事到如今,他也不相信她是无辜的。 他犹豫不定之际,只听得程氏在旁边幽幽地叹息,“哎,想二姨娘是何等知书达理温良恭俭啊?宸儿,你太让二姨娘失望了。” 叶隆陡然抬头,看着叶宸,虽然面容是相似的,但是性子真是有云泥之别,若她生母在世,以她的性子,只怕也不愿意包庇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 第29章 父亲的怀疑 想到这里,他抬眉,眼底袭上一丝冷酷,“来人,请家……” “父亲!”叶宸打断他的话,尖尖的下巴扬起,“女儿虽不如二姨娘那样温良恭俭,但是,也绝非此等不知羞耻之人,父亲请看在二姨娘的份上,许我问杜鹃几个问题,若问完之后,父亲还是要请家法,女儿绝无怨言。” 叶婉哼了一声,“死到临头,还想狡辩?我们叶家,没有你这种恬不知耻的人,我们也没那么多空闲听你胡扯一大堆。” 清平公主轻轻叹息,伸手抚了一下发鬓,向前走了一步,步履倾动的瞬间,头上步摇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她脸上有复杂的神情,心酸,难过,更多的是惋惜,眼底还饱含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她走到叶隆身边,轻声道:“让她问吧,虽说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可我也想听听她的说法,或许,一切并非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话毕,她嘴角轻轻勾起,眸光看向叶宸,这一个眼光,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有一样,叶宸是看出来了,她之所以给她辩白的机会,是因为她确定自己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叶隆听了清平公主的话,又看了看叶宸,想起死去的慕容氏,终究还是道:“好,你问吧。” 叶婉一急,正想说话,一旁的程氏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叶婉不甘心地闭上嘴巴,也罢,且看她现在还有什么本事为自己辩白。 叶宸冲叶隆微微点头,“谢父亲。” 她看着杜鹃,问道:“你说你在后花园听到我与huáng贵商定要私奔,是不是我去伏安寺的前一天晚上听到的?” 杜鹃愤恨地看着她,“没错,就是那一天晚上,我听到你们在后花园商议私奔的。” “好,那你再复述一下,我们打算私奔的路线和行程。”叶宸眸子乌黑,却让人望不到尽头,仿佛那两颗黑眼珠是两道漩涡。 杜鹃神色不变,道:“你建议huáng贵,说明日一早要去伏安寺还愿,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京城,然后你让huáng贵去公主房中……” 杜鹃的话还没说完,叶宸便冷冷地打断,“你说谎,我去伏安寺还愿,并没有事先知道,嬷嬷来找我,我便马上出发了,难道我有先见之明,在当夜便知道嬷嬷第二日会来找我去伏安寺还愿?” 杜鹃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却依旧辩解,“事情过了好几日,许是我记错了细节也不定,但是你们在后花园私会,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我没有说谎。” 叶宸洁净无瑕的面容上,笼着一层yīn寒之气,“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说的是我在三更时分与huáng贵在后花园相会,是不是?” 杜鹃笃定地点头,“没错,就是三更时分。” 叶宸看着她,“你确定,没有记错?” 杜鹃一口咬定,“我没记错,我每天都是三更的时候起来磨芝麻,因为公主五更天就要喝芝麻糊,这是公主多年的养生习惯,我不会记错的。” 这是清平公主多年的习惯,府中许多人都知道,但是在场的下人们听到杜鹃说这话,不禁都有些心酸,每天三更天都要起来磨芝麻糊,还是多年如一日,而且,杜鹃是公主的贴身婢女,这一整日还得在身边伺候,不能疏忽怠慢,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难怪这杜鹃才二十的人,看上去就像快三十的老姑娘了。 自然,在场的主子们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国公府不曾拖欠过任何下人的工钱。 叶宸听了杜鹃的话,粉色的嘴唇微微上扬,脸上的yīn寒气却越发浓烈,“很好,当夜的三更天,我因头一天吃了馊饭导致腹痛剧烈,小灵为我请了西街的陈大夫急诊,三更天的时候,我应该是刚送陈大夫离开,大家若不信,可请陈大夫上门询问便知道。” 杜鹃神情陡然变得慌乱,她支吾了一下,道:“对,没错,我看见你是先送了陈大夫离府,然后再去后花园,我都看见。” “好,你都看见,”叶宸bī近一步,眸子如火,“你告诉我,我是从前门送他离开还是后门送他离开?” “后门!”杜鹃丝毫不考虑便说了,确实,大晚上的如果要不惊动府中的人,便只有从后门送人走。 叶宸淡淡地笑了,“是吗?我屋中有侍女,我又腹痛剧烈,怎有可能是我送陈大夫离开的?” 杜鹃嘴唇开始哆嗦,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这……这许是我看错了,送陈大夫走的是你屋中的侍女小灵。” “满嘴胡言乱语!”叶宸倏然一怒,“我当晚根本没有腹痛,也不曾请过陈大夫,说,你这般污蔑我,是为何啊?你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我就是死,也要先杀了你。” “啊!”杜鹃瘫软在地,脸上青红难分,却依旧嘴硬地地道:“我没有说谎,我总不能为了诬陷你而说自己被山贼抓走吧?女子的名节,重于生命。” 杜鹃说着,嘤嘤地痛哭起来,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和侮rǔ。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禁信了她三分,确实,女子谁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这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 叶宸冷哼一声,“你不是被山贼抓走,你是自愿走的,你在一年前就认识了一名下山采购的山贼,并且与他苟且,你与huáng贵私奔,只是利用huáng贵帮你偷东西,出了城之后,你想带着首饰逃去,投奔山贼,却被huáng贵发现,huáng贵抢回了大半的首饰,你只得了其中几件,去到山上,你发现你的意中人不过是对你抱着玩玩的心态,压根不是真心对你,甚至把你的从huáng贵处得来的首饰抢了去,你知道在山上待下去也没出头之日,所以便想着回来国公府,我有没有说错?” 杜鹃听得虚汗如豆,身子不断颤抖,像要马上晕过去一样。 “说,”叶隆陡然断喝一声,“是不是像二小姐说的那样?” 杜鹃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连爬带滚地冲到叶婉面前跪下,哭着道:“三小姐,您救救我啊,您说过,只要我指证二小姐私奔,您就可以让我回府的,三小姐,您为我说句话啊!” 第30章 谁受家法 叶婉刚才一直洋洋得意地看着叶宸被杜鹃指证,而叶宸的反辩让她有些意料不到,但是,当看到杜鹃跪在她面前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待反应过来,她狠狠地劈了杜鹃一记耳光,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这样教唆过你?你血口喷人。” 她说完又狠狠地踹了杜鹃一脚,冲到叶隆面前道:“父亲,您休要听她胡说,我没有做过。” 叶隆没有说话,只是用几乎喷火的眸子盯着她,脸色yīn沉得像bào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 叶婉惊慌了,脑子乱糟糟一片,她倏然伸手指着叶宸,“是你,是你设局安排的,是不是?” 叶宸望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神色,仿佛就是一张泥塑的面孔。 老夫人沉默了一下,缓缓发话了,“这首饰箱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典当了吗?再说,你如何知道杜鹃与山贼私通一事?又是如何断定她与huáng贵私奔,是因为想利用huáng贵盗取公主房中的首饰珠宝?” 叶宸落落地道:“老夫人说的没错,二姨娘留下的遗物,我确实是典当了大部分,但是,那当铺的老板刚好与舅舅认识,把我典当首饰捐赠给伏安寺的事情说与了舅舅听,舅舅为我赎回二姨娘的遗物并且让舅妈给我送了回来,至于我为何会知道杜鹃与山贼私通,也是舅妈说与我听的,舅舅日前奉命剿灭山贼,从山贼窝中搜出了一批赃物,竟然有几件首饰是宫中之物,舅舅严刑审问之下,才知道杜鹃与山贼私通一事,舅妈当时想着杜鹃是我国公府的人,便透露了跟我听,祖母若不信,大可以前往衙门问个明白。” 老夫人却是不信,“你舅妈来过?我怎不知道此事?” 叶宸凉凉一笑,“老夫人怎会知道?这些年,外祖家来人,都只能从后门进入,老夫人又不是不知道。” 叶隆听得此言,大骇,“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有正门不走,偏要走后门?” “为了什么?”叶宸苍凉一笑,面容上有极不符合她年龄的悲哀,“女儿怎么会知道呢?自从二姨娘死后,外祖家的人来探望,都是被挡在门外的,后来他们不得已,只能是趁着小灵外出,偷偷地传递纸条,说好什么时候过来,便让小灵去开后门,而且,他们只敢晚上来,白天来了怕被人撞见。” “这是怎么回事?”叶隆从不知道此事,所以听得叶宸说起,他显得极其愤怒,难怪这些年,慕容家的人见了他连招呼都不打,甚至是绕道行走,原来,两家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梁子。 清平公主一直都保持沉默,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在杜鹃反转之后,她也只是微微露出了惊诧的眼神,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如今听得叶隆问起,她道:“是我下的命令。” 叶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几乎有些气急败坏,“这是为何啊?” 清平公主微微叹息一声,“慕容氏难产死后,慕容家的人曾上门闹事,指控我毒害了慕容氏,并且说要带走小天,可小天是我们叶家的血脉,岂容他们带走?他们三番四次地上门闹事,甚至有一次抢夺小天,吓得他直哭,晚上也惊悸不安连续发了三天的高热,后来我实在是没办法,只得下了这个命令,但凡慕容家的人上门,一律不许进。” “慕容家上门闹事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叶隆对清平公主的话并没有全信,带着狐疑的眼光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 程氏上前道:“老爷,公主所言不虚,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当时您出征还没回来,所以并不知道此事,公主为怕您知晓之后会去寻慕容家的麻烦,那样两家亲戚便要反目成仇了,所以下令不许把此事告知您。” 叶隆这才信了几分,但是想起当年与舅兄们煮酒谈天的情谊,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罢了,这事儿,解释不来,他们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他盯着杜鹃,怒道:“你说这一切,都是三小姐指使你的?” 杜鹃被叶婉扇了耳光,又踢了一脚,早跌倒瘫软在地上,听得叶隆狠怒的声音,她跪正了身子,连续磕了三个响头,哭着道:“老爷恕罪啊,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诬陷二小姐,奴婢识人不清,错托了终生,无处可去,后来遇见三小姐,三小姐说只要我能够指证二小姐与huáng贵私奔,便为我在公主面前说情让我重回国公府,奴婢错了,国公爷恕罪啊!” 他脸上倏然一冷,细眯的眼睛盯着叶婉,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叶婉三番四次说慕容氏的坏话,他早已经震怒在心,方才若不是老夫人说出那样的话,在湖边的时候他便已经请了家法,想不到她不仅仅嘴巴贱,行事还这般的歹毒,姐妹之间应该是亲密无间,想不到却这般的冷情恶毒,若不给她点教训,以后嫁了出去,丢的可就是他叶隆的面子。 叶婉连忙跪在老夫人面前,哭着道:“祖母,我没有教唆杜鹃说这样的话,一定是她与叶宸串通诬陷我的,祖母您要救救我。” 老夫人抬头看着叶隆,正欲说话,叶隆已经冷声道:“老夫人,此事已经闹大,您是不是希望国公府百年声誉毁在这逆女手中?”说完,眼睛往站在一旁的白擎夜看了一眼。 老夫人浑身一震,眼睛里有晦涩难懂的情绪,灰茫茫一片,她知道,今日之事,她是断不能再护着叶婉了,白擎夜是杜元帅的人,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外人会如何议论她? 她一辈子的声誉,不能毁在一时心软上。 只是,这孙女儿也是她真真疼爱的人,若真请了家法,只怕没一月半月,是绝下不了chuáng的。 程氏向她投去求救的眼神,程氏心急,但是现在却没有她说话的份,尤其在叶隆震怒中,她为叶婉说话只会让局面更一发不可收拾。 第31章 猜疑 老夫人在静默片刻之后,道:“罢了,你爱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只是我有言在先,这请家法是十分严重的事情,婉儿虽然顽劣,可追根究底是因为不懂事,而且也没造成什么后果,你酌情处理就是。” 叶隆听了这话,有片刻的犹豫。 叶宸的心一沉,乌黑的眼珠一转,上前恭顺地道:“是啊,父亲,三妹也是因为不懂事才犯下这样的错,她本性不坏,往日虽说行事刁蛮任性了些……” 叶婉忽地像bào怒的狮子般跳了起来,冲向叶宸,对着她的脸便抽打下去,一边打一边怒道:“闭嘴,你这小贱人,是你,是你诬陷我,今天我就打死你,看谁能奈何得了我!” 叶宸见她扑了过来,早有所准备,她身子往后一倾,假装受惊跌倒在地,叶婉扑打过来的时候,她的脚看似慌乱地往上顶,刚好抵住她的丹田小腹,架开了刚刚合适的空间所以,叶婉的扑打并没有打中她,只是指尖在她衣衫上扫过去,却借着错位视线让人看上去觉得叶婉每一下都打在她身上。 程氏慌神了,怕闹出更大的乱子,急忙与叶娴两人上前拖开她。 “够了!”叶隆震怒的声音仿若雷声般响起,一向镇定的他竟有了几分气急败坏,“来人啊,请家法!” 白擎夜看到这里,一贯冰冷的面容不禁漫上了一丝笑意,看向叶宸的眸子里也多了一分欣赏,想不到,这看似是死局的场面,竟就这样被她轻易化解了。 而且,她之前故意先让叶隆也跟着大伙儿怀疑她,然后再戳穿杜鹃的话证明自己的清白,让叶隆对之前的不信任多了几分愧疚,那样在以后遇到同类型的事情上,叶隆最起码不会轻易就怀疑她,确实高招。 想不到一个十五岁的女子,竟有这样冷静睿智的头脑。 他不用再看下去了,把兵书jiāo给旁边的一名下人让他转jiāo给叶隆,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开。 叶宸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有说不出的酸楚,刚才他那一抹眼光,她是看在眼里的,她知道,他对她改观了。但是她如今只是死去复生的一抹游魂,复仇的游魂,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却不敢靠近他半步,怕身上罪恶的火,会把他焚毁。 国公府的家法,是一根细长的皮鞭,皮鞭上镶嵌着细小的铁丝倒勾,皮鞭已经很陈旧,散发着一阵陈年皮革子的味道。 这一根鞭子,是叶家的祖先传下来的,但凡叶家人犯下大错,都必将遭家法鞭笞。 下人双手恭敬地奉上家法,叶隆接过鞭子,握在了手中,怒道:“逆女,你还不跪下领罪?” 叶婉这一次是彻底慌了,她哭着躲在老夫人身后,双眼红肿,早没了之前的威风,“不,女儿没有错,女儿是冤枉的,是这个小贱人冤枉了我,是她陷害我,她就盼着我死……” 程氏双眼通红,愤恨地看向叶宸,叶宸只是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揽胜苑的火已经熄灭,她身后有火焰被熄灭之后腾起的黑烟,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萧杀而yīn冷。 叶隆见她事到如今还在诋毁叶宸,不思悔改,不由得怒吼一声,“来人啊,把她摁在地上!” 当时便有两名下人上前,拖起老夫人身边的叶婉便带到叶隆面前,qiáng行把她摁在地上,叶婉破口大骂,“你们两个恶奴,竟敢对本小姐无礼,回头我命祖母砍了你们的脑袋,放开我……” 叶隆见她丧失理智般大喊大叫,浑然没有半点像大家闺秀的模样,不由得举起鞭子,狠狠地打在了叶婉的背上。 叶婉只觉得后背传来火烧般的疼痛,这疼痛一路蔓延开去,她甚至以为自己的身子要被劈开两边了,疼得她尖声喊着,“祖母,姨娘,公主,救命啊……痛死我了……” 程氏眼泪大滴大滴地淌下,一下走上前去,清平公主横过来一道凌厉的眼锋,程氏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终究不忍再看,别过头去掉眼泪。 叶宸微微抬眸,冷眼看着叶隆鞭打不断发出凄厉叫喊的叶婉,她知道,如果这一次她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如今被摁在地上鞭打的人,就是她。 她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从正前方扫过来,她抿住嘴角的冷笑,抬起头直视过去,眼睛澄明洁净,仿佛无云碧蓝的天空。 清平公主心头愕然,从来叶宸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往日只要她眼锋一扫过去,她便会惊慌低头,畏畏缩缩地往一边靠去。 是什么时候,她变了? 清平公主眯起眼睛,一贯高贵端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但是,她心底却是掀起了波澜,今天叶宸的反败为胜,让她大出意料,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她死得很惨。 老夫人的神情,也变得很古怪,杜鹃的话,分明是有人教唆的,是谁?叶宸吗?她没有这样的胆子也没有这样的心计。 今日之事,她知道是清平公主设计的,杜鹃也是叶青带进门的,莫非是叶青教唆杜鹃陷害婉儿?叶青背后是清平,她们母女两人是要对付婉儿她们母女三人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的后背坚挺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凛然冷凝之色,本以为清平就算要出手,也会等她死了再出手,等不及了吧? 清平公主也留意到了老夫人的神情,她微微蹙眉,老夫人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很清楚,疑心极重,行事又狠辣不已,这也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动程氏母女三人的原因。 今天的事情,相信她会误以为是自己与叶青串通陷害叶婉。她心头发恨,想不到这叶宸误打误撞,竟让她与老夫人对上了。 清平公主虽然觉得叶宸所有改变,但是并不认为叶宸有这个聪明头脑算计到这一层上去。她只觉得叶宸只是误打误撞,让老夫人误会了她,毕竟,这杜鹃是她身边的人,也是青儿领回来的。 十鞭下去,叶婉已经晕了过去,叶隆见叶婉后背一片殷红,脸上满是泪痕地晕倒在地上,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说不出有多可怜,心里不由得也软了下来,加上气消得差不多了,遂把鞭子递给了旁边的下人,瞪着程氏,“还不命人抬回去请大夫?” 第32章 鞭刑 程氏早心疼得说不出话来了,一直看着女儿受刑,心都要碎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毫无办法。如今听得叶隆的话,如获大赦,哽咽地点头,急忙便吩咐了侍女上前搀扶起叶婉,再命人去请大夫过府诊治。 老夫人狠狠地剜了叶宸一眼,那眸子冷毒残酷,一点都不像看自己的孙女,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老夫人憎恨慕容氏,在这个府中早就不是秘密,加上她只是叶隆的嫡母,并非亲生,叶宸与她并无血缘关系,所以她连带着憎恨叶宸。 但是,没有人知道,老夫人为何这样憎恨慕容氏,连叶宸都不知道。 杜鹃因牵涉山贼一案,所以被移送到衙门,清平公主倒是没有难为她,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做什么,在老夫人眼里都像欲盖弥彰。 叶宸看着自己的揽胜苑,所幸被烧的只是她的厢房,叶隆问了吉祥如意起火的原因,吉祥如意两人都说不知道,只说忽然就看见起火了,叶隆也不想追问下去,随便找了个由头,说她们伺候不力,打发了出去,让管家在外头买两个新丫头入府伺候叶宸。 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叶隆不是看不明白,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清平公主多少有些不喜欢叶宸,尤其之前去过叶宸屋中,见到堂堂国公府小姐过得如此寒酸凄凉,心中不禁有些埋怨清平,但是,他也不至于为了叶宸和清平闹翻。 只是,她现在却越发的张狂了,他不禁有些生气,她堂堂一个大周公主,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庶女吗?而且她今年已经及笄,再等一年半载,便可出嫁了,到时候也碍不着她的眼,她又何必再闹风làng?难道她就这么讨厌她吗? 叶隆想起方才对叶宸的怀疑,再迎上她那纯净澄明的眸子,心里竟莫名地虚了,本还想安慰她几句,却是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借着命人押送杜鹃到衙门的理由先走了。 清平公主走到叶宸面前,柔声道:“宸儿,揽胜苑先不要居住,等过两日命工匠过来修缮,顺便翻修一下,你这屋也许久不曾修过,是该动动工了。” 她的声音平和温柔,仿佛慈母对自己的孩子说话那般的语气,但是,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温暖,清雅独特的嗓音本该是让人听起来很舒服,但是听在叶宸耳中,却像尖锐的指甲刮过铜镜,刺耳而悚然。 叶宸迎上她的眸光,把她眼底装出来的一丝暖意生生冻成寒冰,看着她脸上柔和的线条变得僵硬生冷,叶宸却倏然一笑,唇角微微扬起,那古井般幽深的眸子盈上一丝浅淡的荧光,“谢母亲关心,这揽胜苑有几个房间,这间烧了,还能住另外的房间,再说,二姨娘的房间丢空已久,我拾掇一下就能住。” 清平公主淡漠一笑,“只是,这个房间到底死过人,你不怕吗?” 慕容氏是在揽胜苑难产而死的,在慕容氏死后,叶宸便一直住在揽胜苑,而且在那两年,总是传出揽胜苑闹鬼的传说。 叶宸悠悠一笑,“死人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母亲说是不是?” 清平公主唇角那一抹淡漠的笑意渐渐收敛,她不笑的时候,脸上自有一股戾气,“没错,最可怕的是人心。” 她转身,后背挺得很直,很直,步履徐徐,裙裾轻动,一如以往的高贵大方,半点都没rǔ了帝女的气度。 小灵在所有人离开之后,才找回自己的魂魄,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心没有一刻是停留在胸口,一直都悬在半空。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抚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妈啊,可吓死我了。” 吉祥如意从屋里收拾东西出来,两人怨恨地看了叶宸一眼,愤愤离去。 小灵魂魄刚归位,见到两人嚣张的气焰,不由得跳了起来怒道:“你两个给我站住!” 小灵这一句话,把在场收拾东西的下人吓住了,几人纷纷转头看着她。 两人站住回头,吉祥桀骜不驯的看着小灵,“你想怎么样?” 小灵冲过去,像个母夜叉一般掐住腰怒问道:“是不是你们放火的?” 小灵就是在愚钝,也猜出个大概来了,揽胜苑没有小厨房,大白天的也不需要点灯点蜡,怎么会走水?一定是有人纵火。 她们出去之后,屋中便只剩下她们二人,所以,在小灵认为,她们的嫌疑最大。 吉祥冷笑一声,“你说是我们放火便是我们放火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啊?我还说你偷公主的首饰呢,你敢不敢承认啊?” 叶宸的眸光如冷箭一般she过来,吉祥触及这道眸光,心中没来由地一惊,竟退后一步,声音也带着颤抖,“你想gān什么?” 叶宸冷冷地道:“管好你的舌头,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割了去。” 吉祥想起方才二小姐受了那么大的冤屈,但是证明清白之后,无人安慰她半句,只能是吃哑巴亏。加上往日二小姐在府中就是个透明的人,所以,刚才那一怵过了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她抬起头,略带挑衅地道:“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二人连说话的权利都没了吗?二小姐的威风可真是大啊,就是公主面前,也没见这么霸道嚣张的。” 那几名下人见吉祥越来越过分,不由得暗自摇头,她也太不懂得收敛了,虽说这府中的下人都没把二小姐当回事,可面子上也不会这么露骨的,顶多是暗地里欺负一下,这样明目张胆顶撞,若无人撞见还好,一旦传到国公爷的耳中,她们两人还能在府中混下去? 叶宸本是想着她们只是奉命行事,想警告她们几句便罢了,但是看她们两人的气焰,在她面前,倒比她这个国公府二小姐更像主子了。 “把你们的包袱取过来!”叶宸盯着吉祥道。 吉祥冷笑一声,“二小姐的手段也太低了吧?竟怀疑我们偷东西吗?这揽胜苑有什么值得我们偷的?” “取过来!”叶宸冷着脸。 吉祥哼了一声,把包袱丢给叶宸,叶宸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都是两人的换洗衣裳,也有几件银饰,叶宸翻着那几件首饰,吉祥耻笑道:“二小姐,这总该不会是你的吧?你堂堂国公府小姐,怎会带这些粗鄙的银饰?你的可都是名贵的珍宝啊。” 第33章 震慑 府中谁都知道叶宸身上没几件好东西,公主的凤织苑里大丫头与嬷嬷们的首饰也要比她的名贵,吉祥这话,纯粹就是在嘲笑叶宸。 但是,当叶宸从包袱里取出一块玉佩的时候,吉祥脸上的耻笑渐渐转变为僵硬。 “这……”她迅速地看向如意,眼底带着惊疑的询问,刚才在叶宸翻找的时候,她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的,所以,她很确定叶宸是在她的包袱里找到这个玉佩。 叶宸冷笑一声,“这是二姨娘留给我的玉佩,也是当年父亲送给她的,你怎么解释?” 吉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推了如意一把,“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如意也慌了神,“我没有啊,我没拿过啊。” 吉祥怀疑地看着她,声音扬高近乎尖锐,“收拾东西的时候就你和我在,不是你还有谁?你偷东西不敢放自己包袱里,却放在我的包袱里是不是?” 如意看着她,冷声道:“好啊,吉祥,敢做就要敢当,你自己的包袱里搜出赃物,却想要推到我身上去?你以为我会吃这个哑巴亏?” 小灵冷笑一声,“行了,你们也别做戏了,不管是谁,今天是两人都别想轻易踏出揽胜苑一步,这玉佩是国公爷送给二姨娘的东西,你们竟起贪念偷了去,等我回了国公爷,看国公爷如何处置你们二人。” 在场收拾的一名下人见此情况,连忙上前,“二小姐,奴才马上便去告知国公爷。” 说完,他唯恐有人与他争夺一样,撒腿就跑出去了。 在这个府中,从来最不缺就是这种打小报告的人,可以在国公爷面前露脸,便有机会得到赏识,所以,他听到小灵的话,便急忙在叶宸面前自动请缨去告状了。 吉祥心里闪过一丝惊惧,她抬头看着叶宸,看到她唇边的冷笑,心里有一丝异样,倏然,她指着叶宸叫道:“是你,玉佩是你放进去的,是你故意栽赃陷害。” 小灵听了这话,惊怒之下竟冲过去,对着吉祥的脸便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二小姐是你的主子,就算你现在被国公爷赶离揽胜苑,只要你一天在这个府中,你就是奴婢,她是二小姐,主仆分明,做奴婢的,偷了东西不承认还敢诬陷主子?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你背后撑腰,竟敢犯下这般藐视主子欺负主子的恶行!” 吉祥本也只是狐假虎威,以为叶宸软弱可欺,想不到她身边的侍女小灵却是这般难缠泼辣的人,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能抚着半边脸,怔怔地看着小灵。 叶宸对小灵的举动倒是有些意外,小灵素来胆小软弱,所以以往一直被其他下人欺负,想不到现在竟有这样的勇气,敢甩吉祥一记耳光,要知道,吉祥其实就是李嬷嬷的亲戚,李嬷嬷又是清平那边得宠的嬷嬷。 刚才自告奋勇去打报告的下人领着管家急急赶来,管家先是上前见过叶宸,然后问清楚情况,因有其他下人亲眼看着叶宸是从吉祥包袱中搜出玉佩,管家虽不喜欢叶宸,却是受了国公爷的命令前来处理这事,所以,纵然明知道吉祥是李嬷嬷的人,却也不敢偏袒,当下下令护卫捆了吉祥和如意走。 吉祥面如死灰,她看着叶宸,眼底生出一丝惊疑,她感觉,这个二小姐不像外人所见那么软弱可欺。 管家想上前跟叶宸说两句,叶宸却转身便进了屋,并且对小灵道:“你进来帮我收拾东西,我们到二姨娘房中住。” “是!”小灵也转身跟着进去。 管家怔愣当场,他不信叶宸没有看到他想上前说话的意图,往日二小姐见了他,也是毕恭毕敬的,现在怎么是这般冷淡的态度? 他脸上扯开一抹古怪的笑容,“国公爷不过是多看了你几眼,你还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了?做人最要紧的是看得清自己的位置。” 说罢,他也转身走了。 叶宸坐在椅子上,看着小灵笑道:“刚才你怎那么大胆?吉祥是李嬷嬷的亲戚,你就不怕李嬷嬷以后找你麻烦?” 小灵捧着茶壶,正色地道:“这个府中,谁都欺负二小姐,主子们欺负二小姐,小灵帮不上忙,可这些下作的小蹄子也敢翻天想骑在二小姐头上,小灵见一个打一个。” 叶宸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深思,在这个家中,唯一真心对她的,便是眼前这个傻丫头了。 小灵打了一壶水进来,燃起炉子煮水,“想不到三小姐这么可恶,竟然买通杜鹃来诬陷二小姐,奴婢那会儿都不知道多害怕呢,幸好二小姐把此事识破,bī得杜鹃不得不捅破此事把三小姐供出来。” 叶宸把茶杯翻转,指腹扫过滚金边杯沿,轻轻一笑,“是啊!” 杜鹃离开国公府之后,确实是投奔山贼而去,这前生便已经发生过,只不过前生杜鹃的结局是被山贼卖入青楼,做个最低等的jì女。 杜鹃在国公府受尽委屈,遇上男人对她一丁点的好,她便以为人家真心对待她,为了这一丁点的好,她豁了出去。 前生,她嫁给白擎夜之后,便可自由地与慕容家的人来往,所以,她典当东西的时候专门找到与舅舅认识的一家当铺典当这些首饰,然后“不经意”地泄露给当铺老板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典当东西的来源,当铺老板便去告知了舅舅,舅舅与娘亲姐弟情深,自然会去赎回送回来给她。 这本来不是在她的计划当中,只是为了套现点银子,想不到却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趁着舅妈上门的时候,偷偷告知舅妈山贼的巢xué和杜鹃在山上的消息,让舅舅想办法与杜鹃取得联系然后布局围剿,一则舅舅可以立功,二则,她要利用杜鹃。 杜鹃在山上过了几日非人的日子,自己辛苦存了多年的银子也被他夺了去,她偷听到山贼想把她卖下山,又惊又怕,所以,当慕容将军偷偷潜入山寨中,与她接洽的时候,她一口便答应了慕容将军的要求。 她把山贼的人数和守岗人员调派的事情全部查探清楚,然后飞鸽传书告知了慕容将军,在慕容将军起兵的之前,杜鹃酒里下了慕容将军给她的迷药,就这样,慕容将军不损一兵一卒,便把为祸一方的山贼窝给端了。 第34章 截获书信 慕容将军许诺杜鹃,会给她一笔银子送她离开京城,让她在陌生地重新过日子,杜鹃便豁出去帮了叶宸这一次。 加上杜鹃也确实痛恨清平公主叶婉等人,所以,她这一次是帮叶宸,也是为自己出一口气。 “二小姐,您想什么呢?” 小灵见叶宸那着杯子出神,出言问道。 叶宸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一次好险啊!” “可不是吗?以后我们都得小心点了,别招惹那些人,安稳地过日子就是。”小灵叹息一声,从罐子里取出茶叶为叶宸沏茶。 叶宸笑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寒意,不招惹?她回来就是复仇的,怎么可能不招惹呢?再说,就算她不去惹她们,她们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我写一封信,你送到舅舅手中。”叶宸道。 “好的!”小灵倒了茶,“奴婢天黑就去。” “不,不用,现在去,走正门,但是行动鬼祟一些。”叶宸道。 “这是为何啊?”小灵不解地问,“如果走正门,还鬼鬼祟祟的,一定会被查问,如今我们揽胜苑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如果再行事诡秘,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了。” “如果有人查问,你就说奉我的命令去送信,有人要查看信件的内容,你为难一下,便给他。” 叶宸一边说一边准备文房四宝,小灵虽然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但是也在一旁为她磨墨。 看到叶宸蘸墨落笔,小灵啊了一声,“小姐,您的字这么好看啊?” 叶宸笑笑,“好看吗?” “是啊,比以前好看多了,以前就是鬼画符,现在可都是一个个的字了。”小灵笑嘻嘻地道。 叶宸不搭理她,只管低头写信,写完之后拿到火炉上烤了一下,道:“你快送去,见到舅舅,你让他从左斜看一行字就行,其余的都是废话,不必多管。” “是,我知道了。”小灵把信收好,利索地出门了。 小灵按照叶宸的吩咐,鬼鬼祟祟地走出门口,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唯恐被人发现。 刚踏出门槛,身后便传来管家的声音,“小灵,你这是去哪里?” 小灵吓了一跳,袖中的信滑落在地上,她连忙捡起,结结巴巴地道:“huáng管家?没,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我是问你去哪里?”huáng管家见她这副神情,顿觉有异,上前盯着她手中的信,“这是什么东西?” “这……”小灵讪笑着把信藏在身后,一步步往外挪,“没什么,我这要出去一趟,奉二小姐的命令办点事,回头再说。” “站住!”huáng管家见她行动古怪,更认定其中有鬼,一手夺过她手中的信,“这是什么?” 小灵顿时显得很紧张,大声道:“这是二小姐送到慕容府的信,你无权查看。” huáng管家嘿嘿冷笑一声,眼睛发出如毒蛇一般的光芒,“是二小姐给慕容家的信啊?没错,我确实是无权查看,但是,国公爷可以看了吧?” 他早就怀疑,今日之事,必定有人襄助二小姐,果真被他猜中是慕容家的人。 huáng管家想起自己的儿子,之前因陷害不入叶宸私奔,被国公爷生生命人打折了一条腿,虽说公主私下为他请了名大夫,可以后即便好起来,行动也不如以前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更加憎恨叶宸。 “你要给国公爷看?”小灵吓得脸色发白,“这不过是家常的信,为什么要给国公爷看?国公爷也没兴趣看吧?” “哼,”huáng管家冷声道:“公主之前早就下了严令,不许与慕容家的人来往,二小姐却私下给慕容家送信,岂能不给国公爷过目?你跟我走,一同到国公爷面前分辨个明白。” 小灵吓得都快站不稳了,手一个劲地哆嗦,虽然小姐吩咐可以让人查看,但是,公主之前确实是下过严令,即便慕容家的人找上门来,都不许放进来的,之前慕容家的人过来,都只能偷偷地走后门,刚才她虽然亲眼看着小姐写信,但是她认识的字通共就那么几个,压根就不知道信中的内容。 她满脸惊惧地跟着huáng管家来到书房,huáng管家弯着腰叩门,“老爷!” “进来!”里面传来沉哑疲惫的声音。 huáng管家推开门进去,见小灵站在他身后不敢入内,便伸手拉了一把,厉声道:“进来!” 小灵被他拖得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连忙伸手扶住书房的门,满脸的委屈和害怕。 “怎么回事?”叶隆认出小灵是叶宸房中的丫头,又见huáng管家拖着她,动作粗鲁,便蹙起眉头问道。 “老爷,”huáng管家把小步上前,道:“是这样的,刚才奴才在门口看到这丫头鬼鬼祟祟地出门,便叫住了她想问个明白,谁知道却从她身上掉下来一封信,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二小姐写给慕容家的信。” 叶隆一脸的不耐烦,“她给慕容家写信?有完没完啊?不是都说了不要招惹慕容家那边的人了吗?怎么还给那边写信?” “奴才就是觉得疑惑,想起今日在揽胜苑,二小姐说山贼之事,事事清晰,这案子的事情,慕容将军怎会说给一个闺阁小姐听呢?” 叶隆脸色变得yīn鸷起来,“把信拿过来!” 叶隆官拜一品,世袭国公爷之位,任内阁大臣,军机大臣,权威不容任何人挑战,在朝中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在他的国公府内。 huáng管家呈上书信,回头瞧了瑟瑟发抖的小灵一眼,他断定,这信一定有问题。 他嘴角禁不住勾起了一抹yīn毒的笑,叶宸啊叶宸,就凭你一个庶出之女,也敢跟公主作对? 叶隆打开信笺,慢慢地看了起来。 他的脸色一直都很yīn郁,到最后,竟有几分怔忡,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huáng管家一直偷偷地看着他的神色转变,开始见他脸色yīn郁,还以为信中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但是看他最后的神情又仿佛不像。 他惊疑地看向小灵,却看到小灵已经不复之前惊慌,只是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低头绞着手指。 第35章 外援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这封信,不是写给慕容家看的,而是写给老爷看的,他是无意之中被利用为叶宸做了嫁衣裳。 想到这里,huáng管家不由得暗暗心惊,以他熟悉的二小姐,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心计,一定是慕容家的人在背后教唆,如果有慕容家给她撑腰,以后公主要对付她,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良久,叶隆把信折叠好,抬起头招呼小灵过来,“这封信,你送去慕容府,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我看过此信,包括二小姐。” 小灵应了一声,“是!”双手接过信,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了。 “去吧,赶紧送去,回去好生伺候二小姐。”叶隆看着小灵应声转身,又忽地喊了一声,“等一下!” 小灵回过头,“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叶隆却怔怔地看着小灵,叹息了一声,“罢了,你去吧。” 小灵有些奇怪,却不敢问叶隆,只微微躬身便出去了。 叶隆把管家也打发了出去,对着案上的公文,却一个字都看不进脑中。 叶宸信中写了很多,但是主要的内容是希望两家能够重修旧好,因为慕容氏深爱他,也深爱慕容家的人,如果慕容氏在天之灵看到两家不和,灵魂也会不安。 当他看到叶宸在信中写娘亲生前便数次在她面前说,父亲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当年也是她上书奏请皇太后把她降为姨娘,免他为难,更免叶家遭受劫难,所以如今她定必不愿意看到两家反目成仇,信中更言明了当今局势,如果两家果真分化,则会被有心人利用,于两家不利。 从这一点,叶隆便可看出这点并非是叶宸所能说出的话,他相信,是慕容氏生前常常在她面前说的,慕容氏是个心水清明的玲珑女子,她也曾几次跟他分析朝中局势。 男女情爱,在叶隆心中,只占很轻的部分,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懂得爱情。他爱过慕容氏,但是,这份爱情抵不过前程,所以,当年在娶清平公主这一点上,他是十分乐意的。 但是,他心中对慕容氏自有一番内疚,只是随着慕容氏死去,这份内疚被掩藏在心底,如今被叶宸之前的举动与这封信勾了出来,更想起在揽胜苑的时候他不相信叶宸,心中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薄情,深爱他的女人死了,她留下的儿女,他并没有妥善照顾,让他堂堂国公爷,情何以堪? 想到这里,他对叶宸那份冷淡的父爱,被慢慢地地燃点了起来。 慕容家是京中簪缨世家,慕容大将军当年叱咤风云,被先帝封为奉天将军,骁勇善战,用兵如神,让周边小国闻风丧胆,只是如今卧病在chuáng,时日无多了。 慕容大将军有三子一女,三子皆是沙场战将,长子慕容肃是大都督府左都督,官拜一品,与右都督有统军之权没调军之权。 而大都督府的右都督,则是平常候,白擎夜的父亲。两人虽同部为官,却总是意见向左,久而久之,便成了政敌。 而慕容家的次子慕容坚,被封为升授昭毅将军,正二品,如今领兵驻守边关。 慕容家的三子慕容白,也是官拜从二品的将军,只是因前年在对赫赫的战事上,犯了一些错误,皇帝看在慕容老爷子的份上,没有废黜品阶,让他带着二品官阶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负责京中治安,隶属兵部。 而慕容家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嫁给叶隆的慕容氏,当年慕容氏在京中是有名的才貌双全的贵家小姐,能文能武,性情却十分贤惠,当时听闻皇帝曾有意让她入宫为妃,只可惜,她与叶隆有婚约在先,皇帝也只好作罢。 皇帝给慕容家三兄弟都赐了府邸,但是,他们却仍旧住慕容府中。 慕容府家教极好,又十分团结,如果以森林来比喻整个官场,那么,慕容家便是三株坚毅不拔的木棉树,三株连在一起,遮天蔽日,形成一道屏障,任何人想要打倒慕容家,绝非容易之事。 所以,当年清平公主要嫁入叶府,皇太后怕慕容家的人不满,曾让苏郡王到慕容府中劝说,此事才成的。 慕容府当家主母是慕容肃的正妻,苏郡王的嫡妹苏氏。 她当年嫁过来的时候,慕容氏只有五岁,姑嫂两人感情很好,这几年,她知道叶家不喜慕容家的人上门,但是还是忍不住数次去叶府偷看叶宸。 “大夫人,叶府二小姐的侍女小灵求见!”侍女秋叶来到后花园,对正在为牡丹修剪残枝的苏氏道。 苏氏直起腰来,脸色一沉,“莫非是出事了?快,让她进来。” “是!”秋叶转身出去,没多久便领着小灵进来。 小灵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苏氏之后,然后才说明来意,苏氏问起府中的事情,小灵便把揽胜苑失火前后的事情说了出来,苏氏听了之后沉吟良久,道:“她其实很聪慧,只是以前一直太过隐忍,哎,不过不忍又能如何?一个孤女在国公府中,无依无靠。” 小灵听了这话,心中也不禁有些凄酸,“可不是?府中即便是一个得脸些的下人,都敢欺负二小姐。” 苏氏叹息一声,打开信,却皱起了眉头,小灵连忙按照叶宸的吩咐说:“这封信是二小姐写给三舅老爷的,说是让舅老爷只斜着看一行字就够了,其余的都是废话。” “哦?”苏氏一怔,从左侧斜看下去,脸色顿时一变,握住书信,慢慢地攥成一团。 那一行字写着:母冤死,我要报仇! 难怪通篇煽情,让慕容家与叶家不要成仇,原来只是为了镶嵌这一句话进去。 苏氏顿了一下,又觉得不仅仅因为这样叶宸才写这么多,她问小灵,“这封信,还有谁看过?” 小灵道:“奴婢出府的时候,被管家截住,管家把信送给了老爷看,老爷看完之后让奴婢不要告知任何人他曾看过这封信,包括小姐都不能让她知道。” 苏氏沉默了一下,忽地叫了一声,满脸的喜色,“好,好,妹妹有这么一个睿智聪慧的女儿,实在是她的福气,也是妹妹在天之灵保佑的。” 第36章 整修院子 小灵被她忽然的激动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苏氏,很好奇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为什么国公爷看了神情怪异,大夫人看了却十分欢喜呢? 苏氏收好信,眼底熠熠生辉,对小灵道:“你回去告知宸儿,让她做任何的事情务必小心,我们也会全力配合她所有的行动。” 小灵看到激动的苏氏,心里也没来由的激动起来,连连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小灵走后,苏氏对秋叶道:“走,到老夫人屋中请安去。” 揽胜苑被烧之后,按照规矩,是要着账房申报银子去修整,叶宸命小灵去说了一声,由于早有叶隆吩咐了下来,账房那边回了小灵说很快就会找人去修缮。 由于即将冬至,过了冬至不久便是年关,账房前去申报的时候,清平公主说年底不宜动工,让挪到年后去。 但是,账房却说国公爷吩咐了下来,务必要马上修缮,而且是大修,至于要怎么修,看二小姐的意思。 清平公主含笑对账房说:“既然是国公爷吩咐了下来,那便按照国公爷的吩咐办事便是,不必再来请示本宫。” 账房得了公主令,便施礼退了下去。 “公主,这如何是好?她年后就该出嫁了,这般大修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银子花了可以,但是花得不值啊。”周嬷嬷在一旁道。 清平公主敛住眉目,森冷地道:“修吧,修了她有没有这个福气住还是说不准的。” “只是,驸马如今对她的态度有变,公主总不能因为她而伤了夫妻感情。”周嬷嬷还是有些担心。 “就凭她?”清平公主笑了笑,眼底生出一丝冷意来,“她还没这个本事。” 周嬷嬷道:“不知道她给慕容家写的那封信到底说些什么,听管家说,国公爷看了之后,一直都没说话。” 清平公主沉思了一会,道:“写什么也好,就算老爷与慕容家重修旧好也没用,叶宸人在国公府,慕容家若手太长伸到国公府来,本宫自有办法剁掉他们的手。” 清平公主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底陡然生出一抹凶光,让她一贯端庄美丽的脸变得狰狞不已。 揽胜苑得令重修,而且国公爷吩咐让叶宸自己给修建的意见,叶宸却说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要把揽胜苑所有高大的树木全部移走。 昔日慕容氏极爱花木,但是清平公主入门之后,少有名贵花卉送过来,只能是栽种一些常青树,用做遮阳。 但是这些乔木高大,枝叶茂盛,有人若潜入内,极容易隐藏。 所以,叶宸要把所有的乔木都砍掉,只留下十余株桂花树,并且,让人栽种竹子,如何栽种,种在哪里,则由她布置。 竹子栽种下去之后,却是横七竖八,没有一点美观,让人觉得凌乱不已。 而且,她还命人找了好几块花岗岩石,梅花间竹般放在竹林里。 “小姐,竹子引蛇,并且一旦栽种下去,很快便会生得满地都是,这样还不如不砍原先的树。”小灵不明白地道。 叶宸把一块岩石放在院子入口处,这块岩石不大,平整而圆滑,仅能坐一人在上面。 “你现在出去,再从门口进来一次。”叶宸对小灵道。 “哦!”小灵不明白她想gān什么,但是还是听了她的话去做。 小灵走出院子,然后进入拱门,看到这块岩石,她按照以往的路线,走了进来,从竹叶掩映中,她能看到叶宸就站在廊上。 她笑着说,“这走一圈做什么呢?” 她看着叶宸走过去,但是,慢慢地,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稀疏的竹子树像是会走一样,她向前一步,前面的竹子便移位消失,她定睛看,却又发现竹子没有移位,还在她眼前。 可是,她却走不到叶宸那边去,她一直在绕圈子,绕了十几圈,看着地上凌乱的自己的脚印,小灵有些心慌了,“小姐,怎么回事啊?” 叶宸笑笑,踢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放在廊前石阶下,方位刚好对着入口的花岗岩石。 “你再走!”叶宸道。 小灵深呼吸一口,毅然踏开脚步,往叶宸那边走过去。 这一次,却是走得很顺利,没有绕圈子,二十余步就走到了叶宸面前。 “天啊,见鬼了啊!”小灵骇然道。 叶宸笑着解释,“这不是见鬼,我只是布了个阵法,如果没有我的允许,无人可以轻易进来揽胜苑,这样,就防备了有人对我揽胜苑栽赃陷害。” “阵法?”小灵两颗乌黑的眼珠都快跳出来了,“小姐,您去哪里学这些高深的功夫啊?这阵法不是排兵布阵才用的吗?” 叶宸心底微涩,这是前生白擎夜教她的本事。这种阵法看似复杂,其实懂得窍门,一下子就能明白了。不过这窍门却也不是寻常人可以看出的,若没学过五行的人,走一年都走不进来揽胜苑。 小灵见叶宸忽然沉默,脸色也变得苍白,不禁顿生狐疑,回想起叶宸这段时间的反常,她不禁脱口而出:“二小姐,您跟以前真的是大不一样了。” 叶宸看着竹子林,眸光悠远,“人是会成长的,小灵,有时候变了,是好事。” 小灵想起叶宸以往遭受的一切,不由得也有些激昂地道:“人确实是要成长的,与其一味地受欺负,还不如奋起反抗,运气好的话,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叶宸收回眸光,注视着满脸激动的小灵,微微笑了,成长是好事,但是成长的代价太大了。 她转身进了屋,小灵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激动慢慢收敛,她其实并不是那么乐观,因为,若像以前那样忍rǔ负重,至少,熬过一年半载不是问题,到时候嫁出去,自然就摆脱了这种煎熬。 只是既然小姐决定不再忍,那她作为婢子的,自然是要支持的。 因叶隆下了命令,所以这几日工人们赶工修缮揽胜苑,叶宸挪开了花岗岩石,让工人们可以自由出入,不受阵法的影响。 冬至的前一日,清平公主命人送了衣裳到揽胜苑。与此同时,还送来了几匹上好的绸缎料,银炭两篓,镂空银质暖手小炉三个,三脚金shòu香炉两个,织金绒被三chuáng,缎面金线绣花鞋三双,八宝流云簪一根,绿雪含芳簪一根,另外还有一套金镶翡翠头面,外加两串东海珍珠项链。 第37章 恩威并施 这些东西是管家亲自领着下人运送过来,把单子递给叶宸,道:“二小姐,请您清点一下。” 叶宸接过单子递给小灵,“管家辛苦了!” “奴才应该做的,二小姐这话折煞奴才了。”管家淡淡地道。 小灵对着单子逐一清点,“小姐,齐全了。” “嗯,收好就是!”叶宸吩咐道。 “是!”小灵转身,让下人们搬东西跟她进去,放在新收拾出来的库房里。 huáng管家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这是二小姐这月的月例钱,本该小灵去取的,但是奴才正好过来,便跟二小姐送过来了。” 叶宸接过来,连看都不看就放在桌子上,“谢谢!” huáng管家挑眉,“二小姐不看看?” 叶宸笑笑,她拿在手上掂量过,这起码十两银子,而叶婉她们都没有十两的月例钱,她的特殊待遇,在府中也只是落人话柄,也为她在府中埋下一颗惹祸的种子。 “不需要,管家点过,总不会有错的。”叶宸道。 管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慕容家在背后支持,相信二小姐也不会把这十两八两银子放在眼里,是不是?” 叶宸连眼皮子都没抬,只是淡淡讽刺地回了一句,“管家在国公府这么多年,见尽人事,知道有些话不该说的便不要说。” huáng管家怔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叶宸,看着这个容颜清丽但是神色极其淡漠的女孩,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甚至,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但是像谁,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huáng管家藏好脸上的情绪,道:“公主让奴才跟公主说一声,准备好明日入宫事宜。” “劳管家回母亲一声,就是我知道了。” “如果二小姐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走了。”huáng管家觉得周身不自在,这地方他往日也少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竟觉得这屋子yīn寒不已。 又或者,他瞟了叶宸一眼,这股yīn寒的气息,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管家好走!”叶宸出言相送。 huáng管家转身,走到门槛处,却又忽然回头,“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去看望过三小姐呢?三小姐被处了家法,二小姐与她一场姐妹,也不去看看她么?就不担心她会落下残疾?” “三妹洪福齐天,又有祖先庇佑,自然不会有事,我很放心。”叶宸拿眼睛扫了huáng管家一眼,“倒是huáng管家殷勤得很啊。” huáng管家徐徐地笑开了,“不知道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huáng管家若不殷勤,又怎知道我没去过?还是说,huáng管家一直都留意着我?承蒙huáng管家这么看得起,我心里很荣幸啊!”叶宸最后一句话的语锋陡然一变,冷硬而尖锐。 huáng管家听了这话,心里没来由地一震,竟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急急寻了个借口便走了。 他一路出去,这么冷的天气,额头竟然渗出了细碎的汗珠,他觉得后背也黏黏湿湿的,伸手一探,也竟全是汗水。 “这真是见鬼了。”huáng管家想起她说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和神情,心脏紧缩,甚至觉得现在还有一道如芒的眼光在背后盯着他。 叶宸站在廊前,看着huáng管家急乱的脚步,嘴角缓缓地扬起一抹冷笑,他怕?他怕。 怎么会不怕呢?有时候,她对着镜子,摸着自己那张年轻美丽的脸都觉得害怕,她已经是一缕死去的孤魂啊。 她有时候会想,那几年到底会不会是一场梦呢? 如果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啊! 小灵领着几名搬东西的下人出来,叶宸从钱袋里拿出几两银子,“这几文钱,给大家喝茶,今天辛苦你们了。” 那几名下人以为果真如她所言给几文钱,都扬起了讽刺的眼睛看着她的手,殊不知,她手中赫然放着几两纹银。 “这……”几人都傻了眼,这府中的主子打赏他们不是没有,可出手就是几两银子,就算几人分了,一人也可得一两多,要知道,他们这种低等下人的工钱每月就三钱银子,这一两银子,可就是他们三个多月的工钱了啊。 “还不赶紧谢谢二小姐?”小灵虽然心疼得牙血都快出来了,却也知道这种打赏钱是不能够省着的,因为,府中的下人没有一个把二小姐当回事,要让二小姐在府中有存在感,必须通过这样的恩赏,而且是不能小额的恩赏,否则,过不了几日他们就忘记了。 “谢谢二小姐!”几名下人态度立刻不同了,对着叶宸毕恭毕敬地道谢。 “去吧!”叶宸微微一笑。 “是,那小人告退!”几人拿了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妈呀,这一出手就是几两银子,小姐,您就不心疼吗?”小灵见他们走了,不由得抚住胸口,大作心痛的样子。 叶宸好笑地道:“行了,守财奴,这银子还真不能省,对付这些人,要恩威并施,我现在在府中人微言轻,只能施恩,不能威吓。” 小灵道:“奴婢知道,只是,替小姐心疼。” “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什么好心疼的。”叶宸转身入内,“你帮我挑一身衣裳和首饰,明日入宫。” 冬至,又称贺冬,冬节,这一天,在大周朝来说,是个大日子,在民间有冬大过年的说法。 先帝曾下旨意,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 所以这天朝廷上下要放假休息,军队待命,边塞闭关,商旅停业,亲朋各以美食相赠,相互拜访,欢乐地过一个“安身静体”的冬至。 而官府也会有贺冬的节目,与民同乐,所以这一天,甚至比除夕夜还要热闹。 而这一天,同时也是皇帝祭天的日子。这一天一大早,便由礼部着钦天监一同准备,皇室仪仗队开路,在京城最高的祭天塔上进行祭天大典。 而祭天大典,会由伏安寺的高僧做主持,进行祭天的祷告与祝愿。 百官皆会陪同皇帝祭天,直到午时祭天大典结束,皇帝由百官陪同,回到皇宫。 而这一日的早晨,受邀的朝臣家眷和命妇们则会从皇城北门鱼贯而入,进行冬至宴会。 第38章 入宫 冬至这一日,天气晴好,叶宸一大早便被小灵催了起来,这是叶宸头一次入宫,小灵显得比她还要紧张。 叶宸坐在妆台前,任由小灵为她装扮。 冬日的皮肤多少会有些gān燥,小灵用纯白色的绢布浸泡在茶籽油里,为叶宸敷面,趁着敷面的空挡,为她梳妆。 她那双巧手在叶宸的头上忙乱了一阵子,梳了一个垂云髻,垂云髻一般需要假发点缀,但是叶宸的三千青丝柔顺浓密,竟不需要假发也能挽得十分好看。 垂云髻清纯可爱,又不失端庄,很受贵家小姐的青睐。 小灵翻找出一大堆头饰,其实也无几件名贵的珍品,都是些寻常货色,冬至宫中的宴会是很隆重的,其他贵家小姐的装扮都是非富则贵,头上缀满珍宝,相比之下,叶宸这些真的上不了台面。 小灵忧愁地道:“小姐,要不,去找昌乐郡主借一套头面吧,公主命人送过来的头面过于夸张,若全套带上去,只怕,会惹人笑话。” 清平公主是送了头面和一些首饰过来,但是,这些平日戴戴可以,入宫的话还是要庄重些好。 叶宸挑出一把蝴蝶梳篦,插在流云髻后,以茶籽油抹了头顶的发丝让其顺服烫贴,再从慕容氏的遗物中挑出一条小珊瑚项链环于发上,珊瑚项链的坠子是一粒殷红形成桃心的玛瑙,坠子垂在眉心对上的额头正中,再配上珊瑚耳环,加一条珊瑚手钏,竟让端庄纯净的她添了几分妩媚。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装扮过于简单或者寒酸,甚至,一眼看过去,还有几分异国风情。 小灵看得直了眼,这样的二小姐,确实有别样的风情,但是,她心里也有一丝酸楚,用珊瑚项链代替头饰,这是寒酸到什么地步了? 叶宸把清平公主送的那一副头面从首饰箱里拿出去,或许清平公主以为她会带这一副头面,金灿灿的鎏金镶嵌翡翠,看上去确实富贵,可浓浓的bào发户气息也难掩。 “与人争富贵,是争不过的,还是简单清纯点好。”叶宸道。 “是的!”小灵笑笑,半是安慰也半是真心地道:“小姐这样太好看了。” 撕下脸上的茶籽油绢布,再以gān净的手帕擦拭油脂,用玫瑰露润脸再涂上玉簪粉,白净的肌肤微染妆红,涂上唇蜜的红唇柔润欲滴,这般的妆容,掩去了之前略有些营养不良的苍白。 小灵发现,原来二小姐装扮起来,竟是这般的清丽可人,原先只觉得她五官甚好,但是脸色不好,常年的苍白微青,眼神畏缩,走路不见风韵,这一切,都是因为营养不良和没有自信造成的。 而如今的二小姐,像一株正欲开放的月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健康和青chūn的气息,脸上的深浅红彩像是血脉里流通的血液从脸上沁透而出一般。 一身玉白色绣石榴长裙,外加一件质地略厚重的云纹样金线绣展翅蝴蝶织锦缎外裳,裙摆三层,从轻盈到厚实,步履款款,尽显女儿家妩媚风情。 小灵痴痴地看着叶宸,“天啊,婢子以前都不知道小姐这么漂亮。” 叶宸披上清平公主送的狐裘披风,雪一般洁白的狐裘衬得脸蛋更加白净,与头上的红珊瑚相辉映,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再美,也美不过昌乐郡主!”叶宸漫笑,嘴角却有一丝讽刺的弧度,叶青的美貌京城闻名,但凡见过叶青的人,无不被她的美貌折服,叶青刚及笄,求亲的媒人便把门槛踏破了。 小灵却不这么认为,“郡主美则美,却没一点灵气,像个玉雕的人,冷冰冰的,哪里像小姐这般浑身上下透着……” 小灵讪笑,“婢子反正说不出来,总之在婢子心里,小姐是最美的。” “得了,贫嘴,你也拾掇拾掇,我身边暂时就你一个丫头,新的丫头还没到,今日你要跟我入宫的。”叶宸戳了她的鼻尖道。 小灵顿时显得很紧张,“公主不知道会不会另外指派丫头给你呢?毕竟入宫可是大事,婢子不懂得宫中礼仪,公主可能会不让婢子跟着入宫。” 叶宸眸光微凉,“我必须要带着你入宫。” 以她对清平公主的了解,如今自己得了父亲的几分怜惜,清平暂时动不了她,一定会对她身边的人下手泄愤,这是清平一贯的手段,往日小灵就没少遭她的折磨。 所以,她一定要把小灵带在身边,至少,在小灵还没有能力自保之前不能丢她一人在府中。 果真如叶宸所料,清平公主命周嬷嬷过来,说小灵不必进宫,会另外指派懂事的侍女陪着她。 周嬷嬷还带了一名侍女过来,这名侍女叫牡丹,是清平公主身边得脸的丫头,今日入宫,也好生装扮了一番,十七八岁的年纪,虽不是极美,但是打扮之后还算美人一个。 叶宸见她来了,也不搭理,只是坐在妆台边,对着镜子照看容颜。 小灵见她如此怠慢周嬷嬷,怕周嬷嬷生气,连忙道:“嬷嬷来了?快快请坐!” 周嬷嬷嗯了一声,带着几分傲慢坐了下来,扫了叶宸一眼,道:“二小姐,牡丹经常陪伴公主入宫,对宫中的礼仪十分熟悉,有她陪伴着,二小姐便不担心因不懂宫中规矩而出错了。” 周嬷嬷笑语晏晏,语气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脸上却没见半点和蔼之色。 对叶宸说完,她转脸对牡丹道:“还不见过你的新主子?以后你便是二小姐身边的人了,见了人也不懂得喊一声,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刚刚才说牡丹懂规矩,如今却又说她一点规矩都不懂,可见她是在不满意叶宸对她的不理不睬,要知道,这周嬷嬷李嬷嬷在府中,就等于是半个主子,连程氏见了她们两人,都要以平礼相待。 而往日的叶宸,更是对她们两人恭敬又加,不敢有半点怠慢得罪。 所以今日叶宸的冷淡,肯定会让周嬷嬷不满意。这样明示,连小灵都听出来了,她讪讪地笑着说:“嬷嬷休怪,二小姐头次进宫,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失礼了。” 第39章 周嬷嬷的轻慢 周嬷嬷怪笑一声,眼珠子上翻露出一大片的眼白,“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一个做下人的,还会跟主子计较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小灵见她声音带着微愠,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支吾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紧张地站着。 叶宸慢慢地转身,伸手把耳环摘下来,对小灵道:“我这耳环戴得不舒服,你帮我重戴。” “是!”小灵迟疑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耳环,帮叶宸重新戴好,然后轻轻地推了叶宸的肩膀一下,示意她对周嬷嬷热络一些。 叶宸仿佛这才看到周嬷嬷,抬了抬眼眸,扫了牡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叫牡丹?留下便是。” “是,二小姐!”牡丹应了一声,只是神色却有些傲慢,压根没把叶宸放在眼里。 叶宸嗯了一声,然后对周嬷嬷道:“嬷嬷辛苦了,回去告知母亲,我要带着小灵入宫,这牡丹也跟我一同进宫就是。” 周嬷嬷见她语气轻慢,不由得蹙了眉头,不悦地道:“二小姐方才没听到吗?有牡丹陪你进宫就行,小灵就不必去了。” 叶宸淡淡一笑,眼锋却十分凌厉,“那么,我说我要带小灵进宫,周嬷嬷听到了吗?” 周嬷嬷冷冷地道:“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叶宸慢慢地道:“没什么意思,我堂堂国公府的小姐,带两个侍女进宫,有什么不妥的吗?” 周嬷嬷一怔,确实,莫说是国公府的小姐,即便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位没几个丫鬟侍女随身伺候? 周嬷嬷声音冷硬地道:“这是公主的命令。” “母亲说了只能带牡丹入宫吗?”叶宸反问。 “公主倒是没说的。”周嬷嬷瞧着叶宸清棱棱的眸光,那眸光暗藏凌厉锋芒,竟叫在宫中待了许久的她,都觉得心中没来由地一颤。 看来,李嬷嬷说得没错,二小姐确实是变了。 只是,周嬷嬷心底却冷笑,不过是仗着国公爷如今几分怜惜,她竟变得如此前后遽然不同,可见此人一旦得势,该是怎生的势利? 不过,她也太天真了些,难道她以为凭着国公爷那几分怜惜,真的能让她在府中混出头来? 叶宸转过身去,敛住眼底的冷锋,淡淡地道:“既然母亲不曾说过不许带小灵入宫,那就请嬷嬷回了母亲,我要带小灵入宫。” 周嬷嬷咬了咬牙,她惯了在叶宸面前颐指气使,受叶宸的尊崇恭谨,如今忽然受到叶宸的轻慢,她心里憋屈得难受,但是,对方到底是二小姐,她纵然是宫中出来的嬷嬷,却也不能太出脸地去顶撞她。 她有火发不出,只得瞪了牡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帮忙收拾东西啊。” 牡丹无端受了气,却也不敢说什么,周嬷嬷的厉害她是知道的,只得应道:“是!” 周嬷嬷哼了一声,也没看叶宸一眼,转身便走了。 小灵舒了一口气,却想了一下又有些担心地看着叶宸,叶宸站起来,对牡丹说:“母亲派你到我身边伺候,按照规矩,小灵先于你在我身边,以后她吩咐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她可以代表我。” 牡丹在清平公主那边是得脸的大丫头,平日里小灵这些丫头在她面前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牡丹姐,如今却要她以小灵马首是瞻,她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二小姐,婢子平日伺候公主,惯常是听主子的吩咐办事,没让婢子听其他奴婢的吩咐的。” 叶宸勾唇,露出一抹清冷的笑,“这是我的吩咐,你没听懂吗?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即刻便回了母亲,让你回去凤织苑当差。” 牡丹神色一变,“这……” 她身上还带着任务,自然不能够回到凤织苑,否则有她好受。 她咬了咬牙,道:“既然是二小姐的吩咐,那奴婢照办就是了。” 小灵不安地看了叶宸一眼,她是不敢使唤牡丹的,二小姐这样的吩咐,岂不是为难她吗? 过了片刻,便有人来通知说马车已经在府门口备下,让小姐们上马车。 叶宸出了门口,便见程氏也站在一辆青色马车旁边,正指挥着下人搀扶叶婉上马车。 叶宸倒是有些意外,叶婉被处置了家法没几天,按理说伤势还没好,怎就这么大动静地入宫去了? 不过她细想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叶婉与她相隔不过几个月,也于两月前及笄,如今入宫寻好夫婿也合适了。 只不过,程氏也跟着入宫,倒是让叶宸有些意外。 往日无论是宫中宴会或者是其他府中的宴会,清平公主都不会准许她去,清平公主是要给世人营造一个假象,那便是叶隆只有她一位夫人,没有其他妾侍。 今日冬至宴会,在宫中是十分隆重的,出席的人身份贵不可言,她却愿意带上程氏,可见,这一个宫宴,真不简单啊。 叶婉今日也是隆重打扮了一番,脸上傅粉施朱,瞧不出半点苍白之色,唇红齿白,面胜芙蓉,一身石榴长裙曳地,繁复的裙裾扫过马车边沿,留一抹彩色让人遐想。 她在车帘放下之前,也看见了缓步而出的叶宸,眸光都是变得凶狠歹毒,如毒箭一般she向叶宸。 程氏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微微地拉了叶婉的衣袖一下,对她轻轻地摇头,叶婉这才收敛了神色,放下帘子。 叶青与清平公主同乘一辆马车,母女两人都着意打扮了一番,清平公主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云纹样绣牡丹图案huáng色织锦吉服烫贴得无一丝折痕,银狐滚金边大裘领子立起,掩住了两边脸颊,更显得气度非凡,贵不可言。 叶青则穿了一身绯红织锦长裙,头戴熏貂冠,两边带着青鸟金簪,缀着金珠子流苏,面容脂粉淡施,眉若远山,唇红如朱,一举手一投足,大家气度彰显无遗。 叶隆已经先一步入宫去了,他今日要陪伴皇帝祭天,所以五更天便已经出发。 叶二夫人陈氏也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上了马车,叶二爷如今在刑部当差,混了个刑部侍郎,十年没有晋升过,所以,在府中也鲜少有话语权。 第40章 程素心 前生,叶宸便觉得这个二叔,是个透明的人,他在府中是隐形的,家中的事情从不多管一句。 叶宸与陈氏的庶女叶琳琅上了马车,叶琳琅今年不过十三岁,在府中排行第五,她的生母早亡,和叶宸的身世十分相似,都要仰仗大房过日子。 “二姐,你紧张吗?我心里很紧张。”叶琳琅双手攥住手绢,一张小脸显得特别苍白,大眼睛闪着惊惶之色。 叶宸微微笑了一声,这五妹看似单纯懦弱,但是,前生她gān的那点肮脏事,叶宸可不敢忘记。 “有什么好紧张的?放轻松点。”叶宸安慰道。 “嗯!”叶琳琅拘谨地笑了笑。 叶宸问道:“你母亲怎肯带你入宫?” 叶琳琅抬起头,一张小脸显得特别无助,“我也不知道,昨夜我去给母亲请安,刚好父亲也在,然后父亲便让母亲今日带着我入宫了。” 叶宸心里知道二叔是从来不管这些事情的,更不会让陈氏带叶琳琅入宫,只怕她是找到了清平公主那边。 叶琳琅前生十分积极,极力往上爬,但是所用的手段,却是十分的肮脏。 为了出头,她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或者陷害他人。 前生,她也以为这个小妹妹是小白兔,被她狠狠地咬过一口,那一次的陷害,让她几乎从此站不起来。 想起前生之事,总是让叶宸呼吸困难。 她掀开帘子,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冉冉地挂在天边,四周晕染而成的彩霞像绚丽的织锦,美不胜收。 她想起记忆中的大漠落日,她骑在马背上,策马扬鞭,恣意飞扬,身边,是白擎夜一直纵容宠溺。 纵然那时候不愿意承认,她却知道自己那一天过得很开心,那一天,她曾经迷惘过,她对他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些。 只是,当班师回朝,看到朱睿,那一直在她心尖上的男人,他站在白玉石阶上看他,衣袍翻飞,温润如玉,眼底是浓浓的柔情,她又深陷其中。 呼吸再度困难起来,仿佛胸口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压得她连深呼吸都带着微疼。 “二姐,你不舒服吗?”叶琳琅见她脸色不好,轻声问道。 “没事!”叶宸放下帘子,脸上已然没有任何的神色。 叶琳琅疑惑地看着她,总感觉这个二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虽然有时候带着笑容,但是却总觉得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 东门已经有许多马车在等待入宫,长长的车龙从东直门一直延伸过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宫中守卫森严,入宫的女眷们都接受检查,马车一律停放在宫外,由宫中的专用马车接送。 天气寒冷,没轮到检查的人基本都不下马车,有几个实在是坐累了的世家公子则不惧寒冷,下了马车看着前方御林军的检查。 “宸儿表姐!” 帘子外,传来柔和而熟悉的喊声,叶琳琅掀开帘子,只见一名年轻女子站在叶宸的马车前,身后跟着两名侍女。 她容颜姣好,挽着优雅的高髻,发髻上插着银点翠白玉簪,洁净的脸庞敷着淡淡的脂粉,耳坠上只缀着翡翠耳钉,一身石榴色长裙绣着玉堂chūn色图案,外披一件青色披风,看上去略显单薄却盈盈临风,不胜娇怯之意。 她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眉眼间可见一丝欣喜,仿佛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叶宸。 此人正是程家的三小姐程素心,叶府老夫人的外侄孙女。 说来也怪,程素心本该是与叶婉叶娴亲近,毕竟程氏是她的亲姑姑,可是她自从在国公府见过叶宸之后,便一直都叶宸十分热情,反而不大爱与叶婉叶娴两人来往。 叶宸看到程素心,心渐渐缩成一块坚硬的石头,脸上却是扬起了笑容,拉着程素心的手,“素心,是你啊?” 程素心笑容可掬,“是我,快下来,我们一旁说说话,这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坐了一路马车,四肢都僵硬了,下来活动活动。” 叶宸裹紧了披风走下马车,小灵上前递上暖手小炉,“天冷,小姐注意点。” 叶宸接过暖手小炉,与程素心两人走到一旁说话。 “我还以为公主不会让你入宫,打算过几日便到国公府看你,在这里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程素心笑着说。 叶宸看着她眉宇间的喜悦,眼底的真情涌现,哪里有半分虚假? 前生自己会被她蒙蔽,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谁想到这么温婉热情的姑娘,会有这般歹毒的心肠? 两人同年同月出生,叶宸只比她大两天,加上她热情大方,前生对她从不设防,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素心对她狠下了心肠。 “是啊,我也没想到母亲会愿意带我入宫。”叶宸言不由衷地笑着。 程素心拉着她的手,有些怜惜地看着她,“说实在话,你已经及笄,公主早就该带你出席各种场合,也好为你长长见识。” 叶宸笑笑,“如今也不迟的。” “话是这样说……”程素心说到半截,又叹叹气,没有再说下去。 后方忽然传来一阵躁动,有马蹄声和尖叫声传来,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匹小红马像是疯了一般往她们冲过来。 叶宸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本想顺手拉程素心一把,毕竟,若今天出了事故,这冬至宴会可就没办法办下去了。 只是,程素心的侍女见危机来临,慌乱之中,拽住程素心便往前跑。 这人哪里能跑得过发疯的马匹?只见跑出十步远,小红马便追了上来,一边是宫墙,一边是等候的马车队伍,堵得是严严实实,程素心竟无处可躲。 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程素心忽地崴脚跌倒,在场的都是女眷,几乎都被吓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红马的马蹄即将践踏在程素心身上。 程素心吓得两眼发直,神色惊慌,连连呼救却无人敢上前拦阻小红马。 忽地,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小红马的背上,双腿往马腹一夹,拽住缰绳,用力往后一拉,小红马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前蹄凌空提起,却是没有再往前,最后落在了程素心脚边的位置,也不过是差几寸的距离,便踩在程素心的小腿骨上了。 众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欢呼声,纷纷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神将。 程素心半响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马背上的人。 第41章 从天而降 他穿一身黑色锦缎衣裳,腰间束金玉腰带,面容五官如刀斧削成,眸子漆黑深邃,神色冷峻,下巴坚毅地微微扬起,居高临下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一旁吓傻的侍女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搀扶起程素心。 程素心站直了身子,只是双腿还有些虚软,嘴唇微颤,她努力稳住情绪,对马上的人行礼,“谢公子相救,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没事就好!”那人策马掉头,转头的瞬间,如薄金的暖阳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肤色不同京中公子的肤色,没这么白皙透亮,而是带着微微的古铜色,配合绝美的五官,让他整个人散发着健康而神勇的气质。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这不是白家的白擎夜吗?他怎也进宫了?” “对啊,是他,不过这匹小红马,却是魏郡王的马,是皇上去年赏给他的,这可是烈马,魏郡王用了一年的时间也没驯服它,想不到这白擎夜竟然轻而易举地把马儿给驯服了,魏郡王得多憋屈啊。” 白擎夜策马从叶宸身边走过,他淡淡地睥睨了叶宸一眼,并没说话,只是神色间有些异样,然后便策马离开。 叶宸看着他的背影,他骑马的英姿对她而言,是太过熟悉了,前生与他相处得最好的那段时间,就是在大漠边关,是他教会了她骑马。 他是天生的驯马高手,性子再野再bào躁的马,到了他手中,都会变成柔顺的小绵羊。但是他也曾经半是认真半是戏言地说,他可以驯服天下的马匹,却驯服不了他身边的这一匹胭脂马。 “宸儿表姐,你认识他?”程素心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了叶宸身边,她见叶宸看着白擎夜的背影,遂好奇地问道。 叶宸收回视线,浅淡一笑,认识吗?自然认识的,这个与她同chuáng共枕数年最后死在她手中的男人,她怎会不认识? “见过几次,算不得认识。” 程素心痴痴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眼底生出一丝异样来,“他是谁?我以前从没见过他。” “他叫白擎夜!”叶宸没有忽略程素心眼底的异样,心里有些不舒服。 “白擎夜?”程素心唇齿间慢慢地咀嚼这三个字,白净的面容浮上一丝绯红,“他救了我。” 她身旁的侍女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他是平常候的庶子,他的娘亲,是勾栏女子。” “啊!”程素心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原来,就是他。” 叶宸心底冷笑,在这个出身为王道的环境下,不管这个人有多大的能耐,曾如何建功立业,都没有办法抹去出身带来的耻rǔ。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程家的人来把程素心喊了去,叶宸上了马车,静静地等候着。 叶琳琅好奇地道:“往日见过这个白将军,却从不觉得他如此英伟,可惜了,如果他出身好一些,一定会成为京中名媛追捧的对象。” 叶宸不说话,只是把脸静静地转到一侧,她不喜欢任何人议论他的出身。 接受检查入到宫中,已经是辰时末了。 清平公主带着家眷来到慈心宫拜见皇太后。 “公主可来了,太后老人家都念叨了一个早上,说您怎还没来呢。”一名年约六十上下的老嬷嬷笑着迎了上来。 清平公主微微一笑,“母后的脚痛可好些了?” “好些了,亏得公主还惦记着。”老嬷嬷笑道。 一行人入了慈心殿,叶宸跟在最后,看到正座上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年纪在六十左右,梳着隆重的参天髻,一套金镶翠玉头面衬得气质沉华,高贵雍容。身穿祥纹绣百子千孙图案锦缎衣裳,屋中生了炭炉,温暖如chūn,所以太后的大氅放在一旁,并未披在身上。 太后身旁,坐着一名年约四十上下的贵妇人,她便当今的皇后,太子的朱善的生母。 在皇后身旁,还有数人,这些人叶宸生前都见过,其中有些还很熟悉。 苏贵妃,朱睿的生母,入宫二十余年,盛宠不衰,容颜出色自然是不在话下,性子善解人意,又知书达理,虽然深得帝宠,却从不盛气凌人,对待品阶比她低的嫔妃都友善和蔼,在宫中深得人心,名望甚至比皇后还高。 静妃,宁王朱离的生母。她在宫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皇帝对她不宠也不冷落,一月总有一次去她宫中过夜,这是比较少见的,因为,按照侍寝规则,即便是皇后,初一十五侍寝也是到皇帝寝宫中去,皇帝是不会在嫔妃宫中过夜,这静妃,是个例外。 秦贵妃,秦家的大小姐,入宫七年,膝下有一女被封为长乐公主,之后一直未能怀孕。 牡丹在叶宸耳边轻声道:“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二小姐先得见过皇后娘娘,再向其他娘娘行礼。”说完轻轻推了她一下,让她上前行礼。 牡丹这话是没错的,但是她故意把皇太后忽略了。第一次入宫的人,见了这么多贵人主子,心里肯定会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若这个时候有人从旁提点,自然就不会思考,而是跟着她的提示去做。 而且,牡丹在说完之后推了她一下,让她上前行礼,可宫中礼仪也是有讲究的,清平公主行礼之后,得先是叶青行礼,才轮到她和叶婉叶娴等人。 而现在清平公主都还没跪下行礼,所以,如果这个时候叶宸上前行礼,是十分不妥当的,等于是僭越了。 叶宸看了牡丹一眼,没说话,只是依旧站着等候。 清平公主眸光微冷地扫过叶宸,然后才上前跪下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叶青在她跪下之后,也跟着跪下行礼,并且一一拜见了皇后和其他娘娘。 叶宸见两人都行礼,这才上前跪下,按照宫中规矩,先是对着皇太后磕三个头,行拜见之礼,“臣女叶宸拜见皇太后,愿皇太后福寿安康。” 然后又向皇后磕头,行参见之礼,再见过其他嫔妃娘娘。 这一通见礼下来,都是按照宫中规矩,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的差错。 就连清平公主都不禁诧异,在府中未曾有人教导过她宫中礼仪规矩,入宫前更是没有提点一二,甚至还故意让牡丹错误引导她,她却能够不乱阵脚,脸上没半点惊慌之色,安之若素地一一行礼拜见,这真是奇了。 皇后含笑打量她,“长得不错,你是头一次进宫吧?你母亲教导得甚好,是个懂规矩的丫头!” 叶宸躬身回答:“谢皇后娘娘赞赏,臣女是头一次进宫,入宫前,母亲亲自教导了宫中礼仪,恐防臣女失仪。” 众人见她谈吐得体,小小年纪,对着天下最权贵的女人竟无半点怯意,不由得对她的勇气和胆量大为赞赏。 第42章 波谲云诡 苏贵妃抬了抬眸色,看着叶宸好一会儿,忽然说:“本宫想起来了,你是慕容氏的女儿,是吧?想起来她也死了很多年了,你可想念你的生母?毕竟,你母亲对你虽好,到底很多事情不如你的生母,是不是?” 清平公主神色微变,眸光冷凝地看着苏贵妃,她最痛恨有人提起慕容氏,而苏贵妃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她觉得耻rǔ的事情,这不能不让她愤怒。 在场的人,也都知道清平公主最忌讳这事儿,对苏贵妃的询问有些意外,不过,大家最期待的,反而是叶宸的回答。 回答想念她的生母,这多少证明清平公主待她不好,她才会想念生母;若说不想念吧,作为女儿的不思念亡母,有失为人子之道。 所以,苏贵妃看似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已经把叶宸置于两难之地。 在场的嫔妃,有些微微蹙起了眉头,这苏贵妃往日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怎么却当着公主的面问起这些事情来了?这一个弄不好,可怎么收场? 只有皇后与皇太后心里明白,苏贵妃此举何故。 皇后微微笑了一下,隐没眼底的冷淡,苏贵妃看似是针对叶宸,但是真正针对的人是清平。 看来,她到底是坐不住了! 太子妃苏氏如今病重,御医说她时日无多了,而清平早就请示了皇太后,要把叶青许给太子。 苏贵妃的儿子朱睿,对皇位虎视眈眈,自然把太子视为眼中钉,如果叶家与太子结成亲家,两家亲上加亲,太子无疑是多了左膀右臂,苏贵妃要除去太子,便是难上加难。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怪异,许多双眼睛盯着叶宸,等着听她的回答。 叶婉也幸灾乐祸地看着叶宸,这个问题,不管如何回答,她首先便会成为pào灰。 皇太后眯起双眼,望了苏贵妃一眼,并没说话,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嘴角微微抿起,心中已然十分不悦。 程氏看着叶宸,嘴角微微地往上勾,她自然知道苏贵妃是针对清平公主,但是,清平公主不会被损分毫,叶宸却有可能因为回答不当而冒犯公主,被皇太后当场责罚。 皇太后护短,是出了名的,所以,如果叶宸回答不妥当,皇太后不会给她半点面子。 但是如果回答合太后的意思,那么,传了出去,叶宸势必是要落得一个不孝生母的罪名。 叶宸略一沉思,便含笑上前回答:“回贵妃娘娘的话,母亲时常教导臣女要遵古训行孝道,生育之恩与养育之恩皆不可忘,臣女生母早亡,只能寄存在脑海中时常忆起,幸好母亲在堂,是以臣女无一日不心存敬畏,时刻谨记孝顺母亲,以报答养育之恩。” 叶宸这话,滴水不漏,把清平公主的教导抬出来,在旁人耳中听来,即便她思念生母,也是因为清平公主教导她生养之恩不能忘记,而说她嫡母对她不好吧?她又时刻谨遵孝道,实在是无可挑剔。 皇太后抿起的唇缓缓地松弛下来,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看着清平道:“看样子,你倒是把慕容氏的女儿教导得很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清平公主望着叶宸,眼底含着一丝宠溺,笑道:“宸儿虽说是慕容氏所出,但是也喊儿臣一声母亲,儿臣自当把她当自己所生一样教导照顾。” 叶宸脸上含着浅笑,低着头敛去眼底的冷锋,这母女倒是挺会粉饰太平的。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苏贵妃一向隐忍,并且懂得权谋之术,怎地现在却这般沉不住气了?竟然当着皇太后的面给清平公主难堪。 带着这个疑问,叶宸与程氏母女退了出去,陈氏也领着她的女儿和叶琳琅走了出去,只留下清平公主与叶青在殿中叙话。 出了殿,叶婉在她身后冷声道:“算你走运,但是,你不会一直这么走运的。” 叶宸转过身,看着侍女搀扶的叶婉走出来,她走路尚且不稳,却内内外外共穿了几层,不穿棉袄与大氅,这样看着体态轻盈一些。只是这一层层的红绿色彩搭配混乱,像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又拖曳着缠臂轻纱,走动之间,让人不禁担忧她踉跄的步伐会不会踩了裙摆而摔倒在地上。 叶宸瞧着她的手臂位置,总觉得她的缠臂有些突兀,而且,轻纱不经意掩映之间,有一抹殷红异常碍眼。 叶婉见她不回答,只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下意识地把手往后挪了一下,对身边的侍女道:“走!” 侍女扶着她,从叶宸身边走过,神情趾高气扬,冷冷地扫了叶宸一眼,却忽地一个站立不稳,脚踩了叶宸的鞋子一脚,然后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宸儿,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你妹妹她素来是这个性子的,姨娘代替她跟你说对不起。”程氏走到叶宸身边,一脸歉意地对叶宸说。 叶宸挑眉,“姨娘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怪她呢?” “不,宸儿,姨娘知道你生气,但是你妹妹也是不小心的,姨娘帮你擦赶紧。”说着,程氏竟然拿出手帕,蹲下身子为叶宸擦拭鞋面。 叶宸眸色逐渐变冷,也不阻止程氏的动作,只是看着她谦卑地为自己擦拭鞋面。 如果说,刚才叶婉踩她一脚出出气是故意的,她相信,因为叶婉的脑子就只能想出这样的泄愤招式,但是程氏不是个简单的人,她的心思很深沉,她为什么要在慈心宫门口这样做?这里还有那么多宫人在,甚至不远处,还有官家夫人和命妇们缓缓走过来,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庶女如此卑微自己,若说没有后招,她不相信。 小灵急忙扶起程氏,“三姨娘,您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 叶宸扶着程氏,待那些命妇走近一些,才扬声道:“姨娘爱惜,宸儿不胜感激,姨娘放心,宸儿的脚已经没事了,方才三妹踩得不是十分用力,姨娘不必再揉。” 那些命妇刚才远远瞧见程氏为叶宸擦拭鞋面,正觉得奇怪,这会儿听到叶宸说程氏是在为她揉脚,不由得释然,原来是叶宸的脚受伤了,程氏在为她揉按。 第43章 姐妹挑衅 这高门大户当中,姨娘的身份本来就低下,小姐受伤了,做姨娘的按摩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家听到这里,也并不觉得什么,反而觉得这叶国公府一团和气。 程氏讪讪一笑,颇有深意地瞧了叶宸一眼,“没事就好,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好!”叶宸应邀前往,对她的后招十分感兴趣。 小灵拖着叶宸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婢子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三姨娘的举止太奇怪了。” 叶宸笑笑,从唇齿间溢出一句话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灵眉头紧锁,有些欲言又止,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是见叶宸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而且,这里前后这多下人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闭嘴不说。 御花园已经聚集了许多名媛小姐与贵家妇人,她们都是向太后请安之后来此处闲游,宴会还没开始,入宫的贵客们可以自由活动,欣赏御花园的景色。 御花园的小轩内,也备下了茶点,供走累的人暂歇饮茶。 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欺霜傲雪的梅花掩映着一群群傅粉施朱的贵妇与小姐,花红人美,若入画,该是怎生一幅迷人的画卷啊。 叶宸并无心看美景,只是环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因着前生的记忆,大部分的人她都认识。 刚开始嫁给白擎夜的时候,无人看得起她。到后来白擎夜建功立业,成为大将军,权倾一时,之前许多人都开始巴结她,其实,前生她所有的荣耀,都是来自于他。 白擎夜是个好男儿,只是他有眼无珠,爱错了人。他爱上了一个猪狗不如láng心狗肺的女人。 叶宸正兀自沉思中,便见九公主领着伯候夫人与南郡王夫人走过来,三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神情愉悦。 九公主一来,便有数名世家小姐迎上去见礼,九公主端了端架子,说了几句,抬头看见京中名媛王家大小姐王静月站在梅花树旁边,便伸手招呼,“静月,过来!” 王静月是与叶青并称为京中双媛,两人皆家世显赫,才貌双全,尤其王静月,年六岁的时候便以诗画惊世人。 叶青的名声,多少有些水分,是清平公主故意打响的,而这位王静月,却是真材实料,当年太皇太后见了她作的画,惊为神童,连连惋惜,说此女若生为男儿身,该多好啊。 王静月这人性情高冷,很少与人结jiāo,这样的场合是素来不爱出席的,想来是被王夫人相bī才入宫的,只是卡她方才一人站在梅花树下,不跟任何人说话jiāo流,便知道她对这样的场合十分不自在。 叶宸前生与王静月jiāo好,可以说,叶宸是王静月唯一的朋友,在叶宸跟随白擎夜出征那年,京中有消息传开,说王静月未婚先孕,败坏门风,被送往庵堂出家静修。 所以,此刻叶宸听到九公主叫王静月,不禁抬头看了几眼,见王静月脸上带着柔和却清冷的笑容走向九公主,她一身剪裁合体的玉白色长裙显得身材颀长,腰间系着碧绿色宫绦,更添了几分英气。 面容几乎是不施脂粉,她年轻貌美,有足够素颜的资本,而就这样素面朝天,竟比得满园的美人黯然失色。 她款款走去,裙裾摇动,脸上清淡的笑容仿佛会发光一般,引得众人的眸光焦点都落在她脸上。 这样的美人,叶青如何比得上? 叶宸不禁赞叹,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她,真不为过,想起前生的事情,叶宸心头不禁微痛,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王静月的眸光远远地落在她身上,唇畔竟是微微带着笑意。 叶宸一怔,心头有些异样。 只见王静月举止有礼,先是见过了九公主,又见过其他夫人,一些世家公子纷纷看呆了眼,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 “这王大小姐,长得可真是美啊!”小灵也赞叹道,虽作为女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是美。 叶宸回头,眸光不自觉地扫向一旁的叶琳琅,却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叶宸唇角扬起,确实,王大小姐有让所有女人嫉妒的本事。 “看什么?你就是再投胎几次,也没人家那么好的命,不过,这王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叶宸身侧,忽然传来叶婉的冷笑嫉恨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王静月忽然回头瞧了叶婉一眼,神色有几分清冷。 叶宸浅浅一笑,并不做声,叶婉一向不屑与她站在一起,这个时候,忽然来到她身侧,并且刻意说王家大小姐的坏话,她总不信没有任何目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静静等待,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叶宸不做声,站在叶宸身边的叶琳琅却对叶婉怒目而视,“你怎么能这么说?” 叶婉倏然抬头,盯着叶琳琅,眼底有些不敢置信,啧啧两声,“怎么?你这是为她还是为王小姐出头?” 叶琳琅直视着叶婉道:“我只是觉得,有教养的人都不会在背后议论人家。” “有教养?”叶婉冷哼一声,“就凭你也配说教养两个字?” 叶琳琅脸陡然涨红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叶婉扬高了声音,“你说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叶琳琅气得双眼发红,委屈地对叶宸道:“二姐,你评评理,有这样说自家妹妹的吗?” 叶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半句不说。 “你倒是好心护着人家,人家没想过要护着你,你好心,可没有人领情!”叶婉轻蔑一笑。 叶琳琅没想到她为叶宸出头,叶宸却不愿意为她说一句话,不由得急了,“二姐,她先是欺负你,继而又欺负我,你就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吗?” 叶宸还是没做声,依旧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叶琳琅。 倒是小灵觉得奇怪,这五小姐真是费解,三小姐的性子一向是这样,说话也一贯尖酸刻薄,今日说话算是留了情面了,怎地往日不发作,今天在宫中,五小姐却一副委屈的样子,而且,她拉着二小姐为她出头,她又不是不知道二小姐有什么资格插手管她们两人的事情?三小姐是从不把二小姐放在眼里的。 第44章 戏假 小灵兀自沉思中,便听到叶婉忽然尖声道:“叶宸,你休要欺人太甚!” 叶婉的声音很高,附近的人都纷纷侧目而视。 站在叶宸身边的叶琳琅疾步上前,脚下一崴,眼看就要跌倒,她朝着叶宸伸出手,叶宸却只冷眼看她,也没伸手拉住她。 叶琳琅怔了一下,猛地拉着叶宸的手,两人一同撞向叶婉,只听得叶婉凄厉地痛叫一声,人便跌倒在地上,手臂刚好磕在一颗尖锐的石头上,有鲜血汨汨地流了出来。 叶宸冷笑,抬头便刚好看见清平公主扶着皇太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皇后等一众嫔妃。 顿时,她便明白过来了,慈心宫前程氏的故意卑躬屈膝,还有刚才叶婉故意靠近的挑衅,都是为了这一幕。 这冬至宴会的仪式还没举行呢,就已经有好戏等着她了。 “天啊,三小姐受伤了!”叶婉身边的侍女尖声叫着,顿时把张望的人都围了过来。 伯候夫人的眸光也看了过来,看到叶宸的那一瞬间,她神情略怔了一下,随即叹了叹气。 王静月瞧见了伯候夫人的神情,轻声问道:“夫人,怎么了?” “没事,”伯候夫人摇头叹息,“只是觉得,有时候,不是你想要得罪人,只是人家觉得你碍着了,便要想尽办法除掉你。” 王静月不知她说什么,但是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脸上便有一丝了然的神色。 九公主一向喜欢凑热闹,尤其是国公府的热闹,她是最不能错过的,遂兴奋地道:“走,过去瞧瞧。” 王静月吩咐身边的丫头素素,“去给我取笔墨来,我要作画。” 素素怔了一下,“小姐,这场合,只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只管去取。”王静月吩咐道。 素素只得应声,“是!” 皇太后一路走出来,见前方聚集了人,又听得宫人说有人受伤,不由得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赶紧过去看看。” 清平公主瞧了一眼,怔了一下,“这,不是我府中的人么?” 清平公主疾步走过去,厉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叶宸福身,神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母亲!” 叶婉见清平公主来了,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站起来,一张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哽咽道:“母亲,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清平公主抬头瞧了一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今日入宫的人,都是皇亲国戚和官宦家眷,一个个睁大眼睛,等着看热闹。 她不由得沉了脸,“你们不好好地游湖赏花,闹什么?” 站在清平公主身后的叶青咦了一声,眸光看向叶婉的手臂,紧张地问道:“三妹妹,你的手怎么了?” 叶婉红着眼圈委屈地说:“大姐,刚才小妹言语上有些得罪了二姐,她竟推我在地上。” 她琼鼻微红,脸上有泪痕未gān,眼底有盈盈泪光未及褪去,叫人瞧着,无端便生出了怜爱。 叶青蹙眉,拿出手帕在叶婉的手臂上缠住,柔声宽慰道:“既然是姐妹的纷争,那就回府再说,你先回小轩休息,回头命人请医女给你包扎伤口。” 众人见叶青处事妥当,涉及家事,她也懂得避讳,对着受伤的妹妹,她作为长姐,也十分疼惜,大家嫡出的小姐中,她实在算是懂事了。 叶宸见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要太过熟悉了,前生,发生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她是作为闯祸的人,而叶青则拿出长姐的架势来收拾残局,落了好名声。 皇太后由嬷嬷搀扶着上前,瞧了叶宸一眼,又见叶婉手臂受伤,不由得厉声道:“这姐妹之间的纷争,只在口舌上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竟还伤了人。” 她转头对着清平公主,神情十分不悦:“你这嫡母是怎么做的?传了出去,人家只会说你家教不好。” 皇太后既然已经发话,叶青就是想遮瞒过去,也是不可能了,她一副不忍母亲受外祖母责骂的模样,转脸问叶宸,“你也是的,怎么就动手了?有什么意见不能好好说吗?” 叶宸显得有些茫然,又见周围这么多人围观,更见皇太后在场,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大姐,我实在是不知道三妹是怎么就摔倒了,而且,我与三妹,也没口舌之争啊,我只顾着看风景,没听到三妹与五妹说话!” “你没与三妹争执么?”叶青像是吃了一惊,冷下脸看着叶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怎就诬陷你二姐了?快快到小轩去,莫要生事!” 叶婉听到叶青的谴责,嘴巴一扁,眼泪便大滴大滴地落下,“大姐,是我不对,小妹不该多言的。” 众人见她虽认错,但是模样却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人群中便有人道:“这人都受伤了,还是问清楚比较好,莫要叫她受了冤屈,还白白疼了一场。” “是啊,姐妹之间有口角是常事,可动手就不能够了,尤其这还是在宫中呢。” “还是查问清楚一点比较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叶宸迅速地环视了在场说话的人,发现她们都是平素与清平公主来往甚密的人。 叶婉手臂上包扎着的手绢,迅速被血液染红,不过,看样子血是止住了,并没有继续流血,至少,没往外渗血了。 不过,这副模样,还是看得众人心生怜惜之感。加上一直有人在身边撺掇要查个清楚,大家便都在静静等待皇太后发话。 皇太后见此情况,命人搬来椅子,沉声道:“虽说是家事,但是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流血,并且又发生在宫中,那就自然不能让任何人受了委屈。” 两名太监搬着一张红木太师椅过来,宫女放上绣吉祥图案的软垫,扶着皇太后坐下。 清平听得皇太后的吩咐,脸色陡然一沉,看向叶婉,“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叶婉抹了一把眼泪,扶住受伤的手臂,抽抽搭搭地道:“回母亲的话,方才我与二姐五妹在这里赏花,听得九公主唤了王小姐过去,二姐看了王小姐一眼,竟说了一句狐媚乱国,女儿怕有人听见,又怕二姐继续说些不好听的话,便出言制止,谁知道二姐竟说女儿是庶出之女,无权说她,五妹妹在一旁劝解,她也说五妹妹出身低下,而她则是国公府的嫡女,她的生母慕容氏,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 清平公主听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愠怒,冷冷地扫了叶婉一眼。 第45章 九公主 叶宸只觉得好笑,想来这一切虽然是清平公主安排的,但是她却没有教叶婉怎么说,叶婉也不知道踩了清平的痛处,只用心地把她塑造成一个骄矜自大,不服嫡母管教妄自尊大的女儿。 叶婉没瞧见清平公主脸上这一抹怒气,自顾自地说下去,“后来,五妹妹见二姐越说越过分,便说要去告知母亲,二姐见五妹妹要走,竟故意把五妹妹推向女儿,害女儿跌倒受伤。” 众人纷纷哗然,这王家小姐举止端庄,是京中出名的淑女名媛,这如何担得起狐媚乱国的罪名? 一名年纪四十上下的贵妇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怒气冲冲地指着叶宸道:“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女儿如何狐媚乱国了?这罪名我们王家担不起,还请皇太后为我王家主持公道。” 说话的正是王家的当家主母王夫人,她说完便跪在了皇太后面前,额头上青筋突显,可见在用尽全力控制怒气。 皇太后气得发怔,厉声对叶宸道:“你一个小小女子,竟说出此等不知羞耻侮rǔ他人的话来,今日若不给你点惩处,旁人只会说你母亲管教不力。” 清平公主连忙上前,“母后,宸儿本性不坏,只是生母早逝,加上女儿往日怕她受生母早逝的yīn影,多有宠溺,舍不得责骂,便养成了她这般刁蛮的性子,请母后念在她还是个孩子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 说完,她回头冲叶宸道:“你还不向王夫人赔罪?” 她冲叶宸说着,又歉意地对王夫人道:“夫人莫气,是本宫管教不妥,夫人请看在本宫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次。” 王夫人呵呵一笑,神色却是十分冷峻,“长公主,不是我不肯饶了她,只是这关系到我女儿的名声,女儿家若被冠上狐媚乱国这个罪名,这一辈子就毁了。只是,我倒是有些疑惑,这狐媚也就算了,乱国从和说起?这不是生生把皇上都给拖进来了吗?” 王夫人这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钉子,狠狠地钉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但凡涉及皇上,便是大不敬之罪,若要认真问罪,可就不是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可以推卸的。 若皇上震怒,在场的人可没有人可以承受雷霆之怒,那样,好好的一个冬至宴会,可就要被毁了。 清平公主的脸色有些不好了,厉声对叶宸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跪下请罪?平日里你在府中胡闹也就罢了,因着你身世可怜,府中谁不让你三分?可你也要分清楚场合,这里是宫中,岂容你胡言乱语?” 叶宸看着清平公主,这几人的连番对话,基本都已经定了她的罪,往日也是这样,她从没辩解的机会,谁指责她,都可以入罪。 叶宸没有跪下,只是抬头看着清平公主,眼底闪过一丝yīn郁。 “刚才在慈心宫门口,我便见程氏为她擦拭鞋面,这也太侮rǔ人了吧?好歹也得唤一声姨娘呢。” 一道声音在静默的人群中发出,说话的是怀宁王侧妃李氏,她如今怀着身孕,手放在腹部,轻轻地抚摸着,一副对叶宸痛心疾首的模样。 “是啊,说起来我也瞧见这一幕了。” “程氏在国公府虽说是妾侍,但是程家在京中也是望族,程氏对一个庶女如此畏惧,可想而知,这二小姐在府中的气焰不知道多厉害呢。” 皇太后听了这些话,当下震怒,厉声对叶宸道:“你一个小小庶女,也有如此嚣张的气焰,众人指责之下,竟还一脸不知悔改的神情。” 她又对清平道:“清平,她是你的女儿,便由你来发落,只是,今日得罪的是王夫人,你也休要徇私,若不让王夫人满意,日后叶国公在朝中也不好做人。” 皇太后这话说得如此露骨,叶宸怎会听不明白?今日一句狐媚乱国,是要把事情往大里闹,牵涉了皇上,牵涉了叶家与王家的关系,就是清平公主想表现出慈母的形象,有心放过她,却也是不能够了。 果然,清平公主冷下脸,“来人啊,把二小姐送到bào室羁押,等冬至宴会结束之后,再回府用家法伺候。” 宫中两名禁卫军上前,便要扣住叶宸,九公主却出言止住,“慢着!” 清平公主脸色一冷,“九妹,这是我的家事,莫非你也要gān涉?” 九公主眸光流转,伸手压了一下堕马髻,扶稳了发髻上的金步摇,上前走了一步,金步摇的流苏随着脚步移动而发出清脆悦耳金属碰撞声音。 “皇姐不要误会,我不是gān涉你的家事,再说,此事既然已经牵涉到皇上,便算不得是你国公府的家事。”九公主笑语盎然,语锋却没半点留情,“只是,你瞧叶宸,吓得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张小脸白得吓人,臣妹觉得,这事儿牵涉太大,还是查清楚为妙。” 说着,她环视着人群,今日入宫的女眷和世家公子几乎都围了过来,却唯独不见慕容家的人。 她说完,又轻笑一声,“说起来,怎不见慕容家的人呢?” 九公主前面几句话,显得有些无理取闹,这叶宸是什么人,刚才也有人亲眼看见,至于她害得叶婉跌倒,也是有人亲眼所见,所以,什么查清楚是没必要的,倒是最后一句引人思考,确实,今日还没见过一位慕容家的人。 有聪明的人已经暗暗探究这件事情的内幕,不过,谁也没有做声。 清平公主沉下脸,“慕容家的人在不在有何相gān?叶宸是国公府的人,就算慕容家的人在场,有罪的还是有罪,无辜的一样无辜。” 九公主笑得没心没肺,“皇姐这么紧张做什么?妹妹也不过说说而已,确实,慕容家的人在不在都不打紧,无辜的人是无辜的,有罪的人一定会被入罪,是不是啊,皇后娘娘?” 只见皇后微微一笑,神情却有些僵硬,“九公主言之有理,只是清平长公主所言也不差。” 皇后看似没有立场,但是,一句清平长公主,却是把九公主与清平之间的火焰点了起来。 第46章 王静月的鬼斧神工 先帝赐清平公主封号,皇上登基之后,清平公主便成了长公主,按理说,九公主也该是长公主,或者该有一个封号,但是,皇太后却总是避开礼部上呈的奏章,对九公主该有的封赏封号的提议,一律压了下来。 不为其他,就是因为九公主的出身,她的生母,在得到先帝宠幸之前,只是低鄙的宫女。 这是九公主的逆鳞,说不得,碰不得。 皇后看似淡淡的一句话,却已经像一颗软软的钉子,深入了九公主的心,更把九公主心底对清平和皇太后的怨恨挑了起来。 但是,她到底已经不是当年冲动的丫头,听了皇后的话,只是微微一笑,看向叶宸,“你为何要说王小姐狐媚误国?难道仅仅因为她长得好看?” 叶宸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她上前一步,跪在皇太后面前,正正经经地磕了一个头,抬起头,眼底已经有了盈盈泪意,“皇太后明鉴,臣女从没说过这样的话,臣女与王小姐素不相识,今日才头一遭见面,并且远远瞧了一眼,连王小姐的长相都未能看清楚,又如何会说误国此等忤逆的话来?臣女虽愚钝,也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皇太后皱起眉头,神色间却见怀疑之色,“你没说?” 叶宸还没回答,王夫人便冷冷地道:“你没说过难道你三妹会冤枉你不成?她是你的妹妹,总不至于陷害你。” 九公主懒洋洋地道:“王夫人,还是慎言吧,仔细给人当了武器而不自知。” 王夫人一愣,怔怔地看着九公主,神色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作为王家的当家主母,她不是愚蠢的人,加上以往也去过国公府几次,这个叶宸在府中就是个透明的人,今日又是头一遭出席这种大场合,她会敢说这样的话? 清平公主瞧着王夫人的神色,回头看着叶琳琅,问道:“你刚才可是一直站在她二人身边?” 叶琳琅本一直呆呆地站立着,听到清平公主的话,她猛地抬头,仓皇地瞧了叶宸一眼,支支吾吾地道:“是……是的。” 清平公主问道:“那么,你三姐说的可是事实?” 所有人的眸光都凝在了叶琳琅脸上,叶琳琅显得很惊慌,眼睛闪烁地瞧了叶宸一眼,又倏然移开,“这……” “是就是,不是就说不是,有什么好犹豫的?”清平公主身边的陈氏厉声道。 叶琳琅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在了王夫人面前,眼圈微红哽咽地说:“夫人请饶了我二姐吧,她并非有意这样说的。” 叶琳琅这话,无疑等同坐实了叶宸有说过狐媚乱国这句话。 叶宸不能置信地回头看着叶琳琅,怒斥道:“你冤枉我?” 叶琳琅哭着道:“二姐,对不起,我不是要指控你,只是,在府中的时候,你便借着大伯和伯娘对你的宠爱,陷害了三姐,连累三姐受了家法处置,她旧伤未愈,你实在不该推她跌倒再害她受伤的,两位都是姐姐,妹妹实在不知道该帮谁了。” 小灵跳了出来,气得浑身颤抖,“五小姐,您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为什么要冤枉二小姐?二小姐压根就没议论过王小姐半句。” 牡丹走出来,跪在皇太后面前,“皇太后在上,奴婢是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的,刚才,二小姐确实是这样说了,三小姐和五小姐都没说谎。奴婢有罪,国公爷让奴婢在二小姐身边是教导二小姐礼仪的,二小姐如今失仪,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尽到告知和阻止的义务,请皇太后责罚。” 皇太后脸色铁青,冲叶宸怒道:“你还有何话说?” 叶宸抬头,神色没有半点恐惧,不卑不亢地道:“皇太后,臣女素闻王小姐天赋异禀,耳力惊人,方圆百米之内的声音都能尽收耳中,皇太后不妨问问王小姐,臣女到底有没有说过她狐媚乱国。” 众人的眸光落在王静月身上,王静月正在作画,叶宸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刚好搁笔,然后站起来,对着皇太后落落施礼,“太后娘娘,臣女刚作了一卷画,想呈给太后娘娘!” “呈上来。”皇太后淡淡地说,努力掩盖住脸上那一丝不悦之情。 她身边的嬷嬷把画卷取过来,画卷还没完全gān,笔墨着重的地方,墨水透过纸背,对着光,依稀能看到是人物画,而且,人物还比较多。 嬷嬷展开画卷,呈在皇太后面前,皇太后冷冷地扫了一眼,神情倏然一变,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之色,并且,眼睛一直盯着画卷,没有移开。 众人屏息,看着皇太后的神情,清平公主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这王小姐呈上的画卷与刚才的事情有关? 叶宸看向王静月,王静月也正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如两丸水银,她两只尾指,勾在了一起。 这个动作,彻底证实了叶宸的猜想。 她心底微微叹息,确实,重生这样荒诞的事情,若是王静月牵扯在一起,便算不得荒诞了。 从前生两人相jiāo得知,王静月幼年的时候曾丢失过,后被一名高人救回来,她也暗中拜了此人为师。 她师父的来历,叶宸并不是很清楚,只记得王静月说过,她师父叫独孤蓁,不是大周国的人,是鬼医的传人,除了jīng通岐huáng之术外,还jīng通周易,五行,王静月还曾透露过,她师父懂得通灵之术,会降鬼伏妖,不过,叶宸当时并不相信,她那时候只觉得,世间哪里有什么鬼神?即便有,也是人心有鬼。 直到后来,她亲眼见王静月把平安候府的一名厉鬼揪出来,她才肯相信。 神思恍惚间,便听得皇太后微微一笑,声音却是森冷无比,“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清平猛地抬头,触及皇太后的略带怪责的眸光,她心中一沉,走上前去,看了几眼嬷嬷手中的画卷,眸光一寸寸地暗淡了下去。 顷刻,她平和的脸狰狞起来,盯着叶婉怒道:“你可知罪?” 叶婉正沉浸在得意当中,忽听得清平公主厉声一喝,有些茫然地道:“母亲,女儿不知道所犯何罪?” 清平公主面容含霜,厉声道:“来人啊,押她上来,让她看看。” 顿时便有两名侍卫上前,架住叶婉上去,嬷嬷把王静月的画卷往她面前一展,冷哼道:“仔细看清楚,这里是宫中,不是你报私仇的地方。” 第47章 清白得正 叶婉瞪大眼睛,看向画卷,顿时吓得面容发白,浑身瑟瑟发抖,那幅画卷,竟把刚才她与叶宸叶琳琅三人对话的场面都画了进去,而且,连她们说什么都在旁边备注了。 尤其那一句“那王小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更是用了红色备注,并且,标注了是叶婉说的。 她们的对话,哪怕一个轻哼,都写了进去,面容神情栩栩如生,叶婉看到画卷中的自己,神情无比狰狞狠毒,而叶宸则一副茫然的样子,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在她跌倒的那一幕,清晰可以看到,是叶琳琅拉了叶宸撞向她,王静月的笔墨厉害之处,在于只看神情与动作,便能联想出当事人的心态。 九公主凑过去一看,斜睨了清平公主一眼,“皇姐,你相信谁啊?” 清平公主狠狠地瞪了九公主一眼,对她一再的挑衅实在恼怒,事到如今,还能相信谁? 九公主见清平公主不做声,便一手夺了嬷嬷手中的画卷,传给了旁边的伯候夫人,笑道:“伯候夫人看看静月的画工,可真是传神啊。” 伯候夫人瞧了几眼,九公主便又拿了回去给世家命妇们传阅,口中说着让人欣赏王静月的画工,其实就是为了让众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了画卷,不禁哗然,想不到这叶国公府的三小姐竟是这般心肠歹毒的人,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要陷害,这一句狐媚误国若真要追究起来,是可以论个死罪的。 “本宫就说嘛,这慕容氏是个贤德之人,她生出的女儿怎会如此不堪?”九公主凉凉地道。 清平公主气得牙齿都打颤,几乎一口血吐出来,今日这个小插曲,本就是程氏昨晚入宫前提出来的,程氏拍胸口向她保证,这招借王夫人的手除去叶宸的计划一定行得通,就算王夫人最后饶了叶宸,在所有人眼中,叶宸的名声已经臭名昭著,说不到好人家了。 到时候,人人都会说,慕容氏所生的女儿竟是这等货色,连同死去的慕容氏也会被人非议。 却没想到一个王静月却把她jīng心安排的局都给搅了,她心中怄气至极,九公主却接二连三地在言语上挑衅,清平公主纵然修养极好,也都按捺不住怒气了,“阿九,够了,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闭嘴!” 九公主见她动怒,一改之前的冷嘲热讽,笑嘻嘻地拉着清平公主的手道:“皇姐不要生气,小妹就是闹着玩的,这叶宸是什么人,小妹很清楚,相信皇姐也很清楚,她在府中无宠无爱,就跟个下人似的,今日若不是皇姐大发慈悲,她还入不了宫呢。” 说完,她松开清平公主的手,笑得花枝乱颤,“好了,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顺手拖着伯候夫人的手臂,道:“夫人,我之前听说宫中的桃花都开了,要不要去看看?这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大冬天的,竟然有桃花盛放,莫非是有什么喜事儿要发生了?” 伯候夫人回头瞧了叶宸一眼,眼底饱含怜惜,她对皇太后与皇后福身告退,与九公主一同远去。 走了几步,她压低声音道:“公主,谢谢您出手相救,只是这样一来,您便得罪了皇太后与清平了。” 九公主哼了一声,厌恶地道:“怕什么?要对付本宫尽管放马过来就是,这么多年了,我不是没忍过,可得到了什么?还不如破罐破摔,跟她们斗个头破血流,我是烂瓷器,不像她们是jīng致美玉,且看谁吃亏。” 王夫人一步上前,狠狠地掌掴了叶婉一记耳光,怒道:“你们叶府的私人恩怨我管不着,但是你胆敢拖我女儿下水,我是绝不能饶你,若公主不惩处你,我便等皇上回宫在御前告状,请国公爷给我王家一个jiāo代。” 叶婉早吓得魂魄飞散,如今被王夫人一记耳光打得清醒,她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脸色苍白得没一点血色。 事到如今,她就是再愚钝,也明白清平公主是绝对不会保她,可她也不能说背后就是清平公主指使,除非她真的不想活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看的程氏看到自己的女儿被王夫人打了一记耳光,神色竟是丝毫变化都没有。 她上前扶着叶宸,一副愧疚地道:“二小姐,是姨娘对不住你,竟没发现你妹妹的任性胡闹。” 叶宸心底冷笑一声,任性胡闹?分明是歹毒yīn险。 她轻轻地挣脱程氏的手,怯怯地道:“姨娘,是我不好,不知道哪里惹三妹妹生气了。” 叶婉听得此言,眼底陡然she出凶光,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便往叶宸冲过去,口中怒喊道:“都是你这个小贱人,是你陷害我的,你与王静月勾结,要置我于死地,我偏不如你意,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做垫背的。” 说罢,她抡起石头便要朝叶宸的脑地砸下去。 叶宸心底冷笑,亏了程氏的好心机,却生出这么个蠢钝的女儿来,在这宫中喊打喊杀的,是不要命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叶婉“哎呀”地痛叫一声,举起的手腕竟有一抹殷红闪过,手中的石头“哐当”落地,她整个人也往后跌倒,怔怔地看着远处。 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果然,她听得清平公主厉声一喝:“来人啊,把叶婉与叶琳琅扣押关入bào室,等宴会结束之后jiāo给王夫人,由王府发落!” 叶琳琅吓得全身发抖,噗通一声跪下,却不知道该求谁,仓皇地瞧了清平公主一眼,被她满脸狰狞吓着了,身子一软,竟往后一倒,两眼翻白了,就这样晕了过去。 两名侍卫上前架起她,拖着往前走,一路拖行,许是吃了痛,她醒了过来,惊慌地冲叶宸大喊,“二姐,救我啊,都是三姐指使我诬陷你的,和我无关啊,二姐,求你看在你我都在府中备受欺凌的份上,向皇太后说说情,饶了我吧!” 清平公主听得此言,气得头痛发作,竟不顾一贯的端庄高贵,面容狞厉,尖声道:“还不快拖下去?” 众人都被她的神情惊住了,一时间,人群中寂静无语,都用或诧异或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皇后见她失态,含笑上前道:“公主,皇上日前赏赐了本宫一座琉璃屏风,你可有兴趣去看看?” 清平公主知道自己失态,深呼吸一口,脸上狰狞之气渐渐散去,换上温和平顺的表情,道:“既然是皇兄赏赐的,必定是好东西,本宫也正好有些头痛,便去皇后娘娘宫中歇息一会儿。” 叶宸躬身,声音清越无比:“女儿恭送母亲。” 清平公主陡然转头盯着她,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眸光如两支毒箭般she向她,叶宸竟也无惧无畏,澄明的眼睛仿佛能一眼看到底,但是,清平公主探究了一会,竟什么都看不透。 最终,清平公主柔柔一笑,“你去玩儿吧,难得入宫一趟,去认识些朋友,长长见识,刚才差点冤枉了你,你不会怪母亲吧?” 第48章 反击开始 叶宸唇角扬起了一抹赧然的笑,声音小心翼翼却又信赖无比,“怎么会呢?女儿知道母亲一定会女儿讨回公道,女儿从不怪母亲。” “那就好!”清平公主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被冷风一chuī,更显得空dòng。 她走向王夫人,真诚地道歉,“夫人莫怪,都是我管教女儿无方,幸好静月有惊人的耳力,否则我可真是要冤枉了宸儿。” 她说着,若有所思地看向王静月,“静月,你刚才与她们站立的距离相距十余丈,加上御花园中人多声音喧闹,你是如何能听清楚她们的对话?” 此言,便有几分质疑王静月的意思。 细碎的阳光照在王静月白净剔透的脸上,那样的近距离,清平公主却像是在看一个云雾缥缈间的人,连眉目都辨认不清楚。 “公主请看。”王静月伸手一指,与她相隔大约三十丈的梅花树下,有两个身穿绿色衣裳的宫女站在一起,远远能看到她们的嘴巴在动,应该是在说话。 “有两个人。”清平公主道,神情却有些轻蔑,“难不成,你想跟本宫说你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王静月微微一笑,眼底绽放出一抹异彩,“她们在说今日的早饭,高个子的宫女说今天吃了一个粉团,便觉得胃部有些不适,矮个子的宫女则说那粉团是苏贵妃宫中昨日送出去的,已经放了一宿。” 苏贵妃闻言,怔了一下,“确实,昨日本宫是吃了粉团来着。” 皇太后瞧了王静月一眼,对嬷嬷说:“让她们两人过来。” “是!”嬷嬷应声便去,顷刻便领着那两名宫女前来。 那两名宫女本是宫中的洒扫宫女,如今被调遣到御花园伺候,随时为入宫的贵宾们斟茶倒水。 她们听得皇太后召见,都有些紧张,畏畏缩缩地前来,跪在皇太后面前行礼,“奴婢参见皇太后!” “起来!”皇太后柳眉扬起,朝嬷嬷打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看着那两名宫女厉声道:“方才你们二人在那边说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得有一句隐瞒。” 高个子的宫女不知所措地看着嬷嬷,怯声回答说:“回嬷嬷的话,奴婢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便说起大概是今日吃了粉团,难以消化,并没说其他。” 宫女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异地看着王静月,天啊,这简直是太神了,这么远的距离,能听见她们发出声音已经很了不起,竟还能把对话的内容听得如此清晰,这王家小姐看来真不负盛名啊。 清平公主变了一副神情,赞赏地看着王静月,“静月,你的耳朵确实灵敏,本宫倒是很好奇,你这是天生的灵敏还是练出来的?” 王静月谦虚一笑,“公主谬赞了,静月自出娘胎,听觉便比一般人灵敏,只是,这也算不得是什么本事,反而累得自己不清净。” 众人都纷纷围着王静月,反而忘记了叶宸,叶宸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人群中央的静月,心头闪过一丝温暖,她从不爱与人jiāo谈,如今为了让她能从众人的视线中脱离出来,她甘愿与一群七嘴八舌的长舌妇们周旋。 “宸儿姐姐,”程素心站在也很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幸好你没事,小妹方才都不知道多担心。” 叶宸回头,瞧着一脸庆幸的程素心,她轻笑,“让妹妹担心了。” “没事就好,姐姐的命真苦,也不知道公主为何要这样bī迫姐姐。”程素心为叶宸抱打不平。 “和母亲没有关系,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三妹妹和五妹妹,哎,出宫之后,我要好好地跟她们道歉。”叶宸内疚地道。 程素心看着她,缓缓地笑了,“姐姐你就是心肠好,所以人人都欺负你。” “怎么会呢?”叶宸含笑道:“我对人好,人自然就会对我好,就跟我和素心妹妹一样,你看,你不是对我很好吗?” 程素心一怔,随即笑道:“那是当然的。” “妹妹,你先陪陪姨娘吧,我和小灵到那边去看看。”“好,姐姐小心点。”程素心道。 叶宸转身,把小灵拉到梅花树旁边说了几句话,小灵震惊地看着叶宸,叶宸连忙捂住她的嘴巴,警惕地摇摇头,然后道:“走!” 两人刚走,程素心便从另一株梅花树后探出头来,面容震惊。 牡丹远远追过来,要跟着叶宸前往,叶宸冷冷地道:“你回到公主身边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牡丹淡淡一笑,神情有些轻蔑,“二小姐,奴婢是奉公主的命令伺候你,除非公主下令,否则奴婢会一直跟着二小姐。” 远处,有捧着托盘的宫人远远走过来,托盘上放置着jīng美的茶点,应该是送到御花园那边去的。 叶宸忽地扬高声音怒道:“你是我身边的侍女,为何帮着三妹指证我?你分明知道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为何要冤枉我?” 牡丹背对着宫人,没看到身后有人走过,只是轻哼一声道:“二小姐,看来你是没听明白奴婢的话,奴婢是公主身边的人,帮公主照顾二小姐,自然以公主的命令是从,二小姐事到如今若还不明白,还不如死了gān脆。” 身后的宫人听得此言,略微怔了一下,但是因着是宫外的事情,多听已经是不合适,哪里还敢停下脚步偷听?遂加快了脚步离开。 叶宸望着送点心的宫人离开,忽地妩媚一笑,笑容中,透着无限的风情。 牡丹心头却一颤,总觉得她这个笑容诡异,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二小姐笑什么?” 她对自己心头莫名的惧怕有些不解,更有些恼怒自己,眼前这个女子,不过是刚及笄的庶女,瘦弱苍白,无权无势,府中更无人宠爱,用任人宰割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但是,她竟然会觉得她这个笑容里暗藏杀机。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笑什么。”叶宸在小灵耳边低语了一句,然后转身,大步往假山群方向走过去,牡丹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宫中有一个暖湖,引周边的温泉入湖,所以纵然是大冷的冬天,湖水也没有结冰。 第49章 堕湖 假山群很大,假山与假山之间以小桥连接,景色十分优美,假山上有藤蔓缠绕,因着湖水暖和,导致这附近的气温也不算低,所以藤蔓没有枯死,反而越发青翠碧绿。 叶宸的脚步很快,牡丹也跟得很快,小灵则远远地看着,然后倏然转身进了一侧游园。 牡丹很快就跟不上叶宸,她站在小桥中间,四处张望,心头有些恐惧,但是,又不愿意被这种恐惧蚕食自己,所以,只站立片刻,她又沿着小桥踏上一座假山,寻找叶宸。 刚上了假山,她便见一抹衣裳的颜色倏然消失在转角处,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冷冷地道:“二小姐,你引我到这里,到底想gān什么?” 叶宸从转角处走出来,眉眼清冷,这里已经是连续七八个假山,弯弯曲曲,御花园纵然与这里遥遥呼应,却是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牡丹!”叶宸的声音清冷得像冬日从屋檐上滴下来的水珠,落入地面,便瞬间结冰,让牡丹感觉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退后,背靠着假山,仿佛是为自己寻了一个靠山支撑她的胆量,“你到底想gān什么?” 叶宸含笑上前,牡丹身材粗硕,比瘦弱的叶宸高出半个头,在牡丹面前,她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 只是,她就这样站在牡丹面前,牡丹竟有种无处可躲的感觉。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牡丹的脸,她的指尖冰冷如雪,牡丹只觉得是一块冰在自己的脸上滑过,她禁不住全身都起了jī皮疙瘩。 她开始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只厉鬼,一只复仇的厉鬼。 尤其,当她抬头,便能清晰看到叶宸眸子里的一抹嗜血。 叶宸的手,从她脸上滑向她的嘴边,忽地,用力捂住她的嘴巴,另外一只手迅速拔下牡丹头上的簪子,在她脸上快速地划了几道血痕。 牡丹觉得脸上一阵冰冷,继而尖锐的疼痛传来,她瞪大眼睛,想要痛叫呼救,嘴巴却被按住,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看似懦弱,哪怕是在刚才被诬陷的时候也一言不发的二小姐,竟会敢下这样的狠手。 叶宸在她脸上划了几道血痕之后,眼底的戾气忽然消失,笑意漫上她那张画着淡妆jīng美的脸,那张脸,就在刚才不久,还是苍白无比的,可如今,怎么也不见那苍白虚弱的模样,眼底盈上一股妖异的气息,让人瞧着便觉得诡异无比。 恐惧一点点地漫上了牡丹的心,尤其她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无法动弹之后,更觉得骇然。 叶宸脸上带着轻笑,动作优雅地把发簪重新带着牡丹的发髻上,晶莹的眸子倏然一冷,捂住牡丹嘴巴的手松开,牡丹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一道qiáng大的力量竟托住了她的身体飞起来,她骇然,尖叫声就要冲破喉咙而出,却被冰冷的湖水吞噬,只看见湖中忽然冒气了一串泡泡,一切湮灭。 她相信,今日清平不会只有这一招,把牡丹派过来,为的就是在宫中除掉她,与其等她出手,还不如自己先出手打乱她的计划,自己掌控局面。 叶宸看着逐渐沉没的牡丹,从假山上拖下一条藤蔓沉到水中,然后,飞身越过假山,落地之后,她倏然退后,整个人一惊。 一道身影慢慢地在假山不远处的梧桐树后闪出来,他脸上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神情。 叶宸看着他,心中大为懊恼自己大意,她刚才留意过,附近没有呼吸吐纳的气息便以为无人,她却忘记了,白擎夜的武功比她高得多,他的呼吸声,即便是高深的内家高手,也未必能听得出来。 叶宸退后一步,她不会天真地认为白擎夜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只是,他会说吗?尤其他如今的身份是禁军卫副统领,负责宫中保卫治安。 白擎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傲然,他扬了扬剑眉,道:“叶宸,你帮过我一次,现在,我们两清了,走!” 叶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谢谢!”她倏然飞身而起,消失在他面前。 白擎夜转身,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叶宸,你很让人意外。” “白副统领,发现有人堕湖!”一名禁卫军急急赶来,禀报道。 白擎夜缓缓转身,看着湖边,已经有几名禁卫军飞奔了过去,他从薄唇吐出几个字,“救上来!” 侍卫急忙前去救人,白擎夜则沿着叶宸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轻功出众,片刻便在幽明园附近追上叶宸,他一拉叶宸的手,把她拖到宫墙边的槐树下,厉声道:“你疯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冬日的阳光照she不到这北面宫道内,长风夹着附近的败叶卷向两人,自重生之后,两人的距离头一次这么接近,叶宸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气息chuī在她的额头上。 他的衣裳从来都不用熏香,这是前生便养成的习惯,但是他会随身携带一个药包,这个药包的配方是他奶娘配置的,所以他身上总有一股子淡淡的草药香味。 重生之后再度闻到这种味道,叶宸只觉得心脏有一根针划过,又痛又痒,说不出的难受。 “你紧张我?”叶宸的声音低哑,眸子乌黑而沉痛。 白擎夜一怔,松开她的手臂,冷笑一声,“只是不希望你连累我,王世安陪同皇上祭天,宫中治安由我负责,你如果惹出什么乱子,我首当其冲受到惩处。” 叶宸望着他,他眼底有极力掩饰的情绪,她知道他是个极度隐忍的人,这样的举动,已经超出作为陌生人的界限。 她看着他,声音清冷而淡漠,“放心,不会牵连到你的,我早有安排。” 说完,从他身前闪过,转身而去。 白擎夜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个背影总感觉很熟悉,熟悉中又仿佛有些酸楚,仿佛他总是只能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皇太后回了殿中休息,皇后领着一群人御花园的小轩中歇息谈话,便听得有人来报:“皇后娘娘,叶家二小姐的侍女堕湖,声称被人推下湖,如今白副统领已经命人带她前来。” 清平公主倏然起身,“牡丹?那二小姐呢?可安全?” 第50章 幽明园主人 清平公主双拳紧握,神色十分紧张,她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只怕牡丹行事鲁莽,见刚才没能入叶宸的罪,所以自作主张下了杀手。 “回公主,不曾见到二小姐。”侍卫回答说。 “二小姐怎么了?”一道焦灼的声音远远传来,众人看过去,只见慕容肃的妻子苏郡王的嫡妹苏氏正领着慕容家的家眷疾步走过来。 苏氏上得前来,按照规矩先向皇后行礼,再见过苏贵妃与秦贵妃与静妃,然后再向其他品阶低一些的嫔妃行礼。 清平公主见苏氏来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慕容家的能耐,她本预期可以拖延慕容家的人到傍晚的。 清平公主看见苏氏,心里便有些不快,尤其她一来便以叶宸家人自居,叫她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她转身下令,“把牡丹带上来。” 她的命令刚下,便见身穿朱色盔甲的白擎夜领着几名禁卫军走过来,而在他们身后,有两名宫女搀扶着一名女子走过来。 程素心站在程夫人的身后,看到如神诋一般绝容俊美的白擎夜缓步而至,心中竟有说不出的异样,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 白擎夜走到皇后面前,拱手禀报道:“皇后娘娘,在幽明园外发现一名侍女堕湖,经查问,得知她是叶国公府的人。” 皇后还没说话,便见牡丹从宫女手中挣脱,扑上前跪在皇后面前大哭:“皇后娘娘,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她一边喊着一边抬起头,众人看去,顿时骇然不已,只见牡丹脸上有几道斑驳的伤痕,有一道伤痕竟然是从左侧的脸起延伸到右侧,从鼻子上通过,看起来叫人觉得狰狞恐怖。 皇后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躲。 她身边的首席宫女福姑姑怒道:“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跟前,也敢冲撞?惊了凤驾,是你担当得起的?” 牡丹连连磕头,“娘娘恕罪,奴婢死里逃生,得见皇后凤颜,一时激动,才会如此莽撞,娘娘恕罪!” 皇后瞧着她那张斑驳狰狞的脸,压下心头的厌恶,问道:“你是如何堕湖的?你家小姐呢?如今可安全?” 牡丹哭道:“回娘娘的话,正是我家小姐推奴婢下湖的,奴婢的脸也是二小姐划伤的,二小姐想要杀奴婢灭口,求娘娘救救奴婢啊!” 牡丹此言震惊了在场的人,大家都看向牡丹。 苏贵妃用手指捏着一粒瓜子,蔻丹在太阳底下显得尤其殷红,她淡淡地道:“若本宫没记错,刚才你曾出言诬陷过你的主子,大家都忙着处置三小姐五小姐,却忘记了你。” 慕容夫人苏氏听了牡丹的话本已经十分生气,再听了苏贵妃的话,陡然大怒,指着牡丹怒道:“你这贱婢,竟敢诬陷主子?你好大的胆子。” 那边,伯候夫人与九公主刚从走回来,听得这边喧闹,又见叶宸的丫鬟牡丹跪在地上,便知道一定又有好戏看。 九公主快步上前,刚好听到苏氏的话,遂轻笑一声,“大夫人,你今日入宫太迟,错过了一出好戏,想不到,竟还让你赶上第二出,算你好运的。” 苏氏听了九公主的话,联想起今日入宫被阻一事,便知道今日这一出出的戏,到底是冲谁而来的了。 她冷下脸,口中骂道:“诬陷主子已经是罪大恶极,主子不追究你的罪,你不思感恩,却还敢再次诬陷她害你?今日若皇后娘娘不处置你,我也不能饶了你。” 怀宁王的侧妃李氏在一旁yīn阳怪气地说:“大夫人着急什么啊?这事情还没审明白,你就大发雷霆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牡丹真的诬陷了叶宸,也自有公主发落,哪里轮到慕容府多管闲事?” 清平一直在沉默,静观事态,见牡丹脸上着实有伤,又是被禁卫军从湖中救起来的,是有几分真实。但是,她却不相信叶宸敢推牡丹下水,更何况,牡丹是什么性子她知道,虽说是丫头,但是在她身边也算是得脸的人,长得比叶宸高出半个头,叶宸如何能刺伤她?又如何推得她下水? 她yīn沉着脸问牡丹:“你说的可是事实?有人看见吗?” 牡丹转身跪在清平公主面前,眼底布满愤恨和委屈,恨声道:“回公主的话,奴婢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清平公主听了这话,便知道牡丹没有说假话,看来真是叶宸推了她下湖。 “她推你下去的时候,可有人看见?”清平公主再问一句。 牡丹摇头,“回公主,并无人看见,她是故意诱奴婢到假山那边去,然后抽出发簪刺奴婢的脸,并且推奴婢下水。” “她可说了什么没有?”清平公主虽然觉得牡丹没有说谎,但是心底却是疑窦重重,她印象中的叶宸,一贯胆小懦弱,就算是方才,也不过是为自己辩白一两句,怎敢在宫中明目张胆地杀人? 牡丹想了一下,悲声道:“有,她说奴婢方才冤枉了她,公主,虽然奴婢不知道为何王家小姐会说二小姐没有说过侮rǔ她的话,奴婢站在二小姐身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否则奴婢也不会站出来指证二小姐。” 王静月素面没有任何的表情,听得此言,眼里更是没半点神色,对众人投来怀疑的眼光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拿着一串珊瑚手钏在手上把玩,眼帘低垂。 皇后看向白擎夜,问道:“白将军,你可曾查问过发现牡丹的侍卫,有否看见叶宸?” 白擎夜拱手回答:“回皇后娘娘,微臣已经查问过,落水的周边并无旁人,微臣也怕二小姐出了事,所以命人在附近搜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二小姐的踪迹。” 皇后眸色一紧,声音有些严厉,“一个大活人,总不能丢失在宫中,你负责宫中治安,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难辞其咎。” 白擎夜道:“微臣有罪!” 白擎夜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宫人迟疑了一下走出来,“回皇后娘娘,奴婢半个时辰之前,看到二小姐在幽明园门口。” “幽明园?”皇后神色一变,猛地站起来,“快,去找找。” 幽明园是太皇太后念佛的地方,无旨不得进入,尤其今日太皇太后早就下了懿旨,要在冬至皇上祭天的时候念经礼佛,若是惊扰了太皇太后,她这皇后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心中暗暗叫苦,不由得埋怨地看了清平一眼,真不明白这清平公主行事素来有度,今日怎会带这惹事jīng入宫的? 第51章 元妃旧事 太皇太后已经许多年不曾理过后宫的事情,尤其这两年因身患重疾,鲜少出来走动,这到幽明园念佛,也是宫人抬着前去,她因重病而讨厌吵杂,所以早几年就搬到了皇宫东侧的樟鑫宫居住,平素也下旨不许任何人去请安。 叶青与程氏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狂喜之色,看来,素心果真没有听错。 清平公主听得叶宸去了幽明园,又见皇后神色凝重,不禁失声问道:“太皇太后在幽明园?” “今日早就下了旨意,说要到幽明园念经祈福。”皇后沉声道。 清平公主如今倒已经顾不得牡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叶宸是国公府的人,若真冲撞了病重的太皇太后,或者太皇太后出点什么事,皇上一定会追究到她身上的。 她知道皇上即便是对母后都不甚敬重,唯独对太皇太后十分尊敬,所以太皇太后即便这些年不出来活动,在后宫却还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想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叶青道:“快,去请皇太后过来。” 如今只希望太皇太后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不要迁怒国公府。 叶青却没有行动,脸上挂着一丝悠闲的微笑,道:“母亲,何不把此事撇清?既然慕容家的人想要管叶宸的事,那就gān脆把这件事情推到慕容家身上去。”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推?”清平公主心中一动,但是想了一下,觉得事发突然,已经来不及安排了。 叶青微微一笑,“母亲尽管放心,看我的就是。” 清平公主狐疑地看着她,只见她悄然走到牡丹的正对面,借九公主与伯候夫人的身子遮挡着,却有一道空隙刚好让跪着的牡丹看到她的手,而其他人则全部都留意着幽明园的事情,无人看到她的动作。 原来,牡丹有一个哑巴弟弟,她与弟弟的沟通都是靠手势,而太子殿下前年曾患病失语,叶青便跟牡丹学了跟哑巴沟通的手势。 牡丹看到叶青的手势,心里顿时明白,脸上露出一抹yīn狠之气,更显得面容狰狞。 牡丹磕头,高声道:“皇后娘娘,奴婢还有话说。” 皇后心头正烦乱,听了牡丹的话,遂微愠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牡丹磕了一个头,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知道二小姐确实是要去幽明园的,也正因为此事,二小姐才对奴婢狠下杀手。” “你说什么?”皇后震惊,凤眸扬起狐疑之色,“叶宸到幽明园做什么?” 牡丹一咬牙,伸手指向慕容大夫人苏氏,“具体的事情,奴婢不知道,只听得二小姐与小灵说是受了慕容夫人之托,到幽明园寻找一样东西,二小姐说这件东西与慕容家的生死存亡有关,奴婢知道幽明园乃是太皇太后礼佛的地方,劝阻无效,便跟二小姐说要告知公主,二小姐这才对奴婢下杀手的。” 苏氏猛地抬头,怒道:“我看你是疯了,竟然狗急咬人?也不看看你咬的是谁?” 伯候夫人冷冷地道:“你方才说二小姐杀你,是因为你刚才指证她妄议王家小姐的事情,怎地现在又变成了杀人灭口了?” 牡丹脸上并无半点心虚,道:“奴婢并不知道二小姐已经前往幽明园,所以,开始并不愿意把此事说出来,想着二小姐推了奴婢下湖之后,会心生怯意而不敢前往幽明园,可没想到,她竟真敢去了,奴婢知道若再隐瞒此事,会为国公府招致灾祸,奴婢深受国公府大恩,自是不愿意看到国公府为了二小姐的别有居心受到一丝的伤害。” 皇后听得脸色越发yīn沉了下去,她看着苏氏,眼底已经有了怀疑之色。 苏氏只恨不得把牡丹活剥生吞了,这贱丫头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宸儿身边伺候的,想来跟着她入宫也是为了陷害她,清平啊清平,你害死了宸儿的母亲还不够,如今还要害死宸儿,甚至要把慕容家拖进去,你的心肠怎就这么歹毒啊? 苏氏压住怒气,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事还望您彻查,我慕容家一片丹心可昭日月,绝非jian佞小人说几句便可诬陷的。” 什么关系慕容家的生死存亡?说出来也不怕贻笑大方! 苏氏的眼光不经意地落在伯候夫人身后的叶青脸上,只见她脸上有得色,仿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苏氏的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腾起。 这叶青论歹毒远不如清平,可心机却无比深沉,加上她聪明,狠冷,若她真的设局,只怕慕容家要拆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叶青缓缓地走出来,看着苏氏,唇畔微微勾起,“大夫人,不知道您还记得元妃的事情吗?” 叶青的话,像是一个惊雷,在人群中炸开,就连一贯冷静的静妃,都不禁抬眸瞧着叶青。 元妃,慕容婉儿,是慕容家二房所出的嫡女,与莲嫔同年入宫。 元妃才情惊人,有绝色之姿,一入宫便得皇上宠爱被封为元嫔,后来生下敬和公主之后被封为元妃。 而与元妃一同入宫的莲嫔,则一直无宠,为了帝宠,她用尽了心机,惹得后宫大乱,当年太皇太后便亲自处罚了她,她却怀恨在心,用厌胜之术诅咒太皇太后,她在宫中多处地方埋下了咒术娃娃,皇上震怒,下旨把她处死,她临死之前,说是受元妃指使。而且宫中埋下的咒术娃娃,还没完全挖出来。 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皇上虽然不信莲嫔的临死之言,却也冷落了元妃,足足两年都没踏入元妃的宫中吗,甚至一直命人监视元妃,调查压胜之术的事情。 那时候,皇上连续几年降了慕容家人的官职,甚至连慕容肃都被皇上雪藏了一年多才起用。 元妃受了冤屈,郁郁而终,临死前,皇上都没去看她。 厌胜之术,一直是宫中大忌,元妃死后,这件事情才算画上休止符,加上慕容家一直是国家栋梁,这几年,又慢慢地起用慕容家的人。 如今,众人听得叶青说起元妃之事,不禁都闻声色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牡丹口中所说的关乎慕容家生死存亡的事情,便是真实的了。 第52章 皇帝心情不佳 苏氏心底生出一丝寒意,皇上生性多疑,元妃当年的事情并无真凭实据,他也可以这样翻脸无情,如今虽说是从一个奴婢口中说出,可在这样的大日子里提起厌胜之术,提起元妃旧事,皇上定必会对慕容家存了怀疑的心思。 苏氏看着叶青那张绝色的容颜,想不到这女子的心肠竟是这般的歹毒,此事不管最后能不能查证,慕容家注定是要经历一番风波了。 苏氏震怒之下,便想要出言反击,但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妯娌,慕容家三爷慕容白的妻子梁氏,梁氏小家碧玉出身,但是为人聪明,睿智,府中的事情,多半是由她帮忙打理。 如今遇到大事,苏氏也习惯性地征求她的意见,只见梁氏冲她微微摇头,轻声道:“不可妄动!” 苏氏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叶青只说元妃的事情,没有把莲嫔拉进去,如果她重提压胜之术,则是她对号入座,叶青的心思,竟是如此的周密歹毒。 苏氏思虑了一下,看着叶青道:“昌乐郡主提起元妃,那想必知道元妃是重病而薨的,不知道昌乐郡主提起元妃娘娘,是什么缘故呢?” 苏氏提醒在场的人,元妃是患病而死的,而不是被皇上赐死,这就证明,皇上没有降罪元妃,意味着,元妃和莲嫔的事情毫无关系。 叶青只是微微一笑,眸色异常晶亮,嘴角自有一丝得意之色,“大夫人所言也是实情。” 她无需要证实些什么,只要引起人们心中的怀疑即可。 清平公主见叶青在短时间内便把局面逆转,不由得对叶青大为赞赏,她略一沉吟,回头命人:“去请皇太后到幽明园殿外!” 然后,她看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幽明园主子不容任何人打扰,还请皇后娘娘移步到幽明园给太皇太后请罪。” 皇后听了一通,心里也有了主意,她问刚才说话的宫女,“你是否真看到叶宸入了幽明园?” 那宫女回答说:“回娘娘的话,奴婢确实看到她往幽明园而去,也看到她站在幽明园的门前,至于她是否进去,奴婢没有瞧见。” “她站在幽明园的门口,没有禁卫军出来阻止吗?”皇后蹙眉问道。 “奴婢不曾见,所以奴婢才会认为她是被太皇太后召入殿内的,没有上前拦阻。” 皇后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太皇太后不爱任何人打扰,所以即便去了幽明园,也必定会布防,不许任何人踏进幽明园一步。 如果说叶宸真的误闯了幽明园,为何太皇太后的亲兵不出来阻止? 还是说,另有原因? 皇后正在惆怅之际,有禁卫军前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太皇太后请皇后娘娘以及诸位娘娘公主到幽明园。” 皇后吓了一跳,太皇太后不会无端召见她,一定是叶宸入了幽明园,惊扰了太皇太后礼佛。 想到太皇太后那张严肃的脸,她打心底发憷,慌乱之中,也顾不得她皇后的威仪,一扬手,道:“快,到幽明园去。” 因着是太皇太后召见,众人心中再无看戏的心态,只希望这场大火不要燃烧到自己就已经是祖先保佑了。 许多人心中暗暗叫苦,这叶宸怎这么不知分寸?这好好的冬至宴会怕是要被毁了。 而就在此时,听得前院有太监高喊:“皇上回宫!” 皇后脸色惨白,若皇上知晓太皇太后震怒,肯定不会先问原因,只先迁怒于她这个管理后宫的皇后。 众人纷纷跪下,迎接皇上大驾! 皇帝身后浩浩dàngdàng,一同祭天的文武百官跟在他身后缓步而至。 众人不敢抬头,只微微扬起眸子,只见人间帝王身穿一袭明huáng色绣五爪真龙袍,腰间束金玉腰带,头戴帝王冠冕,面容威仪严肃,嘴唇却是紧紧抿起,似乎有一丝不悦之气。 “都起来吧!”皇帝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一股威严气息,他的气场很qiáng大,只静静地站在哪里,便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压力。 叶青虽然胸有成竹,但是没想都皇上会提前回宫,她一向最惧怕皇帝舅舅,确实啊,谁不害怕一个掌握着大周朝百姓生杀大权的皇帝呢? “皇上,祭天大典上可求得好签?”苏贵妃先站起来,含笑问道。 祭天大典结束之前,是一个跪求上苍赐国泰民安的仪式,若皇帝与百官心诚,则求得上上签,未来一年大周朝将风调雨顺,国家安宁。 而过去的每一年,皇帝都会求得好签,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伏安寺主持的签筒内,全部都是上上签,所以苏贵妃才会有此一问。 皇帝面容忽地一沉,更显得天威难测,“后宫妇人,问前朝之事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后宫不可gān政?” 苏贵妃怔了一下,见龙颜震怒,心中一慌,眸光投向皇帝身后的朱睿,朱睿面容沉重,冲她微微摇头,苏贵妃连忙跪下,“皇上息怒,臣妾多言了!” 皇帝哼了一声,脸色不悦地看向皇后,“怎大家都聚在这里?你就没准备些节目吗?皇后,你如今是越发的敷衍了。” 皇后大惊,以往冬至宴会的节目,都是等他祭天回来之后再举行,如今怎因这事儿迁怒于她了? “皇上恕罪,是臣妾处事不周!”皇后看着皇帝身后的百官,他们皆噤声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口,皇后心中暗暗猜测,莫非是祭天大典出了事故? 如果真是这样,皇后连死的心都有了,祭天大典是皇上最重视的,太皇太后又是皇上最重视的人,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两边都出了事,估计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她这个管辖六宫的皇后娘娘。 就在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的时候,静妃娘娘站了起来,轻声道:“皇上,先去幽明园吧,太皇太后召见!” 皇帝一怔,“皇祖母召见?知道何事吗?” 静妃嘴角泛起一抹无奈之色,“皇上,请先摆驾,容臣妾再慢慢跟您说。” 皇帝知道静妃性子素来淡泊,处事也十分冷静理智,如今见她神色也颇为凝重,便知道幽明园一定是出事了,遂冷峻地下令,“摆驾幽明园!” 第53章 紫玛瑙富贵鱼 在去幽明园的路上,静妃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说到元妃的时候,皇帝脸上的神色yīn沉得像六月bào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 叶青走在前方,不安地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心里没来由地一怵,她开始有些不确定,用元妃的事情把慕容家拖下水是不是理智之举。 而跟在后面的叶国公叶隆神色也有几分yīn霾,静妃说事情经过的时候,一字一句皆落入他的耳中,今天宫中发生的事情,看样子与他叶国公府脱不了gān系。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刚才在祭天大典求签的时候,本来伏安寺主持所准备的签筒里全部装着的都是上上签,可也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一根下下签,签文用五胡乱华的典故引申出大周国未来一年的国运,皇上看了之后,一言不发,只下旨摆驾回宫。 他跟了皇上多年,知道皇上的性子,刚才在祭天大典他若是发了脾气,斩杀了几个人,兴许回到宫中一切就平复了,但是他没有,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这意味着他还没找到雷霆震怒的理由,如今,叶宸与元妃娘娘的事情,大概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了。 杜元帅走在最后,偷偷地对白擎夜说,“今日王世安负责皇上祭天保卫,你负责宫中守卫安排,若出了事,你这禁军卫副统领也脱不了gān系。” 白擎夜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眼底深邃如潭水,“恩师放心,今日之事,会有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 他知道,叶宸可以杀了牡丹,但是她没有,而是留下牡丹前去告状,她是故意要引大家前往幽明园。 因为,宫中唯有太皇太后,能保她今天不再受任何jian计所害。 只是,他也很好奇,叶宸的底气和自信到底来自哪里?而且,她一个深闺女子,怎会懂得武功?看她的轻功,她的武功绝非花拳绣腿。 而且她敢利用太皇太后也实在太胆大了,太皇太后自从病倒以来,脾气变得十分古怪,即便皇上去请安,她说不见就不见。 杜元帅见他神色无半点担忧,不由得道:“你别太乐观,太皇太后那边不容冲撞,我只是担心,好不容易为你在御前求来这禁卫军副统领的职位,回头反而害了你。” 禁军副统领的职位,官居正四品,与统领王世安共同管辖十万禁军,是京中至关重要的职位,若不是杜元帅保荐,皇上是绝不会委任出身粗鄙的白擎夜出任。 杜元帅最疼爱这个弟子,实在不愿意他刚出任不久便出幺蛾子。 “恩师放心就是!”白擎夜也不解释,只是轻声安定恩师的心。 皇帝领着大群的人来到幽明园殿前,皇太后也刚收到禀报赶过来。 “母后!”皇帝行礼,“您也来了?” 皇太后揉揉眉心,显得有些不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惊动了老太太了?” 清平公主快步上前,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皇太后当场震怒,呵斥清平公主,“人是你带进宫的,怎么就这么个丫头你也管不住?清平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清平公主连忙跪下,“母后息怒,儿臣马上去给太皇太后请罪。” 皇帝斜睨了清平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清平,朕一贯觉得你行事稳重,看来,是朕高估了你。” 皇帝一向不会对清平说重话,如今这一句,已经到忍耐的极限了,清平心中惶恐,却不知道如何作答,半响无语,最后面如死灰地道:“皇上,臣妹知罪!” 她如今已经不去想能不能扳倒慕容家和弄死叶宸,只求着这件事情不要牵连到她与国公府就好了。 她甚至有些埋怨叶青把元妃的事情提出来,这件事情,就像潜伏的火药,弄不好,会把自己也炸个粉身碎骨。 此时,太皇太后身边的玉姑姑走了出来,见众人都齐集在门口,不由得蹙眉道:“这么多人过来?” 玉姑姑在伺候太皇太后六十年,在宫中德高望重,就是皇帝见了她,也要以长辈之礼相见,所以,即便皇太后在面前,她照样甩脸子。 因为,太皇太后讨厌吵杂,所以才会只传召后宫嫔妃与公主们到来,想不到这浩浩dàngdàng竟来了百多人,而且看过去,还有不少人正走过来。 且说叶宸别过白擎夜之后走到幽明园门口,便要踏步进去,却不妨,一柄长剑呼啸出鞘,架在她的脖子之上。 一道森冷的声音在她右侧响起,“无旨不得入。滚!” 叶宸神色不慌,目不斜视,“请将军前去禀报一声,就说有人携紫玛瑙富贵鱼前来传话!” “哪怕你持皇后凤印来也无用,没太皇太后旨意,谁都不许进入,你这小女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声音温度降低了几度,低沉而苍老。 叶宸伸手拨开剑,微微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她前生认得此人,他是太皇太后身边的护卫将军洛阳剑,已经伺候了太皇太后四十多年。 叶宸再复述了一次,“将军,请去禀报一声,说有人携紫玛瑙富贵鱼前来传话。” 她把紫玛瑙富贵鱼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提醒着这位老将军。 洛阳剑打量着她,神情有些研判,“紫玛瑙富贵鱼?取出来让我看看。” 叶宸含笑道:“将军,此人jiāo代,若不见到太皇太后,不会取出紫玛瑙富贵鱼。” 洛阳剑抽回剑,回头吩咐了一声:“照她的话,禀报老祖宗。” 只见香樟树后面闪出一名侍卫,他持剑拱手道:“是,将军!” 他说完,便转身进入幽明殿门。 洛阳剑打量着叶宸,哼了一声,“你最好是带了富贵鱼前来,否则,你小命休矣。” 叶宸不做声,只是嘴角含着笑,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过了片刻,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玉姑姑疾步走出来,打量着叶宸,“你叫什么名字?” 叶宸福身行礼,“叶国公府二丫头叶宸见过玉姑姑。” “你知道老身?”玉姑姑眼锋凌厉,脸上却有几分意外,她已经不出樟鑫宫多年,莫说是宫外的人,就是宫中许多人都不认得她。 “知道!”叶宸不慌不忙地道:“姑姑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伺候太皇太后多年。” 第54章 太皇太后 玉姑姑继续打量她,眯起眼睛,眼角边的皱纹形成一道漩涡,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进来吧!”玉姑姑冷冷地甩下一句话,转身便进了去。 叶宸跟着进去,跨过高高的门槛,深深呼吸一口,空气里尽然是香樟树的香味,兜头兜脑地袭上来,叫人有种眩晕的感觉。 她进去之后,殿门便关闭上,殿中的窗户皆以厚重的帘子重重遮蔽,没有阳光可以透进来,殿中只以十余盏长明灯照亮,八根粗大的圆柱雕刻着佛家经文与菩萨画像,庄严肃穆。 正中央摆放着一尊金身佛像,慈眉善目地注视着底下的人,而金身佛像身旁,有几位菩萨模样的玉石像两边摆放着,拜桌上有瓜果贡品,并且燃点着檀香。 地上跪着几名宫女,她们身穿白色衣裳,手中捏着一串佛珠,眼观鼻,鼻观心,口中默念经文,叶宸看到,她们面前,摆放着一册《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叶宸知道,这种经文多用于超度和释罪。 而拜桌右侧,有一扇白玉屏风,屏风上刻了观音菩萨,神态慈祥,手持柳枝玉瓶,正作撒露状。 玉姑姑径直走到屏风后面,过了一会儿,屏风后面传来一道戾气甚重苍老无比的声音,“那谁,过来!” 叶宸前生虽然与她打过几次jiāo道,但是心里还是对她存着敬畏之心,这个曾是大周朝最显赫的女人,此人曾是沙场女将,用兵如神,运筹帷幄,先祖驾崩之后,她垂帘听政,手握国家大权长达十余年之久。 叶宸进入屏风后面,一张檀香木长榻摆放在屏风后,长榻上半躺着一位老人,叶宸不敢抬头看她,只跪下低头,正欲行礼,太皇太后粗声粗气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叶宸拜倒,道:“臣女叶宸,乃是叶国……” “哀家是问让你传话的那人叫什么名字!”太皇太后喘了一口气,声音已然是有些微愠,可见她是个极为bào躁的老人。 叶宸虽做了完全的准备前来,但是也不禁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两道犀利的视线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穿透。 “回太皇太后的话,让臣女来传话的人,叫任逍遥。”叶宸回答说。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玉姑姑疾步走出去,低声吩咐了念经的宫女出去,然后把殿门重新关闭,再走进来。 叶宸低着头,感受到四周的气氛几乎要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太皇太后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叶宸甚至能听到她胸腔里心脏的跳动。 “叫什么名字?”良久,太皇太后才出声问,声音已经没了之前的怒气,反而多了几分沉郁。 “回太皇太后,那人叫任逍遥!”叶宸以为她原先没听清楚,遂连忙回答。 太皇太后的声音又扬了起来,夹着急躁道:“哀家耳朵没聋,你说过他叫任逍遥,哀家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宸不敢表现出无奈的神情,只恭声回答说:“回太皇太后,臣女叫叶宸,是叶国……” 太皇太后没耐性地打断她的话,“他让你来传什么话?” 叶宸犹豫了一下,“请太皇太后先恕臣女无罪!” 太皇太后嘿嘿地怪笑了一声,对身边的玉姑姑道:“你说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连说句痛快话都不敢了?真是迂腐得要紧,莫非哀家同意赦她无罪,回头还不能寻另外的借口杀她了?” 玉姑姑含笑道:“老祖宗,如今的人都爱自欺欺人。” “你说不说?不说的话便推出去砍了!”太皇太后戾气甚重地道。 叶宸心底叹息一声,果然,人的脾气是没办法改变的,任老前辈曾说过,太皇太后在处理朝政之事稳重妥当,但是私事却是个急性子,脾气bào躁得很。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矛盾的性格呢? “是!”叶宸也不矫情了,抬起头直视着太皇太后,声音四平八稳地道:“任老屁让臣女若有机会见到太皇太后,告知太皇太后他还活着,让太皇太后最好不要死在他前头。” 在太皇太后面前直言死不死,是大不敬之罪。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他连这个寒碜的外号都说给你听?这老乌guī,老不正经的,还没死啊?真是天没眼啊,不过,这种祸害,大概还能再活个三五十年,哀家偏不输给他。” 她虽是说着冷硬的话,可神情却是十分愉悦的,仿佛对这个任老屁还活着的消息感到十分欣慰。 那年在漠北,叶宸与这位任逍遥前辈相见,任老前辈十分喜欢白擎夜,想收他为弟子。 而任逍遥爱喝酒,一次醉酒之后拉着叶宸谈心事,醉意熏熏地跟叶宸说,如果有一天她回京见到太皇太后,跟她说几句话,就说我任老屁还活着,让她不要先死。 后来酒醒之后,他又后悔了,死皮赖脸地求着叶宸不要跟太皇太后说这句话。 叶宸缠不过他,只得答应,所以如今出卖了他老人家,叶宸心里也有些内疚,但是事出有因,她也顾不得了那么许多了,顶多以后遇上他的时候,再给他弄几坛好酒作为补偿。 玉姑姑含笑道:“那是,老祖宗怎么也不会输给他的,大家便斗命长吧。” 太皇太后一扫之前的病气与郁闷气息,苍老蜡huáng的脸注入一丝光芒,坐直了身子,问玉姑姑,“今是冬至是吧?” 玉姑姑回答说:“可不是?今宫中可热闹了。” 太皇太后听得兴趣盎然,“哀家这老东西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否则怎能比老屁活得久呢?哀家就说嘛,这种祸害,哪里会死那么快?” 洛阳剑抱着剑走进来,yīn郁的眸子盯着叶宸,“我一直都没见你取出紫玛瑙富贵鱼。” 太皇太后双脚刚伸到榻边,听得洛阳剑此言,两道眉毛顿时一拧,“对,富贵鱼呢?” 叶宸微微一笑,“任老前辈没有给臣女富贵鱼,只是若臣女方才不这样说的话,太皇太后怎肯见臣女?臣女又如何传话?” “哼,”洛阳剑冷声道,“若没信物,谁知道真假?” 第55章 取得信任 叶宸落落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若我真能拿出富贵鱼,那才是假的。那是他贴身之物,他说,那是他要带入地狱的东西,不要说给我,就是瞧一眼都生怕瞧亏了他的,不知道多宝贝呢。”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是么?他有这么宝贝?哼,哀家才不信。” 叶宸见她神色稍霁,大胆地上前一步道:“回太皇太后,其实,这话是任老前辈酒后说的,他酒醒之后,曾后悔过,缠着臣女让臣女不要告知太皇太后。只是臣女揣测他的心思,觉得他酒后才敢说这话,便证明他心里一直惦记这这事,他是想说,只是碍于面子,怕人笑他,臣女没什么机会入宫,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所以,若这一次不说,怕以后都没机会说,才斗胆闯了幽明园,惊扰了太皇太后礼佛,请太皇太后恕罪。” “说得好,就该说!”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反而没了怀疑,坐直了身子急忙伸手让人来为她穿鞋,玉姑姑蹲下身子,太皇太后轻轻地踹了她一脚,“滚开,老东西,蹲了一会儿便说头晕,那谁,过来伺候哀家。” 一名身穿绿色衣裳的宫女走了过来,蹲下身子为太皇太后穿好鞋子,并伸手搀扶她站起来。 太皇太后站起来后便推了那宫女的手,生气地道:“哀家还没老到要人扶着,去去去,别在哀家面前晃悠,你这一身的绿色瞧得哀家眼睛发晕。” 那宫女苦笑一声退了下去。 玉姑姑则笑着说:“前阵子您还说穿绯色晃了您的眼睛,让她们穿绿色,怎地现在又看腻了绿色了?” “哀家要看绿色,难道不会出去看景色吗?这满园都是绿色,何必瞧这么一个个不长进的东西?”太皇太后走动了一步,便又止住身子,神色显得有些愠怒。 叶宸一直瞧着她的脸色,见她只走了一步便停下来,神情气急败坏,便知道她是没了力气行走,前生的这个时候,太皇太后病得很重,已经是常年卧chuáng了。 玉姑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想上前搀扶,又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只得站在她面前,道:“若老祖宗真想出去,命人抬来肩舆,出去走一圈就是。” 太皇太后却不看玉姑姑,只扬起锐利的眸子看着叶宸,“你是在哪里见到那老东西?” 叶宸早有准备,正欲回答,却又听得太皇太后自顾自地说道:“罢了,他活着就行,管他在哪里,在天涯还是在宫外,距离都是一样的。” 叶宸觉得她这句话竟有些莫名的忧伤,她其实也弄不明白任老前辈与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总之两人都很在乎对方,可两人都不会见面。 叶宸心头顿时有些苍凉,又有些感触,知道对方活着就行,其余的,不必知道太多。 洛阳剑似乎是最清醒的一个人,他还是不相信叶宸,一双微huáng的眼珠盯着叶宸道:“你见过他,定必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你说说。” 叶宸嘴角含了一抹浅淡的微笑,“若您真要知道,不如请给我笔墨,我把他的模样画下来。” 洛阳剑抬头,看着太皇太后,“主子……” 太皇太后定定地看着叶宸,似乎有些犹豫,但是最终,她还是让宫女去取笔墨,然后,道:“好,看看也无妨,横竖他在哀家心中,都生不出一丝波澜了,哀家尽管坐下来看看他如今长什么模样。” 她说完,伸手招呼玉姑姑过来,“这屋中忒黑,哀家瞧不清楚,你过来引路,领哀家坐下。” 叶宸差一点失笑,这太皇太后也太要qiáng了吧?分明是无力再行走,却借口说屋中漆黑,瞧不见路,那通共就几步的距离便有一张椅子了。 宫女取来笔墨,幽明园只有墨,无其他颜料着色。 玉姑姑扶太皇太后坐下之后,把宣旨铺在拜桌上,叶宸一怔,“这不合适吧?” 玉姑姑一脸不屑地道:“有什么打紧的?拜桌便不能让人作画了吗?就是佛祖也没这么小气的。” 前生在闺中的叶宸,只能勉qiáng识得几个字,作画是断断不会的,但是,自从爱上朱睿之后,为了衬得起朱睿,她花了不少心思去断文识字,最后竟上了瘾,习武的时候,连琴棋书画也一并学了。 当然,有王静月这个好友做她的丹青师父,她的画工若不jīng湛,岂不是丢了王静月这个京城才女的名头? 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轮廓来,轮廓是十分相像的,太皇太后伸长脖子瞧了一眼,便再移不开眼睛了。 叶宸添上眼耳口鼻,皱纹,眉毛,那老神仙一般模样的人便跟着她的记忆慢慢跃然纸上。 一袭长衫,一壶酒,一把桃花扇,懒散悠闲地躺在吊chuáng上,头发没有束起来,迎风扬起发丝,胸前有一个吊坠垂着半空,那吊坠也着意了笔墨,可清晰看得出是玉雕的富贵鱼纹。 “拿过来!”太皇太后见她搁笔,静静地下令道。 洛阳剑伸手取起画卷,神情有些怔忡,眼底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来,他把画呈给老祖宗,静静地退开一旁。 太皇太后瞧着画卷里的人,久久没有说话,刚才还见急躁的神情如今已经完全平复了。 她的眼睛,像一潭深水,倒映着画卷中的人,有一丝火焰渐渐升起又渐渐熄灭。 她伸出手,苍老如枯枝的手指滑过画卷中人的脸,又滑下扫过富贵鱼,神情有些怔惘。 半响,她才把画给玉姑姑,“他老了许多,但是哀家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玉姑姑接过画,瞧了几眼,“不老,还是跟以前一样。” “哀家老了!”太皇太后下意识地伸手抚摸着自己满是皱纹的脸,喃喃地道:“不过,幸好,不死不相见,他是看不见我现在这副苍老的模样。” 叶宸听了这话,想起任老前辈也曾经说过这句话,觉得心底微微酸楚,眼中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泪意,她怕失仪,连忙转头擦掉。 只是太皇太后却见了她这一个举动,冷冷地问道:“你哭什么?哀家这么欢喜的时候,你却在这里哭,晦气得很!” 第56章 今天要死一个人 叶宸知道她喜怒无常,不敢顶撞,只微微低头道:“太皇太后息怒,只是臣女想起任老前辈曾说过同样的话,心里不知道怎地,就难受起来了。” “他也这样说过?”太皇太后一怔,如黑漩涡般的眸子锁住了叶宸。 “是的,一字不差!”叶宸道。 “你以后多些入宫,与哀家说说他的事情!”太皇太后道。 叶宸心底一颗石头终于落地,她要的便是太皇太后的庇佑,在府中,叶隆的怜惜只是暂时的,如果自己要复仇,就不能够不找靠山。 只是,她面容却略微凄楚:“太皇太后,若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臣女,臣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你是叶隆的女儿?”太皇太后听得她刚才欲自我介绍,说了叶国两个字。 “回太皇太后,正是!” “阿玉,”太皇太后看着玉姑姑,“叶隆的妻子,是不是那谁?” “是清平长公主!”玉姑姑道。 “既然是清平的女儿,那算起来也是哀家的重孙女了,重孙女入宫给哀家请安,有没有违反祖制?” “那自然是没有违反的。”玉姑姑笑着说。 “嗯,既然没有违反,那祖制便不必修改。”太皇太后点点头,认真地道。 叶宸却是差点笑了出来,她还以为太皇太后说若是违反祖制,便想个法子,想不到她竟是要修改祖制,看来,这太皇太后还真是个不拘任何世俗规条的人。 “今日是冬至,去请那谁过来吧!”太皇太后道。 “老祖宗的意思是?”玉姑姑这会儿却摸不准她说的那谁到底是谁了。 太皇太后一挥手,不耐烦地道:“就是哀家那群孝子贤孙啊,真当哀家是死的吗?好几年都没瞧过哀家一眼了。” 玉姑姑笑道:“老祖宗,您不记得了么?是您下旨不许任何人打扰的,皇上可是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来跟您请安,是您总是托词不见。” “有这种事?”太皇太后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哀家年纪大,不记得了,让他们都过来给哀家瞅几眼吧,哀家许久没见过活人了,这幽明园暂时封闭了吧,那老东西既然还活着,就不必念什么地藏王本愿经了,等他死了再念。” “是!”玉姑姑问道,“那咱们现在是回樟鑫宫吗?让大家伙都去樟鑫宫?” “不,来这里吧,瞅几眼就好。”太皇太后盯着叶宸,“那谁,你去泡壶茶过来,要雨前龙井。” “是!”叶宸怔了一下,抬头看着玉姑姑,玉姑姑冲旁边的宫女打了个眼色,那宫女含笑上前领着叶宸下去了。 叶宸刚走,玉姑姑便看着她的背影道:“老祖宗,看样子,这丫头在国公府过得并不好,她此番入宫,说了任大侠的事情,怕是想要太皇太后庇佑,身为国公府的二姑娘,竟连自保都不能够,真可怜。” 老太太哼了一声,“可怜?这丫头可不简单,满身的萧杀之气,你没看见,她平静的面容下,是怎生残酷的心肠,只不过她如今还在掩饰,这丫头,是带着复仇的心来的。” “复仇?”玉姑姑不明白地看着她,“找谁复仇?” “鬼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人呢,残酷冷心一点好,免得吃亏,尤其是这个封建时代的女子,太过柔弱,终究是被人蚕食,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啊,知道吗阿玉?” 玉姑姑觉得伺候老太太几十年了,却总是不知道她说什么,但是她说的一定是对的,“是!” 想了想又问道:“那既然知道她是利用您,那您为何要顺着她?” 太皇太后满脸戾气地bào声道:“哀家一直都是这么菩萨心肠的,见不得任何人受苦。” “……”玉姑姑顿时被膈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却是明白太皇太后的,难得有个人能与她说说她心底的那人,她自然是霸着不放。 “去吧,喊他们过来。”太皇太后挥挥手,又回头命人取来披风和暖手小炉,“哀家出去chuīchuī风,哀家虽然年纪大,却不能总是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否则,让那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耻笑哀家。” 玉姑姑出去打发了人去传话,然后把幽明园的殿门关上,出了偏厅等候着。 宫人已经迅速张罗椅子,只是这幽明园本是佛堂,几乎没有家具,老太太说:“哀家坐着就好,让他们站着。” 玉姑姑从旮旯里翻出一张小小的板凳,有些无奈地道:“要不,去旁边殿宇搬过来?这嫔妃公主皇子们站着可以,皇太后总不能让她站着吧?皇上去了祭天,估计没这么快回来,那就准备两张椅子,给皇太后和皇后。” “不要走来走去,眼晕得很,得了,就让他们站着吧,就一个屁长的时间,还站不得了?”太皇太后直起腰杆,忽然中气十足地吼道。 “……”殿中的人,皆无语以对。 片刻,便听得大批的脚步声传来,玉姑姑笑道:“许是他们来了,我出去瞧瞧。” 玉姑姑走出去,却见来了浩浩dàngdàng的一群人,不由得一怔,“这么多人过来?” 皇帝对太皇太后身边的这位玉姑姑十分敬重,见她亲自出来迎接,不待玉姑姑行礼,便上前握住她的手,“姑姑身子可好?” “皇上有心了,老奴好着呢。”玉姑姑慈祥一笑,“快进来吧,太皇太后等着呢。” 她抬头瞧了一眼,蹙眉道:“这么多人,怕是会容不下的,诸位命妇在外候着吧,娘娘和公主王爷们,都进去。” 文武百官与女眷们都止步,叶隆瞧了清平公主一眼,眼底有几分凌厉。 清平公主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今天所有的事情,她都安排好了,但是如今这一出,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就算最终叶宸因为冲撞太皇太后获罪,只怕她要付出的代价也不轻。 叶青倒是显得十分安然,她笃定,今天宫中势必是要死几个人,而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叶宸。 第57章 争锋相对 叶青捏着手绢,回头看了一眼太子朱善,朱善一身黑色太子朝服,头戴冠冕,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 她的心,如同被鹿撞般乱跳,从小,她就想要嫁给太子表哥,但是,她还没长大,他便已经娶了太子妃。 不过,她终于可以等到太子妃死了。 叶青故意落后两步,与太子相隔不远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嘴角有一丝甜腻的笑容。 走在朱善身后的朱睿,一双眼睛几欲喷火,嫉妒成狂。 一路行走进去的人,并不知道这三个儿女心思。他们心中各有计较,想着一会儿如何应对太皇太后的怒气。 尤其皇太后,她心底其实是很惧怕这个太皇太后,不过,她想着也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毕竟,那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就算她年轻的时候再叱咤风云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的太皇太后,只是辈分比她高而已。 以前太皇太后没有归隐之前,一直压着皇太后,后来太皇太后不管事,她便威风了好长一段时间,威风到几乎忘记了这个婆婆的手段。 进入侧殿,便见一个银发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一只脚内弯曲放在椅子上,脚板抵着另一只脚的膝盖,手里拿着一个大烟袋,口中吐着烟雾,动作举止十分粗鲁,却又十分霸气。 皇帝快步上前,跪下请安,“孙儿参见老祖宗,老祖宗身体可好?” 皇帝说着,声音竟有些微微哽咽,他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请安,有时候太皇太后避而不见,就算传召了他进去,也只是看到她有气无力地躺在chuáng上,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难得看到她如今坐在椅子上这般神气活现的样子。 “臣妾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也上前行礼,继而是皇后领着嫔妃公主王爷们跪下,片刻,这偏殿便跪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太皇太后拿下烟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敲了一下,有烟灰抖落在地上,她把烟袋递给身旁的洛阳剑,对皇帝道:“你过来坐在哀家身边。” 玉姑姑搬来小板凳放在她脚下,无奈地道:“皇上您委屈一下,殿中就这张凳子了。” 皇帝走上前去,他个子高大,坐在小板凳上显得十分láng狈。 玉姑姑提醒太皇太后,“诸位娘娘主子们还跪着呢。” 太皇太后翻翻白眼,“自己不会站起来吗?还要哀家挨个地去扶?” 皇太后拉下脸,眼底生出不悦之色来,皇后搀扶了她一把,站了起来,她便冷声道:“既然殿中没有椅子,怎不命人去搬?” 太皇太后抬起眼眸扫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任由她在殿中指挥下人去忙活。 她只顾拉着皇帝的手,瞧着皇帝那张已经有些岁月痕迹的脸,含笑道:“瞧你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委屈?说给奶奶听。” 皇帝本是揪心祭天时候抽到的下下签,如今坐在太皇太后膝下,他却觉得这种忧心顿时消失了,仿佛天大的事情,已经有人帮他撑住。 这种感觉从年少的时候开始便有,他一直认为,只要太皇太后还在,天就总不会塌下来,皇祖母会为他撑住所有的苦难。 皇帝拉着她的手,竟像孩子诉苦一般对她说:“今日祭天大典,竟不知道从哪里掉下一根下下签,孙儿只是担心大周国的国运……” 太皇太后蹙眉,“放屁,咱大周国的国运什么时候要jiāo给上天决断了?那满天的神明忙得过世间这么多事吗?咱自己的国家,先祖与先烈们用血拼杀回来的,自己做主,不看上天的脸色。” 皇帝听了这话,竟笑了出来,“皇祖母还是霸气得很。” 皇太后却皱着眉头道:“母后,这亵渎神灵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尤其今日还刚举行过祭天大典,您是一国太皇太后,对神灵尤其要敬重,不可妄言。” 太皇太后眯起眼睛盯着皇太后,皇太后看过去,只见她的眸子平静若水,没任何的杀伤力,但是她竟无端觉得压力又回来了,就跟以前那样,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皇太后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可又觉得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如今哪里还有可怕之处?遂又冷冷地迎上去,这一回,眼底多了几分挑衅。 人的战斗力是无穷的,太皇太后眼底注入一丝生机,倏然一笑,玩味地道:“忒她娘亲的有意思了。” 皇太后最不满意这个婆婆的一点,就是总是口出脏语,莫说是在皇宫,哪怕是在高门大宅里,身为长辈总是说脏话也是不妥的。 尤其,如今还当着这么多后辈的面前。 所以,皇太后淡淡地道:“母后看来还是没什么改变。” 太皇太后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改变了很多,让哀家刮目相看啊。” 皇太后听出她的话别有所指,不由得一怔,随即绽开一抹笑容,眸子却是异常森冷,“人总是要进步的,母后以为是吗?” 殿中的人听着婆媳两人针锋相对,大气不敢出一口,毕竟,这两人可是如今大周国最显赫的女人,谁敢插一句话? 皇帝神色略有些不悦,他是从不顶撞太皇太后的,甚至在他认为,太皇太后哪怕是说脏话,也是十分有道理的,而他的母后顶撞太皇太后,则是母后的不对。 所以,他转了头,道:“母后寻个位子坐好就是,若实在觉得殿中气闷,便出去走走。” 皇太后没想到皇帝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她的面子,不由得气怔,怪笑一声:“皇帝可真是孝顺。” 此时,宫女太监也从附近的宫苑搬来了几张椅子,恭请皇太后与皇后娘娘们入座。 皇太后施施然坐下,皇后讪笑一声,“今个坐了许久,站站就好。” 皇后不坐,后妃们自然也不敢坐,清平环视着殿中,竟不见叶宸,不由得暗自生疑,却不敢问。 只是她不敢问,叶青却问了出来,“老祖宗,方才是不是有人闯了进来惊扰了您老人家?” 第58章 审案 皇太斜斜地扫了她一眼,“可不是?好大一群人呢!” 叶青一愣,随即明白她说的好大一群人指的就是她们。 叶青若是沉得住气,便实在不该问,但是她已经jīng心安排好了,不能就这样放过叶宸,又道:“老祖宗,是这样的,方才皇后娘娘在调查一宗侍女堕湖案,有人看见凶手进了幽明园,不知道老祖宗可曾见过?” “凶手?凶手怎么会进了幽明园?”太皇太后嗤笑道。 叶青见她没生气,遂上前一步道:“回老祖宗,确实是有人看见她进了幽明园,或许老祖宗没瞧见,不如,让侍卫四处瞧一下?” 皇帝脸色一沉,正欲发飙,太皇太后却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抬起头眯起眼睛望着叶青,“让侍卫四处瞧一下?” 叶青瞧着太皇太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升起一丝恐惧来,只是,她却不能就这样任由自己的计划失败,对她而言,杀不杀叶宸无所谓,只是她不愿意让自己jīng心策划的一切付诸流水,她喜欢享受这种成就感。 所以,她斗胆上前,道:“是的,青儿只是怕凶手藏在幽明园,会对老祖宗不利。” 太皇太后伸出手招呼玉姑姑过来,问道:“你听她的意思,是不是说哀家这幽明园窝藏凶手,然后她要搜查哀家的幽明园?” 玉姑姑想了一下,“听着是这么个意思。” 清平公主一惊,连忙跪下道:“皇祖母,青儿不是这个意思,青儿只是怕……” “怕凶手伤害了哀家?”太皇太后打断她的话,神情和蔼地问道。 “是……”清平公主迟疑了一下,却也没别的答话了。 皇帝厉声道:“查什么凶手?退下!” 太皇太后笑了,眉眼全堆了起来,叫人瞧着十分慈眉善目,“皇帝,这后宫出了命案,自然是要查的。” 她说着,却又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向门外,“让她泡个茶,怎磨蹭那么久?阿玉,去瞧瞧。” 玉姑姑正欲应声出去,便见叶宸端着茶水上来,身后跟着两名绿衣宫女。 “太皇太后莫要心急,臣女刚刚让宫女姐姐去取了泉水过来煮茶,难免便久了些。”叶宸盈盈含笑上前,仿佛一点都不诧异殿中忽然多了这么多人。 “叶宸?”叶青惊叫一声,“你果然是躲在这里。” 她连忙跪下,道:“老祖宗,她便是凶手,老祖宗切莫被她迷惑欺骗。” “嗯?”太皇太后抬起眼睛,盯着叶宸,面容陡然凶恶起来,“你是犯了命案才躲来哀家这里的?” 叶宸一脸的茫然,“太皇太后,臣女不知道什么命案啊。” “你还敢狡辩?”叶青厉声道:“你大概没想到牡丹没死吧?她被救了起来,已经当着皇后的面指证了你推她下水的事实。” 太皇太后问叶青,“这牡丹是谁啊?” 叶青回答说:“回老祖宗的话,牡丹便是她的侍女,刚才已经jiāo代了事情的经过……”叶青遂把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语气却是无比的义愤填膺。 “牡丹是你的侍女?”太皇太后问叶宸。 叶宸把茶托放下,规规矩矩地道:“回太皇太后的话,牡丹确实是母亲今日送过来伺候臣女的侍女。” 她没有把“今日”两个字说重一些,只是平顺地叙述,但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听出了一番深意来。 若换做往日,这些天家贵人们才懒得对一桩侍女被害案感兴趣,谁屋中没一大堆伺候的奴才?一年下来不得死几个啊? 但是,因着在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看似很上心,涉及的人又是当朝大员世袭叶国公叶隆的家人,所以,大家伙刚来幽明园的紧张已经消弭无形,反而期待后续的发展了。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态,那就是如果和自己无关,那这热闹是有多大盼多大。 太皇太后笑了,“今天才送过来伺候你的,你今天就要杀了她,这怎么听怎么怪异,罢了,不过是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 皇太后却冷笑道:“母后,一个丫鬟的性命就不足挂齿了?丫鬟的性命难道就不是性命吗?她在宫中无辜受害,今日又是大日子,难道我们不该给她一个jiāo代?” 皇太后此刻出言相讥,不像是为牡丹出头,更像是要向太皇太后争一口气。 只是,太皇太后却不生气,反而是赞赏地看着皇太后,“你说的也有道理,这牡丹也是她娘养的啊,该查,该好好地查。” 皇太后一怔,本以为婆媳之间会有一轮针锋相对,而她也决意在这里为自己扳回一点面子,为以前自己所受的憋屈出一口气,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输了。 但是,她看着太皇太后那张笑咪咪的脸,总觉得那里不妥。 太皇太后没有再看她,而是下令道:“那牡丹在哪里?传她进来。” “是!”洛阳剑转身就出去了。 太皇太后转脸看着皇后,“婉儿,你是六宫之首,这案子,你审理,哀家一旁看着。” 众人听了此言,神色一变,婉儿?婉儿不是元妃的闺名吗?皇后可不叫婉儿。 皇后脸色也是微沉,只是却依旧谦恭有礼地道:“老祖宗,臣妾不叫婉儿,臣妾叫淑仪。” “淑仪?”老太太疑惑地看着她,“那婉儿是谁啊?” 叶青实在见不得心上人的母亲被太皇太后欺负,硬声道:“老祖宗,慕容婉儿是元妃,元妃已经死了。” 太皇太后长长地哦了一声,有些遗憾地道:“死了啊?” 皇太后见她一直拖着不处理叶宸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恼怒了,“母后,正事要紧。” 太皇太后瞧着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倒是心急得很,行,正事要紧,虽然哀家不知道这算什么破正事。” 那边,洛阳剑已经命人带了牡丹进来,太皇太后让皇后审理,并且让她坐下来,自己则悠闲地喝着叶宸泡的茶。 牡丹见到这个场面,心里已经惊了大半,但是见到叶宸安然无恙地站立在太皇太后身侧,又想起她狠心地划花自己的脸,怒气掩盖了惊慌,不等皇后问话,她便指着叶宸道:“就是二小姐推奴婢下湖的,也是她把奴婢的脸划花,请皇后娘娘为奴婢做主。” 第59章 绵里藏针 皇后正欲发问,太皇太后便闲闲地问了一句,“她推你下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牡丹伏地回答:“回太皇太后,是大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 “玉啊,叶宸来幽明园多久了?”太皇太后问身边的玉姑姑。 玉姑姑躬身回答说:“老祖宗,刚好是半个时辰多一些。” “嗯,也就是大半个时辰。”太皇太后又看着牡丹,“刚才昌乐郡主说过,二小姐是要杀你灭口的,因为她要去幽明园找一样东西,对吗?” 牡丹笃定地道:“正是。” “那你可知道是什么东西?”皇太后抢在太皇太后前面问道。 牡丹摇头,“奴婢不知道,只是听到二小姐对小灵说,这件东西关系到慕容家的生死存亡,若找不到,隐患难消。” 皇后瞧了瞧皇帝的神色,皇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皮。 皇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审问下去,如今任何证据都没有,若信了牡丹的话,只怕在场的人也难以心服口服。 可牡丹毁容和落水也是事实,总不会有做奴才的自己划花自己的脸和跳下水去诬陷自己的主子,除非,是有人指使。 皇后瞧了瞧清平公主,清平公主也正看着她,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 太皇太后微微抬眸,淡淡地道:“今日这么多人入宫,宫人只怕都忙翻了,不妨去问问,有没有人看见事发经过。” 皇后经太皇太后提醒,jīng神一振,连忙吩咐人出去传召白擎夜入殿,让他带着禁卫军去调查。 在调查的期间,太皇太后只顾着与皇帝说话,冷落了一群站在殿中的嫔妃王爷们,只是谁也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 一刻钟之后,白擎夜领着两名宫女入殿,道:“回太皇太后,这两人乃是今日负责茶水的宫女,她们说,曾在大半个时辰之前,见过叶家二小姐与牡丹在争吵。” 皇后面露喜色,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你们可亲眼看见二小姐与牡丹在争吵?” 那两人齐声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们都看见。” “那你们可听到她们二人在争吵什么?”皇后问道。 叶青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一丝得色,有争吵便是有杀人的动机,叶宸,这一次看你如何能逃得过宫中严刑。 在宫闱内杀人,是大罪,即便父亲一力保下,也只能留一具全尸。 那两名宫女迟疑了一下,支吾着没敢说下去。 皇太后脸色陡冷:“她们二人为何争吵?说出来,若有半句隐瞒,哀家绝不轻饶。” “是!”那两名宫女听得皇太后威胁甚重的话,吓得一个哆嗦,连连磕头,高个子的宫女颤抖着道:“回皇太后的话,奴婢二人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听得二小姐质问牡丹,问牡丹为何要与三小姐诬陷她,牡丹很嚣张地说自己是公主派来的人,只会听公主的吩咐,还说……” “你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叶青断喝一声,打断了那宫女的话。 那宫女吓得浑身直哆嗦,“就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胡言乱语啊。” “说下去!”皇帝淡淡地道,这是他就这个案子头一次发声。 “皇上,这贱婢在说谎,牡丹是叶宸身边的丫头,虽说是母亲派去伺候她的,可母亲在府中当家,府中哪个丫头不是她指派的?”叶青急道。 “是不是说谎,郡主听下去就是了。”玉姑姑对她三番四次打断审查过程表示了不悦。 “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叶青不知道玉姑姑在宫中的地位,只以为她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听她语气不善,大为震怒,竟不顾太皇太后的颜面便出面呵斥。 “青儿,闭嘴!”清平公主立刻出言喝止叶青的无礼,并且投去了警示的眼神。 她虽然已经许久没见太皇太后,但是她知道玉姑姑在太皇太后与皇上心中十分重要,这地位已经是无可撼动了。 叶青受到母亲的呵责,神色微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只见她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正当她准备移开视线继续说话的时候,太皇太后忽然睁开眼睛,那两道视线仿佛冷箭一般,贯穿了她整个人,她觉得自己的心和灵魂都无所遁形,就这样被太皇太后剖视了。 她嘴唇一个哆嗦,到嘴的话,生生地吞了下去。 “说下去啊,你还听到什么了?”太皇太后收回眸光,看着那高个子宫女。 高个子宫女深呼吸一口,声音颤抖地道:“是,太皇太后,奴婢还听到牡丹说二小姐不识时务,若她到现在还看不清楚现实,还不如去死了。” 此言一出,叫在场的人都为之震惊,作为奴才的,竟敢叫主子去死,可想而知,她目中无人到了什么程度。 而一个下人敢如此目中无人,证明她背后有很大的靠山,之前大家都知道牡丹是清平公主派去叶宸身边的,那么,不难想象,这个靠山,一定是清平公主或者昌乐郡主。 “你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太皇太后俯下头,和蔼地问牡丹,慈眉善目的脸上浑然没了刚才萧杀的气息。 牡丹听了高个子宫女复述她与叶宸的对话,早吓得全身瘫软,想着此番大概是难躲劫难了。 可她看见太皇太后那张慈祥的脸,心里升起一丝机会,冒犯主子,不是死罪,只要能证实叶宸推她下水,那么郡主的计划便能继续施行,到时候,众人只会着眼于慕容家的yīn谋诡计而忽略了她,这样还有可能捡回一条命。 而最重要的是,叶宸害她毁容,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轻易放过叶宸。 所以,她抬头,毅然道:“回太皇太后,奴婢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在奴婢得知了二小姐入宫真正的图谋之后说的,奴婢跟二小姐说要把她的诡计告知公主,二小姐则说奴婢是她身边的人,不能背叛她,奴婢一时气愤,才说了奴婢是公主派来的,只听公主的命令,求太皇太后明鉴。” 第60章 清平的尊严 太皇太后点点头,“你发现了小姐包藏祸心入宫,为免二小姐连累国公府,所以你去告知公主也可以理解,事实上,如果你所言属实,你也必须这样做。” 牡丹听了连连点头,伤痕斑驳的脸上浮上一丝喜色,“没错,奴婢深受国公爷大恩,自然不愿意任何人牵连国公府。” 太皇太后抬了一下眼皮子,问高个子宫女,“那么,你听了两人的谈话之后,有没有看到她们一同去了假山的方向?” 高个子宫女道:“回太皇太后,奴婢不敢久留偷听,毕竟这是宫外的事情,加上奴婢们赶着送茶点给御花园的宾客,不敢逗留太久。但是奴婢等人离开之后,在转角处上桥的时候曾回头看过,见一道身影往右侧园子走了过去,那地方,是与假山相反的方向。” “那你可瞧清楚,那身影是何人?”皇太后忽然出声提醒,声音有些冷厉。 高个子宫女迟疑了一下,道:“应该是叶家二小姐。” “你确定?”皇太后眉毛一扭,声音更是冷了几度。 高个子宫女瞧了瞧叶宸的衣衫与牡丹的衣衫,牡丹是绿色裙子,肯定不是的,而且,那会儿也无旁人,于是,她笃定地道:“奴婢肯定。” “不,你说谎,她没有走,她是带着我往假山的方向去了,她划伤了我的脸,还推我下水,你如果距离不远,肯定能看到的,你是被她收买了,你作假口供。”牡丹跳起来冲高个子宫女怒吼,一张脸涨红,更显得凶恶恐怖。 白擎夜身边的禁卫军得白擎夜的手势,一个箭步上前,摁住牡丹的头,一记耳光劈了过去,怒道:“大胆奴才,太皇太后与皇上跟前,也敢如此放肆?” 牡丹被禁卫军劈了一记耳光,耳中嗡嗡作响,禁卫军的手一松,她便瘫软在地上,她抬头惊慌地张望,然后爬到叶青脚边,求救道:“郡主救奴婢啊,奴婢没有说谎,是叶宸推我下水的。” 叶青抬头,看向叶宸,叶宸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讽刺而冷淡的笑容。 叶青心中一恨,今日难得找到个机会把慕容家也拖进来,岂容轻易放过,她推开牡丹,跪在皇帝面前,悲声道:“皇上,难道您忘了元妃的事情吗?元妃埋下的咒术娃娃,至今还没找到,说不定就在这幽明园。” 叶青听那人说过,宫中很多地方都搜查过,唯独没有搜查过幽明园,如果元妃真的埋下了咒术娃娃,说不定就在幽明园。 叶青不是鲁莽的人,她只是不愿意自己的计划付诸流水,所以,竟没有考虑后果,就把元妃的事情扯了进来。 而且,她确信那人没有骗自己,元妃当年一定是用了厌胜之术。只要搜查幽明园,一定会有所发现的。 清平公主瞧了叶青一眼,面如死灰,心中有恐慌源源不绝地生出,她不禁叹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叶青还拿元妃说事,便等同触了皇上的逆鳞。 果然,皇帝面容肌肉抖动了一下,狂怒袭上眸子,厉声道:“满嘴胡言,清平,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朕看她枉担了昌乐郡主这个封号。” 清平公主大惊,连忙跪下,“皇上息怒,青儿年幼无知,一时受人迷惑才会胡言乱语,请皇上息怒。” 皇帝正愁寻不到一个借口发泄心底的怒火,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清平,鼻子一哼,“受人迷惑?受何人迷惑?你是不是还嫌今日不够乱故意入宫来给朕添堵?这宴会你若是不想参加,便马上领着你的人出宫去。” 清平倒抽了一口凉气,皇兄一向十分宠爱她,往日就算她言语上有所不当,皇兄也顶多责言几句,从不曾说过这样的重话。 泪水涌上她的眼底,她握住双拳,委屈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怒气的男人,她知道,眼前这个不仅仅是她的兄长,还是当今帝王。 她的拳头,缓缓地松开,泪水却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皇太后心疼女儿,见一向倔qiáng的女儿当着人前流下眼泪,不禁板起脸道:“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在自家妹妹面前摆什么皇帝的威风?今个是大日子,文武百官还在外面呢,你是不是要大家看笑话啊?”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儿媳妇,依你之见,是不是无论清平犯了什么错,皇帝都不能责罚她?这样大臣们就不会笑了吗?” 皇太后yīn沉着脸道:“母后明知道哀家这个意思。” “那么,你来说说,这事儿该怎么解决才是正道?总不能叫人家白白受了冤屈,像你所言,侍女也是人,那叶宸就不是人了?” 皇太后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得狠狠地瞪了清平一眼。 清平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清平有罪,请皇上发落。” 审案一下子就变成了皇室的家庭矛盾,急转而下的剧情让白擎夜缓缓地勾起了唇瓣,他透过人群看向叶宸,叶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着头,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他不禁对叶宸更添了几分赞赏,今日之事,她几乎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为自己辩白过一句。 确实啊,这侍女堕湖案,似乎早就被安排好,她哪里需要为自己辩白呢?除了牡丹一口之言,压根就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推牡丹下湖,至于元妃之事,更显得子虚乌有。 白擎夜又看着清平公主,微微地摇头,其实今日若不是把元妃和慕容家扯进来,清平公主未必会惨败,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又难得太皇太后肯出来见人,叶青却一再提起元妃,元妃已经被打上了厌胜之术的禁忌,提起她,便等同在皇帝胸口上插一刀,说到底,是她们母女的胃口太大,否则的话凭着牡丹的口供,即便无法入叶宸的罪,也会让叶宸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杀人凶手的嫌疑。 很多事情,是需要一步步来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只是他有些好奇,叶宸是如何知道清平公主和叶青会扯上元妃的?还有,她到底是如何让太皇太后出面为她保驾护航? 第61章 暂留性命 皇后上前,跪下道:“皇上,这件事情发生在宫中,臣妾也难辞其咎,皇上若要责罚公主,便请先责罚臣妾吧。” 皇帝面容冷峻,哼了一声,却没看着皇后,而是下令道:“把这诬陷主子的奴才拖下去,先关押bào室,明日处死。” 今日是冬至,皇帝自是不愿意在今天开杀戒,所以,便留牡丹多一日的性命。 白擎夜对身边的侍卫打了个手势,侍卫上前拖起嚎啕大哭的牡丹出去,牡丹挣扎着求饶,却被侍卫一个反手打晕拖走。 叶宸嘴角挽起一抹淡笑,皇上下令杀牡丹,证明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任何人都不得再调查。 而牡丹,她是早就动了杀机,但是,在这深宫之中,要杀一个人,又何必自己动手?牡丹这样人,死在她手中,只会脏了她的手。 白擎夜看向叶宸,她的双眸如古井般幽深,即便如愿以偿杀了牡丹,也没见她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竟有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修为,真不简单。 处置了牡丹,皇帝冷眼扫了一眼清平公主,冷淡地道:“你府中的事情,朕管不着,只是,刻薄寡恩的罪名,皇家的人却是担不起,你还是管好自己的性子。” 皇帝这话,等同是指牡丹陷害叶宸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她指使的。 清平公主百口莫辩,因为,皇帝已经不打算审问下去,她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清平公主伏地,道:“臣妹知道。” 叶青哪里甘心?正欲说话,却见皇帝冷眼扫了过来,竟是十分凌厉狰狞,叶青吓得连忙低头,把话吞回肚子里。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都起来吧,跪着做什么?哀家这没地站了吗?” “谢老祖宗!”清平与皇后谢恩站起来,退在一旁。 叶青扶着清平摇摇欲坠的身子,怨恨地盯着站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叶宸。 而叶宸则温顺地问太皇太后续茶,连玉姑姑都在一旁为她打下手。 太皇太后饮了一口茶,对叶宸道:“叶宸,皇帝祭天归来,也口渴了,给皇帝倒一杯。” “是!”叶宸翻了一只杯子,把切好的茶呈给皇上,“臣女叶宸,恭请皇上用茶。” 皇帝打量着叶宸,这些年,能让老祖宗记住名字的人不多,即便是自己的亲孙子或者重孙子,她总是忘记名字,用那谁来称呼。 而这个小女子头一次入宫,便得老人家这般看重,十分不简单。 但是皇帝并不放在心上,老祖宗喜欢就好,一个府外的女子还能翻起什么风làng?再说,老祖宗慧眼如炬,若她真有歹毒心肠,老祖宗自然能看出来。 他坦然地接过茶,道:“既然老祖宗喜欢你,那就好生伺候老祖宗。” “是,臣女知道!”叶宸挽唇轻笑,轻声应诺。 白擎夜看着她唇边那一抹无辜绽放的笑容,竟觉得心头有一种yīn翳顿时被驱散般的明朗感,他心头有些恼怒,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自己为何却一再地被她牵引着情绪。 玉姑姑又示意叶宸给皇太后端了一杯茶,皇太后只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道:“放下吧!” 殿中只有太皇太后身侧有一张茶几,而皇太后没有接茶,意味着叶宸要把茶汤端回去。 她正欲转身的时候,太皇太后却忽然说话,“给皇后吧,她说了那么多的话,该渴了。” 皇后一怔,也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这茶本是给皇太后的,若自己喝了,岂不是明落了皇太后的颜面? 可如果不喝,这茶可是太皇太后赏赐,如果…… 皇后正为难之际,太皇太后笑容可掬地看着皇后,“皇后,是不是要哀家亲自端给你?” 皇后一个哆嗦,连忙接过叶宸手中的茶盏,颤声道:“不,老祖宗言重了,臣妾有罪!” 叶宸见皇后接了茶,便要往回走,经过清平公主与叶青身边,不妨叶青忽然伸腿绊了她。 叶宸要避过自然是十分容易,但是,她却绊了上去,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倒在皇帝身上。 白擎夜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她即将倾倒的身子,厉声道:“不可冒犯!” 叶宸慌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女无心冒犯,只是……” 她怯怯地回头瞧了叶青一眼,却是不敢再说下去。 叶青盯着她,眸光如血。 皇帝心中有数,淡淡地对叶宸道:“走路小心些,如此莽撞,日后如何伺候太皇太后?” “是!”叶宸仿佛松了一口气,被玉姑姑搀扶起来,重新站在太皇太后身侧。 皇帝这话,叫清平公主与叶青几乎吐了一口鲜血。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可以常入宫中?可一个相国府的庶女入宫伺候太皇太后,这听起来怎么都名不正言不顺的,莫非…… 清平公主不敢想下去,心头突突地乱跳。 果然,太皇太后含笑道:“叶隆在外面吗?” 白擎夜出列回答:“回太皇太后,叶公就在外面。” “哀家许久没见他了,让他进来在哀家跟前走两步。”太皇太后兴致勃勃地道。 “奴婢去请!”玉姑姑说着,便走了出去。 顷刻,玉姑姑领着叶隆惶恐的叶隆入殿。 叶隆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叶隆参见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福寿康宁。” 太皇太后眉开眼笑,“你这小子,没见这么几年,竟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玉树临风,难怪当年可以迷得哀家的孙女为你丢掉了魂魄。” 这话太皇太后是笑着说的,听语气也像说笑,但是,不知道为何,听在清平的耳中,却像是在认认真真指责一般。 清平只觉得脸陡然燃烧了起来,羞rǔ在心底不断腾起,几乎忍不住掉下眼泪。 叶隆却只当太皇太后的玩笑话,恭谨地道:“太皇太后说笑了,没见太皇太后几年,太皇太后容颜也不曾改变,依旧是那么端庄美丽。” 一旁的玉姑姑嗤笑出声,“叶公真会说笑,咱老祖宗这辈子啊,与端庄压根就占不到边。”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敢情你端庄。” “咱都不是那样的人。”玉姑姑笑着安慰。 第62章 诘问 太皇太后这才笑了,半眯着眼对叶隆道:“你生了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儿,哀家甚是喜欢,哀家常年在樟鑫宫,乏味得很,所以哀家跟你女儿说,让她以后多些入宫陪伴哀家,你不会怪哀家夺了你的明珠吧?” 叶隆在外面,并不知道刚才殿中发生了什么事,听得太皇太后的话,他心中深感欣慰,也不枉他这些年对青儿的教育。 他抬起头,却看到叶宸站在太皇太后身侧,眼底浮起一丝疑惑,却无暇深究,只是微微笑道:“太皇太后说的什么话?青儿是老祖宗的重孙女,能蒙老祖宗看得起入宫陪伴左右,是她的福气。” 说完,他看向叶青,吩咐道:“青儿,还不赶忙上前,谢过老祖宗大恩?” 叶青几乎要哭出来了,恼怒地看着叶宸。 太皇太后却笑着道:“你误会了,哀家说的是你的嫡女叶宸。” 叶隆一怔,“宸儿?”他看向叶宸,只见她依旧是府中那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只是少了一丝畏缩之气。 只是,太皇太后口中一句嫡女,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倒是皇太后冷冷地道:“母后,叶宸只是庶女,她的生母是府中姨娘,青儿才是嫡出的女儿。” 太皇太后大吃一惊,看向玉姑姑,“这是哀家记错了吗?哀家记得当年叶隆带慕容氏入宫,说的可是夫人而不是姨娘的。” 玉姑姑摇摇头,“太皇太后没记错,只是后来公主嫁给叶公,那慕容氏自然就成了妾侍。” 太皇太后脸色一沉,“这岂不是乱妻妾位?我大周律法规定,大周男子只能娶一妻,可多妾,明媒正娶先入门的必须为嫡妻正房,就算并嫡,也有先后之分,慕容氏是嫡妻的地位不可撼动,否则便是触犯律法。” 皇太后冷冷地道:“母后,但是您也不要忘记,在特殊情况下或者格外开恩之下,可以并娶两名妻子,当年先帝朝的时候,柱国候不是也有两位夫人吗?正妻被封为孝夫人,而后娶的则被封为卫夫人,这件事情,还是母后亲自恩准的,母后总不会忘记?” 太皇太后呃了一声,看着玉姑姑,“有这样的事情?” 玉姑姑笑着解释,“老祖宗,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柱国候年轻的时候曾与朱家大小姐定亲,后来朱家没落,朱家举家外迁,不知所终,柱国候迎娶了林家的嫡女为妻,三年之后,朱家找上门来,要柱国候履行婚约,柱国候不忍把朱家大小姐为妾,遂入宫请老祖宗懿旨,以平妻之礼娶朱家大小姐过门。” “你这么一说,哀家倒是想起这事儿来了,”太皇太后笑笑,然后又看着皇太后问道:“只是,这两件事情能相提并论吗?柱国候与朱家大小姐有婚约在前,以平妻之礼迎娶并无不可,而且,柱国候娶了朱大小姐却没有把林家嫡女贬为妾侍,反而朱大小姐尊林氏为主母,所以,哪里有后入门的把正妻贬为妾侍的道理?岂不是显得皇家人十分霸道?” 说罢,她看着皇帝,“皇帝,这破事儿是你办的?你这样做,把慕容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啊?” 皇帝当初确实是恩准的,但是操办此事的人却是皇太后,这中间内情,太皇太后是知道的,所以,她看似是质问皇帝,实际是质问皇太后。 皇太后冷道:“母后若想要怪罪臣妾便怪罪吧,何必扯上皇帝?当初是慕容氏亲自提出要降为妾侍的,并非臣妾与皇帝相bī,这件事情,慕容家上下皆可作证,臣妾也是亲自到了慕容家去求证过,若慕容家有异议,为何不提出?可见他们也是十分乐意这种结果的。” 太皇太后张大嘴巴,显得有些惊愕,她看了皇太后数秒,忽然笑了,“你说这话,让哀家想起哀家十五岁那年,哀家一个人外出,路上遇到抢劫,那人用刀指着哀家的脖子,让哀家jiāo出钱袋,哀家当时很没骨气,利索地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给了他,并且好声好气弯腰点头地送他走,你们说,哀家当时乐意不乐意这个结果呢?” 皇太后气结,脸色涨红,显得恼怒不堪,这分明说她就是那qiáng盗。 可是,她竟无言以对,只得gān生气地坐在那里,别过头不说话。 叶隆见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人硝烟味甚重,连忙磕头道:“太皇太后,此事是臣处理不妥,还请太皇太后责罚。” 太皇太后满意地嗯了一声,“你自然是处理不妥的,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慕容氏以正妻之礼嫁入你叶府,没触犯七出之条,便不得休妻更不得无故下降,所以,清平入你门,也只能以平妻待之,可我朝律法并没有平妻的规定,只是民间的做法,所以平妻也为妾,如今慕容氏已死,妾也可以扶正为你的继室,所以,慕容氏的牌位上该如何修改,你知道了吧?” 清平公主一直最在意的便是此事,听了太皇太后的这句话,不由得跪下来,泪水滚滚而落,悲声道:“老祖宗,您是要bī死孙女吗?” 太皇太后见她哭得伤心,不由得大为怜惜,柔声道:“你这傻丫头,皇祖母怎会bī死你呢?皇祖母疼爱你都来不及了,快别哭了,那谁,赶紧扶起你母亲,地上冰冷,皇家的人矜贵,莫要落了后遗症。” 第63章 为慕容氏正名 叶青心中已经气愤之极,又听得太皇太后分明叫叶宸的名字,却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可她才是金枝玉叶,她为何要这样rǔ她的面子?尤其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 想到这里,她也噗通一声跟着跪在地上,道:“老祖宗,您这样说,母亲哪里还能站起来做人?这真是要把她往死里bī啊。”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瞧着玉姑姑,“这主个事儿怎就这么难呢?你说当年她bī死慕容氏,慕容家的人可没找哀家说过半句,如今哀家不过是要弥补皇家的错,却一大堆的人拦着,罢了,哀家老了,不管了,皇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后顿时六神无主起来,这事儿哪里轮到她做主啊?而且,就算她想做这个主,她能做吗? 她只得也跪了下来,“老祖宗,臣妾无能,这事儿,臣妾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妥当。” 皇后这话,让太皇太后淡淡地笑了,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后却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妥当,看来,她退隐几年,后宫就没人把她当回事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凝眸看着皇帝,“皇帝,你以为呢?” 皇帝勾唇一笑,眼底却是十分冰冷,“既然皇后不知道如何处理,那就让秦贵妃帮着处理吧,皇后也辛苦了,以后后宫的事情,秦贵妃也帮忙打点一下,为皇后分忧。”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这不就等同是要夺皇后大权吗? 不过是一宗陈年旧事,皇上当年又是默许的,怎现在也跟着太皇太后翻起旧账来了?还因为这件事情大动gān戈。 秦贵妃神色一喜,连忙跪下,“是,臣妾领旨。” 皇后脸色霎时一白,怔怔地看着秦贵妃,眸光极恨,她不是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只是不愿意得罪清平公主与皇太后,也觉得事情没这么严重,而且,她一直认为,皇上之所以那么敬畏太皇太后,是因为之前太皇太后掌权,如今太皇太后都jiāo出政权那么多年,而且,一直都躲在樟鑫宫不出来,皇上对她大概也就是面子上的事情。 却想不到,皇上竟会因为太皇太后一句话,而夺了她的权。 太子朱善动了一下,想上前求情,但是看了皇帝那张冷漠的面容,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无助地看了皇后一眼。 叶宸看在眼里,心底悄然叹息一声,太子到底是过于软弱。 想起前生他因为软弱而被朱睿害得惨死,叶宸不禁觉得,但凡他有朱睿一般的冷狠与心计,都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这边,每个人都各怀心思,那边的秦贵妃却已经道:“皇上,明日臣妾便拟着礼部拟一个谥号,追封慕容氏,想起慕容氏,也是才德兼备的女子,又为国公府生儿育女,实在不能委屈了她。” “叶宸,还不赶紧跪下谢恩?”太皇太后懒洋洋地提醒叶宸。 叶宸跪在皇帝面前,恭声道:“叶宸替母亲谢过皇上恩典。” 这一谢恩,便意味着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无翻盘的余地。 “起来吧,这是你母亲该得的,也是皇家欠她的。”皇帝道。 “臣谢皇上恩典。”叶隆也只得跟着谢恩,只是他的声音却听不出有欣喜之情,唯有眼底跳跃起一丝光芒。 皇太后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怒气,冲皇帝厉喝了一声,“皇帝,你确定要办此事?” 太皇太后不待皇帝回答,便笑眯眯地对秦贵妃招手,“那谁,你过来。” 秦贵妃一手拉过身边的长乐公主,口中道:“长乐,快拜见老祖宗。” 长乐公主今年才六岁,粉雕玉砌的一个女娃娃,明眸大眼,黑溜溜的眼珠澄明洁净,长得微胖,瞧着十分可爱。 她听了秦贵妃的话,便往前一跪,奶声奶气地道:“长乐拜见老祖宗,老祖宗,您这里可有好吃的?” 一句孩子气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这一笑,气氛便没这么凝固。 玉姑姑笑着拉起长乐的手,道:“好吃的当然有,我们老祖宗是什么人啊?她如今就光爱吃了。” “太好了,那以后长乐要常常去找老祖宗玩儿。”长乐欢喜地道。 “快去吧,可不许折腾姑姑的。”太皇太后宠爱地看着小人儿,看着玉姑姑牵着她的手走出去,才抬起眸看了秦贵妃一眼。 她自然知道秦贵妃的心思,在这后宫之中,她无子,也不是很得帝宠,所以,才会让长乐与她亲近,好为长乐寻一个靠山。 后宫的女子,各有心思,各有算计,她觉得很正常,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 “瞧你这小身板,让你娘家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朱家的人亏待了你呢,回头多吃点,哀家啊,喜欢看见圆圆的脸蛋。”太皇太后拉着秦贵妃的手说。 说完,她又看着皇帝,“自然,皇帝也喜欢圆圆的脸,是不是?” 皇帝含笑,“老祖宗喜欢的,孙儿就喜欢。” 皇太后见她装疯卖傻,总是扯开话题,不由得扬声道:“母后,您若是执意如此,置哀家与清平的颜面何处?又置皇家的颜面何处?” 太皇太后拍拍秦贵妃的手,示意她回去站着。然后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皇太后,呵呵gān笑了一声,“面子是靠自己争取的,谁让你gān下这些没脸没皮的事情?现在觉得没面子了,怪我咯?” “再怎么,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皇太后不假思索地回击,只是,话说出口便顿时后悔,这岂不是等同承认自己做了没脸没皮的事情?不禁懊恼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太皇太后看着她,收敛起刚才的嬉皮笑脸,眸子陡然笼上一层厉色,哼了一声,“过去的事情便当没发生过?还记得你刚才是怎么对待牡丹的吗?一个侍女你尚且不能让她受冤屈,人家慕容氏好歹替叶府生了一儿一女,慕容家更是国家栋梁,呕心沥血地保卫疆土,你作为大周朝的皇太后,就是这样欺负人的?” 皇太后的语气冷厉,眸光冷狠,威严笼罩全身,叶隆跪在她面前,几乎有种错觉,她还是当日坐在金銮殿上主政的那位皇太后。 第64章 她简直就是魔鬼 皇太后也是浑身一震,当年的事情涌上心头,恐惧如狂cháo般袭来,她几乎不敢看太皇太后的眸子,那双眸子,简直就是恶láng的眼睛,会把人穿透,甚至还能吸出血来。 叶宸也被太皇太后陡然勃发的冷厉之色镇住了,她现在才明白,前生的朱睿为何如此忌惮太皇太后。 她开始觉得,太皇太后这一次抬起她,不是这么简单地因为任老前辈,而是另有图谋。 她不禁暗暗担忧起来,倒不是担心些什么,只是现在的她,还没足够的实力独当一面,她需要时间筹谋,所以,才会寻求太皇太后的护荫,希望能够争取一些时间。 但是,看来如今她是被赶鸭子上架了。 “哀家也累了,送哀家回去樟鑫宫,晚宴的时候,皇帝去接哀家吧。”太皇太后震慑了一下众人之后,半闭着眼睛有些疲惫地道。 “孙儿送老祖宗回去。”皇帝站起来,伸手搀扶她。 “以前你小时候闹腾,晚上睡觉哭,哀家总是背着你在殿里走来走去,如今哀家是背不动你了,不过,你可以背背哀家。”太皇太后含笑看着他。 皇帝二话不说便蹲下了身子,他身边的太监王福泉一个激灵地跪下,“奴才来!” “去,你有这资格吗?”太皇太后笑骂着,上了皇帝的背。 皇帝背着太皇太后,感觉她的身体轻盈仿佛没有重量,眼圈不知道为何陡然就红了,他低着头,在一众嫔妃的恭送声中,像背负着沉重的江山一般,缓步踏出了殿门。 “孙儿,什么事情不痛快?”出了殿,太皇太后问道。 皇帝轻笑了一声,“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祖宗。”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不必忧心哀家,该来的总会来,人都有一死的。” 她软绵绵地趴在皇帝的背上,便是连说话都有些气喘了,刚才支撑了这么久,身体早就吃不消,这才让皇帝看出了端倪,知道她命不久矣。 洛阳剑一直跟在太皇太后身后,听了她的话神情很凝重。 皇帝轻声说:“皇祖母有千岁之命,那一天还远着。” “千岁?那真是老妖怪了。”太皇太后轻轻笑了。 “谁管是不是老妖怪,活着就好。”皇帝轻哼。 太皇太后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皇帝,哀家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片江山,太子软弱无能,太子妃如今病重,看着命不久矣,你那媳妇也是个没脑子的货,竟想着娶叶青进门便能拉拢叶隆,可叶隆是难得的中立之辈,哀家可不愿意让她搅了局把叶隆卷入皇权斗争中,这国家,是真需要有人在做事。” “所以皇祖母扶起那叶宸?只是,就算您给了叶宸一个嫡女的身份,顶多是让她在国公府跳几天,对大局能有什么影响?”皇帝不解。 “你这就不明白了吧?今日之事,一则,哀家是要警醒你那媳妇,不要一门心思想着争权,这个世界,证明自己最好的办法便是努力,只要太子有政绩,自然就拉拢了朝臣的心,否则,给多少空头许诺都是无用的,拉拢过来的人也是以利催之,不堪重用。二则,哀家捧起叶宸,是为了制衡你的妹妹清平,不要小看这个女娃娃,尤其是一个长期备受欺凌的人,而且,你不要忘记,叶宸的生母是慕容氏,还慕容氏一个嫡妻的身份,是要慕容家感念皇上恩德,慕容家的人受了这么多年的冤屈气,也该解封重用了。” “孙儿对慕容家早无芥蒂了。” “但是,还没重用!”太皇太后喘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重,“因着元妃的事情,你多少对慕容家还有些戒备。皇帝啊,不许迷信,就算有妖魔鬼怪,这些妖魔鬼怪,也入侵不了恶人的心,只要你足够恶。” 皇帝扑哧一声笑了,“那像皇祖母一样,够恶了吗?” “她简直就是魔鬼。”洛阳剑在身后嘀咕道。 “说什么呢?”太皇太后陡然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倒把皇帝吓得一大跳。 太皇太后走后,叶宸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叶隆,叶隆神色怔忡,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些不能置信。当确定是真实之后,他脸上才流露出一丝似悲苦似欣喜的神情,“你娘亲,我终究是辜负了。” 叶青见此情况,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怒火,一个箭步冲上去,扬起手掌对着叶宸的脸甩下去,“贱人,你好心计啊!” 叶宸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往叶隆身后缩去。 叶隆一怒,铁腕一伸,握住叶青的手腕,怒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的脸都被你丢清了。” 叶青自出娘胎便被封为郡主,从小受尽宠爱,叶隆更是好生培养,莫说恶言,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斥她,叶青登时一怔,眼泪刷刷地落下,“父亲,您也帮着她?” 叶隆瞧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又看了看一旁yīn沉着脸的清平公主,心中生出一丝悲哀来,他叶隆一生,顺风顺水,官场得意,却在家事上,总是惹人非议。 他叹息一声,看着清平,“清平,就当我求你,消停一下,好吗?” 清平公主眼底有泪光泛起,只是她迅速地扬头bī退,冷冷地道:“你也这么看我?” “叶隆,你是什么意思?”皇太后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出,见叶隆质问爱女,不由得大怒。 叶隆看着皇太后,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微臣告退!” 说罢,他拉着叶宸,出了幽明园。 “你……”皇太后见他无礼至此,不由得怒气更盛,可叶隆已经走了,她只得狠狠地剐了清平一眼,“瞧你千挑万选的好夫婿。” 皇后也怨恨地看了清平一眼,起身对皇太后道:“母后,臣妾告退!” 清平顿时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这一次的跟斗,栽得有些不明不白,她jīng心策划的计划压根都来不及实施,就被叶宸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而叶宸,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把她击得惨败不堪。 白擎夜转身出去,脸上带着浅淡的冷笑,真是有趣。 第65章 yīn谋的起端 冬至的宫中晚宴举行之前,有篝火晚会,因届时人多嘈杂,加上诸位大臣和家眷们都携带了下人进宫,所以,戒备比以往要森严许多。 白擎夜领着下属在宫中布防,禁军卫统领王世安身边的章水对白擎夜道:“白副统领,王大人说bào室那边关押着叶府的两位千金,还有一名明日处斩的婢女,让您亲自去那边看一下,bào室的太监跟红顶白,不知道内情,若是为难了两位千金,国公爷那边也不好jiāo代,也要提防那牡丹畏罪自杀,毕竟今日宫中不见血腥。” “好!”白擎夜领命前往,心里却隐约觉得不妥。 章水看着白擎夜的背影,一抹恶毒的光芒从他眸子里闪过,旋即,回归平静。 听雨轩那边,特意邀请了京中著名的戏班子入宫唱戏,入宫的宾客都在那边打关系,联谊感情,很少人会坐下来静静地看戏。 叶宸坐在戏台下,看着戏台子上演着的《素女传》,身边坐着的正是王家大小姐王静月。四周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上了年纪的贵妇人。 “你小心点,清平公主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此番入宫,她定必为你jīng心准备一番,虽然你乱了她的阵脚,但是她等回过气来,那些计划都会实施的。” 王静月把玩着手中的戒指,眼睛看着台上,轻声对叶宸说话。 “放心,不该放过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叶宸眸子敛住一抹嗜血之色,唇瓣扬起的却是云般轻柔的笑容。 “下手要狠,准!” “嗯!”叶宸侧头,望着她,“是你让我重生的?” 王静月良久没说话,最后,她眼底迸出一丝恨意,“你死后,我去杀朱睿,却被他所杀,是师父让你我重生的。” 叶宸动容,“你不该为我做这么多。” “人心执着,我与他已无可救药。”王静月说完这句,便是长久的沉默。 她口中的他,是白擎夜。 叶宸轻轻地叹息一声,前生的她,其实真的很幸福。有深爱她的男人,有与她生死相依的姐妹,人一生追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叶宸远远便看到白擎夜走过来,王静月握住她的手,“如果你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不要和他接近,你已经害了他一次,不要再害第二次。” 叶宸怔怔地看着她,她眼底有一丝沉痛,轻声道:“我只是怕,伤害了他的同时,你也会受伤害。” 说话间,白擎夜已经走到叶宸身边,道:“二小姐,刚才侍卫在宫中发现你的侍女,她迷了路,侍卫正在送她过来。” 叶宸站起来,施礼道:“有劳将军了。” 白擎夜看着她,眸子幽黑如深夜天际,“这皇宫很大,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二小姐哪怕是走一步路也要谨慎些,莫要叫脚下的泥泞滑了自己。” 叶宸知道他素来不是危言耸听之辈,现在做出这番警示,分明是话中有话,她眸子一闪,道:“谢将军告知!” 白擎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叶宸坐下来,王静月轻声叹息,“怕他此番前来,大概已经是中了计。” “他不是这般莽撞的人。”叶宸道。 “但凡关系到你的事情,他总会失去冷静。”王静月苦笑,“这大概就是魔咒。” 叶宸蹙眉,她是真的不愿意把他牵涉进来,尤其他今日才上任,按照前生的剧本,他仕途一路平顺,甚至攀登顶峰。 如果在今日出了差错,他会前途尽毁。 她看着王静月,王静月轻声道:“不必心急,她们的心思不难猜,你好好想想。” 叶宸看着她澄明洁净的眸子,仿佛无云的天空,让人一眼就看到底,她的心缓缓沉静下来,坐在凳子上,看着台上的戏,心底却在沉思。 慕容大夫人苏氏与梁氏走过来,叶宸连忙站起来相迎。 “见过两位舅妈。”叶宸施礼道。 苏氏脸色大为欣喜,拉住叶宸的手泪盈于睫,“孩子,太好了,你总算是为你母亲争取到她该有的位分,她在天之灵,也可瞑目了。” 梁氏倒十分清醒,压低声音道:“只是这样一来,清平公主势必会把你当做肉中刺,眼中钉,你以后在府中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叶宸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无妨,不过是一句兵来将挡罢了。” 苏氏安慰她的志气,道:“所幸上次你传递书信,让叶国公与三叔和解,以后我们慕容家的人要去看你,就能名正言顺了,有我们在,她下手的时候多少有些忌惮。” “舅妈放心,宸儿知道如何应对。”叶宸沉声道。 “嗯,知道就好,若有事,一定要命人通知我们。”苏氏说完,便与梁氏走了。 小灵由宫中侍卫领着带过来,凑在叶宸的耳边轻声道:“小姐,事情都办妥了。” “好!”叶宸眼底生出一丝jīng光来,“可有人尾随你?” “有。”小灵道。 叶宸抿唇,勾勒出一抹如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白擎夜警告了叶宸之后,去了bào室。 bào室,是专门关押犯错的宫人和位分低的宫嫔,一般入了bào室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是今日这三位却有些例外,因着不是宫中的人,所以bào室的管事只命人严加看守,没有施刑。 “副统领,怎劳您亲自过来了?”bào室的管事陈公公哈腰上前。 “她们三人可还安分?”白擎夜问道。 陈公公愁眉道:“哪里安分了?那两位叶小姐自入bào室便一直哭哭啼啼,而另外一个明日处斩,死命地喊着冤枉,这不,刚消停一会儿,又来了,您听听?” 白擎夜侧耳一听,果真听到关押室那边传来凄厉的叫喊声,声音尖锐,和外间远远传来的鼓声十分的不协调。 “我去看看。”白擎夜道。 “小德子,快领副统领去看看。”陈公公马上扯嗓子喊了一人过来,然后又赔笑道:“奴才这边还有些事情,便不陪统领过去了。” “嗯!”白擎夜抬头瞧了一眼,只见一名十六七的太监麻溜地走了进来,此人长得十分瘦小,年纪虽小,却有一股子bào戾的气息,在这bào室的当差的人,一个个都是穷凶极恶。 “爷!”小德子上前行礼。 “走,领大人去看看牡丹。”陈公公吩咐道。 第66章 白擎夜杀了牡丹 “是!”小德子连忙恭请,“爷,您跟着奴才,这关押过道漆黑yīn暗,您走路仔细些。” bào室分关押室和施刑室,左右相对,其实都是用同一条过道,为了营造恐怖yīn森的气氛,这里建筑严严实实,几乎无外间的光芒可以透进来,只靠三丈一盏的如豆般大小的油灯照亮。 这里只是关押的中转站,或者是临时惩处的地方,一般在bào室关押的人不超过十天,过道里充斥着血腥和腐臭的味道,空气混浊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白擎夜嗅到一道奇异的香气,这种香气在臭气熏天的bào室中并不明显,但是,白擎夜还是嗅到了。 “放我出去!”忽地,旁边有人冲了上来,撞在坚固的铁栏上,双手染满鲜血,一张脸满是鞭痕,难分眼耳口鼻。 小德子惊怒一跳,一手便掐住那人的脖子往后推,厉声道:“叫什么叫?吓着了大人是你担待得起的?还想出去?出去就是死人了,你该庆幸还能在这里呆着。” 白擎夜看着那人,问道:“他所犯何事?” “回副统领,”小德子道:“他是苏贵妃娘娘宫中伺候的人,因偷了贵妃娘娘的手钏被发现,关押入bào室的,只是他死活不招认,没办法,只能是受点苦了,这年头,嘴硬的人必须得多受苦。” “我没有,我冤枉的,救我出去啊!”那人竟发了狂似的拽住铁枝凄厉地喊道。 白擎夜见他双手有力,纵然满身是伤,却依旧拽得铁枝“嗡嗡”作响,倒像是练家子。而且他神情癫狂,浑然不顾自己全身是伤,径直撞向铁栏。 那人发狂之际,竟从铁栏里伸出手来抓住白擎夜的手臂,疯狂地喊道:“救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救我出去。” 白擎夜不妨他忽然出手,正欲挣脱的手,小德子一脚踹过去,直接把那人踹倒地上,“滚开!” “走吧!”白擎夜声音暗晦没有温度。 “是!”小德子道,“前面就是了,这里可一眼看过去的。” 牡丹叫喊了许久,却还能喊出这样尖利的声音,真是中气十足啊。 牡丹与叶婉叶琳琅两人是分别关押在前后的笼子里,笼子很小,关押两人便显得十分局促,两人都在抽泣,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两位叶府小姐,哪里在这样的地方待过?这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吓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牡丹见白擎夜来到,竟吓得浑身颤抖,跌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往后挪,口中胡乱喊道,“你别过来,你别杀我,求求您饶了我吧,不要杀我。” 白擎夜蹙眉,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她的恐惧不像是假的,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杀她。 “就是如今不杀你,明日你还得死。”小德子忽然yīn沉地笑了,那声音低沉沙哑,竟没了刚才尖利的嗓音。 白擎夜心中顿时一沉,他明白,自己已经中了圈套。 他正想说话,忽地闻到刚才那股子奇异的香气,脑子里一阵昏沉,眼前的牡丹陡然重影起来,他看到牡丹手中竟然拿着一把匕首朝他捅过来。 他手中的剑一翻,剑身出鞘…… 小德子尖细的声音惊叫起来,“副统领,皇上有旨,明日才处斩牡丹,您这是……” 长剑凌空而入,she入了牡丹的心脏,只听得牡丹凄喊了一声,胸口汨汨流出鲜血,身子往后缓缓一倒,落在地上,双眼瞪大,身子抽搐几下,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便气绝身亡了。 那把剑柄的部位,赫然刻着一个“白”字,是白擎夜从军那年,杜元帅送给他的。 叶婉与叶琳琅两人吓得尖声高叫起来,“啊,杀人了,杀人了!” “来人啊!”小德子怒喊一声,便听得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几名bào室的太监冲了进来。 “快,去回报管事,副统领杀了牡丹。”小德子厉声道。 bào室中的大门陡然打开,两旁开了窗,有冷风迅速注入,冷风一chuī,白擎夜整个人清醒过来。 他看向牡丹,牡丹已经死亡,他盯着小德子,yīn沉着脸没有说话,如今说什么,都百口莫辩,相信这一出早就布置好,只等他走入bào室。 今日是冬至宴会,宫中不见血腥,即便是膳食中的荤,都是从宫中外购买的宰好的送入来,尤其,牡丹还是皇上下旨,明日处斩的人。 如今任何人杀了牡丹,都是死罪。 管事陈公公已经进来,他身后有人掌着火把,把这臭气熏天的bào室照得明亮。 陈公公瞧了牡丹一眼,她死得很快,长剑捅破了心脏导致大出血迅速死亡的,不算十分痛苦,至少,痛苦的时间不长。 “副统领,您让奴才如何跟皇上jiāo代?”陈公公叹息一声,神色复杂地道。 小德子道:“公公,此事还需要马上禀报皇上,毕竟,今日见了血腥夺了人命,皇上必定龙颜大怒,我等还是赶紧去请罪为好。” 陈公公眸光锐利地看着白擎夜,“副统领,还请您跟奴才到御前走一趟,把事情说个明白。” 白擎夜的视线落在对面铁栏的一道刀痕上,牡丹被杀之前,他分明听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他看向刚才走过的铁栏里,那刚才还冲他喊救命的人如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手上和脸上的血痕十分醒目,看样子是刚动过刑不久。 今日,宫中不见血腥,按理说bào室也不会动刑审问,为何此人却是鲜血淋漓的样子? 而且,bào室其他铁栏关押的犯人,几乎每人的额头都有鲜血,看样子,眼底还有癫狂的余光。 白擎夜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对陈公公道:“走吧!” 皇帝送太皇太后回樟鑫宫之后,陪伴了好一会儿,直到太皇太后睡着了,他才起身告退。 他与十余名大臣在御花园内煮酒论政,一派君臣和睦的样子。 “太皇太后说晚宴的时候要过来与大家一同饮酒,诸位爱卿想必都许久没见太皇太后了,今日见了她老人家,可得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老人家开心。”皇帝特意嘱咐了一番。 杜元帅头发花白,他端起酒杯,豪气gān云地道:“想当年,老臣还曾与太皇太后出征,太皇太后在沙场上英姿勃发的样子,老臣记忆犹新啊。” 第67章 宫中命案 叶隆笑道:“想必,杜元帅那时候才刚从军不久。” “可不是,那时候得慕容老元帅赏识,被提拔为先锋,老臣那年,刚好十八,想起来,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杜元帅道。 皇帝脸上含着一抹浅柔的笑容,“皇祖母如今还年轻,只是长久不出来活动,身体难免差了些。”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疾步走来,脸色沉重,跪在地上道:“回皇上,bào室陈公公领着白副统领前来请罪,叶国公府的侍女牡丹,死在了bào室之中。” 睿亲王朱睿猛地站起来,怒道:“混账,连个侍女都看不好,竟让她在今日畏罪自杀?” 陈公公不安地看了皇帝一眼,伏地道:“回睿亲王,牡丹并非自尽,而是被白副统领杀死的。” 皇帝缓缓地转过脸,平静的面容下,有bào风雨即将来临的狂怒,他淡淡地抬头,看着杜元帅与平常候白长儒,“爱卿,今天有趣的事儿特别多,是不是?” 平常候白长儒是白擎风的父亲,当年他不过是一宿风流,就有了白擎夜,此事还被喧闹得人尽皆知,bī得他不得不把白擎夜接回府中认祖归宗。 但是,他一直都不待见这个儿子,甚至对他深恶痛绝,因为,白擎夜是他毕生的耻rǔ。 如今听得皇帝那淡淡的语气中夹着狂怒,他迅速跪下,“皇上,逆子若真犯下此等逆天大罪,一切单凭皇上处置。” 此时,禁军卫押着白擎夜来到,他刚好便把此话听在了耳中。 他唇角不禁扬起一丝冷笑的弧度,心底却是无比悲凉,他一直都是慈父,但是他的慈爱只给其他子女,唯独对他,冷酷无情,仿佛十八世仇人。 杜元帅迅速地看了白擎夜一眼,也跟着跪下,对皇上道:“皇上,白擎夜不是此等鲁莽的人,还请皇上调查清楚。” “杜陵,人是你举荐入宫的,朕想告诉你,如果他真的犯下弥天大罪,你也难辞其咎。”皇帝的声音森冷无比,连爱卿都不用,直接称呼杜元帅的名讳。 “臣明白!”杜元帅心中一沉,今日皇上已经是动了雷霆之怒,如今又在宫中见了人命,只怕此事真的无法收尾了。 陈公公跪在地上请罪,“皇上,奴才有罪,奴才看守bào室,竟让白将军在bào室中杀了人,请皇上降罪!” 白擎夜也跪在了地上,伏地道:“臣知罪!” 一句话,让杜元帅面容苍白,他这是认罪了?果真是他动的手? 皇帝盯着白擎夜,冷笑一声,“白将军,你是今日才上任,是吗?” “回皇上,正是!”白擎夜道。 “如此不珍爱自己的仕途,你辜负了你的恩师。”皇帝眼底掩映着狂怒,声音却是异常平静。 白擎夜身子一动,缓缓地抬头看着杜元帅,眼底有难言之情。 “人是你杀的?”皇帝再问道。 白擎夜犹豫了一下,道:“是罪臣下的手。” “原因?”皇帝言简意赅。 白擎夜苦笑一声,“皇上,若罪臣说罪臣也不知道为何,等罪臣清醒过来的时候,牡丹已经死在罪臣手中了,皇上会否相信?” 一只白瓷金边描画茶杯“哐当”一声落地,刚才还一脸平静的皇帝陡然满脸的狂怒,杯子分裂成七八块的碎片,其中一块飞溅在白擎夜的额头上,割下了一道血痕。 在场的大臣与王爷们纷纷跪下,“皇上息怒。” “息怒?”皇帝声音难言狂怒,“朕如何息怒?今日祭天大典,便是君臣不同心,上苍才会以签文警示。太祖立国定下严明规矩,冬至祭天大典当日,民间不行刑,宫中不见血腥,如今边疆不过是平静了几年,你们是否都把太祖的教诲丢在了脑后?” 众臣被皇帝一番言责,皆低头伏地,大气不敢出一口。 皇帝盯着白擎夜,“朕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今日必杀牡丹的原因,否则,以车裂之刑处置!” 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杀人不过是头点地,而车裂却是极为残酷的刑罚,分别把双手双脚和头颅分五个方向绑在马车上,行刑之时,分五个方向驱赶马车,生生把人扯成六块,名为五马分尸。 而先帝朝的时候,已经说了,不许再用此等残酷的死刑。 而皇上此刻竟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盛怒至极了。 “皇上……”杜元帅磕头,正欲求情,皇帝冷冷地睥睨了他一眼,“但凡有求情者,同罪论之!” 杜元帅怔怔无语,只得灰白着脸道:“是,臣明白。” 白擎夜抬头面君,道:“罪行是臣一人所犯,求皇上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白将军,你何必以自己的性命保全你指使你的人?她未必会在乎你为她牺牲性命。”王世安凉凉地道。 白擎夜陡然抬头,看着一脸冷峻的王世安。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整件事情,他是丧失了神智中杀了牡丹,自是说不出缘由的,这样一来,肯定便会让人以为他包庇幕后指使人,这个人,如果没有猜错,一定就是叶宸。 果然,皇帝听了王世安的话,脸色再沉了沉,“幕后之人?” 王世安道:“皇上,牡丹被打入bào室,明日便要处斩,就算多憎恨一个人,都不在乎多等一天,除非,他有不得不杀的理由,才敢当着bào室这么多人的面杀人,甚至明知道杀了牡丹,会连累了自己的性命,可见背后一定有重大的yīn谋。而牡丹是刚被打入bào室的,那幕后之人想必也是临时起意,让白将军动手,只要牡丹一死,那牡丹所知道的事情便会随着他的死而永远成了谜团。” 皇帝眸色yīn翳,“你说无人指使,那你杀人总有个原因。” 白擎夜道:“回皇上,臣今日奉王统领之命到bào室布防,进了bào室之后,便陡然失去了神智,等臣清醒之后,牡丹已经死在了臣的剑下,臣也百思不得其解。” 狂怒渐渐地浮上皇帝的眸子,他盯着白擎夜,一言不发。 倒是睿亲王朱睿冷笑一声,“失去理智?你也不懂得寻一个好点的借口?那么你去bào室也是失去理智而去的?你身为禁军卫副统领,篝火晚宴在即,你不在庆殿巡逻布防而是去了bào室,这又是和解啊?” 白擎夜看着王世安,“臣是奉王统领之命到bào室去的。” 王世安一怔,“我几时让你去bào室了?” 白擎夜心中顿时明白过来,从章水找他让他去bào室,他得知之后前去警告叶宸,这已经是在对方的yīn谋设计之中,也就是说,叶宸是毫无疑问地会被拉下水的。 第68章 指控白擎夜 平常候白长儒怒道:“逆子,你还不说出幕后之人,是不是要把我们白家牵连入内?” 白擎夜冷冷地道:“没有幕后之人,如何招认?” 皇帝一挥手,冷然下令:“查!” “是!”王世安上前领命。 “朱卿家一同去查吧!”皇帝又钦点了刑部尚书朱令允一同去查。 “臣领命!”朱令允跪下领命。 叶宸坐在听雨轩内,眼皮子一直乱跳,她抬头,便见王世安与刑部尚书祝大人领着人走过来,她心中一沉,随即淡然,该来的,始终会来。 “叶小姐,有人看见你与白擎夜私下jiāo谈,请问有无这样的事情?”王世安一来便直接厉声问道。 叶宸看着王世安,刚才白擎夜来与她说话,许多人都看见,此事推搪不过去的,她点头,“是的!” “他与你说什么了?”王世安瞧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脸上却有些轻蔑的神色,就这么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吗? 叶宸道:“白副统领前来告知我,说找到我的侍女,让我好生看着我的人,不能乱跑,此事王小姐可以作证。” “确实如此!”王静月站起来道。 王世安冷笑一声,“只怕不止这样,是不是你指使白擎夜到bào室杀害牡丹?” 叶宸惊愕地问道:“牡丹死了?” 王世安盯着她,冷哼道:“你不知道么?牡丹死了,是白擎夜杀死的。” 刑部朱大人瞧了王世安一眼,对他这样说话有些意外,但是,他却并不说话,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他明白这件案子不是眼前所见这么简单的。 叶宸眸子里扬起一抹异色,“我并不知道。” “如此说来,你是承认方才见过白擎夜并且私下说过话?”王世安问道。 “我不否认,此事很多人都看见。”叶宸落落地道。 “既然如此,请跟我们到御前走一趟!”王世安道。 “我也跟着去!”王静月道。 王世安瞧了她一眼,不悦地道:“并不需要这么多旁证,你好生留在这里。” 说完,对叶宸道:“走吧,叶小姐。” 他竟伸手推了叶宸一下,叶宸一个踉跄,几乎扑倒在地上。 朱令允看着王世安的动作,仿佛已经把叶家二小姐当主谋般看待,他是个明白人,只深思一下,便都dòng悉了。 接下来的在宫中走访调查,又细细问了bào室的太监,然后与朱令允一同回禀了皇帝。 “皇上,有人看见白擎夜曾私下接触过叶家二小姐叶宸,又听得bào室的太监说,牡丹见了白擎夜曾疯了似的求情,让白擎夜放过她,牡丹死前曾说不会多言,绝不会透露叶家二小姐的秘密,而且,bào室的小德子听到白擎夜对牡丹说即便今日不死,明日还是要死,还不如送她一程。” 皇帝没说话,只是yīn沉着脸看着朱令允。 朱令允回禀道:“臣方才与王统领在bào室那边问过话,叶家的两位小姐被关押在bào室那边,她们也是亲眼看见白擎夜动手杀害牡丹,至于白擎夜说的威胁牡丹的话,被关押在bào室的人都听到了,确实是出自白擎夜之口。” 皇帝沉吟了片刻,问叶宸,“白擎夜与你说了什么话?” 叶宸跪在御前,回答说:“回皇上,白副统领来告知臣女,说找到臣女的随身侍女小灵。” “你的侍女不是随身跟着你吗?她方才去了哪里?”皇帝语气平和地问道,眼神却不断地yīn郁下去。 “回皇上,臣女进幽明园之前,小灵曾说要去茅房,她回来之后说迷了路,是白副统领找到了她并且带她回来的。” 皇帝看着叶宸,口气中已然有几分怀疑,“你因何要闯幽明园?莫非你不知道幽明园是太皇太后礼佛的地方吗?” 叶宸抬起头,眸光澄明,“回皇上的话,臣女只是路经幽明园,并不曾想要进去,是太皇太后身边的洛阳剑将军请臣女进去的。” “他请你进去做什么?”皇帝问道。 “回皇上,”叶宸有些赧然地道:“是臣女今日打扮太过简朴所致,老将军以为臣女是宫中奴婢,让臣女前去伺候。” “哼,太皇太后身边有这么多宫婢伺候,哪里需要从外面找一个?”王世安冷道。 叶宸显得有些茫然,“臣女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听玉姑姑说太皇太后看那些宫女姐姐很厌烦,说她们穿了一身绿色晃得她老人家眼睛发晕,又见臣女穿着素淡,这才让臣女进去的。” 皇帝想起背着老祖宗回去的时候,老祖宗曾说过这些个侍女一个个像树木一样,绿油油,瞧着眼睛发晕。 他脸色稍霁,又不经意地问道:“你与白擎夜,原先是否认识?” 叶宸没有犹豫,道:“回皇上,臣女见过白副统领数次。” 皇帝眼底jīng光一闪,“在何处相见?” “回皇上,在国公府中,杜元帅曾带着白副统领拜访父亲,臣女遂与白副统领见过面。”叶宸答道。 “嗯,jiāo情如何啊?”皇帝脸上的狂怒已经消失,反而像是有几分以长辈的身份在与叶宸拉家常。 没有人知道皇帝心中的意图,他看着不像是在查问凶案真相,反而对叶宸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回皇上,臣女与白副统领只是见过数次,谈不上有什么jiāo情。” “你说谎!”叶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厉声道:“上次在府中,白擎夜与礼部尚书之子孙尚义起了争执,你出言相助孙尚义,害得孙尚义被九公主责罚。” 皇帝冷冷地看了叶青一眼,叶青连忙跪下,遽然道:“皇上,臣女有人证可证明白擎夜杀害牡丹,都是叶宸指使的。” 叶隆的脸色陡然一变,眸子锐利地看向叶宸。 叶宸神色不变,只是有些诧异地看着叶青,“大姐,你为何这样说?我没有指使任何人杀牡丹。” “哼,”叶青冷冷地看着她,“你休想狡辩,事到如今,罪证如山,容不得你半点诋毁不认,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带着罪证过来,到时候,看你如何辩白。” 第69章 白擎夜昏倒 皇帝轻轻地笑了起来,眸子里笼着一层yīn郁之色,“青儿,她是你的妹妹。” 叶青大义凛然地道:“回皇上,正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所以我不得不指证她,以免她牵连了国公府。” “大义灭亲,很好,你母亲教导有方啊!”皇帝话中有话地说。 而皇帝话音刚落,福公公便上前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与清平公主求见。” 皇帝眸光一闪,命人把四周的帘子卷起,道:“传!” 皇后与清平公主入内拜见,皇后身后跟着一个宫女,宫女手中捧着一个生锈陈旧的铁盒子。 叶宸一见这个盒子,神色大变,“这……”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推到一边,低头不语。 皇后冷笑一声,看着叶宸道:“怎么?二小姐认得这个盒子?” 叶宸怔怔地看着皇后,竟失态地不回一句话。 皇帝瞧着叶宸的脸色,问皇后,“皇后要见朕,有什么要紧事吗?” 皇后一步上前,遽然道:“回皇上,今日臣妾身边的太监小三子发现二小姐身边的侍女小灵在幽明园附近鬼鬼祟祟的,遂暗中监视着她,竟发现小灵在太皇太后离开幽明园之后潜了入内,过了一会,小灵出来的时候手里便捧着这个铁盒子,小灵走到湖边,把铁盒子投入湖底,小三子急忙回了臣妾,臣妾命人把盒子打捞起来,发现盒子上了锁,无法打开,臣妾怕这个盒子有什么不祥之物,遂即刻呈上给皇上。” 清平公主也上前道:“回皇上,臣妹认得此盒,是元妃娘娘的,这个盒子乃是玄铁铸造,当世只有两个,皇上当年把一个赐给了臣妹,另外一个给了元妃娘娘。” 皇帝显然也认出了,这是当年民间著名老铁匠退休之前通过礼部上呈给宫中的首饰盒,玄铁铸造,中间分位两层,有暗格,十分适合摆放首饰。 虽说玄铁名贵,但是因为玄铁坚硬,并不能雕刻太多的花式,所以这首饰盒外观十分简单,宫中并不是很多宫嫔喜欢,元妃一眼就看上了,另外一只,则刚好清平公主入宫,皇帝便把这只没什么人喜欢的首饰盒赏赐给了清平。 清平公主跪下来不起,颤声道:“皇上,虽然今日不适宜提起这件旧事,可如今臣妹却不得不说,当年莲嫔曾用厌胜之术诅咒太皇太后,莲嫔临死前,曾说亲眼看见元妃也埋下了咒术诅咒太皇太后,只是莲嫔没说出埋藏地点便死了,所以这些年,并未能找出元妃所埋藏的咒术娃娃。而确实自从莲嫔死后,太皇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好几次连宫中御医都说回天乏术,所幸太皇太后福大命大,每一次都挺了过来,臣妹虽说嫁给了叶家,可到底是皇家出身,不能看着有歹毒妇人诅咒皇祖母而不挺身而出,臣妹斗胆,请皇上彻查当年元妃旧事。” “单凭一个盒子,如何证明此事与元妃有关?”皇帝脸色yīn翳,“清平,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你提出在今天重审莲嫔的案子,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吧?” 清平无惧地抬头,毅然道:“皇上,事关太皇太后凤体,臣妹不得不慎重,臣妹手中并无真凭实据,只是想起叶宸在入宫之前,曾与慕容家有数次的书信往来,而之前牡丹也曾说听到叶宸与小灵商议,要到幽明园找什么东西,而这件东西,关乎到慕容家的生死存亡,如今小灵偷偷地从幽明园找出这个盒子扔入湖中,臣妹前思后想,虽然叶宸是国公府的人,但是,臣妹却不能包庇她。” 一番话,说得慷慨凛然,让人不禁激赞一声清平公主的无私。 白擎夜瞧了叶宸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心中不禁暗自担心,看来,这盒子一定有些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不能公开的。 莫非,真和元妃当年的事情有关?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他看了叶宸这几次的筹划,知道她心思缜密,行事也极为小心,绝不可能让小灵一人去幽明园盗取这个不能公开的盒子。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yīn沉着脸盯着玄铁首饰盒。 皇后见状,上前道:“皇上,今日审问牡丹的时候,她似乎有些话要说,皇上若心存疑惑,何不提审牡丹?” 王世安上前道:“回皇后娘娘,牡丹已经死在bào室。” 皇后骇然,“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皇帝,“今日宫中是不能见血腥,不杀人命,这牡丹是怎么死的?” 王世安道:“回皇后娘娘,牡丹是被白擎夜杀死的。” 皇后震惊,随即冲白擎夜怒道:“白擎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今日杀人?你可知罪?” 白擎夜抬起头,如深渊般漆黑的眸子在皇后脸上巡梭了一下,淡声道:“臣知罪!” “是何人指使你的?还不从实招来?”皇后怒问道。 杜元帅听了此言,神色有些深思,遂走出来,拱手相问,“皇后娘娘,您如何得知有人指使他?兴许是他与牡丹有旧怨在前,所以杀了牡丹呢?” 皇后一怔,眯起凤眸看着杜元帅,“本宫并不知道有人指使他,只是白擎夜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又掌管宫中禁军卫,自不是鲁莽之人,若非有人指使,他怎敢在今日犯下这逆天大罪?” 杜元帅眸光锐利,心细如尘,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他知道,如他不帮白擎夜出头,便无人为他辩白,于是,他跪在皇帝面前,道:“皇上,臣相信白将军不是存心杀牡丹,这其中定有隐情,请皇上明鉴。” 王世安冷笑一声,“杜元帅此言是什么意思?bào室中许多人看见他动手杀人,不管他有什么隐衷,在今日杀人便是死罪!” “王大人难道不觉得其中有内情吗?当日本帅举荐白擎夜入宫的时候,王大人也说他性情忠厚,是忠君爱国之人,王大人莫非也信不过自己的眼光?” 王世安眼角一扬,露出嘲讽的笑,“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早隐藏了láng子野心?” 叶隆淡淡地道:“王大人这一句láng子野心,说得有些过了,只怕在场无人能担得起。” 清平公主怨恨地看了叶隆一眼,她一直等他表态,只要他语言上帮她一把,她倒未必会对他的女儿如此绝情。 她伏地然后抬起头,凤眸有坚定的神色,“皇上,白擎夜与叶宸在府中的时候便常有往来,如今他杀了牡丹,分明是掩盖元妃事情的真相,说他láng子野心一点都不为过。” 杜元帅问道:“公主言之凿凿,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于心,只是,这白擎夜也不是傻子,他莫非不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牡丹,会连累自己的性命?再傻的人都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清平公主yīn恻恻一笑,眉眼里尽然是诡异之色,“若有些秘密一旦公开,会连累许多人的性命,甚至,让一个百年世家轰然倾塌,这就顾不得一个人的性命了。” 皇帝眸色森然,“清平,把话说清楚。” “皇上,”清平公主无畏地道:“只要打开盒子,便一清二楚,臣妹知道皇上有一把宝剑,削铁如泥,何不削开盒子,看个分明?” 皇帝盯着她,眼底有狂怒之色,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有意先掩盖,等明日再审理,可清平咄咄bī人,要当着群臣的面掀开一切,已经让他无法忍耐。 清平岂会不知道他想什么,但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今日叶宸得太皇太后看重,那慕容氏又被扶为正室,今日若不扳倒叶宸与慕容家,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所以,她再度拜倒,“皇上,请打开盒子。” “打开吧!” 一道沉冷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皇太后领着几名婆子宫女来到,一身皇太后礼制宝冠下,是一张冷然决意的面容。 皇帝看着叶宸,叶宸跪在地上,面容煞白,身子一直哆嗦的,仿佛是在极大的惊吓中。 “回皇上,慕容大夫人苏氏求见。”太监在外面传话。 “来得正好!”皇太后毅然下令,“传她入内。” 苏氏拖曳着长裙进入轩中,她抬头看了自家兄长苏郡王一眼,方才便是苏郡王命人前去通知她前来的,不过,得到小灵的提示,她也是时候来了。 “臣妇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氏跪在地上行礼。 “你来做什么?”皇帝口气平淡地问道。 苏氏抬起头,深呼吸一口,道:“臣妇前来请罪。” “哦?”皇帝淡冷一下,眼底的光芒却越发的寒冷锐利,“你请什么罪?” “回皇上,这盒子确实是元妃娘娘之物,也是臣妇让小灵去幽明园取的,一切都是臣服的错,请皇上责罚。” 苏氏此言一出,倒是让清平公主有些意外,不过,她唇角随即勾出一抹冷笑来,事到如今,她承认总比抵赖要好,可见这慕容家也不乏识时务之辈。 “如此说来,也是你让白擎夜去杀牡丹的?”皇帝眼底忽闪过一丝嗜血之色。 苏氏一怔,“没有啊,牡丹死了?这事儿臣妇不知道,更不曾让白将军去杀牡丹。” 苏氏在说话的时候,叶宸跪着往后挪了两步,正好在白擎夜的右侧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帝与苏氏身上,叶宸的手一翻,一个银针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白擎夜的右侧腰间。 她的动作异常迅疾,那银针也细小如毫毛,压根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举动。 白擎夜是感受到了腰间的异常,他惊疑莫名,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暗自运气,却发现经脉已经被封住,无法提起真气。 忽地,他觉得胸口气血一阵翻涌,面前的人重重叠叠,他努力睁大眼睛,怎也看不清楚,忽地,眼前一黑,人便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第70章 曼陀罗之毒 “啊!”首先发出惊呼声的是叶宸,她急忙挪后几步,震惊而害怕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白擎夜。 皇太后疾呼一声,“传御医,防他畏罪自尽。” 皇帝面容再难掩狂怒,厉声道:“来人啊,取朕的宝剑来。” 今日已经死了一个牡丹,若再来一个畏罪自尽,便是死了一双,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了。 福公公急忙领命去取宝剑,与此同时,太皇太后来了,她坐在肩舆上,四人抬着她进入轩中,群臣急忙行礼。 “都起来吧,该gān嘛gān嘛!”太皇太后坐在皇帝身边,看着皇帝道:“今日之事十分妖异,该查的还是得查。” “孙儿已经命人取宝剑了,只要打开这个盒子,一切都真相大白,这里风大,皇祖母还是不要在坐在这里,快回去殿中取暖。”皇帝沉声道。 盒子里的东西,他几乎已经能猜到,当日莲嫔说元妃以厌胜之术诅咒太皇太后,但是一直没能找到这个东西,如今翻出这盒子,可以猜出里面的内容,他不愿意让太皇太后看见。 “不,哀家就在这里看着。”太皇太后笑笑,“哀家是这大周朝最有福气的老东西,任何的诅咒对哀家都是起不了作用的。” “不……”皇帝还想反对,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不必罗嗦,哀家一直都不相信婉儿这孩子会诅咒哀家,她是那么的孝顺,乖巧,懂事。” 皇太后冷笑一声,“母后宅心仁厚,待人宽容,只是旁人未必会以真心回报您。” “是啊,”太皇太后笑得十分妖异,“可不是吗?哀家自问也不曾亏待过你。” 皇太后只觉得她眸光一凛,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心底却无比的怄气。 御医与福公公同时来到,御医上前为白擎夜诊治,而这边厢,福公公则把宝剑jiāo给王世安,让他打开盒子。 盒子是玄铁盒子,十分坚硬,但是所幸表面的镂空做得很薄,而这把宝剑又是世间难得的宝贝,所以,只见王世安运功砍下去,一阵火星飞溅,盒子正面便被削开,王世安把宝剑递给福公公,用两根手指伸进去,把里面的东西捏出来。 那是一张锦帛,锦帛里包着一块长命玉锁,正面写刻着“长命百岁”,反面刻着“平顺一生”。 “皇上,这是元妃娘娘出生的时候,慕容老命人给元妃娘娘做的长命锁,这把锁,老臣见过。”说话的是三朝元老,太子太傅孙大人。 众人一凛,如此说来,这真是元妃之物。 “皇上,请过目!”福公公呈上锦帛与长命锁。 皇帝厌恶地盯着那锦帛,犹豫了片刻,却听得太皇太后道:“念出来吧,事到如今,也不必瞒着诸位。” “这……”福公公看着皇帝,皇帝别过头,没有看他。 倒是皇太后厉声道:“让你念便念。” 福公公只得应了一声,“是!” 他展开锦帛,锦帛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依稀可辩认,他念道:“信女慕容婉儿,天宗五年入宫,深得皇上宠爱,更蒙太皇太后庇护怜惜,信女感激天恩,再无遗憾。只是有感太皇太后年迈身子弱,重病在chuáng,御医无策,信女愿意折寿十年,求太皇太后福寿安康,万寿无疆,以长命锁为信物,求上苍与观音娘娘垂怜信女一番孝心,保佑太皇太后早日康复。” 落笔的日期,是天宗十三年,那一年,太皇太后重病,连御医都说只能听天命,皇帝连下了三道圣旨,命人在伏安寺点长明灯,以求太皇太后康复。 “不,不可能的!”清平几乎癫狂,一手夺了福公公手中的锦帛,双手颤抖地看着。 “不,不可能的……”锦帛在她手心悄然滑落,她面容上是极大的震骇,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皇帝面容微怔,他伸出手,让福公公取来锦帛,福公公捡回来后在他面前展开,那些娟秀的字迹,分明是出自元妃之手。 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直错怪了她? 皇帝显然有些无法接受,怔怔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氏跪在地上,哽咽着道:“皇上,这盒子一直放在幽明殿的观音座下,元妃娘娘临终前,臣妇曾入宫见娘娘最后一面,娘娘告知臣妇,当日莲嫔因嫉妒她得帝宠而心生怨恨,诬陷于她,可她在观音娘娘座下许下的诺言却不能公开,否则会不灵验。娘娘曾叮嘱臣妇,她死十年后,便想方设法取出这盒子,沉于湖底,她说,当年伏安寺老高僧跟她说过,誓愿不曾公开,那上苍便会一直顺着她的心愿护佑太皇太后。所以,臣妇纵然早知道有这个盒子,却不敢说出来,免得元妃娘娘在天之灵无法安息。”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哀家早就说过,婉儿这孩子懂事孝顺,她愿意折寿十年为哀家祈福,实属难得,想起来,哀家那年也以为自己劫数难逃,想不到竟安然迈过,这不得不说是元妃的功劳,只是这孩子没福气啊。” 皇帝神色复杂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这件事情,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皇上!”御医已经为白擎夜诊断完毕,上前道:“白副统领中了毒,幸好诊治及时,无性命之危。” “中毒?”皇帝眸光一凝,“什么毒?” 御医道:“回皇上,白副统领身上有曼陀罗的香味,可见他曾中过曼陀罗的毒,不过,曼陀罗不会要了他的命,只会让他产生幻觉,至于他身体内中的另外一种毒,却是致命的毒,若他一直不运功提气,这种毒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运行全身,然后死亡,但是显然白副统领内功深厚,发现了自己中毒,qiáng行运气御毒,导致毒性提前发作。” “曼陀罗?”皇帝冷笑一声,他在登基之前曾中过此毒,知道这种毒的危害之处。 “皇上,”白擎夜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虚弱,“臣在bào室的时候,曾闻到一种奇异的香气,而且,在臣杀牡丹之前,发现bào室中的人都癫狂异常,甚至自挠自己的脸和撞墙,臣怀疑,有人在bào室之中对臣下毒。” “查!”皇帝一声bào怒狂吼,吓得在场的群臣心中一震,纷纷跪下,“皇上息怒!” 清平面容苍白,跪在地上,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láng狈异常。 叶青也被吓住了,她简直不能相信这个结果,前思后想,她忽然指着叶宸,“是你?一切都是你安排的?这锦帛也是你伪造的,你从一开始就错误引导我们,是不是?” 叶宸扬起眸子,眼底有似笑非笑之色,“妹妹不明白姐姐说什么。”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来人啊,把昌乐郡主带下去洗个脸,让她清醒一下。” “是!”顿时便有人从太皇太后身侧走出来,上前对叶青道:“郡主,请吧!” 叶青失魂落魄地看着太皇太后派来的人,她失控的情绪收敛得很快,如今已经惨败,如果再纠缠不休,只怕会更惹得皇上与太皇太后震怒。 她被带了下去,临走前,狠狠地剜了叶宸一眼。 程氏一直在外面等着事态的发展,她见叶青被带出来,急忙上前问道:“郡主,怎么样?” 叶青怒瞪着她,忽地扬起手,一记耳光甩在她的脸上,“都是你自作聪明,滚!” 程氏怔怔地看着她bào怒的脸,心中一沉,失败了? 程素心也跟在程氏身后,见程氏被打,她怒道:“你怎么打人啊?” “打人?我现在杀了你们的心都有。”叶青怒道。 程素心见她面容凶狠,心底发憷,退后一步,“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青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离开。 程氏跺脚怨恨地看着程素心,“你确定你听到叶宸与小灵说的话?” “姑母,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一个字都不落。”程素心道。 “那为何会这样的?”程氏百思不得其解。 王静月站在香樟树下,洁净的脸上含着一抹冷淡的浅笑,乌黑的眸子生出一丝冷漠的寒光,“因为,人心永远算计不过天意。” 程氏与程素心急忙回头,程氏对这个王家大小姐是十分忌惮的,见她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不禁没好气地道:“王小姐喜欢听墙角?” 王静月冷漠笑了,带着侍女施施然地走了。 这一次,皇帝委派了御医与朱令允去bào室调查,不消一会儿,御医与朱大人便回来了。 御医跪在地上,道:“回皇上,老臣在bào室的油灯上发现了焚烧过的曼陀罗的粉末,而且,被关押在bào室中的囚犯,除了叶家姐妹之外,其余的都中了曼陀罗之毒,并且曾有过癫狂丧失理智的行为,而老臣也检查过牡丹的尸体,发现她除了中过曼陀罗之毒外,还与白副统领中了同样的毒,只是,她所中的分量比白副统领中的要重许多,如果她不曾被杀死,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你方才说,如果白擎夜不曾运气,那么,他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毒发?”皇帝问道。 “是的。”御医回答说。 “曼陀罗会让人产生幻觉,那么,是不是说白擎夜是因为幻觉而杀了牡丹的?”杜元帅急问道。 御医道:“按照bào室中燃点曼陀罗的分量,可以推断白副统领杀人的时候,确实已经产生了幻觉,非他意愿杀人。” 第71章 赐婚 皇帝的脸色如bào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yīn沉恐怖,“可查出是谁点的曼陀罗?” 朱令允上前道:“回皇上,臣审问过bào室的人,发现能自由出入bào室的人只有小德子与陈公公,而曼陀罗是在油灯上焚烧的,所以,添加桐油的人最为可疑,而这个添加桐油的人,正是bào室当差的小德子,也是他领着白副统领去见牡丹的。” “把那可恶的阉人拉上来。”皇帝怒道。 有侍卫上前,道:“回皇上,小德子已经咬舌自尽了。” 这意味着又一条人命发生了,而且还是自尽的。 皇帝狂怒之下,只是冷冷地笑着,眸光在皇后与清平脸上巡梭,“死了?死得可真是凑巧啊。” 皇后脸色惨白,跪在地上道:“臣妾统领后宫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是该罚了!”皇帝轻声道,眸光若锐利的剑,几乎在皇后的脸上刺出几个dòng来,“若没什么事,皇后便在寝宫中不要出来,好生静思己过吧,宫中一切事务,暂且jiāo给秦贵妃打理。” “皇上……”皇后泪水悄然滑落,“臣妾领罪!” “皇帝,这后宫还有皇后在,哪里轮到贵妃主事?”皇太后不悦地道。 “那么,”皇帝淡淡地抬头,“母后的意思是要废后?” 皇后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 皇太后嘴唇哆嗦了一下,看着皇帝那bào风雨欲来前的神色,到嘴的话终究化作一声叹息,隐没唇边。 小德子已经死了,接下来的事情也不能再追查下去,虽然大家都知道小德子背后有人指使,可随着小德子的死已经无迹可寻。 而王世安之前对白擎夜的咄咄bī人,甚至种种如亲眼所见地痛斥白擎夜的罪行便显得可笑了,但是皇帝并未迁怒于他,只是提点了他让他安分守己。 这一句提点,却让王世安如芒在背。 皇太后道:“今日出了人命,是晦气的事情,要洗去这种晦气,唯有封赏之喜。” 皇帝沉吟片刻,着礼部拟旨,追封元妃为皇贵妃,挑huáng道吉日,移入妃陵。 皇帝再追封叶国公之嫡妻慕容氏为一品诰命夫人,以叶国公正妻的名分上神牌在叶家祠堂,再立碑供叶家后人追思。 皇太后道:“仅仅追封,还不算冲喜,眼前有一双璧人,还请皇上撮合了,也算是今日的一大喜事。” 皇帝赏赐了一番,心情也欢愉了许多,听得皇太后说起喜事,便问道:“不知道母后所指何人?” “还能是谁?”皇太后微微一笑,“叶国公,叶宸今年也十五了吧?可许了人家没有?” 叶隆心中一沉,上前道:“回皇太后的话,宸儿今年才及笄,还没说亲。” 他顿了一下,又马上说:“不过,伯候夫人前些日子曾替宸儿说亲,对方是相爷的二公子。” “呵呵,”皇太后眉开眼笑,“瞧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呢?相信叶宸早与白副统领有情在先,否则,他们在府中怎会多次往来?哀家觉得啊,既然孩子们有意,便不妨请皇上赐婚,也好让叶家与白家结秦晋之好啊。”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哟,老大家媳妇,你可真是慧眼啊,你哪里看得出他们有意在先?” “清平,不妨跟老祖宗说说,叶宸往日是不是与白擎夜有往来啊?”皇太后含笑道。 清平公主顿时道:“回皇上,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她眼底生出一丝张狂之色,好,既然你如今已经是嫡出的小姐,那么,便把你嫁给白擎夜这个粗鄙出身的军旅粗人,看你还如何高贵。 皇帝是乐见其成的,他确实需要一件喜事来冲冲今日的晦气,遂好声问叶宸,“你可愿意啊?” 叶宸不妨皇太后忽然提起这事来,想起前生之事,她已经害得白擎夜不得善终,难道今生还要害他一次吗? 她是为复仇重生的,如今一切还在她控制范围之内,可以后呢? 今天的事情,小德子自尽在她意料之中,她也没想过会在今天能扳倒清平公主,她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让慕容家重新在皇帝眼前得宠,为元妃娘娘洗清冤屈。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若果两人被捆绑在一起,意味着她以后做事都要缚手缚脚,甚至,还多了一个可被对方攻击的弱点。 “叶宸?”皇帝见她不做声,遂扬高了声音再问。 白擎夜见叶宸神色复杂不做声,便道她不愿意嫁给他,遂冷硬地对皇帝道:“皇上,臣感激皇上的好意,只是臣事业未成,不想过早成亲。” 叶宸抬头看白擎夜,见他眸中的冷淡防备之色,知道他误会了,只是如今也不能解释,只得由他误会去吧。 皇帝显得有些不悦,“本是天作之合,不过你们不同意也就罢了。” 皇太后淡淡地道:“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双方父亲在场,而又有皇上为媒人,小儿女们害羞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答应也是情有可原,皇上尽管下旨便是。” 说完,她又含笑看着叶隆与平常候白长儒,“两位卿家,你们可同意啊?” 白长儒自然是求之不得的,白擎夜出身低下,要娶良门千金是很难的,可门楣低的又rǔ没了他平常候的面子,所以,这叶宸是最好的选择。 倒是叶隆,虽说白擎夜是杜元帅的门生,可到底出身粗鄙,在平常候府中又是个透明的人,他怎愿意把他与慕容氏的女儿嫁过去? 可是,皇太后不依不挠地缠着,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说不同意吧,便得罪了她,也会让皇上不高兴,可真同意,又怕害了女儿一生。 正为难之际,太皇太后垂询道:“宸儿,你告诉哀家,你喜欢这大块头不?” 叶宸脸色一红,不妨太皇太后会这样问,这叫她怎回答呢? 说不喜欢吧?是违心之言,重生这些日子,脑海中都是与他的过往点滴温暖着她冰冷的心。 说喜欢吧,这么多人在场,怎好说出口?她纵然重生过来,却也是女孩子家,这种话,是真不好说。 “来,偷偷说给哀家听。”太皇太后招手,让叶宸过去。 叶宸只得走了上去,红着脸在太皇太后耳边说:“喜欢。” 白擎夜一直都盯着叶宸,他对叶宸本无意,今日说亲又不在期待之中,所以,他开始并不在乎能不能说成这门亲事。 但是,当他看到叶宸脸色微红,竟有几分小女儿娇态,他的心不由得动了一下,竟期待她在太皇太后耳边说的话。 太皇太后笑了笑,看着皇帝道:“哀家看,你这母后今日还真提了一个好建议,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呢,婚事先定下来,哀家还想要宸儿陪伴一年,便明年再出嫁就是了。” 清平公主听得此言,顿时大喜,连忙道:“老祖宗,这宸儿嫁过去之后也可以入宫陪伴您的,又何必拘泥于明年或者今年呢?” “这哪里一样?”太皇太后斜睨了她一眼,“这女子嫁人之后,便当以夫婿和夫家为重,哪里还有心思折腾其他的?嗯,虽然陪伴哀家也算不得折腾其他的,可哀家就是容不得她心里惦记着夫君,又得分心陪伴哀家,还不如一心一意,清平啊,你要明白,一心一意是很难得的。” 这话分明是说清平公主没有一心一意对待夫家,清平公主心底羞怒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讪讪地道:“是!” 皇帝刚才在盛怒之际,本是处置清平刚才咄咄bī他查元妃之案,不过事情的结果让他很开心,所以也就不再迁怒清平,只是板起脸庞道:“清平,不是朕说你,你身为长公主,该事事彰显皇家气度,莫要时刻想着与死去的人争斗,反而显得你心胸狭窄,今日的事情,朕不想看到第二次,你好自为之吧。” 皇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她,让清平羞rǔ难当,她眼圈里淌着泪,却只能跪在地上道:“臣妹知道。” 皇帝见她不再辩驳,便满意地点点头,“好,今日虽说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也总算有些喜事,朕便做个媒人,撮合白擎夜与叶宸的好事,也遂太皇太后的愿,着你们明年秋天成亲。” 叶隆和白长儒连忙跪下,“臣谢皇恩浩dàng。” 白擎夜与叶宸也叩谢皇帝。 皇帝一言便如九鼎,这门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这也是叶宸入宫之前没有想到的,虽然她不愿意牵连了白擎夜,可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不过,听了皇帝让他们明年成亲的话,她心里竟升起一丝暖意,和隐隐的期待之情。 她真的有这个机会和他重来一次吗?上苍会如此垂怜她?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保证,会用所有的力气对他好,弥补前生的错。 她偷偷地看了白擎夜一眼,白擎夜也正看着她,然后两人都迅速地移开视线,叶宸感觉到心脏噗通乱跳,竟像是要从嗓子眼上跳出来一般。 白擎夜不知道叶宸在太皇太后耳边说了什么,但是,应该猜测得出,想到这里他脸上感觉被火烧一般,长这么大,从没期待过婚事,可现在,竟开始慢慢期待起来。 想起那如狐一般的女子,他开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牡丹和小德子的尸体被即刻丢出去城外乱葬岗上,没有人愿意提出再追查下去。 第72章 各有筹谋 事情终结之后,众人纷纷散去。 “叶宸!”清平公主出言叫住叶宸,一张妆容jīng致的脸上有狰狞之色。 “母亲!”叶宸含笑迎过来,福身见礼,“有何吩咐?” 清平的眸光如刀子一般刮在叶宸的脸上,眼底的愤怒几乎要把叶宸烧成灰,“有什么样的命,享什么样的福,你最好求着自己的命能承受得起今日的福气。” 叶宸勾唇一笑,“女儿命中并无什么福气,但是女儿的命够硬。” “命硬?”清平公主淡冷一笑,“是的,你的命够硬,只是,也要防着命硬克死你身边的人,例如,那位即将成为你夫婿的白擎夜。” 叶宸听得她话中有话,心中一紧,到底还是已经把他牵扯上了,她心中凄然,脸上却没任何表情,“能够成为我的夫婿,自然与我忧戚与共。在这世间,能有人和我风雨同行,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德,母亲以为呢?” 清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叶宸分明是暗讽她得不到夫君的怜惜疼爱,甚至说她这一生的路途,无人陪伴。 她怪笑一声,“那自然是最好的。” 说完,她冷然转身而去。 叶宸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那一抹浅淡的笑容化为残冷,这只是开始而已! “我身上的毒针,是你发出来的?”身后传来白擎夜轻声的问话。 叶宸回头,迎上他漆黑的眸子,想起方才皇上赐婚,脸上陡然一红,点点头,“是的!” 四周的人都已经散去,皇上依旧在轩中与群臣叙话,太皇太后也qiáng打jīng神陪着,所以,四周并无什么人关注他们。 “不是致命的毒针,你放心。”叶宸再加了一句。 “但是御医说……”白擎夜的话刚到嘴巴,顿时明白过来了,他不禁震惊,“连御医都是你的人?” “向御医的师父,是大梁国的院判平天铭,而平天铭与王静月师承同一人。”叶宸解释,这等同告知白擎夜,王静月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牡丹压根没有中毒。”白擎夜不难想象。 “没错,是向御医在检查尸体的时候下的毒,不过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会有人追查。” 白擎夜冰削般冷峻的脸缓缓地生出了一丝笑意,“这一切,都是你预先安排的?” “元妃娘娘的盒子确实是在幽明园,也是我故意让小灵找出来沉入湖底的,倒是你杀牡丹这一点,没在我的预算之内,不过幸好,你能脱身。”说完,叶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幸好王静月帮她安排了后续的一切并且让苏氏提示她对白擎夜下毒针。 否则,她是真的把他害惨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白擎夜眼底有隐晦之色,眼前这个苍白女子总让他琢磨不透,她时而安静得像一株开在幽谷的素兰,时而又妖异如地狱huáng泉旁的彼岸花,充满仇恨与沉重的悲戚。 “活着!”叶宸简单地说,眼底却有深深的悲凉。 白擎夜一怔,活着?活着需要筹划这么多吗?但是想起她以前在国公府的待遇,或许,她是真的需要这样筹谋算计才能活下去。 百年士族都有一个弊端,重视出身,正如平常候府一样,嫡出永远受宠,哪怕你是一个窝囊废,自有一份世袭的荣耀等着你。 若你庶出或者母族身份低微,就算你用尽全力,也无法攀登高位。 他看着叶宸,不敢想象如果她嫁过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 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偏不信这个邪,终有一天,他要世人都看得到,他白擎夜,是可以站在那山巅之上,俯视众人。 “那就好好地活着,我们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他看着叶宸,眼底生出一丝勃发之气,脸上的弧度更加坚硬。 叶宸心中一动,他是在对她许诺? 她轻轻地点头,脸上已然红霞浮起,“嗯!” 皇太后回了殿中,大发雷霆,指着清平呵斥道:“瞧你办的什么好事?如今把皇后都折进去了,你对得住她一力保你的真情吗?” 皇后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入宫多年,虽说无宠,但是看在皇太后的份上,多少对皇后有些敬重,可今日庆典,却连番夺了皇后六宫大权,压根没把她这个母后放在眼里了。 清平在皇帝那边已经受了一番委屈,如今回到慈心殿,又被说一通,不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道:“叶宸,本宫绝不放过你。” “你现在才说这样的话有什么用?十五年的时间让你下手,你都没能得逞。”皇太后恨铁不成钢地道。 清平本已经够怄气的了,往日她怎会知道叶宸有这种手段?本是想留着她的性命,证明给所有人看,慕容氏所生的孩子没一个好东西,想不到弄到最后,竟是叶宸向世人证明她刻薄寡恩。 “姑母,如今该怎么办?皇上已经夺了我的权,总不会再追究下去了吧?”皇后愁着一张脸,叹息道。 “不会,”皇太后敛住眼底的jīng光,“今日不追究,以后也不会追究,你以为他不知道是你们背后捣鬼的?他之所以不追究,就是想为皇家留一块遮羞布,今日祭天大典,出了差错,已经让百官存疑,若是皇家再出点丑闻,百官肯定会怀疑皇家失德而导致上苍震怒所以才抽了下下签。” 清平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恨恨地道:“今日也并非一无所获的,至少,把叶宸那贱胚子指给了白擎夜这个婊子养的,母后,还是您高招。” 皇太后哼了一声,斜睨着她,“你以为哀家只是为了羞rǔ她?她还轮不到哀家这么操心。” “母后还另有安排?”清平一怔。 “如今你那相公还保持中立,不愿意靠拢太子,可一旦叶青嫁给了太子,他便是想保持中立也不可能了。而睿王这阵子一直都私下接触白家,白家的白擎风之前得苏贵妃提拔,若白家不识时务靠拢了苏贵妃与睿王,那无疑便为太子树了一个劲敌,我们如今要做的便是把白家稳住,等日后太子妃一死,叶青过门之后,叶隆自会为女儿女婿着想,着手拉拢白家。”皇太后道。 皇后神色一喜,“想不到母后考虑如此周全,有母后为善儿筹谋,善儿的地位一定无人撼动,那朱睿láng子野心,竟想谋夺太子之位,实在可恶。” 皇太后横了她一眼,“你再多gān点蠢事,你儿子的太子之位迟早被你葬送。” 皇后嗫嚅地道:“臣妾也是想帮着清平除掉叶宸,也好打击一下慕容家。” “荒谬!”皇太后生气地道:“哀家事先是不知道你们的计划,否则绝不会赞同,为何要对付慕容家?慕容家现在的态度未明,也绝不可能与睿王结盟,你得罪他们有什么好处?这不是推着他们去睿王那边吗?” 皇后听了皇太后的话,吓得手足冰冷,她竟不曾深思这一层,“这如何是好?” 皇太后冷眼看着清平,“你记住,暂时不能与慕容家作对,并且,叶宸那边也先忍着点,日后还愁没机会收拾她吗?大局为重。” 清平怔了一下,“是!” 只是,她心中却不是这样想,恨意已经蒙蔽了理智,她就是拼尽所有,都不能容下叶宸。 皇太后瞧着她的神色,叹息一声,“是你的私怨重要还是叶青的幸福重要?叶青日后能不能当上这皇后,还需要你这个做娘亲的为她筹谋,若太子失势,叶青嫁过去还有什么活路?你也不好好想想。” 清平公主半响没做声,她心中自有计较,也不认为必须要拉拢慕容家太子的地位才稳固,而且,皇兄一直都看重太子,绝不会轻易废黜太子。 冬至晚宴终于可以举行,篝火照明着庆殿每一处角落,殿中的每一个人珠光宝气,身份显赫,叶宸看着这眼前华丽景象,竟像做梦一样。 白擎夜已经重新去值班巡逻,作为禁军卫副统领,在王世安的刻意打压之下,他和普通的禁军卫没有区别,一样编入巡逻的队伍。 叶宸旁边坐着程素心,程素心偷偷地牵着叶宸的衣袖问道:“听闻,皇上为你赐婚了。” 叶宸侧头看着她,笑意盈盈,“你也听说了?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程素心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可是,听闻白擎夜出身低鄙,他娘亲是青楼女子,怎配得起你?” “门楣和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否对你好。”叶宸淡淡地道,篝火照影得她的脸明艳若火,长长的睫毛投在眼底下,像一把弧度清晰的扇子。 “你们尚未相处过,你怎知道他对你好?”程素心似笑非笑地问道。 叶宸笑笑,却是不语了。 程素心想了一下,忽地拉住她的手臂,惊道:“莫非你们有情在先?宸儿姐姐,这件事情,为何没听你说过?” 叶宸看着她那张酸意十足的脸,扬起唇瓣,勾出一抹暧昧而娇羞的笑,“这怎好说呢?现在你知道也是一样的。” 程素心怔怔地道:“一样吗?自然不一样的。” 第73章 一件破烂的衣裳 叶宸收回眸光,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程素心是在她嫁给白擎夜之后才开始变的还是从一开始,就对她不怀好意,现在,她明白了。 在白擎夜之前,她对自己的所谓好,已经是居心不良,否则,叶青岂会上当?分明是她告诉叶青元妃娘娘的事情,不过说起来也要感谢她的出卖,要不然,事情也没这么顺利地进行。 叶宸对这一次轻而易举得手并不感觉得意,因为,清平身后有qiáng大的力量,这一次之所以惨败,是太过自负并且轻看对手。 晚宴之前,要以五谷再敬上苍,仪式进行的时候,皇帝领着众人跪拜。 在跪拜的时候,程素心仿佛忽然重心不稳,往叶宸身边倒去。 如果叶宸往右侧倒去,则会连累旁边的人一路倒下去,像骨牌效应一样,那样,跪拜仪式就会乱成一团。 皇帝追究下来,会查出是从她身边开始倒下去,自然就会对她问罪。 叶宸也在程素心倒在她身旁的时候,留意到她嘴角的冷笑。 叶宸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暗自用劲,借力打力,稳住自己的同时,也有一股力量bī向程素心,程素心“哎呀”一声,倒在了左侧,跪在她左侧的是程家大小姐程安心,长得是五大三粗,以程素心之力是推不倒她的,但是叶宸用了巧劲,竟bī得程安心倒在地上,顺延而去,像骨牌效应一般,在程素心左侧的人全部都倒下去了。 而在程素心左侧的多数是程家的人,还有两名是乔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两人都瞪着程素心,眼底she出愤怒的光芒。 而此时,皇帝正手端着一杯素酒敬上苍,底下一片喧哗声,跪下的人倒了十几人,láng狈不已。 皇帝脸色沉了一沉,把酒杯放在案上,盯着倒下去的方向,对身边的福公公低语了几句,福公公领命而出。 过了片刻,白擎夜便领着几名禁军卫前来,把程素心以及她左侧的人请了出去。 程素心站起来,怨恨地看了叶宸一眼,叶宸却一脸的茫然,小声问白擎夜,“带她们去哪里啊?” 白擎夜面无表情地道:“皇上震怒,要把她们驱逐出宫,以后再不许踏入皇宫半步。” 叶宸震惊,“啊?”然后同情地看着程素心,“怎么会这样的?” 程素心几乎要哭出来了,一边承受着家人和乔家两位夫人的怨恨眸光,一边怨恨地瞪着叶宸,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是乖乖地跟着白擎夜出去。 祭拜完毕,叶宸回到位子上,收到来自程氏怨毒的眸光,她只是轻轻地扬唇一笑,举起酒杯,冲程氏举杯饮尽。 程氏的眸光收紧,转过头,一张修养到家的脸已然染上愤怒之色。 宫中膳食十分jīng致巧小,但是因天气寒冷,所以从御厨房送到庆殿,菜肴已经冰冷,许多人都只想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叶宸喝着宫中特制的桂花陈酿,心里却在盘算着事情。 前生她虽然见过太皇太后,但是对她只是限于外界的传说,并不真正了解过她的性情。 一个掌权多年的女人,必定有铁腕,但是她已经深居简出多年,不管后宫不管前朝的事情,今日却带病出席这个冬至宴会,甚至还让她常入宫陪伴,说是没有任何的目的谁都不相信。 叶宸原先只是想着凭借任老前辈与她套套近乎,不曾想过会得到她这么大的庇护。 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她利用了呢? 不过,随即她又觉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可以被太皇太后利用,证明她有利用价值,人只要还有价值可被人利用,就意味着有机会扑出去。 而且,她何尝不是在利用太皇太后?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有什么好怕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便坦然,抬头看去,只见太皇太后正与皇帝说话,皇帝附耳恭听,眸光却是看向她,让叶宸怀疑他们说的话题与她有关。 然后她看到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太皇太后则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一如她之前在幽明园的动作。 这祖孙两人的感情真是深厚,这对现在心境的叶宸而言,无疑是正能量。 晚宴结束的时候,太皇太后召了叶宸过去,她一直qiáng撑到晚宴结束,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叶宸跪在她面前的时候,也能听到她轻喘的呼吸声。 太皇太后望着她,眼底有锐利的光芒闪过,“叶宸,哀家看得出你是有故事的人,哀家忠告你一句,对敌人心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你谨记哀家这句话。” 叶宸微微点头,“臣女知道。” “去吧,该gān什么便gān什么。”太皇太后疲惫地垂下眸子,身旁的玉姑姑已经命人抬肩舆过来了。 叶宸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玉姑姑搀扶太皇太后上了肩舆。 太皇太后的暗示证实了她的猜想,她此番出来,是有目的的,她要保住太子,所以才会让她制衡清平公主。 因为太子与皇后都是耳根子软的人,性情又懦弱,对清平公主不设防,如果清平公主因为私怨而牵扯了两人,太子必定会犯下大错,今天皇后被夺权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叶宸却不明白,太子软弱无能,又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生母,太皇太后为何还要保他?甚至明知道她是要对付她的亲孙女清平,她却宁可牺牲清平的性命也要保住太子之位稳固。 出宫的时候,她与王静月两人同行,遂跟王静月说起了她心底的疑惑。 王静月笑笑,道:“因为,只有太子之位稳固,朝中局势才会稳定,如今皇上还年轻,如果废掉太子,底下的王爷皇子们定必有一番恶斗,到时候朝中分党分派大乱朝政,周边国家也会趁虚而入。相比起大周国的繁荣稳定,牺牲清平一人,又有何不可呢?” 叶宸细细想了一番,不禁觉得王静月说得太有道理。 她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她今天的举动,还有拉拢慕容家的意思,慕容家武将出身,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是知道边关战事即将要起,太平盛世的时候,重用文官治理国家,可当国家要抵御入侵或者是捍卫领土,这个时候,多一个智勇双全的武将便多一分安全。” “慕容家因元妃的事情被冷落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崛起了,你以后有慕容家做为靠山,也不至于孤身一人,叶宸,你这一辈子,得到的要比前生多很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不要再犯错了。” “嗯,我知道了。”叶宸道。 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程氏在门口等着叶宸,见她下马车,程氏走过去,扬起手,便要狠狠地打下去。 叶宸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眸光如刀子一般剜在程氏那张愤怒的脸上,“你若是识时务,最好不要惹我,现在叶婉还不至于废掉,而你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程氏盯着她,倒抽一口凉气,“你想gān什么?” 叶宸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冰冷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程氏面容煞白,看着叶宸脸上狠毒的神情,她竟觉得她是在说真的。 “哼,你不要以为太皇太后多看了你几眼,便以为她会扶你起来,说到底,你只是国公府的一名孤女,没有生母的孩子,注定是别人的垫脚石。”程氏冷笑道。 “你的女儿倒是有个生母,看她今天是什么下场?”叶宸不愿意见她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健步与小灵走了回去。 程氏看着她的背影,两道眼光像毒箭一般,几乎要把叶宸的背she出几个dòng来。 小灵胆战心惊地看着叶宸,“小姐,您这样跟三姨娘说话,就不怕她告诉老夫人吗?老夫人可不好对付。” “这府中有谁是好对付的?”叶宸淡漠一笑,前几日的隐忍,就是为了有足够的实力与她们抗衡。 这一次入宫,为叶宸换了数日的安宁。 叶婉与叶琳琅被送到了王夫人府中,让王夫人处置,王夫人也只是做做面子让她们跪下认错便打发了回去。 但是回到府中,叶隆却再一次请了家法,打了两人一顿,并且禁足一个月。 揽胜苑的装修差不多竣工了,叶隆购置了许多家具命人送过来,慕容家的苏氏也亲自领人送来许多礼物,其中一扇玉屏风是当年慕容氏还没出嫁的时候放在闺房中的,是她挚爱之物,如今苏氏也一并送过来给叶宸。 下午的时候,老夫人也命人送来三张锦被,两个白底青描画滚金边花瓶和一个面盆架,算是贺了叶宸重新入住。 而在晚上,叶宸即将睡下的时候,周嬷嬷却让人送来一个盒子,丢在门口说了一句,“这是公主送给二小姐地道。” 说完,周嬷嬷便扬长而去了。 小灵怔怔地道:“怎有这样的人?” “打开盒子,看看是什么东西?”叶宸不在乎周嬷嬷的态度,她这般恶劣还更好,若笑嘻嘻前来反而叫人提防。 小灵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件衣裳,还有一把剪刀。 小灵诧异地道:“这衣裳这么小,是送给小姐的?天啊,竟然还是剪烂了的,这算什么意思啊?” 第74章 糟践叶天 叶宸一手夺过衣裳,攥在手中,眼中陡然she出冷酷的光芒。 小灵忽然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这,这不是三少爷的衣裳吗?周嬷嬷是什么意思啊?” 慕容氏刚嫁过来第二年,便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只可惜,这孩子没能活下来。 而程氏也曾生过一个儿子,这孩子没满月便夭折了。 所以,如今叶天是叶隆唯一的一个儿子。 小灵心惊胆战地道:“这,她们总不会是要对三少爷下手吧?这国公爷能饶得了她们吗?” 叶宸松开手,手中的衣裳滑落在地,口气淡淡地道:“在这国公府中,要一个七岁的小孩正常地夭折,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啊。” 小灵一惊,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 叶宸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对小灵道:“把破损的衣裳补好,我明日送过去。” 她扯出一个妖邪的笑,“我也是时候给母亲请安了。” 小灵捡起衣裳,心里有种对未来的担忧,这日子只怕是没个安静了。 只盼着,她们能撑到明年,只要二小姐嫁过去,一切就都好了。 这夜下了一夜的雪,翌日一早,雪花还在飘洒,小灵推开门,看到满园的积雪,对已经梳洗完毕的叶宸道:“二小姐,是不是要去凤织苑请安?” “你先出去打听一下,国公爷今日在不在府中?”叶宸吩咐道。 小灵道:“今天朝日,想必国公爷一早就上朝去了。” “嗯!”叶宸从屏风上取下斗篷,指腹在玉屏风的描花上扫过,心中暗自起誓,娘亲,我一定会把弟弟争回来的。 出了揽胜苑,上了回廊,竟看到一株数年不曾开过的梅花傲雪盛开。 叶宸驻足片刻,当年,娘亲还在的时候,最爱便是端着一杯暖茶,站在梅花树下。 那时候她静静地跟着娘亲,看着她脸上淡淡的忧伤,总觉得她是世间上最美丽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不该被辜负。 所以,曾有一段时间,她很憎恨叶隆。 只是,如今还恨吗?叶宸侧头问自己,最终没有答案,那只是一个不甚相关的人罢了。 来到凤织苑门口,刚好碰到叶青与叶娴从屋中出来,想必也是刚来请完安的。 叶青冷眼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叶宸浅笑道:“大姐,我是来给母亲请安的。” “母亲不想见你,滚!”叶青眉目间尽然是bào戾之气,那张美丽的脸也显得十分狰狞。 叶宸迎上她凶恶的眸子,脸上依旧是淡然若素的笑容,“说不定,母亲愿意见我呢?” 叶娴鄙视地看着她,口气恶劣地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都说让你滚了,你还不滚在这里现世吗?” 叶宸扬眸,看着一贯做应声虫的叶娴,其实叶娴像极了前生的她,她在府中也是没有发言权,都是叶青叶婉说什么,她便跟着说什么。 只是分别在于,她是从不敢得罪任何人,即便是府中的丫头仆人,她都不敢恶言相向,因为,任何人都可以向她报复,程氏说得对,一个没有生母依靠的庶女,在府中地位便连下人都不如。 “你看什么看?”叶娴见她看着自己,想起三姐和叶琳琅的遭遇,不禁对叶宸更多了几分憎恨厌恶。 叶宸莞尔一笑,眸光却是清冷无比,“四妹,你的言行举止,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以后让三姨娘如何为你说人家?” 叶娴一怔,随即恼红了脸,“你胡说什么?你就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看你把三姐害成什么样子?” 叶宸不禁觉得好笑,是她害的吗?如果不是叶婉存了歹毒心肠要害她,至于有这个下场吗? 叶青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怒道:“你不要太得意,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跌得很惨。” 叶宸看着她,然后拿开她的手,笑笑道:“我等着。” 说完,她越过叶青越叶娴,与小灵一同上了石阶。 清平公主刚饮了玉露饮,放下杯盏,周嬷嬷地上手绢,她接过来,轻轻地拭唇,淡若无波地问道:“来了吗?” 周嬷嬷知道她指的是谁,“小玉方才说,人已经在门外了。” “请二小姐进来吧。”清平公主放下手绢,起身走到太师椅上坐着,屋中的炭炉生得红火,气温也陡然升高了许多。 周嬷嬷应声出去,便见叶宸与小灵站在门外候着,她淡淡地抬眸,“公主请二小姐进去。” “有劳嬷嬷了。”叶宸轻启唇瓣道。 她掀起层叠繁复的裙摆,跨步进去,小灵则捧着衣裳跟着进去。 入门,便见清平公主坐在太师椅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她上前见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嗯!”清平淡淡地应了一声,翻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今日天气寒冷,你可穿够衣裳了?” “有母亲关心,女儿觉得很暖和。”叶宸扬唇道。 “她手中拿的是什么啊?”清平公主看向小灵,揣着明白当糊涂地问。 叶宸从小灵手中取过衣裳,含笑道:“昨日周嬷嬷取来弟弟的衣裳,说是破损了,女儿已经连夜修补好送过来。” “你这个做姐姐的,倒是挺有心。”清平公主淡淡地道。 叶宸沉住一口气,四处看了一下,“不知道弟弟起来没有?我想带他出去玩玩。” “他?”清平公主笑了笑,“他卯时便已经起来读书,这会儿,大概正在侧院里练功呢。” “练功?练什么功?”叶宸一怔。 清平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天儿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以后是要世袭你父亲的国公之位,自然要文武双全的。” “那也不必卯时就起来吧?”卯时,天还没亮。 清平公主和颜悦色地道:“天儿天性愚钝,要想有成就,唯有将勤补拙,本宫已经跟你父亲说过了,他也同意本宫抓紧培养天儿,你若实在惦记他,便去看看他吧。” 叶宸躬身告退,“那女儿告退。” 清平盯着她,眸光锐利如箭,“叶宸,麻雀就算可以飞上枝头,终究是成不了凤凰的。” 叶宸回望着她,淡淡一笑,声音不无讽刺,“女儿从不求成凤,只求安稳地活着。” “安稳地活着?”清平公主笑了,笑容极为讽刺鄙夷,“我曾给过你这样的机会,可惜,你不珍惜,以后,活着都成问题,就莫要想安稳了。” 叶宸看着她诡异而冷艳的笑容,只觉得心头微冷,是的,她曾给过她活着的机会,像狗一样活着。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毫无畏惧地看着她,“女儿告退!” 转身的片刻,清平把叶天的衣裳狠狠地丢在地上,一脚踩上去揉拧,口中冷冽地道:“叶宸,从今往后,我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仁慈。” 叶宸的腰挺直,对她的威胁和放话没有任何的回应,仁慈?她曾经有过吗? 上了回廊,小灵担忧地说:“我听凤织苑的扫地丫头说,三少爷冬至之后病过一场,发了几天的高热,为了退热,公主令大夫用了láng虎之药,伤了根本,如今身体还很虚弱,怎奈得住每日卯时便起来学文习武?真遭罪啊!” 清平公主素来不让叶宸见叶天,叶天病的时候,清平公主也不许告知任何人告知她。 叶宸握拳,“她这阵子没有出手对付我,不是因为忌惮什么,相反她是在想方设法地找我的弱点。” 叶天,便是她在国公府唯一的弱点。 一个七岁的稚儿,又在她手底下抚养,她要怎么折腾,谁能过问?叶隆身为内阁大臣,日理万机,压根无暇管府中的事情,就算知道,清平公主不是说了吗?日后叶天是要世袭国公府之位,叶隆自然希望他文武双全,又哪里顾得上他是否吃得消? 来到侧院,果然便见叶天站在雪地里,蹲着马步,这样的寒冬,他着一件单衣,寒风瑟瑟chuī过,他小小的身板也跟着瑟瑟发抖。 只是脚步一不稳,那教头便一脚踹过去,怒道:“站好,不过才练半个时辰,你就歪歪倒倒的,国公府怎出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叶天被他踹倒在地上,吃痛却不敢哭,畏畏缩缩地爬起来重新站好,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说不出的可怜凄凉。 小灵正想冲过去怒斥那教头,却被叶宸按住了手,叶宸的声音无比冰冷,“不,如今我们还没办法接他过来,若得罪了那教头,反而叫他多受罪。” 小灵一怔,抬头看着叶宸,只见她一双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可真要看着他这样糟践三少爷?这教头大概是得了公主的命令,往死里糟践三少爷的。” “过几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是不是?”叶宸收回yīn翳的眸光,问小灵。 “可不是?”小灵道:“这几日府中都在紧张地筹备寿宴之事。” 叶宸挽唇一笑,笑容森冷,“那位老太太也会来吧?” 小灵一怔,随即知道叶宸说的是谁,“您是说二老太太?每年她都会来,今年应该也会来的。” “她会来就好。”叶宸淡淡地道。 小灵却叹息一声,“其实我们何不告知国公爷?二老太太来了,也不能gān涉国公府的事情。” “告诉他,没有任何的作用,他只会认为清平是在培养三弟,唯有让他亲眼看见,并且当着很多人的面亲眼看见,才会有用。”叶宸硬起心肠转身,“把这个教头的来历查清楚。” 第75章 柳州木棺材 叶家是百年簪缨世家,叶家从宁祖年间开始辉煌,至今已经超过一百年了。 叶隆的祖父叶太老爷的时候生了两个儿子,叶隆的父亲是长房,他曾因犯错而被褫夺国公之位,后叶隆战绩彪炳,得先帝重信,才把国公之位重新赐予。 叶家的二房这些年在朝中不如长房,但是人丁兴旺,叶二公膝下,十余个儿子,如今有从商有从政,家大业大,叶二老爷前年病逝,如今二房府中,做主的便是叶二老夫人。 叶老夫人对这位妯娌一向是不待见,可奈何人家嫁过去为叶家开枝散叶,子孙昌盛,又出身极高,是老苏郡王的长姐,所以,她身为长房大嫂的她,也总觉得低人二老夫人一等。 而这位二老夫人,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便是个尖酸刻薄的主,因着叶隆世袭了国公之位,一直心有不忿,所以每逢在大场合里见到叶隆与老太太,少不了是要闹些风波出来。 回去的路上,叶宸在沉思,小灵忽然咦了一声,“怎地她也出来了?不怕被公主瞧见么?” 叶宸凝眸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素淡长裙的女子撑着伞朝湖边走过去,漫天大雪,遍地洁白,她白裙曳地,手中撑着的青色油纸伞特别引人注目。 她身后跟着一名侍女,手里捧着一些东西,正往湖边走去。 “她是谁?”叶宸竟记不起府中有这样背影出尘的女子。 小灵笑道,“也难怪小姐会不记得她,不过想起来,小姐也没与她打过照面,她是林家大小姐,去年皇上赏赐入府的,公主不许她出屋,所以她在府中也就是个隐形的人,只是她前两日才出来过,今日怎敢出来了?而且湖中都结冰了,她去那边做什么啊?” 叶宸绞尽脑汁才想起这个林小姐来。 林洛心,前吏部尚书长女,吏部尚书因贪污全家获罪,林尚书被判处斩首之刑,而林家男丁全部发配边疆,终身不得入京。 林家女眷则没入官jì,这位林小姐会被赏赐给叶隆,则是因为她的外祖母曾是皇上的奶娘,皇帝念及奶娘恩情,对她格外开恩,因奶娘求情的时候,叶隆刚好在场,皇帝便顺手把林洛心赐给了叶隆为妾。 叶隆从不流连女色,但是因林洛心是皇帝赐予,也不敢不要,只得带回府中,让她在府中安生度日。 清平公主自然生气,为了这林洛心曾入宫去面见皇上,可皇上金口已开,总不好收回,只好让清平自己看着处理,莫要亏待了她就是。 清平公主便从府外寻了个法师,说老太太今年犯太岁,属蛇与属兔的不得近。 刚好这林洛心便是属兔的,清平公主便禁了她的足,派了个丫头去伺候她,一个月准许她出来一次。 不过,这林洛心禁足这么久,一次都没出来过,倒也算乖巧,清平公主因此也忘了府中还有这号人物。 “过去看看。”叶宸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不好吧?若是让公主瞧见咱与她在一起,说不定又要……哎,二小姐您等等我啊。”小灵见叶宸说完就走,只好疾步追了上去。 这湖分为两边,右侧一边有温泉水注入,水温合适,所以没有结冰,而另一边则完全结了坚实的冰。 叶隆在右侧这边养了许多锦鲤,这是他唯一的爱好,往日无事便过来喂养锦鲤,宝贝得很。 叶宸见林洛心往锦鲤池这边去了,那丫头手中捧着的是鱼料,林洛心把鱼食撒入湖中,淡素的脸上,扬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叶宸从侧面看着她的脸,纵然身为女子,也不禁被她的一抹浅笑吸引住。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间最美的女子是王静月,但是见了这林洛心之后,深深觉得,容颜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一身素白长裙,云髻巍峨,肌肤胜雪,柳眉如烟,眸光似水,耀如chūn华,这般的耀眼夺目,难怪连皇上都舍不得她被没入官jì。 林洛心也发现了叶宸,神情有些惊惶,退后一步,“不知道小姐是?” 她虽来府中有些日子了,但是一直都在屋中不出来,所以并不知道眼前此人是谁。 叶宸微微一笑,“林姑娘,我叫叶宸,放心,我不会告知母亲的。”因林洛心虽赐给了叶隆,但是一直没收房,自然不能称为姨娘,所以,叶宸还叫她一声林姑娘。 “原来是二小姐!”林洛心面容还有些戒备,双手紧张得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涧水明眸忽闪一下,便垂了下来。 “林姑娘帮父亲喂鱼?”叶宸看着侍女手中的鱼食,这些鱼食的颜色有些奇怪,和平常叶隆喂的不一样。 林洛心羞赧一笑:“我前日出来行走,见这些鱼身上起了斑点,遂配了一副药,放在这鱼食中。” “林姑娘真是有心了。”叶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是你这样做,父亲并不会知道,所以,一点用处都没有。” 林洛心一怔,看着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她眼中坦dàng明亮,似乎dòng悉了自己的心思,但是,她自问掩藏得很好。 叶宸抓起一把鱼食,丢在湖中,看着锦鲤争相吞噬,她笑了笑,拍拍手轻声道:“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是,林姑娘介意与我说几句心底话吗?” 林洛心望着她,脸上的不安继续增大,她的命运已经无可逆转,如今这样做,也不过是想拼死挣扎。 “你说!”终究,她叹息道。 叶宸直勾勾地看着她,轻轻地挽唇一笑,“林姑娘的心思,我知道,但是,仅仅是这样做,不够的。” 林洛心不明白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二小姐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叶宸凑到她的耳边,“你家中遭逢劫难,父亲被处刑,兄长被流放,其余的姐妹都被沦为官jì,苦不堪言,她们都指望着你能救她们出苦海。你外祖母为你求情,皇上赐你入国公府,你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容貌有出头之日,只可惜,这府中当家的是清平公主,后又因属相冲撞老太太而被禁足,你无计可施,又知道父亲最宝贝这些鱼儿,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引起父亲的注意。” 林洛心吃惊地看着她,鼻头已然酸红,眼中雾气也渐渐升起,颤声道:“你不过是闺阁小姐,岂会知道这么多?”甚至,连她的心思都能猜到。 叶宸收回眸光,注视着湖中的鱼儿,伸手向后,“给我一把鱼食。” 林洛心的侍女连忙递上鱼食,叶宸撒在湖面上,鱼儿又是一顿争抢,“这湖中生存之道尚且如此残酷,何况这世间?” 她转过头,冷淡的眸光陡然涌起一丝yīn狠,“你要出头,就一定要有所付出。” 林洛心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收敛眼中刚刚泛出的泪珠,坚定地道:“请二小姐助我一臂之力!” 叶宸看着她,忽地笑了。 离开湖边的时候,小灵不解地问道:“小姐为何要接近这位林姑娘?您不怕被公主知道节外生枝吗?” 一株梅花横枝伸在回廊里,叶宸一手折断,丢弃在地上,她道:“我问你,就算天儿不给清平抚养,父亲可会让他在我身边抚养?” 小灵摇头,“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三少爷还是孩子,必须有母亲照顾。” “你知道就好。”叶宸淡淡地道。 小灵想了一下,忽然捂住嘴巴惊叫,“天啊,这太荒谬了,这不可能,被公主知道不得了了。” “没有什么是不得了的事情,我要为天儿寻找一个母亲,这个人,不能是程氏,也不能是清平。”叶宸笃定地道。 她转过身,看着小灵,“你去找白将军,跟他说我要见他。” 小灵点点头,“是!” 这日的晚膳,叶隆没有回府用膳,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他也没回房休息,而是一头扎进了书房。 叶宸与小灵端着参汤来到书房门口,huáng管家在书房门口候着,见叶宸来到,他脸上堆着笑意,口气却依旧轻蔑,“二小姐,这么晚还不歇息吗?” 叶宸微微笑道:“父亲在里面吧?我给他送些参汤。” huáng管家傲慢地道:“对不住了二小姐,让您白跑一趟,国公爷有要事处理,不见任何人。” 纵然慕容氏被扶正,可到底是已经死了的人,皇上就算赐了一品封号又能如何?在他眼中,叶宸就是庶女,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叶宸笑笑,略微扬了声音道:“既然父亲有要事处理,那就烦请huáng管家一会趁父亲歇息的时候把汤送进去,父亲日理万机,为百姓操劳,长久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书房内,传来一声咳嗽,然后,是叶隆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宸儿吗?进来吧!” huáng管家应了一声,“是的,国公爷!”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宸,“二小姐,端好你的汤,仔细别烫了自己的手。” 叶宸接过小灵手中的汤,冲huáng管家一笑,“管家,听说过柳州木棺材吗?” huáng管家一愣,“听说过又如何?不曾听说过又如何?” 叶宸笑语晏晏地道:“没有,只是想告知管家一声,西街的柳州木棺材如今正在打折出售。” 第76章 计中计 huáng管家听明白他的意思,陡然凶狠起来,凑近叶宸的耳边低声道:“二小姐不要太得意,太皇太后管天管地,却管不了人家的府上事,这个国公府,话事的是公主,这柳州木棺材,我看还是适合二小姐多一些。” 叶宸轻笑,眸光灼然如火焰,压低声音道:“第一,这个国公府话事的人,是国公爷。第二我在已经为自己准备了一副棺材,但是,我不介意在躺进棺材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说完,她单手推开门,那张决然冷凝的脸已经挂上一丝温润的微笑,“父亲!” 叶隆放下手中的宗卷,伸手揉揉额头,疲惫地道:“有什么事吗?” 叶宸移步过去,把参汤放置在桌面上,“我听下人说您最近很忙,女儿不能帮您分担什么,只能是炖点参汤让您补补身子。” 叶隆神色稍霁,“难得你有这样的孝心。” 叶宸莞尔,“女儿孝顺父亲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掀开炖盅,小心翼翼地把汤倒出瓷碗中,端到叶隆面前,“父亲趁热喝吧。” 叶隆接过,浅浅地饮了一口,微微一怔,“这汤看起来浓,却不腻,还有一丝甘香,你是用了什么炖的?” 叶宸笑着解释说,“这种人参,不是我们常用的红参,而是林姑娘给我的花旗国人参,我用去皮的jī肉加了石斛与红菇一起炖,有清热降火去毒安神之功效。” “林姑娘?”叶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叶宸装作不知,“是的,对了,今日我还看见林姑娘帮父亲喂鱼呢,她说鱼儿身上长了斑点,怕鱼儿大规模死亡,所以制了一副药放在鱼食里,她说只要鱼儿再吃几天就会痊愈的。” “哦?她懂得这些?”叶隆来了兴趣,他前几日去看过,确实发现许多锦鲤身上都有些黑色灰色的斑点,他还想着等空闲下来请人过来看看。 “她是这样说的,女儿也不知道,不过傍晚的时候女儿去看锦鲤,发现它们身上的斑点确实是少了一些。” “真的?”叶隆大为惊异,“我得去看看。” 叶宸笑着说,“父亲,明日再去吧,这大晚上的,哪里能看得清楚呢?” 叶隆也笑了,“也是。” 叶宸看着他,心里却涌上一丝悲凉,在他心中,大概是连他的鱼都比她和弟弟重要吧? “这个林姑娘,不是被禁足了吗?”叶隆想起这事儿来。 “是的,母亲准许她一个月出来一次,府中也无人愿意搭理她,她出来唯一的活动就是去看看鱼儿,这不,前几日出来看到鱼儿病了,她不知道多紧张,回去马上就配置了药。” 叶隆沉思了一下,淡淡地道:“她属相冲撞了老太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叶宸叹息道:“是啊,没什么事情比老太太的身体重要,所幸这府中下人没属蛇和属兔的人,否则,这下人也得减一部分,那才是真的不方便。” 叶隆听得此言,微微蹙眉。 “行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叶隆把剩下的汤喝完,便打发了叶宸出去。 叶宸福身告退,“那女儿先走了,父亲也早些歇息。” “嗯!”叶隆看着她转身出了门,脸上却有一抹深思。 huáng管家进来收拾东西,叶隆有意无意地问道:“对了,阿huáng,你是属什么的?” huáng管家笑着说,“国公爷,奴才属兔。” “这府中和你属相的人有吗?”叶隆再问道。 huáng管家想了一下,“那肯定是有的,这府中上下上百号人,总有几个与奴才同一个属相,国公爷问来做什么?” 叶隆淡淡的笑了,笑得十分讽刺,“没什么,随口问问,你下去吧。” “是!”huáng管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收拾东西出去了。 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来,整个人一怔,心中暗叫:不好! 他趁着国公爷还没回房的打算,急忙去禀报清平。 清平听了管家的话,沉吟片刻,问身边的周嬷嬷,“今日那女人出来过?” 周嬷嬷并不清楚,即刻下去打听,片刻之后回来,“公主,那罪臣之女今日确实是出来过,并且有人看见二小姐与她在湖边说了一会儿话。” 清平的手紧紧地攥住椅子的扶手,殷红的指甲几乎要穿透红木而入,她咬牙切齿地道:“好,不知羞耻的贱胚子!” “公主,相爷如今怀疑属相是否冲撞了老太太,估计明日他会再请高僧上门。”huáng管家道。 清平公主几乎一口鲜血喷出来,“皇兄gān的什么好事?这不是要bī死本宫吗?” 周嬷嬷冷静下来,平静地道:“公主,还请公主马上解除林女的禁足令,并且跟国公爷言明,之前误信了江湖术士之言,冤枉了林姑娘,今日特意请了道长问了清楚,没有属相冲撞一说。” 清平一双眼睛喷出火焰来,胸中有气难出,虽然知道周嬷嬷所言有理,却如何甘心让那狐媚子在国公爷面前晃悠? 那鲜活年轻的姑娘,哪个男人会不爱? 周嬷嬷见她还在犹豫,不禁急道:“公主如今别无他法,只能这样说。” 清平冷静下来,眸光扬起道:“你马上去那边通传一声,便说解除禁足令。” “是,老奴马上去!” “慢着,”清平公主想了一下,声音冷狠地道:“你言语上告诫她一下,让她想安然无恙地在这国公府活下去,就要安分守己。” “是,老奴知道说话的分寸。”周嬷嬷应声出去了。 huáng管家犹豫了一下,道:“公主,如今二小姐的气焰着实嚣张,还请公主想个办法,治她一下。” 清平公主脸色yīn沉,“你且忍耐一下,她折腾不了几日了,老太太的寿宴之上,本宫要她身败名裂。” huáng管家那双小眼睛she出狠毒的光芒,“那奴才便拭目以待。” 想起他那可怜的儿子,他对叶宸的恨意便又加深了一层,恨不得把她活剥生吞了。 叶宸在回去的路上,小灵恨恨地说:“huáng管家是什么态度?您好歹也是他的主子。” 叶宸笑笑,“他大概是记恨我害了他的儿子。” “那是他咎由自取,就是死了也不值得可怜。”小灵呸道,“再说了,他要恨也是该恨公主,是公主设下的陷阱。” “人是很奇怪的,若你长期受一人欺压,奴役,会把那人所作的一切都看的理所当然,所以他认为清平公主陷害我,而我不乖乖就范,反而害了他儿子,就是我的错。” 小灵压低声音道:“今夜三更,白将军会来府中,我去开个后门。” “不必,他不必走门!”叶宸微微一笑,他的轻功几乎举世无双,要进这国公府,易如反掌。 “那他怎么进来啊?”小灵瞪大眼睛。 叶宸只笑不语。 三更时分,白擎夜果然来了。 他一身黑色锦袍,肩膀上还有几朵雪花,入门的时候,卷了一室的冷风,叶宸马上让小灵把准备好的热茶端上来。 “上半夜我值班,这会儿刚出宫。”白擎夜淡淡地解释了他为何选择大半夜的来到。 叶宸轻轻地扫去他肩膀上的雪花,道:“嗯。” 两人站得很近,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白擎夜看着她,她大概是刚沐浴完毕没有多久,头发顺滑地披在背后,湿润的气息带着洗头香露的味道直冲他鼻翼间来。 她为他扫去落雪的动作如此亲昵娴熟,仿佛这个动作是她常常做的,没有一点见外和生疏。 她待人,一贯是这样?想到这里,他心里竟有一丝微酸之意。 原来,在皇上赐婚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漠视这个人,这个时而狡黠时而冷酷的女子。 他喝着茶,腾起的热气弥漫在两人中间,隔着氤氲的热气,两人的眸光都有些炙热,然后迅速转开。 白擎夜觉得,这种动心是毫无理由的。 叶宸并不知道他心思百转,但是也发现了自己不经意的亲密,前生为了让他相信她对他的真心,这些心机小动作自然是她常用的,只是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心还是做戏。 或许,做好的戏,是要连自己都相信是真的。 凝眸片刻,她轻声道:“小灵,你出去看着,我与白将军说几句话。” “是!”小灵瞧了白擎夜一眼,越看越满意,虽说出身不好,但是容颜出色,又是沙场神勇的战将,配咱家小姐最合适不过的。 “将军快坐,奴婢去弄些糕点来。”小灵想到自家小姐日后要嫁给他,那他就是姑爷了,听到他刚从宫中出来,那想必也饿了,连忙关心备至地说。 “你快去!”叶宸挥手。 白擎夜怔怔地看着小灵的背影,“你的侍女,挺贴心的。” 叶宸笑笑,“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屋中就她一人伺候?”白擎夜蹙眉,如今她身份恢复,已经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身边怎可只有一名侍女? “不,父亲在寻找合适的府外的人进来。”叶宸淡淡地道,这点,叶隆做得还是比较合心的,他大概也知道清平的心思,所以不放心她安排府中的人来到她身边。 第77章 奶娘求见 白擎夜脸色稍霁,“那就好。” “我找你来,是有件事情要拜托你的。”叶宸直入主题地道。 “说!”白擎夜神情一端,俊美的脸庞弧度迅速坚毅起来,他为人十分认真,什么时候,都必定以正事为先。 叶宸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白擎夜微微蹙眉,“你确定?” “是的,我要确保万无一失,而且事后不能引起任何人怀疑。”叶宸道。 白擎夜想了一下,“好,我安排一下,什么时候动手?” “明日傍晚。”叶宸道。 白擎夜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忽地笑了笑,“我相信有一个人,可以胜任!” 白擎夜很少笑,即便是前生与叶宸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笑,或许有笑,但是那时候的叶宸,心里只有一个人,所以,纵然他笑也并不在意。 她头一次发现,原来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头顶上所有的乌云都被一扫耳光,整个世界一片清明洁净。 难怪,有帝王愿意为了美人一笑,倾尽所有。 她心底也悄然立誓,她这辈子,一定不会再伤他半点,哪怕自己沉沦地狱,也绝不。 白擎夜见她本是眸光晶亮,却倏然浮上一丝伤感,他迟疑了一下,道:“其实,如果你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可以想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 叶宸脸色烧红,“你为何认为我是不愿意?” 白擎夜自嘲一笑,声音苦涩,“想也知道,没有任何大家小姐愿意下嫁给我,说得好听,是平常候的公子,可没有人记得我的父亲是谁,只会记得我娘亲是谁。你如今身份恢复,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本该有更好的门楣等着你。” 叶宸听了他的话,心中隐隐刺痛,他的冷酷坚毅,大概就是因为他经受的这些事情导致的。 是啊,人人都看出身,前生自己不是也这样么? 白擎夜见她久久不做声,便以为说中了她的心事,遂恼怒地道:“你果真是不愿意的。” “不,”叶宸迅速抬头,眸子坚定地看着他,“我愿意,并且,此生非你不嫁。” 叶宸之前还觉得有些羞赧,但是想起前生自己与他连孩子都生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遂直言地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白擎夜不信,但是看到她眼神坚定,他眸中也缓缓地跳跃着一抹火焰,“你说真的?” “此心可起誓。”叶宸眸光灼然地道。 重生,她要复仇,另外,还要补偿赎罪。这两部分内容,缺一不可。 白擎夜眸光灼灼地看着她,“叶宸,记住你今夜所说的话,若你有负于我,上天入地我都不会放过你,只是,你若不负我,我必定真心相待一辈子。” 他敏感,从不信人,现在会说出这样的重话,在他心头已经立下了决心,要真心对她。 他是武将军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从不拖泥带水,恩怨分明。对他好的人,他加倍报答,算计他的人,他也加倍奉还。 叶宸眸光熠熠,胸间盈满了感动,但是,又隐隐有些不安,现在得到的,都不是属于她的,如果他知道她曾怎样对待他,他还会这样说吗? 像所有小偷一样,对偷来的东西都存着心虚的态度,叶宸尽量压抑这种担忧,扬眸一笑,仿若百花齐放般明媚,“嗯,我必不负你。” 白擎夜凝望着她唇瓣的一朵笑容,只觉得心头纵有万般对这个不公平世界的怨恨,如今都烟消云散了。 “我是粗人出身,不懂得说什么好听的话,往后,我们两人一条命。”这是他能许下最重的承诺。 叶宸微微颌首,脸上绯红,“好!” 说完正事,他要求证的事情也知道了答案,便要离去,他知道久留在此,若被人发现对她声誉有损,毕竟他们只是有婚约在身,还没正式成亲。 现在的白擎夜,并不太懂得爱情,他对叶宸的,更像是感激她不嫌弃下嫁的决心,是他白擎夜的人,他就要用全身的力气去保护,即便代价是死。 叶宸目送他推开门,小灵刚好端着糕点进来,见他出去,愕然道:“您不吃点东西吗?” “不了,我得走了。”白擎夜道。 小灵拉着他,拿了油纸迅速包好糕点塞他手上,“拿着吃,可别饿着了。” 自小,便无人关心他是否吃饱穿得暖,乍听得小灵说这句话,心中顿生感伤,脸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接过糕点便飞身而起。 小灵看着他以轻功离开,几乎要拍手叫好,她笑盈盈地回头看着叶宸,“小姐,老天爷总算是没有亏待您,给了您这么一位好夫婿,自然,那白将军也很幸运,能够娶到小姐这么好一位姑娘。” 叶宸失笑,失笑之后,不禁觉得悲凉,她从来都不是好姑娘,若不是重活一辈子,白擎夜这一辈子,算是极度悲惨的。 翌日一早,叶宸还没起chuáng,小灵便拍着她的手臂道:“小姐,快起来,奶娘来了。” “哪个奶娘?”叶宸只一问,便陡然醒悟,急忙起身,“快,让她进来。” 奶娘进门就跪在地上,哭着说:“二小姐,您救救三少爷吧!” 叶宸快让小灵拉她起来,问道:“奶娘,三弟怎么样了?” 奶娘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哭着说:“三少爷昨日练功回来,已经是累极了,今日卯时起,jīng神不够,出门口的时候跌了一跤,磕了脑袋,奴婢急忙去告知公主,谁知道公主命大夫包扎了之后,还继续让三少爷去念书,听闻中午还得练功,这么小的孩子怎吃得消?真是造孽啊!” 小灵听得紧张,跺脚道:“这受了伤,怎还得练功?才不过是七岁的孩子啊,能吃得了这么多苦吗?” 叶宸瞧着奶娘,命小灵先端一杯茶过来,让她稳一下情绪。 奶娘坐下来,依旧抽泣着,只是眼泪止住了,她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人也冷静下来,哀哀地看着叶宸,“二小姐,如今只有您能救三少爷了。” “三弟如今是跟哪位老师学习学问?”叶宸问道。 奶娘道:“是公主新聘请入府的先生,叫李秀才,此人也真是心狠手辣,课业特别多,若三少爷做不完,便是一顿戒尺,打得手掌心都肿了,如今连握笔都握不住,奴婢瞧着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李秀才?”叶宸问道:“是否西街胡同的李哲新秀才?” “正是此人!”奶娘连忙道。 叶宸微微一笑,“这李夫子倒是有学问的人,天儿有这样一位良师,是他的福气,奶娘不必心疼他,孩子嘛,总得熬些苦日后才能成才。” 奶娘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叶宸会这样说,“那二小姐便不心疼吗?三少爷才不过是七岁的稚儿,怎受得了这种苦?” 叶宸叹息一声,“奶娘,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怎会不心疼?只是,他同时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日后是要承继国公府的,母亲也是锻炼他,为他日后成才铺垫。” 奶娘眼底有深深的失望,口气也淡漠了许多,“既然二小姐不愿意出手相助,那奴婢也没法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少爷受苦吧。” “奶娘好生照顾着就是。”叶宸往她手中塞了一吊钱,恳求道。 奶娘把钱收好,脸色才好了一些,“二小姐放心,照顾他是奴婢的责任。” “送奶娘!”叶宸对小灵道。 小灵送了奶娘出去,回来疑惑地看着叶宸,“小姐,奶娘来求助,您怎么不去找国公爷帮忙反而还为公主说好话呢?” 叶宸冷笑一声,“你当奶娘是真的看不得天儿受苦来这里求助吗?她是来煽动我去找父亲的,如果我真的去找父亲了,这才是中了他的计。” 小灵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可能?” 叶宸坐在妆台前,镜子中映照的人面容冷凝,她的声音也森冷几分,“如果她真的是看不得天儿受苦,她便应当去找国公爷,而不是来找我。所有的下人都知道,我在府中没有任何的势力,怎与公主抗衡?找我也是无济于事的。” “那,兴许是她不敢去找国公爷。”小灵还是不相信奶娘是心怀不轨前来。 “就当她真的不敢去找国公爷,但是,她若真疼爱天儿,怎会收我的银子?” 小灵想想,也觉得叶宸说得对,想起人心的可怕,她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府中,寻几个真心的人就这么难吗?” 叶宸正色道:“小灵,休要怪旁人,人心都是自私的,府中公主当家,奶娘是她聘请入府的,她自然要听公主的吩咐,她的主子,不是天儿,而是公主。” “小姐,您当真不怪奶娘吗?她这么可恶!”小灵愤愤地道。 叶宸轻笑,嘴角挽起一抹冷漠的弧度,“怪她?她还没这个资格让我怪她。” 小灵听得怔然,想起三少爷如今的情况,不禁忧心忡忡地道:“那三少爷得受罪到什么时候?” 叶宸拿起犀牛角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顺滑乌黑的长发,眸中陡然迸发出狠毒的光芒,“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第78章 美人计 叶隆在傍晚时分回到府中,他回府之后直奔湖边看他的锦鲤。 远远便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站立在湖边,这么寒冷的天气,此女衣衫单薄,长裙飘逸,凌云髻上插着白玉响铃簪,耳坠上是一抹浅绿色的翡翠耳钉。 她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鹅huáng衣裳的侍女,手里捧着一些东西,而白衣少女则往湖中撒料。 “爷,竟有人在此喂鱼!”说话的是叶隆的侍从晨安。 叶隆刚要走过去,便看见叶宸领着小灵缓步走向湖边,她抬头之际,看到了叶隆,神色微怔,连忙走过去福身,“父亲回来了?” 叶宸的声音惊了林洛心,她怔了一下,飞快地回头瞧了一眼,便要领着侍女离开。 叶隆瞧着她绝美的面容,她身上有股遗世独立的气质,娴静温婉得像一朵开在水边的百合花。 眼前的景象竟与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人重合了起来,他竟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等一下!” 林洛心像受惊的翠鸟,站定了身子,长长的睫毛垂下,在黯淡夕阳照影下,眼帘下只见一排长长的yīn影。 她不敢看叶隆,只是等叶隆步行到身边的时候福身行礼,“见过国公爷!” “抬起头来!”叶隆的声音威严,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 林洛心微怔,却还是依言缓缓地抬起头,洁净如雪般的肌肤在夕阳下几乎是透明的,明眸大眼,倒映着满地白雪,纯净得几乎不沾染一丝的尘世气息。 叶隆几乎倒抽一口凉气,世间竟有这样绝美的女子? 林洛心入府的时候,他是见过一次,但是那时候的林洛心láng狈不已,身上衣衫破损,头发凌乱,像个逃难的难民。 “你在喂鱼?”叶隆问道,他的震惊没有维持太久,美女对他来说,诱惑力不大,只是作为一种美好的事物多看了几眼。 他倒是比较关心他的锦鲤。 林洛心轻声道:“国公爷恕罪,我日前出来见鱼儿有病,遂配制了些药添加在鱼食里,求国公爷恕我多事之罪。” 叶隆上前一看,只见湖中的鱼儿果然好了许多,不由得大为欢喜,赞赏地看着她,“我怎会怪你?谢你都来不及的。” 林洛心微微一愣,抬头瞧了叶隆一下,顿觉得心跳加速,念过四十的叶隆,容貌依旧俊美,冷眉斜入发鬓,脸上的线条坚毅冷峻,只是因着心情好,嘴唇微微扬起,倒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多了几分柔和亲近。 叶宸见此情况,勾唇一笑,看样子,不需要她出力地推波助澜,两人已经互有心思。 她退后一步,知道有些事情,即将发生了。 她退后的瞬间,冲林洛心打了一个眼色,林洛心悄然走近叶隆,指着湖中一条略大的金色的锦鲤道:“这一条原本身上是有黑霉点的,如今虽说褪减了许多,可还得继续用几日的药,希望国公爷准许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空中陡然传来剑气的“嗖嗖”声,伴随着一道怒吼声:“叶贼,纳命来!” 剑气划破空气,只见银光一闪,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持着剑凌空刺向叶隆。 叶隆眸中泛着冷光,并不慌乱,作为一个戎马出身的战将,这种单枪匹马的刺杀对他来说一点都不算事儿。 加上此人行刺他起码十余次,他的武功有多高,他了然于心。 只是,站在他身旁的林洛心却不知道,她惊呼一声,“国公爷小心!” 她想也不想便扑在了叶隆身前,抱住了叶隆,长剑从她的左肩胛骨刺进去,她皱着眉头,眼底竟然是惊痛之色,却依旧吸着一口气道:“国公爷快逃!” 叶隆震惊了,扶着眼前这个为她负伤的女子,虽然,他并不需要有人为他挡死,他对付眼前此人绰绰有余,可看到她奋不顾身地扑在自己身前,心底还是有一股子感动和说不出的情愫油然而生。 叶宸连忙惊呼,“有刺客,来人啊,抓刺客!” 那刺客误伤了林洛心,也是微怔,听得叶宸惊喊,他狠狠地瞪了叶隆一眼,飞身而起,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林洛心松了一口气,身子也缓缓地滑落。 “请大夫,快!”叶隆的声音又惊又怒又焦灼。 晨安急忙飞奔出去请大夫。 叶隆抱着林洛心,却不知道往哪里去,他连林洛心住在哪个院子都不知道。 叶宸急道:“父亲,快去揽胜苑,我那边近,先让她躺下为她止血。” 叶隆二话不说,抱着林洛心便冲向揽胜苑。 他看着林洛心那张苍白的小脸,只觉得心底的怜惜不断地腾起,他严肃地道:“林姑娘,虽然男女有别,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为了帮你止血,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林洛心痛得几乎晕过去,却依旧撑住神智,咬唇道:“我知道。” 叶隆让叶宸为她解开衣衫,并且让小灵准备一盘热水清洗伤口。 由于叶宸刚才没有在屋中,所以屋中没有升起炭火,冰冷的空气侵吞了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林洛心的肌肤bào露在空气中,不知道是冷还是疼痛,她全身颤抖,牙齿打颤。 叶宸哽咽道:“真是可怜!” 叶隆看着那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白皙的肌肤与殷红的血液相映,让他心头有说不出的怜惜之情。 小灵取来热水,叶隆亲自为她清洗伤口,再以gān净的布条缠住伤口止血。 做完这一切,晨安才揪着大夫来到。 大夫看到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所幸国公爷先行为她止血,否则等老朽来到,她会因失血过多致死的。” 他重新打开伤口,撒上止血粉,再专业地包扎一次,开好药方递给小灵,“你随我去拿药,一副药内服一副药外敷伤口,三天换一次药。” 叶宸问道:“大夫,她不会有性命之危了吧?” “放心,”大夫道:“性命是保住了,但是伤口很深,怕会有伤毒激发,引致内热,这两日要悉心照顾,记住千万不可再碰水,否则伤口容易发脓。” 叶宸自然知道这些,却装作不懂地问道:“那她可以移动吗?” “最好不要!”大夫严肃地道:“伤口创面比较大,移动对伤口愈合不利,最好两三日之后再移动。” “哦,”叶宸听了大夫的话,对叶隆道:“父亲,那就让她在我这里住几日,等伤口痊愈了再回她的竹笙院,毕竟,她那边cháo湿yīn冷,也不适合养伤。” 叶隆听得她住在竹笙院,不由得蹙眉,“那地方原本是下人居住的院落,怎安置她在那边居住?” 叶宸淡淡一笑,“这是母亲的安排,或许是林姑娘性好清静。” 叶隆听了此言,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甚。 小灵送大夫出去,顺便跟着大夫去取药。 叶隆看了趴在chuáng上的林洛心一样,如今她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他再留在这里便不妥了,所以,他叮嘱叶宸,“你好生照顾着她。” “是,父亲放心就是。”叶宸道。 林洛心撑起身子,小脸满是疼痛之色,“国公爷,鱼儿还得用药。”说完,她看着侍女静香道:“你回去把鱼食取给国公爷。” “是!”静香道。 叶隆见她自己伤了却还惦记着鱼儿,道:“你只顾自己养伤,其他的事情不要操心。” 林洛心嗫嚅道:“我,只是放心不下。” 叶隆听得她这句话,不由得问道:“你很喜欢鱼儿?” 林洛心眼底生出一丝哀愁来,只是嘴角却扬着一抹笑容,“丝禽藏荷香,锦鲤绕岛影。” 这话一出,叶隆整个人一惊,他迅速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眼底流泻出彩光的女子。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女子跟他这样说过,“丝禽藏荷香,锦鲤绕岛影,出入相搀扶,儿孙盘膝行。” 他像是被世间最尖锐的利器刺入心脏,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然后,他láng狈逃去。 叶宸冷眼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却是嘲讽的笑,心底却慢慢地生出一丝苦涩来。 人总要在经历许多,失去许多之后,才知道最初的美好。 娘亲用她的生命爱着他,他却不愿意为娘亲付出一分一毫,如今人都死了,他的伤心不显得矫情吗? “二小姐,”林洛心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国公爷听了那两句诗,并不感动,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叶宸看着林洛心,她眼底已经生出一丝爱恋来,确实,撇除一切,叶隆是一个很出色的男子,否则娘亲与清平程氏不会爱他这么深。 “我要的不是他的感动,而是借着这两句诗,让他想起一些曾经的美好。”同时,也是在他心中狠狠地刺上一刀。 林洛心想起那夜周嬷嬷的警告,让她安分守己,可保平安度余生。 此刻,她不知道该信叶宸,还是该卑微地在这府中生活着。 叶宸知晓她的心思,淡淡地道:“如今计划已经展开,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如果你想救你的家人,就必须坚qiáng一点。” 林洛心想起自己的家人,兄长流放,姐妹沦为官jì,她却还在害怕这个害怕哪个,不禁对自己生出了几分厌恶,迎上叶宸冷嘲的眸光,她忽然坚定了信心,“你说得对,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我只能走下去。” 第79章 挑拨离间 小灵抓了药回来,不解地叶宸:“小姐,其实大夫虽说不能移动,可小心些把林姑娘送回竹笙院也并无不可,留她在这里始终是个大患。” 叶宸摇头,“你懂什么啊?送她回去,不消两日,她便会销声敛迹。” “您是说公主会出手杀了她?”小灵大吃一惊。 “就是不杀,也必定会送她走。”叶宸戳了她的脑门一下,“行了,你不要管这事儿,马上去煎药。” 凤织苑内。 只听得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从屋中传出,下人纷纷吓得逃出去,只有周嬷嬷与李嬷嬷两人在屋中劝着。 “公主切莫气坏了身子,犯不着为那些贱婢生气的。”周嬷嬷劝道。 “混账东西,连一个贱婢你们都看不住,本宫要你们还有何用?”清平公主的声音夹着莫大的怒气,尖锐而犀利。 周嬷嬷道:“是老奴们的错,公主息怒啊,或许是公主多虑了,国公爷怎会看上那丫头?不就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吗?可到底是罪臣家眷,国公爷不至于这么糊涂的。” “罪臣家眷?你们休要忘记,林洛心是皇上赐给他的,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房。”清平公主眼底迸出怨恨,之前周嬷嬷就劝过她,要火速把林洛心送走,只是她不愿让国公爷觉得她是心胸狭窄的人,所以只以属相冲撞为由禁了她的足。 如今想起来,真真后悔得不得了。 想到那贱婢绝色清丽的容颜,又是十七八青chūn年岁,正如一朵鲜花含苞待放的时候,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 她懊得恨不得用一把剑插死自己。 李嬷嬷恨恨地道:“想必这件事情是二小姐从中捣鬼,那鱼池一向是国公爷的禁地,也知道公主不爱去那边,所以竟不妨她们做出这样的下作事情来。” “若仅仅只是帮国公爷喂鱼,还不至于出什么事,只是好巧不巧,竟来了刺客,那林洛心为国公爷挡了一剑,这真是大大不妙啊。”周嬷嬷道。 “那刺客是什么来历?国公爷不去追究吗?”清平冷冷地问。 周嬷嬷道:“此人已经刺杀过国公爷好多次,国公爷每一次都不会追究,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让国公爷如此容忍了他。” “如此说来,倒不像是叶宸故意安排的?”清平眯着眼睛问道。 周嬷嬷想了一下,“奴婢猜测不像是,二小姐应该不会找得到这名刺客,就算找到,此人性子乖张,也不会跟二小姐合作。” 清平想了一下,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遂冷然下令,“马上命人去查这名刺客的来历,还有,找到他之后,严刑酷打,要他承认受叶宸指使入府行刺。” “公主的意思是?”周嬷嬷一时不解。 清平咬牙切齿地道:“要让他觉得叶宸与林洛心故意设局安排,才会对林洛心生怨恨愤怒之心,他那样骄傲,怎容许别人设计?尤其是自己的女儿和外人串通。” 周嬷嬷闻言,眸光一亮,“还是公主有计谋。” 清平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我不信这天下间有这么多的巧合,必定是叶宸安排的,任何的jian计都不可能不留下一丝破绽,她能找到那刺客,我们也能找到,而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不是她安排的,国公爷只会知道一切都是她设局。” “奴婢马上命人去办。”周嬷嬷立刻道。 周嬷嬷出去之后,清平公主问李嬷嬷,“奶娘有没有去找那贱人?” 李嬷嬷道:“找是找了,只是奶娘说她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清平公主皱着眉头,“她一向是很宝贝这个弟弟的,怎会无动于衷?” 李嬷嬷也惊疑地道:“可不是吗?奴婢也觉得甚为不解,按理说如今她在国公爷面前得脸了,奶娘前去告状,她是一定会去找国公爷的,殊不知她还安慰奶娘说公主是为了三少爷好,让奶娘好生照顾着便是。” 清平公主沉思了一下,“这丫头的心计是越发的深了,此人不能再留,必须要尽早除去。” 李嬷嬷一双耷拉的眼皮往上翻了一下,“公主尽管放心,寿宴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候京中达贵与皇室宗亲都会过来贺寿,公主尽管看着她是如何丢尽慕容氏的脸。” “本宫要万无一失!”清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冷酷。 老夫人的生辰在腊月十五,但是每年都会提前一日在十四这天大摆筵席。 叶家宗亲自然是受邀范围之内,二老夫人早早便命人送来了大寿的贺礼,名贵自然是不在话下的,有些还花足了心思。 例如有一匹蜀锦,竟是二房的媳妇李氏亲自到蜀州去学,亲自做给她做贺寿之用的。 又例如二房的长子叶瑾,特意命人从高丽寻了一扇白玉屏风,屏风长一丈,雕刻着岁寒三友,竹报平安等等吉祥图案,是真真的有钱也买不到的名贵宝贝。 但是老太太见了这些宝贝,只淡淡地睨了一眼,“花架子!” 叶家二房子孙众多,经商的赚得盘满钵满,做官的虽说没有太大的晋升,却无功无过,官位安稳。 清平公主淡淡一笑,“老太太,他们有这个心思是好的。” “有什么好?金银财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老太太恨声道:“你以为她是真心送礼的?瞧着礼单,什么百子千孙玉观音,送子娘娘像,富贵多子,这分明是在耻笑我们大房子息单薄。” 说完,她又淡淡地瞧了清平公主与程氏一眼,“你们两个,也真是不争气,我想想,国公爷是不是该纳妾了?” 她想起自己也是无所出,连叶隆也不是她的亲生的,不由得脸色更沉了几分。 清平公主听了老太太的话,脸色陡白,竟径直起身离开了。 程氏瞧了清平公主的背影一眼,叹息一声,“姑母,您何必当着她的面说?” “为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你以为这门亲事是皇太后赐婚的,叶隆便不能纳妾?”老太太被二房的寿礼气得不轻,说话也口不择言了。 程氏忧愁地道:“何必纳妾?这府中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 “你说那林洛心?”老太太眯起眼睛,瞧着自家侄女,哼了一声道:“藏起你的小心思,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别看清平暂时与你站成一线,那不过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加上多少顾忌我,才对你手下留情,你等着看吧,等我两脚一伸,你的下场迟早和那慕容氏一样。” 程氏听得冷汗直冒,“不至于吧?” “不至于?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你那刚足月的儿子是怎么死的?”老太太哼道。 程氏面容陡恨,“我岂会忘记?”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没忘记就好,别人家给你几口甜汤你便真以为人家是好人,宫中出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歹毒心肠的。”老太太恨声道。 程氏眼底的恨意渐渐成形,她岂会不恨清平?但是,她现在有什么能力与她抗衡?她只能依附着她,松懈她的防备,也是为自己的两个女儿做打算。 “所以,这林洛心倒是一把好刀,你多些与她接近,清平那边,只要不闹翻就好。”老太太叮嘱她道。 “是,侄女知道怎么做了。”程氏咬碎了银牙道。 顿了一下,程氏又道:“那叶宸如何处置?她害了婉儿,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老太太哼了一声,轻蔑地道:“你想怎么对付便怎么对付吧,一个小丫头何必来问我的意见?你看着办,不要惹下什么麻烦就是。” 程氏迟疑了一下,“只是上次冬至宴会的时候,这丫头在宫里露了脸,太皇太后也说让她得空多入宫去陪伴,若我们动了她,怕不怕有人追究?” 老太太眼皮子一翻,没好气地道:“这话你也信?太皇太后要找人陪伴,她的子孙多了去了,轮到叶青也轮不到她,再说了,你要对付一个丫头,还得打着旗号让人知道吗?在这高门大户中,要弄死一个人就跟弄死一只蚂蚁这么轻易,事后一推四五六,就是慕容家的人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程氏本就有了计划,如今不过是请示一下老太太,听得老太太此言,她心中便安定了,冷然一笑,“我知道怎么做了。” 老太太心中烦闷,便打发了她出去。 这程氏刚走,便听得金姑姑进来禀报,“老太太,二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不见!”老太太不想见到她,挥手像赶苍蝇似的道。 金姑姑道:“只是,二小姐命人送来一些东西,说是给二老太太那边做回礼的,奴婢瞧着有些意思。” 老太太咦了一声,“给那边的回礼?让她进来,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作为长房的老太太,后辈们送了寿礼,她是必须要送些回礼,意头是好来好去。 但是因着往年他们送的礼物十分贵重,这回礼也不能太过寒酸,所以,每一年为了这些回礼,老太太都费煞思量。 叶宸领着小灵进来,小灵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绣青松锦盒,叶宸行礼道:“给老太太请安。” “拿的什么东西?给我看看。”老太太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问道。 小灵把锦盒递给金姑姑,金姑姑打开一看,竟是一块块的小玉牌子。 “我还道是什么东西,这些个小玉牌,赏给孩儿还行。”老太太哼了一声,失望地道。 第80章 锦鲤中毒 叶宸笑盈盈地道:“老太太,这些玉牌虽然不是十分名贵,可来路好啊。” “什么意思?”老太太问道。 叶宸笑着说:“回老太太的话,这些玉牌的原玉是大有来头,是琉璃国进贡之物,先帝赐给老太公,当年二老太太十分喜欢,可老太公却把它赏给了祖父,祖父又在娘亲入门的时候送给了娘亲,老太太可还记得?” 老太太凝眉想了一下,“想想确实是有这么一块原玉。” 随即哼了一声,“确实,当年那女人很想要这一块原玉,闹了一阵子,最终是没落在她的手中。” 叶宸挽唇一笑,“先帝赏赐之物,代表着叶家的荣耀,如今把这块原玉碎开做成玉牌,由老太太分发叶家的子孙一人一个,老太太觉得合适吗?” 老太太怔了一下,随即缓缓地展开一个笑容,脸上的皱纹堆起来,倒显得有些yīn冷恐怖,“你这丫头有点心思。” 如今二房那边,各种条件都比大房好,但是,唯独在荣耀这面远不如大房,既然二房每年都以金银珠宝来压她,她自然也可以用帝宠来反制。 “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遗物,你舍得?”老太太看着那些个玉牌,明知故问,玉牌都做好了,哪里有舍得不舍得的说法? 叶宸笑笑,“娘亲的东西,是国公府的东西,孙女不愿意让老太太一直受二房的欺负。” “你的心思,我明白了,”老太太抬头看着金姑姑,“去取十两银子给二小姐,就当是我买下这些玉牌了。” “是!”金姑姑道。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小灵道:“这原玉哪里止十两银子?” 叶宸淡淡一笑,“她是不想欠我的,可也不愿意多掏银子。” “小姐,这玉牌若是送给了二房,只怕二老太太气得嘴巴都要歪了。”小灵担忧地道。 “生气就好,我怕的是她不生气。”否则,便làng费了这一块原玉。 “奴婢还是不明白小姐到底想gān什么。”小灵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脸,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的气血一直都不是很好。 叶宸看着前方蜿蜒的小路,想gān什么?她不想gān什么,只想好好地活着。 林洛心的伤很快便好了起来,老太太寿宴的前一天,叶隆牵着她的手到老太太屋中去,而刚好程氏也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看到这情形,心中便有数了,抬头瞧着林洛心,林洛心脸色羞红,只微微低头行礼。 “你子息单薄,是该收房了。”老太太说完,睨了一脸苍白的程氏一眼。 叶隆道:“谢老太太恩准。” “不是我老太太恩准,她是皇上赐给你的,你一直屈着人家也是有负圣恩,只是,清平那边你还需要jiāo代一声,毕竟她是正房。”老太太道。 “儿子打算先给老太太说一声,回头便去。”叶隆想到清平,不由得蹙了一下眉头。 “去吧!”老太太道。 “是!”叶隆领着林洛心下去了。 这叶隆一走,程氏的眼泪便哗啦啦地落下了,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可亲眼看着他牵着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子的手,她还是接受不了。 “哭什么?收起你的眼泪,你如果不摆正心态,以后有你哭的时候。”老太太怒斥道。 程氏委屈地看着她,只是眼泪怎也止不住。 叶宸一大早便去给清平公主请安了,说是请安,其实是等着看一场好戏。 果然,她这边刚行了礼,便听得李嬷嬷疾步进来,沉声道:“公主,国公爷领着林家小姐过来了。” 清平公主的面容陡然一变,拳头握住,恨意顿生,但是,也不过是片刻,她便恢复了如常的神情,含笑道:“还不赶紧去备茶?” 本朝没有娶妾侍,一般是不需要什么仪式的,不外乎就是侍妾给正房跪下请茶,也有隆重点的会摆上几桌,请亲朋好友吃一顿,走走仪式。 叶宸听得清平公主这句话,不由得淡淡抬眸瞧了她一眼。 她并不意外清平公主的举动,她在叶隆面前,一向是个温婉端庄的好妻子。 只是,这个形象之前被叶宸打破过,无论怎么样,她也要qiáng撑下去。 叶隆首先进来,并没有牵着林洛心的手,这是他对这个妻子最起码的尊重。 “你来了!”清平公主今日妆容jīng致,一改往日在家里静坐的素淡,一身红色金银丝绣百褶长裙衬得肌肤胜雪,三十七八的年纪,正如一朵开得艳丽无比的花。 她含笑看向叶隆的身后,面容微微一怔,随即漫漫地笑开了,“妹妹也来了?” 一声“妹妹”让林洛心脸色苍白了几分,她预期会见到清平公主满脸的怒容,她这般的平和亲切,倒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安地看了叶宸一眼,叶宸站在那里,眸深如海。 叶隆却是放了心,坐在她身侧,柔声道:“清平,为夫带她来,一则是给你敬茶,二则是让你教导一下她,她虽说出身大家,可到底林府与我们国公府不同,有你教导,日后见了人,也不至于寒酸拘束。” 清平公主微微含笑,“既入了我们叶家的门,规矩自然是要学的。” 她抬头,含着欣赏的眸光看向林洛心,林洛心只觉得心头一凛,那眼光分明是含着寒光刀影。 李嬷嬷端了茶进来,奉上给叶隆,叶隆却看着林洛心,“接茶,给公主请安。” 林洛心忐忑不安地上前,迟疑地看着李嬷嬷,李嬷嬷盯着她,嘴角挽起一抹冷笑。 林洛心伸出手,指尖碰触杯沿的时候,微微颤抖,“谢谢!” 她接过茶杯,跪在了清平面前,还没说话,便听得晨安疾步进来,道:“国公爷,鱼池那边,鱼儿都死光了。” 叶隆脸色一变,霍然起身,“什么?” 林洛心惊得也站了起来,手中一抖,茶杯哐当落地,热水飞溅起来,烫在她的手背上,她浑然不觉得疼,只是脸色苍白的看着叶宸。 叶宸看向清平,只见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凝在脸上。 她怎会没有后招?如果她会坐以待毙,她就不是清平公主了。 叶隆疾步走出去,旋风一般的身子撞了林洛心一下,林洛心几乎站立不稳,叶宸拉着她的手臂,“四姨娘小心。” 李嬷嬷yīn阳怪气地道:“是不是姨娘,还不知道呢,二小姐不必这么着急喊。” 叶宸微微一笑,“有时候天定的事情,人力未必能更改。” 清平公主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叶宸面前,繁复华丽的裙摆迤逦在后像一尾锦鲤的尾巴。 锦鲤,在本朝有长寿鱼之称,曾有一户人家养了一尾锦鲤,寿命长达226岁,所以,锦鲤一直是长寿富贵的象征。 而对官场的人来说,锦鲤意味着鱼跃龙门,是升官的象征。 而叶隆的锦鲤,还多了一重意义,这些鱼池里的锦鲤,大部分是慕容氏刚入门的时候养下的,她说,等他们老了,就坐在湖边,看着鱼儿弄影。 那是他们的承诺,虽然后来凉薄,却是他唯一能守住的。 叶隆赶到湖边圈起来的鱼池时,果真看到所有的锦鲤都浮了起来。 叶隆的眼中仿佛注入了血,殷红异常,池中的锦鲤不多,也就百来条,他几乎每日都会过来这里看一阵子,亲自喂养。 所以,他几乎能辨认每一条鱼,尤其他最爱的那赤别光锦鲤,尸体如今就在边上浮着,随着水流一颤一颤地慢慢移动。 而慕容氏最爱的那两条绯秋翠则横尸池中央,慢慢地被水流往湖边推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叶隆像疯了一样,在湖边跳脚,一手抓住一名下人的衣衫便拖了过来,“怎么会所有的鱼都死了?” 那下人哭丧着脸道:“奴才不知道啊。” 叶隆一脚踹过去,那下人飞出去一丈远,嘴里吐了一一口鲜血,却不敢说什么,只是委屈地站起来退到一边。 “天啊,怎么会这样的?”清平公主也赶到现场,看到池中的鱼都翻了肚,不禁震骇地道。 而仿佛约好一般,程氏与叶娴,二夫人陈氏与叶青也赶到,看到这个景象,大家都震惊了。 管家冲冲赶到,气还没喘顺,便道:“回国公爷,请了孙居士过来了。” 孙居士是养锦鲤的能人,京中养锦鲤的人无人不识他,而那条相传活了两百多年的锦鲤便是出自他们家。 叶宸挽唇,这么快就把孙居士请来了,这面子可真大啊。 “孙居士,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清平公主也是十分着急,急忙便催促孙居士。 孙居士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瞧了一下湖中,蹙眉道:“这些鱼原先就得了水霉病了吗?身上都有霉点和斑点的。” 叶隆忍住一口怒气,沉声道:“确实是病了几日,但是已经用了药。” 孙居士命人取一条锦鲤的尸体上来,以银针探入,然后取出细细观察了一下,道:“这鱼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众人骇然。 叶隆怔问道:“中毒了?” “没错,确实是中毒的迹象。”孙居士捋着花白胡须道。 第81章 周嬷嬷伏法 清平公主摇头道:“中毒绝无可能的,这些鱼日前之前是有病,但是吃了混药的鱼食,已经有所好转了。” “把鱼食取给我看看。”孙居士道。 林洛心连忙吩咐身边的侍女去取鱼食,侍女应声便去,没多久,便取来了一盘鱼食,林洛心道:“孙居士,这些鱼食都是放了药的,药的方子也在这里。” 孙居士取过药方看了一下,道:“方子是没有问题的,确实是遗旨白霉病的药。” 他又把一粒鱼食放进口中咀嚼了一下,却忽地吐出来,蹙眉道:“这些鱼食有很重的砒霜的味道。” 林洛心大惊,“这绝无可能的。” 叶隆盯着林洛心,yīn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眸光锐利得像一把薄刃。 林洛心脸色煞白,摇头喃喃地道:“我没有下毒,我为何要下毒?” 李嬷嬷冷哼一声,“大概是因为你知道这些鱼儿,是二姨娘当年养下的,你这还没扶正做姨娘呢,就如此善妒狭窄,以后可还了得?” 叶隆听得此言,眸光更是尖锐,如两根钉子钉在林洛心那张苍白不已的脸上。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些鱼儿是二姨娘的。”林洛心摆手辩解。 她睁大眸子看着叶隆,眼里蓄满泪水,“不,国公爷,您信我,我真的没有下毒。” 叶隆失望而沉痛地看着她,“鱼食从你屋中取出,不是你下毒的还有谁?” “不,我真没有!”林洛心哭了出来,晶莹的泪水沿着洁白的脸庞滑落,像梨花带雨,叫人心生怜惜。 清平公主冷道:“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人,我们国公府容不下你,收拾你的东西,尽快离开吧。” 林洛心惊慌地看着叶隆,但是见叶隆一脸的愤怒,显然已经不选择相信她,她只得呜咽一声,道:“我可以离开,但是我绝没有毒死这些鱼儿,你们信不信都好。” 说完,她凄怆转身,便要离开。 叶宸却一手拉住她的手臂,道:“等一下,你不必离开!” 众人看着叶宸,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清平公主脸色一沉,“宸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公然忤逆本宫吗?” 叶宸含笑上前,道:“母亲,女儿怎敢忤逆您呢?只是事情确实还有疑点,请母亲容女儿查明白。” 清平冷哼一声,“如今罪证确凿,还需要查什么?” 叶宸上前,问孙居士,“请问孙居士,这鱼料中的毒,确实是砒霜吗?” “绝不会错的。”孙居士道。 “那么,再问孙居士,这些鱼料中的砒霜分量有多大?”叶宸问道。 孙居士伸手捏了一下,再细细地瞧着鱼料,道:“不多,因为鱼料是gān的,砒霜是粉末状,粘在鱼料上的毒不多。” “那么,如果把鱼料撒在水中,湖水会不会散开鱼料所沾的砒霜?” 孙居士眼底带着赞赏,“你说得没错,老夫竟忽略了这点,如果一次只喂养一盘鱼料,而鱼料本身所沾的砒霜不多,再在湖中散开,那么鱼儿吞食的砒霜可以忽略不计,应该不会危及生命。” “但是湖中有毒,鱼儿吸食了这些水,不也一样会中毒吗?”清平公主道。 孙居士摇头,“水是活水,一直流动,而且老夫看了一下,暗涌很大,所以说一批鱼料下去,毒液很快就会被冲走。除非,是大批量的砒霜放下去,否则,只凭鱼料上的这么点儿,或许会造成少量的锦鲤死亡,却不会灭绝所有。” 李嬷嬷急道:“只是,您也说了,这些鱼儿确实是中毒死的,而也证实鱼料中含有砒霜,不是她做的还能是谁?” 孙居士摇摇头,“老夫可以肯定锦鲤是中毒而死,但是至于是谁下的毒,老夫不敢说,因为,这些鱼料在浸泡药物的时候,是没有下毒的,砒霜是后来添加上去,并且是以粉末状添加,所以,鱼料才不会沾得太多毒粉。” 叶隆的眉头蹙得跟深,眸光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林洛心盈盈地看着他,脸上委屈不已。 清平公主脸色微变,淡淡地道:“虽然孙居士说鱼料并非是锦鲤致死的原因,可这些鱼料为什么会下了砒霜?而且听闻说这些鱼料已经喂养了数日,连续几日的砒霜下去,也会造成大批量的锦鲤死亡,是不是啊孙居士?” 孙居士点点头,“没错,公主所言有理,不过,如果按照这鱼料上沾染的砒霜分量来看,要造成大批量锦鲤死亡,起码需要一两个月的连续喂养才有可能,而且慢性中毒的分量需要把握得很仔细,或轻或重都不可以。” 叶宸侧头问:“这么说来,确实是有人投毒?而且,要陷害林姑娘?” 叶隆听得此言,陡然抬头瞧了她一眼,脸上的怒气开始慢慢沉淀,眼底一抹深思扬起,只是依旧隐晦未明。 他问孙居士,“锦鲤是否中砒霜之毒?” 孙居士瞧了一下,道:“没错,确实是中砒霜之毒,与这些鱼料的毒是一样的。” “如果要造成这些锦鲤全部灭绝,需要投放多少砒霜?”叶隆再问。 孙居士瞧了一下锦鲤湖,沉吟了一下,道:“湖很大,加上水是活水,会流走,所以,要造成湖中的鱼全部灭绝,估计没十斤也要八斤。” 叶隆yīn沉着脸吩咐晨安,“马上到附近的药堂查一下,最近有无人购买过大批量的砒霜。” 叶隆的命令一下,便见周嬷嬷脸色煞白,身子一阵虚软,几乎站立不稳。 晨安马上领着几个人出去查,叶隆瞧了清平一眼,清平寂静无语,脸上带着一丝倨傲,浑然没有惧色。 晨安回来的时候,领着回chūn堂的掌柜过来,掌柜指着周嬷嬷道:“回国公爷,昨夜亥时,周嬷嬷敲开小人的店门,要买十斤砒霜。” 周嬷嬷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了一下,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噗通地跪在了叶隆面前,身子虚软。 叶隆见此情况,心里已然明白,他看着清平,眼底有深深的失望和沉痛。 清平没有看他,而是盯着周嬷嬷,怒道:“大胆老奴,你为何要这样做?” 周嬷嬷凄惶地看着清平,悲泣一声,伏地道:“老奴对不住公主,只是,老奴也是一心为了公主。” 清平听了此言,更是怒不可遏,“还敢狡辩?你明知道国公爷宝贝这些锦鲤,你却下毒毒害,还敢说是为了本宫?是本宫让你这么做的吗?” 周嬷嬷抬起头,直视清平,眼中有泪水迅速滑落,“没错,老奴就是为了公主。公主出嫁,皇太后令我二人陪伴公主,照顾公主,公主本是天命帝女,下降到叶家,国公爷看似与公主表面相敬,可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实际他去程氏房中的次数都比在公主房中多,在国公爷心中,大概就是连这些锦鲤都比公主重要。本来公主在府中的日子已经十分难熬,如今又多了一个林洛心,老奴哪里愿意公主受此等委屈?遂一念之差,毒死了这些鱼儿嫁祸给林洛心。” 清平怔愣半响,掩面悲痛地道:“你好糊涂啊,本宫什么时候说过本宫委屈了?” 叶宸对周嬷嬷供认不讳一点都不意外,这是她最后的价值,把清平撇除在外,还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帝女嫁到叶家,竟还遭到了冷待,这哪怕是谁听了,都替清平公主委屈。 果然,叶隆的脸色从刚才震怒铁青变味深思,眼底的愤怒依旧在,可已经平和了许多。 叶隆看着清平,缓缓地道:“你自己看着处理吧,到底是你从宫中带出来的人。” 顿了一下,他又道:“你往日也是太过宠着她们,有时候,要让她们知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清平公主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人虽然jiāo给她处理,但是,不能徇私,必须严惩。 她复杂地看了周嬷嬷一眼,她嫁入叶家将近十七年,周嬷嬷便忠心地伺候了她十七年,若要严惩她,心里怎么也不好受。 只是,心软的念头只是在心头一瞬间滑过,她冷硬地吩咐道:“来人啊,把这个刁奴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就算周嬷嬷能保住一条性命,以后大概也是站不起来了。 周嬷嬷瞧着清平公主含泪一笑,跪拜在地,“老奴拜别公主!” 清平捏住手绢,手绢在她两指之间宁成一条,一道热气冲上她的眼眶,她厉声道:“还站在做什么?拖下去打!” 一名侍卫上前拖着周嬷嬷肥重的身子,有人搬来一张长板凳,侍卫把周嬷嬷压在板凳上,一人站立一边,抡起婴儿手臂粗壮的杖棍,便往周嬷嬷臀部上招呼下去。 一声声闷沉的杖棍声响起,周嬷嬷开始还能忍住不惨叫,可慢慢地,随着棍子落在她臀部和腿上,她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到最后,几乎就是杀猪般的大喊。 清平公主别过头,不忍看这残忍的场面。 她的视线落在叶宸的脸上,只见她脸上挂着如云般轻淡的微笑。 李嬷嬷凑头在清平公主耳边低语了一句,“刚才私下问了侍卫,这回chūn堂的掌柜之所以说出真相,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务必要他指证周姐。” 清平的眸子里陡然she出如毒蛇般的光芒,“谁?” 李嬷嬷沉声道:“侍卫不知道,只是这话也不能跟国公爷说。” 第82章 枕边语 清平公主自然知道,晨安带出去查问的侍卫有她的人,所以内幕的消息她可以知晓,但是却不能说出来。 这府中是她当家,但是出去办差的侍卫若被叶隆知道被她收买,他会怎么想她? 而且就算提出也无用,这人既然能要回chūn堂的掌柜指证周嬷嬷,自然是有所防备,若她qiáng行查问下去,还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里,她虽憎恨叶宸,却不得不佩服她jīng密的安排。不过,这一次的事情也是周嬷嬷办事太过疏漏,轻敌,如今的叶宸,早不是那个事事畏惧的鹌鹑少女。 她看向叶隆,见他正凝望着林洛心,而林洛心则带着满脸的泪痕娇羞不已地站在他的身侧,两人之间流泻的情意,便是站在十丈远的人也能感受到。 清河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这样凝望过她,两人相对,总是客气多于恩爱,或许在他心里,从来就不曾爱过她。 这份认知,让她痛彻心扉,心也陡然冷硬起来,不能够,从宫中第一眼看见他,她便已经芳心暗许,当年的慕容氏如此得他重视,还不一样被抛弃?这林洛心,也折腾不了几日。 叶隆当夜便宿在林洛心的房中。 翌日,叶隆吩咐下人准备清风苑给林洛心居住,并且亲自指派了几名伺候的丫头给她,至于之前伺候她的娟儿虽说是清平指派过去的,但是却是个刚入府的丫头,并不曾沾染这高门大宅的恶习,所以便也一同留在她的身边。 在老太太寿辰前三日,叶隆正式给林洛心名分,也去了官府报备林洛心的身份,从今往后,林洛心便正式冠上叶家的姓氏。 对林洛心来说,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家中一系列的变故让她不得不认清楚现实,差点没入官jì的她,对于成为当朝国公爷的妾侍,她欣喜若狂,尤其,叶隆虽然年过四十,却依旧俊美不凡,威仪沉稳,是个良婿的好人选。 最重要的是,她要借助叶隆的力量,把兄弟姐妹都解救出来。 而她也明白,在国公府要立足下去,只有跟叶宸合作,否则,在清平公主严威之下,她一个月也活不过。 所以,在叶隆去官府为她报备身份的时候,她带着侍女娟儿来到揽胜苑向叶宸致谢。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要问叶宸,她到底要什么,而又要她怎么做。 换言之,现在是她报恩的时候了。 进了揽胜苑,她便把娟儿遣出去。 “二小姐,我与你有些话说,让小灵出去守着,免得有人闯了进来。”林洛心一坐下便道。 叶宸笑笑:“不妨,若是我不允许,没有可以进来。” 林洛心一怔,“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啊,我还不是一样进来了?” 小灵笑着说:“二小姐早便知道姨娘要过来,所以给您准备了路,您进来之后,其他人要进来可就不容易了。” 林洛心疑惑地看着小灵,正欲发问,叶宸便问道:“清风苑住得还习惯吗?” 林洛心收起疑惑的神色,含羞一笑,“比我之前的竹笙院好很多,谢谢你。” 叶宸淡笑,“你不必谢我,这是你努力得来的。” 林洛心缓缓地点头,顿了一下,问道:“二小姐大恩,我没齿难忘,二小姐若有驱使,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 叶宸笑了起来,隐隐可见脸颊上浅浅的酒窝,只是,分明是可爱的面容,却让人感觉一丝冷寒之气,“姨娘说的是什么话?我怎敢驱使姨娘?在这府中,我和姨娘一样,都只是想好好地活着,当然,也希望活着的同时,有能力顾及自己的亲人,我知道姨娘重视自己的兄弟姐妹,而我,也同样有在乎的人。” 林洛心点点头,“我知道,二小姐最重视的自然是小少爷。” 叶宸勾唇一笑,“姨娘知道就好,只是,他如今在公主膝下寄养,公主对他过于严厉,可我不指望他成龙,只希望他平顺一生,少受点苦。” 林洛心是个极为聪慧的人,听了叶宸的话,顿时便明白过来了,她皱着眉头道:“只是,我刚被收房,国公爷肯定不会同意把二少爷送到我清风苑让我抚养。” 叶宸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不着急,所有的事情,都要一步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是不知道若父亲真的把天儿送到姨娘膝下抚养,姨娘是否同意?” 林洛心立刻便道:“怎会不同意?那是求之不得,对着二小姐,我不用说什么场面话,我刚入府中不久,不管是公主还是程氏对我都有很大的意见,我无人可依靠,若少爷真送到我膝下,他就是我的保护伞。” 叶宸想不到她竟看得如此通透,聪明人有时候就是省事,很多话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林洛心见叶宸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微微一笑,凑近叶宸,“那眼下,我们要做什么呢?” 叶宸抚摸着领口上的暗纹,漫不经心地道:“当然首要的事情是要让父亲知道天儿在公主那边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林洛心会心一笑,“二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叶宸点头,问道:“你的伤没事了吧?” 林洛心道:“放心,已经好很多了,本来伤得不深,也要多谢二小姐的安排,那人是故意留了手的。” 叶宸笑而不语,林洛心该多谢的人不是她,而是白擎夜。 叶隆当夜留宿在林洛心房中,林洛心早早便煮了茶,为他沏了一杯,便坐在他身侧,痴痴地看着他。 叶隆半生戎马,曾也有过一段爱情,只是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爱情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今年过四十,又得美娇娘,不禁想起曾经与慕容氏那一段恩爱岁月,想她也是最爱用这样的眸光凝视他的,仿佛,他便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可他,从不去窥探她的内心,也从不问她这样看着他有什么意义。 “你看什么?”他凝着她温柔的眸光,心中一动问道。 “看你!”林洛心半是娇羞又半是挑逗地说。 “知道你看我,只是有什么好看的?”叶隆失笑。 “不知道,”林洛心静静地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jiāo握,“就这样看着爷,我就觉得很幸福。” 这样痴痴凝睇,这样温软细语,叫叶隆的心微微缩紧,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芊芊细指,“傻瓜,你想要的幸福,就是这样?” 林洛心冲口而出,“我想为爷生一个儿子。” 这般直白坦率的心底话,不假思索地说出来,然后她的脸便烧起了红晕,急急地站起来躲开。 叶隆笑了,一手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拖至身前,凝望着她绯红的脸,“当真?” 林洛心低着头,声音像蚊虫嘤嘤,“嗯,是的!” 她又倏然抬头,眼圈陡然就红了一红,“只是,若真的生下孩子,求爷准许留在我身边抚养,不能送到公主那边去。” “这是自然的,你怎么会这样说?”叶隆笑道。 林洛心挤出一个笑,眼圈却仍旧红着,“我昨日见到少爷习武,不禁想若我们有孩子,我宁可他平顺一生,健健康康就够,不想他遭这样的罪。” 叶隆摇摇头道:“遭罪?这怎么算是遭罪?天儿是我嫡出的儿子,以后是要承继国公之位,对他严厉点并无不可。” 如今太皇太后为慕容氏正位,叶天与叶宸总算不是庶出的,而是他正经嫡出的孩子了。 林洛心努努嘴,“严厉点是可以的,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动不动就一鞭子打下去,我见少爷身上已经没一块好肉的……” 她像是倏然想到什么,猛地止住了嘴,“我……我不该这样说的,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看到少爷,想起我的弟弟了。” “没一块好肉?”叶隆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可就是造谣了。” 林洛心欲言又止,但见他脸色比方才沉了一些,便不敢再说了,只是微微点头,“爷放心,我只是略有感触,我不是多事的人,只想好好地伺候爷,报答爷的大恩,府中的事情,我不想也不会过问,只求也别有人来找我麻烦就是。” 叶隆嗯了一声,“你这般懂事,倒叫我不好说什么。” 说话间,娟儿掀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棉袄,满脸欣喜地道:“姨娘,棉袄做好了,是不是明日便送过去……啊,爷来了?” 娟儿连忙把棉袄藏到身后,尴尬地笑了笑,“既然爷在,那奴婢便告退了。” 叶隆见她躲躲闪闪的,便问道:“你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我知道?拿过来。” 娟儿迟疑地看了林洛心一眼,却不敢上前。 叶隆见她的眼色,以为两人有事情瞒着他,不由得微愠,“怎么?连我要看看都不行了?” 娟儿听得他声音已然生气,连忙把棉袄取出来,道:“爷息怒,不过是一件小棉袄,是姨娘吩咐奴婢做的。” 叶隆见那棉袄不过是小孩子穿的,不禁问道:“你让她赶制这棉袄做什么啊?你又穿不上。” 林洛心不自然地笑了笑,取过棉袄,指腹在棉袄密密的针线上扫过,“这是做给少爷的,昨日见他跪在花园里,穿着单衣,全身都冻僵了,手上脚上都露出许多伤口腐肉,许是衣衫不够,又知道娟儿针线好,便让她连夜赶制,好送给少爷,让他在老夫人寿辰上穿,也不至于失礼了。” 第83章 nüè待 叶隆一怔,“你是说天儿跪在花园里?这是怎么回事?他如今是正经的少爷,谁敢这样对他?” 林洛心叹息一声,“爷息怒,少爷或许也是不争气,总是练不好招式,师傅便惩罚他了。” 叶隆怔愣了半响,随即便明白过来了,如今天儿已经正名,哪个师傅敢这样惩罚他?想来是得了命令的。 而府中又有谁敢对天儿这般严苛冷毒? 林洛心察言观色,轻声黯然道:“看到少爷,就想起我的弟弟,他被带走的时候,也是少爷这般大的年纪,流放的路上,想来所吃的苦要比少爷多很多,不过也罢,谁让父亲做下那样的事情?子孙受罪,也是报应了。” 这话说得叶隆整个人都镇住了,子孙受罪?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最重视的只有家族荣耀,只有自己的仕途官位。 细思极恐之下,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拉着林洛心的手坐下来,轻声问道:“说说你见到的。” 林洛心眼底闪过一丝惶恐,“这,这不好吧,爷若是想知道,不妨亲自去看看。洛心方才已经是多言了,违背了不过问府中事情的初衷,还请爷见谅。” 叶隆屏退娟儿,一张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睡吧,明日还得早朝。” “好!”林洛心温柔地站起来,为他宽衣。 翌日四更,叶隆便出了门口。 皇帝三日一早朝,也算是个勤快的皇帝,只是难为了这群天没亮便要进宫的大臣。 叶隆今日没有入宫,而是让晨安去请假,就说他抱恙起不来。 之后,他在轿子上换了一身仆人的衣裳,趁着天没还没亮透,偷偷地从后门返回国公府,后门早有安排好的心腹在接应,并且迅速引了他去凤织苑侧院里候着。 此事行得十分隐秘,便是连管家都不知道。 因着明日便是老太太的寿辰,所以清平今日也一早起来了,寿宴之前,会有许多亲朋好友提前送礼过来,需得她这个当家主母一一打点。 而事实上,她也一直彻夜未眠,自从叶隆收了林洛心之后,她便一宿宿的失眠,心里又痛又恨,她像是忽然间明白当日慕容氏的痛。 但是,纵然明白,慕容氏与她又岂能相比?慕容氏纵出身将门,可比不得她是天家帝女。 尤其,如今竟被一个要没入官jì的女子抢了男人,她怎会甘心?这恨又岂是当日的慕容氏所能明白的? “公主,您莫要伤心,您与国公爷夫妻多年,如今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加上那贱人是皇上所赐,他若一直丢冷,也有负圣恩。”李嬷嬷在旁边劝道。 “以色事人,岂能长久?”清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保养得当,细纹却已然攀爬上了眼角,皮肤也比往日松弛了许多。 她老了。 能以色事人,其实也是一种资本。 “找到那刺客没有?”清平神色陡然一冷,问道。 李嬷嬷眼底有jian诈冷毒的笑,“公主放心,奴婢办事总不会有误的。” “如今人在哪里?”清平心底一阵狂喜,找到刺客就好,且不管他是不是叶宸指使的,可明日寿宴之上,必定要他指证叶宸。 “管家已经命人看管好,也派了人去伺候他,公主尽管放心,必定是您想要的效果。”李嬷嬷说伺候两个字的时候,特意放重了音。 “那就好!”清平又叮嘱了一句,“他若是嘴硬的话,命人去找常御医,常御医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可招架得来的。” “是!”李嬷嬷应道。 “那小老鼠呢?”清平像是忽然想起叶天来,遂问了一句。 李嬷嬷哼了一声,“那小子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被正了名,如今是嫡子的身份,昨日一早,竟敢忤逆教头,还以国公爷世子自称。” 清平的面容陡然一冷,声音冰冷刺骨,“他竟然这样说?” 李嬷嬷道:“可不是?往日见他畏畏缩缩的,话也不敢多说几句,想不到今日竟这般的胆大,可见这种人是极没有良心的,一旦得宠得势,还不上天吗?如今还没这个本事做主呢,便敢忤逆教头师傅,回头大概是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本宫会让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做不了主子!”她穿上披风,问道:“国公爷去早朝了?” “回公主,国公爷天没亮便出了门,今日早朝呢。”李嬷嬷回答说。 清平点点头,取过暖手小炉,眼底流泻着一抹冷光,“去看看他练功。” 李嬷嬷会意一笑,“公主对少爷真是太上心了,唯恐他不成器,不顾风寒亲自监督。” 在凤织苑的侧院内,教头一大早便揪了叶天起来,叶天前日跪花园,受了风寒,昨夜奶娘便发现他高烧了,曾去通知过清平,但是清平只命人熬了凉茶给他,并没请大夫。 今日教头揪他起chuáng的时候,叶天已经站立不稳,但是他已经被打怕了,所以年仅七岁的他,瑟瑟起身,跟着教头来到侧院。 饿,虚软,无力,头晕,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是幻觉。 教头师父让他练马步,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往寒风中一蹲,两条腿像筷子一样细,整个人瘦弱得要紧,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连续几次的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师父操起手臂粗的棍子便落在他身上,他连闷吭一声都没有,像条狗一样爬起来继续蹲。 当折磨成为习惯,即便多痛苦,都已经叫唤不出来了,只能默默的煎熬着,因为他知道,若不听话或者闹,换来的是更严重的毒打。 “今日练得怎么样啊?”清平缓步而至,站在廊前,尊贵的面容下,声音冰冷无情。 黑色的竖领绣金线对襟披风遮蔽了两边脸颊,远远看去,唯一瞩目的是她眼底的冷酷无情。 叶天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颤抖起来,恐惧在他眼底成形,脚下一软,便又跌倒在地上了。 教头一把揪起他,怒道:“这扎马步都扎了那么多天,却还是站不稳,你怎么就这么蠢?你是猪脑袋吗?” 说话的时候,左右开弓,两记耳光就重重地劈了过去,直打得叶天鼻血都流出来了。 清平公主却仿佛看不见,侍女搬来椅子让她在廊前坐下,并且递上热茶,勾唇冷笑,“教头,本宫想看看他的剑法。” “是,公主请稍等!”教头媚笑着,命小厮去旁边取剑。 一把厚重的剑丢在叶天的脚下,这是一把钢剑,重二十八斤,瘦小的叶天迟疑了一下,没有伸手取剑。 教头怒道:“公主想看你练剑,赶紧拿起来。” 叶天抬头看了清平公主一眼,触及她眸中的冷毒,浑身一惊,弯下身子,一双手去拿剑。 教头又一记耳光劈过去,怒道:“我教过你多少遍?拿剑的时候,只能有单手。” 叶天被打倒在地上,眼泪直冒,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尝试单手去拿剑,他憋得脸色涨红,终于把剑拿起来了,但是身子也摇摇欲坠。 “出招!”教头怒喝一声,凶狠的眼神盯着叶天。 叶天单手拿剑已经十分艰难,哪里还能出招挥舞?只见他巍巍地抬起剑,却又无力地沉了下去,他委屈地道:“师傅,我不够力气。”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国公府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废物?拿起来,若一招都出不了,今天的饭就休想吃了。”教头恶毒地骂道。 清平公主脸上带着微笑,心情似乎大好,饮了一口茶,淡淡地道:“教头,人jiāo给你教,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本事都学不来,日后国公爷抽查少爷的功夫,你这个做师父的,首当其冲便要受到责罚。” 教头一脸无奈地道:“公主恕罪,小人已经竭尽全力去教导,奈何少爷天生愚钝,竟半点都学不会。” 清平挽唇一笑,漫不经心地道:“学不会还是你太过宠着?严师出高徒,教头不会要本宫教你吧?” 叶天听得此言,噗通一声跪下,哭着说:“母亲,我饿,没有力气,昨晚也没晚饭吃,母亲能不能让儿子先吃了早饭再练?” 清平抬头看着教头,冷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为何不给他晚饭吃?” 教头回答说:“回公主,昨天少爷装病偷懒,故意不练功,小人才罚了他不许用饭。” “嗯,你这样做没错,”清平一脸和蔼地看着叶天,“师傅也是为了你好,你若不抓紧学本事,日后如何继承你国公之位?乖,先舞几招,回头本宫命人给你准备早饭。” 叶天知道吃饭无望了,只得含泪吃力地捡起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一伸,剑是伸出去了,但是人也跌了出去,剑刚好砸在教头的脚上。 清平公主一张脸笼了寒霜,“一点出息都没有,将门子弟,连一把剑都挥不出去,回头让人看见,还道我们国公府后继无人,教头,你办的是什么事啊?少爷偷懒不争气,你就这么宠着他?惯着他?” 教头听了此言,就像是得了圣旨一般,发恨地怒道:“怎有你这么愚蠢的人?气死我了。” 说着,一把揪起他的后领,往地上一丢,叶天像一叶败絮般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口中已经有鲜血冒出。 皮鞭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像毒蛇一般袭向叶天的后背,叶天只觉得后背像一道闪电劈过,疼痛贯穿全身,他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第84章 qiáng势反击 清平听着叶天一声声惨叫声,脸上竟有说不出的痛快之色,看着衣衫上渐渐渗血,听他的惨叫声一声低过一声,眼看就要昏过去,清平这才缓缓开口,“取一盘冻水过来,让他清醒继续练。” 小厮取来一盘冷水,在这数九寒天,就这样泼了下去,叶天本来就虚弱,高热,一盘冷水下去,他呻吟一声,卷缩着身子,意识是清醒了些,却怎也起不来了。 那在侧院门口拿着扫帚一直借故扫地的灰衣人几乎一口鲜血吐出来,他放掉手中的扫帚,额头青筋跳动,正欲说话的时候,却见林洛心急忙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那件棉袄。 看到叶天遭此对待,她眼泪都掉下来了,急忙上前护着,跪在地上一直对清平磕头,“公主,您饶了他吧,他年纪还小,受不得这样严苛的训练。” 清平不妨有人忽然冲进来,待看清楚是她,不禁冷笑一声,“你是什么身份?本宫教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林洛心瞧了叶天一眼,见他背上已然多了几道鞭子痕,单薄的衣衫也染了血,想起自己的弟弟,不由得悲从中来,哭着道:“是妾身多事,只是,少爷还病着,昨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发高热,今日确实不宜再训练了,明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叫人见了也不好看啊。” 清平看着她那张年轻鲜嫩的脸,心中嫉恨得扭成一团,愤怒像火烧一般,贯穿她的身体和灵魂,她冷哼一声,声音残冷无情,“一个官jì出身的,都成了国公府的妾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不好看?” 林洛心像是大受打击,脸色陡然变白,却依旧嗫嚅着辩解,“妾身不是官jì……” “在本宫面前,你只能自称奴婢,国公爷把你收了房,本宫却没承认过你。”清平冷冷地道。 林洛心伸手扶着叶天,把他抱在怀中,哭着道:“公主想怎么侮rǔ奴婢都可以,只是,求公主放了少爷吧,他真的发热,不信您摸摸他的额头,这若是再折腾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李嬷嬷在清平公主耳边低声道:“公主,也差不多了,那小老鼠确实是发热,若是出什么事国公爷那边也不好jiāo代。” 清平听了李嬷嬷的话,才肯罢休,站起来,淡淡地吩咐:“既然病了,就改日再练吧,李嬷嬷,去给他请个大夫。” 明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今夜若出什么事,可就真的不好jiāo代。 李嬷嬷应声走下来,狠狠地拧了一下林洛心的手臂,凶狠地道:“今日之事,若有一个字泄露了出去,仔细你的贱命。” 林洛心忍痛含泪,“我不会多言,只是求你们放了少爷。” “滚!”李嬷嬷怒斥道。 林洛心如获大赦,弯下身子抱起叶天,只是她自己有伤在身,身子也虚弱,抱了叶天起来,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扑去,她唯恐伤了叶天,只得láng狈地扭了一下身子,跪在地上,大概是扯了伤口,疼得呲牙咧齿。 李嬷嬷见状,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娟儿急忙上前帮忙,主仆二人在李嬷嬷与教头的笑声中和清平公主冷冽的眼神中仓皇láng狈离开。 众人离开之后,叶隆缓缓地拿起扫帚,继续扫着院子的落叶。 只是,他的手颤抖得厉害,额头的青筋一再bào现,可见心底正掀起惊涛骇làng。 林洛心直接便把叶天带到了叶宸的房中,叶宸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浑身是伤的弟弟,还是几乎压不住心底的愤怒。 而林洛心则一边为他解开衣衫一边嚎啕大哭。 林洛心倒不是全然装出来的,她虽对叶天没感情,却在叶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弟弟的影子,弟弟被拖走的时候,也是遭了一番毒打,她追扑上前,却救不了弟弟,耳中萦绕的,尽然是弟弟那凄惨的哭声。 “你跟我说说今天的事情。”虽然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中,但是她也要知道清平公主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才能有下一步的计划。 林洛心一怔,忽地握住拳头怒道:“你弟弟伤成这个样子,你不关心他,却还顾着问今天的事情?你要知道我便告诉你,一切就如你所料,清平对他下了狠手,我真不明白,既然你都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何还不早点出手救她?我就不信你没有这个能力。” 叶宸冷冷一笑,“救得他第一次,救得了他第二次吗?只要他还在清平那边,这折磨就一次比一次厉害。” 林洛心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但是她表现得这般冷情还是叫她觉得心寒,“你做姐姐的,莫非就不心疼他吗?” 叶宸看着叶天身上的伤痕,看着那张已然没半点生气的小脸,心头只觉得像火烧一般的疼痛,只是,她脸上却没半点表情,冷漠若素,“然则,你认为我帮你是为了什么?我不心疼他,没必要gān预你的事情,只是,你也记清楚,感情用事也要分时候,当你还在漩涡中的时候,必须保持冷静,否则,随时都会搭上一条命。” 林洛心听这番话,擦了一下泪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叶宸听,包括她怎么做,清平怎么说,一句不漏地告知了叶宸。 叶宸听完,想了一下,“也就是说,他一直都没有出面。” “没有,我其实认出他了,他拿着扫帚在廊下。”林洛心语气有一丝怨恨,“不过,纵然他不出来,我今夜也要跟他说,就当他不知道,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 “不!”叶宸沉思了一下道:“你一个字都不能说,刚才娟儿说你动了伤口,你回去之后,就躺在chuáng上对外宣称不舒服,今晚无法伺候他,他若问你发生什么事,你就说不小心摔了,对于今天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要提。” 林洛心不明白地问道:“为何不能说?就算我不说,府中的下人也一定会说的,今天的事情闹得这样大。” 叶宸冷笑一声,“这府中的下人,哪个不是清平的人?父亲身边心腹通共就两三个人,这两三个人还一直跟着他进出,谁管过这府中的事情?清平就是知道这府中的人都会守口如瓶,否则,你以为她怎敢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让天儿跪在花园里受冻?” 林洛心顿时觉得清平公主的可怕,那也就说,如果今天不是国公爷亲眼所见,这件事情还真的会封锁下来。 觉得清平可怕的同时,林洛心也佩服叶宸的神机妙算,昨夜的话,一字一句皆是她教的,她知道国公爷的软肋,也知道国公爷对清平的猜疑,更知道国公爷相信自己的单纯进而相信她说的话,才会有今日一早明明出了门上早朝却又转回来的事。 “二小姐,大夫来了!”娟儿远远便看见有人进来。 叶宸抬头,只见李嬷嬷领着大夫过来,李嬷嬷一进门便怒道:“四姨娘莫非便一点规矩都不懂吗?少爷是在凤织苑居住的,病了也该送往凤织苑,怎地大老远的送过来揽胜苑?若少爷出了什么事,只怕四姨娘也担待不起。” 林洛心本就惧怕李嬷嬷的凶神恶煞,之前住在竹笙院的时候,李嬷嬷与周嬷嬷经常过来训话,让她纵然如今成为姨娘,却依旧对她们保持恐惧心态。 今日敢演这一场戏,是因为知道叶隆在场,若叶隆不在场,她是怎也不敢闯进清平的凤织苑的。 所以,如今听得李嬷嬷凶狠的声音,她低着头往后缩了一下,嗫嚅道:“我只是,只是觉得二小姐照顾他会合适一些。” “哼,”李嬷嬷厉声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指公主照顾少爷不周?”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洛心急忙摆手。 李嬷嬷却咄咄bī人,“你是什么身份?虽说是姨娘,在这府中,也是半个小人,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gān预……哎呀……” 叶宸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李嬷嬷那张长满横肉的脸上,这手劲竟是十分大,一点都不像闺阁小姐该有的力度。 李嬷嬷的脸偏出了一边,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叶宸,“你打我?” 叶宸冷冷地睥睨着她,一身yīn寒气息尽露,“打你怎么了?你是什么身份?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gān预?就算姨娘在府中是半个奴婢,而你这一整个奴婢站在这半个主子面前,该有的礼数在哪里?我听闻你原先在宫中是教引姑姑,怎地出了宫却这般不止天高地厚?是不是嫌弃我国公府门楣低,供不下你这尊大佛?” 李嬷嬷听叶宸用她的话来反攻击,气得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我是奉公主的命前来的,二小姐是没把公主放在眼里啊。” 她刚说完,叶宸便又一记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只听得她严厉的声音再度响起,“一派胡言,母亲端庄贤淑,怎会容她身边的人胡作非为?你若再诋毁母亲的名声,便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嬷嬷简直懵了,她用愤怒却又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叶宸,“你……” 林洛心在一旁看得痛快,李嬷嬷往日欺负她就跟欺负一只小老鼠,看惯了她的嚣张面容,如今见她吃瘪,真痛快。 第85章 风雨前夕 叶宸呛得李嬷嬷没话说之后,便对大夫说:“有劳大夫。” 她一身萧杀之气尽敛,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容,变脸之快,叫人惊叹。 大夫看了一下叶天的伤势,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天啊,怎下得……” 他止住话,这高门大宅的事情他怎敢过问?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好。 命人取来开水,晾一下之后开始清洗伤口,敷药,开药,叮嘱了一些事宜,然后便转身,转身之后,他又回头看着李嬷嬷道:“少爷身子已经很虚弱,经不得折腾,如果今夜高热不退,会有性命的危险。” 他定定地看着李嬷嬷好一会,才转身走了。 李嬷嬷站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等到大夫走了之后,她qiáng硬地对叶宸道:“少爷必须要回凤织苑。” 本以为叶宸会反对,谁料她却一口答应了,“傍晚来接吧,现在他累了,让他先休息一下。” “傍晚?”李嬷嬷想起国公爷最近都是落黑才回府,应该来得及,“好,傍晚我来接,希望到时候二小姐不要横加阻拦让公主难做。” “阻拦什么?母亲是真心疼爱天儿,我岂会不放心?只是你这种恶奴着实可恨,训斥你几句,也免得母亲操心生气。”叶宸冷冷地道。 李嬷嬷自讨没趣,只得恨恨地离开。 李嬷嬷走后,小灵舒了一口气,却又旋即恨声道:“这李嬷嬷真是欠收拾,看来之前吃的教训还不够大,什么时候让她像周嬷嬷一样,打她个三十大板,她就老实了。” 叶宸坐在chuáng边,握住叶天的小手,他全身上下,唯有手背手指和一张脸是好的,身上都遍布了伤痕。 她忍住泪意,扬头把眼泪bī回去,如今还不会软弱的时候,明日就是寿辰,有些事情,她必须要部署。 “你真打算把少爷送回去?”林洛心不赞成叶宸的做法,“如今清平公主正在盛怒之中,若送回去指不定还得受罪,而且,刚才你也听到大夫说了,今夜若高热不退,会有生命的危险。” 叶宸摇头道:“大夫临走前那句话便是跟那恶奴说的,天儿的情况没有这么严重,他所受的是皮外伤,高热是由外感风寒造成,只要保暖驱寒,配以散表的汤药,很快就没事。” “啊?”林洛心懵了,“那大夫为何故意说得这么严重啊?” “人皆有恻隐之心!”叶宸怔怔地说,重生之后,她的心肠变得很冷很硬,但是,从这个大夫身上,她忽然明白了一些。 林洛心想了一下,“嗯,也许的,现在也好,少爷可以睡到傍晚才送回去。” “小灵,”叶宸吩咐道:“去熬些小米粥,等少爷醒来喂点米汤和粥。” “是!”小灵转身出去了,为了避免有人进来,小灵把门口的石头搬动了一下,以阵法封住。 叶天在中午的时候便醒来了,他看着叶宸,眼泪哇哇地落,委屈得很。 叶宸温柔地抹去他的眼泪,轻声道:“天儿,乖,坚qiáng一点。” “姐姐,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这里。”叶天哽咽道。 “你还得回去一次,而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相信姐姐,父亲很快会接你离开凤织苑的。”叶宸安慰道。 叶天眨了眨眼睛,“真的?”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叶宸轻轻地抱着他,喃喃地道:“姐姐从不骗你,从今往后,姐姐以生命保护你,绝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林洛心看得眼睛发热,她急急转过身,呜咽了一声,“真好,弟弟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只可惜,我弟弟只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叶宸放开叶天,走到林洛心身边,“说说你的弟弟的情况。” 林洛心抹了一把眼泪,“他被流放了,或许,已经死在路上了。” 叶宸看着她,想起她对叶天的怜惜,而且,以后叶天若在她清风苑抚养,还得依仗她。 想到这里,她道:“你画一张你弟弟的画像给我,我让人去找。” 林洛心苦笑,“找?哪里这么容易找到?而且流放的人,即便找到,也不能回京了。” “一个小孩子,一年一个样,你只管画给我就是。” “好!”林洛心虽应允了下来,但是却没抱希望,一个闺阁小姐,又能做什么?一府之事,尚且不容她控制,这府外的事情,她纵有心也无力。 林洛心画了他弟弟林立安的画像给叶宸,叶宸附耳对小灵说了几句话,小灵点点头,转身便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李嬷嬷还没命人来接,叶宸便指使了两名小厮把叶天抬过去,这倒是有点出乎李嬷嬷的意料之外。 叶天也按照叶宸的吩咐,一直都没睁开眼睛,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倒让李嬷嬷不敢为难他,真怕他死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擎夜来了。 叶宸把林立安的画像递给他,“他是林尚书的儿子,判了流放,但是流放到哪里,我不知道,你能查出并且带他回来吗?” 白擎夜看了一下道:“只是一个小孩子,问题不大,若是大人的话,可就不好处理了。” “嗯,辛苦你了。”叶宸道,“你如今在禁军任职,也不能轻易离开京城,这件事情必须拜托别人帮忙,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 “放心,我虽不是大富大贵的权贵之人,但是身边忠义之士从不缺。”白擎夜笑笑。 小灵端着参汤进来,含笑道:“二小姐早知道将军要来,所以早便炖下了人参jī汤,将军快用,是小姐亲自炖的,将军可要认真地试一下。” 白擎夜微怔,“你炖的?你亲自下厨?” 叶宸让小灵把汤放在桌面上,把汤从炖盅里倒出来,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那浓厚的汤便形成了一个小漩涡,“厨艺不好,你将就着用。” 白擎夜俊颜闪过一丝感动,除了他的娘亲,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专门为他下厨炖汤。 jī肉是极好的珍珠野山jī,是小灵好艰辛才从市场买到的。 珍珠野山jī配上红参,汤汁浓厚醇香,香味四溢,这满屋都是人参和jī肉的香味。 白擎夜也不客气,最近在宫中值班,忙得个半死,自然是没一顿好吃的。 “有米饭吗?”白擎夜一边喝汤一边问小灵。 “有,有。”小灵失笑,急忙便转身出去。 小灵用jī公开口碗端了一大碗米饭进来,白擎夜谢了一声,接过来就开吃。 “慢点啊,又不赶时间,我这里没有人来的。”叶宸见他láng吞虎咽,不禁出声道。 白擎夜咽下一口饭,笑笑,“习惯了,小时候跟着娘亲,吃饭的时候若不快点吃,便是连菜汁都没有的,而且吃饭是有限定的时间,吃完还得忙活,不然下一顿没着落。” 小灵一时没想起他的出身,奇异地道:“这怎么可能?您可是平常候府的少爷,就算不得宠……” 叶宸拉了一下小灵的衣裳,小灵顿时噤声,想起他小时候是跟着娘亲在青楼生活,是后来才被接回平常候府的。 白擎夜看见了叶宸的举动,他笑笑,“没什么,我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管旁人看不看得起?出身是无法改变的,娘亲虽然出身勾栏,却给了我生命。” “是的。”叶宸微笑,但是她知道出身一直都是他心底的痛,因为出身,他遭受了很多侮rǔ谩骂,这种心理yīn影是在平常候府里形成的。 “将军,您吃!”小灵岔开话题。 一大碗的米饭很快就落了肚,白擎夜再把汤和jī肉吃完,叶宸拿出手绢,为他擦了一下嘴角的油腻。 白擎夜有些不自然,拿过她的手绢胡乱地擦了一下,“行了。” 叶宸静静地望着他,她以前从不知道,原来静静地看着他感觉也挺好。 “看什么?”他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角,“没擦gān净吗?” “没有,只是想看清楚一些。”叶宸笑着说,丝毫没有女子的羞涩。 小灵掩嘴笑了一下,收拾东西便下去了。 “看清楚我?你认不得我的样子吗?”白擎夜不明白女子心思,他只是一个武夫,没有那么多弯弯曲曲的心思。 “怕有一天忘记了。”她轻轻地叹息,“人生有许多事情,是我们没有办法把握的。” 白擎夜剑眉蹙起,想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叶宸问道:“吃饱了吗?” “吃饱了。”白擎夜对她话题迅速转移丝毫不感到奇怪,因为,她本身也是一个奇怪的人。 “在宫里做事,辛苦吗?”她看似随口问,但是语气却是十分关切。 白擎夜侧头想了一下,“辛苦?谈不上,不辛苦吧,宫中的日子不好熬。” 禁军和军中生活不一样,太多yīn谋算计,他不习惯。 他以为叶宸不明白他说什么,正想解释一下,叶宸却道:“宫中自然比不得军中的,不过,你只管抓住自己的宗旨做人就是。” 白擎夜望着她,灯光照影下,她的脸笼着一层朦胧的柔光,看上去是那么温柔典雅,和她针对旁人时候的尖锐似乎换了一个人。 他喜欢这样的她,也喜欢那样的她。 只是,什么是喜欢呢?他也不知道,感觉和她在一起,挺舒适的。 “明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事情都安排好了吗?”白擎夜问道。 叶宸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放心,都安排好了。” “嗯,明日我休班,我会在附近的,南天那边,也已经知道怎么做,你只管放心去办你的事情吧。” 叶宸嗯了一声,眼底盈满了感动,原来,不是孤军作战的感觉,是这么美好的。 第86章 叶天的抚养权 与此同时,叶隆也从“府外”回来,首先是去了清平的房中,问一下明日寿辰的事情,清平跟他说都安排妥当了。 临走的时候,他随口问道:“天儿最近怎么样?学得可有小成?” 清平含笑道:“天性愚钝了些,但是将勤补拙,也总算略有小成,过些日子,你亲自指点一下。” “嗯,他应该还没睡吧?我去看看他。”叶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清平笑道:“早睡下了,白天练功辛苦,一吃了晚饭就马上睡了,而且他今天受了些风寒,有些不舒服。” “病了?吃了药没?情况如何?”叶隆问道。 清平对李嬷嬷打了一个眼色,李嬷嬷含笑上前,“国公爷放心,少爷用了药,散了一身汗,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公主心疼他,准许他休息两日,明后两天便不再上课了。” “嗯,没事就好。”叶隆眼底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他娘亲早死,我又忙得很,对他有些疏忽,你多照顾一下。” 清平柔柔一笑,“那自然的,他好歹也喊我一声母亲,我自会把他当自己所出般看待。” 她起身,伸手拉他的衣袖,小声地道:“今夜,不走了吧?” 叶隆下意识地轻轻推开她,“我还得去母亲那边请安,顺带问问她对明日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没,你先睡吧,晚点若是没事我就过来。” 失望笼上她的眸子,她轻声道:“好。” 看着他的背影,清平的拳头紧握,qiáng压住心底的愤怒,他今夜不会来的。 叶隆去了老夫人房中,循例请了安,然后便去了清风苑。 “爷,您来了?”娟儿见他进门,神色有些慌张,“姨娘今日有些不适,不如,爷今晚……” “姨娘怎么了?”叶隆明知故问,迈腿便往里走。 林洛心依照叶宸的吩咐,躺在chuáng上,素颜清丽,头发散乱在枕头上,显得脸色苍白却又妩媚动人。 “来了?”她见叶隆来了,急忙便要撑起身子来,动作有些大,她倒抽一口凉气,却又qiáng自忍住。 “躺着,不要起来。”叶隆快步上前,坐在chuáng边,伸手压住她的肩膀,蹙眉问道:“怎么回事?病了?” 林洛心虚弱一笑,“没事,今天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概是扯了一下伤口,流了点血水。” “怎么这般不小心?”叶隆叹息。 “没事的。”林洛心望着他,“吃了没?娟儿炖了点汤,喝口汤好吗?” 娟儿在一旁道:“哪里是奴婢炖的?分明是姨娘带伤炖的。” 林洛心脸色一红,“多嘴!还不快去取汤?” “是!”娟儿领命下去了。 叶隆望着她,神色有些复杂,“你有伤就躺着,这么操劳做什么?” 林洛心微笑,苍白的脸浮上一丝红晕,“又不是辛苦的活儿,材料都是娟儿备下的,我只是看看火候而已。” “以后这些事情,jiāo给下人做就是。” “嗯,知道了。”林洛心乖巧地应道。 两人凝坐了一会,叶隆迟疑地问:“今天府中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 林洛心面容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没,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 “嗯!”叶隆见她神色有异,可见这丫头虽藏了心事,却是个十分单纯的人。 过了片刻,林洛心试探地问道:“爷,我有件事情,想跟您说说。” 叶隆眸光一闪,“什么事,说吧。”她到底是沉不住气的,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来,不过,说与不说对他而言都没有分别,只是,若她不说,会显得她沉稳一些,不过,到底还是未成气候,难以与清平抗衡的。 林洛心柔声道:“是这样的,爷也知道我弟弟被判了流放,我虽思念得要紧,却是不能见了的,而少爷与我弟弟年纪相仿,不知道爷能否跟公主商量一下,把少爷接到我房中住几日?” 叶隆有些奇异地看着她,本以为她是要把今日的事情说出来,却不料却是用这种方式去保护天儿。 想起她今日护着天儿的架势,仿佛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那样的紧张,再听了她说要把天儿接过来住几日,他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倏然在他脑中闪过。 “你喜欢天儿?”叶隆这一次却是十分认真地问了。 林洛心点点头,“喜欢得很,那是一个特别乖巧的孩子。” 叶隆想了一下,“你能照顾好他吗?” 林洛心道:“他在我这里住几日,我是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叶隆如火炬般的眸子盯着她,“我说的不是几日,而是以后,他都住在你这里。” 林洛心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血液顿时沸腾起来,成功了?这么容易? 但是她面容却是十分惊讶,“以后?这怎么能够呢?公主铁定是不允许的。” “我只问你愿意吗?”叶隆眸子暗沉。 林洛心的眼底这才跃起一丝光芒,连连点头,“我当然愿意,我很愿意。” 叶隆微微笑了,“说说而已,天儿到底有母亲在,若是贸贸然把他送到姨娘身边抚养,会惹外人非议的。只是,让他过来住几日倒是不妨。” 林洛心怔了一下,几乎掩饰不住眼底的失望,今天的事情他可是亲眼所见的啊,难道就因为怕外人非议,就要自己的儿子继续承受这样的折磨吗? 她还以为他很爱慕容氏,但是现在看来不是,他更爱的是自己的名声,更爱的是自己的荣耀。若他爱慕容氏,怎舍得让她的儿子受这样的折磨? 难怪二小姐要筹谋明日的事情,她原先还觉得二小姐多此一举,想着既然叶隆都看到了今天的事情,天儿一定可以离开凤织苑的。 可见,她的目光到底不如二小姐。 一夜寂静无话,叶隆没有就在清风苑,也没有去凤织苑,而是去了程氏那边。 程氏对他的到来受宠若惊,眼圈陡然就红了,“以为爷都要忘记妾身了。” “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我难得过来,你便是这样一副面孔,我还不如不来。”叶隆心中有气,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禁来气。 “不,不,”程氏连忙抹了一下眼泪,扬起笑脸,“爷莫要生气。” 叶隆坐下来,问道:“这几日见过天儿没有?” 程氏摇头,“不曾见过,听说他最近要上课又要练武,忙着呢。” “你也是他姨娘,得空多些关注她。”叶隆心底失望,且不管程氏知不知道天儿的情况,就冲她这般淡漠的口气,他来这里的意图便尽然打消了。 不过他也只是做做准备,好歹程氏也是老太太的侄女,程家也是大户,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程氏比林洛心合适的。 不过,如今听了程氏的语气,这念头便完全打消了。 一夜再无话。 翌日一早,府中便张灯结彩,宾客也陆续登门了。 清平今日着了一身红色曼地金线绣牡丹长裙,头戴长公主礼制七彩宝冠,翠绿色的翡翠与红蓝宝石相辉映,丝毫不落俗套,甚至还显得她高贵大方典雅。 叶青一身绯色长裙,裙摆曳地,妆容jīng致高贵,尽显郡主华丽气度。 程氏身姿颀长,打扮起来也颇为美丽,她又善于保养,站在清平身侧,看起来要比清平年轻几岁,而两人的年岁是相仿的。 不过,在气质上,清平是略胜一筹的,就算程氏也出身大户,始终比不上天家帝女。 九公主与伯候夫人一同前来,九公主的家人也在受邀行列中的,但是九公主一贯不爱与府中的人同行,遂先来了一步。 “皇姐今日真是大方高贵,真不愧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九公主赞美道。 清平淡淡一笑,“九妹来了?进去坐吧。” “公主!”伯候夫人浅浅见礼。 “夫人!”清平公主瞧着伯候夫人,想起她之前的假意靠拢,不由得心生厌恶,只是碍于礼数,“进去坐吧,招呼不周,见谅。” “公主忙着就是,不必招呼。”伯候夫人笑道,与九公主两人相携进去。 “哼,看不惯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九公主嗤之以鼻。 伯候夫人笑道:“公主慎言,到底是在国公府中,莫要落人话柄。” “怕什么?她有什么坏招尽管使出就是。”九公主哼道。 伯候夫人摇摇头,这九公主就是气盛,不过,这样也好,她是公主之尊,与清平公开jiāo恶,倒比虚应她好,至少,看到清平对九公主无奈的神情,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走吧,去揽胜苑。”九公主压低声音道,“昨夜叶宸便命人给我传话,看来今天的好戏咱们也得是重要人物。” 伯候夫人感激地道:“谢公主仗义相助。” “说这话做什么?慕容氏与本宫虽然没有多大的jiāo情,但是,清平这般欺负她,害得她早死,你与慕容氏又是好友,我仗义不是应该的吗?” “嗯,此事还得我们出面,慕容家那边到底有亲戚之嫌,若他们出面多少有些不合适。”伯候夫人道。 “放心吧,本宫已经豁出去了,这死水一般的生活,难得泛起点涟漪,本宫高兴还来不及,本宫最喜欢热闹,而且,老祖宗看样子也十分喜欢叶宸,弄不好我与叶宸结jiāo了,日后老祖宗会对本宫另眼相看。” 伯候夫人笑了,九公主虽然野蛮,但是性子十分直率,心里的想法也丝毫不加掩饰,总比玩心眼的人好。 至少,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第87章 谁漂亮 老夫人今日着一身暗蓝色系绣大朵五爪金jú对襟缎裙,外披滚金边雪白狐裘披风,脖子上挂着一串粒粒圆润,手指头般大小的珍珠,挽着高髻,满头珠翠,显得十分雍容华贵。 一大早,接受过儿子媳妇子孙们的拜寿之后,便一直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等着她一辈子的敌人二老太太过来。 妯娌之间的战争,有时候很莫名其妙。其实这些年,二老太太的心思已经没这么重,毕竟,年纪渐渐大了,儿孙又懂事争气,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只有过得不幸福的人,才会时刻想着去争斗报仇。 不过,纵然是这样,若被挑衅,她还是一样会犀利地反击,淡然了,不代表什么都不计较。 而几乎来参加过老太太寿宴的人都知道,这一日,必定会成为两个老太太的战场,所以,很多人对此都感到头痛,可也不能不来,毕竟,在受邀行列中,面子总是要给叶国公和清平公主的。 二老太太被一众子孙拥簇着过来,这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等等,竟来了浩浩dàngdàng的四十余人。 说来也真是奇怪了,这二老太太今日也是一身缎蓝色绣大朵金jú衣裳,搭配狐裘白披风,只是,说身上的妆饰,可比老夫人的名贵许多。 她挽了个平髻,套上金刚石宝冠,只这么看过去,便觉得晃人眼睛。脖子上挂着一串老年沉香木佛珠,随便一颗,便名贵得叫人咋舌。 手腕上除了一条红珊瑚手钏外,还各带了一只晶莹的翡翠玉镯子,这玉镯子是通体晶莹,近乎透明,透明中可见绿色浮动,这真的是极品翡翠,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而最让老太太觉得碍眼的,是她身边那一群孝子贤孙,她见这一支“军队”缓步而至,嘀咕了一句,“生这么多,是母猪吗?” 金姑姑在旁边宽慰,“老夫人千万可不能露出不悦之色,否则,便中了她的计,她就是要刺激您的。” 老太太哼了一声,傲慢地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二房的人过来拜寿。 “二婶,来了?”叶隆早有戒备,知道两个老太太见面肯定会针锋相对,所以便抢先一步上前,用笑容先化解两人见面时候的尖锐。 二老太太含笑看着叶隆,“隆哥儿,听闻你纳了一房妾侍,怎不请婶子过来饮一杯水酒?” 叶隆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么收了房,府中也没庆祝,便不劳二婶大驾,特意过来一趟了。” “是高兴的事儿,”二老太太握住他的手腕,“也该有个人为你开枝散叶了。” “是!”叶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清平公主正与叶青说话,听不到二老太太的话。 二老太太是真心疼惜叶隆的,叶隆的生母早逝,她这个二婶以前没少照顾他,久而久之,便处出感情来,对叶隆来说,这二婶比母亲更亲近。 一众人上前,给老太太拜寿,老太太笑容可掬,让大家起来,然后,对玉姑姑努努嘴,玉姑姑会意,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真是叶宸奉上的小玉牌,“这是老太太赏给大家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都拿一个吧。” 二老太太眼尖,一眼就从那玉牌的质地看出来了,她淡淡地道:“这不是以前皇上赏赐给公公的原玉吗?怎地做成玉牌子了?” 老太太故意不做声,只是含笑看着众人拿了牌子。 二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虽说她如今不想和老太太争些什么,但是当年因为这块原玉,也是闹得很不愉快,她心里一直记着大老夫人说的那句话,“不管如何,二房始终是二房,皇上赏赐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二房争夺?再说,你们二房没出息,担得起皇上的赏赐吗?” 她是真喜欢玉,那块原玉是皇上赏赐,若收藏起来,可做传家宝流传后人,可如今看到这么好的一块原玉被碎开,做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玉牌子,她惋惜得心都要疼了。 叶宸在一旁看着二老太太的脸色,她知道这两年二老太太的性子淡薄了许多,所以,她要先激起她的怒气,让她与老夫人针锋相对,才可达成她的计划。 看到二老太太愠怒,她心中知道成功了一半,如今只盼着天儿能发挥正常了。 “他婶,你也拿一块吧,当年你为了这块原玉,只差没把头磕破了。”老太太含笑看着二老太太,看似柔和的神色却暗藏嘲笑挑衅的意味。 二老太太沉着脸道:“这好歹是先帝御赐的东西,你们就这么碎开,对得住先帝吗?” 老太太笑得十分开怀,“不妨的,当日先帝赐给公公的时候便说了,让他做几件好的玩意,如今碎开了做成玉牌,咱叶家的人人手一个,也不枉了先帝一番恩赐,你当日那么喜欢,拿一个吧,我特意命人做了一个大大的,你只管取最大的那个。” 二老太太是怎也不愿意拿的,当日要不到的东西,今日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施舍给她,真当她是乞丐啊? 但是,这好歹也是先帝御赐的原玉做成,说了叶家的人人手一个,若她不拿,显得对先帝不敬,也对公公不敬。 忍住一肚子的气,她只得随手拿了一个,却不是最大的那个,把玉牌放在袖袋中,冷着脸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谢谢大嫂的好意了。” “谢什么?你是叶家的媳妇,这是你该得的。”老太太见她生气,心中实在痛快,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放大了。 叶隆见气氛僵硬,便连忙化开,“二婶,请入内喝茶。” 说着,他亲手搀扶二老太太踏上石阶。 二老太太没好气地瞧了叶隆一眼,满肚子的气却也舍不得冲叶隆发,只得任由他搀扶入内。 他出来之后,拉了二老太太的长子叶筍到一边,“二弟,你在这里看着,莫要再让两个老人家闹起来了,这么多宾客在场,惹人笑话。” 叶筍一向尊重叶隆,道:“大哥尽管去招呼宾客,我在这里看着。” “嗯,辛苦了。”叶隆拍拍他的肩膀,心中很是宽慰,虽说两家老太太针锋相对,但是私下他们的兄弟感情还会很和谐的。 百年士族的兄弟是必须团结,因为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一棵大树倾塌呢。 响午时分,午餐开始了。 因寿宴是晚上才是正餐,所以,中午的流水席并没有太多的好东西,大家吃完之后,便到花园去,清平公主早就准备了贺寿的节目,有戏班子,有杂耍,有各种闺阁小姐的游戏,如投壶,煮茶,论诗作画,花球等等。 至于公子少爷们,也有他们的节目,打马球,蹴鞠,she击,舞剑,又或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说如今时局,以年少气盛的心态论时弊。 至于贵族夫人们,便显得娴静许多,几乎都是在小轩内喝茶聊天,说说是非,说说新奇的事情。 而当朝大臣,许多都给了叶隆面子前来,大臣们也是坐在一起,说的话题便沉重了许多,不过,也只是闲下说说,到了朝堂之上,便许多人的观点都不一样了。 而所有人的活动,几乎都聚在叶府的花园内。 叶宸今日成了众人的焦点,自然因为她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识,可以时常入宫陪伴,而且,她的生母慕容氏也正名了,如今她不再是国公府的庶女,而是嫡出的女儿,众人看她的眼光自然就不一样了。 不过,在场许多人都替叶宸惋惜,因为,她竟然许配给了白擎夜这个武夫,这个出身低鄙的武夫怎配得起叶宸这种金枝玉叶? 叶宸被众人围着,只微微笑,什么都不说。 程素心一直看着叶宸,开始的时候借故亲近,叶宸却不大搭理她,她自讨没趣,只得呆呆地坐在一旁,倒是叶娴与她说话。 “素心表姐,你不要生气,她如今哪里还看得上我们?”叶娴看着程素心的神色,知道她是为此时烦恼。 程素心闷闷地道:“也是,她现在可不比往日了,只是又如何呢?还不是许给了白擎夜?还不如嫁给一个平民家的男人。” 虽是耻笑,却带着酸溜溜的意味,连她自己都没听出来。 “可不是吗?我们姐妹私下都说过很多次了,我是宁可嫁入寻常家,也不愿意嫁给白擎夜的,你想啊,他娘亲可是青楼女子,多下贱啊!”叶娴哼道。 “可不是吗?”程素心说着,却觉得心底无比的酸楚,那男人,他的出身怎么会是这样呢?他可是让她动心的人啊。 想起他飞身而至,英姿飒慡地落在马背上,救她免遭马蹄践踏,她的心就一阵阵的乱跳。 只可惜,这个男人,不是她的。 而且,就算他不是要娶叶宸,她也不愿意嫁给他,他出身这么卑贱。 她抬起头,看着被众人包围的叶宸,她笑容可掬,丝毫不觉得嫁给白擎夜是耻rǔ,仿佛还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心中便觉得有说不出的生气,很想一手打掉她脸上的笑容。 凭什么啊?叶宸分明是什么都不如她的,她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幸福? “你怎么了?”叶娴见她心不在焉,便奇怪地问道。 程素心蓦然转头看着叶婉,“你觉得,我与叶宸,谁漂亮一些?” 第88章 抓到刺客 叶娴想都没想,便道:“这还用说的?自然是素心表姐漂亮啦,你看她,面huáng肌瘦,神色畏缩,一看就知道难登大台。” 其实叶娴这话是违心了,她说的是以前的叶宸,如今的叶宸落落大方,举止高雅,脂粉淡扫的脸上jīng致白皙,用绝美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不过,叶娴还是愿意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叶宸。 程素心听了叶娴的话,虽不觉得叶宸是她所形容的这样,但是也愿意相信,自觉比叶宸漂亮,心底遂生出了一个念头,纵然我看不上白擎夜,可我也要让他对我倾心,然后,退了你这门亲事。 程素心到底没见过什么场面,所知道的常识也不多,以为只要男方退婚便可,殊不知这婚约乃是皇上亲赐,岂可轻易解除婚约? 王家今天只来了一个王静月,许还是因为叶婉在宫中胡说八道暗自生气,只是这官场往来,王夫人也是懂得的,遂让王静月带着丫头送了一份贺礼过来,而且,是在响午之后才过来。 叶宸起身招呼王静月,王静月一袭青色袍子裹住身子,立领露出大半脸,面容洁净无瑕,神情淡雅。 “王小姐,谢谢你来!”叶宸在人前与王静月保持着疏淡的距离。 王静月望着她微微一笑,“父母今日有要事,不能过来,便令我过来给老夫人祝寿,请二小姐领我去见见老夫人。” “好,王小姐这边请!”叶宸道。 两人缓步而走,身后跟着两名侍女。 王静月轻声道:“今日本不想过来的,只是,料定今日会有一番风雨,过来帮衬着你。” 叶宸知道她的心思,笑笑,道:“不打紧的,我都安排好了。” “知道你会安排妥当,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叶宸望了她一眼,见她眼底温柔,面容却如旧清淡,不由得想起两人前生相jiāo的事情。她其实一直很疑惑,她是死后重生的,那王静月呢?她大概不是这个年纪的王静月,她也是重生的?莫非,她也死了? 不过,此事王静月并不愿意透露,她也不问,她们之间相jiāo,一直都是这样,你不说,我不问,你若说,我聆听。 “我收到消息,清平已经抓住了崔云志,想来是要在今天大做文章的。”王静月道。 “嗯,我知道了。”叶宸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却蕴含了一丝冷漠。 老夫人坐在内厅与伯候夫人说话,听得王静月过来,老夫人含笑看着她款款入内。 “静月拜见老夫人,祝老夫人身体康健,长寿如松柏。”王静月命人奉上贺礼,自己上前贺寿。 “令尊令堂今日怎不来?”老夫人含笑问道,眼底却有些失望,这王家也太不给面子了,只遣了女儿过来,即便自己不来,起码也让王世安过来做做样子。 而且,她本还打算趁着今日,跟王夫人好好解释宫中的事情,让王夫人对叶婉息怒,平息这段恩怨的。 王静月微笑解释,“母亲今日起身犯了头风,疼得厉害,父亲又入了宫,兄长留在府中照看,所以便令我过来凑凑热闹,好沾沾老夫人的福气。” “瞧王小姐说的,沾什么福气呢?王夫人才好福气呢。”老夫人听了王静月的解释,更认定了王夫人是故意不来的,脸色当下就不好看了。 伯候夫人见气氛有些僵,便含笑看着叶宸,“王小姐刚来是吧?今日这天着实寒冷,二小姐快领王小姐出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王静月承了伯候夫人的台阶下,福身道:“那小女告退了。” 叶宸也福身,然后领着王静月往外去。 叶宸刚出,便见平常候领着白擎风进来,叶宸瞧了一下,没见白擎夜,想来他今日是在宫中值班。 叶宸本想福身见礼,谁知道平常候与白擎风却径直走过,连看都不看叶宸一眼。 王静月纵然修养到家,也不禁有些微愠,“这白家父子也太过目中无人了。” 叶宸看着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王静月望着她,“你笑什么啊?” 叶宸笑道:“你性子一向淡薄,怎地为这些人的目光而生气?平常候看不起白擎夜,纵然乐于与国公府结亲,我这个未来儿媳妇,他依旧不会放在眼里,因为,他鄙视白擎夜,同时也鄙视我,不过无妨,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白家如果不是因为有白擎夜,会倾塌如山泥。” 王静月敛住脾气,笑笑道:“不过,以后的白家可不是如今的白家了,说真的,白家在白擎夜主事之后,比以前更兴旺了,所以,这一世,我希望看到不一样的结果。” 王静月顿了一下,又道:“白擎风这个人,还是要注意,此人心机很深,而且十分记仇,暂时最好不要得罪他,你现在要面对的敌人不少。” “我知道的!”叶宸点头道。 “嗯,那我找个地方清静一下,我和你暂时不宜让人知道我们过于亲密。”王静月说着,便领着侍女走下了石阶。 叶宸看着她的背影,估摸着时间,清平公主的好戏,应该要开锣了。 当叶宸回到花园,果真便听得前方有喧闹之声响起。 她极目看去,只见护卫押着一个人远远而来,huáng管家则走在这些人前头,神色十分凝重。 “快,国公爷在哪里?抓到刺客了。”huáng管家一边走一边吩咐下人去找叶隆。 有机灵的下人迅速去禀报叶隆,叶隆正在书房与朝中大臣们说话,听得抓到刺客,他一怔,“什么刺客?” “回国公爷,是huáng管家抓到的,说是刺客,如今在花园里,等着国公爷去定夺呢?” 众人听到有刺客,都大为震惊,纷纷表示要去看看,毕竟,今日这么多要员和贵人在这里,若真出了幺蛾子,事儿可就大了。 叶隆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心底有些埋怨管家越发不懂得办事了,若真的抓到什么刺客,不先关起来却在今日这个大日子里公开,岂不是惹得人心大乱? 只是,既然诸位大人都知道,若他不前去处理也说不过去,只得带头走在前面。 当他看到护卫押着崔云志过来的时候,只没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他气急败坏地走过去,也不顾众人在场,冲管家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放人!” huáng管家有些懵了,这有些不按套路出牌啊?抓到刺客,国公爷不是该高兴吗? 清平也是微怔,顿了一下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见清平来了,便道:“回公主,方才有人在外面看到此人鬼鬼祟祟的,像是意图行刺,更有人认出他便是上次在花园行刺国公爷的刺客,遂把他抓住。” 平常候打量着崔云志,总觉得他有些面熟,只是记不起来此人到底是谁,不过既然是刺客,自然是怀着不轨企图的,叶隆的态度叫人有些怀疑,他不禁道:“既然是刺客,严审便是。” 叶隆真是焦头烂额,这崔云志哪里是什么刺客?就算是,他也没打算追究的。 只是他也不禁怀疑,崔云志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府中的这些窝囊废哪里能抓住他? 他再打量了崔云志一眼,见他依旧桀骜不驯的样子,只是脸上身上皆有伤痕,且不是新伤,正欲挥手让人带下去的时候,清平却道:“便听侯爷的话,严审就是,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辰,贵客众多,若不查过水落石出,在场的宾客岂能安心?” 叶隆恨不得把清平一掌打死,但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说抓到此刻不审,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毕竟,这是危及到他们的生命安全,作为主人家,他也要向他们有个jiāo代。 他微愠地瞪了huáng管家一眼,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审问就是。” huáng管家得令,但是在触及叶隆的眼神之后有些惶恐,本以为这是两边立功的事情,却想不到叶隆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是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审理了。 他上前,冲崔云志怒道:“说,你鬼鬼祟祟地在国公府外面做什么?是不是意图行刺国公爷?” 崔云志看着他,却没做声。 叶宸站在廊前,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唇角微微勾起。 叶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笑容可掬地道:“不知道等一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呢?” 叶宸故作怔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叶青哼了一声,“没关系吗?崔云志已经招认,他之前行刺父亲,是受你的指使。” “姐姐说笑了,”叶宸失笑,“我命他行刺父亲?为什么啊?凡事不得有个原因吗?” “原因?”叶青面容倏然一冷,盯着她,“若不是这样,怎会有美人救英雄的一幕戏码?那林洛心又怎会被父亲收房?” 叶宸脸上依旧是淡然的笑,“这似乎都没有我得益的事情,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在背后指使的呢?” “不是你,还会是谁?只有你,唯恐天下不乱。”叶青恨恨地道。 叶宸侧头,故作思考了一下,“或许是林洛心指使的呢?她想引起父亲的注意。也或许是父亲自己授意的呢?他想看林洛心是否真心。又或许是其他人设计的,那其他人想要林洛心死。” 叶青冷冷地看着她,“你说的其他人,是谁?有本事直接说出来,不要指桑骂槐的。” 叶宸故作诧异,“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谁知道背后指使的人是谁呢?或许,父亲与他有旧怨也不定的,姐姐多虑了。” 第89章 毁了管家 叶青气极,一张脸笼着寒冰,“且看着吧,等事情真相大白的时候,你就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叶宸耸耸肩,仿佛丝毫不在意。 清平公主见崔云志不说话,遂冷冷地道:“劝你老实jiāo代,可少受些苦。” 崔云志却还是没说话,只是神色之间多了几分疑惑。 huáng管家怒道:“府中的侍卫已经认出,你就是那日刺杀国公爷的刺客,你若不从实招来,休怪我下手无情。” 说着,重重地踢了崔云志一脚。 崔云志闷哼了一声,“没错,那日确实是我刺杀叶隆的。” “你承认就好,说,是何人指使你的?”huáng管家怔了一下,这和原先商量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好了吗?开始的时候死活不认,等上了刑之后再招认的。 崔云志目视众人,问了一声,“国公府二小姐叶宸何在?” 叶宸神情错愕,迟疑地走出来,“我就是。” 崔云志嗯了一声,然后,语出惊人地道:“就是她指使我刺杀叶隆的。”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这刺杀自己的父亲,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之事啊? 老夫人听得此言,猛地站起来,厉声怒斥,“叶宸,有没有这样的事情?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连你生身父亲也敢下手?” 叶宸一脸的茫然,“老太太,这从何说起?我压根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 huáng管家冷笑一声,“不认识?没见过?二小姐当真不认识吗?那日他行刺国公爷,二小姐也在场,这般欲盖弥彰,是不是要掩饰些什么?” 叶宸一怔,“这是同一个人吗?我没瞧清楚,不过记忆中,那人似乎比他年长一些的。” huáng管家哼道:“是吗?二小姐自然不承认,不过,对他的指控又有什么辩解的?” 九公主在人群中懒洋洋地道:“这国公府真是奇怪,一个狗奴才,也敢直接责问主子小姐,怪哉,怪哉!” 清平忍住一口气,淡淡地道:“既然审问之事jiāo给了他,他问个清楚也并无不可。” “这是问个清楚吗?分明是咄咄bī人,而且,现在定罪了吗?没定罪就敢用这样的语气问话,可真是好家教啊。”九公主道。 huáng管家怔了一下,见在场的人脸色似乎都对他有些不满,不由得收敛嚣张之色,对叶宸道:“二小姐,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奴才也只是担忧主子的安危,一时情急。” 换言之,他的主子只有国公爷叶隆,至于叶宸,从来不是他的主子。 叶宸语气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管家问个清楚也好。” 她看向崔云志,怯怯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我都不认识你,为何说我指使你行刺我父亲?你有何居心啊?” 崔云志别过脸,看着huáng管家,“就是她是吗?” huáng管家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奇怪,心中也没来由地突跳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看向清平公主,清平公主也发现了异常,连忙道:“带下去问个清楚。” huáng管家得令,“是!” 正要扬手让侍卫带崔云志下去的时候,崔云志却不耐烦地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不是说了只要我说是她让我行刺叶国公,就放我走吗?快放了我啊,我母亲还等着我回家呢。” “啊!”在场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清平公主脑子一痛,口气森冷,“带他下去!” 叶宸却伸手拦了一下,看着崔云志,严肃地道:“你是什么意思啊?这事儿你得说清楚了,这么多人在场,你可不能冤枉了我,这行刺父亲是忤逆大罪。” 崔云志摊手,显得很迷茫,“我怎么知道啊?我不过是路过这里,被人抓住,说只要我指证了二小姐叶宸,就给我十两银子再放我走,我都照办了。” “你胡说!”huáng管家只觉得脑门一阵阵发寒,他明白了,这崔云志一直都敷衍他,之前所谓的配合认罪,指证叶宸,都不过是先虚应着,如今看来,他是真的和叶宸勾结的。 崔云志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道:“你们是欺负人吗?我不要银子,你们放我走就是。” 看戏的众人,渐渐便看出了端倪,这一场大概是冲着叶宸来的yīn谋,只是却找了这么一个二愣子,演了一出四不像,真是惹人笑话啊。 老夫人也觉得刚才说话说得太早了,不由得愤愤地看了清平一眼,然后慢慢地道:“管家,这到底这么回事啊?他说的可是真的?” huáng管家这下真是哭笑不得了,哭丧着脸看着老太太,“这,老夫人,这绝对没有的事情,他就是刺客,很多侍卫都认出来了,所以才抓住他的,谁知道他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另有居心。” 叶宸冲林洛心打了一个眼色,林洛心怯怯地上前道:“这,和那日的刺客不是同一个人啊,是不是一场误会呢?” 清平心中本来就有气,听了林洛心的话,遂冷冷地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你看清楚了再说话!” 林洛心面容一僵,下意识地往叶隆身边靠拢,嗫嚅道:“许是同一个人吧?” 只是,这话却越发让人觉得她是畏惧清平才昧着良心说出来的。 叶宸却道:“看着不像。” 清平冷笑一声,看向叶隆,“老爷可认得他?那日他行刺你,在场许多人都看见了,老爷应该也认得的,刺客装疯卖傻的,想蒙混过关可没这么容易。” 如今唯有先证实刺客的身份,才能证明方才的一切都是崔云志胡诌的。 清平是笃信叶隆会认出刺客,一个执意要杀死自己的人,以他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所以,只要叶隆一说他是刺客,那崔云志刚才说的话便都是假话,如此,对她来说更有利了。 叶隆上前一步,盯着崔云志,然后,问身边的晨安,“是他吗?” 晨安摇摇头,“回国公爷的话,不是,一点都不像,那人比此人年纪大一些。” 叶隆也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像。” 清平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再问一次,“真不是他?” 叶隆摇头,“确实不是,那日我曾与刺客jiāo手过,认得他,不是眼前这个人。” huáng管家的脸色陡然惨白起来,如果连国公爷都否认,那么,崔云志刚才说的话,在众人耳中听来,就是实话了。 他脸上的不安越发放大,恨恨地看向崔云志,此人一定是与叶宸勾结的。 但是,眼下能说吗?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他早就擒获了此人,并且此人也承诺过供出叶宸吗? 一个字都不能说。 崔云志看向叶隆,“那我可以走没有啊?我娘还等着我呢,我不要银子了,行了吧?” 叶隆看着huáng管家,冷冷地道:“送他出去,答应给他的银子,照给,会从你的遣散费里扣起。” 这话便等同是解雇了huáng管家。 huáng管家听得此言,跌坐在地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清平没有做声,脸上却是一片惨然之色,她这一下,总算明白了,崔云志不是被威bī招供他与叶宸勾结,他是真的与叶宸勾结,所以,他不可能会供出叶宸,只会倒打一耙,可恨的是她用的都是些什么人?竟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晨安亲自送崔云志出去,崔云志走到门口,倏然冷冷地回头对晨安说了一句,“告诉叶隆,我还会来找他的。” 晨安叹息一句,“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执意报仇,有意义吗?再说,国公爷也是被人蒙蔽的,况且,他刚才不也救了你吗?” “他敢说出我是谁吗?”崔云志转身,冷冷地走了。 晨安追上去,拦住他,“你的伤没事吧?以你的身手,除国公爷之外,无人能擒住你,更遑论伤你了。” 崔云志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故意被擒的?你错了,是清平公主请了外面的高手擒拿我,要我指证叶宸是刺杀叶隆的幕后指使,好让林洛心立功,不过,我憎恨清平,又怎会帮她?” 说完,推开晨安,施展轻功离开。 晨安若有所思地点头,转身进去了。 那边厢,一大群人看了一场闹剧,不禁有些意犹未尽,都纷纷想看叶隆会如何惩治管家,毕竟,诬陷二小姐可不是小罪,若不就这样赶出府而不惩治,以后叶宸在府中也没地位了。 叶隆对清平道:“府中的下人一向是你管的,他们做错了事,你查个清楚,给宸儿一个jiāo代。” 清平点点头,“等寿宴结束之后,我会审理此事。” 九公主却起哄道:“何必等寿宴结束?此等诬陷主子的恶毒狗奴才,大家都恨不得宰了他,如今严审了他,也好叫大家心里痛快一下。” “可不是吗?”在场也有些人憎恨这样的奴才,听得九公主的话,不由得附和道:“惩处了狗奴才,也好大快人心。” “是啊!” “公主快审审!” 管家只没差点两眼发黑晕过去,他是怎么也想不到jīng心设计的一切,会是这个结局的。 而且他跟了清平许久,一向是知道清平的手段,这么多人威bī她,她碍于面子,必须会严惩自己,之前对贵儿不也是这样吗? 果然,只见清平柳眉一竖,怒道:“huáng管家,国公府一向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huáng管家哆嗦了一下,跪在地上,道:“回公主的话,是奴才一时看错了,以为他是之前刺杀国公爷的刺客……” “那十两银子怎么解释啊?诬陷二小姐怎么解释啊?”一向沉默的伯候夫人,打断了huáng管家的话。 第90章 叶隆的行动 huáng管家本还想辩解一下,听了伯候夫人的话,知道这罪得自己担下了,不由得伏地哭道:“国公爷,您饶了奴才吧,奴才一门对国公府忠心耿耿,奴才也是一时糊涂,怕国公爷受jian人所害,那林洛心可是罪臣之女,您收了她,以后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嚼舌头根。” huáng管家已经是急乱了没主意,连话都不会说了,说完之后,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九公主哼了一声,“什么屁话?这和林洛心有什么关系?刚才那刺客提到了林洛心吗?不是说叶宸指使的吗?莫非后面还得牵涉上林洛心?呵呵,这一次可真是够热闹的,听闻,林洛心是皇上赐给叶国公的,你对叶家这么忠心耿耿,怎不上金銮殿上抗议啊?看来你还真担得起忠犬的称号啊,只是你这一招,除了叶宸之外,还得捎上林洛心,一石二鸟,不知道得益者是谁呢?” 清平公主沉着一张脸,“阿九,你什么意思?” 九公主一改之前的冷峻,笑嘻嘻地道:“皇姐,您知道我一向爱乱说话,我没什么其他意思的,只是觉得这个狗奴才居心叵测。” 九公主心里确实痛快,一向jīng明的清平公主,怎地就这么糊涂?真以为动动手指头就能收拾了叶宸?她还真当叶宸还是以前的叶宸啊?如此轻敌,以后只怕还得吃大亏的。 清平这一次,确实是轻敌,之前数次,也都是轻敌,低估了叶宸的筹谋能力和还击能力。 她自认倒霉,只是眼下却不能让huáng管家继续说下去了,急乱之下,也不知道他说错什么。 她厉声道:“来人啊,把这构陷主子的狗奴才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逐出国公府,以后也不许他踏入国公府一步。” “是!”侍卫得令,上前架起huáng管家就下去了。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儿大,但是,今日到底是老太太的寿宴,也不好闹得太过,所以众人虽然看得不尽兴,却也只能看着戏码落幕。 叶青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逆转,不由得盯着叶宸,“只怕一早就在你的安排中了吧?这刺客是你找来的人!” 叶宸落落一笑,摊手道:“是吗?可能吧!” 她转身,看着即将散去的人群,冲九公主打了一个眼色。 九公主忽然扬声问叶隆,“叶公,今日怎不见天儿?我今日给他带了小玩意,还打算送给他呢。” 伯候夫人也说:“对啊,今日怎不见他?祖母大寿,这小子跑哪里玩儿了?” 清平没好气地道:“他病了,静养中,不宜出来见风。” “既然如此,那本宫去看看他吧。”九公主道。 清平眸色一冷,“九妹何时与天儿这般好?往日来也没见你关心他。” 九公主巧笑倩兮,“伯候夫人关心他,本宫与伯候夫人是好友,自然也关心他了,再说,一个小孩子,没了生母在身边照顾,皇姐又繁忙,无暇照顾,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要帮衬一下的。” 清平冷冷地道:“府中自然有人照顾他,便不劳皇妹费心了。” 九公主笑笑,“不费心,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我正有些玩意要送给他。” 她看着叶宸身边的小灵,“你领本宫去找他吧。” 小灵迟疑了一下,“回公主,小少爷确实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九公主还是迟一些再去见他可好?” “蓝御医,蓝御医!”九公主忽然直起嗓子喊了一声。 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白发老头,此人正是御医蓝大人,他与叶隆素有jiāo情,所以今日的寿宴,他也来了。 “公主,臣在。” “小少爷不舒服,你与本宫去看看他,顺便开个方子。”九公主道。 老夫人知道叶天受了伤,若御医去了看了,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尤其今日这么多人在场,她不想帮清平,但是也不想让二房的人笑话,遂淡淡地对九公主道:“九公主有心了,不过天儿已经请了大夫看过,吃了药便让他休息,过几日就好了。” 这老夫人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那二老太太便搭腔,“这外面的大夫怎能跟御医比?还是请御医去看看比较稳妥一些。” 这二老太太疼爱叶隆,之前也喜欢慕容氏,对叶隆唯一的这个儿子也是疼爱要紧,方才就已经下意识地寻找他,却没发现,如今得知他病了本没打算打扰,却听到老夫人说不让御医去看,她一向jīng明,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自己的孙子病了,难得公主发声让御医去看,她该感激才是,怎会反对? 凡事反常必有妖,加上,她知道叶宸叶天两人在府中不受宠,受冷落nüè待是常有的事情。 老夫人见二老太太出言gān涉自己的家事,不由得沉下脸来,“狗拿耗子,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偶感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何必劳烦蓝御医?” “既然只是偶感风寒,怎地去探望一些也诸多推搪?”九公主凉凉地道。 清平公主按捺住心底的怒气,“阿九,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九公主莫名其妙地道:“这怎么是唯恐天下不乱?不就是去看看天儿吗?不让去的话我不去就是了,怎么说得我有心捣乱似的?” 在场的人也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九公主的要求也不过分啊,她带了玩意过来送给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就算小孩子病了躺在chuáng上,她去探望一下也并无不可,除非,是很严重的病,可听老夫人说也不严重啊,否则,怎会不让御医去看呢? 而且,家中孩子有病,作为祖母的母亲的怎么一点都不紧张,还不许御医去看,这说出来也真是怪异得很。 林洛心站在叶隆身边,神情有些紧张,叶隆发现她好几次想说话,但是也都忍住。 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怯怯地对九公主道:“公主,小少爷确实是病了,不过如果御医能去看看自然是会更好,不过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不宜劳师动众,不如,便让妾身带御医前去,若小少爷确实好一些,便领他出来跟九公主说一声谢谢,若还是不大好,便等他好了之后,妾身领他亲自登门拜访,感谢公主。” 九公主却甚是不悦,“这是怎么回事啊?本宫不过是想见见天儿,怎么一个个拦阻本宫?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如果病情严重,眼下刚好就有御医在,你们国公府最近真是怪得很啊。” 众人听了这话,虽没明说,却也觉得九公主说得对。 叶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底,泛起了淡淡的酸楚。林洛心的意思他知道,她会这样说,大概是天儿的伤势不轻,有御医看一下她便可放心,只是又怕众人知道让他没面子,所以才说由她亲自领御医前去。 有些事情,他是宁可关起门来处理,可若是没办法的情况下,扬开去,又如何? 一个刚入门的林洛心,尚且能这样关心天儿,他这个做父亲的,便不能为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吗? 想到这里,他对晨安道:“晨安,把少爷领出来,让御医看看,他也该给祖母磕头贺寿了。” 这话一出,首先最意外的是叶宸。 她已经安排好了,叶天终究会出来被众人看见,众人也会发现他身上带有伤,但是,事情还得发酵一下,她才会安排叶天出来,却想不到,叶隆却让晨安去带他。 这是为何?他分明知道天儿受了皮肉之伤,并且高热不退,若天儿来到,御医一诊断,有些事情便遮瞒不过去了。 他是什么意思?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清平挑开吗? 可他一向那么重视所谓的表面和谐,他愿意为了天儿,与清平之间闹得不可开jiāo? 叶宸看向他,只见他脸色平静,仿佛要做的只是一件寻常事。但是,他心里应该明白,只要天儿出来,他国公爷的面子就要丢得一gān二净。 为什么? 清平的脸色变了变,那日她跟叶隆说过叶天病了,她知道叶隆并没有去看过叶天,所以,她估计叶隆不知道叶天的病情和伤势,可如今贸贸然带他出来,蓝御医又在场,叶天的伤痕和病情便掩饰不住了,她连忙阻止了晨安,“慢着,他刚吃了药睡下,晚点再去吧。” “不妨,小孩子睡少一点也不妨的,去吧,晨安。”叶隆这一次却是十分坚持。 清平看向叶隆,叶隆脸上虽然带着轻笑,但是夫妻多年,她从他的眼底探出了一些冰冷,她脸上和嘴唇的血色在迅速褪去,难道,林洛心这个贱人把事情都告知了他? 想到这里,她看向林洛心,林洛心则有些诧异地看着叶隆,仿佛对他这个举动也是十分意外的。 清平公主这些年在家中以威严镇压,所以她笃定无人敢背叛她,唯一有可能说出去的,就是林洛心。 晨安走后,叶隆走到清平身边,语气很淡很淡地说:“那日,我并没有上朝,而是在凤织苑,我看见了你们,可你们并没有看见我。” 第91章 请族长 清平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叶青一个箭步上前,迅速地扶住她。 清平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看向叶隆,声音颤抖,“所以,你现在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我的短?夫妻多年,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 叶隆眼底有浓浓的悲伤,“是啊,我一直都不明白,夫妻多年为何你还是可以这么狠心。” 众人见叶隆与清平私下低语,神色皆是有所变化,便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叶隆的举止,让叶宸觉得很奇怪,就算他想让叶天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但是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当做事先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现在与清平私下说话,并且脸色已经让人看出了大半情况,这就等于告知众人,一会大家所看到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只是他无力处理。 这不是扫他的面子吗?他一向是那么重视面子和名誉的人啊。 叶天是被晨安抱上来的,在这寒风凛凛的花园里,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依偎在晨安的怀中,用奄奄一息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众人本以为他只是像老夫人说的那样偶感风寒,却想不到这般的严重。 二老太太见状,不禁冲老夫人怒道:“病得这么严重,你刚才还说不许御医去看他?你这祖母的心是铁造的吗?”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的孙子,需要你操心吗?省省吧。” 二老太太本就因为玉牌的事情心中郁闷生气,如今听得她这样的语气,火气蹭蹭蹭地上来了,“说到底,我也是叶家的人,他的事情怎么就不需要我操心了?难怪叶家人丁单薄,原来这子孙竟是被你这般的nüè待。” 这本来就和老夫人没什么关系,但是二老太太这样说,却让人觉得老夫人铁石心肠,不关心孙子。 老夫人羞怒难忍,伸出手指指着二老太太的鼻子,“你闭嘴,我nüè待谁了?你亲眼所见吗?哪家的孩子会健健康康地长大,没点小病小痛的?” 叶宸仿佛是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叶天,并且撸起他的袖子,露出手腕手臂上的伤痕,哭着道:“御医,求您治治我弟弟。” 众人看过去,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这到底是谁下的手?怎这么的狠心?这才是七岁的孩子啊,那手臂手腕上竟是连一块好肉都看不到了。 叶隆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得心中一痛,不忍地别过头去。 叶天忽地全身抽搐,脑袋偏向一边,牙关死死地咬住,脸色白得吓人。 蓝御医惊叫一声,“不好,是高热惊厥了,仔细咬断了舌头。” 林洛心一个箭步上去,把手伸进了叶天的嘴里,叶天死死地咬住,不过片刻,他口中便有鲜血渗出。 林洛心疼得蹙起眉头,却一声不吭,紧张地看着叶天。 蓝御医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包,为叶天施针。 终于,叶天渐渐地松了口,全身虽然还在抽搐,却已经缓解了许多,慢慢地,抽搐便成了轻颤,他睁开眼睛,双眼无神地看了众人一眼,眸光触及清平公主,他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急忙往林洛心怀中蜷缩,像是寻求依靠一样。 清平公主脸色苍白,叶天此举,无疑就是等同向众人说他害怕她,清平可以想象得到,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nüè待了叶天,所以叶天才会这样惧怕她。 “简直是岂有此理!”伯候夫人一向隐忍,如今却再也忍不住了,愠怒地看向清平公主,“他才七岁啊,怎能这么狠心啊?” 这伯候夫人往日是与清平公主jiāo好的,如今连她都指责清平公主,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如不是公主所为,伯候夫人怎会如此不顾jiāo情? 众人也纷纷谴责,也有眼尖的人发现今日竟没见到慕容家的人过来,按理说两家姻亲,慕容家该来人才是的,但是他们没到,是不是意味着因为叶天的事情早与清平公主或者是老夫人起过冲突? 大家也禁不住联想到叶宸在宫中的事情,事情串联起来,其实不外乎就是清平这个母亲刻薄寡恩了。 舆论一边倒,几乎无人声援清平公主,她就像众矢之的,面容尴尬láng狈地站在人群中央。 已经无需要叶天的发挥,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伤势和所受到的折磨。 叶宸不由得看了叶隆一眼,这一次若不是他,只怕今日的事情还得多费一些周章。 不过,叶宸却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用意。 她轻轻地用手肘撞了九公主一下,九公主马上愤怒地道:“这还有没有点人性了?这国公府真是欺人太甚了,莫非叶家的族长就不管啊?” 这话,提醒了二老太太,二老太太当下便道:“来人啊,马上把族长请过来为天儿做主。” 叶宸看到叶隆的神色一松,他的目的就是要请族长?他决意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到底是何道理? 不过,这也是叶宸的目的,先用玉牌激起二老太太对老夫人的愤怒,然后由二老太太提出去请族长,只要族长介入,天儿的事情就能顺利解决。 老夫人听得二老太太说要请族长,气得嘴巴都歪了,但是眼下这个事情,她说什么都不占理,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二房的人去请族长。 在场的宾客虽说有热闹可看,只是,心情不免是沉重的,毕竟今日参加寿宴的多数已经为人父母,又素知死去的慕容氏是贤惠的人,她死后,儿女竟惨遭nüè待,真是可怜。 至于清平公主上次在宫中,已经被皇上苛责过,想不到她没有反省,反而变本加厉,真是无可救药。 人群中,已经有人私语,说她抢了慕容氏的相公,如今又nüè待她的孩儿,真是丧心病狂。 舆论本来是有两面性的,但是触及了底线,就容易一边倒,高门大宅,谁没个刻薄庶子庶女的事情发生?但是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子下这样的狠手却就让人难以忍受了,而且叶天又是国公府的独苗苗,并且慕容氏是正妻,那这叶天也算是嫡子了,作为后母的清平公主就算不照顾疼爱,起码也不该这般刻薄狠毒啊。 众人再看林洛心对叶天的态度,她一直护着叶天,像母jī护着小jī那样,仿佛她就是叶天的母亲那样,人群中便有人说:“瞧那林洛心是真心疼爱那孩子,还不如让林洛心抚养吧,瞧着那些伤痕,可真叫人心疼啊。” “谁说不是呢?堂堂公主竟这般的刻薄,若皇上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震怒。” 人群中自然也有人指责叶隆,说他作为父亲,竟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孩子。 不过也有人替叶隆辩解,毕竟,清平是皇家公主,叶隆又忙于政事,府中的事情又能兼顾多少? 总之,在一众讨论声中,族长来了。 但凡百年士族,都有族长和长老,维持族中一切事宜。 叶姓族长,便是之前的叶太傅,皇帝的恩师,如今已经荣退,在家颐养天年。 老夫人的寿宴是邀请了他的,他这些年已经鲜少外出,加上他一直不喜老夫人那种尖酸的性格,所以便让家中儿媳妇过凑凑热闹,自己就不过来了。 想不到国公府二房那边却来了人,说让他过去主持公道,问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一句话都没说,拿起拐杖便站了起来。 对叶太傅而言,族中最大的丑闻,便是当年皇太后下旨让叶隆娶公主,却把正妻降为姨娘一事。 他当年对此事有莫大的不满,但是纵然他是太傅,却也不能过问皇家之事,这件事情一直在他心底,总是不能释怀,觉得叶家亏待了慕容氏。 如今听得叶天遭受了这样的对待,他满腔的怒火便涌了上来,只是碍于修养,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忍着一口气,跟着二房的人去了国公府。 叶太傅德高望重,在场的人对他也是尊崇有加,即便连狂傲的平常候,也不得不上前搀扶问安。 叶太傅走到林洛心身边,如今已经是林洛心抱着叶天了,她坐在椅子上,神情黯然,双手死死地抱住叶天,而叶天身上覆盖了厚厚的棉衣,族长弯下腰,拉开叶天的袖子看了一下,然后,便久久不做声,任由人搀扶坐在太师椅上。 本来一场好好的寿宴,却闹到要请族长来主持公道,这多少扫了老夫人的面子,她狠狠地剜了二老太太一眼,然后神情冷淡地对叶太傅道:“族长不是说身子不适不便来参加我的寿宴吗?现在看起来,还挺jīng神啊。” 叶太傅一双眸子如电光般锐利,盯着老夫人,他淡淡地道:“锦上添花的事情,做不做在乎人情,老夫人今日有这么多宾客登门贺寿,已经是足够的福气,老夫来不来,不重要。” “只是托福,您还是来了!”老夫人依旧淡淡地道。 “是啊,老夫还是来了!”他微微叹息,却压不住额头跳动的青筋,倏然朝叶隆怒吼了一声,“隆哥儿,你可知罪啊!” 叶隆出列,垂头道:“知罪。” 没有辩解,只有一句知罪,这两个字,说出来轻易,但是在众人听来,却千钧重。 这是一个男人的悲哀,一个父亲的悲哀。他知罪,但是他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因为,他的妻子是皇家公主。 第92章 夫妻闹翻 清平公主头微微扬起,傲气丝毫不减,相反,越发的冷峻,她看着叶隆,没有说话。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正在经历什么,一颗心仿佛一下子就分崩离析一般,是多大的恨意,才能够把她置身于众人的眼光和口水中? 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可以选择私下跟她协商,甚至痛斥她都可以,但是他什么都没做,而是选择了在今日的场合,把她曝光在众人面前。 她嫁给他多年,才发现,原来,他竟是这般狠的人。 其实,是清平误会了他,叶隆原本还没主意,他只是在琢磨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今日之前,他没想过要撕破脸,更没想过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把清平曝光出来伤害夫妻情分。 他会这样做,是因为林洛心说的一句话。 刚才,他私下问林洛心,崔云志分明就是那日的刺客,而林洛心也看见了,为何她要说谎说他不是?问这句话的时候,叶隆是抱着对林洛心有怀疑的心态问的。 但是,林洛心的回答很简单,她说:“那日国公爷放了他走,并且没有追他的意思,想必是您要护着的人,国公爷要护着的人,便是洛心要护着的人。” 他被林洛心感动了,他从来没想过林洛心会这样明白他,他认为,这样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珍爱,才是夫妻该有的态度。 所以,当他看到林洛心对叶天露出一脸紧张的表情时,他明白,天儿是林洛心要护着的人,而他认为,林洛心之所以要护着天儿,不仅仅因为天儿像他弟弟,还因为天儿是他的儿子,是他该护着却没有护着的人。 人都是激情的动物,激情之下,可以做出很多没有理智的事情。 叶隆知道今日这样对清平,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夫妻之间,怕再也修补不回,但是,他此刻的心情,是甘愿的,也愿意承受此事引发的一切后果。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亲人孩子都护不住,谈何建功立业? 叶隆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也是一个很失败的丈夫,到现在,他终于正视这个事实。 叶太傅召了叶隆与叶老夫人进房间,清平已经没心思招呼宾客,只让二房的梁氏配合程氏招待客人。 但是客人没都没离开,依旧聚在这里,仿佛是在等着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终于,半个时辰之后,叶太傅在叶隆的搀扶下走出来,至于老夫人,跟在后面,脸色很是难看。 叶太傅坐在太师椅上,和蔼地对林洛心招手,“你过来。” 林洛心先是忐忑不安地看了叶隆一眼,然后移步走上去,衽敛见礼,“见过太傅大人。” 她举止文雅有礼,到底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 叶太傅微微笑了一下,打量着她,“老夫与令祖父往日也算有过jiāo情,你小的时候,也见过你数次,一眨眼,沧海桑田啊。” 说完,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你父亲的事情,本不该牵连你们,只是,事已至此,你也入了叶家的门,以后该以叶门为念。” “是,洛心明白。”林洛心应道。 叶太傅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刚才听隆哥儿说,你很喜欢天儿这个孩子。” 林路心面容羞赧,掩盖住心中的激动,轻声道:“孩子可爱,谁都喜欢。” “这也不见得的。”叶太傅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了清平一眼,清平脸色铁青,满心的愤怒,却是半点也发作不得。 叶太傅道:“天儿这孩子,以后便到你房中抚养,你要好生照顾,培养他成才,即便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儿,也不可刻薄他,他是国公府的嫡子,日后,有他该有的命运路途,你若是培养好了,这功劳,总会记你一份。” 林洛心闻言,瞪大眼睛,仿佛是不能置信,“这……” “嗯?”叶太傅神色微变,“你不愿意?” 林洛心激动得是热泪盈眶,连忙道:“不,不,我愿意,我很愿意。” 清平公主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愤怒,冷笑一声,“有嫡母在,嫡子却是给姨娘抚养,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这种事情,唯有你们叶家能做得出来。” 叶太傅本不忍苛责她,毕竟她是皇家公主,只是如今听了这话,叶太傅也忍不住了,口气淡漠地道:“可不是吗?这事儿已经注定是笑话了,今日在场的宾客也可当闹剧看了一场,多好看啊,皇家的公主竟然如此刻薄寡恩,nüè待儿子,你也是为人母亲的,但凡有半点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会这样。” 李嬷嬷怒道:“太傅大人,你虽然是苏氏的族长,却也不能肆意指责皇家公主,君臣有别,莫要一时得意,犯下僭越之罪。” 太傅哪里受过这等挑衅?就是如今当朝的一品大员,也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更遑论一个小小的嬷嬷,他冷笑一声,“即便是皇上做错事,老夫也一样照骂照打,公主若觉得委屈,大可以入宫找皇上或者皇太后告状,老夫在府中等着皇家的人来问罪。” 李嬷嬷心中一怯,叶太傅是皇上的恩师,皇上对他十分敬重,若此事真的惊动了皇上,皇上绝不会拿叶太傅问罪,只会顺着叶太傅的话,指责公主的不对。 想到这里,她神色惶恐地退到一边。 清平冷冷地道:“你们爱让人看笑话,本宫管不着,但是本宫绝不会做此等蠢事,叶天既然是叶家的儿子,也叫我一声母亲,便绝不能给一个姨娘抚养,这个人本宫丢不起。” 她失望地看着叶隆,“这是你提出来的吧?是你说的,要培养天儿成才,即便严厉一些,也要狠下心来,怎么你说的话却不记得了?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动辄得咎,不严厉,说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严厉了,便像如今这样,众人指责我刻薄寡恩,真是有意思得很。” 清平往日是绝对不会让人看见她与叶隆起冲突,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人前表演夫妻恩爱的戏码,让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们鹣鲽情深,夫妻情重,如今这般撕破脸皮的指责,可见她也是怒到了极点。 若是叶隆没有亲眼所见那一幕,没有亲眼看到她眼底的残毒与冷狠,只是听林洛心说,他会觉得内疚,相信了清平。但是,他亲眼所见之后,清平说的这番话,更像是推卸责任与胡搅蛮缠。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抱起天儿,一步步地往前走。 “叶隆,你把话说清楚!”清平倏然发出一声尖叫,冲过去,一把拉住叶隆的手,面容狰狞得像个泼妇。 在场的人见惯了她雍容高贵的样子,哪里见过她这样般撒泼?不由得都怔住了,觉得今日的寿宴大概是要毁了。 叶隆缓缓转身,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没有怒火,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悲哀,他轻声说:“清平,不要闹了好吗?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好吗?” 清平松开手,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是我不愿意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吗?可你的心呢?你的心在哪里?以前是慕容氏,现在是林洛心,可曾有过我位置?” 叶隆道:“有过,真的有过。” 他怔怔地看了清平一下,又说:“我已经辜负了她,可我不能再辜负她留下的孩子,我也是他们的父亲啊。” 清平眸子倏然一冷,“你以为,你这一双儿女,会有多出息吗?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无法承继国公之位的废物。” 她伸手一指,几乎戳着叶天的额头,叶天发出一声惊叫,急忙撑起头冲叶宸惊惧地喊了一声,“姐姐救我。” 叶宸一个箭步上去,从叶隆手中抱过叶天,沉声道:“爹爹,你与母亲好好谈谈,我送弟弟回去。” 叶隆放下叶天,心中痛得无语言说,他是叶天的父亲,本来在叶天心中,他就是保护神的角色,但是,他在他怀中受惊,喊的却是姐姐,可以想象,他这个父亲是有多失败。 “你一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脸撕破吗?”叶隆静静地看着清平,眼底有隐晦的暗涌。 这显然已经是爆发的先兆了,但是在场竟无人上前劝阻,可见清平公主往日是有多不得人心。 而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叶隆大振夫纲,显然,他们一直都以为,清平公主在这个家是极为霸道的。但是,没有人知道,其实清平对府中所有人都刻薄,唯独对叶隆,她是真心相对也期盼他能真心相对。 老夫人见无人劝说,只得上前道:“好了,不许吵了,不都是些小事吗?” 但是叶隆却仿若不闻,依旧冷峻地盯着清平。 二老太太见状,叹息一声,拉开叶隆,“先去看看孩子,今日这场合,也不适合。” 叶隆这才冷冷地转身,追了叶宸去。 清平眼底已经有了泪意,她仰起头,把泪水bī了回去,叶青上前,挽着她的手,轻声道:“母亲,女儿陪您回去洗个脸。” 清平公主没有回头看一众宾客,只觉得自己láng狈不已,踉跄着脚步,与叶青一同回了去。 老夫人盯着二老太太,冷笑一声,“挺好的,我的儿子,不听我的话,却反而听你的劝,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二老太太回头看她,忽地笑了,“你累吗?我们俩斗了一辈子,如今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了,你却还在计较着所有的事情,不累吗?我都替你累得慌。” 说完,她一招手,对二房的人说:“今日这寿宴,我吃不下去了,咱回吧。” 老夫人先是一怔,继而气得脸色发青,怒道:“滚!” 第93章 清平大败 二房浩浩dàngdàng地走了,在场的人,也都觉得无趣,本来看一场闹剧是挺过瘾的,但是,这场闹剧看到最后,也触痛了大家的心,因为,这些都是大户人家,这些破事儿,其实每家都有,只是没有闹得这么严重。 只是,大人怎么闹,受罪的都不该是小孩子。 老夫人气得发疯,当下也不顾颜面,冲大家怒道:“都散了吧,今日哪里是什么寿宴?这分明是要我折腾死我老婆子,都散了,散了,散了。” 众人听到此言,更觉得老夫人无理取闹,这分明是他叶家的家事,却迁怒于众人,何等的撒泼? 众人也没了心思,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纷纷告辞。 这寿宴弄得如斯田地,叫人难堪,程氏已经劝不到老夫人,只得与二房的梁氏送宾客离去,并且致歉。 叶宸抱着天儿回了揽胜苑,放他在chuáng上躺着,叶天眨眨眼睛,问道:“姐姐,我今天做得好吗?” 叶宸眼圈发热,心底却有说不出的疼痛酸楚,“天儿做得很好,以后,天儿再不用被人毒打了。” 叶天露出稚气的笑,牙齿白白更显得皮肤黝黑gān瘦,“我就知道,姐姐会保护我的。” “睡吧,宝贝!”叶宸在他额头吻了一下,柔声道。 叶天确实也累了,身体的不适和连日的毒打谩骂已经超出了他的负荷,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叶宸坐在chuáng边,久久不动。她倒不是担心叶天的伤势,前生她从王静月处学得jīng湛医术,自然知道叶天的伤势和病情无碍,不过是皮外伤,至于高热,则是她特意用药造成的,只为今天这一击,她知道过了今天,天儿便不需要再受那样的nüè打。只是怜惜他本该享受童年的时候,却要遭此劫难。 有脚步声响起,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何人。 “他睡了?”叶隆凝望着叶天的睡容,静静地说。 “嗯!”叶宸道,她尝试放开叶天的手,但是,手微微一松,叶天便仓皇地攥住她,不让她走,她只得低声安抚,让叶天安然入睡。 叶隆看得心酸,这双儿女,他从没放在心上,从不珍惜,他不是不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是,他不愿意正视,因为,这会让他想起慕容氏,他的妻子。 “宸儿,你恨父亲,是吗?”他问,并且悄然坐在chuáng边,与叶宸对视。 叶宸扬眸,看着他那张复杂的脸,恨?或许有过,但是,当你对一个人没有期待的时候,便连恨都觉得费事了。 他只是她的父亲,名誉上的,所以,不能要求他做得更多,撇除这个称呼,他们只是陌生人。 叶隆见她只看着不做声,心中多少明白了一些,看似温顺的女儿,其实心中有恨,只是他一直不知道罢了。 叶隆更觉得颓然,往日他从不在乎叶宸与叶天的感受,一直认为,他们成长便好,情分也就那么多了。但是,自从那天看到叶天的遭遇,他心痛难当,才明白自己不是不在乎,只是一直逃避。 叶宸压住满心乱绪,声音平静无波,“父亲怎会这样说?女儿对父亲只有感恩之心,从没恨意。” 不爱,自然也就没恨。 叶隆听了她的话,久久没做声。 叶宸眸子冷寒,只是面容却平静若素,一直握住叶天的手,不曾动过,就仿佛一座雕塑。 叶隆探究了几许,仿佛想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是,始终窥探不出任何东西来,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好照顾他!”然后,起身离开了。 叶宸闭上眼睛,软软地趴在了chuáng边,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和凄酸,她有过期待,但是,一直都是失望的。 她让小灵封好石头,不许任何人打扰,她想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 小灵封好石头之后,便站在廊前,却看到一道身身影翩然而入,小灵微怔,三小姐说过,石头封好之后,便无人能进入,但是,她怎么如入无人之境? 来人正是王静月。 小灵微怔的时候,她已经越过了阵法,来到了廊前,轻声问道:“小灵,小姐在里面?” 小灵更是一怔,“王小姐记得奴婢的名字?” 王静月微笑,“我过目不忘过耳不忘。” 小灵不禁受宠若惊,“谢谢王小姐记得奴婢,待奴婢进去通传一声,小姐在此稍候。” 王静月却摆摆手,“不妨,我直接进去就是。” 说着,不等小灵反应过来,她便已经推门进去了。 小灵本想阻拦,王静月却嘘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在此候着。 小灵想起在宫中王静月曾襄助过三小姐,对她不禁也有几分信任,便让她进去了。 叶宸已经从chuáng边起来,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窗外的光线映入,她面容安然沉静,已然没了方才的颓废气息。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瞧了一眼,微微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王静月坐在她身边,问道:“还好吗?” 叶宸笑笑,“怎会不好?事情顺利得很,一切都按照我所想要的方向去走。” 王静月嗯了一声,“她只是太轻敌而已。” “她一生都轻敌,她那么高高在上,怎会承认我已经qiáng大?”叶宸轻笑。 王静月点点头,沉吟了片刻道:“如今宫中秦贵妃得势,协理六宫之权,朱睿之前极力要拉拢秦家,但是秦贵妃与朱睿的母妃苏贵妃一向面和心不和,所以,秦家纵然有心与朱睿接洽,却不轻易靠拢,如今,你首要做的事情,便是会断了朱睿的念头,让他失去秦家的支持。” “秦家这边只怕不好下手,秦家的二公子秦烽曾与我有冲突,并且,被白擎夜教训过,如今我婚配给白擎夜,秦家势必也把我当敌人看待。”叶宸道。 王静月微笑,“秦家什么时候轮到秦烽那小子做主?秦烽只是次子,秦家还有一个大公子秦隋。” “秦隋?”叶宸想了一下,“我记得,但是,他双腿残疾,无法行走,只怕,秦家的人对他纵然有冀望,他却难以继承家业。” 王静月微笑,“前生所教你的医术,你都忘了吗?” 叶宸一怔,“你是让我去为秦隋治病?” “太皇太后想要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王家虽看似忠于太子,但是,我兄长却早和朱睿结盟,此事连我父亲都不知道,所以,若秦家也支持朱睿,那么,太子很快就会失势,甚至,连命都不保。” “连你兄长也与朱睿结盟了?这……”叶宸想起前生,王家一直都是太子党的,怎么如今却不一样了?她来不及深究,细思极恐,“苏家,秦家,王家,若都依附了朱睿,那么朱睿大事可成,甚至他比前生更有胜算。” “所以,我们先把秦家握在手中,否则,你要复仇,便难上加难,太子妃是苏家的人,是苏贵妃之前安插在太子身边的内应,只是太子妃多病,她自己也有心放弃治疗,怕是左右为难,深爱太子,却又不愿意违背家族,她若死了,叶青嫁给太子,清平襄助不了太子反而会累事,因为清平公主太过自负,私心也极重。而且,难保朱睿会像前生对待你那样欺骗叶青为他所用,如此太子便更是岌岌可危,想来也是因为如此,太皇太后才架空了清平公主,让你阻止叶青嫁给太子。” “但是,我始终想不明白,太皇太后若有心扶起太子,以她之力可成,怎地却要透过我的手呢?”叶宸道。 “你身在局中,看不明白而已,太子懦弱,耳根子软,若不经历磨难,只怕日后也难以成为一个好皇帝,太皇太后自己不打压朱睿,要太子经历一番磨难,成长起来,而且,兄弟相争,太子怎是朱睿的对手?还不如借助外人的力量,且太皇太后看好白擎夜,想来,不日白擎夜便要起用……” 王静月伏在叶宸的耳边,低声道:“白擎夜是该去收复yīn兵了。” 叶宸眸子细眯,yīn兵,前生的夜láng军,所向披靡的夜láng军。 “我知道了。”叶宸顿时透彻起来,“至于秦家那边,你帮我去安排。” “放心吧,我会举荐你给秦夫人的,她与我母亲jiāo情甚好。” 叶宸泪盈于睫,“你什么都帮我安排好了。” “我们之间,不说这样的话!”王静月起身,“因着你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今生和前生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包括白擎夜,我为他起过卦,他还有一个契机,如今他虽说是副统领,但是,有王世安打压,皇上也只是看在杜元帅的面子上,封他的官位,只是,并未真正放他在眼里,但是这个契机,可以改变皇上对他的印象。” “嗯,我会让他好好地把握。”叶宸也站起来相送。 王静月离开之后,叶宸把门关上,开始筹谋算计,并且把几大家的关系都罗列了出来,慢慢地分析斟酌。 且说叶隆离开揽胜苑之后,便去了凤织苑。 清平公主回房后,并未大发脾气,而是半躺在贵妃椅上,神情疲惫。 她已经无力去思考今天为何大败,只是对叶隆的态度感到伤心,她甚至觉得,这些年的付出,都是白费的。 “公主,huáng管家那边,怕是不中用了。”李嬷嬷进来禀报道。 清平眼皮都不抬,只是淡淡地道:“不中用便丢山上喂狗,那么点事都办不妥,留着也没用。” 李嬷嬷迟疑了一下,道:“此事也怪不得huáng管家,那崔云志确实狡猾,他在huáng管家手中的时候,已经招认了三小姐是主谋,谁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出。” 第94章 太子妃 清平眸色陡然一冷,“不怪他怪谁?本宫今日会大败,便是因为他不够谨慎,本宫已经说过,如果他搞不定崔云志,便让他去找常御医,可他太过自负,立功心切,竟罔顾本宫的大事,就这点,他便死有余辜。” 李嬷嬷见她动怒,也不敢再求情,只是恨恨地说了一句,“这小贱人如今是越发的厉害。” 清平闭上眼睛,开始反思自己对叶宸的种种举动,是否太过仁慈了。 经过今日,清平公主在京中的名声有了微妙的改变,她知道,自己再没有办法维持雍容慈爱的形象。 既然这样,便不如破罐破摔。 年关,很快就滑过了,而叶天,也过了一个自出生以来,最安枕无忧的一个年。 年初三,太皇太后传了叶宸入宫。 太皇太后年二十九的时候感染了风寒,现在虽好了些,但是仍一直咳嗽。 只是,纵然病着,她还是显得神气活现,威风凛凛,她的人生,仿佛一直都是威风凛凛。 叶宸跪下请安,她如今对这个睿智的老人是真正的心悦诚服。 “来了!”太皇太后睨了她一眼,咳嗽了两声,“起来吧。” “谢老祖宗!”叶宸谢恩起来。 “今年,因为清平被皇帝下令不许入宫,所以,你们国公府也无人入宫请安,哀家想你了,便召你入宫陪哀家说说话。” “是,我也想念老祖宗了。” “阿玉,给她取点吃的来。”老祖宗下令道。 “老祖宗啊,这殿中最不缺的便是吃的,瞧那一大桌子的点心糕饼水果,吃一天都吃不完。”玉姑姑笑着说。 “那你吃去,吃去!”她冲叶宸挥挥手,让叶宸去吃东西。 叶宸吃了早饭才入宫的,也不饿,只是盛情难却,只得吃了一块糖莲藕,又吃了两块云片糕,便说饱了吃不下。 太皇太后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叶宸吃,等叶宸吃好了,她便陡然神色一变,厉声道:“叶宸,你好大的胆子。” 叶宸一怔,“老祖宗此话何解啊?” “休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做的那点小把戏!”太皇太后哼了一声道。 叶宸茫然地问道:“还请太皇太后明示!” “哀家已经听说了,你祖母生辰的时候,你设计了你母亲,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叶宸无辜地道:“老祖宗是不是误会了?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啊,祖母寿辰,确实是曾有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过,但是,母亲也没丢什么面子啊。” “她当众与你父亲争吵,被你父亲苛责,不算丢了面子吗?”老祖宗神色冷淡,瞳仁深深,却探究不出一丁点东西来。 叶宸不知道她忽然发难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为清平公主出头?但是按照她之前对清平的态度,这出头也太玄了点吧? 她知道自己的那点小诡计是瞒不过她的,既然如此,何必推搪,她一摊手,道:“如果老祖宗说的是这件事情,臣女认了。”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不伤皮肉,有什么用?” 叶宸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太皇太后何必着急?” “哀家不着急,但是哀家的身体着急。”太皇太后竖起眉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么聪明,难道会不知道哀家的用意?有些事情若是要办的,抓紧点去办。” 太皇太后会这样明示,倒是让清河有些意外。莫非说太皇太后的身体很的很差了?只是看她脸色还好啊! 她下意识地看了玉姑姑一眼,玉姑姑眉目哀愁,无一点新年该有的喜庆。 叶宸心中一沉,只怕她是猜中了。 “臣女知道怎么做了!”叶宸沉声道。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稍稍舒了一下眉头,“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哀家不必说得太明白,你都能领会。不过,哀家还是要跟你点明白,哀家是绝对不会让昌乐郡主嫁给太子。” “既然如此,太皇太后何不亲自下旨,为姐姐赐婚?”叶宸不解地问道。 “刚还说你聪明来着,这有蠢上了?哀家能亲自给她赐婚吗?清平不闹?咱那位骄矜的皇太后不闹?当然,不可能来闹哀家,可一个劲地烦着我那大孙子,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叶宸笑了笑,“老祖宗对皇上可不是一般的宠爱。” “做祖母的疼爱孙子,不是应该的吗?”老祖宗横了她一眼,仿佛她在说什么荒诞不已的话。 但是叶宸知道不仅仅因为这样,她的孙子可不止皇帝一人,她当政的那些年,雷厉风行,把有异心的孙子都丢到远远的地方去,说是封王,有自己的属地,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要削权。 不过,叶宸也不难想得明白,她是要保住江山,她要皇帝用一百个心思对待朝政百姓江山,至于繁琐的事情,她能解决一件是一件。 她可以放任后宫的人闹,但是不能瞎闹,闹到一定的程度,她便出来遏制。 “臣女明白了。”叶宸道。 太皇太后脸色松弛下来,“明白就好。” 叶宸想了想,道:“臣女曾学过几天医理,不如让臣女为老祖宗把把脉,可好?” “几天的医术便想为哀家看病了?不用,一边去。”太皇太后最不喜欢大夫。 叶宸知道勉qiáng不得她,只得作罢,只是隐隐有些担心,她自然是希望太皇太后能长命一点,至少有这么一个靠山,她行事也可以大胆一些。 “你若是懂点医术,去看看太子妃。”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叶宸微微一笑,太皇太后跟她想到一块去了。要太子不能娶叶青,最好的办法,便是太子妃痊愈。 只要太子妃一天没死,叶青就不能嫁过来,即便嫁过来,也只是良娣或者良媛,清平公主如此好胜自负,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委屈。 “只是,我师出无名,去看太子妃,只怕太子妃也我未必见我。”叶宸道。 太皇太后瞪了她一眼,吁吁地又咳嗽起来,这一咳嗽,便咳个不停,玉姑姑为她扫着后背,轻声道:“御医说了,什么事都不许激动。” “激动……个屁啊,额咳咳……”太皇太后一边咳嗽,一边推开金姑姑,“嗓子痒得很!” “随便寻个垃圾物件,给她拿去,就说哀家让她送过去……赏她的。”太皇太后努力忍住咳嗽,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是,是!”叶宸见她很难受,心底竟涌起一丝难过。 从太皇太后处离开,叶宸便去了东宫求见太子妃。 太子妃身子一直都不好,已经有两三年没见客了,久而久之,除了娘家的人外,很少有人过来看她。 太子也在宫中,听得叶宸来了,他命人领进来,叶宸还没行礼,他便淡淡地道:“这么一大早便入宫来,有什么事吗?” 太子因与叶青比较好,但凡叶青讨厌的人,他都不太喜欢,而且,他也知道太子妃苏氏以后死了,自己是要娶叶青的,心底便越发不喜欢叶宸。 加上,他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叶宸之前出了风头,他总认为这个女人太复杂,心思重。 叶宸依照规矩行礼,然后盈盈一笑,“太子殿下,臣女是来看望一下太子妃的。” 小灵在身后,奉上手中的礼物,太子眸色冷淡,命人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躺着一只纯金缠丝手镯,款式比较老,不由得淡淡地道:“你也没什么好东西,拿回去吧,东宫不缺这种东西。” 叶宸微微一笑,“臣女确实没有什么银子,送不起大礼,这番入宫,也没想过来探望太子妃,只是刚才见了太皇太后,她说想念太子妃,知道太子妃身子不适,不宜走动见风,理解她不能过去给她请安,遂命臣女取了她的陪嫁手镯过来送给太子妃,顺便看看太子妃的病情,然后回去禀报给她老人家知道。” 太子一怔,“是老祖宗让你过来的?” “正是!”叶宸笑着说。 太子神色微微变了一下,看向那镯子,僵硬地改口,“原来是老祖宗的赏赐,难怪本宫瞧着这镯子工艺jīng湛,想不到竟是老祖宗的陪嫁之物。” 叶宸解释道:“老祖宗惦记太子妃,说太子妃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便送她缠凤金镯,说是让老祖宗的福气护佑她好起来。” “老祖宗竟如此抬爱她?”太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些年,老祖宗鲜少过问后宫之事,就算前去请安,她也是爱理不理,或者是直接不见,这样赏赐下来,还是头一遭。 叶宸笑着说:“那是自然的,太子妃是殿下的妻子,老祖宗不爱护她,爱护谁呢?” 小灵在一旁插嘴,“小姐,太皇太后说的是太子妃温良恭顺,又有贤德之才,善解人意,所以才特别喜欢她的啊!” 叶宸低低斥责一声,“多嘴!” 小灵脸色一变,急忙退后两步,“是,奴婢多嘴了。” 太子听了这话,神色晦暗难辨,犹豫片刻,“三小姐请进去吧,太子妃身子不适,在chuáng上休息。” “谢太子殿下!”叶宸福身道谢。 “老祖宗的赏赐,有劳三小姐亲自给她,让她好生养病。”太子的话语,生疏至此,叶宸便知道,太子因忌讳她是苏贵妃的侄女,对她心存芥蒂,并不多亲近。 第95章 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叶宸跟着宫女进去,刚走了几步,太子忽地又唤住她,问道:“老祖宗可有说起本宫?” 叶宸转身,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老祖宗只说起了太子妃,并未提及太子殿下。” 太子眼底有些失望,“行了,你去吧。” 叶宸微笑转身,跟着宫女进去。 小灵压低声音问道:“太子为何要问起老祖宗有没有说起他?” 叶宸叹息一声道:“如今这个局面,得老祖宗惦念,是天大的好事。” 小灵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加快脚步追上了叶宸。 太子妃苏氏是个温婉的女子,模样不算绝美,但是眉目清淡,洁净素雅,仿佛一朵开在深山里的幽兰。 她听得有人来请安,并且是太皇太后让她过来的,挣扎着起身坐着,宫女在她背上放上一个软枕,她瘦弱的身子便沉沉地靠在软枕上,显得虚弱无力。 叶宸先请安,然后打量着太子妃,见她脸色苍白中透着蜡huáng,瘦得下巴都尖了,眼底却盈着温婉笑意,这样一笑,便把病气驱赶了三分。 “三小姐请坐!”太子妃并未见过叶宸,之前叶宸入宫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也不知道,可见她这里是真的门庭冷落许久了。 刚才宫女先进来通报的,所以她才知道叶宸是国公府的三小姐。 “谢太子妃!”叶宸依言坐下,见她脸色不好,便关切地问道:“太子妃可好些了?” 太子妃微微一笑,“老毛病,怕是好不了了。” 她的笑,透着说不出的寂寥和悲怆。 “若不是顽固之症,总有办法医治,太子妃不要灰心。” “谢谢你!”太子妃抬头看着叶宸,“真的,我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 “太子妃病中不宜见客,大家都不敢前来打扰,若是太子妃好起来,这东宫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烂了。” 太子妃笑了起来,笑容明媚无比,“你真懂得安慰人。” 事实上,她心里明白,一个被不为娘家做事,又成为太子眼中刺的太子妃,又有谁会放在眼里?她甚至还不如东宫的良娣良媛。 “太子妃是什么病?臣女也略懂医术,不知道能否让臣女为太子妃把把脉。”叶宸问道。 太子妃倒也没推辞,伸出手,搁在chuáng边,“心症。” 叶宸摸上她的脉搏,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太子妃看着她,含笑道:“许多御医都看过了,情况不太乐观的。” 叶宸诊完脉,也并不言语,只是让小灵取来镯子,她亲自套上太子妃的手腕,镯子其实不大,但是戴在太子妃的手腕上,竟显得硕大无比。 叶宸轻声道:“这是太皇太后送给您的,她说,她老人家那么多劫难都熬过来了了,让太子妃不要自bào自弃,守着初心,一定可见日月光辉。” 太子妃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宸,“老祖宗给我的?她这样说?” 她说的时候,尾音有些哽咽,眼圈微红。 “是太皇太后给的,她说你是个贤德的女子,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所以才过得这么苦。”叶宸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 太子妃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双手掩面,似乎心底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倾泻了出来。 叶宸轻轻地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道:“哭吧,太皇太后知道你委屈。” “我……”太子妃苏氏擦了一下眼泪,努力地撑出一个笑容,只是笑容极为苦涩,“我愧对她老人家的信任,我一直都没摆好自己的位子,也没为太子做过什么事。” “你有没有愧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你的出身,注定了你不能为太子做太多的事情,但是,你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不动丝毫背叛他的念头,已经足够,太皇太后还让我跟您说一句,自古忠孝难全,但求心安。” “三小姐,你替我转告太皇太后,就说我一定会安心养病,等我好些了,我马上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太子妃一下子抓住叶宸的手,仰头看着她,眼底盈盈,竟是有说不出的生机与热情。 “太皇太后一直都等着你。”叶宸微笑,见太子妃摒除心结,重新振作,她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叶青嫁给太子的可能性又减低了。 叶宸开了一个方子,递给太子妃的宫女,道:“这个方子对心症极有效用,是鬼医独孤蓁开出来的,医治过不少人。” 太子妃听得是鬼医独孤蓁的方子,当下大为欣喜,连连道谢,命人好生送叶宸出去,还叮嘱叶宸,若下次入宫拜见太皇太后,还来东宫看望她。 离开东宫的时候,她看到太子坐在廊前的栏杆上,神情深思。 “你竟然认识鬼医独孤蓁?”太子在叶宸行个告退礼的时候,凉凉地出声询问。 叶宸知道,方才他一直在外面偷听,她压低声音说的那些话,足以落在他耳中。 这些话,是给太子妃听的,也是给太子听的。太皇太后要用这种方法告知太子,不要猜忌太子妃,她不会为娘家所用。 夫妻同心,才不会被人趁虚而入。 “回殿下,臣女确实与鬼医有过数面之缘,也得过她亲传几个方子。”叶宸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可有办法治愈太子妃的心症?”太子问道。 叶宸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殿下,心病还需心药医,太子妃若能放宽心,事事开心,自然药到病除。” 太子咀嚼着她话中的意思,眸光锁紧她,仿佛有些想不通。 叶宸知道他终究会想明白太皇太后的用意,所以也就不提点了,告辞而去。 年初六,皇帝设宴,宴请皇亲大臣,并且恩准带家眷入宫。 这是每年正月初六都会举办的君臣同乐贺新年的大宴会,象征着一年好景到来,国运昌盛。 而这一天,皇帝也会像冬至那样率领百官祭天,祈求新一年国泰民安,只是,仪式却没有冬至那么隆重。 因着今年清平公主被禁止入宫,所以,叶隆破例带了林洛心和程氏两人入宫,叶青叶宸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叶娴也随同前往了,只留下叶婉与清平公主在府中。 祭天大典的保安极为严密,一路禁军开路,百姓回避,祭天完毕之后,再由王世安亲自率领禁军护送皇帝回宫。 而宫中禁军开始布防,因着人多,所以轮休的禁卫军都取消了休假,回来待命。 白擎夜在这个新年,一天的假期都没有放过,本来他是打算要去国公府拜年的,但是王世安安排他每日值班,并且白班夜班都轮值,中间可以休息两个时辰,连顿好的都没吃上,所以压根没时间去拜年。 而大年三十团年饭,他特意告假回去,却不料,平安候府已经开始吃团年饭,没有人说要等他,而且,府中一般是酉时末才用饭,这天晚上特意提前了半个时辰。 他回去之后,父亲白长儒只随便命人给他做点饭,就着吃剩的菜羹随便用点。 所以,之后的几日,他gān脆不回去平安候府,而是去了杜元帅府休息,洗澡,然后继续回宫中值班。 熬了几日,人便瘦了一圈。 叶宸是提着食盒入宫的,她前两日入宫,听禁卫军说过楚瑾瑜连续值班,并且不分日夜,知道他这新年也肯定没吃上好饭,所以今日入宫之前,便与小灵两人忙活了一早上,做了几道好吃的菜,送入宫来。 叶宸入宫的时候,刚好白擎夜休息两个时辰,叶宸拉着她到太皇太后宫中的院子里,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取出食盒,并且打开,“快吃,吃完回去睡觉。” 白擎夜确实也饿了,他饭量其实很大,但是总是没吃饱,这倒不是因为宫中膳食不好,而是,宫中送过来的膳食,十有八九是冷的,他胃不好,不敢吃太多。 好几天没看到热腾腾的饭菜,他什么话都没说,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这些菜肴,都是他极爱吃的,叶宸前生虽背叛了他,但是却还是记得他爱吃什么。 看着他láng吞虎咽,叶宸心中有些难过,“辛苦了吧?这几天都没休假,又没一顿好吃的,瞧你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不碍事!”他一边吃着,一边回答。 “等过了年,你请几天假,好好休息。”叶宸心疼地道:“这样子熬,铁人都受不住的。” “我身体好,真的不碍事!”他吃完放下筷子,叶宸用手绢替他擦拭嘴角的菜汁,笑问道:“好吃吗?” “都是我爱吃的。”白擎夜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其实他爱吃的倒不是什么jīng致菜肴,不过是大块大块的肉,这和他年少有关,年少没什么肉吃,总渴望每顿都能吃上肉,哪怕是肥肉。 “因为我也爱吃这些。”叶宸微笑回答。 “那是肯定的,没有人不喜欢吃肉吧?”白擎夜听到有人说不喜欢吃肉,只觉得矫情,肉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呢? 穷过苦过的人,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种认知,在叶宸听来,却是心酸不已。 她回想前生,只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怎忍心伤害他? “快出宫睡一下,一会你还得值班。”叶宸收拾好东西,便催促他。 白擎夜却瞧着她,舒展了一下筋骨,“我不困,我就和你说说话,横竖皇上祭天也没那么早回来,咱就在这里说说话,看着你就挺舒服的。” 第96章 混进宫的禁军 叶宸笑笑,“以后我们要说话的机会多着,现在你必须要休息,听话,快点出宫去。” “不去,我就在这里眯一下。”说着,他靠在圆柱上,闭上眼睛。 叶宸只得坐在他身边,把随身带的暖手小炉放在他怀中,他却睁开眼睛,把暖手小炉塞回去,“我不冷。” 叶宸只得抱住暖手小炉,“好,你睡,我在这里守着你。” 白擎夜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盈上感动,“你为何会愿意嫁给我?我这样的出身,又是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粗人。” 叶宸鼻子酸楚,前生他也这样问过她,她总是对他说,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嫁给你,是我最大的荣幸。 这样的话,有几分真心?或许一丁点都没有。 所以,这一次,他再问的时候,她想了一下,“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怕。” 白擎夜脸上俊美的弧度微微圆融,“你真这样觉得的?那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叶宸竟主动拉着他的手,与她十指jiāo握,“就这样,牵着手,一路走下去,不管是贫贱富贵,不管是疾病灾祸,有你就好。” 白擎夜神色有些震动,“你对我这样的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贯是不懂得说甜言蜜语的,他对她的爱,从来都是在行动上。 叶宸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喃喃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这一辈子,我能做的,我都会做了。” “这一辈子?”白擎夜呼吸有些急促,对她忽然的靠近有些不自然,但是,不自然之后,又觉得这样很舒服,很踏实。 “是的,这一辈子我为你付出,因为我觉得,上辈子一定是你为我付出很多的。”叶宸眼圈红了,忍不住心底的悲伤与欢喜。 欢喜她还能重来一次,欢喜她还能拥有他。 不远处的阁楼上,有几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两人,虽没能听到两人的喁喁细语,却能从两人的神情看出,他们很欢喜自在。 “臭不要脸,在哀家的宫中搂搂抱抱,一点都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该死的狗男女!”说话的是洛阳剑,他最不爱看人家一双一对了。 玉姑姑笑着说,“好了,你们两个老东西这是做什么啊?见不得人家小儿女恩爱是吗?敢情你们都没有过少年时候。” “那怎么一样?我们那时候,不要说牵手拥抱,就是看一眼都能心跳加速的。”洛阳剑哼道。 “年代不一样了,你这是老古董的思想。”玉姑姑瞧着底下凉亭的两人,“他们倒是懂得找地方私会,这樟鑫宫是谁也不敢进,绝对没有人发现他们。” 太皇太后眉目一竖。“发现又怎了?人家有婚约了,就是抱一个亲一个再睡一个都不打紧的,我们乡下啊,没结婚就同居上chuáng的人可多了去了,未婚生子也不用浸猪笼。” 玉姑姑笑着说,“是啊是啊,你们乡下还有不用马儿拉的马车,还有在天上飞的叫飞机,是不是?说得多了,可我们都没见过,您老人家的乡下到底在哪里啊?虽然说,奴婢打您八岁开始就在您身边伺候,可您八岁前是哪里的乡下,奴婢还真不知道呢。” “她八岁前,就没有离开过京城。”洛阳剑哼了一声。 太皇太后脸色yīn沉,“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啊?哀家说的乡下,是前生的乡下。” 玉姑姑扑哧一声笑了,就连洛阳剑一向冷漠的脸都挤出了笑意,“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以后指不定还能说到三生三世去。” 太皇太后别过脸,气喘了一下,gān脆不搭理他们二人。 “宸儿,我仿佛听到有人说话。”白擎夜半睡半醒,轻声道。 “甭管,睡你的!”叶宸一点都不担心,有恃无恐就是她现在这样子,太皇太后虽然高高在上,但是比那些人通情达理,所以她才借这么个地方与他相见。 而阁楼上的人见没什么好看的,便转身,“梳洗一下,皇帝也准备回来了。” 白擎夜睡了小半时辰不到便醒来了,倒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睡得不舒服,他是那种困了的话在哪里都可以睡着的人。 他是觉得,这样的好时光,用来睡觉有些làng费。 可醒来,他又没有什么话跟叶宸说,只是默默无语,最后,还是靠在圆柱又再睡了。 叶宸在他睡着点燃安眠香,不过效用也不大,因为此处通风透气,香气能钻入白擎夜鼻子的不多,但是聊胜于无,起码能让他睡一个好觉。 她悄然离开,估摸着这个时候,皇上与祭天的皇亲应该都回来了。 回到万寿宫,果然便看见大队伍已经入了宫,统领王世安走在皇帝的前面护驾,远远看过去,皇帝面有喜色,可见这一次的一定是求了好签。 叶宸看着一队队的禁军鱼贯而入,皇公贵族们在他们的拥簇之下,也跟着进来。 太皇太后也来到了,皇帝径直走向太皇太后,跪下,喜悦地道:“皇祖母,孙儿今日祈求上苍垂怜,护佑皇祖母千秋万代,上苍给了提示,说皇祖母必定凤体康健,千岁之寿。” “那哀家不就成老妖怪了吗?”太皇太后笑着说。 “那也必定是最好看的妖怪!”皇帝傲然地道。 太皇太后命玉姑姑扶他起来,看着浩浩dàngdàng进来的百官皇公们,见他们一个个穿着喜兴,心里也莫名地高兴起来了。 按照往年的规定,皇帝回宫之后,先是各有各的活动,皇帝与大臣们说些体己话,而世家命妇公子哥儿小姐们各有各的玩意,或聊天,或投壶,或赏花,或作诗舞剑,直到酉时,才会开始宴会。 叶宸本来想去找白擎夜,但是叶隆让她不要乱跑,并且程素心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倒是不好走开。 她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宫中布防的禁军,她记忆力虽没有王静月这么好,但是,前生与白擎夜在一起之后,曾经与某些禁军来往过密,对他们的举止行动十分熟悉。 但是,熟悉的面容,却行动举止完全不一样。 “宸儿表姐,你现在为何对我这么冷淡?”程素心见她总是不说话,不由得委屈地问道。 叶宸回头看她,见她满脸无辜,心底不由得冷笑,为何冷淡你不知道吗?再装就显得大家都很愚蠢了。 “没有的事,你不要多心,我只是不想说话。”叶宸看到两名禁军往万寿宫后走过去,她连忙对程素心道:“我有些闹肚子,先找茅房。” 说着,疾步便走了。 她走到那两名禁军伸手,那两人她认识,只是现在他们还没认识她。 “阿妹!”叶宸喊了一声。 两人都没有转身,而是径直往前走。 叶宸扬高声音再喊了一声,“阿妹!” 终于,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叶宸,眼底都有些警惕。 叶宸却径直穿过两人,往前面一直走,口中依旧喊着,“阿妹,阿妹……这厮,又去哪里混了?” 她回头,笑盈盈地看着两人,“两位侍卫大哥,不知道又没有看见一条浑身雪白的小狗?大约这么大!”她伸手比划着。 两人眼底的警惕顿时解除,其中一人回答说:“没有看见。” 叶宸看着他,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叶宸知道他的名字叫萧亚,他本人的声音偏向女音,略高略尖细,所以,很多禁军兄弟都会叫他的外号“阿妹”! 而除了他的声音偏向女声之外,他的动作都比较偏娘,所以这个外号,是打小就有,连他爹娘都喊他阿妹。 叶宸有些失望,“这阿妹,去哪里了呢?” 她转身,装作继续去寻找。 而两名“禁军”只当她是抱着狗入宫的贵家小姐,便对她拱拱手,然后越过她而去。 叶宸知道有些不妙,这两人绝对不是禁军,但是她知道白擎夜早就在宫中布防好了,外人是绝对混不进来的。 而这些人,应该是王世安带出宫中,护送皇上祭天的。 但是为何会掉包了呢? 乱党中,有擅长易容之术之徒,前生白擎夜歼灭乱党的时候,便曾经遇到过易容术。 只是易容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掉包?禁军中,莫非有内jian?那些被掉包的禁军都被杀了吗? 叶宸来不及细想,急忙追上去。 万寿宫很大,除正殿用来宴客之外,还有错落有致的宫苑,平素是不住人的,是用来招呼外宾做暂时的休息。 叶宸一路跟踪进来,却在惠chūn阁跟丢了两人,她鼻子一向很敏感,嗅到空气中有轻微的火药味道,心中不由得一惊。 今晚万寿宫,可谓是齐集了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皇子公主,还有皇上太皇太后等,这若是埋下了火药,这如何了得? 叶宸猫着腰,一路探进去,惠chūn阁是与正殿连通的,中间有一条比较长的走廊,而记得前生朱睿曾经跟她说过,惠chūn阁地下有一条通道直通正殿地下密室,这密室是皇家的人设计用来避难的,也可以直通城外。 如果有人在地下密室埋下大量的火药,那今晚万寿宫所有的人,都将难逃一劫。 正欲探进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她一个飞跃,上了房梁,屏息静看。 果然,只见刚才那两名“禁军”抬着一个铁桶走进来,而在惠chūn阁门口处,有两名禁军也在把守,警惕地观察着附近的一切。 叶宸看到这里,心中更是震骇,如此说来,混进来的人绝不止两人了? 第97章 火药 叶宸第一个反应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么大批的人在王世安眼皮子底下混进来,这不可能,王世安是何等jīng明的人?他带出去的人,也必定是在祭天周边布防,严守以待,不能有片刻松懈。 但是,眼前所看,已经有四人是刺客。如果刚才那两人抬着的是火药,那么火药是如何运进来的?今天是绝不可能跟着皇上回宫运进来,莫非是一早就已经运进了宫中?只是这么多的火药运进来,如何经过重重关卡?要知道宫中守卫森严,莫说这么多火药,就是一块小石头要进宫来,都得经过严查。 叶宸躲在房梁上,静静地等待着,此刻也没办法去通知白擎夜,只能是静观其变。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刚才抬着铁桶的两人出来了,两人是空手而回,叶宸清晰闻到两人身上的火药气味,果真是火药! 那两人出去之后,守在门口的两人也跟着离去。 叶宸跃下,飞快地闪了出去,她要马上找到白擎夜才行。 然而,刚从惠chūn阁出去,便见刚才那两名在门口守着的“禁军”返了回来,两人见叶宸从惠chūn阁出来,脸色陡变,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叶宸心底一惊,但是脸色却陡然换上一副骄矜的神色,“你们两个,快去帮本宫找狗,有人看见它溜进来惠chūn阁,本宫怎么也没找到。” 两人见她自称本宫,又是未婚女子的装扮,便以为她是公主,遂拱手应道:“是,卑职们马上去找,公主请回正殿等着。” 叶宸揉揉眉心,一脸bào戾地道:“多找些人去找,若找不到本宫拿你们问罪!” “是!”两人应道。 叶宸嗯了一声,满意地离开。 但是,刚出了惠chūn阁宫门,便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知道那两人跟来了,不由得心中着急,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忽地迎面过来一人,叶宸一看,竟是王静月,王静月正要开口,叶宸便先一步道:“王小姐,有没有看见本宫的小狗?” 王静月站定身子,脸上含笑,“公主,您找的可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小狗?刚才臣女似乎在御花园看到,后来往幽明园方向去了。” “噢,”叶宸舒了一口气,“这畜生,都怪本宫宠得太过,越发野性了,回头找着了,本宫非把它炖了吃不可的。” 王静月笑道:“公主可舍不得的,那小狗长得可好看了,走,臣女陪公主去找它。” “走!”叶宸上前,拉着王静月的手,压低声音道:“有刺客混进来了,有人跟着我,如果我脱不了身,马上去告知白擎夜,万寿宫正殿地室可能有火药。” 王静月听后,微微变色,还没说话,便见御前伺候的孙公公走过来,孙公公见到两人,微笑着见礼,“王小姐,二小姐,怎溜达到这边来了?” 两人神色一变,身后的两名禁军跃了出来,短柄匕首已经抵住了两人的腰间。 孙公公脸色一变,厉声道:“带下去,先关押起来。” 叶宸一怔,孙公公是他们的人? “带到哪里关押?”两名刺客分明对宫中环境不熟。 “关押在地下密室里,赶紧地。”孙公公厉声道。 “是!” 那两人用匕首抵住叶宸与王静月的腰间,凶狠地道:“不许做声,否则马上杀了你们。” 叶宸听到说要把她们关押到地下密室,心想正好,可以看看是否装了火药在密室里。 她装作吓得瑟瑟发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想gān什么?” 孙公公冷笑一声,“二小姐不必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绝不为难你。” 说着,一扬手,示意两名刺客把她们带下去。 王静月眼尖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四周有不少禁军,这些人都袖手旁观,意味着,这些人都是他们的人。 两人被押到惠chūn阁,叶宸一直说话gān扰两人,让王静月记住路线和观察周边环境。 通过惠chūn阁,两人被带入了漆黑的地下通道,这里窄小得只容两人同行通过,四周的墙壁gān燥,有残留的火药气味。 押住叶宸的刺客推搡了一下,叶宸的头磕在石壁上,她趁着漆黑,迅速拔下耳环,丢在了地上。 “别推我,我自己走!”叶宸故意尖声不耐地道。 那刺客恶狠狠地道:“闭嘴,否则我割掉你的舌头。” 叶宸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伤了我一根毫毛,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就算你爹是当今皇帝,也救不了你。”那刺客恶狠狠地道。 叶宸听了此言,像是吓得瑟瑟发抖,一改刚才的嚣张,“两位大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放了我们吧,我们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那刺客十分不耐叶宸的鼓噪,一脚踹过去,叶宸踉跄一步,扑在了石壁上,那刺客一手揪住她的后背衣衫,厉声道:“老实点,闭嘴!” 叶宸被踹了一脚,还真老实了许多,乖乖地往前走。 走了约莫有五十米左右,便到达了一个密室。 密室很大,在入口处燃着风灯,光线不足以照亮整个密室,但是依稀可见这里与万寿宫的正殿大小差不多,如果没有猜错,这密室的上方,应该就是万寿宫正殿,用来宴客的会客厅。 密室的右角落里,已经摆放了两个铁桶,地上有些火药引,长长地往外间延伸,不知道伸向何处。 两名刺客捆绑着王静月与叶宸,本来还想封住她们的嘴巴,但是一名刺客说:“没必要多此一举,在这里,就算她们吼破了嗓子,都没有听到。” “也是!”另外一名刺客嘿嘿笑道:“好,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 两名刺客把两人拖到角落里,便转身出去了。 王静月一直细细地听着脚步声,直到几乎听不到了,她才道:“两桶火药,还不足以炸毁整个万寿宫,看来,他们还会继续运进来。” “刚才你都记住路线了吗?”叶宸问道。 “路线我记住了,但是,我怕白擎夜没办法根据我的意识走进来。”王静月担忧地道。 “不怕,我沿路做了记号,丢的都是比较小的物件,刺客应该不会发现的。”叶宸道。 王静月嗯了一声,“我留意到,既然如此,我便把路线用意识传送给白擎夜,希望他能找到我们。” “有把握吗?”叶宸担忧地问道。 王静月摇摇头,“尽力吧,未必可以,我之前没有试过,而且,白擎夜的意识不好入侵,他是武将,有很qiáng的防御性。” “那先试试,如今我们被关押在这里,无人得知,更无人知道外面的危险!”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王静月的师父,是鬼医独孤蓁,但是还有一个身份,是世人所不知道的,她是毛家的传人,毛家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法术高qiáng,与执掌三界法度的龙女曾是世仇后变成世jiāo,一同捍卫这神州大地的gān净。 毛家的驱魔罡气中有一种摄魂术,更是可以控制人的意识,或者进入人的意识,注入授予者的信息。 这种隔空意念随着施行者的法力高低而有所不同,若是独孤蓁本人施行,相隔十数里也不是问题,但是王静月只专心医术,并未在法术上下过一番心思,所以,如今她担忧的是传出去的信息不完整,这样,白擎夜便会以为是幻觉,或者是一场梦,没有意识到危机降临,更没有办法寻到惠chūn阁来。 王静月以法力挣脱身上的束缚,并且为叶宸解开,然后盘腿而坐,闭目入定。 白擎夜在樟鑫宫的院子里睡着了,梦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这把声音他似乎听过,但是却记不起是何人的。 他努力想醒过来,但是这道声音仿佛带着蛊惑,勾着他的神思,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像一道道的光圈,不断地围着他降下来,一团一团地捆住,笼罩着他的身体与思绪。 他依稀分辨到一些词,万寿宫,地道,火药…… 作为在沙场上杀敌过的战将,他煞气很重,意志力也十分坚定,他认为这是一个梦靥,便有心忽略这些信息,努力挣脱笼罩在他身上的光圈。 倏然,他睁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竟一手的汗珠。 可见,刚才的一番天人jiāo战,是真实存在的。 他看看四周,没发现叶宸,他料想叶宸也是去了万寿宫,他看看日头,自己应该睡了一个时辰左右,换言之,距离他接班还有大半个时辰。 睡了一个时辰,人也jīng神了许多,他站起来往外走去。 刚出到樟鑫宫门口,便被洛阳剑拦住,洛阳剑yīn阳怪气地道:“小子,你竟敢躲在樟鑫宫与人私会?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白擎夜笑笑,“洛前辈,您不随太皇太后去万寿宫,留在樟鑫宫做什么啊?” 在宫中当差,便难免会和宫中的人打jiāo道,开始洛阳剑是很看不顺眼白擎夜的,当然,不仅仅是白擎夜,这宫中他就没几个看得顺眼的。 “还不是老祖宗吩咐我在这里盯着你的,免得你轻薄了樟鑫宫里的那些宫女们。”洛阳剑白了他一眼。 “这话说得……”白擎夜无语了。 “刚还在花园里搂着一个女的,谁知道你会不会继续shòu性大发?” 白擎夜脸色陡然一红,疾步走开,“我不和偷窥的人说话。” 洛阳剑在他身后冲他喊:“看,又去找小情人去了。” “老不正经!”白擎夜飞快地跑了。 第98章 发现异常 白擎夜来到万寿宫,提前了半个时辰接班,刚转身,便见小绺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而她身边,没有叶宸。 他走过去问道:“小绺,你家小姐呢?” 小绺愁眉苦脸道:“将军,奴婢就是在寻小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不是一直跟着她的吗?怎么会不见了她?”白擎夜四处瞧了一下,只见人头涌动,满园的傅粉施朱,却真的不见叶宸。 “本来是一直跟着的,但是后来她与表小姐在说话,奴婢刚走开一会儿,回来就不见了她了。” “表小姐?” “程素心,她在那里。”小绺伸手指了一下。 白擎夜看过去,只见一名绿衣少女与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女站在一起说话,他认得紫衣少女就是叶国公府的叶娴。 “你去问过程素心没有?”白擎夜问道。 “还没呢,”小绺摇头,“奴婢打算自己找找,找不到再问。” “我去问问。”白擎夜说着,便大步往程素心那边过去。 程素心正与叶婉说着话,抬头便见白擎夜向她走来,她的心像是忽然被什么击中了,噗通噗通地乱跳,脸色陡然绯红。 “程小姐,请问有没有见过叶宸?”白擎夜直接便问道。 程素心本以为他是要来跟自己说话,却想不到一开口便是问叶宸,心中不由得失望,只是依旧保持着风度摇头,“没看见呢。” 白擎夜浑然不解风情,继续问道:“小绺说她刚才和你在说话,然后回头便不见了她,她和你说完话之后去哪里有跟你说吗?” 叶娴没好气地道:“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没有人让我们看着她,再说,这么大的人了,能去哪里?到底是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人,难得入宫一趟,怕是四处瞧热闹去了吧?” 白擎夜一向不喜欢叶家的人,眼睛都长在额头上的,当然,叶宸除外。 “没见过就说没见过,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白擎夜转身就走。 叶娴怪叫了一声,“这真是奇了怪了,你找自己的未婚妻找不到,冲我们发什么脾气啊?我们得罪你了?” 程素心拉着她,小声地道:“算了,不说了。” 程素心很失望地看着白擎夜的背影,心底泛起一丝酸酸涩涩的味道,难受得很。 白擎夜找了一圈,愣是没有看见叶宸。 小绺最后是硬着头皮去找王静月,可王静月的侍女却也在找王静月,那侍女说,王静月也不见了好一会了。 白擎夜听小绺说王静月也不见了,不由得有些诧异,想起方才睡觉的时候,似乎听到一道声音,这声音如今回想起来竟有些像是王静月的声音。 他暗自生疑,虽然不知道叶宸和王静月的关系,但是上次冬至宴会的时候,曾见两人在戏台下看戏,似乎有说有笑的,关系应该不错,莫非是两人找了个地方说话? 他努力回想王静月声音的内容,似乎说什么万寿宫,火药,地道之类的。 他倏然一惊,顿时后背冷汗淋漓,这万寿宫确实有地道,是从惠chūn阁通往万寿宫正殿的,只是这个秘密没有什么人知道,他也是从恩师杜元帅口中得知的。 但是,她们二人为何会在地道?地道有火药?她们二人被抓了? 但是,今日宫中守卫森严,绝不可能有人可以混进来。 今日的布防,是他安排的,各个宫门重兵把守,万寿宫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刺客混进来也会被立刻发现的。 而且,就算刺客真的混进而不被发现,那刺客的目的也绝不应该是王静月和叶宸。 莫非是清平公主或者是皇后的人抓了她们?但是密道如此隐秘,皇后和清平公主如何得知?听恩师说,这密道只有皇上与几位老臣知道,其他人都是不得知的。 还有,如果他没有听错,王静月还说了火药。 宫中是绝对没有火药的,要运送进来更是不可能,关卡严密,莫说火药,就是一串pào仗要进来,都得查验个仔仔细细。 “阿夜,怎么了?”杜陵见白擎夜神色有些不好,眼睛四处张望,像是在警惕些什么,便走过来问道。 白擎夜看着杜陵,问道:“恩师,您知道万寿宫的密道从哪里进入吗?” 杜陵摇摇头,“只知道从惠chūn阁进入,但是惠chūn阁这么大,我也不知道哪里是入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擎夜压低了声音,“我怀疑,有人潜了进来,就躲在密道中。” 杜陵脸色一变,“什么?你看见了?” “我没看见,只是……”白擎夜顿了一下,这总不能说是自己听到的声音吧?这说出来也太荒谬了点。 “只是什么?此事非同小可。”杜陵严肃地道。 白擎夜轻声道:“我刚才休息的时候,听到一道声音在我耳边说话,具体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只能依稀听到地道,火药,密室之类的,所以我怀疑,有人进密室。” 杜陵的脸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真凭实据,竟是做梦,你最近也确实累了点,等忙过这两天,告假休息一下吧。” “不,不是做梦,我意识十分清醒,那声音,像是王家小姐王静月的声音,刚才我找过,她和国公府的二小姐一同失踪了。” 杜陵拍着他的肩膀道:“这宫中守卫如此森严,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怕是两位姑娘找了个地说话吧?这个年纪的姑娘,可多话说呢,一说起来就没个停的,你见,你师妹不也一样吗?” 见他神色还是有些不安定,便道:“这宫中的守卫是你布防的,莫非你对自己布防没有信心?” 白擎夜正色道:“不,我有信心,安保是十分严密的,无人可闯进来。” “那不就是了吗?”杜陵笑笑,“行了,你巡逻去吧,好好检查一下,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擎夜听了杜陵的话,心中也安定了一些,只是,还没看到叶宸的身影,多少有些担心。 他按照规矩,到站岗的禁军那里去问了一下情况,没发现什么异样。 再问了巡逻的禁军,都说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他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一转身,便见一名禁军从他身后走过,他厉声道:“萧亚!” 那禁军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 他神色微愠,上前拦着,严厉地道:“你是随同王统领出宫的,回来后的岗位在前门,不严守自己的岗位四处乱跑什么?” 萧亚捂住腹部,“我……我肚子疼,想找茅厕。” 白擎夜没好气地道:“赶紧去吧,我先去前门帮你守着。” “是,谢谢,谢谢!”萧亚道谢之后,一溜烟地跑了。 白擎夜摇头,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懒,只怕今年要被刷出去了。 刚走了两步,他忽然想到什么,头皮一麻,猛地回头,已经不见了萧亚的身影。 第99章 叶宸失踪 夜宴开始,皇公大臣们纷纷入席。 一年伊始,大家的心情都很好,过年总能带给大家热闹欢喜的气氛。 红色的绸缎覆盖桌子,红色的地毯从殿中一直延伸到宫门处,灯笼高挂,篝火燃起,照影得殿中殿外,白昼一般的光亮。 太皇太后今日穿得十分喜气,一袭红色的小碎花棉袄,银发在玉姑姑巧手染了一下,变得漆黑如云,高髻上插着红珊瑚簪子,与红色小棉袄相映衬,更显得喜气洋洋。 一贯冷峻威严的脸,如今也涂抹上了淡淡的脂粉,扬起了丝丝缕缕的笑意,仿佛冰山溶解了一般,叫人的心顿时温暖起来。 “老祖宗今日怎么没穿朝服?”皇帝好奇地问道。 这样正式的场合,按理说是该穿朝服的。 老祖宗眼眉一挑,“懂什么?这是中国风,大过年的,就该穿得红彤彤,像个利是封。” “什么是利是封?”皇帝问道。 “包压岁钱的红包,怎地?不好看?” 皇帝眉目里匀开细细的笑容,竟是无限的宠溺,“怎么会?老祖宗穿什么都好看。” 老祖宗傲然地道:“那是,想当年,哀家在乡下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追哀家的少年,从广州排到佛山去。” “乡下?老祖宗总说乡下,哪里是乡下啊?您可是京城人士啊。”皇帝笑着说。 “人年纪大了,就念旧,哀家说的是上辈子的事情。” 皇帝失笑,“噢,又是上辈子的事情。” 玉姑姑在一旁揶揄,“最近她总说上辈子的事情,咱老祖宗没别的好,就是记性好,上辈子,上上辈子的事情都记着呢。” “可不是!”皇帝也笑着说。 老祖宗神色自若,“你们不懂,一个个小屁孩儿,懂什么?” “是,老祖宗,该给意头了。”玉姑姑在旁边提醒道。 意头,就是诸位大臣皇公们过来给老太太拜年,老太太给红包,称为好意头,新年的祝福。 宫中的人在大年初一的时候便拜过了,但是今日也按照规矩要拜。往年,老太太是不出来的,所以就没了这个礼节,如今她老人家出山,便按照以往的惯例,先由皇太后上前磕头。 皇太后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年初一的时候她都没去樟鑫宫,而是借故不舒服。 贵为皇太后,她如今已经不愿意跪任何人了,尤其这个婆婆,一向没给她落下什么好印象。 今日本以为她会不来的,因为她已经好多年没出来了,谁想她今年竟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出来让百官朝拜,心中腹诽甚多,却也只能按照规矩,由姑姑搀扶着,上前磕头。 “儿媳妇叩请母后圣安,愿母后的身子一年壮健一年,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口中虽说着敬语,脸色却是不太好。 老祖宗瞧了她一眼,“难为你了,拖着一身的老骨头给哀家下跪,起来吧,过来领赏钱。” “是意头!”玉姑姑在她耳边提醒。 “里面装的不是钱吗?” “是,只是,也是意头。”玉姑姑觉得有些头痛。 皇太后咬了咬牙,双手领了意头,咬牙切齿地道:“谢谢母后。” 太皇太后斜睨了她一眼,“不高兴?” “不敢!”皇太后垂头,脸色越发yīn翳。 皇帝上前解围,跪下来道:“孙儿祝老祖宗凤体康健,每日开心,福寿延年。” “嗯,还是皇帝真心。”老祖宗亲自给了意头,“起来,别跪着,地上凉!” 就这样,一波波的人上前磕头,最后一几个一波,到最后是十个一波,由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派发意头。 “咦?叶家的二丫头呢?”老祖宗瞧了许久,都没见叶宸上前磕头,便问了一下。 玉姑姑瞧了一眼,“还真没看见呢,似乎连王家小姐都不见了。” “叶隆,找找你家丫头,让她上来领意头。”老祖宗道。 叶隆连忙道:“是,臣马上命人去找。” 叶青淡淡地道:“那白擎夜也不见了,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去私会了,在这宫中私会,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胡说什么?”叶隆低声怒喝,“闭嘴!” 叶娴在一旁搭腔,“父亲,可能是真的,刚才白擎夜四处找二姐,大概跟二姐找了个地方说话了。” 叶隆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头痛不已,在府中斗也就算了,到了宫中还不忘踩一脚,并且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他真是什么脸面都被丢尽了。 抬头见许多同僚都用嘲笑的眼光看着他,他脸色一沉,拂袖而去。 皇太后冷笑一声,对坐在她身边的皇后说,“清平没来,这些人便无法无天了,到底是出身的问题,那慕容氏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女子。” 她是素知太皇太后宠着叶宸,加上之前在幽明园,太皇太后为慕容氏正名,打压清平,所以这话,她是故意说给太皇太后听的。 太皇太后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慕容氏早死,她的儿女都是清平教育的,如果说叶宸有什么行为不端,那也是教育出了问题。” 她伸手,回头扯了一下玉姑姑,“明日你下一道哀家的懿旨,谴责清平,便说她教导无方。” “是!”玉姑姑应道。 皇太后气结,“母后,这和清平有什么关系?别动辄就怪罪清平,后母难当,怎知道不是这些做庶女的,屡教不改?” “儿媳妇啊,”太皇太后淡淡地道:“哀家也是你那死去的夫君的后母,你说哀家把他教育得好吗?只要以心对待,多难教的孩子,都会懂事乖巧孝顺。” 皇太后神色一僵,“先帝是圣君,得太傅与圣祖教导,母后便不必居功了。” “母后,”皇帝不悦地道:“父皇自小得皇祖母教诲,此事毋容置疑,所有人都知道的,圣祖驾崩得早,若非皇祖母撑着这江山,哪里有今日的太平盛世?即便是父皇在世,也从不敢在言语上对老祖宗不敬。” 皇太后生气得很,这个儿子是她生的,平日里对她也孝顺,但是只要这个死老太婆在场,他便不问缘由,只偏帮她,真让她窝火。 “是啊,你也该学学你父皇了,你父皇对他母后敬重,你对你母后呢?你父皇敬重的母后还不是生他的人呢,而你的母后,却是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的。” 本来他们几人说话,下面的人是听不到的,毕竟有一段距离。但是皇太后恼怒至极,竟扬高了声音,带着谴责的语气加上不善的脸色,自然就引人注意了。 第100章 利用 皇家一直重视名誉,皇帝更是不愿意让大臣们知道后宫争斗,所以当看到底下侧目的眸光,他脸色沉凝,“母后是唯恐天下人知道您不孝顺皇祖母吗?” 皇太后气得嘴唇发抖,脸色铁青,“皇帝,你……” 太皇太后却含着微微笑,“皇帝不生气,哀家不跟她计较就是。” 这真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皇太后gān脆闭嘴,免得气死自己。 寻了一遍,寻不到叶宸,太皇太后便对皇帝道:“时辰差不多了,该传膳了。” 皇帝神色端正,吩咐了宫人传膳。 传膳开始,禁军的防护便要转阵,万寿宫外,列阵以待,不许任何人进入万寿宫。 王世安命人去找白擎夜,却怎么也没找到他,不由得发了火,“若不是杜元帅举荐进来的,他便是连个禁军都当不了,更不要说是副统领了。” 同为副统领的杨守辉挑拨道:“可不是?刚才听到有人说他与国公府的二小姐私会去了,他到底把这皇宫当做什么地方啊?也难怪,到底是青楼女子所生的,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 “明日,本官要好好参他一本。”王世安生气地道。 杨守辉连忙道:“那是肯定要的,否则出了什么差错,皇帝必定首先拿大人问罪。” 王世安脸色yīn沉,“先不管他,你带人布防,本官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万寿宫。” “是!”杨守辉领命而去。 王世安越想越觉得生气,想起白擎夜是杜元帅举荐进来的,不由得白了几眼杜元帅。 刚好朱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对杜元帅有什么不满的吗?” 王世安忍不住埋怨道:“睿王,您不知道,这杜元帅一世英名,却毁在了那白擎夜手中,真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看好白擎夜?举荐这么一个窝囊废入宫来,如今当值期间,却与国公府的二小姐去了幽会,此事若在群臣中传开,那我禁卫军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哦?”朱睿俊美如狐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算了,到底不是凭自己本事闯出来的,靠人提拔,能提拔几次?你也不要生气了,你的本事,父皇都是看在眼里的。” 王世安这才笑了,“那也多亏了睿王在皇上面前为微臣说话。” “你若是没真本事,本王就是在父皇面前美言,父皇能信?对了,那国公府二小姐,就是上次在冬至宴会出了风头的那个吧,似乎很得太皇太后赏识。” 王世安哼了一声,“睿王最近常常离京,也记得此女,可见她手段厉害着呢。太皇太后这些年从不爱与人亲近,却被她逗弄得十分欢喜,真是怪异了,这庶出的,还不如嫡出的受宠。” 朱睿听了他的话,饶有兴味地问:“你在宫中的日子多,你说说你的见解,这二小姐怎地得老祖宗喜欢了呢?” 王世安想了一下,摇头,“睿王,说真的,这事儿说起来也真够玄的,本来之前她乱闯进了幽明园,以为一定被降罪的,却想不到太皇太后却保着她,还让她时常入宫,真够让人费解的,而且,这段日子以来,太皇太后也传召过她入宫说话,还让她去拜访太子妃。” 朱睿怔了一下,“老祖宗让她去拜访太子妃?” “可不是?”王世安一副费解的样子,“太子妃本来久病,轻易不见人,自然,这两年除了苏贵妃睿王外祖父家的人来见她之外,几乎无人探望,太皇太后更是没见过她几次,这一次怎会让叶宸去拜访太子妃呢?听说还赏赐了礼物让叶宸带过去给太子妃。” 朱睿沉思了一会,便笑着说:“算了,这些琐事,我们过问本就显得多事无聊。” “嗯,那卑职先去忙了,这白擎夜玩忽职守,让卑职忙乱了手脚。”王世安抱怨地道。 “你去吧。”朱睿摆摆手。 王世安抱拳行礼,转身而去。 朱睿回了苏贵妃身边坐着,久久沉思。 苏贵妃见他神情深思,问道:“怎么了?” 朱睿微微一笑,眸中闪着一抹冷光,“母妃,这国公府的二小姐叶宸,你怎么看?” 苏贵妃想了一下,“是个聪明的丫头,只可惜,被清平公主打压着,这些年出不了头,如今也只是指给了白擎夜,可惜了。” “老祖宗似乎很喜欢她。” 苏贵妃淡淡地笑了,“喜欢?只怕未必的,你何曾见过老祖宗喜欢过一个人?除了皇上。” 朱睿想了一下,似乎真的这些年没见过老祖宗喜欢过谁,一向是寡情冷淡,除了对父皇之外。 “但是,确实如今对叶宸是高看了几眼。” 苏贵妃手中把玩着白瓷酒杯,压低了声音道:“谁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若没有利用价值,老祖宗是不会亲近叶宸的,她是老狐狸了,抬起叶宸,也许是为了打压清平公主,清平公主这些年,确实过于嚣张,她打什么主意,便以为旁人不知道吗?不外乎是想与皇后太子结盟,等太子妃一死,便把叶青嫁给太子,这太子妃是真的不能死。” 朱睿嗤之以鼻,“她死不死有什么打紧?身为苏家的人,却不为苏家所用,早死早超生。” 苏贵妃摇摇头,“孩子,你错了,她虽然不为我们所用,可这太子妃的位子霸着一日,太子便不能以联姻拉拢其他家族,尤其叶青,若叶青嫁给太子,叶隆也难以保持中立,叶隆一旦襄助太子,我们的胜算,便低了很多。” 传膳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现场嚣喧,母子两人低低地说着话,面容温和,母慈子孝,似乎在拉着家常,只是,谁又能知道,他们竟会是在密谋这样的事? “那这叶宸,便一点用处都没有?”朱睿沉思道。 苏贵妃摇头,“也不说没有,这叶宸是慕容氏所出,虽说在清平手底下一直被打压着,出不了头,可如果她足够聪明,懂得反利用太皇太后为自己稳固地位,得到叶隆的心,加上有慕容家在她身后做后盾,那样,叶隆和慕容家难保便不为我们所用,只可惜,她已经被赐婚给白擎夜了。” “这倒是有些可惜了。”朱睿有些失望地道。 苏贵妃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慢慢地饮了一口,“可惜吗?不可惜,只看你怎么利用,白擎夜是个武夫,不懂风情,出身又这般粗鄙,若是有一个出身高贵又善解人意的人出现在她面前,你说她会怎么做呢?” 朱睿愣了一下,细细地沉思了一番,随即笑了,“还是母妃懂得女人的心思。” 第101章 安庆王爷 第一道菜肴,是桂圆红枣八宝羹,太皇太后爱甜食,所以,本该是开胃菜的第一道,变成了饭后才吃的甜点。 这是皇帝jīng心安排的,因为太皇太后胃口不佳,吃不了多少,如果前期吃了一些菜,那最后才上甜点,她便吃不下了。 从这些细节上,众人都可以看出,皇帝确实很在乎太皇太后,这是十分温馨的细节,让在场的人也觉得内心暖暖的。 “这倒是很合哀家的心意。”太皇太后连吃了几口,眉开眼笑地道。 皇帝正欲说话,便听到一道yīn沉的声音响起,“母后想吃,便多吃点。” 声音在左侧响起,正是朱睿的身后方不到三米的距离,一个禁卫军打扮的人缓缓地上前来,伸手撕开脸皮,露出原来面目。 叶隆惊叫一声,“安庆王?” “国公爷,许久没见,可好?”安庆王爷脸上含着签单的笑,看着叶隆问道。 此人便是先帝的兄长安庆王爷,当年曾与先帝争夺皇位,后被太皇太后下令诛杀,只是先帝念及兄弟之情,暗中放走了他,想不到,却放虎归山。 “是你?”皇帝倒抽一口凉气,盯着安庆王。 安庆王冷笑一声,“大侄子,你这皇位,做得很是安逸啊,连本王入了宫都不知道。” 皇帝厉声道:“来人啊,把这乱臣逆子拿下!” 然而,四周的禁军屹立不动,面无表情。 王世安一愣,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前拿下刺客!”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禁军霍然抽出剑,只是,两把剑却是同时架在了王世安的脖子上,另外一人,也迅速上来控制住王世安,一脚踢向他的小腿,bī得他跪下。 王世安大怒,“你们反了?好大的胆子!” “王统领还是不要动,否则,这脖子很容易就被割开一道口子,到时候鲜血飞溅出来,那场景可就好看了。”安庆王爷缓缓地转身,鹰隼般的眸子锁住王世安,脸上却依旧带着浅薄的笑意。 “安儿!”王夫人见儿子受制,惊叫了出来。 两名禁军飞跃上殿,持剑便指着皇帝。在场的百官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批禁军冲过来,站在了所有宾客的身后,手中持着长剑,剑尖指向他们,并且低声怒喝,“不许动。” “来人啊,捉拿刺客!”皇后吓得脸色发白,惊叫了起来。 万寿宫外,白擎夜原先统领的禁军即刻冲了进来,见此情形,都吓住了。因皇帝与百官受制,他们也不敢贸贸然上前,只持剑等候命令。 安庆王爷一步步走上去,站在皇帝面前,冷笑一声,“大侄子,本王劝你还是让你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这动辄掉脑袋的事情,可真不好玩。” “你想gān什么?”皇帝沉着脸厉声问道。 安庆王爷笑笑,神情清淡,像是在说一件十分轻微的小事,“没什么,就是希望大侄子下一份退位诏书,把皇位传给本王。” “你休想!”朱睿怒道。 站在朱睿身后的禁军直接便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yīn冷地道:“睿王,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莫要qiáng自出头,坐下吧。” 朱睿俊美的脸气成猪肝色,“你好大的胆子,你身为禁军,食君之禄,竟敢串通逆贼bī宫?” 安庆王眸子yīn冷,“逆贼?这皇位本就是本王的,如今本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皇帝冷冷地道:“皇叔,父皇念兄弟之情,免你一死,你却是这般报答他?你真是辜负了父皇对你的包容。” 安庆王脸色倏然一寒,“兄弟之情?若他真念兄弟之情,当日便不会夺我帝位。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今日你们所有人都逃不出这万寿宫。” 杜陵怒道:“安庆王,你口气也未免太大了吧?就凭你一两百人,就能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是当朝中没有武将还是怎地?” 安庆王看向杜元帅,淡淡一笑,“杜元帅,本王这一两百人自然不能与全部禁军作对,但是,这万寿宫地宫里,藏着几桶火药,足以把你们在座所有的人,都炸个尸骨无存。” 在场的人听得此言,不由得脸色大骇。 叶隆摇头,“不可能,这宫中何来的火药?你不过是在恫吓我们,想以此bī迫皇上。” “是吗?国公爷不信?那要不要让国公爷见识见识?”他说完,扬起手击掌,嘴角露出了yīn狠的笑容。 片刻之后,只听得轰隆一声,万寿宫外侧的院子传来爆炸声响,尘埃顿时飞扬起来,遮蔽住光芒,尘埃直冲正殿而来,气味呛鼻。 在场的女眷都吓得惊叫起来,有胆子小的竟不顾身份嚎啕大哭起来。 皇帝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看向太皇太后,想打手势示意洛阳剑带走太皇太后,但是,此举却被安庆王发现。 安庆王看向太皇太后,跪了下来,“母后!”并且,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不等太皇太后说话,他便站了起来,“这三个响头,儿子一直想给母后磕,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终于可以完成心愿了。” 太皇太后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压根没看见他,也没听到他说话,只是在慢慢地吃着甜汤。 吃到最后,她皱了皱眉头,吐出一颗红枣核,然后不悦地对皇帝说;“瞧这些人如今办差越发不认真了,这么大的红枣核,哀家吞下去,还不生生地膈死啊?” 洛阳剑一向是听她的命令行事的,所以如今他虽没有被制住,却依旧按兵不动,与玉姑姑一左一右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神情漠然。 安庆王见太皇太后不搭理他,脸色沉了下去,声音尖锐讽刺,“母后,您还是如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我站在你面前,你永远看不到,你眼底从来没有我。” 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的白瓷勺子,“砰”的一声,声音清脆悦耳。 她抬头,看着安庆王爷,嘴角一扯,算是挤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怎么会视你无物?你带这么多人入宫,动刀动枪,又引爆破又要打要杀的,动静这么大,哀家想装作看不见你都不可能了,而且,如果没有猜错,今晚的酒菜,你大概也下了毒吧。” 说完,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安庆王爷,眼底连一丝胆怯惊惧都看不到,仿佛,安庆王爷如今的威胁,在他眼底就像是小孩子玩的把戏一样。 安庆王笑了出来,“母后猜得没错,不过并非是酒菜下了毒,而是这篝火点了软香,只会让懂得武功的人暂时失去内力。” “下三滥!”太皇太后哼道。 第102章 bī皇帝退位 安庆王爷盯着她的眼睛,恨意在眼中生起,除了恨意之外还有一些很复杂的情绪,“我今天会这样做,难道不是母后bī的吗?父皇本有心立我为太子,是母后在父皇面前进言,说我非帝王之才,选立了他,可最终结果如何?他做出了什么政绩?他又为百姓做过什么?” 太皇太后听完他的话,只是淡淡一笑,眸色冷凝地看着他,却没说话。 安庆王恨声道:“当时,满朝文武,都说我天资聪慧,文武双全,又立下赫赫战功,最该是帝王人选,而我没有想到,从小抚养我长大的母后,我尊敬如生母的母后,却在我chūn风得意的时候,一脚踢开我,给了我狠狠的几刀,我纵念你对我的养育之恩,却不得不怨恨你改变我的命运。” 太皇太后微微侧头,“我知道你怨恨哀家,你每一次刺杀你弟弟,图谋篡位,bī宫,你都会说这一番话,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哀家你恨我这个养育你长大的母亲。” “母亲?”安庆王悲凉一笑,眼底充满了红色的仇恨,“你若是真把我当儿子,就不会这样待我,从小,你便宠着我,抬举我,我生母早逝,你对我疼爱有加,唯恐我被人欺负,你在后宫下令,任何人敢给我脸色或者恶语,杀无赦。我以为,你是真的把我当太子般培养,只可惜到最后,你一句闲闲的话,便毁了我的人生,你对我的好,虚伪得让人心寒。”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你若是用帝王之位来衡量你在哀家心中的分量,选择性地忽略母子间的感情,哀家无话可说。” 安庆王悲愤地看着她,“母子间的感情?当日我bī宫失败,是谁坚持要杀了我?你在大殿之上,说什么放虎归山留后患,执意要他下旨杀我,莫非这就是你说的母子情分吗?若不是他心软,私自放了我,我今日已经是一缕冤死的鬼魂了。” 太皇太后咳嗽一声,眯起眼睛盯着他,“那么,你觉得哀家当日说得对吗?如果当日杀了你,还有今日这事吗?当日但凡你表现得有一丝悔意,我都不会下狠手,看我从你的眼底看到的只是怨恨,对皇位的执着,你若不死,必将卷土重来。” 安庆王爆吼一声,“那为什么,当初你属意他为皇帝?我哪一样比他差?” 太皇太后眸色冷凌,“就凭你像今天这样,为了皇位,不息把所有的人置身危险之中,你血液中有好战的因子,你与哀家谈论的治国宏愿,并非如何治国,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而是不断地扩建疆土,疆土何以扩展?还不是靠将士的鲜血与性命?我大周,如何能经得起你这般折腾?我大周的百姓,凭什么要为你的野心付出生命的代价?” 百官被挟住,却不约而同地呼道:“好,老祖宗说得好!” 安庆王嘴巴张了一下,眸色倏然yīn沉下来,“妇道人家,懂什么?扩张疆土,qiáng盛国力,我大周才能永久立于不败之地,我也是为祖宗江山着想,你却否定了我的一切,如今道貌岸然说为百姓考虑,不过是掩饰你偏心他的私心。” 太皇太后笑了,“私心?偏心?你与督儿都非哀家所生,哀家为什么要偏心他?疼爱是一回事,治国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妇人之仁,却事事以百姓为念,我大周百姓本可以安居乐业,就为你一人的野心而导致血流成河,家破人亡,就凭我必须宠着你?人生在世,不求美名流芳百世,只求不要遗臭万年,醒醒吧,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用文武百官的性命要挟皇帝退位,即便被你登上帝位,你不过是一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而非一代圣君。” “我不与你废话!”安庆王眸子yīn鸷,“你总有你的道理,而不管过我的死活,我的宏愿,身为母亲,你失败至极。” 他盯着皇帝,一步步走向他,“大侄子,可考虑清楚了?你若是贪恋这帝位,在场所有的人,便要为你殉葬。” 皇帝脸色沉着,只是眸子里难掩熊熊怒火,“你何不gān脆地杀了朕?何必故弄玄虚让朕退位下诏书?” 皇太后怒声道:“安庆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胁迫皇上?你就不怕天下人唾骂你为乱臣贼子?” 一把刀架在皇太后的脖子上,吓得她花容失色,连忙惊呼。 “若不下诏书,首先便杀了你的母后!”安庆王yīn沉地道。 皇帝脸色震怒,看向皇太后,只见她的脖子上渗出了细碎的血珠子,一张脸吓得惨白惨白的,惊慌失措地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他。 “皇帝……”皇太后心中怕得要死,眼神惊恐。 皇帝怒道:“皇叔,何必拿刀子对着妇人?若是英雄,有什么事情冲着朕来。” “本来就是冲你的。”安庆王倏然夺过身边“禁军”的长剑,轻身一起,刺向皇帝的胸口,“本王没有什么耐性,你最好不要再磨着。” “皇叔不外乎是要这个帝位,朕可以与你商量着办,但是,你先放他们离开。”皇帝沉声道。 安庆王剑尖一挑,往左侧一划,皇帝的龙袍被割破,手臂除有鲜血渗出。 “皇上……” 百官惊呼,大惊失色。 叶隆怒道:“安庆王,你伤了皇上,我等便是豁出去性命,也不能饶你。” 安庆王冷笑一声,“好一位忠臣,既然如此,本王便成全你,让你落一个贤明良臣的好名声,流芳百世!” 说完,他对旁边的“禁军”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杜陵挺身而出,沉着脸道:“安庆王,难怪老祖宗会不属意你为帝,你生性残bào,滥杀无辜,若这天下落入你手中,百姓不知道该遭多少罪?” 安庆王眸色一红,右手扬起,飞镖划破空气,直冲杜陵而去。 杜陵若闪躲,这飞镖必定落在叶隆身上,叶隆虽也是武将出身,但是被杜陵挡住视线,没有察觉安庆王的动作,所以,若杜陵闪开,他就必定躲闪不及的。 飞镖没入了杜陵的手臂,他闷吭一声,鲜血迅速流出。他一手封住手臂的xué位,止住血流。 因吸入软香失去内力,他只能勉qiáng封住xué位,人便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第103章 皇太后的愚蠢 安庆王的倏然出手伤人,让在场的人都震惊起来,看来,这一场bī宫十分严峻,弄不好,连性命都会丢在此处。 连续的几个飞镖从安庆王袖中飞出,其中一只飞镖落在了秦贵妃的身上,秦贵妃的长乐公主见母妃受伤,吓得哇哇大哭,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而王世安手下的禁军,中了软香,只能勉qiáng站立,压根无法反抗。 安庆王手中一翻,剑尖直指皇帝的心脏位置,“本王再问你一次,这份诏书,你下还是不下?” 皇太后吓得尖叫起来,“下,下!” 太皇太后怒道:“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皇太后怒极,冲她大喊,“你闭嘴才是,都什么时候了还端着你老祖宗的身份,你是不是真想看着皇帝死啊?” 洛阳剑冷声道:“皇太后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皇太后怒不可遏,“你一个奴才也敢对哀家这么说话?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她看着安庆王,怒道:“你放了皇帝,这份诏书,哀家来写,皇帝病重无法下诏书,皇太后代为也可以。” 皇帝脸色一急,“母后,不可!” “母后没有她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你死。”皇太后凝望着皇帝,泪水夺眶而出,“这帝位没有性命重要,保住你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说完,她盯着安庆王,厉声道:“你是否可以保证,这诏书写了,你便立刻放了所有的人?” 安庆王眼底闪着狡猾的光芒,“自然,本王可以保证。” “好,来人啊,上文房四宝!”皇太后下令。 太皇太后气得一拍桌子,“先帝怎就娶你这么一个糊涂的媳妇?” 这诏书一下,这万寿宫的人还能活命吗?这里的人都看见他是如何bī宫,这帝位如何得来的,他怎会留活口?只要诏书不写,皇帝便能活着,他如今只是控制了宫闱,但是,三军将士,还是皇权控制,今日他就算杀掉皇帝和文武百官,他这帝位也是坐不稳的,所以,他才会选择bī宫要皇帝下诏书,这份诏书不下,皇帝便不会死。 但是,如果退位诏书一下,他即位便名正言顺,三军也受他指挥,无人再可反他。 皇太后冷笑一声,“糊涂?糊涂的是你吧?都什么时候了,揽着这皇权就能活命?” 皇太后压根没想到太皇太后与皇帝这一层去,只想着如今先设法保住性命,等逃过一劫之后再图后计,这乱臣贼子岂能稳坐帝位?到时候逃出去,以天子之令,一呼百应,自然有将士百姓拥戴,届时杀回京城夺回帝位,指日可待,总比如今无辜丢了性命要好。 后宫妇人无知愚昧,由此可见。 “不能写!”皇帝怒道,“母后,此事你休要管,朕自有分寸。” 安庆王冷笑一声,刺向皇帝的胸口,尖锐的剑尖已经划破了衣裳,直戳皮肉,“不写?掂量清楚吧,本王这剑若再进一寸,你便当场毙命。” “你以为朕死了,这江山便是你的?你早被褫夺王爷封号,也被赶出了皇家,你何来名正言顺地即位?” 安庆王嘿嘿一笑,得意地道:“是的,但是,如果这里所有的人都死了,你的太子,你的儿子,女儿,都死在这里,你说,这帝位本王继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皇帝淡漠一笑,“他们死了,还有皇室旁支,你已经不是皇家的人了,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那就试试吧!”安庆王的剑往前一刺,血液随着剑尖渗出。 “不,住手,哀家写!”皇太后吓得浑身哆嗦,惊叫一声。 “赶紧写!”安庆王眸子一冷,厉声道。 文房四宝取来,在案上摊开,皇太后手颤抖,连握笔都不能握住,安庆王的剑再入一分,血液沿着剑滴在地上,皇太后跌坐在椅子上,冷汗直冒,“哀家写,哀家写……” 太皇太后眸子一沉,回头瞧了洛阳剑一眼,洛阳剑一剑飞出,正落在皇太后的案上,吓得她惊呼起来。 一道冷箭,she向洛阳剑,他身后迅速窜上来两人,用剑指着他,bī得他不能退后,只能生生地受了这一剑,箭没入他的腹部,登时血流如注。 “你这老糊涂,是不是要害死皇帝啊?”皇太后冲老祖宗大怒。 安庆王yīn沉地道:“母后,您不怕死,但是您要看着您身边的一人一个个地死在您面前吗?” 他伸手一指,只见方才拿剑的“禁军”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排弓箭手,全部弯弓静候。 “诏书不能写!”太皇太后还是那句话。 安庆王啧啧地道:“母后果然是女中豪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是,你的威风也该到头了,我不会杀你,回你的樟鑫宫去,安享晚年吧。” 说完,他看着皇太后,“仅仅有你的印鉴还不行,必须加盖太皇太后的凤印,并且,备注上太皇太后的懿旨,天下臣民才会信服。” 皇太后在这个混乱中,已经写好了诏书,她年轻的时候入宫,便是以文采斐然著称,如今不过短短片刻,便把诏书写得十分完美,称皇帝因急病不能治理朝政要退位,太子与皇子年幼,不懂治国之道,遂特旨意安庆王登基为帝。 安庆王当众念了一遍,十分满意,“好一个安庆王文武双全,是治国良才,皇嫂你是个聪明人。” 皇帝闭上眼睛,心中悲愤不已,身子虚晃了一下,流血过多导致他有些眩晕了。 他丢下诏书,“加盖大印吧,必须要加盖太皇太后的大印。” 皇太后盖下自己的大印,又瞪着眼睛看着太皇太后,“母后,把大印取出来吧。” 太皇太后冷睨了她一眼,“大印在哀家身上,你自己过来拿吧。” 皇太后还真不客气,径直便走过去,刚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一脚踹过去,正好踹中她的小腹,口中怒骂,“愚不可及,你这种人,不死也没用了。” 皇太后怒得脸色铁青,太皇太后身体差,这一脚的力度不大,但是却让她丢尽了脸,她尖声怒吼,“亏皇帝往日这般孝顺你,你却不顾他的死活。” 她扑上去,要搜她身上的大印,玉姑姑拦在前面,冷冷地道:“皇太后,没有人会像你这样,把大印随身携带。” 第104章 救星 太皇太后冷冷地道:“就算随身携带,这大印哀家也不会盖,要杀便杀,头可丢,但是骨气却不能没有。” 皇太后像疯了一般,跺脚怒吼,“你是不是想害死皇帝啊?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这般铁石心肠?您当然可以说头可丢,这一辈子你享尽了荣华富贵,光辉一生,死了就死了吧,可你看着太子皇子们?他们还年少,还能有一番作为,你是不是要害死他们才满足?” 太皇太后咬牙切齿地道:“我现在最想的就是杀了你,最好撕烂你的嘴!害死他们的,不是哀家,而是你,这诏书一下,他们还能活吗?” 皇太后冷笑一声,“安庆王答应过……” 手中的诏书迅速被夺走,皇太后一怔,看向安庆王,安庆王淡淡地道:“好,既然母后的大印不在万寿宫,那就算这万寿宫夷为平地,也不会烧毁大印,如此,本王到时候去找便可以,连同皇帝的玉玺一同盖上。” 他一声令下,“来人啊,命人在本王走后点燃火药,一刻钟之后,本王要看到万寿宫被夷为平地。” 皇太后听得此言,脸色陡白,“你说什么?”她顿时惊叫起来,“你刚刚明明答应了的,你敢违背你的诺言?” 安庆王哈哈大笑,笑声震天,“诺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乱臣贼子吗?你什么时候见过乱臣贼子会遵守诺言的?” 皇太后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不,你不能这样的,你答应过只要写了诏书便放过我们的。” 安庆王笑毕,收回剑盯着皇帝,“大侄子,要怪,就怪你母后太过愚蠢,让本王少花了心思和时间,本来,本王已经打算和你们耗上一天一夜的,这份诏书不下,本王还真没那么名正言顺地登基,三军将士也不会受本王的统管。” 皇太后彻底慌了神,脸色惨白。 鸣天pào倏然升天,在空中炸开美丽璀璨的焰火。 这是催命的焰火,这是死神召唤的焰火。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大变,死亡随着焰火的炸开而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刚才万寿宫旁边侧院爆炸,他们已经见识到火药的威力了。 胆小的已经开始哭了起来,想往外冲,但是,万寿宫门关闭,压根冲不出去。而有内力的武将,则中了软香,和一般人无疑,哪里是安庆王手下的对手?虽是一吸了软香,但是,人家是早就服用了解药的。 安庆王的死士控制着局面,谁敢往外冲,便当场斩杀,不过顷刻,已经有四五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安庆王手执着诏书往外走,身后跟着两名死士,走到门前,他回头看着太皇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母后,随我一起走。” “你走吧!”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安庆王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你就是宁可跟们一起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跟我走?” 皇太后拿眼睛盯着他,虽不承认,眼底却难掩失望与沉痛,“你做的这些,难道不是要气死哀家吗?哀家如你所愿死在这里,你该高兴才是。” 安庆王怒笑几声,“好,既然如此,儿臣便恭送母后上路。”他跪下来,对着皇太后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的时候,眼底微红,“这三个响头,算是还了你对我的养育之恩,从此母子情分断裂,你我各不相gān,日后huáng泉路上再见,也不必点头。” “滚!”太皇太后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显然因他这句话,极怒。 万寿宫大门打开,安庆王转身而去。 第二束焰火再度升空,这意味着,火药即将要被引爆。 百官跪下,泣不成声,死亡与绝望的的气息,笼罩着每一个人。 皇太后与皇后相拥着,不顾仪态地大哭起来。 叶娴与程素心两人吓得一个劲地哆嗦,脸色惨白,两人都往程氏身边靠拢。 林洛心躲在叶隆的怀中,想到要身死此处,她也是害怕得要紧,但是却没哭出来,只是一双手死死地攥住叶隆的衣袖。 皇帝走到太皇太后后面,轻轻地伸手抱着她,微微笑着安慰,“老祖宗不怕,孙儿在呢。” 太皇太后微微笑,在他耳边低语,“怕什么?死不了。” 皇帝一怔,这万寿宫中的禁军,都中了软香,火药即将爆炸,宫中就算有外援,也闯不进来,眼下已经无活路可走,怎地老祖宗却说死不了? 太皇太后缓缓启齿,“白擎夜!” 太皇太后也是刚刚才发现,除了叶宸与王静月不见了之外,白擎夜也不见了。 白擎夜是禁军副统领,按理说他是该戍守在此,但是,从开宴到现在,却没有见到他。 刚才洛阳剑说,看到白擎夜往惠chūn阁方向而去,所以太皇太后猜测,白擎夜应该dòng悉了安庆王的yīn谋。 安庆王退了回来,他是一步步地退进来的,在一片哭声震天中,他眼底含着深深的不忿与怒火。 一把剑,指着他的头,一步步bī着他退回来。 指着他的人正是缺席的白擎夜,他一身凛然yīn寒的杀气,眸色冷凝,而在他身后,跟着叶宸与王静月。 叶宸快步走到太皇太后与皇帝跟前,道:“老祖宗勿惊,火药不会爆了。” 众人听得此言,皆松了一口气,死亡的气息一旦解除,取而代之的便是愤怒。 安庆王冷冷地道:“禁军全部在我控制之中,纵然火药不爆,但是本王要杀光在场的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一扬手,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弓箭对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只等着一声令下,便要把在场的每一个人,she成刺猬。 安庆王jian佞一笑,厉声道:“受死吧你们!” 白擎夜看了王静月一眼,王静月微微点头,眸子倏然一闪,一道冷光从她眼底泻出,只听得“噗噗”几声,万寿宫的所有火光顿时熄灭,在场漆黑一片。 刀枪剑戟的声音顿时响成一片,黑暗之中,惨叫声不断响起,没有目的的箭飞she而出,不知道落在何人身上。 胆小的人,惊恐地大喊着,这漆黑之中,声音便是方向,更是利箭所到的地方。 这场漆黑的混战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刻钟。 当篝火再度燃起的时候,只见万寿宫外一片láng藉,尸体横七竖八,血流成河。 安庆王所有的手下,都死在了箭下,而宾客也有死伤,却不多,多是女眷,是在混战中尖叫出声的女眷,怕死,最终还是先死了。 第105章 嫁给好人就好 安庆王也负伤了,伤了他的,不是白擎夜,正是叶宸。 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宸与王静月这俩闺中千金,竟然也懂得武功,而且武功奇高。 “不可能的!”他摁住胸口的伤口,血液从他胸间溢出,看着满地横陈的尸体,喃喃地摇头:“这绝不可能。” 他的人,都是受过最jīng良的培训,武功高qiáng,就算这三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杀光他所有的人。 而最重要的是,弓箭营的人,竟全部都被箭she中,死在箭下。 白擎夜跪在皇帝面前,“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皇帝见局面彻底扭转,神色大振,想不到这一贯没被他放在眼底的白擎夜,今晚竟救了所有的人,他龙颜大悦,竟亲自上前扶起白擎夜,“白卿家快快请起。” 他拍着白擎夜的手,赞赏道:“今晚幸亏有卿家,否则,这天下,便要变了。” 皇太后见危机解除,也不害怕了,端坐在椅子上,道:“白擎夜本是禁军,救驾是分内事,只是,危险关头你才出现,之前去了哪里?” 这安庆王还没死呢,皇太后便急着问罪了,让在场的人不免心寒。 太皇太后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闭嘴吧,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皇太后面容一怒,方才丢了面子,本想通过责难白擎夜挽回一点,却想不到太皇太后一点脸面都不给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句窒过来。 正欲反唇相讥,太皇太后却眸色陡然一冷:“再不闭嘴,哀家即刻就命人把你的嘴巴封起来。” 皇太后心中一怵,知道此人心狠至极,说出必定做到,遂愤愤地闭嘴,不敢再说。 白擎夜道:“回皇上,微臣方才去了密室,把所有的火药都淋湿了,然后马上回来救驾,差点迟了一步,请皇上恕罪。” 这话,便等同是解释了刚才皇太后对他的责问。 那边的王世安见白擎夜出尽了风头,不由得冷问:“既然知道有刺客入了宫,为何不马上前来禀报而是独自一人行动?若你能早一点告知,也至于有无谓的伤亡。” 皇帝听得此言,微微蹙眉,却没有说话。 白擎夜还没回答,太皇太后便淡淡地道:“问罪也好奖励也好,还不是时候。” 皇帝一拍桌子,看着安庆王怒道:“来人啊,把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禁军虽失去了内力,但是上前制住一个受伤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安庆王被控制住,他还没能从失败中回过神来,这人生大起大落,不过是在顷刻之间,让人如何适应? 他没有看着皇帝,而是死死地盯着白擎夜,“你是如何做到顷刻之间,把我的人都杀死?” 白擎夜没回答,只是吩咐禁军清理尸体,并且清点一下,百官与家属死伤多少,一并向皇帝禀报。 众人看到白擎夜救了这么多人,却不居功也不自傲,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不由得对此人有了新的看法。 叶隆上前,奏请道:“皇上,安庆王屡次谋逆,不思悔改,实在是天理难容,请皇上下旨,斩杀此人,以儆效尤。” 皇帝犹豫片刻,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却别过脸,不看皇帝,也不看安庆王,仿佛一切和她没有关系。 “你可知罪?”皇帝厉声问道。 安庆王哈哈大笑起来,讽刺地看着皇帝,“自古成王败寇,今日败在你的手中,也是我命,要杀便杀,不必那么多废话。” 皇帝眉心跳动着怒火,下令道:“先把逆贼打入天牢,让其招供谋逆的同伙同党,再作处置。” “是!”禁军得令,即刻便押着安庆王下去。 安庆王走到门口,忽地回头盯着白擎夜,“姓白的,你既与我同盟,却又出卖于我,你会遭报应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轰动了起来,叶宸微微蹙眉,想不到这安庆王反打一耙,临死还要诬陷白擎夜。 王世安盯着白擎夜,“好一个白擎夜,你竟敢串通逆贼谋反?” 白擎夜摇头,“我没有。” “有没有不是你一家之言,我会调查清楚,你若是与逆贼串谋,便以逆贼论罪。”王世安哼了一声道。 太皇太后却在此时发话,“阿玉,去请御医过来为皇帝和受伤的宾客疗伤,今日晚宴,到此为止,宫中禁军侍卫收拾残局,其余一gān人等,把场内的乱物清走。” 王世安上前,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逆贼之言,不可无视……” 太皇太后眸色凌厉,竟破口大骂,“逆贼之言,也可相信?你身为禁军统领,脑子都长在屁股上了?如果他参与串谋bī宫,又怎会在最后关头出来救大家?” 王世安怔了一下,辩解道:“那是他怕事情败露之后,会被问罪,所以便背叛了安庆王……” “放屁,”太皇太后声音冷冽,“事情败露?事情还需要怎么败露?如果他没有熄灭火药,没有杀死死士,如今这万寿宫都炸了,安庆王也大事成了,白擎夜只等着封侯封爵便可,为何要大费周章背叛安庆王,再逆转局面像如今这样被人怀疑猜度?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明白,白擎夜破坏了他的yīn谋诡计,坏了他的大事,他已经无力找白擎夜报仇,只能临死前栽赃陷害,让人心思疑,那样,即便皇上相信他不问罪于他,众人也不会真正信他是忠诚之臣。” 太皇太后饮了一口水,眸色谴责地环视众人,“你们可以怀疑这位刚刚救了你们的人,可以怀疑他与安庆王串谋,但是,前提是你们的脑子也是和王世安一样长在屁股上的!” 王世安脸色青红难分,竟无言以对。 太皇太后的声音如响雷般在众人心中炸开,炸得他们脑子一片清明,心中不由得为刚刚升起的怀疑而感到愧疚,确实没有白擎夜,他们都已经死了。 众人看向白擎夜,只见他一点都没把大家的怀疑放在心上,而是自顾自地去清理尸体。 他撕下那些“禁军”的脸皮,竟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容。众人不禁骇然,这逆贼的易容术真不是一般的高明啊。 那么,真正的问题来了,这一批人,是如何混进来的?火药是如何运进来的? 皇帝下旨严审,务必要把宫中安保的问题揪出来。 这意味着,有可能有人要为这一次的安保事件负上责任。 皇帝责令刑部尚书会同大理寺卿一同调查,禁军统领王世安与副统领白擎夜杨守辉暂时休假,静待调查结果。 至于安庆王,则从天牢押往刑部大牢,配合调查,为了防止有人来闯牢,刑部把他关押在重刑犯牢内,严防死守,确保苍蝇都飞不进来。 至于叶宸与王静月,则要配合刑部调查,随时要回去回话。 叶宸回到国公府,叶隆没有逗留,又马上入了宫,与皇帝商议事情。 林洛心与叶娴都被吓得够呛的,回府之后便回了房休息。 清平公主得知宫中出了大事,也不顾禁止令,翌日一早便入宫去看望皇太后。 叶宸一早也带着小灵出门了,说是要去伏安寺上香。 白擎夜也带着小厮石锁出现在伏安寺外,等着叶宸。 叶宸见到白擎夜,不禁笑了,他是乔装打扮了一番,一身土huáng色的粗布衣裳,破旧的布鞋,头发束起,露出朗目剑眉,轮廓刀斧雕琢般完美,褪去了几分冷峻和严肃,多了一分平实敦厚,还真像耕种的农民。 “难看?”白擎夜有些不好意思,扯了一下身上的衣裳。 叶宸笑笑,伸手为他理好领子,像一个贤淑的妻子,“很好,等以后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之后,我们找一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耕种,我织布,挺好。” 白擎夜有些触动,“那样的苦日子,你能过?” “有所爱的人在身边,再苦也不觉得苦。”叶宸轻声道。 白擎夜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怎地,胸腔就忽地涌起了一团火,这火一直烧到脸上,头上,他小声地问:“你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叶宸看着他那张陡然红透的脸,眼底有紧张,期待,不信任却又很想信任的矛盾。 她轻轻地说:“我知道,我怕你不知道。” 他期期艾艾地道:“你每一个字我都听清楚了,但是我不知道理解有没有错,你刚刚说的那个……爱的人,指谁呢?” 站在一旁的石锁恨不得仰天长啸,爷,您这样低智商真的好吗? “我家小白。”叶宸面无表情地道,说完,就转身进去了。 白擎夜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小白?谁啊?” 石锁扑哧一声笑了,“奴才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奴才,奴才不姓白的。” 白擎夜哎呀地叫了一声,急忙就追了进去,一手拉住她的手臂,“不忙进去的,咱把话说个清楚。” 叶宸叹了一口气,“说你榆木疙瘩,可你行军打仗的时候脑筋特别清晰,说你聪明吧,连说出口的话都没办法领会。” 白擎夜小声地说:“其实,我可以领会的,但是为什么呢?” “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叶宸摊手,这问题在宫中不是问过了吗?哎,男人也罗嗦。 “京中那么多才俊,你为什么就……”他本想说你为什么就看上我?但是又觉得这样有些自卑,“你就不想嫁一个好人家吗?” “我嫁一个好人就行,嫁一个好人家做什么啊?”叶宸看着石锁,“回头好好教育一下你家爷,这样下去,没法沟通。” 石锁笑着说:“是,二小姐,回头奴才便带爷去逛青楼,让他多了解女人的心事。” 叶宸恶狠狠地道:“宫中太监一直都稀缺,敢情你是想入宫当公公了。” “奴才错了,奴才改正!”石锁连忙道。 第106章 一辈子只娶一个 白擎夜则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这说着说着,怎么就说到青楼去了呢? 他想了一下,辩解道:“我不爱去青楼的。” “那是想不想去见识一下?”叶宸问道。 白擎夜摇头,“不想去。” “以前去过?” 白擎夜顿了一下,没做声。 叶宸本是随口一问,却想不到他竟然不作答,不由得眯起眼睛,“去过?” 白擎夜点点头,脸上有些苍白,晦涩地道:“去过,还在青楼住过。” 叶宸一怔,随即想起他的出身,不由得懊恼自己的鲁莽,随即笑着说:“什么时候带我去逛逛。” “不许去!”白擎夜陡然眉目一冷,恶狠狠地看着她,“不许去那种地方。” 叶宸道:“好,咱不去,你以后每月的俸禄给我,我存起来,然后找一个地方,买一块地建个房子,远离尘世,好吗?” “好!”白擎夜答应得很慡快,并且马上把身上的荷包取下来递给她,“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叶宸狐疑地打开,“你每天都把家当随身携带?” 荷包里有一叠银票,叶宸数了一下,竟也不少,有五百多两银子,“看不出,你有点积蓄啊。” 他的俸禄每月是十五两银子,平常候府应该是不会给他月例钱的,吃喝不愁,能存到几百两银子,也不少了。 “你拿着,以后每月发了俸禄都给你,你只要每月给我一两银子就行。”白擎夜说。 叶宸竟也毫不客气,把银票都放在身上,再往他的荷包里放了些碎银,“没银子了找我要。” “嗯!”白擎夜把荷包放好,“那你先把话说清楚,你刚才说的那个小白,是哪个小白?” 石锁顿时觉得,他们家爷不仅仅是不懂风情,还没啥脑子,他看不下去了,拉着小灵道:“奴才进去买香,你们就小白的问题再进行深入的讨论吧。” 于是,坐在伏安寺外的大榕树下,白擎夜就小白的问题纠缠了许久,都没得到答案,他心有不甘,最后他有些恼怒地说:“你就不能直接说小白是我吗?” 叶宸笑了,“你也不糊涂啊,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我?” “那你也没说为什么是我?” 叶宸只好看着他,“你喜欢我吗?” 白擎夜说:“喜欢啊。” “为什么喜欢我?” “你以后是我媳妇,我不喜欢你喜欢谁?”白擎夜觉得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没错啊,我以后是你媳妇,所以你喜欢我,你以后是我相公,所以我喜欢你,一样的。” 白擎夜怔了怔,“可你有更好的选择,你又不差。” 叶宸看着他,眸光灼灼,“我已经选择了最好的。” 白擎夜眉毛纠结起来,“我不是最好的。” “我认为你是最好的。” “可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 叶宸蹙眉,“谁跟你说你不是最好的?” “可也没人跟我说我是最好的啊。” “我说了。” “你说了就算是吗?” “我说了不算谁说了才算?现在是我要嫁给你,我说你是最好的,那你在我我心中就是最好的,还要谁说吗?” 白擎夜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好生欢喜,“你直接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啊。” 叶宸也笑了,“我怎么知道你脑筋转不过弯来呢?凡事都说得那么明白,还有是情趣?” “要情趣做什么?做人是得明明白白的,我就要明白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想嫁给我,然后我也很喜欢听你说我是最好的,你以后每天都给我说一遍我是最好的,你喜欢我。” “我们又不住一起,怎么每天跟你说呢?”以前没觉得他这么痴缠,不过或许是以前她总是冷冰冰地对他,他们之间的jiāo谈,多是正事,温暖的话基本不会说。 这是个问题,他努力想了一下,“那我每天换班前都去见你一下,你跟我说完我才回去睡觉。” 叶宸忽然觉得眼底有些濡湿,心底酸楚得很,原来,她的所有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很大很大的,哪怕只是听她说一句话,他都愿意大费周章。 就像那日在万寿宫密室里,他沿着她留下的印记找过来,见到她什么话都不说,立刻便把脉检查,确定她没事才放心去解困。 “安庆王诬蔑你是他的同谋,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叶宸问道。 “我没有做过,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一贯是这样的人,铮铮铁汉,从不懂得yīn谋诡计,他是战将的命,却总是卷入京中yīn谋权势的斗争。 他自信自己没有做过,便一定不会受到牵连,其实,他很单纯,只可惜,无人好好保护他,让他发挥所长,前生的她,更是利用他这点来欺骗他,为朱睿所用。 石锁跑出来让两人进去上香,两人跪在菩萨座下,虔诚地上香。 叶宸见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神情无比严肃端正,竟像是在许愿或者祈求。 出了寺,叶宸好奇地问:“你刚才对菩萨说什么?” 他十分正经地说:“不能告诉你的,说了便不灵验了。” “该不是跟菩萨说,以后要讨几房小妾,让菩萨为你安排艳遇?” 白擎夜瞪直了眼睛,“胡说,我要那么多小妾做什么?”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的吗?你看朝中文武百官,哪个没几房妾侍?” 前生没有机会与他讨论这样的问题,在京中也好,关外也好,从不乏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心动过,前生不在意,便不问,但是今生,她很在意。 白擎夜厌恶地道:“我不要的,我只要一个就够了,我赚的银子不多,只够一个女人用。” 想起父亲府中一大堆的妾侍,他就觉得厌烦,每日府中都是争风吃醋,算计斗争,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叶宸忽然牵着他的手往回跑,“你回菩萨座下,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白擎夜站定身子,脸色陡红,看着被她牵住的手,心里有异样的感受,痒痒的,欢喜的。 “你的手很软。”他说,望着她的眸光有几分炙热有几分羞赧。 “以后洗衣做饭,我的手会变得粗糙,到时候你会嫌弃的。”叶宸说。 “我不嫌弃!”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笑容爬上那张俊美的脸,“哪怕变成枯枝那样苍老粗糙,我也不嫌弃的。” 两人牵着手,缓缓地走进去,跪在菩萨前,白擎夜按照叶宸的要求,一字一句地说:“我白擎夜一生,只会有一房妻子,此生绝不纳妾。” 叶宸泪盈于睫。 在一旁听着的石锁,浑身起满了jī皮疙瘩,看样子,不需要带爷去青楼逛了,爷张嘴就是情话,这种情话,简直能让一个女人生死相许。 然而,出了伏安寺大门,叶宸忽然问道:“你此生只有一房妻子,那我死了呢?” “你死了的话,我再娶妻,就是继室了,那也只有一房的。”白擎夜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叶宸咬牙切齿地道:“我死了,就马上想要娶继室了?” “也不马上,有合适的再娶。”一句话,说得叶宸气呼呼地走在前头。 石锁石化,他要收回刚才的话,爷还是不懂得女人心,这种情况,怎么也得说,你死了,我跟你去死,这种才是情话升华版。 小灵轻声跟石锁说:“你家将军怎么一点都不会说话?你往后要提点他一下才是。” 石锁无奈地道:“我家爷愿意和女子说话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 “就跟木头一样,一点风情都不解。” “你家小姐会嫌弃吗?”石锁担心地问,好不容易爷有女人喜欢了,可这样下去,肯定遭人嫌弃的。 小灵想了一下,摇头道:“小姐很在乎将军的,估计不会嫌弃,但是会生气啊。” “生气没事的,买点礼物哄一下就好。” “但是他没银子了啊,以后一个月就只有一两银子,怎么哄?”小灵担心地道。 “哎!”石锁叹气,其实他想说的是,他的月例银子每月是三钱银子,但是爷就只有一两银子,扣除开销,他还发得起工钱吗?他的工钱可不是平常候府出的,是每月由爷亲自发的。 而事实上,爷已经好几个月没发过工钱了,不是因为没钱,只是忘记了。 “哎!”石锁再度叹气,本以为还能存点钱娶一房媳妇,如今看来,怕是没指望了。 “你叹气什么啊?”小灵问道。 石锁压低声音,“以后爷的银子都给了你们家小姐,只怕我的工钱都发不起了,我有半年没收过工钱了。” 小灵惊道:“不会吧?你们家爷是这种人啊?连你的工钱都要克扣?这可不行,这是人品有问题。” “倒不是的,”石锁愁眉道:“他是忘记了,小事情他从来不记住的。” “那你怎么办?白gān了?” “他总会记起来的,也好,到时候一次性给一大笔,我就能娶媳妇了。”石锁咬牙安慰自己。 “你想娶媳妇?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娶媳妇了?”小灵掩嘴偷笑。 石锁发恨地看着她,“我今年都十六了,娶媳妇怎么了?” “啊?你有十六了?我以为你顶多十四呢。”小灵诧异地看着他……的身高,看上去,还真的就像十四左右啊。 前面的白擎夜,总会有意无意地碰触叶宸的手,想像之前那样牵手同行,但是一贯不会主动,又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不敢主动拉她的手,只是这样故意碰触试探她的反应。 第107章 栽赃 这种幼稚的举动让叶宸心中的闷气顿消。 白擎夜回头见石锁与小灵谈得十分开心,不由得道:“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什么呢?说得似乎很高兴。” “石锁会说话,自然哄得女人高兴。”叶宸淡淡地道。 白擎夜纠结地看着她,“你是嫌弃我嘴巴笨吗?” 叶宸叹气,“嘴巴笨点好,虽然不会哄我,至少也不会哄其他女人。” 两人出到大路,分道扬镳,临走前,白擎夜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我明天晚上去找你。” “好!”叶宸一口应下。 上了马车,马车疾驰而去,白擎夜还在看着,石锁笑道:“爷,要不,咱追上去?” “不同道,我们还得去一个地方。”白擎夜收回眸光,丝毫没察觉石锁是在笑他。 石锁闷笑一声,翻身上了马。 白擎夜一路都沉默,后来,他忽然勒住缰绳,停下来,皱着眉头思考。 “爷,怎么了?”石锁见他停下来,遂停马回身问道。 白擎夜一张俊脸上写满了疑惑,“石锁啊,刚才你有没有发现二小姐有些生气啊?” “有些吧。”石锁道,换谁都生气好吗? “可是她生气什么呢?我说错话了吗?”他显得很沮丧,“可我也不懂得说什么话来哄她高兴,石锁,你说女人都喜欢听什么话啊?” “自然是赞美的话啊,例如称赞她很漂亮,称赞她很高贵大方,称赞她很聪明,反正,但凡是赞美的话,她们都爱听,也爱收礼物。” “收礼物?收什么礼物?” 石锁想了一下,“女人嘛,肯定都是爱漂亮的,自然是收首饰,送绸缎,送香粉之类的。” 白擎夜若有所思地点头,从怀中拿出荷包,数了一下,“我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我省点用,多存几个月,能买一根好点的簪子了!” 石锁怔了一下,暗自叫苦,这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不是意味着他会连续几月没有工钱收? 哎,不知道小灵能不能借点银子给他用呢?他的鞋头都露出脚趾了,两条裤子都穿了dòng,缝缝补补还能穿,就是早几个月便说好了,娘亲生辰的时候送她一身衣裳,只怕是没钱买了。 “走吧!”抠门的老板白擎夜想好了主意之后,心神大安,催促着石锁。 这会儿,轮到石锁心事重重了。 王静月回府之后,睡了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仿佛宫中的那一场变故,她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第二日,王世安从宫中出来,便径直来到她房中,屏退所有的人,厉声问道:“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在密室?那白擎夜是不是与安庆王结盟?” 王静月看着满脸急躁的兄长,想来他在宫中一定受了皇帝谴责,她遂把与叶宸遭人挟持的事情说了出来,自然隐去了她指引白擎夜去密室的事情。 王世安听了她的话,蹙眉想了一下,盯着王静月,“此事关系到我王家兴衰存亡,你知道吗?” 王静月笑笑:“大哥说得严重了,此事和我们王家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王世安怒道:“你可知道,那些被易容的刺客,原身都是我带出宫去的那批?现在这批人还找不到,但是,皇上若追究下来,我脱不了gān系,毕竟,这些人是我统领出宫保护皇上的安危,全部被换了我却懵然不知。” 王静月淡淡地道:“大哥,这便是你的问题,一大批人带出去,是如何被换的你身为统领却没发现,而且,我认为这些人不会是在祭天的时候被换,必定是在之前便被换走了。” “不可能,虽然在年前就确定了人选,但是,只有我与杨守辉两人知道,跟随我出宫的那批人自己都不知道的。” “白擎夜知道吗?”王静月问。 “他不知道,”王世安轻蔑地道:“他虽然是禁军副统领,但是在我眼里,他就和其他禁军没有分别。” 王静月想道,如此便可撇清了白擎夜。 王世安顿了一下,忽然眼睛细眯,“不,我说他知道他就知道,我说他不知道就不知道。”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王静月听明白了,她皱着眉头,“大哥,脏水不能尽往他身上泼,毕竟,他救了大家,化解了一场危机,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家只怕也葬身万寿宫了。” “哼,”王世安睨了她一眼,“一个青楼jì女所生的,有什么值得你护着的?这种人要才没才,要人脉没有人脉,在官场是混不下去的,迟早被人利用,还不如现在早早地打发出去,在军中混个先锋将军的,总比现在好。” 王静月看着他有心踩死白擎夜却一副为他着想悲天悯人的模样,心中就不悦,“大哥,人不能这样厚颜无耻,白擎夜是立了功,就算你硬要栽赃他,皇上也不会相信的。” 王世安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yīn险,“如果,你在作供的时候,说在密室亲耳听到他与刺客密谋,到最后与刺客因为事后封赏不成而翻脸,皇上定必会相信的。” 王静月冷然拒绝,“大哥,我不会帮你撒谎诬陷白擎夜,我的性命是白擎夜救回的,如果没有他,我和叶宸已经死在了密室之中,忘恩负义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万世安恼羞成怒,“那你便眼睁睁看着你兄长被皇上责问甚至撤职?” 王静月叹息一声,“大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人是绝对不可能是这一次护送皇上出宫换掉的,做人皮面具需要时间,而且,那么多人你都看不出端倪来,证明他们的动作行为都很相像,那就是说,刺客留意了这些人一段时间了,换言之在,有人早就把护送皇上出宫的名单泄露了出去,而你说名单只有你和杨守辉知道,不是你,便是杨守辉,绝不做第三人想,你想着栽赃白擎夜是行不通的,因为他立下大功,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就算不论功行赏,皇上和文武百官也绝对不会怀疑他,因为,但凡有乱党,有内乱的时候,国家便需要一位英雄,为皇室为朝廷建立民望,白擎夜的出现,刚刚合适。你听小妹一言,在这件事情上,皇上必定会找一人出来问罪,不是你,就是杨守辉,绝不可能是白擎夜,而这个人有可能面临砍头,当然,剩下的一人也会调任或者是降职,可总比掉脑袋qiáng,你仔细想想杨守辉这个人,有没有可能人员泄露出去。” 王世安蹙眉想了一下,心头疑窦顿生,但是又旋即摇头,“不,杨守辉不会背叛我。” “不是背叛,”王静月淡淡地道:“或许,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名单泄露会造成什么后果,如果有人以重金利诱,他有可能会泄露出去吗?” 王世安想起之前曾听一名禁军说过杨守辉为一名青楼女子赎身并且还购置了一个别苑给她居住,当时他就觉得奇怪,杨守辉哪里来这么大一笔钱? 王世安想到这里,眸色陡然变冷,杨守辉没别的缺点,就是好色,这个缺点,足以致命。 “我会去找杨守辉问清楚,但是,我也警告你,不要与叶宸来往过密,此女心计深沉,你被她利用了也不知道。”王世安说完,急急地走了。 王静月摇头叹气,对侍女说:“他这样下去,迟早会害得王家家破人亡。” “小姐不要担心,相信大公子是有分寸的。” 王静月苦笑,却知道他绝不会有什么分寸,他嫉妒心重,功利心重,又习惯了高高在上,轻视一切,夜郎自大,这种性格,不出三五年,必定跌得重重的。 王世安找到杨守辉的时候,他刚好走出府门,要去别苑找他的小美人。 面对王世安凌厉的质问,他先是十分委屈,辩驳了一下,最后才承认他告知过他的新妾梨花。 梨花,就是那位青楼女子。 王世安不由得顿足大怒,“你啊,一辈子为女色所害,色字头上一把刀,你真是死到临头不自知啊。” 杨守辉对他的指控十分不满,“梨花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她对我情深意重,怎会害我?” 王世安呸了一声:“情深意重?青楼女子哪个有情?若不是中意你的钱,凭你这癞蛤蟆的模样,谁看得上你?” 杨守辉听他这样侮rǔ自己,也生气了,“王统领,不要用你自己的观点去衡量别人,不是每一个人都只看利益的,你知道什么?梨花不是因为钱才跟了我,她是自己赎身的,这所别苑,也是她自己斥资买的,我一文钱都没有出过,她所要求的,也只是要我每日去陪她说说话而已。” 王世安冷笑一声,“若是这样还更可疑,走,去找找那位梨花,本官倒要问问,她是眼睛瞎了还是别有居心,竟然自己赎身又买了别苑跟你。” 杨守辉一甩手,冷冷地道:“你若是怀疑我,就拿出证据来,我是不会让你去质问梨花的,她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你休想推在梨花头上。” 王世安气得浑身发抖,一拳便打过去,怒道:“糊涂,糊涂,此事只有你我和你那贱妾知道,不是你出去的便是她说,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一旦皇上追究起来,你头上的脑袋还能保住吗?” 第108章 庆功 那杨守辉吃了他一拳,再被他这般痛责一顿,人也清醒了一些,此事确实是禁军出了问题,皇上如果追究起来,作为知情人,他是脱不了gān系的。 想到这里,他也慌了神,“我可以带你去问梨花,但是你不能动粗,让我来问。” “走吧!”王世安只差没一脚踹过去,当初真是瞎眼了,怎么会提拔这么一个窝囊废上去的。 王世安与杨守辉去到别苑,别苑空无一人,连在梨花身边伺候的侍女都一并不见了。 杨守辉大惊,冲进去打开柜子,里面空dàngdàng无一物,他喃喃地道:“走了?” 此时,刚好有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走进来,见两人在屋中,不由得一惊,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我的房子?” 杨守辉一手揪住那男人的领子,凶神恶煞地问道:“这是你的房子?原先住在这里的人呢?” 那矮胖男子拍打他的手,惊慌地道:“我怎么知道?这房子是我新买下来的。” “你新买的?什么时候买的?”王世安拉开杨守辉,问那矮胖男子。 男子见王世安气势尊贵凛然,浑然没有杨守辉的凶狠狰狞,心中略安,回答说:“前日买下的,当日便把银子给了她,她也与我一同去了官府重新做了屋契,你们看,我有屋契在手,这房子是我的。” 两人一看,屋契上写着“吴大福”三个字,证明这所房子确实是易主了。 杨守辉看到这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难怪梨花总是缠着他问公事上的事情,原来竟是要从他这里探知消息。 王世安拉着他离开,脸色yīn沉,出了门,便一脚踹了过去,怒道:“你自己看怎么向皇上jiāo代吧。” 说完,冷冷而去。 杨守辉哭丧着脸,这回去便是领死,可若不回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逃到哪里?而且他逃了之后,朝廷势必会拿父母孩子问罪。 调查安庆王谋反的事情,刑部与大理寺以超速完成,不过三天,所有的事情便水落石出。 护送皇上与重臣们出宫祭天的禁军名单,只有两人知道,年前便定下来了。 而名单在年前也泄露了出去,给了安庆王的人足够的时间制造面具和观察禁军的言行举止,泄露名单的,则是禁军副统领杨守辉。 而在这之前,有几名禁军已经被换掉,年前的时候内务府入了一批银炭,由这几名禁军检查,火药自然就安全地运了进来。 杨守辉首当其冲要拿下问罪的,皇帝大怒之下,判了个斩立决。 至于王世安,御下不严,有失职之罪,统领一职被罢免,连降六级,调到五城兵马总司正慕容白手下任北门指挥使。 这五城兵马司衙门本只是个六品衙门,慕容白之前是犯错才调任至此的,而王世安从堂堂禁军统领指挥使降为北门指挥使,虽说是观察留用,但是实际上和罢官没有分别了。 若是寻常人,被这样罢免,怕是一蹶不振,但是王世安不一样,王家在京中势力滔天,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北门指挥使不过是暂时的,相信不出一年两年,他又会回到皇上的眼前。 而处罚了该处置的人,便是论功行赏了。 叶宸与王静月在作供的时候只以弱女子示人,两人的口供一致,说两人无意中撞破歹人进入惠chūn阁,所以被歹人劫持,是白擎夜来了之后救了两人的。 当然,这密室的一场打斗两人都说得无比惊险,说火药的引子本来已经被点燃了,爆炸不过是顷刻的事情,白擎夜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制服了敌人,救出二人后一刻也没耽误,急忙便往万寿宫救驾。 所以,两人没有任何的功劳,相反,还得白擎夜救了一命。 白擎夜的口供和两位被挟持者的口供一致,毫无疏漏之处。当刑部尚书问到万寿宫中熄灭篝火后如何制服敌人,又是如何让放箭者全部中箭而亡这等诡异的事情时,白擎夜只说了一句,“末将也觉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天佑吾皇。” 这个解释就很好了,没有人需要真正的真相,尤其,最重要的是经过一场叛乱,上天是站在皇帝这边的,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连上天都相助皇帝,证明皇帝是明君,是圣君。 刑部自有文案把这一奇怪的现象描写得栩栩如生,而刑部尚书御前启奏的时候,更是声情并茂,连同百姓听得此神迹的时候如何朝皇宫方向跪拜都说了出来,皇帝龙颜大悦,当场宣旨,把白擎夜连升四级,封为皇城兵马指挥使和禁军统领,并且念他在剿灭逆贼的时候受了伤(其实不过是皮肉之伤),加上年前年后一直值班,遂放他十天大假,让他好好休息养伤,直到伤愈后才上任。 皇帝却一直没有下旨处置安庆王,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白擎夜被封为禁军统领后,显得很高兴,偷偷地问了一下吏部尚书,禁军统领的俸禄是多少。 吏部尚书笑笑,跟他说:“你原先的俸禄翻倍,并且,你如今是正三品,每年可多得禄米200石,每日发放日杂食料九盘,职田十顷,杂役六人,由内务府拨款发放月例。” “啊!”白擎夜顿时觉得自己富贵了。 石锁很高兴,但是也很担心,高兴是咱家爷终于出息了,担心的是皇家送了爷六名杂役,那意味着他这个自费的奴才可以扫地出门了。 想到这里,他很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白擎夜回到府中,他每一个毛孔都在告知众人,他很开心,就连看到一贯冷口冷脸的大夫人,他都冲着她笑了一笑,直笑得大夫人头皮发麻。 至于他的父亲侯爷白长儒,得知他被升为禁军统领,又想起他救了皇帝和一众文武百官,终于第一次“纡尊降贵”来到这个一直被他轻视忽略的儿子屋中。 白擎夜对他的到来有些意外,脸上欢喜的笑容慢慢收敛,对这个父亲,他一向是戒备的,因为,自打他进入这个家门以来,每一次见父亲,非打即骂,从没有过一句暖语。 白长儒也发现了他的戒备,脸色微微一沉,“听闻你得了皇上的封赏,还升了官,为父过来恭贺你一句!” “谢父亲!”白擎夜语调淡淡地道。 白长儒对他的冷淡显得有些微愠,觉得自己亲自前来,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却这般不知好歹,遂冷冷地道“以后行事,戒骄戒躁,你如今手握十万禁军,也算是京中知名人物,不求你为白家光耀门楣,只希望你不要给白家抹黑。” 白擎夜道:“我得杜元帅的教导,绝不会行差踏错,父亲放心就是。” 白长儒听了这话,觉得堵心无比,口气冷漠地道:“是的,有杜陵教导你,我是该放心的。” 白擎夜听他声音似乎带了微愠,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越发觉得他难相处,遂道:“父亲若没事的话,我要出去一趟。” 白长儒听这话,气得差点没把肺给炸了,他这来一趟是做了很长的思想工作,他本以为是自己不想来,却没想到白擎夜也不想见到他。 这种认知,伤害了他的尊严和脸面,他拂袖而去之前,“到底是烂泥!” 白擎夜脸色yīn沉,这句话,几乎是伴随着他成长。所有的好心情,都被这一句话破坏了。 白擎夜领着石锁出门,去了杜元帅府中。 杜元帅的小女儿杜叶夙欢天喜地地迎上来,挽住他的手臂,“哥哥,爹爹说你在升职了,是不是啊?” “是的,叶儿这么快就知道了?”白擎夜笑笑,揉了一下杜叶夙的头发。 “可不是吗?爹爹回家便嚷嚷了,逮谁便跟谁说,我看啊,这府中便没有谁不知道的。”杜叶夙嘟哝道。 “瞎说,”杜夫人站在石阶上,笑盈盈地看着白擎夜,“哥哥来了还不赶紧往里请?” “师娘!”白擎夜见礼道。 “嗯,进来吧,给你备下了酒酿丸子。”杜夫人微笑着道,看向白擎夜的眼光有几分自豪。 “恩师呢?”白擎夜问道。 “他出去了,说是给你淘一把好剑。”杜夫人迎他进去,说着,“他说,你如今好歹是正三品了,没把宝剑携带在身边,不成样子。” “我这把剑用着挺好的。”白擎夜拍了一下剑柄,这把剑也是恩师所送。 “管他,没点事情让他忙,他闲得疯。”杜夫人笑着说。 白擎夜心底涌起一丝温暖,他甚至有一丝错觉,这里才是他的家。 晚上,叶宸早早便命小灵备下了伙食,又暖来一壶酒,想着他一会肯定是要过来的。 果然不到亥时,白擎夜便来了。 “等很久了?”他进门便说,脱下披风随手就递给了叶宸,就像是出去忙活了一天回到家中那样随意。 “就等一个时辰!”叶宸挂好披风,挑了下炭炉,走过来笑道。 白擎夜凝望着她,见她面容姣好,笑容盎然,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暖意,“你吃了没?” “没,今晚等你,这是为你庆功的,祝贺你升职。”叶宸为他倒酒。 白擎夜道:“唯一值得欢喜的是,俸禄多了,以后给你的银子也可以多一些。” “嗯。”叶宸点头,坐下来陪他喝了一杯酒,酒气涌上,灯光映照下,只见她面容绯红,灿若红霞,娇憨可爱。 白擎夜一时看呆了眼,老实地说:“你长得很好看。” 第109章 悔之晚矣 叶宸笑得如花般娇艳,“升职之后,别的还没学会,倒是学得油腔滑调了。” “我说的是事实,好看就好看。” 叶宸脸色越发娇艳动人,为他夹了一块jī肉,“吃吧!” 白擎夜有个习惯,吃东西的时候不说话,一顿饭吃下来,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够,有点风卷残云的意思。 叶宸知道他是个不懂得情调的人,吃完之后命小灵收拾了一下,道:“如今你是禁军统领,责任要比以前大很多,可有心理准备?” “我应付得来。”白擎夜道,调兵遣将防御守护反击本就是他最在行的事情。 叶宸便不罗嗦了,道:“你有十天的假期,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你想去哪里?”白擎夜问道。 “yīn山。”叶宸缓缓吐出两个字。 “yīn山?”白擎夜一怔,“那个地方有些yīn邪,你去那边做什么?” “找几株良药,用来医治秦家大公子秦隋的腿。” “你懂得医术?”白擎夜不禁诧异,“而且,秦家那边不太好jiāo往,你还是不要去为秦隋看病,治好了没事,若治不好,只怕要发难的。” “不妨,我有信心。”叶宸问道,“你只说,愿不愿意陪我去。” “你如果执意要去yīn山,我肯定是要陪你去的,怎么放心你一人前去?”白擎夜看着她,仿佛她的问题很奇怪。 叶宸笑逐颜开,“好,那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出发。” “明天就出发?但是,你父亲和清平公主准你去吗?”到底一个闺阁小姐出门十天可不是一件等闲事。 “你不必告知任何人与我一同去yīn山,而我呢,则是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去yīn山下的荟福寺祈福。” “哦?”白擎夜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说来也真是奇怪,为何太皇太后对你青眼有加?” “投缘吧。”叶宸笑笑。 白擎夜便不问了,虽然他认为另有内情,但是,他如今已经相信了叶宸,便不会对她有太多的疑问。 白擎夜走后,太皇太后身边的玉姑姑便来了,叶隆刚好进府,听闻玉姑姑深夜来访,便急忙命人去告知叶宸。 “二小姐,太皇太后命您火速入宫一趟。”玉姑姑道。 “是!”叶宸没问什么事,便应下来了。 叶隆听得此言,便连忙命人准备马车,玉姑姑却道:“不必了,马车已经在门外,二小姐只管随我去就是。” “好,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叶宸道。 叶隆一怔,看着早穿戴整齐的叶宸,心下不禁疑惑,这深夜她还没沐浴卸妆?倒像是早有准备今晚要出去似的。 只是玉姑姑在,他也不好多问,催促叶宸赶忙出去。 马车便停在府门口,叶宸上了马车,玉姑姑随后便上了,帘子一放下,马车便走了。 马车内还有一人,穿着一身黑衣,面容安详,眸子紧闭。 “臣女参见老祖宗。”叶宸连忙行礼。 “嗯。”老祖宗嗯了一声,尾音拉得长长,有几分慵懒。 玉姑姑轻声道:“二小姐,刑部那边便劳您去说一声,你只说奉太皇太后的命令,代表太皇太后去看一下他,为他送行。” 玉姑姑递给她一个玉牌,“这是太皇太后随身所带的玉牌,你给刑部尚书看看他就知道了。” “是!”叶宸收下。 今日下午的时候,宫中便命人来跟她说了,让她今夜准备准备,陪太皇太后去一个地方。 其实叶宸也猜到是刑部大牢了,虽然在万寿宫中,太皇太后看似对安庆王没有一点感情,可到底母子连心,怎会真正漠视? 而皇上迟迟没有下旨处置安庆王,大概也是等太皇太后的意思。 所以,她今晚才会对白擎夜说得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去一趟荟福寺。 刑部大门关闭,因为有重刑犯在这里,所以刑部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不许放飞进来。 刑部尚书与刑部侍郎这两人也都在这里驻守,根据分析,这几天应该会有人前来劫狱,所以刑部尚书朱大人不敢松懈,留在大本营随时指挥布防。 这晚,刑部的几位大人刚商议完事情,准备回后衙休息,却听得衙役前来禀报,“大人,叶国公府的二小姐来了,说是奉太皇太后的懿旨前来面见安庆王。” 朱大人是知道叶宸深得太皇太后器重,也不敢怠慢,连忙请了她进来。 只是,衙役出去请了却回来告知朱大人,“二小姐说不便进来,请大人移步大堂,不带任何人去。” 刑部侍郎大怒,“她口气未免太大了吧?竟要大人亲自去见她?还要独自一人前去?” 朱大人压了一下手,道:“她一人前来?” “不,除了她,还有三个人。” “那三个人是男是女?做什么打扮?”朱大人问道。 “回大人,两女一男,皆是上了年纪的,那老头子带着剑,任我们怎么阻止,就是不愿意放下剑。” 朱大人一惊,“那其中一名老妇人,可是十分威严?” “只看到一名老妇人的面容,至于另外一人,黑衣斗篷遮脸,看不清面容,不过,虽说没看到她的脸,却觉得此人十分……” 衙役不知道怎么说,挠了一下脑袋,“就是让人很害怕。” 朱大人闻言,急忙道:“我马上便去,你们谁不许跟过来。” 刑部侍郎伸手拦阻,“大人,只怕有诈。” 朱大人在刑部侍郎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许是太皇太后亲自前来了。” 刑部侍郎吓了一跳,“这……这,大人赶紧去,莫要耽搁了。” 朱大人急忙便去了,来到大堂,果真便见四人站在大堂内。 当看到玉姑姑和洛阳剑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猜测没错,正欲上前行礼的时候,玉姑姑淡淡地道:“朱大人,太皇太后命二小姐来探望一下逆贼安庆,你看着安排一下吧。” 朱大人怔了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了,“是,下官马上去安排。” 他眸光探向玉姑姑身边那位穿着黑色衣裳带着黑色斗篷的人,但是,却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感觉她周身盈着一股威严震慑的气息,这种气息,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他知道自己猜测无误,也不敢点破,道:“二小姐请随下官来。” “玉姑姑,老前辈,你们在此等着。”叶宸说着,便伸手去搀扶老祖宗。 “滚!”老祖宗拍开她的手,“老身自己走。” 刑部尚书听这熟悉的声音,便知道那确实是太皇太后,当下低着头走在前面,带着两人进去刑部大牢。 安庆王是被单独关押的,关押的大牢铜墙铁壁,厚实得连一丝光芒都透不进来。 墙壁上点着一盏如豆般大小的油灯,牢门推开的时候,风席卷而入,便连这一点光芒都chuī熄了。 “你们站在这里!”太皇太后下令,不许叶宸与朱大人跟着。 “是,那下官马上命人去点一盏灯过来。”这牢中漆黑,无法视物,唯恐摔了太皇太后。 “不必了!”太皇太后径直便进去,身影瞬间淹没在黑暗中。 叶宸与朱大人皆是一愣,这看似病怏怏的老婆子竟然可以在黑暗中健步如飞? 两人退到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去。 太皇太后站在牢房边,双手扶着粗大的铁栏,“习惯吗?” 大牢内的人,许久没说话,呼吸声却越来越急促。 良久,他才轻声说:“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我没来过吗?”声音沉冷威严。 “是的,多年前,您也曾来过大牢看我,我们母子,已经三次在大牢里相见了。”安庆王的声音悲凉不已。 “是的,希望是最后一次。” 他笑笑,声音苦涩,“必定是最后一次了,我死后,母后保重。” 她说:“你死后,哀家最后一个儿子都死光了,这下子,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声音无尽的寂寥悲哀。 他没说话,却忽地吸了一下鼻子,像是在抽泣。 “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特别爱哭鼻子,动不动就张开嘴嚎啕大哭,还老爱躲在我身边,像一团小糯米……” “一眨眼,你就长大了,不再喜欢躲在哀家身边,你有翅膀了,你有追求了,真好,真好啊,当时哀家跟阿玉说,就像鸟儿,始终是要离开巢,去筑自己的新巢,只是,别摔死就好,哪怕是折了翅膀都不打紧,只要人还能回来就好。” 黑暗中有压抑沉痛的哭声,从铁栏那一侧传来,“那一年,您执意要处死我,我以为,您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她的声音空dòng竟有一丝痛恨,“若哀家真的要你死,你就必定会死,莫非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吗?不是皇帝放你走,而是哀家要放了你,就如同现在,皇帝迟迟没有惩处你,不是因为他不想杀你,而是哀家这边还没松口。” 有重重的磕头声响起,“通通通”地敲在太皇太后的心中。 太皇太后坐下来,地面冰冷,她伸手进去,摸到他的脸,脸上濡湿一片,她怔怔地缩回手,像是灼痛了一般,“一次一次,都是哀家送你们走,哀家就是想留个儿子送终都不行了,人人都说,哀家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可只有哀家知道,这位子,是真的高处不胜寒啊。” 太皇太后离开了,大牢之中,一片漆黑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才听得大牢中传来低低地声音,“悔之晚矣!” 第110章 去yīn山 去yīn山。 翌日,刑部大牢传出消息,安庆王在狱中咬舌自尽。 皇帝把这个消息告知太皇太后的时候,她正在廊前晒太阳,神情安详。 “死了?死了就死了!”太皇太后仿佛没有半点悲伤,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皇帝上前,跪在她面前,执起她的手,“皇祖母,孙儿知道您心里难过,想哭便哭出来,别憋坏了自己的身体。” 太皇太后凝望着他,阳光从廊前浓密的梧桐叶子间隙中照进来,落在她的眼底,“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在哀家心中,他早就死了。” “孙儿有心饶他性命,却想不到他竟自尽了。”皇帝叹息。 “孩子,你记住,有些人你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会成后患。”太皇太后道。 “孙儿知道。”皇帝听得出她话中有话。 “去吧,哀家想静一下。”太皇太后的神色忽然变得很疲惫,像是一朵本来已经颓败的花朵竟一下子枯萎了下来。 皇帝看的心痛不已,却知道言语上无法安慰,他也是为人父亲的,知道孩子在父母心中意味着什么。 皇祖母看似冷酷坚qiáng,但是,她是真心疼惜她亲手养大的几个孩子,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他没有离开,就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廊前的石阶上陪着她。 且说昨夜叶宸回府之后,叶隆竟还没睡,一直在等着她。 见她回来,问道:“太皇太后找你做什么?” 叶宸道:“太皇太后让我明日一早带着小灵去yīn山下的荟福寺祈福。” “祈福?”叶隆一怔,“为何要去到yīn山那么远?伏安寺不行吗?” 叶宸摇头,“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女儿不敢多问,只能遵照她的吩咐去办,而且,她还说此事不能跟其他人提起。” 叶隆哦了一声,心底自是有些欢喜的,毕竟,太皇太后jiāo代她不说的话,她却愿意告知他。 虽然疑惑太皇太后为何要派叶宸去荟福寺,不过他想太皇太后行事一向怪诞,古怪,难以揣测,她看得起叶宸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说:“那你赶紧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出发,去账房支取些银子吧,我会跟你母亲说一声的。” “是。”叶宸应道,躬身告退。 翌日一早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她去账房支取银子,刚好账房去了清平公主屋中对账,她便径直到了清平屋中。 自打寿宴之后,两人便很少见面,宫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清平公主竟然也可以不闻不问,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的。 见叶宸来支取银子,清平公主也没问她要做什么,便支给了她,并且说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是,母亲!”叶宸应道。 叶宸出门后,仍感受到背后传来那道冷冽的眸光,她微微一笑,huáng鼠láng是不会给jī拜年的,除非,huáng鼠láng想对jī下手。 去yīn山,自然是要收复yīn兵。 所谓yīn兵,并非是真的鬼魂,他们是草原人,因某些原因被大肆驱赶,在此落地生根,已经超过百年,这百年间,开枝散叶,人口竟多达几万人。 至于被冠上yīn兵的称号,则是附近的人见过他们如天兵天将般来到,然后又倏然消失。 而yīn兵其实也真正存在,执掌三界法度的龙家人便最爱利用yīn兵作战。yīn兵一说,在民间也有流传,所以,附近的人看到这群人,便误以为是传说中的yīn兵,加上他们在yīn山出没,便把他们成为yīn兵。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这群yīn兵和真正的yīn兵有什么区别。真正的yīn兵,是铁血兵魂所成,善战,有神出鬼没的能力。 而前生,这群yīn兵被封为夜láng军,骁勇善战,又jīng通五行术算,所向披靡,为白擎夜奠定一代名将的地位。 两人在城外汇合,便马上出发。 白擎夜带了石锁,叶宸带了小灵,而两人则策马而去,马车上坐着石锁与小灵,也赶往yīn山地带。 因白擎夜只有十天的假期,所以,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白擎夜一直以为只是去荟福寺祈福,却没想到叶宸真正的意图,是要去yīn山上。 yīn山不是一座山,而是群山,连绵起伏,最高处海拔竟有三千米。这里古木参天,终年瘴气萦绕,一般人不会上山,即便是打猎的猎户,只敢在比较矮小的山头活跃,不敢攀爬上yīn山的主峰。 而这些yīn兵,分布在主峰和主峰旁边的两座山居住,搭建的房屋皆是木质材料所造,从高处看下,一排排建造jīng致的房屋错落有致,竟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意境。 但是叶宸知道yīn山人不甘心在这里世世代代定居,他们对草原有着深厚的感情,一直都想回到草原。 但是,草原的可汗不许他们踏入一步,而要夺回政权,却不是那么容易。 他们有人,却没有战马,没有武器,所以,重回草原,是yīn山人祖辈的梦想,却难以实现。 十几年前,有一个自称是鬼医的女人来到yīn山,告知他们的首领,有一日,将有一个人出现,做到她定下的三件事情,届时,他们只需要奉此人为将帅,听从其驱使,重回草原家园,指日可待。 而鬼医还挑了一部分人出来,教导他们学习排兵布阵和机关术数。山下的人看见一批神出鬼没的人,便是他们在练习机关术数的时候,使用决法倏然出现倏然隐没。 yīn山的首领们于是安心等待,等这一个人的出现。 只是这一等,便是十几年。 在等待的过程中,开始的几年里,他们安之若素,不心急,不焦躁,这些人的祖先是草原英勇的战士,血液内有好战的因子,但是沉淀了几辈,他们竟练就这般的忍耐心性,只专心习武,打猎,维持生计,等着良将的到来,可以想象,这一批有有勇有谋的人,一旦成为战士,将是何等的jīng锐。 前生的叶宸,便见识过夜láng军的厉害,简直是无坚不摧,无城不破,当时的白擎夜,坐在战马上,指挥大军战斗,她如今回想起来,仍旧觉得震撼不已。 只是,夜láng军也有弱点,主帅在,则军魂在,主帅亡,斗志消亡,这也为何朱睿前生千方百计杀死白擎夜。 因为这是一支魂军,必须杀死他们的jīng神领袖,才能摧毁他们,而也唯有摧毁他们,朱睿的江山才能坐得安稳。 叶宸想起前生的事情,只觉得痛心疾首,憎恨那样的自己,更觉得对不住白擎夜。 荟福寺在yīn山下,香火并不算鼎盛,但是,名声却很大。 一所寺庙名声如此盛大,但是却没什么香火,这是不正常的,不正常的原因在于,这所寺庙的周边,有蛇盘踞,而且,不是一条两条,而是山下到到寺庙,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守着荟福寺,一般的善信,都不敢进入。 “我们到达之后要先在镇上买些雄huáng粉。”白擎夜建议道。 “好,但是我们不入荟福寺。”叶宸微笑着说。 “这是为何啊?太皇太后不是令你去荟福寺吗?” 叶宸道:“太皇太后压根没让我去荟福寺,不过是我以此借口离京,否则怎能出来十几天?我们要上山,去yīn山。” “去yīn山做什么啊?”白擎夜问道。 “收yīn兵。” 白擎夜笑笑,“这不过是传说,你还真信了?” “信不信,到了yīn山就知道。”说完,她扬起马鞭,策马飞奔。 白擎夜连忙策马追上。 去yīn山需要就算快马加鞭,也起码要两日,算上回程便是四日,也就是说,只有五天的时间留在yīn山。 两人加紧赶路,入夜的时候,白擎夜提议留宿在其州府。 其州府十分繁华,纺织业鼎盛,此处出产的丝绸居全国第二,每年也有进贡给给朝廷,后妃们所穿日常服,多数是其州府出产的丝绸。 所以,若在其州府住下,则是最安全的。 叶宸却想再赶一段时间路,但是白擎夜执意要在这里住下,他就是三天三夜不睡都可以,但是她不行。 叶宸算了算时间,如果这么早就住宿,làng费了很多时间,最好是撑到深夜,然后明日一早继续赶路,如此便能争取多半天的时间。 毕竟,yīn山那边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所以缩短路途的时间,多花时间在yīn山是理想的。 所以,叶宸借故说想去郊外住客栈,其州府人口杂,怕被人认出他们二人同行,执意要赶路。 白擎夜勉qiáng不得她,只得同意。 有连续赶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路,才终于看到一个小镇。 漆黑的小镇外,竖立着一个牌坊,白擎夜点起火把看了一下,写着贞镇两个字。 白擎夜知道这个镇子,在五十年前,这里曾经出过一个寡妇,闻名全国,当时的贞镇还不叫贞镇,而是罗镇。这寡妇救了三个落水的孩儿,这三个孩儿,是其州府府台大人的侄孙子,府台大人上报朝廷,朝廷便嘉奖了这寡妇,后得知这寡妇自己一人带着四个孩子艰难度日,没有再嫁,于是朝廷便颁发了贞洁牌坊,这寡妇顿时成了风云人物。要知道,罗镇几百年都没出过一个能人,如今这寡妇竟然被朝廷嘉奖,还颁发了贞洁牌坊,这是罗镇无上的光荣啊,于是,罗镇便改名为贞镇,并且上报了朝廷。 第111章 同眠 国公府内。 “公主,属下查探到二小姐与白擎夜两人离开京城之后,单独策马而去,而小灵与石锁则坐马车分开走。” 清平公主慢条斯理地吃着燕窝,听了暗卫的话,她用手绢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角,“嗯,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是不是去荟福寺?”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公主请放心,属下的人已经跟了过去,很快就有飞鸽传书回来的。” “嗯,想不到她竟是与白擎夜一同去的,这样你们下手就没这么容易了,最好能引开白擎夜。” “是,属下知道怎么做的。” 清平想了一下,道:“有下手的机会就抓紧,白擎夜武功高qiáng,你们绝非他的对手,硬攻不行,只能智取,至于如何智取,你们把握分寸,但是有一点,叶宸好歹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不能让她像寻常百姓一样死去,得体面一些,找几个人,为她破了身子再让她死吧。” 清平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只是眸色却异常凌厉,冷毒。 “是,属下明白。” “退下吧!”清平擦了擦手,丢下手绢,起身而去。 贞镇客栈不多,问了三家,都说住满了。 不得已,又寻了半个时辰,才找到一家客栈只有一个房间,已经子时过了,再找的话便天亮了,两人只得将就住下。 只是,贞镇有个规矩,如果是未成亲的两人是不能住一个房间。 所以,两人便宣称是夫妇,出门省亲,掌柜的这才开了房间给两人住下。 吃饭的时候,小二端了饭菜上房间,道:“白公子,白夫人,请慢用。” 说完,便退了下去。 白擎夜吃饭一贯是不说话的,但是,他端着碗,却几度放下,欲言又止地看着叶宸。 叶宸抬头看他,见他眸光灼灼,不由得脸色一红,问道:“看什么啊?连饭都不吃。” 白擎夜遂又把碗端起来,笑容从唇角一直漾开,给她夹了点菜,“没什么,多吃点,白夫人。” 叶宸失笑,“是,白公子也多吃点。” 说着,便给他夹了一块脆皮jī。 白擎夜笑起来,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说:“其实,白夫人这个名称比二小姐更适合你。” “哦?何以见得呢?”叶宸慢条斯理地问。 “我个人觉得,你不觉得吗?”白擎夜反问。 叶宸嗔了他一眼,“吃吧,你以前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的,怎地今晚这么多话说?” 白擎夜却奇异地问:“你知道我吃饭不说话?你跟我一起吃过很多顿饭吗?” 叶宸漫笑,“你每次来我屋中,我不都给你准备饭菜吗?虽然没有陪你吃,但是,也留意到你吃饭的时候从不说话。” 纵然前生对他这般冷毒,但是对于他的生活细节,她还是有留意到,这点,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奇。 白擎夜凝望着她,“我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跟你认识了许久,不过呢,想起来我们确实认识也算久了,你一直伤害我。” 叶宸眉心一跳,神情略僵,“我欺负你?没有的事。”前生之事,他还没经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擎夜笑着说:“怎么没有?我记得每一次跟随恩师去国公府,你与那些贵公子哥儿小姐们总是耻笑我,我还记得,你曾经对我扔过石头。” 叶宸想起前生的时候,她跟着叶青身后,叶青来往的都是显赫家族的公子小姐,而他们最喜欢的便是欺负他们所认为的“低等人”。 白擎夜的娘亲是青楼女子,这个身份刺痛了这些显赫贵族,所以,白擎夜自然也就成了他们欺负的对象,加上白擎夜容貌出色却一贯不说话,来到国公府也像木雕一样,只站在原地等杜元帅,从不与人说话,他们欺负能忍则忍,不能忍便离开,久而久之,他每一次来,都必将受到欺rǔ。 其中,少不叶宸。 想到这里,叶宸心里特别内疚,觉得前生的自己真的是个渣人,她叹息一声,“年少不更事,原谅我好吗?我保证,以后不会。今日我对灯火发誓,日后谁敢欺负白擎夜,我叶宸便是拼尽一条命,也绝不饶了他。” 白擎夜没有笑,而是有些怔然,看着她,眼底有复杂的情绪弥漫,渐渐转为感动,“从来没有人说要保护我,只有你这个……这个傻子。” 他握住她的手,脸色凝重地诺道:“但是,这句话,该是我跟你说,日后若有谁敢欺负你叶宸,我白擎夜上天入地,定要他不得好死。” 叶宸笑得跌出了眼泪,眸色盈盈,“我知道你会,你一直都保护着我。” 前生,在成亲的时候,他便对她许下承诺,不管如何,都将以她为先。 所以,在明知道京城有危险,明知道可能是一个局,但是,他还是赶回来救他。 叶宸只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又或者说奇诡,天道循环,且看苍天绕过谁?想到这里,她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她这种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吃完饭之后,小二上来收拾东西,白擎夜问小二多要一套被子,小二诧异地问:“为何多要一套?你们不是夫妻吗?夫妻就该睡在一起。” 小二警觉起来,打量着两人,“你们该不会不是夫妻吧?” 叶宸笑着说:“小二哥,我们是夫妻,只是我身体一向较弱,我家夫君怕我冷,所以多要一chuáng备着。” 小二道:“原来如此,白公子还是挺懂得疼夫人的。咱店里一个房间就配备一套chuáng铺被子,并没有多余的,而且其他房间也都开满了,实在是对不住。” “不妨,也不冷。”叶宸笑着说,“行了,你下去吧,有什么需要再叫你。” “好,公子夫人早点休息,小人退下了。”小二收拾好东西,便走了。 白擎夜瞧了瞧叶宸,有些尴尬地道:“那你睡chuáng,我就在桌子上打个盹就行。” 叶宸笑笑不语,把chuáng铺好,然后坐在妆台前把发髻松开,长发垂肩,灯光映照下,更觉得她娇容出色,肌肤胜雪,一时间,叫白擎夜看得移不开眼睛,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是自己的妻子,他心里就莫名激动。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叶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白擎夜连忙移开眼睛,“谁看了?不是等你回答吗?我说我睡chuáng……不是你睡chuáng,我将就着打个盹。” 叶宸扑哧一声笑了,“瞧你,说话都不利索了。” 白擎夜脸色通红,虽说出身青楼,但是性子一向沉默木讷,不曾与女子有过多的接触,当然,除了被女子欺负之外。 叶宸不逗他了,走到chuáng边,道:“一起睡吧,我信得过你。” 白擎夜嗯哼了一声,“不用了,我就在这里趴着休息一下。” “那我陪你趴着休息一下。”叶宸也不睡,走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放在桌子,然后把头枕在手上侧头看他。 他一怔,“不行,赶了一天的路,你要睡觉,否则明天不够jīng神。” “你不睡我就不睡。”她半是撒娇半是横蛮地道。 他望着她,叹气,“我们还没成亲,如果与你同chuáng,传出去你会吃亏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他眼底有隐晦的光芒,“叶宸,就算你信得过我,但是,这始终是不合礼法的,你赶紧睡觉去,明儿一早赶路。” “礼法算什么?你我虽没成亲,却有婚约在身,算是未婚夫妻,你别啰嗦,你白擎夜眼中,什么时候过有礼法?” 白擎夜眼底有些尴尬,确实,在他心中,所谓的世俗礼法不过是狗屎,只是,面对叶宸,他却有些顾忌了。 他是武将,虽然如今被任命禁军统领,可始终京中不是他久留之地,不过是磨炼一下,如果有战事起,他是要奔赴战场的。 所以说,在没成亲之前,他不敢轻易冒犯叶宸,而且,叶宸相信他,他却信不过自己,这长夜漫漫,两人同chuáng共枕,他信不过自己的定力。 但是他不睡,叶宸也不睡,看着她淤青的眼底,终究是不忍心,只好道:“既然如此,那睡吧。” 同睡一chuáng,虽然特意分开一点距离,但是,小镇深夜宁静,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白擎夜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倒是叶宸很坦然,两人同chuáng,对她而言已经不陌生了,前生的屈意承欢,今生的幸福安稳,心情不一样,却更让她舒适。 如果上天垂怜,让他们就这样相守一生,那就真的太完美了,只是,她怎敢有这样的奢求?她相信因果循环,她的报应,终究会来的。 心里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叹息一声。 白擎夜听到她这声叹息,侧头看她,夜灯昏暗,却也见她眉目笼着一股清愁,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叶宸瞧着他浓黑如墨的眉毛,忍不住伸手扫了一下,轻声道:“觉得现在很安宁,前所未有的安宁,在你身边,我总是感觉幸福的。” “傻瓜!”他见她眉目生情,心中微微触动,忍不住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我是你将要嫁的男人,若你在我身边不幸福,我怎敢耽误你?你这样说,让我很开心。” “若世事一直不变,该多好!”叶宸说着,却又觉得矛盾,若世事不变,怎有现在的她? 第112章 假意堕崖 两人说着话,却越发jīng神起来,一点睡意都没有,仿佛舍不得用两人独处的时间来睡觉,只怕làng费。 忽地,听到窗外有动静,白擎夜顿时警觉起来,他们住的房间是二楼,窗外的动静,多半是梁上君子。 叶宸也听到了,她手放在白擎夜的胸膛上,警觉的盯着外面。 只见昏暗中,一道青烟缓慢地飘了进来。 白擎夜一跃而起,一手拿起放在chuáng头边上的长剑,长剑出鞘,剑鞘飞出去撞开了窗子,一个黑衣人的身影迅速掠过,顷刻不见。 若独自一人,白擎夜势必是要追的,但是,带着叶宸,他不会让叶宸单独留在这里,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查看了一下窗外,见街道寂静无比,除了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再无其他。 他把窗户关上,对叶宸道:“没事了,你睡觉,我守夜。”虽是轻声说着,但是语气却不容置疑。 有宵小惦记,他肯定不敢再睡,被偷了东西还好,只怕伤了叶宸。 叶宸点点头,没有说再让他睡觉的话,因为,发生了情况,他也一定睡不着。前生便是这样,越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他越是警觉。 只是,叶宸也没有睡着,脑子在飞速运转,这小镇的民风是十分朴素的,官府必定会维持贞镇的治安,不容许有宵小之辈横行,就算有,他们才刚歇下,而且没有熄灯,宵小之徒怎会从这里下手?这客栈少说也有二十来个房间,他们一来就挑还有灯光的房间,不合常理,再愚蠢的小偷都不会这样做。 至于她为何会笃定这人一来就挑他们下手而没有对其他房间下手,是因为白擎夜的听觉虽不如王静月,但是他内力深厚,即便是吵闹之中,也可以听一里外的声音,更何况,如今万籁俱静,此人一来,便会立刻被他发现。 那么,是什么人要对他们下手?刚才的chuī进来的青烟是迷魂烟还是故意迷惑白擎夜调虎离山?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人的目标是她。 要对付她的人,暂时不作第三人想,必定是清平公主,她的好母亲。 想到这里,她不禁挽唇轻笑,清平啊清平,你真这么希望我死?好,我便成全你。 白擎夜虽生性沉默,但是,他心思缜密,心水清得很,也料到不可能是宵小之徒,必定是冲着叶宸而来的。 知道叶宸出门的人不多,毕竟她是借着奉太皇太后密旨去荟福寺的,所以,叶宸想到的,他也想到了。而且,他笃定方才的人一定是要引开自己,好单独对付叶宸。 两人对视一眼,叶宸嘴角绽开一抹冷笑,“过来,我与你说几句话。”如果今晚不如清平公主所愿,只怕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应付他们的骚扰。 到了下半夜,果然外面又有了动静,白擎夜一手推开窗户,飞身而出,追着黑影而去。 就在白擎夜追出去的时候,房门被倏然踢开,冲进来两名蒙面的黑衣人,两人眸光凶狠,手中持着锯齿短刀,冲叶宸扑了过去。 叶宸惊叫一声,慌忙从chuáng上滚下来,正好,从两人的间隙中穿过,然后惊叫着冲了出门口。 两名黑衣人没想到她慌乱之中,竟还能逃出去,急忙提刀去追。 叶宸冲到马厩里,仓皇上马,策马飞奔出去。 黑衣人也急忙策马追去,三匹马一前一后地奔驰在贞镇寂静的街道上,马蹄声“哒哒哒”地有节奏地响起,把夜的宁静打破。 出了镇,叶宸没有跑官道,而是策马抄小路而去,这让两个黑衣人有些意外,毕竟,若是跑官道,路上遇到人,他们反而不好下手。若是抄小路到了无人之地,那她可就是案板上的肉,任由宰割了。 终于,在悬崖边上,马儿停住了脚步,叶宸惊恐地看着两名黑衣人,“你们想gān什么?” 月儿从云层里爬出来,微弱的光线虽不能照亮世间,却也撕破了方才的漆黑。 两名黑衣人策马上前,一左一右地围住了她,其中一人狞笑道:“往山上跑,那是找死。” 叶宸哆嗦着从袖袋里取出荷包,“你们要银子是不是?我给你就是,都拿去。” 黑衣人哈哈大笑,揪住缰绳嚣道:“我们兄弟是为了钱财而来,只不过,不是你的钱财,至于你……” 他策马上前一步,bī近叶宸,撕下脸上的黑布,露出狰狞邪恶的面容,眼睛色迷迷地流连在叶宸的脸上和胸前,“陪你哥哥慡一下,伺候得哥哥高兴了,或许会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叶宸破口大骂,“你无耻,休想!” “无耻?”黑衣人哈哈大笑,“你可怪不得我们兄弟,我们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叶宸从马背上滑落,几乎站立不稳,一手扶住马身,恐惧地问道:“是什么人要杀我?两位行行好心,让我做个明白鬼。” 黑衣人嘿嘿地笑了两声,“我们兄弟与你无冤无仇,自然不是我们本意要杀你,只是,是谁要杀你们,我们兄弟二人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们也不会泄露雇主的身份。” 说着,两人又bī近了一步,然后同时下马,走向叶宸。 叶宸惊恐地退后,脚后跟挪到一块石头,石头松开,顺着悬崖边上滚了下去,吓得叶宸尖叫起来,她瑟瑟发抖地看着两名黑衣人,“你们要杀我便杀我,只管出手,我清白之躯,却容不得你玷污。” 黑衣人笑道:“对不住了,这也在任务之内,我的雇主你的敌人,要你体面地死去,至于如何体面,自然是把身为女子该领受的都领受一遍,才算体面。” 说着,他扑了上来,抓住叶宸的肩膀,想把叶宸往内拖,叶宸惊叫着,一口咬下去,膝盖抬起,刚好便重重地顶在了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痛叫一声,松开叶宸,捂住痛处大吼,“好一个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我下手狠辣。” 他抽出锯齿短刀,往叶宸的手臂砍过去,他倒不是要叶宸的命,至少现在不会,只想伤了她制服她。 叶宸退后一步,凄厉地怒吼:“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竟往悬崖边上纵身一跳。 两名黑衣人一怔,迅速跑到边上,只听到下面传来“怦怦”的声音,想来,是人已经摔了下去。 一名黑衣人马上点起火把,却看不到底下,那里一片漆黑。 一名黑衣人踢下一块石头,只听得石头一路滚下去的声音,然后,“啪”的一声,声音比较清脆,想来,下面是乱石堆而非河道。 人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 “晦气,本还以为可以慡一下,这二小姐的美貌,我可是惦记很久了。”一名黑衣人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道。 “罢了,人死了就算了,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咱赶紧回京禀报公主领赏去吧。” “嗯,走!”黑衣人在悬崖边上巡了一圈,然后熄灭了火把翻身上马,马蹄声哒哒哒地下山去,从近到远,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过了片刻,两道身影从悬崖边上飞上来,落地后,两人相视一笑,竟是白擎夜与叶宸。 “话说,你怎么对这边地势如此熟悉?还知道这里有个山dòng?”叶宸拢了一下头发,问道。 “我前两年曾在十里外驻兵,对这边的地势十分熟悉,”白擎夜望着她,有些意外地道:“你说你懂得武功,我还不相信,想不到你轻功还真的不错,就算不用我接应,你跃下五六丈也不是问题,我刚才看你轻功的套路,竟跟我有些相像,你师父是谁?” “你猜?”叶宸漫笑,自然是一样的,他们都师承杜元帅,而她的轻功,还是他当年指点的。 叶宸重生之后,没怎么施展过功夫,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和以前有没有分别,刚才试了一下轻功,发现并没有退步,她不禁有些奇怪,要知道,武功是练出来的,这具身体虽然也是她的,可毕竟这个时候的她还没开始练武,怎么可能会懂得武功? 只是这个问题她是想不明白的,如果来日有机会见到鬼医独孤蓁,再向她请教一下。 白擎夜摇头,“我怎么能猜到?天下高人这样多。” “其实内功的心法大同小异,只看个人的修为,我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你既然是懂得武功的,在府中为何处处受压?” 叶宸微微一笑,“你的武功也很高,但是在平常候府,你不是也处于弱势吗?” 白擎夜淡漠一笑,“那是我不欲去争,也没有意义,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大家相安无事就是。” 叶宸微微叹息,如今的白擎夜自然不知道日后平常候府的人是怎生对他压迫剥削,怎生的欺负他。 枪打出头鸟,白擎夜若一直籍籍无名,或许,府中那群眼红的人不会去招惹他,但是,一旦他名成利就,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因为,白擎夜在他们看来,一直都只应该是被踩在脚下的烂泥,这烂泥再有出息,也上不了墙,可他最后不仅仅上了墙,还登顶了,这便刺痛了某些人的心。 第113章 发现尸体 国公府内。 “回公主,事情已经办妥,二小姐堕崖身亡。”暗卫禀报道。 “确定?”清平眸光一闪,闪出冷毒的光芒。 暗卫回答说:“确定,是暗卫两名隐卫亲眼看着她掉下去的,两名隐卫本想对她下手,想不到她不堪受rǔ,竟跳下了悬崖。” “那也没见到她的尸体啊。”清平蹙眉,“那悬崖有多高?” 暗卫道:“公主尽管放心,莫说她一个弱女子,就是武功高qiáng的高手,掉下悬崖也活不成了,那悬崖深百余丈,底下怪石嶙峋,掉下去是必死无疑的。” 清平这才展眉,“若是有百余丈,那是决计活不成了。” 只是,片刻之后,她又不悦地道:“如此说来,她是就这样摔死了?未免死得太痛快了。” 暗卫单膝跪地请罪,“公主恕罪,是隐卫没想到她会如此刚烈跳下悬崖,若非如此,隐卫早就得手。” “罢了,人死了就算了,横竖还有一个叶天,本宫是绝不会再让他死得这么容易的。”清平满脸的戾气,咬牙切齿地道。 李嬷嬷示意暗卫退到一边,然后问清平,“公主,人虽然死了,但是尸体找不到,这如何对外宣称她死了?” “她的侍女如今何在?”清平问道。 “有暗卫跟着,两人倒是没有跟上,住在城外的一家客栈里。” “与那小厮一起吗?”清平问道。 “是的,与白擎夜的小厮石锁住在同一家客栈,似乎是在等白擎夜与叶宸归来。” 清平哼了一声,“两人单独出门,不带侍女不带小厮,想也知道是去做什么了,皇祖母到底是老糊涂了,竟会信这个下贱的人,还让她去荟福寺祈福。” 她顿了一下,冷冷一笑,“如果皇祖母知道她这般信任的人,借着为她祈福的机会,与男人私会,还惨死在途中,不知道皇祖母会怎么想呢?” 李嬷嬷笑了,狠冷地道:“公主何不趁这个机会除去白擎夜?白擎夜如今被封为禁军统领,王家的人对他自然是恨之入骨,若要拉拢王家,扳倒白擎夜,便是送给王家最好的礼物。” 清平嘴角缓缓地绽开一抹笑容,“本宫正有此意。” 她招手让暗卫上前,问道:“那悬崖有路可以下去吗?能把尸体抬上来吗?” 暗卫摇头,“回公主,悬崖百丈高,也没有路可直通下面,只怕她的尸体是要在悬崖底下发臭腐烂了。” 清平道:“你去寻一具尸体,身材年纪和那贱人差不多的。” 然后又对李嬷嬷道:“你去揽胜苑拿一身她的衣裳和一些头饰,让暗卫给尸体穿戴整齐,务必要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尸体是叶宸。” 李嬷嬷应道:“是,奴婢马上便去。” 然而,一炷香功夫之后,李嬷嬷回来,一脸疑惑地道:“说来也怪,那揽胜苑是怎么也进不去,就在院子里绕圈,莫非是遇上鬼打墙了?真玄乎。” 清平斥道:“什么鬼打墙?荒谬!你办事越发不靠谱了。” “公主,让属下去吧,取了东西之后属下马上离开。”暗卫又道:“只是,短时间内怕寻不到与二小姐身高年纪相似的尸体。” 清平冷冷地道:“这天下跟她身高年纪相似的人不多着吗?莫非连这点事情都要我教你?” 暗卫顿时领会,“是,属下知道怎么做了,属下告退。” 且说叶宸与白擎夜离开悬崖之后,白擎夜一人回去取了东西退房后策马离开,没有逗留在贞镇。 两人只得连夜赶路,到了第二天中午,两人在途中用餐,叶宸倏然觉得手腕上的佛珠紧了紧,她嘴角绽出一抹冷笑,把佛珠取下,放入荷包中,然后继续用餐。 “怎地?戴得不舒服吗?”白擎夜见她吃着饭忽然取下佛珠,便问道。 “这不是佛珠,这是对应我揽胜苑机关的罩,我撤走机关,让某些人可以顺利进去。”叶宸解释道。 这是后来王静月给她的,王静月这些年钻研机关斗数,颇有成绩。 白擎夜眸光带着疑惑,却不是问机关,而是问:“有人要进揽胜苑?” “嗯,且让他进去吧。”叶宸并不在意,她揽胜苑如今无人,林洛心是绝对不会进去的,只能是清平的人进去,至于进去做什么?不外乎是栽赃或者是拿东西。 白擎夜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吃饭。”并且顺手给她夹了一块肉。 “你也吃。”叶宸也给他夹了肉,眼底盈着微笑,虽然处处算计,但是,能与他有片刻的现实安稳,也是幸福的。 白擎夜见她笑容明媚,心中一dàng,竟觉得无比的幸福。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移来了一片乌云,遮蔽了日头的光芒。 吃完饭之后,两人继续赶路。 而小灵与石锁按照叶宸的吩咐,在客栈里等候。 而为了掩人耳目,小灵做了男装打扮,与石锁以兄弟相称。 这日两人下楼用餐,店内有许多客人,都几乎满座了,两人寻了一个僻静处坐下,叫了两个小菜对付着吃点,舍不得làng费银子。 隔壁桌上,有几个汉子在高声谈论。 “给你们说个事,刚才在官道上发现一具女尸,死者才十六七岁,死得很惨,脸都模糊了,我刚好经过那边,亲眼看见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每天不都有人死了吗?” “死人自然是不奇怪的,但是你们知道死的人是谁吗?”此人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倒叫人觉得有几分神秘。 连小灵与石锁都不禁被他的语调和神秘吸引了过去。 “死的人是谁啊?死在官道上的单身女子,能是什么人?”另外一人笑道。 “哼,”那人努嘴,“我表弟是在衙门做捕快的,他偷偷地跟我说,捕头怀疑,她是叶国公府的二小姐叶宸。” 其余几人震惊地抬头,“不可能吧?一个国公府的小姐,怎么会单身一人死在官道上?”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是亲眼看见。”那人显得得意洋洋,似乎分享了一个旁人不知道的消息而沾沾自喜。 小灵与石锁神色一变,放下筷子,急忙便飞奔出去。 今日,官道上确实发现了一具女尸,衙门收到消息之后派出了捕快和仵作前去勘探现场。 四周有围观的百姓,捕快们斥退众人,但是因死者死相惨烈,还是有一些人在附近围观,不愿意离去。 小灵和石锁去到的时候,刚好仵作向捕快禀报情况。 “死者的年龄在二十岁以下,全身布满伤痕,穿着打扮比较富贵,看得出是贵家小姐,面容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面目,身上钱财没有丢失,证明不是劫财,也没有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 小灵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尸,看衣衫鞋子和装扮,顿时痛哭着扑了过去,“小姐,小姐……” 捕快一怔,一手拉起小灵,“她是你家小姐?” 小灵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这才分别了一天,却没想到自己小姐就死了,事情来得太突然,小灵压根没留意到这身衣裳虽然是叶宸的,但是叶宸出门不是穿这一身,而且,叶宸的包袱也是她收拾的,没收拾过这一身衣裳和这些头饰。 “你倒是先别哭,你是哪家的奴婢?你们家小姐是谁?”捕头拉住小灵问道,难得知道死者的身份,他当然要马上了解清楚好办案子。 小灵哭得死去活来,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倒是石锁上前压低声音道:“差大哥,这位是叶国公府的二小姐叶宸,她是奉太皇太后的密旨前去荟福寺祈福的。” 那捕头听闻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又说是奉太皇太后的密旨去祈福,不由得心中一沉。 这命案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啊,如果处理不当,只怕大人会连官职都丢掉。 仵作再检查了一下,然后一脸沉重地上前对捕头道:“杨捕头,死者生前有被侵犯过的痕迹。” 杨捕头脸色一白,“什么?” 这事可就大条了,国公府的二小姐,奉太皇太后的密旨出去办事,死在官道上,死的时候满身伤痕,脸上血肉模糊,面容难辨,而且,死前还被人侵犯过。 他看着小灵,几乎是吼出来,“你确定这是你们家小姐?” 小灵哭着说:“虽面容认不得了,但是,看衣裳和头饰,这是我家小姐,这根翡翠镶金刚石蝴蝶尾簪子,是夫人留给小姐的遗物,京中就只有这一根的。” 杨捕头的心再沉了一沉,随即扬手,“来人,把死者收敛,回衙门。” 他看着小灵与石锁,“你们两人都是二小姐的奴才?” “我不是,我的主子……是禁军统领白擎夜。”石锁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也不得不把自己爷的家门报出来。 “你为何会与她在一起?”杨捕头盯着小灵,眸光如鹰隼般锐利,“你家小姐奉命出去办差,你为何不跟随?而是与白统领的小厮在一起?” 他意识到这个问话可能会泄露一些信息,遂又立刻道:“你们先跟我回衙门,做一份口供。” 小灵看着尸体被包好抬走,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怎么也没办法停下来,石锁皱着眉头,本还想从小灵口中探听一些事情,如今看她哭成这样,怕是没办法了。 他怀疑,此人不是叶宸。 第114章 叶宸死了 国公府。 新任管家老李带着一名捕快迅速地穿过回廊,抵达凤织苑。 李嬷嬷站在门口,见捕快上门,便问老李:“怎么了?” 老李一脸凝重地道:“公主在吗?” “在呢。”李嬷嬷道。 “这位捕快说有要事见国公爷,可国公爷还没回来,他便说要求见公主,有要事。” “要事?”李嬷嬷瞧了捕快一眼,“进来吧。” “谢谢!”捕快拱手道谢,手中的佩刀放在门口,便跟着李嬷嬷进去了。 “公主,衙门的捕快来了,说是有要事见国公爷,可国公爷还没回来。”李嬷嬷道。 清平正在屋中看书,听得此言,抬头淡淡地道:“什么事?跟本宫说也是一样的。” 捕快上前见礼,“卑职是京兆府衙门的捕快,今日在官道上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验查,怀疑可能是贵府的二小姐。” 清平吓得手中的书都滑落在地上,霍然起身,骇然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捕快道:“公主请暂且莫要悲伤,如今只是怀疑,还需要公主或者国公爷前去认尸。” 清平一脸的悲伤,仿佛还不能相信,“怎么会这样的?她昨日才好好地出门,怎么会死了呢?” “如今还没确定的,因为尸体面容被划花,血肉模糊,瞧不清本来面容,是二小姐的侍女小灵说是二小姐,至今还没能证实,只是怀疑,所以,卑职前来请国公爷或者公主去一趟,看看死者的身份,到底是不是二小姐。” “快,马上去!”清平嘴唇哆嗦地道。 李嬷嬷连忙扶住她,安慰道:“公主先不要伤心,兴许不是二小姐呢。” 捕快见清平公主好不伤心的样子,再想起之前民间说她nüè待二小姐,看来传言并非真实,便附和李嬷嬷道:“没错,如今只是怀疑,公主先不要悲伤。” 清平公主胡乱地点头,悲声jiāo代下去,“国公爷回来的话告知他一声让他赶往衙门,本宫先过去。” “是!”老李应道。 侍女扶着她出了门,早有机灵的下人准备好了马车,就停在府门口,清河上马车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幸亏得李嬷嬷扶住,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来到衙门,京兆尹张大人已经在等候,见来的不是国公爷而是清平公主,他神色微怔,身为京兆尹,他自然知道清平和叶宸母女关系不和,他没有想到清平公主会亲自前来,而且,一脸的悲伤。 张大人正欲行礼,清平公主已经摆摆手,苍白无力地道:“不必多礼了,赶紧前面带路。” 张大人神色一凝,急忙前面领路。 来到停尸间,一具女尸放在木板上,以白布覆盖全身,小灵则跪在一旁,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捕快上前掀开白布,露出尸体。 清平身子一阵摇晃,花容惨白,她呜咽一声,“衣服和头饰本宫都认得,是她的……天啊,怎么会这样的?” 她伏在李嬷嬷的肩膀上,痛哭失声。 李嬷嬷瞧了一眼,连忙安慰道:“公主,请不要悲伤,二小姐是被人杀害的,您一定要为她主持公道,找出凶手。” 清平咬着牙恨声道:“到底是何人这么残忍?杀人就算了,竟还要划花她的脸?” 张大人迟疑了一下,道:“公主,二小姐死前,有被侵犯过的痕迹。” 清平脸色大变,嘴唇哆嗦了几下愣是没说出话来,最后,怒目圆瞪,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查!” “是,下官一定会尽力调查此案,把凶手绳之于法。”张大人道。 清平听得此言,神色稍缓,但是看向旁边的尸体,不禁又面露悲伤。 “小灵,你跟小姐出门的,小姐怎么会出事?”李嬷嬷盯着小灵怒问道。 小灵已经哭得全身无力,眼睛肿的跟桃核似的,听到李嬷嬷的厉声bī问,她抬起茫然红肿的眼,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小姐让奴婢在客栈里等她,她与白统领前往yīn山,奴婢便在客栈里等着。” 一旁的张大人问道:“你既然是在客栈里等着,如何又会知道官道上发生了命案进而去看呢?” 刚才本想帮小灵落口供的,但是她一直哭,也没办法问话,所以只能暂时先容她缓解一下,如今见她回答李嬷嬷的话,便顺势问了下去。 “我与石锁在客栈里用饭,听到隔壁桌子的人说官道上发生了命案,那人说死的人是小姐,我与石锁听得此言,便急忙赶去了。” 张大人嗯了一声,这口供倒是与石锁说的对的上,但是,命案才刚发生,客栈里就有人在谈论此事了?而且,还说了死者的身份? 刚才石锁落口供的时候,他问过出去办此案子的捕快,他们都说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死者的身份,而且,在小灵来到之前,他们压根不知道死者的身份。 这中间,必定是有人说谎。 张大人略一沉吟后对清平道:“公主,请先移步到后堂稍作休息,下官先整理一下此案,等国公爷过来之后再一起问话,也只是了解一些二小姐出门的基本情况。” 清平公主掩住一脸的悲伤,任由李嬷嬷与侍女搀扶着离去。 没过多久,叶隆也收到消息赶了过来,他看到面目全非的女尸,脸色白得要紧,额头青筋跳跃,等听了张大人说了具体情况之后,他脸色铁青,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死死地盯着那具女尸。 然后,他静静地弯下身子,扯起白布,覆盖住尸体,手不小心碰到了尸体的血肉模糊的脸部,他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却还是隐忍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好。 他站起来,看着张大人,口气严厉地问:“如今可有线索?” 张大人摇头,“只是问过了小厮与侍女的初步口供,除了尸体所呈现的证据之外,再没有任何的线索。” “凶手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叶隆的声音扬高,眸色冷冽,带着军候特有威慑气势。 张大人觉得心中一凛,连忙回答说:“回国公爷的话,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二小姐身上的伤势,是乱剑所砍,看不出武功的门路,但是可以肯定一点的是,不是山村野夫所做,凶手有佩剑,一般人不会带着刀剑出门,除非是懂得武功的人。” “懂得武功的人?若是懂得武功,对一个弱女子何须下这样的狠手?一剑即刻毙命。”叶隆冷声道。 张大人回答说:“此人应该是刻意要掩饰身份,所以想装作不懂武功,但是,二小姐身上的剑伤却bào露了他,至于为何要划花她的脸,大概是想要掩人耳目……” 张大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觉得这个说法不通,若是不想让人看出死者的身份,可以弃尸悬崖底下或者是埋葬了,为何却要留下尸体? “不是劫财,她被侵犯过,证明是劫色,会不会是武林中的采花大盗所为?”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张大人犹豫了一下,道:“根据侍女与小厮的口供,二小姐是与白统领一起出门去yīn山的,如果两人是一起出发,以白统领的武功,任何的采花大盗都不可能伤得了二小姐。” 叶隆眸色一冷,“你说什么?他是与白擎夜一同出门的?” 他看向旁边跪着的小灵,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小姐一同出门,为何小姐遇难你却安然无恙?” 小灵抬起头,核桃般红肿的眼睛下还挂着泪水,她把出门的安排说了出来,叶隆陡然大怒,一脚便踢了过去,“贱婢,你竟敢让小姐与白擎夜两人单独出门?” 小灵被他一脚踹得几乎背过气去,扑倒在一边,又连忙跪直身子磕头哭道:“国公爷息怒,这是小姐的安排,奴婢若是知道小姐会遭逢大难,定死活也要跟去的。” “小姐怎么会这样安排?”叶隆气得脸色发青,一手执住旁边石锁的衣领子,扇了两大耳光,怒道:“说,是不是你家公子的主意?他要你们两人留在客栈,却带着宸儿去yīn山,是好方便他下手,是不是?” 石锁虽懂得武功,却哪里是叶隆的对手?而且,他也不敢还手,只能生生地受了两记耳光,晕头转向地道:“国公爷,此事并非我家公子的主意,是二小姐提出的,她说,这是太皇太后的安排。” “胡扯,”叶隆大怒,“太皇太后怎会做这样的安排?孤男寡女,虽说有婚约,却也不能单独出门。” 石锁委屈地道:“这是真的,小灵可以作证。” 小灵哭着说:“这确实是小姐的安排。” 清平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刚好听到小灵的话,她苍白着一张脸,却难掩凌厉气势,“胡说八道,看来不打你一顿,你是不说句实话。” 叶隆回头瞧了清平一眼,见她面容哀戚,眼睛红肿,似是哭过一场了,他心里没想到清平往日这般刻薄叶宸,她死了,却是这般的伤心,心中对她的怨恨,也一时消散了不少。 李嬷嬷上前就一脚踢在了小灵的肚子上,怒道:“还不从实招来?是不是要挨板子?” 小灵方才吃了叶隆一脚,已经让她几乎无法承受,如今再被李嬷嬷踢一脚,竟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眼前一黑,竟晕倒在地上了。 第115章 战斗黑巨蛇 且说叶宸与白擎夜两人来到yīn山,拴好马之后便开始步行上山。 叶宸也在上山的途中跟白擎夜说了一些yīn兵的事情,白擎夜始终觉得yīn兵只是一个传说,但是他知道叶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希望他能壮大起来。 所以,他虽不信,却也跟着叶宸去走,她高兴就好,他从不懂得哄女子高兴,只是用心去对待。 yīn山一带,古木参天,四处藤蔓缠绕,遮天蔽日,越入山中,瘴气便越盛。幸好是天气严寒,瘴气虽说弥漫,却没有夏日这般毒。 要进入yīn兵居住的一带,必须穿过这一片老林。 叶宸是早有准备,带了药入山,在进入瘴气萦绕的一带之前,先让白擎夜和自己服下了药,只是,这药力也不能维持多久,所以,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渡过这一带,一旦延迟滞留,就可能有突发的情况发生。 “累吗?”他是长期行军打仗的人,这样的老林自然难不倒他,只是,她到底是闺阁小姐,这样的山路怕让她觉得难以负荷。 叶宸摇头,“不累,咱继续走,天黑之前一定要穿过这片林子。” 白擎夜见她香汗淋漓,脸色已有疲惫之态,便道:“穿过林子之后,我们稍作休息。” “好!”叶宸喘了一口气,确实连日的赶路,休息不好,加上这林子瘴气很重,她是有些吃不消。 yīn兵是多年前被驱除出草原的,姓氏被褫夺,,而经过多年的演变,偏居一隅,加上吸取了中原的文化,所以,他们虽沿用草原的名字,却为了让自己觉得自己依旧是贵族(草原上,唯有贵族富户或者可汗才有姓氏)都冠上了中原的姓氏。不过,虽然用了中原的姓氏,在称呼上,却没有几个人会称呼姓氏。 如今yīn兵首领叫牧仁,今年六十多岁,他是浸yín了草原与中原的文化,知识颇为渊博的人。 他带领着族人在此等候,等待新首领的出现,他始终认为,他们的根在草原,终有一天,他们会可以重回那一片绿茵茫茫之地。 以牧仁为首的中年以上的人,都深信鬼医独孤蓁的话,他们坚信,这个人会出现。 但是,以阿木尔为首的年轻一派,则认为鬼医之言,纯属胡说八道,他们的命运,不该掌握在一个中原人手中,而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他们勤练马术,武功,骑she剑戟,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带领族人夺回草原。 中老年派与青年派常常发生意见冲突,之前只是口角,后来竟至兵刃相接的地步。 而这一日,阿木尔带着数百人围住牧仁的住所,要他jiāo出首领之位,他要带着族人,杀回草原去。 “阿木尔,”牧仁在一众人护着走了出来,他虽六十多岁,但是因长期在山中生活,加上勤练武功,所以看上去也竟像四十多岁的人,皮肤红润,毛发漆黑,除了眼角的皱纹能看出年龄之外,整个人,就像年轻人一样充满了活力。 他此刻怒容满脸,对阿木尔道:“我们先祖自从被驱逐以来,多次杀回草原去,但是每一次都损兵折将,草原兵马比我们多百倍,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必须等到鬼医所说的人出现,我们才能成功回到草原。” “放屁,”阿木尔生气地一挥手,年轻的脸庞充满了戾气与不耐烦,“鬼医所言,荒谬至极,我们这些年勤练武艺,胜过他们百倍,以我们智勇战他们的数量,并不是说没有取胜的可能,你若一直像缩头乌guī一样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迟早,我们的战斗力会被你磨光。” “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牧仁摇头,“当年我便曾经跟随先祖重杀回草原,一万人去,回来的只有五千人,我不会再让我的族人白白牺牲。” 阿木尔怒斥,“那是你胆小懦弱,没有人惧怕牺牲,大家都不想碌碌无为在这里躲一辈子,宁可死在草原,也不能裹尸在这中原老林中,再说,如今我们可以出战的人有三万余人,比当年更多,也比当年的更勇猛,为何不放手一试?”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jiāo出首领之位,让你带着大家去送死的。”牧仁不为所动地道。 阿木尔哼了一声,振臂一呼,“我问大家,你们都惧怕死亡吗?” “不怕!” “我们不怕牺牲,只要能重回草原!” “我们支持阿木尔!” 阿木尔带来的人纷纷呼叫,喊声震彻山林直冲云霄,喊得是斗志激昂,让族人们纷纷热血沸腾。 阿木尔又喊道:“那你们是否愿意留在此处等候所谓的救世主出现?还是跟我杀回草原去?” “我们要杀回草原去,压根没有什么救世主!” 众人又是一轮新的欢呼。 牧仁眉头皱起,盯着阿木尔,“你不要胡闹,你的祖父就是死在那一场战争中,你是不是想步你祖父的后尘?我们要么不发,一发便要出奇制胜,若只是白白牺牲,我绝对不允许。” 他自然知道自己所带的这一支军队有多jīng锐,但是,没有一个好的领头人,再好的军队,也容易被敌人冲垮击散。如今山中无一人可担当将军之位,阿木尔也不行,所以,他一定要坚守,不能让族人白白牺牲。 阿木尔怒吼一声:“哈什,宝力德,率人围住牧仁,夺取他的兵符。” “是!” 两名大汉从他左右出来,率领两个分队冲了上去,与牧仁的人纠缠在一起。 这样的冲突,在山中发生过无数次,但是这一次,阿木尔不再是小打小闹,他要一举夺得首领之位,拿着兵符,号召山中的族人,杀回草原去。 牧仁见一场厮杀即将展开,他不由得心中悲凉,厉声喝止,“慢着,阿木尔,你如果执意要首领之位,要我手中的兵符,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按照我们之前所约定的那样,做到那三件事情,这是鬼医所指定的,她说,只要能做到这三件事情的人,便是能带领大家杀回草原的人。” 阿木尔冷笑一声,“是不是我做到这三件事情,你就把兵符给我?” 牧仁看了一眼山中,族人已经被吸引了过来,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四周,但是并没有什么人站在他这边,他知道,大家都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了,之前静静地等待,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这个夺取他兵符的机会。 他们都心急如焚地要回草原与那些人决一死战。 他沉下心,当年他参与的那场杀戮在他脑子里回放,族人凄厉的惨叫声在他耳边回dàng,他叹气,道:“没错,只要你做到,我自愿jiāo出首领之位,并且把兵符jiāo给你,从此,我甘愿做你的臣子,跟随你杀回草原去。” “好,一言而定!”阿木尔年少气盛,一言诺下。 三件事情,都是鬼医当年指定的,她说,只要能做到这三件事情的人,就是他们的首领。 第一件事,斩杀黑巨蛇。 这条黑巨蛇,是他们搬来此处的时候便有了,这么多年,虽然看似相安无事,但是,只要他们越过界限,黑巨蛇便会发动攻击,成为蛇的盘中餐。 这十年来,黑巨蛇的地盘逐渐往他们的基地移过来,占据了黑水寨,他们只能后退,因为,出战过无数次,无人能斩杀黑巨蛇,甚至,死在黑巨蛇口中的,不下百名勇士。 黑水寨是在附近山头,是族人的水源,这些年,他们只能到山顶上取水,水源对他们的生存而言太重要了。就算此处不能出征草原,可杀了黑巨蛇,却也是让人热血澎湃的一件事。 听得阿木尔要去斩杀黑巨蛇,大家奔走相告,阿木尔是这一批年轻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人,智勇双全,如果他愿意带领一队人出去斩杀黑巨蛇,胜算还是有的。 黑巨蛇霸占黑水寨,这黑水寨便成了蛇的天下,但是它们都十分安分,不会越过黑水寨进入族人的区域,除非,黑巨蛇挪动界限,它们才会跟着迁移。 这些蛇,多数是有毒的,色彩斑斓,最小的有手臂般粗壮,大的竟百年树gān这么粗,让人只瞧一眼便毛骨悚然。 而黑巨蛇则是最大的蛇,根据见过的人描述,它全身长六七丈,三四个人手抱般粗,全身漆黑透亮,头顶的地方有鳞片和两只矮小的角,没有人知道黑巨蛇的种类,有人甚至说它已经成jīng,是蛇jīng了。 而在山下的荟福寺,也有一群蛇驻守,当地人说,荟福寺的蛇也是黑水寨的蛇,他们要慢慢地吞并yīn山。 蛇听命于黑巨蛇,所以,只要能杀死黑巨蛇,这一带的蛇就会慢慢散去。 只可惜,没有人能斩杀黑巨蛇。 阿木尔知道要斩杀黑巨蛇,必须要引它过来,不能在黑水寨下手,因为,黑水寨毒蛇太多,如果群起攻之,不消一会,便会死在它们的毒液之下,成为黑巨蛇的大餐。 他带着手下的兵马,来到黑水寨。 如今天气寒冷,蛇还在冬眠,要吵醒它们,唯有先以火攻。 所以,他命人在巨蛇冬眠的附近放火,他要先惊醒黑巨蛇。 他先是砍下了防火带,防止火势蔓延到另外一边。 山火熊熊燃烧起来,火势迅速增大,驱赶山中的寒气。 气温渐渐地高了起来,火光映照着阿木尔那张年轻而执拗的脸庞,他眼底也有熊熊火光,不为其他,他也早想斩杀黑巨蛇,为族人除害。 牧仁轻轻叹气,心中有些不忍,他知道,阿木尔不是黑巨蛇的对手,他会死在黑巨蛇的毒口下,但是,他不能说什么,他佩服这个年轻人的斗志,可,要杀回草原不是只有斗志就可以的。 阿木尔死了,大家才会冷静下来思考问题,耐心等待那人的出现。 火烧了一个时辰,还没止息。 山间,渐渐有了动静。 先是一阵冷风掠过,这风像是平地而起,把火势chuī得更旺盛。 继而,听到一声嘶吼,低低的嘶吼,又像是沉重的喘气声,惊得看热闹的族人都退后十几步。 阿木尔手中握住长剑,一身黑色的衣裳在冷风中翻飞,他面容执着,眼底不见丝毫的恐惧。 忽地,听得一声巨响,像是一块大石头被顶开,然后滚下去的声音。 黑水寨那旁有一带树木在迅速地抖动,山中有沉重的声音响起,像是轻微地震一般,连脚下的泥土都抖动了起来。 有石头簌簌滚下,什么东西在快速的移动,渐渐的,便觉得地动山摇起来。 大家心中一沉,黑巨蛇来了。 果然,就在此时,一棵粗壮参天的古木枝桠上,忽地出现了一个蛇头,黑色透亮的蛇头,长长的蛇信子飞快地闪动,在蛇头上的眼睛yīn森歹毒,像是裹挟着莫大的怒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族人,口中的腥味传得很远很远。 没有人看到蛇的身子,只看到蛇头在枝桠上伸出来,压得枝桠“咿呀”作响,几乎断了一株。 众人惊呼后退,却也没有退得很远,黑巨蛇与他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都希望这一次阿木尔能剿杀了它,就算不能,重伤了黑巨蛇之后众人一冲而上,也可以把它砍死在乱刀之下。 阿木尔举起手中的剑,眸光坚定,他伸手,斥退了想跟他冲上去的人,他傲然道:“斩杀黑巨蛇,不能假借旁人的手,需要我独力完成。” 这是鬼医当年之言,以一人之力,斩杀黑巨蛇。 他令众人后退,空出一个地方,让他与黑巨蛇厮杀。 他口中呼啸一声,凌空而起,手中长剑闪着寒芒,直刺向黑巨蛇的眼睛。 黑巨蛇虽然粗壮,但是却十分灵活,只见它忽地腾起,蛇头避过长剑竟撞向了阿木尔的腹部。 众人惊呼出声,若是被黑巨蛇撞中,阿木尔就是不死,大概也站不起来了。 所幸阿木尔的轻功很好,他倏然而起,一脚踩在蛇头上腾起两丈,一个鹞子翻身,长剑又直指蛇身。 也是在此时,他才看清楚黑巨蛇的本来面目,这黑巨蛇果然不负巨蛇的称号,蛇身巨大,通体发黑透亮,而蛇七寸的部位,竟是有坚硬的鳞片,就算刺中,也刺不进去反而会被反弹出来。 他快速收剑,在空中飞快转了方向,身子灵活地轻降下来,用剑刺向蛇的腹部。 众人屏息看着,看得胆战心惊,这一剑若能刺中,黑巨蛇应该会受伤的。 不能不说,阿木尔确实是有勇有谋,这一剑,真的刺中了蛇腹。 他欢呼一声,想把剑深深地送进去,但是,也不过片刻,他惊住了,听到手中长剑断裂的声音,那看似没有任何防护的腹部皮肉,竟生生地折断了他的剑。 他暗叫不好,快速地飞起,但是已经迟了一步,只见蛇头迅速转过来,蛇尾一扫,扫中了他的身子,一股qiáng大的撞击力震得他耳朵嗡嗡响,他觉得身子像断开两截一样,痛得几乎昏厥过去。 他被扫落在地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他拿着断剑,想撑起身子,却发现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全身像撕裂般疼痛。 但是,黑巨蛇没有放过他,在地上迅速移动,直冲他而去。 血盘大口张开,蛇腥味熏得他差点呕吐出来,蛇的身子重重压在他身上,空气迅速从他的胸腔里褪去,他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我命休矣!他心头里蹦出一句话,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黑巨蛇的吞噬。 箭如雨般飞向黑巨蛇,牧仁终究还是看不下去,命人出手。 但是,箭压根she不进去蛇身,蛇身的黑鳞片阻挡了箭头,纷纷落在了地上。 此举却激怒了黑巨蛇,只听得它怒吼一声,蛇头倏然回望,眼睛变成了血红色,露出同样鲜红的蛇信子,飞快地腾起,直冲人群而去。 族中的人,都不是怕死之辈,这黑巨蛇虽然恐怖,但是他们没有退让,而是纷纷拿起了剑,等待它冲击过来的那一刻。 黑巨蛇没有直接攻击,而是摆动尾巴,往人群扫过去,这一扫,便是一大片的人倒地。 牧仁咬牙,知道时间不多,如果没有制服黑巨蛇,那黑水寨的毒蛇都会惊醒,群起攻之,到时候,只怕是灭族之灾了。 他仗剑而起,用尽全身的功力,刺向黑巨蛇的眼睛。 忽地,一道qiáng大的吸力传了过来,把他牵引了过去,他骇然,看向黑巨蛇,只见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丝丝地吸着气,它这样吸气,竟把他也吸过去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回头的路,长剑刺向黑巨蛇的喉咙,这样刺进去,他的手臂必定要被黑巨蛇绞断。 果然,黑巨蛇翻腾着,一口绞断他的手臂后吐出剑,身子快速回盘,缠住了牧仁。 他只觉得胸腔即将爆炸,呼吸不过来,脸色在顷刻之间变为青紫色。 蛇身越缠越紧,眼看牧仁就要没命了。 阿木尔怒吼一声,却没有办法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牧仁被黑巨蛇缠住,他知道,牧仁会死,是他害死了牧仁。 就在此时,忽地林子那边掠过一道身影,寒芒闪起,手起剑落,竟生生地削去了蛇头矮小的麟角。 黑巨蛇bào怒,松开牧仁,牧仁跌落在地上,被人迅速拖走止血疗伤。 来人正是白擎夜,他飞身而起,在bào怒翻滚的蛇身上方飞动,他不着急出手,而是静静地等待机会。 蛇麟角被砍,流出黑色的血,血腥的气味更浓郁,已经有毒蛇渐渐地围了过来。 叶宸迅速从包袱重取出雄huáng粉,撒出一条界线,毒蛇暂时不敢过来,但是越来越多地前赴后继涌在界线旁,最后竟堆了起来,一叠一叠的,看着瘆人。 黑巨蛇在bào怒,嘶吼,地动山摇。 而白擎夜像黑鹰一般,在他头顶上方盯着,眸光如鹰隼般锐利,长剑紧握,静静地等待机会。 族人在为牧仁急救,叶宸即刻撕下牧仁衣摆,为他缠住伤口上方,迅速撒上解毒粉,然后命人举起他的断臂,一手夺过旁边的人的剑,一剑砍下去,断臂附近的黑肉全部被她砍去,所幸伤口上方被缠得很紧,所以虽有血液飞溅而出,却也不多。 她马上撒下止血粉,继续让人举起他的断臂,他手肘以下的位置已经全部没有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叶宸处理完他的伤口,当机立断地命人把阿木尔抬过来。 阿木尔脸色苍白,却盯着叶宸问道:“你……你是谁?” 叶宸却没有说话,解开他的衣服,翻开看后背,不由得骇然,他的后背血肉模糊一片,骨头都露出来了。 而且,他的呼吸十分困难,许是肋骨断了有可能插到了肺部,如果不立刻施救,此人一定毙命。 “快,搭把手!”叶宸着急地喊身边没有受伤的族人,“帮我砍几根树枝过来,要坚硬的。” 族人对这凌空出来的两人都感到诧异不已,但是见一个对付黑巨蛇,一个忙着救人,所以也没有问什么,按照叶宸的吩咐去做了。 叶宸一边救人一边高声道:“受伤不严重的,赶紧抬回去,不可继续留在这里,雄huáng粉不能支持太久,这些蛇会冲过来的。” 族人如梦初醒,连忙抬起受伤的人往回走。 而此时,白擎夜与黑巨蛇的jiāo手也正式开始了。 黑巨蛇被削去麟角之后,变得bào怒异常,“丝丝”的吸气声不绝于耳,qiáng大的吸力让四周的落叶石子纷纷被吸附过去再被它吐出,冲击力惊人。 但是白擎夜却没有与它正面对峙,而是在他身后上方伺机而动。 连续出了几剑,都刺不进去,白擎夜没有着急,而是仔细观察黑巨蛇护住的部位。 就像人练金刚罩一般,都必定会有一个罩门,黑巨蛇也应该有,而蛇极具灵性,它知道自己的罩门在哪里,战斗的时候,就一定会下意识地护住。 开始白擎夜猜测是眼睛,但是,发现它攻击的时候多半爱用头,丝毫不惧怕伤了眼睛,所以,断定应该不是眼睛。 蛇七寸的部位,他也下过手,还差点被蛇尾扫中,要不是他轻功够好,只怕就被黑巨蛇扫了出去了。 第116章 会死吗 这样的飞动躲避或者是突发攻击,是极为消耗体力的,也最容易让人急躁。 但是,对阵黑巨蛇,如果急躁不安,就容易丢了性命。 白擎夜是沙场旧将,对战争是最能沉得住气的,他知道,黑巨蛇必定会露出破绽,而这个破绽,就是他致胜的关键。 所以,黑巨蛇攻击他,他躲,黑巨蛇想躲,他攻击,他在不断地激怒黑巨蛇。 牧仁和阿木尔都躺在地上,牧仁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而阿木尔的伤口却还在处理中,疼得他呲牙咧齿,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白擎夜与黑巨蛇的战斗。 他心中对黑巨蛇深恶痛绝,想起自己和族人所遭受的痛苦,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此人能杀死黑巨蛇,他将奉他为将领。 而牧仁的眼睛却熠熠发光,心中有一股激动源源不绝地涌出,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忘记以后自己将是个残缺的人。 他有种感知,鬼医说的那人,出现了。 这种感知让他忘记伤痛,忘记眼前的危机。 白擎夜聚jīng会神,提高警觉应对黑巨蛇,不过,他知道不能拖太久了,否则,这些毒蛇一起攻击,他会很危险。 不能着急,又不能拖延时间,看样子,只能是险中求胜了。 他忽地冲天而起,身子飞快旋转,扬起地上的风沙,剑砍向旁边的枝叶,以内力贯透叶子,叶子四面八方以暗器的方式攻击黑巨蛇。 “没用,没用的,伤不了它……”阿木尔以为他想这样攻击黑巨蛇,喘着气急喊提醒,只是这一说话,疼得他几乎晕过去。 “不要说话,他自有办法应对!”叶宸厉声道。 只见漫天狂叶席卷冲向黑巨蛇,黑巨蛇不断地摆动尾巴,挡去一部分落叶,但是,太多的落叶不断地袭击前去,它倏然落地,蜷缩住身子,静静地熬过这一场袭击,看样子像是护着什么。 白擎夜高啸一声,心中大喜,手扬起,一排飞针飞出,刺向黑巨蛇的眼睛,黑巨蛇昂头,愤怒地冲起,竟跃至十余丈高,露出漆黑的腹部。 而腹部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地方隐约可见红光。 就是那里了,白擎夜心底叫了一声,迅速持剑飞下,然后手中的剑脱手,以内力催动,“嗖”地一声,没入了蛇腹。 黑巨蛇“噗”的一声,跌落在地上,粗壮的蛇身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发出嘶吼瘆人的声音,黑色的蛇血从蛇腹中汨汨而出,流了一地。 “不要走过去,蛇血有毒!”白擎夜冲众人喊道。 众人纷纷退后,点起火,阻止蛇血蔓延过来。 火光中,只见黑巨蛇痛苦地翻滚着,四周的树木被它扫断了不少,黑血飞溅,落在花斑纹路的毒蛇身上,有些蛇迅速死亡。 所有围观的蛇都昂起蛇头,没有褪去,仿佛是静静地看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痛快事。 而之前白擎夜以为它们会过来攻击,想不到竟完全没有,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终于,黑巨蛇不动了,火势蔓延了过去,烧住它的身体,它一动不动地任由火焚烧,腥臭的气味从火中透出,让人几乎作呕。 而就在此时,让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的毒蛇,都纷纷地直起身子,竟像是叩拜般对着白擎夜躬身,这是很奇特的现象,蛇竟然懂得跪拜? 众人都看呆了眼,纷纷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神将。 叶宸也看着他,他头发微微凌乱,风卷得他的衣衫腊腊作响,他面容冷峻孤高,眸光看向她,却是异常的温暖。 带着一身的凛然气息,他回到她的身边,问道:“伤势严重吗?” “很严重,但是初步处理好,能不能活下去,看他自己的意志。”叶宸说。 牧仁看着白擎夜,问道:“这位大侠,敢问尊姓大名?” 白擎夜看向他,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眸光灼然,不由得有些微怔,“在下白擎夜,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此?” 白擎夜与叶宸是刚来到此地,他一直都不相信yīn兵的传说,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们隐居在此,两位请随我等回去一叙。”牧仁说。 “也好,赶路累了,也好跟先生讨杯水喝,歇歇脚。”白擎夜说。 他看着叶宸,主要是怕她累,这一路的赶过来,吃没吃好,睡没睡够,辛苦得很。 牧仁留下一部分族人在此灭火,他则领着白擎夜与叶宸回去。 那些蛇叩拜完毕之后,并未离去,而是亦步亦趋跟着白擎夜走,满山色彩斑斓的蛇跟着他,这看着就够瘆人的。 白擎夜回头瞧了一眼,蹙眉道:“都跟着我做什么?你们各自求生去吧。” 一条漆黑的小蛇从蛇堆中爬虫,蜿蜒着蛇身来到白擎夜面前,这条蛇实在是小得可怜,就像一条筷子般大小,头很黑,蛇身和尾巴的部位隐隐有些金光,短短的身子蜷缩起来,头在蜷缩的蛇身上昂起,眼睛火红,吐出蛇信子,竟是十分友好的样子。 叶宸也有些不知所以,毕竟,王静月没有与她提起过蛇的事情,而且,前生收复yīn兵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的。 白擎夜蹲下身子,牧仁忽地喊了一声,“小心!” 小蛇爬上白擎夜的脚,一步步攀爬,那黑色的蛇身竟变得金光灿灿,而且,一路前爬,还长出了四条腿,也是金色的。 白擎夜诧异至极,伸出手,小蛇一跃而上,蛇身也变得更加纤细和短小,最后,竟成了一个手指头般大小。 叶宸脑子里忽然想起在某本古籍中看到过的记载,说龙生九子,有一种叫螭龙的,这种螭龙可大可小,通体金色,无鳞片,四爪锐利,莫非,眼前这条就是螭龙?但是,为何会与这些毒蛇混在一起而被黑巨蛇统治?而前生,她怎么没见过这条螭龙? 她不敢肯定,因为关于龙生九子,始终只是个传说,所以连忙取出荷包递给白擎夜,让他把这条小蛇装进去,回去再问王静月。 说来也怪,那小蛇竟然真的爬进荷包里,白擎夜把它挂在腰带上,它便安分地躲在荷包里了。 蛇也在顷刻之间褪去,这漫山遍野的蛇往后退,也是一个奇观,众人忍住惊悚看着,纷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牧仁的屋中,牧仁请两人坐下,备下菜肴和美酒,说是要招待两位恩人。 但是,白擎夜与叶宸从牧仁发光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并非只是招待恩人这么简单。 “你身体受伤了,要不先去休息,我们稍作休息便要离开了。”叶宸已经知道他们是谁,所以故意这样说。 “不,小伤不碍事的。”牧仁摇头,脸色虽然苍白,神色却是十分坚定。 他命人倒酒,然后看着白擎夜问道:“两位怎么会路过此地?” 白擎夜也是个聪明人,刚才看到漫山遍野的族人,他猜测到这些大概就是叶宸说的yīn兵,但是也不能直接说出来意,只道:“我们本来是要去山下的荟福寺的,但是荟福寺被毒蛇包围,没办法只能上山来看看从山的另一边下去,能不能避开毒蛇,想不到在林中却迷路了,便一路来到这里,惊扰了诸位,真的不好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牧仁笑笑,“幸亏两位来了,否则,我族人都要葬身蛇腹了。” 他打量着白擎夜,见他虽然年轻,却一身凛然的正气,眉毛浓黑如墨,眼底澄明洁净,可见是个行为端正的人。只是,这正气之中,又隐隐可见杀气凛然,尤其方才他诛杀黑巨蛇的时候,那一身萧杀之气,就宛如战神降临,让人心悦诚服。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两位是何方人士?” 白擎夜回答说:“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刚才看大侠的身手,是武林中人?” 白擎夜笑着摇头,“非也,不过是京中一小小的武将。” 牧仁双眼一亮,“武将?京中的武将?白擎夜?”他忽然记得他方才的自我介绍。 他仔细想了一下白擎夜的名字,自从鬼医留下话之后,他就一直关注着武将中的后起之秀,这白擎夜的名字十分耳熟,他顿时一跺脚,“天啊,原来是白副统领,杜陵杜元帅的弟子,失敬,失敬。” 叶宸听到他的话,便知道他时刻有留意时局变化,只是,他还不知道白擎夜如今已经不是白副统领,而是白统领了。 白擎夜微怔,“你知道我?” 牧仁笑逐颜开,“知道,自然知道的,白副统领,白将军,您年纪轻轻便屡立战功,曾率三千人马击退敌军三万人,此为佳话,我等虽隐居山上,但是将军的名声却是如雷贯耳的。” 白擎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侥幸取胜,不值一提。” “不,以少胜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见将军谋略过人,排兵布阵有一手呢。”牧仁赞赏地道。 叶宸笑笑,道:“您太夸奖他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赶路了,你们这一次伤了许多人,但是多数伤势无碍,就是唯独那一位……”她指了一下被搬到屋中正厅的阿木尔,“他的伤势较重,最好请个高明的大夫为他看看,我虽初步为他止血疗伤,可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说完,她起身拉着白擎夜便要告辞。 白擎夜明白叶宸的用意,也跟着起身,拱手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日后希望有机会再来拜访。” 那牧仁见他们要走,不由得一急,道:“两位先不忙着走,用点饭,歇歇脚再走啊。” “不了,我们得下山回京了。”叶宸微笑致谢,“谢谢您的热情招待,下次再来荟福寺,再上山拜访。” “慢着!”牧仁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两人,犹豫了一下,看着白擎夜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白将军能答应。” 白擎夜望着他,“你说。” 牧仁叹叹气,道:“是这样的,我们族人本是草原人,被驱逐到此,已经将近百年,我们有一个信物,被放在悬崖底下,不知道白将军能否为我们取回信物,若能取回,在下感恩不尽。” “你们的信物,怎么会放在悬崖底下?”白擎夜疑惑地问道,“而且,如果你们能放在悬崖底下,就必定能拿上来,为何你们不去拿?” 牧仁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道:“实不相瞒,这信物是被人偷去丢在了悬崖底下的,传说中,yīn山的悬崖底下,是鬼域,有恶鬼出没,我们派遣过很多人下山,都丢了性命。” 叶宸冷冷一笑,“真有意思,你们的人去丢了性命,怎还好意思叫他去?就不怕他为了你们的信物也丢了性命吗?” 牧仁羞愧地道:“是,这样确实是说不过去的,只是,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信物对我们族人而言十分重要,只要白将军能帮我们取回,我们愿做牛做马,任由白将军驱使。” 叶宸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自然知道夜láng军最后会变得如此qiáng大,甚至成为比龙家yīn兵可媲美的yīn兵就是靠这件信物。 而这件信物,不是他们族人的信物,相信是王静月的师父留下的,可激发yīn兵潜能的一个兵符。 来之前,王静月就特意提到了这个兵符,并且也说过悬崖底下确实是鬼域。应该说,这是地狱的裂缝,在这里流连不去的,都是些怨气十足的恶鬼。 王静月也说,很多人都会怕这些恶鬼,但是唯独染满鲜血的战将,是不怕的。 要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就要夺得yīn兵符,只要yīn兵符在手,yīn兵自然听从他的号令。 叶宸看向白擎夜,“你能做到吗?” 白擎夜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不了解,不过,也可以放手一试。” “但是,可能会有危险。”叶宸道。 “放心,如果做不到,我会放弃的。”白擎夜道。 叶宸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心底有些矛盾,虽然前生他也可以拥有yīn兵,但是她重生之后,发现很多事情都和前生不一样。而王静月说他可以做到,但是,其中必定是要经历恶斗的,他未必可以全身而退,若是负伤,则不值得了。 “我们商量一下,一会再决定,好吗?”叶宸看向牧仁道。 “好,两位可以商量一下。”牧仁命人带他们进入一个房间,留他们一个空间。 叶宸从窗口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但是依旧可以看到漆黑中站立着十余人,他们年纪都比较大,身穿黑色衣裳,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宸儿,”白擎夜站在她身后,压低声音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顾虑的?相信他们就是你说的yīn兵,只要我下悬崖拿到那信物,他们就会为我所用,是吗?” 叶宸转身,主动地圈住他的腰,轻轻地把头伏在他胸膛,“虽然一切都似乎在计划当中,但是,世事变幻无常,我不知道你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傲然一笑,“魑魅魍魉我从不相信,就算真的有,我也不怕。” “你真的有信心?”叶宸虽然也觉得没有多大的问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他,所以总觉得心中不安。 “嗯,有信心的。”他安慰道,“你放心吧,如果这一群人真的像你之前说的那么jīng锐,我是必须要收下他们,让他们为国效力,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绝不能错失良将勇士。” 叶宸知道他的性格,加上确实如果收复了yīn兵,对他接下来的境遇而言,有百利无一弊,便点点头,“好,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点。” “嗯,放心,如果真的取不到,我会原路返回。”白擎夜道。 叶宸于是把王静月叮嘱的事情都悉数告知了他,白擎夜听了之后,不禁问道:“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这王静月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何会懂得这么多?上次在万寿宫的密室中,你说她以意识牵引我来,这听起来是真有些匪夷所思。” 叶宸道:“王静月的师父叫独孤蓁,又叫毛乐蓁,是毛家的传人,听王静月说,她是从千年之后穿越回来的,懂得医术还懂得驱魔伏妖之术,jīng通五行和机关术数,我在揽胜苑的机关也是以前得王静月教导而设置的,所带的佛珠,也是以她的意识为牵引,调动我揽胜苑内的机关,可以说,这鬼医独孤蓁,是个奇人,只可惜,我一直无缘与她见面。” “此人真的神奇,若有机会,我也想与她一见!”白擎夜不由得赞叹道,这些事情,他虽然听过,但是却一直不相信,想不到,真有这样妖魔鬼怪这样的事情存在。 叶宸点头,“以后有机会的话,请王静月代为引荐就是。” “若能收复这批yīn兵,我定要好好跟她道谢。”白擎夜道。 叶宸笑笑,眸光灼然,“其实,一切都是因果,独孤蓁指定了你,然后自然会安排你出现在这里,收复yīn兵,所以,我应该放心她的安排,你此去一定会无恙的。” 因果这两个字从叶宸的口中说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片刻的怔愣,随即苦涩一笑,是的,每个人都逃脱不了因果,重生不意味着她以前做过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她也是要承受她的因果。 “嗯,你刚才说,我总共是要过三关,这斩杀黑巨蛇是一关,夺取信物是一关,接下来的一关,不知道是什么呢?”白擎夜问道。 “王静月没说,但是,牧仁会告诉你的。”叶宸蹙眉,想来,是一关比一关难的。 白擎夜倒是十分乐观,“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吧,没事的。” 两人打开门,牧仁依旧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的神色已经很疲惫,脸色也十分苍白,但是依旧不愿意去休息,忍着断臂的痛在等着白擎夜的决定。 见白擎夜与叶宸出来,他连忙站起来问道:“白将军,如何?” 白擎夜看着他,道:“我可以答应你下去悬崖为你取回你族中的信物,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取回来。” 牧仁松了一口气,“好,在下也知道此去十分艰难,不敢求将军一定取回,将军愿意为我族人冒险一试这份情怀,已经让我等十分感动。” 事情既然已经决定,牧仁便命人宰jī杀鸭招待两人,明日一早,白擎夜将会下悬崖,取回yīn兵符。 用饭的时候,牧仁一直陪伴在侧,就算叶宸让他去休息,他也qiáng撑着伤痛作陪,怎也不愿意离去。 他问了很多关于白擎夜的事情,出身却一只字都没有提,他们草原人,性情慡朗,知道英雄不问出处。 吃过晚饭之后,便安排了一所房子给两人居住,族人住的地方,原先是一直用蒙古包的,近这二三十年才改用木屋,为了招待两人,牧仁特意命人挑了一件最gān净的给他们居住。 叶宸则去帮忙为那阿木尔换药治伤,阿木尔的情况十分危险,到了晚上,便高热不退,看样子是伤口感染引致了高热。 叶宸连下了猛药,希望能为他退烧止住炎症,但是,情况并不算好,他时而清醒,时而昏昏沉沉睡去,说了很多梦话。 叶宸一直守着他,听着他说话,心中微微酸涩,他在梦中,一直嚷着要回家乡,可想而知,这份回家的情意结,就刻在了他们的血液中了。 叶宸是知道他们的来历,前生,白擎夜便带着他们杀回草原,夺回他们的家园,与草原可汗和平共处,多年前的驱逐令,终于取消。 也因为如此,他们对白擎夜更是死心塌地,白擎夜带着草原军回京,被封为夜láng军,草原可汗也对朝廷俯首称臣,皇帝龙颜大悦,白擎夜自然也就平步青云,被封为大将军之后更被封了爵位。 如果这些历史没有改变,那么,她希望可以陪他走这一段,因为,前生的她,并没有真正替他高兴过,那些属于他的荣耀,她都弃若敝履,不屑一顾。 她很希望可以见证他一步步走向辉煌,走向属于他自己人生的顶峰。 如此,她此生便再无遗憾。 到了下半夜,阿木尔的伤势再度恶化,伤口渗出的血水变为黑色,叶宸大为震惊,因为,前生的阿木尔是没有死的,一直陪着白擎夜征战,如果今生阿木尔死了,意味着多了很多变数,那么,白擎夜下悬崖,会不会有危险?他能不能取得yīn兵? 想到这里,她莫名心慌。 第117章 诡异的崖底 翌日一早,白擎夜便起来了,出了厅看见叶宸比她更早地坐在了椅子上,已然穿戴整齐。 “起这么早?”他走过去,仔细地端详着她,见她眼底淤黑得厉害,不由得微微蹙眉,“你一夜没睡?” 叶宸站起来,担忧地看着他,“我有些担心,要不,你别下去了。” 白擎夜笑笑,“傻瓜,你不是说这一切都是鬼医安排的吗?她既然有此安排,我就不会出事,否则,她做这一切不就多余了吗?” 叶宸心头很惊慌,因为,在即将天亮的时候,阿木尔死了,前生的阿木尔是没死的,但是,他现在却死了。 “阿木尔死了。”叶宸道。 “死了?”白擎夜不禁有些可惜,“此人倒是十分勇猛,可惜了。” 叶宸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其中微妙的联系,只是着急地道:“不,我觉得我们还是走吧,yīn兵要不要都无所谓的。” 白擎夜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回事?来这里是你的意思,这一路上你都没停止过给我灌输yīn兵是如何的勇猛善战,现在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怎么却劝我走呢?” 叶宸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得道:“你听我的,现在去拒绝牧仁,我们马上离开。” 白擎夜正要追问,却听到敲门声响起,白擎夜转身出去开门,见牧仁带着一众族人在门口,牧仁脸上带着笑容,“白将军,起来了?快出来用早饭。” 叶宸一个箭步上去,想对牧仁说什么,却被白擎夜拉住,他扶住叶宸的双肩,认真地对叶宸说:“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的,放心,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不会叫你担心的。” “不……”叶宸见他眸光坚定,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他求才若渴,一定是不肯放弃了,只得道:“我送你到的悬崖边上,然后在那边等你回来。” “不,你安心留在这里。”白擎夜慎重地道,“我跟你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 叶宸看着他的脸,那漆黑的眼珠倒映着苍白惊惶的自己,她嘴唇颤抖了一下,“若有危险,马上放弃。” “我答应你。”白擎夜轻轻地拍了她的肩膀一下,“你累了,睡一下,等我回来不要再看到你的黑眼圈,你也不要让我挂心,好吗?” “嗯,我知道。”她看着他,眼中濡湿,心尖几乎都在颤抖。 他跟随众人出门,过了片刻,便有人端了早饭过来给她,她也吃不下,命人撤走。 在屋中她哪里坐得住?她走出去,屋外是一块平地,种了一些蔬果瓜菜,但是因天气严寒,都死了一大半了。 不远处有哭声响起,她知道是哭昨夜死去的人,还有阿木尔的家人在哭。 心中莫名地烦躁担忧,只得随便问了一名妇女,“那悬崖到底在哪里?我要去那边看看!” 那妇女笑容可掬地道:“叶姑娘,您如果想去,我领你去就是。” “好,快带我去!”叶宸连忙道。 两人刚走出去,便忽地听到身后传来喊声,“叶姑娘,叶姑娘留步啊!” 叶宸停下脚步,见一名年轻女子冲了过来,她满脸泪痕却又满脸的笑容,叶宸认得她是阿木尔的妹妹桑娜。 她跑到叶宸的面前,人几乎就撞在叶宸的身上,叶宸连忙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桑娜气喘吁吁地道:“叶姑娘,我哥哥……哥哥活过来了,您快去看看。” 叶宸一怔,“不可能的。”叶宸第一个反应觉得不可能的,因为她亲眼看过,阿木尔已经死了,心跳停止,脉搏停止,而且,死之前,伤口还流了很多黑血出来,这证明他感染了黑巨蛇的毒。 “真的,我看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桑娜满脸生辉地道。 叶宸闻言,安慰道:“这并非是活过来的迹象,人死了之后,会有这种现象发生,是因为……” “不,不是的,他真的活过来了的,您快去看看啊。”桑娜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走。 叶宸没办法,只得随她而去。 进了阿木尔的木屋中,阿木尔还躺在chuáng上,覆盖着厚厚的棉被,阿木尔的娘亲在chuáng边小心翼翼地为他净脸,见叶宸进来,她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叶姑娘,您是大夫,快看看我儿子,他的手指刚才动了。” 叶宸走过去,伸手在他脖子下的动脉上探了一下,不由得神色一惊,这……这怎么可能?明明她看过阿木尔已经没有脉搏没有呼吸了。 她连忙以手指探向他的鼻子下,有微弱的气息,几不可闻,但是,真的有。 再摸向心脏,跳动缓慢却真的还在跳动。 叶宸顿时血液沸腾起来,阿木尔没死! 她迅速从袖袋中取出针,在阿木尔的胸口和人中落针,连续下了几次针,然后便听得阿木尔咳嗽了一声,口鼻呛出了黑红的鲜血,叶宸飞快命人准备草药,马上煎药让他喝下去。 她着急如焚,在他耳边道:“你一定要撑下去,你以后还要建功立业,不能就这样丢了性命。” 仿佛,只要他能熬下去,白擎夜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白擎夜用过早饭之后,带着剑跟随牧仁等族人出门。 攀登到yīn山最高处,坐北向西,是陡峭的悬崖,悬崖寸草不生,连夹缝都没生命力顽固的青草长出,可见这里yīn气极重。 而人站在悬崖边上,便感觉冷风嗖嗖。 这种冷风和平素的不一样,带着yīn暗cháo湿又冰冷的气息,湿寒似乎能钻进人的毛孔,让人不自觉地打冷战。 “这悬崖有叫千丈崖,顾名思义,有千丈高,没有路下去,只能在悬崖上攀爬而下,十分危险。”牧仁一脸凝重地对白擎夜道。 白擎夜坐在崖边,感受着清劲的冷风刮过脸庞,有生痛的感觉,他知道这一次下去,危险重重,自己也可能会身陷险境。 想到这里,他对牧仁说:“如果我回不来,请帮我护送我未婚妻回京。” “放心,我们会照料叶姑娘的。”牧仁今日着了一身黑色的棉袍,显得十分臃肿,但是,方才一路上山,却是十分利索,一点都不像受伤的人。 “这是爬山虎,白将军,此物可助你攀爬到悬崖底下。”一名族人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白擎夜,这是一副手套,铁手套,手指尖的位置是尖锐的利勾,可勾住岩石的间隙,但是,如果一路都是平整光滑的岩石,这铁手套便没有什么用处,因为,无处可勾。 不过这里风很大,风会腐蚀岩石,造成凹凸不平,所以,这爬山虎便能帮上大忙了。 “谢谢!”白擎夜接过来套上,此物是铁造的,所以有一定的重量。 “将军一切小心。”牧仁递上一张纸,叮嘱道:“这是信物的图,将军请收好,我们会在此等候将军。” “嗯!”白擎夜一向对陌生人都十分寡言,此刻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下去,便不必多废话,他把图纸放在袖袋中,背好包袱,别好剑,背向悬崖,开始攀爬下山。 开始的岩石都是凹凸不平的,有落脚点,爬山虎也能帮上忙,所以下滑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经下三四十丈。 但是越往下,岩石就越是平整,他要好几次调整方向和落脚点,才能缓慢地攀爬下去。 风很凌厉,刮在脸上有生痛之感,并且伴随着湿气而来,他不禁奇怪,这里湿气这么重,竟然无法生长植物。 若说草无法生长也就罢了,湿气这么重,苔藓应该也能活下来的,但是,岩石就是一片湿滑,没有任何的绿色覆盖。 爬到三分之一的地方,白擎夜找到一个落脚点,停下来休息一下,这样的攀爬太耗费体力。 抬头看上去,只见牧仁带着族人站在悬崖边上,着急地看下来,看到他停下,牧仁大声喊道:“白将军,是不是有阻滞啊?” 白擎夜没做声,回答他需要很大声,他不想随便làng费气力。 休息片刻,他又开始缓慢地往下。 约莫一刻钟左右,刚才还放晴的天空,竟陡然便无语密布起来,黑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迅速便把天空压得黑沉沉一片。 风很大,夹着细碎的沙石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只得闭上眼睛,怕砂石打入眼睛。 他渐渐地有了悬空的感觉,有时候分明是踩在岩石上,可总觉得踩在棉花上一般,身子短暂失去支撑点,会让整个人忽地打一个冷丁。 越往下,悬空感就越qiáng烈,这是很不寻常的,因为,人在高处的时候往下看会产生悬空的感觉,可渐渐往下,这种感觉应该会慢慢消失。 但是,他在高处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却在现在的时候有,这意味着,底下的磁场不简单。 他试着看下去,底下云雾一片,看不到底,云雾像是凝滞的一道屏障,分明是气体,却让人觉得,那就是一道白色的固体。而且,多看几眼,还有眩晕的感觉,那白色的云雾就像是聚集了光芒,有些刺目。 他不敢再看,怕引致心神紊乱。 往上看的时候,人越来越小了,而且有云雾弥漫之感,这刚才是没有的,四周也是没有云雾,可他就像是置身在云雾之中。这种感觉越来越qiáng烈,他只能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只顾着往下爬。 叶宸在照料着阿木尔,阿木尔虽然有生命的象征,但是,却总是昏昏沉沉,吐了几次血,脉搏也很虚弱,随时都会死。 叶宸无法为白擎夜做什么,她心里坚持着一个信念,只要阿木尔没死,那么这段历史就应该不被改变,白擎夜也能顺利回来。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在乎阿木尔的死活,她几乎把前生所学的医术,尽可能知道的救命之法都用了,然后,便只能等。 “他会不会好?”桑娜哭着问叶宸。 叶宸望着阿木尔越来越苍白的脸,心里也很害怕,重生之后,就一直没有这么害怕过,连指尖都在颤抖,她忽然明白到,就算她再活一次,能控制的事情也不多,因为,现在发生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有连锁反应的,一个错乱,都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和前生尽然不一样的后果。 “他会好的,一定会好。”叶宸胡乱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桑娜还是在安慰自己。 虽然是这样安慰着,可阿木尔的呼吸越来越弱,她甚至觉得他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下到悬崖,竟然已经是即将天黑的时候了,这意味着,这千丈崖,他足足爬了一整天。 当白擎夜终于穿过云雾,落在平地的时候,双脚已经有些发抖,累得够呛。 他站在一块巨石上,环视着着悬崖底,这里没有任何的花木,连草都没有,没有色彩,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岩石的土huáng色。 这里的岩石都是土huáng色的,很多是尖锐的巨石,有几块高耸入云雾,看不到顶端,白擎夜觉得这真是奇怪极了,刚才攀爬下来的时候,并没看到突起的尖石。 他开始觉得,叶宸所说的鬼域,还真有几分可能。 其实他倒不是说完全的不相信鬼魅之说,记得以前师父也跟他说过,这世间一切都是气,流动的气,凝滞的气,散不去的气,怨气,元气,灵气,jīng气,如果说真有鬼魂,那相信也是怨气凝成,散之不去便成了人口中说的鬼魅。 他打开包袱,这里有牧仁命人为他准备苏油饼和gān净水。 这爬了一天,中途没能停下来喝口水和吃东西,饿倒不是很严重,就是口渴得厉害,他一口气喝了几大口,然后就着水吃了两块苏油饼,便拿着剑出发。 一路入目,皆是这种嶙峋乱石,连沙土都很少看到,更是没半点绿色,这种枯燥才视觉感受很让人崩溃,仿佛你已经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 一路前行,天便渐渐黑了起来,白擎夜黑夜中视物本是比较清晰的,但是在这里却完全用不上,夜幕降临,漆黑就像是凝在面前的屏障,无法穿透。 他点起火把,撑着火把前行。 这里看不到尽头,除了左侧的悬崖之外,其余三边都是没有尽头的,看不到哪里是边,这么一个偌大的地方要找一个小小的信物,就等同大海捞针。 走了一段路,便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说来也怪,尸体竟还十分完好,面容清晰可辨,散发着腐尸的臭味,没有苍蝇和昆虫围绕,这具尸体,就像是死了不到几天,然后在这里静静等待岁月侵蚀然后腐烂。 从衣衫可以看出,这人应该是牧仁的族人,但是这很奇怪,牧仁说过,最后一次下悬崖的人已经是两年多以前了,这具尸体如果是两年前下悬崖的人,那他就应该腐烂了。 时间十分紧迫,所以,虽然白擎夜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深究,他看了一下四周,都是乱石,无法为他安葬,只得找了几块比较小的石头压住他,不至于让他bào尸荒野。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继续上路。 走出约莫十余丈远,他忽然听到石头滚动的声音,他猛地回头,举起火把,但是火把只能照五六丈远,一切都没有什么特殊。 他屏息,静静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四周连虫鸣都没有。 他想了一下,走回头去,来到刚刚安葬的那段乱石旁边,却倏然发现,石头乱七八糟地滚在一旁,而被石头压在底下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白擎夜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举着火把四处寻找,都没能找到刚才的那具尸体。 而此时,让他更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就在他刚刚走过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面容一样可辨,和刚才的不是同一具,此人是也是穿着族人的衣裳,头上有一个拇指头般大的窟窿,窟窿黑dòngdòng的,他左眼上插着一块尖锐的小石头,小石头染了血,血液凝固变成了黑色。 这具尸体要比方才那具尸体略矮一些,也偏瘦一些,他gān脆把火把插在一边,然后仔细观察。 此人应该是摔死的,后脑勺烂了,他所躺的地方,有一滩血,血液凝固,黑色的,还没消失。 此人四肢都断了,大腿部位也插着一块尖石。 这种种迹象表明,此人就是死在这里的,但是,刚才他分明路过这里,却没有看到。 他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看错了,或许他刚才只是从旁边路过没有细看,只是看到后面不远处有自己落下的苏油饼碎末,他很肯定,自己是从这里走过的。 正怀疑之际,忽地感觉到后背一阵寒凉,似乎有冰冷的水滴在他的脖子上,然后顺着后背滑下去。 他猛地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他伸手一摸,手指什么都没碰触到,只有他自己的皮肤。 莫非是错觉?他拿起火把,四处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然而,就在他想再蹲下来研究尸体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躺在他脚边的尸体,又不翼而飞了,地上只有乱石,血滩的痕迹和尸体的痕迹都没有了。 他心头觉得有些恐惧,对这些未知而恐怖的事情,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恐惧只是片刻从心头滑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如果按照牧仁和叶宸所言,这里是鬼域,出现一些诡异的事情就不显得奇怪了。 他告诉自己,他要找的是信物yīn兵符,他不关心这些尸体,不能被这些尸体乱了心绪。 想到这里,他拿起火把继续走。 就这样,走了大约有两个时辰,他遇到了七八具尸体,都是族人的,而且面容都是十分清晰,没有一具是重复的。 他没有理会,继续走。 他并没有看见,漆黑的后面,有东西在缓慢地移动,他走,他们走,他停,他们停,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不远不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如果白擎夜此时回头,举起火把一照,会吓他一跳,因为,这些就是刚才他所看见的尸体。 与此同时,在悬崖边上的牧仁和族人们,看到一道光芒从悬崖底下腾起,继而是两道,三道,四道……这些光芒慢慢地变成黑色气,弥漫在四周,散之不去。 “首领,您觉得他真的是鬼医指定的人吗?”一名族人问牧仁。 牧仁摇摇头,“我并不肯定,但是,他杀了黑巨蛇。” “也许只是侥幸,因为黑巨蛇已经被阿木尔伤了,他刚好来到,又刚好杀了黑巨蛇,不能证明他就是鬼医指定的人。” 其中一名族人提出怀疑,“其实,鬼医说的那人,真的会出现吗?真的会有这个人为我们夺回草原吗?又或者,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欺骗,压根就没有这个人,鬼医只是敷衍我们。” “不,鬼医不会骗人的。”牧仁对鬼医之言深信不疑,这些年,他听了太多质疑的声音,可他不会忘记鬼医单独和他说的那番话。 鬼医让他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不管谁做什么,不管谁说什么,都不要动摇,只一心等待那人的出现就可以了,鬼医说,到了那一日,他们也会有所改变,变成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已经深夜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来,他今晚肯定是上不来的。”族人见他有伤在身,便劝道。 牧仁摇头,眸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不,我要在这里等他上来。” 阿木尔的伤势在下半夜的时候忽然加重,吐了几口鲜血,吐完之后,奄奄一息地躺在chuáng上,意识倒是恢复了过来,眸光异常清明,让叶宸觉得惊恐的是,他竟有回光返照的现象。 他醒来之后,一把攥住叶宸的手,撑起头颅盯着叶宸问道:“他呢?是不是下去夺取信物了?” 叶宸点头,“没错,他下去了,你要坚持住,你若是能活,他就能活。” 他的头垂下,眼睛里燃烧起两团火苗,他喃喃地道:“好,太好了,鬼医说的是真的……” “你一定要坚持住,记住没有?”叶宸握住他的手,指尖发抖,让阿木尔也感知了她的恐惧,阿木尔侧头看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的。” 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连续吐了几口血,意识渐渐飘散,好一会都没了动静。 叶宸吓得心尖发抖,伸手探向他的鼻子,才舒了一口气,刚才,还以为他死了。 第118章 很多死人 白擎夜走到将近天亮,身体疲乏得很,便靠在一块岩石旁休息一下。 人在走动的时候,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但是当坐下来休息,疲惫便如cháo水般涌上来。 他想着,睡一刻钟吧,一刻钟之后继续走。 只是,他刚睡着,便觉得身子有些冰冷,他睁开眼睛,惊得他魂魄几乎都飞散了。 他全身浸入水中,四周就是一片汪洋,水迅速淹没他,脚下仿佛有一道引力在把他往下拖,他越是挣扎,这道引力便越大。 水漫过他的身子,到了脖子的位置,还不断地下沉,很快,就浸到了嘴巴。 冰冷的水灌入他的喉咙,然后从鼻子灌入,他双手使劲地往上游动,但是,身子却不断往下沉。 他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水,冰冷的水浸入胃部,让他有些昏沉想吐的感觉。 空气从胸腔压出,他觉得胸口几乎要爆裂一般疼痛,窒息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凭本能不断地挣扎。 忽地,双脚像是被什么缠住一般,然后,使劲把他往底下拖。 脚眼有疼痛的触感,像是指甲抓挠的刺痛感,从脚上一直传到大脑,痛感让他整个人顿时一醒,他挣扎这从后背抽出剑,往脚下一刺。 然后,他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从高处跌入了深渊,凌空而下的感觉让他陡然清醒过来。 没有疼痛,他茫然地看着四周,没有水,他也不是在水中挣扎,他依旧是坐在那巨石旁边,一切仿佛他刚刚入睡之前的模样。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没有湿,甚至,连半点水汽都没有。 但是,脚上的疼痛却是存在的,他脱掉鞋袜,看到左脚脚眼的位置,有几道抓痕,抓痕很深,渗出了细碎的血珠子。 他从包袱中取出水,冲洗了一下伤口,然后涂上金疮药。 他缩回腿,却看到在他刚才脚边的位置有一滩血,一滩黑色的血。 血还没gān,发出腥臭的味道,他拿起一块石头匀开血滩,不由得一阵恶心,那血液中,竟然蠕动着一些如头发般大小的虫子。 天啊,这太恐怖了,纵然白擎夜是个久经沙场的战将,见过了无数死相凄惨的尸体,见过脑浆飞出,见过无数热血飞溅,却不曾看见过这般瘆人的血液。 他快速地理了一下刚才的事情,没有这一摊血迹,那么刚才只是一场噩梦。可他在“梦中”出剑了,并且伤了人,当然或许不是人,留下了这摊虫子血,这就意味着刚才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实的,这里某些东西想要杀了他,要他死。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入睡,但是如果不眠不休地找下去,顶多只能再支撑三天,这三天也必定是不够jīng力的。 睡眠可以快速补充体力,哪怕只有半个时辰,都比完全没睡要好很多。 他吃了一块饼,饼还有很多张,但是水不多了,他不敢多喝,只是小饮了一两口。 远在千丈崖地的白擎夜,自然不知道京城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经过调查,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与叶宸两人单独离京的,叶宸的尸体被发现在官道上,而白擎夜则不知所终,叶宸的尸体被侵犯过,并且毁坏了脸,这意味着,有情杀的倾向。 皇帝得知此事,大为震怒,命张大人彻查清楚,并且,让刑部与大理寺代为监督,增援人力物力,一定要把白擎夜找出来。 如今京中,所有人都以为白擎夜是凶手,就连皇帝都这么认为。 平常候怄得要死,在府中发了一大通脾气,为了与他划清界限,他向皇帝表忠心,说平常候府会全力协助缉拿白擎夜。 玉姑姑也把叶宸遇害的事情告知了太皇太后,并且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哭了一场,“这好好的人,怎么出京一趟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呢?真是红颜薄命。” 太皇太后睨了她一眼,“哀家还没死呢,哭什么?” 玉姑姑埋怨地道:“您就不难过吗?” “难过个屁啊,好人才早死,她这种祸害,千年都死不去。”说完,她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哀家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人太好,总归是要早死的。” 洛阳剑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放心,您就是现在死了,也是笑丧了,一般好人活不到您这岁数的。” “皮痒了是吧?” “这是安慰你的话,爱听不听。”洛阳剑神色已经冷淡。 太皇太后瞪着他,眼底滑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哀家总算知道你为何单身一辈子都讨不到媳妇了。” “那是因为你没法工钱,我所有的工钱都被你扣起了,拿什么讨媳妇?”洛阳剑生气地道。 “不,”太皇太后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道:“是因为你不会说话,没有姑娘喜欢你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可一说话又能呛死人的葫芦,再说,我扣起你的工钱不是为你好吗?就你那性子,拿了工钱还不是出去花天酒地?以后死了,便连棺材都买不起。” “我什么时候花天酒地过?”洛阳剑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你可不要诬陷好人。” “诬陷你是吗?”太皇太后横了他一眼,然后对擦着眼泪的玉姑姑说,“你还记得不?那年他失踪了几日,咱不是在青楼找回他的吗?还用了三百两银子赎回来的,人家老鸨不给他走,欠下嫖资不还清不许走。” 玉姑姑重重地点头,“有这样的事情,当年我还曾喜欢过他的,结果这事儿一出,丁点好感都没了。” 洛阳剑顿时bào跳如雷,“就这点破事,还要说一辈子不成?我过一百遍了,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是被陷害的。”说完,气呼呼地出去了。 “生气了?”太皇太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岁数这么大,火气却还是这么冲,这样的人会早死。” 玉姑姑挥挥手,“心虚的,心虚的。”顿了一下,玉姑姑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但是,他说了很多年,说是被人陷害的,谁会陷害他啊?” “瞎说,谁还能陷害到他啊?这人鬼着呢。” “有一人可以陷害到他的,”玉姑姑小心翼翼地说,“任公子。” 太皇太后眯起眼睛,“倒是有这个可能。” 玉姑姑被她东拉西扯了一会,才记起要问她,“您真认为二小姐没死?” 太皇太后冷笑,“死得那么容易吗?她此番假借为哀家礼佛的名誉出门,一去就说要十天半月的,还承诺回来之后送哀家一份礼物,这说明她去办的是正事,并且,她还带上了白擎夜,有白擎夜在,她有这么容易出事?” 玉姑姑想了一下,摇头道:“难说啊,要知道,清平公主一直视她为眼中钉,她出门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清平公主这些年,网罗了不少武林高手为她所用,白擎夜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太皇太后戳她脑门一下,“连你这笨猪都想到清平会下手,她那鬼脑袋会想不到?如果她要去办正事,会让清平耽误她吗?指定不会,但是清平这人吧,不死不休的着实讨厌,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她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她才能脱身办自己的事情。” 玉姑姑似乎有些明白了,但是又摇头,“那不可能,二小姐虽然说聪明,却不狠辣,她就算要迷惑清平公主,也不会亲自杀一个人,而且,那人还被侵犯了。”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这只能证明哀家那位孙女心狠手辣,女尸不是二丫头准备的,是清平准备的,清平要二丫头身败名裂地死,所以,这尸体便被侵犯过。” 玉姑姑啊了一声,继而奇异地看着她,“老祖宗,您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活像您亲眼看见。” 太皇太后横了她一眼,“人心,一切都是人心,只要把人心看透,那这人的一举一动便都能猜测得到。” 玉姑姑信服了,不由得埋怨地看着洛阳剑消失的方向,“这老东西,又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想让他出去打探一下都不行。” 太皇太后摇头,“你啊,还真是不了解他,你以为他真的发脾气平跑了?他已经出去打听了,安心等待吧,今晚就有消息。” 果然,到了天黑,洛阳剑便回来了。 他进殿便说:“去看过了,不是二丫。” 玉姑姑问道:“不是说,脸都模糊了吗?你怎么知道不是呢?” 他淡淡地道:“看人不能只用眼睛,要用心。” “那你的心看到什么了?”玉姑姑没好气地问道。 洛阳剑得意地抬头,“身高年纪都差不多,穿的衣物也证实是她的,衣物上的熏香也是她常用的那种,不过呢,从她的手指甲双脚可以看出,此女是一名长期gān农活的农村姑娘。” “啊?”玉姑姑蹙眉,“狠心得很,一个无辜的女子就这样被牵涉进来了,这杀戮都不知道记在谁的头上。” 太皇太后道:“谁杀的便记在谁头上。”她瞧着洛阳剑,“这点衙门的人没看出来?” “衙门先入为主,因为丫头小灵断定是她家小姐,而且叶隆也去认尸了,没发现什么端倪,所以衙门只追查凶手,反而没怀疑过尸体的真假。”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叶隆能认出来?他有几时可以定下心来瞧瞧这个女儿?莫说她的手,大概她的脸若站远一些都认不出来。” “这夸张了,”玉姑姑不认同地道:“那叶隆也是爱过慕容氏的,相信不至于凉薄至此。” “你当年不是也爱过这老东西吗?现在还爱不?爱情这个东西,是最信不过的,说变就变,一旦变了,就什么都不是。”太皇太后摆手,“行了,这件事情你没跟衙门的人说吧?” 洛阳剑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一场好戏,我怎好戳穿?也不忍心戳穿啊,等着看热闹呢。” “是啊,”太皇太后显得十分兴奋,“日子苦闷,难得有好戏看,自然不能破坏了。” 玉姑姑翻翻白眼,“唯恐天下不乱。” 叶国公府气氛一片愁云惨淡,年后的喜庆换下,一片素白挂了上去,连门口的两个大灯笼都挂了白的。 府中无人不露出哀伤的神情,从老太太到清平公主,程氏,叶青,叶婉叶娴到各屋的丫鬟,都莫不哀戚。 尸体在确认了之后,被送了回来,停放在揽胜苑外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一个简陋帐篷,让尸体不至于风chuī日晒。 小灵被关押了起来,说她护主不力,如果不是叶隆说衙门还有可能要她的提供线索,只怕清平早就下令杀了她。 但是,即便不杀,也受尽了折磨,清平把她关押在暗室,用了刑,打得死去活来的,然后像养老鼠一样先养着她,等事情了结之后,清平扬言要把她丢出去喂láng,算是为叶宸报仇。 开始的时候,叶隆觉得自己错看了清平,想不到叶宸死了,她会这样的难过,但是看到她如此残bào地对待小灵,而且她的悲伤比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要深,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只是,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也不愿意往深处去想,他觉得惊悚,因为,他总觉得清平就像一个千层糕,底下覆盖着毒虫,一层层地掀开,最终会发现,很多东西都已经被毒虫侵蚀,面目全非。 丧事在准备中,皇帝知道太皇太后十分喜欢叶宸,所以,竟格外开恩“追封”叶宸为天敏郡主。 这个追封一出,倒把叶青气得嘴巴都歪掉了,她是郡主,而叶宸竟也被封为郡主,这叫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但是,气归气,也并没有气太久,到底,人都死了,就是给个公主的封号又如何?所有的尊荣她都不知道了。 慕容家的人得知叶宸出事,都很伤心。 但是,慕容家的人却不太相信白擎夜是凶手,叶宸的大舅舅,慕容家的长子慕容肃,是大都督府的左都督,他亲自去到衙门,查过一切的宗卷,所有证据都指向白擎夜。 他知道唯有找出白擎夜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私自派人去找白擎夜,并且下令,如果白擎夜不愿意回来,可适当用武力。 叶宸死的事情传到去了睿亲王府。 朱睿对王世安道:“本以为她是个聪明人,却想不到,死得这样惨。” 王世安对叶宸的死仿佛是早在预料之中,神情淡漠,但是当说到白擎夜的时候,他眸中陡然迸发出恨意,“不管京兆尹如何调查,总之最后的结果,白擎夜一定要是凶手。” 朱睿笑笑,俊美的脸如白玉生辉,“不必担心,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了,不得不说,本王的这位姑姑,下手够狠辣的,她也给你送了一份大礼啊。” 王世安淡淡地笑了,若有所思地道:“公主确实是很够意思。” “不过,”朱睿笑笑,“姑姑只怕没想到你早已经和本王结盟了吧?她尽心拉拢你,是为了太子,要把你拉向太子那边,真有意思。” “如今,只等着太子妃一死,叶青便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她自然要为太子筹谋了,到时候,你们姑侄很有可能要兵刃相见,王爷的这位姑姑心狠手辣,不好对付啊。” 朱睿笑了,“可不是吗?本王本来还指望叶宸与她斗一斗,兴许叶宸还能斗赢了她,却想不到输得如此凄惨。” 王世安道:“倒也没什么可惜的,拉了白擎夜做垫背的,我们便少了一个劲敌,再说,这个叶宸深得太皇太后的欢心,而且叶宸去过东宫与太子妃叙话,谁知道她与太子之间是不是有勾结?死了就死了吧,没什么可惜的。” 他说着,抬头看着朱睿,“太子妃那边,便什么都不肯说吗?” 朱睿俊美的脸闪过一丝yīn狠,“不必指望她,她的心在太子那边,不会帮本王的,若不是母妃说留着她还有用处,本王早就了结了她。” 王世安沉吟了一下,道:“贵妃娘娘说得没错,太子妃不能死,她一死,叶青便嫁给太子,到时候,你可就真的要跟清平公主叫板了,咱现在还不宜与太多人为敌。” “本王知道,”朱睿叹息一声,“所以本王才会可惜叶宸死了,否则,本王保证能把那白擎夜也拉过来。” 他情知失言,连忙解释,“世安兄不要误会,本王并非说是要拉拢他,不过,他倒是一个挺好的棋子。” 王世安笑笑,“王爷不必解释,臣懂得,白擎夜与杜元帅有师徒情谊,如果能把白擎夜拉过来,杜元帅自然也为王爷所用,王爷放心,臣不是小气之人,只要能助王爷达成大事,就是起用臣的仇人,臣也一样可以与他共事。” 朱睿欣慰地看着他,“世安兄就是通情达理,有世安兄这句话,本王便,没有什么顾虑了。” 送走王世安之后,朱睿冷冷地道:“此人自视过高,只怕难以驾驭。” 军师齐洛道:“先麻痹着,王家如今还是倾向太子那边,要把王家完全拉拢过来,还得王世安从中牵线。” “本王知道。”朱睿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你派人出去找白擎夜,知道他,先带他回京,如果此人有意归顺,本王会用尽一切办法为他洗清杀人罪名。” 军师摇头,“人是要找的,但是,此人不堪用,找到之后,请王爷把人jiāo给叶隆,叶隆想必是对他恨之入骨,拉拢白擎夜,还不如拉拢叶隆。” 朱睿摆手,“不,不,叶宸不会是白擎夜杀的,这分明是姑姑的yīn谋,如果叶隆最终是对姑姑起疑心,白擎夜会无罪释放,相信姑姑早就派出了杀手,要杀白擎夜,我们现在两条路,要么,襄助她杀了白擎夜,向她示好,毕竟,太子妃还在,她很有可能会有顾忌。要么,把白擎夜带回来,为他洗脱罪名,为我所用。” 军师想了一下,“卑职倾向王爷第一个计划,白擎夜不能留,此人不好收买,不好拉拢,王爷不要以为施恩于他,他便会听命王爷甚至为王爷把杜元帅也拉拢过来。他是个认死理的人,这种人很恐怖,只会忠于自己的职位,对谁都不会搭理,相反,若拉拢过来反而会坏事,所以,此人不能留,必须要死。” 朱睿听到说不能拉拢杜元帅过来,也就对白擎夜没有什么可惜的了,遂一扬手,冷狠地道:“那就杀了,杀了他,最好想个法子让姑姑知道。” “明白!”军师退了下去。 就这样,京中通共有几拨人出去找白擎夜,而这些人当中,最为友善的就是慕容家,其余的,不是想杀他便是想逮捕他。 京中的轩然大波,白擎夜自然不知道,连叶宸都没想到事情玩得这么大,而且,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成了天敏郡主。 白擎夜更是没想到,京中忽然间有这么多人要对他下杀手。而他现在,就面临处处杀机。 一夜就在不停的找寻中过去,翌日天亮,他熄灭火把,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坐下里,虽然疲惫,却不能让自己入睡。 昨夜下半夜开始,他就没有再发现尸体,一切都仿佛很正常。 在悬崖上等着的人,看到一道道的光腾了起来,然后变成黑气,笼罩着四周一带的山脉,这日头出来,也被黑气笼得黯然失色。 白擎夜饮了一口水,继续上路寻找信物。 越往前走,便越发寒冷,而且很奇怪,分明已经是天亮了,可光线像是被禁止了一般,只有微弱的光芒透进来,只能看到眼前的巨石,略远的便都看不见看了。 四周开始收窄,有云雾渐渐笼罩上来,湿气很重,这种湿气带着寒气透进皮肤,让他觉得周身都不舒服。 云雾渐渐遮蔽了视线,他没有办法,只得继续点起火把,这是最后一支火把,如果再找不到,他要考虑回程了。 倏然,他发现前面有一道反光,像是火的光芒照在铁器上的反光,见了一日一夜的乱石,忽然发现有铁器,他兴奋得不得了,疾步冲过去。 在一块巨石上,镶嵌着一块三角形的铁片,他拿出图纸对了一下,惊呼起来,“找到了!” 他伸出手,想把信物取出来,但是,手刚伸出去,手腕便被什么抓住,狠狠地抓住,刺痛的感觉,从手腕传来。 他一惊,抬头一看,只见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个死人。 第119章 回程 这是他见过的尸体,就是那具凭空消失的尸体,眼睛上还插着一块尖石,有黑色的血液往下流,血液中,有线形的虫子在蠕动。 他倒抽一口凉气,抽剑就砍过去。 他砍断了这具尸体的手,断手落地,快速地上前爬动,竟钳住了他的鞋子。 他再举起剑,却发现自己竟然被尸体包围了,七八具尸体分四个方位堵住他,他们脸上有凶狠的表情,眼睛没有光芒,瞳孔是放大定住的,像两个黑窟窿,十分的恐怖。 一般人看到这阵仗,指定吓得腿软。但是白擎夜反而不害怕了,确实在寻找的过程中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尸体,他是曾经生出过惊慌,而且随着越来越诡异的事情发生,一般人的心会慢慢被恐惧侵蚀,到最后神经紧绷,再倏然面前出现几具会动的尸体,即便心理承受能力再qiáng大的人,都会崩溃。 但是,白擎夜却不一样,他的信心很坚定,就是要找到信物,其余的一切,他尽可能地不想,自然就没了恐惧。 所以,如今看到会动会攻击人的尸体,他反而觉得之前的恐怖都是铺垫,等着这一刻的出现,他是遇qiáng越qiáng的人。 而就在此时,四周忽然光亮了起来,不是日头照she下来,而是一团团的鬼火升起,更添了几分yīn森恐怖。 鬼火先是在空中飘忽,忽然,竟悉数往白擎夜飞过去。 白擎夜轻身而起,脱掉外裳运内力一扫,扫落几簇鬼火,说来也怪,那鬼火落地之后,竟变成水,然后迅速蒸发。 这里如此cháo湿寒冷,水竟然能在瞬间蒸发? 白擎夜无暇考究,因为,除了鬼火之外,那几具尸体也冲他扑了过来。 他如今不仅仅是腹背受敌,而是四面八方受敌,迅速踢翻几具尸体,但是这些尸体却没有散开,而是继续站起来凶神恶煞地朝他扑过来。 一个不妨,他在跃起的时候,被一具尸体抓住了脚luǒ,他迅速落剑,那尸体却灵活地避开,复又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臂往他腰间咬下去。 说来也怪,那尸体却陡然弹开,站定在原地,显得十分惊恐,嘴里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白擎夜低头一看,那尸体刚才撕咬的位置刚好就是他挂荷包的位置,荷包里装着那条小黑蛇。 荷包里的小蛇动了几下,从上方探出头来,威风凛凛地环视着四周的一切。 鬼火倏然消失。 尸体没有再上前,相反,一步步地后退。 让人觉得惊悚的是,他们一边后退,身体一边腐烂,黑血从他们都口中,鼻子里,眼孔流出来,一条条的线形虫蜿蜒而出,随即,如摧枯拉朽一般,全部倾塌在地上,变为腐水。 四周,陡然变了模样,不再是嶙峋乱石,而是一派chūn色盎然,地上的巨石变成了树木,有汨汨小溪从眼前流过,鸟儿鸣叫,从刚形成的树林里飞出,叽叽喳喳。 白擎夜惊得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做梦?会不会现在是在梦里?他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要紧,这证明不是在做梦。 一块银色铁片跌落地上,刚才镶嵌着铁片的巨石,已经变成参天古木,伫立在白擎夜面前。 小黑蛇的头缩了回去,一动不动,仿佛在睡大觉。 白擎夜捡起铁片,铁片的图案很奇怪,比牧仁给他的图案清晰很多,铁片的反面有些看不懂的文字,像是扶乩的文字,又像是咒语。 白擎夜横竖不懂,但是既然这块就是他们的信物,他便没有深究,拿着揣在袖袋里便往回走。 他刚走出不到百丈远,便见一个年轻女子走过来,她背着一个草药篓,像是进山采药的医女。 她见到白擎夜,显得有些惊愕,笑盈盈地上前问道:“这位公子,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白擎夜突兀见到有人,不由得一愣,抬眼打量着她,见她一身青色的衣裳,简朴得很,长得却是明眸皓齿,笑容可掬,让人一见便有亲和的感觉,便回答说:“我是从顶上下来的,来找些东西,姑娘,你怎么在此采药?” 那姑娘笑着说:“有一味药,只能在这里找到,所以我便来了,那么,年轻……公子,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没有?” “找到了。”白擎夜看向她的草药篓,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但是姑娘似乎还没找到你要的草药。” 姑娘愣了一下,“你找到了?”她有些不信,走前一步,闭上眼睛像是在嗅些什么,倏然笑了,“哦,是啊,我的药没有采到,不过不妨,想来是有人采去了,一样是救人,谁采都是一样的,不算白来。” 她最后一句“不算白来”特意加重了语气,似乎在暗指些什么。 白擎夜见她笑容如此亲和,便道:“姑娘,要不,我帮你找找?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要快的。”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她连续说了两个不需要,笑盈盈地道:“我得走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去用饭呢。” 白擎夜见她转身要走,连忙喊住她,“姑娘,请稍等一下。” 姑娘停住脚步,回头诧异地看着他,“公子还有事吗?” 白擎夜瞧了瞧四周,问那姑娘,“你是经常来这里采药的吗?” “是的,一个月总来几次的。”姑娘回答说。 “那……”白擎夜瞧着她问道:“那你每一次来这里都是这个模样吗?” 姑娘笑道:“自然不是,山中景色,看似都一样,可每日都有变化,变化是无穷的,不留意,便没能发现改变在悄然进行。” 白擎夜见她年轻,想来也问不出什么来的,便道:“是的,变化是无穷的,那便不耽误姑娘了。” 姑娘凝眸看着他,“既然你的东西都找到了,那赶紧回去吧,你往前走一里路,有一条路是直通顶上的。” “啊?”白擎夜震惊,“有路上去?”那他带着爬山虎爬了一天才下来岂不是很傻? “自然是有路上去的,否则人怎么下来呢?”姑娘笑着,仿佛他问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 白擎夜语塞,这里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他想知道原因,却又不知道问谁,眼前这个女子指定是不知道的了,他淡淡地笑了,“是的,没有路怎么下来呢?谢谢姑娘指路。” 姑娘露齿一笑,竟叫人觉得明艳无比,“不用客气,能在此相遇也是一种缘分,公子叫什么名字?” “在下叫白擎夜,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阿蓁,”姑娘笑着叮嘱,“公子以后不要再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是为何啊?”白擎夜听出她话中有特别的意思,连忙追问。 姑娘笑笑,“十里不同天,天地之间有很多事情是有玄机的,有些东西,如果是人家的珍宝,被人打破了,肯定会寻仇。但是看公子的面相,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自有神佛护佑,只要不来,便无恙。” 说完,她转身走了。 白擎夜静静地咀嚼着她话中的意思,但是怎么也琢磨不透,抬头想问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那姑娘的身影? “走得这么快?”白擎夜怔怔地道。 不远处,依旧云雾弥漫,云雾之中,那姑娘又再出现,并且还有一人同行,那是个飘飘欲仙的男子。 “这么快?”男子问。 姑娘笑笑,“不用我出手,有人出手了,挺好的,以后我也就省事了。” “你啊,还是这么多管闲事。”男子道。 “他本是帝王之命,前生错乱了一件事情,导致步步错,夜澈难得求我一件事情,加上我与龙女的恩怨已经烟消云散,能帮则帮,又不损我分毫,不过是费些时间。” “走吧!”两人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 且说阿木尔在清晨的时候一度失去心跳,最后抢救过来,却也把叶宸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到了辰时末,他的情况便渐渐稳定下来,连高热都退了不少,叶宸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看样子,阿木尔的一条命,是救回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会安全回来? 在悬崖顶上等着的人,看黑云渐渐散去,有光芒从上空照she下来,他们看下去,不由得一惊,悬崖底下本来是看不到的,终年被云雾遮蔽,看不到谷底,但是,现在却看到底下一片苍绿青翠,层层叠叠的苍翠像是凭空冒出来一半,还有鸟儿从底下盘旋而起。 “这是怎么回事?”族人惊奇地问。 牧仁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叶宸守着阿木尔,静静地等待着消息。 阿木尔的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随着高热褪去,他嘴唇终于有了颜色,不再苍白得像宣纸一样了。 “叶姑娘,我哥哥是不是活过来了?”桑娜紧张地问道。 叶宸点头,“暂时情况好很多了,但是还得观察一下,他的伤很重,不是轻易就能好的。” “活过来就行。”桑娜舒了一口气。 叶宸看着桑娜,看着她脸上的单纯与稚嫩,她的年纪和自己现在的年纪是相当的,单纯多好啊。 外面,响起了雷bào般的掌声,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叶宸站起来走到门口,便见牧仁带着一群人往她的方向走来,他们拥簇着一个人,那人,是她牵肠挂肚了一天一夜的人。 他面容依旧是冷淡的,在看到她的时候,眸色暖了一暖,然后加快脚步走过来,端详了她一下,责怪地道:“你又没睡好?” “等你呢。”她笑着,眼底却忽地觉得热了起来,鼻子酸酸的。 “我说了我会没事回来的。”他拉着她的手,“走,先回去睡一下。” 牧仁上前,眼底有泪花闪动,“你们先休息,睡好了,我们备下大餐等你们。” “谢谢!”白擎夜拉着叶宸就走,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仿佛取得信物回来也不是什么大功劳。 族人追随着白擎夜的背影,眼底已经是一片崇拜与尊敬。 桑娜见牧仁回来,欢喜地对牧仁说:“我哥哥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叶姑娘的医术真是神奇得很。” 牧仁一怔,“什么个意思?” 桑娜又哭又笑地道:“你们出门的时候,哥哥便没气了,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可他现在又活过来了,叶姑娘给他针灸,又开药……” “你说什么?”牧仁一把扶住桑娜的肩膀,“你说阿木尔死了又活过来了?是叶姑娘救回来的?” “那肯定是的,咱这又没有人懂得这么高深的医术。”桑娜说。 牧仁怔怔地看着桑娜,忽地,严肃的脸上静静地绽放出一抹笑容,一抹明媚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笑容,他跃上屋顶,静静地环视着满山头的族人,高声宣布,“鬼医说的人,已经出现,他就是白将军,他将会带领大家重回家园。” 欢呼声,顿时震彻山间。 鬼医曾有jiāo代,只要这人做到三件事情,那么,他就是带领族人回到草原的将领。 第一件事情,斩杀黑巨蛇。第二件事,取回信物,也就是yīn兵符。第三件事,便是使一个死去的人复活。这三件事情,白擎夜与叶宸都已经完成,那么,这意味着,他就是鬼医独孤蓁指定的这个人。 叶宸与白擎夜躺在屋中,也听到了牧仁的话,更听到了山中族人的欢呼声。 叶宸看着白擎夜,轻声道:“你做到了。” 白擎夜嗯了一声,“是的。”也并没有显得太高兴。 叶宸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宠rǔ不惊的人,轻轻地叹息,“跟我说说你在崖底的事情,好吗?” 白擎夜把崖底的事情全部告知了叶宸,叶宸听完之后,震惊得不得了,“竟还真的是鬼域啊?” “我一直以为世间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想不到,古籍中记载的事情,是真有发生的。” 叶宸眸光盈盈地看着他,“见到那些东西,你不害怕吗?” 白擎夜说:“开始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我也不是去找他们,想想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不是安全回来了吗?” “你拿回信物之后,那里便一切都变了模样?这是怎么回事呢?”叶宸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想不明白,几乎是一瞬间,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变了,我下去的时候吧,除了巨石,便是连一抹绿色都看不到的,可我走的时候,山涧流水,古树参天,姹紫嫣红,如今回想起来,那真是一个特别好的地方,还舍不得离开呢。” “你说你后来碰到的姑娘,你问了她名字没有?她去崖底做什么?怎么那么巧崖底变了模样她就出现了呢?”叶宸问道。 白擎夜道:“问了,她说她叫阿蓁,是去采药的,而且她跟我说,那千丈崖的崖底本来就是这样,不是我之前所见那样的。” “阿蓁?”叶宸咀嚼着这个名字,“她说她去采药?” “是的,去采药。”白擎夜见她神色深思,不由得问道:“你认识她?” 叶宸显得有些激动,“王静月的师父鬼医,叫独孤蓁,不知道会不会是她?” “不可能的,”白擎夜笑着摇头,“她看上去年岁就和王静月差不多,怎么会是王静月的师父?” 他揉着她的头发,“睡吧,不要想了,事情都解决了。” 叶宸望着他,“你高兴吗?” “高兴啊!” “你看起来没有太高兴的样子。” “高兴在心里就好,就跟我和你在一起,我心里也是很高兴的。”他侧头看着她,语气有些兴奋,“你真的把那阿木尔救活的啊?你的医术怎么这么厉害?你跟谁学的?还有,你的轻功……” “你又不是头一次见我施展轻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我不是跟你说我懂武吗?”叶宸笑道。 白擎夜摇头,“以为你说的懂武,不过是京中女子那些花拳绣腿,之前虽见你露了一手,却不认为你是什么高手,可堕崖那天看到你施展轻功,这分明是上乘高手……” 见她闭上眼,一副疲惫的样子,他只好收住话题,“困了?睡吧。” 京中懂得武功的女子也不少,但是多是花拳绣腿,而叶宸出身军候世家,他之前看她在宫中露了一手,并不觉得诧异,可那日见她的轻功却不是寻常套路,看来,是下过一番苦工的。 叶宸枕住他的手臂,感觉到他qiáng有力的心跳声,她不想回答他太多疑问,很多事情,他其实都是再三地问,他不想bī她说,但是三番四次地提出证明他心中疑惑很多,叶宸不知道自己能瞒到什么时候。 白擎夜确实也是累了,很快就睡着。 叶宸这些天担心的事情总算是放下了,疲倦很快就袭上来,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当两人走出去,看到眼前,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 为首的一人,便是断了一臂的牧仁。 叶宸与白擎夜相视一笑,牵手而出。 他举起手中的yīn兵符,月光照在yīn兵符上,发出冷寒的光芒。 他们在山中再逗留了两日,了解清楚他们的来历和他们想要去做的事情。草原,一直是大周国的心腹大患,这些年谷德可汗一直冒犯边境,皇帝早有出兵的心,只是碍于国内多事,才一直晾着。 白擎夜许下诺言,只要他们归顺朝廷,为大周所用,他会为他们夺回草原。 牧仁却说,他们不归顺朝廷,只认白擎夜为主子。 牧仁是智者,他特意着重了这点,他看得很长远,对敏锐的政治触角,白擎夜没听出来,但是叶宸听出来了。 白擎夜觉得牧仁说的话与他的初衷没有分别,便没有深究,此时的他,自然不知道京中很快就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 自然,他更不知道,此处回京,会有一场好戏等着他。 牧仁挑选了五个人为白擎夜的暗卫,这五人去掉原来的名字,以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命名。 另外,指派了桑娜与阿依塔为叶宸的侍女,叶宸看出这两人武功非凡,看似是侍女,其实是牧仁特意派来保护自己的。 牧仁会与他们一同上路,拜见大周皇帝。 阿木尔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叶宸开好药方,命人每日煎服,不出俩月,他就会和以前一样了。 “你还有些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白擎夜偷偷地问叶宸,他没想过她的医术会这么的高明。 叶宸笑道:“以后你都会知道的。”她前生会很多,但是,做得最得心应手的便是伤他的心,用尽一切的办法。 暗卫们没有与他们一同上路,而是暗中保护。 一辆马车承载着白擎夜,叶宸,牧仁,桑娜和阿依塔五人,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白擎夜与叶宸去的时候,是策马飞奔,回来则是乘坐马车,慢是慢了一些,但是,所幸时间充裕。 白擎夜掀开帘子,看着官道外飞驰的快马,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暗中生疑。 他疑惑地问道:“这些似乎是京中的快马,我们下山以来,已经有三十几快骑经过,莫非出了什么事?” 叶宸凑过去看了一下,看到策马奔驰的人腰间都有佩剑或者佩刀,而且,马儿高大挺拔,像是京中官家的快马。 叶宸自然不知道是因为她的事情,因为当时她是跳下悬崖的,肯定找不到尸体,而清平也肯定不会告知任何人她堕崖,既然没有尸体,也不知道她是堕崖,那么,她如今在所有人的眼中,还是活着去荟福寺的。 叶宸是怎么也想不到,清平为了让她身败名裂,会伪造她的尸体,并且是被侵犯过的尸体,指认是她,让她死了也要带着污点去死。她更没有想到,这些飞速而过的快骑,是去找“凶手”白擎夜的。 不过,她行事一向谨慎,抵达其州府的时候,她让牧仁带着桑娜去吃饭,他们不下马车,在隐秘处等着,让他们探听消息顺便买吃的东西回来。 “我们为什么不入其州府?”白擎夜问叶宸。 “免得节外生枝。”叶宸沉思了一下,“你看出今天经过的快骑,是哪家的人?” “有睿王的人,有慕容左都督的人,还有清平公主的快骑。”白擎夜道。 “左都督?大舅舅?”叶宸有些诧异。 “是的,他们的佩刀上有左都督府的印记。”白擎夜道。 “策马奔驰而过的速度这么快,你能看得清楚?” 白擎夜笑笑,“再快一些也能看到的,有些印记和符号,只消一眼看过去,便可认出。” “我不确定是冲谁而去,但是既然有清平公主的快骑,那么,我们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白擎夜点点头,“没错,公主下手狠辣,你虽然堕崖了,但是,没见着你的尸体,她大概也不相信。” 且说牧仁带着桑娜进入其州府的一家酒楼中,他们已经走过三家酒楼,却没有进去,最后牧仁选定了这一家。 因为,这一家的门口,拴着几匹骏马,应该与刚才官道上的那些快骑是一样的。 第120章 杀无赦 两人进去,牧仁眸光快速地扫视了一下酒楼内的人,最后,选定在几个青衣人身边坐下来,招来小二点菜。 随便点了两个小菜,他慢慢地喝着茶,眸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青衣人的背上,他们都带着佩剑。 五个人,点了几个荤菜,没有酒,想来是出门办差的。 牧仁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开始,他们只说了一些路线的问题,然后,有一个人兴奋地说:“此次若是让我等擒获白擎夜,那升官发财便是指日可待了。” “白贼不好对付,他是禁军统领,武功很高,我们如果遇见他,也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另外一人道。 听到禁军统领和白贼这些字眼,牧仁神色一凝,随即装作无事一样,端着茶看向四周,神色有些百无聊赖。 “小点声,你是想所有人都知道吗?”一人警惕地道。 一个圆脸的青衣人道:“知道又怎么了?这件事情谁不知道?那白贼下手这么狠,这国公府的二小姐死得可真是惨啊,huáng花大闺女,死前还被这样的糟蹋,这白贼真是丧尽天良。” “这有什么的?他本来就是青楼出身的下贱胚子,只是这叶宸不是都许给他了吗?他为何要下杀手啊?” “谁知道呢?这婚事本来就是皇太后指的,那叶宸以前虽说生生被贬为庶女,可后来都正名了,又深得太皇太后看重,背后又有慕容家的人撑腰,怎么会看得上白擎夜?许是想退婚,白擎夜不堪受rǔ,所以下了杀手吧?如今京中人人都是这样说的,京兆尹张大人也同意这个说法。” “可不是吗?那白擎夜虽说是禁军统领,但是背后无人,看什么时候被拉下来,他怎么会是王世安的对手?这般没前途的人,那叶宸又不是傻子,怎会愿意?” “只是不愿意的话,她为何与白擎夜一同去荟福寺呢?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下手的机会吗?” “谁知道是不是那白擎夜自己追上来的?罢了,不说这些,咱重新看看路线,且看白贼会往哪里逃。” 桑娜听得糊涂,压低声音用族人的语言问牧仁,“他们为什么会说小姐死在了将军的手中?小姐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牧仁道:“先不讨论,快点吃,吃完咱赶紧回去。” “是!” 两人吃完就结账出门了,没有在这里打包饭菜,怕惹人注意,牧仁做事还是很细致的。 他们去别家酒楼买了一些吃的,出城的时候,看到无人跟随,才径直走向马车。 上了马车,牧仁把在酒楼听到的事情告知白擎夜与叶宸。 “这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我就成了凶手了?该不是他们真的下悬崖找到一具尸体以为是你吧?”白擎夜没好气地道。 叶宸神色有些凝重,问牧仁,“你听到那人说我死得很惨,死前还被人糟蹋了?” “没错,他是这样说的。”牧仁回答说。 叶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悲哀地看着白擎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白擎夜一怔,随即深思,不由得勃然大怒,“她竟这般冷毒?滥杀无辜也要让世人知道你死了?” 叶宸的眸子裹着寒意,“世人知道我死了,死前还被糟蹋。此案必定惊动整个京师,要所有人都以为那人是我的话,必定是看不到面容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尸体的脸也被她毁掉。” 桑娜心思单纯,她道:“或许,她是找了一具尸体取代你。” “不是尸体,短时间内要找一具和我身高年纪差不多的尸体没那么容易,一定是她下的杀手,此人心狠手辣,比起她的侄子……” 叶宸止住话,她本想说清平与朱睿一样,皆是同等的心狠手辣,但是,这话还不宜在现在说。 白擎夜问道:“她的侄子?谁啊?” “没有,我只是,气糊涂了。”叶宸转移话题,“我们先吃点,然后上路,幸好我们是坐马车,一路上不会引人注意。” 一路上,马车都行走得很缓慢,就跟一般的商旅入京一般的速度,为了不让人怀疑,叶宸特意让桑娜坐在前头,与车把式一起赶车。 回到京城,天色还没黑,但是叶宸却让马车停在一旁,等到天黑才入城。 城门的巡查严密了很多,马车入城时要检查的,叶宸在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出现,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他们入城。 果然,等到天黑,便见一人策马到城门附近巡逻。 此人便是慕容家的三少慕容白,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他每天入夜前,都会在城门亲自视察一下。 叶宸让桑娜下马车,去找慕容白。 桑娜背着包袱下了马车,往城门走去。 她看到慕容白策马而来,她显得有些惊慌,猛地转身就走。 慕容白本来只是循例巡逻的,忽地见有一个人惊慌地躲避转身走,又见她的包袱露出了一把刀柄,便知有情况,策马追了上来,拦住了桑娜的去路。 桑娜转身就跑,一路往马车的方向跑过去,慕容白冷笑一声,轻声而起,飞了过去抓住了桑娜的手臂。 桑娜看向城门方向,守城的士兵正在巡查入城出城的人,没有注意到这边,便快速地道:“慕容将军,我家小姐有请。”说完,伸手一指。 慕容白本以为她想蒙混逃脱,抬头瞧了一眼冷笑一声,盘问的话还没说出口,看到马车帘子掀开后的那张面容,他一怔,猛地放开桑娜,往马车方向奔跑了过去。 “天啊,我没看错吧?宸儿?”慕容白上了马车,看着叶宸,眼底的狂喜腾起。 “三舅舅,没看错,是我。”叶宸附耳,说了几句。 慕容白听得额头青筋跳动,“我杀了那毒妇!” “舅舅,稍安,听我的计划行事。”叶宸轻声安抚。 慕容白道:“你说,我都听你的。”慕容白是个武夫,没什么脑子,但是他知道这个外甥女今非昔比,她脑子好使。 叶宸于是压低声音,把自己想到的计划说了出来。 当夜,京中沸腾了。 五城兵马司慕容白抓住了凶手白擎夜,已经押送到刑部。 这个消息,让京兆衙门,大理寺,刑部大为振奋,本来面对皇上的严令和叶隆的压力,他们已经疲于奔命,怕在限期内抓不到白擎夜,那么,一众官员会被降职。 如今抓到白擎夜,大家的官职算是保住了。 为了早日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刑部当夜便提审了白擎夜。 大理寺卿常大人,京兆尹张大人,刑部尚书三司会审,这刑部今夜好不热闹。 叶隆与清平公主得知白擎夜落网,也连忙赶来了,他们是苦主家属,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国公爷,刑部也不好不让他们旁听,准备了座位给他们让他们在堂上旁听。 面对如此大的阵仗,白擎夜显然有些茫然,因皇上还没废黜他的官位和品阶,所以,他无须下跪。 叶隆盯着白擎夜,眼底几乎喷出火来,但是他很克制,一句话都没说,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旁边。 慕容白先把如何发现白擎夜并且抓获他归案的过程说了一遍,“傍晚的时候,本官和往日一样,策马巡视城门,发现一辆马车停靠在城门旁边,便上前查问,帘子掀开,竟发现白擎夜在马车中,便随即抓了他归案。” 刑部尚书怔了一下,“他没有反抗?” 慕容白冷哼一声,“他并没反抗,反而很顺从地跟着本将入城,想来是以为我们没有证据,无法入他的罪。” 白擎夜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看向张大人,“我到底所犯何罪?慕容大人说我杀了人,我杀了谁?” “还装糊涂?”慕容白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举起拳头便要打下去。 大理寺卿常大人连忙阻止,“慕容大人,稍安勿躁,如今白擎夜只是嫌疑人,还没定罪的,若真的是他杀了叶二小姐,国法自然容不下他。” 此案太大,白擎夜又是皇上刚封的禁军统领,想来,皇上一定会再度提审他,所以,白擎夜不能有伤,否则,便落了一个屈打成招的嫌疑了。 白擎夜听了常大人的话,震惊得不得了,“你说什么?我杀了叶二小姐?叶二小姐死了?” 慕容白推了白擎夜一把,怒道:“装,你再装,她与你一同出城,死在官道上,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 白擎夜仿佛大受打击,看向叶隆,“她死了?” 叶隆盯着他,冷冷地道:“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白擎夜看着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你们是怀疑我杀了叶宸?” 清平公主缓缓地开口,声音沉冷,“不是你,还是谁?” 白擎夜辩解道:“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过她。”顿了一下,他又说:“我不信她死了,我和她分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好好的?”清平怒道:“要不要领你去看看她的尸体?看看她死得有多惨?白擎夜,你好狠毒的心啊,她已经许配给你了,你为何还要杀她?还下这样的狠手,连她的脸都给毁了。本宫告诉你,就算皇上开恩饶你一条性命,本宫也绝不会放过你。” 叶隆伸手压了一下清平公主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说话,公堂之上,自有审判的程序。 刑部尚书办案多年,他是觉得此案甚多疑点,但是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白擎夜,所以,他只得秉公审理,一拍惊堂木,“白擎夜,既然你承认你是与二小姐一同出城的,那就好办,本官如今问你,你为何要撂下两名侍女随从,哄二小姐与你单独出城?你们最后是怎么分开的?你为何又现在才回京?你说二小姐没死,她现在在哪里?” 白擎夜回答说:“没错,我确实是与二小姐一同离京的,并且带了随行的侍女与小厮。但是,出城之后,二小姐与我说她要放下侍女小绺,因为太皇太后派遣她去荟福寺是另有任务的,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想放下小绺独自一人前往……” 清平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且不说这个说法通不通,那她放下侍女,你便要撂下你的小厮了吗?这分明是有预谋的杀人计划。” 白擎夜道:“回公主的话,这也是基于安全考虑,小绺毕竟没怎么出过门,一人住在客栈会很危险,我便让石锁陪她一同在客栈等我们回来……” “那换言之,你确实是与叶宸两人单独上路的?”清平公主犀利地问道。 常大人对清平公主打断白擎夜作供显得有些不满,只是对方是公主,也不好发火,只说了一句,“公主稍安勿躁,且听他说完再问。” 清平公主淡淡地扫了常大人一眼,“大人勿怪,本宫只是痛恨此人,他必定是凶手无疑的。” 常大人微微蹙眉,却没再说什么,而是看着白擎夜道:“你继续说。” 白擎夜道:“留下两人之后,我与二小姐便策马而去,因时间紧迫,我们并未留宿其州府,而是一直赶路,到了贞镇才入住。这点,贞镇客栈的掌柜与小二都可以作证的。我们住下之后,半夜发现了杀手,我追了出去,没有擒到此人,回到客栈之后发现二小姐不见了,小二说她已经先走一步,并且她让小二告知我,她要办的事情十分秘密,也不想与我同行,所以趁黑一人而去,我知道她是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出去办事的,就没多想,见这小镇不安全,也连夜走了,我办完事回京,还没进城门,慕容大人便抓住了我,说我杀了人,要逮捕我归案,我也是此时才知道二小姐遇害的,但是,二小姐一向聪明,想来不会遭歹人的毒手,方才听你们说发现的尸体面容被毁,会不会认错了人?那并非是二小姐?” 常大人还没说话,清平公主便冷冷地道:“聪明?聪明的人便不会遇害?且不说是不是你下的毒手,你竟让她一个弱女子单独上路,你这个未婚夫是怎么当的?” 白擎夜语塞,面容渐渐露出悲伤之色,“如果说二小姐真的遇害,那我确实是难辞其咎的。” 常大人淡淡地瞧了清平一眼,然后盯着白擎夜问道:“你说你们曾在贞镇遇到杀手?你追出去没擒获杀手,以你的武功和轻功,也擒不住此人,那么,你怎还会认为二小姐会安然无恙?” “杀手是冲她而去的?”白擎夜怔了一下,“我当时以为杀手是安庆王的余孽,是找我寻仇的,我想着二小姐也是知道这点才会与我分开走,免得坏了她的事,毕竟,她是有任务在身的。” 三位大人互相瞧了一眼,白擎夜的话似乎无懈可击,确实安庆王的余孽还没完全落网,这些人有可能像白擎夜寻仇,如果二小姐真的背负太皇太后的重要使命,自然不能与他同行,所以,独自一人趁夜离去也说得通的。 “二小姐是去荟福寺,不知道白统领出门所为何事?”刑部尚书问道,语气已经没有之前严厉。 白擎夜犹豫了一下,“办一些私事。” “什么私事?”刑部大人眸光一闪,问道。 “并不方便在此说的。” 清平公主冷冷地道:“有什么不方便说?事关重大,再隐私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说不得的。” 常大人蹙眉道:“白统领,如果你不说此次离京的目的,你的嫌疑依旧是最大的。” 白擎夜有些为难,想了一下,他道:“我要见皇上!” 清平公主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眸光冷毒地盯着他,厉声道:“见皇上?然后提醒皇上你曾经救了所有人的命,好让皇上对你格外开恩是不是?本宫告诉你,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皇上已经下令大理寺会同刑部严审你,一旦罪证确凿,杀无赦!” 她说完,忽地重重地一个耳光甩在了白擎夜的脸上,凄然落泪,又悲又怒地道:“我家叶宸与你有什么仇恨?你要这样恶毒的对待她?” 这话说得极为悲痛,在场的人听了,再想起叶宸的死状,也都不由得沉重起来。 白擎夜沉下脸,“公主,我没有杀二小姐,请您慎言。” 叶隆握住双拳,额头青筋跳动,他冷冷地道:“你有没有杀,刑部和衙门自会调查清楚,如果宸儿真的是你杀的,不管你是不是杜元帅的爱徒,我必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眸光如毒箭一般she来,燃着熊熊烈焰,眼底又似乎有泪光浮动,白擎夜不由得微怔,之前一直认为叶隆并不稀罕叶宸,想不到,竟会为她的死如此悲痛。 “我要见皇上!”白擎夜没有再说什么,叶宸jiāo代他的话已经说完,他如今只需要一再重申要面见皇上就可以了。 刑部尚书道:“先把他收押,派人去贞镇查一下。” 清平公主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按捺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白擎夜,方才眼底的悲伤已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酣畅淋漓的痛快和得意。 白擎夜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慕容白跟着出去,今晚的刑部大牢,应该会挺热闹的。 叶隆命清平公主先回去,他留下与几位大人讨论案情。 之前他一直深信不疑白擎夜就是凶手,但是,见到白擎夜的那一瞬间,他有些动摇,再听了白擎夜的辩白,他觉得有很多疑点,最大的疑点,就是贞镇遇到杀手这件事情。 “国公爷怎么认为?”常大人尊重叶隆,先问了他的意见。 叶隆沉思了一下,道:“白擎夜不像凶手。” 听到他这句话,常大人点点头,“没错,其实本官也怀疑过,白擎夜会不会是凶手,但是刚才看他的反应,似乎是真不知道二小姐出事的消息,此人虽然武功高qiáng,但是心思很简单,所有的表情都浮在脸上,他的震惊,不像是假的。” 刑部尚书点头道:“没错,下官也办过多年的案子,看人还是看得很准,他甚至不相信二小姐死了。” 张大人道:“这反而是疑点,他为何会不相信二小姐死了呢?一个弱女子单独出门遇害也是有可能发生的,除非,他认为二小姐有人保护,不会出事。” “二小姐是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出城办事的,会不会白擎夜以为太皇太后暗中派人保护着二小姐?”常大人提出疑问。 刑部尚书也疑惑地道:“其实下官也不是很明白,既然二小姐是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出城办事的,为何太皇太后会不派人沿途保护?一个弱女子上路,总归是危险的。”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太皇太后行事一向稳妥,不可能会让叶宸单独出门的,而且,相信她去办的事情,还十分重要,既然是重要的事情,太皇太后更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才是的。 叶隆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始终在想着贞镇杀手一事。如果说,杀手不是冲着白擎夜而去的,而是冲着宸儿去的,那么,会是什么人派出去的?有什么人知道宸儿出门? 他不敢想,因为只那么一想,便惊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 清平公主坐上马车离开,嘴角挂着冷笑,上了马车,李嬷嬷便问道:“公主,现在怎么做?那白擎夜肯定不会认罪,如今衙门的证据还不足以将他入罪。” 清平公主淡淡地道:“找暗影来见本宫。” 回到府中,暗影出现。 清平问道:“刑部大牢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回公主,一切都安排好了。”暗影回答说。 “今晚就下手,记住,白擎夜是畏罪自尽,不是他杀,明白吗?”清平冷冷地道。 “公主放心,卑职会办妥的。”暗影道。 “嗯,想到下悬崖的办法没有?如果找到她的尸体,把她烧了。”清平再道。 “已经在想办法了。” 清平点头,“嗯,下去吧。” 暗影走后,李嬷嬷担心地问道:“公主,白擎夜如果死了,皇上会不彻查吗?” 清平冷笑,“查?叶宸惨死在他手中,皇上憎恨他都来不及,怎还会为他翻查?白擎夜背后并无靠山,只有杜陵一人,杜陵是个武夫,什么都不懂,能查出什么来?那白长儒只恨不得与白擎夜划清界限,更是不会为他费神,记住,白擎夜是畏罪自尽,没有人愿意为一个罪人翻案。” “但是,他在万寿宫救了很多人……” 清平嗤笑,“功高震主,知道吗?这样大的功劳,皇帝哥哥会不忌讳?他死了,皇帝哥哥反而会松一口气。再说了,他本是福薄之人,受得起这样的功德吗?” 第121章 叶宸回来了 翌日一早,刑部尚书派去贞镇的快骑回来了,告知他白擎夜所言一切属实。 自然,刑部尚书并不知道,在快骑去贞镇之前,牧仁便已经先一步去了收买了小二,所以,快骑得到的消息,都是叶宸jīng心安排的。 而那位小二更是回忆到杀手的打扮与佩剑,那把佩剑剑柄上,有一个符号。 小二把符号画下来jiāo给快骑,快骑呈给刑部尚书看,刑部尚书看了之后,神色大变。 刑部尚书即刻命人去请常大人张大人与叶隆到刑部。 当尚书大人取出小二画的符图案时,叶隆神色大变,这个图案,他再熟悉不过,一个星形,中间写着叶字。 小二画得不伦不类,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国公府的剑徽。 “国公爷,看来您要跟大家伙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杀手为何会用国公府的佩剑?”常大人道。 叶隆闭上眼睛,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不由得苦笑一声,“是啊,凶手为何会用我国公府的佩剑呢?” “国公爷,您想下官如何跟皇上回报呢?”刑部尚书看着他问道。 叶隆勾唇一笑,笑容yīn沉,“该怎么说便怎么说。” 常大人道:“如今小二的口供可以证实二小姐确实遇到过杀手,那么,凶手就有可能是另有其人。” “白擎夜便不是唯一的嫌疑人了。”张大人添了一句。 他们三人看着叶隆,见他神色有异,想来他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常大人问道:“国公爷,您有否派出过杀手?” 叶隆疲惫地往椅子后一靠,扬起浓黑的眉毛,眸子锐利,“我派出杀手,杀我的女儿?” 众人沉默,确实,叶隆应该不会这样做,但是,如果不是叶隆,谁还能指派他的人出去? 清平公主?她不会这么愚蠢,杀叶隆的亲生女儿派叶隆的人去杀,这说不过去的,她是皇家公主,出嫁的时候有暗卫陪嫁,要行此等龌蹉之事,必定会指派自己的心腹去做。 就在此时,刑部幕僚疾步走进来,一脸的沉重道:“大人,白擎夜死了。” “什么?” 四人一同惊起,刑部尚书吓得脸色发白,吼了出来,“怎么死的?” 幕僚道:“中毒,怀疑是……畏罪自尽。” 常大人苦笑着摇头,“不会,不会畏罪自尽。” 目前已经有证据证明凶手有可能是另有其人,白擎夜虽说心思单纯,却不是愚笨之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寻死。 “去看看吧。”叶隆沉声道。 白擎夜的尸体就在大牢的单间内,叶隆上前查探,身体已经冰冷,没呼吸,没脉搏,口唇淤黑,指甲淤黑透紫,一看就知道是中毒而死的。 叶隆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有一种愤怒从心底腾起,烧得他脑袋都生痛。 众人沉默片刻,常大人提出,“张大人,尚书大人,请两位随我入宫,面见圣上吧。” 白擎夜死了,手中的证据指向其他人,这点,无论如何也是要禀报皇上的。 叶隆白着一张脸道:“我也去。” 且说今日一早,杜陵便带着牧仁入宫求见皇帝。 今日非朝日,所以皇帝会在御书房面见有要事求见的大臣,杜陵去到的时候,皇帝正与苏郡王议事。 杜陵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苏郡王出来与杜陵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杜陵让牧仁在御书房外候着,先独自进去。 “杜爱卿一大早便入宫见朕,有什么事吗?”皇帝神色冷淡,他认为杜陵是来为白擎夜求情的。 杜陵微笑着叩见了他,然后拱手道喜,“皇上,臣是来讨赏的。” 皇帝眉毛一挑,“哦?讨赏?”皇帝瞧了瞧他,“空手入宫,拿什么来讨赏?” 杜陵满脸喜色地道:“皇上,是这样的,白统领……” 皇帝淡淡地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说白擎夜不是杀叶宸的凶手?朕说过,不许任何人求情,杜爱卿怕是记性不好了。” 杜陵摆摆手,“皇上,臣不是来求情的,白擎夜是不是杀叶宸的凶手,臣不知道,不过他如今已经回京,也被慕容大人抓到刑部归案了,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皇帝一怔,“白擎夜已经被逮捕了?” “昨夜的事情。”杜陵上前一步,“其实微臣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白擎夜回到城门便被抓走,他本是要带一人入宫面见皇上的,此人不知道白擎夜犯了什么罪,又在京中无处可去,便找到了微臣,让微臣带他入宫见皇上。” “什么人?”皇帝问道。 “他叫牧仁,算起来,此人和谷德可汗还颇有些渊源,皇上可还记得很多年前,草原曾分成两派,一派主张出战我大周,一派主张和平,而主站派最后把主和派赶出了草原,并且褫夺了他们的姓氏。” “朕知道有这件事情,皇祖母跟朕说过,但是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的,这批主和的人被驱逐之后,便来到我大周境内,隐居在yīn山一带,皇上可知道?” “知道,”皇帝笑笑,“朕还知道百姓称呼他们为yīn兵,朕也曾派人出去找过,却无法上山。” “没错,他们亚察部落一脉的,熟读兵法,个个骁勇善战,又神出鬼没,所以,当年的草原的可汗便派遣亚察族长领兵犯我疆土,被阿察族长聚集,然后起了内乱,阿察族长不忍伤害同族,遂带着一批人离开。” 皇帝显得很欢喜,“这个牧仁,便是亚察族长的后人吧?” “回皇上,正是,如今牧仁便是yīn兵的首领,白将军这一次离京,便是去找yīn兵,说服他们为我大周所用,以防谷德可汗的犯境,牧仁首领对草原兵十分熟悉,对草原内部的情况也很了解,如果他们为我大周所用,我们便不必惧怕谷德可汗了。” 皇帝神色一正,“快,传他进来。” “是!” 牧仁在太监的带领下进来,他进殿之后,跪在地上,“牧仁参见大周皇帝!” 皇帝看着他,见他只有一臂,不由得蹙眉,有些怀疑地问道:“你便是yīn兵的首领?” 牧仁回答说:“回皇上,草民不知道什么是yīn兵。” “皇上是问你是不是亚察族长的后人。”杜陵道。 牧仁回答说:“回皇上,草民是当年跟随族长离开草原的亚察部落族人。” 皇帝问道:“你们族人如今还剩下多少?” “回皇上,托大周水土滋养,如今我族人比离开的时候多了一倍,光壮丁便有三万余人,三万名壮丁,人人学武。” 皇帝大喜,三万余jīng锐的士兵,那是何等诱人的数目啊。 “快快起来!”皇帝连忙命人扶他起身。 “谢皇上!”牧仁道。 牧仁站起来之后,疑惑地问皇帝,“皇上,白将军说带草民入宫面见皇上,只是他一入城门,便被人抓走了,幸好他之前跟草民说过杜元帅,草民才懂得去找杜元帅,否则,草民只能回山了,请问他是犯了什么罪吗?” 皇帝没回答,反问道:“你是如何愿意跟白擎夜入京的?朕曾派过人去找你们,但是无法上山,更无法找到你们的踪迹。” 牧仁躬身回答:“我族人所居住的地方,是yīn山一带山脉,那边瘴气很重,有毒蛇盘踞,一般人是进不去的。白将军能上到山,草民也很惊奇,只是,开始的时候草民等不知道他的来意,只以为是敌人来犯,列兵对待,白将军连胜了我族人十余人,只为与草民说几句话,草民便是被他这几句话说服才跟他下山入京的。” “哦?他说了什么?”皇帝饶有兴味地问。 牧仁微笑,“白将军说皇上当今世上少有的仁德圣君,治国以和为主,与我祖先亚察族长理念一致。” “就这样?”皇帝显然不信。 牧仁沉默了一下,道:“白将军说,只要草民愿意归顺大周,皇上会愿意襄助我族人回到草原,但是这话,白将军让草民先不要提,如今白将军被抓走,草民想了想,还是把这话说在前头,敢问皇上一句,如果我牧仁带领族人归顺大周,大周是否愿意襄助我等夺回草原?” 皇帝看着他问道:“假如朕出兵为你夺回草原,你为草原可汗,那么,你是否愿意与我大周签订和平协议?” 牧仁抬头,眸光亮晶晶,“皇上,我亚察族长是因为什么被赶出草原的,相信皇上有所耳闻。” 皇帝微微笑了起来,“很好,很好。” 他笑容一收,正色地道:“朕承诺于你,只要你等愿意归顺我大周,朕会出兵,为你们夺回草原。” 牧仁激动得热泪盈眶,跪下道:“牧仁代表族人叩谢皇上隆恩。” 杜陵在旁边站着,脸上挂着欣慰的微笑。 谁都知道,皇上对草原忌惮已久,想出兵,但是草原兵骁勇善战,出兵胜算不高,如今有草原一脉襄助,自然胜算便大大地增加了。 与其说,是皇帝襄助牧仁,还不如说牧仁助了皇帝。 阿夜这一次,是真真的立了大功。 牧仁站起来之后再问皇帝,“皇上,不知道白将军犯了什么罪?他之前在山中表现的一切让我族人心悦诚服,我族中人只信服他,若非他为我们的将帅,我族中人,只怕不会来京。” 皇帝知道这些隐居的草原兵性子必定比较怪异,白擎夜是收复他们的人,如果让他们知道白擎夜犯罪受审,必定有人会打退堂鼓,到时候,到嘴的肥肉便飞了。 想到这里,他正想说话,却见福公公急匆匆地进来,“皇上,国公爷与刑部大理寺卿京兆尹几位大人求见。” 皇帝知道定必是因叶宸一案而来的,此事不宜让牧仁知道,便对杜元帅道:“你先安顿好牧仁族长,朕先议事,今夜在宫中设宴,款待牧仁族长,欢迎其带族人前来投诚。” “是!”杜元帅应道。 牧仁与杜元帅告退,离开御书房。 叶隆等人进入御书房内,见礼之后,还没说话,皇帝便问道:“已经抓到白擎夜了?” 几位大人一怔,皇上已经知道了? 常大人回禀道:“回皇上,确实已经抓到了白擎夜。” “不管有没有提审,此事先压下,白擎夜先放出来,朕还要用他。”皇帝道。 叶隆一怔,“皇上,这……” 皇帝看着叶隆,正色地道:“朕知道你痛失爱女,心中悲痛,此事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如果最后查明白擎夜确实是凶手,朕必定严惩不贷,只是,眼下有些突发的情况,必须要他出现才成事。” 常大人问道:“皇上,是什么突发的情况?” 皇帝面容露出欣慰之色,“白擎夜此行离京,便是去yīn山收yīn兵,这三万余yīn兵已经悉数归顺,今晚朕会安排宴会款待牧仁族长,白擎夜必须列席,国公,你尽管放心,等yīn兵入京之后,朕会安排其他将领接手,慢慢地从白擎夜手中收回军权,到时候再拿下他审问宸儿一事。” 众人面面相窥,想起昨晚提审白擎夜的时候,问起他离京的原因,他死活不说,却要求面见皇上,大概说的就是此事。 常大人沉重地道:“回皇上,白擎夜今日被发现死在狱中了。” “你说什么?”皇帝闻言,面容大变,震怒不已,“死了?” 几位大人连忙跪下,“皇上息怒!” “你们……”皇帝急怒攻心,伸手指着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半响说不出话来,“说,怎么死的?死前是否已经供认了杀叶宸的事实?” 常大人道:“回皇上,仵作发现,白擎夜是中毒身亡的,昨夜抓获他的时候,便已经马上提审,他并不承认杀害二小姐,只承认他是与二小姐一同离京,在贞镇一带遭遇杀手,然后分开上路,只是,臣等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他说不出来,所以,臣便下令把他先行关押,却想不到今日一早,他却被发现死在了狱中。” 皇帝大怒,“他自然说不出来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他是去了yīn山,替朕说服yīn兵投诚,此事还没跟朕汇报,能随便跟你们说吗?他有没有要求面见朕?” “有,他一直要求面见皇上。”常大人惭愧地道。 “那你们是死的吗?他要求见朕,你们不会带他来见朕?”皇帝气得一个砚台扔过去,差点就砸中了常大人。 想起牧仁所言,族中之人只信服白擎夜,所以,必须要白擎夜亲自去率领他们入京投诚,如果白擎夜死在牢中的消息一传出去,只怕那牧仁也会马上离京回yīn山。 眼看到手的jīng锐草原兵都要飞走,皇帝痛心疾首,恨不得把这几个人都推出去痛打一顿。 众人不敢做声,跪在地上,神色一片惶恐。 如今常大人几乎可以肯定白擎夜不是凶手了,叶宸应该是死在贞镇出现的杀手手下。 他斗胆禀报:“皇上,臣也只是想着先行关押,没想到他会死在牢中,而且是中毒身亡,经过昨晚的提审,臣怀疑,白擎夜不是凶手,叶二小姐是被贞镇出现的杀手所杀,而那些杀手所携带的武器,是国公府的。” 说完,他内疚地看了叶隆一眼,叶隆神色灰暗,低头不语。 “什么?”皇帝站了起来,眸光锁紧叶隆,凌厉得如两支毒箭,“叶隆,你有什么解释?” 叶隆抬头,眸子悲哀,沉声道:“回皇上,臣没有派出杀手。” “你的人,不是你派出去的还有……”皇帝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不是他?会是谁?并不难猜。 他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怔怔半响,才冷冽地道:“白将军是中毒身亡的?” “是!”常大人抹了汗,回答说。 “严密封锁消息,白将军死在牢中的消息,不许任何人知道。”皇帝厉声道。 常大人怔了一下,面如死灰地道:“是。”这件事情刑部上下都知道了,如今才要封锁,只怕消息早就泄露了出去。 皇帝气得只打转,如今白擎夜是了,如何留住牧仁? “查,查,马上去查,”皇帝怒道:“白将军不会无缘无故死在牢中,马上去查,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刑部尚书连忙道:“是,臣马上去查。” 皇帝盯着几人,“白将军一死,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在狱中畏罪自尽,那么便坐实了他杀叶宸的事实,凶手便能逍遥法外,找出投毒之人,就能找出杀害叶宸的凶手。” 殿外,一名小太监走进来,跪在地上,“皇上,老祖宗命人前来,说让皇上得空去一趟。” 皇帝听闻是老祖宗屋中来了人,神色稍缓,“命了何人过来?说什么事没有?” 小太监道:“是玉姑姑来了。” “请她进来。”皇帝对老祖宗的事情一向是最上心的,如今纵然心情恶劣,却也得先处理了老祖宗的事情。 “是!”小太监出去了,片刻便领着玉姑姑进来。 玉姑姑见这么多位大人在场,噢了一声,“老奴来得可真是不凑巧,妨碍皇上办正事呢。” 皇帝神色和缓地问玉姑姑,“姑姑,老祖宗让朕过去,有什么要紧事?是不是老祖宗身子不舒服?” 玉姑姑笑着说:“哪里是不舒服?不过是随便寻了个借口要见皇上,叶隆家的二丫头去了荟福寺回来,带回来了一些土特产送给老祖宗,老祖宗便惦记着让皇上过去尝一下。” “啊?”此言一出,众人都大惊一声,叶隆急问道:“姑姑说的是我家的二丫头叶宸?” 玉姑姑见众人反应激烈,不由得错愕了一下,“是啊,你家的二丫头叶宸啊。” “她没死?”几人一同吼了出来。 玉姑姑吓得抚住胸口,“死什么?魔怔了你们一个个的,人好好的呢,如今在殿中和太皇太后说话呢。得嘞,皇上,您啊,别bī得这些大臣们一个个jīng神紧张政务繁忙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按老祖宗的话说,压力过大,人是会痴线的。” 说完,她便告退了。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叶隆简直是啼笑皆非,叶宸现在在老祖宗殿中,那么,家里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谁啊? 叶隆本还有些怀疑那白擎夜是真的畏罪自尽,只是没敢说出来,但是现在叶宸没事,他畏什么罪啊? 鼎和宫内。 老祖宗坐在石阶前,手里拿着大烟袋,竖起一只脚,一口一口地往外吐着烟圈,jīng神慡利。 洛阳剑拿剑扫了一下她竖起的腿,“放下,好歹一朝太皇太后,像个流氓似的坐没坐姿,像什么样?” 叶宸笑着说:“洛前辈,就让她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又没有外人,有什么好讲究的?” “洛阳,不是洛,说了一百遍了,年纪轻轻的,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呢。”洛阳剑瞪了叶宸一眼。 “甭管他,”老祖宗敲了一下烟袋,“帮哀家再切点,你还别说,你给哀家买的这点烟叶啊,纯,比内务府送来的那些好多了。” 叶宸拿着小匕首在廊前切了一点烟丝,填上去后点火,“可不是吗?一张张都是我亲手挑选的,说了回来要给您惊喜的,这不就是了吗?” “就这么点烟叶想打发哀家了?你顶着哀家的懿旨出宫,死在外边又活着回来,就只拿这点打发哀家?真当哀家是乞丐了?” “大惊喜是有的,”叶宸笑着说,“等着就是。” “也行,”老祖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慢地吐着烟圈,“你这一台戏啊,太好看了,哀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清平那丫头那张气得发疯的脸。” “气完之后,她就该害怕了。”洛阳剑淡淡地道。 “害怕?”太皇太后笑了笑,“那不是应该的吗?许她算计别人,就不许别人算计她?不自量力,始终是要吃大苦头的,就跟你当年一样,跟哀家斗了那么久,可不,如今都收敛了。” 洛阳剑哼了一声,“我不是斗不过你,只是懒得理你,要真斗,就你现在这样?咬我吃了都没牙。” “吃你gān嘛啊?”老祖宗斜睨了他一眼,“我又不吃屎。” 叶宸扑哧一声,“行了,你们俩老小孩,斗一辈子嘴了,不腻吗?” “越发没大没小了啊!”老祖宗冷冷地道,“注意点分寸。” “行,我惶恐,我惊慌,老祖宗息怒。”叶宸连忙点头认罪,一边扫去她身边抖落的烟灰。 “皇上驾到!”一声高喊,在殿外响起。 第122章 原形毕露 太皇太后连忙把烟袋丢给洛阳剑,洛阳剑不动声色地把烟袋藏在身后,然后站立着。 皇帝之前是不反对太皇太后吃烟,但是自从上个月她咳嗽频繁之后,就禁止她再碰烟袋了。 阳奉yīn违,一直是太皇太后拿手好戏。 皇帝一进来,便闻得一股子烟味,他蹙眉,“吃烟了?” “是啊,”太皇太后指着洛阳剑,“说了他好几次都不听,年纪大了,不比以前了,老不听,这不,一大早就抽上了,还熏得哀家眼睛生痛。” 皇帝嗯哼了一声,淡淡地瞧了洛阳剑一眼,只见他慢条斯理地从身后拿出烟袋,叼在嘴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神态自在舒适。 片刻之后,呛得他眼泪直冒,一边咳嗽一边说:“嗯,好,好,好东西……”他一步步地退回去,把门关上,里面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喷嚏声和咳嗽声。 叶宸听得心惊胆战,这样呛下去,会把人呛死的吧? “臣参见老祖宗,老祖宗万福金安。”叶隆等人上前行礼。 “来这么多人啊?”老祖宗命他们起来,看着叶隆,含笑道:“你闻着香味来的?你闺女没给你带点吗?” 叶隆看着叶宸,惊喜jiāo集,眼底有些濡湿。 叶宸微微笑道:“宸儿一回京便先入宫复命了,还没来得及回府呢,自然也带了一些给家里的,这荟福寺山下的板栗,是最为香甜的,这都是百姓的存货,如今可没有了。” 三位大人面面相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三人,都是办案多年的能手,这么多年办下的案子,也有过一千几百的大案命案,从没出过这样的差错,连受害人都不知道是谁就闹了一大通,还把所谓的嫌疑人弄死在牢里。 这下,只怕连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太皇太后留了诸位大人在殿中吃板栗,说这些都是叶宸从荟福寺带回来的。 诸位大人也想问问叶宸此行遭遇的事情,所以便一同留了下来。 叶宸听到说她“被死亡”了,显得很震惊,“这怎么可能?我好好地活着,怎么可能是死了呢?” “那具尸体是在官道上被发现的,你的侍女小灵认出衣衫和头饰都是你的,尸体面容被毁无法辨认,加上国公爷与公主前去认尸,也断定是你,”常大人苦笑,“却想不到,竟认错了。” “衣物和首饰怕是有相似吧?”叶宸道。 叶隆一直沉默着,听到叶宸这句话,他道:“衣物有相似,但是,尸体头上所带的簪子,是你娘亲留给你的遗物。” “啊?”叶宸显得很震惊,“怎么会这样?娘亲的首饰自从赎回来之后,我便一直放在屋中,没有动过的,莫非我离京之后失窃了?可失窃了怎么会戴在一个死人的发上?” 叶隆神色惘然,“是的,为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皇太后冷冷地道:“那只能证明,尸体是伪造的,而且是按照叶宸的形象去伪造,故意让人错认为宸儿,常大人,你把这件案子从头到尾说一遍给哀家听。” 常大人把从发现尸体验尸认尸到最后认为白擎夜是嫌疑人然后到白擎夜落网提审死在牢中的所有经过都说了出来的。 叶宸听到白擎夜死了,很是震惊,“天啊,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认为他是凶手呢?还有,他武功那么高,怎么会死在牢中?” 常大人问道:“二小姐,你是否与他一同出城的?” 叶宸点头,面容难掩悲伤,“是的,我与他一同出城,他说要去yīn山一带办事,刚好我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去荟福寺,便一同出城了,因我所办的事情不便让旁人知道,所以在中途留下了小灵,又怕小灵一人在外危险,便让白将军留下石锁与她作陪。” “既然你们是一同上路,为何最后又分开?”常大人继续问道。 “因时间仓促,我们抓紧赶路,错过了其州府,便只能留宿贞镇,却想不到,在贞镇遇到了杀手,我与白将军分散了,我更是被杀手bī到了悬崖边上,我不堪受rǔ,便跳下了悬崖……” “啊?”叶隆大为惊愕,“你跳下了悬崖?” 叶宸心有余悸地道:“没错,但是幸好太皇太后派出保护我的暗卫及时赶到,救下了我,我们躲在悬崖旁边的一个山dòng里,等到杀手离开之后,才出来的。” “杀手知道你离开吗?”常大人问道。 “我们是等杀手离开之后才出来的,杀手肯定不知道我离开,”叶宸想了一下,道:“或许,杀手还以为我跌下悬崖死了呢。” 刑部尚书留意到叶宸的话,他蹙眉想了一下,道:“二小姐方才说,不堪受rǔ所以跳悬崖,这杀手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杀你?” 叶宸愠声道:“若只是杀我,我引颈一刀也就是片刻的事情,何至于要跳下悬崖?那两名杀手说收人钱财,要……要……”叶宸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众人见她这样,不需要说也能猜到杀手想gān什么了,不由得大怒,收人钱财?杀人就是,为何死前还要破了她的清白之身? 叶隆大为心疼,又大为愤怒,瞧着女儿那张委屈可怜的脸,他握紧双拳,“若揪出这杀手,我必定不会轻饶。”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刚才常大人说,贞镇客栈的小二发现杀手的佩剑,上有你国公府的剑徽,是吗?” 叶宸猛地抬头看向叶隆,失措地摇头:“不可能,不会的。”话说到最后,竟已经哽咽了。 叶隆沉重地道:“你相信父亲,我没有派人出去杀你。” 叶宸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相信,我相信,但是,谁要杀我?为什么会是国公府的人?”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谁派出去的都好,此事一定要严查,还有,白擎夜无端是在牢里,这件事情若传出去,影响很大,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是!”刑部尚书领命。 皇帝趁着这个空档,跟太皇太后说了yīn兵一事,太皇太后听了,长叹一声:“人呢,是白擎夜带回来的,现在他死了,此事能不能成还不定的,只是,若不成的话,未免可惜了,草原对我大周一直虎视眈眈,多年数次冒犯边境,可恨的是我大周对草原缺乏认识,草原兵又骁勇善战,人qiáng马壮,我大周难以有克制取胜的万全之法,这白擎夜倒是良将,知道目前大周的境况,趁着皇上给他的假期去收复yīn兵,他此去,应该花费了不少功夫,可惜,他是做梦都没想到,一番抱负还没来得及施展,一身才能刚卖予帝王家,便惨死在牢中,你们这些人啊,办事可不比当年哀家带的那些,没法比。” 几位大人连忙跪在地上,惶恐地请罪。皇帝也是恼怒得很,刚来的时候,他只是担心牧仁会放弃投诚朝廷,如今听了太皇太后的话,才惊觉自己失去的是怎样一位良将啊,大周国太需要一个像白擎夜这样的将领了。 太皇太后摆摆手,“都下去吧。” “是,老祖宗息怒,臣等告退!” 洛阳剑从里屋走出来,对刚要离开的几位大人问道:“那白擎夜是中毒死的?死了多久?” “是今日早上发现的。”常大人连忙回答说。 洛阳剑看向太皇太后,“之前任老屁不是给过你一株天山雪莲吗?听说能解百毒,人如果是中毒死的不超过一天也能救活的,那天山雪莲还在吗?不如拿出去煎了给他灌下去,死马当活马医呗。” “有吗?”太皇太后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哀家不记得了,他送哀家的东西,都丢在了库房里封尘,你自己去找找,找到的话,你亲自去一趟,亲自熬汤给他灌下去。” “好嘞!”洛阳剑转身便下去了。 “这死了的人都能救活?”常大人觉得很惊疑,“这天山雪莲有这样的功效?” “谁知道呢?试试吧。”太皇太后对叶隆道:“传个旨意,让你家媳妇入宫一趟,哀家要见见她。” “是。”叶隆神色黯然地道。 “不必告知她叶宸回来了,就说哀家想孙女了,让她来一趟。” “是!”叶隆心中知道太皇太后的用意,清平一直都以为宸儿死了,她入宫见到宸儿,一定会很震惊,太皇太后擅长观察人心,清平的第一个反应她若是看到了,想必会心中有数。 其实,他不用看清平的反应,已经可以断定此事是清平gān的。 她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悲伤太不寻常了,就像做戏一样,她如果对宸儿真有这么深的感情,怎会在过去那么多年一直nüè待她? 几位大人走后,皇帝还没走。 他看着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地问道:“老祖宗,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孙儿啊?” 太皇太后戳了他脑门一下,“哀家不是要瞒着你,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习惯性地回头摸她的烟袋,手落空,才讪讪地道:“二丫,你跟皇帝说说吧。” 叶宸应道:“是。” 皇帝听叶宸说完,不由得啼笑皆非,“这白擎夜他是假死?没中毒的啊?” “中毒是真的,但是事先服下了解毒丸,因料到必定会有人潜去杀人灭口,在大牢之中,面对的又是白将军这样的绝世高手,武斗必定不行,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下毒,所以白将军事先服下解毒丸之后,再以guī息功佯死,因guī息功是屏住呼吸,会造成嘴唇和脸色紫青的情况,与中毒的情况十分相似,那么,下手的人必定以为得手回去复命。” 皇帝看着叶宸,“也就是说,你是与白擎夜一同去的yīn山?” “回皇上,没错的,臣女是与白将军一同去的yīn山,这也是太皇太后的吩咐,因途中遇到杀手,而我们分析过,杀手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假意堕崖,免得杀手尾随坏我们的大事,果然,我假意堕崖之后,杀手便没有再追来,我们才得以顺利上yīn山收复yīn兵。” “原来竟是老祖宗命他去yīn山的。”皇帝道。 老祖宗道:“不是哀家命令他去的,是他自己透过二丫跟哀家说想去收复yīn兵,因他知道草原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而yīn兵是草原驱逐出来的族人,知道草原的情况,只有收复他们让他们归顺朝廷,朝廷才能想出对付之法,哀家本只是想让他们去试试,没想过他能劝服yīn兵,只想着他如果能知道进山的方法和路途,咱日后再图后计。却想不到这白擎夜是有些本事啊,这么多年派去那么多人都进不去,他进去了不说,还顺利地带说服了他们,这让哀家实在是意外得很啊。” 太皇太后语重心长地道:“皇帝,如今朝中看似个个能耐人,但是,真心为朝廷的,没几个。家族大了,私心就重,每个人都为自己而忙活,加上你几个儿子长大了,便有了争夺心,各大家族纷纷看人站队,有几个真心为了百姓为了这江山社稷?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良将不可缺失,尤其一个赤胆忠心的良将,更是你如今亟需的。皇祖母老了,不能为你筹谋太多,只是能做一点就是一点。” 皇帝听得神色凝重,“孙儿知道!” 太皇太后继续说:“白擎夜出身不好,朝中排挤他的人很多,轻看他的人也很多,所以,日后还会有不少脏水往他身上泼,皇帝,你必须要心水清,看清人心,辨明忠jian,否则,铸成大错的时候,便追悔莫及了。” “孙儿谨记老祖宗的教诲。” 叶宸有些动容,太皇太后这话,等同是给白擎夜在皇帝心中筑起一防护栏,以后谁想诬陷攀咬他,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杀手是谁派出去的,皇帝心中有数,你这位妹妹啊,自视过高也就罢了,偏私心太重,心胸又狭隘容不下人,最重要的一点,她有野心,这份野心,会害了你,哀家抬起二丫,是为了制衡她,哀家知道你们这份兄妹情不浅,所以这件事情,哀家只会从侧面敲她一下,给你们留点情分,只是,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 太皇太后没再说下去,但是眸光陡然冷冽起来。 “老祖宗放心,孙儿会提点她的。”皇帝面容也冷峻起来。 “嗯,很多事情,你要心里有数,就算不管,你也要看得明白。” “是!”皇帝听老祖宗叮嘱了这么多,心里隐隐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孙儿没用,到现在还让老祖宗操心。” “傻瓜。”老祖宗笑了,伸手抚摸着他的脸,“不操心你,操心谁啊?哀家留着这条残命,不就是因为放不下你吗?若放得下,哀家早就去见你祖父了。” “胡说,胡说八道!”皇帝沉下脸来,“可不许胡说。” “人也好,万物也好,终归有这一天的,迟和早而已,没什么好伤心。”太皇太后叹气,“只是人活得越久,就越多惦记牵念的东西,放不下,死就变成痛苦了,你去吧,哀家与二丫头说说话,等你妹妹入宫,哀家还要想想怎么说,希望她珍惜哀家给她的这一次机会。” 皇帝离开的时候,眸子里有难掩的伤痛。 叶宸听了这段对话,扬起眸子狐疑地问道:“老祖宗,您是不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您脸色比我离开之前差了很多。” “死了一个儿子,脸色能不差吗?”老祖宗冷笑一声,“少年丧父,中年丧父,老年丧子,人生三大悲痛,哀家都一一经历过来,这样的人生,还有遗憾吗?” 叶宸沉默无语,她前生做错了太多的事情,本已经觉得自己的人生够悲了,却没想到这个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却比她苦太多太多了。 太皇太后收敛神情,盯着叶宸,“草原兵就是你给哀家的惊喜吧?说实话,哀家打心里高兴,这证明你知道哀家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但是,丫头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表现得越多,便越危险,知道吗?哀家最后未必能容得下像你这样的人。” 叶宸静静地说:“您说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您现在对我的纵容,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各取所需,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至于您说最后可能容不下我,也无所谓,像您刚才对皇上所说,人迟早都有一死,或迟或早,我并不怕那一天的来临,只想把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你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太皇太后凌厉地问道。 叶宸微微一笑,“老祖宗,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所要做的事情,不会乱了大周的朝局,我也没这个能耐。” 太皇太后的眸光像刀子一般在叶宸的脸上扫过,眼底研判,像是在剖视着她内心的秘密。 最终,她那张严肃冷冽的脸缓缓地绽开一抹淡笑,“好,哀家姑且信你。” 叶宸心中一松,她知道,太皇太后对自己的纵容,是建立在利用上,并无什么怜惜和感情,如果她觉得自己是个威胁,便会有一把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清平公主一早就得知了白擎夜死在牢里的消息。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李嬷嬷道:“揽胜苑里的人,该下葬了,此事也该完结了。” 李嬷嬷道:“那刑部真的会断定他是畏罪自杀吗?” “断定不断定都不打紧,正如本宫之前所说,没有人会为白擎夜翻案,因为死的人是国公府的二小姐,深得太皇太后宠爱,谁会冒这个险起帮一个青楼出身的将军翻案?尤其,他又已经是了,刑部和大理寺想gān净利索地完结此事,只能是跟皇上回禀说他畏罪自杀,只要皇上不起疑心,底下的人怎么猜疑都不打紧。” “也是。”李嬷嬷笑着说,“想不到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讨厌的人,还是公主好计策。” “下午,替本宫约见一下王世安。”清平公主淡淡地道。 李嬷嬷道:“这节骨眼上约见他,不太好吧?” “本宫不想等,这王家看似是臣服了太子,可王世安的态度却摇摆不定,本宫不能冒险,而且,王世安最好是能掌握在本宫手中,掌握在青儿手中,这样日后青儿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手中也有可依仗的人脉。” “听闻王世安最近与睿王来往甚密,他会不会投靠了睿王?”李嬷嬷担心地问道。 清平公主蹙眉,“睿王此人很有心计,还慎防他一下,马上抓紧约见王世安,本宫要先睿王一步下手。” “是,奴婢马上去安排。”李嬷嬷道。 “等一下,国公爷呢?”清平公主问道。 李嬷嬷回答说:“在刑部吧。” “嗯。”清平冷笑,“叶宸死了之后,那林洛心也不能留了,先让他高兴几天吧,毕竟一场夫妻。” “没了叶宸,林洛心也张狂不起来。”李嬷嬷狞笑起来,“还有咱那位少爷,也该好好地伺候一下的。” 清平眸光一凝,几乎凝出血来,就因为这个野种,她在宾客面前丢尽了脸面,此仇焉能不报? 想到这里,她厉声吩咐:“把叶天接过来。” “是!” 李嬷嬷领着人出去,先是命人去给王世安传话,说公主请他下午过府一叙,然后带着两名侍女去了林洛心屋中。 林洛心正因为叶宸的死而伤神,她本指望叶宸,也认为她有这个本事,却想不到竟然死得这么惨。 她的心肠本是极软的,虽然经历了一些事情让她看尽了世态炎凉,可本性难以更改,所以,在担心自己未来的同时,也不禁为叶宸的死而伤心落泪。 她命令屋中的人不许把叶宸的死讯告知叶天,虽然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但是他已经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叶天自从到了她屋中,便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她也真心当他儿子般看待。 叶天这日起来便闹着要拉她出去玩儿,林洛心哪里有心情?再说,她也不愿意叶天出去,如今没了叶宸护着,怕叶天遇到凤织苑的人,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她哄了叶天去作画,然后便坐在屋中发呆,想着以后该怎么办,叶天又怎么办。 指望国公爷是指望不上的,他虽然宠她,但是这份宠又能经得起几次清平的迫害与yīn谋? 这胡乱想着之际,便听得门外传来了声音。 第123章 召清平入宫 林洛心听得出是李嬷嬷的声音,她心中一惊,本已经特意避开,却想不到竟找上门来了。 她站起来,李嬷嬷已经领着两名侍女进来,见了她也不行礼,yīn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哟,姨娘好早啊。” 林洛心对她这种态度已经见惯不怪了,问道:“嬷嬷一大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李嬷嬷一眼便看见在旁边作画的叶天,“我是奉公主的命令,前来请少爷过去的。” 林洛心往叶天身边走过去,紧张地护在身后,一边虚应着问道:“不知道公主让天儿过去有什么事呢?” “什么事?”李嬷嬷怪笑道:“姨娘问这话真是问得奇怪,这做母亲的想念自己的儿子,带过去看看,玩儿,还得要有什么事吗?” 叶天警觉地看着李嬷嬷,下意识地往林洛心身后躲,露出一双警惕而惊恐的大眼睛。 林洛心的手往后拢住他,陪着笑脸道:“你看,他在作画,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回头国公爷回来,我让他带天儿过去给公主请安。” 李嬷嬷冷哼一声,“何必这么麻烦?我来都来了,等国公爷回来,便刚好到凤织苑接回他!” 说完,竟不由分说地上前越过林洛心便要拉叶天走。 叶天惊恐地摆手,“我不去,我不去。” 李嬷嬷狞笑一声,“这可就由不得你了。”她伸手往前一抓,攥住了叶天的手臂,叶天惊叫一声,低头狠狠地咬了下来。 李嬷嬷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手,扬手想打,见林洛心往他身前一护,遂气急败坏地冷笑一声,厉声吩咐身后的人,“还站着做什么?上前带走。” 两名侍女上前,林洛心怒道:“谁敢对少爷不敬,便休怪我不客气。” 李嬷嬷哈哈大笑,笑毕,轻蔑地盯着林洛心,“姨娘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啊?我等是奉了公主的命令前来带少爷过去,又不是要吃了少爷,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啊?还是说你以为少爷给了你抚养便当真是你的儿子了?记住,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是公主,你掂量掂量自个的身份,叶宸死了,没有人再护着你,国公爷对你的宠爱,且看能维持多久。莫说我这个做奴婢的不告诉你,想在国公府好好地过日子,最好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你的身份注定了你只能站在一旁。” 林洛心脸色煞白,心绪紊乱,她知道,以她之力,今日是不可能护着叶天了,只是,叶天被带过去,只怕不知道遭什么罪。 “姨娘,好好想清楚,公主是接少爷过去母子团聚,你一个外人,凭什么阻止?” 李嬷嬷让两名侍女拽住叶天便往外拖,林洛心下意识地想追,李嬷嬷一把拉住,轻蔑地道:“得了,叶宸死了,你的戏做给谁看?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免得无端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说完,冷冷地转身而去。 林洛心跌坐在椅子上,掩面痛哭起来。 叶天大哭着被带到了清平公主屋里。 清平公主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瞧了叶天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过来。” 虽然是极为温和的声音,却也吓得叶天一个哆嗦,他不敢上前,却也不敢不上前,挪动了一步,惊恐戒备地看着清平。 “过来啊,你怕什么啊?”清平的声音微微扬高,眸色微微冷寒。 李嬷嬷一把扭着他的耳朵,厉声道:“叫你听不到吗?耳朵是聋了吗?仗着有你姨娘撑腰,就敢跟公主对着gān是不是?” 叶天刚止住的泪水又汨汨地流出,被李嬷嬷拽了上前,双腿打颤地站在清河面前,“母……母亲!” 清河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好言问道:“在姨娘那边住得惯吗?” 叶天神情躲闪,“惯!” “惯就好。”清平的手从他的脸颊滑到下巴,忽地捏住他的下巴,笑道:“以后多些过来母亲这边,知道吗?” “是,是,知道了。”叶天捣蒜般点头,就唯恐惹恼了她。 “乖,母亲最喜欢乖的孩子。”清平满意地笑了,吩咐道:“来人啊,给少爷上茶,天气冷,得是热茶,知道吗?” “是!”李嬷嬷狞笑一声,随即便下去亲自端茶了。 一杯滚烫的茶端了上来,放在桌子上,清平拿出手绢,擦拭刚才抚摸过叶天脸颊的手,道:“喝茶吧。” 叶天畏畏缩缩地伸手端茶,却被茶杯的滚烫吓得缩回手。 “喝啊!”清平扬高声音,不悦地道。 叶天嗫嚅道:“这茶烫。” “烫才好,喝下去身子才暖和。”清平盯着他,“怕母亲对你下毒?在母亲这里连杯茶都不愿意喝了是吗?” “不,不是!”叶天连忙分辨。 “不是就喝啊!”清平冷冷地道,方才的温和已经彻底不见了,一张脸笼着寒气。 叶天只得伸手去端茶,稚嫩的双手捧住滚烫滚烫的热茶,哆嗦着往口中送,慢慢地抿了点儿,便烫得舌头生疼。 清平忽然伸手,为他托起杯底一灌,滚烫的茶水泼在了他的嘴和脸上,沿着下巴往脖子下流,叶天痛得大哭起来,杯子也摔在了地上,碎成片。 清平见他疼得使劲哆嗦,终于笑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人啊,再给少爷上一杯。” 叶天惊恐地退后,使劲摇头,哭着说:“母亲,我不喝了,不渴。” “乖,天气冷,多喝一杯。”清平yīn沉着脸却又扯开一抹笑意,恐怖至极,让叶天忍不住地想逃。 “公主,国公爷来了。”侍女急忙冲进来,对清平道。 清平淡淡地道:“来了就来了,大惊小怪什么的?” 她拿着手绢,擦拭着叶天的脸和脖子,冲李嬷嬷道:“还愣着做什么啊?赶紧去拿烫火膏啊,这么烫的茶水你们也敢上来给少爷喝,是不是不要脑袋了?” 李嬷嬷急忙去拿烫火膏,扭开道:“公主,让老奴来吧。” “滚开,一点眼见力都没有都东西,给少爷准备的糕点还不去拿上来?”清平厉声怒斥。 “是!”李嬷嬷转身便走,刚走到门口,便见叶隆背着手进来,神色冷峻。 “怎么回事?没到门口就听到吵吵闹闹的了!”叶隆不悦地问道。 李嬷嬷慌忙回答:“回国公爷,少爷被热茶烫了。” 叶隆一怔,天儿怎么会在这里?他一个箭步进去,便见清平正在小心翼翼地为叶天涂抹烫火膏,还柔声问道:“疼不疼?回头母亲把那些狗奴才一个个拖出去打了,给你出出气。” “怎么了?”叶隆上前问道。 清平抬头,“回来了?”她放下烫火膏,伸手擦了一下,一脸愧疚和心疼地道:“被茶烫了,这些个狗奴才,本宫得好好收拾收拾的。” 叶隆不信清平,一把拉过叶天在自己身前,见他一张嘴四周都被茶烫的通红,不由得沉下脸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烫到的?” 叶天畏畏缩缩地道:“母亲让我喝茶,茶太烫,拿不稳,掉地上了。” “掉地上怎么会烫到嘴巴和脸?”叶隆问道。 “不知道这么烫,大口喝了,烫痛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叶天小心翼翼地看了清平一眼,回答说。 叶隆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遂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吧。” 清平却微笑道:“等一下吧,我命人做了些糕点,让他吃了再回,也顺便给林妹妹也带一些回去。” “糕点?”叶隆盯着清平。 清平瞧着他,“怎么?我给天儿做点糕点有问题吗?再怎么,他也是我的儿子。” “你知道就好,”叶隆不想和她争执太多,且等太皇太后跟她说吧,“我刚从宫中出来,老祖宗说想见你,让你即刻入宫去。” “老祖宗要见我?”清平一怔,“只是,皇上曾下过旨意,我不能入宫。” “这是老祖宗说要见你,你进去吧。”叶隆说完,对叶天道:“母亲要入宫,你吃完糕点马上回去。” “是!”叶天应道。 “你要去哪里?”清平见他又要走,便问道。 “我去一趟刑部。”叶隆看着清平,“你也马上入宫去吧,莫要太皇太后等急了。” “好,我这就去。”她瞧了叶天一眼,温和地道:“你留在这里先吃糕点,回头让人送你回去,乖点,别乱跑,知道吗?” 叶天听得她要出去,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知道。” 清平公主心中暗自疑惑,老祖宗怎么会忽然想见她?她当然不会认为老祖宗是想念她所以传召她入宫去,叶隆是刚从宫中出来,莫非,他在老祖宗面前说了什么? 眼下自然她也顾不得叶天了,随便吩咐了一个侍女,等他吃了糕点就先送他回去。 只是,她刚走,叶青便领着叶婉过来,侍女说清平入宫去了,叶青好生无趣,正欲离去,便见侍女领着叶天出来,她冷下脸,“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侍女回答说:“回郡主的话,是公主让他过来的。” 叶婉恨极了这两姐弟,轻声对叶青道:“既然是公主让他过来的,咱就好好陪他玩会。” 叶青眼底露出恶意,“好主意!” 她伸出手,对叶天道:“天儿,走,姐姐带你去玩儿。” 叶天摇头,“我不去了,父亲让我回去,不许我玩儿。” “哟,”叶婉怪笑一声,“懂得拿父亲来压我们了?好小子,过来。” 她一把揪住叶天的耳朵拖了过去,叶天疼得咿呀叫,“疼,疼!” “疼就对了,疼就知道听话。”叶婉哼了一声,“走,咱到花园去。” 叶天便生生地被她拖了过去,这叶婉自从被打过之后,双腿一直不便,努力掩饰,却也总能看出,因为这个,她对叶宸是恨之入骨的,叶宸现在是是了,但是叶天还活着,现在难得有个机会糟蹋一下叶天,怎会放过? 清平带着李嬷嬷入宫,这一路上,她也是心神不安,与李嬷嬷分析了一下叶宸的案子,觉得应该是没有任何的漏dòng了,就算有,也和她扯不上关系,这才放心。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先去了一趟皇太后的宫中,让皇太后陪同她一起去鼎和宫。 皇太后本就憎恨太皇太后,见她无端传召清平入宫,怕她为难清平,便跟着去了。 去的途中,皇太后说起叶宸的死,问道:“她的死是你下手的?下得好,哀家只嫌下手得太迟了。” 清平拢了一下发鬓,凉凉地道:“是迟了点,但是,也总算解决了,而且,她身后的名声,也都尽毁。” “虽觉得你这样做不妥,但是这样也好打击一下慕容家的气焰。”皇太后自从上次太皇太后说她qiáng行把慕容氏压为妾侍后,便一直记恨着,对慕容家的成见也很深,尤其最近慕容家的人都被抬了起来重用。 “母后,您放心吧,以后不会再让您操心了。”清平挽着皇太后的手臂道。 “最好是这样。”皇太后道:“你如果执意要把青儿嫁给太子,便该为太子筹谋一下了,慕容家与你有私怨,青儿若是嫁给太子,他们势必不会襄助太子,所以,这慕容家,能除掉就赶紧除掉,也好为太子绝了心腹大患。” “儿臣知道了。”清平眸光闪过一道恨意,她比任何人都想歼灭慕容家。 皇太后道:“你以前办事,哀家是放心的,只是这段时间,总是出错,幸好解决了叶宸,算是一件安慰的事情,今日那老糊涂让你入宫,怕也是问这事儿,你自己小心应对,旁的母后帮不上,若是她敢问罪于你,母后势必豁出去跟她拼了。” “母后放心就是,此事和儿臣半点都沾不到gān系,就是问罪,也得要证据吧?白擎夜已经死在牢中,相信不久便可定性为畏罪自尽,此事很快就会了结的。” 说完,她又冷冷地道:“只可惜便宜了那贱丫头,死得这么轻易。” 皇太后蹙眉道:“行了,人死了就算了,你也是,弄这么大动静出来,这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人,她死前被侵犯,破了身子,你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很有脸是不是?” 清平只管解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但是也不敢反驳皇太后,道:“儿臣是有些过了,只是,事儿已经这样,没办法的,再说,丢的是她慕容氏的脸,和儿臣没有关系。” “哀家只是觉得闹得太大了。”皇太后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解恨,慕容家的人,就该这么悲惨的死去。 来到鼎和宫,殿外的宫女便进去禀报了。 “哦?咱皇太后也来了?来了便一同请进来啊,好生请进来,哀家可得罪不起这个破玩意,弄不好让她盖一个章,把咱全都卖了。”太皇太后凉凉地道。 叶宸在旁边听了,扑哧一笑,“您老人家还是挺记仇的嘛。” “你现在是鬼,先躲躲,回头哀家让你出来你再出来。”太皇太后道。 “是,那我先躲躲去。”叶宸说着,便起身进了内殿。 皇太后与清平一同进来,身后一群的宫人跟着,气势大得很。 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还不等二人行礼,便道:“哟,皇太后也来了啊?” “老祖宗身子可好?听闻老祖宗要见清平,正好哀家也好久没见她了,这不,沾沾老祖宗的光,才总算见着了女儿一面。”皇太后yīn阳怪气地道,也不行礼,只是那样倨傲地站着。 清平公主则上前跪下行礼,“孙女参见老祖宗,老祖宗万福。” “起来吧,坐,都坐着,”老祖宗直起嗓子,“来人啊,看茶。” 玉姑姑亲自端着茶出来,放在两人身边的茶几上,然后退到太皇太后身后。 清平问道:“老祖宗身子可好?” 太皇太后道:“托赖,还死不去。” 清平神色一僵,“老祖宗怎么张口闭嘴都是这晦气的话呢?可不能胡说的。” “不妨,”老祖宗挑眉,“哀家自知这些年结怨甚多,宫里宫外不知道多少人盼着哀家两脚一伸呢,哀家死了,能让某些人高兴,也是行善积德了,是不是啊,儿媳妇。” 皇太后淡淡地笑了,“这宫里宫外的人都盼着老祖宗长寿万福呢,谁敢盼着您死?这不是大逆不道吗?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只是,话又说回来了,老祖宗怎么会认为自己结怨甚多呢?这安安分分在鼎和宫享福的老祖宗,怎么会与人结怨?” 换言之,便是指责老祖宗并非是安安分分地在宫中享福了。 “这人老了吧,也没什么的,但是人老了不死,就是原罪了,这太皇太后的位子坐久了,压住底下的那么些人无法出头,怎不惹人讨厌?怨不怨的,哀家心里有数。” “至少,哀家是盼着老祖宗长命百岁的。”皇太后说。 “是吗?”老祖宗拉长了尾音,“儿媳妇对哀家的孝顺,真让哀家感动啊,哀家没别的福气,一个个儿子早死,唯独留下的这些儿媳妇啊,对哀家实在是尽心尽意。” “这不是应该的吗?老祖宗福气够啊,这点旁人是羡慕不来的,儿媳妇便远比不上老祖宗的。” 老祖宗略微忧伤地道:“是啊,确实你是没哀家这福气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从皇太后混到太皇太后这个位子的。” “混?”皇太后怪笑一声,“老祖宗的用词,还是那么的有趣。” 清平见两人见面就针锋相对,不由得问道:“老祖宗,您让孙女入宫,是有什么事吗?” 太皇太后摆摆手,“也没什么事,就是叶宸从yīn山带回来一些板栗,哀家命人用糖炒了,想让你入宫来尝尝鲜,带得不多,所以哀家都全留下,你府中是没有的了。” 清平脸色一变,“叶宸带回来的板栗?这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太皇太后诧异地看着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啊?” 清平道:“叶宸已经死了,尸体都送回府中去了。” 太皇太后微笑,“这事儿哀家也听说了,不过,这不扯吗?哀家派出去办差的人,怎会轻易就死在外边?哀家日前也让人去看过那具尸体,不是叶宸,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也分辨不出来吗?自家的女儿,对了十几年,也会认错?真是贻笑大方。” 说完,她喊了一声,“宸儿,板栗好了没有啊?赶紧端出来给你母亲尝尝啊。” “来了!”内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把声音,像惊雷一般在清平的头上炸开,炸得她脸上血色尽褪。 声音落下,便见一人从内殿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盘子,香气四溢,是板栗特有的甜香。 那人笑意盈盈,不是叶宸又是谁? 清平公主盯着她,几乎惊叫出声,脑子飞速地转着,她自然知道府中那具尸体不是叶宸,但是暗影不是说堕崖了吗?怎么还活着?有人救了她?她回京不先回府,却先入了宫?她跟老祖宗说了? 一连串的疑问,变成一连串的惊慌,震得她久久没反应过来。 “臣女参见皇太后,见过母亲。”叶宸放下板栗,上前行礼。 皇太后盯着她,忽地笑了,“嗯,你回来就好,你母亲以为你死了,不知道多伤心呢。” 这句话,把清平紊乱的神思拉了回来,她qiáng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微微变调,“是啊,回来就好。” 叶宸看着清平,歉意地道:“母亲见谅,女儿在外办差,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如果知道大家伙以为我是了,我一定先回府中安母亲的心才入宫复命的,是女儿做得不妥当,害母亲担心了。” “没事,好好的就行。”清平坐在椅子上,慌乱地瞧了皇太后一眼,皇太后神情沉着,眸色冷凝,却一言不发。 太皇太后打发叶宸出宫去,留下他们祖孙三人在屋内说话。 太皇太后道:“叶宸都跟哀家说了,她此去是遇到了杀手,但是,所幸有哀家派出的暗卫救下,才能活着回来。” “杀手?”清平脸色一变,“什么杀手?” 太皇太后盯着清平,“你猜是什么人派出去的杀手?” 清平不敢看太皇太后,却也能感觉那两道视线像是she穿了她的心,她心中慌乱,勉qiáng一笑,“孙女怎么会知道?” 皇太后忽然站起来,生气地道:“母后,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清平派出去的杀手吗?清平得知叶宸死了,不知道多伤心,她怎么会杀叶宸?” 第124章 是豁出去的时候了 老祖宗看着皇太后,神色冷凝,然后,慢慢地笑了,“你说什么呢?哀家什么时候说过是清平派出去的杀手?你这个做母亲的,可不许这样坑害自己的女儿,对号入座的。” 皇太后神色一僵,随即冷冷地道:“母后不就这个意思吗?” “你多心了,”老祖宗压了一下手,“坐下来吧,有人看见杀手是国公府的人,所带的佩剑,有国公府的剑徽。” “不可能!”清平喊了一声,嘴唇发白,“这怎么可能是国公府的人?” 她派出去的人,都是暗影一手培训起来的人,压根没在国公府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她的暗卫,更不要说扯上国公府了。 “但是,他们都背着国公府的佩剑,哀家今日也召了叶隆入宫问了个仔细,叶隆否认派出杀手,清平啊,你说奇怪不奇怪呢,国公府的杀手要杀国公府的二小姐,这说出去,算个什么事?哀家传你入宫,就是想听听你怎么看待此事的。” “孙女不知道。”清平矢口否认,语气十分生硬。 老祖宗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你与叶隆多年夫妻,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吗?你跟哀家说说。” 这问题,让清平不知道如何作答,说他的不是,那么,杀手是谁派出去的?说他是心狠手辣的人,她说不出口,她始终还是爱着他,不忍利用。 “孙女……真不知道,此事,很突然,孙女需要好好想想。”清平飞快地看了叶宸一眼,见她低着头站在一旁,嘴角那隐没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全部收起,她心中一恨,却拿她毫无办法。 皇太后是不在乎牺牲自己的女婿的,她冷冷地道:“天下狠心的父亲何其多?谁知道叶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或许他憎恨叶宸动了杀机也有可能的,当然了,也未必是叶隆,会不会是叶宸在国公府得罪了某些人,或者侍卫,人家记恨在心上,所以趁着她此次出门下了狠手?要知道,这世间背弃主子的奴才可是一大堆的,说都说不尽。” 太皇太后一拍桌子,“说得好,哀家就是喜欢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听你这意思,父亲杀女儿是正常的,这侍卫因为私怨而要杀自家小姐,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皇太后被她呛了一顿,心中不悦,“母后刚才不是问清平,那叶隆是个什么人吗?你自己怀疑可以,我怀疑就是胡说八道了?” “哀家只问叶隆在清平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不曾怀疑是他下的手。” “那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太后冷着脸问道。 太皇太后看着清平,“你心里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清平怔了怔,摇头,“请老祖宗明示,孙女不知道。” “那你先跟哀家说说,你千方百计想尽办法也要嫁的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太皇太后拿起烟袋,敲了敲烟灰,道。 清平想了一下,心里却觉得很混乱,也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沉默片刻她说:“他忠君爱国,每日为朝政为百姓操心,却对家事不太上心,不管是子女还是妻妾,他都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对你如何?” 清平想起夫妻多年,虽没感觉他如何的深爱,但是早些年,却是也相敬如宾,只是近这一年,夫妻的关系就很差了,“对孙女不错。” 太皇太后叹叹气,看着清平,“清平,哀家今日让你入宫来,其实就想跟你分析分析你的夫君,你刚才说的对叶隆的那些看法,都太过表面了,他这个人,你给他几分面子,他会同样尊重你的面子,你对他三分好,他会还你五分的好。当年,是哀家一手提拔他起来的,哀家对他很清楚,你对待这份夫妻感情,太自私,太自负,你没尊重过他,你没在乎过他在乎的东西,所以,到最后,他也不会在乎你,明白吗?” 皇太后冷笑一声,“母后说的这些,和国公府派出去的杀手有关系吗?” 太皇太后没理她,而是看着清平,“今日,如果叶隆在皇上面前说一句,国公府的侍卫除了听命于他,还听命于你,你说皇帝会怎么想。” 清平脸色一白,惊愕地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但是,他没说,他只说杀手不是他派出去的。” “说不是他派出去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让皇帝怀疑是清平派出去的吗?这叶隆好狠毒啊。”皇太后怒道。 “言下之意?”太皇太后冷冷地道:“跟皇帝说话,要什么言下之意?要推搪直接说就行,他留这一份颜面,是因为知道皇上需要这一份颜面来护住兄妹感情,只要他不说破,皇上与哀家都有台阶给清平一个机会。” 清平脸色大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太后猛地起身,“母后这话不是坐实了是清平派出去的杀手吗?国公府的人清平如何能调动?你刚才不是说让我们不要对号入座吗?原来你早就怀疑清平,却一层层地套话,就是要她入套,母后,哀家真的不明白,清平是你的孙女,你为何总是帮着外人不帮她呢?” 太皇太后眸色一冷,“哀家如果不帮她,直接下旨把她身边的暗卫全部抓获,事情便能真相大白,何必要巴巴地让她入宫跟她废话这么多?” 皇太后轻蔑一笑,“那你抓去啊,但是你抓暗卫来有什么用?不是说了吗?那些杀手都是国公府的人,清平的暗卫可不算是国公府的人吧?这前言不搭后语,母后看来是老糊涂了。” “哀家之前说什么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清平心里明白。”她看向清平,问道:“你明白哀家在说什么吗?” 清平张张嘴,眸光苦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明白,明白得很,但是不确定太皇太后的意思。 她要么是在试探她,要么是在给她机会,如果她是试探自己,并无真凭实据,那么,她说清楚,便等同承认了是她派出杀手刺杀叶宸,因为,她很清楚,那些杀手,不可能是国公府的,是她的暗卫。只是如果说不清楚,那她可能就错过这一次机会。 作为孙女,她太清楚这位皇祖母的心狠手辣了,她对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都可以下狠手,更何况自己? “清平,”皇太后厉声道:“你皇祖母的话不清不楚,你最好想清楚才回答。” 清平看了看皇太后,心神慌乱,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清平,哀家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你不清楚哀家的意思,哀家很乐意用事实和证据摆给你看,你的那些暗卫,在哀家的手下,不堪一击。”太皇太后的声音微微扬高,温度骤然就降了下去。 清平面如死灰,闭上眼睛,“孙女清楚,知道老祖宗的意思。” 她跪下,“孙女谢老祖宗的恩典。” “清平!”皇太后的声音又惊又怒。 太皇太后眸光冷凝地扫了她一眼,厉声道:“闭嘴!” 皇太后心中一怵,纵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说话了。 太皇太后盯着清平,许久都没说话,眸色冷冽。 最后,她摆摆手,“清平,你让哀家很失望,哀家有话说在前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清平的心陡然松了一松,“清平谨记。” “都下去吧。”太皇太后揉了揉眉心,“哀家只希望,这一次的宽容不是哀家老糊涂了。” 出了鼎和宫,清平扶着墙,缓缓地靠着,深呼吸几口,脸上才恢复了血色,双脚才走得动。 母女两人走着,宫人太监远远地跟随,皇太后见她这副没用的样子,不由得怒道:“你清楚什么啊?你知道你这一说清楚,就等同认了叶宸遇到的杀手是你派出去的,反正如今她只知道是国公府的杀手,只要你不承认,谁也奈何不了你。” 清平苦笑,“母后,所谓的国公府杀手,压根没有,是她试探儿臣的,从头到尾都不可能出现过国公府的杀手,叶宸一定是认出了是儿臣的暗卫,并且告知了她,我若不承认,她真的派人去把我的暗卫抓来,便是板上钉钉的残杀庶女的大罪,就算她和皇上再想饶了我这一遭,都不可能了。” “你的暗卫听命于你,就算真的抓来,也不可能把你供出来。”皇太后对她的懦弱表现得很失望,她不甘心自己的女儿在那老虔婆面前认输认怵,看不惯她那副似乎把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得意。 清平道:“母后,您真的和她斗过吗?您如果和她斗,她一根手指头都能压死您。” “净长他人志气!”皇太后不以为然地道:“她如今还有什么能耐?她是真当自己还是掌权的时候啊,可惜如今朝中文武百官,谁还会卖她的账?谁又会听她的命令行事?” “皇上会。”清平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皇太后眸光凶狠,面容却慢慢地变得颓然,没错,就算所有人都不听她的命令,皇帝都会听,皇帝虽说是她的儿子,但是自小在她皇祖母身边长大,把她看得比天都重要。 只要皇帝还听她的话,她就能把皇权握在手中,想到这里,她狠狠地道:“她怎么还不去死?”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清平,“哀家真不明白你,不就是杀个弱女子吗?你看看你,下了几次的手都没得手,这下好了吧?尸体都往家里领了,人却活生生地回来了,还有啊,如今叶宸活着回来,白擎夜却死了,他所谓的畏罪自杀是不可能成立的,他是皇帝亲封的禁军统领,若没有杀人嫌疑就这样死在了牢中,皇帝能不彻查吗?是个人都知道杀人灭口,你还是想个法子,看怎么样才能不会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吧。” 清平心中一惊,是啊,还有这茬呢。 白擎夜死在牢里,本来就有人会怀疑的,只是之前白擎夜有杀人的嫌疑,无人会为他的死费神,如今叶宸没死,那白擎夜便没了杀人嫌疑,这死在牢中便是必定要彻查的事情了。 杀叶宸,皇兄和皇祖母或许还能放过她,毕竟她派出杀手杀叶宸的事情并没有扬开,她如今安然无恙回来也不会有人再去调查。但是,诛杀朝廷二品大员,禁军统领,那刑部和大理寺必定严查,若查到自己身上,皇兄是铁定饶不了她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惊慌地抓住皇太后的手臂,“母后,您救救我吧。” 皇太后冷冷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白擎夜的死变得理所当然,例如,畏罪自尽或者是仇家寻仇。” 清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思绪,畏罪自尽是不可能的了,他在万寿宫立了大功,有功当前,怎会畏罪自尽?临时堆砌一个罪名出来也没人相信的。 至于仇家追杀,她还真不了解白擎夜,到底他会与什么人有仇呢? 一路深思,回到府中,侍女上前告知她王世安已经来了,在正厅等着她呢。 清平这才记得邀约了王世安过府,她揉揉眉心,“算了,让他先回去吧,本宫也没心思见他。” 如今是要千方百计地撇清她与白擎夜的死有关,自然不能在王世安面前邀功了。 “是!”侍女应道。 清平走了两步,忽地停住下来,王世安?王世安被白擎夜生生抢了统领之位,必定是对他恨之入骨的。 只是,她也有些顾忌,一旦诬陷了王世安,那要再拉拢他就不可能了。 罢了,先为自己解决危机再说,王世安如今也不重要,幸好还有秦家,秦家和王家在京中的势力相当,顶多是舍弃王家取秦家。 想到这里,她喊来李嬷嬷,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命侍女去打发王世安走。 王世安离开国公府,只觉得莫名其妙,对清平公主腹诽颇多,让他过府却又不见他,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 “公子,现在去哪里?”侍卫阿堂问道。 王世安道:“回府吧。”他瞧了瞧,“慕淄呢?去哪里了?” “咦?刚刚还在的,怎么不见了?”阿堂诧异地看了看。 “兴许是上茅厕了,不管他,起轿!”王世安知道慕淄行事一向稳妥,便没有再问,径直回府。 清平回到屋中,便见叶青怒火冲冲地进来,进门就说:“母亲,您怎么也得给女儿出这口恶气。” 清平抬头,见叶青左脸颊肿得老高,还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痕,不由得惊怒:“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还有谁?叶宸那小贱人啊,母亲,她不是死了吗?怎么活着回来,差点没吓死我们,我这算轻的了,婉儿被她打得起不来,牙齿都掉了一颗,已经去请大夫了。”叶青气愤地道。 “她是没死。”清平冷着脸,“她敢打你?怎么回事?” 叶青于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今日一早清平公主入宫之后,她与叶婉两人便带了叶天到院子里。 叶婉是铁了心要收拾叶天的,丢给他一柄剑,让他舞剑,把之前落下的武功捡回来。 只是她哪里是要看叶天练剑?不过是要故意刁难他,这一招一招的使出来,她不满意,竟让他钻下人的裤裆作为惩罚。 叶天虽然年少,也知道钻裤裆是极为侮rǔ的事情,怎也不肯,结果便惹来了一顿毒打,一张小脸被几个耳光下去顿时就肿起来了,最后更是被推倒在地上,正好磕在石头上,掉了一颗牙齿。 而叶宸也在这个时候回到府中。 叶宸与桑娜与阿依塔一同回来的,回到花园便听到叶天的哭声。 接下来的事情,基本可以猜到了。 叶宸大怒之下,命桑娜毒打了叶婉一顿,并且生生地拔下她的牙齿为叶天报仇。叶青上前阻止,竟被叶宸打了一个耳光,叶青哪里甘愿受rǔ?让府中下人上前围攻叶宸,被桑娜和阿依塔打得是落花流水。 清平公主听了叶青的话,气得嘴唇哆嗦,她咬牙切齿地道:“你放心,这笔账,母亲迟早会帮你讨回来,现在先忍一下。” 叶青不依,“母亲,你不知道她这一次回来有多嚣张,连我都敢打了,你现在就去收拾她,我一刻钟都等不及了,我要看她在我面前求饶。” 清平见她不依不挠的,不由得烦躁地道:“行了,我说过会收拾她的,你就耐着性子等就是,总有一天,我要她在你面前跪着求你放过她,好吗?现在你出去,听我的话,先不要去招惹她。” 叶青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眼泪夺眶而出,“母亲,您冲我发火做什么?还有,她为什么会活着回来?不是都死了吗?尸体都抬进来了。” 清平听了这话,才想起还有一具尸体在府中,直起嗓子喊了一声,“李嬷嬷!” 喊完才想起让李嬷嬷出去办事了,她站起来,命侍女吩咐下去,让管家送把那具尸体送回衙门去。 叶宸活着回府的事情,吓得一众下人死去活来,还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直到肯定她是活人之后,这份满府的惊慌才压了下去。 林洛心听了下人的回报之后,急忙赶过来,只是高兴还没表现出来,便见叶天一脸的伤,她愧疚又难过地跟叶宸道歉,“对不住,我没能保护好他。” 叶宸没搭理她,命人取出药箱,为叶天疗伤。 清理完伤口之后,命人把叶天带下去,然后看着林洛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天儿jiāo给你吗?” “我知道。”林洛心内疚地道,“对不起,我已经尽力,真的没法子,她要来接天儿,我扛不住。”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你就跟她玩命,你只有豁出去,不怕死地豁出去,才能震慑她,一味忍让,只会让她觉得你好欺负。”叶宸严肃地道。 林洛心点头,“我知道了,放心吧,绝没有下次。” 叶宸走出院子,院子的空地里搭建了一个简易棚,上面放着一具尸体。 一副棺木放着在简易棚旁边,只等着入殓。 叶宸掀开覆盖住女尸的白布,撕开她头上的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血自然是已经凝固了,一横一竖的伤痕,满脸斑驳,鼻子被割掉,只留下一块红黑的肉,十分的恐怖。 嘴唇裂开几块,微微肿起,意味着人还没死的时候便开始毁容。 叶宸站在尸体前,想象着她死前遭受过的痛苦,然后,覆盖住白布,轻声道:“你放心,下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让他们死得比你更凄惨万倍。” 这是一个因为她死的女子,本该是青chūn年华,有大好的人生,如今却凄惨地死在这里,而她的家人,该怎生的伤心? “这尸体不是你,那是谁啊?她家里人知道吗?真是奇怪啊,她不是你,却穿着你的衣裳,带着你的首饰。” 林洛心没敢看尸体,只是等叶宸覆盖回白布之后才走过来问道。 叶宸的心无比沉重,想到自己又背负了一条性命,她难掩悲愤,冷冷地道:“如果我回不来,这具尸体就顶着的名下葬,她的父母永远不会知道她死得这么惨。” 林洛心隐隐觉得此事和清平有关,她试探地问道:“这件事情,会不会是公主?” 叶宸眸光一凝,“除了她,还有谁巴不得我死得这么凄惨?” 林洛心不明白,虽然清平公主是巴不得叶宸死,但是死的人又不是叶宸,就算死得再凄惨,又有什么用?叶宸没死,始终会回来的。 除非……她没打算让叶宸活着回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中一震,莫非,清平公主是没打算让叶宸活着回来? 如果是这样,叶宸此行,一定经历了凶险,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想到清平是这样狠毒的人,她心中说不害怕是假的,只盼着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否则,她真的会死在清平的手中。 但是,也因为清平的手段如此狠毒,她更知道自己没有后退的余地,因为,她已经嫁给了叶隆,就算对清平千依百顺,她始终会容不下自己的。 想起方才叶宸所说的豁出去,她终于明白,她真的到了要豁出去的时候了。 第125章 跟你玩命 不止林洛心要豁出去,叶宸也到了豁出去的时候了。 收复yīn兵之后,有yīn兵作为她和白擎夜的后盾,她是时候也清平公开叫板了。 因之前皇帝以为叶宸死了,追封她为天敏郡主,如今她虽然活着回来,但是既然已经下了旨意,自然就不能更改了。 圣旨下达,叶宸郡主的位分,便写在了礼部,有自己的食邑。 九公主知道叶宸还活着,更得知她被封为郡主,很是开心,命人送来了很多东西。 最高兴的要说慕容家了,那日慕容白回去说,他们还不相信,后来过府见到叶宸才算相信了。 叶宸回来之后,小灵也被放了出来,一身的伤,双腿几乎都发臭了,叶宸瞧了一句话都没说,亲自为她治疗,一张脸,笼着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治疗之后,叶宸让阿依塔去查下手之人到底是谁,还要连带查这下手的人的往迹。 而叶隆回府之后,一直都没有来看过叶宸,没问过叶宸一句话。自然,也没有去找清平公主,每日除了办差便是去刑部,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白擎夜被洛阳剑接走,刑部封锁消息,关于白擎夜的消息,一丝一毫都透不出去,所以,如今京中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死了。 女尸被送回衙门,由衙门张大人重新调查死者的身份。 叶宸推算发现尸体是自己“堕崖”的第一天,所以,女尸的家不会很远,必定是那段官道附近的镇子或者村落。 所以,她让桑娜和阿依塔出去打探附近谁家的女儿失踪了。 不消两日,两人便带回来了消息。 正如叶宸所料,就是在那段官道不远的村里,有一个十六岁的姑娘阿兰单独一人入城探亲,本说好两三天就回来的,但是,父母一直没等到她回来,开始以为她在亲戚家多住两日,所以也没太在意。 直到桑娜和阿依塔挨家挨户地去问情况,这才想起自己的女儿可能出事了,连忙骑了牛车去城里亲戚家找,亲戚告知,阿兰压根没有来过。 阿兰是家中的长女,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今年十六,说了亲事明年就成亲了。 阿兰的父母去了衙门认尸,看到一张面容尽毁的脸,阿兰的母亲当场就昏倒不省人事。后来还是阿兰的父亲认出了女儿脚底上的黑痣,确定了身份。 叶宸听了桑娜的回禀,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坐在石阶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一把锋利的匕首,眸中发出的光芒,也一如这把匕首的寒光。 然后,她把匕首别在腰间,对桑娜道:“走,给公主请安去。” 叶宸领着桑娜来到凤织苑内,李嬷嬷拦住,冷冷地道:“二小姐,公主不见任何人。” 叶宸寒着一张脸对桑娜道:“给我掌嘴!” 桑娜是个行动派,听了叶宸的吩咐,当下便给了李嬷嬷一大耳光,李嬷嬷没想到叶宸竟然会一来就命人打她,而且这力度还很大,打得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她捂住脸,怒道:“你虽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却也不能胡乱打人,我是公主身边的嬷嬷,宫中封的女官,不是你动辄便可动手的奴才,你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这事没完。” 叶宸盯着她,忽地露出一个冷冽无比的笑容,“就凭你一口一个二小姐,我便有足够的理由打你,皇上下旨封我为郡主,你便该以郡主尊称我,你说你在宫中是有封号的女官,便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你说你该不该打?” “你……”李嬷嬷语塞,捂住脸怨恨地瞪着叶宸。 叶宸冷然一笑,“还不服气是吗?桑娜,再给她长点记性。” 桑娜身形一闪,一个耳光劈了下去,李嬷嬷就是想躲也躲不开,这一记耳光又重又响亮,打得她脚步不稳,踉跄跌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丝。 清平在里面便听到了声音,她走出来,看到此情此景,蹙眉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嬷嬷见清平出来,嚎哭着道:“公主您要为老奴做主啊,这二小姐一来便冲老奴下手,老奴都一把年纪了,怎受得住这样的毒打啊?” 清平看着叶宸,“她说的可是事实?” 叶宸嘴角含笑道:“这老奴不懂规矩,女儿让桑娜代母亲教训她一下,母亲御下一向很严,自然不能纵容这老奴放肆,是不是啊母亲?” “她如何放肆?”清平忍耐着问道,只是眸子已然染上了一层薄怒。 叶宸扬起下巴,冷冷地扫了李嬷嬷一眼,“我是皇上亲封的天敏郡主,这老奴见了我,还一口一个二小姐地叫着,这不仅仅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就连皇上,她都没放在眼里,这般不懂得规矩的奴才,母亲说是不是该教训教训?” 清平眉心跳跃着怒气,嘴角却扬起了微笑,“是该好好教训教训的。” 她冲李嬷嬷厉声道:“还不赶紧向郡主赔罪?” 李嬷嬷神情愕然,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道:“郡主恕罪,是老奴不懂得规矩。”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叶宸冷冷地道。 李嬷嬷咬了咬牙,扬起声音道:“郡主恕罪,是老奴不懂得规矩。” “那你该不该罚?”叶宸问道。 “该罚!”李嬷嬷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叶宸淡淡地道:“好,既然你自己也认为自己该罚,在院子里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你……”李嬷嬷勃然大怒,只是触及清平那冷冽的眸子,她只得咬着牙道:“是!” 拖着沉重的身子,她走下石阶,对着门口跪着。 叶宸这才满意地道:“你们这些个奴才,就是仗着从宫里出来,得母亲宠爱,便越发没规矩地连主子都敢欺负了,若不给点教训,来日岂不是连母亲都敢不放在眼底了?” 李嬷嬷气得七窍生烟,在这国公府,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过是仗着自己被封了郡主,便敢如此目中无人了,来日一定叫你好看。 清平淡淡地看了叶宸一眼,“得了,有事找本宫是吗?进来说话吧,跟一个奴才置气做什么?也不嫌小气。” 叶宸跟着她入内,“母亲教训得是。” 坐下之后,清平淡淡地问:“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叶宸端坐着,整了一下衣摆,道:“母亲今日是传了天儿过来,是吗?” 清平神色不变,“是的,本宫今日早上是传了他过来。” 叶宸道:“以后,女儿会每隔一天便带天儿过来给母亲请安,母亲就不要私下传他过来了。” 清平冷笑一声,“什么意思?本宫想见自己的儿子,还得要你恩准了?你这郡主好大的架势啊。” 叶宸扬起眸子,“架势不大,但是决心很大,我答应过天儿,不会让他再受一丝的伤害,希望母亲明白。” “你的意思是本宫会伤害他?”清平眸色微愠。 叶宸散漫一笑,眸子锁住清平的脸,“是的。” 清平神色一凝,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虽然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可她怎敢说出来? 她盯着叶宸,忽地笑了,声音冰冷讽刺,“看来几日不见,咱家的二小姐还真的不一样了。” “很早就不一样了,只是母亲一直不知道而已。”叶宸淡淡地道。 “是的,可不就是本宫一直低估了你吗?”清平冷冷地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说完了就走吧。” 叶宸不动,抽出匕首,然后拿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 “你想做什么?还想对本宫下手了?”清平冷哼一声,愠怒笼罩着冰脸。 叶宸站起来,拿着匕首一步步走近她,脸上尽然是萧杀的气息,清平不由得心中一怵,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叶宸眸色冷冽,倏然举起匕首,对着清平公主便狠狠地刺下去。 “啊……”清平尖叫出声,只听得“笃”的一声,匕首没入了她身旁的梨花木茶几上,插得稳稳当当,匕首寒芒闪过,一如叶宸此刻的眸子。 清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定定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想对本宫动手?信不信本宫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叶宸抽出茶几上的匕首,淡漠一笑,“我信,我当然相信,这一次如果不是太皇太后的暗卫,我早就回不来了。母亲的手段如此凶狠毒辣,女儿怎会不知道?” “你……”清平眼底闪过一丝冷毒,“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里就我们两人,母亲怕什么承认?放心吧,父亲不会在门外偷听,我命桑娜拦住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就是老太太来了,也不许进,您刚才这么尖叫,不是也没人冲进来吗?” 清平心中暗惊,她凤织苑有十余名侍卫,个个武功高qiáng,莫非竟都被一个侍女拦住了?而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应该是不曾动手的,但是听到尖叫,为何没有人进来? 叶宸的侍女,到底是什么人?是太皇太后派来的? 想到这里,清平的心不禁生出了一丝愤怒和恐惧来。 她色厉内荏地道:“你到底想gān什么?如果是为了恫吓我,那就省省,没有人会惧怕你。” 叶宸眸色冷凝地道:“恰恰相反,我不是恫吓你,我是来警告你,如果你再对天儿出手,我就跟你玩命。”说完,又重重地把匕首插在了茶几上,然后,转身而去。 清平吓得半响说不出话来,直到侍卫们冲进来,她才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一口,睁开眼睛,厉声怒道:“你们死了吗?刚才怎么没人进来?” 为首的侍卫道:“回公主,刚才那侍女取出了太皇太后的令牌,说太皇太后命二小……天敏郡主给公主带话,谁都不许进去,若敢违抗,以抗旨之罪论之!” 第126章 陪哥出府去 清平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叶宸,你既然要跟本宫玩命,那本宫便陪你玩一把。” 李嬷嬷也进来了,她跪在清平面前,哭着说:“公主,您一定要为老奴出这一口恶气。” 清平正烦着,听到李嬷嬷哭哭啼啼地,一脚便踹了过去,“滚,一个丫头都没办法对付,还好意思哭?” “公主,老奴也没想到她如今竟变得这么胆大了,不就是封了个郡主吗?倒像是封了个公主。”李嬷嬷委屈地道。 清平想到叶宸刚才的气焰就生气,茶几上还有匕首插过的刀痕,她面容寒霜,厉声道:“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李嬷嬷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事,“公主指的是?” “王世安!”清平怒道。 李嬷嬷这才哦了一声,“公主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算刑部追查白擎夜的死因,也只会追查到王世安那边去,和公主无关。” “此事要确保万无一失。” 李嬷嬷道:“公主放心就是,刑部已经开始调查当夜牢中值班的人,很快就知道了。”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道:“只是,此事就算瞒得住刑部,却也瞒不过王世安,公主若再想拉拢他,是不可能了。” “弃车保帅,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清平恨极,斟酌了一会,“你给秦家上上拜帖,就说本宫明日前去拜访。” “是!”李嬷嬷道。 “还有,你现在先入宫一趟,给秦贵妃送点礼,把这条路子走通了,便算是弥补了丢失王家那边的损失。” “奴才马上去办,亲自去办。”李嬷嬷站起来,抚着青肿的脸下去了。 叶宸离开凤织苑,回到揽胜苑,阿依塔疾步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宸嘴角露出微笑,“消息确凿吗?” “确凿,她收买了王世安身边的侍卫慕淄,给了一大笔银子慕淄,慕淄已经逃了,就算刑部查到他,都不会抓到他了,自然,也是无法入王世安的罪,只是,王世安心中会有数。” 叶宸冷笑,“很好,等刑部顺藤摸瓜,摸到王世安那边的时候,你放消息出去让咱清平公主知道,说白擎夜没死。” “好,知道了。”阿依塔道。 叶宸看着她,语气颇为赞赏,“你不过是初来京中,办事却如此迅速,对京中世家和局势也了解得那么清楚,牧仁确实是给了我两个很好的帮手。” 阿依塔笑道:“我们虽隐居yīn山,但是一直都有留意时局,京中早有我族人的探子,否则,郡主以为我们是如何知道京中时局和各个世家的情况的?自从鬼医出现之后,牧仁族长便派出了百余探子在京中,密切观察新晋的将领,好分析到底是不是我族的救星,白将军我们也有留意的。” “嗯,牧仁办事十分稳妥。” 阿依塔道:“您侍女小灵被关押时候的情况,都掌握了,毒打她的人有两个,王珪与李长安,这两人是公主那边的人。” “今晚带他们二人到我房中。”叶宸眸色森冷地道。 “是!”阿依塔应道。 叶宸去了小灵的房中为小灵换药,小灵伤得很严重,可以说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嗓子因为被毒打的时候尖叫沙哑得厉害,因为被打耳光,左耳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 双腿的骨头被打断,如果要重新站起来走路,也最起码需要三个月,但是,如果再耽搁几日再救,那这双腿,就算废掉了。 不过,幸好都是皮肉伤和骨头伤,没有伤及肺腑内脏,命还能保住,也算是不幸中大幸。 叶宸为她清洗伤口,挑拨开腐肉,疼痛得她呲牙咧齿,却愣是没叫唤一声。 “疼就叫出来,不要死忍着。”叶宸见她蹙得面容狰狞,轻声道。 “不疼,”小灵咬着牙忍住疼痛,眼底有晶莹的泪光,反而宽慰起叶宸来,“小姐能回来就好,小灵不痛。” “嗯。”叶宸忍住满心的怜惜与愤怒,“放心吧,打你的人,我会千万倍地还回去。” “小姐,您不要再与公主作对了,这一次您幸好是回来了,只是下一次,未必以后这么幸运。”小灵忍住眼泪道。 “放心,”叶宸微微一笑,“你只管养伤,其他的事情,不要担心,我会处理的。” “不是,”小灵拉住她的手腕,哀求地道:“小灵就是死了,也没什么的,但是小姐不行,小姐还要照顾小少爷呢,小姐听小灵的话,再熬一年,嫁到了平常侯府,一切就都好了。” 小灵原先还有些斗志,但是经过这一次暗室施刑,她真的怕了。 叶宸点头,“嗯,放心吧,我会忍着的,你先不要说话,我帮你处理伤口。” “嗯!”小灵点头,忍住疼痛让叶宸为她处理伤口。 伤口清洗了一遍之后要重新上药,然后出去传了管家过来,让管家从府外找两个丫头到揽胜苑照顾小灵。 她要府外的丫头,而不是府中现有的,管家虽说是新上任,但是他在府中已经有几年,知道叶宸的顾忌,得令之后马上便出去找,落黑后便真带了两名侍女过来,两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是管家刚买的,签死了卖身契,管家把卖身契给了叶宸,轻声说:“奴才亲自挑的,郡主可以慢慢教一下,自己教出来的人,用起来也放心些。” “谢谢!”叶宸看着管家,面容含笑,“你的心思,我明白。” “郡主明白的话,奴才便告辞了。”管家宠rǔ不惊地道。 “去吧!”叶宸点头挥手。 这俩丫头是姐妹,相隔一岁,没有正经名字,在家中只用大丫二丫称呼,叶宸为两人起了个名字叫良辰美景,然后让这两人去伺候小灵。 这两个丫头倒是十分机灵的,也十分勤快,叶宸的命令对她们而言就仿佛是圣旨一般,叶宸让她们好生照顾小灵,她们便把小灵当主子一般伺候。 府中下人是在主子们用膳之后才能吃饭,一般是轮流吃,一次十人,要严格要求每个岗位上必须有人在,随时伺候主子。 而第一二轮下人的晚饭,是府中的大丫头以及教头侍卫们,而为主子办事得力的人,也可以在第一第二轮吃。 王珪与李长安两人便是第二轮吃的,在府中厨房的外屋,十人一桌。 “王珪,李长安,二小姐如今是郡主了,你们俩之前奉命毒打她的侍女,就不怕她找你们寻仇啊?”一名教头取笑道。 王珪哼了一声,轻蔑地道:“怕什么啊?不过是封了个郡主,还是人死了之后才封的,她运气好,活着回来才白捡了一个郡主的封号,只是就算被封为郡主又怎么样?再大能大得过公主?” “就是,”李富贵把一块烧腩放入口中,吧唧吧唧地咀嚼了几下,还没咽下去便接口说:“这是公主的命令,我们做下人的,总不能不听吧?” “命令是要听的,”那教头道:“不过你们俩啊,下手也忒狠了些,听说腿都快打断了,耳朵也聋了。” “这算什么啊?”王珪饮了一口酒,用袖子抹去嘴角肥腻的油迹,“如果不是怕国公爷事后会追究,远不止这样呢,那细皮嫩肉的,看得老子兴起了啊,如今想想可真后悔,到嘴的肉都没吃上一口,悔恨得很啊。” 李长安一拍桌子,大声地道:“可不就是吗?你这小子当时怎不说啊?你上的话我肯定也上了,弄死了她反而gān净,这半死不活的,还落了话柄。” 一名獐头鼠目的侍卫凑过来,敲了李长安的脑袋一下,笑着说:“真不够意思,你们自己不上倒是跟弟兄们说一声啊,bào殄天物,那小灵分明就是个雏儿,你们知道现在醉chūn楼买一个雏儿要多少银子吗?最少十两啊,làng费,真是làng费啊!” 众人大呼可惜,更说得王珪与李长安懊恼不已,“真她娘可惜了。” “可惜了!”一道微微沙声却十分好听的嗓音响起。 一抬头,见有一名女子站在门口,双手抱胸,面容竟十分美丽,她站着不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唇角微微勾起,形成一抹讽刺的笑容。 “你谁啊?”王珪冲她问道。 “我叫阿依塔,是天敏郡主身边的侍女,请问谁是王珪与李长安?” 王珪与李长安对视一眼,道:“我们就是,有事吗?” 阿依塔笑盈盈地道:“没什么事,天敏郡主请两位到揽胜苑去一趟。” 王珪问道:“去揽胜苑做什么啊?说什么事没有?” “郡主没说,我们做奴婢的也不好问。” 教头压住王珪的手腕,道:“还能是什么事?肯定是因为你毒打她侍女的事情呗,你们不要去,赶紧去找公主吧。” 王珪哼了一声,“我还怕她有牙吃了我不成?我们是奉公主之命行事,她敢拿我们怎样?去一去也好,看她有什么说的,回去禀报给公主听。” 李长安丢了筷子,“走,咱去。” 有侍卫曾吃过叶宸的亏,知道叶宸没那么简单,便劝道:“还是先回禀了公主吧,免得吃亏。” “不必。”李长安走到阿依塔面前,yin笑一声,伸手托起阿依塔的下巴,啧啧道:“真见鬼了,这二小姐身边的侍女,一个比一个水灵。” “是吗?”阿依塔微微笑,抛了个媚眼,“可不许哄人的。” “真话,都是真话,”李长安笑眯眯地捏住阿依塔的下巴道:“明天陪你李大哥出去逛逛啊?李大给给你买首饰怎么样?” “好啊,”阿依塔一口就允下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们出府去。” 李长安冲众人挤眉弄眼,然后嚣张地与王珪出去了。 第127章 手段狠辣 阿依塔一路含着笑容带着两人回揽胜苑。 回廊上的风灯映照着她美丽的容颜,草原女子特有的颀长身材从后背看过去,有几分京城男子的意味,更增添了几分中性的风情,看得李长安心里痒痒的,就像蚂蚁啃咬一般。 回到揽胜苑,阿依塔笑逐颜开,“两位请进去吧。” 王珪瞧了阿依塔一眼,对李长安抛了个“你小子走运”的眼神,然后便进去了。 两人进去之后,阿依塔把揽胜苑的大门关上。 李长安回头问道:“我们一会还要出去,关门做什么?” “出去的时候再开就是。”阿依塔笑道。 “多此一举!”王珪哼了一声。 昏暗的揽胜苑在两人进来之后,忽地通亮起来。 两人定睛看过去,竟见廊前石阶下,点燃了一个大火盆,而叶宸便笑盈盈地坐在大火盆的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白瓷描青花茶杯,身后,站着一名没见过的美丽女子。 两人一怔,这是什么意思?摆这个阵仗出来,是要吓人吗?心中不由得冷笑,虽然如今被封为郡主,可到底在这个府中还是以前的庶出小姐,在公主手底下讨饭吃的庶女,又能耐到哪里去? 两人走上前去,神情有些倨傲,“二小姐,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叶宸挽唇一笑,抚摸着手中的杯子边沿,轻声问道:“我听人说,我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我身边的侍女小灵是两位照顾的?” 两人神色一变,看着阵势,是要问罪了。 王珪道:“二小姐,我们只是府中下人,听主子的命令行事,二小姐有什么事,去找公主就是。”只是,谅她也不敢的。 叶宸嘴边的笑意加深,“我今日已经去找过公主了,你们不知道吗?” 两人神色一怔,找过公主了?她还敢为这个事情去找公主? 李长安觉得不可能,大概是唬他们的,便道:“既然二小姐去找过公主,那想必知道是公主下的命令,与我们兄弟二人无关。” “知道。”叶宸站起来,面对着大火盆,桑娜地上一把铁钳,放置火盆中,叶宸拿着火钳的柄,搅动着柴和红彤彤的炭,“自然知道的,所以才让你们二人过来。” 铁钳很快就被烧得通红,叶宸举起来,拿起茶杯倒在了火钳上,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倒完之后,她把火钳再度放回火盆中,手中的杯子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砰地一声落地,碎了一地。 两人一惊,却已经被身后的阿依塔一脚踹倒在地上,刚才还一脸温柔笑容的阿依塔,顿时变成如地狱孟婆一般狠辣冷寒,“跪好!” “你……”李长安心底终于窜上了一股寒气,连忙爬起来想逃,阿依塔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弯下腰,呵气如云,“想去哪里啊?不是说明日陪我出府吗?放心,明天我一定会带你出府的。” 她的笑容十分温柔,但是看在李长安眼中,她却像一个恶魔一样,因为,她手中拿着一把短刀,短刀正抵住他的后脖,冰冷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想gān什么啊?”他嘴唇哆嗦地问,眼睛惊恐地看向叶宸。 王珪也被桑娜制住,他倒是比李长安稳得住,虽被匕首抵住背后,但是却扬起头顶着叶宸,yīn恻恻地道:“二小姐,你这是要滥用私刑啊?你就不怕公主知道?” 叶宸笑了笑,扬声唤人,“良辰,去凤织苑告知公主,就说我拿了她屋中的人,帮她教训教训。” 屋外站着的是良辰,她才刚入府,听了叶宸的吩咐,便当做皇命般遵守了,高声应道“是,奴婢马上去。” 王珪神色变幻了几下,盯着叶宸的脸,终于知道她不是在恫吓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服软,“二小姐,您也不要与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为难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们也不愿意下手的,我……其实也很心疼小灵的,但是没办法,这是公主下的命令啊。” 叶宸笑出声来,“是吗?你也心疼小灵?好,看在你这么心疼小灵的份上,我也好好地疼你一下。” 她手中搅动着铁钳,缓缓地对桑娜道:“把他带上来。” 桑娜一手提起王珪的衣领,拖着他上前,厉声道:“老实点,否则有你苦头吃。” 王珪看着眼前的火盆,下意识地想逃,他一把抓起地上的沙土,往桑娜脸上撒过去,然后连爬带滚地冲出去。 匕首从桑娜的手中脱飞,直冲王珪的后背,“嗖”地一声,匕首没入王珪的腰,只听得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 桑娜揪住他的后背领子,就这样拖着走过去,丢在叶宸面前,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脚luǒ上,只听得“啪”的一声骨裂的声音,伴随着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个揽胜苑。 “这样就不会逃了。”桑娜满意地看着一脸痛苦苍白的王珪,拍了拍手。 李长安桑娜对王珪下手如此狠辣,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哆嗦着求饶,“二小姐,奴才知道错了,您饶了奴才吧。” 叶宸妩媚一笑,“你急什么?还没轮到你呢。” 她从火盆里拿起铁钳,弯下腰,另一只手揪起王珪的头发,把烧得通红的铁钳递到他面前,铁钳的热力bī得王珪不断地后仰,但是头发被叶宸揪住,他没办法做大幅度的后仰,他知道求饶没有用,恶狠狠地道:“你若是敢对我下手,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话太多。”叶宸蹙眉,手中的铁钳往他的嘴里一送,惨痛的嚎叫声被生生地断开,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他悲愤而惊恐地盯着叶宸,双手往前推,身子便往后挪动。 “天啊,救命啊,救命啊!”李长安惊叫着,跳起来抱头便朝阿依塔撞过去,阿依塔手托住他的脑袋一个旋转,从他后背越过,伸腿勾住他的腿,然后在他扑倒之前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李长安扑倒在地上,当下跌得鼻青脸肿。 叶宸手中的铁钳,已经换成了一把匕首,她把匕首拿在手中转了一个圈,然后俯下身子。 李长安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满脸的女子,只觉得她像恶魔一样恐怖,他往后挪了挪,绝望地看着她。 “双手染满了血腥,我这么大老远的都能闻到你手上的血腥气息,你自己闻到吗?”叶宸扬起头,一脸天真地问道。 李长安心中惊恐至极,反而击出了一丝悍气,“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杀就杀,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 “死得这么容易吗?”叶宸轻笑,手中的匕首陡然扬起,在李长安面前闪过一道寒光,咔嚓一声,匕首插入他的手背,尖锐的疼痛贯穿全身,他弓起身子,不断地颤抖,惨叫声从他口中溢出,在夜阑中回dàng不绝。 随即,匕首从他手背抽出,又狠狠地刺入他的小腿,鲜血顿时汨汨而出,惨叫声再度响起。 良辰去了凤织苑,没见着清平,只是告知了凤织苑的侍女,说天敏郡主拿了两人到揽胜苑。 侍女汇报给清平知,清平大怒,她自然知道叶宸抓走的是谁,她大可以不管,但是,如果这两人在揽胜苑出了事,以后府中还有谁听她的命令? 只是想起叶宸之前在这里的狠劲,她暂时不愿意与她起冲突,沉思了一下,让人去通知老夫人,就说揽胜苑开了私刑,让老夫人去管管。 老夫人对叶宸一向就不太喜欢的,之前叶宸害得叶婉被用了家法,又被王夫人责难了一顿,她虽没说什么,但是对叶宸是记恨在心底。加上那日叶婉被桑娜打了耳光,向老夫人哭诉,老夫人更是恼怒至极,本想去找叶宸,但是想着清平会出手,便让她们斗个你死我活便算了。 却想不到清平没动手,反而如今叶宸抓了她的人去,她都不敢动,不由得轻蔑地道:“往日仗着公主的身份骄矜霸道,今日真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婆子劝道:“既然她不管,那老夫人也不要管了吧?她如今是郡主了,惩治两个下人,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老太太生气地道:“她是郡主了,但是火焰才刚起,如果不趁着现在把她的邪火给压下去,以后还管得了?这府中设私刑,传出去人家会怎么看待我们国公府?清平不敢动她,我老太太也由着她?那以后这府中还有谁能管事?不都她天敏郡主管了?” 一般大户人家,设私刑是常有的事情,谁家还不打下人的?但是,因皇帝曾说要善待奴仆,不能随意打骂,所以,这些事情便一般都是隐秘进行的,当然了,谁也不会往外说。 老太太却想借着这个机会压一下叶宸,好叫她收敛气焰,所以,明知道清平是故意让她出手的,也不在乎了。 她命人传来程氏过来,与程氏一同去了揽胜苑。 来到揽胜苑,王珪与李长安已经半死不活了,院子的地板上流了一地的血,两人喘着粗气,几乎昏死过去。 第128章 老夫人立威 他们是怎么也没料到,叶宸的手段竟然如此凶残,两人身上通共被捅了十八刀,但是都不是要害,而且,叶宸还一边捅一边为另外的伤口止血,免得他们失血过多而死。 “郡主,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李长安哭着求饶,全身上下疼痛得连呼吸都几乎透不过来。 王珪舌头被烫,已经说不出话来,挣扎起身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刚来时候的气焰已经消失无影踪。 叶宸坐在椅子上,桑娜已经重新为她倒了一杯茶,她慢慢地喝着茶,看着她小半个时辰的成果。 笑容已经尽然在她脸上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yīn狠萧杀之气,她眸色冰冷地扫着两人,却没有再下一步行动。 “郡主,接下来如何处置?”桑娜上前问道。 “丢到乱葬岗上去,能在野láng口中活下来,是他们命好,活不下来,便算报应了。”叶宸慢慢地吩咐。 “不要,”李长安疯了似地爬起来,爬到叶宸的面前,使劲磕头,“奴才知道错了,郡主饶命啊,郡主饶命啊。” 他身后,拖了长长地一条血痕,触目惊心。 叶宸没有丝毫的心软,即便杀了他们,也消除不了她心头的愤怒,想起她第一眼看到满身是伤的小灵时,她便没想放过下毒手的人。 他们确实是奉命行事,但是,同是下人,他们明知道小灵是无辜的,却还是对着一个弱女子下这样的狠手,如果她没有回来,小灵也一定会被他们折腾至死,被关押在暗室的几天,小灵是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每天等待她的,就是一顿顿的毒打折磨。 他们下手的时候,怎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 自然,这只是一个开始,下命令的人,她也不会放过,只是先拿她手底下的人祭旗。 揽胜苑的大门陡然被推开,老夫人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见到院子里的血腥情况,老夫人也不禁骇然,她本以为叶宸抓了两人过来,也不过是打一顿板子或者踹几脚什么的,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的狠毒。 那两人满身都是血,只一眼看过去,伤口便不下十几道,这是要多狠的人才下得了这样的手啊? 跟着来的程氏也倒抽一口凉气,一股子寒气从脚底一直往头顶上窜,这……这还是叶宸吗?还是那个遇事就躲的叶宸吗? “老夫人,救命啊……”李长安老夫人来了,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顿时便爬了过去,哭喊着求救。 老夫人看着他身后拖着的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心中大为震惊,她沉下脸,看着叶宸,“你这是做什么?下人犯错,打一顿就是,为何要下这样的狠手?传出去我国公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说完,她对身后的人下令,“把这两人抬出去,找大夫为他们看看。” “是!”顿时便有几个家丁上前,要抬走王珪与李长安。 桑娜与阿依塔一个箭步上前,手中持着短刀,厉声道:“我看谁敢动?” 老夫人一怔,咦了一声,眯起眼睛看着叶宸,神色不悦地道:“怎么地?就连老身的人也敢拦了?那是不是也要把我身边的人拉过来毒打一顿以彰显你郡主的威风啊?” “不敢!”叶宸淡淡地道。 老夫人神色一怒,冲叶宸厉声怒道:“不敢的话,还不让你的人滚开?” 叶宸站起来,走到老夫人面前,与她对视,“老夫人,这两人,我是执意要收拾的,老夫人若要管的话,可以,明日一早,去西山乱葬岗把他们抬回来,到时候,他们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你……”老夫人没想到她竟敢顶撞自己,还敢阻拦自己带走两人,不由得勃然大怒,“我现在就要把人带走,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一扬手,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啊?谁敢拦阻,打出去就是。” 叶宸扬手,随即大步走回去坐在椅子上,只见眼前一阵拳打脚踢,人是打出去了,但是,打出去的都是老夫人手底下的人。 叶宸冷冷地道:“今天,不管来的人是谁,都阻止不了我,老夫人,得罪了。”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连我的人都敢打了,那接下来是不是来连我这个老婆子也要打?” 程氏见状,觉得犯不着为了两个下人闹得太大,便上前劝道:“母亲,罢了,这两个奴才也着实可恶,那小灵不过是半大的孩子,打得这样的惨,真是残忍得很。” 老夫人气得双手颤抖,怒其不争,“你啊,永远都是这性子,难怪你一辈子都被清平欺压住抬不起头来。” 程氏其实也恨叶宸,因为叶宸害得叶婉一双腿落了残疾,但是她一向聪明理智,也十分清醒,甚至比清平公主还要清醒,她知道如今的叶宸不是谁都得罪得起的,这口气也只能暂时吞下以图后计。 “母亲,郡主历劫回来,身边的人又被毒打,心里自然难受,便让她出出气。” 但是,老夫人与她所想的不一样,她堂堂国公府的老夫人,便连震慑后辈的威力都没有,她老脸往哪里搁?所以,今日是执意要跟叶宸杠上了。 只是,她的人都被打了出去,只剩下她与程氏两人,又能做什么?怒极之下,她冲门外扑倒的下人怒吼,“还不赶紧去让叶隆过来?让他看看,那慕容氏生的女儿,是何等的刁蛮歹毒!” 外面的人听了,急忙窜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叶宸眸色一冷,“老夫人慎言,张嘴闭嘴就把一个死了的人拖出来责骂一顿,口业这么重,祸了您自己不打紧,都一把年纪了,但是若连累了子孙,可就不好了。” 老夫人气得几乎晕过去,她伸出手,巍巍地指着叶宸,“你……我今天若不收拾了你,往后这个国公府还有我老婆子站的地儿?” 程氏听了叶宸的话,蹙了蹙眉头,“宸儿,你这话太过分了吧?再怎么,也不能对你祖母说这样的话,百行孝为先,张口闭口就是口业祸害这样重的字眼,实在是大逆不道!” 叶宸却不答腔,一张脸冷得像被寒冰笼罩住一般,眉心戾气甚重,坐在椅子上,傲然而孤冷。 老夫人气得头晕脑胀,今晚她过来就是给叶宸立威的,没想到这个威没立成,反而她被叶宸教训了一顿,老夫人一向骄矜自傲,怎受得了这样的气? 所以,尽管这两人的死活她不在乎,却还得用这两人大做文章。 她走上前去,厉声bī问叶宸,“我再问你一句,这两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她站着,居高临下地bī问叶宸,这在外人看来就有些尴尬和可笑了,作为长辈的站着,后辈却安然坐着,一个神情bào怒,一个面容淡然,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叶宸的身子微微后倾,与她喷火的眸子对视,口中溢出两个字,“不放!” 老夫人怒极反笑,“好,好,好一句不放,既然如此,就连你父亲来也保不住你了。” 叶宸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对桑娜道:“搬椅子出来,请老夫人坐下。” “是!”桑娜进去搬了张椅子出来,就放在火盆右侧,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请坐!” 老夫人被气得已经是有些站立不稳,却没有坐下来,只是倔qiáng地站着,吩咐程氏,“把府中的教头护卫全部都给我叫过来。” “是!”程氏知道今天晚上必定是要大闹一场了,她虽觉得不妥,但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王珪和李长安本以为老夫人来了,便可救他们二人出去,想不到叶宸竟连老夫人都不怕,他们想起刚才来时候的嚣张,不由得暗暗后悔,早知道就先认罪,或许还能少受些苦,只盼着国公爷来了,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叶隆这些天都在刑部,跟进调查白擎夜被下毒一事。虽然知道白擎夜没死,但是,他却执意要调查个明白,所以,请求了皇上准予他加入三司调查中去。 他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这一次的调查结果如果是如他所料,不管面对多大的争议,他也要休妻。 但是,却让他十分意外的是,审问了当日天牢中的人,也揪出了在白擎夜饭菜里下毒的人,顺藤摸瓜,摸到的竟然是王世安的侍卫慕淄。 他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府中,还没吃饭,便有人来报说老夫人在揽胜苑闹了起来,晨安急忙了解了一下事情,回禀给他听。 叶隆听到叶宸是为了小灵而闹起来,蹙眉问晨安,“小灵伤得很严重?” 晨安道:“严重啊,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了,腿也被打断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走路。” “下手这样狠?”叶隆微愠,“是清平下的令?” “公主下令拿下小灵的时候,国公爷也在场,吩咐的是先关押起来,至于有没有下令毒打,奴才也不知道。” “如果没有她的命令,那两人怎敢下这样的狠手?”叶隆长叹,“你去告知公主,让她去处理此事,我便不去了。” 晨安道:“国公爷,如果公主要去处理,早便去了,何必劳动老夫人去?只怕此事她是有心置身事外。” 他顿了一下,道:“老夫人去大概也不是因为这两个奴才,毕竟,这两人也着实可恨,小灵不过是个孩子,打得这样惨,得多狠的心才能做得出来?或许公主是下令让打了,但是大概也没说打得这么伤。” 叶隆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老夫人去揽胜苑,只是为了立威?” 第129章 杀人 晨安微微一笑,“只是奴才的猜测。” 叶隆揉了一下眉心,“如今虽没证据显示白擎夜是清平下的手,但是叶宸在去荟福寺的途中遇到的杀手,却一定是她派出去的,那尸体也是她安排的,因为她确信宸儿死了,她要告知众人,宸儿死得这么不体面。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恨宸儿?还有谁可以拿到宸儿的衣裳和首饰误导众人的目光?” 晨安见他说到了案子上,便问道:“那国公爷的意思是去还是不去?” “去,命人去通知公主,让她一同前去,我倒是要听听,把一个奴婢打得这样伤,是不是她下的命令。”叶隆脸色yīn沉地道。 晨安犹豫了一下,“只是这样一来,国公爷和公主便真的要撕破脸了。” 叶隆冷冷地笑了起来,“上一次老太太寿宴,已经撕破脸了,她但凡有半点重视夫妻感情,也不至于会这样nüè待我的两个孩子,天儿那一次,已经让我寒心,这一次是宸儿,如果不是太皇太后的暗卫,那么,宸儿是再也回不了来了,事到如今,晨安,你觉得我还应该再忍下去吗?” 晨安神色一振,道:“国公爷,您早就不该忍下去了。” 叶隆这一次是彻底寒了心,他心里明白,皇上和太皇太后都知道叶宸这一次遇到杀手是清平派出的,但是皇上在下旨彻查的时候,只命人彻查白擎夜在狱中中毒一事,一个字都没有说到叶宸遇到杀手一事。 没有人追究此事,清平便能躲过去,他积极调查白擎夜被下毒一案,就是因为觉得是清平下的手,只要查到证据,就是皇上有心放过清平,也不可能了,毒杀当朝二品大员,即便是公主王爷,也难逃罪责。 所以,当时在宫中,他没有提出要为叶宸调查杀手一事,他认为,只要查明白是清平对白擎夜下的毒手,就能够入清平的罪。这也是为何他这段时间积极配合调查。 只是,如今查明白,是王世安手底下的人做的,和清平没有关系。 入不了清平的罪,那么,他便容不下她继续在这个家中,他要提出和离。 既然立了心要和离,那又怕什么撕破脸?横竖,他这个国公爷,在京中已经是没有尊严没有面子的人了。 清平本以为让老太太过去,便能救下王珪与李长安,却想不到叶宸连老太太的账都不卖,闹了起来。 叶隆命晨安来请她去的时候,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此事到底是因她而起,叶隆既然说话了,她也不能不去的。 如今只能是庆幸,白擎夜那边算是对付过去了。 她领着李嬷嬷与一众侍婢来到揽胜苑。 叶隆也是刚来到,夫妻两人在门口遇上,清平上前想与他打招呼,他却冷着一张脸进去了,连看都没看清平一眼。 这般的漠视,比吵闹更伤人心,清平的眼底涌上了雾气,被她倔qiáng地bī了回去,挺直腰,走了进去。 今夜的揽胜苑,确实是够热闹的,老太太一声令下,府中所有的护卫教头们都来了,小厮家丁侍婢们站在两旁,火盆发出光芒,照亮了这个本该寂静安宁的夜晚。 清平看到满身是伤的王珪与李长安,也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怎料到叶宸下得了这样的手? 叶隆见此情况,也微微蹙眉,老夫人见他来了,顿时厉声喝道:“你来得正好,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如今是能耐了,连我都敢顶撞了,你们来晚一点,只怕我这老婆子也跟这两人一样的下场。” 叶隆皱着眉头说:“母亲言重了,宸儿不过是处置两个下人而已。” 老夫人没想到叶隆竟然帮着叶宸说话,不由得更是大怒,“处置两个下人?有这样处置的吗?这是滥用私刑,这俩下人犯了罪送官府究治就是,犯得着这样吗?再说,他们也没犯什么事啊,那贱婢护主不力,难道就不该打一顿吗?也没闹出人命,却要如此刻薄下人,毒打下人,传出去,咱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叶宸听得此言,冷冷一笑,“老夫人,孙女也没闹出人命,你说小灵护主不力,该打,好,这顿打,我们揽胜苑认了,只是这两人对我出言不逊,给一顿打,就不该了?老夫人巴巴地来拦阻孙女惩治下人,正气凛然说了一大堆,就捍卫了国公府的脸面了?”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叶隆怒道:“你自己的女儿,你看着办。” 叶隆看着王珪与李长安,若不赶紧救治,这两人性命便难保了,他看着叶宸,“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人?” 叶宸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道:“送到乱葬岗,任他们自生自灭。” “何必闹出人命?这大晚上的送出去,必定被野láng吞噬,活不成了。”叶隆道。 叶宸冷淡地道:“那便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了,我只知道,我如果晚回来两天,小灵也活不成了,府中上下,包括父亲与老夫人,没有人为我的侍女说过一句话,如今你们倒是巴巴地赶来为他们二人求情,真是主仆情深啊。” 叶隆听得此话有怪责他的意思,不由得沉下脸来,“好了,见好就收,你真要把事情闹大吗?” 他过来处理此事,本是以为老夫人要阻止她惩治这俩奴才,只是没想到她已经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却还不不依不挠的,不由得也动了怒气。 “见好就收!”叶宸站起来,冷冷一笑,“怎么个见好啊?我要把他们扔到乱葬岗去,你们一个个地过来护着,怎当初没见护着小灵?” 她看着老夫人,一字一句地道:“我刚才说了,不管谁来都没用,这两个奴才,我是杀定了。” 老夫人见叶隆也降不住她,不由得冷笑一声,“我偏就要护着了,怎么地?来人啊,把两人抬下去,谁敢阻拦,便把她的手给我剁下来。” 府中的侍卫家丁加上正副教头,少说也有三十余人,她就不信,这三十余人,还不如两个丫头。 叶宸唇瓣扬起一抹淡笑,看着以为得救正得意洋洋的王珪与李长安,“送去乱葬岗,你们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但是现在,老夫人既然bī着我在这里下手,我也没法子,你们要怪,就怪老夫人吧。” 说罢,冲桑娜与阿依塔一扬手。 两人手中的匕首飞出,正中两人的心脏,不偏不倚,匕首没入只露出刀柄,血液是飞溅而出的,可见匕首陷入的力度有多大。 两人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脸上得意的笑容凝固,仿佛不相信叶宸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他们。 众人都惊住了,这一刀gān净利落,出手没有丝毫的犹豫,证明下手的人没有丝毫的顾忌,她们两人,只听二小姐的命令,是连国公爷与清平公主都没放在眼底的。 此举真的清平公主镇住了,即便是今天叶宸到凤织苑拿出刀子,她觉得叶宸只是狗急跳墙,恫吓她一下,却没想到如今当着她父亲和祖母的面,也敢出手杀人,半点情面都不卖,这可就不是恫吓了,她是铁了心要跟府中所有人的对着gān。 叶宸微笑,“好了,现在可以把人带走了。” 老夫人两眼一黑,几乎晕倒过去,婆子急忙把她扶住,她指着叶宸,怒不可遏,“好,如今出了人命,看你如何跟衙门jiāo代。” 她盯着叶隆,厉声道:“当着我的面也敢下手杀人,这样的祸害你是不是还要包庇?” 叶隆对叶宸的这个举动也显得很惊愕,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女儿,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特别残bào的方式,表达了她在这个府中所遭受一切不公平的愤怒,她没打算指望任何人给她救赎。 他的心,倏然冷静了下来,“母亲想怎么做呢?” 老夫人厉声道:“还能怎么做?出了人命,就得报官,否则他们的家人找上门来,我们国公府说不清楚。” 叶隆回头看着清平,“公主以为呢?报官吗?” 清平听到这疏淡的称呼,冷笑了一声,回以同样疏冷的话,“一切但凭国公爷做主就是。” 虽然此事因她而起,但是,小灵却没死,就算闹到衙门,她也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叶宸杀了人,即便杀的只是奴才,也要被问罪的,除非,这个奴才曾杀过人,闹出个人命,那么主子就可以私下处理了。 否则的话,朝中有律法规定,主子可以责骂甚至责打奴才,但是出了人命,是要追究的,不过,一般世家,打死了奴才,会给家里塞点银子草率了结,没有人会闹起来。 这样主动把人送官查办的人家,倒是少见。 叶隆听了清平的话,竟扬起了一抹笑容,笑得十分古怪yīn冷,“既然老夫人和公主都说要把此事闹大,那就闹吧。” 他回头对晨安道:“去一趟衙门,说府中死了人。”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才好看了些,却还是指着叶宸怒道:“我叶家没有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子孙,你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滚出这个家门,就在大门口等着,等着衙门的人来。” 叶宸却转身就进去了,对桑娜与阿依塔道:“送客!” 桑娜站在老夫人面前,面无表情地道:“诸位都请吧,我家郡主要休息了。” 老夫人只差没背过气去,她怒吼一声,“来人啊,把叶宸的东西给我都丢出去,人也赶出去,盯着她,不许她走远,否则官府的人过来没法jiāo代。” 第130章 和离 阿依塔冷笑一声,回到廊前,拿起一桶桐油倾泼了出去,回身一掌,击向燃烧着的火盆,火星子飞溅而出,点燃了桐油,这揽胜苑,竟燃起了大火。 这下子,在场的人就是不走也不行了,谁知道这大火会不会蔓延过来? 老夫人离了揽胜苑,指着叶隆破口大骂,“你堂堂的皇上亲封的国公爷,竟任由自己的女儿撒泼杀人,你真是丢尽了列祖列宗的颜面。” 叶隆自从上次揽胜苑走水那一次与老夫人有过龃龉之后,心里都一直有芥蒂,如今听了老夫人这般的责骂,当即冷冷地道:“老夫人看起来还有心有力,那此事便jiāo给老夫人处置,我一概不管。” “你……”老夫人一怔,眸色染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现在说错你了吗?” 叶隆冷着一张脸,“没错,老夫人从来都不会错,错的都是我。” 说完,他不看老夫人那张黑得像锅底一般的脸,径直走到清平面前,“看来,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下。” 清平不语,与他一同走到院子外的一棵梧桐树下。 清平看着他,淡漠一笑,“不知道国公爷想与本宫谈什么呢?” “国公府派出去的那些杀手。” 叶隆回来之后严审过,他的人都没有出去过,佩剑也没有失窃过,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带着刻有国公府图徽的剑去截杀叶宸,能把剑徽刻得如此神似,只有国公府的人。 清平没想到他径直就说这事儿,她本以为,就算他心中认定是她,但是在皇上面前没说,皇祖母面前没说,此事他就会压在心底,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什么意思?”清平冷着脸问道。 “人是你派出去的,是吗?是你要杀宸儿。” 清平知道此刻辩解也没有什么意思,宫中得到的消息,他不可能得不到。 “是我!”清平神色平静地道。 “为什么?”叶隆也显得很平静,仿佛对她的承认已经是意料中事。 清平笑了,“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叶隆再问,口气比刚才森冷了一些。 清平伸手挡在额前,不知道揽胜苑飞出的火星还是要阻挡他凌厉的视线,她唇角微微扬起,漾开一抹讽刺的笑,这个笑容,竟无比悲凉,“问得好,为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因为你心里住着一只鬼,她就是叶宸的生母慕容氏。” 叶隆定定地看着她,“你没有资格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是的,我不配。”清平额头青筋现出,面容微微狰狞,“所以,我要她的儿女,都死得比她惨。” 叶隆盯着他,眼底愤怒的火焰渐渐腾起,但是,也很快熄灭,“嗯,很好,咱就这样吧,明日我会入宫,跟皇上与皇太后提出与你和离,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很幸福,再无仇恨。” 清平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脸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褪去,“你要与我和离?” “你收拾收拾吧,这国公府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神。”叶隆一字一句地道:“和离之后,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说完,大步而去。 清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顷刻凝固了,天气这样的冷,冷得她全身不断地颤抖,她哆嗦了一下嘴唇,想笑,但是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她伸手扶住梧桐树的枝gān,粗糙的树gān刺痛了她的手,她慢慢地走开,李嬷嬷上前,扶住了她,着急地问:“公主,您怎么了?” 清平终于笑出声来了,笑声越发张狂,像野林山间的夜枭,尖锐而凄惨。 “我的好公主啊,您这是怎么了?”李嬷嬷彻底慌了,自打跟了公主,便不曾见过她这般模样。 “他要与我和离,他要与我和离……”清平疯了似地喊了出来,眼前一黑,直直地扑入了李嬷嬷的怀中。 李嬷嬷吓得浑身哆嗦,急忙命人过来扶她回去。 程氏站在老夫人身边,看着清平发疯地大喊后晕倒,她听到了清平喊的那句话,心中竟有说不出的痛快,和离?真是太好了,清平,你也有今天了。 老夫人却疑惑地扬起眸子,“怎么回事?这叶隆是疯了不成?竟要与她和离?这皇太后怪罪下来,咱国公府担得起吗?” 程氏犹豫了一下,道:“只是,刚才国公爷是很认真的,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就为了小灵那丫头便要和离?传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老夫人哼了一声,“他这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往日没见他对慕容氏那对孩子这么上心,清平又不是头一次欺压他们,他往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现在就不行了?还要闹到和离,依我看,叶宸这丫头,还是早早地嫁出去好。” 程氏心底很是失望,她恨极了清平,恨不得她马上就滚蛋,但是,老夫人不同意,她也不敢说什么。 清平送回凤织苑便醒来了,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目光呆滞,不说话,不看人,只是躺在chuáng上,李嬷嬷与她说话,她没回答,也毫无反应。 叶青得知消息后急忙赶来,也不管李嬷嬷的拦阻,上前就问:“母亲,怎么回事?父亲为何要与您和离啊?” 清平听到和离两个字,眼睛动了一下,但是,却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帐顶,一张脸白得半点血色都没有。 “母亲,您倒是说啊,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您说出来女儿兴许还能帮您呢。”叶青见她没反应,不由得着急地喊道。 李嬷嬷连忙过来劝,“公主,您先让公主静一下,让她好好想想。” “还想什么啊?”叶青怒喝一声,“现在既然父亲都撂了话,在这里想就能够解决问题了吗?赶紧入宫去求见皇祖母啊。” 李嬷嬷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如今唯有皇太后出面,才能劝服国公爷。 公主第一次嫁的时候,夫君死了,如今第二次嫁,又被和离,那这辈子就真的彻底被毁了。 而且堂堂大周公主,生育了女儿,却在十几年后被和离,这得是多大的罪名啊? 想到这里,她不禁悲声道:“公主,您要振作起来啊,就是为了郡主,您也得振作,否则,您这个做母亲的被休出去,让郡主以后怎么做人?” 清平翻身背过脸,不理睬任何人。她的心如同被万蚁撕咬一般疼痛,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必须要用最大的力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能压住那股子即将崩溃的冲动。 她没有想到,她真的没有想到叶隆竟然会说出和离的话来,如此冷绝,如此薄情。 往日他对她的行为都没有过多的指责,即便看到叶天被打得如此凄惨,他都不过是当着众人的面骂了她一顿,说了些气话,想不到为了一个女儿,一个他一直都不重视的女儿,却要与她和离。 怎么把?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她不会与他和离的,如果要走到这一步,她宁可玉石俱焚。 但是,她现在还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他一定会以此来要挟皇兄与皇祖母,压下她暗杀叶宸的事情来jiāo换,皇兄一向极为维护皇室的面子,他不会让人知道堂堂大周公主容不下庶女竟出手暗杀庶女这样的事情。 她甚至想到,如果她不是国公府的主母,那青儿是否还能顺利嫁给太子?没有了国公府为依靠,就算太子妃真的死了,太子也一定会另择贤能之女,那么,这太子妃之位,青儿是指望不上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被休出门,一定不可以。 但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心绪混乱,伤痛,绝望,所有负面的情绪紧紧地攥住她的心,她从有过像现在这般无助。 揽胜苑内,所有人离开之后,桑娜把火熄灭,用水冲走灰烬。 阿依塔从外面走进来,禀报叶宸,“刚才听府中的人在议论,国公爷要休妻。” 叶宸眸色一扬,倒是有些意外,“消息确凿?” “国公爷身边的人也是这样说。”阿依塔道。 叶宸沉默了片刻,“知道了,官府的人来了没有?” “还没,不过相信也快了。”阿依塔道。 桑娜蹙眉道:“这老太太着实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孙女都不放过,不过,幸好郡主早有准备。” 叶宸淡淡一笑,老太太能对她有什么感情?首先叶隆便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她这个所谓孙女更是和她没半点血缘关系,她唯一重视的,就是程氏生的一双女儿。 朝中律法言明,主子不得随意杖杀下人,一旦闹出人命,也是要问罪的,除非,有证据证明这下人犯了案子,则主子可私下处理,但是处理之后还是得到衙门报备。 王珪与李长安,早两年的时候曾欺凌过一名村妇,最后这名村妇不堪受rǔ自尽,这件事情,其实府中很多人都知道,因为他们两人曾在醉酒后把此事拿出来炫耀。 只是,府中人人都以为他们在开玩笑,毕竟,谁犯事了还敢拿出来说?不过,叶宸却当真了,命桑娜去调查,桑娜找到yīn兵驻守在京中的探子,不出半天便查了出来。 如果这两人不曾犯事,叶宸今日也不会痛下杀手,顶多是卸掉两人的一条腿打发出去。但是有这把柄在手,叶宸便没有了顾忌。 叶宸坦然地在揽胜苑等衙门的人到来,只是衙门的人迟迟没有上门。 翌日一早,良辰便来了,进门就说:“郡主,国公爷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第131章 王世安大怒 叶宸诧异地问道:“怎么会被衙门的人带走?” “国公爷跟衙门的捕头供述,说是他下令杀了王珪与李长安,衙门的人便带了他回去调查,还把尸体都抬走了。”良辰道。 叶宸一怔,“他说是他下令杀了王珪与李富贵?” 良辰点点头,紧张地道:“是这样说的,奴婢刚想出去抓药,亲耳听到的。” 叶宸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下,为了她又是休妻又是顶罪的,她这样做什么意思?忽然父爱大爆发吗?但是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现在忽然改变得如此彻底,不能不让人怀疑。 桑娜问道:“郡主,我们要不要去衙门说道个明白?” 叶宸摆摆手,“暂时不需要,静观其变吧。” 衙门的人到了中午就上门问情况,而叶隆身边的人都口径一致,说是国公爷下令杀了王珪与李长安。 衙门的人去了林洛心的屋中询问了几句,然后就走了,也没来叶宸的揽胜苑。 到了下午,林洛心来了揽胜苑,担忧地道:“你父亲这一次会没事吧?” 叶宸见她愁容满面,是真的担心,她大概是真的爱上了叶隆。 “没事的,他相信早有盘算。”叶宸道。 林洛心点点头,眉头依旧难以纾解,“只是,轻薄主子,真的可以下杀手吗?官府如果执意要追究,这事儿还是分辨不明的。” “轻薄主子?”叶宸一怔,定定地看着林洛心。 林洛心点头,“昨天他来到我屋中,让我说明日如果有官府的人上门来问情况,就让我与屋中的侍女说王珪与李长安两人企图轻薄我,此事被他撞破,他一怒之下便抓了两人,先是用刑,继而下了杀手。” “啊?”叶宸没想到叶隆会牺牲林洛心的名节,开始是意外,继而慢慢地,她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情绪,这林洛心被下人轻薄,他这夫君也没面子的,加上此事闹到了衙门,也肯定瞒不住外人,他一向那么重视名声,他怎肯如此? “其实他不必如此……”桑娜想说叶宸早已经有办法应对,但是触及叶宸警告的眼神,她止住了话。 叶宸看着她,“这般毁坏你的名节,你怎愿意?” “可若不是这样,他怎能逃过律法的追究?”林洛心直视叶宸的眼睛,“他昨夜来到我屋中,很不开心,喝了很多酒,我没见过他这么不高兴的,他说对不住你娘亲,对不住你们姐弟,想为你们做点什么,只是怕太迟了。” 叶宸没做声,一直冰冷的心却有了一些改变,眼底有热làng冲上,是太迟了吗?是太迟了,这一辈子,她是重生而来的,前生的他,一直都漠视她与天儿,没有为他们做过任何的事情,即便明知道清平这般欺rǔ他们姐弟,他选择冷漠以待。 林洛心试探地道:“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很憎恨你父亲,作为一个父亲,他确实没尽到他该尽的责任,但是,你也该体谅他,他娶的是当今公主,他有压力。” 叶宸不想与林洛心说太多心里话,只是淡淡地道:“他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包括以前,最后这一句,她没说出口。 这是很矛盾的心理,明明你对这人已经毫无期待,因为根据以往的认知,但凡你心里存着一丁点的期待,那等待你的就是失望,她前生直到出嫁前,都心怀期待,以为他终究会念点父女情分,只可惜,他没有。 这一辈子,看似重来,但是,许多事情已经刻骨铭心,她没有办法忘记,因为,最该保护她的人,在她受到欺负的时候,他选择了漠视。 漠视,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伤害亲人的心的利器。 林洛心满意地点头,与她说话也有几分母亲的架势,“你知道就好,以后,你对你父亲的态度也适当地好一些吧,他真的很爱你们姐弟的。” 叶宸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姨娘,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林洛心挂念着叶隆,也没心思坐,站起来道:“好,那我回去了,你自个好好想想。” 桑娜送她出去,回来之后,桑娜若有所思地说:“这林姨娘倒是挺有国公爷的心。” 叶宸淡淡地道:“她爱上了叶隆。” 桑娜噢了一声,“爱情,真让人费解。” 刑部请了王世安过去问话,问的是他的侍卫慕淄的事情,当王世安听到刑部说慕淄指使人对白擎夜下毒时,心里就明白了过来。 自然,刑部也咬不进他,因为没有找到慕淄,无法证实王世安就是幕后指使之人,不过,刑部没有放弃调查,因为,唯有王世安与白擎夜之间有私怨,如果说王世安因为白擎夜抢走了他禁军统领的职位而痛下杀手乃至杀害民女栽赃给白擎夜,都可以说得过去。 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王世安与此事有关,所以,问话到了明日便放人了,离开刑部之后,他冷着脸对侍卫阿堂道:“走,去国公府。” 阿堂怔了一下,“去国公府?那要不要先送上拜帖?” “不必!”王世安怒容满脸地道。 王世安没见到清平公主,国公府的人告知王世安,说清平公主病了,不见任何人。 王世安只道她心虚不敢相见,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气冲冲地离开,去了睿王府。 朱睿也得知了叶宸没死的消息,顿时对叶宸有莫大的好奇,一见王世安,就一脸兴奋地对王世安道:“你知道没有?那叶宸竟然没死,此女真是太神奇了,出乎本王的意料啊。” 王世安冷冷地道:“她死不死,我倒是不关心,当然,最好是她没死,和清平斗个你死我活的我就高兴了。” 朱睿见他火气这么冲,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世安哼了一声,“王爷,你和我都猜错了,清平杀叶宸嫁祸给白擎夜,甚至在狱中下毒害死白擎夜不是为了拉拢我,而是为了赶绝我。” “怎么说?”朱睿一怔。 王世安怒气冲冲地道:“昨夜刑部传了我过去,说我的侍卫慕淄指使狱卒在白擎夜的饭菜里下毒。” 朱睿倒抽一口凉气,“什么?” 王世安道:“慕淄是我的人,他指使狱卒下毒,那不是明摆着误导刑部的人,我才是幕后指使者吗?加上我与白擎夜有私怨在先,刑部更是抓着这点不放,把我查了个透。” “那刑部最后怎么说?”朱睿紧张地问。 “还能怎么说?慕淄不知所终,找不到他就没证据证实是我下的命令,只是,虽无法把我入罪,可朝中谁会信我是清白的?就算皇上也不可能相信,我以后想回到禁军,便再无可能了。” 说完,他又咬牙切齿地道:“都说最毒妇人心,没想到这清平还真歹毒至此。” 朱睿冷静下来,想了一下,扬眉狐疑地问道:“会不会是她知道你已经私下与我联盟,所以借此机会铲除你以确保太子?” 王世安眯起眼睛,“大有可能是这样。” 朱睿笑笑,“如果是这样,你便不必担心你父亲那边还会襄助太子了,一旦太子娶了叶青,你父亲想到清平这般陷害你,心里一定有芥蒂,那时候你再劝说,你父亲必定倒戈襄助本王。” 王世安晦气地道:“就算这样,可我以后也难有晋升的机会了。” 朱睿望着他,忽地笑了,“世安兄啊,你这脑子什么时候才能转过弯来?你如今襄助本王,日后本王夺得大宝,还能亏待你吗?” 王世安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忽地生出了一丝激动来,没错,他说的没错,皇上如今对他已经心存芥蒂,就算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重新起用,也有个限度了,但是如果睿王登基,他是从龙之臣,以后前程无可限量。 想到这里,他满脸的怒容才慢慢地平息下去,他退后一步,拱手正色地道:“王爷,不为其他,就为出这口气,我拼尽这条性命,也必定帮你登上太子之位。” 虽说他早已经归顺了睿王,但是,他心里始终有所保留,这一次,他这般慎重地说出这一番话,他心中已经有了最终的决定。 睿王听了他这番话,yīn柔俊美的脸上缓缓地绽开笑容,“世安兄,有你这番话,有你这位知己好友,本王就算最终夺不了这天下,也心满意足了。” 王世安听了睿王这话,心中才舒服了一些,“王爷当我是兄弟,我必不负王爷。” 朱睿点点头,拉着他坐下,道:“其实你不来找本王,本王也要来找你的,本王今天收到消息,白擎夜没有死,被救下了。” “什么?”朱睿一怔,“没死?不是被下毒吗?我听闻说仵作都去验尸证实死了。” “这本王就不知道了,但是,根据探子回报说太皇太后命洛阳剑取了解毒圣药天山雪莲过去,怕是那白擎夜也真是命不该绝,所以才活下来,只是刑部如今封锁消息,就是为了调查叶宸遇刺和白擎夜被下毒一案,想不到竟调查到了世安兄身上去。” 王世安恨声道:“只可恨我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清平做的,否则,哪里有她今日的嚣张?” 朱睿微微笑,“世安兄,你也别太天真了,你以为父皇真不知道叶宸遇到的杀手是清平派出去的吗?他知道,太皇太后知道,叶隆也知道,你没收到消息吗?叶隆提出要与清平和离。” 第132章 皇太后赏赐 王世安一直没关心这边的事情,昨夜又被带去了刑部调查,所以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叶隆要与她和离?那真是大快人心。” 顿了一下,他又狐疑地问道:“王爷是如何清楚皇上与太皇太后都知道杀手是清平派出去的?” 朱睿微笑,“本王今日一早与原先的京兆尹朱令先朱大人谈过,朱大人告知本王,说皇上昨夜召了他入宫问话,问的也不是其他事情,恰恰是国公府的事情。” 王世安奇怪地道:“皇上不是早知道清平没有善待慕容氏的儿女吗?怎么还要特意召朱大人入宫去问?” “他只知道大概,并不知道具体,而朱大人任京兆尹的日子长,京中各族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父皇是有意要放过清平的,否则也不会趁黑召朱大人入宫问。” 王世安听了这话,不由得颓然,“如此说来,就算皇上知道是清平下毒谋害白擎夜,也不会处置她了?” 朱睿摇头,“倒也未必,她要杀叶宸,就算最终真的闹出了人命,始终是家事,父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白擎夜是当朝二品大员,他又在万寿宫救了那么多人,听说,白擎夜还去了yīn山,把yīn山的人全部收复了回来,如果可以证明清平下毒谋害白擎夜,父皇必定不能饶了她,否则,白擎夜的部下与yīn山那群人如何肯?” 王世安听到白擎夜没死,还又再立功,心里不禁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一个青楼出身的下贱小子,竟然被他一步步地攀登巅峰,真可恨。 清平自然是故意不见王世安的,一则,她心虚,知道王世安的来意,有些事情,大家都清楚就好,没必要捅破;二则,她如今正愁着和离的事情,她得知消息,今日一早,叶隆从衙门回来便入宫去上了折子,正式提出要与她和离。 衙门接纳了他的说法,没有就王珪与李长安的事情追究下去,毕竟轻薄主子,在达官贵人眼中,是十分严重的罪行。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她哪里有心思搭理王世安?且让他恨着吧,横竖她已经打算放弃了这颗棋子。 然而,就在此时,暗影前来告知她,查探到消息,白擎夜没死。 清平简直怄得不得了,白擎夜竟然没死?这不是意味着她白白搭进去了王世安这枚良将吗? “消息确凿吗?”清平忍住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直直地盯着暗影问道。 暗影道:“回公主,消息确凿,属下今日收到消息已经赶忙去查探,白擎夜确实没死,如今就住在城郊外,由太皇太后身边的洛阳剑陪着,听闻白擎夜是服用了太皇太后赏赐的天山雪莲,这天山雪莲是解毒圣药,听闻服毒而死的人不到十二个时辰,都可以救活的。” “行了,下去吧。”清平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连续的失利让她心力jiāo瘁,筋疲力尽了。 暗影下去之后,清平深深地呼吸一口,悲凉地看着李嬷嬷,“我输了,是不是?” 李嬷嬷心疼地看着清平,安慰道:“没有,公主没有输,白擎夜与叶宸只是运气够,但是下回他们未必有这么好运了。” 清平讽刺一笑,“还有下回吗?” “有,公主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已经上奏皇兄,要与我和离了。”清平掩面而泣,“十几年的夫妻,他说放手就放手,好狠的心。” 李嬷嬷也落泪了,“公主,皇上未必会准国公爷所奏,皇上还是很护着您的。” 清平摇头凄凉苦笑,“不,皇兄不会再护着我了,他既然上得了这个折子,便是有了完全的准备,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皇兄也只能是准他所请。” 说完,她又恨声道:“他宁可替叶宸背负杀奴的罪名,也要护着她,可见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慕容氏,这个女人都死了那么久,却还这么霸道盘踞在他心中,我不是输给叶宸,我是输给了一只鬼,是啊,人怎么斗得过恶鬼?她死了,留给他都是美好的回忆,而我活生生地在他眼前,他所见都是我狰狞恐怖的面孔。” 李嬷嬷想了一下,忽地道:“公主,不如,把乐宁候召回来,当初国公爷曾答应过乐宁候,会好好待您的,而且,乐宁候还救过国公爷一命呢。” “你说鑫儿?”清平眼底渐渐生出一簇火焰,是啊,鑫儿,她还有鑫儿。 乐宁候狄永鑫,是清平的大儿子,与前乐宁候的儿子狄骏所生的儿子,狄骏死后没几年,乐宁候也死了,清平所生的狄永鑫便世袭了乐宁候的封号,三年前,被皇上派遣到镇宁边关驻守。 当年,叶隆被人刺杀,刚好当时叶隆受了伤,差点死在刺客的手中,是后来还是狄永鑫赶到救了他。 而当时叶隆感念狄永鑫救命之恩,许诺会还狄永鑫这份救命之情。 狄永鑫在奔赴边关之前,曾嘱托叶隆好好照顾他的母亲清平公主,叶隆应下了。 可以说,这三年清平的胡作非为他一直容忍,多少有看在狄永鑫的面子上。 “快,去信鑫儿。”清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垂死之人,眼底顿时又有了生机。 是的,他还欠着鑫儿一条命,他曾承诺过,只要是鑫儿有所求,他无论如何也会答应的。 与此同时,她知道必须要提前进行自己的计划,趁着如今还没和离成功,把青儿先嫁过去,但是,前提是太子妃必须死。 皇帝收到叶隆上呈要和离的折子,心里十分烦乱,他知道清平不值得护着,可他也是真心实意地疼爱这个妹妹,一时间,也难以下决定。 他知道叶隆是因为叶宸遇刺的事情而执意要和离的,他是清平的兄长,也是一位父亲,如果有人要谋害自己的孩子,他也无法容忍,所以,他能理解叶隆,只是,若真的和离了,先不管清平会怎么样,这皇家的颜面就保不住了。 他没有去找太皇太后,知道她最近身子不好,不想因清平的事情打扰了她静养。 只是,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告知皇太后的,所以,他去了一趟皇太后宫中。 皇太后听闻叶隆要和离,气得只差没一口鲜血喷出来,当下便要传叶隆入宫质问,但是皇帝淡淡地说了一句,“母后,叶隆不过是要与清平和离,您就这般生气,那清平要杀叶宸,叶隆该忍下这口气吗?” 皇太后语塞,随即冷冷地道:“现在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清平下的手?” 皇帝讽刺一笑,“母后何必自欺欺人?就连清平自己都没敢否认。” 皇太后盯着皇帝,“皇帝,清平是你的妹妹,亲妹妹,你真要帮着外人欺负你妹妹吗?” 皇帝正色道:“母后,朕是清平的兄长,但是同时也是皇帝,叶隆是朕的臣子,这些年劳苦功高,朕不能护短而凉了臣子的心吧?” 皇太后横蛮地道:“总之哀家不管,和离一事,哀家不准,你若是敢准了叶隆所奏,以后便不必叫哀家一声母后了。” 皇帝就知道与她商量是多余的,摇摇头,“朕希望有转圜的余地,毕竟清平是朕的皇妹,但是,母后告诉朕,就这么以皇权qiáng压下去,叶隆的心能服吗?朕以后又如何让臣民归心?” 皇太后沉默了一下,忽地抬起头看着皇帝,“其实不外乎是叶宸的问题,只要她向叶隆求情,叶隆必定会撤回折子。” 皇帝冷笑,“母后异想天开了,叶宸恨清平都来不及,怎还会为她求情?” 皇太后轻蔑地道:“那是因为没有利益,只要给她一些甜头,她必定会答应。” 皇帝淡淡地道:“母后打算给她什么甜头?” 皇太后想了一下,“皇帝之前下旨封她为天敏郡主,郡主嘛,还有自己的食邑和封地,就赏她良田百顷和huáng金千两,皇帝看怎么样?” 皇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道:“那母后去跟她说吧,朕脸皮还真没这么厚,张不开这个嘴。” 皇太后吩咐身边的婆子,“去,传叶宸入宫。”然后看着皇帝道:“你张不了口,便让哀家来说,哀家跟你保证,这赏赐下去,她感恩戴德都来不及。” 皇帝不想烦心清平的事情,既然她说要自己处理,他gān脆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最乐意了。 宫中命人来传话的时候,叶宸正与叶天在院子里玩耍。 叶天之前嚷嚷着要dàng秋千,叶宸便命人做了个秋千架在揽胜苑院子里,天儿逮着空子就要过来玩,林洛心见天儿喜欢秋千架,也命人在清风苑做了一个,只是叶天还是喜欢到揽胜苑去玩。 皇太后的人来传话,让叶宸入宫觐见。 叶宸听了,一点都没有意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一会就去。” 皇太后身边的婆子却qiáng硬地道:“皇太后有令,着郡主即刻入宫觐见,不得耽误。” 叶宸扫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灰尘,“那我换一身衣裳总可以吧?” 婆子瞧了瞧她,确实穿得十分简朴,而且,也脏兮兮的,便道:“郡主请快些,老奴在门口等着。” 叶宸不说话,转身就进去换衣裳了。 出来的时候,却见叶隆也站在院子里,林洛心正在与他说话,他眉头紧蹙,看得出心中十分不悦。 第133章 臣女人微言轻 自从那一夜之后,叶宸便没有见过叶隆。 本以为见到他,心里不会泛起一丝涟漪,毕竟,她对这个父亲已经没有半点的期待。 但是,她此刻的心情,竟是有些复杂。 叶隆见她出来,道:“宸儿,你过来,我与你说几句话。” 叶宸走过去,福身淡淡地喊了一声,“父亲。” 叶隆看着她,道:“皇太后召你入宫,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需要答应,一切有为父做主。” “是!”叶宸低头应道,看来,连他都知道皇太后传她入宫的意图。 叶隆凝望着她,忽地叹了一口气,“去吧!” “是!”叶宸迈开步子,走的时候也没抬头看叶隆一眼,桑娜和阿依塔连忙跟上。 远远,叶宸听到叶隆低低地对林洛心说:“这女儿,恨极了我。” 叶宸抬头看着灰沉沉的天空,阳光躲进云层里,锯齿边云层厚厚实实,压得阳光出不了头,也压得人心沉重。 她不希望自己恨叶隆,只要像以前那样,不增不恨也不爱。她跟自己说,眼前所有,都是虚情假意,不要忘记前生他是如何对待你的。 宫中的马车就停在门口,婆子见桑娜与阿依塔跟着,便皱着眉头道:“郡主一人去就行了,带这么多人,真当皇宫是闹市谁都可以去的?” 叶宸不理她,掀开帘子上了马车,然后对桑娜与阿依塔道:“上来。” 桑娜与阿依塔从婆子身边走过,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就依照叶宸的吩咐上了马车。 婆子气得够呛,她掀开帘子生气地道:“郡主,老奴的话你是没听清楚吗?你一个人入宫就可以了,而且,她们两人是奴籍,怎能坐宫中的马车?赶紧下来。” 叶宸看着婆子,淡淡地道:“如果她们不能去,我便不去。” 婆子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不去?皇太后传召你,你竟敢说不去?” 叶宸的声音冰冷:“没错。” 婆子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丽的少女,她嘴唇微微勾起,唇角看似是有笑意,但是,仔细看,却是这般的森冷,唇瓣上的笑容并没能瓦解这份森冷,相反,更叫人觉得气度冰寒,不易靠近。 婆子一直是皇太后身边得脸的人,哪里见过这般嚣张的臣女?当下就沉下脸,厉声道:“皇太后说了,只让郡主一人入宫,再多一人,便是抗旨不遵,郡主最好掂量掂量后果,别以为封了个郡主,在太皇太后那边得了几分宠,便可不把皇太后放在眼里。” 叶宸听了这话,唇瓣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她起身,弯腰下了马车,桑娜与阿依塔也跟着下来。 婆子怔怔地看着她往府中走,急了,上前拦阻,“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叶宸一改之前的yīn寒,微微福身,恭谨地道:“请嬷嬷去回了皇太后,就说叶宸身子偶犯风寒,怕传染了皇太后,不能入宫觐见,等叶宸好了,自会入宫跟皇太后请罪。” 婆子气得浑身颤抖,她这分明是有心抗旨,执意要与自己作对了。 其实皇太后并没说过不许叶宸带侍女入宫,不过是婆子想给叶宸一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结果没想到这叶宸性子竟是这般的犟,这马威没有下成,反被叶宸将了一军。 “郡主可知道抗旨不遵的后果?”婆子yīn沉地道。 叶宸淡淡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叶宸一心为皇太后凤体着想,即便分辨到太皇太后那边,也不会判叶宸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听到叶宸拿太皇太后出来压她,婆子的心很气,只是身负皇太后之令,总不能真的与她怄气就这么回宫的,她忍下这口气,脸色铁青地道:“郡主既然执意要带侍女入宫,那就请吧。” 叶宸扬脸,“嬷嬷是没听清楚吗?我说我风寒怕传染给皇太后,所以不能入宫觐见,请嬷嬷回了皇太后,等我病情好转,会立刻入宫请罪。” 婆子气得脸色的肌肉一抖一抖的,本以为谅她也不敢作妖,想不到她竟如此胆大,连皇太后都没放在眼里。 她咬着牙关,忍住欺rǔ跪下,“请郡主上马车,皇太后有请。” 叶宸假意伸手一托,没托住,“哎,嬷嬷这是做什么呢?哎,好吧,今日一早服了药,感觉是好些了,皇太后传召,臣女不敢不从,嬷嬷请带路吧。” 桑娜与阿依塔看着那婆子铁青的脸,心中暗笑,这等仗势欺人的恶奴,也该有人治治了。 马车直奔皇宫而去,叶宸一直闭着眼睛,盘算着这一次皇太后传召她入宫的用意,她该如何应对。 入了宫,叶宸对阿依塔道:“你先去樟鑫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就说我办完事情去陪她老人家下棋。” “是!”阿依塔道。 “如果太皇太后不在樟鑫宫,你便去鼎和宫吧,她兴许会在那边。”叶宸一副对太皇太后的行踪了如指掌的模样。 婆子冷眼看她,“郡主不急去找救兵,皇太后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呢?说不定皇太后是要恩赏你呢。” 叶宸迎风微笑,“瞧嬷嬷说的,这有什么好怕的?皇太后性情慈善,德高望重,莫非会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吗?只是日前太皇太后传召了我数次,让我入宫陪她老人家下棋,我因一直是风寒未好,不能入宫陪伴她老人家,如今难得入宫一遭,本该呢,我是应该先亲自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的,碍于皇太后这边可能有什么要紧事,便先办了,这命人先过去打个招呼,也不至于失了礼数,嬷嬷说是不是啊?”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反而显得婆子小气狭隘不懂得礼数,婆子脸色青红一片,淡淡地道:“郡主请吧。” 太皇太后的安宁宫,坐落在后宫东侧,与东宫毗邻,相隔不过十余丈,是皇城后宫日照最好的地方。 阳光照在高高的殿顶上,琉璃瓦在日光的照she下发出美丽耀眼的光芒,因这边长期日照好,所以冰雪几乎不怎么覆盖瓦顶,即便是极冷的时候,也顶多是在殿顶上铺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冰。 正月末的天气,依旧寒冷,进入殿中,叶宸便觉得一阵暖气扑面而来,殿中烧着上好的银炭,两边窗户微微开启,有风卷入引得空气流动却不觉得冷。 皇太后坐在正殿上,身穿墨绿色绣吉祥如意图案锦缎衣裳,刚染的发丝漆黑如墨,顺服地梳成一个凌云髻,插着灵芝竹节纹玉簪,金累丝嵌宝镶玉牡丹鸾鸟纹掩鬓,耳坠上挂着金镶紫英坠子,两手各戴一只犀角雕福寿纹手镯,尽显天家富贵,贵不可言。 作为臣子之女的叶宸,见此贵人,自然拜服,依照规矩上前行礼磕头拜见,“臣女叶宸参见皇太后,愿皇太后万福。” 皇太后一贯严肃冷凝的脸绽开一抹抹的笑容,脸上的皱纹像湖面投下小石子般涟漪一圈圈地dàng开,和蔼地道:“来了?快起来,地上冰凉,别跪着。” 叶宸起身,“谢皇太后。” 皇太后满意地点头,“你的礼数很是周到,可见你母亲教导有功。” 叶宸扬唇露齿,“臣女有今日,多亏了母亲的教导。” 皇太后嗯了一声,“可见你这个丫头也是懂得感恩之人,哀家很是喜欢,往后若有机会,多些到哀家的安宁宫走动走动。” “是,叶宸会常入宫给皇太后请安的。” 皇太后扬起手,“还愣着做什么啊?给郡主上茶啊。” “是!”宫女应声下去,片刻便端着茶汤上来,茶汤的热气萦绕,茶香扑鼻,茶汤清澈,可见是极好的茶叶。 “谢皇太后赏茶。”叶宸不无感恩地道。 “坐下来,与哀家说会儿话吧。”皇太后道。 “是!”叶宸十分乖巧地坐下。 入座之后,皇太后对叶宸的态度十分满意,于是便直入主题了,“叶宸啊,你可知道你父亲要与你母亲和离?” 叶宸一怔,仿佛才知道此事,“竟有这样的事情?臣女不知道。” 皇太后嗯了一声,“那你如今知道了,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叶宸面容惋惜,“父亲为何要与母亲和离呢?这家庭离散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子女面前,都是极为不情愿的。” “你真的这样想?”皇太后盯着叶宸问道。 叶宸叹息一声,“自然是的,哪家的子女不希望父母安好,和顺和美?” “你懂得这样想便最好了,”皇太后不由得露出了笑脸,“你父亲大概也是一时糊涂,你这个做女儿的,便多劝着点,你的话,他应该会听的。” 叶宸忧愁地道:“皇太后有所不知,臣女在府中便仿若个透明人,无人会接纳臣女的话,这些年,臣女跟父亲说话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句,所以,臣女怕无法劝说父亲,辜负了皇太后的期望。” 皇太后嘴边的那一抹笑容瞬间凝固,渐渐地又展开,只是多了几分寒冷的意味,“刚刚哀家还说你懂事呢,却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让哀家失望了?” 叶宸连忙摇头,“皇太后不要误会,并非是臣女不愿意相劝,只是臣女人微言轻,怕劝了,父亲也不接纳。” “你没试过,如何知道他不会接纳?”皇太后心底冷笑,她怎会不知道叶隆休妻是为了她?她一味装糊涂,看样子,倒是十分乐见两人和离一事了。 第134章 老糊涂的主意 皇太后倒也不心急,转移了话题,道:“如今皇上封了你为天敏郡主,按照规矩,郡主是该有自己的食邑和封赏,哀家也跟皇帝说过,封号既然已经定下来了,赏赐也该跟着下来的。” 她一扬手,命人取来一张单子,递给叶宸,“你看看可满意?” 叶宸接过来看了一下,惶恐地道:“臣女无功不受禄,这么大的封赏,臣女受之有愧!” 皇太后看着她,分明见她的眼底生出一簇火焰来的,明明想要得不得了,却假意推搪,如此虚伪,着实让人厌恶。 “你受得起,”皇太后眯起眼笑道:“你怎么就无功了?你父亲是国之栋梁,若是你能令他与你母亲和好如初,专心为国出力,就是劳苦功高了。” 叶宸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加深,“皇太后垂爱,臣女感激不尽,为人子女,自然希望父母和顺恩爱,只是,父亲执意如此,想必一定有他的原因,父母之事,做儿女的也不敢过问太多。” 皇太后怔了怔,随即冷冷一笑,“言下之意,你是不愿意出言相劝了?” 叶宸摇头,“不,皇太后不要误会臣女的意思,如果能改变父亲的意愿,臣女很乐意这样做,但是,刚才臣女也说了,在府中人微言轻,父亲怎会听我的话呢?其实,皇太后何不出面相劝?臣女相信,皇太后说一句,顶过臣女说一百句。” 皇太后沉着脸道:“没错,哀家只需要下旨,那叶隆便不敢抗旨不遵,但是哀家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修补你与你母亲之间的关系,再说,赏赐如此丰厚,你会不心动吗?有了这些封赏,以后谁还敢轻看你?” 叶宸道:“臣女自小便被人轻看,因为臣女的生母生生地从主母的身份压为妾侍,习惯了被人轻视,忽地被人高看,还不习惯呢。” 这话便颇有怪责的意思了,皇太后陡然大怒,厉声道:“叶宸,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叶宸起身,道:“皇太后如果执意要臣女去劝,臣女可以尽力而为,但是不敢保证父亲会回心转意,有时候,男人的心冷了,是怎么也没办法捂热的,皇太后还不明白吗?问题不在臣女身上。” 皇太后盯着她,“那你说问题出在谁的身上?” “父亲执意要与母亲和离,只能说问题是出在他们两人身上,人心易变,而且,一旦变了,冷了,再捂热是很难的。” 皇太后眸色冷冽,她没有想到这个叶宸竟然这么不好对付,软硬不吃,本以为给她点甜头,她就千恩万谢了,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又如此心机深沉,真的留不得。 叶宸看着皇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这母女其实都是一类人,永远都只看到自己的得失,自私,狭隘,歹毒。 一名宫女疾步走进来,跪下道:“皇太后,樟鑫宫来人了,说太皇太后要见叶宸,命她马上过去。” 皇太后盯着叶宸冷笑,“太皇太后怎知道你在哀家这里?看来,你是觉得寻了一个好靠山。” 叶宸微笑,“回皇太后,太皇太后已经传召了臣女几次,只是臣女身子不适,一直不敢入宫见驾,所以臣女在入宫的时候,便命侍女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脸色yīn沉,“正好,哀家也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便一同过去吧。” 如今只有两人可以让叶隆回心转意,一个是叶宸,一个是那老糊涂,只希望那老糊涂看在祖宗的脸面上,能帮清平这一次。 叶宸与皇太后一同来到樟鑫宫,太皇太后坐在院子里,今日天气比前几天冷了一些,所以,她怀中抱着一只暖手小炉,外又披了一件狐裘披风,显得十分臃肿。 “这么冷的天,还让太皇太后坐在院子里,看来你们一个个的脑袋都不想要了。”皇太后去到樟鑫宫便先冲樟鑫宫的人发飙了。 玉姑姑上前道:“皇太后,这也是没法子的,老太太谁的话都不听,执意要出来,这不,奴才们也只好在这里陪着。” 一阵寒风飕飕而过,皇太后是临时起意过来的,在殿中的时候十分温暖,所以出门便忘记把披风和暖手小炉带上,这冷风一chuī,冷得她直打颤。 叶宸上前行礼,“叶宸参见老祖宗,老祖宗万福。” “进去帮哀家切烟丝儿。”老祖宗也没看皇太后,拿着烟袋,在石阶上敲了几下。 “是!”叶宸应声过去,玉姑姑笑着把烟叶递过去,小声道:“少切点。” “知道了。”叶宸偷笑着便进了殿。 太皇太后不满意地道:“就跟哀家是聋子似的,说悄悄话滚一边去说。” 她抬头看着皇太后,见她一个劲地哆嗦,皱着眉头问道:“儿媳妇,你殿中没衣裳了吗?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看不开想死了?” 皇太后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婆婆歹毒的嘴巴,但是如今有求于她,就算再不喜欢,也要忍下了,她上前道:“母后,咱回殿吧,我有话要跟您说。” “有话在这里说,哀家还得过几口瘾呢。”太皇太后拢了一下披风,“真她娘的冷。” 皇太后皱眉头,忍下她的脏话,道:“母后,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叶隆要与清平和离一事?” “听说了。”太皇太后吧嗒吧嗒地抽着没有烟丝的烟袋,神情十分愉悦。 皇太后凑近她,轻声问道:“母后是打算坐视不管吗?清平好歹也是您的孙女啊,就这样被休了回来,外人会怎么议论?” “又不是哀家被休,关哀家什么事?”太皇太后放下烟袋,嘟哝了一声,切个烟丝还要切一年了?”说完,伸手揉着眼角,做起了眼保健操来。 皇太后语塞,这老糊涂往日是特别在乎皇家的体面,今日怎却诸事不管了?她忍住脾气,继续劝道:“母后,清平有时候行事确实是过分,但是看在她是先帝女儿的份上,您就帮她一把吧。” 太皇太后双手继续着她的动作,“你这个做娘亲的也着实够凄凉的,女儿都快四十岁了,你还要为她操心,儿媳妇啊,不是哀家这个做婆婆的要唠叨你说你,是你把她宠坏了,她有今天的下场,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皇太后怄气得很,却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确实是宠坏了,但是,事已至此,总不能看着她被休吧?堂堂皇家公主,落得下堂妇的下场,咱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你要哀家怎么帮她?”太皇太后停下手,直视着她。 皇太后见她说话和缓了一些,知道事情有转机,便连忙道:“叶隆一向听您的话,只要您出面与他谈一谈,让他放弃和离的念头,哀家保证,以后清平绝对不会犯浑了。”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下,“其实有些事情吧,大家心里都明白,叶隆为何要与她和离啊?还不是因为她心狠手辣容不下慕容氏的孩子?叶隆是叶宸的父亲,他总要对自己的孩子有个jiāo代吧?所以,才有了和离的事情,要叶隆放弃,唯有叶宸自己去跟叶隆说。” 皇太后皱着眉头道:“媳妇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丫头心胸狭隘得很,软硬不吃,就连哀家给的封赏都没放在眼里。” 太皇太后道:“你也怪不得人家叶宸,试试哀家如果要杀你,看你又能如何大度?你回去吧,哀家回头跟她说说。” 皇太后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头顿时放下,只要这老糊涂愿意帮助,此事就一定有转圜的余地。 “好,一切就拜托母后了。”皇太后连忙告退。 太皇太后喊住她,“等一下,你刚才说给叶宸的封赏,都有什么啊?说给哀家听听。” 皇太后道:“回母后的话,叶宸如今被封为郡主了,既然是郡主,该有的食邑不能少,所以,哀家与皇帝议了一下,赏她huáng金千两,良田百亩……不,千亩,还有所有的食邑与其他郡主相同,绝不厚此薄彼。” “听着是不错的,嗯,你下去吧。”太皇太后沉吟了一下,道。 皇太后领着人离去,临走之前,看了看殿门口,叶宸已经捧着烟丝走出来了。 叶宸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是她没做声,只是仔细地为太皇太后装好烟丝,递给太皇太后,然后点火。 太皇太后饥渴地吧嗒吧嗒起来,烟雾在她面前萦绕,依稀可辨。 抽了几口,她才敲了敲烟灰,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回老祖宗,叶宸听到了。”叶宸取过烟袋,为她擦了一下再堵上烟丝递给她。 “有什么想法?”太皇太后抽了一口,嘴里喷着烟雾问道。 “没有想法,太皇太后希望叶宸怎么做,叶宸便怎么做。” “回去跟你父亲说,让他暂不忙着和离,只要他回心转意,这些赏赐就会下去。”太皇太后道。 叶宸沉默片刻,低声道:“是,叶宸明白。” 太皇太后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你心里很不满是吗?” 叶宸摇头,“不,老祖宗这样安排,定有您的用意。” 洛阳剑从殿中走出来,道:“探子回报,清平公主已经去信狄永鑫,只要狄永鑫回来,和离一事,便无法进行,既然这样,何不顺着皇太后的意思,讨点好处?这封赏可不是谁都能有。” 第135章 新仇旧恨 狄永鑫?他要回来了? 想起此人,叶宸的心也忍不住地有些颤抖,前生留下的yīn影,即便重生一次,也无法消除。 此人长得俊美非凡,十分和蔼可亲,心善又贤能,京中谁不说他是才俊良秀?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表面,当掀开这伪善的表面,便可知道他是何等残毒的一个人。 前生,叶宸曾亲眼看见他把一个得罪他的百姓抓来,剁去此人的十根手指和脚趾,然后让老鼠去啃咬他的伤口,然后就这样丢那人在一所暗黑的房间里,让他慢慢地死去。 这是一个比清平公主还要歹毒一百倍的人,而且,他如今更是世袭了乐宁候的封号,守护边疆,皇上必定高看他几分。 “怕了?”太皇太后看着她的脸色,哼了一声道。 叶宸笑笑,“不怕。”是的,前生或许会怕,但是今生的她,已经是一缕幽魂,怕什么呢?大不了就是一死。 太皇太后道:“你回去跟叶隆说,让他不必与清平和离,哀家自有主意,这段日子呢,你多些去太子妃那边,哀家估计,清平是时候下手了。” “是!”叶宸应道。 “白擎夜过两日便会回来,他为大周朝做的事情,哀家都看在眼里,但是,一个出身低微的人忽然攀到这么高,势必会惹来jian佞小人的嫉妒,他是个没心眼的人,你多些帮衬着。” “是,叶宸知道。”叶宸也是担心这一点,他是武将,不懂得权术yīn谋,而京中各大世家的人,都成jīng了,玩弄yīn谋玩得出神入化。 “回去准备接受封赏吧。”太皇太后道。 “是,叶宸告退。”叶宸施礼告退。 离开皇宫,叶宸的心有说不出的沉重,她自然希望叶隆与清平和离,看着清平被扫地出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她怎能让清平公主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躲起来?还是留在府中与她斗斗,看着她每天过得比死更惨会痛快很多。 只是,白擎夜如果回来,这意味着刑部那边是不打算继续调查下去了,不过,慕淄一天抓不到,刑部也调查不出什么来,只能是随便处置几个人,算是了了此事。 只是倒霉的那王世安啊,怕是以后都爬不起来了。 马车走到东街路口的时候,忽地颠簸了起来,继而听到碰撞声,马车以qiáng大的冲力往前倒去,在马车倒下散架之前,桑娜与阿依塔已经带着叶宸飞跃落地。 两架马车相撞,现场一片láng藉,马儿受伤也卧在地上,而另外一辆马车损毁比她所乘坐的还要严重,人倒地不说,马儿痛苦地仰头嘶吼,十分凄惨。 叶宸看过去,只见马儿前腿中了飞镖,鲜血直流,相信是因为这样才马儿才失控撞上来的。 马车的两个轱辘都脱落了,一名身穿墨绿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抱着一名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哭声凄惨,许是受伤了。 这背影,就是化成了灰,叶宸都认得。 他是睿王朱睿。 前生种种,在脑子里涌现,他的背影彰显了他所有的冷酷与绝情,天牢的一幕,在她脑子里不断地回旋,击得她喉痛腥甜,几乎一口鲜血喷出来。 睿王仓皇回头,见到叶宸,微微一怔,“原来是二小姐,你没受伤吧?我的马儿失控,撞上了你的马车,对不住,你没事吧?” 叶宸收敛神情,微微福身,“见过睿王,我没事。” 她看向他手中所抱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左手流着血,应该是马车所伤,一名妇人倒在马车旁边,神情痛苦,qiáng撑起身子扶住小腿,惊慌地看向小女孩。 妇人应该是小女孩的母亲。 睿王听了叶宸的话,冲她点头,“没事就好,本王先救人。” 旁边正好是一所医馆,睿王飞快地抱着小女孩进去了,进去之前吩咐侍卫把妇人也抱进来。 “郡主,您没事吧?”桑娜见叶宸神色有异,以为她伤了哪里。 叶宸摇头,“没事。” 马车毁了,是宫中的马车,车夫受了伤,叶宸对桑娜道:“带他进去疗伤。” “是!”桑娜上前扶起车夫,“叔,走吧,你的手伤了,进去包扎一下。” 因有三个伤员,而医馆只有一名驻馆大夫,叶宸只得进去帮忙处理伤员。 朱睿看着叶宸熟悉的为车夫包扎伤口,有些意外,“二小姐懂得医术?” 叶宸道:“不太懂,只是处理一些小伤口还是没有难度的。” “二小姐真的让人刮目相看啊。”朱睿落落一笑,俊美的脸上尽然是敬佩之情。 叶宸为车夫包扎好,站起来看着朱睿,前生的自己,是否被他这一脸的温柔明媚所吸引呢? 只是,这张脸在如今看来,竟是这般的恶心。 “王爷过奖了。”叶宸淡淡地道,看向小女孩,大夫正为小女孩处理伤口,而抓药童子则替妇人固定小腿,应该是骨折了。 “看来都没什么大碍了,那我走了。”叶宸道。 朱睿歉意地道:“小王撞毁了二小姐的马车,实在是过意不去,如果二小姐不嫌弃,便容小王送二小姐回府吧。” 叶宸挑眉,“似乎,王爷的马车也撞毁了。” 朱睿微笑,“已经有马车赶来了。” 叶宸眸色微冷,这出事到现在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却已经有人去赶车过来了,他是早知道他的马车会出事吗? 还有,马儿腿上的伤,飞镖,不是他手底下的人的拿手暗器吗? 这一场不是偶遇,不是邂逅,而是jīng心安排。 既然是jīng心安排,那就一定有目的。 叶宸本来是打算与桑娜与阿依塔两人行走回去,也顺便看看东街琳琅满目的商铺,但是现在改变主意了。 “那会不会太麻烦王爷了?”叶宸问道。 朱睿笑道:“怎么说麻烦两个字呢?这是小王应该做的,如果被国公爷知道小王撞毁了二小姐的马车而任由二小姐步行回去,指定会责怪小王的。” 叶宸露齿一笑,竟无比的明媚。 朱睿怔了一下,之前见过叶宸数次,只觉得她虽长得美,却也不过是一名寻常的女子,可如今叶宸站在他面前,只觉得她像一颗耀眼的星子,璀璨夺目,尤其那浅浅一笑,更是勾人心魂。 尤其方才见她临危不惧,更觉得她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这样美好的女子,还真的是白白便宜了白擎夜那粗俗的小子。 只是,容颜再怎么出色,到底也只是国公府的二丫头,虽得太皇太后宠爱,又yīn差阳错封了个郡主,却始终比不上国公府真正的金枝玉叶叶青,昌乐郡主。 马车果然没多久便来到了,朱睿命侍卫在这里看守治疗,并且放下银子支付医药费和赔偿给那对母女的损失,便与叶宸一同上了马车。 桑娜和阿依塔两人则坐在马车前头,睿王一向是贵族的作风,是不会允许下人与主子一同坐在马车内的。 马车很是宽敞,马车内备下了软垫软枕,舒适程度不下于宫内的马车。 虽然马车是宽敞,但是一男一女在马车内,始终是有局促的感觉。 朱睿看着叶宸略微泛红的脸颊,扬唇一笑,心中自是有三分得意的,京中的女子,谁见了他会不动心? “二小姐,你是从宫中出来的?”朱睿打开话匣子问道。 叶宸点头,“是的,刚从宫中出来。” “给太皇太后请安?”朱睿又问。 “是的。”叶宸的话很简洁,似乎是害羞不敢多说,这让朱睿对她的好感减低了几分,他是最不喜欢畏缩的女子。 到底是小家子气,不如叶青大方得体,娶妻是该娶叶青这样的,他心底叹息。 他身上有一股子熟悉的气息,他惯用的香囊,以蜜合香为底子加了月季与薄荷gān叶子,香气兜头兜脑地袭来,前生的种种,似乎与眼前的错乱成一片了。 就连那种恨,也是如此的清晰。 朱睿见她这样,顿时失去兴趣,本以为她能三番四次从清平的手中逃出,想必是个有趣的女子,至少,不该是这般畏畏缩缩,连说句话都不敢。 今日的“偶遇”làng费了他的心思啊。 他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桑娜和阿依塔回头,狐疑地看向叶宸。 叶宸收敛了心神,压住心底几乎喷薄而出的恨意,问朱睿,“刚才看王爷的马儿是中了飞镖,莫非是被刺客盯上了?” 朱睿不妨她会这样问,怔了怔,随即苦笑,“只怕是的。” “王爷面对刺杀,不惊不惧,让人佩服。”叶宸打开话匣子,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朱睿微微笑道:“这样的刺杀,一年都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次,早就习惯了,有什么可惊惧的呢?” 叶宸瞪大眼睛,“天啊,是什么人这般大胆妄为?竟敢在京中刺杀当朝王爷?” “人心叵测,谁知道呢?”朱睿见她主动说话,便试探地问道:“对了,听闻二小姐这一次出京,是为太皇太后办事,而且中途也遇到了杀手,是吗?” “是的。”叶宸没有否认。 “是何人下的手?”朱睿明知故问。 叶宸摇头,“不清楚,此事已经jiāo给太皇太后去调查。” 朱睿又问道:“不知道这一次二小姐去为太皇太后办什么差事呢?” 叶宸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王爷,此乃机密,太皇太后严令不许外泄一句,所以,我也不好告知王爷。” 听到是机密,睿王更是想知道,不过也知道这样追问下去,她肯定不会说,反而会有戒心,还是等熟悉一些后再问。 第136章 吃醋 朱睿实在也是有些好奇,她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如今更被封为郡主,不知道她对许配给白擎夜是什么看法。 于是,他问道:“对了,本王得到消息说白擎夜没事了,二小姐可以放心了吧?” 叶宸愕然地看着他,“没事了?不是说他在狱中中毒死了吗?”她一点都不意外他会知道,朱睿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在早些年便已经广布线眼,拉结朝中官员,为夺嫡做准备了。 “二小姐竟不知道么?他被救回来了。”朱睿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她心中所想,但是,她除了惊愕之外,看不出悲喜来。 “活着就好。”叶宸道。 “二小姐似乎不怎么高兴。”朱睿缓缓地笑了。 叶宸淡淡地道:“也没什么不高兴,到底是一条人命,活着总比死了好。” 朱睿一针见血地指出,“只是,他是二小姐的未婚夫,本王以为,二小姐会很在意他的死活。” 叶宸若有所思地道:“我是很在意的,只是,生死不是我等凡人可控制的。” 朱睿听了这话,便笃定叶宸对白擎夜并无好感,也是啊,以前还说得过去,如今她身份不一样了,又怎会愿意嫁给白擎夜这种莽夫? 送叶宸回到府门口,叶宸跟他道谢,朱睿露出一个洒脱的笑,“二小姐不必客气,下次再见。” 一片落叶,缓缓飘落在叶宸的肩膀上,朱睿想也不想,伸手为她扫去,眸光温柔,凝望着叶宸。 “王爷慢走。”叶宸不为所动,福身相送。 朱睿不禁有些意外,本以为她最起码都会娇羞一下的,却没想到脸色依旧如故,只得怏怏地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去,叶宸冷笑一声,转身入内。 桑娜跟上来,道:“这王爷心术不正,郡主小心点。” “你看得出?”叶宸有些意外,桑娜一直在山上生活,少接触人,却能一眼看穿朱睿的心思。 “人若没有机心,眸色澄明,但是,他不是,他是装出来的,此人,伪君子也。”桑娜笃定地道。 叶宸笑了,“行啊,桑娜,一眼就看出来了!” 桑娜诧异地看着叶宸,“郡主知道他的为人?奴婢还以为郡主不知道,所以提醒了一句,想不到郡主心中早有数了。” 叶宸唇瓣勾出淡漠冷凝的一抹笑容,“这世上,只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桑娜怔了怔,见叶宸眸色冷漠,也不敢问。 刚回到揽胜苑,便有一人跟着进来,高大的影子笼罩着她。 “我看到了。”他口气生硬地道。 叶宸吓了一跳,回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心头慢慢地滋生欢喜,面容也缓缓地变得柔和起来。 “回来就回来,还要怎么说?”他说完,也不看她,径直就往里走去,只是,明明看着门口在前面,却怎么也绕不进去,不由得一脚踢向旁边的石头,然后坐在巨石上,生起闷气来。 叶宸看着他,然后挥手示意桑娜等退出去。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怎么了?什么事不痛快啊?” 他手中握住长剑,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面,却不言语,俊美的面容笼着一层yīn郁。 “好了,谁惹咱家白爷生气了?”叶宸凉凉笑了一下,心里知道他是因为朱睿伸手扫了自己的肩膀。 白擎夜抬起头审视她,眸光锐利,硬梆梆地道:“手绢拿来。” 叶宸取出手绢,“要来走什么?” 白擎夜接过手绢,在她的肩膀上用力的擦了几下,然后把手绢丢在地上,“以后不许任何男人碰你,哪怕只碰到衣角都不行。” 叶宸叹了一口气,“只怕不能答应你,我最近常常抱着一个男的,如果不抱他,兴许会跟我闹的。” “谁?”他眸色一冷,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怒气已然笼住了寒脸。 “天儿啊……”叶宸的尾音拉长,满脸的戏谑。 白擎夜一怔,尴尬地扬了扬眉毛,“他……他可以的。” “噢……”叶宸又是拉长尾音,“谢谢恩准。” 白擎夜伸手推了她一下,“得了,别yīn阳怪气的,睿王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他一起回来的?” “我入宫,马车撞毁了,他送我回来的。”叶宸简单地回答。 “撞毁了马车?你没事吧?”他连忙扶住她的肩膀,满脸关切。 “好好的,有桑娜和阿依塔在,能有什么事?” 白擎夜这才放心,又问:“入宫做什么?” 叶宸把皇太后传召以及太皇太后的意思转告给了他,他听了,微微蹙眉,“这么多赏赐?” “嗯,是的。”叶宸并没有太把这些赏赐放在眼里。 白擎夜犹豫了一下,“那,你现在有这么多huáng金,我原先给你的那些,你匀一部分借给我吧,我回头发了俸禄再还你。” “为什么?”叶宸看着他,“你要银子做什么?” 白擎夜不好意思地道:“石锁说我欠了他好几个月的工钱,还有,牧仁不是来了京城吗?我得请他吃饭喝酒。” 叶宸无语,“你都给我了?自己没留着点吗?” “没留,我之前是不怎么花费的,反正府中宫中都管吃喝,银子给了你管,以后我要的时候问你拿,就可以了,石锁说寻常夫妻都是这样的,女人管银子,男人管赚钱。” 叶宸取出钱袋,拿出三十两银票给他,道:“你请牧仁吃饭吧,至于石锁的工钱,我来发,以后让他来管我要。” “好嘞!”白擎夜接过来看了一下,“也不用这么多,几两银子就够了。” “先拿着,回头多了再还给我。”她说着,又不禁埋怨,“石锁的工钱你怎好意思拖欠?又不是没银子。” “倒不是拖欠,开始的时候想着给他存点银子,以后娶媳妇用的,然后每个月给他一点花费,后来就忘了这事了。” “嗯,我来帮他存。”叶宸道,娶妻是人生大事,得好好地准备,多存点银子。 “行,我回头跟他说一声。”两人低着头窃窃私语,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在谈情说爱,却不知,两人所说的也不过是琐碎小事,若让石锁听见了,只怕又要说他无趣了。 “入宫见过皇上没有?”叶宸问他。 “见过了。” “皇上说什么没有?” “嘉奖了一通,说了一大堆的好话,但是没赏赐下来。” “你很在乎赏赐吗?” “以前不在乎的,但是现在不是马上要娶妻生子了吗?银子多一点总是好的。” 叶宸点头,“回头你买些好酒去元帅府,与杜元帅好好地喝一杯,为了你的事情,他也着实够奔波的。” “我知道了,我想着给他选个礼物,但是不知道买什么好呢。”白擎夜有些烦恼地道。 “买他喜欢的东西啊。” 白擎夜想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似乎他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哦,喜欢打造兵器,我的剑都是他送给我的。” 叶宸笑笑,这榆木疙瘩,怎会不知道自己的恩师喜欢什么呢?叶宸前生也跟杜元帅习武,知道除了爱好打造兵器之外,还特别爱一样东西,那就是土pào。 土pào,是农家自己酿造的酒,不添加任何杂质,只用大米酿造,酒汤略浑浊,但是入口很纯,绵,喝下去,有一股子稻米的香味在唇齿间回dàng,酒味却不算太浓,这对爱酒之人而言,不是那么的完美。 对杜元帅而言,这是任何的美酒都没办法比拟的,因为,在外行军打仗,一旦取得短暂的胜利,都会喝上几口,喝的便是这种廉价的土pào。 但是回京之后吧,很少有这种农家酿制的土pào,外间卖的酒,廉价的兑水,贵价的他喝却不爱。 他爱喝土pào,其实就是怀念在战场上胜利的那段时光,那种喜悦。 但是,这种感受,他是不能跟人说的,叶宸前生也是无意中在他喝醉后得知,便时常给他弄些土pào,她还特意去找一位农家人学过,酿造出来的土pào,深得他喜欢。 “明儿你过来,我带你去找他喜欢的礼物。”叶宸道。 “现在就去啊。”白擎夜拉着她道。 “现在不行,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要不先回府吧,你父亲……”叶宸本想说他父亲见到他或许会高兴,但是想起前生他们的关系,这句话就生生收住,说不出口了。 “回过了,我先来找你的,你没在,我便回了一趟。”白擎夜淡淡地道。 “嗯!”叶宸见他脸色不好,便没问了,想也知道,平常候府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平安归来而开心。 她握住他的手,“不在乎我们的人,我们也不需要在乎。” 白擎夜眸子yīn沉,“我并不在乎他们。” 想起刚才回府的情形,白擎夜的心便微微疼痛,大哥白擎风见了他,只是扬起眸子淡淡地说了一句,“竟然死不去?算你命大,只是下次未必有这么好运。” 父亲也在一旁,加了一句,“你如今出息了,我们也没打算占你什么光,但是,你一旦出事,也休要把我们拉下水,自己看着办吧。” 他这辈子,从没试过像现在这样,对他们有厌恶的感觉,他知道,是因为他现在有懂得关心他的人了,他有叶宸。 第137章 未来媳妇 叶宸本想一会儿就去跟叶隆说和离的事情,但是见白擎夜不开心,便道:“我们还是先去买礼物吧,你今晚与牧仁一同去拜见杜元帅,好好地醉一场。” “你不是有要事办吗?”白擎夜扬起狐疑的眸子。 “什么事都没有你的事情重要。”叶宸站起来走回去,“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身衣裳。” 白擎夜心底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竟有一股酸涩之气直冲心脏,然后冲上鼻子,鼻子竟然酸酸楚楚的。 她是真的这样认为?她真觉得任何事情都没他的事情重要? 他从没想过,他一直都这么卑微,一直都被人踩在脚下,卑微到泥土里,会有人这么重视他吗? 来得太突然的幸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开始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叶宸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纯色土布长裙,腰间宫绦换成了浅huáng色的布腰带,头发挽成两条娇俏的长辫子,没多余的装饰,像极了一个农家少女。 “这衣裳从哪里找来的?”白擎夜看着她,觉得她这般穿着,竟十分的清丽好看。 “小灵的,有些短。”叶宸笑道,“小灵回乡下的时候便是穿这身衣裳。” 她转了一个圈,两条辫子便跳跃起来,灵动而活泼,“好看吗?” 白擎夜点头,痴痴地看着她,“好看,我媳妇穿什么都好看。” 叶宸扑哧一声笑了,“现在还不是你媳妇呢。” “迟早都是,提早叫了也不吃亏。”白擎夜竟厚着脸皮说。 “滚!”叶宸嗔道。 桑娜刚好跟出来,听到叶宸的话,愕然地道:“不是您让奴婢跟着的吗?滚去哪里啊?” 叶宸横了她一眼,“就你耳朵灵。” 桑娜瞧了瞧白擎夜,随即明白过来,人小两口打情骂俏呢,不由得笑道:“行,我滚,我滚。” 说着,便先走了出去。 白擎夜用剑柄戳了叶宸的腰一下,“那我叫你什么好呢?” “我有名字。”叶宸没好气地道。 “叫名字太生疏了吧?”白擎夜想了一下,“叶宸?宸儿?小宸?小叶?叶子?小叶子?”他自己说着,打了个冷战,似乎这些名字让他觉得恶寒。 “你原先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叶宸不搭理他,径直往外走。 白擎夜追上来,“不是,石锁跟我说,两个人的关系转变,是从称呼上开始转变的,你小时候你娘是怎么叫你的?你rǔ名是什么?” “石锁说的是金玉良言吗?我没有rǔ名。”叶宸大步往外走,还小时候的称呼,打死都不说的。 小时候算命先生说她虽是大富大贵的命,但是命中劫数甚多,要起一个贱点的小名,便可挡劫,所以,母亲为她起了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提起的rǔ名。 “每个人都有rǔ名的,我也有。” “你的rǔ名叫什么?” “石头。”白擎夜落落大方地说出来。 叶宸暗自腹诽,这rǔ名起得还算好听。 “比石锁好听,听起来你和石锁像是兄弟。”叶宸连忙转移话题。 白擎夜笑了,迎面走来几个丫头,他收敛笑容,大步而过。 等走过之后,他又缠上来,“说啊,你rǔ名叫什么?” “为什么要叫rǔ名呢?你直接叫我叶宸就是,我也不会叫你石头的。” “那你怎么叫我啊?”白擎夜觉得这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白擎夜啊。”叶宸回头,“快走啊,桑娜已经准备好马车了,在外面等我们呢。” “你叫我全名多生疏啊,得换一个。”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叶宸停下脚步,蹙眉看着他,“我以前不知道你是这么罗嗦的,你不是惜字如金吗?” “我只是不爱和其他人说话,可我喜欢和你说话啊。” 刚好叶娴与程素心从正屋里走出来,见两人站定说话,叶娴冷冷地道:“还没成亲呢,便总是私下往来,也不怕丢了国公府的面子。” 叶宸淡淡地瞧了叶娴一眼,却没答话。 程素心见到白擎夜,先是惊喜,当看到他的手拉住叶宸的手臂,她的眸光暗淡了下来,“白统领,来了?” 白擎夜瞧了她一眼,眼底有些疑惑,但是也没问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是的,来了。” 程素心见他跟自己说话是一副冷漠的神情,不由得心中颓然,莫非自己竟真的不如叶宸?想到这里,她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道:“白统领,上次你救了我,一直都机会正式跟你道谢,不知道这几天你有没有空闲?不如去我府中吃顿便饭,也算是答谢统领的救命之恩。” 白擎夜对女子的容貌一向是记不住的,其实他见过程素心几次了,之前在宫中见她,也问过她知不知道叶宸去了哪里,但是,他却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女子,就是那日差点被马儿践踏的女子。 所以,听了程素心说救命之恩这么严重,他不由得问道:“我救过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程素心想不到他竟然忘记了,扬起眸子,有些微愠,因着那一次,她一直心心念念,可对方竟然忘记了她。 她有些受伤地道:“既然不记得了,那便算了吧。” 叶娴看出了程素心的心思,便淡淡地道:“白统领贵人事忙,怕是不记得曾经在马蹄下救下表妹了。” 被叶娴这么一提醒,白擎夜总算记起来了,他笑了,“我记起来了,这算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的。” 程素心低着头,眼圈都红了,心头难受,对叶娴道:“我们走吧,不要妨碍表姐与白统领了。” 叶娴打量着叶宸,“你这般装束是什么意思?外人见了,还以为咱国公府亏待了你呢。” 叶宸冷漠地说:“国公府一向亏待我,你不是头一天知道。” 叶娴愕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由得眯起眼睛,恶意地道:“你说国公府亏待你了?我即刻便去跟父亲说,让父亲好好补偿你。” 叶宸却连看都没看她,对白擎夜道:“走吧。” 白擎夜巴不得走,他最烦这个国公府的人。 远远地,叶宸还听到叶娴讽刺地说:“真不知道显摆个什么劲,不就是一个下贱的青楼女子所生的莽夫吗?还像得了宝贝似的拉着就走,谁稀罕谁要去呗。” 叶宸看向白擎夜,他分明也是听见了,但是他却一脸的不在乎,仿佛压根没听见似的,她不禁问道:“你不生气吗?” 他淡淡地道:“有什么好生气的?这种话,我一年都不知道要听几遍,莫说在你国公府,即便是在平常侯府,这种话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我耳朵里钻。” 叶宸心里很宽慰,他比以前看淡了很多,她皱着眉头,很苦恼地说:“哎,你说我是怎么回事啊?人家都不要的东西,我却像宝贝一样攥在手里怎么都舍不得放。” “真的?”白擎夜眼底生出一丝光芒来,“那其实为什么啊?你为什么选择我啊?” 又来了,又来了! 叶宸加快脚步,看来,这问题还是纠缠着他。 “你误会了,我刚才说的不是指你,我指的是陈二嫂养的那条小白狗。” “不是,你分明说我,还有,小白狗是陈二嫂养的吗?对了,你叫什么rǔ名啊?” 天啊,前生没觉得他是这么一个唠叨难缠的人啊,顿时觉得前生惜字如金的他很可爱。 桑娜已经准备好马车了,见两人出来,便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朗心村。”叶宸道。 “好嘞!” 马车哒哒哒地往城外朗心村而去。 朗心村有一个酿造土pào很出名的酒匠,叫杜四爷,他的酒专供附近几条村子的人买,收费低廉,如果心情好,他还会酿双蒸,双蒸酒度数是高一些的,可以用来浸泡药材和补酒,他会把这些补酒送给有需要的人。 但是呢,他卖酒不提供酒坛子,要自己另外去购买,卖酒坛子的那位中年妇女,是他的下堂妻,因他名声远播,连带着他的下堂妻的生意都越发的好。 叶宸先去买了酒坛子,老板娘瞧了叶宸一眼,道:“大妹子啊,你是想喝纯点的还是想喝烈点的啊?” “纯和烈的都各要一些。”叶宸道。 “噢!”老板娘诧异地瞧了她一眼,“瞧你面生得很,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那老东西的酒,平常自己喝呢,用单蒸的,要招呼客人,就得用双蒸了,还有些好东西,但是呢,你是小姑娘,便不跟你说了,等你以后成亲了再来买,保管有好东西给你。” 老板娘说到最后,挤眉弄眼一脸的暧昧。 叶宸自然懂得,清清嗓子,“那个,来三个坛子。” 那补酒,自然也得买一些的,她不需要,可有人需要的。 老板娘诧异地看着她,“三个坛子?” 叶宸微笑:“给我师父喝的。” “噢……”老板娘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给了她三个坛子,然后打量着白擎夜,双眼一亮,“这是你大哥吗?长得挺好,说媳妇没有?没说的话,大娘给你介绍一个,保证是这十里八乡最俊的闺女。” 叶宸差一点忘记这位大娘最爱的便是给人说亲保媒,她曾经跟叶宸说,能撮合一桩姻缘,便是天大的好事。 叶宸咳嗽一声,“大娘,他是我未婚夫。” 白擎夜听她这样说,也一改对陌生人冷冰冰的态度,笑着对大娘说,“是啊,大娘,她是我媳妇,未来的媳妇。” 第138章 求情 大娘不无遗憾地看着叶宸,连叹三句可惜了。 桑娜在一旁不高兴了,“大娘,这有什么可惜的?他们难道不般配吗?” 大娘一脸嫌弃地看着叶宸,“不行,不般配,高是够高了,但是跟竹竿似的,屁股不够大不够圆,以后肯定生不了几个。” 桑娜没想到她是说这种不般配,脸色陡红,呸了一声,“说这个gān什么呢?没羞没臊的。” 大娘道:“小姑娘你这就不懂了吧?女人若是没生养,以后肯定是要被人抛弃的。” 叶宸知道大娘是因为无子被休,不过夫妻感情还是挺好的。杜四爷按照母亲的吩咐休妻之后,一直都没娶,气得老人家够呛的。 白擎夜听了大娘的话,没做声,似有所思地看了叶宸一眼,然后抱着酒坛子就走了。 杜四爷见三人抱着酒坛子过来,笑嘻嘻地迎接,他最喜欢人家在大娘那边买酒坛子的,因为,很多客人是自己带酒坛子过来,这种人他一向是不待见。 笑容满面地给叶宸灌了三坛子酒,然后问叶宸,“刚才买坛子的时候,那婆娘有没有说什么啊?” “她跟我们说您的酒好,让我们各样都试一下。”叶宸道。 “是要试的,是要试的。”杜四爷搓着手,然后又问:“那她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啊?” “石青色的。”桑娜道。 杜四爷再问:“那你们去的时候客人多不多啊?看到她店里桌上有饭碗没?不知道她吃饭没呢?” 桑娜奇怪地看着他,“没瞧见有饭碗的,谁知道她吃饭没?我说你们这么近,走几步拐个弯就到了,为什么不自己去看呢?” “是要去的,回头再去,这不,忙着呢。”杜四爷说完,便弯着腰进去,挥手道:“去吧,你们去吧,我忙着呢。” 叶宸嘴唇勾出一抹微笑,抱着酒坛子问杜四爷,“掌柜的,我想问这附近哪里有医馆?” 杜四爷直起腰,“往东走,走大约一里路,有个葆济堂,小姑娘,你不舒服啊?” “不是呢,”叶宸转身,“刚卖酒坛子的大娘说肚子疼,让我去给她请个大夫过来,我挺忙的,如果顺路我就去,不顺路就不去了。” “啊?”杜四爷急忙出来,“肚子疼?要紧不要紧啊?” “要紧不要紧我不知道,但是看她脸色都白了,差点连我们的生意都不做了,瞧着她可怜,好了,我反正也走了,便顺带帮她叫个大夫过去吧。”叶宸道。 杜四爷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他继续搓着手,脸上有些慌乱,然后竟连门都不关,就往大娘那边跑过去。 叶宸看着他火烧火燎的奔跑,扑哧一声笑了。 白擎夜诧异地看着叶宸,“你为什么要骗他呢?那大娘也没让我们找大夫啊。” “不这样说,他怎会去找大娘?” 白擎夜与桑娜都不知道杜四爷和大娘的关系,莫名其妙地看着叶宸,叶宸也不解释,只径直往马车走去。 白擎夜不是个好奇之人,见她不说,便也不问,倒是桑娜很奇怪,一直追问叶宸,叶宸只得告诉她,说他们本是夫妻,因为无子被婆婆休出门。 白擎夜听了,觉得莫名其妙,“两人分明有情,为何要休妻啊?” “杜四爷是个孝子,他老娘亲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能是同意了,只是,他虽随顺了老人家的意思休妻,却没有再娶,他用自己的方式,坚守对妻子的爱。” 桑娜也觉得很难理解中原人的想法,没有生孩子就要休妻?他们族中也有很多夫妻是没生孩子的,也没见要休妻啊? “中原人好无情啊。”桑娜道。 说完,她看向白擎夜,“将军,如果日后您娶了郡主,郡主无所出,您会不会休了郡主?” 叶宸看着白擎夜,等待他的回答。 白擎夜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说:“不会。” “还要想的?”桑娜不满地道。 白擎夜怔了怔,看向叶宸,“我脑子大概有些慢,得假设一下这个情况才能回答,你不会生气吧?” “深思熟虑给出来的答案,才是最真的。”叶宸笑道。 桑娜却不这么认为,“奴婢倒是觉得,冲口而出的答案才是最真实的。” 叶宸笑道:“那是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想法,但是人生有很多事情,说容易,做起来难,如果不想个透彻,便随便应诺,最终还是做不到的。” 桑娜瞧了叶宸一眼,“活像您比奴婢大很多似的,对了,郡主您以前来过这里买酒啊?怎么对他们的事情如此了解?” “没来过,听人说的,以前府中有个厨娘介绍说这里的酒好喝,说他相公最喜欢喝杜四爷的酒。”叶宸不慌不忙地解释。 “噢!”桑娜了然地点头。 倒是白擎夜问道:“你确定恩师喜欢这些酒?” “不知道的,随便瞎蒙,横竖酒便宜。”叶宸笑着道。 去到元帅府外,叶宸便不进去了,她会选一个日子正式拜访。 白擎夜是很想她进去的,因为,他迫不及待地要带她去见他在乎的人,但是他也尊重她的想法,如果她觉得不是时候,那就随她去了。 叶宸回到府中,见晨安要出府,便问道:“父亲在哪里?” 晨安道:“郡主,国公爷在书房。” “公主回来没有?”叶宸问道。 晨安叹息一声,“公主回来了,在书房门口要见国公爷,国公爷不见,这不,命奴才出去请慕容家的人过来,说是要当着慕容家的人把这件事情道个分明。” 叶宸蹙眉,“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把慕容家拖下水gān什么?” 晨安望着叶宸,轻声道:“郡主,您不要怪奴才多嘴,其实国公爷是真的知道这些年亏待了你们姐弟,也知道对不住夫人,对不住慕容家,所以这一次,他要给慕容家一个jiāo代。” 叶宸说:“你先不忙去,我去见见父亲。” 晨安如释重负,“好,此事若郡主愿意出面,定必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实在是闹得太僵,只会让人笑话。” 他压低声音,再说:“郡主,希望您能明白国公爷想要补偿的苦心,王珪的事情,他一力担下,已经因此事与老夫人决裂……” 晨安说着,便觉得自己的身份说这些不妥,便止住了话,只是一脸恳求地看着叶宸。 “我明白了,谢谢你,晨安。”叶宸说完,径直往书房而去。 来到书房门口,清平与李嬷嬷在门前站着,清平见到她,面容yīn郁,却闭嘴不发。 叶宸走到书房门口,轻轻地敲门,“父亲,是我。” 书房内,沉默了片刻,才听到脚步声响起,把门栓打开。 清平立刻拦在叶宸面前,看着叶隆,“我们谈一下,可以吗?” 叶隆没看她,只是淡淡地道:“我们会谈的,等一下吧。” “你就一丝余地都不留吗?”清平耐住怒气问道。 “你给我留余地了吗?”叶隆面无表情地说完,便拉了叶宸进去,继续把门关闭上。 清平挺直腰,仰起头努力地遏制即将要落下的泪水,今日的局面,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他心中有她的存在,她不会这样对叶宸姐弟,是他无视她在先,怪不得任何人。 房间里,有浓烈的酒味,书桌一片凌乱,地上也是凌乱一片的书籍文书,可见他在这里也发了一通脾气。 “有什么事吗?”叶隆的声音有些粗鲁,这和他一贯的冷漠态度有些不同。 叶宸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书,把它们摆放在书桌上,然后手摁住书,轻声道:“听说,父亲要与她和离。” 叶隆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随手便拿起茶几上的酒往嘴里灌,“你不要管这事,那不是你该管的。” 叶宸依偎着书桌,轻声道:“我比任何人都憎恨她,这点毋容置疑。” 叶隆抬起头,眸色复杂,嘴巴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宸讽刺地笑,“但是,我今天却是来为她求情的。” 他迅速抬头,“你大可不必!” 叶宸道:“今日,皇太后召我入宫了,要我为她求情。” “你说你已经求过。”叶隆冷声道。 “太皇太后也是这样说。”叶宸加了一句。 叶隆愕然地抬头,“老祖宗也是这样说?那她……她为何会这样说?她之前不是为你母亲正过名吗?” “审时度势,人都是利益的动物。”叶宸淡淡地道。 “什么意思?”叶隆问道。 “国公府这些年,入不敷出,是谁在垫支府中开销?”叶宸问道。 叶隆道:“国公府入不敷出,并非是我们自己开销大,而是她开销大。” “她为何开销大?” “总是各府各家送的礼物,一年也不下一万两银子。” “是的,这就证明,她有足够的人脉。”叶宸继续说:“只要你休了她,她的这些人脉,便能把你搞臭。” “为父有心理准备,并不惧怕。”叶隆义无反顾地道。 “是的,您不惧怕,您有心理准备,但是,如果过几日,狄永鑫回来,让你还一个人情,你会怎么做?”叶宸再问。 叶隆一怔,狄永鑫? “他要回来?”叶隆显得有些不自在。 “太皇太后说,她已经去信狄永鑫,不日狄永鑫将会回京。” 叶隆颓然地往后一靠,如果是这样,那和离一事,定是不成的。 狄永鑫于他有救命之恩,如果以此相要挟,他不能违背道义违背自己的诺言。 第139章 公主走好 叶宸继续说:“我心里明白,我去yīn山途中所遇到的杀手,是她派出的,方才我也说了,我比任何人都憎恨她,所以,仅仅让她成为下堂妇,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叶隆站起来,有些惊愕地道:“你的意思,你是要她死?” 叶宸冷笑,“舍不得吗?” 叶隆不敢迎上叶宸的视线,心虚的别开眼睛,一场夫妻,他虽然不爱她,心里头也憎恨她,可还是不愿意看着她死,尤其是死在自己女儿的手中。 叶宸冷冷地道:“如果我跟你说,母亲就是她害死的,你还会舍不得吗?” 叶隆随即否认,“胡说,你母亲是难产死的,和她没有关系。” 叶宸讽刺地勾唇一笑,“是吗?是啊,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当年在产房的人,稳婆和侍女,一个个都在母亲难产死后一个月内,全部死尽,死无对证,又有什么人知道,当日母亲是被她害死的呢?” 叶隆如遭雷劈,“你是说,当年在产房的人全部都死了?” “一个不剩,全部死于非命!” “不,不是的,”叶隆嘴唇哆嗦了一下,“当年伺候你母亲的几个侍女,不是被她送回乡下了吗?她曾亲口……” 他脸上的血色慢慢地褪去,惊骇与怒气在他眼底涌起,这个消息,简直把他所有的理智都击得粉碎,他张嘴,吸了一口气,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喘着粗气,连手都颤抖了,脑子有一种即将爆炸的感觉,眩晕得几乎站不住。 “父亲尽可以命人去调查一下这些侍女是否都回了乡下,如果不是的话,您也可以想象得到,为何当日母亲产房里的人,一个个都在月内死于非命,是意外还是人为?人为的原因是什么?” 叶隆额头青筋爆现,他qiáng忍住怒气,“我会去调查,但凡有丁点线索,我都不会放过。” 他抬头看着叶宸,“既然产房里所有人的死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叶宸抬起头,眸色悲凉,“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要我最好听她的话,否则,就像弄死母亲一样弄死我。” 叶隆心底像是被什么撕咬一般,疼痛如闪电般贯通全身,他一直都知道,清平对他们不好,但是,他可曾gān涉过? 叶宸脸色平静地道:“所以,我并不希望父亲与她和离,一旦和离,她便会离开国公府,那么,我为母亲报仇的难度便会增大。” “如果真的是她害死你母亲,为父也绝对不会放过她。”叶隆恨声道。 叶宸淡淡地道:“便不劳父亲动手了,一直以来,我都是自生自灭,活着如此,报仇也该如此。” 叶隆听这话,全身的血液倒灌冲上脑,脸色通红,竟羞得无地自容,但是他无从辩驳。 最终,他只能是轻轻地说:“你如果不希望我与她和离,此事便先压下,她恨极了你,如果狄永鑫回京,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你,你万事小心,我会安排人保护你的。” “不必了,我身边的侍女是太皇太后安排过来的,武功高qiáng,狄永鑫奈何不了我。”叶宸心底冷笑,狄永鑫,不怕你不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会让你回不去。 叶隆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如今有太皇太后护着你,为父也可放心。” 叶宸听不惯这样的话,她认为,叶隆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便好。 她退后一步,福身道:“女儿告退。” 打开书房的门,清平便一手推开她,冲了进来,站在叶隆的面前。 李嬷嬷急忙关上书房的门,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们谈话。 叶宸走下台阶,李嬷嬷在身后冷冷地道:“所有的子女,都希望父母和顺,郡主真是个异类。” 叶宸抬头看天,眸色朦胧隐晦,“是啊,我真是个异类,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命该如此,是我的命,也是你们公主的命!” 说完,大步而去。 和离一事,就这样被压下了,叶宸当夜跪在母亲慕容氏的令牌前,整整两个时辰都没有起来。 时至今日,便再无顾忌了。 重生后的第一步,站稳脚步,让自己的羽翼丰满起来,如今,第一步已经做到,她有足够的人脉,足够的后盾,让她进行第二步的对清平的复仇计划。 而第三步,才是睿王。 她真的不急,慢慢来吧! 当叶隆正式入宫撤下和离的折子后,清平来到揽胜苑。这是叶隆撤下折子唯一的条件,便是让清平当众跟叶宸道歉。 这是清平第一次正式地纡尊降贵来到揽胜苑找叶宸,浩浩dàngdàng,带着叶青与叶娴叶婉两姐妹,连程氏都来了。 这样的阵仗,还真让叶宸受宠若惊,出门迎接。 清平心高气傲,如果真的会跟她道歉,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她的爱女叶青。 她不愿意与叶隆和离的原因除了她真的爱叶隆之外,还因为叶青。 叶青要嫁给太子,便必须有国公府与她这个当朝公主做后盾,一旦她与叶隆和离,虽然叶青父母的身份不变,可太子的谋士们便会认为,叶隆与她已经是敌对的局面,这种敌对的局面将影响叶青,身世复杂的太子妃,并非太子所喜。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清平知道太子之所有有心娶叶青,是希望能与叶隆成为亲家之后,叶隆会支持他,归顺他,但是,前提是要有一个人周旋,此人,便是清平。 要清平说服叶隆,那么,两人便不能和离,否则,太子凭什么认为,清平可以说服叶隆归顺? 审时度势,清平只得低下她高贵的头颅,按照叶隆的要求,向叶宸道歉。 “公主与姨娘都来了?赶紧屋里坐!”叶宸笑着相迎,那笑容热情得就像两人本就没有过芥蒂一样。 桑娜在另外一头,偷偷地移动开阵法的石头,然后躬身相迎。 清平看着叶宸,微微叹息了一声,“宸儿啊,你这揽胜苑修好之后,母亲便一直想来,只是琐事耽搁,也没能来看一眼,你不会记恨母亲吧?” 叶宸含笑道:“瞧公主说的什么话呢?我怎敢记恨公主?公主事务繁忙,我理解的。” “不记恨就好。”清平含笑走了进去,眸色却异常yīn郁,不记恨?却连一声母亲都不愿意称呼了。 但是,她并不在乎,甚至说,叶宸不称呼她为母亲,她心中还更舒服一些。 她没有叶宸这个女儿。 叶青挽住清平的手臂,狠狠地瞪了叶宸一眼,“小人得志,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叶宸侧头看着叶青,“大姐说什么?小妹耳力不好,听不清楚,请大姐再说一遍。” 叶青狠声道:“我说,我就等着,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叶宸缓缓地笑了,“人嘛,一辈子总有得意失意的时候,我有,大姐有,公主也会有的,今日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你……”叶青看着叶宸那张像花儿一般的笑脸,恨不得一个耳光打下去,打掉她的笑容,但是,她也知道今日不能再得罪她,否则,自己的皇后梦就要破碎了。 清平淡淡地道:“青儿,跟妹妹说话,好好地说。” “是,母亲!”叶青闭嘴不言,只是眼神却锐利凶狠地盯着叶宸,完全没了以前那种高贵自矜的气度。 叶宸请诸位入座,命桑娜与阿依塔奉茶。 清平也进入正题,一脸和蔼地看着叶宸道:“宸儿,母亲以前呢,确实有很多地方对不住你,亏待了你们姐弟,你也要体谅母亲,这府中事儿确实多,对你们照顾不周,让你们受委屈了,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跟你道个歉,你是否可以原谅母亲?” 叶宸挽唇一笑,“公主这样说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以后大家和睦相处就好,不愉快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 “难得你这样懂事。”清平叹息,“本宫心中便更是愧疚啊。”清平心中冷笑,什么时候,这贱人变得这般jīng明了?绕来绕去,就不说一个原谅。 “公主快别这么说了,过去了,过去了。”叶宸安慰道。 程氏也道:“是啊,公主别介怀了,咱二小姐一向都是极为大方的,以前的小事怎会记在心头?大家都是一家人,像二小姐所言,和睦相处便自然家和万事兴。” 叶宸道:“可不是吗?小事哪里会记在心头?”记住的,必定都是大事。 “那本宫便安心了,你也可回了你父亲,说本宫今日来过。”清平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僵硬。 “自然的,晚点父亲过来,我会跟父亲说的。”叶宸应道。 清平嗯了一声,站起来道:“既然这样,那本宫也不耽误你了,得空便去凤织苑坐坐。” “一定,一定!”叶宸站起来相送,并且一手拉住清平的手臂,在外人看来,是扶着清平走出去。 清平面带笑容,声音极轻极轻地说:“你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不过你qiáng大点也好,否则,本宫实在觉得乏味。” 叶宸微笑,“承公主贵言,一定会的。” “本宫等着。”清平的笑容加深。 叶宸扶着她下了石阶,“公主死的那天,我必定披麻戴孝,跪在我母亲灵前,告知她,我已经为她复仇。” 清平一个趔趄,差点掉下石阶,回头看着她,眸光冷狠而恐惧。 叶宸放开手,面容冷漠,声音空灵,“公主走好,别摔着了。” 第140章 厚颜无耻的老太太 清平几乎是láng狈而逃的,她太震惊了,不可能的,那件事情她做得gān净利落,绝没留下把柄,叶宸是如何得知?她知道了,会不会告知叶隆? 但是,随即她又镇定起来,即便告知叶隆又如何?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是她下的手,所有知情人,都已经死了,无从追查,除非,是鬼出来作证。 可这世间,有鬼吗?若有鬼,那慕容氏早就来向她复仇了。 叶婉瘸着腿走到叶宸面前,冷冷一笑,“你今非昔比,我奈何不了你,但是,总有人可以收拾你,你就等着吧。” “如果你说的是狄永鑫,那真不好意思了,此人我并未放在眼底。”叶宸岂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以为狄永鑫回来便可制住她么? 天真! 叶婉冷笑,“你就等着吧,到时候,你连哭都没地哭,我会让你为我的断腿付出代价。”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叶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差点忘记,咱这位三小姐,可是个多情人啊,喜欢过很多男子,用情最深的,便是对狄永鑫。 心上人要回来为她报仇了,报断腿之仇,是该高兴该得意的。 只是,断腿?她还能走动,是不是该让她真的断一条腿了? 今日的叶宸,注定是很忙碌的。 清平刚走,老太太屋中便命人来传话,让她过去请安。 桑娜冷冷地道:“请安?怕是问罪吧?郡主不要去,何必去受那老婆子的脸色?” 叶宸好整以暇,“该去给祖母请安的,这是孝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很孝顺的。” 老太太半躺在榻上,屋中暖和,和外面凛冽的寒风有qiáng烈的对比。 叶宸福身请安,“给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连眼帘都没抬,只是淡淡地道:“听说,刚才公主去给你赔罪道歉了。” 叶宸道:“回老夫人的话,确实是的。” “高兴吧?”老太太神情漠然,嘴唇的皮耷下,形成威严的弧度。 “高兴。”叶宸直言。 老太太抬起头,火炬一般的眸光像是要直透叶宸的灵魂,“哼!” 她伸手,便有侍女前来扶住她站起来。 她走到叶宸面前,挺直了一下腰杆,疏淡的眉毛微微扬起,眼角耷拉,又细细地眯起来,形成十分凶狠的三角眼,“高兴?你真是不自量力,以为真是你劝服你父亲不休她的?你父亲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休掉清平的后果,他担不起。你以为清平是真心来跟你道歉的?食人的狮子对着猎物岂有仁慈的一面?一旦仁慈,等待你的将是万劫不复。” 叶宸一脸受教的表情,“谢老夫人教导,叶宸铭记于心。” 老夫人露出满意之色,缓缓地从她身边走过,坐在太师椅,丫鬟搬来垫脚的小板凳,她咳嗽了两声,“本来,你杀了王珪与李长安,这个罪名难逃刑责,可你父亲对你着实不错,为你顶了罪,说起来也真是可笑,他如今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竟说自己的妾侍被下人轻薄,传出去也不怕臊?” 叶宸不语,只是一副恭顺垂听的模样。 老夫人清清嗓子,继续道:“你在这个府中,如今看着虽有你父亲护着,但是终究非长久之计,我寻思着,如今你和白擎夜的婚事已经定下,今年开chūn之后,便早早把婚事办了。” 叶宸恍然大悟,原来,使横的赶不走她,便用出嫁这一招了。 老夫人并没问她的意见,见她不做声,便继续说下去,“我听闻,你郡主的食邑宫中已经批了下来,有良田与huáng金以及一部分的赏赐,赏赐是皇太后给的,自然归你自己所有。huáng金呢,你掏一部分出来给你自己置办些嫁妆,当然,府中也会出一部分,算是对得住你。至于封邑的良田,叶家养育你多年,你未曾为家族出过半分力气,这封邑的良田便先让国公府帮你看管着,每年田租或者是使人耕种的粮食所得的银子,一律归入公中用于各项开支。” 说完,她瞧了叶宸一眼,见她神色未动,便继续道:“我这也是为你好,那白擎夜如今算是有出息,但是能得皇上重视多久,未可知,一朝落魄,还有娘家可依仗,为你出头。” 叶宸听完这一番话,只想笑,厚颜无耻的人见多了,但是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还真的少见啊! 哪家嫁女儿,会连嫁妆都得新娘子出的?朝廷封邑的良田,每年两度收多少粮食?全部她都要贪去,真是厚颜无耻出了新高度。 叶宸道:“我知道府中拮据,所以,一旦成亲,嫁妆我是打算自己出的,且太皇太后也会出一部分,所以,嫁妆一事,便不劳老太太费心。至于皇太后承诺封邑的良田,如今田契还没到我手中,所以,如今说这事还早。” 老太太道:“既然是皇太后许诺了,太皇太后又恩准了,这是迟早的事情。田契下来之后,你jiāo给我,至于是使人耕种还是分租出去,都不需要你操心的。你放心,每年两度收粮,我也会拨一部分给你,你是存着还是花了,便是你自己说了算。” 叶宸微笑,却不说话。 老太太见她一声不吭,便扬声问道:“我与你说的这些,你都清楚了吗?” 叶宸看着她,“都听清楚了。”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既然清楚了,便回去吧。” 叶宸却不走,上前一步,有些好笑地问:“清楚是听清楚了,只是,我不明白老太太为何认为我会把田契给你呢?” 老太太一怔,迅速扬起稀疏的眉毛,不悦地道:“你是什么意思?” 叶宸笑笑,“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在府中所有的一切,哪怕只是一条手绢,在我出嫁的那天,我都要带走,绝不留下任何东西给国公府。” “你再说一遍!”老太太怒了,盛气凌人地伸手指着她。 叶宸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我在府中所有的的一切,哪怕只是一条手绢,在我出嫁的那天,我都要带走,绝不留下任何东西给国公府。”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能带走的,我带走,带不走的,我一把火烧了,也绝不便宜国公府,老太太可听清楚了?”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反了,反了,竟敢如此大逆不道,你信不信我立马便把你赶出国公府?” 叶宸挽唇讽刺一笑,声音微微扬高,“我信,当日老夫人不也这样跟我母亲说过吗?如果我母亲不让位,就马上把我母亲赶出去,以不孝顺翁姑的罪名休出家门而去。而可笑的是,老太太大可不必跟我母亲说这一句话,因为,她深爱父亲,自然见不得他有丝毫的为难,早就打算让位,不过,老太太作为家中长辈,说话如此伤人,未免叫人心寒啊。” 老太太的三角眼越发的冷冽,“看来,你那娘亲跟你说了很多我的坏话,果真我没有看错她,她就是一个明着恭顺,背地里腹诽的小人,没有妇德,擅长搬弄是非,当年我就不同意她进门,是你父亲非要娶的。” “老太太慎言啊,举头三尺有神明,仔细一把年纪了还遭雷劈。”叶宸森冷地道:“母亲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你半句不是,不过老太太或许忘记了,你rǔ骂我母亲的时候,我便在旁边听着,您老人家声若洪钟理直气壮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时刻铭记在心头,一刻不敢忘,只等着什么时候,悉数加倍奉还给老太太。当然了,老太太当年是不同意我母亲进门,因为,您一直属意程氏为国公府的主母,如此,你们程家,便可吞并整个国公府了。” 叶宸看着老太太气得发抖的脸,依旧无所顾忌地道:“只是,细细想来,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啊,祖父在的时候,刚好祖上被褫夺了国公封号,是父亲争气,皇上重新给了国公府荣耀,只是,父亲却不是你所生的,你心里头恨父亲的生母,因为她在你心中只是个贱妾,本不希望父亲成才,但是,父亲却得皇上重用,你一边要依附父亲,一边又憎恨父亲得到的荣耀,这么多年来,辛苦老太太水火两重天地挣扎。” “闭嘴,快闭嘴!”叶宸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击撞着老夫人心中的最痛的地方,她的脸色看着便变得惨白起来,她的手颤抖,嘴唇颤抖,连坐着的身体都剧烈地颤抖,像极了风中的huáng叶。 叶宸道:“老太太保重,孙女告辞!” 说完,她对桑娜道:“我们走。” 桑娜在旁边听着,别提有多解气了,出了门口,桑娜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郡主,她会不会被您气死了啊?” “如此,我便真的罪大恶极了。”叶宸惋惜地道。 “想起那天她在咱揽胜苑那么嚣张,我就恨不得打她,今天见您半个脏字都不吐,却把她从头到尾都侮rǔ了一番,真真解气。” 叶宸心里并不高兴,相反,觉得悲哀至极。 一个家族的长辈,该执中持正,一个家族的子孙后辈,该孝顺谦恭,但是,长辈没有长辈的威信,儿孙没有儿孙的忠孝,这个家族,注定是被诅咒的家族。 第141章 清平举荐神医 老夫人当夜就气得病倒在chuáng上了,叶隆作为儿子的,亲自去看望了她。 老夫人见到他,指着他的鼻子喘着气怒骂,“你生的不孝女儿,是要活生生把我给气死的。” 叶隆蹙眉道:“老夫人说的什么话?您长命百岁,怎能动辄便把死字挂在嘴边?” 老夫人厉声道:“我警告你,你这一次如果不好好地惩罚她一下,我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叶隆道:“老夫人何必跟小辈置气?小的不懂事,您就不要劳神伤心了,坏了自己的身体,还得自己受罪,不是吗?” 老夫人听着这些不咸不淡的话,气得脑袋都快爆炸了,“看样子,你是决意要护着她了。” “儿子实在是不明白,宸儿是怎么惹得老夫人这般生气?她说了什么?”叶隆虽是问老夫人,眼睛却是看着旁边的侍女。 侍女还没回答,老夫人便以手肘撑起身子,怒道:“你怎不去问问她说了什么忤逆的话?做了什么忤逆的事?” 叶隆扶着她躺下,道:“儿子听下人说了,说老夫人要封赏的良田,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老夫人这是为她好,好让她日后有回娘家的后路,她不知感恩,还惹得老太太这么生气,儿子回头便训斥她一顿……” 他站直身子,面容冷淡地笑了笑,“只是呢,老夫人这样做也欠妥,这到底是朝廷封赏给她的,咱怎好要了去呢?虽说为她好吧,可她不领情咱也不能抢着要,是不是?这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老夫人?还不得说老夫人发了穷恶,连孙女的东西都要霸占?这名声不好听啊。” 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冷笑三声,“我算是明白了,你们父女是商议好了对付我老婆子的,行了,国公爷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赏口饭给我这个做母亲的就行了,日后死了,便以烂席卷出去,不至于bào尸荒野便感恩戴德了。” 叶隆大惊失色,“老夫人快别这么说了,老夫人莫说如今还健康着,即便真的百年归老,这寿木一副还是得给,否则外人不得指着我的脊梁骨痛骂我不孝吗?使不得,使不得,老夫人快别这么说。” 老夫人气得一口鲜血几乎喷出来,她抬起无力的手,指着门口,一口痰堵在嗓子眼上,粗重地道:“滚……滚……” 叶隆直起身子,眸色渐渐冷了下来,“既然老夫人不想见到儿子,那儿子走便是,老夫人好生休息。” 说完,吩咐站在一旁早已经惊呆的程氏,“好生照顾老夫人,老夫人有什么事,你便等着卷铺盖走人。” 这般冷毒的话,出自一向平和的叶隆口中,程氏这一刻才明白,他是有多恨程家的人。 是啊,他的生母虽不是被老太太害死的,但是却长年受到老太太的欺压,日子过得很不舒心,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会不为自己的生母出头? 一直隐忍,怕是等着一天爆发吧。 程氏不禁为叶隆的记仇而觉得心惊,因为,她并非不知道,当年老夫人对年幼的叶隆做了什么,他一直隐忍不发,大家都以为他没有记在心上。 王静月一向不爱出门,以诗画的才情惊人,秦家的七小姐特别爱作画,并且执意要认王静月为师父,秦夫人宠爱这个小女儿,拗不过她,只得三番四次登门拜访王静月,希望王静月能抽点时间教七小姐作画。 王静月抵不住秦夫人三番四次地邀请,只得同意,但是也不需要七小姐过府,而是她亲自去教导。 本来呢,秦夫人怕打扰王静月,所以只说一个月去三四次便可以,只是王静月说如果要学,便要认真用心方有所成,她答应每天都去两个时辰,并且,她教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旁听,即便是丫鬟也不许在场。 秦夫人素知她的性子有些古怪,难得她答应,自然什么条件都承诺了的。 就这样,秦府的马车每日都来王家接人,完了送回去,秦三小姐也着实是个用功的孩子,拜师之后,便依照王静月的吩咐,每日只练基本功,九岁的孩子能如此沉静,连王静月都说她将来非池中物。 一天两个时辰,分三节,中途可以休息两次,一次休息一刻钟上下。除了作画,王静月还教导诗文,继而便连其他一些女子所学的都教了,这样一来,秦家便把先生给辞退了,由王静月担任七小姐的先生。 秦家本是军候世家,子女个个都习武,难得有一个孩子能如此认真地学文,秦家上下都对王静月表示了莫大的感激。 每日秦夫人都会变着法儿给王静月弄些新奇的点心,让小七伺候王静月茶点,算是尊师重道。 小七乖巧可爱,又聪明懂事,王静月很是喜欢,她开始接近秦家是有计划的,不过利用了这个小女孩,但是如今真觉得,收这么一个弟子,也挺好的。 清平公主最近也殷勤地拜访秦家,并且还说找了一位神医来为秦大公子秦隋治疗腿伤。 秦家这些年已经找过无数位名医,宫中的御医,赤脚郎中,武林神医,总之不管打什么名头的,都请来治疗过,但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而这一次,清平却跟秦夫人说,她带来的这名神医,是鬼医独孤蓁的亲传弟子,有鬼医七八成的真传。 举国上下,谁没听说过鬼医啊?秦夫人听说是鬼医亲传弟子,自然重视得不得了。 清平这一次请来的,确实不是什么等闲之人,她叫宫之云,是武林中有名的医者世家宫家的女儿,年纪轻轻,今年才二十一岁,只是还没说亲事。 秦大人知道宫家在武林中的威名,加上宫之云还是鬼医的嫡传弟子,就算宫之云治不好,也可以透过她联系到鬼医,希望能请鬼医出山。 秦隋是在十六岁那年随父出征受了重伤,差点重伤不治,后来经御医抢救,命是救回来了,但是却一直没办法站起来走路。 秦隋这些年已经很抗拒大夫了,因为每一次所谓的神医来看他,都给了他莫大的希望,当然,最后也带给他莫大的失望,这种从高空堕下地狱的感觉,尝试过多次之后,便对自己的双腿没抱任何的希望。 所以,宫之云来的时候,他并不愿意让她医治,后来是秦夫人在他面前哭了许久,哀求了许久,才不得不同意的。 宫之云擅长针灸,配以汤药泡脚,刺激xué位促发血液运行,但是她有言在先,因秦隋的双腿残疾已久,治疗也得花费一段日子,保守估计如果要看到成效,必须在六个月以内,要完全治愈,则在两三年左右。 秦大人与夫人听到说可以完全治愈,高兴得不得了,连连道:“这不是问题,只要能治愈,日子长短不是问题的。” 以前那些大夫来治疗,三五天便说没希望了,难得有个人跟他们说有望治愈,这简直就是在漆黑夜里的一线光芒。 宫之云就在秦府住下来了,清平则经常过来探望,时而便送些名贵的药材过来。 秦夫人之前因着外间的传闻,对清平有不好的观感,但是如今是完全被清平收复了,简直就把清平视若知己。 清平也对秦贵妃示好,几乎隔天便入宫到秦贵妃宫中坐,秦贵妃只有一女,今年六岁,被封为长乐公主,秦贵妃如今得皇上命令协理六宫事宜,但是,事事还是要请示皇后,她因无子,在宫中并没有多大的实力,至于这秦贵妃的封号,也是因为娘家得力,她才得到的,否则以她的姿色,生的又是公主,怎可能稳坐贵妃之位? 秦贵妃见清平与自己亲近,想着清平的夫君是国公爷,叶隆如今深得皇上重视,若能拉拢了清平,有国公府与自己的娘家为自己撑腰,那么,兴许还能得到皇上的宠爱,继而怀上龙睿生下皇子。 后宫女子,唯一的期盼,就是怀孕生子,宠爱都是假,都会过期,所以必须要子嗣来保住自己的地位,然后再图往上攀爬。 大周朝的后妃制度,和其他朝代有些不一样,一后一皇贵妃两贵妃再到淑德贤三妃,如今,皇贵妃一位尚悬空,如今看来,苏贵妃倒是很有可能会晋升皇贵妃,因为,她入宫二十余年,有一子一女,儿子睿王如今也很是得皇上重用。 所以,秦贵妃如果要攀登皇贵妃之位,就必须要诞下皇子,才可以有机会竞争,只是如今皇上已经很少翻她的牌子,她知道,帝宠与很多事情关联,如果自己足够qiáng大,皇上会再翻她的牌子,她坚信。 清平见王静月每日都在秦府,心中自然戒备,王世安如今已经恨透了她,而王静月又私下与叶宸有来往,所以,她认为王静月来秦府,是别有居心的。 所以,这日她来秦府,与秦夫人闲聊之际,便说起了王静月。 “王小姐才情出众,性情一向孤傲,她是怎肯来教小七的?”清平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秦夫人笑着说:“小七这孩子执拗得很,认定了要王静月做她的先生,幸好我与王夫人也有些jiāo情,便三番四次地登门去拜访,最后打动了她,不过静月这姑娘,也真是无可挑剔的,我本以为她只是敷衍答应,也不会真心教小七,却想不到每日两个时辰,风雨不改,公主也知道,我们秦家这么多年,便不曾出过一个爱读书的,舞刀弄枪的倒是一大堆,如今见小七定下心来学,我们全家上下都觉得很欣慰。” 第142章 神医是谁 清平笑道:“你们秦家是军候世家,祖辈战功赫赫,受人敬重,如今皇上也是重武多于重文,所以,舞刀弄枪并无不妥。” 秦夫人叹息道:“话是这样说,只是,我始终觉得姑娘家还是得有姑娘家的样子,我不求她有她师父静月那样的才华气度,可若能学到一半,也算是祖上积德了。” 清平见秦夫人一直说王静月的好话,不禁意味淡淡地提醒,“王姑娘自视甚高,一向不爱搭理人,如今却每天两个时辰在秦府教导小七,知道的,便说是这俩人有缘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别有居心呢?” 秦夫人笑着摆手,“王家与我秦家,一直都和平共处,我与静月的母亲,也是知己好友,能有什么居心?这秦府,也没她王静月想要的东西啊?你总不能说她看上了我家那几个小子吧?” 秦夫人说到这里,不由得悄然叹气,“哎,说起那几个混账东西,也着实叫人担忧,你说,隋儿也就罢了,他双腿不便,不愿意说亲也说得过去,秦煌这混账,今年都满二十二了,每回跟他说亲,他就跟谁欠了他万八百似的,摆出一副臭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清平奇道:“三公子竟然不愿意成亲?这是什么原因啊?” “谁知道呢?问了也不说,公主,说起来,你在京中跟各家各府的夫人相熟,不如代为留意一下吧,如果有合适的,我便是绑也得把他绑到新房去。”秦夫人发恨地道。 清平自然十分乐意帮秦夫人这个忙的,她如今只愁秦家没什么需要她的,所以听了秦夫人的话,她一口便诺下了,“本宫与夫人投缘,夫人的事情便是本宫的事情,且放心吧,本宫回头就命人去说说。” 秦夫人大为感激,“那真是太好了,若能事成,我秦家便欠公主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说这话就见外了!”清平缓缓地笑了,眉目尽然是得意之色。 秦煌是秦夫人的第三子,倒是个野性难驯的人,武痴,除了练武,什么都不爱,家中一直催他成亲,他就一句,不娶。 闹得僵了,他索性经常不回家,所以,秦夫人对他也没了办法,总觉得他成亲之后就会定下性子的。 其实秦夫人倒是看中了王静月,只是,王静月这般性子高洁的人,又怎会看上那野马?哎,也只是白想了。 清平走后,秦夫人路过院子里,见王静月带着小七在小轩内作画,王静月指着假山,对小七不知道说些什么,态度十分认真,小七也听得极为认真。 然后,小七坐下来作画,王静月静静地走下去,抬头见秦夫人走过来,她便迎了过去。 “夫人!”王静月福身道。 秦夫人看着王静月姣好的面容,优雅雍容的气度,心中着实喜欢,想起清平说她可能有所图,她心中一动,如果真的有所图还好啊。 “静月,小七可有淘气?”秦夫人问道。 “小七很乖巧听话,她是我见过最乖的孩子。”王静月看向小七,眼底饱含宠溺。 秦夫人看着她这般的眼神,心中又是一动,竟冲口而出,“你这么疼爱小七,倒不如做小七的嫂子吧?” 王静月神色一变,眸色微愠,“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秦夫人见她生气,怕气走了这尊大神,连忙解释,“哎呀,瞧我,今天跟公主说话说多了,竟连舌头都转不过来了,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么疼爱小七,不如做她姐姐吧,哎,怎么出口就成了嫂子呢?哎呀,糊涂,糊涂,静月你不要见怪啊。” 王静月听了她的解释,脸色才稍霁,“口误也是常有的事情,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秦夫人未免有些沮丧,王静月的反应这么大,可见自己的那些儿子,没一个能入她的眼。 秦烽这小子吧,也是不懂事的货,每日只懂得打砸吵闹,惹是生非,三儿不管家里的事情,老大的腿又这样,往后秦府可依靠谁啊? 王静月见秦夫人神色变幻不定,便问道:“夫人有心事?” 秦夫人苦笑摇头,“不是什么心事,只是看到王夫人有你这么出色的女儿,想起自己那些个儿女,真真的觉得沮丧啊。” 王靖月失笑,“夫人怎能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呢?大公子才学兼备,武功高qiáng,小小年纪便随父出征,立下了战功,虽说受伤落了残疾,但是也不是不能治愈。至于二公子如今虽说胡闹点,但是到底成亲了,如果能诞下一男半女,让他有责任心,对家有归属感,那性子是会大大改变的,至于三公子嘛,一心钻研武学,日后有望成为武学泰斗,再说,小七又是这般的乖巧懂事,其余庶出的几位公子,也都有所出息,夫人该高兴才是啊。” 秦夫人眉开眼笑,“你这张巧嘴啊,经你这么一说,我家那几个,个个都是才俊jīng英了?” “本来就是。”王静月道。 秦夫人细细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只看到孩子们顽皮恶劣的一面,没看到他们的优点,她点点头,望着王静月,真心地道:“静月,你这一番话吧,真开解了我,谢谢你。” “我说事实而已。”王静月。 秦夫人笑道:“是事实,盼着是事实,哎,我也没什么期盼了,只盼着宫神医能真把隋儿的腿治好,公主说她是鬼医嫡传弟子,想来是有希望的。” 王静月诧异地看着秦夫人,“鬼医嫡传弟子?这怎么可能?” 秦夫人道:“是真的,公主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请来。” 王静月微微笑了,神色却有些冷淡,“是吗?但是,如果她真的以鬼医弟子自居,我便请夫人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秦夫人听她话中有话,心中一沉,急忙追问,“静月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静月摇头,“没什么的,夫人,只是,如果一个月内,还不见成效的话,便请夫人让她走吧。” 秦夫人愈发觉得有内情,拉着王静月到桂花树下,正色道:“静月,我待你如何?” 王静月望着秦夫人,回答说:“夫人待静月极好。” 秦夫人道:“既然如此,你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 王静月犹豫片刻,道:“夫人,此话我只跟你说,这件事,你与秦大人知道就好,鬼医是有弟子的,但是,绝对不是宫之云。” “什么?”秦夫人大骇,“这宫之云是骗子啊?天啊,她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半年之内,能治愈隋儿的腿。” “宫之云亲口说她是鬼医的弟子?”王静月沉吟一下问道。 “倒不是她说的,是公主告诉我的。”秦夫人道。 王静月道:“很简单,夫人亲自去问她。” “如果她是有心冒认,问她也是白问。”秦夫人道。 “不,”王静月摇头,“我知道宫家的人不会说谎,宫家这么多年在武林中有一定的声望,绝非蝇营狗苟之辈,我只怕,她也是被人利用或者是胁迫了。” “你为何对宫家这般熟悉?”秦夫人诧异地看着王静月。 王静月微微一笑,“夫人,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学医的,她对当今世上的名医,有一定的了解,至于宫家声望极高,我的朋友一度关注过,所以,知道一些。” 秦夫人问道:“你这位朋友,是谁?” 王静月道:“她才是鬼医的弟子,唯一的女弟子。” “啊?”秦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她在哪里?能否请静月代为引荐?” 王静月摇摇头,“我答应过,不跟任何人透露她的身份,因为,她也是遵照她师父的嘱咐,不得公开她鬼医弟子的身份,而且,她未必会为大公子治腿,因为,二公子曾与她有些龃龉。” “是谁?” 王静月微微叹息,“我只能给夫人这些提示了,能不能真的请她过来,就看大公子的造化了,不过夫人也不必灰心,因为,宫家的医术也很高明,或许,宫之云真的能治好大公子呢。” 秦夫人彻底慌乱了,宫家的名声她也是听过的,但是,比宫家更好的神医,老爷都请过,也是没有希望的,如果这个宫之云不是鬼医的弟子,那她绝不可能治好隋儿。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礼仪了,急忙就去找宫之云。 宫之云刚为秦隋针灸完毕,抬头便见秦夫人匆匆地来到,她以为秦夫人找秦隋,便收拾好针包要出去。 秦夫人一把拉住她,情急之下也不顾秦隋在场,眸色冷厉,“宫大夫,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鬼医的弟子?” 宫之云诧异地看着她,“夫人,为何这样问啊?我怎么会是鬼医弟子?” 秦夫人脸色煞白,“什么?你不是?那为何清平公主说你是鬼医的亲传弟子?” 宫之云淡淡地笑了,神情却有些孤傲,“我宫家的医术,未必就不如鬼医,公主这样说,岂不是rǔ了我宫家的名声?” 秦夫人脸色青白jiāo加,“你既然不是鬼医的传人,为何她要这样说?” 宫之云冷冷地道:“夫人自己去问她吧,原来夫人让我治疗贵公子,是因为以为我是鬼医的传人,夫人自己去找鬼医传人吧,我走了。” 说完,便出门而去。 秦夫人急忙去追,奈何宫之云去意已决,怎挽留也不肯留下。 秦夫人百般无奈地看着她走,忽地想起刚才当着隋儿的面说这些,岂不是伤了他? 她急忙回房间,秦隋坐在椅子上,神色一派淡然,“母亲,她治疗我数日,其实一点效果都没有,每日针灸泡药,泡得皮肉都快烂了,她走了反而是好事。” 秦夫人难过得掉眼泪,知道儿子是在安慰她,她恨自己的鲁莽,如今害得宫之云走了,儿子的腿不是更没希望了吗? 第143章 识穿清平用心 秦大人回来后听说了此事,急忙命人去了一趟宫家。 宫家的长子宫之勋告知秦大人,宫之云没有回来,但是宫之勋愿意亲自去看看秦隋的腿。 宫之勋如今是宫家的当家,宫家的医术以他最jīng,所以秦大人听说宫之勋愿意亲自前去,当下大喜过望,隆重请了他去。 宫之勋为秦隋的双腿认真地做了检查,然后长叹一声,“我小妹竟然夸下海口说能治愈秦大公子的腿伤,真是妄自尊大,秦大人,实不相瞒,我宫家没有这个能力,秦大公子的双腿已经残疾将近十年,双腿慢慢萎缩,骨头错位,导致血脉不通,即便qiáng行用针灸,也必须要十年以上才能见到成效,只是,听闻之前秦大公子回京医治,不是御医经手的吗?怎么连骨头都错位了?” 秦大人说起此事就心痛难当,但是还是如实跟宫之勋说了,“不瞒公子,当日他在战场受伤,奄奄一息,甚至还停顿过呼吸,那一场战役惨烈,与大部失散,所以没有随军大夫,是老夫qiáng行为他接驳骨头,想不到,竟害了他一辈子。” 宫之勋道:“哎,人的双腿是有许多经络xué位的,许是大人为他接驳的时候,伤了某条经络,要治疗大公子的腿,需要敲断骨头重新连接,再以针灸刺激经脉xué位,让其慢慢恢复知觉,只是,我做不到,我宫家以针灸名扬天下,但是,能把针使得出神入化的,唯有鬼医。” 又是鬼医! 秦大人与夫人对视了一眼,皆生沮丧颓然之感。 宫之勋走后,秦隋安慰父母,“父亲母亲不必再为我的腿伤费神,虽然我站不起来,但是这些年勤练内功,旁人要伤我也不是易事,再说,这么多年,我也都习惯了,要真的站起来,我还未必适应呢。” 秦大人夫妇自然知道儿子只是安慰自己,哪里会有人不想站起来?儿子这些年的武功确实jīng进了不少,但是,越是这样,他们便越希望他能重新站起来,因为,以他的资质和聪慧,前途无可限量。 秦烽听到说清平公主带来的大夫竟不是鬼医的弟子,很是愤怒,竟扬言要去找公主讨个说法。 这秦烽虽然没出息爱胡闹瞎混,但是极为尊重兄长,当时以为宫之云真的能治好兄长,还跟宫之云说到时候要给宫之云磕头呢。 秦大人见他激动叫嚣要去找公主,不由得拉下脸,“行了,你就不要添乱了,这事儿为父自会处理。” 秦夫人忽然想起王静月的话来,急忙问秦烽,“你这小子,赶紧说你与哪家的姑娘有过纠缠?得罪过哪家的姑娘?” 秦烽以为母亲又要说他处处拈花惹草的事情,遂不满地道:“母亲,现在不是追究我那些破事的时候。” 秦夫人瞪了他一眼,“谁要追究你那些破事?我是问你,有跟哪家的小姐有过龃龉或者是得罪过人家?又或许……”秦夫人瞧了他几眼,嘀咕道:“兴许,真的招惹了人家好好的清白姑娘。” 秦烽招惹过很多姑娘,只是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一个,“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秦大人也道:“他那些事情便先不忙追究了。” 秦夫人遣退屋中伺候的下人,把门关上。 秦大人见她神秘兮兮的,不禁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隐秘?” 秦夫人压低声音道:“今日静月跟我说,鬼医是有嫡传女弟子的,也就在京中,只是这位鬼医弟子不愿意公开身份,所以也督请我保密。” “是谁?”秦大人急问道。 秦夫人摇头,“静月不肯说,因鬼医弟子不愿意公开身份,但是静月也给了一些提示,说即便找到她,她也未必会愿意治疗隋儿,因为,烽儿与她有过龃龉。” 秦大人一怔,随即一把揪住秦烽的领子,怒道:“你快想想,你到底得罪过谁?” 秦烽也很着急,他得罪过的人太多了,至于女子吗?多半是那些他沾上后又甩了那些,他涨红着脸,“父亲您先放开我,容我慢慢想一下,实在是恨我的女子太多了,她们一个个都极为小气。” 秦大人真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怒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你说你净gān那些缺德的事情,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人家恨你是应该的,还好意思说人家小气?你啊,你什么时候才争气啊?” 秦隋见弟弟被责骂,连忙劝解道:“父亲,烽儿已经比以前懂事很多了,别骂了,再说,那女子若是恨极了我们秦家,指定不愿意来为我治疗,何必为难烽儿?” “如今便是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的。”秦大人顿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秦烽,“你好好想想,今晚若想不出来,以后就不要进这个家门。” 秦烽苦着脸,命人取来笔墨纸砚,然后把自己伤害过的姑娘一个个地写下来,有些名字不记得的,便去问随身小厮,秦大人每看到一个名字,脸色就铁青一分。 写完之后,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数,秦夫人数了一下,不禁颓然道:“二十几位,难道逐一去问吗?” “既然身份保密,问也是不愿意说的,但是咱就从这些推敲吧,看哪个最有可能是鬼医的弟子。”秦大人道。 他让秦烽把这些姑娘的身家报上来,然后,秦大人命侍卫去调查,逐一调查。 侍卫们虽不知道为何要调查,但是秦大人说了是府中大事,他们不敢怠慢,不过两日的时间,便把这些女子调查了清楚,发现竟无一个女子有可疑的地方。 秦烽自然少不了又是一顿挨骂,秦隋本来一直没发表意见,后来想了一下,他道:“鬼医的弟子,又是这般严守身份,会不会并非是烽儿染过的女子?烽儿,除了处处留情的这一批外,还有没有得罪过谁?是真正的得罪。” 秦烽努力想了一下,也想不起来,“那没有了,在京中我得罪了很多人,但是若说女子的话,也就只有这些了。” “真的没有?你仔细想想?”秦隋道。 秦烽苦头冥想,忽地一拍大腿,惊叫起来,“啊,还有一人,还有一人。”但是,他随即便又道:“只是,她绝不可能是鬼医的弟子。” “谁?你快说。”秦大人一拍他的脑袋,“还学会分析了,其他的事情没见你懂得分析?” 秦烽摸着脑袋,苦兮兮地道:“就是国公府那二丫头,最近不是被封郡主吗?就是她,之前因着白擎夜的事情,她在九公主面前说了阿义的坏话,结果阿义被九公主杖打了一顿,我后来在街上见到她,便为难了她一下,但是我也没讨到好处的,因为白擎夜出来帮她……” “你那内弟被打是他该死,你还迁怒别人?还好意思去为难一个女子?”秦大人气恼之下,不禁踢了他一脚,“没出息的东西。” 秦隋问道:“国公府的二丫头?被封了郡主?”这事,似乎他身边的人没跟他说过。 秦夫人解释道:“你没听说过也不奇怪的,这国公府的二丫头叶宸着实是个奇怪的人,以前吧,一直被公主欺压,但是最近这几个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秦夫人也不懂得怎么形容,“总之,跟以前不一样了。” 秦大人坐下来想了一下,“你说这叶宸会不会就是鬼医的弟子呢?她与王静月有私jiāo吗?” 他忽然想起万寿宫那晚的事情,白擎夜后来是与叶宸和王静月一同回来的,这叶宸与王静月被刺客抓走。 “可能是她,真有可能是她。”秦大人越想越激动,“夫人,你快去一趟,试探一下,如果确定是她,就把这逆子押过去任由她发落,先平息她的怒气再说其他。” 秦烽不满地道:“父亲,怎么能这样做呢?我觉得她不是鬼医的弟子。” “我警告你,”秦大人厉声道:“这件事情,你如果敢往外吐一个字,我就掐死你。” “知道了,我不会说的。”秦烽郁闷地道,他并不希望叶宸就是鬼医弟子,可回头想一想,叶宸是鬼医的弟子也好,至少大哥有治愈的希望了。 秦夫人淡淡地道:“清平公主不知道是什么居心,竟说那宫之云是鬼医的弟子,想来此人心机深沉,我秦家还是少招惹为妙。” “清平公主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缠,”秦隋虽残疾在家中,但是对政局还是很关心的,他道:“清平公主要把昌乐郡主嫁给太子,自然便要为太子笼络人心,她千方百计哄骗我们,不外乎是要我们感恩于她,继而与她结盟,父亲接下来要小心了,一旦出现这种结党营私的现象,便意味着政局要动dàng了。” “你放心,为父心中有数。”秦大人自是不甘心被人利用,如今,他还是保持中立,虽然也曾偏向过太子,可如今被清平这么一搅合,他反而觉得,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了。 第144章 计中有计 翌日一早,秦夫人便打算去拜访叶宸,她知道叶宸与伯侯夫人素有些jiāo情,想着冒昧拜访有些不妥,便去了帖子给伯侯夫人,让她一同前往。 伯侯夫人接到帖子之后,便来了秦府,要与秦夫人一同去看叶宸。 只是两人刚出门口,还没上马车,便见清平的马车缓缓地驶过来,秦夫人脸色yīn沉,却发作不得,到底对方是公主,有些事情还是不能挑得太明白的。 清平还不知道宫之云离开的事情,她这一大早过来,是为了秦夫人那日说的事情,她命人张罗了好几名大家闺秀,今日便是送庚帖过来的。 她见伯侯夫人也在,满脸的笑容凝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初,“你们这是打算出去呢?” “公主!”两人微微福身行礼。 秦夫人道:“公主来得好早,这不,我正打算与夫人出去一趟呢。” “哦!”清平淡淡地瞧了伯侯夫人一眼,因着叶宸的事情,她与伯侯夫人间生了嫌隙,如今见了,虽面上无碍,可心中到底有些不舒服。 “公主有事?”秦夫人问道。 清平笑道:“也没什么事,那日夫人说要本宫为三公子寻一位闺秀,这不,刚好手上有几个,便打算先送过来让夫人挑选一下,若合适便请媒人前去说亲。” 秦夫人不复之前殷勤,只是淡淡地道:“劳公主一大早地送过来,真是担当不起。” “本宫横竖也没什么事,不过你们有事要出去,那便去吧,本宫明日再来。”清平公主见她神色淡漠,不复往日亲近,心中不由得狐疑顿生,她下意识地看向伯侯夫人,莫非,是她在秦夫人面前说了什么? “那怎好意思让公主再跑一次?庚帖我先收下,等我选定了,便命人告知公主。”秦夫人道。 “也好!”清平有些尴尬,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你们去吧,本宫进去找宫神医说说话。” 秦夫人微微地扬起了下巴,“公主不知道么?那宫之云已经离开了秦府,她说她并非是鬼医的弟子,也没有这个本事治愈我儿的双腿。” 清平神色一变,“什么?她竟是这样说?” “公主何不去问问她呢?哎,若没把握,当初便不要言之凿凿地说可以,这刚给了人希望,立马又熄灭了,这不是哄人玩吗?可我家隋儿却是玩不起的,得承受多大的失望啊?”秦夫人到底心有不甘,虽努力克制却还是说出了尖锐的话来。 清平心中大怒,那宫之云竟是这般不可靠的人?当初找上她的时候说好了,不能透露一丝口风,让她承认自己是鬼医的弟子,那样秦家相信了她,给她两年的时间去医治秦烽的腿。 她只需要秦家两年,两年之后,能不能治好,都无所谓了。 却想不到这些武林中人竟是这般的不守信用。 看着秦夫人那张愠怒的面容,清平不由得愧疚地道:“夫人,是本宫不察,误信了那宫之云的话,还以为她当真是鬼医的弟子可以治愈大公子的腿伤,却想不到她是招摇撞骗的,让你们失望了,本宫的心真是过意不去。” 若那宫之云不曾说过她不屑鬼医,秦夫人便要信了清平的话。 “罢了,此事已经过去了。”秦夫人神色冷淡地道。 清平公主攥住了手中的庚帖,说不出的憋屈与愤怒,她挤出一个笑容,“夫人不见怪就好,那本宫便不妨碍两位了。” 她上了马车,气得把那些庚帖丢在了一旁,道:“走。” 清平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宫家在京城的宅子。 宫之云就在京城的宅子里,不止宫之云,连宫之勋也在,除了他们兄妹之外,还有一人,此人便是白擎夜。 “宫兄,这一次你们兄妹仗义相助,白某真的感激不尽。”白擎夜笑道。 “白兄,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吧?”宫之勋笑盈盈地道:“咱兄弟相称,便不要客气了。” “总之,我白某欠你一个人情。”白擎夜慡快地道:“日后你们要用到白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宫之云笑道:“眼下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哦?”白擎夜看向宫之云,“你说。” 宫之云洁白的面容笼上一层好奇八卦的光芒,“我想见见未来的嫂嫂,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白擎夜失笑,“你这鬼灵jīng,不是见过了吗?想见她还不容易?改日我带她过来就是。” “那一次只是匆匆地谈计划,我心思都在计划上,哪里顾得上看她的样子?”宫之云吐吐舌头,“不知道清平公主知道我离开秦府之后,会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计划落空,自然是生气了。”宫之勋道。 “从她找上我,让我扮演鬼医的弟子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她有yīn谋,却不知道这个yīn谋针对谁,想起之前大哥跟我说,她在狱中对白哥哥下毒,我便怀疑她要对付白哥哥,便先答应,然后通知白哥哥,白哥哥便带了郡主过来,郡主的计划可真是周全啊,我应允了清平公主的一切要求,再在秦家夸下海口,说可以治愈秦隋,秦家以为我真的是鬼医的弟子,对我抱有极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希望落空的时候失望就越大,你们想啊,当秦家都沉浸在这一种莫大的喜悦之中的时候,忽地,被人一盆冷水泼下来,会有什么反应呢?希望这个东西吧,一旦种下了,便怎么也没办法拔除,要拔除也极为痛苦,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寻找鬼医以延续希望。而未来嫂嫂也料到秦大人会去找大哥,毕竟他还心存一丝希望,希望宫家的医术真的可以治愈秦隋,大哥的话,便断了他的希望,并且,提出唯有鬼医才能一医治,那么,秦家的人又怎会放弃寻找鬼医?未来嫂嫂如今只需要安心等待,等待秦家的人上门巴结就可以了。” 宫之云说着,不禁拍手,“未来嫂嫂的这个计划,可真是抓住了人心啊,清平公主目空一切,以为所有的人都可以用金钱收买,事成后给我重金给我名声,可殊不知,我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白擎夜微笑,其实,在宫之云找上他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个计划如何实施,因为,宫之云是王静月让人“无意中”透露给清平知道的,否则,清平怎会去找宫之云? 而事实上,就算宫之云不找他,他也会找宫之云,只是想不到这姑娘这般的重情义,为了他,竟放弃了清平给的重酬和荣耀。 要知道,清平只要上奏皇上,给宫家一个神医的封号,那宫家在大周便真的风光无量了。 三人正说着话,便听得侍女进来禀报,“小姐,清平公主在外面,要见您。” 白擎夜起身,“看来,我要回避一下了。” “入内堂吧。”宫之云站起来,整了一下衣衫,“哎,我得好好跟公主请罪去了。” 白擎夜躲进了内室,看了一场热闹。 这场热闹不外乎是清平指责宫之云没信用,而宫之云则一味地任由责备,解释说是大哥知道了此事,不许她撒谎骗人,不得已,才跟秦家说明白了真相。 而宫之勋则正义凛然地搬出宫家的祖训以及武林道义,说宫家是武林世家,绝不容许宫之云做这样的事情,一番明嘲暗讽,只把清平说得脸色铁青,最后拂袖而去。 清平走后,白擎夜从内堂出来,不禁笑道:“你们兄妹唱得好一出双簧啊。” 宫之云得意地道:“看到她那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白,真是太慡了。” 宫之云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自从来到京城之后,知道清平公主对她未来的嫂嫂做了很多歹毒的事情,便对清平恨之入骨,所以,这一次能整治她一顿,着实叫她得意非凡的。 且说叶宸今个也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之后用了早膳,看了会儿书,便去看为小灵换药。 秦夫人与伯侯夫人来访的时候,她还在小灵的屋中。 桑娜见秦夫人的侍女一份份的礼物呈上来,放在桌面上,她一脸抱歉地请两位夫人坐下之后道:“两位夫人稍等一会儿,郡主正在为小灵换药,换完药就马上过来。” 秦夫人听了这话,眸色一亮,“换药?不知道能不能带我们去瞧瞧?” 桑娜笑道:“夫人,这换药可是件脏活儿,您还是别去了,看了只怕中午饭都吃不下的。” 伯侯夫人今日也不知道秦夫人为何要拜访叶宸,但是既然她想来,而自己也许久没见叶宸了,便与她一同过来,听到她说要去看那丫头换药,不由得也道:“是啊,有什么好看的?且等一会她就过来了。” “不妨的,不妨的,”秦夫人急急站起来,“请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桑娜犹豫了一下,“好吧,既然夫人要去看,那就请夫人跟奴婢来。” 伯侯夫人见她执意要去,也只得跟着去的。 两人随着桑娜来到小灵的屋中,叶宸正在仔细地为小灵脸上的伤疤上药,一边上药一边道:“你放心,这种药是我自己配置的,一个月后,保管你像以前那样皮光柔滑,再看不出半点疤痕来,比以前还更漂亮。” 小灵笑着说:“以前也不曾皮光柔滑,就是好了,顶多和以前一样,怎还能更漂亮呢?” “你就等着看吧。”叶宸笑道。 秦夫人听了这话,心中顿时狂喜起来,看来不需要调查细问了,这天敏郡主定是鬼医的弟子无疑了。 第145章 鬼医弟子 叶宸一回头,见秦夫人与伯侯夫人站在门口,噢了一声,斥责桑娜,“怎带夫人们过来这里了?一点都不知道礼数。” 秦夫人走进来,眸色生光,紧紧地锁住叶宸,就恨不得把满腹的话都倾泻出来,但是,她努力忍住,看向小灵那张斑驳的脸,吓了一跳,“我的天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这好好地人儿,真是可怜。” 伯侯夫人一向心善,见了小灵这副模样也是极为恼怒,不由得厉声道:“清平也太过分了,对一个侍女怎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伯侯夫人一向关注叶宸,所以这件事情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本以为打得顶多是重了些,却不曾想是这样的狠毒。 叶宸唏嘘地道:“脸上的伤倒好,只是双腿被打断了,没一两个月,也别想下地走路。” 秦夫人听得此言,心中顿时激动起来,“这腿断了,一两月就能下地走路?” 叶宸扶着伯侯夫人的手臂,对秦夫人道:“我们外边说去。”说着,打了个眼色,努努小灵,示意在这个就不要说了,免得小灵想起那些事情不开心。 秦夫人先是诧异,继而明白过来,顿时心生感慨,这做主子的如此关心奴婢,可真是少见的。 叶宸领着两人出去,吩咐良辰好生照顾小灵。 坐在正厅里,桑娜奉茶上来,秦夫人一直都紧紧地看着叶宸,连眼珠子都不愿意眨一下,那眼神,就像是快死的人要抓住救命稻草那种渴望。 叶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秦夫人,“夫人,您一直看着我,是不是……” 秦夫人连忙收敛眸光,笑着说:“没事,没事,只是伯侯夫人一直都对你赞誉有加,虽然我们之前也见过数次,但是这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说话,所以,多看了几眼,不要见怪啊。” 叶宸羞赧一笑,看向伯侯夫人,“夫人夸奖了。” “不是夸奖,你这孩子一向懂事。”伯侯夫人柔柔地笑了起来,看向秦夫人,“对了,你今天说要来看宸儿,是有什么事吗?” 秦夫人道:“没事,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慕郡主之名已久,一直没前来拜访,难得今天有这个机会……我,我想替我那忤逆的儿子,跟郡主说一声对不住。” 秦夫人心里头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夫君的嘱咐,不可表现得太急躁,因为,那小混蛋跟叶宸有私怨在先。 叶宸疑惑地看着她,“夫人说的是?” “秦烽,我二小子秦烽,他之前曾开罪过郡主,这小子一向不懂事,横蛮又恶劣,但是他已经知道错了,就是不好意思亲自前来跟郡主道歉,我这个做母亲的,只要亲自来一趟,郡主,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他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已经狠狠地打过他一顿了。” 叶宸奇道:“有这样的事情?我竟不记得了。” 她凝神想了一下,才忽地笑道:“噢,我记起来了,是有过这么一会,我在街上见到秦二公子,我们之间起了些争执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事,都过去了,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秦夫人见她笑得真诚,也不知道她说真还是说假,只得一边察言观色一边道:“难得郡主这么大量,我真惭愧,教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混蛋来。” 叶宸失笑,“夫人,怎可这样说自己的儿子?二公子虽然有些横蛮,但是本性不坏,再说,那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伯侯夫人对秦夫人道:“我说是什么事,这般隆重一大早就登门,还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你如果跟我说,我便让你不必亲自跑这一趟的,宸儿不是小肚jī肠的人,她怎会介意那些小事?” 秦夫人笑道:“不,走动走动也好,以前我跟叶夫人也十分熟稔,只是她过世之后便鲜少来国公府,不知道宸儿是否还记得,当年,我还逗过你玩呢。” 她说完,掩嘴轻笑,“你不怪我这样称呼你吧?总叫你郡主或者是二小姐,总觉得生疏。” 叶宸含笑道:“可不是吗?咱几个家族的人以前来往甚密,后来生疏了,该多些走动走动,等我有空了,我也该去拜访一下秦夫人和伯侯夫人,尽一下礼数。” 叶宸本只是客套话,但是秦夫人却顺势说:“好啊,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便到我府中吃顿便饭,趁着伯侯夫人也在。” “这……”叶宸看了伯侯夫人一眼,伯侯夫人笑着说:“难得秦夫人诚意拳拳,去吧。”伯侯夫人是好心,秦家势力很大,叶宸能与他们来往,把关系打好一些,对叶宸也是有所裨益的。 叶宸只得道:“那好吧,夫人先回去,我回头便来。” 秦夫人开心得不得了,立马就站来告别,“好,那我先回去准备,你记得来。” “好,回见。”叶宸站起来相送。 “不用送,坐着,快坐着!”秦夫人欢喜地走了。 伯侯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夫人的背影,她认识秦夫人多年,她知道秦夫人行事一向稳重,今天着实有些奇怪。 “宸儿,她是不是有求于你?”伯侯夫人问道。 叶宸一怔,“有求于我?这不可能吧?我能帮她什么忙?” 伯侯夫人奇怪地道:“我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别是算计什么吧?但是应该不会,秦夫人有时候是比较霸道,但是也是个磊落之人,应该不会的。而且,看她的神情似欢喜多于其他。” 顿了一下,她忽地掩嘴惊呼,“她该不是看上你了吧?秦府的三公子还没成亲,但是,你已经许给了白擎夜啊?她可不能打你的主意。” 叶宸不禁被伯侯夫人的想象力弄得啼笑皆非,“夫人,别想太多,怕是因为之前秦烽得罪过我,如今我被封为郡主,她想化解这个结,所以才会这般热情反常的。” 伯侯夫人点点头,“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叶宸不想伯侯夫人知道太多,她知道伯侯夫人是真的关心她,把她当女儿一般看待,她希望自己在伯侯夫人心中是纯洁的姑娘,而不是这般算计歹毒的女子。 命桑娜准备了一些礼物,然后便出门去了。 她带了桑娜,留下阿依塔在府中,如今与清平和老夫人都挑开了,这揽胜苑随时会成为她们攻击的目标,虽说有阵法,但是,还是保险一些留下阿依塔在这里看守。 伯侯夫人再度来到秦府,不禁吓了一跳。 秦大人竟然亲自领着府中的人在门口迎接,她不禁疑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宸儿如今被封为郡主了? 不容她多想,秦大人夫妇便走上来,秦大人看着叶宸抱拳道:“郡主大驾光临,使寒舍蓬荜生辉。” “劳大人亲自出来迎接,叶宸如何受得起?”叶宸说着,连忙福身行礼,“大人有礼。” “宸儿快别客气,府中请。”秦夫人竟十分亲热地拉着叶宸的手便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宸儿与静月姑娘熟悉吗?她刚好也在府中。” 叶宸诧异地道:“静月也在?” “可不是吗?她如今是我小女儿的先生,她每日都来的,郡主以后得空,多些过来坐坐。” “好!”叶宸微笑。 伯侯夫人看着秦府的人前呼后拥地领着叶宸进去,自己这个伯侯夫人反而备受冷落,不由得有些意外,这绝非道歉这么简单吧? 叶宸坐下之后,便听得秦大人一声怒吼,“逆子,还不滚进来给郡主请罪?” 秦大人声若洪钟的一声怒吼,吓得在场的人都一个哆嗦,秦夫人埋怨地道:“好好说话,可别吓着了郡主和夫人。” 秦夫人不好意思地地叶宸道:“宸儿,你别怪你秦伯父,他就是这般粗鲁鲁莽。” 叶宸摆摆手,“不,伯父英勇神武,宸儿十分敬佩。” 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怯怯地看向叶宸,叶宸不禁失笑,这秦家二公子给她的印象一向是嚣张跋扈的,几时见过他这般畏缩鹌鹑? 他迈着小碎步上前,就跟戏班子里唱戏的花旦一般,神情扭捏,眼底又有些不甘心,众人瞧见,都不禁想笑,他走到叶宸面前,声若蚊蝇地道:“郡主,上一次我故意刁难你,是我的不对,请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刚才秦夫人回来的时候,便千叮万嘱,不管他心底有多不情愿,也得低头认错,他好不甘心,想起叶宸那小家子气的模样,加上如今她被封为郡主,小人得志,会如何整治他还不定的。 只是也没办法,她很有可能是鬼医的弟子,为了大哥,这口气就算再咽不下,也得生生地吞了。 叶宸连忙道:“秦二哥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跟夫人也说过,此事早就忘记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真的?”秦烽抬起头,不相信地看着叶宸。 “又不是什么大事,谁没个年少气盛的时候?秦二哥哥本性又不坏,不过是跟宸儿开开玩笑,宸儿岂会当真?” 秦烽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看着秦夫人,却又带着埋怨的口气埋怨的口气说:“我都说嘛,不必道歉这么正式的,宸儿妹妹都没放在心上。” 秦大人没好气地道:“滚一边站着。” 秦烽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被苛责,感觉有些丢脸,垂头丧气地退到一旁站着。 秦烽站在自己夫人孙氏身后,孙氏是恨极了叶宸,因为,她的弟弟孙尚义因为叶宸被打,所以,如今见公婆把叶宸奉为上宾,而自己的相公又被当众斥责,不由得压低声音对秦烽道:“也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这样巴结这个庶女的,看她一副自以为高贵的模样就来气。” 孙氏是不知道鬼医一事,只以为秦大人是因为叶宸如今被封为郡主便巴结,所以,连带自己的公公都打心底了轻看了。 秦烽也不喜欢叶宸,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叶宸和她以前见过的叶宸真的有很大的差别,简直就仿佛是两个人。 但是细细分辨吧,面容是没有分别的,只是比以前多了些神采,多了些光芒,真奇怪,人真是奇怪。 孙氏见秦烽不做声,扭头看他,竟看他一直盯着叶宸看,顿时醋意大生,狠狠地扭了秦烽大腿一下,秦烽“哎呀”地叫了一声,怒道:“你做什么啊?” 所有人都看向他们,秦大人一双眼睛喷火般,只恨不得把他立马丢出去。 秦家今日招待叶宸,确实也是用了最高的规格,十六样菜肴,样样jīng美,王静月在餐桌上还笑着对叶宸说:“今日我是沾了你的光,往日可没这么好的招呼。” 秦夫人见一贯冷漠的王静月也开起了玩笑,也笑着说:“只要静月喜欢,以后每一顿都可以吃这样的饭菜。” 王静月笑笑,“我饮食一向清淡,不过是说说笑而已。” “我也是说笑,如果每顿都这样吃,我秦府不出一年便空了。”秦夫人笑道。 众人都笑了,伯侯夫人看着今日的气氛,越发觉得奇怪。 吃完饭,剩饭撤走,秦夫人随口问了一句下人,“大公子今日吃了多少?” 侍女回答说:“回夫人的话,大公子今日就只喝了一碗汤,没吃饭,菜也没碰。” 秦夫人蹙眉,“又不吃饭?不吃饭哪里行?让他多少吃点。” 侍女回答说:“大公子的性子夫人也清楚,谁也劝不动的。” 秦夫人面容顿生担忧之色,“哎,行了,我回头去看看。” “是!”侍女退了下去。 叶宸听了她们说话,问道:“夫人,大公子怎么了?怎地不吃饭?” 秦夫人勉qiáng一笑,“没什么事,他经常这样,都习惯了。” “是不是肠胃不舒服?”叶宸想了一下,“要不,我回头找人要个方子,可专治不喜饮食的。” 秦夫人与秦大人对视一眼,秦大人连忙说:“郡主可是认识好的大夫?” 叶宸笑笑,眼神有些闪避,“也不是认识什么好大夫,只是我认识的那人,恰巧有些方子,偏方,极好用的。” 秦夫人噢了一声,“不如这样吧,能否请你认识的这位大夫过来看看?把把脉什么的,能知道详细一点,才能对症下药。” 叶宸想了一下,略有些为难地道:“这个,她一向不见人的,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她请来。” 秦夫人有些失望,但是随即便打起jīng神来,本来就没打算今日就能请她去看,只是先打好关系而已。 话题被迅速转移开,王静月瞧了叶宸一眼,唇瓣勾起一抹笑意,算是赞赏她做得对。 打这一日起,秦夫人三头两天便说邀请叶宸过府作客,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不说看病的事情,只陪着叶宸闲聊。 这一天,她们坐在小轩里看小七作画,小七画了一个人像,然后拿起来问秦夫人,“母亲,看我画大哥像不像?” 秦夫人仔细看了一下,徐徐地笑了,“像,很像。” 叶宸也看了一眼,笑道:“小七,你怎么画你大哥躺在chuáng上的画像?你大哥这样英俊的人,该画他舞剑或者练武。” 小七道:“大哥是躺在chuáng上的,他从不下地行走,更不要说舞剑了。” 叶宸一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噢了一声,“对不住,我忘记了大公子双腿不便。” 秦夫人眼圈红了,却挤出笑脸道:“没事,都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叶宸叹息道:“我曾听父亲说起过大公子的事迹,说他十六岁便出征,在一场战役中负伤,差点性命不保,大公子真是少年英雄,改日等他好一些,我也得亲自去拜访一下。” 秦夫人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狂喜,“好,好,你什么时候想起,我便领你过去。” 王静月瞧了秦夫人一眼,淡淡地道:“横竖人也在府中,想去便现在去吧,也免得妨碍我教小七。” 叶宸失笑,“敢情我们坐在这里半天,你心里是很不高兴的?” “可没这样说过的。” “却是这个意思,”叶宸站起来,笑着对秦夫人道:“看来咱是被人嫌弃了,夫人,不如我们去看看大公子吧?” 秦夫人猛地站起来,手一激动,碰到了石桌上的瓷杯,哐当一声吓得小七抬头埋怨,“母亲,您总说小七鲁莽,您不也一样吗?” 秦夫人眼底竟染了几分濡湿,不顾小七的揶揄,巴巴地看着叶宸,“好,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叶宸瞧了王静月一眼,王静月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两人都没说话,只是jiāo流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七在众人走后,见王静月怔怔地发呆,便问道:“先生,你是不是也想去见见我大哥?” 王静月收敛神情,“不是,赶紧作画。” “先生,”小七放下笔,侧头看着王静月姣好的侧脸,“你会嫁给我大哥吗?” 王静月俏脸微愠,“小孩子胡说什么?” 小七人小鬼大地叹气,“可那天母亲这样问了你,我心里便想,如果你能做我的大嫂,该多好啊,那样,咱就是一家人了。” 王静月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七,你现在是我的弟子,我们两个算是一家人的。” “那不一样,我还希望先生跟大哥是一家人,我喜欢大哥,希望大哥开心,可我总是见不到大哥笑,二哥总是笑,我想大概是他有二嫂的原因,如果我大哥也有娘子,那他一定会笑的。” 王靖月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叹息这孩子确实是有七窍玲珑心,心中不由得更是喜爱,“傻孩子,你大哥以后会有自己的媳妇,他也会高兴起来,他还会大有作为,所以,你不需要为你大哥担心,明白吗?” 小七摇头,“不会的,母亲说,没有大家闺秀愿意嫁给大哥。” “不,以后会有的。”王静月道:“等你大哥站起来,他会有自己的人生,到时候,他会有说不尽的艳福……” “什么是艳福?”小七抬起头,稚气地问道。 王静月笑笑,“小孩子,别问太多,不想画了是吗?走,带你遛弯去。” “好!”小七到底孩儿心性,刚才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 秦夫人先命人去了秦隋屋中通知,下人把秦隋扶起来坐在椅子上,等着秦夫人与叶宸过来。 秦隋心中并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不想父母失望,所以,极力配合着。 看到母亲带着一个少女沐着明媚阳光走进来,她长得很好看,皮肤白如凝滞,一身绿色长裙,配搭着绯色披风,梳着双丸髻,显得十分娇俏。 她一路走来,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带着浅淡的笑意,但是,他觉得此女浑身都散发着极冷的气息,那双漆黑的眼珠,也像是蕴含着道不尽的心事。 秦隋当时便有一个想法,这个少女,只怕不简单,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 秦隋自从伤了双腿后便一直在府中不曾出去过,只是以前他是见过叶宸的,记忆中,那畏畏缩缩的小女孩如今长大了,竟变得如此陌生,冷淡。 正思忖之际,秦夫人已经领着叶宸进入屋中。 秦夫人压不住心中的激动,盈盈泪目看着秦隋,轻声道:“隋儿,母亲带了宸儿妹妹过来看你。” 秦隋抬头,那乌黑的眼珠与他对望,秦隋心中一震,那双眼,竟深如浩瀚,望不到底,更是笃定了之前的想法,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来,她很有可能真的是鬼医的弟子。 因着这个想法,心中激起了一丝波澜,虽然说多年残疾已经习惯了,但是,说不想站起来那是骗人的。 “秦大哥哥。”叶宸上前喊了一声,眸中的光芒收敛,扬起一抹好看的微笑,定定地看着秦隋。 秦隋微笑,“郡主来了?快请坐。” 叶宸依言坐下,看着面前这张憔悴却难掩俊美的面容,前生她与秦隋并无太多的jiāo集,甚至可以说没见过几面,因为,前生的秦隋,并没能站起来,一直躲在府中不见人。 其实他与白擎夜一样,是天生适合战场的人,只可惜,他出身好,却运不好,而白擎夜是出身不好,运气……罢了,前生遇上她这样的人,运气怎能说好? 第146章 出身改变 下人上来奉茶,然后便退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门口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个人。 叶宸抬头一看,正是秦家的二公子秦烽,他一脸紧张地看着叶宸,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秦夫人怕他坏事,连忙站起来,“你来做什么?赶紧出去。” 秦烽是听得下人禀报说秦夫人领着叶宸去了秦隋屋中,便急忙赶过来的,本以为叶宸是来为大哥诊治的,殊不知冲进来却看到叶宸坐在椅子上,并没为大哥医治,面容不禁有些失望。 本来以他的性子,他是按捺不住的,但是之前秦大人数番叮嘱,让他不可轻举妄动,不要乱说话,所以,纵然很想掐住叶宸的脖子让他为大哥医治,却只能忍住,呆呆地坐下来,对秦夫人道:“赶我走做什么?我就不能陪陪郡主和大哥吗?” 他瞧了叶宸一眼,心里想着,如果叶宸不是鬼医的弟子,那她可就惨了,自己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他咽不下这口气,因为那一次其实算是叶宸与白擎夜得罪了他,他半点好处都讨不到,还被白擎夜教训了一顿,最后却还得跟叶宸道歉,想起就憋屈生气。 不过,他也曾大方地想过,如果她是鬼医的弟子,最后治愈了大哥,那他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秦夫人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不能陪你大哥?偏要挑人家来的时候来。” “我就坐着不说话。”秦烽闷闷地道。 秦隋知道弟弟的心思,不由得有些心酸,他的腿伤成了一家人心中的痛。 叶宸察言观色,也知道这一家人心中想的是什么,她的渔网已经撒出去一段时间,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她看向秦隋的腿,他双腿用毛毯覆盖,看不到萎缩的情况,只是,从他脚尖往下的脚可以看到,他的双腿是无力地垂下,并且有轻微萎缩的现象。 “秦大哥哥的腿,一直都没治好?”叶宸轻声问道。 秦隋还没回答,秦夫人便抢先道:“没治好,请了许多名医,但是他们都说没法子,也不知道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她看着叶宸,眼神巴巴地充满渴求,欲言又止,双手握住扶手,显得坐立不安。 秦隋见了母亲这个样子,更是心酸,淡淡地道:“这样有什么不好的?我已经习惯了。” “话是这样说……只是,母亲始终心存希望。”秦夫人低声道,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叶宸沉默了一下,看向秦隋,“不知道秦大哥哥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双腿的情况?” 秦夫人猛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她说完,冲秦烽喊了一声,“你还愣着做什么啊?赶紧抱你大哥到chuáng上去躺着。” 叶宸站起来,“不需要,我就这样看看。” 她走到秦隋面前蹲下身子,秦夫人已经先一步掀开他的毛毯,叶宸卷起他的裤管,只瞧了一眼,心中便一松,萎缩的情况不严重,只是因为长久没运动,加上血气不充盈,导致双腿苍白而纤瘦,没了肌肉,剩下皮包骨。 叶宸握住他左腿的脚脖子,轻轻地摇动了一下,双腿无力地摆动了一下。 她顺着骨头摸上去,到膝盖的部位,便取下簪子在阳陵泉和足三里两个xué位刺了一下,然后再重重地敲了膝盖,没有弹跳反应,意味着,神经没了作用。 膝盖内侧的皮肉有鼓起,明显能摸到骨头错位,这应该是接驳错误导致骨头错生,能摸到骨刺,证明这里的骨头伤过。 一般来说,骨头伤如果处理得好,是不会留下骨刺,当然,这也不是绝对,但是,从骨头的错位可以看出,当时紧急的处理是错误的,也有可能,因为错误的处理而伤了神经。 他能坐起来,证明脊骨是没问题的,坐骨神经也没问题,所以,他的问题是严重,却也不是极为严重,看来,不需要王静月出手,自己就能够处理了。 王静月教她的医术与外面的大夫甚至御医都有一个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王静月会提出很多医者连听都没听过的名词,例如神经。 她开始学的时候,还以为王静月说的神经就是经脉腧xué,后来王静月解释,神经和经脉不是一回事,神经主要由三大系统组成,中枢神经系统、脑神经、脊神经。各系统之间以中枢神经系统为中心,分工协同,共同实现心理功能。 所以,如果说秦隋是腿部神经受到严重损伤,便会导致无法行走。 但是,神经是可以修复的,除非是神经坏死,否则,一般可以修复,如果当时不是骨头错长,慢慢地练习行走,加qiáng肌肉锻炼,神经便可修复。 只希望,一切不会太迟。 不过,她还是要回去与王静月jiāo换一下意见,毕竟,她的医术,远不如王静月高明,她笃定,如果是王静月来问秦隋治疗,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叶宸用簪子重重地刺进秦隋的双腿,问道:“有什么感觉?” 秦隋道:“痛,但是不太明显。” 叶宸点点头,如此说来,神经只是受损而不是坏死。 她放下裤管,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句话都没说,却看到秦烽与秦夫人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话。 叶宸微微一笑,“秦大哥哥的伤势是挺严重的,只是,如果能有良医,应该可以治愈。” “真的?”秦夫人的声音微微颤抖。 “只是我一家之言,再说,我不过是略懂医术,或许并没诊断明白,不过,依我看,问题不算十分严重的。”叶宸隐晦地道。 “那……”秦夫人张张嘴,却见叶宸面容冷淡,像是没打算继续说什么,也像是没打算治疗,不禁有些着急,“不知道……不知道宸儿可有大夫推荐?” 叶宸沉默片刻,“不知道,我回去找找吧,看能不能联系一位医术jīng湛的大夫。” 秦夫人听了这话,与秦烽对视一眼,秦烽急了,猛地站起来道:“你还找什么啊?你不就是鬼医的弟子吗?你给我大哥治啊!” 叶宸脸色陡然yīn沉下来,“你胡说什么?我不是鬼医的弟子。” 她遽然起身,对秦夫人道:“夫人,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夫人吓得不得了,连忙拉住她,“哎呀,宸儿,你可别见怪,这混小子胡说八道,我们都不知道什么鬼医的弟子……” 叶宸看着秦夫人那张几乎要哭出来的脸,又看看微微怔愣的秦隋,不禁叹息一声,“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鬼医这些年行踪成谜,并不太愿意在世行走,所以,她也没有弟子,如果她有弟子,世人只怕会蜂拥而至,透过她的弟子去寻找她。” “我知道,我知道的,没有鬼医的弟子。”秦夫人急得踹了秦烽一脚,“你说话啊。” 秦烽本是冲口而出,如今见叶宸脸色大变,也懊恼至极,之前王静月也吩咐过,不许透露这个事情,他却说了出来,如果因此这个女人不愿意给大哥治疗,那他可就是秦家的千古罪人了。 想到这里,他嗫嚅道:“郡主,对不住,我胡说八道的。” 叶宸沉默了半响,道:“算了,我先回去,确实,我今天也有事情要办的。” 她看着秦隋,眸子里扬起一抹为难来,“对不住了,秦大哥哥。” 秦隋虽有些失望,但是也表示理解,“郡主不要这样说,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我觉得,挺好,不管什么状态,能活着就挺好的。” 叶宸心中有些触动,扬眸看他,他眸光澄明透彻,像是半点心机都无的样子,一个人,能修炼这样的心性,着实让人佩服。 叶宸走后,秦夫人急急地去找王静月,欲哭无泪地道:“静月,秦烽那混小子,竟然在郡主面前直言她就是鬼医的弟子,你看,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王静月蹙眉,“夫人啊,我千叮万嘱,千万不可说出鬼医这两个字来,你可知道,我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暗示你们关于她的身份,如果她怪罪下来,我这个朋友,她也未必会认。” 秦夫人脸色煞白,本以为还能指望王静月去美言几句,如今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王静月瞧着她的脸色,叹息一声,“罢了,我去一趟国公府吧。” 秦夫人忐忑不安地看着她,“那静月以为,会有几分的把握?” “不知道。”王静月说完,便转身走了。 秦夫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头狠狠地瞪了秦烽一眼,秦烽扭着手指,显得很无措。 秦大人当夜回来,就重重地打了秦烽一顿,秦烽也后悔得不得了,噔噔噔便跑出门去,去了国公府。 秦大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如此说来,叶宸真的是鬼医的弟子了。” “只是,这事儿都点破了,她还会来吗?”秦夫人担心地道。 秦大人自己心里也没底,“你知道鬼医的医术吗?传闻可起死回生,如果世人知道鬼医弟子的下落,只怕这京城都要沸腾起来的。死,是每个人都必定会经历的,但是,却没有多少人能坦然面对死亡,所以,如果有一线的希望,世人都不会放过,叶宸大概也是有此担忧,所以才会千方百计隐瞒自己的身份。” 秦夫人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当时怎么就没把秦烽赶出去呢?没她这一句话,一切兴许是有希望的。 接下来的几天,叶宸都没有去秦府,倒是秦烽,每日都坐在揽胜苑的门口,叶宸出门,他就gān坐府门口等着,叶宸回到府中的时候,他也不进去揽胜苑内,就在院子门口里坐着。 这天已经将近傍晚,王静月来了,看到门口的秦烽,不禁诧异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烽指着里面,“我等她呢。” “等她做什么?”王静月问道。 “等她出来。” “她没有出来过?” “出来过,但是她不跟我说话。”秦烽很是颓然。 王静月叹叹气,“你先回去,我与她说。” “我不回去。”秦烽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沮丧气,“我回去没面目见我哥哥。” 王静月摇摇头,也不管他了,桑娜迎面走来,她手里捧着一大碗饭,上面铺了些菜和肉,桑娜耸耸肩,“如今我管他的饭。” 秦烽毫不客气地接过,大口大口地吃,一边吃一边对桑娜说声谢谢。 王静月失笑,看来,这秦烽并非是之前所见那么恶劣。 王静月进了屋中,从袖袋里取出一幅图,在桌面上展开,“这是我根据你的描述画出来的,左腿错骨的位置在这里,但是因为将近十年,早已经愈合,右腿你没检查过,所以我没办法画出来,不过不管怎么样,骨头长歪了,压着神经线,开始的时候会疼痛,疼痛过甚后会麻痹,加上骨头长着长着便愈合了,所以,有可能一部分的神经线受损太过严重,导致传感出了问题。”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叶宸道,“既然我的诊断没错,那么,如果真的要治疗,就要把已经愈合的骨头打断,重新衔接。” “没错,因为他还有痛感,虽然不明显,可证明神经线没有坏死,还有康复的可能,我会去找师父要一些药,配合做保健治疗。”王静月道。 “好,我们分工合作,你画的那张轮椅图,我已经让白擎夜去做了,估计这两日就有。” “是的,有轮椅他就可以暂时代步,不必出入都要人抱着,对秦隋而言,连出个门都要小厮抱着抬着,很伤自尊,从而也打击了他的自信,久而久之,他便像现在这样,连门都不愿意出,是很不利于恢复的。” 过了两日,白擎夜果然搬来一张椅子,椅子底下有两个很大的轱辘,扶手地方有转动装置,用铁片卡住,用手拨开铁片,然后转动装置,便可让椅子动起来,停下来之后,再把铁片拨回卡位,则就能稳固地定住,白擎夜试过,即便是在下坡的位置,只要铁片回到卡位,都可以停得稳稳妥妥,不会下滑。 叶宸在院子里试了一下,因为要用人手去转动装置,所以有些费劲,但是听秦夫人说过,他这些年未曾停止过修炼内功,所以,对他而言,转动这个轮椅,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秦烽蹲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心里很着急,却也不敢说过分的话,只以为他们在玩。 只是,当叶宸试完之后,招呼他进来,“你过来试试。” 秦烽别过头,“我不爱玩。” “不是让你玩的。” 秦烽虽不想去试,但是也不愿意得罪她,只得走过去,按照她的吩咐坐在轮椅上,叶宸道:“我现在教你如何操作,你要记住。” 她把机关和卡位的地方告诉了秦烽,秦烽坐着轮椅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然后就下来了,“我记住了,也不怎么好玩。” 叶宸嗯了一声,“记住就好,停下来的时候,一定要把铁片拨回卡位,以此稳定椅子,你今晚拿回去,教秦大哥哥怎么用。” “啊?”秦烽听了此言,怔了怔,眸光看向轮椅,顿时惊叫起来,“对啊,如果大哥坐在这个椅子上,他就可以出去了,不用我抱他都可以出去了。” 他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叶宸,眼底有复杂的情绪,终于,最终说了一句,“谢谢。” “不必谢我,这个椅子,是白将军做的。”叶宸道。 秦烽一把拉住白擎夜的手,一个劲地道歉,“白兄啊,我以前犯浑,对不住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 白擎夜抽回手,不甚自然地说,“那,你拿回去吧。” “好,好,我马上就拿回去给大哥试试。”秦烽扛起椅子,却想不到椅子竟然这么重,差点就摔了下去。 他咧嘴一笑,调整力度重新扛起,双脚分开像个王八一样,吧嗒吧嗒地往外走,一路走还一路回头看叶宸,“你有空就去我家啊,去玩玩啊。” 白擎夜不禁好笑,“他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能让人一个人改变,要么是爱,要么是恨,他是真的疼爱他哥哥,所以才会有此改变。”叶宸道。 白擎夜牵着她的手进去,“我今天收到消息,过两天,狄永鑫就要抵达京城了。” “嗯,算算日子,也是差不多了。”叶宸道。 白擎夜握紧了她的手,“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嗯,我知道。”叶宸暖暖一笑。 “还有一事,”白擎夜拉着叶宸坐下,正色地看着叶宸,“昨日我父亲跟我说,叶府的老夫人曾见过我父亲,说要商议我们的婚事。” 叶宸淡淡地道:“她是巴不得把我扫地出门。” “其实我们早些操办婚事也好,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们就出去住。” “出去住?不住府中吗?”叶宸问道。 “不住。”白擎夜想起府中的那些人,心里就厌恶,同时也害怕他们会对叶宸恶言相向。 “但是,皇上没有封府下来之前,你搬出去住有些不妥。” “我们买一所就是。” “到时候再说吧。”叶宸微笑,她嫁过去之后,暂时不会搬出去住,府中那些曾经欺负过白擎夜的人,一则,不会轻易放过白擎夜,二则,她也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们。 前生,便知道他在府中极为受欺rǔ,只是,那时候的她,不曾心痛过他半点。 天道轮回,世事难测,她没有想过,曾经被她丢弃的人,今日会成为她心尖上的人。 她本以为,重新找回他只为赎罪,和爱无关,但是,不知道是日子有功还是什么原因,她能清晰听到自己心底的话,她爱他的。 白擎夜眸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早一点嫁给我?” 叶宸笑笑,“我无所谓的。” 迟一些,早一些,原则并无分别。 白擎夜眉目分明的面容露出一丝欣悦的笑,融化了一贯冰冷的线条。伸手揽住她入怀,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美好。 且说秦烽扛着轮椅回到府中,进府就嚷嚷,“大哥,大哥,给你折腾了个好东西。” 秦大人夫妇看着秦隋在院子里转动,他一向平静的脸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秦夫人拭去眼角的泪痕,“许久没见他这般高兴过了。” 秦大人道:“听秦烽那小子说,这椅子是白擎夜做的,白擎夜是郡主的未婚夫,想来,也是郡主授意他做的。夫人啊,是个好现象啊,或许,郡主会……” 秦夫人嘘了一声,“不要说出口,我怕你说了,我心里有希望,可她真不来,我心里又失望,这种感觉,真糟透了。” 秦大人不语,其实夫人心中所想,何尝不是他所想?这些年,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游dàng,只觉得一颗心都累了,而他们尚且如此,隋儿只怕更是难受的。 也因此,他们夫妇对清平的怨恨就越深了。曾经,因为宫之云,他们生出无限的希望来,甚至已经设想好,以后秦隋好起来,要做些什么。 这个打击太大,秦夫人没办法原谅清平公主,只是也不去报复,就这么不相往来就好了。 秦大人想了一下,忽地生出一个想法来,“这椅子是白擎夜做的,白擎夜是郡主的未婚夫,你说,能不能从白擎夜这边入手?” “你的意思是说让白擎夜去说好话?”秦夫人问道。 秦大人摇头,“不,不是的,这郡主嫁给白擎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这是赐婚,没有特殊的情况一般是不会更改的,郡主到底是一介女子,日后嫁给夫婿,也肯定为夫君着想,这白擎夜出身不好,如今纵然被封为统领,又曾救驾,可朝中除了杜元帅之外,没什么人把他放在眼里。” “出身一事,怕是不好弄吧?”秦夫人蹙眉,“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娘亲是青楼女子,这也没办法更改的。” “是没办法更改这一点,但是,如果说,这个青楼女子当年是为了筹措银子为父亲治病而沦落青楼的呢?而她刚沦入青楼,便遇到平常候,自此便只有平常候一人,你说这意义会不会不一样?” “但是,这空口无凭,我们出去说没有人相信啊。” 秦大人缓缓一笑,“我们说,当然无人相信,如果说由贵妃娘娘无意向皇上说出这件事情,你说,皇上之言,有人相信吗?” “但是,皇上也未必就会信了贵妃娘娘的话,如果皇上命人去调查……” 秦大人微笑,“所以,前期的功夫,得我们做了。” “你是说……” “我即刻去打听,白擎夜的生母是在什么地方沦落青楼的。”秦大人说完,即刻就出去了。 第147章 狄永鑫 接下来,宫中流传着一个感人的故事。 有这么一位姑娘,为了救治重病的父亲,不惜放弃清白之身,卖身青楼换取银子,为父亲医治。 而这位孝感动天的姑娘,就是白擎夜的生母,那位一直被人轻视的青楼女子。 皇帝也听了这个故事,心中一动,想起太皇太后之前的话,如今这满朝文武,私心重的不少,真正为百姓的人不多,是该起用后起之秀了。 而他也觉得白擎夜堪重用,为人中直,光明磊落,不居功,不自傲,不自负,先是万寿宫救驾,后又收复了牧仁一族。 只是,一直碍于出身,朝中轻看他的人很多,一个人如果得不到威信,则官再高,也是没有说服力的。 提拔了白擎夜,也能给那些蝇营狗苟的人一些警示。 皇帝下旨,追封白擎夜的生母为孝义夫人,移灵位入平常候祖先神楼,受白家香火供奉。 当然,旨意下达的时候,民间也流传了这个美好感人的故事。本来,民间是十分鄙视青楼女子的,但是,这个故事让大家都开始往深层次去想,谁家的闺女不想平顺一生?谁愿意沦入青楼?怕也是迫于无奈的。 青楼女子简直是要跪拜孝义夫人了,因为,至少,孝义夫人为她们赢得了一丝尊重。 白擎夜生母被封赏的消息,传到了叶宸的耳中,叶宸不禁失笑,她让白擎夜做轮椅,只是因为他对兵器熟悉,所以让他与杜元帅两人跟着王静月的图研制,其实根本就没有私心,而且,她相信白擎夜纵然没有一个好的出身,一样可有超凡的成就。 她打听到是秦贵妃在宫中散播这个故事的,她对桑娜道:“秦家的这份情,总不能不领。” 桑娜笑着说:“郡主其实早就准备为大公子治病,是她们太过紧张。” “我其实倒不是吊胃口或者是为难他们,只是,如果不给他们这点教训,他们不会重视王静月的话,往外四处传播我是鬼医弟子的身份,那麻烦可就大了,我到底是假冒的啊。” “我们族人和鬼医很有缘分,本来以为小姐真的是鬼医的弟子,原来却不是。” “只是,我的医术,也算是出自鬼医,我算是……她老人家的徒孙吧!”叶宸笑着说,静月是鬼医的弟子,而她的医术从静月处学来。 在狄永鑫回来的这天,叶宸终于再一次,踏入秦府大门。 她进门就看着秦大人说:“秦大哥哥的伤,我回去之后问过大夫,那大夫说问题不算十分严重,可以医治,但是她不方便出面,只让我根据她给出的治疗方案实施,如果伯父信得过我,便让我为秦大哥哥医治吧。” “好,信得过,信得过!”秦大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一个铮铮铁汉,竟有些哽咽。 治疗的第一步,是要先调养好身体,秦隋这段时间很少进食,底子虚,得好生调理一下气血,因为,到时候断骨重接,如果身体素质差,未必能熬住。 所以,叶宸开出了一个方子,基本就是食疗的方子,让秦夫人每日根据这个方子一天三顿,盯着秦隋吃下去。 秦夫人虽然觉得只是吃并不算医治,但是也不敢问,只是诺诺地应了。 倒是秦烽问了一句,“这些是治疗双腿的药膳吗?” 叶宸摇头,“不,这只是调理身体,补气血的。” “啊?”秦烽不解地看着她,调理身体补气血和治疗双腿有什么关系? 叶宸见秦大人夫妇也有同样的疑问,连秦隋自己都抬头看着她,她便耐心解释道:“秦大哥哥的身体如今算是比较虚弱,所以要先调好身体,然后,断骨重接,让骨头按照正常的方向生长,然后,再以针灸刺激xué位,恢复神经……经脉,最后一步……” 她看着秦隋,“这最后的一步,我不能帮你,需要你自己去努力。我做完前两步之后,你的双腿基本恢复,但是因为你长久不行走,肌肉萎缩,所以,你一定要加qiáng锻炼,才能站起来重新走路,这是最为艰难的一步,但是,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坚信可以,那么就一定可以。” 秦隋眼中渐渐生出两团火来,他轻声道:“宸儿妹妹放心,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好,”叶宸微笑,“这十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吃喝玩乐,让自己有一个愉悦的身心,迎接接下来一系列艰苦的治疗和复健。” 叶宸这句话,等同对他们宣布,接下来,他们有一场战役要打,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军人出身的秦大人与秦隋,听了这话,皆热血沸腾。 这段日子,秦烽一直都来国公府找叶宸,开始,清平以为秦烽那小子看上了叶宸,但是,后来竟然听闻说叶宸找了一位名医,要给秦隋治疗双腿。 而与此同时,暗影回来告知,说曾看到白擎夜与宫之云兄妹在一起,清平前思后想,终于明白,这宫之云是与白擎夜勾结,故意让秦家憎恨她的。 清平气得差点吐血,失去了王世安,本以为可以拉拢秦家,这段时间,她送去了不少名贵的东西给秦家与秦贵妃,银子花去了无所谓,可她的一番心思,最终还是付诸流水,还被叶宸这个贱人抢了秦家,想想就不甘心。 她心中愤怒之余,也有一丝慌张,这段日子与叶宸的jiāo手,她没一回都落败,她不得不承认,叶宸不是她能够对付的。 所幸,她接到消息,狄永鑫已经回到京城,并且命人通知她,明日一早,会来国公府拜见她。 因着狄永鑫曾是国公爷的救命恩人,所以,他递上来帖子要来拜访,叶隆自然也十分重视,下令让府中所有家眷都要作陪。 当夜便就通知了叶宸,说明日狄永鑫来的时候,她要在场。 叶宸当然要在场,狄永鑫是为什么回来,她很明白,作为主角,她怎好不在场? 翌日一早,叶宸便起身了,梳洗完毕之后,随便吃了点早饭,便在院子里翻开王静月送过来的医术。 chūn日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她的脸上,天气还很寒冷,但是,她喜欢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静坐,只有寒冷,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白擎夜一早来过,给她带了些酒酿丸子,然后告诉她一切小心。 “今天当值吗?”叶宸问道。 “是的,我现在基本是白天当值,晚上偶尔入宫去看看,只是,也要提拔一两个人起来了。” “没有可信任的人?当初被王世安带出宫去的人还没找到?”叶宸问道。 “找回来了,安庆王临死前招出了收藏他们的地点,受了伤,如今还在养伤中,过几日可回来了。” “萧亚这个小子不错的,虽然有些娘娘腔,但是,行事稳妥,心思缜密,你可以向皇上举荐一下。”叶宸道。 前生,萧亚便是一直跟在他身边,他所立下的战功,萧亚出了不少力。 “嗯,我也有这个打算。”白擎夜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对他也了解?” “听说过他的为人。”叶宸道。 白擎夜点点头,又道:“除了萧亚之外,还得再提一个人。” “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白擎夜想了一下,“有两个,但是还没确定下来。” “你先磨炼一下,合适的就提拔起来重用。” 白擎夜道:“我会的,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冲动,事后我们好好商议。” “放心,我有分寸。”叶宸笑道,“有没有发现,你如今愈发唠叨了。” “还嫌弃上了?”白擎夜宠溺一笑,“好,我不说了,知道你有分寸,秦家那边怎么样?秦隋的腿伤可有办法医治?” “问题不大,但是需要些日子。”叶宸信心满满地道,她不行,还有王静月。 白擎夜微笑,“好,那我就放心了,秦家只要不为清平所用,我就安心。” 桑娜瞧着日头,笑着说:“将军再不走便要迟到了。” 白擎夜依依不舍地看着叶宸,有些迈不开脚步,他发现,如今自己是越发喜欢粘着她了。 “真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和你分开。”说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走。 叶宸看着他离开,眸光怔怔,竟半天都没收回眸光。 桑娜喊了她一声,“郡主,人都走远了,还看?” 叶宸收回视线,勉qiáng一笑,“没,我想事情呢。” 白擎夜临走前的这一句话,触痛了她的心,她多希望,她可以一辈子都不与他分开,但是,她今生的道路是复仇之旅,而复仇,不仅仅是她复仇,也有可能,是他复仇。 前生,她的死,很惨烈,爱错了人,信错了人,她恨,恨得无法自拟。 但是,他呢?如果他也会重生而来,变成现在的他,他会找她复仇吗?他花尽一生的力气去爱他,等待他的,是她在京中与朱睿布下的局,除了他,夜láng军也因她死伤过半。 想到这些,叶宸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无可饶恕,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这些心事,自然不能跟桑娜说。 她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书,桑娜则说出去看看,那狄永鑫到底长什么模样。 但是,一直等到中午,都没见狄永鑫来。拜帖上说了,是一早来访的,而叶隆已经命人备下了午膳,一屋子的人坐在正厅里,只等他来。 中午饭点已经过了,还是没见他来。 清平有些坐不住了,吩咐李嬷嬷,“你去一趟乐宁候府,看看什么情况?说了一早过来,却现在都还没到,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李嬷嬷即刻便让小厮去看,结果小厮回来告知清平与叶隆,说乐宁候今日一早就出了门,说是去国公府的。 清平公主站起来,“一早就出门过来了?那怎么现在还没到?” 小厮摇头,“回公主的话,奴才不知道。” 清平看向叶隆,“要不要让人出去找找?他常年在外,不熟悉京城的人事,会不会途中得罪了人?” 叶隆道:“不至于,他虽离京几年,但是到底在这里长大,加上他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不会出事的。” 他瞧了瞧日头,想了一下,“再等等吧。” 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听到门房飞跑进来说:“国公爷,乐宁候来了。” 清平猛地站起来,急匆匆地走出去,刚走到正厅石阶上,便见一个身穿月白袍子的年轻男子带着两人走进来。 叶宸站在叶青身后,看着那宽袍缓带的男子脸带微笑地走来,他头发束冠而立,整齐洁净,皮肤洁白,一点都不像是常年在边关的人。 他和离开京城之前,并无多大分别,只是五官像是愈发挺拔了,许是瘦削的原因,五官立体感很qiáng。 只是,眼神特别的yīn柔,散发着清幽光芒,给人第一个感觉,便像长在山缝里的青苔那样yīn暗cháo湿。 这就是狄永鑫! 叶宸能清晰听到叶婉的抽气声,像是梦呓般的话不自觉地流泻出来,“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程氏拽了她一下,轻声苛责,“注意你的身份。” 叶婉这才止住了话,只是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那缓慢走来的男子脸上,怎么也没办法移开。 清平上前,一把抱住他,欢喜得热泪盈眶,“儿子,你总算回来了。” 狄永鑫微微笑,轻轻地拍了清平的后背,“母亲儿子回来了。” 清平双手抚住他的脸,埋怨道:“瘦了,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也比以前更英气了,不是吗?”狄永鑫笑道。 清平嗔道:“臭美。” 狄永鑫笑着上前,拱手朗声道:“伯父,对不住,我来迟了。” 叶隆含笑看着他,“来了就好,快进来坐。” 进入正厅,叶隆招呼道:“你还没用膳吧,我命人准备了午膳,我们先到饭厅用饭,一会再详谈。” 狄永鑫诧异地看着他,“你们还没吃饭吗?我已经吃过了。” 随即,他像是明白过来,懊恼地道:“你们是在等我吃饭是不是?哎,我今日一早便出门了,是想着过来用膳的,殊不知在途中遇到了孙尚书的儿子,他硬拉着我进了聚贤楼,这盛情难却,真不好推啊,伯父,母亲,对不住了。” 叶隆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堂堂国公爷,一大早便起来准备接待他,杀jī宰羊,好一顿忙活,结果人家却与那孙尚义一起在酒楼吃了。 但是,他也没表现出来,淡淡一笑,“不妨的,横竖我们也不饿。” “那你们先吃,我四处闲逛一下,吃完了,我们在院子里煮酒漫谈。”狄永鑫说着,吩咐带来的两人把礼物呈上,一副歉疚地对叶隆说:“我从边关带回来一些特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伯父请收下。” “客气了。”叶隆扬手,命人取下礼物。 叶宸站在众人身后,看着那他身边的人走上来,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件墨色劲装,倒像是武林人士的装束,他五官很美,但是,左脸有一道疤痕,从眉心处延伸到嘴边,这条疤痕斑驳狰狞,那样俊美的男子,愣是添了几分yīn狠与恐怖。 至于另外一个身穿绿色衣裳的女子,长得很美丽,头上挽着发髻,却没有任何的装饰,发髻是随便用一根银簪子固定,利落大方,gān练冷峻,她从进门,眼睛扫过一眼在场的人之后,便垂下眸子。 叶宸认得这两人,男的叫láng牙,是狄永鑫的侍卫,武功很高,是狄永鑫早年救下的人,此人对狄永鑫很忠心,是一个极狠的角色。 至于绿衣,明着也是狄永鑫的侍卫,但是,却是狄永鑫的女人,她是叶宸此生见过,最狠毒的女人,心计之深沉,行事之狠辣,比起朱睿,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前生的绿衣,死得很惨,狄永鑫对阵白擎夜的时候,她被狄永鑫拉去挡剑,白擎夜的长剑从她的左眼穿进去,直透脑后。 绿衣爱上了狄永鑫,一直都很爱,她虽然狠毒,却也很天真,她以为,狄永鑫也很爱她,叶宸依旧记得绿衣死的时候的眼神,不信,不甘,悲愤,凄厉,绝望,痛恨…… 叶宸再次见到绿衣,想起了自己,她前生与绿衣很相似,都是爱错了人,她相信,自己死的时候,眼神一定也和绿衣一样。 叶隆听了狄永鑫的话,勉qiáng笑了笑,“我横竖不饿,先陪你说说话。” 昌乐郡主叶青上前,埋怨地看着狄永鑫,“哥哥,你好狠的心,一去就是几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母亲,看看我。” 狄永鑫宠溺地看着叶青,“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吗?几年没见,咱青儿越发俊了,说人家没有?” 叶青脸色一红,“还没呢,急什么?我还想再陪母亲两年。” “你今年都十六了吧?再过两年就成老女了,不可,不可。”狄永鑫道。 “你自己都还没成亲,还说我呢。”叶青娇嗔地道。 狄永鑫哈哈笑了,“哥哥成亲还不容易吗?只是,可不能叫天下的女子伤心失望啊。” 叶婉听得此言,心中一dàng,痴痴地看着狄永鑫。 叶宸听着他们亲热叙话,心中觉得无趣,这狄永鑫特意迟到明摆着是来下马威的,这个下马威,是给父亲看的,因为,父亲竟然胆敢要休他的母亲,狄永鑫一向狂妄自大,这口气怎会咽得下? 所以,刚才父亲说饭也不吃,先与他说话,他却不接茬,只顾着与叶青说些有的没的,故意冷落叶隆。 叶隆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换做其他人,他早就摔袖而去了。但是,对方是狄永鑫,是皇太后最宠爱的外孙子,也是皇上看重的人,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这样拂逆了他的面子。 所以,纵然备受冷落,也只得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着一杯早凉透的茶。 终于,狄永鑫与叶青说完话之后,才“记起”叶隆来,歉意地道:“伯父,我刚只顾着喝酒,也没吃什么东西,不如,一起吃点?” 叶隆放下茶杯,抬起平静无波的眼睛,“好!” 叶隆吩咐下去,让下人传膳,满桌的佳肴,因一直放在锅中热着,失去了原先的鲜味。 狄永鑫几乎没有看叶宸一眼,仿佛他压根不为叶宸而来。 叶宸也没看他,只顾着吃自己的饭,她胃口很好,因为早饭只吃了一点,而听得桑娜说府中准备了大餐,她便想着留着肚子大快朵颐。 虽然,菜肴已经没有新鲜做出来时候好吃,可叶宸还是吃得很滋味,一锅羊腩煲几乎被她吃了一般,吃了一碗米饭,又吃了汤饼,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的时候,她还吃着笋gān。 而狄永鑫像是终于注意到她了,脸带微笑地看着叶宸,“这不是叶宸妹妹吗?长得之后,比以前好看多了。” 叶宸抬头,口中吃着一块笋gān,吞下去之后,微微笑道:“是吗?倒是鑫哥哥和以前没有多大改变。” 狄永鑫似有所指地道:“怎么会没改变?几年过去了,事情会变,人也会变,叶宸妹妹说是不是?记得,以前叶宸妹妹总是躲在墙角偷偷看人,如今却大方得体,颇有大家闺秀之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嫡出的小姐呢。” 林洛心以为他刚回京不知道,便解释道:“乐宁候有所不知,如今宸儿被封为郡主,太皇太后更是……” 林洛心的话还没说完,狄永鑫陡然眸色一冷,厉声道:“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林洛心一怔,看着一脸冷厉的狄永鑫,刚才见他还温和儒雅,却不曾想一刻就变了脸。 清平淡淡地道:“鑫儿,不得无礼,她是林姨娘。” 狄永鑫哼了一声,看向清平,有些埋怨地道:“母亲,不是儿子说您,您啊就是人太好,导致府中的人都不知道规矩了,这姨娘能与主子坐一起用膳吗?尊卑不分,没大没小。” 他扬眸盯着林洛心,眸色的青幽光芒更加明显,口气冷冽地道:“还不赶紧下去?” 声音不大,但是却夹着说不出的寒意,让人心中一凛。 林洛心的手哆嗦了一下,泪花在眼底打转,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qiáng行忍住泪水福身,“妾身失礼了,妾身告退。” 说完,她依旧依照礼数退后三步,才转身飞奔出去。 第148章 一言惊醒 叶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他一向隐忍习惯了,所以纵然满心的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狄永鑫看着叶宸,刚才冷冽的神情已经不见了,眸光温柔,语气温柔,“叶宸妹妹,你吃好了没有?不知道能不能陪我四处走走?” 叶宸还没说话,叶婉便急声道:“鑫哥哥,你如果想四处走走,我陪你去。” 狄永鑫淡淡地扫了叶婉一眼,“就不劳叶婉妹妹了。” 说完,他继续看着叶宸,用温柔得让人发毛的语气道:“叶宸妹妹是不乐意吗?” 叶宸放下筷子,摸摸吃得很饱的肚子,“也好,正好走几步消食。” 她站起来,含笑邀请,“鑫哥哥,走,我们到院子里逛逛去。”叶宸说话的时候,同时接收到来自叶婉那嫉恨得近乎发狂的眸光。 狄永鑫站起来,他身高和白擎夜差不多,与叶宸站在一起,有居高临下之势。 他虽然长期在边关,但是浑身上下没有边疆战士那种粗粝的气质,尤其与叶宸站在一起之后,笑容刻意堆满脸,越发的显得yīn柔。 桑娜跟在叶宸身后,而绿衣与láng牙则跟在狄永鑫身后,这两人在五步之内,不近不远,一路行走过去,也保持这个距离,可见训练有素。 桑娜一直注意着这两人,láng牙身穿劲装,袖子和脚脖子是绑住的,腰间束带,似乎没有兵器,但是,他的后背微微隆起,而他行走的时候,后背很直,桑娜如果没有猜错,想必那后面藏着一柄飞刀。 而那位绿衣姑娘,绿莹莹的裙裾扫地,若因若想露出一双黑色的小羊皮短靴,靴头是特制的,应该是内藏暗器。 这两人也注意到桑娜打量他们,但是,他们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跟着狄永鑫,狄永鑫走一步,他们走一步,狄永鑫停下,他们停下。 桑娜看他们行走的步伐,可窥知他们的武功不俗,自己未必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对手。 桑娜有些担心,终于明白将军的担忧,因为,这狄永鑫,真的是一个劲敌。 一路无语,直到走到湖边,狄永鑫指着泛着涟漪的湖面,叹息道:“我记得,以前这里养了许多锦鲤,怎么都没了。” “死了!”叶宸回答说。 “多可惜啊!”狄永鑫唇角扬起一抹笑容,“这些锦鲤,大概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或许它们原先想着鲤跃龙门的,却不知,死于非命,这就好比一只麻雀,一只想着攀高枝,以为攀到顶峰便可变成凤凰,殊不知,也有摔死的可能啊。” 叶宸道:“或许吧,只可惜,我们人类永远都不懂得鱼儿在想什么,或许,这些鱼儿,只想静静地生活在湖中,与世无争,只求……活下去。” “活下去?”狄永鑫笑容加深,“是的,活下去,活下去有很多种方式,如果选对了方式,就能好好地活着,可如果选错了,就有可能和这些锦鲤一样,最终,难逃一死。” “每个人都难逃一死的,我会死,鑫哥哥也会死,不是吗?”叶宸抬头,看着狄永鑫。 狄永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是的,每个人都会死,但是每一人死的方式都不一样,我曾经见过一个人,死的时候,被人挑断了手脚筋,然后放置在木架上捆绑好,杀他的人,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从他的耳边慢慢地割开,一路划下去,鲜血渗出,顺着匕首往下滴,匕首一路分割,然后,放下匕首,双手一剥,那皮便生生地从头脸上剥下,那人还没死,痛得杀猪般嚎叫,那声音听起来,真的特别动人,那飞溅出来的血液,带着腥甜的气息,被剥去了皮的人,鲜血淋漓中可见鲜嫩的肉,真的好优美,如今我回想起来,仍旧觉得回味无穷啊。” 桑娜听了他的叙述,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几乎当场就吐了出来。 叶宸却无动于衷,只是微微一笑,“是吗?只可惜,我没机会看到。” “叶宸妹妹想看?”狄永鑫眸中闪着一种异样嗜血的兴奋,“你真想看的话,下次我带你去看。” 叶宸应道:“好啊!” 狄永鑫拍手,“真好,终于找到一个人,懂得欣赏我的兴趣了。” “并不欣赏,只是看看也无妨。” 残毒的杀人方式,她没见过吗?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天牢那一夜,然后看到那些挂在城门的尸首,那些夜láng军,被朱睿逐一诛杀,死状惨烈,已经没有任何惨烈的方式,可以让她觉得震惊了。 因为,她见过地狱了。 狄永鑫话题一转,“听说,你未来的夫婿是白擎夜,还是皇太后为你们赐婚的。” “是的,鑫哥哥才回京便听说了?” “你的事情,光风霁月,我去到哪里,都能听到天敏郡主的事情,怎会没听说?”狄永鑫道。 “见笑了。”叶宸口气清冷。 狄永鑫忽地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桑娜一个箭步上前,厉声道:“放手,你想……” 桑娜的话还没说完,便惊觉有东西划破空气直飞而来,她一个翻身跃起,脚底下踩着一把飞刀,那飞刀倏然而过,快若闪电,桑娜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反应迟一步,她便当场身亡了。 叶宸的眸子陡然变得冷寒起来,盯着狄永鑫,“什么意思?” 狄永鑫脸上却堆满笑意,“叶宸妹妹别见怪,我这两名侍卫吧,是见不得任何人未经过我的同意近我身,以后让你的侍女注意些就是,否则,死在飞刀下可就冤枉了。” 叶宸看向桑娜,“你没事吧?” 桑娜摇头,“郡主放心,没事。” 她狠狠地看向láng牙,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纹丝未动,压根不曾出过手一般。 狄永鑫冷冷地道:“没事就好,以后要注意分寸,我最讨厌那些不懂得尊卑的人,退下吧。” 叶宸淡淡地道:“鑫哥哥,她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吩咐,她是不敢退下的。” 狄永鑫缓缓挤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眸色yīn冷,“那就请叶宸妹妹喝令她退下,不要妨碍我们说话。” “非礼勿听,她懂得,即便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换言之,她并没有让桑娜退下的打算。 狄永鑫微微叹息一声,几不可闻,“太可惜了。” 叶宸留意到他的左手打了一个手势,她面容一冷,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桑娜身前,一把夺过桑娜手中的短刀,只听得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一把飞刀撞在短刀上,然后,弹了回去,击中láng牙身后的梧桐树,直插而入,稳稳地钉在上面。 “再敢对我的侍女出手,我便剁了你的手。”叶宸的面容仿若地狱恶鬼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yīn寒之气,仿佛,她就是一个勾魂使者,一个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láng牙脸色惨然,但是并无言语,只是走向身后,拔出飞刀然后放后面一收。 狄永鑫有些意外地看着叶宸,然后,对绿衣打了个眼色。 绿衣陡然上前,一脚踢出,她的裙摆很长,分开几层,莹莹绿làng像cháo水般重重袭来,让人眼花缭乱,那绿色中,现出一抹黑色,只听得空气中发出“嗖”的一声,黑色中闪过一道银光,那鞋头上竟然弹出了锋利尖锐的匕首,直踢叶宸的腹部。 桑娜大喊一声,“郡主小心!” 只见叶宸不慌不忙,缠臂纱一伸,竟像灵蛇一般缠上了绿衣的腿,叶宸身子往后一退,伸手一拉,生生地把绿衣拽在了地上,她回身一脚踩在她的小腿上,只听得“咯咯”的两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好,好!”拍掌声响起,狄永鑫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叶宸,“叶宸妹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想不到叶宸妹妹竟然也懂得武功。” 叶宸松开缠臂纱,láng牙上前扶起她,绿衣花容惨白,已经没办法站稳,只能靠着láng牙勉qiáng站立。 叶宸看着狄永鑫,“乐宁候,看来今天我们是没办法好好说话,以后有机会再谈吧。” 说完,对桑娜道:“走!” 她转身就走,桑娜则倒退着走,怕狄永鑫的人忽然在背后出手。 但是,她只看到狄永鑫那双yīn狠如恶láng的眸子,闪着青色的幽光,狄永鑫的脸,也陡然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桑娜倒抽一口凉气,她还没见过这样凶狠狰狞的人,他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儒雅气质,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郡主,此人很恐怖。”桑娜道。 “是的,此人很恐怖。”叶宸拉着她的手臂,“你不要回头去看他,他此人邪气甚重,你多看他一眼,心底的恐惧就会多添一分。” “郡主您怕他吗?”桑娜问道,心底毛毛的。 “曾经怕过,但是现在已经不怕。”叶宸冷冷地道。 “为什么现在不怕了?”桑娜好奇地问。 叶宸眸色冷峻,“因为,对付恶人,你只有比他更恶,那么,他会怕你,而不是你怕他。” 桑娜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好,下次我见到他,一定比他更恶。” 叶宸微笑,心底却异常的yīn沉黑暗,狄永鑫是一个你看着他就会觉得不舒服的人,因为,他这人以杀人折磨人为乐趣,血液可以让他兴奋,让他癫狂。 叶宸不知道狄永鑫什么时候走的,只是晚上掌灯的时候,叶隆来到揽胜苑,问叶宸,“他和你说了什么?” 叶宸道:“不过是闲话家常,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此人,”叶隆沉默了一下,“你不要与他来往太多,为父刚才出去了一圈,听到一些关于他在边陲的事情。” “嗯,父亲放心。”叶宸道。 对于狄永鑫在边陲的那些事情,她很清楚,如果两国出现骚乱,他会俘虏敌方的人,煎皮拆骨,用各种的方式折磨对方,直到对方凄惨死去。如果和平时候,他会命部下千方百计地去抓附近的百姓,不管是魏国的百姓还是大周的百姓,只要被他盯上,将会死得很凄惨。 当然,这些事情,永远都传不到皇上的耳中,他所处的西北边陲,与魏国jiāo界,魏国这些年蠢蠢欲动,数次挑衅但是都被他压下,他是有功之人,塘报只会报喜不报忧。 叶隆神色有些凝重,他没有想到,狄永鑫竟然变成这样嗜血的人,这种人,怎可留在边陲?一旦两国真的开战,此人的性子如此残bào张狂,能成事吗? 他不禁庆幸,幸好,他没有与清平和离,否则,狄永鑫一定迁怒叶宸,到时候,不知道会对叶宸做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里,他后背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坐下来,桑娜上前奉茶,叶隆想起以前来她这里,喝过一次发霉的茶,他端起茶杯,茶汤清澈,香气扑鼻,他不禁笑了,“还记得你曾用发霉的茶叶来招呼我,如今想起来,倒是你故意的。” 叶宸想起那件事情,也微微笑了,“是故意的,也不是故意的,因为,那时候我屋中就真的只有那些茶叶了。” 叶隆的眸色加深,凝望着灯火映照下却依旧显得yīn暗的女儿,他轻声道:“天儿最近乖吗?” “父亲没去林姨娘那边吗?你可以亲自去看看。”叶宸笑容收敛,显得神情淡淡的。 “去了,”叶隆迟疑了一下,“但是,他不太爱与我说话,也怕我。” “日子有功,慢慢亲近,他总会以你为天。”叶宸叹息,“这是稚子的天性,他需要有人好好保护他。” 叶隆心中一震,看着她,“那你呢?可曾渴望过我的保护?” 叶宸脸上浮着一朵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就在叶隆面前,但是,叶隆却觉得她在很远,很远,几乎看不真切。 她低低地道:“渴望过的,否则,当初怎么会给您喝发霉的茶叶?” 他一怔,没曾想她竟然这般直白就说了出来,他当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到后来明白的时候,已经迟了很多步。 “宸儿,对不起!”叶隆声音充满悔恨与懊恼,还有难以忽略的悲凉。 叶宸转移话题,“可曾调查到母亲侍女的下落?” 叶隆面容陡然一怒,“我已经命人调查过,当日伺候你母亲的侍女,确实已经全部死于非命,清平说的她们都回乡下了,不尽不实,还有,稳婆与那大夫,也是在你母亲出事那月双双死去。” “她已经粉饰太平好多年了,她还想一直这样粉饰太平下去,但是,我不会允许,即便她让狄永鑫回来,也吓不退我。” 这就是今晚叶隆来的原因,他正色地对叶宸道:“你不能轻举妄动,你母亲的仇,为父会报,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过两日会去白府,与白长儒商议一下你们的婚事,你早一些嫁过去,好好孝顺翁姑,伺候夫婿,平顺一生,为父便什么都不求了。” 叶宸右手的食指竖在唇边那一朵笑容上,眸光yīn冷,“不,父亲,你嘴应该是袖手旁观的人,此事你不要插手,你不知道我的计划,反而会坏事,听着,我还要你襄助白擎夜,因为,接下来因为我,他会受到各方的压力,首当其冲,就是来自狄永鑫的,我不能进朝堂,可您可以,不管狄永鑫在朝堂上对皇上提出任何关于白擎夜的事情,你都要护着他,护不住的话,即刻命人回来告知我。” “不……” 叶宸轻声道:“父亲,我是在求您帮女儿的忙,也是与您联手。” 叶隆心中一震,怔怔地看着叶宸。 叶宸道:“知道太皇太后为何会忽然这么宠爱我吗?” “为何?”这叶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太子之位,不容撼动,否则,国将不安。”叶宸压低声音道。 叶隆点头,“这点,为父清楚,太子无功无过,性情中直,只是这几年受皇后教唆,越发变得偏激了。” “睿王是个劲敌,他会在未来一两年迅速窜起,并且诛杀太子,取而代之,太皇太后未卜先知,所以,令我集各方势力护住太子,并且,不许叶青嫁给太子殿下,因为,叶青嫁给太子,代表的是清平的野心,太皇太后不容居心不良的人接近太子,所以,叶青注定是不能嫁给太子的。” 叶隆想了一下,“那太子殿下知道太皇太后的用心良苦吗?”因为,他发现太子最近依旧没什么出息,心中计较颇多,并未感知太皇太后的用心。 “太皇太后有意让他历练一下,所以他并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打算,父亲,此事太皇太后严令我保密,不许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包括您,所以,此事您知道就好,切莫往外透露半句。我告诉您,是为了让您心里有个底,未来的日子朝局必定动dàng,所以,您明着要居中持正,但是,暗地里,要疏远朱睿。” “为父明白。”叶隆是一个天生玩政治的人,他对政治很敏感,其实他依旧嗅出太皇太后这一次出山,是有意要做一些事情,只是他不知道是什么,听了叶宸的解释,他总算明白过来了,而且,他还明白到一点,那就是太皇太后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天年将至,越是这个时候,行事便越狠辣。 叶宸继续道:“如今太皇太后已经暗中监视各大家族,察知他们的意向,这段日子,您应该知道我一直往秦家跑,秦家在朝的势力惊人……有些事情,不需要女儿说得太明白,父亲也会知道的。” 叶宸故意说得隐晦不明,让叶隆自己去猜测。 “为父明白,”叶隆心中震惊,抬头直视着叶宸,“你放心吧,且不说白擎夜是我未来的女婿,就算不是,此人英勇正直,是可重用的良才,为父一定会设法保住,让他为大周效力。” “谢谢父亲。”叶宸感激地道。 听到叶宸真心的感谢,叶隆的心终于缓缓地放松了,父女之间,又说了一会儿话,叶隆才告辞。 叶隆走后,阿依塔与桑娜上前,桑娜不明白地问道:“郡主,您为何跟国公爷说这么多?” 叶宸嘴角扯出一个冷漠的笑容,“因为,是需要他的时候了。” “奴婢还是不明吧,就算郡主让他护着将军,他也会做的,无需要让他知道那么多。” 叶宸道:“太子一党,必须有人做领头羊,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郡主不是让他不跟任何人说吗?他会告知其他人吗?他如何能笼络其他人呢?” “我让他不说,他便知道哪些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放心吧,分寸他知道的,他出面去笼络,比我出面好一百倍。”叶宸顿了一下,“接下来,清平肯定会对太子妃出手,当然,她不可能会成功,所以,叶青不会嫁给太子,叶青会嫁给朱睿。” 阿依塔明白过来了,“所以,您让国公爷明白太皇太后的用心,那样,即便朱睿真的娶了叶青,那么,国公爷也绝对不敢靠拢朱睿。” “没错,我要朱睿一场欢喜一场空。”叶宸嘴角泛起谜样的笑,当然,不仅仅因为这样,她还要朱睿最终知道,娶到叶青,是他一生错误的开始。 狄永鑫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难在他如果要对付一个人,不会先从这个人下手,他会挑选这个人重视的人先下手,所以他一定会先选白擎夜,对他进行攻击,而他知道白擎夜武功高qiáng,如今更是有yīn兵护着,所以,他不会选择武斗或者暗杀,当然,以他的性格,他也不会选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方式,因为,他一直自诩是猫,所有在他手中失去的都是老鼠,他要玩透了才让他去死。 叶宸料定,他会从朝局入手,叶隆是皇上如今最重信的大臣之一,叶隆的话,皇帝多少会听进去一些,所以,先为白擎夜找一个后盾,算是防备。 而叶隆离开揽胜苑之后,心cháo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从叶宸处得知的消息对他而言真的太震惊了,他明白,那位太皇太后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便做得很绝,他如今虽然居中持正,但是难保不会随着政局动dàng而摆动,一旦被太皇太后察知他的用心,那叶家…… 他不敢想,如今太皇太后盯上秦家,秦家是否能通过太皇太后的考验?想到他与秦大人一向友好,如果秦家想法有所偏差,那秦家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看来,他还是得赶紧暗示一下秦大人才行啊。 第149章 狄永鑫意欲何为 叶隆在朝中混了二十几年,却没想到,如今正一步步地为自己的女儿所利用。叶隆为人很jīng明,叶宸如果不把太皇太后搬出来,是绝对糊弄不了他,但是,因为那人是太皇太后,因为他知道太皇太后的性子,知道她的行事方式和手段,所以,他也深深相信,太皇太后会对各大家族出手,因为,只有剪除这些人,太子才能稳坐帝位。 就一如当年太祖皇帝临终之前,为了让皇太孙安坐帝位,竟然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诛杀掉。 这种事情,太皇太后当年也做过,她把有异心的王爷,要么分封在外,要么杀掉,她手段之冷狠,和当年的太祖皇帝有一比。 当然,如果这些家族都归顺,对太皇太后而言,对大周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所以,翌日退朝之后,他特意在南门等待秦大人,见秦大人出来,拱手上前,“秦兄!” 秦大人笑着上前,“叶兄!” “借一步说话。”叶隆压低声音道。 秦大人神色一正,随即笑起来:“叶兄,听说你府中有一把碧血宝剑,不知道能否借我一看?” 叶隆笑着说:“秦兄要看,去看就是,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莫说看几眼,就是拿走,我也不会吝啬的,所谓宝剑赠英雄嘛。” “可不敢当的,我怎敢称英雄?”秦大人连连摆手。 “行了,谦虚就是自负,秦兄当年在淮北一战中,带着百余人杀出三千人的敌军重围,最后还能杀敌人一个回马枪,此事在民间传颂,世人都称秦兄是英雄啊。” 百官从他们身边走过,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都鱼贯而出。 回到国公府,两人便进了书房,叶隆命晨安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 秦大人首先对叶隆行了个大礼,说感激叶宸请了位大夫为秦隋治病,叶隆对此事也略有所闻,但是之前并未放在心上,听得秦大人恭谨地道谢,他不禁与有荣焉。 他不禁觉得自己年纪真的慢慢大了,竟对儿女生出了一种依赖,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隐隐觉得,这个女儿,和以前太不一样了,或许,以后国公府真的要靠她支撑起来了。 说了叶宸的事情之后,他进入正题,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把当今的局势说了一下,并且,隐隐透露,太皇太后有意对各大家族开刀。 秦大人听了,很是震惊,却立刻就相信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感知到一些危机,一丝涟漪,走觉得这一丝涟漪,最终会掀起惊涛骇làng。 而且,尤其这些话是叶隆说出来的,他更是相信,首先叶隆从不参与朝中党派之争,再者,太皇太后宠爱天敏郡主,人人皆知,天敏郡主几乎没隔几天就入宫请安一次,她若是从太皇太后处听到了什么风声,再告知叶隆让叶隆小心,也并非不可能的。 他不由得感激叶隆,“叶兄,你们父女对我秦家大恩大德,我秦某真是没齿难忘啊。” “说这些话就见外了,”叶隆正色地道:“秦兄与我叶某人相识多年,同僚多年,虽算不得至jiāo,却也是惺惺相惜,秦兄为人一向中正,自是不会行出格之事,只是,有时候时局难料,谁知道以后的事情?若能警醒一下,时刻防备着,也是好事。” “可不是吗?”秦大人问道:“如今太皇太后还没表态,但是有这个动向,咱就得重视啊。太子也确实需要历练,睿王呢,说实话,我之前比较看好,但是如今看来,怕是难成大事。” 叶隆连忙道:“这句话秦兄就不要再说了,太皇太后这样安排,定有她的意思,咱哥俩以前是太皇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总归是要顺从她老人家的意思,再说,皇上对太皇太后一向孝顺尊重,想来,太皇太后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嗯,我明白的,这古来有之,立嫡不立贤,本以为,太皇太后见识过人,非一般尘世人可比,她的想法会有所不同,只是如今看来,大概也并无分别的。”秦大人叹气。 叶隆摇头,“秦兄看事情不要看得太片面,太皇太后是何等人?如果睿王堪担当大任,你觉得太皇太后会摒弃他?你我都知道,太皇太后这辈子,看得最重的,便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太子与睿王相比,明眼人一看就立分高下,按照太皇太后一贯的思路,她是大有可能会扶起睿王的,但是她却没有,这其中的原因,秦兄想过没有?” 秦大人想想也觉得叶隆说得有道理,或许,睿王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被太皇太后发现了,又或许,他并非表面所见那般贤能英明。 叶隆继续道:“如今,我们要做的,不是偏向任何一方,而是居中持正,唯有这样,才能不被卷入夺嫡风波中去。” 秦大人点头,“是啊。” 他抬头看着叶隆,犹豫了一下,道:“不瞒叶兄,前阵子,清平公主时常到我府中来,又是举荐大夫,又是为我儿觅亲事,并且,言语之间,常与我夫人说太子如何英明,如何仁德,皇上又是如何的重视,她是有心拉拢我秦家为太子一党。” 叶隆冷笑一声,“她啊,迟早得把太子带坏了,如今太子虽平庸,但是为人敦厚,本性不差,可若一旦听了她的话,四处笼络朝臣,不为政绩,不为百姓,始终会让太皇太后与皇上寒心。” 秦大人道:“那,叶兄不能劝着点?这毕竟关乎社稷江山,非等闲小事。” 叶隆瞧着秦大人,“秦兄,我也不妨跟你jiāo底,我与她若非宸儿劝着,早就和离了,我说的话,她若但凡能听进去一句,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斯局面。” 秦大人也知道一些内情,听了叶隆如此坦白地说出家中私事,不禁更觉得他坦dàng不欺。 门外忽然响起了晨安的声音,“哟,乐宁候来了?今儿怎这么早?” “伯父在里面吗?”狄永鑫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叶隆与秦大人对视一眼,秦大人轻声道:“此人倒是个难缠的角色。” 晨安大声应道:“在的,与秦大人在里面呢。” 说完,晨安敲门,“爷,乐宁候来了。” “快请他进来,一同看看我这柄宝剑。”叶隆欢快的声音从屋中传出。 “是!”晨安打开门,请了狄永鑫进去。 狄永鑫大步进去,朗声道:“伯父,得了什么宝贝得藏起来啊?” 秦大人手中的宝剑稳稳地刺出,剑身发出“铮铮”之声,划破空气,剑身柔软轻轻颤动,宛若游龙一般。 秦大人耍了几招,收剑拱手,“侯爷来了!” “看样子,秦大人对这把宝剑很是喜欢啊!”狄永鑫笑道。 秦大人爱不释手地摸着剑柄,连连赞叹,“是把好剑,好剑啊。” “我都说了,你喜欢便拿去吧。”叶隆笑道。 他依依不舍地还给叶隆,“君子不夺人所爱,不能收,不能收,只是,偶尔让我来瞧几眼就好。” 叶隆嘿了一声,“瞧你,还跟我客气了是不是?”只是话是这样说,却还是收回了剑,道:“行,既然你跟我客气,那你什么时候想看,或者是想耍几招,便过来找我。” 秦大人眸中生出喜色,“真的可以随时过来?” “秦兄啊,你也把我叶某人想得太小气了吧?”叶隆哈哈笑,对狄永鑫道,“你问问永鑫,我是那样的人吗?” 狄永鑫微笑,“伯父是个慷慨大方的人,早就听说秦大人喜欢兵器,却想不到如此痴迷啊。” 秦大人的双眼还盯着叶隆手上的剑,道:“也不说痴迷,就是有这么个爱好,我这一辈子吧,也没点别的爱好,就这点儿了,只是,好剑难寻啊,叶兄幸运得很。” 狄永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叶隆把剑收好,问狄永鑫,“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狄永鑫回过神来,“没什么事,过来探望一下母亲,顺便给伯父问个好。” “那今儿在这里用膳吧,好好陪陪你母亲,她这几年啊,总是念叨着你。”叶隆道。 “也好,只是劳烦伯父安排了。” “酒微菜薄,将就对付一顿就是,有什么劳烦的。”叶隆看向秦大人,“秦兄,不如咱哥俩也喝两盅?” 秦大人笑道:“我就不了,昨夜便跟夫人说好了,今日去望京楼吃饭,看看时辰,也差不多得回去了。” “秦大人对夫人可是真真的好啊。”狄永鑫笑着说,眸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叶隆的脸上。 叶隆自然知道他这一记眼光是什么意思,神色微寒,看来,这狄永鑫是有意一步步地gān涉他的家事了。 想起杜元帅说他在边陲的所作所为,心中不禁担忧,此人对自己有恩,又是清平的儿子,更是乐宁候,手中握有兵权,最可恨的,还不知道他回京除了襄助清平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图谋。 叶宸没有出来用膳,狄永鑫在饭桌上问道:“怎么不见叶宸妹妹?” 叶隆道:“她出去了,她一贯不出来用膳的,她屋中有小厨房。” “噢!”狄永鑫微笑,“原来如此,那改天真的要去一下她的院子里吃一顿饭才行啊。” 叶隆笑笑,却禁不住担忧起来。 第150章 静月要嫁人 日子看似平静无波地滑过去,秦隋已经服用了十天叶宸开的药膳,接下来,便要进行断骨重接了。 这过程十分残忍,要把已经生长固定的骨头打断,再重新接驳,这对王静月而言,不算得是什么难事,她与叶宸商量过,断骨重接,由她进行,而叶宸打下手。 叶宸对秦家的人说,会让王静月前来帮忙,因为王静月懂得麻醉之术,断骨重接很痛,必须要进行麻醉,否则,秦隋会因为受不住疼痛而乱动,这样,便有可能影响断骨重接。 秦大人夫妇对叶宸自然是言听计从的,接骨当日,叶宸让他带人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王静月以麻沸散先麻醉了秦隋,让秦隋进入无意识的昏睡中去。 叶宸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前生是个这么混蛋的人,为什么王静月会愿意与她做朋友,甚至,在她时候仍旧追随而来助她复仇,也想过问王静月,但是,始终问不出口。 断骨重接很顺利,这本就难不倒王静月的,她接骨之后,剩下的事情便jiāo给叶宸去做,王静月则坐在一旁,看着叶宸操作。 同时,也瞧了瞧正在沉睡中的秦隋。 秦隋是真的好看,他是那种温润如玉的男子,儒雅,出身高贵,仿若一方jīng雕的玉石,王静月秦府这么久,见过他三次,都只是远远地瞧一眼,当时也觉得他非池中物,今日再看他的五官轮廓,更觉得,如果此人就这样在chuáng上躺一辈子,那该是多遗憾的事情啊。 叶宸含笑看她,“一直盯着人家大公子,也不知道害羞。” 王静月微笑,“他长得很好看,男子的睫毛鲜少有他这么长的,长也就罢了,你看,微微卷起,搭配星眸,该是何等的动人?” “动凡心了?”叶宸取笑。 “就事论事,你小白也挺好看的。”王静月道。 “还行,凑合用呗。” “如此委屈?可不要忘记,如今的他虽然没有什么狂蜂làng蝶,但是,以后可就说不定了,眼下就有一位程素心虎视眈眈了。” “程素心?是的,前生的程素心也一直默默爱着他,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前生是前生,今生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你也该有个新的开始。”王静月一边洗手一边说。 “是的,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叶宸言不由衷地道,但是,她明白,今生虽然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是不意味着前生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场梦。 她满手血腥,上天给她机会拨乱反正,但是,她终究是要为她的罪孽付出代价的。 王静月看着沉静的秦隋,忽然宣布,“等他好了之后,我便与他成亲。” 叶宸吓得一个趔趄,惊得舌头都发麻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静月托腮,手指上还粘着湿气,“我说,我要与他成亲。” 叶宸啊了一声,“你疯了吗?”她以前可是坚持不成亲的。 王静月侧头看她,“你不想看到我成亲?”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与他有感情吗?” “感情可以培养的。”王静月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容,“正如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今生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我觉得,我现在想要嫁人,还不会太迟。” “给我个理由。”叶宸摇头,“否则,我不同意。” 王静月还真认真地想了一下,“理由?哪里有什么理由呢?我想成亲了,而他还没娶亲,并且他看上去挺舒服,最重要的是,他残疾了那么久,应该还是个雏,gān净。” 叶宸觉得自己要喷血了,“疯了。” “人总要疯那么一次的,我也是刚刚决定的,叶宸,不瞒你说,在今天之前,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甚至想起我都十分反感,但是,就刚刚,我跟你说那句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你我有时候都沉浸在前生中,没办法走出来。所以,我想是时候做一些改变了。” “如果你是因为想让我丢弃前生,重新开始,大可不必如此。” “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想要对自己的人生做一些改变。” “晚些再跟你说。”叶宸道。 “不必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叶宸几乎要冲她怒吼,“这是人生大事,你怎能如此草率?” “人生除生死,再无大事。”她依旧是一副闲适的神情。 处理完一些善后工作,叶宸拉着王静月就离开了秦府,连一句话都没跟秦家的人说,这如何处理也不知道,怎么用药也不知道,直把秦大人夫妇吓得够呛的。 尤其进去之后,看到秦隋双腿被包扎固定住,而他本人还是沉睡不醒,秦大人想了想,命秦烽去找叶宸,怎么也得要个说法。 叶宸拉着王静月上了马车之后,看着她,“好,你现在可以说了,发什么疯?为什么忽然要成亲?”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大意见,难道你不希望我成亲?” “大小姐啊,这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问题,而是你对他没感情,他对你也没感情,再说,他也未必愿意娶你啊。” “所以,一切都还言之过早,是不是?你的表现太激动了。” 叶宸道:“你从来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你这样决定,一定是有什么事的。” 王静月摇头,“这一次真的没有,就是忽然间,我看着他,就想与他成亲,这个念头一闪,便怎么也除不掉,我想,这大概就是命数。” “那我就真的不明白了,前生你宁可避入庵堂也不愿意成亲,怎么这辈子你家里还没bī你,你倒自己提出要嫁人了?” “我也不知道,随心而行,一切随心而行最舒服,你懂吗?”王静月意味深长地说。 叶宸不知道说什么了,但凡她决定的事情,总是无法更改,此人怪得很。 “秦烽追上来了。”王静月忽然道。 叶宸这才想起秦家那档子事来,蹙眉道:“被你弄得差点忘记正事了,行了,你先回去,我与秦烽回秦家那边,得开下药方。” 说罢,让马车停下,自己跳下马车,而秦烽恰巧骑马赶到。 秦烽翻身下马,想也不想便对叶宸一顿劈头大骂,“你一个字都不说就跑掉,是要吓死人吗?我大哥怎么样了?你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你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叶宸自知理亏,对秦烽道:“对不起,我们现在回去吧。” 秦烽怔了一下,没想到她竟骂不还口,不由得软下了声音,“那我大哥现在怎么样?” “很好的,回去再说。”叶宸道。 回到秦府,解释了一通说她是急着要王静月去寻一种药才会忽然走掉,秦家听闻说是去寻药,便放下心来,又问了一些秦隋现在的情况,才算放心。 只是王静月要与秦隋成亲的事情,却悬在了叶宸的心头。 王静月回到府中,王夫人便迎了上来,挽着她的手臂,“女儿啊,今日苏夫人又来了,母亲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王静月嗯了一声,“想清楚了,我确实也该成亲了。” 王夫人舒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道:“你想明白就好,这乐宁候少年英雄,年纪轻轻的便世袭了侯爷爵位,为人英勇,与你父亲又十分投缘,加上你嫁过去之后吧,又不需要伺候翁姑,不必看人脸色,你也知道,你那性子……” 王静月打断她的话,“母亲,说起嫁人,我是想跟你说来着,我与秦家大公子秦隋私定终身了,你看看选个好日子,去秦家提亲吧。” “什么?”王夫人震惊地看着她,气急败坏地道:“女儿家去提亲?我说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啊?你竟然敢与男子私定终身?你是死了父亲还是死了母亲啊?还有高堂在你就敢私定终身了?” 她顿时收住,怒目圆瞪,“你说秦家大公子秦隋?那残疾的?天啊,我不同意,休想,是不是他哄着你骗了你?我这就去找秦夫人,她们一家人也太不要脸了,一个瘸子,不是,瘸子都不如的,也敢打你的主意?真当我王家好欺负吗?” 秦夫人与王夫人私jiāo极好,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她真的是气坏了。 王静月蹙眉,“不是他们哄骗了我,他们压根都不知道,是我自己单方面说要嫁给他的,他本人都还没知道呢。” “他没知道怎叫私定终身?” “所以让你去提亲啊。”王静月道。 王夫人觉得自己要昏倒了,要被气死了,这孩子从小就让她省心,却想不到婚事却让她如此操心,她指着王静月的鼻子怒道:“我跟你说,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你要嫁只能嫁给乐宁候狄永鑫,好,就算你不喜欢狄永鑫,可还有大把的年轻才俊让你挑选,何必一定要选秦家那残疾的东西?” 王静月皱着眉头道:“母亲,这么说自己未来的女婿可不好吧?” “他还不是我的女婿。”王夫人怒吼。 “确实现在还不是,可总会是的,我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王静月揉揉脑袋,“你以后说话小点声,不知道父亲怎能容忍得了你这么尖锐的声音,可吓人了。” 说完,竟慢条斯理地就往自己屋里去。 王夫人气得差点没昏过去,王世安刚好回来,见母亲正跳脚,不由得问道:“怎么了?静月惹你了?” 第151章 提亲去 王夫人见王世安回来,一把拉住他的手便诉苦了,“你啊,得好好说说你妹妹,你知道她刚才说什么吗?她说让我去秦家提亲,她要嫁给秦隋。” “秦隋?”王世安皱起眉头,举止神态特别像王静月,“为什么要嫁给秦隋啊?”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呢?一回来就说要嫁给秦隋。”王夫人余怒未消道:“前几天,苏夫人来府中,说乐宁候自从见了咱静月一面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所以,请苏夫人过来保媒。我便问了你妹妹,她开始的时候是拒绝了,我也没打算勉qiáng啊,只是让她好好想想罢了,谁知道今天苏夫人又来了,说乐宁候那边催得急要一个答复,我刚好见她回来,便问了她一句,问她想得怎么样了,她便跟我说,让我去秦家提亲。” 王世安嗤笑,“这哪听过女方上门提亲的?又不是上门入赘。” “可不是吗?这是要笑掉人家大牙啊。”王夫人道。 王世安想了一下,道:“不过,乐宁候那边,还是推了吧,他的母亲是清平公主,我已经发誓,终生不与她来往,若妹妹嫁给了狄永鑫,我们两家便成了亲家,反而不妥。秦隋那边你跟秦夫人好好沟通,我听闻说叶宸找了位名医给秦隋治疗双腿,说是会好起来的,如果能站起来,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怎么可能站得起来呢?倒不是说我心黑,只是这么多年了,什么大夫名医神医没找过?可都说没希望的,能坐起来就算不错了,还妄想站起来?不可能。”秦夫人摆手道。 “未必的,听闻叶宸这一次找的大夫很厉害。” “再怎么厉害的大夫,能厉害得过宫里的御医?刚重伤回来那会儿,御医没少去看,也是没办法的。” 王世安其实也没把握,不过,想了一下,他道:“先别着急,等一阵子看看吧,妹妹兴许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未必真的这样想,搞不好过两天就忘记了,您在这边gān着急跳脚,回头她还得问您什么事生气呢?那可不就真的气死了?” 王夫人想想也是,“好吧,先等几天吧,既然乐宁候那边你觉得不合适,我与你父亲说说,看他是个什么样的看法再说。” “爱说说去,反正如果是嫁给狄永鑫,我是不同意的。”王世安见母亲还没放弃狄永鑫,不由得也有些生气,扭头就走。 王夫人气急,冲王世安的背影道:“我说你们兄妹怎么回事啊?一个个跟吃了火药似的是不是?都冲我来了?” 王夫人见王世安不回应,头也不回地走掉,不由得叹息一声,“这么小气,事关妹妹一辈子的幸福,这点恩怨就不能放在一边吗?兴许,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呢?公主为人该没有这么坏吧?” 然而,王夫人这边说等几天再做打算,殊不知,王静月竟然开始行动了。 这日她照例到秦府教小七,却布置了画作让她自己练习,然后便独自一人去了秦隋的屋中。 叶宸还没来换药,秦夫人也不放心别人伺候,便亲自过来伺候汤药。王静月来的时候,秦烽也正在屋中与秦隋说话。 见王静月来到,秦夫人微微诧异,这静月往日也不来隋儿这边的,今个怎么来了呢? “静月来了?快坐!”秦夫人起身招呼道。 王静月摆摆手,“不用坐,我来就是想问秦大公子一句话的。” 秦隋刚喝了药,半靠在榻上,听得王静月这句话,他抬头,略带意外地问道:“王小姐有什么话请问就是。” 王静月扬起乌黑的眸子,走近他,秦烽坐在秦隋身边,她便对秦烽道:“你先一边去。” 秦烽哦了一声,站起来退后两步,见王静月神色凝重,便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王静月看着秦隋,他微微扬头,面容因长期缺少日头而显得有些苍白,但是却极为俊美,尤其那双长睫毛下的眼睛,更像是懂得勾魂摄魄一般,只是,虽说是这样,可他却半点yīn柔气质都没有,那么阳光,那么洁净的一个人。 王静月缓缓地开口,“我想问你,你可愿意娶我为妻?” 此言一出,王夫人猛地站了起来,疾步走过来,“静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王静月道:“我不是问你,我问秦大公子。” 她看着秦隋,“你愿意就说愿意,不愿意的话……” 她顿了一下,有些苦恼,“你若是不愿意,可我已经决定了,你也只能愿意的。” 秦隋眸子锁紧她,面容上并未显得太震惊,只是微微笑,“哦,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没选择的余地,便只得同意了。” “啊?”秦夫人与秦烽皆目瞪口呆,他们说什么啊?是说定了婚事了吗? 王静月听了他这句话,笑了,“好,那我过两天准备一下过来提亲。” 说完,她径直就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隋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头有些东西忽然被炸开,因她说的话,因她刚才唇边的那朵笑,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笑得这样好看,就像是除夕晚上,城门所放的焰火一般,璀璨夺目,让人怎么也没办法移开视线。 “她过来提亲?”秦烽第一个反应过来,怪叫了一声,“什么意思啊?” 秦夫人也是懵了,记得早些日子才试探过王静月,她可是极为反感的,怎么现在忽然走过来说要嫁给他?还说要来提亲? 是开玩笑吧?还是故意拿秦隋开刷? 秦夫人坐不住了,对秦隋道:“这事你先别当真,就算她愿意,王夫人也未必愿意的。” 秦夫人心里明白,虽然如今叶宸来为隋儿治疗,但是,至今来看,还没任何的成效的,隋儿能不能站起来还不知道呢,以王夫人的性子,怎可能让静月嫁给隋儿?可别让隋儿生出了希望,回头又失望。 她即刻就出去了,她要问清楚王静月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秦烽傻傻地笑了,看着秦隋,“大哥,你真要娶她啊?” 秦隋笑笑,“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母亲为我的亲事都愁白了头,难得有个家世模样都还不错的女子主动说嫁给我,你说我要不要娶呢?” 秦隋一直笑着,笑得十分平静,这个笑容和他往素的笑并无不同,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不同,那颗在衣裳下隐藏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跳得特别厉害,跳得他几乎压制不住要飞出来了。 秦夫人追出去拉住王静月,“静月,你先把话说清楚,你刚才说认真的吗?” 王静月望着秦夫人,“当然认真的,我从不开玩笑的。” “为什么?”秦夫人觉得这样问不妥,又道:“那日我问你,你还十分抗拒。” “因为那日我还没想要嫁。” “那为什么现在又想要嫁了?你是觉得隋儿的双腿一定会好起来吗?” 王静月蹙眉,“夫人,你这样问,是不是你并不愿意秦隋娶我?但是他已经答应了,作为父母,你们就算不同意,也不能阻止的。” 秦夫人叹了一口气,“我岂会不同意?我巴不得呢,那天我这样问出口,证明我心底是渴望的,但是我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你又怎可能看得起隋儿?就算你不在乎,可你的父母呢?你兄长呢?” “我成亲,又不是他们成亲,我同意就行了,我并没有看不起秦隋,谁都没有资格看不起谁的。” “那如果他的双腿一直都好不起来呢?”秦夫人盯着她问道。 王静月笑了,“我又不是嫁给他双腿,他双腿好没好起来对我们成亲没有影响。” 秦夫人听了这话,不禁觉得她只是孩儿心性,“怎么会没影响?你可曾想过,一旦隋儿再也站不起来,你就要一辈子对着一个残疾的夫君,一辈子不离不弃,我说的是一辈子,很漫长,可不是一年两年。” “既然选择了,自然就是一辈子,当然,除非我死了或者他死了。”王静月一本正经地回答。 秦夫人一怔,这一辈子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仿佛儿戏,可她的表情是慎重的。 王静月见她不做声了,便以为她不反对,便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得回去问问人,看着提亲需要准备什么。” 秦夫人拉住她的手臂,“不,这事情你先回去跟你父母商量一下,再说,提亲也不能女家来提亲,该是我们去向你提亲。” “那你们就去提亲,也省得我准备。”王静月gān脆地道。 秦夫人是真的傻了眼,怔怔半响无言,这,算是好事还是闹剧? 王静月走后,叶宸也来了,秦夫人苦恼地跟叶宸说起这件事,叶宸先是一怔,继而便道:“夫人担心什么吗?” “自然是担心的,这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她连父母都没告知,就说要成亲,这传出去……我们隋儿倒是没什么,就是她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其实秦夫人担心秦隋多一些,怕这孩子存了想法,然后王家那边不同意,受伤害的还是隋儿啊。 叶宸想了一下,道:“如果她决定了要嫁,王大人与夫人也会同意的,就算开始不同意,最终也只能妥协,她这个人,执拗得很,一旦认准了一样,就牛拉不回头。” 叶宸想了几天,虽然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用意,但是,既然她决定了,作为好友,她只能选择支持。 第152章 喊爹 狄永鑫要娶王静月的事情,本是清河提出来的,她觉得狄永鑫该娶一房媳妇了,而王静月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王静月性情虽然怪了一些,但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jīng,而且,听闻还懂一些机关术数,她与叶宸来往又甚密,此人若是襄助叶宸,对她是大大的不利。如果嫁给鑫儿之后,鑫儿与叶宸敌对,作为妻子的,也只能是支持夫君,就算不与叶宸敌对,叶宸少了这么一位助手,也是好事。 第二,她之前因白擎夜的事情诬陷了王世安,她知道王世安一直都怀恨在心,要与王世安冰释前嫌,最好的办法便成为亲家,而且,若能拉拢了王家,太子对娶青儿的事情也会更上心。 所以,她请了礼部侍郎的夫人苏夫人去说这门亲事,因苏夫人与王夫人也十分要好,若她能从中说几句好话,便自然水到渠成。 这日苏夫人又去了王府,这一次,王夫人婉言拒绝了,就说女儿还小,想多留两年,辜负了公主的一番好意。 苏夫人无奈,只得回了清平公主。 清平公主压根没想过王家会不同意,毕竟,她虽然是乐宁候的生母,可乐宁候自立门户,世袭了封号,原则上与她并无关联。 听了苏夫人的话,清平很生气,冷笑了两声对苏夫人道:“罢了,我们高攀不起王家。” 苏夫人劝道:“公主,这王静月虽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只是性子孤僻,不好相处,这事儿不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清平公主却依旧余怒难消,“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人家看不上我们呢?本宫倒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家,能匹配得起王家。” 苏夫人觉得很尴尬,毕竟,这说亲的事情若不成便是不成的,哪里会因此而生怨的?苏夫人这些年也为不少人家保媒,当然也不是每一个都成,但是不成了也是好好说话,像清平这样恼羞成怒还是头一次见。 苏夫人见清平发了脾气,便寻了个借口告辞。 清平公主对于利用不上的人,并不重视,打发了苏夫人而去,命人请了狄永鑫来府。 狄永鑫对这门亲事本就可有可无,只是觉得王家有可利用的地方,便让母亲去说,谁知道,王家竟然不识抬举,这惹恼了狄永鑫。 狄永鑫听了清平的话之后,心中盛怒,脸上却扬起一抹笑容,“母亲,不成便不成吧,王家小姐我并不中意。” 清平公主冷道:“只是,这王家太过不识抬举了,太不识时务了。” “有什么打紧的呢?娶王静月,不如娶叶宸!”狄永鑫语出惊人地道。 清平猛地看向他,脸色骤变,“你说娶谁?” “那叶宸如今被封为天敏郡主,又深得太皇太后宠爱,听闻她隔几天便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得老祖宗如此垂爱,娶她不比娶王静月好吗?” 清平想起叶宸要成为她的儿媳妇,心里就一阵反感恶心,“鑫儿,赶紧打消你这个念头,你就是娶不上媳妇,母亲也不会同意你娶叶宸那贱人。” 狄永鑫看向清平,摇摇头,“母亲啊,可见您的心还是不够大,您这样哪里可成大事?” 清平不明白地看着狄永鑫,“你说明白一些。” 狄永鑫看着她,问道:“如今你与伯父的关系如何?” 清平不自然地道:“相见陌路!” “那母亲是否想与伯父重修旧好?” “并不qiáng求,一切随缘。”清平言不由衷地道,但是,却眸光灼灼地看着狄永鑫,“你说说你要娶叶宸的计划。” 狄永鑫微笑,“利用她现有的人脉关系,利用太皇太后对她的宠爱,利用伯父如今对她的愧疚之情,一切一切,皆可利用。” “她能有什么人脉关系?”清平不满地道。 “别的不说,就如今秦家对她的感恩之情,便是母亲花尽心思也得不到的,那天我见秦大人与伯父在书房里说话,可见两人jiāo情很深,母亲仔细想想这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得到了秦家的支持,得到了伯父的支持,那意味着得到了什么?” 清平虽然自诩jīng明,但是对局势却还是不明白的,听了狄永鑫的话,更是一塌糊涂,“意味着什么?” 狄永鑫叹了一口气,“母亲啊,时局你都看不明白,如何能襄助太子?伯父与秦大人jiāo好,两人的政见一致,见解一致,故能成为朋友,而秦大人与王家的关系也良好,若伯父归顺了太子,则会拉拢秦大人,秦大人若归顺了太子,则会拉拢王家,王家与谁jiāo好呢?你看,这个关系网不是越织越大了吗?当然,这所有的前提,那就是,伯父必须归顺太子,可伯父在朝中的位置一向中立,要他归顺太子,便得要有一个使得他归顺太子的诱因,他如今不是口口声声要补偿叶宸吗?只要叶宸成为我的夫人……” 清平算是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叶宸如今已经被赐婚给白擎夜了,这是母后亲自赐婚的,不能更改。” 狄永鑫挽唇一笑,“是的,不能更改,可若是白擎夜死了呢?” 清平摇头,“白擎夜此人武功高qiáng,又统领十万禁军,要杀他,谈何容易?” “刺杀多无趣啊,要一个人死,总有许多办法的。”狄永鑫得意地笑了。 “你有什么计划?”清平追问道。 狄永鑫故作神秘地摇头,“母亲只等着看就是。” 清平一向是知道这个儿子能gān的,见他胸有成竹,不禁也放心了,欣慰地道:“有你在,母亲确实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母亲,”狄永鑫提醒道:“太子妃,不能留了,是时候下手了。” “你放心,母亲已经在筹备当中了。”清平露出狠毒的笑容,这笑显得狰狞不已。 狄永鑫扬眉,微微地笑了。 事实上,他刚才对清平说的那一番话,都是虚的,他并不在乎谁可以拉拢谁,谁又归顺谁,他有世袭的封号,只要保持中立,谁也动不了他。 而事实上,如果清平但凡懂得一些,便知道他刚才的话是经不起推敲的,可她偏偏不懂,加上她极为信赖狄永鑫,认为狄永鑫所出的主意,必定是最好的。 她却不知道他要娶叶宸,只是因为他想娶叶宸。 叶宸是一只顶好玩的老鼠,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满口尖锐的牙齿一根根地拔下,看着她跪在自己的面前,哭喊着求饶了。 他这般想着,便仿佛真的听到了叶宸凄厉的求饶声,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兴奋得不得了。 清平不知道儿子心底的想法,只以为儿子一心为太子筹谋,欣慰极了。 她想了一下,对狄永鑫道:“但是,有一点,大事成了之后,叶宸不能活着,她也不能生下你的孩儿。” “生下我的孩儿?”狄永鑫冷笑两声,“她还没有这个资格。” 清平听了这话就放心了,“好,你懂得这样想,母亲就放心了,只是那贱人不好对付,你可有把握?” “若容易对付,还有什么好玩呢?我便最喜欢向高难度挑战。”狄永鑫眼底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 有什么比让一个本性高傲的人跪在自己面前求饶更让人舒心? yīn谋,像一张撒开的网,铺天盖地地往叶宸与白擎夜覆盖去。 白擎夜如旧像往日一样,按部就班地过他的生活,他不是没有感知到危险,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敏锐,但是,常年隐忍习惯了,让他练就一身沉着的本事,他只是默默地布防,提拔可信赖的人,并且,尽可能地疏远有危险的人。 这日下班之后,他依旧带着石锁来到国公府看叶宸,开始的时候还遮遮掩掩,后来gān脆光明正大地来了,毕竟,现在他们的婚事都已经提上了日程,只等着确定最后的huáng道吉日了。 刚进门,便见叶隆送秦大人出去,他拱手见礼,秦大人见了他十分欣喜,拍着他的肩膀赞赏了好几句,直赞得白擎夜莫名其妙。 他哪里知道,因为他收复yīn兵一事,顺带也收了朝中武将的心,毕竟,这在武将们看来,是不可完成的任务,但是这个后生轻轻松松地做到了,秦大人是军候出身,他只佩服有本事的人,以前他看不起白擎夜,觉得是杜元帅举荐他,他才能入宫任禁军副统领,后来万寿宫一事,白擎夜崭露头角,可很多人依旧认为,是他运气够。 但是,收复yīn兵,便需要确确实实的本事了。 凭本事说话,便是白擎夜一向的宗旨。 叶隆送走秦大人之后,看向白擎夜,“来找宸儿?” “是的,国公爷。”白擎夜回答说。 叶隆白了他一眼,“还叫国公爷?”婚事都提上议程了,喊一声伯父也不为过吧? 白擎夜怔了一下,脸色微红,扭扭捏捏地喊了一声,“爹!”这会不会太早了点?但是既然他说了,那就叫吧,横竖以后都是要这样叫的。 石锁噗地笑了出声,连叶隆身后的晨安也忍不住笑了。 叶隆也是微怔,随即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嗯……去吧,赶紧去吧。” “好!”白擎夜拱手带着石锁而去。 叶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竟升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这……这一声爹,似乎还挺好听的。 第153章 太子妃生辰 只是,白擎夜刚走了几步,又走回头问国公爷,“爹,宸儿小时候的rǔ名叫什么啊?” 叶隆被这一声爹冲击了一下,竟脱口而出,“rǔ名?你是说大胖还是狗妹?” “她有两个rǔ名?” “是的,大胖是她母亲叫的,后来请了算命先生,说再起一个贱点的rǔ名,便叫狗妹了。”叶隆瞧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擎夜咧嘴笑了,“没事,就问问。” 说完,就又走了。 来到揽胜苑,人还没进来,桑娜便看见了,哟了一声,“将军来了?”说完,回头看了正在为花儿施肥的叶宸道:“郡主,将军来了。” “看见了。”叶宸抬头道,放下手中的工具,对桑娜道:“你来弄,我先去洗手。” 白擎夜一步上去,轻声对叶宸道:“大胖,你去洗手,我来弄。” 叶宸的身子凝滞了一下,面容有些僵硬,“嗯。” 石锁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公子,您不觉得叫狗妹好听点吗?” 叶宸大步而去。 桑娜问石锁,“什么狗妹啊?什么大胖?郡主叫大胖?” “可不是吗?”石锁见叶宸走了,哈哈大笑,“我们也是才知道的,国公爷亲口说的,说郡主以前的rǔ名叫大胖,又叫狗妹。” 桑娜看着笑得不可自拟的石锁,可怜地道:“娃啊,你就笑吧。” 按照以往的惯例,留了白擎夜与石锁在揽胜苑用饭,这段时间几乎都是这样,主子奴婢一桌吃,热热闹闹的,倒像是一家人。 吃完饭之后,叶宸宣布道:“桑娜,取我的荷包出来,这个月的月例钱,我已经准备好了。” 石锁一听,登时jīng神起来,巴巴地看着叶宸。 桑娜取出荷包,递给叶宸,叶宸把银子掏出来,一份份地分下去,良辰美景是新来的,来的时候说了是三钱银子一个月,但是,到手足足是一两银子,这可把她们两人笑得歪了嘴巴,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小灵的部分叶宸先收了起来,至于桑娜和阿依塔的,很大的份额,两人要银子并无多大作用,但是叶宸让她们先收下,以后给自己置办嫁妆。 分完了桑娜和阿依塔的,石锁便走上去,“郡主。” 叶宸却把荷包收了起来,“什么事?” 石锁一看,急了,“这,这奴才的呢?” 叶宸道:“你?你的问你主子要去啊,你又不是我揽胜苑的人,凭什么给你发工钱?” 石锁猛地回头看着白擎夜,“爷?公子?” 白擎夜摊摊手,“我的银子花光了,没了。” “啊?”石锁哭丧着脸,“那我这个月又没了?” “那更好,下个月多发点。”白擎夜安慰道。 石锁欲哭无泪,但是他前几日跟小灵说了,等他发了工钱,给她买一盒胭脂,涂了胭脂,脸上的疤痕就看不到了,现在,他要失信了。 叶宸淡淡地道:“下月?下月看吧,有银子便发呗。” 石锁又是啊了一声,“郡主,奴才可是得罪了郡主而不知道?” “笑话,咱石锁大爷怎么会得罪我?说笑了。”叶宸站起来,伸伸懒腰,对白擎夜道:“这吃太饱了,大白,咱出去溜达几圈,消消食。” 白擎夜呃了一声,同情地看了石锁一眼,站起来,“走。” 石锁追出去,“奴才也消消食。” 他一路出去,殷勤得像个孙子似的,叶宸嫌弃他鼓噪,让桑娜提了他回去。 桑娜得令,一把提起石锁,石锁武功不如桑娜,只能任由桑娜欺负了。 被提回去之后,石锁可怜兮兮地问桑娜,“桑娜姐姐,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郡主啊?你们都有月例钱,就我没有。” “你就可劲地喊狗妹,大胖地吧,不说这个月没有,下个月下下个月都没有。” 石锁瞪大眼睛,“不至于这么小气吧?爷不是也喊了大胖吗?” “石锁啊,”桑娜看着他,“你是爷吗?你是人家未婚夫吗?不是的话,就规规矩矩地喊一声郡主,瞧你往日也是个人jīng,怎现在这么不懂事呢?将军问了郡主好几次rǔ名,郡主都不说,证明,她自己不想被人提起,你还一个劲地喊狗妹狗妹,活该你没月例钱。” 石锁委屈地道:“那我不是开开玩笑吗?” “女人有时候可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你试试,出去逮个未婚女子喊一声大嫂子试试?绝对追你九条街不放。” 石锁算是受教了,“回头我跟她道歉。” “过几天吧,我帮你说几句好话。”桑娜道。 石锁立刻眉开眼笑,“还是桑娜姐姐好。” 白擎夜与叶宸赶走了石锁之后,行走在国公府内的花园里,chūn日暖气已经chuī遍了整个神州大地,枯枝吐芽,柳树抽枝,一副新景像。 白擎夜道:“过几日是太子妃的生辰,听说,皇后提议给太子妃办一个生辰宴,就在东宫里举办,说是为半点喜庆的事,算是为太子妃冲冲病气。” “嗯,皇后与清平一丘之貉,这个生辰宴注定不太平啊。”叶宸道。 “你觉得是冲太子妃去的?”白擎夜问。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叶宸眸色微凉,“太子妃病了这么久,很多人都觉得,她应该死了。” 白擎夜蹙眉,“太子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也是觉得娶了叶青就能够得到国公府的支持?” “清平这些年活跃得很,虽说经过这段时间的事情,让她的名声和人脉有一定的损伤,但是,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太子除了看中她的人脉之余,还看中了国公府。” “到时候必定邀请你去的,你见机行事。”白擎夜道,“我会争取在宫中帮你,太子妃不能死。” “我知道,太子妃不能死。”叶宸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果然,第二日,东宫便着人发来了帖子,请清平公主携家眷入宫为太子妃贺寿。 清平命人来通知了叶宸,让她早做准备,那日跟随她一同入宫去。 与此同时,老夫人病重,按照规矩,孙女们是要前去侍疾的,一人轮流一日。 叶青没去,只托词说身子也不适,叶宸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便自然是要去的。 叶宸一大早便去了,去到老夫人的房中,只闻得一阵药味,屋中门窗关闭,连一丝透气的地都没留。 叶宸推开窗,便有清冷的空气钻入,虽说冷了一些,但是驱散了一屋憋闷的空气和药味。 老夫人撑开眼睛,冷冷地盯着叶宸,“看来,你是巴不得我这个老婆子死的。” 叶宸坐在chuáng边,接过侍女手中的药,“老夫人病重,不宜多话。” “不需要你伺候。”老夫人冷冷地把脸转过去。 叶宸轻笑,“孙女伺候祖母用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夫人放心,这些药都是您屋中的人煎熬,我只是现在才接手,就算想下毒,也是下不成的。” “你要杀我,哪里需要下毒?再说几句顶心的话,我老婆子便活不成了。”老夫人冷哼道。 叶宸chuī了chuī热气腾腾的药汁,“那老夫人自个便要争气了,被我几句话气死了,岂不是冤枉?” 她明眸中透出一抹寒气,这药的热腾之气升起,也温暖不了她的冷面。 老夫人盯着她,“你休要太得意,总有人可以收拾你的。” “等着呢,”叶宸挽唇微笑,“所以,老夫人先喝药,身子好起来,才能看我这种恶毒的女人遭到报应。” 因鼓着一口怨恨之气,老夫人竟还真的乖乖地喝药,叶宸喂完药之后,对站在一旁的程氏道:“一天喝几次药?” “两次。”程氏淡淡地回答。 “再有一次是什么时候喝?” “傍晚。” “好,我傍晚再来。”叶宸说完,就这样走了。 程氏一怔,随即冷笑,冲叶宸的背影道:“郡主是真心来侍疾的吗?哪里有只伺候喝药的?” 叶宸头也不回,“我不在这里,对老夫人的病情更有裨益。” 程氏握住碗,几乎咬碎了银牙。 在这个家中,她是一点尊严都没有,清平对她不好,本以为还能压着叶宸与叶天两人,谁知道,这姐弟两人如今愈发得国公爷的重视,甚至,还被封了郡主,这让她怎甘心? 她程家也是京中世家,若不是心仪叶隆,她压根无需要嫁过来为妾,当年她心心念念要斗赢慕容氏,谁知道慕容氏也被贬为妾侍,自从清平嫁过来之后,她便再没有一丝期盼了。 本以为,叶隆要跟清平和离,虽然当时老夫人说不可以,可她很期待,因为,和离之后,便只有她和林洛心之争,林洛心无儿无女,她好歹生了两个女儿,程家又是大户人家,几乎可以说,她赢了一大半了。 然而,叶宸竟然去劝说叶隆,让他不要与清平和离,她的心好恨啊,多年的期盼,一次次落空,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盼头? 想到这里,她跪下,直直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一怔,随即叹息一声,“起来吧,我们娘俩从长计议。” 因是给太子妃贺寿,清平早已经备下了贺礼,但是,如果谁要再另外送点东西给太子妃,则各房自己准备。 叶宸让桑娜从库房里挑选一份得体的礼物,桑娜挑了一下,觉得一尊送子观音挺好,便放在锦盒里了。 第154章 关于死不死的 转眼,便是太子妃的寿辰。 一大早,国公府便沸腾了起来,因为所有的家眷都入宫去贺寿,这一天对女子而言,自然是争芳斗艳的场合。 叶婉与叶娴两人自然好生打扮一番,虽说叶婉心仪乐宁候,但是她知道嫁给乐宁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求着今天入宫能被某位才俊看上。 叶娴也是这番心思,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嫁出去了,这个家,她是真的待够了。 所以,这姐妹俩一早便起来装扮,所穿的都是程氏从程家那边取回来的布匹做的衣裳,用料华贵,款式极为新颖。 傅粉施朱只为心仪的那个人,但是,当两人出去,看到叶青的时候,便觉得,自己即便装扮得再用心,仍旧不及她万一。 叶青一袭绯色长身掐腰暗水纹绣大朵金jú缎裙裙摆迤逦,外披雪白色狐皮立领披风,半掩脸颊,挽高髻,带白玉响铃簪,额发翻起,插压鬓簪,珠翠满头,项上带圈玲珑剔透璎珞串,两手腕各一只腾云飞凤如意金镯子。 面容脂粉淡扫,峨眉俏灵,琼鼻耸起,朱唇微红,美丽得像一只凤凰,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就这么往两人面前一站,便立刻把她们bī到了泥土下,她们不觉得地拢了一下发鬓,寒酸之感顿生。 叶青满意地看到她们眼中生出的自卑,傲然抬头,扫了几眼,“咱那位天敏郡主呢?” “在这呢。”叶宸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叶青抬头一看,神色半怔,随即恼怒起来。 叶宸今日打扮得十分素净,一袭月牙色暗云纹缎裙,没刺绣妆点,顺滑的三千青丝,挽成双螺髻,以绢带点缀,耳坠上各点了两颗圆润通透的珍珠耳钉,唯有项上带着的一串红珊瑚串略显庄重,白色搭配红色,反而把这素净妆点到了极致,透出了几分谪仙般的气质。 她面容十分出色,无需太多的脂粉,只淡淡一扫,便显得面容皮肤洁白如玉,五官嵌在脸上,竟挑不出半点的瑕疵来。 叶青的贵重与华贵,都是靠华贵衣裳以及满头珠翠妆点出来的,但是,她没有着重打扮,却这般美丽出色,还自透着一股子空灵洁净的气质,怎不叫叶青嫉妒。 只是叶婉与叶娴两人,到底见识浅薄,见叶宸虽是美丽,但是没贵重的首饰和衣裳装扮,便觉得她寒酸,心情才好转了一些。 清平出来之后,只淡淡地扫了叶宸一眼,便吩咐道:“既然都准备好了,起行吧。” 程氏最后赶到,因太子妃邀请的是所谓家眷,所以连同她这位国公府的妾侍,也可以准许入宫。 程氏看了叶宸一眼,又看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心头悄然叹息,终究,是不如慕容氏所生的这个女儿,她是深得了慕容氏与国公爷的优点。 樟鑫宫内。 太皇太后倦怠地依靠在贵妃榻上,昨夜咳嗽了一宿,早晨的时候便更厉害,玉姑姑弄了碗姜汤给她饮下,是好一些了,但是,一夜没睡好,到底是有些困倦。 “老祖宗先睡一会,横竖请安的人还没来。”玉姑姑劝道。 今日因举办寿宴,所以,按照规矩,各宫的人是要来请安的,尤其,太子妃更是要来亲自磕头谢恩。 “给哀家梳妆打扮吧,打扮得红润点,莫要叫人看出这一脸的病气来。”老祖宗声音沉弱无力地道。 “哎,这吃了好几天的药,怎么就不见好呢?”玉姑姑担忧地道。 “又不是灵丹妙药,能这么快见效吗?放心吧,哀家还死不去呢。” 玉姑姑眼圈红了,责怪道:“一大早的说话也不知道忌讳。” “我说你啊,像哀家这种歹毒的女人,阎王爷还真不敢收,就熬着吧,这大周江山,眼看就要动dàng了。”老祖宗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往里走。 “有皇上在,会没事的。”玉姑姑道。 老祖宗苦笑,“你忘记了任逍遥说的话吗?” 玉姑姑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的。” “那你认识他这么久,他可曾算错过一件事?” “那也不能代表这一次不算错的。” 老祖宗坐在妆台前,瞧着铜镜中迟暮的人面,她伸手轻轻地抚上苍老的脸颊,声音透着无力,“玉啊,哀家真的老了。” “谁不会老呢?”玉姑姑努嘴。 “只怕他如今见着哀家,也认不出来了。”她苦笑,“也好,说好了不死不见的。” 她顿了一下,又道:“只是,等这一天也等得太久了,有时候哀家心里想,先帝,好吧,先先帝对哀家是这样的真心,哀家怎就没看上他呢?” “那不是您嫌弃人家后宫三千吗?”玉姑姑笑道。 “是吗?”太皇太后想了一下,“不记得了,但是,哀家答应过他,但凡有一口气,都得帮他盯着这个社稷江山,哀家当时想啊,随随便便答应就是,做到做不到,可不是哀家可以说了算的。只是,想想也真像上了贼船一样,一句话,把哀家困死在这后宫之中了。” “当时,您是可以丢下这一切,跟着三爷走的。” “走个屁!”老祖宗哼了一声,“哀家是最恨负心汉,但是,同时也最恨这种不负责任之辈,你说,好好的江山社稷,说丢了就丢了?算了,此人不想再提,提起哀家都一肚子的火。” “行,咱不说了,”玉姑姑哄道,“好歹,咱也熬过来了,等太子历练之后,这担子一撂下,咱就一起去找阎王爷聊天喝茶。” “是啊,等这一天,等太久了,人老了,就该快点死去,挪个地方给人家。”太皇太后笑了,“哀家那儿媳妇啊,都快等不及了。” 玉姑姑哼了一声,“她等不及就不要等,自个先去见先帝。” 太皇太后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脸颊,“玉啊,你现在是越发的毒舌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哀家就好这一口。” “得了,坐好,一会儿扯了头发,又该发脾气了。”玉姑姑压住她的肩膀,bī着她看向铜镜,“瞧,我可不比你年轻,我比你小好几岁呢。” “那是,你一辈子都没受过爱情的滋润,自然显老。”太皇太后得意地道。 “我掐不死你。”玉姑姑目露凶光。 “洛阳,救命啊,阿玉要杀人了。” 洛阳剑闪进来,瞧了两眼,对玉姑姑道:“下手gān脆些,下不了手我来。” 玉姑姑笑弯了腰,太皇太后一副感慨地道:“我这辈子,太他娘亲的失败了,活到头了,也没落下几个贴心的人,倒是一个个地盼着我死。” “可不是吗?”洛阳剑对玉姑姑道:“不过,我们也真他爹的失败是不是?跟了人家一辈子,做得比牛多,吃得比蚂蚁少,最后还落不了一个好字,得了,歇着吧。” 玉姑姑笑骂道:“好了,斗了一辈子,该歇着了。” 太皇太后不甘心地闭嘴,看着镜子中的她和玉姑姑,轻轻叹息,“多快啊,就这样一辈子了,当时哀家第一次看到铜镜中自己模样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一眨眼,就一辈子了。” “是啊,就跟您十几岁之前都不曾照过镜子一样。” “穷,家里穷,没镜子。” “嗯,是的,当年堂堂龙大元帅家里穷得叮当响,连块铜镜都买不起的。” “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太皇太后哼了一声。 正说着话,宫女便进来禀报,说各宫的娘娘都来了,如今在外候着呢。 “让她们先候着,哀家这还没装扮好呢,这一群小妖jīng,今天肯定会打扮得特别好看。”太皇太后挥手。 “是!”宫女福身便要退下。 太皇太后又喊了一声,“那谁,太子妃来了便进来禀报,她那身子如今可受不得风寒,不能让她在外面等太久的。” “是!”宫女微笑,“老祖宗可真体恤太子妃。” 宫女出去之后,玉姑姑轻声道:“今天可不太平啊。” “这后宫,这大周国,什么时候太平过?” “可不是?”玉姑姑眼底濡湿,老祖宗这一辈子,太辛苦了,安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就马上要出一大档子事了,只盼着任逍遥当年卜的卦象是不准的,否则,以老祖宗如今的身子,怎扛得起?这大周,迟早是要乱的。 过了片刻,宫女又进来道:“老祖宗,皇太后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候着,让她候着。”太皇太后拍了拍玉姑姑的手,“慢点梳。” 宫女犹豫了一下,道:“但是皇太后说了,要奴婢等人打开殿门,让她先进去坐着。” “放屁,请安的规矩懂不懂啊?哀家没出去之前,所有人都只能在殿外候着,你去问问她,还懂不懂规矩?”老祖宗中气十足地吼。 宫女委屈地道:“奴婢说了,但是……” 玉姑姑劝解道:“她们哪里敢忤逆咱们那位皇太后?罢了,让她们先进来吧,天气怪冷的。” “你倒是心善,”老祖宗哼了一声,“你这种好人,迟早是要先死的。” 洛阳剑笑笑,“死就死了吧,活腻烦了。” 说完,转身出去。 没他在,那群宫人是压不住皇太后的。 第155章 关押皇太后 洛阳剑还没走到出去,便听到皇太后母jī一般的声音,尖声怒骂樟鑫宫的宫人。 洛阳剑抱着剑走出去,面无表情地道:“皇太后,老祖宗正在梳妆,请稍候。” “打开殿门!”皇太后怒容满脸,“没瞧见诸位娘娘都冻得面容青紫了吗?回头受了寒,你担当得起吗?” 洛阳剑淡淡地道:“担不起也得担,再说,这是规矩,皇太后是后宫的表率,总不能先乱了规矩吧?” “规矩也是人定的,这么冷的天,还说什么规矩?”皇太后冷声道。 洛阳剑道:“这我便不知道了,只是听说各宫娘娘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若心情不好,便让诸位娘娘在外候半个时辰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说远的,就说早两年,玉姑姑去您宫中传句话,那天还下着好大的雪,玉姑姑还不是在外面候了将近一个时辰?” 皇太后面容惊怒,“反了,反了,这樟鑫宫的人越发无法无天了,连一个奴才都敢顶撞哀家了。” “皇太后还是慎言吧,我不是这宫中的奴才,只是老祖宗身边的贴身侍卫,不曾受过半文从内务府发出的俸禄。” 他说完,左手一摁,手中的剑便陡然飞出,嗖地一声,插入了皇太后身后的圆柱上,“谁不等的话,就先回去,若要等候,便安静地等候,谁再吵闹,就休怪我这把剑不认人。” 说完,拂袖便推开殿门进去,然后,又砰一声,把殿门关闭。 这便等同狠狠地打了皇太后的耳光,诸位娘娘看着皇太后那张震怒铁青的脸,谁也不敢做声,皇后娘娘没办法,只得上前,把暖手小炉递给皇太后,“母后,先暖暖手吧。”说罢,呵斥皇太后身边的人,“一个个也不懂事,明知道今天天气这么冷,也不懂得给皇太后准备个手炉,回头一个个到本宫那里领罚。” “皇后娘娘恕罪!”宫人惶恐地跪下请罪。 皇太后淡淡地道:“行了,不怪他们,哀家寻思着不过是来请个安,不曾想要等这么久。” “怕是天气冷,起得晚了,母后稍安勿躁,等等就好。” “哼,越发的大架子了。”她低低地咒骂了一句,“老不死。” 皇后吓了一跳,“母后慎言,这里到处都是线眼。” “怕什么?”皇太后不满地道,“她心里早就认定了哀家心毒,盼着她死,哀家怕什么让她听见?最好是真的听见了。” 正说着话,便听得外面喊了一声,“太子,太子妃到。” 众人看去,只见太子首先走了进来,然后一顶肩舆抬了进来,病歪歪的太子妃坐在肩舆上,虽然穿了一身红色的缎裙,又搭配大红披风,但是依旧难掩脸色苍白。 太子停下来,扶着太子妃下肩舆,两人牵手上前,给皇后与皇太后请安。 “免礼吧,太子妃身体不适,坐着吧。”皇后淡淡地道。她实在是没办法喜欢这个太子妃,除了她是苏家的人之外,还因她嫁给太子这么久,还没给她生一个孙子孙女的。 “臣妾无碍,与皇祖母和母后一同等候就是。”太子妃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笑容,静立在太子身边,显得柔弱楚楚。 苏贵妃上前,扶了扶她,责备道:“手这么冰冷,也不多穿点?” 太子妃微笑,“姑姑不必担忧,够暖和了。” 正寒暄两句,殿门便打开了,“太皇太后有令,着诸位娘娘入殿。” 皇太后横了太子妃一眼,“你一来,这殿门就开了,我们大家伙托你的福啊。” 太子妃一怔,苍白的面容更是没半点的血色,竟不知道如何辩解。 皇太后也没打算听她说什么,只是故意讽刺一两句,便迈腿进了去。 太皇太后坐在正殿之上,jīng神奕奕,刚才的病气已经一扫而空,玉姑姑站在旁边,各宫娘娘行礼的时候,玉姑姑便都和蔼地说一声免礼请起。 所有人坐下之后,太皇太后看向太子妃,见她面容苍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吃了这么久的药,也不见好吗?今日会不会太折腾?若应付不来,这生辰宴取消就是。” 太子妃微笑应道:“托老祖宗的洪福,臣妾已经好很多了,这生辰宴一切都是母后为臣妾打点,臣妾并不费心。” “嗯,你母后也盼着你早点好起来。”太皇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淡淡地扫了皇后一眼,皇后猛地低头,大气不敢出,她从入宫开始,就一直很怕这位太皇太后,总觉得她的一双眸子像是可以把人心看穿一样,让人无端就觉得恐惧。 太子上前,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今日太子妃寿宴,所以先来给老祖宗磕头,沾点老祖宗的福气。” 说完,便领着太子妃上前跪下磕头。 太子妃虚弱,连续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觉得有些晕了,身子往太子旁边倒去,太子急忙扶住,关切地问:“怎样?是不是晕?” “没事,没事。”太子妃连忙跪直身体,还想要磕头。 太皇太后打了一个手势,玉姑姑上前,扶起太子妃,“得了,太子妃起来吧,老祖宗知道你孝顺的。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晚点老祖宗再过去吃碗汤饼,顺便,也给你添点福气。” 太子妃神色惊愕,老祖宗要去她的寿辰宴?这,这是何等的荣宠啊?她简直不敢置信,还是太子提醒,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谢恩,激动得热泪盈眶,“是,是,那臣妾等着老祖宗,必定命人准备最好的汤饼。” “嗯,去吧。”太皇太后瞧了太子一眼,“照顾好太子妃。” 这淡淡的一句吩咐,在太子心中却是重万钧的,太子顿时便明白了太皇太后的心思,神色一正,拱手道:“是,善儿知道。” 太子扶着太子妃出了殿外,上了肩舆而去。 太皇太后环视着一屋子的人,道:“都散了吧。” 皇太后窝了一肚子的火,这来磕个头请个安,就前前后后làng费了她半个时辰,结果她只与太子妃说了几句话,压根没把她与众位嫔妃放在眼底。 本知道今日不该说太多,但是到底忍不住,冷冷地讽刺了一句,“这一大家子的人起了个大早,吃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就为了来给母后请安,这话都没说上一句就往外撵人,母后是不是太不通情达理呢?” 老祖宗眯起眼睛,“那皇太后说说,你们一大早过来是为了什么?” 皇太后冷着脸道:“自然是给母后请安。” “那方才你们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口中说这祝我老人家福寿康宁,是在做什么?” 皇太后神色一僵,不自然地道:“那话总能多说几句吧?” 太皇太后缓缓地笑了,“行啊,原来儿媳妇是这么有孝心,想好好地陪哀家说话。” 她抬头,看着众人,“你们都先退下去,皇太后留在这里,哀家要与她好好说话。” 诸位娘娘见太皇太后发话了,都各自起身施礼告退,皇后瞧了皇太后一眼,也走了。 偌大的殿中,便只剩下皇太后一人,太皇太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就我们婆媳两人,你有什么话要说?” 皇太后气得要紧,“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樟鑫宫,那便留个够吧,玉啊,看着皇太后,不许她离开这个殿一步。”说完,起身进了内殿。 皇太后气极,也转身想走,玉姑姑疾步上去拦住,“皇太后留步。” 皇太后怒瞪着她,“凭你这个奴才也敢拦哀家?” 玉姑姑谦恭地道:“皇太后,奴婢也是奉太皇太后之令,请您见谅。” “你……”皇太后扬起手,便见洛阳剑缓缓地走过来,她放下手,气呼呼地道,“怎么?现在是欺负哀家是不是?” 玉姑姑道:“皇太后不要误会,奴婢也是奉旨行事。” 皇太后哼了一声,“哀家偏要你违抗她的旨意,看谁敢拦哀家。” 说罢,便冲过去要打开殿门,玉姑姑飞快地拦上来,把殿门栓好,对洛阳剑道:“你把门顶锁一下。” 洛阳剑轻身而起,飞跃上殿门顶上把最高的一根木栓横过去,锁死了殿门。 皇太后气得发怔,扬手便想打玉姑姑,玉姑姑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冷冷地道:“皇太后,这里是樟鑫宫,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请安心坐好,奴婢命人奉茶。” 说完,冷冷地进了内殿,只留下洛阳剑一人抱着剑冷眼看着她。 皇太后盯着玉姑姑的背影,眼底陡然生出一丝狠毒的光芒来。 殿中并没有生炭炉,风从门缝和窗户里钻进来,冷得皇太后直哆嗦,她带来的宫人都在殿外,也只能傻乎乎地等着。 这一关,半个时辰才让她走。 玉姑姑命洛阳剑开门的时候,皇太后盯着玉姑姑,脸上倏然挤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来,“有你怕的时候,等着吧。” 玉姑姑微微一笑,“好,老奴等着,皇太后请吧。” 皇太后迈腿出去的时候,因双腿僵硬差点摔了出去,门外候着的宫人急忙扶住,急问道:“皇太后仔细脚下,可绊到了?” “还问什么?走啊!”皇太后怒火升到了极致,又回头狠狠地盯了一眼玉姑姑,才转身走。 第156章 危险的马术 清平公主带着一大家子的人入宫,按照规矩也是得先给太皇太后请安的,但是,皇太后却严令她不许去。 清平无奈,只得打发了叶宸去代替她给太皇太后请安。 叶宸走后,清平问了缘由,知道了今日早上请安的事情,不由得皱起眉头道:“母后,不是儿臣说您,您实在是犯不着总是跟她对着gān,您跟她斗了一辈子,可曾赢过一次?” “如今连她宫中的奴才,都敢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尤其那玉老婆子,哀家迟早杀了她。” 清平吓了一跳,“母后,您可千万别动她宫里的人,就是有什么不满,也先压下吧,瞧她的样子,还能活几年呢?再忍忍不行吗?” “你今日没见她那jīng神气,搞不好,比哀家还长寿呢,哀家死她都不会死。”皇太后见清平一脸的担忧,“你也别瞎担心,哀家不过是说说,那洛阳剑时刻跟着,哀家就是想杀也杀不成。” 清平听了这话才放心,“您这样想就好。”她压低声音,在皇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太后听了,微微点头,“嗯,妥当吗?” “放心,都安排好了,绝对无人查得出来。”清平狞笑道。 “那就好。”皇太后安了心,她若有所思地说:“如此说来,今日势必是要有一场大乱了?” “那是必定要乱的,乱才好。”清平道,说着,她看向叶青,“今日,你只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知道吗?” 叶青也知道清平的计划,道:“母亲放心,女儿知道怎么做的。” 她太高兴了,那碍眼的太子妃终于要死了,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快等不及了。 皇太后缓缓地笑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露出一道缝,缝里凶光倏然一闪。 程氏与叶婉叶娴三人在殿外候着,程氏一直搓着手,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叶婉见状,问道:“娘,您为什么这么紧张?” 程氏一怔,“我紧张了吗?” “您一直在搓手,您紧张的时候才搓手的,怎么了?”叶婉问道。 叶娴也看着她,“是啊,从入宫开始到现在,女儿便见您一直在搓手。” 叶婉笑道:“您有不是头一次入宫,有这么紧张吗?” 程氏僵硬一笑,“可不是?久没入宫了,自然有些紧张的。” 叶娴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什么的,娘亲,咱只管跟在母亲身边就行,旁的事情,她会打点的。” “嗯,没事。”程氏拍了拍她的手,尽力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白擎夜今日特别的忙碌,经过上次万寿宫一事,他严令各门的守卫,务必要把关严密,不能让歹人钻了空子进来。 叶宸去了太皇太后那边请安,玉姑姑给她抓了一把瓜子,是她自己煮了晒gān的,入口咸淡适中,上次叶宸入宫吃过之后,便一直惦记这口。 她笑着说:“还是姑姑疼我。” “可就指着你来给老祖宗解闷了,不对你好些,你不来怎么办?”玉姑姑笑着说。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我就是睡到了棺材里,都得起来先给她老人家请安才能安心盖棺材板死去的。”叶宸打趣道。 玉姑姑呸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忌讳不?我这老婆子还没死呢。” “死有什么可怕的?”太皇太后捧着一根手臂粗的水烟竹筒,吧嗒吧嗒地抽着。 玉姑姑笑笑,“说真的,这人吧,迟早都得有这一天,但是那一刻真的来临,谁都会怕吧?老祖宗,我可得把话说在前头,我死的时候,你得陪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直到我断气才准松开,不然我一个人面对死亡侵蚀那种滋味,想想都恐怖啊。” “行,我还在你耳边唱摇篮曲,好不好啊?”太皇太后白了她一眼,“是谁一天到晚说人家不知道犯忌讳,自个倒是一个劲地说。” “好,都不说,咱都成老妖怪,不老不死。”玉姑姑笑道。 叶宸听着她们斗嘴闹笑,只觉得岁月静好,这樟鑫宫,其实哪里有她们说的那样恐怖?这里,大概是整个大周后宫最太平的地方吧。 想起前生,太皇太后死的时候,玉姑姑是一直陪在身边,治丧期间,她不吃不喝,跪在灵前,直到要封棺的时候,她倏然而起,触棺而亡。 所以,叶宸觉得玉姑姑其实并不怕死,只是因为还有眷恋,她惦记的人还在世上,所以,她才会怕死。 她想起王静月说的话,人生,除生死之外,再无大事。 给太皇太后请安之后,便该过去给太子妃请安的,毕竟,今日她才是主角。 叶宸告别了太皇太后,去了东宫,清平公主等人已经率先去了,进去的时候,清平正在与太子妃说话,清平对太子妃极为和蔼,拉住太子妃的手叮嘱她要保重身体,早日为太子诞下孩儿,太子妃眉眼低垂,眼底尽然是娇羞的笑意。 叶青坐在一旁,神色颇为不屑,待看到叶宸进来,她冷冷地别过脸,不去看叶宸。 叶宸领着桑娜上前见礼,太子妃见她来了,像是舒了一口气都从清平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来了?免礼,快坐。” 叶宸含笑坐下,并桑娜送上礼物,太子妃身边的人打开,着人记录,“天敏郡主送呈白玉送子观音一座。” 清平微微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宸,“你倒是知道太子妃的心意。” “母亲见效了,女儿不是知晓太子妃的心意,只不过,这是女儿对太子妃的祝愿,盼着她身体早日痊愈,与太子龙凤呈祥,夫妻恩爱,生下麟儿。”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皇上还健在,你便敢以龙凤呈祥来形容太子太子妃?这是僭越,你懂不懂?”叶婉冷冷地道。 叶宸回头看她,她坐在靠近门口的位子,面容寒霜,挑衅地看着叶宸。 叶宸微微一笑,“这龙凤呈祥的意思,若三妹不懂,便回去翻翻书,并非是特指,是泛指喜庆之事,多少新婚夫妻,也用龙凤呈祥来作为祝愿,旁的不说,便是民间年关的时候贴年画,也有龙凤呈祥图案,莫非也是僭越?” 叶婉确实是不懂,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叶宸落了面子,多少有些不慡,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再看她。 越来越多的人进来请安,清平公主也不好一直拉着她说话,便起身领着大家伙出去了。 叶宸也跟着出去,她留意到程氏一个劲地搓手,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想了一下,唤了桑娜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桑娜领命而去。 今日太子妃寿辰,皇后安排的节目也不多,不外乎是看戏,马术,舞蹈和弹琴唱歌,到了开戏的时候,皇后一声令下,由太子妃带着大家一同前往东宫的戏院子里看戏。 东宫的戏园子很大,可容纳几百人入座。 看完戏之后,便是马术。 东宫的戏园子看戏怎很大,但是表演马术,却显得有些狭小。 刚好,表演马术的时候,皇上扶着太皇太后过来,这东宫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皇帝本是不来的,但是因太皇太后要来,他便只好陪同了过来。 太皇太后与见皇帝坐在正中的看台之上,叶宸则站在台下,身边站立的是刚入宫的王静月,两人还没jiāo流过一句话,只是等着看这一场马术。 皇太后与皇后清平坐在左侧的看台上,太子妃与太子在右侧,其余的,都站在圈出的界限外,静看马术表演。 而此时,白擎夜也进了院子,在旁边看守着。 叶宸留意程氏搓手的动作越发紧张了,心中顿时有些警惕,她料错了? 正怔愣之际,便见程氏往她的方向走来,竟站在了她的身边。 而所谓的表演马术,并非是策马奔腾,而是两人在马上打斗。 这两人都是禁军,一人手持板斧,一人手持长枪,只听得刀戈剑戟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一来一回,一进一退,马儿奔驰的时候扬起了漫天的尘埃,几乎看不清这两人谁是谁,只听得激昂的吼叫声不断响起,然后只见两道身影凌空飞起,在空中一阵jiāo战,又旋转而下,落在马背上,稳稳无误,丝毫偏差都没有。 “好!”皇帝率先站起来拍手,欣喜地对太皇太后道:“我大周有这等武功高qiáng的勇士,还怕什么?” 太皇太后微微笑,伸手接过身旁玉姑姑的瓜子,磕了起来。 众人见皇帝称好,也都跟着拍手叫好。 叶宸也觉得很jīng彩,渐渐地,竟也忘记了身边的程氏。 两人越大越jīng彩,叶宸数着,他们起码对阵了百余招,但是双方都没有落败的迹象,反而越战越勇。 只见马儿旋转的速度加快,两人出招的动作也迅猛不已,只看到大家神情紧张,时而拍手叫好,时而屏息静看。 然而,叶宸发现马儿有些不对劲了,尤其是那长枪的禁军所骑的马,不断地刨着地面,鼻子喷在粗气,仿佛性情一下子癫狂起来。 与此同时,叶宸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她一惊,身旁的程氏却忽地倒在她身上,她连忙伸手扶住,程氏歉意地道:“对不住,我一时看呆了眼。” 叶宸正欲追查这种香味的来源,抬头却见那匹马儿竟像疯了似的冲她而来,因距离极近,马儿狂奔的速度又飞快,等叶宸回过神来的时候,马儿已经冲到了她的跟前。 第157章 搜身 而此时的程氏,已经退到了一旁,叶宸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躲往一侧,想一手拉住缰绳控制马儿,但是,她没拉住,马儿直奔台上的太皇太后与皇上而去。 叶宸惊叫一声,洛阳剑已经一步抱起了太皇太后,轻声而起,避开了马儿。 马儿冲向皇帝,皇帝站起来,无处可躲,玉姑姑见状,拦在了皇帝身前,回手一掌击向马头,但是没击中,却让马儿缓了缓脚步,然后便继续冲过来,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落在马背上,生生地揪住缰绳,用力回扯,把马头拉高,然后高声道:“皇上,快走。” 皇帝回过神来,急急牵着玉姑姑走下去,而在旁边的禁军急忙上前护着。 白擎夜见皇上脱险,勒住缰绳扭转马头往下走,然后,一拳击晕了依旧疯癫想扬头狂奔的马儿。 “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白擎夜单膝跪地请罪。 “先起来,把马儿捆起来,听候发落。”皇帝沉声道。 在场的多是女眷,这一场变故,吓得大家脸色发白,尤其太子妃,见差点伤了太皇太后与皇上,惊得脸色发白,几乎要晕过去了,呼吸几口,愣是觉得顺不了气,一个劲地喘着,脸色涨得青紫。 太皇太后沉着地指挥,“来人,带太子妃回宫,请御医马上过去,今日的寿宴,到此结束,所有人,不得离开。” 这就是要问罪的架势了。 清平听到说宴会结束,不由得一怔,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看向了被人抬走的太子妃,枉费今天准备了这么久,到底是谁,安排这么一出戏来坏她的好事。 叶宸看向程氏,只见程氏眼底生出一丝歹毒得意的光芒,叶宸的心一沉,想起之前闻到的香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摸到一只小瓶子。 而在马儿攻击自己之前,程氏便站在自己身边,并且,她还倒向了自己,她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把瓶子放在自己身上的。 玉姑姑因救皇上的时候不小心崴脚了,如今正被宫人扶着,皇帝在问罪之前,先谢过了玉姑姑,“姑姑,若不是您在,朕今日只怕要难逃一劫了。” “皇上洪福齐天,就是没有老奴,皇上也会化险为夷的,再说,老奴也没拦住马儿,幸好白统领来了。”玉姑姑笑道。 但是皇帝知道,若不是玉姑姑那回手一击,白擎夜来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马蹄下被践踏了。 皇帝感慨地道:“朕小的时候,是姑姑一手带大朕,如今朕又欠姑姑一份恩情,朕怎能不谢过姑姑?” 皇太后听了此言,怨毒的眸光she向玉姑姑,皇帝这句话,简直就是勾起了她心头大痛。 “皇上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若老奴不好好护着,回头还不被她要了我的老命啊?”玉姑姑笑道。 皇帝闻言,暖暖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问道:“皇祖母可有受惊吓?” “快吓死了!”太皇太后话是这样说,但是面容却沉稳如常,“来人,传御医,传太仆寺卿。” 太仆寺是宫中管御马的地方,而这两匹马儿,正是出自御马厩。 马儿被捆绑起来,静待御医过来检验,太皇太后知道这马儿不会无端发狂,尤其是御马厩的马儿,全部都是受过jīng良的训练,断不会出幺蛾子,否则,也不敢在今日这个场合表演马术。 御医与太仆寺卿朱大人很快就赶到,看到马儿被捆绑在地上,朱大人脸色都变了,这大冷的天气,额头汗水冒了一头,急急就跪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冷冷地道:“恕罪?朕看你是罪大恶极,虚受了朕的俸禄,却没把差事办好,这好好的马,怎会突然发狂了?” 朱大人哭丧着脸,“皇上,这马儿出厩的时候,罪臣亲自查验过,没问题的啊,这怎忽然发了狂,罪臣也不知道啊。” 太皇太后看向在蹲下身子检查的御医,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御医回答说:“回太皇太后,回皇上,这马是大宛良驹,性情特别烈,但是在御马厩驯服教养,应该不会无端端地发狂,必定是有什么诱因促使它突然间癫狂。” “什么诱因?”皇帝寒着一张脸问道。 御医想了一下,“这是一匹公马,要使得一匹训练有素的公马在顷刻性情大变,应该有可能闻到了异性发。情的气味,而且,这气味一定十分浓郁。”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回想起方才马儿发狂之前,是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香味,这种香味还十分浓郁。 “没错,是闻到香味的,我闻到了。” “你也闻到了?我也闻到了,我还以为是错觉呢。” “那香味特别奇怪,当时我还以为是院子里的花香味道呢。” 众人一言一句地在讨论着,这证明,很多人都闻到了那奇怪的香味。 御医听了众人的议论,几乎就可以断定了,“皇上,若是臣没有猜错,马儿发狂,应该是因为闻到了这种香味。” 皇帝眸光锐利地在众人脸上巡了一遍,沉声道:“白擎夜,封锁院子,安排宫中三品以上宫人为在座的宾客搜身,并且,搜遍这戏园子每一个地方,哪怕草丛,也得要挖地三尺。” 既然是香味造成的,那么,这香味要么是香囊,要么是香料,如果不在某个人身上,便必定是被丢弃在地上。 “是!”白擎夜得令,回身安排人手。 叶宸看向程氏,程氏嘴角凝着一抹冷笑,却没有再看她,而是看向旁边的叶婉,并且伸手拢了一下叶婉的发鬓,一副慈母的样子。 听得要搜身,大家都显得很紧张,因为几乎每个人都带有香囊,不知道马儿发狂和自己所佩戴的香囊有没有关系。 皇太后听得要搜身,不由得蹙眉,在场的几乎都是诸位亲贵大臣的家眷,位高权重,这样搜身影响可不好,遂上前劝说:“皇上,不如挑重点怀疑的搜一下就算了,毕竟,这多半是身家清白的人,不会gān那些肮脏事,再说,这或许是一场恶作剧。” 皇帝冷笑一声,“多半?这里谁不是身家清白的人?谁是重点怀疑的对象?至于恶作剧一说,更是荒诞,莫非不知道马儿发狂,会闹出人命吗?今日惊吓了皇祖母,害得玉姑姑为了救朕崴了脚,朕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怎对得起她们?” 皇太后听他张口闭口都是皇祖母,玉姑姑的,不由得心中生了闷气,淡淡地道:“爱查便查吧。” 白擎夜与内务府总管商量了一下后,派出了几名年资老的嬷嬷与太监为在座的宾客搜身。 白擎夜有意无意地瞧了叶宸一眼,眼底有些担忧,他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是冲着叶宸来的,因为,马儿发狂首先是冲向叶宸,继而才冲向看台上的皇上与太皇太后。 叶宸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让他放心。 白擎夜道:“请诸位夫人公子小姐们排成一个圈,方便嬷嬷查看。”他不用搜身,而是用查看,可见顾及了大家的面子。 所有人按照白擎夜的吩咐,围成了一个圈,几名嬷嬷和太监各分东南西北开始搜。同时,禁军也在戏园子里找寻,每一寸土都没放过。 这香囊一个个地搜出来,御医上前闻了,都摇头说不是,被搜过的人,则可以退到一边去,但是却不能离开。 搜到叶宸的时候,程氏脸上露出了一抹痛快狡猾的笑,这笑太过张扬,无法收住,清平看过来,刚好看到她脸上那一抹笑容,心中一怒,好你个程氏,你竟选在今日对叶宸出手,坏我的好事? “郡主,请举起双手。”嬷嬷道。 叶宸依言,举起双手,嬷嬷从她的袖袋一直摸下去,怀中,腰间,然后,嬷嬷道:“得罪了。” 程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眼底有一抹不敢置信,随即,她摸向自己的怀中,面容陡然苍白,眼底的那一抹不敢置信变为惊恐,身子也瑟瑟发抖起来。 但是,搜身的嬷嬷已经来到她身边,对她说:“请举起手。” 她神色几度变幻,慢慢地举起手,身子抖动得如秋天的落叶。 嬷嬷开始搜袖袋,继而摸向怀中,然后,从她怀中取出一只白瓷小瓶。 程氏身子一软,噗通地跪了下去。 皇帝见状,冷笑一声,“御医,看看是什么东西?” 御医得令上前,取过白瓷小瓶,打开盖子,一阵浓郁的香味顿时从瓶子里冒出来。 “回皇上,”御医把瓶子的盖子堵上,“臣要做个试验。” “去吧。” 御医拿着瓶子白擎夜面前,“白统领,我会拿把这个瓶子放在马儿鼻子下,您在旁边看着,若马儿有qiáng烈反应,立刻打晕。” “好!”白擎夜道。 众人退后,空出一个地方来,刚才哪匹马儿已经醒来,只是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御医走上前去,把瓶子打开,还没把瓶子往马头前凑,便只见那被五花大绑的马顿时两眼一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四肢使劲地挣扎,刨得地上尘土滚滚。 御医退后两步,白擎夜命朱大人上前安抚马儿,然后,与御医一同走到皇帝面前,道:“回皇上,臣认为,马儿发狂,应该便是这瓶香露所致。” 皇帝眸光冷冷地看向程氏,程氏跪在地上,浑身哆嗦,“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第158章 太子妃有孕 因程氏是国公府的人,所以,清平霍然起身,噔噔噔地走过来,怒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皇上和太皇太后?” 程氏吓得连连磕头,“不,皇上饶命啊,便是给民妇天大的胆子民妇也不敢谋害皇上和太皇太后啊。” 皇帝本是认不出程氏的,见清平下去了才知道,想起国公府最近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觉得头痛,想起刚才那马儿是冲叶宸而去的,并非是针对他与太皇太后,怕是府中斗争,只是祸延宫中着实可恨,便对皇后道:“你与清平好生审问她,朕送太皇太后回去。” “是!”皇后急忙站起来相送。 太皇太后本不欲离去,但是见玉姑姑崴了脚,一身的老骨头,伤筋动骨可不是小事,便只得先回去。 不过玉姑姑并无大碍,扶着走了两步便可自己行走,行动无碍,她笑着对太皇太后道:“我的骨头还算使得。” 太皇太后见她无恙,也放了心,“一身的老骨头,还真以为自己懂得绝世武功。” “事实上,也是有点作用的。”玉姑姑得意地道。 皇帝伸手扶住玉姑姑,笑道:“若不是姑姑这一掌,朕只怕就被马蹄践踏了。” 桑娜走到叶宸的身后,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奴婢的妙手空空,可还使得?” “举世无双!”叶宸轻笑。 桑娜一脸的得意,站在叶宸身后看热闹。 接下来的一通审问,却让人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程氏供述,不知道这香露会引得马儿发狂,她只是觉得最近国公爷因娶了林洛心而冷落了她,为了让国公爷对自己重拾兴趣,便请教了青楼的女子,调制了这么一瓶香露,青楼女子说这瓶香露可使男子动情,所以她便带在身上,每日涂抹一点在袖子上,想不到却引得马儿发狂。 众人听了程氏的话,都对程氏厌恶鄙视至极,称她为下流的女人。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让程氏欲哭无泪,心中羞rǔ至极,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香露怎么会回到自己身上了,她分明是借着摔倒的时候放在了叶宸身上的。 至于这个借口,她也是临时想出来的,虽然会成为众人羞rǔ的对象,但是,至少可保她的性命。 叶宸听了这个借口,不由得佩服程氏的临危不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哈能想到一个这么完美的借口,虽然,丢弃了自己的名声却保住了性命,怎么算,她都没吃亏。 皇后听了程氏的话,蹙眉厌恶地道:“女子该温良恭俭,贤良淑德,才会得到夫君的宠爱,像你这般不知羞耻,用暖情香来获得夫君的雨露,岂能长久?更是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 “可不是吗?这可真是羞死人了,真好意思她做得出来。” “就是啊,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这程家好歹也是大家族呢,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货?” “如果我是公主,这种女人趁早赶出去好。” 众人一言一句,仿若冰渣子一般打在程氏的心上,她羞rǔ至极,却只能这样自保,她看向叶宸,叶宸也正看着她,叶宸眼底盈满了笑意,她陡然便明白过来,叶宸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计划,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瓶子放回她的身上了。 技不如人,她输了。 皇后伸手压了一下底下的议论,看向清平,“她是你国公府的人,你看该如何惩处?” 程氏看向清平,只盼着她念在往日自己恭顺的情分上,为自己说一两句话。 但是,很快,她就失望了。 清平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眼底充满了厌恶,“皇后娘娘,她在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便按照宫中的制度去处罚吧。” 程氏眼底的光芒一寸寸地暗淡下去,她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她怎会期盼清平问她说话呢?她一直都恨不得自己死的,这些年容下她,一则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二则,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恭顺,就像一条狗一样,她让自己做什么,自己便做什么,不敢忤逆。 今日这事,自己自作主张,她必定是恨极了自己。 皇后与秦贵妃商量了一下,决定小惩大诫,打三十大板,逐出宫去,以后无旨不得入。 三十大板,对一个柔弱妇人而言,简直是要命的。 程氏慌神了,跪着上前哀求清平,“公主,您帮我跟皇后娘娘求求情啊……” 叶婉叶娴听得要打三十大板,也吓得不得了,叶婉刚想跪下求情,便见狄永鑫走了进来,她生生地收住要跪下的膝盖。 狄永鑫走到清平身边,似乎是在问清平发生了什么事,清平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狄永鑫旋即用厌恶的眸光看向程氏,叶婉见状,躲在人后,不敢出来,心底不禁怨恨程氏,连带她也受了屈rǔ。 清平自然没有为程氏求情,她恨极了程氏,若不是她今日这么一闹,她的计划便可成功,除掉那碍眼的太子妃苏氏。 程氏被拖了下去,叶娴哭喊跪地求情,回头看不到叶婉,她哀哀地喊了一声,“三姐,你快来求求皇后娘娘。” 叶婉躲不住了,所有人的眸光都看向她,她沉默片刻,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扶起叶娴,道:“四妹,不要为难皇后娘娘与母亲,程姨娘是罪有应得的,皇后娘娘仁慈,已经饶了她的性命,我们该谢恩才是。” 叶娴吃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叶婉盈盈跪下,“臣女替程姨娘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皇后微微点头,赞赏地道:“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 清平道:“婉儿一向懂事。” 得了清平这样的赞赏,叶婉抬起头,瞧了狄永鑫一眼,狄永鑫也正看着她,叶婉只觉得他的眼睛像两汪深潭,只瞧一眼,便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狄永鑫竟走了上前,扶起叶婉,“地上冰冷,三小姐起来吧。” 叶婉心头扑通扑通地乱跳,心脏几乎要飞出来,脸上滚烫,她低头,“谢侯爷。” 狄永鑫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一笑,越发搅乱了叶婉的心,她只觉得双颊越发的滚烫,竟似乎要燃烧起来了。 叶娴见求情不行,叶婉又不说话,便起身冲出去追程氏。 叶宸对王静月说:“太子妃的生辰宴,就这样结束,可真是遗憾啊。” “要遗憾也轮不到我们遗憾,瞧清平的脸色,她都快要气疯了。”王静月道。 叶宸道:“可不是?在她认为,太子妃今天就该死了的,不止她,连叶青都耐不住了。” 王静月看过去,果真见叶青铁青着脸站在清平身后,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哎,希望落空,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怎能不生气?” 要杀太子妃可不容易,东宫不是谁都可以混进来,宫中的布防严密,太子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能轻易下手呢? 叶宸不禁替清平惋惜。 太可惜了,可惜自己早早让桑娜准备的好戏。 因生辰宴取消,宾客开始鱼贯出宫,而程氏经过今天,在京中也必定大红大紫。 叶宸去了东宫探望太子妃,来到的时候,御医刚走,太子竟亲自送御医出来,面上带着欢喜。 叶宸见状,不由得一怔,这欢喜从何而来? 太子送走御医,欢喜地看着叶宸,“来了?快进去。” 太子的热情让叶宸又是一怔,叶宸挑眉,“殿下满眼喜色,莫非是有什么喜事?” 太子笑不拢嘴,“可不是吗?刚才御医说了,太子妃有孕了。” “啊?”叶宸缓缓地笑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这孩子,算是来得及时,但是,也势必会把太子妃推至风头làng尖。只是,以太子妃如今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还不一定的。 太子仿佛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兀自欢喜着,太子妃腹中孩儿,是他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足以让他忘记所有的问题。 叶宸没有泼他冷水,真诚地恭祝了他,然后道:“殿下,如今您即将为人父了,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没有说下去,她相信太子会懂得她话尾的意思。 太子果然明白,重重地点头,“是的,本宫以后要事事以皇儿为念了,郡主先进去陪陪太子妃,本宫去报喜。” 叶宸福身,看着太子喜滋滋地跑了出去,脚步轻盈,叶宸真心希望,他能放弃与清平结盟,如今太子妃有孕,他应该不会再想着娶叶青拉拢清平和国公府了吧? 进了殿中,太子妃躺在chuáng榻上,面容不胜娇弱,见叶宸进来,便令人扶起,以软枕靠背坐着,叶宸上前见礼,太子妃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chuáng边,眸色暖暖地道:“真好,这是上天恩赐给我的礼物,我一定会好生安胎,让他可以顺利出世。” 叶宸看着她脸上母爱的光辉,不由得微笑,“如此,太子妃便要珍重自己的身子。” “是的,方才御医已经开了方子,我身子一向不好,又是初次有孕,所以御医也十分慎重,回头还得与院判大人商量着如何用保胎药。” 叶宸握住她的手腕,为她诊脉,她的脉象沉绵无力,确实是久病之身,她放下她的手,轻声道:“你挑几个可靠的人,近身的事情要jiāo代可信赖的人去做,还有,不是可信的人递上来的膳食,不能吃,胭脂水粉,不能用,殿中五天便要清理一次,但凡发现上一次清理不存在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先拿出去,然后命人告诉我,我进来检查。” 第159章 不够心狠 太子妃听了她的话,显得很紧张,“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谋害我的腹中孩儿?” “不可乱防,也不可不防,一切小心为上,后宫人心复杂,这孩子会引起很多变数。”叶宸凝重地道。 太子妃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抚摸腹部,眸中绽放出一抹坚毅的神色,“好,我知道了。” 叶宸点头,“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一趟樟鑫宫。” 太子已经先一步去了樟鑫宫报喜,太皇太后听得太子妃有孕,十分欢喜,因皇帝刚走,她让太子赶紧去一趟御书房,给皇帝报喜,太子喜滋滋地走了。 太子走后,玉姑姑微笑看着太皇太后,“开心吗?” 太皇太后抬起高傲的头颅,“还行。” “心里都乐开花了吧?”玉姑姑戳穿她。 “瞧你能行能走了,腿没事了?没事就给哀家送点东西过去给太子妃。” “送什么?” “你看着办吧,我这位……”太皇太后蹙眉想了一下,“她生的孩儿,该叫哀家什么啊?” “都是一句,老祖宗!” “那他是哀家的谁啊?先帝是哀家的儿子,皇帝是哀家的孙子,太子是哀家的重孙子,那太子的儿子就是哀家的重重孙子,那哀家是几代同堂啊?哀家自己是一代,先帝是一代……”太皇太后扳着手指算,算来算去,她叹息,“算了,数学老师死得早,不懂。” 玉姑姑准备推门出去,听她算了半天都没算出来,不由得笑道:“五代同堂,至于您管那么多重重孙子做什么?横竖都是喊您一声老祖宗的。” “玉啊,这孩子以后还得你带。”老祖宗冲她喊了一声。 “那敢情好,我等着。”玉姑姑回头,冲老祖宗笑了一声,眉目欢喜,“这宫中许久没办过喜事了,今日我真高兴。” “去吧,老东西,送东西过去之后,挑几个人过去伺候,她宫中的人也不知道信不信得过。” “好嘞!”玉姑姑应声,回头又说了一句,“记得喝药。” “那么啰嗦,阎王爷也不敢收你。” “最好他不收的,我便与你一起做老妖怪。”玉姑姑笑了笑,走了出去。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太后清平叶青三人在御花园的小轩里坐着吃酒说话,是宫人来禀报的,叶青听了这个消息,当场就呆若木jī了,“怀孕了?不是说病了许久,不能……” “母后,怎么办啊?”清平伸手压了一下叶青的手,担忧地问皇太后。 皇太后眸色生寒,“还真是哀家失算了,本以为她的身体是无法受孕的,却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她怀上,这样一来,太子只怕会心软。” 叶青听了皇太后的话,只差点没哭出来,“那怎么办啊?表哥说了要娶我的。” 皇太后白了她一眼,“那是以前,他这几个月还有这样跟你说过吗?皇后一直都跟我说,太子与太子妃一向不同房,怎地忽然会怀了呢?” 清平淡淡地道:“母后,不是儿臣危言耸听,太子妃是苏氏一门的人,不得不防。” “哀家不需要你提醒也知道,苏氏什么野心哀家不知道吗?”皇太后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哀家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皇太后身边的婆子提醒,“太后娘娘,太子妃如今有孕,按照规矩,您是不是该送点东西过去以示嘉奖?” 皇太后抬头,便见玉姑姑手里捧着一个锦盒从廊前走过去,想起之前玉姑姑的故意刁难,她不禁气上心头,嘴角露出一抹歹毒的笑意。 “母后,怎么了?”清平见她神情突变,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玉姑姑?看来樟鑫宫已经得知了消息,送礼过去了,只是,樟鑫宫没人了吗?竟让她亲自送过去。” 皇太后冷冷地道:“她也不过是一个奴才,跑腿是她该gān的事情,莫非是连你也认为她已经是主子了?” 清平讪笑道:“母后,自然不是的,她再得宠到底也只是奴才。” “哼,她这些年帮着那老毒妇不知道做了多少yīn鸷的事情,当年皇帝才刚满月,便从哀家手中抱走,丢给这个老奴才抚养,想起这件事情,哀家心里就恨。”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母后就不要记住了,”清平不想说这些陈年旧事,只想知道眼下的问题如何解决,“母后,那太子妃有孕……” “你先哀家寝宫,一会让皇后过去,我们几个商量看怎么办。”皇太后眼底生出一抹狠毒之意。 “母后呢?”清平问道。 “哀家还有点事情要办,你先回去。”皇太后看着她,“先回去吧,不要多问。” “是!”清平隐隐觉得她有些事情要瞒着自己,但是见她神色严厉,也不敢再问,只得先与叶青离开。 叶宸离开东宫之后,出来之后见白擎夜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拉着她便去了僻静之处,急问道:“刚才马儿发狂,可有伤了你?” “我没事!”叶宸微笑,“我那位姨娘呢?” “三十大板下去,命丢了半条了,我已经命人送了她出宫。” “你去复命没有?”叶宸问道。 “去了,皇上听了之后,十分厌恶,还说这等粗鄙下贱的女子,以后不许入宫来。” 叶宸百思不得其解,“程氏一向隐忍,为什么今日却这般按捺不住在东宫对我出手?” 白擎夜分析道:“在府中她是下不了手的,有桑娜和阿依塔在你身边,只能寻这么个机会,大概她早就打听到太子妃生辰宴要表演马术,所以才设下这个毒计,马儿若冲撞你伤了你,那自然是好的,若没伤了你伤着其他人,最后从你怀中搜出那瓶香露,你便难辞其咎,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恨你?要置你于死地?” 叶宸想了一下,“她大概是因为我劝说父亲不与清平和离一事,恨了我,她心心念念要成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我坏了她的大事,怎不恨我?” “这些女人太恐怖了。”白擎夜不寒而栗,他一直以为,沙场战争已经是十分残忍,想不到女人yīn谋斗争还叫人觉得恐怖残忍。 “你出宫没有?”白擎夜问道。 “我得先去一趟樟鑫宫。”叶宸想跟太皇太后说一下太子妃如今的身体状况,若要保住她腹中的胎儿,一定要好生看护。 “好,我先去办事,你小心点。”白擎夜回头吩咐桑娜,“你看住郡主。” “知道了,将军!”桑娜应道。 白擎夜点头而去,叶宸回头问桑娜,“看见静月了吗?” “王小姐刚才在戏园子那边。”桑娜道。 “还没出宫吗?你去给她送句话,让她明日去府中找我,我有事情跟她说。”叶宸道。 “好,那奴婢回头去樟鑫宫找您。”桑娜说完,便走了。 叶宸裹了一下披风,看着三三两两的宫人进出,也往樟鑫宫的方向而去。 中午出了太阳,驱散了一早的寒气,chūn日暖阳洋洋洒洒,叫人觉得舒服不已。 御花园许多花开了,姹紫嫣红,花香扑鼻,叫人心旷神怡。 她沿着湖边,一路行走,穿过假山,从假山群中转过去,入宫多次,知道从这里可抄小路到樟鑫宫。 而她往常也是这样走的,这条路,她熟悉得很。这条小路,往常很少人行走,因为,越过假山群通过对面的时候要经过独木桥,而宫妃是不会走的,宫人若要忙,手中多半拿着东西,也不会走这道独木桥。 她听到有脚步声从右边传来,她有些意外,抬头看,只见两名嬷嬷扶着皇太后从那边走过来。 叶宸下意识地想躲起来,但是,距离太近,皇太后已经看见了她,她只得硬起头皮走过去,“臣女参见皇太后。” 皇太后面容有些僵硬,“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 叶宸回答说:“回皇太后的话,臣女打算去樟鑫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呢。” “嗯,去吧。”皇太后淡淡地道。 叶宸不禁有些意外,竟然不刁难她? “是!”叶宸连忙躬身告退。 穿过独木桥,叶宸过了对面,直往樟鑫宫而去。 来到樟鑫宫,太皇太后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神情愉悦。 见她来了,便招她过来,“从太子妃那边过来?” “回太皇太后,是的。”叶宸微笑,“看来,老祖宗已经知道好消息了。” 太皇太后点头,“嗯,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叶宸见洛阳剑抱着剑站在廊前,却不见了玉姑姑,遂问道,“玉姑姑呢?” “哀家命她送些礼物到东宫去了。”太皇太后拉着她坐下,微微怪责,“今天是怎么回事?哀家总不信程氏是用那些香露来挽回你父亲的心,你也太大意了,竟没发现她要对你动手?” 叶宸愧疚地道:“老祖宗恕罪,我确实是忽视了程氏,本以为她一直隐忍,不会对我发难,想来是因为我劝说父亲不与公主和离一事,她恨毒了我。” “幸好这一次没出什么事。”太皇太后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以后注意一些,能今早除掉的人就咔嚓掉,不要留着给自己使绊,你的心,始终不够狠。” 顿了一下,她摆摆手,“罢了,哀家也不说你了,这些年哀家的心也不够狠,该下的手没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哀家不该苛求你。” 第160章 玉姑姑落水 洛阳剑在廊前听到太皇太后的这句话,淡淡地道:“谦虚呢,在心狠手辣方面,您一直都做得很出色。” 太皇太后淡淡地扫了洛阳剑一眼,“是吗?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我便想撕烂你的嘴巴,割掉你的舌头,可是到今时今日,你的舌头还好好地在你嘴巴里躺着,这不足以说明哀家不够心狠手辣吗?” 洛阳剑道:“那是因为,您技不如人,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真正高尚的人,是心里压根不会有伤害他人的念头,像你这样,一直心心念念要割人家的舌头,就不要标榜自己慈善。” “早晚被这些人气死!”老祖宗气结,仰头看了看,“站在这里做什么?出去看看阿玉为什么还不回来?就那么几步路,要去一整天吗?” 洛阳剑耸耸肩,“老了,走得慢,又不愿意坐肩舆,让她折腾一下吧,真不明白你们女人,一个总说自己老了,一个总说自己还年轻,能活动,一大把年纪出入还靠双腿。” “出去看看去,别是摔着了。”太皇太后吼道。 洛阳剑掏掏耳朵,抱着剑走了出去。 这刚走到门口,便见一名禁军急匆匆地赶来,见到洛阳剑,慌张禀报,“洛阳大人,卑职等在御花园的湖中,发现一具尸体,打捞上来发发现是樟鑫宫太皇太后身边的玉姑姑。” 洛阳剑神色一变,猛地转身,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抬起头,神色有片刻的凝滞,嘴唇哆嗦了一下,语气却是十分温和,“你进来,重说一遍,哀家听不真切。” 禁军进来,跪在地上,沉重地道:“回太皇太后,卑职在御花园的湖中,发现一具尸体,经过打捞后辨认,发现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玉姑姑。” 太皇太后脸上渐渐地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僵硬得像是生生扯出来的,别扭得让人心酸,“嗯,你下去吧,哀家马上就过去,尸体不要移动,不许任何人碰。” “是!”禁军得令而去。 洛阳剑走进来,紧张地看着她。 叶宸眼泪几乎都要掉出来了,玉姑姑死了?天啊,是什么人下的手? 太皇太后想站起来,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复又坐下,她说:“容哀家缓一缓,这坐久了,腿脚都不利索了,想站起来都没力气。” 叶宸忍住泪水,想伸手搀扶,却被她怒喝了回去,“不必扶,哀家自己可以,除了那老东西,谁有资格扶哀家?” 她盯着叶宸,见叶宸眼底有泪水,遂厉声道:“哭什么?她现在多大年纪了?死了就是笑丧,哭什么?” 她怒骂着,嘴唇越发哆嗦,连放在膝盖上的手都一个劲地颤抖,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悲哀。 一向与她顶嘴的洛阳剑眸色沉痛,“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哭什么?”太皇太后冷冷地瞪着他道:“哀家死了那么多个儿子,你什么时候见哀家哭过?再说,有什么好哭?人迟早都要死,她只是先哀家一步而已。” 她站起来,又重重地跌回去,人颤抖得很厉害,像风中飘零的落叶。 终于,她站了起来,浑浊的眼珠盯着洛阳剑,“摆驾……” 洛阳剑命人抬来肩舆,把她扶了上去,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半边身子都靠在洛阳剑身上,叶宸跟在她身后,忽然发现,其实太皇太后很瘦了,她一直给人刚qiáng的感觉,是因为她的性格,如今纵然也张牙舞爪,但是心底的脆弱和悲伤已经流露了出来,怎么都没办法掩饰。 叶宸心底有说不出的难过,一切来得太突然,竟然毫无征兆。 前生的玉姑姑,是触棺殉葬的,但是这一辈子,她却先于太皇太后死了。 御花园湖边已经围了许多人,白擎夜领着人在调查询问,做笔录。 尸体便停放在草地上,铺着草地的是一件衣裳,叶宸觉得那件衣裳很眼熟,定睛瞧了瞧,正是白擎夜的。 “太皇太后驾到!” 白擎夜转身,上前参见,“臣白擎夜,参见太皇太后。” 肩舆放下来,太皇太后坐在肩舆上,没有走下去,看着那被停放草地上的尸体,她的视线,到底是渐渐模糊了起来。 叶宸和洛阳剑走了过去,玉姑姑的双眼瞪大,眼球和眼敛内有血红的丝,面容颜色苍白,皮肤呈jī皮样,口鼻内有泡沫溢出,从尸体的表象看,是溺水而死的。 洛阳剑面容沉着,眸子里难掩哀伤,他静静地走过去,伸手覆盖她的眼睛,但是,双手移开,眼睛依旧瞪大,让在场的人不禁诧异。 太皇太后缓缓地站起来,不需要任何人搀扶,一步步,从肩舆的位置走到尸体的位置,十余步的距离,她走了很久。 太远了,太远,这十余步,便跨越了生死。 所有人都退开,早有人去禀报皇帝,皇帝也急忙赶来,见到这副情形,他眼圈红了,想上前去,却被洛阳剑拦住,洛阳剑低沉地道:“让她亲自送她一程。” 太皇太后走到玉姑姑身前,静静地凝望了好一会儿,然后想蹲下,却双腿一软,坐了下来,就这样坐在玉姑姑尸体旁边。 她巍巍地伸出手,握住玉姑姑冰冷的手,拿起来瞧了瞧,她指甲里有些泥污,应该是在水底挣扎的时候染上的。 她轻轻地握住,一个劲地搓着,“手这样的冷……你冷吗?”她说着,抬头看着洛阳剑,“你脱一件衣裳下来给她盖着,这老东西,最怕冷了。” 皇帝却先一步脱下了龙袍,盖在了玉姑姑的身上。 众人见状,都不禁一怔,这龙袍盖在一个死去的老嬷嬷身上,这,是何等的怪异?而玉姑姑,又是何等的尊荣? 太皇太后看着皇帝,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却并无笑意,眼底的酸楚让人瞧见了,只觉得心酸无限,“你这样的孝顺,她知道了,很高兴的。” 她的手掌,静静地抚摸上玉姑姑冰冷的脸,几十年的相依为命,终究,今日是要送走她了。 叶宸想起,玉姑姑曾说过,她怕死,死的时候,要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免于恐惧害怕。 所以,这会儿,她一直陪着她。 “都退下吧,哀家想静静地陪她一会儿。”太皇太后下令。 皇帝伸手抱住她,声音哽咽,“皇祖母,节哀。” “不哀,不哀,人始终是要死的。”太皇太后喃喃地道。 白擎夜疏散人群,他牵着叶宸的手,退后几步看着。 叶宸已经泪意满目,这样静静的哀伤反而是最摧断心肝的,她的身子也在颤抖着,与玉姑姑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是,玉姑姑慈眉善目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与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重合。 她尚且这样难过,可以想象,太皇太后心里该是怎样的感受?几十年的陪伴,无一日可缺,就像方才,玉姑姑才出去一会儿,她就让洛阳剑去找她回来,她离不开玉姑姑。 叶宸自己是个手染鲜血的人,她前生杀过很多人,也很多人因她而死,但是她没见过,一个人的死亡能给另外一个人带来这样震撼的悲伤,这种震撼,不在于呼天抢地的哭号,不在于痛不欲生的哀恸,这种悲伤是寂静无声的,连空气中都像染了一层灰暗的颜色,天空也像是褪尽了色彩,连阳光都瞬间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寒无比,入侵着身体每一处毛孔。 “尸体在哪里发现的?”叶宸颤抖着问白擎夜。 白擎夜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眸色哀伤,声音沉痛,“人应该是在假山那边落水的,那边有暗涌,尸体有被冲刷过的痕迹,所以,应该是被暗涌冲过来的。” 叶宸觉得他说尸体两个字让人窒息,一个鲜活的人,只一瞬间,就变成了尸体。 “在假山那边?”叶宸一怔,随即想起自己经过假山的时候,看到皇太后与两名嬷嬷从那边过来,会不会? 她不敢往深处去想,如果说是皇太后下的毒手,那么,太皇太后会怎么做?她会否顾忌皇上而对皇太后手下留情? “有人看见事发经过吗?”叶宸问道,来的时候,便见他领着人在问口供。 “没有人看见事发的经过,”白擎夜沉重地看着她,“但是,有两名太监看见你从假山经过,是事发前后。” 叶宸点头,“是的,我曾经在假山经过,并且,看见皇太后与两名嬷嬷在那边过来。” 白擎夜有些担心,“你曾经在这里经过,太皇太后会不会怀疑你?” 叶宸摇头,“应该不会,我没有杀玉姑姑的理由。” 白擎夜放了心,“嗯,是的,相信太皇太后也不会怀疑你,只是,肯定会被拿出来说一说的,你自己留神一些。” 叶宸点头,“我知道了。” “需要我陪你一会儿吗?”白擎夜见她眼底浓浓的悲伤,几乎流泻出来,不禁大为怜惜心疼。 “你去忙吧,多查问几个人,希望有人看见事发经过。”叶宸轻声道。 “嗯,”白擎夜看向玉姑姑,轻轻地叹息一声,“玉姑姑多好的人,如果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谋害,是什么样狠心的人,才下得了手啊?” 说完,转身走了。 第161章 开始追查 太医院院判大人带着两名御医感到,身后跟着两名药童,手里拿着药箱。 皇帝伸手一挡,“先等一下。” 院判大人沉重地看向太皇太后,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很多人都觉得意外和难受。 尤其,玉姑姑在后宫是如此的德高望重,竟这样惨死,怎不叫人唏嘘。 太皇太后站起来,摇摇欲坠,洛阳剑上前扶住她,太皇太后整个人都靠在洛阳剑身上,她已经没有半点的力气了。 院判与御医上前,拉起了帷幕,在里面细细的检查,尸体还没出现尸斑,但是,几乎可以断定是溺水而死。 检查完毕,院判大人站起来,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回太皇太后,玉姑姑是溺水而死,并且,她是被人谋杀的。” 皇帝霍然转身,问道:“被人谋杀的?” 院判大人道:“回皇上,正是,玉姑姑是被人推下水的,她是先被人压在栏杆上,后腰部有淤痕可证明,然后仰面落水,下水的时候力度很大,是被人用力qiáng行推下去的,后脑有些肿胀,而且……” 皇帝脸色凝重,“继续说。” 院判沉声道:“而且,在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皮肤和血痕,因藏在指甲缝里,并没有被水冲洗走。” “这意味着,她曾抓伤了推她下水的人?”皇帝眸色一冷。 “没错。”院判道。 皇帝咬牙切齿地道:“好,朕便是要把这皇宫翻个天,也务必把凶手找出来。” 叶宸远远地听着,心中一沉,果然是谋杀,会是皇太后吗?但是,如果她要杀玉姑姑,何必亲自出手?直接让人动手就是。 难道说,她刚好在那边见到玉姑姑经过,与玉姑姑发生了口角继而杀人?但是玉姑姑性子一向温和,就算不喜欢皇太后,也不会与皇太后发生争吵。 就在此时,有太监喊道:“皇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清平公主驾到!” 皇太后下了肩舆,便急急赶来,却在见到尸体后惊愕地冲皇帝道:“皇帝,这是怎么回事?你疯了吗?你的龙袍,怎能覆盖在一具尸体身上?” 她一个箭步上前,收起了龙袍,怒气冲冲地递给身后的人,“拿回去,这盖过尸体的,也不知道还穿不穿。” “母后,你这是做什么?”皇帝怒道。 太皇太后扶着额头,眸子细眯,对洛阳剑道:“把她送回樟鑫宫,这里人太多,吵了她,她一向爱清静的。” “好!”洛阳剑把佩剑插在后背,上前抱起的身子,轻盈的体重让他鼻子一酸,几乎落下眼泪。 “起驾!”太皇太后看向皇帝,“把白擎夜叫到樟鑫宫去。” “是!”皇帝应道,眸光追随着太皇太后,他眼圈还红着,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自己的祖母。 清平看向皇太后,有些欲言又止,刚才,母后说要去半点事情,回宫之后有些慌张,没多久,便有人来说发现玉姑姑的尸体了。 她只希望不是母后下的手,否则,以皇祖母的手段,一定叫母后死得很惨。 皇太后挥挥手,“走吧,巴巴地赶过来,却连看一眼都不许,一具尸体,有什么宝贝的?” 太皇太后刚起驾,听得此言,她盯着皇太后,一张脸凝着寒气,叶宸分明看到她眼底闪过片刻的杀机,然后,一眨眼,回归了平静。 她跟随了回去樟鑫宫,玉姑姑被抱回正殿里,洛阳剑命人摆好chuáng,玉姑姑双脚朝外,以屏风遮挡。 太皇太后命人打热水,再命人去找一身她生平最爱的衣裳过来,她要亲自为她擦身换衣服。 洛阳剑则出去内务府,命人赶制寿衣,正式敛葬的时候穿的。 这一切,都在默默中。 太皇太后手脚不利索,叶宸偶尔上前搭把手,但凡太皇太后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便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 太皇太后一寸寸地擦拭玉姑姑的身体,连手指甲都清洗好几次,清洗gān净之后,便帮她穿衣。 尸斑已经慢慢地显露出来了,叶宸看的心酸,忍不住别开脸。 她能看到太皇太后是在qiáng忍悲伤,叶宸再一次见证了这个老人的qiáng大心理,自己相伴了几十年的人,就这样死了,多看一眼都怕伤心,但是,她却从头到尾,和玉姑姑相关贴身的事情,一概自己做了。 叶宸几乎能看到她那颗心,正在被不断地啃食。 穿戴整齐之后,她抬起头看着叶宸,“搬张椅子过来,带上她桌面拿一把犀牛角梳子。” “是!”叶宸默然转身,在宫人的带领下,推开了玉姑姑的房间。 这是叶宸头一次进玉姑姑的房中,屋中一切摆放整齐,chuáng头放着几本书,窗台一盘兰花,叶子翠绿。 妆台上有寥寥的几件首饰,一把犀牛角梳子放在首饰旁边,还有一包切好的烟丝,放在妆台旁边的小柜子面上,散发着烟叶特有的香味。 衣橱的门打开,应该是刚才宫人进来拿衣裳的时候忘记关上,衣橱里叠着她的衣裳,并不多,只有几件,叶宸几乎都见她穿过,看着这些熟悉的花式刺绣,叶宸忍不住凄然泪下。 这个温和得像冬日暖阳的长辈,就这样走了?她几乎不能接受。 她尚且如此,太皇太后能接受吗? 不敢再看,怕泪水泛滥,取了梳子,急忙退出去。 太皇太后坐在chuáng头,慢慢地梳理着她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梳了一下,又用毛巾揉揉,直到gān得差不多,才正式为她挽发髻。 “这辈子,都是她为哀家梳头,这是头一遭,哀家帮她。”她一边梳一边说。 太皇太后抬起头,嘴角有苍凉笑意,眼底却像是忽然涌出泪意,叫人瞧不真切她的眸子。 “她的头发,还没哀家的白,她还有很多黑发,是啊,她比哀家年轻。” “皮肤也比哀家的好啊,她一向懂得保养,哀家却不爱弄这个,她就往哀家脸上涂珍珠末调蜂蜜……” “皇祖母,您不要这样,孙儿看的心里难受,您若是想哭,便哭出来。”皇帝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抱着她,一闭眼,眼泪就眨了出来。 “不哭!”太皇太后摇摇头,轻轻地再摇摇头,“哭什么呢?哭给谁看呢?她不在了,便是哀家哭,她也不知道,也不会心疼哀家了,哀家这辈子都不相信眼泪啊。” “玉姑姑走了,大家都难过,您要坚qiáng点,您还有孙儿。”皇帝哽咽道。 叶宸震撼他们祖孙的感情,也震撼皇帝对玉姑姑的感情。 “记得是昨天还是前天,她还说,她很怕死,她说,她死的时候,要哀家抓住她的手,有哀家在,她就不怕了。” “人生……最悲痛的,莫过于你还没好好道别,便永不再见,哀家这一辈子,都在gān这样的事情。” 太皇太后最后这句话,像尖锐的刀子,捅在了叶宸的心上。 人生最悲痛的,莫过于你还没好好道别,便永不再见。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的白擎夜,他来了许久,一直在殿门外待命,只等着太皇太后传召。 他也听到了太皇太后的话,定定地凝望着叶宸,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这句话,带给他很大的感触,因为,他也曾经有些人,没有好好道别,便永不见面,他希望,以后自己不会再错过。 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梳好了头,太皇太后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张面容,伸手抚摸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到嘴唇下巴,仿佛是要把这副模样刻入心底。 然后,她起身,为她盖好被子。 抬头,打了个手势,命人撤走屏风。 她回身,一步步地走上殿中央的太师椅上,坐好,神色端正,严肃。 “白擎夜,进来!”太皇太后缓缓地道。 白擎夜走进来,跪在地上,“太皇太后,臣在。” “查到什么,说。”太皇太后盯着他,声音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沉凝。 “回太皇太后,玉姑姑的尸体是在御花园湖边东侧发现,但是落水处于御医的检查结合,推算出是在假山凉亭边上落水,落水后被假山那边的暗涌冲了过来。微臣也去假山凉亭看过,那边有纠缠过的痕迹,基本可以断定是在那边落水的。” “有人看见吗?”太皇太后问道。 “回太皇太后,审问了宫中的宫人,有太监发现在案发前后,天敏郡主曾经过假山群。” “除了她,还有吗?”太皇太后问道。 白擎夜犹豫了一下,“没有!”旋即,他补充道:“那边一向没有什么人行走,那太监也是远远看见了天敏郡主一眼,从衣衫和身材上辨认出是天敏郡主。” 太皇太后看向叶宸,叶宸上前,“回太皇太后,臣女确实经过假山群,从独木桥走过来的,太监并没看错。” “是你?”皇帝倒抽一口凉气,已然满面的怒容。 叶宸连忙道:“皇上,不是臣女。” “除你之外便无人在那边出入过,不是你还有谁?”皇帝厉声断喝。 叶宸摇头,“臣女不知道,但是确实不是臣女,臣女没有原因要这样做。” 太皇太后伸手压了一下,看向叶宸,“那你经过假山群,可看见有人经过?” 叶宸抬起头,静默数秒,“看见皇太后与两名嬷嬷经过,臣女与皇太后还说了几句话。” 第162章 皇太后并不害怕 太皇太后眼底有狰狞之色,看向皇帝,“让人请你母后过来一趟。” 皇帝的面容瞬间惨白,“皇祖母,不会是母后……”但是,他的声音如此底气不足,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太皇太后盯着他,唇角微微扬起,露出讽刺的冷笑,“嗯?” 皇帝眼中的光芒一寸寸地暗淡了下去,他回身,冷然吩咐,“来人,请皇太后过来。” 慈心宫内。 皇太后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茶,哼了一声,“不就死了个奴婢吗?弄得像她死了一样,她死了倒好,可偏又不是。” 清平遣走宫中的人,轻声问道:“母后,是不是您?” 皇太后淡淡地道:“没错,是我杀的。” 清平吓得脸色发白,“天啊,母后,您杀谁不好?偏要动她身边的人?” “不就是一个奴婢吗?死一个奴婢要不要以皇太后来抵命?”皇太后嗤道:“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什么好怕?莫说她不知道是哀家下的手,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小事她能自作主张,大事她还能做主?皇帝虽敬重她,但是,若她真要对哀家不利,皇帝还是会帮着哀家的。没了皇帝为她撑腰,就一个洛阳剑,哀家还真不怕。” 清平急道:“母后,您太小看她了。” 皇太后哼道:“小看她?那你说说,她如今不过是一个等死的老糊涂,手中无权无势,她能对哀家怎么样?她如今的尊荣权势,全都是皇帝给的,皇帝总不会支持她动自己的亲生母亲吧?顶多是被她骂几句,出出气,但是骂几句,换一个玉姑姑,哀家觉得值得。” 清平听了她的话,急得团团转,“母后,听您这样说,您该不会打算承认了吧?” “倒也不说一定要承认。” “有人看见您了吗?”清平问道。 “叶宸看见了,只是她看见哀家带着人从假山群经过,却没看到哀家命人动手。” 清平眸色一冷,“叶宸看见了?” “是的,哀家还与她对话几句,她那会儿应该是去樟鑫宫见那老糊涂的。” 清平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如此,便把一切都推给叶宸,但是,你不能说见过她,要说你身边的人远远地看见她经过那边,我会配合口供,说您一直和我在一起,不曾离开过。” 皇太后摇摇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就是个奴婢吗?这后宫每年死多少人啊,可有人调查过?” “不一样,母后,真的不一样,”清平急道,“您要听儿臣的话,千万不可说是您推她下去的……” 清平跺脚,“我说母后啊,您要杀个人犯得着亲自出手吗?命人去做不就是了?” 皇太后冷冷地道:“因为,哀家要数落她的罪名,让她知道为什么要死,并且,哀家要看着她死,看着她在水中挣扎,然后慢慢地沉下去,她虽然懂一些武功,却不敢对哀家出手,她极怕水,落到了水中,若无人来救,就死路一条。” 清平脑子乱糟糟的,她知道这个皇祖母的手段,她太厉害了,真要qiáng硬起来,只怕连皇上都没办法摁住她。 她慌张地四处看了看,然后猛地拉开门,喊道:“你们都进来。” 宫人进殿来,不知所以地看着清平,“公主有什么吩咐?” 清平严厉地道:“你们听着,不管是谁,问起皇太后今日去了哪里,你们都必须说皇太后除了与本宫在御花园小轩里坐了一会儿之后,便直接回殿了,知道吗?” “知道了。”众人齐声道。 两名嬷嬷出列,站在清平公主面前,“公主,奴才们需要避开一下吗?” 清平回头看了皇太后一眼,皇太后淡淡地道:“她们陪哀家去的。” “不必避开。”清平看向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退了出去。 清平盯着两名嬷嬷,“你们两人记住,务必要守住口风,不能往外泄露一句,也要叮嘱外面的人,谁敢胡说一句,杀无赦。” “是!”两名嬷嬷应道。 皇太后不满地道:“清平,你这般的如临大敌,有必要吗?” 清平正色地道:“母后,如果我没有猜错,很快,樟鑫宫便会来人传您过去,您记住,能拖延不去,就不要过去,实在是没办法要去,便说我们一直在小轩里坐着喝茶,并且,我们都在小轩里亲眼看见叶宸往假山群方向而去,如果叶宸说看到您,您一定要否认,指她胡乱攀咬。” 皇太后见她这么紧张,只得道:“好,都依你吧,皇帝女,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其实哀家是巴不得让那老糊涂知道是哀家下的手,她知道,却又奈何不了哀家,这才解恨。” 清平听了她这样说,紧张得不得了,“母后,您是忘记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好,不说了,不说了。”皇太后心中觉得清平遇事太紧张,难怪总是被一个庶女牵着鼻子走。 这正说着话,果然便听得有人求见。 殿门打开,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参见皇太后,皇上有旨,请皇太后到樟鑫宫去一趟。” 皇太后淡淡地道:“去樟鑫宫做什么?”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不知道,是皇上吩咐奴才过来通报一声的。” 皇太后冷冷地道:“哀家方才见了尸体,受了惊吓,如今还见晕呢,先不过去了,有什么事,让他晚一点过来请安的时候再说吧。” 那太监怔了怔,只得道:“是!” 清平松了一口气,“幸好是皇上身边的人过来,若是皇祖母的人,只怕就直接带人走了,可见皇上还是帮着母后的。” “是你一直大惊小怪,其实有什么好怕?哀家总不信她为了一个奴婢,能把哀家怎么样。”皇太后哼道。 清平道:“只是,谨慎点儿总没错的。” 那太监直接便回了皇帝,说皇太后身体抱恙不能过来。 太皇太后听得此言,对刚从内务府回来的洛阳剑道:“你去请吧。” “请不动呢?”洛阳剑挑眉。 “用任何的方式。” 洛阳剑一言不发,便往外走。 “慢着!”太皇太后忽然喊住了他。 他回头,眸光有疑虑。 太皇太后做了一个手势,他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转身出去。 这个手势,叶宸看在眼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皇帝坐在她身边,一颗心悬起来,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他最怕的就是看到皇祖母不高兴,最怕她伤心难过,伤了自己的身子。但是,玉姑姑死了,她是必定伤心的,如今只求下手的不是母后,否则的话,他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做了。 他心里是真的害怕了,如果真的是母后,以皇祖母一贯的行事方式,她一定会杀了母后,并且让她死得很难看。只是,作为儿子,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后被处死? 可若阻止,他又如何对得住从小便把他捧在手掌心上的玉姑姑?就在今天,她还以身阻挡,救他一命。 他看向叶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反而希望是叶宸下的手。 白擎夜从外面看出了皇帝眼中的神色,他微微蹙眉,心中堵住一口气,看皇帝的样子,似乎是在怀疑狗妹。 叶宸却没有多想,只是陪在太皇太后身边,眸光偶尔看向躺在殿中的玉姑姑脸上,锦被覆盖,却没有覆盖她的头,她的眼睛还睁得很大,老祖宗曾用手覆盖她的眼睛,终究却没有拨下来,她知道太皇太后的想法,她要玉姑姑瞪大眼睛看着她为她报仇。 如果真的是皇太后下的手,那么,这后宫,必定要掀起巨làng。 此时,太子扶着太子妃进来,太子妃进门就垂泪,跪在地上,“老祖宗,您要节哀,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太皇太后抬起沉静的眸子,对太子道:“扶起你家媳妇,她身子不好,又怀着身孕么,回去吧。” 太子应道,上前扶起太子妃,然后对着玉姑姑的遗体鞠躬,鞠躬之后,才轻声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保重身体,身体为重。” “嗯!”太皇太后挥手,尽量不去看太子妃眼中的泪水,“下去吧。” “是!”太子搀扶着太子妃,深深地看了玉姑姑一眼,下去了。 太子的心里也是十分的难受,玉姑姑对他很好,以前老祖宗和父皇总是责骂他,惩罚他,一直都是玉姑姑帮着,玉姑姑是真心疼爱他的。 太子与太子妃走后,苏贵妃与秦贵妃也来了,连同朱睿都来了。 叶宸看向朱睿,见他面容也有些难过,连一向qiáng硬的苏贵妃,在看到玉姑姑惨死的面容,也忍不住凄然泪下。 秦贵妃更是不顾身份地跪了下来给玉姑姑磕头。 叶宸不禁叹息,玉姑姑在这后宫,是怎么样的存在?能让许多跟她有关无关的人都为她的死而伤心。 相信,即便是老祖宗死了,她们都未必会这样难过,甚至,有人会偷偷地高兴。 这也让叶宸觉得,后宫之中,真的会谋害玉姑姑的人,真是屈指可数,皇太后的嫌疑,始终是最大的。 太皇太后就像死了丈夫的未亡人一样,接受着众人的安慰,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节哀,保重身体。 她全程面无表情,顶多,是点点头,便打发了人出去。 她想给玉姑姑一个安静,除了为她报仇,任何的打扰,都让她烦躁,只是,她不发火,这老东西生前,总说她爱发火,在她遗体前,她瞪大眼睛看着,所以,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第163章 火焰升起 朱睿走之前,静静地看了叶宸一眼,眼底有些深思,似乎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能陪在太皇太后身边,这份恩宠重视,连他都比不上。 叶宸眸色淡漠,静静地等待着一场风bào的到来。 她一点都不担心太皇太后会怀疑她,因为,现在不是要找一个替罪羔羊,太皇太后必定是要找出真正杀玉姑姑的凶手。 她不会放过这个凶手。 有了这个笃定,即便皇上的主观意识是什么,都不重要,因为,始终这件事情上,最终还是得看太皇太后。 皇太后在太监离开之后,便让人去了请了皇后过来,眼下对她而言,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被太皇太后怀疑,而是,太子妃有孕一事。 皇后是喜忧参半,毕竟,太子妃有孕,意味着她有孙子了。但是,这个为她生下孙子的女人,却是苏氏,她的死对头苏贵妃的侄女,她怎能放心? 而且,她们早便有了计划,要杀掉太子妃,如今太子妃有孕,这意味着要杀太子妃,便连同她腹中孩儿都一块杀死。 皇太后与清平是断不会不舍得,唯一不舍的,就是皇后了。 “你怎么看?”皇太后看向皇后,问道。 皇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定,“这个事,宜从长计议。” 清平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舍不得苏氏腹中的胎儿,不由得冷笑一声道:“皇嫂,你也不要怪清平直言,这孩子一旦出世,太子的心必定被苏氏勾去,到时候枕边风一chuī,难保太子便会吃苏氏的亏上了大当,苏贵妃和苏家是什么样的人?皇嫂比清平很清楚,你与苏贵妃斗了那么多年,斗到现在,你落了个什么好?” “只是,只是这孩儿到底是善儿的孩子,本宫不忍心啊。”皇后虽心动,但是想着如果太子有后,皇上也会因此高兴的。 “不忍心?”清平淡淡地道:“皇嫂如今不忍心,以后便要为自己的不忍心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孩子说白了,是太子殿下的,也是苏氏的,太子疼爱这孩子,便被苏氏捏在了手中。皇嫂,你自己掂量掂量,到底是孙子重要还是皇位重要?这孙子没了,以后再生,生几十个都不是问题,太子到底还年轻,但是,这储君之位丢了,可就挽不回来了。” 皇太后听了,也淡淡地道:“清平说得没错,苏氏一旦诞下孩儿,以你儿子的个性,必定会对苏氏宠入骨髓,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一旦与苏氏有了感情的牵绊,他日后对苏氏一族,会不会留情?会下得去狠手吗?他下不去,可不意味着人家下不去。” 皇后本就耳根子软,被她们这样一吓,顿时也没了主意,道:“那,要不,与善儿商量一下。” “多余,”皇太后冷冷地道:“作为一个父亲,你让他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岂不是为难他?再说,如今苏氏有孕,他又怎舍得?还不是你这个做母后的为他打点,清扫障碍?” 皇后沉吟了一下,咬紧牙关,“那,一切便听母后的。” 皇太后与清平对视一眼,微微笑了起来。 叶青在一旁听着,终于落下了心头大石。 自从知道太子妃有孕之后,她便一直担心,怕计划有变,她无法顺利嫁给太子殿下,如今总算可以放心了。 一名宫女疾步进来,禀报道:“皇太后,樟鑫宫的洛阳大人来了,说是要请您到樟鑫宫去一趟。” 皇太后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悦,“不是说了么?哀家不舒服,打发他回去。” “是!”宫女领命,转身出去。 皇太后哼了一声,“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来请,哀家便一定要去吗?死个奴婢就跟死个主子似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脚步声在殿外响起,便见背着剑的洛阳剑大步进来,走到皇太后面前,浑身腾起杀气,“皇太后,太皇太后有请。” 皇太后站起来怒道:“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糊涂了不知道哀家在说什么?哀家说,身子不适,不去。” 洛阳剑狰狞一笑,“那就休怪我无礼了。” 皇太后一怔,“你想gān什么啊你?” 洛阳剑伸手在她身上一点,皇太后便不能动弹,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瞪着愤怒的眼睛。 洛阳剑一手抱起她,托在肩膀上便往外走。 清平与皇后见状,急急拦阻,清平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冒犯当朝皇太后?” 洛阳剑面无表情地道:“公主是吧?太皇太后有令,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只要请到皇太后过去,便是有功。” “老祖宗让你请,而不是这样……”清平急道,“你放下她。” “公主是要违背太皇太后的命令?”洛阳剑挑眉,眸色冷厉。 清平心中一怵,自动退开两步,旁人或许是不相信那位老祖宗的厉害,但是,她是知道的。 洛阳剑冷笑一声,举着皇太后便出了门。 出到殿外,他从怀中取出一些东西,用牙齿咬开盖子,便听得“砰”的一声,一道焰火冲天而起,大白天的,也能看到火红的光芒,奇异至极。 宫里宫外,都看到了这一束迅速腾空而起的火焰,这把火焰能大白天也现出这般的光芒,叫人震撼。 在樟鑫宫的叶宸与皇帝也都看见了这一束的火焰。 叶宸分明看到皇帝的脸色急剧一变,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沉静无声,脸上也并无任何的表情。 “皇祖母……”皇帝站起来,眸色低沉,“有这样的必要吗?” “皇帝,坐下来吧。”太皇太后瞧了他一眼,“安静安静,让你玉姑姑好好地睡一会儿。” “但是……”皇帝受伤地看向太皇太后,“皇祖母这是不相信孙儿。” “哀家相信你,”太皇太后招呼他过来,皇帝走过去,太皇太后牵着他的手,拍了拍,“若说皇祖母这辈子唯一相信过的人是谁,那便是你,这份信任,至死不变。但是,你有你的立场,哀家明白,自从你登基之后,哀家事事都必定以你以江山社稷为念,你的利益,江山社稷的利益,哀家都是放在第一位的,但是,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曾经也有一人,事事以哀家为念,哀家的利益,她总是放在第一位,哀家身边曾经有过很多人陪伴,但是,她从头到尾,都只有哀家一个,你懂吗?” 太皇太后的眸子沉重,透着说不出的悲哀苍凉,这世间,再没有一个人,能像玉姑姑那样对她了,她永远地失去了她。 而且,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叶宸心里很难受,如果她知道,在前生的时候,她先于玉姑姑而去,而玉姑姑以命相殉,她会不会更难受呢? 叶宸想起她与王静月,心中更觉得感慨无限,幸好的是,她还有大把的时间,与王静月相处,她还来得及好好珍惜这个朋友。 叶宸知道这个忽然升天的火焰,一定是有什么含义的,否则,皇帝不会神色大变,并且,说那样的话。 今日,太子妃寿辰,预期的事情没有发生,却发生了这样意想不到的事情。 洛阳剑直接托着皇太后进殿,然后放下她为她解xué。 皇太后可以动弹之后,怒容满脸,回身便掌掴了洛阳剑一巴掌,洛阳剑本是可以避开,但是,他既然冒犯在先,这一记耳光,他先忍下,如果确定玉姑姑的死是和她有关,那就不是一巴掌的问题了。 皇太后见皇帝也在,不由得怒道:“皇帝,哀家令你马上把这个奴才拉出去砍了。” “皇太后,”太皇太后淡淡地开口,“哀家宫中的人,你动辄喊打喊杀,看来,你并没把哀家放在眼里。” 皇太后怒目而视,往前一步,却骤然看见玉姑姑瞪大眼睛似乎在看着她,吓了她一大跳,抚住胸口道:“疯了?人都死了,就这样摆在大殿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樟鑫宫的主子。” “母后,你胡说八道什么?”皇帝陡然变脸。 皇太后冷冷地瞪着皇帝,“怎地?哀家不过说她一句,你就这么的紧张,那母后被人扛过来,你怎么一句问候都没有?让你杀个奴才,你还那么的不愿意。” “你……简直不可理喻。”皇帝气极。 太皇太后伸手压了一下,“皇太后,哀家问你,叶宸说在御花园的假山群旁边看见你,你有没有去过那边?” 皇太后哼了一声,“哀家没有去过,哀家一直与清平在御花园小轩里品茶,倒是亲眼看见叶宸往那边去了。” 叶宸知道她不会承认,但是却没想到她会倒打一耙,她淡淡地道:“皇太后,臣女确实看见您与两位嬷嬷在假山那边经过。” “胡说八道!”皇太后哼了一声,“哀家一直在小轩里,此事清平可以作证,还有,哀家宫中的人也可以作证,太皇太后若不相信,可以召她们过来细问。” “好,把你宫中的人全部都叫过来。”太皇太后道。 洛阳剑一怔,道:“她宫中的人,必定护着她,不会说真话。”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哀家会分辨。” 皇帝听得此言,便遣人去把清平和皇太后宫中的人全部都传过来。 第164章 皇帝阻拦 皇太后立于殿中,神色傲然,一副你想查便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惧怕。 只是,她眸光不敢斜视,怕看到玉姑姑那张瞪大眼睛的死人脸,十分的恐怖。 “皇太后怕?”太皇太后眸光冷淡,盯着皇太后的脸,问道。 “死人谁不怕?”皇太后冷冷地道。 “死人有什么好怕?” “不可怕也晦气。”皇太后没好气地道,“这樟鑫宫是后宫最尊贵的地方,把一个奴婢的尸体放在这里,母后就不嫌晦气吗?” “有什么晦气的?阿玉是这个后宫最gān净的人,她即便放在金銮殿上,也不会晦气。”太皇太后慢慢地说,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似的,又像是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声音是挤出来的别扭。 叶宸知道她是在极力压住自己的悲伤和愤怒,不让自己动怒,不让自己发火。 这般的隐忍功力,在叶宸看来,已经是出神入化。因为,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其实认定了皇太后就是凶手,但是她还是顾及皇帝的感受,把皇太后宫中的人都传过来问个清楚明白。 她知道,即便所有人异口同声,说她没有去过假山,太皇太后还是可以分辨出真伪。 皇太后听了这话,十分的不屑,她走到皇帝身边的椅子坐下来,神情淡定,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叶宸真奇怪,她与太皇太后都斗了几十年的嘴了,她该是这个后宫最了解太皇太后的人,她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太皇太后不会动她? 皇太后的慈心宫中所有的人都被传了过来,便连皇后与清平叶青都一同过来了。 大周朝,自从建朝至今,后宫还没试过因为一个奴婢的死而如此大动gān戈,所以,皇太后只是冷笑,觉得这就是一场闹剧。 这后宫一年得死多少个奴婢?总不能因为她是太皇太后宫中的人,便可特殊对待。 太皇太后面前,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都站起来。”太皇太后面无表情地道。 “谢太皇太后!”众人起身,退到一边。 叶青见殿中躺着个死人,吓了一跳,急忙往清平怀中缩去。 清平伸手抱了她一下,轻声道:“不要看,眼睛看着地上。” 太皇太后伸手,让叶宸扶她下去,叶宸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这是她头一次,主动要人搀扶。 因靠得近,叶宸能清晰感到她身子的轻颤,她双脚轻浮得很,像是压根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叶宸心中难过得很,这种永远失去的滋味,在天牢的那一夜她很清楚。 太皇太后走到宫人身边,也不问话,只是让所有的人,伸出双手。 众人不知所以,但是还是依言伸出了双手。 只有一名嬷嬷,犹豫了一下,便往后挪了一下。 太皇太后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她,走到她的面前,眸色冷冽地盯着她,“把手伸出来。” 此人叫周嬷嬷,跟了皇太后很长的时间,她如今神色畏缩,一双三角眼躲闪,却死活不愿意伸出手。 洛阳剑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她的两个手腕,把手伸到太皇太后面前,周嬷嬷吃痛,“你放开我。” 洛阳剑哼了一声,“老实点。” 周嬷嬷触及太皇太后那双刀子般的眼睛,低着头,不敢再反抗。 她的手背手心都没有伤痕,以一个五十多岁的宫中老嬷嬷而言,她的双手,算保养得很好了。 太皇太后令洛阳剑,“挽起她的袖子。” 洛阳剑一把拉开她的袖子,只见她左手手腕上,有一道伤痕,伤痕不深,但是清晰可见,是指甲划出来的。 “这是奴婢不小心弄到的……”周嬷嬷紧张地解释。 “叶宸,你说你途中遇到皇太后与两名老嬷嬷,其中一人,是不是她?”太皇太后口气淡漠地问道。 叶宸瞧了周嬷嬷一眼,认出了她,“回太皇太后的话,她是其中一人。” 太皇太后嘴角扯起,露出一抹笑容,“很好,还有哪一名嬷嬷与她一起?” 叶宸指向她身后那人,道:“还有她。”叶宸认得,此人叫孙嬷嬷,之前见过数次。 洛阳剑一手把她揪出来,孙嬷嬷吓得脸色发白,“太皇太后,老奴犯了什么事?” 太皇太后转身,坐回椅子上,沉静地道:“除了这两人,其余的,都可以回去了。” 皇帝一怔,“老祖宗,不是要问话吗?” “没什么好问的,哀家已经知道答案了。”太皇太后的神色不变,继续下令,“除洛阳剑,叶宸,皇太后与这两位老奴才之外,其余所有人,都下去吧。” 清平上前,显得十分紧张,“老祖宗,母后身子有些不适,不如先让她回宫休息吧。” “清平,”太皇太后抬眸,眸色如烟云,瞧不出里面有什么,“带着你的女儿出宫去。” “老祖宗……”清平心中一沉,噗通一声跪下,“母后确实不适,不如,先让她回宫,请御医诊治一下。” 说完,她看向皇帝,哀求地道:“皇上,您说句话。” 皇帝已经明白太皇太后的意图,他眸色悲伤地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皇帝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皇祖母,不如,便先让母后回去吧。” 皇帝这话出口,便有些后悔,因为,他分明看到太皇太后眼底的失望和怒气。 但是,他知道皇祖母的手段,如果母后留在这里,必定难逃一死。 太皇太后微微笑了,笑得十分讽刺冰冷,“皇帝,不枉玉姑姑疼爱你一场,你果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皇帝看向玉姑姑,心里也很难过,但是,那是他的母亲,他的生母,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老祖宗,孙儿不孝,还是恳求老祖宗准母后离开。”皇帝跪下,神色坚定。 皇太后咦了一声,冷笑道:“皇帝,你这是做什么?哀家想离开还得她恩准不成?” “母后,闭嘴!”皇帝沉声道。 皇太后气结,回身就走,“看来,这樟鑫宫真是个疯子呆的地方,哀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洛阳!”太皇太后淡淡地喊了一声。 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把长剑出鞘,直直飞向皇太后的后脑,皇太后纵然迟钝,也感觉到脑子后凌厉的剑气,她陡然回头,吓得双腿一软,想跑,双腿一绊,便摔倒在地上。 那剑稳稳地停在她跌倒的上空,就这样径直不动了。 众人骇然,看向洛阳剑,只见他伸出手,以内力控住剑,那剑便转了个弯飞了回去。 此举便是殿外看着的白擎夜也震惊不已的,这般高深的内力,世间罕见啊。 叶宸也十分震惊,因为年初宴会,他还被安庆王的人所伤,如此看来,当时他是故意示弱的,因为,以他这样高深的内力,就算吸入软香,也不会散尽功力。 难怪当时太皇太后一点惊惧之色都没有,原来,她身边有这样的高手。 皇帝急忙上前,扶起皇太后,“母后,摔着了吗?” “没事!”皇太后心有余悸,站起来,怒瞪着太皇太后,“看来,你是要置哀家于死地啊。” 太皇太后淡淡地笑了,“你才看出来吗?知道得不算太晚。” 皇帝蹙眉,“皇祖母。” 太皇太后这一次没看他了,对洛阳剑打了个手势,洛阳剑冷冷一笑,走了出去。 只听得“怦怦”的两声响,空中再度爆开焰火,这一次,是两把焰火一同爆开。 皇帝神色一变,死灰一般的眸子看着太皇太后,近乎哀求,“便算孙儿求您了,好不好?” “皇帝,你过来!”太皇太后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意,伸手招呼他过来。 皇帝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跪下!”太皇太后的声音无比空灵,透着说不出的苍白,却一字千钧地敲在皇帝的心上。 皇帝跪下,抬头看着太皇太后,“老祖宗,孙儿知道不该为母后求情,但是,她是孙儿的母亲,孙儿不忍心。” “那你忍心看着你玉姑姑惨死?”太皇太后俯下头,温柔地看着他,仿佛他还是那个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小男孩。 皇帝眸中有泪,他不忍心,可,事实都这样了,莫非还要搭上他在乎的人的性命吗? “孙儿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皇祖母处死母后。”皇帝忍痛沉声道。 太皇太后笑了,笑得无可自拟,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有人都看着她,都以为她疯了。 “皇帝,你站起来,像她这种冷毒的人,怎知道母慈子孝?”皇太后见皇帝一再地为她求情,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她认为,就算太皇太后想杀她,只要皇帝站在她这边,那老糊涂便没拿她没办法。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陡然收住了笑声,她眸光越过皇帝,落在皇太后身上,眸光凶狠,“没错,哀家一向是这么冷毒,不知道什么叫母慈子孝,所以,为了皇帝,哀家把自己一手抚养的儿子,一个个地杀掉,亲眼看着他们死在哀家的面前,他们也像你现在这样,跪在地上,求哀家,求哀家饶了他们,你们说,哀家心软过吗?哀家没生他们,但是,一个个都是在哀家跟前长大,从手抱婴儿到牙牙学语,到开口叫我母后,摇摇晃晃地在哀家跟前走来走去,那些个粉嫩粉嫩的孩子啊,最终,哀家一个个地杀了他们,当年,你玉姑姑也帮忙带着那些个孩子,但是,当哀家要杀他们的时候,你玉姑姑一句劝阻都没有,因为,她知道,她的那些孩子们,都犯了错,该死!” 第165章 神兵营 从她口中说出的该死二字,沉得像一块铁重重地掷于地上,震撼着每一个人。 皇帝听得心肝寸断,当年,皇祖父的常贵妃因嫉妒发疯,竟召来了所有有子嗣的嫔妃到她宫中,然后在茶中下毒,而常贵妃自己,最后也服毒自尽。 而这些嫔妃,有三个是刚生下孩儿,死在牢中的安庆王,当年也是刚满月,还有些才几岁,最大的那个,也不过十岁,这些孩子,便全部都送到当年的皇后宫中抚养,当年的皇后,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 而他自己当年,因母后患病,不便抚养,便送到皇祖母宫中,也是玉姑姑一手带大的。 而他也知道母后一直憎恨玉姑姑,因为,少年的时候,他不亲近母后,与皇祖母和玉姑姑更亲近,母后便忘记了当年是因为她身子不好不能抚养才把他送到樟鑫宫的,她认为,是皇祖母霸道,夺了他去,因此,更加的憎恨皇祖母和玉姑姑。 皇帝心痛难当,却还是不得已地道:“皇祖母,那些人都该死,但是,母后……” 他慌乱地回头看着皇太后,“母后,你快跟皇祖母说,你没有杀玉姑姑。” 皇太后被洛阳剑吓了一下,怒火更炽,哪里还记得清平的jiāo代?她恨不得要告知所有的人是她杀了玉姑姑,让那老东西只能恨着,却没任何的办法。 所以,她上前一步,得意洋洋地盯着太皇太后,“没错,人是哀家杀的,哀家身为当朝皇太后,难道杀一个奴婢的权利都没有?” “母后!”清平与皇帝怒喝一声,清平更是扑了过来,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地道:“皇祖母,母后只是胡说,她胡说的,她一直都与孙女在小轩里喝茶,压根就没去过假山那边。” 太皇太后的眸色yīn沉,脸色却是出奇的好,“你说说,你是怎么杀了她的,阿玉会点武功,就凭你们三人,就能杀了她?哀家还真是有点不相信啊。” 皇太后冷笑,“会武功怎么样了?还不是老奴才一个,她都八十岁了,就算会武功,又能敌得过我身边两个力大无穷的嬷嬷?我先诱她到湖中假山旁边的凉亭里,她怕水,在凉亭里四周都是湖水围绕,她就失了胆气,然后,哀家指着她的鼻子,痛斥这个老刁奴的恶行,她竟一句都不敢辩驳,往日这么嚣张,那个时候却像个缩头乌guī样,看到她无助可怜的样子,哀家真解气啊,痛斥完毕,哀家便推她下去,她虽懂武功,却不敢跟哀家动手,不过,她的力气确实是大,僵持了好一会,都没能推她下去,最后还是哀家身边的人上前帮忙,才把她推下去的,看着她在水里扑腾,求救,哀家真解气,真解气啊……” 她一连说了几个解气,那神情也是酣畅淋漓的,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指甲嵌入扶手中,眸色yīn暗,面容也如bào风雨来袭前的乌云密布。 “母后,你为何要下此狠手啊?”皇帝听得心痛难当,站起来,神色悲痛又愤怒地冲皇太后怒问。 “为何?就为她一个奴才,在你心中的分量也比哀家这个生母重!”皇太后厉声道,一脸的痛心失望,就像他不该问这句话似的。 “皇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太皇太后沉默了片刻平静地问道。 皇帝嘴唇哆嗦了一下,悲伤地看着太皇太后,不走,也不说话。 叶宸看出了皇帝的意思,他现在走了,意味着放弃自己的母亲,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开口求情,一旦求情,除了伤了太皇太后的心之外,还对不住玉姑姑。 所以,他选择沉默,留下。 殿外,响起了骚动,白擎夜急急而去,但是,洛阳剑的飞剑出鞘,拦住了白擎夜的去路,白擎夜回头,看着皇帝,皇帝没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叶宸心中莫名地慌乱,看向太皇太后,只见她面容沉着,眸子里she出如刀子一般的光芒,整个人,和之前病弱衰老完全不一样。 叶宸仿佛看见她穿着朝服,坐在金銮殿上,傲视群臣,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竟无人可挡。 白擎夜和叶宸一样的心思,他知道,有人侵入皇宫,但是,他不认为禁军可以抵挡。 所以,皇帝令他退下,放弃抵挡,是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和流血。 果然,急促而齐整的脚步声震天般响起,白擎夜根据脚步声估计,起码超过五千人。 白擎夜想,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些入宫的,应该就是神兵营的人。 而宫中南北两门的禁军加起来,才一千七百多人,连同宫中的侍卫,守卫,禁卫,通共加起来,不超过三千人,其中,禁军才具备最起码规模的战斗能力,其余的,对阵神兵营,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而这一千七百多名禁军中,属于大内高手的,只有百余人。 京中号称有十万的禁军,但是,这些禁军只是统称,包括了京中步兵营,神兵营,骁骑营,北门营,通共十三万七千五百余人。 京中禁军兵权在皇帝的手中,不受兵部管辖,直属皇帝。 但是,他们的将领,却直属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手中持有最原始的禁军兵符。 这意味着,除掉京中一千七百余人可受皇帝调配之外,其余所有的人,都受太皇太后调配,其中,以神兵营为甚,神兵营所有的将领,之前都是太皇太后皇卫队的人。 第一道升空的焰火,是让神兵营准备。 第二次两道焰火升空,便是让他们冲进宫中。神兵营帅将有太皇太后给的令牌,可自由出入皇宫,所以,一路进来,没有人会抵挡。 这也是神兵营能迅速进来的原因。 一名身穿黑色盔甲的将军疾步走进来,他便是神兵营的将帅朱真,是先帝的堂弟,被封为梁王,封地在梁州。 朱真脱下头盔,上前跪地:“臣朱真率神兵营的人入宫见驾!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梁王请起。”太皇太后道。 “谢太皇太后!”朱真站起来,又向皇帝见礼。 “皇叔免礼。”皇帝道。 皇太后怒道:“梁王,你好大的胆子,没有皇上的命令,你竟敢率人冲进皇宫?” “皇太后,”梁王上前躬身,“臣是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入宫。” “你是太皇太后的臣子还是皇上的臣子?”皇太后厉声责问,“你受的是谁的俸禄?你的封地是谁赐给你的?分得清你的主子是谁吗?” 梁王神色不惧,澹然道:“回皇太后的话,臣听命于大周朝。” “洛阳,”太皇太后直接不废话了,“清场,无关人等,一律请出去。” “是!”洛阳剑应声,上前对皇帝道:“皇上,请!” 皇帝摇头,“皇祖母,孙儿便在这里看着吧。” “带走!”太皇太后手一挥,冷然下令。 “得罪了,皇上!”洛阳剑伸手,正欲点了皇帝的xué位,白擎夜伸手拦住,对洛阳剑道:“洛阳前辈,不可。” 皇帝也知道是留不得了,黯然地瞧了太皇太后后一眼,“孙儿告退。” 他看着皇太后,皇太后也惊愕地看着他,“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母后珍重!” 磕完头之后,便站起来,径直往外走。 清平在他身后喊道:“皇上,皇兄,您不能走啊,您走了母后怎么办……” 然而,皇帝并没有回头,清平痛哭失声,无奈地跪在地上,却只能任由神兵营的人拖她出去,殿门被关闭上,就连白擎夜都被阻挡在门外。 “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个都反了……”皇太后见状,不由得怒斥梁王。 神兵营的人行动十分迅速,不过片刻,便已经清走了殿中的人。 皇太后那冷冽bào怒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慌张,她看着太皇太后,“你……你想怎么样?” “跪下!”太皇太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你……”皇太后怒容再起,冷道:“难道哀家身为皇太后,杀一个奴婢也不行吗?” “行不行的,你已经杀了,所以,哀家现在要你抵命。” “你发疯了?死一个下贱的奴婢竟然要哀家来抵命?你把当朝皇太后看做什么了?” “禽shòu不如的畜生。”太皇太后冷冷地道,“洛阳,把浴桶搬过来,往里灌满水。” “好嘞!”洛阳剑打开门,吩咐神兵营的人照旨意办事。 不过片刻,便搬来了浴桶,然后,一桶桶冰冷的水提了进来倒在浴桶里,很快,浴桶便差不多满了。 太皇太后坐在玉姑姑身旁,执起玉姑姑已经冰冷僵硬的手,轻声道:“你放心去吧,我会帮你报仇的,杀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周嬷嬷与孙嬷嬷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哆嗦,求饶,“太皇太后,饶命啊,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与老奴无关啊。” 太皇太后连看都没看她们两人,只是淡漠地吩咐,“洛阳,还等什么?” 洛阳剑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一步过去,一手拉起一人,便把她们拖到桶边,然后,揪住两人的头发,往桶里拽,把她们的头压下去。 周嬷嬷与孙嬷嬷挣扎着,但是哪里是洛阳剑的对手?冰冷的水淹没了脑袋,水直灌进鼻子,口腔,耳朵,她们使劲挣扎,双手往后挠,双脚后蹬,像跳大神的巫婆一般,没有凄厉的声音发出来,只有水中“呜呜呜”低沉的悲声。 皇太后那张高贵的脸,终于一点点地裂开。 第166章 杀了皇太后 斑驳的恐惧迅速袭上她的眸子,保养得当的脸失去了血色,她一步步地退后,开始尖声喊道:“救命啊,皇帝,皇帝……” 在殿外的清平听得尖叫声,吓得连忙冲过去,但是梁王拦阻在前,冷冷地道:“公主,请自重。” 清平悲愤之下,怒喝道:“皇叔,她是你嫂子啊,你就是看在先帝的份上,也得救救她啊。” 梁王淡淡地道:“公主,先帝临终前有令,神兵营一切听从太皇太后的懿旨,哪怕是太皇太后让我等去死,我等也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救命啊,清平,皇帝……快来救救哀家!”殿中再度传出凄厉的尖叫声,声音夹着说不出的绝望和恐惧,清平听了,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老祖宗,您为何要这么狠心啊?就不能看在父皇的份上,饶了母后一次吗?”清平在殿外哭喊着,像个疯子一般。 叶青也吓得脸色惨白,拉着清平,“母亲,这可怎么办?太皇太后真的会杀了皇太后吗?” 清平一把拉着叶青跪下,“快,求求老祖宗,让她放了皇太后。” 叶青被她拽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但是恐惧已经充斥她的心,她觉得在樟鑫宫中的太皇太后简直就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便连与她对话都不敢了,怕她记恨上。 两名嬷嬷慢慢地便不再挣扎了,身子瘫软,洛阳剑往后一扯,两人便软趴趴地跌在了地上,双眼瞪得老大,肚子涨得厉害,可见已经喝了不少的冷水。 人,没了呼吸,已经死了。 顷刻之间,两条生命在皇太后面前消失,还是她身边最宠信的人,恐惧终于彻底笼罩了她,她跌倒在地上,身子不断地哆嗦,“你……你不能杀我,我是皇太后,我……” 她不断地往后挪,看着她口中一直称呼的老糊涂一步步地走过来,浑身凝着一股寒气,一股子萧杀之气,像地狱的恶鬼一般,眸光狰狞凶残。 皇太后惊惧之中忽然想起,刚刚嫁给先帝的时候,曾亲眼见过她处死蒋王,蒋王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她就坐在高台之上,神色悠闲地看着蒋王被砍头,血飞溅了一地,她竟还回头与站在她身后洛阳剑说笑。离开的时候,她看来一眼断了脑袋的蒋王,眸光冰冷。 当时的她,不过是刚入宫的新妇,不曾经过风làng,只觉得此人心肠极狠,极冷,又觉得蒋王始终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并无感情,所以,她可以在谈笑间便杀了蒋王。 先帝在的时候,她便霸占朝政,直到先帝二十一岁的时候才把政权归还。先帝死后,到皇帝登基,她也一样是垂帘听政,直到百官归顺,她才慢慢地退居后宫,之后鲜少过问宫中乃至朝中的事情。 皇太后只觉得后悔不已,她怎么会认为这样残毒冷狠的人,在收敛十年之后,会是一只拨了牙的老虎?不,她的牙齿没有被剥掉,她只是藏了起来,连同她的利爪一同藏了起来。 她也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要怕她,不是尊重,而是怕,因为,她掌权了几十年,她的威信,她在大周朝的势力,她在大周朝的人心,是皇帝比不上的。 如今,看着大周朝这个最危险最凶狠的女人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她仿佛看见了死神,眼底的恐惧一寸寸地漫高,彻底淹没了她。 她声音卡在喉咙里,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下,刚才还觉得寒冷无比,如今竟像悬了一个大火炉在她头顶上,热得她透不过起来,但是这种热是表面的,她的骨髓里散发出阵阵的寒气,寒得她的心都像结了冰。 “不,你放了我,是我错了,我不该杀她……”她的声音变调,一步步挪后,惊恐的眼睛睁大很大,很大,清晰可以看到里面血丝。 “太迟了……”太皇太后轻轻地叹息一声,眸色冰冷,“哀家早就想杀了你,但是,一直看在皇帝的份上,怕他伤心,所以对你心软了。” 她一字字说着,冷得没有任何的温度,皇太后仿佛又看见了那天她站起来,看向蒋王的尸体,那种冰冷的眼神。 “她只是个奴婢啊……”皇太后终于绝望地说了一句。 太皇太后挽唇,眸色终于有了一丝温暖,她看向玉姑姑,轻声道,“她是一个奴婢,是陪伴了我一生的奴婢,是亲手抚养你儿子长大的奴婢,是把一生都奉献给大周朝的奴婢。” 她慢慢地蹲下身子,与皇太后对视,一张脸布满纵横jiāo错的皱纹,仿佛是她这一生走过的路,千沟万壑,她轻声道:“你放心,哀家会看在皇帝的面上,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苦,她们两人所受的,你不必受,因为,你有一个好儿子,恰巧,他又是哀家疼爱的人。” 她缓缓地伸出手,放在皇太后的心脏位置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脸上露出温柔无比的笑容,“痛苦就是一瞬间,你放心。” 皇太后惊恐地看着她,声音颤抖,“你……想gān什么?” 便只见太皇太后面容陡然一变,眸子顿时变得血红一片,她的手往里一探,便只听得皇太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叶宸这辈子见过很多可怕的东西,但是却未曾见过如此恐怖的一幕,太皇太后竟然把手伸进了皇太后的胸口,就这样,生生地把心脏掏了出来。 那颗心脏,在她手心中还在跳动,血沿着她的五指指缝里往下流,流了一地,散发出血液特有的腥味。 而皇太后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眼底的骇然还没能褪去,便已经不动了。她大概并没见过太皇太后出手,那在她眼中已经变成老糊涂的人,终于,送了她上路。 “不该脏了你的手,你已经有好多年不曾杀人了。”洛阳剑上前,埋怨地道。 “我得亲自为她报仇。”太皇太后做完这件事情,人也像老了许多,眸子垂下,她把心脏放入洛阳剑的手,声音就像夹在大风里一样,显得微弱而苍凉,“烧给玉儿吧,那是她仇人的心脏,那样,即便去了yīn间地府,一个无心的人,便再不能欺负她了。” 洛阳剑递给她一块手绢,她不要,看着叶宸,冷冽地道:“过来,帮哀家擦gān净手上的血液。” 叶宸稳住心神,尽可能地神色自若,但是她拿出手绢的时候,手微微颤抖,出卖了她心底的恐惧。 “很可怕吗?”太皇太后冷冷地问道。 叶宸摇头,“不,只是,臣女不知道老祖宗懂得武功。”而且,还这么厉害,一招便可挖人心脏,只是,她有这么高深的内力,为何却会病得这样重? “懂得武功很奇怪吗?”太皇太后哼了一声。 “不,不奇怪,只是,臣女敬佩老祖宗武功如此高qiáng……” 洛阳剑淡淡地道:“小女娃,那不是武功,那是邪术,所有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是邪女,她懂得邪术。” 叶宸知道这个世间是有邪术法术之类的,因为,王静月懂得,她也忽然想起前生的白擎夜也从任逍遥处学过机关和法术,所以,这位太皇太后懂得邪术,她反而不奇怪了,因为,她和任老前辈的关系十分密切。 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缓缓地闭上眼睛,“叶宸,把皇太后的心修补一下,再换一身衣裳,让她有体面地被抬出去。” “是!”叶宸应道,修补心脏,其实就是修补破损的皮肤,这对叶宸而言,并非难事,她学过医术,尤其,是跟王静月学,王静月做出色的一门,便是缝补之术。 “洛阳,宣布皇太后薨了,传哀家懿旨,着礼部追封玉儿为孝玉大长公主,顶大长公主的规格下葬,由你统筹治丧事宜。” “是!”洛阳道。 “治丧完毕之后,樟鑫宫关闭殿门,任何人无旨不得入,神兵营留下三百人,其余宫外候旨。” “传哀家懿旨,百官出席大长公主丧礼,若有人以孝子之礼送她,哀家记在心头。” “传哀家懿旨,举国哀恸,禁止声乐,九州同悲!” 她一道道的旨意下去,声音渐渐地低沉下去,无比的疲惫,叶宸甚至听出了一丝绝望的意味。 “便无话对皇帝说吗?”洛阳剑问道。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眼睛,眸色悲伤,“从今日起,无哀家的旨意,皇帝也不必前来请安,来了也不见。” “是!”洛阳剑应道。 叶宸默然,心中也很是难过,她接过洛阳剑递过来的针线,蹲在地上,缝补着那早已经失去呼吸的尸体,大周朝皇太后的尸体。 殿门开启,她走了出去,只觉得外头的空气无比的清冷,她深深地呼吸一口,觉得胸口有些酸痛。 白擎夜疾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眸光看向殿内,看到躺在地上皇太后的尸体,他一怔,马上对叶宸道:“桑娜在外面,你先回府。” “嗯!”叶宸疲惫地道。 清平冲了进去,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叶青见了地上三具尸体,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已。 叶宸站在殿门,看回头,太皇太后还坐在太师椅上,后背挺得很直,很直,只是,她眼底一丝生气都没有,仿佛一个泥塑人儿,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然后,她走下去,走到玉姑姑身边,伸手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地掩下去,移开手的时候,玉姑姑的双眼已经闭上。 第167章 扣押叶宸 叶宸的泪水瞬间就夺眶而出,樟鑫宫这种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让她想起在天牢的那一夜,那一夜,杀戮充斥,空气都是血腥的味道。 白擎夜见她脸色越来与难看,扶着她便出去了,桑娜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急忙从白擎夜手中接过扶着,着急地问:“郡主,您没事吧?” 叶宸摇头,哑声道:“桑娜,出宫去吧。” “好,我们回府。”桑娜连忙道。 白擎夜对桑娜道:“看好她。” “知道,将军。”桑娜扶着叶宸而去。 宫中的一切,渐渐地被叶宸抛在身后,越走一步,便远一步,但是,那血腥的气味还不断地在萦绕,叶宸不自觉地想起太皇太后掏心时候那狰狞恐怖的神情。 “桑娜,你可知道,有一种邪术,可在顷刻之中掏人心脏?”叶宸浑身打了个冷战。 “听说过,”桑娜道:“但是,也算不得是邪术,有一种武功叫掏心鹰爪手,可在一招之内夺人心脏。” 叶宸没做声,但是她心里明白,太皇太后使出那一招,应该不是武功,她是没有内力的,她的身体很差,掏心之前,她的双眼变得血红。 “郡主,皇上有请!”一名太监拦住了她的去路。 叶宸心中一沉,她看向桑娜,眨了一下眼睛,桑娜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有危险。 叶宸对太监道:“好,公公请稍等,我jiāo代侍女几句话。” “快点,皇上等着呢!”太监冷冷地道。 叶宸微笑,转身看着桑娜,“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如果看见白大人过来,告诉他,我们今天先出宫去,让他明日再去找我。” 桑娜眸色忧虑,却依言点头,“知道了,郡主自己小心。” 桑娜知道叶宸的意思,那就是将军一定会知道皇上传召了她去,也一定会想到她会有危险,所以,让她在这里拦阻将军,不可轻举妄动。 叶宸见桑娜明白,也就放心了,白擎夜如今是禁军统领,后宫的事情瞒不过他,他会知道皇上传召自己,他虽不懂得yīn谋算计,却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一定想到皇帝传召自己的用意。 他不冲动,但是,如果他执意要做一件事情,便会不计后果。 叶宸随着太监来到御书房,太监敲门之后推开,对叶宸道:“天敏郡主,请吧!” “谢公公!”叶宸福身进去了。 进入御书房,皇帝坐在龙椅上,神色冷凝,身边站着福公公,福公公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叶宸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宸跪下行礼。 皇帝没说话,只是用刀子一般锋利的眸光盯着她,神色凶恶,像要把她活剥生吞了一般。 叶宸心中再沉了沉,皇上果然因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在假山群边见过皇太后的事情而恨了她。 僵冷的气氛一直在蔓延,空气似乎迅速抽离了一般,叶宸只觉得在他锐利冷狠的眸子紧盯之下,几近窒息。 良久,皇帝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一般,带着冰冷的气息席卷而来,“叶宸,你真是个聪明的人,只是,太聪明也会为自己招致灾祸,你知道吗?” 叶宸低着头,“臣女愚钝,不知道皇上所指是什么?” “你那么的聪明,怎会不知道?”皇帝冷笑,眸光凶狠,他这副模样,和太皇太后刚才动了杀机的神情很相似,让叶宸觉得彻头彻尾的冰冷。 “还请皇上明示!”叶宸抬起头,直视皇帝,尽量压住心尖上的颤抖,不为他的凶狠所吓退。 皇帝缓缓地起身,一步步走下来,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叶宸只觉得他的眼光夹着冷刀冷箭,四面八方地朝自己冲来,她无处可躲,只能与皇帝对视。 她知道,自己的性命就捏在了皇帝的手中,她是生是死,也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她看着皇帝眼中腾起了杀气,这股杀气一直没有褪去,就这么赤。luǒluǒ地bào露在眼中。 “你很聪明,但是,你太自以为是了。” 皇帝放开她,走到她的身后,“太自以为是的人,会死得很惨。” 叶宸gān脆自己点破,“皇上是指臣女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在假山见过皇太后一事吧?” “你本可以不说,但是,你立功心切,巴不得在皇祖母面前露脸,可不是吗?一个庶女,被晋为郡主,若不是人jīng,怎可如此?” 他忽地又走到叶宸的面前,冷冷地道:“你以为有老祖宗护着你,便可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你那么聪明,不如你来猜一下,如果朕要杀你,老祖宗会否阻拦朕呢?” 叶宸摇头,“回皇上的话,不会,皇上即便把臣女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老祖宗都绝不会过问,在这个世界上,能触动老祖宗情绪的,只有两个人。” “你倒是说说,是哪两个人?”皇帝冷笑。 “一位是玉姑姑,皇上已经看见,她为了玉姑姑大动gān戈,臣女知道皇上责怪臣女把皇太后供出来,但是,敢问皇上一句,如果臣女不说,太皇太后能否追查出来?” 皇帝哼了一声,“你且说第二个人是谁。” 叶宸微微叹息,“此人便是皇上,相信太皇太后在樟鑫宫说的那些话,必定也震撼着皇上的心,为了稳固皇上的帝位,她不惜把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一个个地杀掉,皇上啊,您是知道太皇太后的,她的心再冷再硬,到底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啊,是什么力量支撑她这样做?皇上不难想象得到。” “既然她为了朕,杀了这么多人,也不在乎多你一个。”皇帝眸色冷凝地盯着叶宸。 叶宸顿时便明白过来,他要杀自己,一则是因为自己供出了皇太后,二则,是他觉得太皇太后不疼爱他了,宁可让他伤心,也坚持要杀了皇太后,所以,他心里记恨这一点,知道太皇太后宠爱她,所以,用她来试探太皇太后的心并且打击她。 叶宸心中沉了下去,如果皇上真的是这样想,那自己只怕是难逃一劫了。 皇帝对太皇太后一直都是十分尊重,但是,这份尊重建立在他的自私,他认为,太皇太后从一开始,就事事以他为先,一旦有一件事情,太皇太后没站在他的立场去想,他就接受不了。 这种心态,是畸形的,一个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一旦存了这种畸形的心态,意味着掉脑袋的事情就要发生。 而她,就是这块倒霉的试刀石。皇帝要用她来证明,太皇太后还是以他为先。 皇帝面容冷漠,声音冷冽地宣布,“叶宸,你不尊嫡母,在府中挑拨离间,不敬长辈,罪大恶极,不容赦免,来人,把叶宸打入bào室,明日处斩!” “是!”近身侍卫进来,上前押下叶宸,“郡主,得罪了!” 福公公神色着急,却知道此刻声张不得,只能担心地看了叶宸一眼。 叶宸挣脱侍卫的手,福身沉声道:“臣女领罪!” 皇帝冷笑着看她,直到她被侍卫押下去,嘴角的那抹冷笑还没消失,眼中的杀气却更深了。 “安德福!”皇帝冷冷地唤了一声。 “奴才在!”福公公上前。 皇帝走回去,坐在龙椅上,手抚摸着椅子的扶手,指腹轻轻地来回扫,口气清淡地道:“去一趟樟鑫宫,禀报太皇太后,就说叶宸犯了死罪,已经被打入天牢。” “是!”福公公应道,他看着皇帝的这个动作,这个神情,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太皇太后。 白擎夜很快就知道叶宸被皇帝召见了,他心里迅速想起在樟鑫宫的时候,曾见皇帝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机,他心中一冷,也不顾正在忙着的事情,急忙便往御书房赶过去。 桑娜拦住了他,“将军,郡主说了,让您不必去,她会没事的。” 白擎夜正欲说话,便见两名皇帝亲卫押着叶宸走出来,白擎夜疾步上去,怒道:“放开她。” 两名侍卫拱手,“白大人,对不住,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请让开。” 白擎夜一把拉过叶宸,冷冷地道:“人我带走,回头自会向皇上jiāo代。” 叶宸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你放心,我会没事的,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他们要带你去哪里?”白擎夜问道。 “bào室!” “那绝对不能去,走,我们先出宫,安置好你之后,我会亲自入宫请罪!”白擎夜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 侍卫急忙上前拦阻,“白大人,请不要让卑职难做。” 福公公此时也出来了,见状,急忙上前,在白擎夜耳边说了几句话,白擎夜眼底有疑虑之色,仿佛不相信福公公。 福公公正色地道:“白大人请相信咱家,咱家不会害郡主。” 叶宸因与福公公距离近,所以也听到了福公公的话,她沉吟了一下,道:“你照福公公的话去做。” 白擎夜自己也想了一下,然后对着福公公拱手,“福公公,请您多关照着,bào室这个地方,入得去必定是要受刑,请公公代为打点。” “放心吧,咱家陪同前去的,无人敢动。”福公公道。 “那一切便拜托公公了。”白擎夜拱手,然后深深地看了叶宸一眼,“我很快就回来,放心。” “我等你!”叶宸轻声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今,只有这个希望了。 第168章 再去yīn山 叶宸被押往bào室,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妃们如何能安坐宫中?纷纷出来,却又不敢前往樟鑫宫,因为,皇太后薨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皇宫,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太皇太后杀了皇太后。 如今,叶宸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侍卫押着去bào室,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暗中议论,都唯恐波及自己。 朱睿站在苏贵妃身边,定定地看着叶宸。 他在宫中四处都有探子,自然知道叶宸是为何被押往bào室,只是,他看着叶宸那张冷静的面容,不禁暗自佩服,看来此女真的非池中物,死到临头,竟毫无惧色,莫非,她还以为老祖宗会来救她? “睿儿,看来,你父皇跟老祖宗也闹了起来,你要小心点,尽可能地保持沉默,不要站队。”苏贵妃轻声叮嘱。 “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朱睿挽唇一笑,“如今皇祖母薨了,皇后便失去了左膀右臂,对我们更是有利。” “不要胡说,慎言。”苏贵妃警告道。 后宫人人自危,本朝从太祖建朝开始,除了之前常贵妃杀了数名后妃外,便不曾出过这样的大事,而最重要的是,皇太后死后,皇帝与太皇太后也对立了起来,他们的关系一向和谐,祖孙感情深厚,走到这一步,大家心里都害怕,因为,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波及自己。 当然,最害怕的还是皇后与苏贵妃,因为,这两人的对立,直接影响到朝局,而如今,她们都各自筹谋,一旦朝局有所变动,便直接影响了她们。 朱睿看着叶宸,她在众人瞩目之下,步履从容,朱睿实在奇怪,她这般聪明的人,不会猜不到自己要面对的后果。 如果这份镇定是装出来的,他必定一眼便能看穿,可她不是,她要么是知道自己可以脱险,要么是不怕死,但是,这个世上有人会不怕死?他不信。 朱睿顿时意识到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如果叶宸能从此次脱险而出,他简直要为她鼓掌。 “母妃,你说她是不怕死还是胸有成竹?”朱睿问道。 苏贵妃淡淡地瞧了叶宸一眼,“她是有几分料子的人,但是,这一次要脱险,怕是不容易啊,你父皇分明是要杀了她泄愤,太皇太后如果要保住她,是万万不能出手,但是,就算太皇太后不出手,也不意味着皇上不会杀她,因为如果不是因为叶宸的一句话,你皇祖母也不会送命,所以,皇上一则是为了试探太皇太后,二则,是为你皇祖母报仇。” 朱睿若有所思地道:“听母妃如此分析,这叶宸是在劫难逃了?” “可以说,她九死一生!” “哦?唯一的生机是什么?” 苏贵妃淡淡地道:“唯一的生机,便是国公爷与慕容家联手来求,皇上或许会看在叶隆和慕容家的面子上放了她,但是,就算是这样,也只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朱睿摇摇头,“难啊,国公爷和慕容家虽得父皇重用,但是,父皇却不会卖他们的账,如今朝中,以叶家,秦家,慕容家,杜家最为中直,一心为国,私心极轻,所以,父皇明白,就算杀了叶宸,他们依旧会为国尽忠,哪里还会有所顾忌?” “别说得你父皇专挑软柿子捏,你父皇还是很看重叶隆的。”苏贵妃淡淡地道。 朱睿道:“看重和顾忌是两回事,父皇也看重皇祖母,但是,他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皇祖母被老祖宗杀掉,唯有顾忌,才可使得一个人行动受阻,父皇顾忌老祖宗,所以,老祖宗才可以拿捏他。” 皇后与太子也站在一旁,两人神色凝重,皆寂寂无语。 白擎夜与桑娜离开皇宫,策马而去。 白擎夜对桑娜道:“你马上回去告知国公爷,让他去慕容家,与慕容家的人一同入宫求皇上,我现在就去yīn山,记住,务必要拖到我回来。” “我知道了,将军快去快回。”桑娜道。 白擎夜即刻策马去杜元帅府中,与杜元帅商议了一刻钟的时间,便飞奔出城,牧仁早几天的时候回了yīn山,点兵下山,准备入京。 但是,要把所有人都迁入京城,需要耗时一两个月,白擎夜不能等,他要牧仁立刻带人入京。 同时,杜元帅会入宫见皇上,告知皇上草原兵再度犯境。 此计是福公公出的,如今皇上最担心的便是草原兵数次犯境的事情,草原兵是在试探大周的态度,泱泱大国,若屡次被侵犯边境而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国威何存? 但是要dàng平草原,却不得不借助牧仁的力量,皇帝要杀叶宸,只是为了泄愤,他知道叶宸是无辜的,只是为了一口气。 他会衡量,到底是出一口气重要,还是dàng平草原维护大周尊严和边疆和平重要。 白擎夜马不停蹄地赶往去yīn山,但是来回的话,最快也要两天半,还没算上特殊情况,所以,他只希望叶隆也慕容家能拖延时间,等他赶回来。 桑娜回府之后,找到叶隆,说了宫中的情况,叶隆听了桑娜的话,二话不说就出门去了慕容家。 与此同时,杜陵也入宫求见皇帝。 皇帝并没有见杜陵,他料定杜陵是来求情的,所以,把他拒之门外。 杜陵把字条递给福公公,“告知皇上,这是本将日前从探子手中截获的。” “是!”福公公急忙进去了。 片刻,福公公开门出来,“元帅,皇上有请。” “谢公公。”杜陵拱手,跟着他进去。 “臣杜陵参见吾皇!”杜陵单膝跪下见礼。 皇帝面容铁青,扬起手中的字条,“你既然早就截获消息,为何现在才入宫禀报?” 杜陵都:“回皇上,臣虽截获信息,但是却不知道真假,遂命人查探了一下,直到刚才,才收到飞鸽传书,臣便即刻入宫见皇上。” “岂有此理,谷德可汗是欺人太甚,是欺我大周无人吗?”皇帝怒道。 杜陵道:“皇上,这一次,他们只是烧了一条村子,杀我数百百姓,但是,下一步呢?这谷德可汗láng子野心,企图吞并我大周,我们大周若一味退忍避让,必定会被周边小国轻看,以为我大周无人不敢应战。” 皇帝沉吟了一下,“牧仁已经去了yīn山,点兵移居京城,快命人去传他回来。” “臣方才在宫中见到白将军,已经让他马上去回yīn山请牧仁族长。”杜陵道。 “好!”皇帝眸一拍桌子,色冷凝,“是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了。” 杜陵犹豫了一下,道:“皇上,只是,白将军是否可以让这牧仁真心归顺?” “什么意思?”皇帝一怔,随即神色不悦地问道,“白擎夜是你举荐的,你莫非不相信他?” 杜陵摇头,“不,皇上请不要误会,臣不是不相信白将军,只是,牧仁住在yīn山多年,一直都无人能进去,皇上也数次派人去探,但是连牧仁族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这一次,白将军与叶宸为何可以进入他们的寨中并且劝服他们归顺?臣曾问过白将军,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并不愿意说。白将军虽然是臣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但是,如果他是与牧仁达成某种协议,才让牧仁归顺的,而这个协议又有损我大周的利益,臣就不得不重视,不得不防备了。” 皇帝脸色稍变,“你是说,白擎夜有可能与牧仁达成某种协议?之前朕问过白擎夜,也问过牧仁,两人的所说的话一致,便是要我大周出兵草原帮他夺回家园。” “若仅仅如此,那当然是好的,因为出兵草原是迟早的事情,这不是协议,是互相帮助互相利用。”杜陵上前一步,沉声分析,“牧仁必定也知道皇上的用意,否则,皇上之前不会数次派人去探,既然牧仁早知道我大周要对付草原,如果单单为此,他早便下山了,为何要等到白将军去?” 皇帝本没有怀疑,但是被杜陵这么一说,他也顿生疑虑。 确实,如果牧仁只是要对付草原,早便自行下山入京了,他在山中必定知道自己曾派人去找他们的,为何那时候不来却要等到白擎夜出现?莫非真的像杜陵说的那样,牧仁与白擎夜真的达成了某种协议? 想到这里,他便坐不安稳了,想了想,“如今叶宸便在宫中,杜陵,你去审问她一下,她是白擎夜的未婚妻,又是一起去的yīn山,如果另有内情,她一定会知道的。” “叶宸在宫中?”杜陵像是顿时想起来,“是的,太子妃今日生辰宴,好,臣去找她。” 说完,便拱手告退。 福公公一步上前,道:“杜元帅,请稍等,老奴陪同您去。” 杜陵摆手,“不需要了,我也正好去给太子妃贺寿。” “不,”福公公沉默片刻,“叶宸不在东宫,而是在bào室。” 杜陵吓了一跳,“在bào室?怎么回事?她犯什么事了?” 福公公偷偷地看了皇帝一眼,轻声道:“元帅先别问其他,老奴领元帅去找叶宸吧,正事要紧。” “好!”杜陵再拱手告退。 第169章 受刑 杜陵走后,皇帝唤了一人进来,“小顺子。” “奴才在!”小顺子从殿外进来,跪在地上。 “跟着去bào室,听听他们说什么,然后一字不漏地回来禀报朕。”皇帝淡淡地道。 “是!”小顺子应道,退了出去。 bào室,顾名思义,是一个bào戾的地方。 这里是后宫最残忍的地方,连冷宫都比不上。 之前,叶婉和杜鹃也进过bào室,所幸的是,叶婉并没在bào室受刑。 bào室的刑,是十分残bào的,随便一样,便可叫人生不如死,是真正残bào的地方。 侍卫推了叶宸进去之后,便与bào室的总管jiāo代了几句便走了,bào室如今的主事人已经换了,是福公公的徒弟小安子,安公公。 安公公听闻是天敏郡主,便安排她在最外面的牢里,这里暗无天日,安公公命人点燃bào室墙壁上的油灯,昏暗的光线并没能照亮整个bào室,倒是让叶宸看清楚旁边的牢内的人。 她的左边,关押着一个浑身伤痕的男人,他躺在稻草上,双眼无神,衣衫破损,染了不少血迹,他的双手布满深深浅浅的伤痕,叶宸忽然想起之前在bào室曾见过一个人,说是苏贵妃身边的人,但是因偷了苏贵妃的手钏被关押进bào室,不知道会不会是此人。 但是,bào室只是暂时关押的地方,一般宫人犯事进了bào室,用几天的刑,便会分到其他地方,或者做其他处置。 但是此人只是偷了东西,却要被关押这么久? 叶宸手握生锈的铁枝,看着那人。 那人见有人注视,冷冷一笑,肮脏的脸已经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胡子遮蔽了嘴唇,他冷冷地问:“看什么?” 叶宸没出声,也没再看他,一个被关押在bào室那么久的人确实值得奇怪,但是,现在不是奇怪一些无关重要的人的时候。 bào室里有阵阵的恶臭味道,大白天的,有老鼠和蟑螂肆无忌惮地行走,叶宸坐在稻草上,心底还没能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安公公走过来,压低声音道:“郡主,您受累,先委屈一下。” 叶宸看向他,心底有些疑惑,福公公分明没有跟着来jiāo代,他为何对自己这么客气?这bào室,不是个残bào的地方吗? “公公,您是?”叶宸问道。 安公公轻声道:“您不认识奴才,奴才昔日受过您母亲的大恩,郡主放心,奴才会尽可能地保护您。” 叶宸起身道谢,“谢公公关爱。” “一会若有旨意下来,或许要郡主委屈一下,但是,奴才会吩咐手底下的人,轻手一些,做出些伤痕jiāo差。”安公公道。 “嗯,我明白。”叶宸点头,进了bào室,岂有不受刑的?皇帝把自己关押在bào室,就是为了让自己吃苦头,并且,正式向太皇太后宣战。 安公公拱手离开。 叶宸再度坐下,慢慢地冷静下来,福公公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或许如今能让皇上回心转意的,唯有yīn兵了。 不过,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若不成,自己还是难逃一死。 她死了倒也没什么,横竖都死过一次了,只是,大白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以他的性子,必定玉石俱焚,前生已经害过他一次了,这一辈子,莫非还要牵连他,累他丢了性命? 心中百转千回,第一次感觉重生之后,有沉重的无力感。 她没有留意到躺在隔壁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并且用一种特殊的眼光审视着她。 直到有声音在头顶响起,叶宸才回过神来。 那人问:“你是郡主?什么郡主?哪位郡主?” 叶宸转身看着他,那人一张脏兮兮的脸露出异常晶亮锐利的眸子,审视着她。 “天敏郡主!”叶宸淡淡地应了一声。 “天敏郡主?”那人似乎是在思索,“没听过,你是谁家的女儿?” “叶隆!” “叶隆?叶国公?”那人一怔,盯着叶宸,似乎在研究她说的是真是假。 叶宸看着他,慢慢地站起来,心底很奇怪,此人不像一般的宫人,而且,男子在宫中,除了禁军和侍卫之外,全部都是太监,他既然是在苏贵妃宫中伺候的人,那就应该是太监,可他,长着一把乱糟糟的胡子。 “没错。”叶宸问道,“你是谁?” 那人摇头,“不对,叶国公只有一位女儿被封为郡主,那便是清平公主所生的昌乐郡主叶青。” “我叫叶宸,母亲是慕容氏。” “慕容氏?”那人神色似乎稍微和缓,“仔细看看,你与慕容氏确实有几分相似。” “你见过我母亲?”叶宸诧异地问道。 “见过,”那人淡淡地道:“但是,很久之前了。” 叶宸淡笑,“自然是很久之前,我母亲过世很久了。” “是个遗憾。”那人打量着叶宸,“你被封为郡主了?但是,我记得你在府中并不受宠,一直受清平公主的欺压。” 叶宸讽刺一笑,“人生的际遇,是说不定的,没想过我一个在所有人眼中只是庶出的二小姐,会被封为郡主,更没想到我这个所谓的郡主,会被打入bào室。” “你犯了什么事?你既然是郡主,就算犯事,也不该被打入bào室的。”那人好奇地问。 “死罪!”叶宸看着他,“你是什么人?为何会被关在bào室?” 那人诧异地看着她,“死罪?”他退后一步,再一次打量着叶宸,从她的脸上,没看出半点的恐惧,这不像是一个死罪犯该有的神情。 他没有回答叶宸的问题,倒像是在深思什么。 随即,听到脚步声响起,他飞快地转过身去,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张布帛,塞到叶宸的手上,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求你,帮我把这张纸送出去,想办法jiāo给你父亲。” 叶宸一怔,定定地看着他,那人低声说:“求您了!” 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叶宸迅速把布帛藏到自己的怀中,然后坐下来,闭目静思。 过了片刻,便见安公公领着两名太监走过来,安公公厉声道:“天敏郡主,得罪了!” 牢门打开,那两名凶神恶煞的太监上前拉住叶宸,“走!” 叶宸踉跄一步,飞快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紧张地看着她,眼底有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担忧,似乎是后悔,又似乎是觉得自己鲁莽,但是,依旧可以看到一丝期盼。 叶宸被两名太监抓出去了,押到刑房里。 刑房是一间宽大的房间,和关押房相比,这里灯火通明,墙上挂着各式的刑具,地板已经变得漆黑,血腥的味道不断地往鼻子里灌,还有些腐臭的肉味,让人恶心不已。 两名太监把叶宸捆绑起来,绑在刑上。 安公公淡淡地道:“你们出去吧,我亲自审问,亲自动手。” “您亲自动手?”那两名太监怔了一下。 “没错,上头jiāo代了,有些事情要审问清楚,你们听不得,出去吧。”安公公严肃地道。 “是!”听到是上头的吩咐,两名太监便出去了。 “把门关上,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安公公道。 “是!”两人随手把门关上。 安公公神色一缓,上前压低声音道:“郡主,入了bào室,怎也得受点罪,您放心,奴才会轻手一点的。” “我明白的。”叶宸轻声道。 安公公拿起一条皮鞭,厉声道:“把你的罪行jiāo代清楚,可免你少受些皮肉之苦,你若不说,便休怪我下手无情。” 叶宸高声道:“我没什么可jiāo代的。” “嘴硬是不是?”皮鞭扬起,嗖嗖作响,皮鞭落在叶宸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鞭声响。 叶宸惊叫一声,咬紧牙关道:“你就是打死了我,我也没什么可jiāo代的。” 鞭子一声声响起,一鞭鞭落下,少不了,叶宸也挨了几鞭,但是安公公下手很轻,只造成一些表面的伤痕,手臂上,手腕上,脖子上,脸上,都落了淡淡的印痕。 安公公从怀中取出一盒膏药,往伤痕上抹,那些伤痕便显得斑驳狰狞,像是透出了血丝般恐怖。 门外的两名太监,听得叶宸一声声的惨叫,道:“想不到安公公下手也挺狠啊。” “这是皇上命人押送过来的犯人,他自然下手狠,要立功呢。” “可不是?不知道可问到什么没有。” “怕是没有,否则也不至于打得这样的狠。” “这天敏郡主倒真的嘴硬。” “一个弱女子,挨了这么多鞭子,怕是支撑不住的。” 正说着,门打开了,安公公一脸沮丧地走出来,“先押回去吧,我先请示上头,看看怎么处置。” “是!”两名太监进去,只见叶宸已经满脸的伤痕,头垂下,像是晕过去了。 两人利索地上前,解开叶宸,踹了她一脚,拖着她走。 安公公恨声道:“若不是怕叶隆事后追究,咱家可就得下狠招了,到时候看她怎么嘴硬。” 两名太监听了,顿时扶起叶宸,可不是吗?虽然她入了bào室,可人家的父亲是国公爷,保不准还能出去,就算不能活命,可国公爷事后追究起来,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对叶宸也礼貌了一些,不再拖行,而是扶着她回去。 第170章 要开战了 叶宸被丢回关押房,那两名太监竟好心地送来一壶水,“郡主,得罪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有什么,也别怪我们。” 说完,便走了。 叶宸躺在地上,显得奄奄一喜。 那人趴在铁栏一侧看着她,然后回头看了看两名太监已经走远,便道:“起来吧,别装了,你的伤是假的。” 叶宸睁开眼睛,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就不要说出来。” “刚才给你的东西,你还给我吧。”那人大概是后悔了,“刚才太冒险了,你被拉出去用刑,谁知道会不会被搜出来?真是太大意了。” “那是什么东西?”叶宸从怀中取出,刚想到打开来看,却听得脚步声又响起,她连忙往怀中塞回去。 这一次来的,是杜元帅和福公公,后面还跟着安公公。 杜元帅见到叶宸脸上伤痕,面容一变,但是凑近一些看了,他便明白过来,对安公公道:“打开门吧。” 安公公弯着腰上前把门打开,道:“元帅小心。” 叶宸躬身,“见过杜元帅。” 杜陵看向旁边的人,蹙眉对安公公道:“你先带他出去,等我问完再回来。” 安公公笑着说:“元帅尽管放心,此人已经聋了,他听不到我们说话。” “哦?”杜元帅听得此言,打量着那人几眼,那人定定地看着杜元帅,眼底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 杜陵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是,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略一分神,福公公便提醒道:“元帅,该问话了。” 杜陵回过神来,清清嗓子,“嗯,是的。” 他看着叶宸,眸光严明,“叶宸,之前你与白擎夜一同去的yīn山,你把如何入山如何见到牧仁的过程说一遍。” 叶宸看着他,神色有些疑惑,这件事情的过程,相信大白应该跟他说过的,为何此刻却前来问她? 她的眼角余光看到外面有一道人影闪动,心中便明白了几分,道:“元帅,此事您该去问白将军。” “我会去问他,但是,也想先问问你。”杜陵道,“那牧仁一族,一向在yīn山居住,皇上曾多次派人去找都没办法找到,为何你们两人一去便能见到他们并且说服了他们归顺?你们可曾与他们达成什么协议?” 叶宸淡淡地道:“我不知道。” 杜陵道:“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愿意说吧?如果你愿意说出来,皇上那边,我自会替你求情,或许可免你一死。” 叶宸看向杜陵,讽刺地道:“元帅要我说什么呢?白擎夜是您的门生,您不相信他吗?没有什么协议,至于说牧仁为何会同意下山,许是他认为白擎夜有大将之风,愿意追随吧?” 杜陵摇头,“大将之风?白擎夜之前不是是个小小的将军,虽说出征数次,立下军功,可在京中名声并不大,也算不得是名将,之前皇上派出去的人,有名震天下的将帅,有当朝贤能之士,可他们连牧仁的面都没见到。” “那我便不知道了,再说了,元帅也说他们连牧仁的面都没见到,牧仁又如何知道他们是贤能之士?又或者是皇上派来的人?兴许,牧仁以为他们只是路过的无关紧要的人呢?” “你的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依你这样说,牧仁因为见白擎夜有大将之风,所以归顺,可牧仁没见到你们之前,如何得见白擎夜的所谓大将之风?” 叶宸坐在稻草上,淡淡地道:“元帅,我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所谓的协议,牧仁愿意归顺,或许是念我大周声威,我大周皇帝威武,贤能,英明,所以才归顺。” “如果是这样,他早便下山了,何必等到白擎夜和你去?”杜元帅换了一种方式,“还有,你们是否奉太皇太后之命去的?抑或说,是太皇太后授意你们与他们达成协议?” 叶宸讽刺一笑,“元帅的想象力真好,太皇太后确实知道我们去yīn山,也知道我们要找yīn兵,但是,她却说我们不可能找到。” 叶宸看着杜陵,继续说:“元帅,何必问太多?牧仁愿意归顺,对大周而言就是好事一桩,至于协议不协议的,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过程无需要知道,皇上只要知道,牧仁是真心归顺,也会真心为朝廷收复草原就足够了。” 叶宸这话,便更是让人怀疑他们曾经与牧仁达成协议。 杜陵皱着眉头,“你若是愿意说出来,我便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免你死罪。” 叶宸淡淡一笑,“杜元帅,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没什么可说的。” 杜陵失望地摇头,“你真是不识抬举,辜负了皇上与本帅对你的一番好意。” “请杜元帅转告皇上,牧仁是真心归顺的,没有什么所谓的协议。”叶宸说完,便闭上眼睛,一副什么都不愿意再说的样子。 杜元帅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怨人了。”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那边,小顺子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回去,把杜元帅与叶宸的对话一字不漏地禀报了给皇帝知道,皇帝听了,皱着眉头道:“如此说来,还真另有内情。” 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是福公公带着杜陵回来复命。 杜陵进殿叩见,一脸沮丧地道:“回皇上,那叶宸口硬得很,什么都不愿意说。” “她说了什么?”皇帝淡淡地问道。 杜陵道:“她只坚持说没有达成任何的协议,说牧仁是真心归顺的,至于他们如何见到牧仁,又是如何与牧仁提起归顺一事,则一个字都没说。” 皇帝听了这话,基本对得上小顺子说的话,对杜陵也释疑了,凝眉想了一下,“白擎夜几日可回来?” “回皇上,最快也要两三天。” 皇帝手指在案上敲了几下,像是在计较些什么,然后,他抬起头,“你命人八百里加急,把国书送达草原,警告他们,若他们再犯边境,我大周便列兵点将,大举扫dàng草原。” “只是,”杜陵道:“如今白擎夜还没回来,牧仁那边是否真心归顺还说不定的。” 皇帝道:“牧仁已经先回yīn山整顿,说要带领部队入京,想来,是真心归顺的,至于协议一事,不管他与白擎夜达成什么样的协议,朕只管先准了,其余的等打完草原再做安排。” 杜陵点头,“也行,谷德可汗确实可恨,是该好好地收拾他了。” 皇帝眸色生恨,草原兵骁勇善战,草原复杂并且陷阱多,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早就派兵打得他谷德可汗七零八落了。 顿了一下,杜陵试探地问道:“皇上,不知道叶宸所犯何事?因何打入bào室?” 皇帝神色陡然森冷起来,眸光凌厉,“杜爱卿,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 杜陵神色微变,道:“是,臣多言,臣告退!” 他躬身退出去,刚好,殿外太监进来,跪在地上,“皇上,叶国公连同大都督慕容肃,升授昭毅将军慕容坚,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慕容白三位将军在殿外求见。” 慕容坚是慕容家的次子,常年在边关,是昨日才刚回京述职。 皇帝听得此言,淡淡地挥手,“没见朕正与杜元帅商议军情吗?谁也不见,让他们先回去。” 杜陵听了此言,微微一怔,不知道是该继续退出去还是走回来,只得站在原地,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抬头,“杜爱卿,你与朕分析一下草原地势。” “是!”杜陵只得走回来。 “安德福,去弄点吃的来。”皇帝吩咐福公公。 “奴才这就去。”福公公应道,皇上其实哪里有胃口?不过是要让国公爷和慕容将军们看见,他真的在忙着,连饭都得在御书房用,无暇接见。 出了御书房,叶隆与三位慕容将军正在殿外候着,见福公公出来,四人围了上来,叶隆紧张地问:“公公,人现在被关押在何处?” “国公爷先不要心急,郡主如今在bào室,bào室的主事是咱家的人,郡主不会受委屈的。”福公公安慰道。 叶隆蹙眉,“bào室?为何打入bào室?我听宸儿的侍女桑娜说,皇上下旨明日便要处斩,这怎么会这样的?” 桑娜因没进入樟鑫宫,她也不知道具体的内情,所以跟叶隆也说不明白,叶隆开始还以为是因为程氏的事情,因程氏被杖打之后就送回了府中,后来一路进宫,听桑娜断断续续地说,才知道和程氏的事情无关。 而听到皇太后被太皇太后赐死了,叶隆心里很震惊,这意味着,如果叶宸牵涉进此事里,那便是九死一生了。 如今只希望白擎夜能想出良方来救,否则的话,宸儿一定没命。 桑娜是让他们想方设法拖延,希望能拖到白擎夜回来。 如今皇上压根不见他们,这意味着想求情都没机会,所以叶隆无奈之下,只得拉着福公公问了。 福公公轻声道:“国公爷稍安,回头咱家再与大家详细说,如今你们先在这里求着,咱家伺候好皇上再说。” “好!”叶隆放手,“那公公先去忙。” 看着福公公的背影,叶隆紧张不安地搓着手。 慕容坚是昨日才从边关回来,之前便知道叶隆对叶宸不好,回来后听说叶隆有所改变还不相信,如今见他这般紧张,方才信了,安慰道:“先等等吧,我们不知道情况,不知道从何求情。” 叶隆胡乱地点头,“是的,只能先等等了。”只是,心里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第171章 祖孙之争 皇太后宫中,皇太后的遗体已经移送了回来,清平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皇后则怔怔地看着皇太后的遗体,心里害怕极了。 狄永鑫也入宫了,他扶起清平,道:“皇上已经下旨抓了叶宸,明日处斩,白擎夜去了yīn山,我已经命人追上伏击,务必要杀了白擎夜。” 清平已经六神无主,恨声道:“没错,虽然不知道白擎夜去yīn山做什么,但是必定是找人来救叶宸,不能让他得逞。” “放心吧,白擎夜活不了。”狄永鑫眼底闪过一丝歹毒,皇太后一直疼爱他,叶宸一句话,害死了她,他怎能不为皇太后报仇?至于当初要娶她,也不过是为了折磨她,如今,他一样有办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樟鑫宫中。 玉姑姑依旧被放置在殿中央,内务府的人已经去操办丧事,整个樟鑫宫都忙碌了起来,人影在殿外飞快移动,而殿中的时光,却像是凝固了一般。 太皇太后便坐在玉姑姑的身边,什么都没说,只是偶尔看她几眼,装作她还活着一般。 偶尔,也拿起烟袋,嘚啵嘚啵地抽几口,烟雾萦绕间,可见她眸子有深沉的悲痛。 洛阳剑进来,轻声道:“皇上抓了天敏郡主,打入了bào室,明日便处斩。” 太皇太后神色不动,“知道了,下去吧。” “不需要做点什么吗?”洛阳剑一怔。 “做点什么有用吗?”太皇太后反问。 “皇上只怕与你斗气,你是帮不得的,但是,如果你不帮,为了泄愤,皇上一定会杀了天敏郡主。”洛阳剑担忧地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皇太后神色木然,“哀家老了,不再是他的左膀右臂,朝中之事,哀家也不会再过问。” “连你都心灰意冷,怕是无人能救她了。”洛阳剑不无可惜地道。 太皇太后把烟袋放在玉姑姑身旁,轻声道:“白擎夜呢?” “听说去了yīn山。” “那还有一线生机,”太皇太后道,“只希望,他能赶得及。” “只是,”洛阳剑摇头,“如果皇上执意要泄愤,即便找来yīn兵,也无补于事。” “不会,草原是大周的一大威胁,不解决草原,皇帝寝食不安。而且,如果他执意不放叶宸,白擎夜会率领yīn兵攻入皇宫,bī得他不得不放。” 洛阳剑摇头道:“不可能,就那块大石头,榆木疙瘩一般,哪里会率人攻入?” “你啊,看人都看了几十年,怎就连个后生都看不明白,此人执拗得很,你看他之前被人泼了那么多污水,可曾有过什么举动?” “那倒是没听说过,他很能忍,纵然有人当面叫他guī奴儿,他都没有生气。” “他不是不生气,只是懂得隐忍之道,他很努力地生活,很努力地攀爬,但是不意味着他没有自我,一旦触他的底线,触他的逆鳞,他能跟你玩命。” 太皇太后站起来,沉声道:“因为,在他认为,叶宸是他长这么大,唯一拥有的人,唯一拥有的快乐,他会为了这份快乐,不惜一切,这种人一旦爆发,是很可怕的。” “但是,如果他真的带人攻入皇宫,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那他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太皇太后淡淡地笑了,眸光看向玉姑姑,“有什么要紧呢?如果能让自己在乎的人活着,陪在自己的身边,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如果哀家可以换回玉儿,哀家也愿意毁天灭地,只可惜,哀家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她一向是大周朝最qiáng大的女人,几乎无所不能,在大周朝,她打个喷嚏,大周朝都要震上一震,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的无力啊。 之前,她救不了玉姑姑,如今,她也救不了叶宸,就让这大周朝乱吧,如果皇帝执意要泄愤的话,她老了,是等死的人,再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皇上真叫人失望。”洛阳剑道:“你为了他扫平了前路,让他可以安枕无忧地做他的皇帝,可他倒好啊,玉姑姑对他这般的好,他却只顾着生他的母亲,可曾想过为玉姑姑报仇?” “怪不得他,那是他的母亲,他生气,是应该的,若不生气,反而叫人失望。”太皇太后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洛阳剑还是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失望。 她顿了一下,又看向玉姑姑,“只是,可惜了她白疼爱他一场啊!” 洛阳剑担忧地看着她,“你可不能因为阿玉去了,便心如死灰。” “洛阳,”太皇太后看着他,眸子里用浓烈的悲哀,“我身边,如今只剩下你了。” 曾经,她身边围绕了许多人,在她之前住的宫殿里,有许多孩子的欢笑声,有后宫嫔妃恭顺围绕,大臣出入她的殿宇,与她商议国家大事,如今她身边只剩下洛阳了。 回想前尘,像是过眼云烟,仿佛是一眨眼,她这一辈子,就快过完了。 多好啊,终于,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无比的疲惫袭上,她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地坐下,“告知皇帝,他想杀谁都可以,包括哀家。” 洛阳剑默默地看着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想起他们年轻的时候,经常说,等年老了,三人便离开皇宫住在一起,过自己的日子,不管红尘世事。 先帝登基之后,她说,可以走了,他和玉儿开心了很久,准备了一个多月,连去处都找好了,就去碧炼山上,那里有很多好看的花。 但是,先帝登基之后,王爷们连番造反,他们的计划只得无限期地搁浅,终于,她杀了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但是,先帝却病了,最终,药石无灵,年仅十一岁的皇帝登基。 她只得继续垂帘听政,继续为这大周江山呕心沥血。直到皇帝长大,还政于他。 但是,她一直都放不下皇帝,一直都守在这樟鑫宫里,他知道,不会有这一天,一直就知道的。 但是,想不到这一天真的没有来,阿玉死了,她也心灰意冷,到底,他们三人都要死在这yīn冷的皇宫里头。 他轻声说:“年轻的时候,我们曾说过,以后要去碧炼山的。” “是的,”太皇太后闭着眼睛,“碧炼山,就像是哀家梦里的地方,碧炼山不远啊,可哀家去不了,这个地方,一辈子都不会属于哀家的。” “我们走吧,去碧炼山,带着阿玉去。”洛阳剑道。 “太晚了,没有了她,便是去了又如何?不去了,阿玉去不了,哀家也去不了,等哀家死后,便与阿玉一同葬在碧炼山吧。” “你死了,便要葬入皇陵,享你的尊荣。”洛阳剑淡淡地道。 “我一直没跟你说,我不是皇家的人,我从来就不是,所以,我死了,也不会葬在皇陵。” 洛阳剑不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是皇家的人,从十六岁嫁入皇宫,她便是皇家的人。 “你还念着他?”洛阳剑忽然若有所思地道。 “无关,我只是说实情。”太皇太后睁开眼睛,“洛阳,不管如何,你要死在哀家后面,你为哀家敛葬,把哀家与阿玉一同葬在碧炼山。” “哼,”洛阳剑冷冷地道:“你想得可真美啊,你们都死了,留我一人在世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下,“其实,活着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殿外人来人往,日头百年如一日,照着这高高的门槛,日头里有尘埃飞舞,时光仿佛是凝固的,只是一眨眼,他们都老了。 洛阳走出去,抓住一名宫女,“你去一趟御书房,便说太皇太后有一句话要跟皇上说的。” “是!”宫女应道。 “你跟皇上说,太皇太后jiāo代,皇上想杀谁都可以,甚至,可以杀了她为皇太后报仇。”洛阳剑道。 宫女吓了一跳,“这……奴婢可不敢说。” “去吧,皇上不会怪罪于你,这是太皇太后的原话,他就是要生气,也不会冲你的。”洛阳剑道。 “那洛阳大人为何不亲自前去?太皇太后这句话,您说是最合适的。”宫女苦兮兮地看着他。 洛阳剑淡淡地道:“我要守在她身边,一步不能离开。” “这……” “还愣住做什么?赶紧去啊!”洛阳剑忽地吼了一声,宫女吓得一个哆嗦,急忙一溜烟地跑了去,口中道:“是,奴婢这就去。” 御书房内。 皇帝手里拿着一本书,杜陵则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张残缺不全的草原地图,他已经拿着很久了,皇上说要与他研究,但是,只拿了地图出来却没说过一句话,让他自己在一旁看着,而皇上手中拿着的书,已经许久没有翻页了。 杜陵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皇上打算怎么做。 福公公进来,轻声道:“皇上,樟鑫宫来了人,说是太皇太后有话要跟皇上说。” 皇帝放下书,眼底闪过一抹光芒,“让她进来。” “是!” 小宫女浑身发抖地进来,跪在地上。 “说!”皇帝森冷地喝了一个字。 小宫女吓得又是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道:“回皇上,老祖宗说,您要杀谁都可以,即便是杀了她老人家为皇太后报仇,也可以……” 第172章 离宫去吧 皇帝听得此言,淡淡地抬眸,“回去告知太皇太后,朕不是无端杀人,叶宸罪大恶极,罪责难逃,朕杀她,并非是为了泄愤,皇太后杀了玉姑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存在报仇一说。” “是……”宫女见皇帝没有发怒,急忙磕了个响头便退了出去。 宫女出去之后,皇帝一手拿起桌面上的墨砚,狠狠地砸在地上,一张脸布满怒气,显得特别的狰狞凶狠。 杜陵不曾见过皇帝这样失控,惊得急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皇帝深呼吸一口,眸色已然平静了下来,口气也十分温和,“起来吧,朕什么时候发怒了?好好研究地图。” “是!”杜陵站起来,心里却七上八落的,刚才宫女来报,虽然没有一个字是说叶宸的,但是,他知道他们说的就是叶宸。 他退回去,一千零八遍地看着这幅残缺的地图,这份地图,还是太祖时候命人画的,当时便不详尽,如今放置了这么多年,又被虫蚁蚕食,一张地图布满了虫孔,可以说,连大概都看不出来的。 一旦真的要作战,深入草原,没有地图,便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他轻声道:“这地图残缺不全,作战的时候,却不能不了解地形,如今只盼着牧仁是真心归顺,否则,一旦他存了心思,在地图上动了手脚,便可让我军大败。” 虽然是淡淡的一句话,但是却在皇帝的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他心烦意乱,草原之战势在必行,但是,牧仁是否可靠?出兵草原最起码要派出十万将士,他不能把十万将士jiāo给一个不可靠的人。 但是,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协议? 皇帝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之前就怀疑过以白擎夜的能力,竟能劝服牧仁归顺,但是牧仁归顺的喜悦大于一切,竟让他没再深思。如今被杜陵一再地提出,加上听了小顺子回复的那些话,叶宸所言,模棱两可,真有可能他们之间,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而白擎夜是与叶宸一同前去的yīn山,如果真有什么协议,她不可能不知道。 而叶宸之前一直说奉太皇太后之命去荟福寺,后来皇祖母说并非是她下的命令,是白擎夜自荐去的,只是,白擎夜自荐去找牧仁,为何要带上叶宸? 皇帝手中执着书,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只满脑子都是草原犯境一事,甚至,超越了皇太后的死。 他并非薄情,只是作为皇帝,他已经习惯了事事以国事为先,而一旦开战,则意味着要依靠武将,想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问福公公,“叶隆与大都督还在外面吗?” “回皇上,他们还在!”福公公听得此言,眉眼一松,即刻回道。 “嗯!”皇帝本想传召他们进来,但是,料想也知道他们必定是为了叶宸求情而来,便又改变了主意,“让他们等着,等不及的话,便让他们回去吧。” 福公公眼底有失望闪过,低头道:“是!” 杜陵低着头,装作听不到。 皇太后薨了,皇帝一直在御书房,没他的旨意,谁都不知道如何操办皇太后的丧事,只得暂时先停尸在宫中,内务府与礼部尚书在殿外也候着求见,皇帝却一概不见,御书房中,除了杜陵,谁都不能进来。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这人都没了,丧事总要操办吧?内务府那边已经在打点玉姑姑治丧之事,礼部也拟了追封旨意,只等着皇帝盖上大宝,便可宣告天下。 但是,皇帝躲在御书房中,没有大宝盖上,旨意还不成立,洛阳大人已经问了数次,想来是太皇太后要他问的,礼部尚书着急得不得了,却不知道可以怎么办。 没办法之下,只得求福公公,让他进去与皇帝说说此事。 福公公进殿,跪下说:“皇上,如今内务府总管与礼部尚书在外候旨,太皇太后下旨追封玉姑姑为大长公主,皇上,您看,这章……” “太皇太后要追封,追封就是,盖上太皇太后的宝印,一样可以宣告天下。”皇帝淡淡地道。 “这……”福公公哭丧着脸,“这没有皇上的大宝,如何能成?天下人只认皇上的。” “照朕的话,去回复太皇太后就是。”皇帝冷冷地道。 福公公没有办法,只得再说:“那,皇太后治丧之事……” “jiāo给皇后去办,该怎么办便怎么办。”皇帝神色依旧不变,只是眸子多了几分沉痛。 “是!”福公公退下。 内务府那边倒是解决了,丧事一起办,一位是皇太后,一位是大长公主,规格都是差不多的,所需要的东西,一式两份就是。 但是,礼部尚书却为难得紧,这封号没下来,怎么跟太皇太后jiāo代? 没办法之下,礼部尚书只得去了樟鑫宫,回了洛阳剑。 洛阳剑听了这话,打发了礼部尚书出去,然后进殿道:“追封的旨意没有下来,皇帝说,盖上太皇太后的宝印即可。” 太皇太后听了此言,笑得极为讽刺,“真好!” “什么真好?” “叶隆等人呢?还在御书房外?他见了没有?” 洛阳剑摇头,“不,叶隆一直与慕容家的几位将军在殿外,不得进入。” “他知道他们是要去为叶宸求情的,多年君臣,他这点情分都不念,罢了,他知道一切和叶宸无关,叶宸不过说了一句该说的话而已,若执意不念君臣之情,要杀叶宸泄愤,哀家也没办法。” “神兵营的人何在?”太皇太后再问。 “一直守在樟鑫宫外。”洛阳剑回答,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太皇太后握住玉姑姑冰冷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这里,容不下我们了。” 洛阳剑一怔,“去哪里?” “便去碧炼山吧。” 洛阳剑想起她方才还说不去的,忽然间便要去,知道她是真的对皇帝绝望了,她付出的心血,没有看到回报,只能黯然离开。 “要不要告知皇上?”洛阳剑问道。 “不需要了,哀家和他,再无关系。” “你不是说不怪他的吗?” 太皇太后回头看他,“哀家不怪他埋怨哀家,因为,哀家确实杀了他的母后,但是,玉儿抚养他长大,他不念这份情,便是不孝,一个为了私怨而置抚养他长大的人不顾,连死后的哀荣都不愿意给她,这样的皇帝,还值得哀家为他守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吗?” “可见,你方才对他还是存着一分期待的。”洛阳剑显得很失望,“他那样的态度,你竟还对他存着什么希望?你这一辈子为朱家江山牺牲的还不够多吗?你能不能有留一天是为你自己活的?当年,你为了这个江山,不跟任逍遥走,孤独了那么多年,什么都够了。” 任逍遥这个名字,触痛了她的心,勾起了她的似水流年,他走的时候,他说了,如果她不跟他走,他记恨她一辈子,不死不见。要多狠的心,才能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丢掉自己深爱的男人? 她一向狠心,到现在,老了,反而容易心软了。 她是心软,因为,大周朝的未来她几乎都能预测到,周边列国犯境,国力不足,虽有大将,不得重用,朝中重臣结党营私,谋取私利,哪个是真心为国家为百姓?她只看到寥寥数人,但是这些人,迟早会被各派党羽剪除,太子无能,不思进取。朱睿jian诈刻薄,伪善,空有贤德之名,却行yīn险之事。宁王朱离这些年下落不明,而他往日性子流离làngdàng,虽有才能,但是性格决定一切,注定是指望不上的。 而她一直命人密切关注着草原谷德可汗,此人野心很重,一直想吞并大周江山,这些年更是伺机而动,大战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发。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忍离去。 可是,如今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凭她能力挽狂澜吗?她老了,纵然能让她多活两年,可又能改变什么?皇帝对玉姑姑尚且这般无情,那朝中真正可为国出力的人,一旦被jian佞小人挑拨,迟早难逃一死。 如今不是最好的证明吗?他可以不杀叶宸,不伤慕容家与叶隆的心,但是,他执意为之,便连见一见都不愿意,迟早,得寒了真心为国的大臣们的心啊。 还是走吧,眼不见为净,寻一片乐土,掩埋她半生功过。 天色暗沉了下来,这一天,过得特别慢,特别的慢,几乎每一刻钟,都像是无限延伸。 而樟鑫宫中,再度传出消息,停止一切关于玉姑姑治丧之事。内务府总管简直是要疯了,这又闹哪一出呢?人都没了,不治丧?就这样抬出去葬了吗?那是不可能的,太皇太后已经给了玉姑姑哀荣,按照大长公主的规格治丧,这意味着,丧礼有可能只是暂停,所以内务府仍旧暗中操办着准备事宜。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冷冷地笑了,“她是要bī着朕追封谥号啊,停止操办丧礼,可见玉姑姑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如果重要,她就该先让玉姑姑入土为安。” 福公公轻声劝道:“皇上,何不在旨意上盖大宝?太皇太后怕是并非真心为难您,只是……” “安德福,你话太多了。”皇帝冷冷地道。 福公公一惊,急忙跪下,“奴才多嘴,奴才多嘴了!” 第173章 你追我赶 皇帝打发了杜陵出去,命他明日再入宫来。 杜陵出去之后,叶隆急忙上前,“如何?皇上说了什么?” 杜陵摇头,“皇上如今跟太皇太后扛上了,两人闹气呢。” “那宸儿怎么办啊?”叶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皇上的旨意说的可是明日就处斩了,我们都等了大半天了,也不见见我们,哎!” 左都督慕容肃道:“元帅,可曾察觉出皇上真正的意图?此事我们都了解清楚了,和宸儿无关,皇上杀她,单纯是为了泄愤。” “我今日已经试图以牧仁有可能与白擎夜达成协议为由,让他心存顾忌,暂缓处斩叶宸,只是,君心难测啊,皇太后往日与他虽不亲厚,但是,到底是生母,怎会不伤心?而在他心中,太皇太后一直都宠着他,如今竟不给他半分颜面,掏心杀了皇太后,这让他情何以堪?他什么都不能做,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只得找叶宸出气泄愤了。” “那宸儿便要送命了?”叶隆的心都寒了。 “如果能给他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叶宸还有活路,但是,旨意是说明日处斩,明日若没能让他回心转意,则……”杜陵叹息了一声,“阿夜没那么快可以回来,如今唯有靠我们拖着,只是,本希望你们的求情能拖延一下,可皇上执念深了,连你们都不愿意见,我又说不上话,真真急死人啊!” 慕容白狠狠地锤了一下旁边的圆柱,发出砰的一声,慕容肃急忙呵斥,“你疯了?惊动了皇上,莫说求情,连我们都要被问罪。” 慕容白愤愤地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宸儿是受无妄之灾,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直言,如果她不说,那被怀疑杀玉姑姑的人就是她,她能不说吗?” 慕容坚沉着脸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幸好太皇太后那边没传出话来说要保住宸儿,否则,宸儿死得更快。” 慕容白烦躁地道:“可太皇太后保不保,宸儿明日都难逃一死啊,二哥,你觉得皇上还会回心转意吗?如今我慕容家与叶隆一同在殿外等着,连见都不愿意见,心是有多硬啊?” 一名太监上前,对杜陵道:“杜元帅,您的家奴在外面,已经等了您许久。” 杜陵一怔,连忙道:“快让他过来。” “是!”太监应道。 杜陵的近身小厮急急来到,在杜陵耳边低语了几句,杜陵神色一变,“当真?” “千真万确!”小厮道。 杜陵一跺脚,“哎,这也赶不上了……” 叶隆见状,问道:“怎么了?” 杜陵压低声音道:“狄永鑫派人追截阿夜,是在阿夜出发没多久便派出的人。” 叶隆大惊失色,“白擎夜是一人前去的吗?” “是的!” “狄永鑫身边的人武功很高,派出去了多少人?” “二十名高手!”叶隆道。 叶隆神色煞白,喃喃地道:“据我所知,狄永鑫身边多是一流的高手,阿夜的武功虽高,单打独斗他们绝非他的对手,但是,如果二十人一同围攻,则一点胜算都没有。” 杜陵白着脸道:“阿夜的武功我清楚,若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三四个人围攻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正如你所言,如果是二十个人一同围攻,他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你们得知消息,没有派人出去吗?”叶隆质问身边的小厮。 小厮道:“回国公爷的话,长大人得知消息之后,已经追了过去,命小人入宫想办法通知元帅。” “没用!”杜陵摇头,“只能是徒增伤亡。”他手底下的人武功不算差,但是,与狄永鑫手下的高手比起来,简直是不堪一击,他的人,是作战型的,让他们带兵可以,这般高手过招,不出百招便被人撂下了。 慕容肃听得此言,对叶隆和两位弟弟道:“你们在继续在这里候着,等皇上出来,我马上带人去追。” “只怕追不上!”杜陵道。 “希望白擎夜能坚持住。”慕容肃说完,掉头就走。 且说白擎夜离京之后,往yīn山飞奔而去,一路不敢休息,只中途停下来让马儿吃顿草喝水,然后便又继续赶路。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牧仁请到京城来。 他在元帅府与恩师商议了一个计划,以草原犯境为由,让皇上分心,不执着皇太后的事情,然后,再请牧仁入宫。而恩师会先在宫中引起皇上的怀疑,说他与牧仁是达成了协议,牧仁才愿意归顺的,而这个协议,得由牧仁入京之后再说,皇上必定会看在牧仁一族的份上,放了叶宸。 “大胖,无论如何,要等到我回来。”他一路咬紧牙关,不顾路途颠簸,心里只有一个很qiáng的信念,就是不能让大胖死。 即将到其州府的时候,白擎夜听到身后传来快骑的声音,马蹄声急促,混乱,这意味着,绝不止三五个人。 开始白擎夜没有想到是来拦截自己的,但是,当马蹄声就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只见官道上漫天尘埃,官道行走的马车退避,而为首的一人,扬鞭策马,眼睛是盯着他看的。 他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 白擎夜看到这些人穿着武林中人的劲装,纵然策马狂奔,却面容沉着,是久经战役之人,白擎夜暗自猜测,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追赶自己? 但是,他很确定一点,就是对方是敌人,而非朋友。 因为,那股子杀气裹挟而来,即便相隔一段距离,他也能感受到,他是在战场上经历过来的人,对这种杀气特别的敏感。 他扬鞭加快,马儿吃痛,撒腿就跑,很快便与后面的马拉开一段距离。 但是对方穷追不舍,一时三刻想摆脱不容易,而此处只有官道,没有分叉路,也无遮蔽的地方,他压根无法躲避,而最重要的是,一旦躲避,意味着要耽搁一段时间,对大胖不利。 所以,他没有想躲开,而是一直往前狂奔。 幸好的是他对地势十分熟悉,他所骑的马也识途,所以,暂时对方还追不上。 但是,到底是老马,持久力不足,白擎夜知道如果不甩掉后面的人,迟早会被追上来。 他原本打算在其州府的驿站换一匹马,如今怕是不能够了,只能继续狂奔。 身后的马渐渐地被甩远,但是,对方依旧是穷追不舍的,因为,马蹄声震天传来,证明并没有甩得很远,不足以让他另选择一条路。 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马儿终于渐渐地慢了下来,白擎夜心里很着急,这意味着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被追上了。 出了其州府,前面五里就是贞镇。 白擎夜临危沉思了一下,放弃马儿,让马儿继续往前奔跑,引开他们,自己则徒步上山,从另一边下山进入贞镇,再从贞镇买一匹马,抄小路而去。 他翻身下马,拍了马头让它继续上前,然后,飞快地潜入旁边的林子中。 他不敢耽搁,即刻上山。 这里因是其州府与贞镇jiāo界,山中多有人行走,所以山路不难走,道路很大,也十分明显,他一路飞奔,又偶然施展轻功,很快便到了半山腰。 但是,山路宽大,对他而言,并不是有利的,这意味着,对方的马也可以上来。 他算了算时间,对方追上他的马需要一炷香的时间,等发现马背上无人,再往回找,途中上山的小路很多,他们不确定自己在哪里上山,所以,最起码也会费上一些时间寻找,等他们上山,起码也得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现在要利用这半个时辰,尽快进入贞镇,然后乔装打扮,买一匹马继续上路。 他赌对了,一路入山,十分顺利,并且找到了下山的路,直通贞镇。 他掏出钱袋,叹气,决定以后要多留点银子防身,这点银子,不足以买一匹马。 唯一的办法,就是“借”了,等办完事之后再还回来。 下山的时候,他抄小路走,这样即便对方追过来,也只能徒步下山,即便可勉qiáng行马,也荆棘满途,速度减慢,对他有利。 到了贞镇,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他找到之前曾留宿的客栈,从门外看进去,马厩里停放着几匹马,并无人看守。 贞镇的治安一直都很好,路不拾遗,更不要说有小偷了。 白擎夜潜伏在外,静静地等了一会,确定无人之后,潜入马厩内,挑选了一匹马,松开缰绳,便翻身上马,策马冲出去。 小二许是听到了动静,追出来,喊道:“有人盗马,有人盗马!” 只是,白擎夜已经跑出很远,怎么也没办法追上。 一夜赶路,即便饥肠辘辘,一口水也喝不上,但是他依旧坚持,只唯恐敌人追上来。 然而,他所借的马,到底脚力不足,到天亮的时候,身后再度传来马蹄声。 你追我赶,不到半个时辰,他便被团团围住。 太阳冉冉升起,今日是个好天气。 白擎夜揪住缰绳,看着眼前的人,他们武器各异,有的带刀,有的佩剑,有的用双叶刀,有的长枪,他们只把白擎夜围住,没有进攻。 第174章 狠下杀手 白擎夜在心里数了一下,对方有二十个人,从吐纳气息可看出,都是内家高手。 他摁住腰间的佩剑,眸色冷冽,环扫了众人一眼。 空气中,有一种凝重萧杀的气氛徐徐地蔓延开去,日头的光芒在头顶炫目,只听到兵器出鞘的声音响起,寒光四she。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白某的路?”白擎夜问道。 对方并没说话,只是依旧徐徐地策马转着圈子盯着他,兵器落在手中,只等着随时出击。 白擎夜神色不变,长剑嗖地飞出去,他轻身而起,握住剑柄,便电光火石般飞出去,剑气凌厉。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透露身份,武林中很多人为朝中大官贵人所用,但是只管执行任务,不会说任何的话,即便失败,被擒或者被杀,都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和背后主子的身份。 这是他们仅有的尊严,仅有的武林中人的尊严。 因为,只要不说破,仿佛他们便不是为了钱杀人。 二十个人群起攻之,白擎夜知道自己胜算几乎等于零,但是,这一场硬战是在所难免的。 这确实是一场血战,白擎夜在百招之内,挑下了三人,他知道自己不能够打持久战,因为对方有二十个人,光是耗内力,就够他喝一壶的,所以,他必须要快刀砍乱麻,放倒一个是一个。 刀光剑影笼罩之下,他也没讨到好处,手臂,大腿分别被挑中,但也只是轻伤,不妨碍他出招。 白擎夜出手狠辣,彻底激怒了对方,他越战越勇,对方也越战越勇,而且对方的门路各异,他压根没有克制的办法,开始还能占据主动权,但是慢慢地,只能应招抵挡。 他心中暗暗着急,这样下去,不出五百招,他一定会死在对方剑下。 逃?不可能,放倒三个,对方还有十七个人,四人封一个方向他都没办法逃脱,唯一的办法,似乎就只有奋战下去。 三百招之后,他败迹渐露,对方却越来与勇,出招也越来越狠毒,专门挑他的要害下手,似乎要在短时间内把他击毙。 他的范围越来与窄,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并且开始贴身围攻,对方有的用短刀,这在狭窄的范围十分有利,他的腹部和胸口各中了一刀,往后退,便是长剑长枪等着,他压根无路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进入战圈,只见他一手扬起,眼前顿生烟雾,众人视线迷离的时候,那人一把抓住白擎夜的手臂,凌空而起,落在马背上,然后,飞快策马而去。 白擎夜回头看那人,竟是崔云志。 崔云志回头瞧了一眼,对白擎夜喊道:“快逃,我撒了软香粉,但是被风chuī散,他们吸入不多,很快就恢复功力追赶过来了。” 白擎夜咬紧牙关,策马飞奔,身上通共有四处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伸手点了xué位止血,但是,伤势需要包扎,否则,马背上颠簸,伤口会越来越大。 两人策马扬鞭,不敢走官道,唯恐那些人恢复过来会追上。 奔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崔云志赶过白擎夜道:“先停下来,喂马儿吃草。” 白擎夜揪住缰绳,慢慢地停下来,他脸上苍白,看着崔云志,“崔兄,谢谢你及时赶到。” “谢什么呢?”崔云志见他衣衫染血,蹙眉道:“你受伤了,赶紧处理伤口。” “不碍事的!”白擎夜摆摆手,缓缓地下马,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掀开自己的衣衫看了一下,腹部的伤势比较重,胸口和手臂大腿的伤口都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天啊,伤得这样重?”崔云志瞧见他腹部的伤口,不由得一惊,“你还坚持跑了这么久,早知道刚才就早点停下来包扎。” 他从怀中取出一瓶金疮药,“先简单地包扎一下,等正式甩掉那些人,再做处理。”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白擎夜问道。 崔云志撕下内裳,扯成手掌大小放药,然后再撕长长的布条作为包扎,口中道:“我是特意追赶来的,我得知狄永鑫派人追截你,所以便连忙赶来了,只可惜,我的武功太差,否则,与那群guī孙子大战三百回合。” “狄永鑫?是他派来的人?”白擎夜竟没想到此人。 “没错,他不让你找救兵回去,他好他那坏鬼母亲一样,希望叶宸死。”崔云志哼了一声,“我已经命人去通知元帅府了,他们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到,但是,元帅府没几个高手,来了也是送死啊!” 他处理着白擎夜的伤口,顿时面容一变,“天啊,伤口有毒。” 白擎夜一怔,低下头去看,果然见腹部的伤口外翻的皮变了颜色,之前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看到有鲜红的血流出,并没留意到那暗淡的青色。 白擎夜运气,只觉得周身畅通无碍,甚至连伤口的地方都能运走血气,他不禁诧异地道:“我并没中毒的迹象。” “这么奇怪?莫非不是毒?”崔云志拿起剑,挑了丁点儿染了毒的血,一手抓来旁边山边的四脚蛇,捏住它的脖子往嘴里抹血,只见那四脚蛇挣扎了几下,竟毒发身亡了。 “这么厉害的毒性?”崔云志惊愕地看着白擎夜,“你竟然没事?” 白擎夜也觉得奇怪不已,“我刚才运气,确实没有中毒,而且,很奇怪,有伤的地方也毫无障碍,仿佛我压根没受伤一般。” “但是,你确实受伤了啊。”崔云志道。 “是的,我确实受伤了。”白擎夜百思不解,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刚才一路策马奔跑的时候,觉得内力流逝,可如今不过坐了片刻,运气一周,觉得内力慢慢地凝聚,仿佛压根就没经历过一场恶战。 崔云志为他包好伤口,手不小心摁到他腰间的荷包,顿时惊跳起来,“什么东西?” 白擎夜低头,摘下荷包,笑道:“不要怕,是小玩意,不咬人的。” 他从荷包里把小黑蛇取出,却咦了一声,“怎么回事?尾巴变成了红色的?” 小黑蛇趴在他的手掌心上,显得有气无力,通体漆黑,但是唯独尾巴尖上有些泛红,红色中透着它原本的黑,不,应该不是黑,而是青,倒是与他伤口上的毒液一样的颜色。 崔云志问道:“这小可爱,哪里来的?” 他觉得小蛇可爱,便伸手碰它的头颅,却不料方才还软趴趴的蛇头忽然扬起,咬住了他的手指,吓得崔云志急忙缩回,“天啊,我被咬了,有毒的吗?” “放心,没毒的,石锁被咬过数次,都没事。”白擎夜笑着道,“它不喜欢人家碰它,等你跟它混熟一些之后,你可以碰它,现在石锁都可以随便碰触了。” “个头小小,脾气倒不小啊!”崔云志哼哼道。 白擎夜把小蛇放在地上,“忘记喂你了,你去找点吃的。” 那小蛇便扭着身子蜿蜒而去,片刻便又回来了,爬上白擎夜的手上,呼呼大睡。 “吃饱了?”崔云志好奇地问,“它吃什么啊?” “树叶虫子蚂蚁,见什么吃什么,有什么吃什么,它不挑的。” “蛇也吃素?”崔云志觉得不可思议。 “吃的,我喂过菜叶,它吃的。”白擎夜把它装回荷包里,然后道:“我们要出发了。” 崔云志对小黑蛇还是十分的好奇,“这条会不会是什么宝贝蛇啊?” “宝贝?”白擎夜系好荷包,“你觉得蛇会是什么宝贝?吃了也不补身,那么小一条。” 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竟觉得全身的血脉通畅无比,就连受伤的地方都没有太明显的痛感,他道:“赶路!” 崔云志翻身上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yīn山方向而去。 白擎夜没有问崔云志为什么要帮他,他一向是不问的,得了恩情,日后还了就是,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二十个人中,一人,三人重伤,一人死亡,即便要追上去,也只能十个人追,因为,要留下几人处理伤员。 “留下几个人处理伤者,其他的人,追!”为首的一名汉子翻身上马,沉着地吩咐。 “不必着急,我刀抹了毒,不出两个时辰,他必定毒发。”其中一人淡淡地道。 “没见着尸体,便不算完成任务,走吧!” 十人上了马,继续往前追赶。 剩下的人,驮着伤者回京。 回京的人在半路遇到带着百余人追赶而去的慕容肃,慕容肃觉得他们十分可疑,遂拦住了他们。 慕容肃是个行动派,他和白擎夜的性子有些相像,就是从不问多余的话,问了一句,不说,便直接下手。 慕容肃手底下的人,虽说不是个个高手,但是以他一人之力,剪除这四五个力战过后的高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一番力战之下,他把剑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问道:“白擎夜如今何在?” 那人冷笑一声,“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太明白这些所谓的朝廷命官了,他们不会随便动手杀人,因为背负性命对他们的仕途有影响,尤其,是京官。 只可惜,他不知道慕容肃不是普通的京官,他下手不比白擎夜仁慈,白擎夜在百招之内,重伤三人,杀了一人,他是为了叶宸,才狠下杀手,而慕容肃,征战多年,手上染满了血腥,对付这种江湖嗜血之徒,他绝不手下留情,所以,在那人的话音刚落之后,他的剑,便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他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第175章 追思 杀了一人之后,那剩下的人都有些惊慌了。他们都知道,眼前满脸萧杀气息的人,并非等闲之辈。 “想活命的,如实招来,白擎夜如今何在?”慕容肃持剑再问,剑尖滴血,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 那三人退后一步,犹豫了片刻,其中一人道:“他受伤,被人救走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再追杀他?”慕容肃问。 “十人。” “他伤势如何?” “不清楚,但是,刀上有毒,他也中毒了,不出两个时辰,他会毒发。” “滚!”慕容肃冷峻地下令。 他翻身上马,扬手道:“追!” 百余人迅速消失,仿佛大军转移般的气势,官道上扬起漫天的尘埃,席卷而去的,还有那凛然的杀气。 那几个都是江湖中人,虽然跟着狄永鑫在战场上几年,但是,到底没有经过大战役,哪里见过慕容肃这种真正的大将气势? 叶隆与慕容家两兄弟等了一夜,这一晚上,皇帝没有从御书房出来,福公公进了膳食,但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意味着,皇帝什么东西都没吃过。 叶隆与慕容家兄弟也没吃东西,福公公准备了一些,但是三人都吃不下,就是喝了几口水。 天亮之后,他们焦虑的心情加重。 福公公又进去问了一次,但是皇上还是不愿意见他们,叶隆与慕容家一向中规中矩,自然不敢往里闯,只得在原地等候。 清平也是一夜没出宫,狄永鑫陪伴在侧,等到天亮,清平让人去打听御书房的消息,宫人回来禀报说皇帝没有任何的动静,也没有下旨把叶宸斩杀。 清平有些焦虑不安,怕皇帝改变主意。 狄永鑫安慰道:“先别着急,皇上既然下了旨意,便不会更改。” “只是,怕他冷静下来,想明白便会改变主意。”清平是恨不得叶宸死,所以,最怕的就是皇帝改变主意。 她与叶宸几次jiāo手,她知道,自己不是叶宸的对手,如果这一次没能杀了她,后患无穷。 “樟鑫宫那边有什么动静?”清平又问。 狄永鑫道:“昨晚子时的时候,大批的神兵营撤走,但是,并没任何旨意出来,今日一早命人去探了,殿门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入。” 皇后担忧地问道:“老祖宗会不会救叶宸?” 清平冷冷地道:“不会,如果老祖宗出面护着叶宸,叶宸会死得更快。” “那老祖宗会眼睁睁地看着叶宸死吗?”皇后觉得有些意外,“之前,她可是十分看重叶宸的。” “像她这样的人jīng,岂会毫无原因地看重一个人?不过是叶宸有利用价值,又或许拿她玩儿,怎会为了她和皇上再起冲突?”清平冷笑。 狄永鑫忽然若有所思地道:“如果说,太皇太后宫中的人去督请皇上,放了叶宸,你们猜,皇上会怎么做?” “不,此事若事后追查起来,不得了。”清平立刻阻止。 皇后也道:“太皇太后宫中的人,不容易收买,他们的嘴巴都像上了锁似的,不透露任何的消息,也不会为任何人所驱使。” 狄永鑫听了皇后的话,更觉得具有挑战性,“真的?我偏不信,我去试试。” 说完,狄永鑫转身就走了。 没多久之后,他回来,“奇怪了,这樟鑫宫殿门关闭,我攀爬上围墙看,殿中似乎无人。” “怕都在殿中吧。”清河不以为意地道。 “但是,没有任何的声响。”狄永鑫奇怪地道:“仿佛所有人都失踪了。” “神兵营全部撤走了吗?洛阳剑呢?”清平问道。 “神兵营的人全部撤走,从昨晚开始,就一批批地撤走,洛阳剑也不见人,没在殿外守着。”狄永鑫坐在椅子上,兀自沉思,“莫非太皇太后离开皇宫了?” “这怎么可能?”皇后随即否定,“她最不爱出宫,每年秋狩和避暑,她都不走的。” 狄永鑫奇怪地道:“这样啊?但是殿内确实像是没有人。” “而且,丧事还没办,太皇太后十分重视她,总不会丢下她就走。” “可不是?太皇太后要出宫,总不会没有任何动静吧?”清平道。 狄永鑫也觉得荒谬,太皇太后都这么大年纪了,宫中又刚死了人,怎么会离宫而去? 再说,真要出宫,以她如今的地位,出一趟宫,必定整个后宫都震撼了,哪里会无声无息。 而各宫的嫔妃,陆续来了,换上孝服,磕头进香,准备守灵。 到了中午,皇帝终于打开御书房的门,走出来了。 叶隆与慕容坚慕容白急忙上前,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淡淡地睨了三人一眼。 “皇上!”叶隆伏地不起,“皇上,宸儿不懂规矩,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皇帝冷冷地道:“年幼无知?只怕连你都没她jīng明。” “皇上,臣的亡妻,只留下她与年幼的儿子,臣确实疏于管教,这是臣之过,求皇上念在臣忠心为国尽忠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 慕容白脾气比较倔,他直挺挺地跪着问道:“皇上,不知道叶宸犯了什么事?皇上要把她处斩?” 皇帝冷着脸睥睨他,“她犯的是死罪!” 慕容白再问:“敢问皇上,她所的是哪一条死罪?” 叶隆拉住慕容白,“皇上,宸儿罪大恶极,罪难赦免,但是请皇上念在臣的份上,网开一面。” 皇帝冷着脸道:“你们先出宫去!” 叶隆还想说什么,福公公却已经一步上前拉起他,“国公爷,听皇上的话,先出宫去等消息。” 叶隆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福公公,福公公冲他打了个眼色,叶隆虽有些不放心,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道:“是,臣先告退。” 三人忐忑不安地出了宫,没多久,便有小太监追出来,对叶隆道:“国公爷,慕容大人,福总管让奴才来告知一声,让三位在宫外等候,不要走太远。” “好,告知公公,我们便在东街的聚富楼用饭,有什么消息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叶隆连忙道。 “是!”小太监应声便回去了。 叶隆三人离宫后便在皇宫不远处的聚福楼找了临窗的位置坐下。 慕容沉吟了一下道:“皇上既然走出御书房,想必是有决定了。” 叶隆愁容满面,“只可惜,没办法见上她一面,如今只希望皇上能延迟到白擎夜回来。” “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慕容白心直口快,“二十个高手,他单枪匹马,如何能应付?” 叶隆听了此言,眸子顿时笼上一层担忧,“哎,只盼着他能支撑到大舅前往相救。” “难啊!”慕容坚也叹息道:“旁人不了解狄永鑫,我很了解他,我有不少旧部,跟了他去边陲,大家对他的评价是一致的,歹毒,心狠,冷血,刻薄,无情,嗜血,而且,他身边养了一批武林高手,黑道白道都有,他要立心对付一个人,就像响尾蛇一样,死咬着不放,不死不休。” “想不到他竟变成这样了。”叶隆想起他以前还是十分的单纯的,谦卑有礼,恭谨好学。 “人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地改变,他以前也是这样,只是擅长隐藏,这点,倒是和睿王很相似。”慕容坚道。 叶隆皱着眉头,如果狄永鑫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那他真的是看走眼了,想起自己还欠他一个人情,叶隆就觉得烦心。 皇帝去了秦贵妃宫中。 秦贵妃在灵堂里,听得皇上去了,急忙回宫。 进了殿中,便见皇帝抱着长乐公主玩儿,脸上有淡淡地笑容,只是难掩眉宇见的哀愁。 秦贵妃缓缓进去,福身道:“皇上来了?” 皇帝放下长乐,笑容慢慢地收敛,“嗯!” 他见秦贵妃穿着一身素白,神色微怔,随即,悲伤在眸子里绽开,“今日……” 秦贵妃轻声道:“皇上节哀!” 皇帝没做声,他来秦贵妃宫中,是因为自己无处可去,想找个人说说话,秦贵妃一向乖巧,善解人意,所以,他便来了。 “内务府已经开始操办治丧之事了吧?”皇帝问道,问完又觉得多余,昨日已经开始筹备了,这事,他是知道的。 “是的,臣妾本想着去一趟樟鑫宫,看看玉姑姑最后一面,只是,樟鑫宫殿门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入,太皇太后也下令,停止操办玉姑姑的丧事。” 皇帝抬起头,“知道为何吗?” “臣妾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太皇太后下令的。”秦贵妃眸色哀伤。 长乐听了这话,抬起稚嫩的脸孔看着秦贵妃,“母妃,长乐要去找玉婆婆,玉婆婆说给长乐做了藤球,长乐要去玩儿。” 长乐很喜欢玉姑姑,总说玉姑姑那里有很多好吃的,而玉姑姑一向慈爱,对孩子有耐心,所以,长乐才会如此惦念。 皇帝听了长乐的话,心中忽地抽痛。 他的童年,有很多个藤球,有很多个皮球,都是玉姑姑做的,还有很多很多的小玩意,都是出自玉姑姑的巧手。 那些年,皇祖母对他要求严厉,唯独玉姑姑,总是在他累了困了发脾气了不耐烦了,出现在他面前,牵着他的手出去玩,说放松放松,才能好好学习,还给他准备了许多好吃的,都是她亲手做的。 很多时候,她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用慈爱的眼光看着他吃,顺带用手绢为他擦嘴。 第176章 伤重 他想起皇祖母曾经对他说过,玉姑姑这辈子没嫁人,没有生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把自己带大的孩子都当做她的亲子亲孙一样。 生育之恩大,养育之恩就不大了吗? 秦贵妃似乎猜到他想什么,轻声问道:“皇上,臣妾知道您责怪老祖宗,只是,臣妾想问一句,如果您是太皇太后,您会怎么做?” 皇帝陡然抬头盯着她,面容有些狰狞。 秦贵妃心头一惊,“臣妾多嘴,皇上恕罪!” 皇帝的心头,像是被飓风chuī过,七零八落,如果是他,他会如何处置?他会放了母后吗?如果是其他人杀了玉姑姑,他会怎么做?毫无疑问,他会不惜一切都要把那人千刀万剐。 但是,因为那人是母后,他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让玉姑姑冤死?她年纪大了,在最该安享晚年的时候,惨死在湖中,她是那样的怕水啊! 皇帝的心很痛,很痛,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钝痛,几十年与玉姑姑的记忆,一下子冲上心头,他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用温暖的手牵着他的手一路走过的老人了。 每年,他的生辰,玉姑姑会为他做红jī蛋,就像小时候一样,并且,总要盯着他吃下去才算完事。 曾经,他扬着稚嫩的小脸对玉姑姑说,朕长大之后,要好好孝顺玉姑姑,不许任何人欺负玉姑姑。 玉姑姑每一次听了这样的话,总是很开心,搂着他说,“好,等皇上长大了,玉姑姑就享福了,玉姑姑什么活儿都不gān了,就等着皇上来孝顺玉姑姑。” 皇帝默不作声地走了,秦贵妃本想为叶宸说几句好话,昨夜晚上,父亲深夜入宫,让她为叶宸美言几句,她也知道叶宸如今正在为弟弟治伤,弟弟能不能好起来,还得看她。 皇帝去了樟鑫宫。 殿门从外面关闭,福公公上前敲门,“皇上驾到!” 殿中没有任何的声音,福公公奇怪地看了皇帝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退后,再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还是没有任何的回音,偌大的樟鑫宫,仿佛一座死城,除了听到殿中高大树木传来的沙沙声之外,再没任何的声响。 皇帝也觉得奇怪不已,“神兵营的人不是守着在这里吗?” “不,神兵营的人昨夜开始就大批地撤走了。”福公公额头冒汗,“皇上,太皇太后不会出事吧?” 皇帝一听,回身喊道:“来人,来人!” 禁军副统领萧亚带人过来,“皇上,臣在!” “快,翻墙进去,打开殿门!”皇帝下令道。 “是!”萧亚一个飞身上墙,进了殿中,殿中的院子空无一人,连宫人都没不到。 萧亚打开殿门,皇帝与福公公进来,直奔正殿。 正殿大门关闭,皇帝沉声下令,“撞开!” 门没有从里面反锁,萧亚一撞便开了。 正殿的桌椅摆放整齐,本来放置在正殿的玉姑姑的遗体已经不见了,所有宫人消失。 萧亚带着人找遍了整个樟鑫宫,在老祖宗的寝殿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用烟袋压着,萧亚取了字条出去,递给皇帝。 皇帝打开纸条,上面就只有一句话,“哀家走了,勿找!” 皇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陡然间,变得煞白。 他觉得胸口闷得很,连呼吸都像透不过来,黑暗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凉飕飕的风从殿外卷进来,chuī得他浑身冰冷。 他全身冻得有些麻木,拖着沉重的脚步,他一步步地走出去。 然后,他站在殿外,看着这所金碧辉煌的宫殿,脑子只有一句话在回dàng,你被丢下了,你被丢下了,你被丢下了…… 继而,愤怒,悲伤,恐惧,多种情绪在一瞬间涌上脑子,他回头,咬牙切齿地道:“遵朕的旨意,把叶宸押往刑场,即日斩首。” 福公公神色惨白,跪下道:“皇上……” “任何人若求情,同罪论之!”皇帝说完,大步而去,一扬手,手中的纸条落地,chuī落在福公公面前。 福公公低头看了一眼,心头直叹息,皇上大概是以为太皇太后因为他要杀叶宸,所以愤而离宫。 萧亚看着福公公,着急地问道:“福公公,该怎么办?” 福公公叹息一声,“能怎么办?皇上是执意要迁怒于天敏郡主了。” 本以为,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至少,皇上愿意来樟鑫宫,他以为,只要他与太皇太后好好地谈一谈,就能冰释前嫌,可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离宫而去。 只是,他可以肯定一点,太皇太后的离去,并非是因为皇上要杀天敏郡主,想来是因为皇上不愿意给玉姑姑死后哀荣,老祖宗啊,您怎么就不了解皇上呢?他是您一手带大的,怎会不清楚他的性子?他不是对玉姑姑无情,他只是跟您怄气啊,您何必,也在这个时候与他计较? 萧亚怔了怔,“那真的把天敏郡主押往刑场吗?” “哎,去吧,咱家得马上通知国公爷才行啊。”福公公说完,急急便去了。 皇帝要斩杀叶宸的旨意,也传到了清平的耳中。 清平满眼得意之色,终于,可以看着这个眼中钉死了。 狄永鑫眼底伤过一丝得逞,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他去了见皇帝,请旨由他监斩叶宸,皇帝正在气头上,同意了由他亲自押送叶宸往刑场监斩。 而正在奔往yīn山的白擎夜和崔云志,终于还是在yīn山脚下被那十名高手追上了。 白擎夜知道避无可避,翻身下马,手中握住长剑,准备迎战。 看到白擎夜没有中毒,那些人显得很震惊,但是,不管如何,他今日必须死。 崔云志的武功并不高,就是应付一人也应付不来,不过十招,便被一名高手撂下,大腿受了伤。 白擎夜一人力战十人,每一招都使出不要命的招式,他把yīn兵符丢给崔云志,道:“快,上山找牧仁,让他立刻领兵入京。” 崔云志接过yīn兵符便走,却不料,被两名高手缠上,一招招紧bī,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白擎夜见状,抽身相救,但是也连累他背上中了一剑。 白擎夜见敌方步步紧bī,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他退后一步,凝神静气,冲天而起,剑气如虹,旋转落下,剑气笼罩着底下的人,崔云志得以脱身,急忙往yīn山上跑。 白擎夜眸光冷狠,铁面无情,一招招,皆是杀招。他仿佛置身战场的千军万马中,只有浴血奋战,才可突围而出。 他之前的伤口已经不碍事,但是,在这一场战役中,又连中数剑,受伤颇重,对方见他受伤,进攻更是猛烈,招招狠辣,直取要害。 白擎夜开始使出不要命的打法,他几乎没有自护的招式,每一招都取对方要害,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但是这种打法,反而吓退了敌人。 不过半个时辰,白擎夜便已经连杀四人,他自己也中了七八剑,体力正在慢慢流失。 他杀红了眼,心底升起一股苍凉之意,他是活不成了,只能是尽可能地把这些人都杀完,给崔云志报信争取时间。 一招招杀招使出,敌人的血液飞溅到他脸上,他浑然不顾,一步步斩杀前进,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震骇了敌方,也给了他更多的机会。 但是,也让他bào露在危险之中,对方很快就琢磨到了他的套路,前后左右夹攻,他可以顾前,不能顾后,可以顾左,无法顾右,刀枪剑戟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只管杀,不知道在空中飞溅的到底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终于,他又在连杀三人之后,倒在了地上。 意识从他脑子里渐渐地褪去,他可以感觉到伤口在流血,全身的内力也在散去。他眼前被一阵阵黑暗覆盖,他勉qiáng睁开眼睛,看着还有对方还有两人,正持着滴血的剑,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他闭上眼睛,沉了一口气,在对方的剑扬起的时候,他倏然跃起,一手拖住一人,用尽仅残留的力气,往悬崖边上冲出去。 凌空失重的感觉传来,耳边是嗖嗖的冷风,他死死地拽住来两人,黑暗再度传来,他在坠落悬崖之前,昏迷了过去,双手松开,那两人坠了下去。 他跌在树顶上,压断树枝,落在地上,尖锐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慢慢地睁开眼,身边赫然躺着两人,他们是直接落在悬崖的岩石上,头脑爆裂,脑浆飞溅而出,人已经死了。 白擎夜尝试动了动自己的身子,除了疼痛,便再没有其他感觉,其中,以后背的伤口最为疼痛。 他试图运气疗伤,但是,稍稍动气,就觉得丹田疼痛不已,他勉qiáng抬起手,摸了一下腹部,原来下坠的时候,被树枝刺穿了身子,刺穿了丹田,难怪,无法运气。 难道,要身死在此?白擎夜好不甘心,也好担心,怕崔云志无法进入yīn山请到牧仁,因为过yīn山,要经过蛇阵,崔云志身无长物,武功又不算高,如何能穿过? 而今日,就是宸儿被处斩的时候了,不知道国公爷与慕容将军是否能阻止皇上? 第177章 叶宸不见了 叶隆与慕容家兄弟在聚富楼等着消息,小太监奔跑而来,告知他们,皇上已经下旨把叶宸押往刑场,并且,监斩的官员是狄永鑫。 叶隆惊得整个人跳了起来,“什么?怎么会这样的?” 小太监道:“国公爷,太皇太后离宫了,皇上震怒,以为太皇太后是因天敏郡主而生气离宫,所以,一怒之下,下旨把天敏郡主押往刑场。” 叶隆骇然,“太皇太后离宫了?去了哪里?” “不知道,问过宫门的人,说只看到神兵营的人撤走,没见到太皇太后出宫,仿佛是人间蒸发一般,今日就忽然不见了。”小太监道。 叶隆忽然想起,“樟鑫宫和万寿宫一样,是有密道的,密道直通宫外,想来,太皇太后是从樟鑫宫的密道出宫去了。” “那太皇太后会去哪里?”慕容白问道。 叶隆想了一下,“你们去找梁王,打探太皇太后的下落,如果知道太皇太后的下落,先求她回宫,我入宫去找皇上,无论如何,也要拖延到阿夜回来。” 慕容白道:“好,我们分头出发!” 说完,三人各自离去。 皇太后的遗体移到了万寿宫侧的安宁宫。 这里,是宫中专门治丧的地方,灵堂也在这里摆设。 皇帝也去了安宁宫,换上了孝服。 他进去上香,皇太后还没入殓,内务府没有事先准备寿棺,所以,遗体暂时停放在安宁宫正殿的灵台上。 皇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站起来的时候,他才想起,其实他还没好好地为玉姑姑磕过头,甚至,没有瞻仰过玉姑姑的遗容。 他黯然离去,清平追了出来,哀哀地喊了一声,“皇兄!” “说!”皇帝停下脚步,冷冷地问。 “皇兄不陪陪母后吗?”清平悲伤地问道。 “你与皇后好好地为母后守灵吧。”皇帝道。 清平感到失望,按照祖制,皇帝也该在皇太后治丧的时候守灵,哪怕只是一个时辰,而不是现在这样,上了香就走。 他心里记恨母后杀了那老奴才,在他心中,那老奴才始终占据着比母后还重要的地位。 皇帝走了,与美心公主和九公主迎面相遇,两位公主行礼,他仿若不见,眸光定定地看向跪在殿门口的叶隆脸上。 叶隆跪在地上,抬头哽咽道:“皇上,臣不敢求皇上饶叶宸的死罪,只求让我们父女相聚,说几句话,也不枉父女一场。” 皇帝定定地看着叶隆,看到叶隆眼底的悲伤,但是,他无动于衷。当有些人自己处于极度悲伤的时候,是最容易忽略别人的悲伤,甚至,很乐意看到别人悲伤。 所以,当皇帝看到叶隆眼底的悲伤,他反而有种复仇的快感,他已经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咎到了叶宸身上,虽然,他到现在还没办法给叶宸定罪名,却一定要她死。 清平站在石阶上,她只看到叶隆的神情,并没有看到皇帝那绝情冷硬的面容,她怕皇帝心软,遂疾步跑了下来,跪在地上,“皇兄,若不是叶宸,母后也不至于惨死,求皇兄不要心软,为母后报仇。” 事到如今,她已经置和叶隆的夫妻感情于一边不顾,无论如何,她要叶宸死。 叶隆的声音冰冷地传来,“清平公主,臣并非是为宸儿求情,只是,希望皇上开恩,让我们父女见上一面,所以,公主不必如此心急。” 一句清平公主,把两人的关系撇得很清。 清平回头看他,脸上闪过多种情绪,最终,她冷冷地道:“惨死的,除了是本宫的母后,还是你的岳母,叶隆,你的心真狠。” “狠?”叶隆冷冷地笑了,“不狠,若够狠,不至于今天这个局面。” 他磕头,“皇上,求皇上念在臣为国尽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准许臣见女儿一面。” 叶隆的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让皇帝的心沉了一沉。 他也终于清醒了一些,转身走了两步,仿佛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他开始有些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伤得皇祖母这样的重,竟至要离宫而去。 “安德福,去告知狄永鑫,暂缓押叶宸去刑场,让他们父女话别吧。”皇帝沉声道。 “谢皇上开恩!”叶隆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僵硬地磕了一个头便站了起来。 皇帝回头,看着叶隆,“看完叶宸之后,问她,有什么办法,可让太皇太后回宫,若她有办法让太皇太后回宫,朕,赦免她死罪!” 叶隆一怔,面容顿时狂喜,“是,臣马上去!” 清平连忙站起来,拦住皇帝的去路,“不,皇兄……” 福公公一步拦过来,“公主,皇上要起驾了!” “滚开!”清平一巴掌打过去,“连本宫都敢拦,你是瞎眼了吗?”福公公挨了一记耳光,见皇上没说什么,只得讪讪地退开。 清平走到皇帝面前,哭着道:“皇兄,您心里明白,母后大可不必这般惨死的,如果不是叶宸说的那句话,谁会怀疑到她?您一定要杀了叶宸,俄日母后报仇。” 皇帝看着清平那种哭哭啼啼的脸,听着她说报仇的那些话,不知道为何,竟莫名地反感,虽然他如今正在这样做,但是,却反感得很,她这样说,置玉姑姑何地? 同理,他这样做,又置玉姑姑何地? 心中,陡然便生出了一丝寒意,这丝寒意让他更加的清醒。 叶隆听了清平的话,冷道:“宸儿若不说那句话,太皇太后便不会怀疑到皇太后了吗?以太皇太后的英明,她追查下去,必定知道玉姑姑死于何人之手。” “叶隆,你给我闭嘴!”清平厉声道,“你帮着你的女儿,便不顾我母后了吗?” 叶隆抬头看着神色复杂的皇帝,遽然道:“皇上,臣只是循理直说,如果皇上因为叶宸说曾见过皇太后而要置她死地,臣心中不服,但是臣没有办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眉心跳动了几下,忍住怒气道:“朕的话你没听到吗?去,马上去找叶宸,让她想个法子,请太皇太后回宫,朕可免她死罪!” “是!”叶隆没有再说,而是径直往bào室而去。 福公公与叶隆来到bào室的时候,安公公却告知叶宸被带走了。 福公公一把拉住安公公,问道:“天敏郡主呢?” “回师父的话,刚才有人来,说皇上要提审天敏郡主,所以把人带了去。” “乐宁候吗?”叶隆问道。 “不是乐宁候,是两名公公,奴才瞅着眼熟,像是皇上跟前的人。”安公公道。 “不可能,皇上没说要提审天敏郡主,天啊,是何人押走了天敏郡主?” 安公公听得此言,脸色惨白,“不是皇上的旨意?” “乐宁候有没有来过?”叶隆问道。 “国公爷,乐宁候没有来过。”安公公道。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自动请旨要监斩宸儿吗?”叶隆脸色发白,脑子飞快地转,此事一定与狄永鑫有关,是狄永鑫带走了宸儿。 那他带走宸儿,会去哪里?刑场,他与清平都恨不得宸儿死,定是先下手为qiáng,押了宸儿去刑场。 叶隆想到这里,急忙便往外跑。 福公公因有旨意在身,要狄永鑫暂缓行刑,所以也跟着出宫去了。 叶隆出了bào室,便见萧亚在bào室外,叶隆一个箭步上前,“知道天敏郡主被押往何处了吗?” 萧亚神色略微诧异,道:“国公爷不知道么?皇上下旨要处死天敏郡主,本是卑职监斩的,但是乐宁候自动请缨,人方才已经被押走。” “是狄永鑫押走的?”叶隆急问。 “倒不是他,而是皇太后宫中的人。” 安公公也跟着出来,听到萧亚的话,他也忽然想起,“没错,那两人是皇太后宫中的人,是奴才记错了,并非是皇上跟前的,奴才不太认得,但是觉得脸熟。” “不好!”叶隆急忙往外跑。 然而,刚走了几步,便被一人拦住,那人问道:“伯父,这么着急去哪里啊?” 那人正是狄永鑫,他带着几名侍卫过来,正一脸奇怪地看着叶隆。 叶隆见他在这里,不由得有些惊愕,“你还在宫中?” “我在宫中啊,一直都在。”狄永鑫仿佛觉得他问得十分奇怪。 “你没有押宸儿走?”叶隆盯着他问道。 狄永鑫叹息了一声,“我正是来押宸儿妹妹的,伯父,请您不要责怪侄儿,侄儿也是遵照皇上的旨意去办。” 福公公连忙道:“侯爷,皇上有旨,暂缓行刑。” 狄永鑫一怔,随即面容生出几分笑容,欢喜地道:“真的?皇上回心转意了?太好了。” 叶隆惊愕地看着他,“你没有带走宸儿?” 狄永鑫笑容渐渐收敛,看着叶隆,凝重地问:“伯父什么意思?宸儿妹妹不见了?” 安公公回答说:“侯爷,方才有两名宫人押走了天敏郡主,说皇上要提审她。” 狄永鑫奇怪地道:“皇上要提审她?我怎么不知道?皇上只下旨让我押送她往刑场,可没说过要提审她啊。” “押走她的人,是皇太后宫中的人。”叶隆盯着他,审视着他的神情,他显得很无辜,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叶隆心中有一个直觉,宸儿是他带走的。 “皇太后宫中的人?”狄永鑫摇头,“这不可能,皇太后宫中的人都在安宁宫为皇太后的丧事做准备呢。” “不,”安公公道:“奴才没有看错,确实是皇太后宫中的人押走了天敏郡主。” 狄永鑫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安公公,你跟本候去一趟安宁宫,看看押走宸儿妹妹的人有没有在安宁宫。” 第178章 歃血为盟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狄永鑫把内务府总管也叫了去,清点皇太后慈心宫的人。如果有不在场的,嫌疑最大。 叶隆与福公公也跟着前往,确实,慈心宫的人都在安宁宫中忙碌着,内务府总管对着名册念了一下,所有人都在场。 叶隆急了,一把拉过安公公问道:“你仔细看看,押走宸儿的人在不在现场?” 然后,又对萧亚说,“你也看看,是不是在场?” 萧亚与安公公上前认了认人,不约而同地指着两名太监道:“是他们两人带走的。” 那两名太监神色惊愕,连忙跪下,“国公爷,奴才们一直都在安宁宫,诸位娘娘公主皆可作证。” 在场的除了有皇后娘娘和清平公主之外,还有苏贵妃和朱睿,九公主和美心公主是刚来的,但是先前已经有些嫔妃在此守灵上香。 福公公问了一下,大家都异口同声说他们两人确实一直都在殿中,连九公主都这样说。 萧亚和安公公都摸不着头脑,可分明就是看见他们两人去的bào室,怎么说没有离开过?这后宫总不会有相似得这么要紧的人吧? 萧亚想起上次被人易容混进皇宫的事情,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也是这样?但是上一次是有预谋的,这一次,皇上是方才才下令把天敏郡主押往刑场,如何能在宫中易容? 叶隆看向狄永鑫,狄永鑫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双手一摊,无奈地道:“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宸儿妹妹到底被什么人带出去了?” 福公公看向萧亚,“你马上到各处宫门查找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带走天敏郡主。” 萧亚领命带着人出去,挨个宫门问了一遍,但是,没有人见过叶宸离宫,这意味着,叶宸还在宫中。 但是,人呢?是谁带走了她? 清平冷笑,“怕是她往日在宫中也得罪人多,有人要杀了她吧。” 她看向叶隆,幸灾乐祸地道:“纵然你求得皇兄放了她,可她劫数难逃。” 叶隆听了这等挑衅的话,也不生气,对他来说,清平说什么,都触动不了他的怒气,如今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叶宸是被狄永鑫困住。 福公公去了禀报皇帝,皇帝听闻叶宸无故失踪,有些错愕,“是什么人带走了她?” 福公公道:“bào室的小安子和副统领萧亚都看到是慈心宫的人带走了她,但是,去了慈心宫,却看到带走天敏郡主的人还在安宁宫中,一直没有走开过。” “狄永鑫呢?”皇帝问道。 “奴才们去到bào室的时候,乐宁候才刚赶到,说是奉皇上之命,押天敏郡主到刑场。”福公公回答说。 皇帝蹙眉,“他来请旨监斩,到他去bào室,相隔多久?” “差不多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皇帝沉吟了一下,“他行事一向快捷迅速,他既然主动请旨监斩,自然会加快行动,为何却相隔了半个时辰才去?” “这个……奴才不知道!”福公公回答说。 皇帝传狄永鑫入内,问道:“你请旨之后,为何不立刻押送叶宸出宫?” 狄永鑫跪下来,道:“皇上恕罪,臣斗胆直言,臣与宸儿妹妹一同长大,情谊非同一般,不忍见她送命,所以,一直拖延,希望伯父能求得皇上回心转意,拖延了半个时辰,还没好消息传来,臣才动身的。” 他这般直言私心,倒是让皇帝无言以对,也让站在一旁的叶隆挑不出错处来。 “萧亚!”皇帝下令,“率人全宫搜查,务必要找出天敏郡主的下落。” “是!”萧亚领命而去。 狄永鑫担忧地道:“到底是什么人带走了宸儿妹妹?她在宫中有没有得罪谁啊?” 皇帝看向福公公,福公公躬身道:“皇上,天敏郡主入宫除了去樟鑫宫给老祖宗请安之外,便是去东宫给太子妃作陪,除此之外,基本不去其他地方。” 皇帝并不关心叶宸的死活,他只是不满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遣走宫中的人,只留下福公公在殿内陪伴,皇帝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心头空落落的,和那空dàngdàng的樟鑫宫一样。 这两天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他想起冬至时候求的签文,下下签。 以往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只要后宫有老祖宗在,他总不觉得害怕,因为,他知道天塌下来,老祖宗都会为他顶住,但是现在…… 她会去哪里? 心中纵然还有怨,但是,失去老祖宗的害怕掩盖过一切。 玉姑姑死了,母后死了,老祖宗走了,他隐隐觉得,大周朝,会发生大事。 偏在这个时候,草原犯境,莫非,是国运不济?莫非,是天要亡大周? 他亲政已经二十余年,这些年,大周朝经历内乱外攘,但是没有一次,让他觉得像现在这样害怕。 “老祖宗为何会这般喜欢叶宸?”这个问题,是皇帝百思不得其解的。 福公公犹豫了一下,回答说:“皇上,奴才记得老祖宗曾经说过一句话,天敏郡主像年轻时候的她,所以,奴才觉得,老祖宗是在天敏郡主身上,寻找她当年的影子,怀缅年轻的岁月,毕竟她这一辈子都贡献给了朱家的江山……” 福公公止住了话,察言观色,见皇帝神色哀伤,并没动怒,便继续道:“皇上不给玉姑姑哀荣谥号,想来老祖宗心里难过得很,以为皇上不懂得孝顺之道,毕竟,玉姑姑对皇上,是真真的疼爱。” “她应该知道,朕只是跟她怄气。”皇帝揉了一下眉心,“但是她却跟朕较真了。” “玉姑姑陪伴了老祖宗一辈子,她死了,老祖宗心里什么感受?皇上,老祖宗这一辈,杀了不少她亲近的人,送了一个又一个的儿子离去,但是,任何生命的流逝不会因为习惯便不伤痛,老祖宗之所以还坚持着,是因为还有皇上在她身边,但是,这一次与她作对的与她怄气的,是皇上,她怎不绝望伤心?而且,皇上要杀天敏郡主,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天敏郡主的陪伴,玉姑姑死了,您又要杀天敏郡主,老祖宗心里会怎么想?” 皇帝心底倏然地抽痛了一下,“朕并非一定要杀叶宸。” “老祖宗已经老了,也疲惫了,她大概也不愿意再去猜度谁的心思。” “安德福!”皇帝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如果老祖宗回来,朕会认错,朕愿意认错。” 福公公听了这话,心中也十分难过,皇上一直是那么的傲气,却愿意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心里是真的十分看重老祖宗。 “只希望能快点找出天敏郡主,天敏郡主常常陪伴老祖宗,或许,她会知道老祖宗去了哪里。”福公公道。 皇帝眸色陡然一冷,下令道:“传令萧亚,朕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出天敏郡主,朕要她活着。” “是!”福公公轻声应道,转身出去,心底却是微微叹息,一个时辰之前,要天敏郡主死的人是他,如今,却又要她无论如何都得活着,这逆转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叶隆求见,请求皇帝下旨全城搜查,他怀疑叶宸已经被带出宫外了。 皇帝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全城搜查,动静太大,百姓会有所揣测,民心不安。 叶隆不得已,只得离去,去找杜陵,分析了一下,杜陵也认为人可能被带出去了。 叶隆一筹莫展,“人刚被带出去,如果全城搜查,就算找不到她,也能找出点蛛丝马迹,但是,皇上并不愿意下旨。” 杜陵想了一下,“你先带人出去找找,我等等左都督的信。” 到了傍晚的时候,杜陵入内觐见,禀报道:“皇上,左都督命人传书回来,白擎夜在去yīn山的路途中,遭到二十名高手伏击,伤重,如今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什么?”皇帝震惊而起,“可查出是何人伏击?” “回皇上,暂时还不知道,据左都督传书看来,是武林中的高手,其目的是要阻止白统领前往yīn山。” 皇帝倒抽一口凉气,“如此说来,是草原的jian细?”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杜陵道。 皇帝震怒,“竟有jian细混进了京中?” 杜陵道:“皇上,谷德可汗野心勃勃,早有预谋吞并我大周,所以,派了探子潜入并且在京中凝聚力量为他所用,臣怀疑,从牧仁族长入京开始,他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而我们刚截获草原犯境的消息,派白擎夜前往yīn山请牧仁族长便立刻遭到伏杀,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深入我方。” 皇帝眉头皱起来,按照杜陵所说的话,那么草原这第一次是真的要大举入侵了,否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潜入京中。 杜陵再道:“皇上,臣今日细思极恐,便去了一趟国公府,找到了天敏郡主叶宸的侍女阿依塔,细问之下,才知道阿依塔与桑娜都是牧仁安排在天敏郡主身边的人。臣问起白擎夜是否与牧仁达成协议之事,阿依塔开始不愿意说,但是后来臣以天敏郡主即将被斩杀相bī,阿依塔才愿意说了,他们之间,果真是立下了协议,并且,歃血为盟。” “说下去!”皇帝神色一变,冷冷地道。 果然,是有协议的,好一个白擎夜,朕一手提拔你,你竟然敢暗中与牧仁勾结歃血为盟? 第179章 叶宸在他手上 杜陵道:“皇上,臣已经把阿依塔带入宫中,就在殿外候旨!” “带进来!”皇帝戾气十足地道。 “是!” 阿依塔被带了进来,她跪在地上,“阿依塔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皇帝盯着阿依塔,厉声问道:“白擎夜与你们的牧仁族长,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你们为何愿意归顺我大周?” 阿依塔明眸扬起,眸中有一抹坚毅之色,“回皇上,牧仁族长确实是与白将军达成了协议,不,可以说,是牧仁族长与白将军天敏郡主三人达成的协议,这份协议,有两条,第一条,可公告天下,第二条,属于隐秘,本不外宣,但是既然如今天敏郡主失踪,甚至有可能身死,那么,奴婢也不怕说出来,因为,这份协议在天敏郡主身死之后,便必须终止,我族与大周的合作,也到此为止。” 皇帝倒抽一口凉气,“什么意思?什么协议?” 阿依塔道:“第一条协议,便是大周必须襄助我族夺回草原,重掌大权。这条协议,相信牧仁族长也跟皇上提过。第二条,因不外宣,所以,只口头约定,并对着yīn山之神立誓,白将军与天敏郡主成亲之后,所生的第一个女儿,必须给我族为圣女,两条协议,但凡一条违约,则合作不成,归顺不谈。” 皇帝怔了怔,“圣女?” 阿依塔道:“没错,皇上应该听过,我草原世代都必会有一位圣女,作为我们的jīng神领袖,圣女必须洁白无瑕,终身不得嫁人。” “为何一定要叶宸和白擎夜的女儿?”皇帝对草原圣女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也知道挑选圣女十分严格,但是,为何不从草原挑选,而要从大周挑选? 阿依塔道:“皇上想必不知道,白将军与天敏郡主是如何入的yīn山。” “确实不知道,白擎夜并没有说过。”皇帝对此事也十分好奇,毕竟,他派了那么多人去,都没能进入yīn山。 阿依塔淡笑,“要进yīn山,首先要经过蛇阵,皇上之前派去的人,都没能通过蛇阵,甚至,在见到蛇阵之前,便打了退堂鼓,此等无勇无智的人,我族岂能跟随?但是,白将军却和天敏郡主两人闯过了蛇阵,并且斩杀了山中的黑巨蛇。我族在早几十年前,曾得鬼医独孤蓁指点,若有人能斩杀黑巨蛇,跳下悬崖取回兵符,再让山中一人起死回生,此人便是圣女之父母,我族可归顺矣。” “如此说来,只要是白擎夜所生的孩子,便可为你们的圣女,为何一定要叶宸?”皇帝问道。 “因为,”阿依塔道:“斩杀黑巨蛇,跳下悬崖取回兵符是白将军一人完成,而我山中名将阿木尔被黑巨蛇攻击伤势过重,依旧失救,但是,在天敏郡主的治疗之下,他竟然起死回生,这件事情,我族人人可以作证,又因这三件事情,是他们二人完成,加上他们两人有婚约在身,所以,才立下契约,他们所生的第一个女儿,便许给我们草原为圣女。” “竟有这样的事情?”皇帝显得有些怀疑。 阿依塔淡淡地道:“否则,以我与桑娜的武功,怎愿意留在天敏郡主身边为奴婢?我们二人,是受族长之令,在她身边保护她,直到圣女出生,然后带着圣女离开。” 皇帝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刚才听到他们确实有协议时候的那种怒气已经消弭无形,脑子里忽然灌进了老祖宗跟他说的一句话,如今朝中结党营私的人太多,没有几个是真心为国家为百姓的,让他好好重用白擎夜。当时,他记住了这句话,却没有一直记住。 或许,老祖宗是知道白擎夜与叶宸牺牲了什么才换来的牧仁妥协,牧仁的妥协为草原之战增添了胜算,白擎夜和叶宸是在为国家牺牲。 他为自己之前对叶宸的无情感到羞愧,但是,这种愧疚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阿依塔的那句话,如果叶宸身死,牧仁归顺的协议,便作废。 草原之战,迫在眉睫。白擎夜重伤,叶宸失踪,这意味着草原的jian细已经得知了这些协议,他们要废掉协议,阻止牧仁襄助大周。 想到这里,皇帝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怒得无以复加。 他站起来,眸色冷凝,“着禁军全城搜查,一定要找出天敏郡主的下落,再命人彻查宫中各门,今日出宫的人都要一一盘查。” “再传旨慕容白,让他带人沿路查找,一定要找到白擎夜!” “是!”杜陵领旨,转身下去。 皇太后的丧事,因为叶宸的失踪,而黯然失色。 清平没想到事情会逆转成这个样子,简直气得肺都炸了,但是狄永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之后,她便转怒为喜,大为赞赏,“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你怎么知道皇上会改变主意?” 狄永鑫淡淡地道:“因为,整件事情都和叶宸无关,皇上要杀她只为泄愤,而皇上虽说早下了旨意,但是今日却一直按兵不动,可见并非真心想杀她。所以,儿子在得到旨意之后,便即刻命人去把叶宸带走。” 清平见他安排周全,不由得欣慰,却又有些不解地问:“但是,你派了什么人去?bào室的安公公说是母后宫中的人,连萧副统领也这样说。” 狄永鑫得意一笑,“儿子手底下,不缺武林能人,这易容一时,简直轻而易举,bào室光线暗淡,安公公又没有与慈心宫的人相熟,自然瞧不出真伪,那副统领萧亚,远距离看过来,自然也看不出端倪。” 清平赞赏地道:“幸亏你这样安排了,否则,便要叫叶宸逃过这一劫。你带她去了哪里?宫中守卫森严,你怎么带她出去的?” 狄永鑫神秘一笑,“这是儿子的小秘密,母亲不需要知道,母亲只要知道叶宸落在儿子手上即可。” 清平嗔了他一眼,“跟母亲还有秘密了?行,你不说便不说,但是,你也不要留她太久,免得夜长梦多,早早杀了好。” “放心吧,儿子自有分寸!”狄永鑫道。 清平瞧着他,心中十分欣慰,回头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你先回去休息,今晚守夜的话要守到天亮,熬坏身子,还有,这到底是丧事,晦气,明日你进宫的时候,偷偷带张百解符咒在身上,可解丧事晦气,免得影响运数。” “知道了!”狄永鑫应道。 清平唤来叶青,道:“你跟哥哥一同出宫回府,明日再进来,一切听哥哥的话。” “是!”叶青在这里跪了大半天,也累得够呛,听得可以出宫去,不知道多欢喜。 清平送走一双儿女,站在廊前,想起叶隆,心底生出一丝苦涩,一丝悲愤,一丝伤心,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 只是,这样想着,心中却难受得很,曾经,她把所有的梦想都寄托在叶隆身上,没想到,身为天家公主,她的梦竟这样容易破碎。 “叶隆,你让我伤心,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就等着给你的女儿送葬吧。”清平咬牙切齿地道。 恩爱成空,深情破碎,是她始料未及的。 想起那年,她初初在宫中见到他,他一袭青衣,儒雅温尔,嘴角含着浅笑从桃花树下走来,他手里挽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低头含笑,眼底尽然是幸福。 从那个时候,她就发誓,她要做他身侧的那个幸福的女人,她要他的眼底,从此只有她。 她最后终于成功了,她如愿以偿,嫁给了他。 dòng房花烛夜,他没有碰她,只是在她房中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便早早上朝。 她不生气,也不伤心,他知道他心底还有慕容氏,她知道最终有一天,慕容氏会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她做到了,看着慕容氏死的那一刻,她的心在狂笑,终于,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了。 但是,她慢慢地发现,他看她的眼神,永远不会像当日在桃花树下看慕容氏那样温柔细腻。 她所追求的,原来只是一个虚无的奢想。 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她的梦该醒来了。 她也不得不像一只鬼认输,慕容氏退居妾位,虽然死了,但是她一直都没有办法从她手中把叶隆抢过来。 不过,无所谓了,既然抢不过,就毁了吧,大不了,玉石俱焚。 她这辈子,已经不冀望男人可以给她带来幸福了。 在城外有一所别院,这里人迹罕至,四周是矮矮的山丘,连绵起伏,这所别院,便坐落在山中央,开门见山,风景秀丽。 这里以前是城中首富胡家的别院,胡家举家迁走之后,这所院子便卖给了前乐宁候,只是,此事并没几个人知道。后来,狄永鑫世袭乐宁候封号,乐宁候的一切家业,也由他接收。 他便成了这所别院的主人。 他回京之后,便在这里住过数日。 这日他离宫,天色已晚,落日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彩霞满天,明日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他的心情很好,策马徐徐行走,身后跟着两名侍卫。 别院有专人看守,见他策马而来,把大门打开,守门的人脚步轻盈,脚后跟几乎不沾地,走路也不见起尘埃,可见这所别院,便连守门的人,都是内家高手。 第180章 变态的人 进了别院内,守门的人便道:“爷,卢雪他们回来了。” “让他们来见我。”狄永鑫翻身下马,把马鞭jiāo到守门的人手中,脱下披风,搭在手腕上,径直便进了去。 这所别院,处处雕梁画栋,朱檐碧瓦,亭台楼阁,小榭流水,假山林立,比起京中一品大员或者皇公府潜,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狄永鑫走进正厅,正厅内两根圆柱飞鸾走凤,丹楹刻桷,竟有说不出的奢华典贵,屋中家具,即便连搁脚的小矮几,也是上等梨花木而造。 正厅正座后有一扇屏风,看似平淡无奇,只是进入屋中,便闻得一股子清幽香气传来,竟是千年沉香木造成,这等极品,即便是皇宫大内也是没有的。 狄永鑫走向正座的太师椅,缓缓坐下,太师椅是梨花木所造,靠背的软枕,是上好银狐的皮子,这里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并无特殊,但是,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一名武林人士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行动十分不便,腿上包着白布,有血迹渗出,可见是受了伤的。 “爷!”他上前拱手。 下人呈上一杯茶,茶杯是白瓷描大朵jú花镶金边的阳chūn白玉瓷杯盏,听闻从阳chūn窑里出的茶杯,一双便得上千两银子,一般人买得,也只是收藏,哪里舍得用来喝茶? 狄永鑫手中捧着茶盏,淡淡地问道:“卢雪,任务都完成了吗?白擎夜的人头呢?” 那被称作卢雪的人羞愧地低下头,“回爷的话,白擎夜重伤逃去,我等派出二十余人,活着回来的,只有四人。” “你们二十个人,打他一个,却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狄永鑫洁净的面容没有怒气,反而静静地绽开一朵微笑,十分的好看。 卢雪道:“那厮武功确实高qiáng不在说,那打法尽然是不要命的打法,属下没有见过一个人,杀人的时候是这样的狠辣,比一流的杀手还要利落,丝毫的犹豫都没有,一出手,便直取要害伤人性命,所以,属下等不是他的对手。” “本候还以为,你们也算是江湖中一流的杀手。”狄永鑫喝了一口茶,含笑道。 卢雪脸色苍白,“云泥之别。” 狄永鑫放下茶杯,微微侧头看着他,面容竟带着几分天真烂漫,“如此说来,你们竟都是废物?” 卢雪一怔,却无言辩驳,与白擎夜相比,他们确实是废物。 狄永鑫含笑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算了,他武功非凡,这点本候早就知道,你也负伤而回,虽没完成任务,本候却不会怪你,回去养伤吧。” 卢雪面容生出感激,拱手道:“谢侯爷!” 他转身,听得身后陡然传来兵器出鞘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却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利剑已经从他的脖子上削了过去,他还没来得及呃一声,脑袋便从脖子上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那头颅在地上,眼睛瞪大老大,眼中还带着骇然和震惊。 血染红了白玉地板,从细小的缝里分流出去,蜿蜒曲折,远远看去,就像斑驳的地图。 在场的下人没有丝毫的诧异,仿佛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情况。 狄永鑫拿出手绢,擦了擦剑上的血迹,然后,蹙眉道:“花了大价钱,买了一把假货,刀刃染血,可见并不足够锋利,拿出去,断了!” 说完,把剑掷于地上,便有一人上前捡起剑拿出去。 “让绿衣过来!”狄永鑫又坐回椅子上,下令道。 一名跟随他入宫的侍卫走了进来,他瞧了屋中分开的尸体一眼,然后越过尸体,径直走过去,拱手道:“爷,绿衣在!” 一开口,竟然是女声。 “把面具撕了吧,这张平淡无奇的男人脸,看得本候心里膈应!”狄永鑫横了她一眼道。 绿衣伸手在左边耳朵后面扒了一下,然后,手缓缓地往脸颊移动,一张完好的脸皮落在她的手中,还原了她本身的容颜。 她把脸皮放在怀中,“可不能毁了,这张脸还要用的。” 狄永鑫指着地上的人头,“你见过白擎夜,做一张白擎夜的脸皮贴上去。” “是!”绿衣不问为何,只管听命行事。 半个时辰之后,狄永鑫提着一个盒子,走过抄手游廊,往后院而去。 后院的一所厢房内,有数名侍卫把守,狄永鑫走过去,侍卫把门打开,狄永鑫进去之后,又把门给关上。 厢房内,摆设十分jīng致,一张檀木大chuáng摆放在右侧,坐东向西,从风水的布局看,十分有利。 檀木chuáng上,坐着一个人,她全身被捆绑住,口中有布条塞在,露出一双冷然的眸子。 狄永鑫走过去,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拉了一张椅子过去,坐在她的面前,“宸儿妹妹,喜欢这间房子吗?” 此人正是在宫中失踪的叶宸,她是被人从樟鑫宫送出去的。谁会想到,狄永鑫会知道樟鑫宫的地道呢?谁又能想到,狄永鑫竟敢闯入樟鑫宫呢? 叶宸拿眼珠子瞪着他。 狄永鑫噢了一声,拿下她口中的布条,“差点忘记,你说不了话,好,现在可以说了。” 叶宸深呼吸一口,却没有生气,只是打量着这所房间,然后道:“挺好。” “挺好?什么挺好?”狄永鑫对她没有破口大骂有些意外,便忘记了自己方才问的话。 “你不是问我喜欢这房子吗?”叶宸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狄永鑫哈哈大笑,“好就行,好的话,这个房间便专门给你留着了。” “谢谢!”叶宸蹙了一下眉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帮我松绑呢?反捆着我,双手都快疼死了。” 狄永鑫伸手为她解开绳索,“那些都是武夫,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像宸儿妹妹这样的美人,是该好好地疼爱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极为温柔,眸子也澄明,压根不像藏有歹心。他仿佛是解救叶宸的好人,连解开绳索的动作都极为轻柔,唯恐弄伤了她。 他把绳索仔细地卷好,然后放置在一旁,然后,凝眸看着叶宸,“宸儿妹妹,大哥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的,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不知道宸儿妹妹想听哪一个先呢?” 叶宸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好消息吧。” 狄永鑫笑笑,“好消息便是皇上已经下旨赦免你了,免你死罪!” “是个好消息。”叶宸拉过一张椅子,坐好,身子微微后倾,然后凝眸看着桌上的木盒子,盒子有浓重的血腥味,“坏消息是什么?” 狄永鑫的面容顿时显得很惋惜,他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打开木盒的暗扣,“宸儿妹妹,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盒子啪地一声打开,盒子中央,赫然放着一个人头,头发散乱,覆盖着脸,看不清楚模样。 叶宸全身的血液陡然凝固,她缓缓地伸出手,撩开人头的乱发,露出一张脸,那张脸对叶宸而言,熟悉无比,他的眼睛瞪大很大,很大,死前的恐惧还没消除。 叶宸定定地看了数秒,然后淡淡地道:“这还真是个坏消息。” 狄永鑫盯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她的眼中有些暗淡,除此之外,便连哀伤都看不到,“宸儿妹妹不难过吗?毕竟,这个人头是你的未婚夫。” “难过!”叶宸伸手把他的头发弄好,指腹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摸,鼻子,嘴唇,下巴,“怎会不难过?” “真是遗憾。”狄永鑫瞧着她,“只是,瞧宸儿妹妹的样子,似乎并不算难过。” 叶宸笑笑,“这里并无外人,难过给谁看?我与他虽有婚约,却还没成亲,他死了,我心里确实难过,可要难过得让人看出来,大可不必。” “想不到宸儿妹妹竟是如此无情,我还以为,你们早有私情在先。”狄永鑫显得有些失望,他期待看到的叶宸崩溃,并没看到。 看着一个人伤心欲绝,痛哭流涕,是多痛快的一件事情啊。 叶宸巧笑倩兮,眸光微冷,“还是无情一些好,可保自己不受伤害。” “那在宸儿妹妹心中,可有真正在乎的人?不知道,妹妹可在乎叶天?”狄永鑫好整以暇地问道。 叶宸笑意加深,“自然在乎,他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会不在乎?” 狄永鑫哈哈大笑,“看样子,宸儿妹妹还真没有在乎的人。” 叶宸摇头,“我与你说真的,我是真的在乎天儿,怎么样?是不是要取天儿的人头给我看?” 狄永鑫凝望着她洁白美丽的面容,“不会,杀他做什么?他对我并无威胁。” “真仁慈!”叶宸徐徐地笑开了,把盒子关闭上,“血腥味道很重,鑫哥哥还是拿出去吧。” “害怕了?”狄永鑫轻轻地把木盒子放在地上。 “对着一个死人头,到底晦气。”叶宸淡淡地道。 狄永鑫凝望着她,忽地若有所思地道:“怎么办?我发现我真的有点儿喜欢你了。” “是吗?”叶宸神色不变,“现在我的未婚夫死了,你喜欢我,是不是要娶我了呢?” 狄永鑫侧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事实上,这个念头,早就有了。你的未婚夫我看不顺眼,不得不除。只是呢,就这样杀掉他,是便宜了他,我心里其实不高兴,很不满意,弄死一个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呢?杀人,是一门艺术,你要弄死一个人,要慢慢地观赏他临死前痛苦的表情,看着他恐惧,狰狞,挣扎,努力想活,却毫无办法,这才痛快。” 第181章 毒 叶宸看着他的表情,他的表情很丰富,眼底跃着兴奋,嗜血,她一直都知道,狄永鑫是以折磨人为乐,他要杀一个人,从来不会下快手,都必须要玩弄得差不多,才慢慢杀死。 如今自己落在他手中,要对付他一人,还是可以的,但是外面高手如云,她就算杀了狄永鑫,也走不出去,挟持他,不会有胜算,因为此人擅长近身搏斗,挟持他等同挟持了一个威胁。 “受教了!”叶宸微笑道。 狄永鑫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她的脸上还有些伤痕,除了伤痕之外,其他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他一副着迷的神情,“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知道吗?你的失踪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个风波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真的很想看看。” “哦?我失踪竟然能在京中掀起波làng?我还真有点不相信。”叶宸试图从他口中知道多一点外面的消息,所以,故意一副有兴趣的样子。 狄永鑫看出了她的意图,却也避忌,他并不担心她知道外面的情况,因为,落在他手中的人,无一可以逃脱,“可不是吗?太皇太后离宫而去,皇上本要杀你,却以为只有你才可以找回太皇太后,竟下旨全宫全城搜查你的下落,只是,任他再聪明,也想不到我会从樟鑫宫的密道把你转移出去,樟鑫宫的密道,只怕连他都不知道在哪里,我却知道。” 他显得很得意,仿佛知道樟鑫宫的密道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叶宸也猜到太皇太后是离宫了,因为她被人带进樟鑫宫,是大模大样的进去的,樟鑫宫空无一人,连个走过的宫女太监都没看到。 狄永鑫看着叶宸,“皇上认为你知道太皇太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叶宸笑了,“我一直被关押在bào室,连太皇太后离宫都不知道,怎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实在是很可惜啊,你有没有觉得失望?毕竟太皇太后一直那么的宠爱你,但是你出事被关在bào室,她却没有来救你,有没有被人抛弃的滋味啊?”狄永鑫饶有兴味地问她。 “我落在皇上手中,便等同皇太后落在太皇太后手中一样,皇上救不了皇太后,同理,太皇太后也救不了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呢?看清楚一切,所有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了。” 狄永鑫眸色生辉,“你真让我意外啊,想不到数年没见,宸儿妹妹变得这般有趣,好玩,好玩啊。” 叶宸并不觉得好玩,因为,像前生那样,但凡他觉得好玩的人,最后都死得很凄惨。 剥皮,开脑,挖眼,断手脚,抽手脚筋,挖内脏,割舌头,凌迟,qiángbào,种种种种手段,对他来说,都只是寻常,叶宸想起他的那些残bào手段,忍不住的一阵恶心。 狄永鑫忽然站起来,兴奋地对叶宸说:“宸儿妹妹,你上次不是说想看看我是如何的耍人吗?” 叶宸心中一沉,看来,这个人渣又要杀人了。 她脸上维持着微笑,却不无哀伤地道:“我刚死了未婚夫,哪里有心情看?改天吧。” “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得好好耍一耍,寻个乐子,今晚也能睡个好觉。”说完,他一手拉住叶宸就往外跑。 “láng牙!”出了门,他喊了一声,便见一人快速闪到,“爷!” “派出去的人除了卢雪,都死了吗?” “还有重伤的一人,快死了。”láng牙道。 “带过来,带过来!”狄永鑫道。 “是!”láng牙随即转身去了。 没多久,便见两人用担架抬着一个重伤的人过来,此人浑身都是血,伤口大约有七八处,虽然清醒着,却奄奄一息了。 两人把担架放在地上,叶宸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利剑造成,想来,是他派出去截杀白擎夜的高手。 不知道他到底派了多少人出去,刚才那颗人头,不是白擎夜,叶宸可以断定,他没有得手,否则不需要拿其他人的人头来冒充。 只是,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她差点崩溃,但是,她很快就看出了破绽,一个人死了,皮肤不会这般有光泽,而且头颅砍掉,必定流光了血,但是皮肤还有弹性,还有血色,这意味着,皮肤是假的。而她前生与白擎夜多年夫妻,今生又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很清楚,脸皮可以伪造,鼻子也可垫高或者削平,但是嘴唇和眼睛却是伪装不了的,此人的眼睛比白擎夜的小,且呈三角形,嘴唇也比白擎夜的薄很多,还有此人的耳朵,是反骨的,所以,她基本可以断定,此人不是白擎夜。 只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叶宸问道:“这是你派出去杀我未婚夫的杀手?” “可不是吗?二十个人,就他还活着,白擎夜的武功确实高qiáng,我还真舍不得他就这样死了。”狄永鑫不无遗憾地道。 二十个高手,如果只有一人活着回来,并且受了这样的重伤,想来他是逃脱了,叶宸的心略定。 只是,狄永鑫又道:“想不到白擎夜这般勇猛,身重数剑,已经倒下,却还能抱住我的两名高手跳下悬崖,这样的人才,若我能收归麾下,将来岂不是大有作为?” 叶宸的心一沉,如此说来,身重数剑抱着对手跳下悬崖?那还有活路吗? “跳下悬崖了?那你们如何找到他?人头又是怎么拿回来的?”叶宸问道。 “这不简单吗?派人下去,砍下头颅不就完了吗?”狄永鑫蹲下身子,轻轻地拍着那人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那人艰难地睁开眼睛,“爷……” “告诉郡主,你们是如何围攻白擎夜的?”狄永鑫。 那人听得白擎夜的名字,眼底有些惊恐,仿佛对这个名字感到十分的恐惧,“他……中毒了……逃不了……” 叶宸的眸子迅速地暗沉下去,然后有一抹寒光一闪而过,随即回归平静。 狄永鑫笑道:“他自然逃不了,他的头颅,已经被砍下来了。” 那人垂下头,“那就好,那就好!” 他的眸子闭上,眉头皱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狄永鑫轻轻地拍着他的脸,“很难受吗?” “痛……”那人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来,抽了几口冷气,像是极力要忍住痛楚。 狄永鑫噢了一声,“放心,爷帮你,很快就不痛了。” 他抬头,对绿衣道:“取还魂丹来。” 绿衣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白瓷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火红色的药丸,递给狄永鑫。 狄永鑫捏住那人的下巴,那人惊恐地看着他,死活不愿意张嘴,一个劲地摇头,“爷……给个痛快!” 狄永鑫狞笑一声,掰开他的嘴巴把还魂丹丢进去,bī他吞下,极尽温柔地道:“放心,很快就没事了。” 叶宸知道这种所谓的还魂丹是什么东西,这其实就是一种毒药,临死的人吃了也会活过来,但是,只能活十二个时辰,这十二个时辰内,身体不能动弹,意识清醒,感觉存在,直到十二个时辰之后药力消失,才可恢复活动能力,但是,多半十二个时辰之后,人都会死了。 他专门用这种还魂丹来折磨人,吊住人的性命不让人在他施bào的过程中死亡。 对他而言,如果被nüè死了,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要这个人保持清醒,可以叫,却不能动弹,甚至连挣扎都不能够,这才够慡。 这样变态残bào的人,叶宸无论是前生今生,都只见过他一个。 那人吃下还魂丹之后,身体开始僵直,双手双腿绷得紧紧的,呼吸畅顺了很多,比起刚才,似乎略有好转。 但是,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噩梦一般的残bào。 他跟了狄永鑫三年,亲眼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他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因为服用了还魂丹,他连自尽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生生地承受他生命中最后的伤害。 狄永鑫命人解开他的衣裳,然后,取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十分jīng致,刀柄上嵌着一粒手指头大小碧绿色的翡翠,成色极好,匕首很薄,闪着寒芒,十分锋利。 “宸儿妹妹,你不要眨眼。”狄永鑫冲她挤眼,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 叶宸眸光淡漠地看着他,并不做声。 那人被剥了衣裳,可见身体有七处伤口,伤口的皮外翻,可见皮肉,狄永鑫拿着匕首,抵住伤口处翻开,可见里面的骨头。 “啧啧,好锋利的剑,看到没有,连骨头都砍伤了,白擎夜的剑术真的很jīng湛。”狄永鑫赞赏地道。 那人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他虽不能动弹,但是痛感还是十分清晰,匕首刺入伤口内的骨头,疼得他全身轻颤,连牙齿都打战。 “求求您,放了我……”那人哀求着,眼神惊恐而绝望。 “嘘,不要说话!”狄永鑫极尽温柔地道。 他的匕首,沿着他的胸口往腹部轻轻地划了一下,只是划出一道血痕,并没有下重手,冰冷的触感让那人浑身起了jī皮疙瘩,他闭上眼睛,脸上的肌肉和嘴唇都在颤抖。 绿衣与láng牙站在一旁看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有几名侍卫远远地站着,他们并没有看,不知道是已经看惯了还是觉得不忍心。 第182章 被困 匕首开始从颈部划开,到胸部的位置,他的动作很娴熟,避开大动脉,缓慢地划下去,然后飞快地绕了一个圈,割开手掌般大小的皮,割断,把皮丢在一旁,然后刀子斜斜地下,不过片刻,一块薄得像蝶翼的肉便被他割了下来,血飞快地渗出,他用毛巾印去血痕。 一名侍卫递上来一只白瓷碟子,他便把这块肉铺在碟上,摆放得十分好看,继而,他再沿着刚才的地方,又轻轻地斜割了一块肉,依旧很薄,如此jīng巧的技术,只怕没jīng练几年,绝没有这样的刀工。 他仿佛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神情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地下刀子,然后,欣赏一下被割肉的人痛苦扭曲的表情,那人已经痛得无法尖叫出声,全身颤抖,一双眼珠凸出来,眼球布满血丝,无比的恐怖。 割了几片肉,便又换了一个地方,从腹部入手,腹部有脂肪,割开的时候,能清晰看到脂肪粒,他摇摇头,“不行,大腿的肉比较鲜嫩,腹部不行。” 他下刀极为轻妙,尽可能地不多流血,因为即便服用了还魂丹,只要失血过多,一样会死,所以,他避开血管,只割表层,每一处,只割下几块薄如蝉翼的肉片。 那人的呻吟声渐渐地低沉了下去,只有喉咙发出“嘎嘎嘎”的声音,但是,因服用了还魂丹,即便很痛,也没办法晕死过去,他只能清醒地接受煎熬。 这个割肉的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那人最后瞪直了双眼,四肢颤抖,手指尖可微微抖动,却不能动弹。 割完肉之后,他命人取来蜂蜜,然后用一个扫子,轻轻地把蜂蜜涂满他身上所有的伤口。 继而,让绿衣取来一个黑罐子,打开盖子之后,往地上一放,瓶口有些硕大如苍蝇般黑色的蚂蚁爬出来,开始是几只,继而,是蜂拥而出,所有的蚂蚁,都只有一个目的。 之前血淋淋鲜红的伤口瞬间变成黑色,蚂蚁攀爬在伤口处撕咬,这些不是寻常的蚂蚁,蜂蜜的香气吸引着它们,吃掉蜂蜜之后,便开始啃咬鲜肉。 叶宸清晰看到,蚂蚁钻进腹部的伤口,然后啃咬皮肉,一个劲地吃进去,吃完一批,退后一批,又前进一批,直到看到腹部的器官,然后钻进去,吃里面内脏。 而这个人,还是活着的,他眼睁睁地看着蚂蚁在啃咬自己的肠子,胃部,钻入自己的心脏,钻入自己的肺部,而他毫无反抗的能力,他所能体会的便是除了痛楚便是恐惧。 狄永鑫哈哈大笑,端起地上的碟子,然后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块人肉,往那人的嘴里塞去,那人没有反抗的能力,任由他张合自己的嘴巴,把那些肉咽下去,嘴角,冒出血末子。 叶宸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这并非是狄永鑫最残忍的手段,但是,这种bī人吃自己的肉的行径,万分的恶劣。 “宸儿妹妹!”狄永鑫站起来,他的手中还染着鲜血,笑容十分狰狞,“看的可慡快?” “不错!”叶宸忍住恶心,看着他同样恶心的笑容,淡淡地道。 狄永鑫见她竟没有反感和恐惧的神情,十分开心,“宸儿妹妹,你说我是该命食人蚁撤下还是让它们继续吃呢?” 叶宸知道,如果撤下食人蚁,那么此人将要煎熬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死去,可若任由食人蚁啃咬,顶多半个时辰,他就会死。 她淡淡地道:“何必撤走?不是挺好看吗?” 那人看向叶宸,眼中竟有感激之情,叶宸不忍看他被食人蚁吞噬的情形,装作淡然地别过脸,“抓我来这里,便连饭也不供应吗?我被关在bào室半天一夜,还没吃过一顿饭呢。” 狄永鑫瞧着叶宸,心中不禁有些意外,看了这么残忍的场面,她竟然还能吃得下饭? 看过他行刑的人不少,但是,除了他身边的这些人之外,没有一个人可以全程看完,更不要说看完之后还可以吃饭。 就连他身边的这些人,在头几次,一样看不完,都是中途而去,如今看惯了,便不觉得什么。 但是,叶宸是头一次看,她是真的半点惧色都没有。 母亲说得不错,她确实不一样,也确实不简单。 不过,又如何呢?都落在他手中了,就算她会飞天,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他转身,吩咐绿衣,“好好招待我们的贵客!” 说完,大步而去。 绿衣上前,对着叶宸施礼,“天敏郡主,请!” 叶宸没有再看那地上被食人蚁蚕食的人,跟着绿衣走了。 她仍旧回到那间厢房里,来的路上,她一路没有被蒙眼,所以知道这里属于京城郊区,只是,有谁知道,这里属于狄永鑫的产业? 官府那边自然是有登记在册的,但是,就算皇上下旨全城搜查,也不会查到京郊,京郊太大了,而且村落多,搜遍全城之后,就算再搜京郊,起码也要七八天才能搜查到这里来。 七八天,变数太多了。如今只能寄望静月,能感应到她大概的方位。 叶宸最担心的是白擎夜,从狄永鑫与那杀手的话中可得知的消息是白擎夜中毒并且跌落了悬崖,他还能活命吗? 绿衣命人准备了些饭菜,饭菜十分丰富,荤菜三样,素菜四样,她一个人吃绝对是吃不完的,所以,她邀请绿衣,“一起吃?” 绿衣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神情漠然。 叶宸耸耸肩,“你不吃我可吃了。” 她坐下来,大快朵颐,确实,她是真的饿了,胃口是没有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吃饭,否则,哪里有体力与狄永鑫周旋? 她吃了一大碗的白米饭,七样饭菜里,她都消灭了将近三分一,算是消灭能力惊人了。 她吃完之后,绿衣看着她,“你就不怕我们在饭菜里下毒?” 这个问题,简直有些白痴,但是叶宸还是回答了,“你们要杀我,易如反掌,何必下毒这么麻烦?” 绿衣淡淡地道:“你知道,难道就不害怕吗?” “怕有用吗?刚才那人也害怕,最终还不是死了?”叶宸笑道。 “你倒是很特别。”绿衣瞧了她一眼,命人进来收拾碗筷,然后沏茶上来,叶宸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不合适在这个季节喝,但是,受制于人,也就没那么多要求了。 叶宸一边喝茶,一边问绿衣,“绿衣,你这么默默地爱着他,就没想过回报吗?” 绿衣瞪起眼睛,一贯冷静淡漠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宸淡淡地笑了,“大家都是女人,你的心事瞒不过我。” “你再胡说,我把你的嘴撕烂。”绿衣杏眼圆瞪,怒道。 “你怕他听到?”叶宸漫笑,“别傻了好吗?他早就知道你对他的情意,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绿衣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力度很重,捏得叶宸的脖子嘎嘎作响,她眸色冷凝,厉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杀不了我,在国公府的时候,你和láng牙都试过。”叶宸捏住她的手腕,迫使她不得不放开叶宸的脖子。 “当然,你也可以让外面的侍卫进来一起攻击我,我铁定不是你们所有人的对手。”叶宸站起来,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轻蔑地道:“就凭你,也配喜欢我鑫哥哥?” “你……”绿衣yīn沉地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叶宸冷冷地道:“我警告你,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鑫哥哥喜欢的人是我,他要娶的人也是我,你这种下贱的女人,只配给他暖chuáng,若再让我知道你对他有半点奢想,我就把你丢出去喂狗。” 绿衣盯着她,冷冷地笑起来,“你真是异想天开,我跟了爷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真正喜欢一个女人,你?等着吧,你会和今天你看到的这个人一样的下场,到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慢慢地死去。”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绿衣走后,叶宸脸上的骄矜慢慢地卸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浓浓的担忧。 女人的嫉妒,是一把双面刃,可伤人,也可帮人,看你需要的是什么。 且说崔云志拿着yīn兵兵符上了山,不顾一切地冲入了蛇阵,说来也怪,那些蛇竟没有攻击他,只是远远地围着,有些躁动不安,但是又似乎不敢攻击。 这让崔云志很奇怪,他用鼻子闻了一下身上的气味,竟闻到一种很奇怪的味道,腥腥的,不算难闻,但是也绝对不好问,他想起,白擎夜怀中那条小蛇,就是这种味道的。 他很诧异,他压根没怎么碰到这条蛇,怎么留在他身上的气味却如此浓烈,经久不散? 不过,他也没时间想太多,径直飞奔上山。 他无比的顺利见到了牧仁,这也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简直觉得自己这一路上山,如有神助。 他掏出yīn兵符递给牧仁,然后简单地说了一下事发经过,让牧仁马上带人下山救白擎夜。 牧仁听得情况竟是这般的严重,点了阿木尔为大将,率人下山救白擎夜,而他则带领族人,大规模地撤下山去。 第183章 皇帝谴责白家 阿木尔与崔云志带着人下山,刚赶到白擎夜与敌人厮杀的地方,便见慕容肃也带着人到了。 与慕容肃一起的,还有早早便出发的元帅府的人,他们在途中寻找,后便与慕容肃一同汇合了。 悬崖边上,没有尸体,但是有血迹,可见尸体已经被人提前清理走了。 “下悬崖探一下!”慕容肃即刻吩咐。 阿木尔道:“我下去!” 攀爬悬崖,对阿木尔来说,不是难事,因为以前为了挑战鬼医留下的三个条件,他几乎每日都会去练习攀爬悬崖。 只见他徒手下去,一路沿着石壁,这里的悬崖比较好攀爬,因为石壁上有横生的树木,下脚的地方又多,对阿木尔来说,这几乎毫无难度。 阿木尔不到一个时辰便上来了,他来不及擦一下脸上的汗,便对慕容肃道:“悬崖底下,有两具尸体,看装束,应该是杀手。” “只有两具尸体?”慕容肃问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悬崖下有一棵树有被压过的痕迹,想来是有人从上面堕下的时候是落在了树顶再跌落地上,地上有血迹,可以推测,落下悬崖的是三个人,但是只有两具尸体,意味着,那人还活着,有可能是将军。” 崔云志道:“你如何推断地上的血迹是第三个人的?就不能够是下面两具尸体其中一个吗?” “不,那两人是直接摔死的,脑浆都出来了,没有挪动过位置。”阿木尔道。 慕容肃听得此言,立刻回身吩咐部下,“分三组,带绳索下山,务必要找到生还者,如果生还者是白将军,想办法带上来,如果是杀手,留活口带上来,其余的人,继续分三个方向寻找。” “是!”部下领命而去。 慕容肃留守大本营,应付一切的变动和人事安排。 与此同时,牧仁也率领大部队下山,慕容肃上前拱手,与牧仁各自见礼之后道:“牧仁族长,您即刻率人进京,路上不能耽搁,一定要快,先找到杜元帅,然后再入宫,宸儿便拜托您了。” “都督放心,我先带几个人为先头部队路上不停歇地入京,其余的大队伍则可缓慢而去。”牧仁顿了一下,看着慕容肃继续道:“请都督一定要救回将军,若将军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族不会归顺朝廷,至少现阶段不会。”说完,翻身上马,一扬手,便有几人上马跟随他策马而去。 慕容肃一怔,这本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却想不到牧仁真的会因为白擎夜而不归顺朝廷? 慕容肃与白擎夜没有什么jiāo集,自然也听说过他的事迹,但是,总觉得侥幸多于实力,毕竟他还年轻。 但是一路所见,他力战二十人,仍然可逃生而去,甚至到现在,还有一线生机,加上牧仁也这样说,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白擎夜。 他很欣慰叶宸能找到这样的夫婿,但是,同时又为两人的性命而担忧,只盼着是好事多磨,先苦后甜了。 下悬崖的人找了一天,都没能找到白擎夜。这让阿木尔觉得很沮丧,沿路而去,还能看到血迹,但是血迹忽然间消失,便没有任何的线索可跟踪。 不过,没发现尸体,到底是一件好事。 天黑之后,他们没办法找寻,只得上了崖顶,在附近的地方继续查找。 京城中,也是大规模地搜查,并且实施了宵禁,天黑之后,任何人不得在街上行走。 同时,皇帝派出一队人,暗访太皇太后的下落。 然而,无论是叶宸还是白擎夜抑或是太皇太后,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到半点踪迹。 秦家也很迫切地要找回叶宸,因为现在秦隋的治疗在关键的时候,不能停止,他们只怕叶宸死了,到最后又是一场空欢喜。 因为这一场变故,京中的分党分派渐渐地露出了水面,希望叶宸和白擎夜死的人,千方百计地阻挠搜查人员。 这看似是搜查人员与阻挠人员之争,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太子与朱睿之争。 皇帝要找到叶宸,为的就是从叶宸口中得知太皇太后的下落。太皇太后亲近太子妃,可见,是有心倾向太子。所以,朱睿一党必定拦阻,不让人找到叶宸,不希望太皇太后回朝。 因为,有太皇太后在,这怎么也不会是一场公平的竞争,太子占尽了先机。 而太子也是到现在斗争展开的这个时候,才知道叶宸其实一直奉老祖宗的命令在背后帮他张罗人脉,因为,这些人如今默默地向他靠拢,暗示他,必须要找回太皇太后。他不禁后悔之前的碌碌无为,他甚至还猜忌过叶宸,以为她是为了打压叶青耍的心机,其实,如今看起来,叶宸比叶青好不止一百倍。 以前总是远远地看叶青,那样一个大美人,知书达理,才情惊人,容貌出色,加上她背后是国公与清平公主,有足够的人脉,他确实动过心思,配合杀掉太子妃,迎娶叶青。 母后一直跟他说,太子妃是苏氏的人,嫁给他是做内应的,让他千万防备,所以,他这些年也一直压抑着对太子妃的感情,尽可能漠视,只是,他与太子妃到底是少年夫妻,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如今静下心来,细细回看太子妃这些年顶着的压力,不禁心疼,她从没为了家族背叛过他,就这点,已经足够。 他知道朱睿一直都喜欢叶青,他一直没娶妻,就是在等叶青。只是,这份喜欢,有多少是建立在感情上?有多少建立在算计上? 国公府与清平公主的嫡长女,所有人都认为,一旦娶过门,背后便是一座很大的靠山。 只可惜,如今姑姑与叶隆感情分崩离析,就算朱睿真的娶了叶青,国公也不会为他所用。 太子慢慢沉淀下来,与太子妃彻夜长谈,两人都迫切地要找回叶宸,虽然,他的心也不确定找回叶宸是不是真的能够找到老祖宗,可但凡有这个希望,他便不想放过。 王静月这两天足不出户,把自己反锁在房中,连饭都不吃。 王夫人因她执意要嫁给秦隋而生气,也以为她在闹脾气,便不管她,只命人早晚给她送了饭菜便作罢。 叶宸失踪第三天早上,牧仁带着人抵达京城。 他先是去了一趟杜元帅府,谈了约莫半个时辰,便由杜陵入宫见皇帝,他则先住在元帅府。 杜陵入宫求见皇帝,跟皇帝说牧仁的意思,牧仁的原话是如果白将军与天敏郡主任何一方身死,他都将带着族人回到yīn山。 皇帝大怒,他已经命人送了警告国书给草原,大战在即,牧仁却在这个时候说不为大周所用,那这场仗是打还是不打? 若不打,他大周国颜面何存?若打,深入草原,不知道草原地形,就是死路一条。 皇帝这一下真的是坐立不安了,他想起如果老祖宗在,一定可以给他出一个主意的,可如今,他能指望谁? 杜陵也一筹莫展,本以为这只是计划,但是,牧仁今天早上却十分qiáng硬地跟他说,如果白将军死了,他会带人会yīn山。 杜陵知道牧仁不是说笑,他们只认白擎夜,所有的yīn兵,都只认他一人为将领。 可草原之战,迫在眉睫,怎容有变动?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想不到太子妃的生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皇帝听了这话,飞快地抬头看了杜陵一眼,如今所有的问题,都是起源于母后杀了玉姑姑。 “马上加派人手,找寻天敏郡主和白爱卿的下落。”皇帝拍案怒道。 “是!”杜陵领命而去。 皇帝问福公公,“平常候府可有派人出去找?” 福公公道:“回皇上,平常侯府并没有派人出去。” 皇帝冷笑,“咱这位平常候真是耐得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白擎夜只是寄居在他平常候府的一个闲人。” “他们父子之间,一直都有嫌隙。”福公公道。 皇帝哼道:“嫌隙?不过是嫌弃白擎夜的母亲罢了,既然这般嫌弃,当日就该管住自己,偏生惹下这笔风流债,却又不认儿子,朕之前已经下过旨意,为白擎夜正名,他倒好,还是视若无睹。” “那,”福公公迟疑了一下,“要不,老奴去一趟平常侯府,让平常候带人出去找。” “不需要了。”皇帝冷冷地道:“朝中不缺这点人手。” 顿了一下,皇帝仿佛是不甘心地问:“你说,白长儒是不是真没把白擎夜当成是他的儿子啊?” 福公公微笑,“皇上,人心隔肚皮,老奴又怎知道侯爷的想法?侯爷对白大公子极为喜爱欣赏,多次在皇上面前刻意提拔,想来,侯爷也是一位慈父。” “他是慈父,只是针对白擎风,可白擎夜也是他的儿子啊,怎可厚此薄彼?罢了,这到底是他们的家事,朕不想管,也管不着,只是这种做法,未免叫人心寒,如果白擎夜这一次安然无恙回来,朕会好好重用他,老祖宗说得对,如今真心为国家的臣子,没几个了。” 其实皇帝心中多少是有些感动的,因为白擎夜与牧仁的那份协议。有几人愿意以自己的孩儿为筹谋换取国家的兵力qiáng盛繁荣稳定? 所以,他加派人手出去找叶宸和白擎夜,一方面是迫于现在面临的情况,一方面,是不想朝廷错失一员大将。 第184章 是谁救了白擎夜 皇帝后来想了想,对福公公道:“你亲自去一趟平常侯府,也不需要说其他的话,只说朕命你去府中看看。” “就这样说?”福公公愣了一下,“只是,若侯爷问起,皇上要看什么,那老奴该怎么回答?” “不用回答,只说去看看。”皇帝淡淡地道。 福公公不明白皇帝的用意,只得遵旨照办。 他领着两人,去了侯府。 白长儒是平常候,任职都督府右都督,与慕容肃这位左都督一向有些意见相左,所以两家虽然没势成水火却也不相往来。 本来白长儒也想做做样子,派人出去找白擎夜,但是得知慕容肃去了之后,他便没有再派人出去。 对他而言,他不需要白擎夜这个儿子为他光耀门楣,他始终认为,白擎风比白擎夜更有能力,更聪明更上进,最重要的是血统纯正,横竖,以后也是由白擎夜世袭平常候封号,他多花心思在白擎风身上,以后会看到回报。 而白擎夜,是他尊贵一生的耻rǔ,当然了,他虽说不会希望白擎夜死在外面,可如果真的死在外面,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所以,无论是上一次白擎夜出事还是这一次,平常侯府都显得十分平静。 白擎风倒是建议过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可白长儒觉得没必要,做给谁看呢?做给白擎夜看还是做给其他人看?都没必要的,白擎夜在京中并没有什么人脉,除了杜陵之外,他甚至觉得,即便是叶隆对这个未来的女婿都没有太过看重。 而皇上提拔他是因为他在万寿宫立功了,但是,这一瞬间的辉煌,算什么?转眼即逝,所以,他便连做做样子都费事了。 只是,福公公忽然的造访,让白长儒有些惶恐。 “公公可是奉皇命而来?”白长儒迎了福公公进去之后问道。 福公公脸上含笑,“是啊,皇上命咱家来看看。” 白长儒一怔,“看看?看什么?” 福公公哪里知道看什么?可又不能明说,只是一脸故作高深的样子,眸光四顾之后,“就是看看。” 见白长儒一副怔愣的样子,他笑笑,“侯爷不要在意,不过是随便看看而已,皇上没什么其他意思的。” “哦!”白长儒哪里信?福公公不说,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是心头觉得不安,与白擎风jiāo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白擎风站起来,含笑对福公公道:“公公,既然要看,不如由我领公公四处看看?” “也好!”福公公点头。 白擎风拱手,“公公请!” 福公公跟随他出去,从回廊里走向后院。 前平常候是军候,府中自然气势磅礴,亭台楼阁多,却少假山流水和花木,给人一种刚硬的气息。 一路进去,白擎风压低声音道:“公公有话不妨直说,皇上到底是什么用意?” 福公公叹息一声,“白将军,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如今皇上重视白统领,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已经连续派出去好几波人了,连各大世家都纷纷做做样子,你们白家,怎好袖手旁观?这让皇上怎么想啊?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你们却这般糟践?哎,咱家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了。” 白擎风一怔,“皇上真打算重用他?可他这个人,勇猛是有的,却不会为人来事……” 福公公白了他一眼,“朝中会来事的人还不够多吗?皇上为什么要重用他?说白了,就是他够傻,够忠心,一个国家,便好比一座庄园,需要种植的好手,也需要看门的好狗,懂吗?” 白擎风醍醐灌顶,连忙拱手道谢,“幸得公公提点,否则,我白家只怕就要在皇上面前落了个凉薄的罪名。” “白将军,咱家今日是多言了,有些话,心里明白就好,就不必往外说了。”福公公道。 “我明白,谢公公告知!”白擎风道。 “好了,话到这里,也都说完了,咱家也得回去伺候皇上了,皇上这几日心情烦躁,宫中也不知道多少奴才遭了殃。” “送公公!”白擎风从袖袋里取出一叠银票,往福公公的手里塞。 福公公不动声色地收下,微笑道:“客气了!” “公公别客气!”白擎风笑道,“我送公公!” “留步!”福公公领着人而去。 出了白府大门,福公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银票,数了一下,是一千两的银票。 “用这一千两出去寻寻人,比什么都好啊!”福公公道。 他故意贬低白擎夜,只是不愿意白家的人生嫉妒之心,尤其这白擎风,虽说是良将,嫉妒心却是极重的,一旦得罪了他,白擎夜就算真的活着回来,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想起天敏郡主的聪慧与无畏,福公公又轻声叹息,“怕是只有天敏郡主嫁过去,才能为白统领夺回他应有的地位,白统领是个闷头gān活的人,不计较得失,人家便当他傻子,能欺负便欺负。” “福总管,您为何这么帮着白统领?”一名太监不明白地问。 “你啊,”福公公笑了,“是真的不懂得人心啊,咱是为皇上办事的人,自然也希望朝中有人能襄助皇上,免皇上劳心劳力,咱们伺候的人也就少遭罪,白统领是个人才,他心思单纯,不被污染,是最堪重用的。” “原来如此!”那太监笑笑,“其实我也顶喜欢白统领,他在宫中从不仗势欺人,和以前的王统领不一样,王统领是那种您就是跪在他面前给他请安,他都不屑搭理的人。” “那是世家子弟的傲气,王世安本性不差,只是,功利心太重,太计较得失,这种人,是要吃大亏的。” “可像白统领这样,也会受人算计陷害啊。” 福公公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的青石板驰道,“可不是?可人好,帮他的人也多,其实各家派人出去找他,一则是看在皇上对他的重用份上,二则,是他在万寿宫救了很多人,人心肉做,善举总会感动人的,哪怕心肠再硬的人,以后慢慢地你会懂得的。” 小太监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一下,那小太监道:“那白家大公子白擎风倒是对公公十分敬佩,公公如此德高望重,真让我等敬佩。” 福公公哼了一声,“敬佩咱家?那都是表面的,白擎风这个人,十分憎恨轻看我们太监,你是没听过他在外面怎么说我们啊,说我们无根之人狠毒狡猾,jian佞谗言,小子,看人不要看表面,所谓的敬佩,尊重,都只是因为咱家托着皇上的面子,离了皇上,我们便什么都不是,连个寻常百姓都不如的。” “原来是这样!”小太监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福公公没再说什么了,人情世故这种东西,看惯了就没什么了。 只是,心中却隐隐担心叶宸,宫中几乎都搜遍了,没找到她的下落,人一定是出宫去了,宫中有两条密道可通出宫去,一条是万寿宫的密道,一条是樟鑫宫的密道。 万寿宫的密道在出事的时候,就已经堵上,所以,便只剩下樟鑫宫的密道。 但是,知道樟鑫宫有密道的人有几个?就算知道樟鑫宫有密道,可樟鑫宫这么大,密道入口在哪里?连皇上都不知道的。 他猜想过,是太皇太后把叶宸救走了,但是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太皇太后是心灰意冷离宫的,自然不会再过问宫里宫外任何的事情。她何必还要赶这趟浑水? 王府内。 王夫人见女儿已经在房中几天都没出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想通了没有,在叶宸失踪的第四天早上,她还是忍不住来看看了。 “小姐还是不愿意出来吗?”王夫人见侍女在门口守着,问道。 采儿道:“夫人,小姐说不想见任何人,所以把自己反锁在房中。” 王夫人摇头,“这孩子,脾气还是这么倔。” 她上前敲门,“静月,是母亲,把门开了吧。” 里面寂静无声,王静月也不回答。 采儿连忙上前道:“夫人,小姐怕是还没起chuáng。” “她一向早起。”王夫人蹙眉道。 采儿道:“夫人要不晚点再来吧,昨夜奴婢见小姐的灯亮到三更,晚睡自然就晚起了。” 王夫人叹息,“哎,罢了,现在京中乱,她不出去更好,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转身走了。 采儿看着王夫人的背影,搓手跺脚,“小姐啊,您快点回来啊,这都几天了,您再不回来,奴婢可瞒不住了。” 原来,在叶宸被抓入bào室那天晚上,王静月便出去了,一直都没回来过,她叮嘱了房中的侍女,不许告知任何人她出去了,所以,才有了这几日闭门不出的情况。 而就连她的两个贴身侍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王静月是白擎夜离京当天的晚上,就换了一身男儿装,起码离开了京城,往yīn山的方向而去。 是她救了白擎夜,在悬崖底下。 其实,她和白擎夜一直在悬崖底下,只是,她布置了机关,所以,不管是狄永鑫的人还是阿木尔的人,都没能找到他们。 而王静月也看见了阿木尔的人,但是,白擎夜身受重伤,无法提气,不宜移动,必须要他恢复内力,才可以走。 第185章 得知他还好 白擎夜昏迷了几天,终于,在第四天中午,缓缓地醒来。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王静月,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腹部传来火烧一般的疼痛,让他只能微微地撑起手,却无法起身。 “不要动,你的伤口很深。”王静月连忙压住他的肩膀。 “是你救了我?”白擎夜觉得脑子有些昏沉,像是睡了很久,“我睡了多久?” “两天多了。”王静月道。 白擎夜脸色一变,“那,崔云志有没有通知到牧仁?” 王静月道:“你放心吧,牧仁已经入京,如今皇上正在派人四处找寻你。” “宸儿现在怎么样了?”白擎夜问道。 “京中的情况,我暂时还不清楚。”王静月道:“你现在重伤在身,还不能走,先养两天我们再回京。” “不,”白擎夜深呼吸一口,想提丹田之气,但是,丹田毫无反应,仿佛内力已经散尽一般,“我的伤这么严重?” “是比较严重,你丹田受损,所以无法提气。”王静月望着他,“你有螭龙护体,只要你能提一口真气,其他的伤都可以自愈,内力也可以慢慢恢复,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你一口真气都提不上来。” “螭龙?”白擎夜伸手一摸,小黑蛇还在荷包里,一阵阵蠕动,他取下荷包把小黑蛇取出来,诧异地道:“我之前受伤自愈,就是它帮了我?” “没错。”王静月从他手中接过小黑蛇,点了它的脑袋一下,便见它伸出三叉的舌头,飞快地舔了王静月一下,然后缩了回去。 “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白擎夜感叹。 王静月微笑,“大千世界,有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其实民间有很多传说,未必不尽不实。” 白擎夜经历了上次在yīn山崖底那一次,已经明白了一些,只是,他对这种事情一直都保留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始终觉得,做人堂堂正正便什么都不足惧怕。 “你jīng通医术,那我要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内力?”白擎夜问道,他很心急,想马上赶回去。 “再等两天吧,你腹部受伤严重,压根无法提气,而螭龙还没成年,必须要吞一口你的真气才可以bī出它自身的潜力。”王静月道。 “两天?”白擎夜摇头,“不等了,想个法子我们回去吧,我不能在这里gān等着。” “放心,宸儿还活着,在你昏迷期间,我六个时辰卜卦一次,卦象显示,她虽有危险,却不算极为凶险。”王静月道。 “你懂得真多。”白擎夜略略放心,但是,一天没亲眼看见她安全,他都不能完全放心的。 王静月对京中的局势其实也不算太了解,离京的时候,她卜卦,卦象显示,白擎夜比较危险,所以,她才会马上离京追白擎夜而去。 她追到白擎夜的时候,刚好到了yīn山,她是亲眼看到白擎夜抱着两名杀手跳下悬崖的,虽没看他如何力战杀手,但是从现场的死伤情况可以看到当时白擎夜是经历怎么样一场恶战。 所幸的是,他跳下了的时候是落在了树顶,下坠的力量被减弱后再落在地上,否则的话,和那两人一样,必定脑浆爆裂出来。 在白擎夜昏迷的这些天里,她也卜卦算叶宸的情况,算出叶宸如今被困,但是,还暂时安全。 所以,她才能安心留在这里照顾白擎夜。 如今只等白擎夜恢复,只要丹田可以储存真气,便可无恙。 且说那日狄永鑫在叶宸面前表演了一次如何残忍地杀人之后,便一直没出现过。 叶宸一直都在房间内,伺候得倒还好,绿衣在门口守着她,也不进来与她说话,只派了一名侍女进去伺候她的起居饮食。 这日,狄永鑫从外面回来,也没去找叶宸,而是径直回了房中。 绿衣踌躇良久,还是去了找他。 狄永鑫脱下披风,绿衣便进来了。 侍女在旁边张罗茶具准备煮茶,狄永鑫坐在椅子上,“有什么事要禀报吗?” 绿衣犹豫了一下,“爷,你打算如何处置叶宸?” “嗯?”狄永鑫似乎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她,“你想过问我的事情?” 绿衣神色一惊,“不,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知道爷的打算。” “没什么打算!”狄永鑫淡淡地道。 绿衣讪讪地退后一步,然后又有些不甘心地问:“可就这样把她关在这里,不怕夜长梦多吗?公主说过,让您趁早解决了她的。” 狄永鑫唇瓣扬起,眸色温柔和煦,“绿衣,你什么时候成了我母亲那边的人了?” 绿衣惶恐地道:“爷,您和公主是母子,自是不分彼此的,只要是为爷好的话,绿衣都会听。” “你的忠心,本候不怀疑,但是,你一向不多事,也不多嘴,本候欣赏你这点,你最好不要让本候失望。”狄永鑫收敛笑容,眸光清冷地道。 绿衣脸色苍白,“是,属下多嘴了。” “出去吧!”狄永鑫淡淡地道。 “是!”绿衣福身,转身出去。 刚走到门口,狄永鑫又道:“慢!” 绿衣回头,看着他,眼底生出一丝期待。 狄永鑫却仿佛看不见她眼底的神采,只问道:“晾了她两日,她没闹起来吗?” 绿衣眼底的光芒消失,“没有,她很安静。” 狄永鑫道:“想不到她竟如此隐忍沉静,从今天开始,每天只给她一碗白饭,一杯清水,并且除了解手之外不许她踏出房间一步。” “是!”绿衣眼底的光芒陡然升起,欢喜地领命而去。 狄永鑫看着她轻快的脚步,扬起淡漠的嘴唇,讽刺一笑,“她是越来越摆不正自己的位子了。” 旁边沏茶的侍女听得此言,眸色微微扬起,随即敛住,仿佛听不到一般。 绿衣推开厢房的门,叶宸正在看书,绿衣上前一手夺了她的书,冷冷地道:“侯爷有命,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看书,也不能再踏出房间一步。” 叶宸耸耸肩,“嗯,好!” 绿衣看着她,眉梢扬起一丝得意,“你不是说侯爷只能喜欢你吗?但是现在看来,侯爷并不喜欢你,他很讨厌你。” 叶宸微笑,“是吗?你高兴就好,随便你怎么想。” “你什么意思?什么我高兴就好?”绿衣蹙眉,眼底流泻出一抹清冷的意味,“你该不会真以为侯爷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吧?” 叶宸轻笑,“然则,你也不会真以为鑫哥哥会喜欢你吧?” “不是我也无所谓,不是你就行。”绿衣面无表情地道。 “是吗?”叶宸盯着她,“不是我,也会是其他女子,他总归是要娶亲的,总归会爱上一个人的,你呢?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恩爱,甚至,在他们chuáng笫之欢的时候,在旁边伺候。” 绿衣眸子里扬起一丝怒气,“你……” “很生气吗?很不甘心吗?但是,你没有办法逃避,这是你的命运。”叶宸冷冷地说,“你敢说,他对我没有特殊?他限制我这个,限制我那个,其实恰恰就表明他在意我,否则,他大可以像杀了那人一样杀了我,毕竟,我与他母亲作对,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可他为什么要留着我?还要故意难为我?你就是知道他对我有特殊的感情,所以才会如此敌视我,何必自欺欺人?绿衣,你我都是女子,我不在乎日后嫁给鑫哥哥之后,纳你为妾。” 绿衣彻底恼羞成怒,“你还要不要脸啊?到底是没教养的庶女,你不要忘记,你已经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叶宸眸光一闪,随即轻蔑地道:“你说白擎夜?他已经死了,鑫哥哥杀了他,以为可以伤害我,其实,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一个青楼出身的粗鄙莽夫,也想成为我的夫婿?做梦吧!” 绿衣冷冷地道:“难怪,你看到他的人头一点伤心都没有,不过,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就算你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你也不可能会嫁给侯爷,白擎夜还没死,那人头是假的,他掉下悬崖,我们并没找到他的尸体,所以,他还活着。” 总算打探出来了,叶宸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心底涌起一股狂喜,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神色冷冷,讽刺地道:“你以为这样说,我便会信你?人头我是亲眼看见的,他已经死了,莫说我与他还没成亲,就算成了亲,他死了,我也可以另嫁,难不成一辈子为他守寡吗?” 绿衣鄙视着她,“真没见过你这种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你真是丢光了我们女人的脸,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白擎夜还没死。” 说完,哼了一声,转身出去。 叶宸冲她的背影喊了一声,“绿衣,你骗不了我,我也不会信你,省省吧你。”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叶宸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这两天的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就怕他出事,死在狄永鑫手中,毕竟,今生发生的太多事情,都已经乱了,和前生不一样,她不知道,白擎夜会不会像玉姑姑那样的命运。 这两天她都qiáng忍担心和悲伤,就是想从绿衣口中知道他的情况。如今探听出来,她狂喜之下,忍了几天的泪水,终于破堤而出。 第186章 撒野 因京中发生的事情太多,皇帝决定,皇太后的丧事简单操办即可。 本来礼部定了十八那日大臣吊唁,也被临时取消,只在皇太后薨逝后第七天,也就是头七,升入梓宫,移送皇陵安葬。 只是皇帝也下旨,后宫各人,素服三月,以示哀悼。 皇太后的丧失如此草率,引起了清平的不满。 皇太后是申时送去皇陵的,皇室的仪仗队相送,皇帝送出城门后,便回了。 清平跟着皇帝回宫,并且于御书房求见皇帝。 皇帝着福公公出去,殿中,便只有兄妹二人。 清平含泪悲愤地看着皇帝,“皇兄,臣妹只想问您一句,您这样草率母后的丧事,对得住她老人家的生养之恩吗?” 皇帝看着她,“清平,见好就收,你再折腾下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清平哭着道:“臣妹这是折腾吗?只是替母后觉得不公,皇兄自己心里明白,母后犯了什么罪啊?她不过是杀了一个奴婢,玉姑姑在德高望重,再怎么对您有抚养之恩,到底只是一个奴婢,朝廷并没有亏待她,每月给她俸银,她吃着朝廷的供养,养育您是她的分内之事。可母后身份尊贵,她是你大周朝的皇太后,是生您的人啊!” “皇妹很注重出身啊。”皇帝淡淡地道:“皇妹是大周的公主,是先帝和母后的掌上明珠,身份如此尊贵,所以,皇妹可以不理会他人的感受,肆意掠夺,只要看上眼的东西,都非你得到不可。” 清平神色一变,“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皇帝眸子暗沉地看着她,“朕只想告知你,出身不意味着一切,这个世间,每日都有底层的人往上攀爬取代所谓的高贵之人,他们努力,奋斗,牺牲,也必将收获他们所求的一切。” “皇兄天潢贵胄,说这种话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清平不悦。 “真有威风,怎么也灭不了,若没有,也不过是色厉内荏,外qiáng中gān,不堪一击,你回去吧,皇兄把话说在前头,你之所以没有与叶隆和离,是因为老祖宗为你说了话,如今老祖宗走了,你说,叶隆还会看在谁的面子上?母后已经入土为安,就让她安息吧,你顾好你自己比什么都qiáng。” 清平心中顿生茫茫之感,她的婚姻,已经无法挽回了,她心里很清楚。 即便叶隆愿意维持表面的和谐,可这段关系已经支离破碎,又能维持多久?再说,他大概是连表面的和谐都懒得维持了。 母后一走,她的整个世界都像是倾塌了下来。 “臣妹知道,皇兄心里责怪母后杀了玉姑姑,只是,希望皇兄好好想想臣妹的话,她到底是宫中的一个奴婢,自家养的一条狗被杀死了,莫非还得搭上主人的性命?搭上了也就罢了,事已至此,可皇兄便连母后的丧事都如此草率,只希望皇兄夜阑人静的时候,不要被自己的良心折磨得无法安寝。” 说完,她退后一步,恭谨地行告退礼,只是面容桀骜骄矜,满脸余怒难消。 “清平!”皇帝出声唤住她,声音低沉,“你最后这话,皇兄同样送给你。” 清平神色惨白,却依旧维持着骄矜,退了出去。 福公公顺手把御书房的门关上,轻声道:“公主,您何必这样刺激皇上?皇上已经够难过了。” 清平冷笑,“难过?本宫并没有看见他有什么难过的。” “有些人难过,并不会表现出来,而且,皇上也没有时间悲伤太久,国事艰难,您是不会明白的,如今皇上面临什么局面,国家面临什么局面,您也不清楚,所以,恳求公主不要再责怪皇上,别再给他添堵了。” 清平冷冷地看着他,“安德福,看来那日打你的耳光你没记在心上,几时轮到你来指责本宫?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本宫割掉你的舌头。” 福公公躬身,“公主的教训,奴才记在心里,公主走好。” 清平哼了一声,冷冷地拂袖而去。 福公公摇头叹息。 清平气呼呼地出了宫,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皇兄会这样做,难道母后的死他都不难过吗?就算他无法与老祖宗抗衡,救不出母后,可母后这样惨死,便连她尊位该有的哀荣都不给她? 一肚子的气回到府中,便见林洛心刚好领着叶天出门去,叶天显得很开心,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冲林洛心喊:“姨娘,快点啊,快点啊……” 却不防,撞在了刚下马车进门的清平身上,这一撞,差点把清平撞跌倒在地上,幸好侍女扶住。 清平本就一肚子的气,如今刚进门便被叶天撞到,更是火冒三丈,想也不想,一个耳光就甩在了叶天的脸上,叶天吓得急忙跑到林洛心身后,咬着嘴唇掉眼泪,不敢哭出声来。 “公主!”林洛心急忙护住叶天,“孩子胡闹,冲撞了公主,公主恕罪!” 清平盯着林洛心那张年轻美丽的脸庞,想起叶隆对自己的冷漠,怒火更炙,扬起手便狠狠地打了林洛心两个耳光,“孩子在你身边抚养,却越发的不懂规矩,现在幸好是撞了本宫,若撞了老太太,这如何是好?” 她下手极狠,林洛心白嫩的脸陡然便起了几道手指印痕,她退后一步,惶恐地道:“是妾身教得不好,和孩子无关,公主要责罚,便责罚妾身吧。” 清平凶狠地盯着她,“教得不好?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这个瓷器活。” “妾身会教好他的,会尽力的。”林洛心红着眼睛道。 清平冷笑,“教好?一个下贱胚子所生的儿子,怎么也教不好。” 林洛心涨红着脸,生气地道:“公主请不要这样说,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你现在是在教训本宫吗?”清平陡然变脸,伸出手指指着林洛心的鼻子,“你算什么东西?轮到你来教训本宫?” “妾身不敢,只是不希望看到堂堂大周公主口出恶言伤人……” 林洛心的话还没说完,清平的巴掌便到了,狠狠地一记,打得林洛心脑袋一偏,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叶天见状,竟不顾恐惧冲出来捶打清平,“不许你欺负姨娘,你这个凶女人。” 清平见叶天竟然也敢打她,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手揪起他的领子,扬起手便要打下去。 一只手及时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后一推,身后的侍女急忙扶住她,免她摔倒在地上。 清平定睛一看,只见叶宸的侍女阿依塔冷冷地站在她面前,而桑娜则弯腰扶起林洛心,问道:“姨娘,您没事吧?” 林洛心脸色苍白地摇头,“我没事。” 清平简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阿依塔,“你敢推本宫?” “推了!”阿依塔gān脆地道。 “你……”清平气得发怔,竟反应不过来要怎么做,只伸出手巍巍地指着阿依塔,“你……” “公主还是收敛一下威风吧,我与桑娜不是府中的丫头,不会给你面子,你若是动手,我们姐俩奉陪到底。”阿依塔冷冷地道。 “反了,反了!”清平气得浑身发抖,习惯性地扬起手,被阿依塔扬头一瞪,便缩了回去,倒不是怕,而是知道打也打不了。 她yīn沉着脸盯着阿依塔,“好!” 她一抬头,口中厉声道:“来人!” 府中的侍卫上前,“公主!” “既然这两个丫头不是我国公府的人,把她们赶出去,不得进入我国公府一步。”清平下令道。 既然她们说不是府中的人,那便最好,马上滚蛋出去,到时候看还有谁能护着林洛心与这小杂种。 桑娜冷冷一笑,握住了手中的长剑,对几名侍卫道:“我倒是想看看谁敢上前,我们是天敏郡主邀请回来的,只有天敏郡主有资格赶我们走,谁敢放肆,就休怪我这把剑不认人。” 说着,她把剑凌空抛起,落在手中的时候,剑鞘脱落,她用脚尖提起握住手中,长剑发出青幽的寒光,锋利无比。 此举镇住了几名侍卫,他们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看向清平。 清平眸子异常冷酷,盯着桑娜,却是吩咐侍卫,“还愣着做什么?上啊!” 几名侍卫只得硬起头皮持剑进攻,只是,他们哪里是桑娜和阿依塔的对手?不过十几招,便被人踢翻在地上。 “公主要不要把府中的侍卫都叫过来?”桑娜把剑放回剑鞘,傲然道。 清平被她气得呼吸一窒,人却陡然清醒了一些,她这是怎么了?跟这些个下贱的侍婢妾侍斗什么?岂不是损了她的格调?再说,叶宸如今在鑫儿的手中,她们还能有什么作为? 想到这里,她冷冷地道:“尽管折腾吧,且看你们还能折腾多久。” 说罢,冷冷而去。 林洛心一把抱住叶天,伸手抚摸他小脸上的指印,小小的脸颊,被打了一记耳光,已经红肿了起来,不禁心疼地问道:“疼吗?” “疼!”叶天又摇头,“不疼了,姨娘疼吗?” 小手抚摸上林洛心的脸颊,叶天懂事地问。 “不疼!”林洛心笑了,宠溺地把叶天抱在怀里,“一点都不疼。” 桑娜与阿依塔对视了一眼,都隐隐透露着担心。 郡主失踪了,府中靠她们支撑,支撑不了多久,毕竟,虽说如今府中的人暂时可应付,但是清平一旦召了外援或者请出暗卫,她们又能顾得了谁? 第187章 我要娶你 叶宸已经连续两天,都只吃一碗白米饭,每天递给她一杯清水,书收走之后,她每日只能在房中发呆或者睡觉。她的内力,缓缓地消失,这几天的饭菜,应该是下了软香散。 不过,下不下软香散都无所谓,她横竖逃不出去,这里高手如云,她还不至于会硬碰,只是不知道,狄永鑫何必要多此一举。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日。 终于,狄永鑫出现了。 他推开叶宸的房门,笑盈盈地走进来:“宸儿妹妹,住得还习惯吗?” 叶宸正坐在chuáng前发呆,见他进来,回头笑了笑,“还行!” “气色挺好!”狄永鑫走过去,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听绿衣说,你这两天胃口不好,吃不下去,委屈你了啊。” “不委屈,平素大鱼大肉吃多了,清清肠胃对身体好。” 大家都在粉饰太平,叶宸也最擅长这个,便与他虚应着。 狄永鑫放开她,拉来椅子坐在她身边,“被困在这里,好生无聊了吧?想不想知道外面的情况?” “你说我便听,不说,也无所谓。”叶宸巧笑倩兮,双手托在下巴上,显得特别的单纯。 狄永鑫望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眼底看出点什么来,一个人被关了这么多天,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怎不叫人奇怪? 寻常的人,都该生气震怒了。 他在看着叶宸,叶宸同时也在看着他。 看到他眼底升起的浮躁,叶宸很满意,狄永鑫这个人,最喜欢的便是挑起人心底的负面情绪,然后加以放大再折磨,他的刑罚,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还有jīng神上的折磨,那才恐怖。 他若不着急,不浮躁,她反而被动,因为,他大把的时间可以和自己耗,可她耗不起,她要尽快想办法出去,都过来那么多天,还没有人找到这里来,证明狄永鑫还没引起怀疑。又或者,狄永鑫已经引起了怀疑,却没有人知道这所院子是他的。 “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外面的情形?”狄永鑫仿佛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 “想啊!”叶宸看着他,声音很振奋,但是神情却是百无聊赖,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想,只是敷衍的。 狄永鑫却不管她想不想,自顾自地说开了,“如今京中,几乎有几千人在找你的下落,并且已经实施了宵禁,进出城门的人,每天都在排长龙,。而且,因全城搜查,导致很多商铺房宅也被入内搜查,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恨极了这个害人的天敏郡主,我今天出城,还听到一个人在咒骂天敏郡主,让她早点死呢。” “哦!”叶宸显得很遗憾,“那我真是对不住大家了,确实扰民。” 狄永鑫压低声音,显得兴奋不已地道:“你放心,那毒骂你的人,我已经命人帮你割了他的舌头,他以后再也不能骂人了。” 叶宸看着他,笑笑,“鑫哥哥辛苦了。” “不仅如此,我还让人警告他与他身边的百姓,谁再敢说半句对天敏郡主不敬的话,杀无赦!”狄永鑫笑道。 叶宸呵呵了两声,“如此说来,我天敏郡主的名声,如今算是声名láng藉了。” 狄永鑫yīn毒一笑,“哪里是声名láng藉?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 叶宸叹息,“真可惜啊,我好不容易才从一个软弱无能的庶女变成幸运的郡主,这才多少日子?又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了,可见我此生,是真的与好人无缘啊。” “不高兴了吗?” “有一点点吧,很多人都是为名声而活的,我忽然变成这样声名láng藉的女子,有点接受不来。”叶宸娴静地道。 狄永鑫凝视着她,她的五官着实迷人,让人怎么都没办法挑出半点瑕疵来,一个人,怎能美得这般炫目呢?分明是被困住的囚犯,但是她却像在赏花般悠闲。 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子,有这般的心性,着实不简单。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她冷静理智的面容,让她露出心底的恐惧和骇然了。 不过,不能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缓缓地起身,高大颀长的身子在她面前投下yīn影,刚好笼罩住她略显得纤细的身子。 他缓缓地宣布,“宸儿妹妹,我要娶你为妻。” 叶宸诧异地抬头,看着他那张yīn毒却兴奋的脸,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绿衣,绿衣的脸陡然变得惨白。 叶宸缓缓地笑了,“娶我?” “是的,高兴吗?”狄永鑫唇瓣勾起微笑,“我娶你。” 叶宸道:“好!” 狄永鑫嘴角咧开,笑容几乎拉到耳朵后面,“很好,我们今晚就拜堂。” 他回头看向绿衣,“去把我母亲请过来,我成亲,母亲怎能不在场?” “爷!”绿衣委屈地看向他,“您想清楚了?” 狄永鑫回头看着绿衣,微微侧头,露出温柔的笑容,“绿衣,你问什么?” “绿衣想让爷考虑清楚……” 绿衣的话还说完,人便飞了出去,狄永鑫一脚踹在她的腹部,她撞在墙上跌落在地,嘴角冒出血丝,她痛苦地看着狄永鑫那张恶魔般歹毒冷凝的脸,嘴唇微微颤抖,“爷……” “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我跟前的一条狗。”狄永鑫扬起唇角,恶毒地道“一条发情的母狗。” 叶宸看到绿衣脸上心碎的神情,仿佛是整个世界一下子被颠覆了一般,有短暂的不敢置信,又或者是不愿意相信,她营造了一个很美丽的梦境,梦境破碎,整个世界分崩离析。 叶宸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前生的自己,只觉得愚蠢无比。 “滚!”狄永鑫戾气地道。 绿衣缓缓地爬起来,憎恨地看了叶宸一眼,福身出去。 从下午开始,叶宸便被两名婆子qiáng行妆扮,嫁衣来不及做新的,便不知道从哪里搜罗了一套穿过,大概是压箱底,有些霉臭的味道。 凤冠倒是十分隆重,但是叶宸一眼便看出来,这是清平出嫁时候的凤冠,这套凤冠头面她前生只见过一次,那是清平把这凤冠送给叶青的时候见过,但是因为过于名贵,所以看了一眼便记住了。 凤冠上镶嵌了八八六十四颗圆润的东海珍珠,光这些名贵的珍珠,便在凤冠上绕了几个圈,中央以拇指头大小的碧绿翡翠点缀,翡翠不大,但是名贵奢华,即便是不懂得翡翠的人一眼便可看出其价值来。 凤冠以纯金座为底,金丝盘缠着珍珠翡翠,底座镶嵌了一圈同等色彩的小翡翠,衬托其奢华尊贵。 叶宸不禁奇怪,清平压箱底的宝贝,基本都是留给叶青的,怎么会给狄永鑫弄来了?而且,今晚的所谓婚宴,清平公主会出现吗? 她是清平名分上的女儿,而狄永鑫是她的儿子,这门亲事,真叫人觉得怪异。 叶宸的猜测是多余的,她刚上好妆,带好凤冠,清平便与绿衣一同出现在房中了。 狄永鑫没有来,叶宸看到láng牙也在门口闪动了一下。 清平进来,看到她带着凤冠,眸色陡然便冷,“凭你也配带本宫的凤冠?” 叶宸耸耸肩,“配不配不知道,但是带上去还挺好看。” 绿衣一个箭步上前,握拳怒道:“你以为侯爷是真心娶你?他不过是跟你闹着玩,不,不是闹着玩,他只是在折磨你。” “那我不知道,”叶宸显得很不在乎,“只知道,现在受折磨的人是你,绿衣,看着你心爱的男子娶亲,新娘却不是你,这种滋味,难受吗?” “有什么难受的?他又不是真的要娶你。”绿衣yīn沉着脸道,但是从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她如今正在盛怒之中。 叶宸觉得逗弄她并无什么趣味,毕竟,已经从她的口中探出了白擎夜的生死,反而,如今清平公主才是最重要的人物,想来,她是很不愿意狄永鑫娶她,因为,她脸色铁青得很。 “母亲,”叶宸缓缓地开口,“如今这一声母亲,算是叫得名正言顺了吧?” “闭嘴!”清平冷冷地盯着她,“还是叫一声公主比较合适。” 叶宸笑笑,“公主也好,母亲也好,都只是一句称呼。”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是狄永鑫进来了,他手里捧着一个大箱子,笑容满面地进来,“母亲,来了?” 清平看了他一眼,蹙眉道:“鑫儿,你何必多此一举?你总不会是真想娶她吧?” “您不是一直让我成亲吗?现在如你所愿了,不高兴?”狄永鑫把大箱子放在桌上,笑着说。 清平没放松眉头,“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自然不会相信儿子是真的要娶叶宸,但是,抓了她这么多天,也不难为她,更没有杀她,如今还让绿衣前去通知她,说他要成亲,而新娘子就是叶宸。 “母亲,儿子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啊。”狄永鑫神秘兮兮地道。 “你说的惊喜就是她?”清平实在不愿意看这场闹剧,她跟着绿衣过来,不是为了看他们成亲,而是要他杀了叶宸,“你要娶妻,也不可能娶她,她配不上你。” 狄永鑫打开大箱子,箱子里用一层黑布包着一个东西,他抱在怀里,笑得很开心,“母亲,跟你闹着玩的,哪里是我要娶她?是父亲要娶她,你是父亲的原配妻子,虽说已经改嫁,可你有资格以正室的身份,喝她敬的茶。” 说完,他掀开黑布,竟露出了一个骷髅头,这骷髅头头骨发白,保持完整,露出两排牙齿,可见葬的地方极为gān慡,竟丝毫无损。 第188章 冥婚 清平往后倒退两步,吓得脸色发白,“你……这是谁?” 狄永鑫不悦地看着清平,“母亲,你与父亲夫妻多年,怎么却连他都不认得?” 清平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你父亲?你竟把他挖出来了?” “当然要挖出来,他要娶妻,怎能不到场?”狄永鑫对清平的大惊小怪显得十分不悦。 他把骷髅头往清平面前一送,“母亲,你仔细瞧瞧,还能辨认得出吗?这个是与你同chuáng共枕几年的男人啊。” 清平盯着眼前这个骷髅头,只觉得全身的jī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怎么可能会认得?事实上,她连驸马的样子都记不太清楚了,她并不爱他,当年下降,是母后的安排,他对她极好,算是体贴入微,可是,她不爱就是不爱。 “快拿走,我不认得!”清平厌恶地推开。 狄永鑫摇摇头,觉得有些失望,“母亲,你再仔细看看?” “我不看,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清平尖锐地道,“你不要再胡闹,把他送回去,马上杀了叶宸。” “这怎么能行?”狄永鑫缓缓地收好骷髅头,用布包起来,然后眸色yīn郁地看着清平,“母亲,你如今另嫁他人,日后即便百年归老,也不会与父亲同xué而葬,做儿子的,总要为父亲着想,叶宸我一定会杀,她死后,与父亲同葬,那么,父亲死在huáng泉,也有人相伴,也算是你为父亲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清平一怔,看向狄永鑫,迟疑了一下,“你心里一直都介意母亲改嫁,是吗?” 狄永鑫很慡快地承认,“自然是介意的,只是,如果母亲愿意为父亲做最后一件事情,让父亲不至于孤零零一人在九泉之下,那儿子就没什么可介意的了。” 清平看了看那旁边的骷髅头,心头还是忍不住地一阵恶寒,只是,又看看狄永鑫那张期待的脸,又不忍让他失望,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那母亲只好成全你。” “不是成全我,而是成全父亲,他一人在九泉之下,着实孤独。” “那是不是主持了婚礼之后,你就会杀了叶宸?”清平问道。 “那当然,她与父亲拜堂之后,便是父亲的妻子了,自然要与父亲团聚的。”狄永鑫点头道。 清平也点头,“那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这样做,母亲同意,主持这个婚礼。” 对于狄永鑫的新主意,叶宸确实有些意外,但是,也并不算太意外,因为,她清楚这个人,他不会按理出章,他的脑子里都是些诡异的念头,不过,所有的诡异念头,都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以折磨人为乐。 叶宸只是不解的是,他要自己嫁给他死去的父亲,对她有什么伤害?横竖他都打算杀她了,莫非会认为他这样做,便可让她觉得不堪?通过这几天,他应该了解她,她不会。 既然知道她不会,他为何要这样做?为了刺激谁?折磨谁? 叶宸看到绿衣恶毒的笑,得意的笑,甚至不顾狄永鑫在场,她对叶宸说:“你刚才不是还说着侯爷会娶你吗?不好意思,你是嫁给驸马。” 这一声驸马,让清平听着十分刺耳,她皱起眉头不悦地道:“行了,都出去吧,早点办妥,早点了结。” 狄永鑫笑盈盈地道:“这场婚事便由母亲主持,láng牙会帮你的,对了,你的嬷嬷没带来吗?” “她在外面!”清平淡淡地道。 “那就让她帮你,还有,我请了一位法师,他会协助母亲的,他已经帮人主持过很多场yīn婚,规矩什么的,他都懂得。”狄永鑫道。 “你不在这里?”清平诧异地问。 狄永鑫道:“儿子还有些事情要办,等婚礼办妥之后,儿子会回来……”他伸手,勾住叶宸的下巴,恶意十足地道:“儿子会回来,亲自送她上路。” 清平听了这话,便放心了,“好,你先去忙。” “对了,母亲,如今京中满城搜查她的下落,你还是把你的暗卫叫过来,防守着这所宅子比较安全。”狄永鑫道。 清平问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外面布防周密,不需要我让暗卫来了吧?” “他们要全部撤走,儿子要带他们出去办事。” “你办什么事啊?要带这么多人?”清平狐疑地问道。 狄永鑫神秘一笑,“母亲,这是另外一个大惊喜,您放心,只要办妥了此事,青儿就等着嫁给太子吧。” 清平听了此言,神色陡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 狄永鑫嘴角扬起一抹yīn毒的笑,他看向清平,眸中陡然生出一丝仇恨来,但是,这一抹仇恨,很快消失。 只是,叶宸却捕捉到了。 叶宸暗暗诧异,狄永鑫一向尊重清平,对清平也极好,怎么如今看来,却像是充满了怨气? 叶宸开始怀疑,这一场所谓的冥婚,不是针对她,反倒像是针对清平公主,他的母亲。 但是,为何要这样?毫无理由的。 狄永鑫走后,清平盯着叶宸,冷笑了几声,“你总算落在了我的手中,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叶宸淡淡地道:“没什么感想,成王败寇,我认输就是。” 清平冷道:“现在认输已经太迟了,你就等着吧。” 说完,她转身出去,jiāo代门口的绿衣与láng牙,“盯着她,不许她踏出门口一步,也不要给她进食,让她做一个饿死鬼吧。” “是!”绿衣应道。 清平看着绿衣,“本宫知道你憎恨她,去吧。” 绿衣冷毒一笑,“谢公主!” 清平回头看了叶宸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好好享受吧,很快你就会知道,能痛,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说完,冷冷而去。 绿衣进了屋中,把门关上。 她一步一步bī近叶宸,嘴角有yīn笑,“你不是说侯爷要娶你吗?” 叶宸淡淡地道:“他不娶我,也不会娶你,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绿衣恨得牙痒痒,不管如今狄永鑫要不要娶叶宸,她都知道在侯爷心中,叶宸是特殊的,而且,侯爷的心思一天百变,兴许现在是让叶宸嫁给驸马,可谁知道回头他会不会又亲自娶叶宸? 想到这里,她心中嫉妒的火焚烧起来,尤其叶宸如今脸上褪尽了刚刚抓来时候的薄薄伤痕,显得面容如玉,倾城绝容,而分明她是被关押之人,但是神情淡定,隐隐中彰显贵气,与自己相比,那是云泥之别,这份嫉恨,因爱而起,波及了方方面面,此刻被叶宸戳中她心底痛楚,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竟想也不想,一脚便往叶宸的腹部踹了过去。 叶宸被她踹得跌了出去,她很快就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力度还行,来吧,最好断我一条腿一只手,那样我便是死在huáng泉,也是残缺之鬼,配不起你们侯爷的父亲。” 绿衣铁青着脸,微微扭了一下脚,调整角度,“你休要相激,以为我不敢吗?” “怎敢小看你?来,别客气!”叶宸扶正凤冠,“这身嫁衣横竖都不是我想要的,你便用你鞋子上的利刃,把它割开几个dòng。” 这身嫁衣,想必是临时匆忙找来的,若割穿了,短时间内没办法赶制一套,所以,便看准了她绿衣不敢造次。 事到如今,叶宸知道自己必须得受点皮肉之苦,只是伤筋动骨,不大量流血,便可支撑住,她知道,今晚一定会有变故。 果然,她这样说,绿衣便不敢出绣花鞋上的利刃,只是上前揍了她几拳腹部,出出气,脸都不敢打,唯恐打了有伤痕,被狄永鑫看见会大发雷霆。 láng牙在外面看着,见打得差不多,便进来道:“行了,别太过,她一会还要做新娘子的。” 绿衣又狠狠地踢了一脚,直到叶宸捂住腹部在地上起不来,这才作罢,哼了一声,“若不是看在主子的份上,我立马就杀了你。” láng牙淡淡地道:“急什么?她都是将死之人了,到时候拜完了堂,不是你下手便是我下手,你若是想亲手结果她,我让给你就是。” “好!”绿衣狞笑一声,轻蔑地看了叶宸一眼,转身出去了。 láng牙看了叶宸一眼,也跟着出去,把门关上。 叶宸扶住椅子站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腹部传来钻心的疼,这歹毒的女人,下手还真狠毒。 她深呼吸几口,调整了一下,然后提气,全身的真气散尽,压根无法运气。 她苦笑,如果今晚没有人来救,她只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倒不是怕死,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大白,你在哪里啊?可还好?”叶宸趴在桌子上,忧心忡忡地道。 他如果没事,一定会赶来救自己。但是都那么多天了,他没有来,莫非真的出事了? 叶宸不禁害怕起来,其他人找不到这里,不奇怪,但是,如果白擎夜没事,一定会去找王静月,王静月可以感应到她大概的方位,并且静月心思缜密,会怀疑到狄永鑫身上,进而跟踪调查,应该不出两日就能够找到这里了。 可如今,都过去了那么多天了。 第189章 背叛 酉时左右,狄永鑫的人全部撤走,连láng牙都走了,只留下绿衣一人在这里。 而同时,清平的暗卫进驻,以暗影为首,带着二十余名暗卫,守住大门和各个出口。 府中原来的下人,也撤走了一部分,只留下几名在这里帮衬着打点冥婚的事情。 周嬷嬷听得是要对付叶宸,不知道多卖力。自然,为了讨好狄永鑫,她也使出浑身解数,与那名法师一同布置婚宴场地。 冥婚和人间的婚事不一样,要有很多讲究。 自然,这个冥婚也与一般的冥婚有所区别。 民间的冥婚,多半是两个早夭的少年或者少女,在双方父母亲友的同意之下,举办冥婚合葬,也会宴请亲友,不过一般都不会来,只是送来贺礼。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却是男方死了很久,只带来一颗骷髅头,女方是活人,这意味着,接亲的时候,得由一人抱着骷髅头,代替新郎官去接亲。 为了让狄永鑫满意,从而对自己释怨,所以,清平决定忍住忍住恐惧和恶心,由她抱着先夫的骷髅头去接叶宸。 那名主持冥婚的法师也请来了专门红白喜事奏乐的乐师,抬着一顶纸轿子,由单鼓、单号、单唢呐chuī奏前引,走向关押叶宸的厢房。 天色暗沉,走在前头的下人撑着纸灯笼,光线十分暗淡,风很大,chuī得光线更是摇曳不定,加上树影婆娑,真有几分huáng泉路上的恐怖yīn森。 因虽然是喜事,但是到底是冥婚,所以chuī奏唢呐也十分凄怨,更是增添几分恐怖。 叶宸坐在chuáng上,头上盖着红盖头,听着外间的乐声,只觉得荒诞不已。 绿衣站在一旁看着她,今日打了叶宸一顿出了气,如今她显得很心平气和,自然,因为她知道,等举办婚礼之后,叶宸就要死了。 因过定的日子也选择在今天,所以,在纸轿子来到叶宸门口的时候,便得先停下来,由法师烧一些金银财宝,首饰棉被,纸糊的大屋等等,便算是给女方过了文定。 大火燃烧起来,火光冲天,清平抱着用红布蒙着的骷髅头站在一旁等着,神色不耐烦。 周嬷嬷轻声道:“公主莫要心急,这总归是好事,驸马爷一人在huáng泉下,以后也有人作伴了。” 清平自是不信这所谓的鬼神之说,但是事已至此,为了让狄永鑫对自己没有嫌隙,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办下去了。 “行了,你让法师一切从简,把婚事办妥。”清平皱着眉头道。 她看向手中的骷髅头,虽然用红布盖着,可她却像可以看穿红布里的一切,能清晰看到那白森森的头骨和牙齿。 记忆中的人,模糊了,那一段岁月,她其实不愿意想起来。 她曾经想过,叶隆没有爱上她,其实是嫌弃她不是处子之身,嫌弃她嫁过人生过孩子。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多好,在叶隆娶慕容氏之前,在她嫁给乐宁候世子之前,他们相遇上了,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怀中抱着先夫,清平只觉得陌生不已,厌恶不已。 她知道驸马很爱她,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却不是她所要的。她要的是威风八面,武功高qiáng的武将,叶隆的臂弯,和驸马单薄的手臂是不一样的,给她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都是命,一眼便爱上了叶隆,再也回不了头了。 一声唢呐长号唤回她的意识,她看着火光渐渐熄灭,文定已经烧完,是时候,进去迎接新娘了。 门打开,绿衣扶着叶宸走出来,láng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就站在叶宸身边,与绿衣一同护送叶宸走下来。 叶宸虽然被蒙住头,但是却看到láng牙迅速闪进了房中。 她正奇怪,却忽地听到巨大的响声,伴随着许多脚步声冲了进来。 叶宸迅速掀开盖头,看到慕容白带着一群官兵冲进来,除了慕容白之外,还有父亲叶隆。 清平脸色陡然发白,手中的骷髅头落地,在地上滚动,滚到了叶隆的脚边。 叶隆铁青着脸,眸子喷火般盯着清平。 暗影迅速命人布防,拦在了叶隆等人的面前,让清平退走。 清平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没办法移动,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他不是满城搜查吗? “宸儿,你没事吧?”慕容白冲叶宸喊了一声。 叶宸脱下风光,丢在地上,“舅舅,我没事!” 绿衣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厉声道:“不许动!” 房中丢出一个黑色的东西,落在地上爆开,腾起滚滚的浓烟,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混乱之中,叶宸的手臂被人一拉,回了房中,她一惊,想张嘴喊,后脑勺却被重重一击,双眼陡然一黑,便晕倒在地上。 烟雾散去,所有的人都没有离开,也没办法离开,因为,慕容白与叶隆的人马,已经把清平和所有的人重重围困,墙上也迅速飞上一排弓箭手,谁敢飞身而起,便立刻成为刺猬。 “郡主不见了!”有人惊喊起来。 慕容白与叶隆一看,果然,刚才还与绿衣站在石阶上的叶宸如今已经不知所终。 慕容白一愣,即刻下令,“马上派人去追,分四个方向追!” 他看向叶隆,“这里jiāo给你!”然后,便带着人追了出去。 叶隆捡起地上的骷髅头,捧在手中,走到清平的面前,再看着旁边的法师与唢呐匠,法师手中正拿着一份合婚庚帖,叶隆取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随即丢在地上,呸了一声,“清平,亏你想得出来啊。” 清平白着一张脸,不知道如何辩解,她也觉得荒唐,但是,这是鑫儿的要求,她不能不帮着儿子完成心愿。 “什么意思?你虽然不承认宸儿是你的女儿,但是,名分在这里,容不得你不承认,让你的女儿嫁给你的先夫,是什么意思?清平,我想,你需要到皇上面前,好好地解释。” 叶隆的话,说得十分平静,但是清平与他多年夫妻,看到他额头显出的青筋,知道他狂怒至极。 周嬷嬷上前,“国公爷,和公主无关……” 清平厉声喝止,“退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叶隆把骷髅头递给晨安,“捧好,回头好生安葬。” “是!”晨安接过来,应道。 清平脸色苍白,“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 “公主有话,跟皇上解释吧,我奉命找寻天敏郡主的下落,却在这里找到,想来,公主需要好好跟皇上解释!” 说完,他一扬手,道:“把所有的人带回去。” 他生疏淡漠地看了清平一眼,“公主,得罪了!” 清平静静地看着他,忽略他眼中露出的憎恨厌恶的表情,轻声问道:“可以告知我,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叶隆没说话,转身就走。 清平看向晨安,晨安轻声道:“公主,多亏了乐宁候,我们才跟到这里的。” “你说什么?”清平本来苍白的脸顿时半点血色都褪尽,眸色骇然。 “是的,”晨安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但是神情却是痛快的,“乐宁候在与王世安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说起公主找他要了这所院子,说是暂时居住,王世安便即刻去告知了国公爷,国公爷才率人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清平问道。 “今日傍晚。”晨安道。 清平面如土色,今日傍晚?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他要所有人都知道,是她抓了叶宸,现在叶宸失踪了,想来是被他的人带走,难怪,他要撤走院子里他的人,并且让她的暗卫布防。 “为何现在才来?”清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背叛?难过?伤心?或许都有的。 “一则,不知道这所院子的具体方位,二则,需要时间核实。”总而言之,时间算得很好,在他们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晨安没有说太多,抱着骷髅头,转身便走了。 大批的官兵继续冲进来,把这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各个入口严密把关,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捆绑带回去,唯独清平公主,只让两名官兵跟在她左右两侧。 清平没有反抗,也反抗不来,自己的人连同院子里的下人加起来,也不过三十来人,而对方,却超过两三百人。最重要的是,她反抗有什么意思?她几乎是人赃并获的。 她的心,悬在了高空上,不知道鑫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她仓皇回头,看到院子里所有人都被带走,暗影更是被捆绑起来,因不合作还被揍了一拳。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冥婚,不是真的要给他父亲找一个人,而是他专门为她设计的。 出到门口,便见狄永鑫策马来到,他看见此情此景,显得很震惊,一个箭步上去,拉住清平的手,怒斥旁边的两人退下,然后关切地看着清平,“母亲,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来了?” 清平看着他脸上的担忧,不像是装出来的,她静静地道:“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啊?”狄永鑫一怔,狐疑地看着她,“母亲为什么这样说?” 清平脑子一片混乱,她自然不希望狄永鑫背叛她,但是,晨安说分明是他去告诉王世安的,他也知道王世安与她有仇。 第190章 姗姗来迟的他 叶隆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并没有上前,他心里明白,这两人都脱不了gān系,但是,狄永鑫为何要这样陷害清平,他不清楚。 清平苦笑,看着狄永鑫,“这场所谓的冥婚,你并不是要对付叶宸,对吗?” 狄永鑫更是震惊了,“母亲你说什么啊?什么冥婚?” 这话一出口,清平便什么都明白了,她面如死灰,张张嘴,只觉得满口的苦涩,任何人陷害她,设计她都没这么难受,自己的亲生儿子,却要置自己于死地,这种感觉,真的痛不欲生,她静静地说:“母亲明白了,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看来,你对我不是有芥蒂,你是恨我。” 狄永鑫怔怔地看着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求助般回头看着叶隆,然后又看着清平,“母亲,此话何解啊?儿子怎么会恨您?听到你要与伯父和离,儿子巴巴地赶回来,就是不愿意让您受委屈,您可别误解儿子。” 清平伤心欲绝地看着他,后背发凉,这是她的儿子吗? 周嬷嬷怒道:“乐宁候,你休要狡辩,这本就是你设计的好戏,你为什么要陷害自己的母亲啊?” 狄永鑫飞快地看了周嬷嬷一眼,眸光竟是无比的委屈,“你说什么好戏?” “冥婚,是你要公主主持冥婚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叶宸也是你抓来的。”周嬷嬷大声道。 狄永鑫啊了一声,显得无比的震惊,“宸儿妹妹在这里?冥婚?什么冥婚啊?我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然后,他看着清平,“母亲,宸儿妹妹是你抓来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也是您的女儿啊。” 清平闭上眼睛,两行泪水落下,看着叶隆,嘴唇轻颤:“走吧。” 叶隆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官兵押着所有的人,跟着大部队走了。 狄永鑫看着大队人马消失在漆黑中,嘴角缓缓地挽起,露出一抹jian佞痛快的笑容。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知道啊,便正如当日,我不知道你为何要丢下我改嫁。”狄永鑫轻轻地说,眼底尽然是仇恨。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撤走,院子里挂着许多冥婚用的白色纸灯笼,一阵寒风chuī过,风透过纸糊的灯笼chuī进去,chuī得火苗东倒西歪,点燃了灯笼,焚烧起来,然后落在地上,十分好看。 狄永鑫径直走进去,走到之前关押叶宸的厢房内里,身后跟着之前他之前撤走的高手,这里,又仿佛之前那样,一切都没有变过。 láng牙和绿衣从房中走出来,叶宸被绿衣押住,绿衣脸色苍白,刚才在厢房的密道中,láng牙已经跟她说了狄永鑫的计划。 她不知道狄永鑫为何不相信她,竟连这么大的计划都瞒着她,害得她像个傻子似的幸灾乐祸,又得意洋洋。 狄永鑫走上去,伸手在叶宸的人中xué上摁了几下,叶宸缓缓转醒,映入眼帘的是狄永鑫那张放大了的脸孔,她退后一步,却被绿衣一手拽住,绿衣厉声道:“站好,侯爷要与你说话。” 叶宸觉得头有些疼,伸手揉了一下,又看看光线暗淡的院子,“怎么回事?” 狄永鑫看着她,笑得像只老狐狸,“没事了,现在你很安全,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走了。” 叶宸想起来了,刚才在昏倒之前,看到父亲与舅舅带着人冲进来,如今所有人都消失了,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撤走,没有救走自己,却带走了清平。 “是你通知我父亲来的?”叶宸看向狄永鑫,终于没有再维持一贯的冷静了。 狄永鑫哈哈大笑,“你猜到?没错,是我通知他们来的。” “为什么?”叶宸不明白,“你这样陷害清平公主,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狄永鑫侧头想了一下,然后烂漫得像个孩子似说:“没有好处,有什么好处呢?她是我的母亲,她获罪,我名声也不好听。” 叶宸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烂漫天真恶心不已,他这个人,性格已经变得十分bào戾,扭曲得十分厉害,叶宸终于打心底说出一句话,“你疯了!” 狄永鑫哈哈大笑,笑得不可自拟,然后,倏然变脸,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盯着她,眼睛yīn毒恶劣,就像毒蛇一般,面容也变得狰狞,“没错,我是疯了,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对你吗?” 叶宸只觉得下巴骨都要被他捏碎了,被迫仰起头,他的气息就在她鼻尖上喷着,像毒蛇一般的血腥味笼罩过来,她几欲作呕。 她冷笑着,“我很快就会知道的,不是吗?” 狄永鑫放开她,冷着脸对绿衣道:“还魂丹,拿过来!” 绿衣的脸一瞬间绽开成一朵花样,从怀中取出瓶子倒出两颗朱红色的药丸,放在他的手中,“爷,只怕一粒不够。” 说完,嘴角咧开恶毒的笑,得意洋洋地看着叶宸。 “知我者,还是绿衣啊!”狄永鑫在她的脸颊上扭了一下。绿衣羞赧一笑,痴痴地看着他。 叶宸本以为今晚会有个变数,却没想到变数出现了,却没能带自己离开。 看着狄永鑫手中的还魂丹,说不怕是假的,此人的手段十分毒辣,想起他所杀过的那些人,所折磨的过程,叶宸便觉得毛骨悚然。 狄永鑫怕她咬舌自尽,一手捏住她的下巴qiáng迫她张开嘴,手里拿着两粒还魂丹便要丢进去。 只听得“嗖”地一声,有剑气划破空气,迅疾而来,狄永鑫分明感受到背后一阵阵的寒意bī到,他拉住叶宸,身子飞快地回旋。只见一把长剑在他后脑勺的地方,又倏然飞了回去。 他骇然,洛阳剑?当今世上,唯有洛阳剑有这样的功力使出回旋剑。 两道人影,渐渐地从暗处出现。 男的一身青色衣裳,面容略显苍白,头发有些凌乱,胡茬青青,显得沧桑无比,只是双眸有神,仿若闪电般,扫过在场的人,然后,定在了叶宸的脸上,那张冷凝的脸便有了一分的暖意。 女的一身白色素锦衣裳,三千青丝挽成高髻,以一根簪子固定,gān净利落,面容沉着,唇瓣微微勾起,仿佛绽开了一山的花朵。 来人正是白擎夜与王静月。 “你果然没死!”狄永鑫倒抽一口冷气,随即狞笑,“只是,就算你侥幸逃过一劫,今晚也将是你的死期。” 白擎夜却没看他,只是看着叶宸,问道:“没事吧?” “还好!”叶宸苦笑,“再来晚一点,事就大了。” “不会来晚,我早就来了。”白擎夜说着,上前走了两步,手中握住长剑,剑刃寒光闪过,竟仿若染血一般,透出殷红来。 狄永鑫捏住叶宸的脖子,厉声道:“放下手中的剑!” 白擎夜却仿若未闻,一步步bī近,láng牙与绿衣上前拦住,一扬手,便有十余名高手从天而降,把白擎夜团团地围住。 “我再说一次,放下你手中的剑!”狄永鑫冷冽地道,手劲加大,捏得叶宸无法呼吸,喉咙骨头咯咯作响。 白擎夜停住脚步,“放开她!”声音不大,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狄永鑫狞笑一声,“放开她?可以,你过来,换她过去。” “不……”叶宸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白擎夜道:“你放开他,我走过去。” 狄永鑫给láng牙打了一个眼色,láng牙走过去,把剑架在白擎夜的脖子上,狄永鑫丢了两粒药丸过来,“让他吃下去!” “不……”叶宸喊了一声,却被狄永鑫再捏住了喉咙,空气迅速从她胸腔抽走,她脸色憋得通红,绝望地看着白擎夜被láng牙bī着服下两粒的还魂丹。 狄永鑫哈哈大笑,对绿衣道:“喂王小姐也吃下还魂丹。” 绿衣应道:“是!”她走过去,看着王静月,手里捏住一粒还魂丹,“王小姐是要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吃?” 王静月看着她,蹙起眉头,“你手脏,你拿过的东西,我不吃。” “不吃的话,叶宸便要死!”绿衣冷凝地道。 王静月转身,“那你便杀了她吧,我只是带他来的,谁死谁活,关我什么事?” 绿衣一手扯住她的领子,狞笑道:“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王静月陡然变脸,厉声道:“放肆!” 绿衣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道冲力弹开,这份冲力很大,她飞出三丈远,落在地上,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静月冷冷地道:“我想走还没人拦得住我。” 说罢,冷冷地拂袖而去。 叶宸在看到王静月离去的那一瞬间,心中忽然安定了下来,如果不是情况已经被控制住,她不会走。 白擎夜被人láng牙押住,走向狄永鑫。 他的身体略显僵硬,但是还能勉qiáng行走,狄永鑫欣赏地看着他,“内力真够深厚的,吃下我两粒的还魂丹,竟然还能行走。” 白擎夜眸光如电地看着他,“你说的,一人换一人,放了她!” 狄永鑫松开叶宸,把她往石阶下一推,叶宸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绿衣迅速上前,想要钳制她。 一把剑鞘从白擎夜的手中飞出,迅疾如电般飞向绿衣,绿衣一怔,一个鹞子翻身,想冲天而起,但是剑鞘来得太快,刚好撞在她的膝盖上,她痛叫一声,跌落在地上,腿骨碎裂,勉qiáng站起,疼得她呲牙咧齿。 第191章 推算方位 狄永鑫一怔,“你……” 白擎夜手中握住长剑,剑鞘已经飞回来,他用脚尖一勾,剑鞘落在他另一只手中。 láng牙手拿短刀,刺向白擎夜的腰部,白擎夜手中剑鞘往后一挡,只听得“哐当”一声,短刀竟断开两截。 而同时,他的长剑也架在了狄永鑫的脖子上。 “侯爷!”绿衣惊叫一声,想冲上来,奈何脚断了骨头,只能吃痛一瘸一拐地冲过来。 “放开侯爷!”绿衣怒道。 而底下的高手也一拥而上,有的抓住叶宸,有的想冲上去解围。然而,因狄永鑫被挟制,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能持剑围着。 狄永鑫神色不变,斜视着白擎夜,“你敢杀我吗?” 白擎夜说:“你说呢?”他的剑往他脖子上用力,便见细碎的血珠渗出,狄永鑫感觉到脖子一阵发凉,又一阵温热。 “杀吧,且看你如何跟皇上jiāo代。”狄永鑫冷道。 “我不需要跟任何人jiāo代。”白擎夜淡淡地道,“但是,我也不会杀你,你这条命,算是国公爷欠你的,还给你,从今往后,你与他无拖无欠,他不亏欠你任何东西,你也休想再以往日的恩情为难他。” 说完,白擎夜收回剑,对抓住叶宸的高手道:“放开她。” 那些高手看着狄永鑫,他们只听狄永鑫的话。 狄永鑫恶狠狠地道:“杀了她!” 抓住叶宸的那人,举起剑,便要刺向叶宸的脖子。 白擎夜的手一动,剑飞了出去,人也随即飞过去。 众人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然后胸口和腹部各自中了拳,回过神来,已经看见白擎夜牵着叶宸的手,走向门口了。 狄永鑫怒道:“冲上去,杀了他们!” 白擎夜头也不回,手扬起,往后面方向抛了一些东西,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众人惊跳之际,他们已经出了门口,翻身上马。 王静月也骑着白马在前方等候,见两人策马来到,淡淡地问:“都没事吧?” “还好,吓个半死!”叶宸舒了一口气,他与白擎夜同骑一匹马,显得有些挤,但是,在他怀中的感觉,真好。 “你也会吓死?”王静月挑眉。 “可不是?他的那些还魂丹我若是吃了下去……”叶宸忽然想起白擎夜吃了两粒还魂丹,连忙问道:“你吃下去怎么没事?” 王静月代为解答,“他怀中的那条螭龙解了毒,这种还魂丹我也会制,吃下去之后,会根据体质和内力深浅而或迟或早地发作,大白武功高qiáng,吃下还魂丹也不会短时间内失去内力,只要他还有内力,提气的时候,螭龙便可为他解毒。” “这小东西,还挺厉害啊。”叶宸笑道,依偎在白擎夜的怀中,身后有马蹄声,她回头看,是狄永鑫的人追来了。 “走!”白擎夜策马扬鞭,“抱紧我!” 后面的人追上来,不过是装模作样,不能丢了威风,所以并没有来势汹汹,三人很快就脱险。 回到京中,守城的侍卫看到叶宸,都大为震惊,这闹得满城风雨的郡主,终于找到了? 回到京城,三人都不约而同地说:“先找个地方吃饭!” 说完,三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看来,这一场历劫,带给他们最大的灾难,是没能好好地吃一顿。 三人找了一个雅间坐下来,王静月一向淡漠,但是也忍不住说:“这一次最可惜的是没能杀了狄永鑫。” 叶宸道:“杀了他容易,只是,皇上那边怎么jiāo代?只有你们看见他抓住了我,并无旁人,他的人可以反咬一口,说是他救了我。” “也是!”王静月看向白擎夜,“还是你聪明,明知道杀不得他,却偏说饶他性命,算是还了叶隆的一个恩情。” “大费周章地赶过去,总得沾点便宜!”白擎夜淡淡地道。 三人自是有说不尽的话,把双方这些天的情况互相jiāo换了一下,叶宸只觉得触目惊心,感激地看着王静月,“如果不是你,他大概就回不来了,静月,谢谢你!” 王静月眸光淡淡地看着她,“几时轮到你跟我道谢?要道谢也该是他道谢,你还没过门呢,就以媳妇自居,这样不合适吧?” 叶宸被她说得脸色绯红,白擎夜望着她,“并无不可,虽没过门,但是,名分已定,你救了她未来的夫婿,她跟你致谢,合情合理。” 叶宸白了他一眼,“一套一套的大道理。” “原则上是这样的!”白擎夜理直气壮地说。 王静月笑了,“差点忘记,我们白大将军是最讲究原则的。” “你与我并不来往太久,怎知道我最讲原则?”白擎夜狐疑地看着王静月,这话虽然没什么特殊的信息,但是,他听在耳中却有些异样,仿佛,王静月认识了他很长的时间。 王静月怔了一下,随即漫笑,“虽相处日子短暂,但是,听过你的事情,加上宸儿也常常和我说你,自然便知道了。” “她都与你说我什么啊?”白擎夜好奇地问。 王静月笑笑,“说你不解风情。” 白擎夜却不信,正想反驳,小二进来写菜,三人都点了很多荤菜,这几天没吃上一顿像样的,着实馋了。 小二出去之后,白擎夜显得有些不安,叶宸留意到他的神色变化,问道:“现在你还担心什么?清平已经被抓了回去,人赃并获,父亲与舅舅都亲眼看见我在那里,她再无扑腾的能力了。” 王静月道:“是担心狄永鑫吧?此人确实够疯的,他的性格已经扭曲,看来,要尽早除掉此人才行。” 两人皆有些忧心忡忡的,白擎夜却慢悠悠地说:“倒不是担心此人,只是,我在贞镇的时候,偷了一匹马……” “你为何要偷啊?”叶宸失笑问道。 白擎夜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银子都是你管着,我不够银子买。” 王静月扑哧一声笑了,看着叶宸道:“你这管家婆,也太小气了吧?他每月的俸禄你都收着?不给他留点?” “谁知道会出这种事情呢?”叶宸望着他,知道他此人十分讲原则,军人作风特别厉害,偷盗百姓的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十分难受。 “等处理完事情之后,我陪你去一趟贞镇,把马的钱还给人家,再好好地赔礼道歉!”叶宸道。 白擎夜点头,“只能这样了。” 叶宸看着两人,问道:“狄永鑫曾跟我说过,太皇太后离宫了,你们可知道?” 王静月一怔,“离宫了?我不知道,在你出事当晚,我便离京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具体我不知道,是狄永鑫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王静月脸色微微变,“太皇太后竟然会离宫而去?让人费解得很啊。” “是的,她一手策划了那么多事情,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走呢?” “看来,玉姑姑的惨死,对她打击很大。”白擎夜道。 叶宸与王静月对望一眼,有一种感情或许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前生,叶宸死了,王静月相随,陪她重生,为她筹谋,为她报仇,为她挽回她失去的东西。 叶宸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们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那里?” 王静月微微一笑,“其实,在你父亲带着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你就被人带走。你父亲与你舅舅的人,把各个门都守住,我们也在外面潜伏,没有看到你你出来,这意味着,你还没离开这所别院。于是,我们两人便在外面候着,果然,清平被带走之后,你就被带出来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赶来这里?怎知道我被困在狄永鑫的庄院里?”叶宸好奇地问。 王静月道:“回程的时候,便就你的方位起卦,得知你在这边,只是位置大,也找了很久,后来看到大队人马经过,便尾随而至。” “原来是这样!”叶宸苦笑,“你们来晚一些,只怕连我的尸首都看不到了。” 白擎夜握住她的手,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眼底有恐惧和后怕。 确实,如叶宸所言,如果来迟了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王静月拿出几枚铜钱,在桌子上抛了六次。 “你gān什么?”叶宸问道。 王静月头也没抬,道:“推算一下太皇太后的去向。” 叶宸与白擎夜便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王静月分开铜钱,又记下了每一次抛的yīn阳数,然后,抬起头道:“方向在东南,近秦岭山的位置。” “秦岭山?离京城很远啊。”叶宸诧异地道。 “没错,而且秦岭山附近,有许多山脉,陇山,富山,碧炼山……” “碧炼山?”叶宸皱起眉头,“我记得,以前玉姑姑说过碧炼山,说那边雄伟秀丽,风景如画,一直很想去看看。” 王静月抬起头,“莫非,太皇太后去了碧炼山?” 叶宸想了一下,道:“我们赶紧吃,吃完还得入宫面圣。” 王静月点头,“是的,你是该入宫面圣的,宫中还有好大的一台戏,等着你这位女主角呢。” 叶宸摇摇头,“我始终不明白,狄永鑫为什么要这样对清平!” 第192章 御前争辩 王静月笑笑,“这不该是我们烦恼的问题,栽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手上,想来清平心里也不好受。” “她应有此报。”白擎夜言简意赅地说。 听了白擎夜的话,两人都没再做声,确实,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设计更让人无法接受了,只是,这也是清平的报应。 饭菜上来之后,三人仓促用餐,王静月先回府中,然后白擎夜带着叶宸入宫。 宫中今日十分热闹,叶隆带着清平公主进了宫,向皇帝复命。 皇帝听到叶隆的禀报,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跪在一旁面如死灰的清平,“你带走叶宸,举办冥婚?为你的先夫?” 清平凄凉一笑,眸色呆滞,“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皇帝知道她对驸马一向都没有什么感情,驸马死的时候,也没见她很伤心,甚至,在驸马死后不到一年,便钟情叶隆,死活要嫁给叶隆。 “没有为什么。”清平声音平静无波,心底是钻心的痛,她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儿子,会这样对待她。 皇帝怒极,“没有为什么你会这般大费周章?冥婚,亏你想得出来。” 清平没有说话,直挺挺地跪着,胸口起伏不定,可见心绪如cháo,无法平静下来。 叶隆在旁边道:“皇上,微臣等赶过去的时候,宸儿就被她的人挟持住,但是,当混乱过后,宸儿却不见了。” 皇帝盯着清平,“你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清平听到这句话,本来木然的脸陡然变得凶狠起来,冷冷一笑,“她死了,我已经命我的人带她出去杀了。” “什么?”叶隆听得此言,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锤了一下,钝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顾皇帝在场,一把拉起清平,掐住她的脖子,“你杀了她?” 清平幸灾乐祸地看着伤痛的叶隆,冷冷地笑起来,“冥婚,自然便是两个人都要死,驸马死了,她若不死,怎么成婚?” 叶宸是一定会死的,鑫儿带走了她,必定是为了杀她,他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这样利用出卖,又怎会对叶宸手下留情? 看到他这样的悲痛的面容,真好,真好啊! 叶隆气得怒吼,“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叶爱卿!”皇帝恨极了清平,但是,清平到底是他的妹妹,再说,御前杀人,他帝王颜面何存? 叶隆冷冷地放开她,又看着皇帝悲愤地道:“皇上,请您务必要为宸儿讨回公道。” 皇帝身子后倾,用手揉了揉眉心,无比沉痛地看着清平,“以前,皇祖母曾经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没明旨,但是朕合议默认,朕再问你一句,这一切,是否你的所为?” 清平的心震动了一下,猛地抬头看着皇帝,声音微微颤抖,“如果叶宸死了,皇兄是不是也打算赐死臣妹?” 皇帝盯着她,眸色沉凝,“你若真杀了人,杀的又是朕亲封的郡主,你说朕还能放过你吗?清平,朕已经为你破例了一次,你还妄想有第二次?上一次叶宸与白擎夜在贞镇遇袭,你心里明白是朕偏袒了你,朕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爱卿。” 清平的眼底终于生出一丝恐惧来,她没想过皇上会处死她,一路回宫的时候也没想过,只认为像以前那样,谴责或者褫夺封号,甚至贬为庶民,她都想过。 她不愿意死,她不想死。 死亡意味着她将失去一切,那清儿怎么办?她还要嫁给太子。 不,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死,她害怕死亡,脑子里一想到死,便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脑子乱糟糟之际,她忽然想起,先帝曾赐给老乐宁候一块免死铁券,如果供出是鑫儿所为,鑫儿虽有可能被褫夺乐宁候的封号,却不会送命。 想到这里,她忽然跪下,“皇兄,臣妹把一切都说出来。” 皇帝神色一松,他自然不希望是清平所为,“说!” 清平抬头道:“皇兄,叶宸是鑫儿从皇宫里带走的,是从皇祖母樟鑫宫的密道里带走的,已经带走数日,臣妹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今天申时左右,他来找我,说要我去主持一个婚礼,他说的是他自己成亲,新娘子就在他城郊的庄院里,他要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我怎能不谨慎?怕他结识了有心计的女子,便马上过去看看,去到才知道,原来不是他自己要成亲,而是要给他父亲找一个填房,而这个新娘子,就是叶宸。我劝过他,让他不要,可他说父亲报梦给他,说喜欢叶宸,让他务必要把叶宸送下去给他,我觉得此言荒谬,但是,他偏执得很,像是中了邪一般,如今回想起来,他是真的中邪了,否则怎会像便了一个人似的怎么劝也不听,执意如此,我没办法,只得先答应了他,并且布防自己的人打算伺机救走叶宸,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救叶宸,叶隆与慕容白便带人来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没有半句虚言,皇兄若不相信,可把他们都叫进来,问个明白。” 叶隆对她的话,只相信了一些,那就是此事必定是狄永鑫设计的,可她说她想救宸儿,简直废话,她日夜算计,就是为了杀死宸儿。 “那现在叶宸呢?”皇帝先忽略其他,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叶宸便有可能活着。 清平道:“混乱之际,站在叶宸身边的,是鑫儿的人,应该是他带走了叶宸。” “那你方才为什么说一切都是你做的?又为什么说宸儿死了?”叶隆yīn沉着脸问道。 清平猛地抬头看着他,眸光像淬了毒一般,咬牙切齿地道:“因为你不信我,你一进门便认定了是我抓走你的女儿,你一直都认为我会杀了你的女儿,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何必辩解?再说,能看到你伤心痛苦的样子,是我最大的喜悦。” 叶隆简直气得爆炸,寒着一张脸怒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清平冷笑,“我不可理喻?叶隆,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我清平哪点对不住你?我哪点对你不好?你可曾正视过我一眼?从一开始,你就怨恨我拆散你和慕容氏那贱人,所以,你打心里憎恨我,既然如此,可笑的是,我总以为我一味地对你好,你终有一天会感动的,那么多年,就算是一块寒铁,都该被我捂热了,可你?” 清平冷笑几声,憎恨而怨毒地盯着叶隆,“可笑的是,我到现在才清醒过来,我这些年的努力这些年的付出,都是白费的。” 叶隆听了这些话,心头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种悲痛忽然地攉住他的心脏,把他的心脏攥成一团,他吸了一口冷气,“是的,我确实憎恨你,憎恨你qiáng迫要嫁给我,憎恨你不知廉耻,憎恨你下手狠毒,你为什么要看上我?如果不是你,我一家人都会好好的,就是因为你,你祸害谁不好?你偏要祸害我?你利用你的身份地位,利用皇太后,把正室bī为妾侍,我为什么不能憎恨你……” 清平跳起来,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破碎的心几乎就映在眼底,甚至看到支离破碎以及鲜血淋漓。 她先是遭受儿子的背叛,继而听到叶隆说这种无情无义的话,不知廉耻?狠毒?这不是他bī出来的吗? “够了!”皇帝勃然大怒,“你们的恩怨情仇,朕不想听,清平,如果一切都是狄永鑫指使的,朕会马上传他入宫,让他jiāo代叶宸的下落,朕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的儿子狄永鑫做的?” 清平凄然一笑,两行泪水落下,“然则,皇上认为我是那种卖子求荣的人吗?如果不是他做的,我怎可能狠心指认他冤枉他?” “来人,传狄永鑫进宫!”皇帝下令道。 “是!”宫人急忙出去。 清平的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浑身不可自拟地颤抖,她此生从没经历过这种绝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几乎一无所有啊! “来人,把今日从狄永鑫庄院带回来的人都带进来,朕要一一审问!”皇帝再下令。 一众人被带了进来,首先被盘问的,便是暗影。 暗影是清平多年的暗卫,一直暗中保护清平,并且为他做尽了不少歹毒的事情。 暗影跪在地上,一张脸如同冰雕一般,没有半点的情绪,作为暗卫,他注定孤独一生,躲在暗处,所以,轻易不会有情绪的起伏。 “你叫暗影?”皇帝问道。 “回皇上,是的!”暗影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你是什么时候带人去到庄院的?”皇帝问道。 暗影回答:“回皇上,今日酉时左右,公主命人前来通知,让奴才带人前去庄院布防。” “为什么要布防?”皇帝再问。 “公主说,如今满城都在搜查天敏郡主,唯恐有人察觉庄院里的不寻常,所以,要布防好。” 皇帝眸色一冷,“如此说来,你是早知道叶宸被关押在庄院里?” “回皇上的话,从天敏郡主失踪那一天开始,奴才便知道他在庄院里。” 清平听着,顿时觉得不对劲,“你知道?你知道为何不跟本宫说?” 她虽然知道狄永鑫藏起了叶宸,但是却不知道藏在哪里,暗影却说知道? 第193章 慕容氏是她害死的 暗影抬起头,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清平一眼,旋即闭嘴。 皇帝再问,“是不是你把叶宸抓来的?” 暗影迟疑了一下,又抬头看了清平一眼,清平怒道:“你看本宫做什么啊?回答皇上的话!” 暗影yīn暗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张,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后,他说:“奴才不知道。” 皇帝一怔,随即冷冷地笑了,“不知道?是你抓来的,便说是,不是,便说不是,有什么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回皇上的话,奴才……奴才手底下有很多人,奴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过!” “如此说来,你没有抓过她,是吗?”皇帝冷冷地问。 暗影又看了清平一眼,清平顿时意识到什么,她倒抽一口冷气,难道说,鑫儿连她身边的人都收买了? 天啊! 清平顿时摇摇欲坠,像是天塌下来一般,世界一片灰暗。 果然,正如清平的猜想的那样,这一批抓来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指证她,无人说过狄永鑫在场,而那法师,也指认是周嬷嬷去找他让他去主持冥婚的。 清平站不住,终于跌坐在地上,身子不断地颤抖着。他竟然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隆一把抓过暗影问道:“说,天敏郡主如今何在?” 暗影都:“国公爷,公主吩咐,如果有人闯进来,便马上带天敏郡主离开,并且迅速杀了她,所以奴才猜测,如今天敏郡主已经死了!” 叶隆被这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给弄得双眼发黑,刚升起的希望又被狠狠地浇灭,他恨不得一掌就打死清平。 皇帝失望地看着清平,声音怒不可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自己做下的造孽事,竟往自己的儿子身上推,清平,你的良心呢?为人母亲,你真失败!” 清平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声瘆人,笑得面容扭曲,笑得眼神狰狞,笑得跌出了眼泪,“是啊,我做了此等造孽的事情,往自己的儿子身上推,我真是失败啊,为人娘亲,我是真的失败啊!” 周嬷嬷跪在前面,哭着辩解,“皇上,真的和公主无关啊,一切都是乐宁候做的,公主压根不知道太皇太后宫中的密道在哪里。” 皇帝本在盛怒之中,听到周嬷嬷提起太皇太后宫中的密道,想起太皇太后也是从密道离开,触动痛处,便如火上浇油,当下便命人把周嬷嬷拖出去乱棍打死。 清平知道皇帝是动了真火,半句都不敢求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嬷嬷被拖出去。 叶隆眼底有解恨的痛快,周嬷嬷这个刁奴,仗着自己是宫中出去的人,在府中横行霸道,如今被杖杀,也是她应有此报。 没过多久,亲卫进来禀报,“皇上,那老刁奴抵受不住棍棒,已经丧命。” 皇帝正欲吩咐下去,在京城郊区大范围搜索,却不防,福公公急忙进来禀报:“皇上,白统领带着天敏郡主回来了,已经入宫,正往御书房来。” 皇帝面容一喜,“当真?” “千真万确,马上就到!”福公公道。 叶隆也是一脸的狂喜,倒是清平,神色更是苍白,本以为,这一次怎也得有个人陪葬,却想不到,她却活着回来了。 没多久,白擎夜与叶宸双双入殿觐见。 皇帝见两人回来,心情大好,这意味着,牧仁归顺的事情已经是定局,一壶草原的战事,有牧仁襄助,必定可以大获全胜。 皇帝问叶宸被抓走的事情,叶宸说:“当日臣女是在bào室被人带走的,那人说皇上要传召臣女,却殊不知,那两人径直带着臣女去了樟鑫宫,去到樟鑫宫,他们便击晕了臣女,臣女醒来之后,已经在一所厢房内。” “你可认得,带走你的人是什么人?”皇帝问道。 叶宸看着清平,清平也看着她,对了,叶宸一定知道是鑫儿抓走了她,但是,她会如实说吗?她一直这样憎恨自己,怎会愿意说? 果然,叶宸摇头,“不知道,臣女一直被关在厢房里,直到今天才见到母亲出现在那里。” 清平冷笑,却没说话。 皇帝又问叶宸后来是如何脱险的,这一点,便是白擎夜述说,说他脱险回京之后,便跟随叶隆来到院子里,混乱之中见叶宸被人带走,他便尾随而至,救下了叶宸,也杀了挟持叶宸的人。 虽然两人的话都不是十分严谨,但是,皇帝并不在乎,皇帝在乎的是两人都可以平安回来。 所以,皇帝并没有就此事过多的询问,反而是关切地问了白擎夜是如何杀手手中逃脱的,又问那些杀手是不是草原的jian细。 白擎夜说并不清楚杀手的来历,只知道他们都是武林中人,像是受雇与人的。 皇帝听得他力战二十名高手,对白擎夜可以说是刮目相看的,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武将。 就在此时,狄永鑫也应旨入宫。 他大步进来,什么也不说,便跪在地上,“皇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做的。” 皇帝一怔,看着他,颇有些耐人寻味的道:“一切都是你做的?那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狄永鑫回头看了清平一眼,道:“回皇上,带走叶宸,要叶宸与先父冥婚,一切的一切,都是臣做的,和母亲无关。” 清平看着他,心里有些狐疑,他自动承认?既然要承认,为何之前又要设计陷害她? 清平摸不着头脑,但是,也问了一句,“你当真承认一切都是你做的?” 狄永鑫看着她,眼底有痛楚浮现,“是的,我承认。” 皇帝问道:“那你说说,你是如何从bào室带走叶宸的?” 狄永鑫道:“回皇上,那日臣来请旨,监斩叶宸,因知道母亲一直憎恨叶宸,而叶宸也多番陷害母亲,所以,臣恨不得要叶宸死。后来想了一想,她横竖都是要死的,何不为父亲找一个妻子?叶宸虽不算知书达理,但是系出名门,也不算rǔ没了父亲,所以,便想出这个主意,偷偷地瞒过宫门的人,把她带出去然后藏在京郊的庄院里,选了一个吉日,请法师主持冥婚仪式,再杀掉叶宸。” “你是说,你母亲不知道你的计划?”皇帝问道。 狄永鑫道:“母亲一直都不知道。” “那她为何会出现在现场?” 狄永鑫怔了一下,“这……这是因为,因为臣后来命人请她过来,因为,因为如果父亲要娶叶宸,总得给她这位正室敬茶,才算完成了仪式。” 狄永鑫的话,说得含含糊糊,莫说皇帝不相信,就是清平听在耳中,都觉得荒诞,因为,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她对狄永鑫的用词和语气,也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只是,可笑的是,狄永鑫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不过,不会有人相信罢了。 皇帝缓缓地道:“鑫儿,你起来吧,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朕知道你想为你母亲顶罪,但是,朕不会容许你这样做,她挟持当朝郡主,罪大恶极,朕若徇私枉法,放了她,朕如何向臣子们jiāo代?朕如何向天下人jiāo代?” 狄永鑫听得此言,顿时慌乱起来,“不,皇上,臣没有半句假话,一切都是臣做的。” 他回头,看向叶宸,“你知道的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我命人挟持你走的?是不是我提议你与我父亲冥婚?” 叶宸盯着他,心中不得不佩服,他做戏这么好,不做戏子是làng费了。 一切都是他做的,可有谁可以作证?所有的口供,都指向清平,而她方才所言,也是指向清平,如今改口,有可能吗? 所以,她只能说:“乐宁候,我并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挟持我,只是,我确实看到是母亲让我与你父亲冥婚。” “不!”狄永鑫摇头,“你说谎,你分明知道,你只是憎恨我母亲,想置她于死地,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他看向皇帝,苦苦哀求,“舅舅,我求求您相信我,一切真的是我做的,和母亲没有任何的关系,叶宸是在说谎,她一直因为母亲害死她生母的事情,而憎恨她,她是在报复。” 狄永鑫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惊住了,连叶宸都震惊了。 她震惊的不是清平害死她母亲,此事她早就知道,她震惊的是狄永鑫为何会知道。 而且,他分明知道,现在把这个事情说出来,清平必死无疑,他是有多恨清平,才会这样不惜一切地置她于死地啊? 皇帝惊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慕容氏是她害死的?” 清平看着狄永鑫,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啃咬了一口,她怎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是要置她于死地? 她笑了起来,两行眼泪凄然落下,“说得好,说得好啊!” 狄永鑫回头看着她,神色惊慌,“母亲,儿子不是故意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只是,此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追究也无补于事,慕容氏也不会活过来了。叶宸是因为此事才憎恨您的,才会说谎陷害您的。” 清平看着他,悲凉地问:“那你呢?你又因为什么原因憎恨我?” 第194章 母子情仇 狄永鑫眸子哀痛,“儿子怎会憎恨您?儿子这辈子,最爱的便是自己的父母,母亲,您多心了。” 皇帝已经忍无可忍了,一拍桌子,怒道:“清平,你到底还有多少肮脏事是朕不知道的?你让朕如何宽恕你?” 清平脸色苍白,就这样半跪着坐在地上,一眨眼她失去了所有,她知道,自己再没有活命的机会,“不需要宽恕,皇上按照律法,该砍头砍头,该车裂车裂,臣妹没有一句怨言。” 还有什么怨言?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皇上说得对,为人母亲,她真的很失败。 清平抬头,直视着皇帝,“臣妹只求皇兄一件事情,给臣妹与鑫儿单独说几句话。” 皇帝看着她,眸子的怒火化为悲哀,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一扬手,“来人,先把公主押入天牢。” 亲卫进来,清平自己站了起来,看着叶隆,他眼底有深深的悲哀和愤怒,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只怕她在就死了。 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恨意,他恨她。 也好,恨她,便忘记不了她,不能让他爱她,恨着也挺好的。 清平被押下去之后,皇帝看着叶隆,“你是早知道?” 叶隆点头,“是的,臣早就知道。” “为何不跟朕说?”皇帝的声音疲软无力,问出口,便觉得多余,说给他听又有什么用?就算当时他知道真相,又会对清平怎么样? 叶隆没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宸。 叶宸的心绪也是十分复杂的,此时,她应该高兴,因为,杀害母亲的凶手,很快就要被处死了。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为母亲复仇的人,竟然不是她,而是狄永鑫,世事荒诞,不过如此了。 很多事情,是该继续追问下去,但是,皇帝却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光凭这两条罪,清平已经难逃一死,又何必再去深究她是如何害死慕容氏? 他看向狄永鑫,狄永鑫脸上,有凄惶后悔的神色,似乎在后悔自己的冲口而出。 皇帝一向看人都能看到心里去,但是,他看不清狄永鑫,但是他不愿意深究,鑫儿是乐宁候府唯一一根独苗苗,如果追究下去,他是主犯或者从犯,都必定要发落,这件事情,死了清平一人就够了。 皇帝知道自己终究是徇私,看着叶隆父女两人的神情,他心中生出一份内疚来,扬手苍白地道:“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臣告退!”叶隆行礼退出。 叶宸与白擎夜也要告退出去,皇帝却忽然出声叫住叶宸,“宸儿!” “皇上!”叶宸福身。 “你可知道,太皇太后会去哪里?”皇帝眼底生出一丝期盼来,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觉得筋疲力尽,他很想找到老祖宗,虽然找到之后,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但是,即便他一辈子不见她,也想留她在宫中,知道她在,他的心便安定。 叶宸想起前生,在得知母亲难产去世之后,那种绝望的痛苦,想来皇帝也知道,如果找不回太皇太后,那这一辈子,他们是再不能相见了。 想到这里,她轻声道:“皇上,老祖宗她可能在碧炼山。” “碧炼山?”皇帝凝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以前玉姑姑曾经跟他说过,在某处山脉,有一座山叫碧炼山,她很想去那边住一段时间。 叶宸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皇上,想来,老祖宗是想静静地陪玉姑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皇上,知道她在哪里就好,何必去惊扰了她?” 皇帝猛地抬头,盯着她,叶宸知道自己不该多言,所以,福身道:“臣女多言,臣女告退!” 她退了出去,这一次,皇帝没有叫住她,皇帝整个人都神不守舍,显然,连她走没走都没留意。 狄永鑫跟着去了天牢。 天牢很静,因她是大周的公主,所以,有特别的待遇,与另外的囚犯分开关押,这个牢室比起其他的,要gān净通慡很多,因为,墙壁上开了一个小小的透气孔,有空气从外面透进来。 这里,曾经关押过先帝的几位兄弟,也关押过皇帝的兄弟,清平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关进来这里。 狄永鑫在所有人退出去之后,缓慢地进来,双手扶着牢里的铁栏,看着坐在稻草上的清平。 如豆般大小的油灯火焰跳跃着,映照着两人的眼底,皆有道不尽说不出的愤怒与怨恨。 “为什么?”清平忽地站了起来,盯着狄永鑫,她真的不甘心,不知道原因,死也不甘心。 狄永鑫轻轻地笑了起来,灯光映照着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火焰跳跃,他的影子也摇曳不定,像一只鬼魂一般。 “没有为什么!”狄永鑫道。 “不可能没有为什么,你这样对我,一定有原因。” “说得好!”狄永鑫笑意加深,“那年,父亲死后,你执意要嫁给叶隆,我问祖父,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祖父没有回答我,我问祖母,祖母也没有回答我,我问奶娘,奶娘最后跟我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的,让我不要再问,因为我在乐宁候府,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不需要父母在身边,也一样可以成为人中龙凤。” 清平的脸色一变,“你果然是因为我嫁给叶隆,你就这么自私?难道你要我为你父亲守一辈子的寡,孤独终老?” 狄永鑫望着她,冷笑了两声,“你嫁给叶隆之后,每年见过我几次?” 清平一怔,每年见他几次?刚开始的几年,她确实很少见他,甚至一年都不见一次,但是她知道他好好的,见不见都不打紧,只要他好,她就安心了。 因为开始那几年,她确实也是焦头烂额,怀孕,生女,拴住叶隆的心,与慕容氏斗,收复老太太,整治程氏。 “我是忽略了你,但是,我心里始终关心你。”清平口气软了一些,随即又冷硬起来,“你就是因为这样,要置我于死地?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跟我说,你之前不高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直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狄永鑫收敛笑容,冷冷地盯着她,“在你嫁给叶隆第二年,你来看我,我拉着你的袖子,问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国公府住一段时间,你说回去问问叶隆,让我先等着。结果这一问,就问了一年,都没给我答复。后来,你再和叶隆过来看我,我亲自问了叶隆,叶隆说可以,说让我收拾好东西,明日命人和马车过来接我,我当晚很高兴,收拾好我所有的东西,还给妹妹准备了玩意,跟奶娘说,我要去和母亲一块住,但是,第二天,我等了一天,国公府的马车没有来,我想着你是不是忘记了,便特意让奶娘去问,但是,奶娘连你的面都没见着。过了几天,叶隆亲自来接我,我在国公府住了一天,你就让我走。” 清平这才想起,当年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当年,他说要过去国公府和她住,她不是不愿意,只是她不方便带着他去,这成何体统?他是乐宁候世子,怎能跟她住做拖油瓶?而且,她带着先夫的儿子嫁过去,外人会怎么说?所以,当年勉qiáng留了他一晚,就让他回去了。 当时她认为,他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想到国公府玩一下,压根没想到他是想母亲,想跟在母亲身边。 想到这里,她的心升起了一丝愧疚,当年,她确实很多顾忌。她一直想得到叶隆的爱,所以想跟乐宁候府撇清关系,她不是不想念儿子,只是,他在乐宁候府过得很好,就算没有她,他也会好好的。 狄永鑫继续说:“我回去之后,你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看我过我,反而,是叶隆来看了我几次,给我带了一些玩意,并且找了一位师父教我习武,他说,大丈夫应该保家卫国,多学点本领,日后可以像祖父一样能gān。我记住了他这份恩情,所以,在他后来遇到刺杀,我出手救了他,算是还了他的恩情。我出征到边陲,我一直等你来跟我道别,但是,你没有来,我那时候想,只要你来,跟我说几句话,我会原谅你,不会再记恨你,但是,我等不到你来,只等来了叶隆,他与我喝了一碗酒,送我出征。” 清平脸色苍白,他出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那时候,程氏怀孕七月,并且大夫说很可能是儿子,连程氏都可以生出儿子,但是她也没为叶隆诞下香火,所以,那时候,她在布局,杀了程氏的胎儿,那孩子被打下来,确实是个男婴。 她杀了程氏的儿子,所以,错过了送自己的儿子出征,因此,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清平一向都不相信因果循环,但是,这一刻她真的相信了,原来,今日都是她的报应啊。 “就算是这样,你顶多与我不相往来,为什么要设计害我?还要把慕容氏的事情说出来?”清平冷笑,“你心肠如此歹毒,便不怕遭报应?” 狄永鑫背着手,神情冷漠,“如果,你在皇上面前,没有指认我是元兄,自己承下所有的罪名,我便不会把慕容氏的事情说出来,因为,至少你可以证明给我看,你心里确实有我这个儿子,可是,你没有,你在皇上面前,说一切都是我指使的,母亲啊,母亲,但凡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仁慈,你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清平的心脏紧缩起来,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何必回来?既然如此,你何必回来?” 第195章 程氏得意 狄永鑫的面容仿佛冰雕一般,没有丝毫的感情,“你去信给我,说叶隆要与你和离,我怎能把自己的仇恨假手于人?所以,我要亲自回来报仇。” “你回来,就是我为了找我报仇?”清平的声音颤抖,她真的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他会这样对她。 “可不是?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憎恨叶宸吗?你错了,叶宸只是个可怜的人,她摊上了一个歹毒的后母,”狄永鑫盯着她,忽地笑了起来,“只是,我真的很奇怪,你为何要这样歹毒呢?叶隆尚且能善待我,为何你容不下叶宸姐弟?” 清平对叶宸的恨已经深入了骨髓,所以,狄永鑫这句话并没能让她反省什么,她冷冷地道:“没有为什么,恨就是恨,像你对我那样。” 狄永鑫耸耸肩,“确实,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的。” “说完没有?说完你可以滚了!”清平确实对他生出了愧疚之心,但是,他对自己的狠毒也彻底掩盖了一切,如果是在发生这一切之前,他对自己说这一番话,她会努力补偿,但是现在,她只感到恶心。 “说完了,母亲保重吧!”狄永鑫凉凉地道。 “滚!”清平听到这yīn阳怪气的话,火冒三丈,竟口出恶毒之言,“你与你那父亲一样,都是jian佞yīn险之辈。” 狄永鑫陡然回头,方才淡漠的面容瞬间变得凶狠狰狞,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他?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这么早就死。” 清平冷笑,“他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你让他伤心,如果不是你让他难过,他怎会郁结成疾?他死之前,拉着我的手,他说最后悔的便是娶了你,如果早知道你对他是这般的冷淡,他宁可一辈子不娶妻,也不会娶你这种自诩高贵的皇家公主。” 清平哈哈地笑了起来,极尽讽刺地道:“简直胡扯,他那么的不满意,大可以提出和离。” 狄永鑫狠狠地道:“你以为他没有提过?只是被压了下来,皇太后说,娶了皇家公主,只有被皇家公主休,而他不能休你。” 清平一怔,“他提过?他什么时候提过?” 随即,又冷冷地笑了起来,“他怎会去提?他娶了皇家公主,全凭我嫁过去,乐宁候才能恢复往日的荣耀,他怎舍得与我和离?” 狄永鑫眸色清冷,“祖父与我说,在我出生第二年,他便提出与你和离,但是,皇太后不准许,qiáng行压了下来。”狄永鑫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恨意,“父亲把一颗心都给了你,他要和离,并非是因为与你感情不和,只是想给你一个解脱的机会,你却对他恶言恶语,对他的好视而不见也就罢了,各种羞rǔ,他娶了你,过了一天的舒心日子没有?他前生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娶了你?这所谓的皇家公主,便真的很多人稀罕吗?值得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他最后几句话,是从心底里质问出来的,嗓音微微变调,沙哑而扭曲,可见,这个事情,一直是以一根刺的形式在他心底。 清平想起在他出生后的第二年,他因抵受不住她的冷漠,曾与她说过,让她入宫找母后,要求和离,但是当时的她并不相信这是他肺腑之言,只认为他不过是随口说说,她若真的去提,他只怕又会千方百计地阻挠,所以,她gān脆不提。 后来在他病倒之后,她没有给他递过一碗药,都是下人去伺候,她心里就盼着他死,可以还自己的自由。 他真的提过要和自己和离?只可惜,如今母后已经薨逝了,不能问个明白。 只是,她又想,问明白了又如何?他已经死了,而她也马上要死。 听到狄永鑫说他曾经提出和离,但是清平的心没有因此而原谅驸马,甚至,觉得他可恶至极,他凭什么提出和离?就算她对他冷漠至极,就算她心里从来没有过他一刻,他都不能提出和离。 “他提出和离,不是要还我自由,只是因为,他想另娶贤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对他愧疚?”清平冷冷地道。 狄永鑫抬起头,骄傲地道:“不需要你愧疚,我父亲受不起你的愧疚,没错,或许他并非是真心想还你自由,他在爱上你之后,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你不值得他爱,他或许心里想过另外寻一个贤妻,不想与你捆绑一辈子,只可惜,他到底书生气重,很多事情看不开,最后郁郁而终。” 他仿佛是与自己父亲的口吻与清平说话,打心底里憎恨眼前这个女人,这个被称为他母亲的女人。 最后,他淡淡地说:“你虽对我绝情,可我也不会让你死,我手上有免死铁券,可救你一命。” 清平冷笑,“你会这么好心?” “自然不是好心,”狄永鑫yīn沉地看着她,“你杀了慕容氏,叶隆必定不会再要你,叶宸也不会放过你,让你死,还不如让你活着,等着属于你的报应。” 清平对他的狠毒用心震惊不已,但是听到说他会救她,死亡的yīn影顿时从她头上移走,她吊起来的心,松了下来,虽然接下来的日子或许很艰难,可只要还活着,只要她还是公主,便一切都可以挽回。 狄永鑫临走前,嘴唇挽起,露出一抹冷漠讽刺的笑,眼底闪过一丝歹毒的光芒。 清平并没有看到,她正沉浸在自己可以活下去的喜悦中。 但是,她的喜悦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翌日皇帝下旨赦免她,可剥夺她公主的封号,贬为庶民,收回一切御赐之物和公主的食邑,属于她的资产,全部没收充公,并且,准了叶隆上奏和离的折子,责令她离开搬离国公府。 她回到国公府,叶青哭着在门口迎接她,见到她便嚎啕大哭,哭完之后,问道:“母亲,这可怎么办啊?您被褫夺了公主的封号,还被赶了出去,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娶我了。” 清平听了这话,只觉得透心刺骨的冰冷,想不到她如此宠爱的女儿,在得知她的情况之后,首先关心的是她能不能嫁给太子。 她没搭理叶青,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凤织苑。 程氏已经在凤织苑等她,她坐在椅子上,是被人抬过来的,在宫中被杖打之后,她的双腿一直没好起来,甚至皮肉有些腐烂,见到她回来,一张冷漠的脸扬起了讽刺之色,“公主回来了?” 清平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还没死?” “公主说笑了,公主都还没死,妾身怎舍得死?”程氏眉目之间,尽然是酣畅淋漓的痛快,仿佛大仇得报一般,冷冷地盯着她。 清平没搭理她,径直进了去,屋中,已经打包好很多东西,一堆堆地放在地上。 “公主,在圣旨抵达之前,我已经命人帮你收拾好东西了,公主拿着就可以走,对了,不知道公主雇请了马车没有?这国公府的马车公主是不能用了。”程氏在门口问道。 清平回头,定定地看着程氏,“你休要欺人太甚!” 程氏笑了,“欺人太甚?公主果真是会说笑,是公主一直欺人太甚吧?这些年,得公主的关照,我过得生不如死,如今公主也可以尝尝这种滋味了,妾身真是,十分的高兴。” 叶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听了程氏的话,蹙眉,“娘亲,你怎么不懂规矩,如今她已经不是公主,是庶人,您还称呼她为公主,岂不是没把圣旨放在眼里?” 程氏笑了起来,“娘亲糊涂了。” 她眉目的笑意越发明显,看着清平,又道:“不要见怪,叫习惯了,一时还改不了口。” 清平忍住心底的怒火,问道:“叶隆呢?” “国公爷不会见你,你只管收拾你的东西走就是。”程氏道。 清平看着她,“你很高兴是吧?” 程氏摆手,“清平姐姐误会了,我怎么会高兴?我心里别提多难过了,真为姐姐未来的日子担忧啊,刚才来了人,把姐姐值钱的东西全部抄走,只留下这些衣裳,不过其中不乏华裳,典当了还能熬一阵子。” 清平那张yīn沉的脸倏然便露出了古怪的笑,她走向程氏,一步步地走过来,嘴唇微微扬起,形成一个讽刺嘲弄的弧度,“然则,你以为我走了,叶隆便会宠爱你?” “一个林洛心,我还不放在眼里。”程氏笑笑,“只是这些便不劳清平姐姐费心了,你还是带着你的东西,趁早滚出这个家门吧。”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冷冽,眼底也陡然迸发出恨意来。 清平伸手扶了一下发髻,走在她的面前,“你应该知道慕容氏是死在我手里的吧?” “早便知道!”程氏冷笑,“姐姐下手可真狠啊!” “知道就好!”清平放在发髻上的手陡然一扬,程氏只见眼前寒芒一闪,清平已经扑了上来,她手中握住金簪,已经狠狠地刺进她的心脏。 程氏只觉得心脏一阵冰冷,继而尖锐的疼痛传来,她低头,看到血液汨汨地流出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清平,面容骇然,清平的脸上有恶毒得意的笑,“你知道我狠,便不要来招惹我,程氏,我是公主的时候,你被我踩在地上,我即便贬为庶民,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是自讨灭亡!” “娘!”叶婉惊叫一声,回身便朝清平扑过去,“你敢伤我娘亲,我杀了你!” 这人在悲愤之中力气很大,纵然腿脚不利索,可那股子蛮力还是使出来了,狠狠地把清平撞倒在地上,清平手中的簪子在她脸上划过,划出一道血痕,继而清平的膝盖顶起来,便刚好顶在她的会yīnxué上,疼得她满地打滚。 第196章 落花人去 叶青走回来,看到这一幕,狠狠地踩了叶婉一脚,然后命人把这程氏拖下去。 下人看到程氏胸口一直流血,吓得不得了,抬了她出去,有人便急忙去请大夫。 叶青上前,一把揪住叶婉的头发,噼噼啪啪便给了她几个耳光,并且破口大骂,“就凭你这个庶出的贱人,也敢来我欺负我母亲?她不是公主,可我还是郡主。” 叶婉被她打得晕头转向,下意识地反抗,但是,叶青也在悲愤之中,竟力大无穷,叶婉脸上受伤,又被清平公主伤了会yīnxué,哪里还是叶青的对手,被叶青打得抱头鼠窜。 程氏被抬下去之后,大夫还没来到,便已经断气了,她的心脏被尖锐的簪子刺出了一个口,鲜血止不住,哪里还能活? 可怜程氏被清平欺负了一辈子,到最后,清平被贬为庶民,她以为,从今往后,清平便是她脚底的蚂蚁,可以任由她随便践踏,却没想到,一口气还没出得利索,便被清平杀了。 她死不瞑目! 老太太得知程氏被杀死的消息,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她拿着拐杖,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凤织苑,想要为程氏出一口气。 但是,来到凤织苑,却看到叶宸与桑娜阿依塔站在门口。 叶宸淡淡地问道:“老太太急匆匆地,要去哪里啊?” “滚开!”老太太冷声道,对这个孙女着实是看不顺眼,怎么老死不去? “老太太,”叶宸继续淡淡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老太太眉毛拧成凶狠的弧度,恶狠狠地瞪着叶宸。 叶宸挽起嘴角,“桑娜,老太太身子不好,送老太太回屋!” “你敢?”老太太厉喝一声,“退下!” 桑娜和阿依塔却不由分说地扶着老太太,“老太太,身子不好便回屋休息吧,这里没有你该管的事情!” 桑娜和阿依塔虽说是扶着她,但是却等同架着她走,老太太双脚只有脚尖踮地,爆吼着:“你这个奴才,放开我,放开我……” 尖叫声不断传来,可见老太太是动了真火,但是,在这个府中,又有谁是桑娜和阿依塔的对手?谁都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看着,听着老太太那发疯母jī一般的怒吼声。 叶宸进了凤织苑,清平坐在廊前的吊椅上,眸子冷冷地盯着她,“不要以为这样做,我便会感激你。” 叶宸淡淡地笑了,“感激?不需要的,能看到公主堕落至今,我心里很高兴,所以不需要感激。” “你就不怕我像杀程氏那样杀了你?”清平冷冷地道,眼底she出怨毒憎恨的光芒,她真是后悔,后悔慕容氏死的时候,没有把她也给杀了。 “程氏愚蠢,竟来挑衅一只被bī急了的疯狗。” “是吗?你不也一样?”清平冷笑。 “我不一样,”叶宸微微笑起来,“她死,是因为她没有自保的能力,而我有,所以我什么时候都说,做人要有点自知之明,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叶青听得声音,走出来,美丽的眸子盯着叶宸,“你不要太得意,等我成为太子妃,我首先便要杀了你。” 叶宸微笑,“姐姐有这样远大的志向,妹妹跟高兴,也祝贺姐姐可以早日达成自己的心愿,只是,听闻太子妃如今有孕,并且太子妃得神医调养,身子已经大好,姐姐没了公主为你筹谋,只怕要成为太子妃,也是痴人说梦,或许,姐姐可以降低要求,嫁给睿王,毕竟,如今苏家的势力如日中天,以后睿王可以取代太子也不一定的!” “闭嘴!”叶青恶狠狠地道,“你滚,这里不欢迎你。” 叶宸撩了一下发鬓,凉凉地道:“既然姐姐不愿意看到妹妹,妹妹走便是了。” 说完,转身便出了去。 叶青跺脚怒道:“总有一天,我要把她满嘴的牙齿给剥下来。” 清平没做声,而是一脸的深思。 “母亲,您想什么呢?”叶青见清平出神,便问道。 清平看着叶青,严肃地道:“青儿,你对朱睿有什么看法?” 叶青怔了怔,“朱睿哥哥?能有什么看法?”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母亲,您不会是让我嫁给他吧?不,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太子哥哥,再说,日后太子哥哥登基为帝,我若嫁给他,自然便是皇后了。” 清平厉声道:“喜欢有什么用?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我跟你说,他是个不中用的人了,苏氏分明就是苏贵妃潜伏在他身边的人,但是这么多年他也容忍了下来,可见其性子优柔寡断,难成大事。你就是嫁给他,也不会成为皇后。”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当今太子。”叶青的心思没有那么复杂,只认为既然已经被封为太子,日后就一定是皇帝,朱睿就算再有能耐,也不能轻易夺了太子之位的。 清平严肃地说:“你说得没错,他是太子,而不是皇帝,知道吗?只要一天没登基,都不算是大权在握。” 叶青已经六神无主了,她不喜欢朱睿,只喜欢太子哥哥,这些年,她也一直被告知是要嫁给太子的,事实上,她也知道朱睿喜欢自己,这两年,他一直借故亲近,可她真的无感,甚至对他有些厌恶。 清平叹气,“我得走了,你自己好好琢磨吧,苏氏如今怀孕,母后不在了,皇后肯定不会下手,太子更不会,苏氏的孩子必定会出生,你嫁给太子已经没有希望了,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嫁给朱睿,或许,母亲还有翻身的机会。” 叶青心乱如麻,听得她要走,拉住她的袖子问道:“那母亲打算去哪里?” 清平苦笑一声,“去哪里?我还有哪里可去?你有多少银子?先给我吧。” 叶青回房,取了一些银子过来,“我就这么点了。” 清平看了看,也不过十余两,蹙眉道:“你就这么点?” “我的银子一直都是您帮我保管的,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叶青道。 “找一些不常戴的首饰吧,我得要置办一所房子,从你屋中调一个丫头给我,我带出去。” “是!”叶青应道,急忙便去安排。 清平带着一个丫头,收拾了一些衣服,便黯然地离开了国公府。 叶青已经提前帮她雇好马车,在国公府门口等候。 她回头,看着国公府金漆牌匾,想起她刚刚嫁过来时候的喜悦,那时候,她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扫地出门。 “母亲!”叶青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您要去哪里?” “我会在京中住下,住下之后会命人告知你。”清平深深地看着她,“青儿,你好好想想母亲说的话,找个机会,跟朱睿表示一下你的心意。” 叶青茫然地点头,“知道了!” 清平上了马车,与她一同离开的,还有叶青身边伺候的丫头小婵。小婵是刚入府不久,在叶青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是很久,叶青一贯打发她做些粗活,伺候人不算利索,但是叶青想着,出去住肯定有很多活儿要gān,所以才派了她去。 程氏被清平杀死,老太太命人去了报官。 衙门的人去了调查,并且把此事上报皇上。 皇帝问清楚了来龙去脉,淡淡地道:“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皇帝倒不是说偏袒清平,他只是不喜欢程氏,因她在太子妃生辰中闹事,害得他差点被马蹄践踏,本来杖打只是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才从轻发落,否则的话,程氏便是死十次都不够的。 所以,她不自量力地去撩拨清平,被打死了,也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皇帝都发话了,程家就算不愿意接受,也必须得接受了。程家的人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只以为皇上虽把她贬为庶民,却还是护着她,所以也不敢私下找清平寻仇。 老太太听了官府的答复,简直是要气疯了,她装扮整齐,打算入宫面圣,亲自找皇帝问个清楚。 但是,人还没出到门口,便被叶宸的人架了回来,叶宸淡淡地与她说一句话,“老太太如果想把程家推到风口làng尖,便去吧,横竖,程家死一个是不够的,最好全部死光。” 老太太怒发冲冠,“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竟歹毒至此?” 叶宸冷冷地道:“虽然话是歹毒,但是也是真话,程氏在宫中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皇上若真要追究起来,在宫中耍诡计,连累皇上和太皇太后差点死于马蹄之下,只怕杀光程家都不够的,我阻止老太太,因为程氏是国公府的人,我不想看到国公府因为程氏受到牵连。” 老夫人被叶宸的话惊得打了一个激灵,她知道程氏在宫中犯下的那些蠢事,只是本以为皇上杖打了她便算了了,只是如今回想起来,这确实是罪大恶极,皇上若真的重新追究,程家首先是脱不了gān系,还会连累国公府。 她锐利地扫视了叶宸一眼,“宫中之事,定是你设计陷害的,是不是?” 叶宸失笑,“老太太幻想力真的很丰富,确实是有设计陷害,但是,不是我设计陷害她,而是她设计陷害我,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休要抵赖,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警告你,有我在这府中一日,这府中还轮不到你做主。” 说完,冷冷地转身进去了。 第197章 婆媳见面 叶宸真的很想笑,老太太qiáng悍了一辈子,却到了晚年被清平压住,如今清平走了,她便想迫不及待地夺权,府中有什么权可夺的?便让给她就是了。 程氏的丧礼很草率,府中除了老太太与叶婉姐妹,并无人伤心,连程氏房中的丫头,都没有为她掉一滴眼泪。 程氏这辈子,就像个透明的人,在娘家的时候,没有太得宠,嫁给叶隆,更被清平压住,不曾有过出头的时候。 倒是程素心前来吊唁的时候,大哭了一场,算是为她的丧事增添一份悲戚之色。 因与草原的战事在即,而皇帝有心让白擎夜带兵迎战,所以,在他出征之前,想先完成他与叶宸的婚事。 又因三月不宜成亲,便赶在了二月底。 这样的话,这婚事操办起来便十分仓促,不过,因皇太后薨逝,民间一切喜事不得大肆操办,所以,皇帝也属意低调进行。 白家自从那日得喜公公点化,对白擎夜的事情也上心了点,婚事由白夫人亲自操办,因是迎娶郡主,所以,纵然低调,也得有一定的规格。 二月十八过了大定,过完大定之后,距离大婚之日,便只有七天的时间。 皇帝命宫中绣娘们连夜赶制嫁衣,皇宫的赏赐不少,说是给叶宸的陪嫁。 福公公亲自送来礼单,叶宸展开长长的礼单看了一下,道:“皇上厚爱了。” 福公公微笑道:“郡主担当得起有余。” “劳烦公公谢过皇上,改日我再亲自入宫谢恩。”叶宸道。 “好,看到郡主出嫁,咱家也十分高兴。”福公公欣慰地道。 “公公之前襄助之恩,叶宸还没报答,但是叶宸会铭记在心。” 福公公摆手,“郡主客气了,举手之劳,而且,咱家虽然是奴才,新中华却有是非黑白,是该做之事就不必道谢。” 叶宸听了这话,十分受用,亲自送了公公出去。 叶隆傍晚的时候,也来到了揽胜苑,跟叶宸商议婚礼的事情。 叶宸却说另外的事情,“父亲,我在bào室的时候,见到一个人,他曾给我递过一些东西,像是一封信,让我转jiāo给你,但是,后来又收了回去。” “信?让你转jiāo给我的?”叶隆怔了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十分沉默寡言,而且他在bào室应该关押了有一段日子,bào室的安公公说他是聋子,但是,他是装的,我与他说话,他听得很清楚。” “他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吗?”叶隆问道。 “特征不明显,因关押的日子长,所以胡子也很长了,遮蔽了大半边的脸,年纪大约在三四十左右,又或许更年轻一些。” 叶隆沉思了一下,“会是什么人?” “父亲一点头绪都没有吗?”叶宸问道。 叶隆摇头,“没有,他是如何被关押进bào室的?既然关押进bào室,那必定就是宫中的人。” 叶宸道:“他是苏贵妃宫中的人,说是偷东西被关进bào室。” 叶隆疑惑地道:“偷东西被关进去的?那按理说,应该几日就放出来了,怎么会关押到胡子都长了呢?” “女儿也疑惑这点,只是没来得及看他给我的心上到底写什么。” 叶隆觉得此人深有可疑,便道:“不妨,明日我入宫找安公公问问。” “他说见过母亲,也认识你,东西是要转jiāo给你的,想来这人父亲是认识的。” “嗯,我明日入宫去。” 父女两人说着,便偏离了话题也不知道,本来是商议婚礼的事情,如今却说公事了。 其实叶宸也是刻意转移话题的,因为,她并不太想听到他说一些煽情的话,虽然对他已经不复之前冷淡,可心中始终有刺,他的好,可以来得更早一些的。 可以说,她还不是很习惯和他亲密说话。 因婚期已经定下,所以白擎夜与叶宸便不能再私下见面,不过好在最近皇上总是召他商议事情,所以,白擎夜也没时间去国公府找他。 过完大定之后,白夫人按照规矩是要登门一次,正式商谈婚礼当天的事情。 所以,这日早早便命人送来拜帖,要见老夫人与叶隆。 商议婚礼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叶宸在场不在场都不打紧的,但是,因白夫人是她未来的婆婆,她总归是要出来见面的。不过,下人来传的时候,她也并不着急,在屋中坐了许久,都没有出去,反而是先打发了下人回去,说顷刻便去。 叶隆因为早朝还没能及时回来,所以便由老夫人先招待着。 二月的天气,是冰雪渐渐消融的时候,气温是上升了,但是因为融雪,却感觉异常的冰冷。 老太太对叶宸的事情并不上心,只是碍于礼节,家中已经没了主母,她便得接待,不过,对白家她也十分巴结,尤其这位白夫人的娘家也十分显赫,所以,她没有丝毫的怠慢,相反,十分的殷勤。 商议完婚礼当天的事情,达成共识以后,自然少不得了是要说说叶宸的,老太太对白夫人道:“我家的这个姐儿,不太懂事,以后嫁过去,只怕要给夫人添麻烦了。” 白夫人含笑道:“老夫人这样说话便见外了,哪个初归的媳妇是懂事的?都是慢慢教出来的。” “哎,”老太太叹息了一声,“宸儿自小便没了娘亲,清平虽说是她的母亲,可也没有尽责,所以,知书达理是说不上的,只求她能懂点礼,也不算太失礼国公府。” 白夫人脸上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再说,听闻她生母慕容氏的性情温良恭俭,想来,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哼!”老太太眉目尽然染上不悦之色,“慕容氏温良恭俭?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白夫人看在眼里,明白在心上,看来,这老夫人对叶宸也不是那么的喜欢,不过正好,她不喜欢白擎夜,自然也不喜欢叶宸,没有娘家可依仗的叶宸,即便嫁到侯府,也不过是任人欺压之辈。 白夫人对此显得十分满意,不过,她也知道叶宸在国公府一直不得宠,听闻便连她的父亲叶隆都没太把她放在心上,不过是后来是蒙太皇太后看得起,才被封了郡主,只是如今太皇太后已经离京而去,那叶宸自然就没了依仗。 老太太对白夫人道:“日后她嫁过去,该守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少,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夫人尽管责罚,若不听教,打骂也是要的,我老太太不会说心疼自己的孙女,毕竟嫁过去了,便是白家的人。” 白夫人心领神会地道:“有老夫人这句话,这规矩自然是要守的,我初初嫁过去的时候,也是挨了不少罚,不过幸好婆母对我严格,才有我今日,否则的话,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来。” “可不是么?一旦走出去,代表的便是整个家族。”老夫人笑着招呼,“来,说了这么久,先喝口水。” 她回头瞧了一眼,不悦地道:“怎么这么久都还不来?瞧,让夫人在此等她那么久,可见是半点规矩都不懂的,回头得好好教训教训才行。” “女孩子家,打扮打扮是要的,不碍事的,横竖我也得空,便与老夫人多唠嗑几句,其实老早便想来拜访老夫人了,只是侯府虽说不大,但是人口不少,上下都得我去打点,没大事,琐事缠身,便抽不来身来拜访,还请老夫人恕罪才是啊。” 老夫人听她说话的语气甚为尊重,十分受用,含笑道:“夫人是侯府的主母,事儿自然多,以后结成亲家,我们便多些来往走动,才不致生疏,放心,以后多的是机会。” “是的,以后多的是机会。”白夫人附和道,她瞧了瞧门外,其实心中是有些生气了,这都来大半天了,婚礼的事情都说完了,还没见叶宸来拜见,叶隆上朝也就罢了,她可是叶宸未来的婆母,她怎敢如此怠慢?可见确实没有教养。 到底是庶出的,即便后来正名了,也上不得台面。 老夫人见她神色不耐,便命身边的人出去再传。 这一次,叶宸终于来了,带着桑娜进了屋子。 她含笑上前,“让夫人等久了,实在是失礼。” 老太太冷冷地道:“幸亏你还知道失礼了,可知道夫人在这里等了你小半天?” 叶宸满脸的歉意,“实在是对不住,这刚好屋中来了人,多说了两句。” “谁来了也不能晾下夫人在这里等你,还懂不懂规矩?”老夫人冷道。 叶宸十分为难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九公主命人送了礼单过来,怎地也得应酬几句,多谢公主的厚爱。” 白夫人听得此言,一怔,“九公主?” 按理说,九公主就算要送礼,也该是送给白家,因为,九公主的驸马与侯爷jiāo好,她应该走男方的贺礼。 叶宸道:“是的。” 白夫人多少有些不高兴,但是人家是公主,她要走哪边的贺礼,这是她的自由,所以,面上也只得淡淡地道:“公主厚爱,自然是要好好感谢的。” “谢夫人体谅。”叶宸坐下来说。 第198章 不简单的女人 白夫人打量着叶宸,她见过叶宸两三次,之前是清平宴客的时候,她见过两次,后来在宫中,也见过一次。 她看着叶宸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因为,她和以前在府中见到她的时候,大不一样,她坐在那里,妆容不是特别的出色,衣着也不是特别的华贵,但是,却有一股子凛然的气势,让她几乎不敢再看。 她心中暗暗说了句,这真是怪事了,这庶女以前一向是畏畏缩缩的,一点大家气都没有,如今却整个人不一样了,活脱脱散发着贵族少女的气息。 当初,她听说皇太后要把她指婚给白擎夜的时候,还暗暗高兴,说那粗鄙的私生子,就该配这样的女子。 只是,如今近距离地接触叶宸,却发现,她真的很不简单。 光那份从容的气势,便和她原先所想有出入很大。 “夫人,您看什么?”叶宸见她盯着不放,不禁含笑问道。 白夫人收回视线,含笑道:“你这姑娘,长得可真俊,我们家夜儿有福气了。” 叶宸也不好羞,落落大方地道:“夫人过奖了。” 白夫人有种不敢看她,但是她jīng致的面容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睛,这真是十分矛盾的局面,白夫人沉住一口气,问道:“方才与老夫人商议了一下你的婚事,婚礼当天,你自己有什么要求吗?” 叶宸摇头,“一切便凭祖母与夫人做主便是。” 白夫人点点头,“好,既然如此,一切便按照我与老夫人商议的程序去走。” “好!”叶宸道。 白夫人见她竟无半点局促,竟又道:“礼金已经送了过来,你可有不满意的?” 这话,本不该问叶宸,这无论是礼金还是嫁妆,都是双方家长商议好便是,哪里会问她呢? 只是叶宸也不吃惊,只是徐徐地笑开了,“很丰厚,我很满意。”也竟是没半点娇羞,仿佛说这个话题,她也能十分坦然。 老夫人看出了白夫人的心思,她是执意要在今日让叶宸低头,日后嫁过去也好管教,遂开口道:“宸儿,白夫人是你未来的婆母,今日她来,你也该给她磕个头。” 白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笑逐颜开,“有叶宸这样乖巧的孩子做我的儿媳妇,我心里真高兴。” 言辞之中,竟没有拒绝老夫人的提议,她说完之后,便静静地看着叶宸,仿佛等着叶宸上前磕头。 叶宸笑了笑,“祖母这话说得,磕头是要的,只是,怎也得过了门再磕头,如今人还没嫁过去,便先磕头见婆母,被人知道了,还不说我不知廉耻吗?这可使不得。” 说完,她看着白夫人,抱歉地道:“夫人别介意,祖母年事已高,见我出嫁着实高兴,一时忘了分寸,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便等同狠狠地打了老夫人一记耳光,说她不懂规矩,老糊涂了。 老夫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只是碍于白夫人在场,不好发火,却也冷冷地道:“年事已高便是老糊涂的意思吧?你是认为祖母让你磕头不妥当吗?婚事已经定下,日子也选好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今日好不容易过门一趟,你以未来儿媳妇之礼见她,即便传出去,又有谁会笑话你?” 叶宸看着白夫人,笑道:“我祖母是巴不得我嫁出去的,生怕我没人要。” 她看向老夫人,笑容不减,“祖母,您就放心吧,正如您所说,孙女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日子也选好了,嫁过去是迟早的事情,您不要心急。” 老夫人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让她磕一个头,反而弄得像她老婆子懂事似的。 白夫人淡淡地道:“不打紧,这磕头的事情不着急的,回头嫁过去,按照府中的规矩,是每日都得磕头请安。” 叶宸微微一笑,“咱一切都依照规矩行事就是。” “你这么懂事,我便放心了。”白夫人看着她,微微地勾出一个笑容来,妆容jīng致的脸笼罩着一层寒气。 叶宸微微一笑:“夫人尽管放心就是,规矩我肯定会懂的。” 白夫人看着她yīn阳怪气的道:“你懂便是最好,如此,我也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力去教导你,国公府想来家教甚严,教得姑娘如此懂事。” 叶宸只笑不语,拿眼睛看着老夫人那张微慍的脸。 老夫人气得胸口发疼,也不想看见她了,遂冷冷地道:“若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我与夫人多说几句。” 叶宸听得此言,便站了起来,施礼道:“孙女先告退,祖母与夫人好好说说话吧。” 老夫人像赶苍蝇似的,厌恶地冷道:“去吧去吧!” 叶宸又看着白夫人,道:“夫人慢坐,告辞!” 白夫人看着她,眯起眼睛,道:“好,很快我们便会见面了。” 叶宸侧头,笑得十分开心,“我很期待。” 说完,转身出去了。 老夫人脸色铁青,“瞧吧,一贯是这么没规矩的,教也教不到,以后可就辛苦夫人了。” 白夫人有些诧异地道:“记得以前我也见过她,只是仿佛和现在相去甚远,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让她性情大变?” 老夫人摇头,叹息了一声“实在也不怕夫人笑话,说起来也真是怪,她往日胆小怕事,畏首畏尾,往日清平的话她是莫敢不从的,可后来忽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敢跟清平对着gān,甚至连我这个老婆子她也不甚放在眼里。”白夫人沉思片刻,“竟有这样的事情吗?真是怪事咄咄啊!” “可不是嘛?只听说过转死性,人不到将死,性情基本不会怎么改变的。” 老夫人这话,让白夫人陷入了深思中,良久,她问老夫人,“她性子改变之前,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老夫人想了一下,摇头,然后问身边的人“你们可知道?” 一名侍女上前道:“回老夫人,年前的时候,公主在花园中赏花,还邀请了很多宾客来,当时公主的手帕掉在湖里,让二小姐去捡,谁知道忽然融冰,二小姐掉进了冰水里,病了一场,好起来之后便变了个人似的。” 白夫人嘀咕道:“掉湖里,大病一场就性情大变?” 老夫人点头,“说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也算不得是大病一场,不过是掉进湖里,有些风寒罢了。” 白夫人问道:“那她性情忽然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你们一点都不怀疑吗?也没查过缘由?” 老夫人不解地看着她,“查什么?这有什么好查的?说起来,倒不是什么性情大变,不过是以前一直装懦弱,伺机还击罢了。” 白夫人徐徐地笑了,“老夫人是这么认为的?那想必以前的清平公主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白夫人心里不禁暗暗冷,难怪清平会败在她的手中。 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她,“夫人的意思是?” 白夫人含笑摆手,“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此事十分怪异。” 老夫人倒不觉得,她认为这才是叶宸的本性,之前只是隐忍极深罢了。 想起慕容氏这个人,也是一样,当初程氏嫁过来,这么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嫁给他为妾,他竟如此不爱惜,对她十分冷淡,一心都在慕容氏身上,若不是慕容氏耍了手段玩弄心计,怎会如此? 还是后来她出言帮了程氏,叶隆才去了程氏的房中,否则怎会有叶婉和叶娴姐妹? 这母女二人就是一个德行的,只是慕容氏死得早,没有把她的本性bào露出来而已,加上有清平在府中坐镇,她就是有妖也使不出来。 白夫人说了几句便说不等叶隆回来,先告辞了,告辞之后,也不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坐落在城北靠山的尼姑庵里。 “慧圆师太!”白夫人向迎面上前的一位尼姑行礼。 那被称作慧圆师太的尼姑大约五十多岁,头带尼姑帽遮蔽着光头,脸上的皮肤下垂得厉害,皮肤蜡huáng,像是患有重病一般。 但是,她的双目特别有神,像老鹰的眼睛那样,锐利,透着dòng悉一切的光芒。 “夫人过来也不先命人来通知一声?”慧圆师太双手合十,见了个礼。 “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过来走走。”白夫人道。 慧圆师太领着她进入庵堂内,命小尼姑去泡茶。 “夫人过来走走,是顺便有什么事吗?”慧圆师太直接问道。 白夫人笑笑,“果真是没什么事情可以瞒住师太,没错,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想问问师太的。” “夫人请说。”慧圆师太道。 白夫人凑过来,轻声道:“不知道师太可有听说过天敏郡主?” 慧圆师太淡淡地道:“夫人说的可是叶国公府的二小姐叶宸?” “正是,师太听说过她便最好。” 慧圆师太道:“自然听说过,她不日便要嫁给白擎夜,是夫人的儿媳妇了。” “除此之外,师太还知道什么?”白夫人继续问道。 慧圆师太笑笑,“知道的不多,她是被太皇太后赏识,后被封为天敏郡主,此人不甚简单,夫人,你小心应付。” 第199章 慧圆师太 白夫人听得此言,连忙问道:“听师太的口吻,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慧圆师太淡淡地笑了,“夫人把知道的说出来吧,贫尼且算上一算。” 白夫人道:“今日我去了国公府,见到了她,我以前也见过她几次,之前见她,容貌虽然出色,但是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就像一个姿色还算可以的侍女。只是今日见她,气度浑然不一样,便是我见惯了宫中的贵人,也不得不说,她比起娘娘公主们,丝毫不逊色,而且,她的性情和原先相比也大有改变我奇怪的是,一个人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改头换面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慧圆师太沉吟了片刻,问她,“容貌和以前相比可有不同?会不会是冒名顶替?因为贫尼知道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特别高明,好比那乐宁侯身边的侍女绿衣,她便是一个易容高手。” 白夫人回忆了一下,“容貌和声音都相差无几,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说是同一个人吧,偏又不一样,说不是一个人吧,可认真看看,又并无分别。” 慧圆师太再问:“那她可曾发生过什么事?贫尼的意思是说她性情改变之前。” “听府中的人说,她在性情大变之前曾经堕湖,只是并没有什么事,好像是病了一场,可叶老婆子说病得也不严重。” 慧圆师太嗯了一声,站起来走到一个漆黑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子,拿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问:“夫人知道她的生辰八字吧?” “知道,刚好早几日对了庚贴,八字在我身上呢。”白夫人说着便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红纸,递给慧圆师太。 慧圆师太接过来,摊平放在桌子上,然后从盒子里取出三块手指大小的guī甲,guī甲是修整过,而且guī甲上有很多符合,白夫人凑过去看,看不明白,只是也不问,只是一副信服的模样。 慧圆师太把手中的guī甲抛起来,散开在桌子上,分三个方位,guī甲全部竖起来。 慧圆师太神色一惊,似乎有些不相信,遂又捡起guī甲,先压在叶宸的生辰八字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把八字拿起来,先置于手心,再把guī甲放在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上,抛起,再落下,三块guī甲,依旧是竖起来。 白夫人显得很诧异,“这些guī甲如此单薄,师太抛起来能让它们立定,可真不简单。” 慧圆师太苦笑一声,“夫人,并非是贫尼让它们立起来的,而是guī仙让它们立起来。” “guī仙?”白夫人很吃惊,“guī仙在哪里?”她虽早知道慧圆师太有些能耐,却不知道她还能请guī仙。 慧圆师太神色凝重,“贫尼如何能请guī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叶宸,已经不是阳间的人了。” 白夫人啊了一声,脸色陡然苍白,“不是阳间的人了?那难道是女鬼?” 慧圆师太摇头,“也不是鬼。” 白夫人瞪直了眼睛,“不是阳间的人,也不是yīn间的鬼,那她到底是什么?总不会是仙人吧?” 慧圆师太苦笑,“她如果她是阳间的人,那么guī甲便会起码有两块背向天,如果是yīn间的鬼,便起码会有两块背朝下,但是,夫人看到的,是三块都立起来,这意味着,她不是阳间的人,也不是yīn间的鬼。” 白夫人有些惊吓,“那她到底是什么?guī仙有没有可能会算错?” 慧圆师太对她的这个说法显得十分不悦,脸当场便拉长了,“休得胡言乱语,guī仙必定是十分准确的。” 白夫人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说法,毕竟,神鬼之事听是听多了,但是发生在自己身边,总觉得不可能。 不过她也不好得罪慧圆师太,所以讪讪地说:“自然,guī仙是不可能会出错的,只是这事也太过匪夷所思,师太可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慧圆师太道:“有几种情况,第一种,便是此人已经死了,被其他魂魄侵占了身体,这种叫借尸还魂,比较常见。第二种情况,则是阳寿未尽,被收魂小鬼勾错了魂魄,地府拨乱反正,让她在人间继续活到阳寿尽了为止,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但是书中也曾有过记载,不算奇闻。第三种情况,便是人活着,但是同时被孤魂野鬼上身,吞噬她的阳气,导致她虽然活着,但是却没有活人的气息,可她又没死,所以,也不是真的魂。” 白夫人问道:“那依照师太看来,她属于哪一种情况?” 慧圆师太道:“正如贫尼所说,第一种情况比较常见,但是,从她的生辰八字看来,她的寿元还没尽,所以不属于第一种情况。而第二种情况比较罕见,出现的机会很微,所以,贫尼认为,她应该属于第三种情况。” “那岂不是俗称的鬼上身?”白夫人显得有些惊悚。 “没错,但是,这也和寻常的鬼上身不一样,至少,她的行事能力是完全具备,而我们之前听说的鬼上身,只是一味地闹,所以,就算是鬼上身,也是一个猛鬼,起码,能让叶宸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女变成一个人尽皆知的郡主,并且,深得太皇太后的宠爱。” 白夫人后背发凉,“那岂不是说,要对付她很难?以后在府中,可就不好管教了。” 她看着慧圆师太,拉住她的手,“师太,您可有办法?” 慧圆师太微微一笑,眼睛眯起来,只留下一道缝,缝里可见蓝幽幽的光芒,她道:“明日,你领贫尼去见见她,见过她之后,贫尼再跟夫人说说治她的办法。” “好,我明日便领师太去。”白夫人道。 她一定要找到克制叶宸的办法,她不会重蹈清平的覆辙,一定要找到她性情大变的根源,把她的嚣张气焰从根源上砍断,如此,便没有办法作妖了。 翌日一早,白夫人又命人送上拜帖,说昨日没见到叶隆,今日要再来拜访,与国公说说话,就婚事的事情达成共识。 叶隆今日没有早朝,只是也正准备去办事衙门,被白夫人的拜帖堵了个正着,只得先命晨安去办事,他则留在府中静候白夫人。 午时左右,平常候白长儒带着白夫人登门,与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尼姑。 白长儒与叶隆各自见礼之后,白夫人介绍道:“国公爷,这一位是安冉堂的住持,慧圆师太。” 大周崇佛法,就连皇帝每年都会祭天拜佛,叶隆也信佛,听闻这位是安冉堂的住持,大为敬重,态度恭顺,“原来是慧圆师太来了,失礼了,快快请进!” 慧圆师太双手合十,“国公爷客气了。” 叶隆领着众人入厅坐下,命人奉茶。 白长儒笑道:“叶兄,想不到我们两人同朝为官,如今又要结成亲家,我这心里,确实高兴。” 叶隆笑道:“可不是吗?这都是缘分啊。” “白某心里一直仰慕叶兄,如今两家可结成亲家,以后有很多事情,白某还得跟叶兄请教啊。”白长儒道。 “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都在客套虚应着,气氛特别的融洽,但是,熟知两人的都知道,两人在朝中政见不合,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但是绝对不会有和谐的声音出现。 但是,谁都装作没有这回事,毕竟,有些事情,在心里知道就好,面上还是需要维持和谐的。 叶隆是为了叶宸,不希望她嫁过去之后,有太多的刁难。 他心里其实并不高兴与白长儒做亲家,倒不是说不喜欢白擎夜,对于那个张嘴就喊他爹的男子,他还是很喜欢的,而且是越看越喜欢。 只是,很多人都知道,白家有太多刻薄的人,尤其这位白夫人,仗着系出名门,父兄都是朝中大员,莫说在府中,便是在社jiāo圈子里,都是十分嚣张霸道的。 所以,叶隆想着自己先打好一下关系,那样叶宸嫁过去,也不至于太遭罪。 白夫人等两人客套完毕,便道:“宸儿在吗?方便让她出来见个面吗?慧圆师太是特意来祝福她的。” 慧圆师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他们是天作之合,贫尼来,不过是沾点喜气。” 叶隆听得此言,急忙命人去叫叶宸出来拜见。 叶宸听得白夫人又来了,并且连平常候都跟着过来,微微诧异,“怎么又来了?” 下人回答说:“这一次,白夫人还带来了一个尼姑,说是要给郡主送祝福的。” “尼姑?什么尼姑?”叶宸问道。 “是安冉堂的住持,听说是一个很有修为的尼姑,只是不知道来做什么。”下人道。 叶宸闻言,嗯了一声,打发了下人下去,然后梳妆打扮,穿戴整齐。 桑娜在旁边问道:“郡主,这尼姑来做什么啊?没听过尼姑来给人家新人送祝福的啊。” 阿依塔淡淡地道:“管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叶宸也微微一笑,“可不是,走吧,咱出去会会这位住持大师。” 第200章 试探 叶宸领着两人出去,出到正厅外,刚好看见叶青从外面回来,她低着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是一大早出去给清平送东西,清平买了一所院落,不大,但是颇为雅致,变卖了叶青的一些首饰,又让叶青入宫问了皇后娘娘资助,才筹够银子。 其实叶青很多名贵首饰,随便拿一两件出去,都可以够置办一所房子,但是她舍不得,因为,这些是她日后的陪嫁。她自从清平的家底被抄了之后,她就开始存起自己的东西,这些年,她知道国公府是怎么一个境况,她之前能有这样奢华的生活与花费,是母亲一直都拿自己的私房钱出来打点周全。 她其实怨恨叶隆,因为,以他现在的地位,弄些银子简直是太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偏不走这个门道,所以,如今京中人人都知道,没了清平公主的国公府,其实就是伪贵族。 尤其今日这两日出去给母亲置办家具,又是一笔开销,对她以前来说,可能不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一笔银子花出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得回来。 所以,她心情很低落,以她现在这个样子,觉得嫁给太子是无望了,她之前入宫找皇后娘娘,跟皇后娘娘说母亲要置办房子,皇后娘娘虽然给了银子,但是,却不是心甘情愿的,还说她在宫中各项打点都要银子,只能帮这一次了。 叶青听得出来,皇后娘娘已经没有打算让她嫁给太子了。 但是,要她嫁给朱睿,她又不是十分的心甘情愿,朱睿何德何能可以与太子哥哥比?可放眼京城,比朱睿出色的,也没几个人。 宁王朱离已经销声敛迹,否则,以皇上对他的宠爱,他倒是一个挺好的人选。 想到自己要嫁给朱睿,她的心情就好不起来。这不,刚回府,便见叶宸打扮jīng致地出来,她眸色一怒,竟也没看到正厅里坐着客人,便径直到回廊里拦截了叶宸,把满肚子的气都撒在了叶宸的身上,“都是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母亲不会落得如斯境地。” 叶宸奇异地看着她,“姐姐说的什么话?皇上责罚母亲,是母亲犯了错,莫非妹妹我还能左右皇上的决定?姐姐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叶青冷冷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肮脏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叶宸耸耸肩,“姐姐如此仇视妹妹,着实让妹妹心里惶恐,不过,姐姐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如果能让姐姐消消火,妹妹受些委屈也是不打紧的。” “你……”叶青怒气冲冲地正欲说话,便听得正厅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她神色微惊,侍女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国公爷在客厅里,还有客人呢。” 叶青想起方才的言辞,顿觉丢脸,也没脸进去见人,急急地拉着侍女走了。 叶宸看着她的背影,并没觉得有多痛快,前生叶青对她做的事情,时刻都在脑子里回旋,但是,她现在已经觉得,报仇对于她的意义没有好好地活下去重要。 只是,该报仇还是要报仇,不急而已,她挣扎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报仇,她希望这一辈子,能好好地活着。 虽然,她知道兴许是个奢望,但是,不尝试一下,她不甘心。 从王静月要成亲的事情中,她体会了很多,其实她多少知道王静月的用意,王静月用行动跟她说,前生的一切,都可以抹去,今生重来。 正如她前生,没想过要嫁人,甚至十分排斥嫁人,但是,今生她改变了,觉得可以尝试了,便义无反顾地去做。 所以,叶宸也很想,可以为了白擎夜,义无反顾地试一下。 沉默了片刻,她走过去,跨过门槛,进了正厅。 白长儒和白夫人,她都十分熟悉了,前生,这公婆看不起她,在府中对她是诸多的挑剔,当时为了留在白擎夜身边做内应,她忍气吞声,受尽屈rǔ,当然,那时候她也会恨白擎夜,觉得是他在府中不得宠,才连累她被人刁难的。 多懦弱的性格啊,就这样逆来顺受,却没有想过反抗,还把一切都归咎在别人的头上去。 “见过侯爷,见过夫人!”叶宸上前行礼,然后,抬头看着慧圆师太,犹豫了一下,“这位是?” 慧圆师太双手合十,“郡主,贫尼法号慧圆。” 慧圆师太的双眼一直都没有离开叶宸,紧紧地盯着她,眸光如鹰隼般锐利,似乎她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 叶宸含笑见礼,“原来是慧圆师太,失敬了。” 慧圆师太看着她,眼睛细细地眯起来,神色十分严肃,轻轻地点头,“郡主一副好相貌,绝色之容,福气也很好。” “谢师太赞赏!”叶宸浅声道。 慧圆师太见她神色淡定,不卑不亢,从容自若,站在那里,还真有几分郡主的架势,仿佛她在几个月之前,不是国公府失宠的庶女,而是一直都是天之骄女。 慧圆师太看着她的眉宇,眸子,企图从里面看出一些异常的痕迹,但是,一无所获。 她不禁奇怪,按照她推断,叶宸应该是第三种情况,是被野鬼侵占了身体,才会性情大变,但是,从她的身上,并没看到这种情况。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可疑之处,她身上带着很浓重的yīn气,这种yīn气很qiáng大,即便是孤魂野鬼也没有的。 这种yīn气,倒是像第一种情况那样,借尸还魂,因为只有死过的人,死过的灵魂,才有这种如此qiáng大的yīn气。 叶宸来了之后,反而无人说话,气氛僵冷得很,其实白长儒与叶隆也没什么话说,客套话说完之后,两人便没有共同的话题,都互相看不顺眼。 白夫人倒是个圆滑的人,见气氛不对劲,便主动问叶隆,“对了,听闻林家大小姐如今是国公爷的小妾,不知道能否请她出来一见?” 叶隆道:“自然可以的。” 叶隆让下人去请林洛心,林洛心很快就出来了,手里牵着天儿,一一上前见礼,还让叶天礼貌地称呼每一个人。 白夫人含笑道:“林小姐到底出身大家,知书达理,教得小少爷也是极为懂礼貌的。” 林洛心微笑道:“夫人过奖了!” 她看向慧圆师太,微微一怔,神色陡然变得僵冷起来,但是,也只是一瞬间,随即便恢复了原状。 倒是慧圆师太见了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并不言语,还依旧盯着叶宸看。 叶宸看出了两人的暗涌,心中暗暗奇怪,林洛心为人虽说不算十分会为人来事,但是,也绝不会轻易对人露出冷脸,怎地看着慧圆师太会是这副神情呢? 慧圆师太看完了叶宸,然后才转移了眸光回来看着林洛心,“有日子没见,林小姐还好吧?” 林洛心坐在叶隆身侧,抱着叶天,低头为叶天整理衣领子,声音不咸不淡地回答说:“托师太的福,还好。” “国公爷是国之栋梁,你能委身国公爷,也是你的福气,林小姐要好好珍惜。”慧圆师太道。 林洛心抬头看着她,神色竟有几分愠怒,她极力压住自己的情绪,“是的,我会好好珍惜对我好的每一个人。” 众人听了她们的对话,都十分奇怪,她们认识? 白夫人笑道:“原来你们认识啊?那真是太有缘分了。” 她给慧圆师太打了个眼色,因为听出了林洛心声音里的愠怒,所以,希望慧圆师太不要刺激她,免得本来就僵冷的气氛更加的冷。 慧圆师太却仿佛看不到她的告诫,自顾自地说:“懂得珍惜就好,只是,有些面子上对你的好的人,未必是真的对你好,对你凶的人,也未必是真的对你差,是非黑白,还是要懂得区分。” 林洛心霍然起身,拉着叶天的手,对白长儒与白夫人福身行礼,“侯爷与夫人慢坐,妾身还有些事情要忙,先失陪了。” 然后,对着叶隆也福身,“国公爷,妾身先告辞!” 说完,拉着叶天便出去了。 林洛心此举便是连叶隆都觉得诧异不已,他素知林洛心为人温婉,不轻易动怒,今日有宾客在场,她竟然这样不顾而去,可见她与这位慧圆师太之间,是有些过节的。 林洛心走了,叶宸觉得慧圆师太也研究完毕了,遂站起来福身告退。 慧圆师太在她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喊了一声,“叶宸!” 叶宸仿佛听不到,径直便出了门,不过,顷刻之后,她又回头,“师太叫我?不好意思,想着事情,并没有太在意。” 慧圆师太浅浅一笑,眸子里生出一抹诡异的光芒,“没事,只是提醒郡主,要注意门槛,别摔着了。” “噢,谢师太提醒!”叶宸看了一眼高高的门槛,“我以前,还真的被门槛摔过。” 说完,笑着便走了。 第201章 太皇太后的身份 叶宸离去之后,慧圆师太也要告辞了,这场见面,只是互相客套几句,什么话都没有说。 叶隆觉得莫名其妙,平常候夫妻登门,就为了带慧圆师太过来见见叶宸?那拜帖上不是说了就婚礼的事情再商讨吗? 只是,他也不问了,因为,他懒得应酬平常候。 白长儒自己乘坐马车离开,而白夫人则另外乘马车送慧圆师太回庵堂。 在马车上,白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师太,怎么样?” 慧圆师太道:“今日所见,她确实十分可疑,满身的yīn气,这是寻常人所没有的,所以,她身上必定是带着冤魂,临走的时候,贫尼喊了她一声,她没有立刻回应,证明,她一时没回过神来这一声是在叫她,所以,我怀疑,她是真的被冤魂占据了身体,才会造成性格突变。” “那怎么办啊?”白夫人听得真的是冤魂上身,不由得惊慌起来了,这人如何与鬼斗? 慧圆师太微笑道:“夫人倒不必惊恐,这游魂野鬼也好,冤魂也好,甚至是恶鬼都好,前生都是人,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可恶鬼不是有神通力吗?” “不,不一样,她yīn气虽然旺盛,但是并没有完全吞噬她,这意味着她有自主的意识,但凡有自主意识的侵体,鬼魂便不能使出灵力,只会通过念力去影响宿主,也就是叶宸本人。慢慢地冤魂与叶宸会融为一体,以人的方式存在,那样,灵力便更无法催动,是彻头彻尾的一个人。” “如此,倒是没什么恐怖的地方。”白夫人道。 “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侵她的冤魂到底是什么来历,也有可能,是特别厉害的一个人物。” “那师太能算到是什么人吗?”白夫人连忙问道。 慧圆师太掐指算了算,道:“是一个女子,此女浑身带着怨恨,前生被她嫡母与长姐所害,最后还被所爱的男人杀死。” 白夫人听了,又问道:“那有什么办法送走她?” “没有办法,qiáng行打她出来,贫尼没有这个法力,但是,建议府中多养狗,而且是黑狗,一般冤魂都惧怕黑狗,只要府中黑狗多,她去到哪一个角落,都会心虚发抖,从而便削弱了她的气势,鬼魂说白了,就是靠一口气,只要这口气消弭,魂魄也容易消散。” “好,好!”白夫人应道。 慧圆师太道:“还有,不要以为叶宸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鬼魂做主,其实,宿主如今已经很qiáng盛,这意味着,叶宸也很难对付,夫人要吃住她,不是一天两天可就的。” 白夫人傲然道:“平常侯府是个讲究规矩的地方,一切按照规矩办事,轮到她不听吗?” “夫人,她如今的人脉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了,贫尼相信,即便是平常候,也未必有她神通广大,单单就人脉而言,短短数个月的时间,慕容家,秦家,王家,太子,太子妃,叶国公,太皇太后,你看,她拉拢了多少人?再看清平公主,是何等霸道qiáng权的一个人?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了?” “王家不算吧?”白夫人道。 “错了,王家的王静月与她是好友,这王家靠拢她是迟早的事情。”慧圆师太道。 “王静月能成什么大事?王家不是有王世安吗?”白夫人不同意地道。 慧圆师太笑笑,眸子里绽出一抹jīng光,“夫人,你如果听贫尼的话,便早日杀了白擎夜吧,留着他,会变天的。” 白夫人颓然道:“师太以为我不想杀了他么?但是这些年,明着暗着,都被避了过去。” 她扬起眸子,“其实我不明白师太说的变天是怎么回事,这话您都说了很久了,却一直没告诉我他会酿成什么逆天大祸来?” “是大祸还是大福,也是不可知的,但是,趁早杀了他吧,他如果有福气,你也享用不了,如果是祸,你们必遭牵连。” 白夫人听得心惊胆战,但是又不禁放心,“以他那性子,估计也犯不了什么大错。” 慧圆师太看着她,神色严厉,“你这样想便是大错特错,贫尼问你,这些年,你明着暗着对他动手,他知道吗?” “自然知道,但是,他从不敢报复,甚至连质问一声都没勇气,也是,到底是青楼女子所生的狗杂种,胆气不足,卑微至极。”白夫人不免有些得意。 慧圆师太淡淡地道:“如果我是夫人,便不会这样得意洋洋,他在武林中高手排名在前五,但是,他对你们的暗杀和毒害却视而不见,这不是没有勇气或者卑微,他只是在隐忍,一个如此隐忍的人,你却说他卑微,岂不是轻敌了吗?夫人千万不要与清平公主犯同样的错误,清平就是败在轻敌上。” 白夫人不爱听这话,她觉得慧圆师太高看了白擎夜,就他这样的人,还能张牙舞爪地还击?即便加一个叶宸,也不足为惧的。 不过,白夫人也没有反驳慧圆师太,毕竟,以后要求她的事情还有很多。 慧圆师太看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默默地说了一句:“既定命运不可逆!” 白夫人没听清楚,问道:“师太说什么?” “没说什么!”慧圆师太闭嘴不语,神色yīn沉。 回到安冉堂,慧圆师太下了马车,然后对白夫人道:“夫人,贫尼要闭关一段日子,闭关期间,夫人不必来找,贫尼任何人都不见。” “之前怎没听师太说过?”白夫人略微诧异,“那师太要闭关多久?” “暂时不知道,或许一天,或许两天,又或许一年两年,总之,出关的时候,会命人通知夫人的。”慧圆师太双手合十,施礼,然后转身进去了。凉风扬起她灰色的袍子,更显她身子单薄。 白夫人满脸的不悦,这正是用人之际她却说要闭关,枉费了她每年给安冉堂捐献这么多的银子,真有点什么事,这些没发之人,靠不住。 很快,便到了大婚之日。 一大早,天色还没亮,便有一人站在门口敲门。 门房应声而来,一边开门一边道:“谁这么早便来了?” 他开门一看,只见敲门的人站在石阶上人头戴圆边大帽,遮蔽半边脸,一手拿剑,一手捧着一个盒子,一身青色的衣裳,衣摆在风中翻飞。 “送礼的?”门房见他手上捧着一个盒子,便问道,这几日登门送礼的人可多了,几乎把门槛都踩烂了。 “告诉郡主,故人前来送礼。”那人声音淡淡地道。 “什么故人?可有拜帖?”门房问道。 “没有拜帖,告诉她,洛阳剑来了。” 门房怔了一下,洛阳剑?这名字十分熟悉,但是,是在哪里听过? 他试图打量洛阳剑,但是他的帽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嘴边的皱纹,看不到整张脸。 “还不快去?”洛阳剑脾气不好地吼了一声,吓得门房一个哆嗦,想也不想便应道:“是,是,马上去!” 叶宸四更天便起来了,叶隆请了明秀坊的人来给叶宸上妆,配搭,明秀坊的人也是刚刚到,桑娜提了水,让叶宸先沐浴净身。 刚沐浴出来,便听到门房来报说洛阳剑来了,叶宸急忙道:“快请进来。” 叶宸有些激动,洛阳剑知道她今日成亲,是不是意味着老祖宗就是在附近? 门房请了洛阳剑进来,叶宸命所有人都退出去,连桑娜与阿依塔都没能在内。 洛阳剑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叶宸几乎泪盈于睫,“洛阳前辈,您回来了?” 洛阳剑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她,“这是老祖宗让我送给你的大婚礼物。” 叶宸伸手接过,却没有打开,问道:“老祖宗在哪里?” 洛阳剑道:“老祖宗很好,至于在哪里,你就不要问了,她要回来的话,自然会回来。” 叶宸声音微微哽咽,“我想去拜祭一下玉姑姑。” “她已经入土为安。”洛阳剑神情微微忧伤,“有老祖宗守着她,她也会安息的。” “那太皇太后没打算回来了吗?”叶宸忍不住追问。 洛阳剑淡淡地道:“我刚才已经说了,她如果想回来的话,自然会回来。” “那老祖宗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也没什么,就是让我送份礼物来。” 叶宸试探地问道:“那也没什么跟皇上说的?” 洛阳剑眸色锐利地看着她,“你觉得她会跟皇帝说什么?” 叶宸想想也是啊,如果她还有话要跟皇上说,那证明两人还可以沟通,既然离去,便再没有什么可说的。 洛阳剑对叶宸也没有什么话说的,祝福了叶宸两句之后,便离去了。 叶宸打开盒子,盒子是檀香雕花盒子,盒子有暗扣,叶宸研究看了好一会儿,才能打开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些东西,有一叠卡片,还有一把漆黑的像是暗器的东西,她拿起卡片,一张张地看,其中有三张卡片上有画像,是一个年轻女子。 这两张卡片,一张写着是身份证,一张写着驾驶证,还有一张警官证,有名字,名字叫龙若。 而其他那些卡片,则是什么什么银行。 这些东西下面压着一张纸,叶宸拿起来展开,读着上面的字。 第202章 大婚 这张纸是太皇太后亲笔所写,她在信上写着,她是千年后的人,在她的时代,她是一名警察,因缘际会来到这里,被龙家的人误认为龙家三小姐,后皇帝选后,她嫁入宫中为皇后,然后开始了她灿烂而悲哀的一生。 叶宸看完这张纸,心中震惊不已,虽然已经见过了灵异的事情,但是这种从千年之后穿越来到古代,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太皇太后在信中言明,让她好好保存她的东西,在她百年之后,把这些东西陪葬,兴许千年之后,有人考古可以挖出她的梓棺,知道她的信息,也可告慰她在千年后的家人。 她身边只有一个洛阳剑了,兴许,洛阳剑会先她而去,所以,她把身后之事jiāo代给叶宸。 叶宸让桑娜进来,让她把箱子锁好,不许任何人碰触。 今日婚礼,白擎夜调动了很多人手过来,为的就是怕节外生枝,他始终不放心狄永鑫,总觉得他会来闹事。 但是,一直到叶宸装扮整齐,他都没有出现。 到了即将接新娘的时候,他命人送来贺礼,贺礼很普通,就是一根簪子,并且看起来不值什么钱,桑娜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说:“是鎏金的,不是纯金的啊。” “到底是一份祝福,收下就是。”叶宸淡淡地道。 桑娜放好,笑着问道:“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到了,郡主开心吗?” “开心!”叶宸轻声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她是真的很开心,但是也有一丝惶恐,怕眼前的幸福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夺了去。 花轿临门之前,王静月与秦隋来了,秦隋坐在轮椅上,看上去十分jīng神慡利,器宇轩昂,一身月白色的衣衫与王静月的素白搭配得天衣无缝。 王静月推着他进来,阳光静静地流泻在两人身上,叶宸掀起盖头,看着他们沐浴着阳光而来,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岁月静好的意味。 王静月是幸福的,她的幸福就挂在脸上,毫不掩饰。 叶宸觉得这一辈子不仅仅是她重新开始,连王静月都重新开始了。 “把盖头放下,你一个新嫁娘,盖头应该是由你的夫君掀起。”王静月责备道。 叶宸放下盖头,“我以为你不来。” “你出嫁,我怎么可能不来?我先去了秦府,接了他一同过来。”王静月道。 到了台阶,轮椅是上不去的,桑娜正想上去帮忙,却见王静月摆摆手,然后搀扶着秦隋站起来,一步步地,走向石阶。 “能行吗?”王静月轻声问道。 秦隋点头,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含着浅浅笑意,“放心,我可以的。” 在王静月的搀扶下,他缓慢地抬脚,开始踏步上去,他显得很吃力,但是努力维持身子的平衡,而不是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王靖月身上。 叶宸刚放下了盖头,听得秦隋要自己走上来,也不禁掀开了盖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而秦隋的父母在后面看着他,秦夫人眸子里含着泪光,双手攥住秦大人的手臂,显得十分紧张,又十分激动。 在旁边的还有秦烽,他知道秦隋在府中也能站起来,但是,还没试过行走,所以,他想冲上去帮他,免得他出糗,但是,秦大人拉住了他,不许他过去。 叶隆也是刚来到,见到这一幕,有些诧异,不过,神情也是十分欣喜。 没有人上前惊扰他,他走得很缓慢,一步上去,要休息一会,才能抬脚,即便是相隔很远,也能看到他的双腿微微颤抖,力气花不上。 他休息了一下,然后对王静月道:“你放手,我自己走。” 王静月迟疑了一下,便放了手,她一放手,秦隋便虚晃了一下,几乎跌倒,秦烽一个箭步上前,正要扶住,王静月便道:“不许扶。” 秦烽有些恼怒,“他走不上去,你是不是要看着出丑?” 秦隋再深呼吸一口,对秦烽道:“不许扶,我自己走。” 秦烽见他身子微颤,分明是双腿没有力气,便道:“你先走平路啊,这上台阶不好上,尤其这里的台阶比咱府中的高。” 秦隋没有管他,只是慢慢地调整自己的步伐,缓慢地举起左脚,终于,递了上去,再拖动右脚,站上去,身子又虚晃了一下,但是迅速稳定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秦隋明白,这是他人生中一场很重要的表演。 他全神贯注,尽可能地不受任何的gān扰,把全身的力气都移到双腿上,虽然,他感觉自己踩在了棉花上,但是,他知道自己可以勉qiáng稳住。 短短的几步台阶,他走了很久,当他的双脚终于站稳在叶宸面前的时候,掌声如雷bào般响起,秦烽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这个霸道的纨绔子弟,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泪。 “大哥,你太了不起了。”秦烽哽咽地道。 秦隋笑着拍拍秦烽的背,回头,看向自己的父母,秦大人很激动,而秦夫人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再看向王静月,王静月的笑容温暖,像极了如今倾泻下来的阳光。 他舒了一口气,心中,也是顿生了温暖,觉得人世无比的美好。 “恭喜!”叶宸上前,真心地祝贺。 秦隋凝望着她,“我来,是要恭喜你的,你倒先说了恭喜。” “那就同喜吧。”叶宸笑了起来,明眸皓齿。 门外,响起了锣鼓声,意味着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花轿就在府外,仪仗队进来迎亲,喜娘在锣鼓声中走进来,还有白府的一群下人。 桑娜急忙把叶宸的盖头落下,道:“从现在开始,郡主不能再掀起盖头,得要将军为您掀起。” 王静月上前,牵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宸儿,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我知道!”叶宸握住她的手回应。 林洛心背着叶天前来送嫁,叶天显得很高兴,坚持要下来送回叶宸出去,但是因为人太多,林洛心怕他与人冲撞受伤,所以不愿意放下他,一直背着。 王静月撑开一把伞,桑娜与阿依塔左右扶持,喜娘走在前面,道:“请老夫人与国公爷到正厅,接受新娘子的拜别。” 叶隆看着身穿嫁衣的叶宸,心里很激动,但是面上没有显示出来,只一贯的平静。 坐在正厅里,老夫人也在下人的搀扶走出来,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二房的人也来了,二老夫人作为叶宸的叔婆,也是叶家的长辈,自然也可以接受叶宸的叩拜。 叶青今日没有在府中,而是去了清平那边。 叶娴姐妹则在房中没有出来,今日的热闹,和她们无关,她们自知斗不过叶宸,所以,她出嫁了也好。 但是要出来相送则是不可能的。 在诸多宾客面前,老夫人倒是没怎么刁难叶宸,按照规矩给了红包,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二房那边送了许多的陪嫁,二老夫人知道国公府在清平走了之后,银子有些短缺,所以,送陪嫁的时候,也给了叶隆一万两银子,说是用来操办婚事,但是其实就是让叶隆拿着应付府中日后的开销。 因为,婚礼的银子,由公中出,礼部已经把一切都办妥当,叶宸作为郡主,是叶家的荣耀,她出嫁的银子,由叶族公中出。 叶宸跪完老夫人之后,便规矩地跪在叶隆的面前,磕了三个头,“女儿拜别父亲。” 叶隆心里很酸,也有一种微痛,仿佛能看到当年他与慕容氏成亲的时候,他站在慕容氏身侧,叩拜天地,从此结心同盟。 忍住鼻头的酸楚,他伸手扶起叶宸,“你长大了,为父没有给过你什么,只盼着你往后的日子,都能平安幸福。” 叶宸的心也微微酸楚,前生,她巴不得从这个家里离开,但是没想到这一辈子,她出嫁的时候竟会对叶隆有不舍之情。 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在她脑子里闪过,她知道自己出嫁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将和自己无关了。 幸好,程氏已经死了,清平也走了,没什么人可以威胁到天儿,而且,经过那么多的事情,相信父亲对天儿也会多加看顾,府中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了。 迎亲队伍有很多人,由白擎风带队的白家子弟,二房三房四房的都到齐了,可见这位郡主除了大房的白夫人看不起之外,其他人都很看重的。 而由于是已故的皇太后亲自赐婚的,所以,皇上指派了礼部尚书前来主持迎亲和做婚礼的司仪。 虽然皇上说婚礼要低调,但是,这迎亲队伍还是声势浩大,不当值的禁卫军几乎全部到齐,牧仁也率领阿木尔前来。 百姓纷纷围观,都说这位天敏郡主着实有面子。 慕容家作为女方的人,只能派遣其中一人方那边,所以,送嫁的时候,由慕容肃的夫人苏氏带着两名婢女跟过去。 苏氏的兄长苏郡王与白家感情不错,但是,所以,这一场婚礼,苏郡王也去了。 苏氏的性子中直,行事稳重,虽不如慕容坚和慕容白的媳妇qiáng悍,但是,如果真的有人冒犯了她关心的人,她会不惜一切地反击,所以,慕容家商量过,让苏氏去是最合适的,因为她是郡主,身份贵重,说话也有分量,白夫人多少会看在她的份上,让婚礼顺利进行,不要在今日刁难叶宸。 第203章 闹新房 叶宸成了一个传奇,在百姓的心中,她是传奇的存在。 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庶女,变成尊贵的郡主,如今出嫁,又有这样的排场,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不是受到皇太后过世影响,这个婚礼的排场会更大。 白擎夜在一群人的拥簇之下,骑着白马来到,他今日穿得很喜庆,大红色的绸缎新郎官服饰,身上系着一朵硕大的红花,器宇轩昂。 叶宸成亲,程家的人也过来了,程素心站在门口,看着骑在白马上的白擎夜,只觉得满心的酸楚,为什么新娘不是她? 她用愤恨的眼光,看着被搀扶出去的叶宸,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叶宸的身上不知道被刺出了多少个dòng来。 白擎夜看着披着红盖头的叶宸,他觉得,一切都像在梦里一样,那么虚幻,半点都不真实。他的心,盈满了欢喜,他已经展望了未来,他觉得,他们的未来,一定会很幸福。 叶宸被搀扶上了花轿,她本想掀开盖头看看白擎夜,但是,那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掀开,而且,现在掀开盖头,很不吉利,她的心惶恐,所以,跟足了风俗,就怕有一丁点做得不足,会让她的婚姻不幸福。 坐在花轿上,听着外面锣鼓声和乐器声,叶宸觉得仿若隔世。 前生,大婚的时候,她坐在花轿上,满心的不忿,当然,也有些欢喜,唯一的欢喜,便是可以离开国公府了。 不忿,是因为要嫁的人便是她所喜的,而且他的出身又是那样的低贱,她堂堂国公府的小姐,怎会愿意? pào仗声响起,烧完之后,一地的红纸,女方的人往花轿顶上撒米粒和茶叶,喜娘高声地说了很多话,都是吉祥如意的话,然后,花轿被抬起,是规格最高的八人抬的大红花轿,众人相送,苏氏跟在花轿旁边,一同过去。 国公府与平常侯府相隔不算远,但是队伍很长,所以走到十分缓慢,将近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平常侯府。 花轿停下,喜娘高声喊新郎前来踢轿门,白擎夜翻身下马,在一众人的拥簇下,上前踢了一下轿门,便迅速被喜娘拉到一边,然后命人先带他进去,这是风俗,新娘临门,新郎官踢轿门后要躲起来,等到丫鬟去找,他才出来。 白擎夜躲起来之后,便有一名五六岁的盛装打扮的出轿小娘上前,伸手进去拉了叶宸的衣袖几下,叶宸便起身弯腰出来。 在她的面前,有一只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叶宸跨过马鞍子,之后便踏上红毯,左右两侧,都是男家的人。 喜娘搀扶着她进入喜堂,站在右侧,而此时,丫鬟便去找躲起来的白擎夜,让他出来站在叶宸的左侧,喜堂内,白家的长辈几乎都到齐了,白家的老爷子坐在高堂之上,左侧则是白家的族长,再到白长儒与白夫人。 担任主香公公的是白擎夜的二叔,吉时到了之后,主香公公开始持香上前一同赞礼。 礼部尚书作为司仪,上前喊了一声,“行庙见礼,奏乐!” 主香公公上香,便开始三拜九叩。 随着礼部尚书的口令,白擎夜与叶宸两人便像旋转木马一般,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升,平身,复位!跪,皆脆!接唱:升,拜!升,拜!升,拜!又唱:跪,皆脆,读祝章。 这一番下来,便是名副其实的三拜九叩,一般寻常的家庭成亲,只需要三拜,拜天地拜父母再夫妻jiāo拜,但是,两家都是显赫家族,便以最全的礼来拜堂。 这也是白夫人提出的要求。 拜完之后,两人都有些晕头转向,叶宸在小童读祝章之后,便由白擎夜牵着绸球牵引回了dòng房。 白擎夜送叶宸回了dòng房之后,按照规矩,他不能久留,只能稍稍地屁股沾了一下凳子,然后,便有福寿双全的老人进来,用秤杆轻轻地拍打叶宸的头,喜娘则拉着白擎夜坐在chuáng边的左侧,叶宸坐在右侧,让白擎夜接过秤杆,挑起盖头。 白擎夜像木偶一般,在喜娘和福寿老人的指令下挑开盖头,他还没看得真切叶宸那张盛装的面容,便又迅速地被喜娘一番几乎没有停顿的祝福话语弄得头昏脑涨,并且有丫鬟上了两碗换妆汤果,吃了两个,便被喜娘催促出去,而新娘则要换妆,因为,白家的所有长辈,都在外面,等着新娘的跪拜。 这跪拜是有讲究的,首先得跪拜最老的长辈与族长,接下来便是父母,叔婶,妾室是没有资格接受跪拜的,所以只能在边上看着,给红包,也就是见面钱。 白擎夜牵着她的手,一个个地跪拜,老祖父,族长,叔公叔婆,父母,叔叔婶婶,一番繁文缛节下来,叶宸觉得脑袋都已经发胀了。 拜完之后,叶宸被送回dòng房,白擎夜则要在外面接受宾客的祝贺,与宾客一同饮宴。 这便意味着,他今晚是真的不醉无归了。 所幸,桑娜偷偷地塞给他一个药丸,让他先吃了药丸再去喝酒,这样,一轮敬酒下来,他只是微醺,还没醉。 终于,到了亥时左右,他终于可以回新房了。 但是,还有一个仪式,一个万恶的仪式,便是闹新房。 本来白老爷子说闹新房只意思意思就好,不必太过认真,但是白夫人说了,婚事是皇太后赐的,不能敷衍,尤其这闹新房,是最后的环节,必须要隆重。 闹新房除了一些后生进去闹之外,还会把新郎新娘关在新房里,然后从窗户往里面扔pào仗。 这是很旧的风俗,后来大家觉得扔pào仗太过危险,便由主家给红包打发了那些闹新房的人,免了这一个仪式。 但是,白夫人一声令下,便有一堆的pào仗放置在窗口,桑娜数了一下,有三十六串。 苏氏去找白夫人,“这么多pào仗扔进去多危险啊,意思意思就行了啊。” 白夫人却道:“这怎么能行?这三十六串是意头,三三不尽,六六无穷,意味着绵延子孙,香火不断,可不能省的。” 苏氏想起方才叩拜的时候,她十分顺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不禁恼怒,“现在哪里还有认真地扔pào仗?都是给红包了事的,你若是不愿意出这个银子,我出就是。” 白夫人笑着说:“瞧慕容大夫人说的什么话?这是为了新人好,夜儿的娘亲早死,我这个做母亲的,若在他大婚的时候不按照规矩,以后若出了什么事,可不都得赖我?再说了,三十六串的pào仗也不是很多,抵受不住出来就是,又不是非得要在里面熬着。” “出来?”苏氏冷笑一声,“出来不是更晦气吗?这规矩是入了dòng房,不到天亮便不出来,闹新房的时候若出来,还不如不闹?” “规矩是人定的,我早早便jiāo代了下去,若抵受不住,便马上出来。”白夫人说着,瞧了苏氏一眼,“慕容夫人若坚持,那便不闹吧,也没什么的,只是,说到底也是我们白家娶妇,慕容夫人这般gān预,算什么事呢?传出去,还以为白擎夜是慕容夫人的儿子呢。” 苏氏大怒,“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你这说话的吗?” 白夫人凉凉地道:“不是么?慕容夫人倒是说说我哪里做得不对?要你来指手画脚的?按照规矩,这闹新房就得这么闹,至于人家是怎么闹的,我不管,你可以出去问问,我风儿成亲的时候,也是这么闹的,并非是我针对他们,我也是为他们好,即便慕容夫人闹到皇上那边去,我也是这么说。” 慕容夫人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气呼呼地道:“好,算我多事了。” 她转身便走了,桑娜追上来,道:“那怎么办?三十几串pào仗进去,人都不能呼吸了。” “哎,想个法子吧,实在受不了,让他们出来。”苏氏道。 “好,奴婢去跟郡主说。”桑娜说完,便往新房里去。 进了新房,一大堆的人挤在里面,围得是水泄不通,都是闹新房的人,白擎夜已经被他们闹得晕头转向,带队闹的还是白擎风。 本来闹新房,主要闹的是新娘,但是白擎夜不愿意叶宸受委屈,只好一人扛了下来,上蹿下跳的,像个猴子一般被玩耍着。 石锁在一旁看着,也十分心酸,按照爷以往的性子,哪里会愿意被他们这样耍?就为了一个意头,为了保护郡主,才会这样受委屈。 石锁简直想把这些人一个个地丢出去,但是,作为奴才,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偶尔搭把手,不敢出声。 叶宸坐在chuáng上,看着白擎风撺掇一众人在胡闹瞎搞,白擎夜已经被他们剥得只剩下内衣了,叶宸看到白擎夜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如果再闹,只怕他就要发火了了。 而白擎风此时兴高采烈地提议,说要白擎夜背着叶宸施展轻功,而且施展轻功不能出去,而是在这房中,不能被所有人沾到衣角。 叶宸一听这个提议便觉得可笑,房中密密麻麻都是闹新房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沾衣角?轻功再好,没有施展的地方,都是白搭。 第204章 闹新房变成闹事 而众人却一致叫好,纷纷拍手起哄,让白擎夜抱起叶宸。 这些人在白日的时候,对叶宸还算客气,但是如今吃了酒,有几分醉意,又见白擎风对他们肆意戏弄,他们都没反抗,便打蛇随棍上,其中一人道:“如果沾了衣角,那该怎么惩罚呢?” 白擎风含笑道:“如果沾到了,那就罚酒一碗,如何?” 说着,他便拿起桌面上的一只碗,倒满了酒,那碗是让叶宸与白擎夜今晚吃和合饭的,很大的一只,一碗酒,起码一斤。 白擎夜蹙眉,他今晚已经喝了不少,如果再喝几碗,哪里撑得住? 他看向白擎风,这个大哥往日在府中,连跟他说话都觉得费事,一贯是冷口冷脸,但是今晚竟掺合这么多人过来闹新房?此举让人觉得费解。 他皱着眉头,正欲推却,叶宸却站了起来,拿起地上的坛子,含笑看着众人,“并非不可以的,但是,在限定的时间之内,如果你们都碰不到他或者我,那么,便一人一坛子酒,半滴不能剩下。” “一坛酒?”白家的一名子弟走出来,“这怎么行?他输了才喝一碗,我们怎么就要每人喝一坛子?这不公平。” 叶宸笑道:“不公平?怎么会呢?我做人一向公平,首先,闹dòng房是大家都参与的事情,一会儿追逐,你们每人都会参与,既然有份参与,输了便该喝。” 众人看着这满屋子的人,而房中几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施展了,绝对不可能碰不到他的,于是,便道:“行,就这么定了!” 叶宸道:“好,但是在开始之前,我得让大家站好,不能一窝蜂地上,否则的话,我们还没施展轻功,你们便已经碰到我们了。” 白擎风本以为叶宸会出什么好主意,却想不到是这么个愚笨的办法,他笑道:“好,我们如何站,便由弟妹安排了。” 叶宸看着白擎风,颇有深意地道:“还是大伯懂得体贴人啊。” 她走过来,默默地在心底数了一下人,这房中大约有十六个人,刚好四人一个方位。 她搬动房中的椅子,摆放得不算凌乱,但是刚好阻挡住中间横直两条线,她对大家说:“你们有十六个人,四人按照东南西北的方向站好,既然这个主意是你们出的,那我就附加一点,便是不能移动我搬好的椅子,如果椅子倒地,算你们输,以一炷香为限,怎么样?” 众人按照叶宸的说法,分四个方位站好之后,中间便空出了一大块地方,想着白擎夜如果抱着叶宸施展轻功,那么,必定不能在中间的位置转来转去,一定会四处跳跃,如此,即便不动椅子,也毫无难度便可碰到他。 他们都在心底耻笑叶宸,因为,白家的子弟,不说人人武功高qiáng,但是必定懂武,懂得轻功,十六人在这狭隘的空间,要碰到两人,岂不是容易得不得了? 白擎风道:“好,既然主意是我们定下来的,那么规矩便由弟妹定,我们都没意见。” 白擎夜看了看叶宸,再看看她把人分开的方位对应她方才摆放的椅子,顿时心里便明白过来了,这是一个阵法,几把椅子为中心,辐she度很大,因为他们不能碰触椅子,所以移动的方位便被规范了,只要移动的步伐和轻功都在叶宸的预算之中,他们便可轻而易举地躲过。 白擎夜本来是想拒绝这个闹剧,但是,他知道这些人今晚不会轻易放过,加上,他也不愿意在他成亲的时候大动gān戈,见叶宸安排好了,便道:“好,这是最后一个游戏了,完了之后,请大家早点回去歇着。” 白擎风道:“好,开始吧。” 白擎夜抱住叶宸,在中间轻身而起,四个方位的人纷纷朝中央扑过去,四个方位落空,白擎夜可以任意到一个方向去,等他们再扑过来,他再轻身而起。 几次之后,白擎风也摸透了门路,四个方位车轮战般移动,守住自己的位置,然后向左移动,如此,四个方位都有人,把白擎夜的活动范围,收窄在中间。 但是,中间是他们所不能碰触的,因为,碰倒了椅子,算他们输。 这就是说,无论如何,他们总有一个活动范围。 白擎风这才看出刚才叶宸摆放椅子的用意,她不是无端端地把椅子放在中间,而是起了一道屏障,东南西北的人,都不能越过这道屏障,为他们取得活动的空间。 叶宸跟随者白擎夜起跳飞跃,身体贴近,虽然是应付一场闹剧,但是两人却玩得很高兴,时而惊险,时而安然,时而跳跃,时而飞落,她抱住他,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无比的幸福。 其实,白擎风只需要做出一个安排,便能破了她的阵法。 那便是,从四个方位抽调一个人出来,在中间椅子的附近,分东南西北站着,不需要活动,只要他们落在中间,这四人便能碰到他们。 但是,白擎风没有这样做,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做,因为惯性思维的作用,让他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一个方位必须四个人,而且,他也认为,中间是一个禁忌,不能碰,碰倒了椅子算输,所以,他把中间排除开去了,却忘记了中间的人可以不动,只需要占据。 白擎风眼看一炷香马上就要点完了,而他们十六人连白擎夜与叶宸的衣角都没碰到,他焦灼之下,一声令下,以轻功而起,围捕两人。 十六人全部轻身而起,瞬间以四面八方的姿势包围过来。 叶宸轻笑,在白擎夜耳边道:“落!” 白擎夜抱着她,在包围圈中俯冲而下,众人追上来,叶宸再道:“从间隙中穿出去!” 俯冲再飞起,这需要深厚的功力,但是,叶宸知道白擎夜可以做到,果不其然,他双脚没有沾地,便又倏然而起,在他们还没落到之前,从边上飞了出去再飞起。 如此数次之后,石锁忽然大喊,“时间到,时间到!” 白擎夜牵着叶宸的手,冉冉落下,站在chuáng边,一脸的冷漠。 叶宸看向一脸挫败的白擎风,含笑道:“大伯,愿赌服输!” 白擎风看着她,知道自己低估了她,脸色微白,淡淡地道:“愿赌服输!” 叶宸一声令下,下人抬着十六坛酒上来,每一坛,十斤。 这些人原先都喝了不少,这十斤是决计喝不完的。 白家的二少爷白擎远道:“弟妹,大家闹新房都是图个喜庆,这十斤酒就意思意思吧,若真喝下去,只怕要出人命的。” “是啊,今天毕竟是大喜日子,若真出了什么事,对你们也不好啊。”白家三房的一名少爷也上前道。 叶宸微微一笑,眸色却异常冷凝,“我只知道,愿赌服输,我相信,如果我们输了,你们也不会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她看着白擎风,“大伯,你说呢?” 白擎风看向白擎夜,“这些人,多半是你的兄长弟弟,这十斤酒喝下去,指定出事,不如便由我做代表,喝完我该喝的,便算了,怎么样?” 白擎夜冷漠地道:“问我娘子,我做不了主!” 白擎风一怒,“你……” 桑娜急忙上来打圆场,“不喝,不喝,都可以不喝的,大家都早点回去歇着,把pào仗也拿走!” 不喝可以,但是要把一会儿放pào仗的仪式取消,桑娜想起那三十几串的pào仗,心里就怵,可不能让这些pào仗毁了郡主与将军的新婚之夜。 众人踌躇了一会,掂量着喝下一坛子酒的后果,答应了桑娜的要求。 白擎风看着叶宸,皮笑肉不笑地道:“弟妹,真人不露相啊!” 叶宸躬身,只当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含笑道:“诸位大伯和小叔早些回去歇着吧,不早了。” 白擎风盯着她一会,扬手道:“走吧!” 众人纷纷退出,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说,这样的闹新房,也真是罕见了。 白擎风走到门口,忽地回头看着白擎夜,“这pào仗贺喜是历来的风俗,意思意思总是要的。” 白擎夜道:“那就意思意思。” 白擎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好!” 他下令所有人都退出去,只留下桑娜和阿依塔在内伺候,因为这pào仗贺喜,外人是不得在场的,这是属于新人的闹腾和遍地红花。 门关闭上,窗户微微打开。 阿依塔与桑娜收拾着房间,刚才闹了一通,新房里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力气形容。 好好的一桌菜,是不能吃了,桑娜道:“等放过pào仗,奴婢出去张罗几个小菜吧,郡主今天还没正经吃过东西呢。” 白擎夜转身问叶宸,“饿了吧?” 叶宸坐在chuáng上,看着一屋子的凌乱,道:“饿是饿了,但是也总算送走了这一群瘟神。” 桑娜道:“可不是吗?真闹腾。中原人成亲原来有这么多的风俗吗?奴婢觉得那大少爷是刻意刁难了。” 阿依塔走到窗边,“我让他们快点放pào仗,咱好张罗。” 只是刚走到窗边,便见窗户倏然被推开,窗户外,一人拿着两串已经点了引子的鞭pào,便往新房里扔! 阿依塔连忙躲开,怒道:“疯了你们?” 三十几串的鞭pào飞进来,所幸引子都很长,还没来得在空中爆开。 只见白擎夜身形一闪,身上的外裳落在手中,他张开衣裳,盘住所有的pào仗,然后往窗外一扔,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阵巨响,pào仗在外面炸开。 第205章 新婚之夜 外面的人不妨白擎夜会这样做,走避不及,有些pào仗直接就在他们身上爆开,噼噼啪啪的一阵乱响,外面也jī飞狗跳,有些人被炸到手,有些人被炸到身,有些人被炸到了脸,这一场喜宴到最后,竟变成一场小型的流血事件。 白擎夜从窗口看出去,看到满地的飘红,那些刚才闹新房的人也被pào仗纸弄得满头红,他觉得很好看,很喜庆,便心满意足地把窗户门关上,对叶宸道:“大家都很喜庆,很开心,看到他们为我们高兴,我心里也很高兴。” 叶宸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外面的人都骂骂咧咧了,哪里是真心为他们高兴?好一个腹黑毒舌男。 白擎风虽然生气,但是最后的一个环节都已经闹完,便再没有继续逗留的理由,只得带着人下去疗伤。 倒是白夫人看到最后的pào仗闹新房变成受伤事件,又生气又抱歉,生气自然是对白擎夜与叶宸,抱歉是对那些闹新房的人,都是白家各房的少年郎,好好地来参加一场婚宴,却弄得遍体鳞伤,她明日还不知道怎么跟人家jiāo代呢。 她一气之下,竟把喜娘和伺候的丫鬟也都一并带了下去。 桑娜和阿依塔出去张罗饭菜,然而,白府厨房的厨子们却说饭菜没有多余的,已经供应到了新房,而且,白府的规矩是到了亥时便不生火,他们不能违背规矩。 桑娜气得跟他们力争,“房中的饭菜早就凉透了,怎么吃?给你吃能吃得下去吗?都跟石头一样硬了。” 厨房的管事叫李福,他是白夫人娘家的远亲,就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种远房亲戚,掌管着厨房,有白夫人为他保驾护航,捞了不少油水,往日便没把白擎夜放在眼里,如今又怎会把这两个侍婢放在眼里? 他倨傲地道:“凉透了也是没办法的,谁让他们不早点吃呢?郡主是嫁过来的新妇,嫁过来便是白家的人,一切按照白家的规矩行事。” “我便不信你们白家的人过了亥时便不吃东西,如果大晚上的饿肚子,怎么办?”桑娜怒道。 李福冷冷地道:“各房都有小厨房,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你们也可以弄个小厨房。” “那也得明日,今晚就让新人饿肚子吗?”桑娜气得简直想把这个小人扔出去。 李福摊开双手,一脸欠揍地道:“那我也没办法,规矩是这样定的,要不,你去找夫人,只要夫人给句话,我们马上就开火。” 桑娜气得跳脚,然而阿依塔却一脸温和地问:“那如果我们坚持要进去煮点东西呢?” 李福哼了一声,把脸别开,轻蔑地道:“那便从我们兄弟身上踩过去。” 阿依塔一脸的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简单?”李福冷冷地看着阿依塔,冷冷一笑,“你说简单就好。” 阿依塔温和的脸忽然笑了笑,李福只觉得她的手往自己的肩膀上一伸,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提起然后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他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了。 他怒极,正欲发火,却见阿依塔站在他的面前,她皱起眉头,“踩过去?那么胖圆的身子还真不好踩,但是既然是你的吩咐,那我就只好照做。” 说完,竟从他的小腿一路踩上去,腹部胸口再到头部,然后安然落地,落地之后,阿依塔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摔。” 桑娜见状,也跟着踩了过去,踩完之后,她笑着说:“我感觉挺好玩,舒服。” 厨房里的几个人,见李福被摔在地上,竟无人上前帮忙,纷纷退开一条路,让给桑娜与阿依塔进去。 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李福往日主管厨房,动辄打骂克扣工钱,大家伙都恨死了他,只是不敢动他而已。 如今见桑娜与阿依塔踩着他的身走过来,心中不知道多痛快。 李福跳起来,蛮牛一般便冲阿依塔撞过去,阿依塔连看都没看,一个回旋腿把人踢飞,李福昏了过去,桑娜淡淡地瞧了一眼,对那些人道:“抬他回去歇着吧,他吃了咱阿依塔姐姐的一脚,起码明日才会醒来,这地上冰冷,可别冷着了。” 几个人见阿依塔着实厉害,加上打了李福也是为他们出了一口气,遂连忙抬起李福便走了。 桑娜和阿依塔走进厨房里,厨房里材料十分丰富,因今日做酒,所以备下了很多东西,吃了没有三份之二,剩余的材料就这样放着,làng费极了。 桑娜摇头道:“这侯府真的是财大气粗啊,这么铺张làng费。” “富人的奢侈作风,却不是官宦人家该有的品德,白家迟早衰落。”阿依塔道。 “不管他们,日后等将军立了大功,赐府另居,便彻底断了这里。”桑娜道。 两人联手,炒了几道小菜,又煮下一锅米饭,前前后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全部弄好,回到了房中。 叶宸让两人也坐下来吃饭,桑娜却说:“不了,我们另外做了一些,你们吃,便不打扰你们新婚之夜。” 说完,便与阿依塔退了出去。 房中终于只有他们两人了,这个婚礼,弄得jī飞狗跳,着实让人心力jiāo瘁。 白擎夜凝望着叶宸,然后为她倒了一杯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我们是要喝jiāo杯酒的,喜娘走了,我们便自己来吧。” 叶宸含笑端起,凝望浓眉星眸的男人,前生的种种,已经被如今地幸福覆盖,她丝毫都不愿意想起。 她绕过他的臂弯,含情脉脉,“喝过这杯酒,我们便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白擎夜听了很受用,他想了一下,搜肠刮肚也想不到什么好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最后,他只能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也会这样做。” 然后,又觉得这样说太过简单,加了一句,“我今天很很高兴,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想着娶你的一刻,现在终于实现了,我觉得,有点像做梦,你今晚很美丽,像一杯酒。” 叶宸扑哧一声笑了,纵然前生便知道他不会说情话,但是还是被他雷了一下,她妩媚地道:“像酒?或许是毒酒。” “是毒酒也好,美酒也好,一旦开始了,便得都喝下去。”白擎夜喝完了杯中酒,看着叶宸,“快喝,快吃饭。” 叶宸喝完杯中酒,龙凤蜡烛映照得面容绯红,越发的妩媚柔情。 白擎夜几乎看呆了眼,简直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催促道:“吃,快点吃。” “吃这么快gān嘛啊?”叶宸一时没想到他意欲何为,抬头问。 “吃完早点睡觉,累了一天了。”白擎夜简洁地道。 叶宸想起他今日确实是够奔波的,便道:“好,快吃!” 两人风卷残云,把满桌的饭菜都扫了个gān净。 吃完之后,白擎夜看着叶宸,清清喉咙,“现在还剩下dòng房的最后一个环节了。” 叶宸顿时便明白过来,脸色陡然一红,虽然说不是头一次与他同房,但是,这一次和之前都不一样,那时候的她,并非心甘情愿。 帐幔一落,遮盖了所有。 红烛燃起,长明灯也点着,灯花爆开的声音让这个夜显得特别的宁静安谧。 两人几近天亮的时候,才相互拥抱睡去。 首先醒来的是白擎夜,他看着枕在自己臂弯中的人,她的睡颜特别的纯净,甜美,她的嘴角微微绽开弧度,仿佛是在做一个很美好的梦。 白擎夜还是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认为叶宸不该是这样对他的,仿佛她不会爱上他,一切都是虚幻。 但是,抱着她在怀中的感觉,又是那么的真实,她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 他此生所求不多,只求顺顺当当地活下去,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成亲生子,有一个家,还有一个他爱的和爱他的人。 胡思乱想的时候,叶宸醒来了,她枕在他的手臂上,声音沙哑妩媚,“想什么呢?” 白擎夜低头看她,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刮过,“想着以后,我该怎么做,为你。” 叶宸笑了,幸福溢满了心底,“那你有什么想法?” “看你要什么。”白擎夜道。 “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我便努力去做什么。”白擎夜很认真地道,“你值得世间所有的一切。” 叶宸失笑,“总该不会说我想要这万里江山,你便去为我夺过来吧?” 白擎夜笑笑,道:“有何不可?” 叶宸很是感动,自然,她也没有想到,一句戏言,到最后竟会一语成谶。 “只要你好好地陪在我身边,与我共度以后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便足够了。”叶宸轻声道。 白擎夜慎重点头,“我会尽一切的努力,陪你到最后。” 前生无论如何,都已经是过去了,从叶宸重生那一天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他怀中,叶宸陡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好好地,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前生所亏欠的他的,她愿意用一辈子来还,一辈子对他好。 第206章 宴请宾客 新妇过门第二日,按照规矩是要给家中长辈敬茶。 叶宸都一一照做了,敬茶的时候,白夫人倒是没有故意刁难,不过,她立下了一条规矩,那就是叶宸以后每一天早上,都得先去给她这位婆母请安。 叶宸没有拒绝,但是,第二天一早,白夫人在房中等了很久,都没见叶宸过来请安,一问之下,才知道叶宸没给她请安便回了娘家。 三朝回门是风俗,但是,出门之前,叶宸也该先去给她请安的,这般的不懂规矩,让白夫人很恼怒。 她叫来了各房的夫人,说了叶宸的无礼举动,各房的人纷纷声讨叶宸,说等她回来,便得叫她过来好好教训一顿。 三朝回门,一般不会在娘家住,尤其娘家没有母亲在的情况下,是早上去,下午便得回来了。 所以,用了午膳之后,白夫人便与各房的夫人在正厅等着,等叶宸与白擎夜回来。 可一直等到日头偏西,都没见叶宸回来,反而是见石锁悄然回来了。 白夫人眼尖,一眼便见猫着身子进来的石锁,连忙喝住了他,“站住!” 石锁站定身子,心底哀嚎一声,弯腰进了正厅,“奴才拜见夫人,见过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 白夫人盯着他,“你不是跟在你主子身边吗?” 石锁回答说:“回夫人的话,是主子让奴才回来收拾一身衣裳,他们今晚不回来,在国公府过夜。” 白夫人一怔,随即愠怒,“叶宸在娘家过夜便罢了,哪里有新姑爷三朝回门在娘家过夜的?还知道规矩吗?” 石锁提醒道:“夫人,这姑爷在娘家过夜也是有的,并不少见。” 白夫人怒道:“那是因为相隔路途遥远,不得已才在娘家过夜,这侯府与国公府走马车才多久?哪里有不回来的道理?” 石锁道:“夫人,这奴才也做不了主啊,主子让奴才回来收拾衣裳,奴才只得照办。” “你去转告他,让他今晚回来。”白夫人一副没商量的口吻道。 石锁为难地道:“夫人,只怕今晚他是走不了的,国公爷见爷与郡主回去,便宴请新姑爷,请了叶家那边的人作陪,连叶太傅都来了,还有太子殿下与两位公主也来了,而且,朝中许多位大人都到齐,如果爷现在离开,怕要得罪很多人的,国公爷也jiāo代不过去啊!” 白夫人听得叶隆请了这么多人过来贺新姑爷,连太子都去了,又怒又急,看样子,这白擎夜是要飞天了?本以为叶隆不会很重视这个女儿,不会很重视这个女婿,想不到,就一个三朝回门,还弄了个宴请新姑爷。 宴请新姑爷是京城的风俗,并非全国性的,其实就是达官贵人弄出来花钱彰显权势的仪式。 在女儿嫁出去三朝回门之后,娘家如果是有权势的,则会以宴请新姑爷为由,邀请自己的好友上门吃酒,当然,这些在邀的好友,也必定是非富则贵,排场多半会很铺张,而且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比婚礼随意很多,所以,也玩得特别的尽兴。 白夫人冷冷地道:“皇上曾下旨,因着皇太后的丧期还没过,所以一切低调简洁,想不到他叶隆倒好,大肆铺张。” 石锁道:“夫人,您不要误会,此举是皇上在今日早朝的时候提出来的,而且,还是户部拨银子赞助的呢。” “什么?”白夫人惊愕,“户部拨银子赞助的?皇上竟然主张叶隆宴请新姑爷?” “是的。”石锁回答说。 白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各方的夫人,这些人刚才还一副嚣张的面容,如今听了石锁的话,都焉了,连皇上都这般重视他,还跟他斗什么?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呢。 白夫人也没了心思,随手打发石锁,“你去吧!” 石锁谢过白夫人,然后便进去收拾东西了。 石锁回到国公府,叶宸暗中召了他去问,“夫人可有发难?” 石锁笑着道:“一切如郡主所料,夫人确实生气了,而且,正厅中几位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叶宸唇角勾起,“我如今是初归新妇,还不宜有太多的大动作,先让着她吧,她等急了,自然就阵脚大乱,只要一乱,就必定会做错事。” 说完,她施施然地走了,正厅了一批客人,本来是在说着风花雪月的事情,话题一转,便转到了政事上,叶宸很是高兴,因为,在场的人,虽然明上没有说,但是暗中已经达成了共识。 石锁也跟着回去,见桑娜正捧着茶走过去,他连忙上前,“桑娜姐姐,我来,我来就好。” 桑娜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国公府的人,怎能让你来?” 说完,端了茶进去,给诸位爷们换了热茶,又撤出去。 石锁又上前,“来,我来,我来就行,女孩子家不能做这么粗重的活儿。” 桑娜笑着道:“你这小子,今日是转性子了吗?” 石锁媚笑道:“帮姐姐做事,是应该的。” 他屁颠屁颠地端着冷了的茶下去,又准备了一壶开水让桑娜端进去给屋中伺候的丫鬟们煮茶,等桑娜出来之后,他迎上去,弯腰哈笑,“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桑娜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说吧,有什么事情求我?” 石锁眼珠一转,“哪里有什么事情求姐姐的?做弟弟的帮姐姐不是应该的吗?” “得了,你比我还大呢,这声姐姐我担当不起,快说什么事,现在不说,那接下来你说我都不会听了。” 石锁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拉着她到一边去,小声问道:“桑娜姐姐,你那个月钱还剩下多少?能不能借我点?” 桑娜失笑,“月钱?你缺银子用吗?” “缺!”石锁叹息一声,“怎能不缺?” “你要银子做什么啊?”桑娜问道,“你又不缺吃不缺穿的,要银子做什么?” 石锁小声地道:“我之前答应给小灵买点东西的,这不是许久都没收过月钱了吗?买不成,可我答应了小灵,总得做吧,男人答应女人的事情,必须得做到的。” 桑娜笑着从袖袋里取出钱袋,“要多少?” “三钱银子就够了。”石锁瞧着她的钱袋,好多钱啊,“桑娜姐姐,你怎么有那么多钱?你多少银子一个月啊?” 桑娜从里面倒出二两银子,“拿去吧,我的月例钱和你的一样啊,你多少我便是多少。” “我还没收过呢。”石锁颓然地道,接过银子,把一两还给她,“不要那么多,我还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月钱收。” 桑娜笑着道:“郡主不过与你开玩笑的,下个月会扣起一部分,给你娶媳妇,之后的会照发给你。” “真的?”石锁面容一喜,“你问过?” “不用问,郡主要你的银子做什么啊?就是为了帮你存起来。”桑娜没好气地道,“郡主如今又不是缺钱,要你的银子有什么用?再说,缺钱能要你那点儿?” 石锁听了这话便安心了,“好,桑娜姐姐,你先帮我伺候着,我出去买东西。” “快去吧!”桑娜笑着道。 “好嘞!”石锁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桑娜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好笑,这小子,怕是对小灵动了情了,这倒是好事,小灵这丫头不错,石锁也踏实,他们两个若有情,结成夫妻也不错的。 国公府傍晚的时候,才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太子临走之前,问了叶宸,“听说老祖宗在你成亲的时候让洛阳剑送礼过来,是不是?” 叶宸道:“是的!” “那老祖宗如今在何处?她可还好?愿意回来吗?”太子急问。 叶宸摇头,“殿下不必担心,老祖宗很好,至于她回来不回来,这得看她的意思,只是听洛阳前辈说,暂时还没回来的打算。” 太子听得此言,不禁黯然,“是这样啊?父皇心里惦记着老祖宗,老祖宗不回来,他的心怕是一天都不能踏实的。” 叶宸道:“这个时候,殿下应该多宽慰一下,老祖宗离开,皇上不适应是肯定的,这个时候如果殿下从旁陪伴开解,一定可得皇上的心。” 太子叹了口气,“显然,睿王比本宫更懂得讨好人,这段时间,他都陪着父皇。” “殿下要小心睿王这个人。”叶宸提醒道,睿王的狠毒,叶宸是真正的领教过,此人不得不防,或许说,防也防不住,最好的办法,是先发制人。 “本宫知道,他觊觎太子之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子今天其实很高兴,毕竟今天来的大臣在议政的时候他也说了自己的意见,得到大家的赞誉,而今日来的人,都是有心归顺自己的人,但是,他走出这个门口,心头却异常yīn翳。 他知道,夺嫡之战,在老祖宗离开之后就正式开始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叶宸看出了太子的担忧,想起前生太子为朱睿所害,今生,不知道会不会重蹈覆辙。 送走宾客,叶隆命人准备晚膳,而就在此时,门房来报,说乐宁侯来了。 第207章 黑狗 叶隆命人请他进来,狄永鑫带着绿衣与láng牙过来,见到叶隆便拱手祝贺,“伯父,婚礼那日我不得空,没有来喝喜酒,实在是失礼,今日听闻伯父宴请女婿,所以不请自来,伯父不要见怪。” 说完,他探头看了一下,“咦?不是宴请女婿吗?客人呢?” 叶隆瞧着他,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说他没有邀请他前来,失礼的不是狄永鑫,而是他叶隆。 叶隆因着上次叶宸被掳走的事情,对他恨之入骨,他已经问过叶宸,知道掳走叶宸的便是他,一切都是他算计的,一个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算计的人,可想而知,此人的心有多毒。 所以,听了狄永鑫yīn阳怪气的话,他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淡淡地道:“他们刚走,乐宁候来得不是时候。” 狄永鑫不禁失望,“都走了?那我确实来得不是时候。” 他看向白擎夜与叶宸,怔了一下,问道:“那我岂不是打扰了?” “怎么会打扰?既然来了,便请进来喝一杯茶吧。”叶隆皮笑肉不笑地道。 狄永鑫看向白擎夜,见他面容冷凝,不由得道:“不好了吧?看样子,白兄也不是很欢迎在下。” 白擎夜淡淡地道:“侯爷需要人欢迎吗?需要人欢迎的,便不会不请自来。” 叶宸诧异地看向白擎夜,按照往日,这般不着痕迹的挑衅,他是不搭理的,今天竟然如此尖锐地顶了回去,可见,他对狄永鑫也真的很恨了。 狄永鑫徐徐地笑开了,盯着白擎夜,“好,既然白兄不欢迎在下,在下也不好意思叨扰,先告辞了。” “不送!”白擎夜淡淡地道。 狄永鑫看向叶宸,若有所思地道:“陈二妹妹,还没亲自祝贺你新婚快乐,趁着今天见到,祝你与白兄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叶宸道:“谢谢乐宁候的祝福。” 狄永鑫拱手,“告辞!” 叶隆喊晨安,“晨安,送侯爷!” “是!”晨安上前,对着狄永鑫躬身,“侯爷请!” 狄永鑫一点难堪都没有,笑着转身而去。 他走后,叶隆担忧地道:“此人心机深沉,性子又歹毒,今日开明得罪了他,怕他日后会伺机报复。” 白擎夜道:“担心不来的,他掳走宸儿,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我们作对,既然如此,何必虚应?还不如撕破脸。” 叶宸也道:“是的,父亲,面子上过不过得去,已经不重要,你也说他心性歹毒,不管咱们是虚应他还是刁难他,都不会影响他要对我们动手的初心。” 叶隆想了想,觉得白擎夜与叶宸说得也有道理,这些年,他做人算是圆滑了,一直隐忍,换来的并非是他所想要的,还不如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或许还能让敌人忌惮一下。 吃了晚饭之后,叶隆问白擎夜,“你今晚回府吗?” 白擎夜摇头,“宸儿说在府中住两日才回去。” “也好,咱爷两好好地喝一杯。”叶隆十分欣慰,“回头让人去请你师父过来,我们三个聊个通宵也可以的。” “是!”白擎夜应道。 叶宸与白擎夜在国公府住了三日才回去,白擎夜的婚假是有半个月的,这半月无须回宫,但是,他偶尔还是会回去看看,这日送了叶宸回府之后,便进了宫。 本来他是想与叶宸一同应对白夫人,但是叶宸说不需要,他在反而不好说话。 叶宸领着桑娜与阿依塔进了府中,白夫人身边的丫头娟秀已经在等着了,见她回来,冷冷地道:“三少夫人回来了就好,夫人已经在等着你了。” “等我做什么?”叶宸淡淡地问道,对她脸上的倨傲之情仿若不见。 娟秀冷笑一声,“少夫人回来不得给夫人请安吗?这府中的规矩做儿媳妇的每日都要给婆母请安,少夫人莫非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个规矩。”叶宸揉揉肩膀,“这两天在娘家玩得有些累了,告诉夫人,明日一早我会去请安。” 说罢,领着桑娜与阿依塔便要走。 娟秀却一步拦住,“少夫人最好掂量清楚,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违抗,往日老夫人在的时候,夫人也是每日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夫人的孝心,非我等后辈可比的。”叶宸说完,对桑娜道:“桑娜,你留在这里好好跟娟秀说道咱大周的规矩,阿依塔,我们走。” “是!”桑娜与阿依塔一同应道。 娟秀还要拦住叶宸,却被桑娜一把揪住了胳膊,桑娜笑道:“娟秀是吧?既然你说到规矩,那就好办,我便与你好好说道说道,在这个家中,先得说说尊卑,再论辈分,郡主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从一品的封号,而夫人早年得皇太后赏识,封了个从二品诰命夫人,是吧?你回去问问你们家夫人,按照大周的规矩,是夫人该去给郡主请安还是郡主该给夫人请安。” 娟秀语塞,“这……”如果按照大周的礼法,自然是该夫人去给郡主请安,只是,夫人到底是婆母,是长辈,做儿媳妇的给婆母请安,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桑娜见娟秀不说话,便道:“我不知道侯府的规矩是什么,只知道,在国公府里,往日清平公主是无需要跟老夫人请安的,即便相见,也以平礼相待,或许,侯府是特殊的?你回了夫人吧,如果夫人坚持要郡主前去请安,且等明日郡主入宫问过皇上,如果皇上指定要郡主去给夫人请安,那郡主自然会遵照。” 娟秀听得要入宫求见皇上,心中一慌,连忙道:“这不过是家事,怎好惊扰了皇上?我这就去跟夫人说说。” 桑娜扬手,“去吧!” 娟秀心中发恨,却又奈何不得,因为,在大周朝,大长公主,长公主和公主都被是正一品,郡主是从一品,夫人虽说被封为诰命夫人,却也只是从二品的,按照礼法,她是该给郡主请安的。 娟秀回了白夫人,白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回夫人,不是少夫人说的,而是她身边的丫头说的。”娟秀挑拨道,“夫人是没看见,她那丫头有多嚣张,言词之间,半点都没把夫人放在眼里,张口闭口都是郡主,还说夫人只是从二品,不配郡主向您行礼。” 白夫人怒道:“她一个丫头竟也敢这么嚣张?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是不知道厉害的。” 娟秀连忙撺掇,“可不是吗?夫人,这三少夫人才刚嫁过来,便敢骑到您的头上去了,这日子久了还得了?尤其如今三少爷又得皇上看得起,日后加官进爵,那三少夫人又仗着郡主的头衔,只怕不止夫人,便是连侯爷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白夫人怒极之后,沉吟了一下,“那丫头这样说也并无道理,要按照礼法来惩治她是不可能了。” 她抬头看着娟秀,“你替我派人盯着点,只要那边有什么错漏,立刻回报给我。” “夫人,那丫头口出狂言,对夫人不敬,是奴婢亲耳所听,夫人何不先收拾那丫头,敲山震虎,以后也好叫三少夫人忌惮一些?”娟秀道。 白夫人冷然道:“我自然不会放过那丫头,且让她等着,过几日我会叫她好看的。” “夫人有何主意?”娟秀问道。 白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明日你出去,给我张罗几条黑狗,必须要凶神恶煞的,最好能有十条左右,放在府中养着。” “黑狗?”娟秀疑惑地看着她,“这黑狗有什么作用?” 白夫人抬头睨了她一眼,不悦地道:“让你做便去,问那么多做什么?需要跟你说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不说便不必问。” 娟秀讪讪地道:“是,奴婢多言了。” 翌日一早,府中便养了许多条黑狗,白擎夜与叶宸是在黑狗的吠叫声中醒来的,这些黑狗刚来到陌生的地方,不适应,见人就吠叫,这府中来往的人多,尤其早上,各屋下人都忙碌进出,这些黑狗见一个人便吠叫一阵,可真够烦扰的。 叶宸枕在白擎夜的肩膀上,蹙眉道:“这府中养了狗?” “没啊!”白擎夜也觉得奇怪,“夫人不喜欢狗,所以这府中从没养狗。” 叶宸也没太在意,不过是养了几条狗,不值得大惊小怪。 “今日你不用进宫吧?”叶宸用手指绕着他的头发问道。 白擎夜翻身抱住她,“不用,你想去哪里?带你好好玩儿去。” 叶宸白了他一眼,“只知道玩?今日是该去杜元帅府中了,咱新婚还没去过元帅府拜访呢。” “噢,”白擎夜笑道,“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岳父请了他上门,我便总觉得咱已经拜访过他了,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父亲虽然请了他过府吃酒,但是咱还是得带礼物前去拜访的。”叶宸掐了他的耳朵一下,“快起来,该拜访该还礼的人家,咱都得趁着你假期的这些天走完。” 她也顺势坐起来,只是,还没坐稳,外面便又一阵狗吠声传来,她吓了一跳,竟有些发晕,连忙便扶住了白擎夜的手。 “怎么了?”白擎夜见她脸色陡然不好,连忙抱住她问道。 “有些晕,许是昨夜睡得不够。”她说完,脸色陡然便红了,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嘟哝道:“我昨晚都说困了,你还……” 第208章 点兵 白擎夜听了她的话本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她脸色陡然红了,便明白过来,有些懊恼地道:“对不起,累着了吧?要不今天先不要去恩师那边,你先好好休息。” “没事的。”叶宸虽觉得有些发晕,但是,稳了一下又觉得好些了,“该去还得去,反正也不劳累,不过是去说说话,吃顿饭就回来了。” 白擎夜见她坚持,便道:“那好吧,我让桑娜进来伺候你,你先别起来。” 叶宸却已经起来了,忍住虚浮的感觉,打开门让人进来伺候。 桑娜刚进来,阿依塔便随后到,她进来看着白擎夜与叶宸道:“将军,郡主,国公爷让晨安过来有请两位回府,是立刻回府。” 白擎夜听得阿依塔的声音凝重无比,连忙问道:“晨安可说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说,”阿依塔道:“但是,晨安说国公爷昨夜一宿没有回府,一直在宫中,五更天才回到府中,然后便让晨安过来请了,晨安在府外站了好一会,直到有人起来才进来求见的。” “赶紧换衣裳,我们回去!”叶宸听到说叶隆昨夜一宿都在宫中,便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连忙催促白擎夜。 两人抓紧梳洗,早饭也来不及吃便要出门。 叶宸刚出了院子门口,便见一条黑狗系在槐树边上,见他们出来,抬起头便冲他们吠叫,叶宸觉得心跳加速,头晕又再袭来,她扶住白擎夜,定了定神。 “很不舒服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自己去就行了。”白擎夜扶住她关切地道。 叶宸白着一张脸,摆摆手,“不妨的,回到国公府再休息。” 桑娜问道:“郡主您不舒服吗?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叶宸白了她一眼,“请什么大夫?我自己本身就是大夫,没事的,就是有点缺觉。” 桑娜奇怪地道:“缺觉?昨夜你们很早便睡觉了,怎么还会缺觉?这chuáng睡不习惯吗?” 阿依塔用手肘推了桑娜一下,神色暧昧。 桑娜顿时会意,噢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别开头,“那赶紧走吧。” 叶宸也有些尴尬,但是确实头晕,只得半个身子都压在了白擎夜身上,让他搀扶着出去。 晨安与马车就在府外候着,两人出来后,晨安急忙上前,“姑爷,郡主,快快回府。” 白擎夜扶着叶宸上了马车,问晨安,“发生了什么事?” 晨安一脸的凝重,“姑爷回府再说。” 白擎夜心中咯噔一声,看来,这事儿还真不小。 上了马车,晨安便立刻赶车飞奔回府。 白擎夜搂住叶宸,担心地问道:“还是很不舒服吗?” 叶宸呼吸一口,觉得刚才发晕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并且没有感觉虚浮,她奇怪地道:“没事了,不晕了。” 白擎夜问道:“真的?可不要骗我?如果真不舒服得看大夫的。” “真的,没骗你!”叶宸觉得奇怪,这不过是刚上了马车,驶出还不到一里路,怎么就没事了? 就刚刚出府的时候,她还晕得几乎走不动,还连带着恶心想吐。 不过,她并没有深思,依偎着白擎夜身边,担忧地道:“父亲急着让我们回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白擎夜想了一下,道:“要么,是草原的局势已经迫在眉睫,要么,是宫中出了大事。” 叶宸听得此言,也觉得大有可能,“如果草原开战,不知道皇上会派谁为将帅呢?” 桑娜笑道:“郡主还用问吗?自然是将军了。” 叶宸嗯了一声,看向白擎夜,“你可有信心?” 白擎夜笑了笑,意气风发地道:“有牧仁相助,自然有信心,大周这些年一直忍让,是因为对草原的地势不了解,如今有牧仁给出的地图,我们研究一下,便可对草原地势了如指掌,如何排兵布阵也心中有数,拿下草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叶宸看着他脸上生动的光辉,他是战神,属于战场的,前生便知道他有超qiáng的军事能力,一场战役,即便胜算多低,局势有多危险,最终他都可反败为胜,上天在这方面,似乎特别的眷顾他。 她一直奇怪,为何这辈子重生,对他的感觉便不一样了,前生是恨,厌恶,这辈子一开始便对他怀着一种感情,除去愧疚之外的感情。 或许,她前生不愿意承认,其实她早就爱上了他,只是自己蒙蔽自己的心,认为自己深爱的是朱睿。 她甩了一下脑袋,说了不想前生的事情,只尽力过好这一辈子的,不想了,以后都不想了,一切都从她成亲那一日,重新开始了。 回到国公府,晨安便带着两人去了书房。 门推开,只见书房里除了叶隆之外,还有牧仁杜元帅与秦大人。 四人见白擎夜与叶宸来到,都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白擎夜正欲行礼,叶隆便道:“阿夜,昨夜接到消息,草原来犯,十万大军,已经压境,皇上有意指派你为元帅,领兵出征。” 白擎夜道:“旨意还没下达,我还没接到旨意。” “今日中午便会下旨。”叶隆道。 白擎夜笑道:“出征又不是头一遭,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杜元帅叹息一声,“但是,皇上却又指派了狄永鑫为监军。” “狄永鑫为监军?”白擎夜一怔,“狄永鑫不用回陲地吗?” “狄永鑫自荐的,而且,你的左右先锋和一众将军,都是狄永鑫的人,皇上这一次让你率领的是前乐宁候的旧部。”杜元帅道。 “什么?”叶宸连忙道:“这哪里行?这些人都只听狄永鑫的话,那他这个元帅,岂不是光棍司令?” “也不算是光棍司令,至少,还有我牧仁一族。”牧仁道。 “那皇上派遣多少人出征?”白擎夜问道。 叶隆道:“除了驻扎在京外的两万将士之外,还有灵州的三万兵马,曹州的三万兵马,钦州的三万兵马,加上牧仁一族只派遣了两万兵马出征,通共,十三万。” 叶宸骇然,“灵州曹州钦州这九万兵马,都是乐宁候原先统领的,而京中的两万将士,可是我舅舅的兵马?” “不,”叶隆摇头,“是睿王之前统领的。” 叶宸不解地道:“那我舅舅的三万将士呢?钦州与京城相距甚远,而且一路北去,不经过钦州,如何汇合?皇上为何舍近求远?” 秦大人道:“郡主,皇上这样安排是有用意的,想来皇上也察觉了睿王的用心,所以,调走他的人,以防他对太子下手,而且,留下慕容大将军的人在京中驻守,皇上还是比较相信慕容家的人。” 叶宸却觉得不可思议,“要压制朱睿,还有很多办法,但是此战不容有失,如果三路兵马汇合,加上将领都是前乐宁候的旧部,而狄永鑫又为监军,这便等同把九万兵马都jiāo到了狄永鑫手中,如果睿王与狄永鑫联盟,意味着,有十一万兵马在狄永鑫与睿王的手中……” 叶宸不敢想下去,如果睿王在这个时候出手,暂且不管草原,而是直取京城,那皇上和太子便岌岌可危了。 白擎夜问道:“牧仁族长,你手下的将士可不止两万,为何只派遣两万人?要知道,草原之战不容有失的,yīn兵一万人可抵三万。” 牧仁无奈地道:“我也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我统计过,yīn兵可出战的人数最少有四万五。” 叶宸觉得很奇怪,主要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皇上要点将出兵,把白擎夜封为大元帅,但是却不征求大元帅的意见让他去点兵,反而是自己安排好了,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将心不一,如何应战? “父亲,皇上决定得如此仓促,可是事出有因?”叶宸问道。 叶隆摇头,“我等也不知道,只是昨夜皇上急召商议草原之事,我等入宫皇上已经有所安排,昨夜一宿,也只是谈论了如何作战,关于兵力布置,皇上早有决定。” “昨夜商议,把阿夜封为元帅,却不召集他入宫去,这是什么道理?”叶宸越想越觉得蹊跷,“总不能说这元帅只是个虚设的人吧?还有,狄永鑫如何能担当监军之职?这不是掣肘着元帅吗?狄永鑫恨极了他,只怕在决策上必定会有所妨碍,这战事如何打下去?” “这正是我们担忧的地方,”秦大人叹息道,“郡主,不瞒您说,狄永鑫残bào至极,而且没有半点为国为民之心,他所需要的战场,是十分残忍的战场,他不会管死的人是谁,只管自己痛快,此人性子扭曲得厉害,我今日离宫之时,本想求见皇上,跟皇上说个明白,但是,睿王寸步不离守着皇上,压根没有我开口的余地。” 叶宸心中一沉,“如此说来,睿王与狄永鑫果然已经结盟,只要大军移动,京师便有危险。” 白擎夜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比较乐观,“幸好还有yīn兵在京,到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 牧仁摇头,“将军想得太简单了,我yīn兵余下的人,必定会指派到另外的地方。” 叶宸不明白了,“皇上为何会听从他们的安排?这么危险的事情,以皇上的多疑的性格,绝不可能答应的。” 第209章 假皇帝 秦大人道:“我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昨晚商议事情,皇上一直都很少说话,都是睿王与狄永鑫在说,皇上不过是下令而已。” 叶宸想了想,看着白擎夜,“我与你入宫求见皇上,与皇上说说其中利弊。” 白擎夜道:“好!” 杜元帅道:“睿王如今寸步不离守着皇上,你们要见皇上,还得通过睿王。” “皇上怎么忽然间就对睿王如此宠信?”叶宸实在是费解。 杜元帅道:“自从太皇太后离宫之后,皇上便一直心神不宁,晚上也难以入眠,后来还是睿王自荐前去守着,睿王不在的时候,便是苏贵妃伺候,御医也一直开宁神药给皇上服用,郡主怕不知道,如今苏贵妃已经取代了秦贵妃,协理六宫事宜。” “什么时候的事情?”叶宸大吃一惊,皇上是一直都知道苏贵妃与睿王的心思的,所以之前皇后不得力,他宁可把后宫之权jiāo给秦贵妃也不会jiāo给苏贵妃。 “不止如此,皇上还调任了兵部尚书,如今兵部尚书你猜猜是谁?”杜元帅问道。 叶宸脸色发白,“不会是苏家的人吧?” “正确,”杜元帅苦笑,“正是苏贵妃的兄长苏和。” “皇上直接下旨的还是找了吏部尚书商议过?”叶宸问道。 “直接下旨,连吏部尚书之前都不知道。” 叶宸真觉得变天了,她想起前生,睿王就是在皇上病重的时候杀了太子,夺了帝位,然后把京中太子党的人抓住,以她为利诱,诱惑白擎夜回京诛杀,并把yīn兵一网打尽的。 叶宸料到今生可能朱睿会故技重施,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掌控了局面,快得连她都不曾有半点警惕。 而最主要的是,因为前生的先入为主,她没把狄永鑫算进去,前生的狄永鑫,虽然歹毒残酷,却没有卷入夺嫡之战中,只是沾边而已,最后也被白擎夜所杀。 没想到的是这一辈子,他竟然成了整件事情的核心。 “走吧,入宫求见皇上。”白擎夜也没多说,拉着叶宸便走。 两人正出门去,便听得叶隆在后面叫了一声,“宸儿。” 叶宸回头看着他,只见叶隆沉默了一下,道:“睿王请旨,要娶青儿。” 叶宸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前生的事情,真的要重演了。 前生朱睿便心仪叶青,这辈子也是,但是这辈子未免对了些算计,如果娶了叶青,他要发难的时候,便可借叶青要挟国公府,bī国公府归顺。 如果叶隆带头归顺,很多朝臣都会纷纷效仿,毕竟,叶隆中正之名远播,百官与百姓见他归顺新帝,那么朱睿只要随便找个说辞,便可把他夺位说得名正言顺。 叶宸首先想到的便是太子殿下,她几乎惊叫出声,“父亲,赶紧命人通知太子,让他带着太子妃先离开京城。” “太迟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只见王静月推着秦隋走了进来,她一脸凝重地道:“太子因言行失德,被皇上禁足在东宫。” “怎么会这样的?”众人惊诧,今日一早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太子也是参加了议事,而且,太子提出了意见,皇上不接纳,也没有生气,怎他们刚出宫没多久,太子便被禁足了? 王静月看着叶宸,“你们打算去哪里?” 叶宸道:“入宫求见皇上。” 王静月摆手,“不需要去了,皇上已经被软禁,昨夜你们所见到的皇上,并非是真的皇上,只是被易容的人装扮的。” “什么?”众人骇然,“假的?” “没错,是假的。”秦隋沉声道:“我们进去说话。” 众人又重新进了书房,房门关闭,叶隆命晨安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 王静月道:“昨夜傍晚的时候,福公公便逃了出宫,被我师父的人发现,然后马上带出了城外,我与秦隋连夜赶过出去,得知了全部的详情。” 叶隆诧异地问道:“你师父的人?” 叶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地转移话题,“福公公怎么说?” 王静月道:“福公公说,睿王与苏贵妃从太皇太后离宫开始,便开始接近皇上,连汤药都是苏贵妃伺候的,这些日子也并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但是就在你大婚的那一日,皇上便开始觉得起chuáng艰难,头晕脑胀,心跳加速,请了御医,御医没发现检查之后说皇上只是神思倦怠,心力jiāo瘁,多休息调养便可以,当时皇上与福公公都没有觉得不妥,按照御医所开的方子,一日三次,由苏贵妃伺候。而就在前天晚上,皇上的情况便越来越差,还吐了血,苏贵妃不许声张,说怕皇上病重的消息传出会引起大乱子,所以,皇上病了的消息便一直封锁……” “不对啊,前日皇上还可以早朝的。”叶隆道。 “每错,御医开了药,皇上勉qiáng可支撑早朝,但是不知道国公爷和在座诸位大人有没有发现皇上的脸色十分苍白?”王静月问道。 叶隆等人想了一下,确实那日皇上的脸色是有些不好,而且显得十分疲惫,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只是听了大臣们的上奏,便说要退朝。 “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叶隆道。 王静月点头,继续说:“早朝之后,皇上回了殿中,到中午便已经昏迷不醒,苏贵妃一直在殿中伺候,晚上,让福公公等人退下,无需要守夜,但是福公公心里惦记皇上,怕皇上病情有变,所以深夜的时候,偷偷地来到寝殿外,却看见睿王领着一人进了殿,那人看上去与皇上一模一样,而没多久之后,便见皇上被抬出来,福公公暗中跟踪,皇上被转移到了樟鑫宫的密室中,福公公装作不知道,回到屋中继续睡觉,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灭口,因为他是最了解皇上的人,他一定会很快发现皇上是假的,为了把这件事情告知大家,所以,他假借替皇上出宫办事为由,瞒过了禁军,偷走出宫,据福公公所言,他刚出宫,便发现有人在追他,他只得东躲西藏,直到被我的人发现。” “禁军莫非不能察觉此事?”白擎夜感到困惑,这么大的动作,来回换人,禁军一定会知道的。 秦隋淡淡地道:“王世安早就投靠了睿王,他曾经是禁军统领,有不少心腹,这些人为他所用,趁着你不在,迅速调班,把沿路的人都换成他的人,便万无一失了。” 白擎夜听到这里,不禁蹙眉道:“如此说来,这不是一场对草原的战事,而是一场夺嫡的战事?但是,朱睿怎会如此愚蠢?草原犯境的事情是真的吧?有外攘在,他即便夺得帝位,也坐不安宁啊。” 王静月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他早就与草原联盟,以北边八个州为利诱,让草原配合此时犯境,但是,这场战事,他知道是打不起来的,他的目的,是要夺得帝位,所以,才会安排两万yīn兵出征,因为这两万对阵十万草原兵马,是必死无疑,这也是他送给谷德可汗的礼物。” “什么?”叶隆大怒,“为了帝位,竟要把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分割给人?他疯了吗?” 牧仁也是气得不得了,冷冷笑道:“好啊,用我两万族人的性命换他的帝位,我牧仁与他势不两立。” 白擎夜沉默了一下,“如今太子被禁足,等同就是他案板上的肉,回头再寻个由头杀了太子,那帝位便非他莫属了。” “是的,狄永鑫的这些兵马,不是用来对付皇上,而是用来太子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十几万的兵马,其实就是要对忠于太子与终于皇上的朝臣来一个清洗。”王静月道。 叶宸想起前生在天牢的时候,每一日,朱睿都会命人押她去刑场,让她看着,他是如何把忤逆他的人一一杀掉,残忍地杀掉。 而在天牢最残酷的那一夜,又在她的脑子里回放,如果说狄永鑫是性情扭曲bào戾,那朱睿便是残忍歹毒,霸权凌驾在一切之上。 叶宸简直无法想象,这两人联盟,会造出一个什么样的人间炼狱。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来应对,因为,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太快,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即便叶宸与王静月,这两个历劫归来的人,也没想到朱睿的夺嫡行动会来得这么迅捷。 杜元帅拍案而起,“如果证实皇上真的在樟鑫宫,那我们杀入皇宫,救出皇上。” 叶宸摆手,“不可,首先,所有的一切,只是福公公所见的片段,我们并不得知全部的内情。如果皇上不是被他们关押起来,而是转移到樟鑫宫养病呢?我们大举入宫,便是罪大滔天,到时候皇上会放过我们吗?这不正合了朱睿的意?再则,他们如果真的把皇上转移到樟鑫宫的密室里藏起来,那么,皇上的性命也必定捏在他们的手中,我们未必能救出皇上,反而落了个乱臣贼子的名头,以后便更被动。而且,相信狄永鑫与朱睿已经多时,钦州灵州等地方的兵马早已经得到消息,只要我们有任何的行动,即刻涌进京师围堵,我们难逃一死。” 第210章 狗血 叶隆也缓缓地道:“宸儿说得有道理,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众人沉吟了一下,看向白擎夜,秦大人问道:“将军有何高见?” 白擎夜道:“诸位大人,心必须要先静下来,理清楚如今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不管朱睿有没有与草原达成协议,分割我们的国土,草原都必须要打,也就是说,这场战在所难免,此其一。有了这其一,那么第二,便是不管这皇帝是真是假,既然封了我为元帅,我挂帅出征,意味着兵符在我手中,即便监军是狄永鑫或者大部分的将士都是乐宁候旧部,但是,我相信真正归顺他们的人是很少的,真正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总是不忍看到国土被分割出去,尤其,草原还是我们大周多年的敌人,但凡有血性的男儿,都不愿意看到这一点。” 白擎夜一下子就把两条主线给理了出来,这让在座的人忽然便有了主心骨,叶隆赞赏地看着他,想不到他平时闷葫芦一个,关键时候却如此理智冷静,可见是一名良将该有的品质。 叶宸嗯了一声,想了想,“你说的第一件事,我们毋庸置疑,因为,牧仁一族,也必须要通过这一场战事,重回草原,只有牧仁当政,才能使得两国和平百姓安居乐业。目前摆在眼前的便是朱睿与狄永鑫都并非是真正开战,而是借战争的幌子来夺位,如此的话,我们要有削弱他可控制的兵力。” 她抬头看着白擎夜,道:“你马上去找宫之勋与宫之云兄妹,让他们在秦舟灵州一带散播,便说朱睿与草原达成协议,要分割国土让给草原,然后,再把草原兵触犯边境烧村抢掠的事情扩大渲染,务必要把这些消息渗透军中,让将士们自行判断!” “好,我马上去。”白擎夜说完便出了门。 叶宸再看着杜元帅,“元帅,请您快马加鞭把一些被草原侵占家园或者被杀害家人的百姓分送到灵州钦州等地,身体情况许可的,送入军营。” 杜元帅顿时便明白过来,这是与刚才白擎夜所作的相呼应,因为只听传说,军中将士未必会详细,但是,由被害者亲自述说,可信程度便高很多。 “好!”杜元帅道。 叶宸再看着叶隆,“父亲,让晨安去通知舅舅,务必叮嘱宫中,如果朱睿安排了阿夜出征,那么禁军统领的位置应该是落在王世安的头上,要克制王世安,必须要舅舅亲自出马。” “你放心吧,你舅舅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我出宫的时候便命人去告知了他,相信他一会儿就要过来,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叶隆让各人都回去准备,该做什么的做什么。 叶宸忽然想起在bào室里的那人,遂问道:“可查探到bào室里那人的来历?” “查过了,”叶隆轻声道,“他是宁王朱离的人。” “什么?”叶宸一怔,“宁王朱离?他如今何在?为什么他的人会落在苏贵妃手中?” “苏贵妃不知道他的来历。”叶隆道,“宁王失踪了,他怀疑是苏贵妃命人下的手,所以,潜入宫中,来到苏贵妃身边,因行踪鬼祟而被苏贵妃发现送往bào室。” “那为何不打发出去而是一直留在bào室?”叶宸不解地问道。 “是苏贵妃命bào室先关押着,因为她总觉得此人可疑,但是又调查不出什么来,不愿意轻易放出去,所以便关押在bào室,命bào室隔几天审讯一次,但是此人口风很紧,什么都没透露。” 叶宸问道:“父亲可有办法把他救出来?” “这个容后再想吧。”叶隆觉得如今处境堪忧,“我问过,他也不知道宁王的下落,所以,我们要加一些人手去找宁王。” “一切父亲做主便好。”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现在我们便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表面上迎合朱睿的计划,暗中再做策划,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否则,我们的处境也会很危险的。” “放心!” 秦隋跟着秦大人先回去了,王静月留了下来。 她与叶宸回到揽胜苑,小灵已经可以勉qiáng走路,见她们进来,一瘸一拐地上前,笑着道:“小姐,静月小姐,你们回来了?” “好些了吗?”叶宸看着小灵,她脸上还有淡淡的伤痕。 小灵道:“好很多了,幸好有小姐。” 叶宸见她头顶上簪着一根玉簪子,笑着问道:“哟?谁送给你的?” 小灵脸色忽地红了,期期艾艾地道:“石锁送的。” 叶宸噢了一声,恍然大悟,“难怪前阵子总是找我要银子呢,原来是要给你买簪子啊。” 小灵娇羞地道:“我都说让他不要买了,非要买,làng费银子。” “那是他的心意,”叶宸笑着道:“你才刚好,不要走动太多,回去歇着吧。” “是!”小灵道。 叶宸拉着王静月进了屋中,桑娜伺候了茶水之后便出去了。 王静月凝望着她,问道:“成亲的日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叶宸端起茶喝着问道。 “幸福吗?”王静月问道,眸子关切。 叶宸想起白擎夜,心里一阵的暖流,“他对我很好。” “我不曾怀疑过他对你的好,我只问你对他。” 叶宸认真地道:“我对他,也会很好,很好。” “白家好应付吗?”王静月问道。 叶宸笑了笑,“有什么不好应付的?白夫人那些伎俩,我还没放在眼里呢。” 王静月蹙眉,仔细端详着她,“你的眉心有些发黑,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发黑?有吗?”叶宸下意识地摸了摸。 王静月道:“你不用摸,也不用看,你是看不到的,这是你的气运,也就是你的运通过气色显示在你的脸上。” 说完,她略诧异地看着叶宸,“说来也真是奇怪,你刚新婚,应该是喜气满脸的,怎么笼上了一层黑气?” 叶宸不了解这些,只是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头晕,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我身体一向挺好的,可今日一早起来却觉得头晕脑胀。” 王静月听得此言,伸手为她把脉,“脉象平和,你身体没事啊?那你现在还觉得头晕吗?” “没有,离开侯府之后便好了。”叶宸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忽然起来就晕,之前以为不够睡眠,但是以前彻夜不眠都没有这种眩晕的。 王静月顿生疑窦之心,“离开侯府便没事了?那侯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么?” 叶宸道:“也没有什么不妥当,我也不是第一天在侯府了,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就是今天一早起chuáng感觉晕而已。” “今天?”王静月想了一下,“你今天起来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或者说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和事没有?” 叶宸摆摆手,“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现在已经不晕了。” 王静月拉住她的手,一脸严肃地道:“不,宸儿,很严重,你必须得说。” 叶宸被她的严肃吓了一跳,“很严重?为什么这样说?不就是头晕而已吗?” “若只是头晕也就罢了,可你眉心发黑,这是阳气减弱yīn气加重的症状,你是重生之人,在你身体里寄托的是你一缕来自未来的灵魂,所以你的yīn气本身就重,如果阳气再折损,必定伤你的健康,持续下去,不出半年,你就会死。” 叶宸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是的,你赶紧说说,在府中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王静月道。 叶宸回想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昨天回去,白夫人让我去请安,我没去,然后晚膳我都是在房中用的,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口,还有,我屋中伺候的人都是桑娜与阿依塔,没有旁人来过,还真想不起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你今天早上起来呢?觉得头晕的时候有什么特别吗?”王静月再问道,见她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不禁着急地道:“你一定要想清楚,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你的生命。” 叶宸努力地回想今天早上,她醒来之后,本来是说要出去游玩的,不过刚起来阿依塔便来说晨安来了,然后梳头穿衣,出门,几乎都没有什么特别。 “想不到?那有没有让你心神不宁的片刻。”王静月问道。 叶宸忽然想起今日是被狗叫惊醒的,但是,狗叫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不过,她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起来府中忽然多了很多狗,我今日就是被狗叫声吵醒的。” “狗叫?”王静月直起腰,“什么狗?” “就是普通的大黑狗,我问过阿夜,他说府中原先是不养狗的,白夫人讨厌狗,所以连看院子都不要狗而雇请了人。”叶宸道。 “大黑狗?”王静月慢慢地明白过来了,“就是这些黑狗让你头晕的。” 叶宸啼笑皆非,“黑狗?我并不怕狗啊,而且,我也接触过狗。” “接触和进驻是不一样,进驻之后,那就是它的场地,它会下意识地保护这个地方,驱除yīn邪,尤其黑狗,黑狗是驱除煞气和邪气的,它的血属纯阳,鬼属yīn,而你虽然是以人的形态活着,但是你重生归来,yīn气很重,所以,它会侵吞你的本元,如果是采用了通体漆黑的黑狗血洒在你的身上,这种情况会更明显一些。” 第211章 慧圆师太的身份 叶宸听了她的话,顿时意识到,就算自己再像一个人,但是,到底只是一缕寄居的魂魄,这份认知让她觉得有些悲哀。 叶宸沉默了一下道:“黑狗应该是白夫人让人养的,但是,她如何知道我不能接触黑狗?莫非她知道我是重生归来的人?” “不奇怪,她或许认识一些人,是有这方面道行的,例如和尚尼姑法师等等,如果道行高深一些,或许能看出端倪来。” “和尚尼姑?”叶宸忽然想起大婚之前,曾有一个叫慧圆师太的人来府中见过她,她连忙把此事告知了王静月。 王静月皱起眉头,“慧圆师太?此人我听说过,但是道行并不算高深,所以如果白夫人找的是她,那么对你的事情应该也只是知一二,不用太担心。” 叶宸诧异地道:“你认识她?” “认识,此人曾得我师父指点一二,只是后来师父见她心术不正,所以便没有再教她,听闻之前她曾去过林府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林府被抄家之后,她便回了安冉堂。” “林府?”叶宸想起来了,“当日林洛心见到她的时候,脸色大变,态度还十分恶劣,林洛心为人一向温婉柔顺,会当着父亲和平常候夫妇的面大发脾气,可见她是十分憎恨此人。” 叶宸那日便觉得奇怪,但是因婚事仓促,所以还没来得及问林洛心,加上之前白擎夜帮他找弟弟的事情,已经有了初步的眉目,也得跟她说一声的。 如今说起,便连忙喊了桑娜进来,“桑娜,去把林姨娘请过来,便说我有要事询问。” “是!”桑娜转身出去。 没多久之后,林洛心急匆匆地赶来,额头上还有细碎的小汗珠,进门便问道:“宸儿,你找我有事?” 叶宸见她发髻凌乱,一副匆忙的模样,这么冷的天竟还出了汗,不禁问道:“你gān嘛去了?弄得那么láng狈。” 林洛心笑道:“还不是天儿,这小子如今可闹腾了,缠着玩老鹰抓小jī,我是母jī,他是老鹰,可不依不挠地要抓秀秀。” 叶宸不禁笑了,看到叶天如今这么开朗,她也很开心,但是她知道这都是林洛心的功劳。 “洛心,谢谢你对他这样的好。”叶宸感激地道。 林洛心摆手,“谢什么啊?我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天儿很讨人喜欢。” 叶宸笑道:“日后等找到你弟弟,他便有玩伴了。” 林洛心神色一紧,看着叶宸,“可有什么头绪?我知道找他也不容易,但是,请你尽力。” “放心,已经有些眉目了,如果不出意料,很快就可以找到。”叶宸道,其实最初打探过,得回的消息是她弟弟已经遭遇了不测,不过后来白擎夜派出去的人没有放弃,继续打探,才知道原来死的不是她的弟弟,而是林家二房的一个孩子。 “真的?”林洛心大喜过望,一把拉住叶宸的手,激动地道:“真是太谢谢你了。” 叶宸笑道:“你如此疼爱天儿,我也当为你做点事。”她拉着林洛心坐下,收敛了笑容,认真地问道:“洛心,之前有一个叫慧圆师太的人来府中,我见你与她似乎有些仇怨,你以前就认识她?” 说起此人,林洛心面容大变,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我怎会不认识她?她便是化成灰我也认识她。” “怎么回事?你为何会这么憎恨她?”叶宸问道。 林洛心满眼的愤怒,几乎燃烧起来,“当日就是她跟我父亲说,让我父亲敛财为她布施百姓,说这样可以为我父亲挡劫,因为她算到我父亲命中有一个大劫,必须要广布化解,我父亲便听信了她的话,捐献了自己的家财不说,还不断地贪污敛财,这人吧,一旦贪开了,便没了血性,最终,一条黑路走下去,死的不仅仅是我的父亲,还连累了林家那么多人。” “你父亲是真的可惜了,”王静月轻声道:“以前他的名声很好,所以他出事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相信。” “可不是?都怪他太过相信慧圆的话,其实他所贪污的银子,自己一文钱都没用过,都是捐献给了安冉堂。”林洛心恨恨地道。 “给了安冉堂?不是说布施出去吗?” “是给安冉堂帮忙布施。”林洛心道,“那慧圆师太有个账本,这个账本记着这些银子的用处,每月定时给我父亲过目。” 王静月问道:“你事实上,你父亲通共给了她多少银子?你父亲因此杀头,家族流放的流放,入狱的入狱,可见贪污的银子是真不少。” “加起来有四百多万两银子,自己是真一文钱都没用过,都是给了她,账本也有显示的。”林洛心恨声道。 “四百多万两?”叶宸大吃一惊,“这么多?” “哎,我父亲也是为她所害,在我家中出事的时候,她置身事外,我去找她让她把我父亲捐献的银子拿回一部分上缴朝廷,皇上兴许还能对林家其他人手下留情,但是她却说银子都捐献出去了,一文钱都没留下,她还说这是我父亲命中注定的劫数,说当初所作的一切都是为我的父亲好,她说如果我父亲不是捐献了这么多银子,让她布施出去,我林家必定便jī犬不留。” 叶宸想了一下道:“我不明白,这京城附近那么多的慈善堂,那么多的寺庙,为什么要捐到安冉堂?这只是尼姑庵,而且,规模很小,不具备捐献这么多银子的能力,要知道,四百多万两的银子,得操办多少事?总不能说是把银子随随便便给出去便了事的,后续的跟踪帮扶也很重要。还有,如此大的善举,应该在民间引起很大的反响,至少,安冉堂的名声会壮大,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籍籍无名。” 林洛心道:“父亲为何会这么相信她,是因为她是贵妃娘娘举荐的。” “贵妃娘娘?苏贵妃还是秦贵妃?”叶宸一怔,连忙问道。 “苏贵妃,当年慧圆师太得苏贵妃传召入宫谈论佛道,因我母亲信佛,很多人都知道,苏贵妃便邀请了我母亲入宫一同谈论,后来听我母亲说,这慧圆师太是神人也,料事如神,计算命数无比的jīng准,苏贵妃宫中不见了一只手镯,怎么查不出谁偷了,后来叫慧圆师太起卦占卜,竟算出了是苏贵妃身边的宫女偷的,后来慧圆师太与我母亲相jiāo,母亲便把她介绍给我父亲,自此,父亲便一直痴信她的话,酿成了逆天大祸。” 叶宸与王静月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担忧。 正沉默着,侍女进来喊林洛心,说少爷在四处找她。 林洛心站起来,道:“若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免得他着急找我。” “好,你先回去。”叶宸道。 林洛心走后,叶宸拧着眉头道:“如此说来,这慧圆师太是苏贵妃的人,当日所谓的谈论佛道,只怕是为了引林夫人上当,从而引荐给林大人,让林大人利用职务之便敛财。” “那么,这些银子呢?我总不信是真的布施出去了。”王静月道。 叶宸便有些坐立不安了,“四百多万两银子,还没算上林家原先的家产,这些银子,可以做什么?” 王静月冷笑,“你说呢?除了兵器和将士粮草之外,还有什么可花销这么多银子?” “不行,我要去探一下安冉堂。”叶宸坐不住,站了起来。 王静月道:“也好,但是小心为上,我去调查一下当日林家的事情。” “分头行事!”叶宸说着便出了门,带上阿依塔与桑娜。 三人策马而去,来到安冉堂,却见安冉堂大门紧闭,往日摆放在外面的香炉大鼎都搬走了,而土地门神的香炉像是几日没有上香,落叶满地,竟是数日没人打扫过了。 桑娜奇怪地道:“这庵堂没人了吗?连香都不上了?这怎么敬佛啊?” 安冉堂没有人,证实了叶宸的猜想,这个时候朱睿在筹备,那么,作为他的帮手,慧圆师太一定会在朱睿身边。 “进去看看。”叶宸道。 桑娜轻身而起,翻进了庵堂内,然后把大门打开,让叶宸与阿依塔进入。 庵堂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只是地上被尘土和落叶覆盖,灰尘上没有脚印,证明这里关门之后便不曾有人来过。 庵堂里一切的摆放都没有移动过,佛像高高,睥睨世人,只是,已经没了香火供奉。 拜案上有水果和鲜花,水果还没腐烂,鲜花却已经凋谢,jú花花瓣散落在拜案上。 叶宸离开大殿,往厢房而去。 所有的厢房都空了,其中有一家装饰比较好,墙上挂着佛像,有打坐的软垫,水壶水杯都搁置在桌子上,叶宸扫了一下,桌子上有灰尘。 这里,应该就是慧圆师太的房间。 叶宸打开衣柜,有几件净色的尼姑袍子,一件都没有带走,还有一串佛珠放置在衣衫上,佛珠漆黑圆滑,想来是她常戴的那一串。 “连自己用的念珠都没有带走,她是不是假尼姑啊?”桑娜凑过去问道。 第212章 出征 叶宸耸耸肩,“显然而见,她是个假尼姑,不过是借着庵堂敛财。” “那现在去哪里找她?”桑娜问道。 叶宸道:“睿王那里吧,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睿王的军师。” 前生,她便知道睿王有一个幕后军师,但是,这个军师她没有见过,只知道每一次睿王去找她,都必定能够得到很有用的意见。 而至于白夫人与慧圆师太如此相熟,想必也给慧圆师太捐献了不少的银子。想起府中的那几条黑狗,叶宸便觉得头痛,方才静月忘记了说破之法,还得去找她一趟。 三人走出庵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忽然乌云四聚,狂风骤起,像是在酝酿一场大bào雨。 “这天气怎么忽然变了?”桑娜奇怪地问道,方才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的,而且,这chūn天也少见有这样的bào雨。 叶宸淡淡地道:“变天了。” 桑娜与阿依塔对望一眼,神色皆有些担忧。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圣旨在下午的时候抵达侯府,皇上点将,封白擎夜为征西大元帅,攻打草原,两日后便要点兵出发。 白擎夜欲入宫见皇上,一探虚实,但是,宫中却传来消息,说皇上病倒了,不见任何人,朝政一切事宜,jiāo给睿王,并且下旨罢免如今的孙丞相,封苏贵妃的父亲为丞相,协助睿王处理朝中之事。 同日,圣旨下,在宫中成立宰辅文殿,大臣议事,一律在宰辅文殿举行,由苏相主持。 叶宸回到侯府之后,便命人取了一块铜镜来,在铜镜后以朱砂写上白夫人的名字,然后抹去,再命人挂在自己居住的苑子大门口上。 这是静月教的,把铜镜挂在门口,让铜镜把邪气反she出去,而后面以朱砂写了白夫人的名字,则一切都应在了白夫人的身上。 果然,从这一天开始,白夫人便觉得头晕脑胀,请了大夫,大夫检查不出什么来,只说气血亏损,开了进补的药调理,并吩咐静养。 出征前的一个晚上,叶宸与白擎夜都彻夜不眠,此去祸福难料,两人都心有戚戚。 相拥在chuáng上,自然是少不了一句句叮嘱的话,他放心不下她,新嫁娘在找个府中,没有人脉,他又不在,她会不会受人欺负? 而她更是放心不下他的,狄永鑫为监军,此人yīn险歹毒,以杀人折磨人为乐,心眼又多,岂是他这种心思单纯的人可应付的? 仿佛是看出了彼此都在担忧,所以,最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相拥。 天色很快就亮了,石锁在外面敲门,轻声道:“爷,该起来了。” 白擎夜应道:“先在外面候着,一会就起来。” 他抱紧了怀中的妻子,满眼的不舍,“记住不要与任何人起冲突,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等我。” “知道。”叶宸有些哽咽,但是不敢哭,夫君出征,做妻子的是半滴眼泪都不可以掉的,否则便是不吉祥。 她qiáng忍心中难受,轻声道:“起来吧,元帅,我伺候你更衣。” 嫁给他几天,从没以一个娘子的身份去伺候过他,前生不曾试过,这辈子也还没试过。 他笑了,笑得一脸的幸福,又一脸的黯然,“傻瓜,我不需要你伺候,我舍不得你受半点的委屈。” 叶宸忍不住便红了眼,连忙起来去为他拿衣裳,为他穿好,然后开门让石锁进来,石锁手中捧着元帅的铠甲,叶宸接过,轻声让石锁出去打水,然后把门关上。 元帅的铠甲是全身甲,也是俗称的金丝甲。软皮做里子,外加薄金属再镀金,不会显得十分笨重。 叶宸前生见他,多半是穿着铠甲,因为他长期征战在外,而又放心不下她在府中,怕她受人欺负,所以会带着她出去。 他是天生的战神,穿上铠甲之后,便仿佛换了一人似的,威武英气,全身散发着战将的气势。 抱住他,难过地伏在他的肩膀上,冰冷的铠甲让她忍不住轻颤,只是怎也舍不得放开。 这一别,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了,这场战事有太多的变数,盼着他能比过所有的伤害,安然地回到她的身边。 “不要担心我,我会凯旋归来的。”他抚着她的脸颊,轻声安慰道。 叶宸哽咽点头,“万事小心。” “放心,你也好好的,知道吗?如果在这府中住不惯,便回国公府去。”白擎夜始终放心不下,他太清楚,这个平常侯府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人人勾心斗角,算来算去,即便亲厚如夫妻,都时刻算计着得失。 这些话,昨晚已经反复叮嘱过了,但是,始终是不放心啊。 叶宸道:“我知道,如果住不惯,我就回国公府等你回来。” “朝中之事,你若能不过问,便最好不要管,龙潭虎xué自有人去闯,你一个女人家,不需要管这些事情。” 虽然知道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但是,但凡她能听进去一分,他也可安心一些。 “放心,我不会管的,我只管在家里等你。”为了让他安心出征,她自然是百般保证。 石锁走过来轻声道:“元帅,夫人,诸位大人都在正厅里等着。” 今日他出征,文武百官都来为他送行,祝他凯旋归朝。 白擎夜不舍地放开叶宸,凝望着她,“我该出去了。” “我送你到城门。”叶宸拉住他的手道。 “不了,免得奔波,看着我离开,你不是更不舍?”白擎夜眼底生出宠溺之色,他其实也是怕自己不舍。 叶宸含着泪光,硬生生地bī了回去,执拗地道:“不,我坚持要送你,能和你多呆一会是一会儿。” 白擎夜心尖微痛,忽地拥抱她入怀,铁臂紧紧地圈着她,低声道:“宸儿,我虽不舍得离开你,但是此战势在必行,我非去不可,原谅我,刚新婚便要你守空房。” 叶宸圈住他的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底很难受。 最终,她推开他,换上一副如花笑脸,“那我不送你了,在这里跟你喝一杯酒,祝元帅大败敌军,早日归朝。” 说完,对石锁道:“快去拿酒!” 石锁急忙便去端酒,桑娜拿起两个杯子,满上之后端到白擎夜与叶宸的面前,“元帅,夫人,请酒!” 白擎夜与叶宸接过酒,深深地对视一眼,叶宸轻声道:“元帅,喝过这一杯践行酒,为妻祝你,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步跨过一切艰险,早日凯旋。” “谢夫人!”白擎夜仰头喝尽杯中酒,叶宸也仰头喝光,杯子落地,哐当的两声响,便是破釜沉舟的勇气。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战袍一卷,他大步出去,石锁拿着他的佩剑,急追而上。 叶宸坐在椅子上,生生地把眼泪吞回去,现在还不是掉眼泪的时候,他一走,这京中便更是艰险万分。 “郡主,我们真的不送了吗?”桑娜问道。 叶宸深呼吸一声,“已经送过了,免得他牵挂,他走出这个门口也需要很大的勇气,若我相送,便更叫他难舍难离。” “那好吧。”桑娜其实很想送,她甚至很想跟随大队伍出征,但是,她知道京中很快便要发生大事,她要守在郡主身边。 “郡主,用点早膳吧。”阿依塔上前道。 “不了,我们出去吧。”叶宸道。 “去哪里?”桑娜奇怪地问,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准备相送元帅,这大街上肯定热闹非凡。 “作为他的夫人,我不送他,但是,作为大周国的百姓,我可以偷偷地送他。”叶宸轻声道。 “啊?”桑娜不解地看着她。 阿依塔笑道:“郡主的意思是不让元帅看见,我们混在百姓的队伍里送他出城。” 桑娜明白过来,欢喜地道:“郡主可真聪明。” 三人换了一身男装,从后门出发。 百官是要送到城门的,这一路队伍肯定缓慢,叶宸三人先行到了城门旁边的酒楼靠窗的位子坐着,坐在这里,可把大街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虽然没胃口吃东西,但是叶宸还是叫了一些点心,慢慢地喝着茶,等着大队伍的到来。 白擎夜此番出城,还得去军营点将,所以,真正出发的时间会是在今日下午。 虽然只是两三个时辰,但是,这短短的时间内,他还在京城,便仿佛与她在一起。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看到大队伍缓缓而来,四人骑马开路,白擎夜也坐在战马上,金色的盔甲在太阳底下发出光芒,他仿佛战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天颜俊美。 四周百姓随行,纷纷冲白擎夜喊话,喊声震天,群情十分激动。 叶宸被这些欢呼声带动了情绪,胸腔有些东西像是要喷薄而出,身体热血沸腾,眸中泛泪,而桑娜却已经抽抽搭搭地抹眼泪,“我若为男儿郎,必定也会出征。” 叶宸笑笑,刚才的难舍难离化作了骄傲,那坐在战马上英姿飒慡威风凛凛的男人,是她的夫君,他奔赴战场,便是要捍卫大周朝的疆土,保护大周朝的百姓。 “大白,我们一起努力!”叶宸轻声地说,眼睛一直追随着他策马渐渐远去。 白擎夜似乎感应到了她,忽地回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但是,他什么都没看见,因为叶宸已经下意识地把窗户遮掩上,便让他安心地去,不能叫他牵挂自己。 第213章 要叶隆娶程素心 城门相送的人,在白擎夜与将士们策马离开之后,便渐渐地散去。 叶宸没有走,因为,她看到有一个人,已经见到了她,并且,走了上来。 来人正是此次跟随白擎夜出征的监军狄永鑫。 他也是穿着一身的盔甲,但是威武的盔甲却没有为他增添英姿,反而,在盔甲之下的面容,更显得yīn柔。 他带着láng牙和绿衣走过来,绿衣见到她的时候,眼底已经没了之前的敌视,换上了一抹讽刺鄙夷的眼神。 “监军大人不随大部队而去?”叶宸首先出言打招呼,神色淡淡地。 狄永鑫坐在她的对面,扬起了笑脸,“不急,大队伍开发,是在申时,如今午时还没到。” 叶宸讽刺地道:“我竟不知道,身为监军,竟可以这么清闲,事事都置身事外,便连点将阅兵都不需要出席。” “你的夫君能者多劳嘛,有他在,我出席不出席有什么打紧的?”狄永鑫仿佛一点都听不出她讽刺的意思,还一副谦逊的口吻。 说完,竟端起叶宸喝的茶杯,饮了一口,啧啧道:“宸儿妹妹可真懂得享受,这雨前龙井确实是好,只是,一大早便喝怕有伤脾胃,妹夫出征在外,妹妹可得好好地保重身子啊。” 叶宸淡淡地道:“侯爷有心了。”说完,她不着痕迹地把杯子推开,意思便是不会再喝他喝过的茶。 狄永鑫也仿佛看不到,兴致勃勃地问:“对了,宸儿妹妹想知道我母亲如今的情况吗?” 叶宸转头看着他,他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仿佛说起他母亲如今如何的悲惨,对他而言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我只知道她还活着。”叶宸眸色晴灭不定。 “是啊,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狄永鑫徐徐地笑开了,不无遗憾地道:“你说上天怎么会这么不公平呢?像她这样的人,是应该早点死的,却怎么也死不去。” 叶宸冷冷地道:“她死不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叶宸实在是厌烦看他这副模样,嬉皮笑脸的背后,藏着歹毒的祸心,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宸儿妹妹希望她死?”他托腮,看着叶宸。 叶宸盯着他,没有回答,希望也好,不希望也好,如今的清平已经不重要了,就算叶青嫁给朱睿,她也不能摆脱庶民的身份,不能够再回到昔日巅峰。 “不说话便是希望她死咯?”狄永鑫像是一副了然的神情,“我其实懂得的,她昔日确实亏待了宸儿妹妹,妹妹憎恨她也是应该的。不过呢,我实在是看不惯妹妹这样,恨一个人,便要让她生不得安生,死不得安宁,如果我是你,她如今落难,必定把昔日的怨气狠狠地发泄在她身上。” 叶宸盯着他,淡淡地笑了,“落难?只怕未必的,她有一个监军儿子,有一个即将成为睿王妃的女儿,怎算落难?” 狄永鑫哈哈地笑了起来,“妹妹真有趣,你如此聪慧,莫非看不清楚吗?她的监军儿子即将远征,至于她的女儿,只是即将成为睿王妃,还不是呢,未来的变数多着,不是吗?” 叶宸意味深长地道:“是的,变数多着呢。” 狄永鑫看着她,忽地亲切问道:“嫁给白擎夜,可幸福?” 叶宸淡淡地道:“很幸福,谢谢。” “幸福就好,我也算是你的哥哥,自然是盼着你幸福的,放心,我会在战场上看住你的夫君,不会让他被任何人伤害。”他说着,便诡异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充满了嗜血。 不让任何人伤害,是因为他早把白擎夜当做是他的猎物,他一贯是这样,但凡是他要对付的人,便不会假手于人,一如他的母亲。 “谢谢!”叶宸皮笑肉不笑地道。 狄永鑫瞧了瞧外面的日头,“我也该走了,不与你多说,妹妹得空的话,便代替我去看望一下母亲吧,虽然,我也派了人在她身边伺候,但是,总归还是妹妹这个做女儿的去伺候会妥当一些。” “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你放心去吧。”叶宸道。 狄永鑫站起来,拱手道:“先走一步,妹妹保重。” 说完,扬起一抹yīn沉的笑容,转身离开。 叶宸盯着他的背影,眼底生出一丝冷峻来。 桑娜觉得他的出现莫名其妙,更觉得他说的那些话莫名其妙,“郡主,他这是什么意思啊?还让你去看望清平?凭什么呢?” 叶宸淡淡地道:“他是在警告我,不要动他的母亲。” 桑娜一怔,“奴婢还真没听出这个意思来。” “那是因为你还没了解他。”叶宸厌恶地瞧了一眼他喝过的杯子,对桑娜道:“如果没有含义,他不会扒拉那么多清平的事情,最后,他说他已经命人照顾她了,意味着,不容任何人伤害她。” “那就奇怪了,他不是撺掇你去找清平报仇吗?他还说恨一个人,就该让她不得安生,这难道不是说让你去对付清平吗?” 叶宸冷笑起来,“他是在跟我撂话,如果我动了清平,便成了他恨的人,他会让我活着不得安生,死了不得安宁。” 桑娜倒抽一口气,“你说这狄永鑫到底是什么心态啊?他一方面对付清平,可一方面又得护着她,不让人动她。而且,之前设计的种种,为的就是要把清平置于死地,可最后一道免死铁券,又救了她的性命,如此反复无常,真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阿依塔拍了桑娜的脑袋一下,“管这些做什么?他怎么对清平是他的事情,总之别犯到咱郡主头上就行了。” “迟早的事。”桑娜捂住脑袋,埋怨地看阿依塔一眼,“我们现在是与中原人在一起,自然得要学会揣摩他们的心思,否则回头被卖了,还得喜滋滋地帮人家数银子。” 桑娜一边说一边做着数银子的手势,十分好笑。 叶宸的心情本来很yīn郁,被桑娜这么一逗弄,也笑了,她站起来,“好了,别揣摩谁了,咱回吧。” 叶宸没有回侯府,而是回了国公府。 林洛心告知叶宸,说老太太昨晚不好,吐血了,请了大夫过来看过,大夫说情况很严重。 林洛心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程家那边的人都来了,听大夫的意思,是说熬不过这几天了的。” 叶宸皱着眉头,“怎么情况一下子这么严重?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我成亲的时候,她还中气十足的。” 林洛心压低声音道:“昨天傍晚,与你父亲吵了一架,说是气着了。” 叶宸更是不解,“我父亲与她吵架?怎么会?”父亲虽然早就看不顺眼老太太,但是,他一向以孝义为先,心里怎么想先不管,面子上肯定会顾及的,怎么就跟她吵起来了? 林洛心淡淡地道:“程氏死了,清平又走了,她便要你父亲迎娶程家的人,你父亲不肯,最终便闹了起来。” 叶宸狐疑地看着她,“要娶程家的人?程家如今那里有合适的人选?” “程家倒是有几个待嫁的姑娘。”林洛心道。 叶宸哭笑不得,“待嫁的姑娘?那也不过十五六,怎可能让父亲迎娶她们呢?这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老太太坚持这样,她说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要是程家的人,才可维持国公府永久的荣耀,否则,迟早衰落。” 叶宸算是明白过来了,当日父亲迎娶母亲的时候,老太太便不满意了,所以安插了程氏进来坐小妾,并且处处刁难母亲,想把母亲赶出家门好让程氏坐正。 谁知道来了个清平公主,那程氏便是一辈子也没办法转正了,如今清平走了,程氏也死了,只剩下林洛心一人,她认为机会到了。 叶宸笑着问道:“她要父亲娶谁啊?” 林洛心皱着眉头道:“来过府中几次的,与叶婉叶娴关系挺好,叫程素心。” “她?”叶宸的下巴几乎掉在了地上,“她怎会愿意?” 林洛心道:“她想来也是被bī的,同意了,可国公爷不同意,这不,便吵了起来。” 叶宸摇摇头,“这太荒谬了,程素心与我同年,父亲比她大一截,怎可做我的母亲?” 林洛心叹息了一声,“老太太这一次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父亲一向爱面子,爱名声,虽然已经和你祖母不和,但是,为了名声,免得被人说他气死嫡母,他最终都会选择听你祖母的话。” 叶宸知道林洛心说的是真话,她看着林洛心的神情,问道:“你不希望父亲娶她,是吗?” 林洛心勉qiáng一笑,“我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我是皇上赐给他的妾侍,不可能做正室,你父亲还年轻,这国公府始终需要有个主母来打理,就算不是程家的人,也会是其他女人,我没什么在乎的。” 她是戴罪之人,叶隆也不会把她扶为正室,此事传出去,会影响他的仕途,她也不愿意这样。 她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叶宸知道她很在乎,不过,确实也无奈,国公府不能没有女主人,而这个女主人,不会是她,除非,她能换一个身份,而不是林家戴罪之人。 如果程家的人嫁过来,显然天儿与林洛心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第214章 骂人不带脏字 为了去看看老太太是否真的病得那么严重,叶宸便去了一趟。 程家的人果然来了几个,都守在chuáng前,程素心见到叶宸,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 房中的气氛有些尴尬。 程家来的是老太太的弟弟程林,程氏的父亲,如今是程家的当家人,在朝中任工部尚书,是个文官,程家其实已经渐渐没落了,程林的工部尚书一职,做不出什么成绩来,大功没有,小错不断,所以,多少得叶隆的保驾护航,否则早就被皇上调任。 但是程家也显赫过,所以,一直保持着心高气傲,不愿意降低格调。 而程家的子弟,除了程林之外,其余的都只是在衙门里担任闲职,没有大作为,所以,程林与老太太都十分担忧,程家要重新辉煌,还得依靠叶隆,这也是为何老太太坚持要叶隆娶程家的女子为妻的原因。 程林的夫人也来了,还有几位程家子弟的媳妇,她们都围在老太太的chuáng前,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泪痕。 叶二爷也回来了,带着二房的子女一同回来,叶二爷本来是担任刑部侍郎,后被皇上任命为钦差,到淮安一带,调查一宗冤案,结案之后回来,便得知老太太病了,便领着房中的人过来探望。 叶二爷见叶宸来到,神色一松,急忙便喊了一声,“宸儿,来了?” 叶宸察言观色,见程林神色严厉,而二叔的神色尴尬,似乎刚才是在面对程家人的责难,所以叶宸的到来,无形中便为他解了僵局。 “二叔!”叶宸上前喊了一声,“我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二爷道:“今日一早刚回来的。” 叶琳琅见叶宸来了,不着痕迹地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语,“姐姐,程大人说我们不孝顺,照顾不周,才会害得祖母病重,您要谨慎说话。” 叶宸点点头,“嗯,知道了。”她说完,便径直越过程林,走到了chuáng前,看着老太太。 程林冷冷地睨了叶宸一眼,“瞧国公府都教出些什么人来?好歹也是长辈,见了长辈既不行礼,也不问安,跟个木头似地站着,可见家族再大,没有一个贤能的女主人,还是失礼居多。” 叶宸知道此言是针对她的,并不搭理,只是对程家那几个围着老太太chuáng前的夫人说:“你们一个劲地围着她,她便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对病情没有丝毫的帮助,退开一些吧。” 程林的夫人钱氏听得此言,陡然大怒,“退开一些谁伺候她?你们国公府那么多的人,竟无一人来伺候,一个个都是死了的吗?竟还好意思叫人退开?” 叶宸抬眸,淡淡地笑了,“夫人这话说得真有趣,我二叔与弟弟妹妹不都在这里伺候着吗?他们不是叶家的人?” “他是二房的,又不是大姑姑所生……”她说到这里,便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连叶隆都不是老夫人生的,遂愤愤地道:“连二房的人都来了,他叶隆是在老太太名下的儿子,都没来伺候,算什么?这不是欺人太甚吗?我们一早来了到现在,他影子的没一个。” 叶二爷听了这话,满脸的不悦,“夫人,我大哥他今日去送军出征,一大早就出去了。” “送军?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母亲重要?要我说,他就是没这份心。”钱氏哼了一声,刻薄地道。 叶宸本不想与她争辩,见她一再地刁难,每一句话都难听至极,便道:“夫人这话,不如往外说去,最好便是说给皇上听。” 程林的神色一变,这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便是大逆不道了,毕竟,出征是国家大事,关乎百姓福祉与大周的荣rǔ。 他恶狠狠地瞪了钱氏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钱氏被夫君呵斥,不敢做声,扭着身子起身往后躲,起身的时候,还故意撞了叶宸一下。 叶宸只觉得她的举动十分幼稚,并不与她计较。 她在chuáng边坐下来,老太太双目紧闭,皮肤苍白中泛青,嘴唇gān燥起皮子,可见内热十分厉害,叶宸握住她的手腕,手指轻叩在她的脉搏上,然后,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众人都不知道她懂得医术,程家的人更以为她是装模作样,程林冷冷地道:“把了脉,你祖母怎么样啊?” 叶宸摇头,“我只是略懂医术,并不jīng通,老太太的脉搏十分复杂,我诊断不出来。” 程林本以为她会说并不严重,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反击,却想不到她说不懂,恶狠狠的面容收不住,硬生生扭曲成讪讪的,哼了一声别过头。 叶宸站起来,对程林道:“既然有大家在这里伺候着老太太,我也可放心了。” 她看着叶二爷,道:“二叔,您刚回来,还没好好歇过吧?先回去歇着,回头接程夫人的班。” 叶二爷对老夫人本来就没感情,他与叶隆一样,都是妾侍所生,只是叶隆后来在老夫人膝下成长,得了正室的名分,这一次来看老夫人,只是尽尽责任,事实上,一路舟车劳碌,已经累得不得了。 听了叶宸的话,他便道:“也好,我也得先回去沐浴梳洗,入宫复命。” 说完,他吩咐叶琳琅,“琳琅,你在这里守着,伺候祖母,知道吗?” 叶琳琅道:“是,女儿知道了。” 叶二爷对着程林拱手,“程大人,我先走一步,还要入宫复命。” “请吧!”程林淡淡地道。 叶宸也要走了,程林却喊住了她,“白少夫人,躺在chuáng上的,好歹是你的祖母,你就不留下来伺候吗?” 叶宸挑眉,“这么多人在这里,我也放心了,就没必要凑在一起。” 程林冷笑,“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是侯府的少夫人,便没把祖母放在眼里了是吧?连基本的孝心都没了。” 在门外的桑娜听得程林一个劲地指责叶宸,忍不住那火爆性子,冲了进来,“程大人,你这话说得可不地道,老夫人病了,又不是郡主害的,郡主这不是过来探望了吗?你不依不挠的,是为哪般?” 程林大怒,“这哪里有你一个小丫头说话的份?还懂不懂规矩?果然,主子不懂事,便连丫头都不懂事,一点教养都没有?若是在我程家,这样的丫头拉出打死了也不值得可怜。” 桑娜怒道:“你可以说我没有规矩,不能说我家郡主,动辄把人拉出去打死,也只有你程大人敢说这样的话,草菅人命,丫头的命不是命吗?残bào至极。” “你……”程大人没想到桑娜竟敢这样反驳,他没冲桑娜发火,否否则便显得他一个堂堂朝廷命官竟与一个丫头一般见识,他怒容满面地冲叶宸道:“管好你的人,连一个丫头也敢跟主子叫板,成何体统?也只有你这样的主子才能教出这样的丫头来。” 叶宸笑道:“不好意思,程大人,我的丫头护主心切,难免有些言词锋锐,但是,她说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的,程大人知书达理,是朝廷肱骨之臣,动辄把人拉出去打死,莫非是圣人教的道理?至于说她没有规矩,往日倒是没发现她有这样的缺点,这丫头吧,现学现卖的本事jīng着呢,许是刚才见程大人对我没规矩,她便即刻学了去,回头我得好好责骂她几句,这好的不学,净挑坏的学。” 程林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怔,明白过来之后脸都绿了,伸出手指着叶宸,怒道:“你说谁没规矩呢?” 叶宸轻飘飘地道:“大人以为呢?” 桑娜在旁边冷冷地道:“说的就是你,你如果懂得规矩,在郡主进来的时候,便会率人见礼,可你不仅仅没有,反而还指责郡主不向你这个长辈行礼,郡主不与你计较,你还一味纠缠不放,程大人说说,这没规矩的人是谁啊?” “你……你……”程林怒得两眼发黑,冲叶宸厉声道:“你就容她这样污蔑朝廷命官?” 叶宸叹息,“果真是不懂规矩了,桑娜,闭嘴,跟大人赔罪道歉。” 桑娜却扭身出去,冷冷地道:“道歉?他不跟郡主道歉我也不会跟他道歉!” 说完,人已经在门口了。 叶宸一脸歉意地看着程林,“程大人,这丫头是牧仁族长送给我的,武功高qiáng,平日里我做得有不对的地方,她也是照骂无误,程大人是朝廷大员,不要与这个小丫头计较。” 说完,淡淡地瞟了chuáng上的老太太一眼,竟扬长而去。 程林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一个劲地跳脚,没想到这丫头如今变得这么厉害,他是知道她被封为郡主的,但是不觉得她这个郡主有什么能耐,而且,她不过是油嘴滑舌哄得太皇太后喜欢,又因清平刺杀她的事情,才被封为郡主的。所以她进来的时候,他压根没把她当正经郡主看待,更不要说行礼了。 只是,被她用这样的理由反将一军,真叫他怒极。 倒是叶琳琅几乎要跳起来拍手,心里想着,姐姐可真是厉害,骂人不带半个脏字,把这嚣张的程大人气得头顶冒烟。 叶琳琅自己是庶出,本来也没太看得起叶宸,但是这一次,叶宸是真的叫她心悦诚服了。 第215章 再请族长 回揽胜苑的路上,桑娜问叶宸,“郡主,老太太的病情是否十分严重了?” 叶宸笑道:“严重,严重得很,不过,不是身体的病,而是心里的病。” 桑娜疑惑地看着她,“心里的病?会死吗?” “身体的病还能有药医治,心里的病是药石无灵的。” 桑娜还想追问,阿依塔便道:“郡主的意思是说,老太太装病。” 桑娜瞪大眼睛,惊奇地道:“为了让国公爷娶程家的人,她竟装病?” “有什么奇怪的呢?再极端的手段都能使出来,若我父亲不答应,只怕下一步便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叶宸苦笑。 “那如何是好?真的娶程素心吗?”桑娜觉得不可思议,倒不是说年纪相距大不大,只是,这婚姻也太随便了吧?中原人的思维可真是奇怪。 叶宸道:“那也得看看父亲如何取舍了,如果他愿意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那是不用娶的。”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父亲最重视的便是名声,之前和清平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让他丢了面子,如果再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他哪里还有脸见人? 桑娜想了一下,道:“那不如为程素心找个夫君吧,只要找了夫君,便不能嫁给国公爷了。” 叶宸失笑,“你想得倒是十分简单,现在的问题不在程素心,而是在老太太和父亲,程家有好几个待嫁的女儿,不是程素心,也可以是其他人,我们总不能为程家所有待嫁的姑娘都安排了婚事。” 阿依塔嘀咕道:“我看着林姨娘就挺好的,如果能把她扶正,便不必再娶了。” 叶宸摇头,“难啊,林洛心是罪臣之女,就算不没入奴籍,也不可能做官宦人家的正室夫人的,尤其,叶家是大家族,族长必定反对,父亲也不可能为了林洛心与整个叶家家族作对。” “那怎么办才好呢?”桑娜问道。 叶宸想了一下,“不是程素心,也会是其他的人,国公府是不可能没有主母的,父亲是必定要娶,罢了,且让他自己决定吧,做女儿的总不能gān涉父亲的婚事。” 桑娜和阿依塔听了此言,便不再做声,确实也是,如果不是程素心也一定会是其他人,反而那程素心还好对付些。 这边叶宸一走,程林便看着叶琳琅道:“你是跟随你父亲一同到荆州办差吧?” 叶琳琅道:“是的,程大人。” “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老太太有我们看着就行。”程林打发她去。 叶琳琅巴不得走呢,听到他这样说,便连忙告辞。 叶琳琅一走,病重的老太太便睁开了眼睛,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瞧见了吧?那小贱人可不比往日了,张口闭口都说规矩呢,叶隆也真是瞎眼了,这么个包藏祸心的女儿,还当宝贝一般看待。” “这实在是让人奇怪,叶隆以前也不重视她的啊,怎地现在对她这般宠信了?”程林奇怪地道。 “你以为叶隆当真很清高吗?不过是看叶宸如今得宠,被封为郡主,这才对她好一些,他这种人,就是懂得顺着杆子往上爬,否则你以为这国公的位子是真靠他的政绩争取回来的?”老夫人冷笑一声道。 程林苦恼地道:“那姐姐,你看如何是好?叶隆坚持不娶素心,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国公府主母的位子落在旁人的手中?” 钱氏眉目一横,道:“相公何必担忧太多?我总不信没了国公府,我们程家就不行了。” 程林怒道:“一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若没有国公府依仗,我这尚书一职能不能保住都另说,你瞧你生的那几个儿子,哪一个有出息的?我若是两脚一伸,程家没落是迟早的事情。” 钱氏见他说得如此严重,不由得道:“但是他不愿意娶素心,我们总不能qiáng迫他吧?” 程素心委屈地道:“祖父,孙女不愿意嫁给他。” 程林眉目一拧,怒道:“你不愿意?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不愿意?现在人家还不愿意娶你呢。” 程素心两眼泛红,哽咽道:“既然都不愿意,那何必还要勉qiáng?” 程林听她一口一个不愿意,勃然大怒,“你是觉得祖父委屈了你吗?嫁给叶隆之后,你就是国公府的主母,京中多少夫人小姐得巴结你?那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你还在嫌弃?” 老太太也淡淡地道:“可不是?当年清平为了嫁给他,摒弃公主之尊,要皇太后下旨赐婚,为的是什么?傻孩子,你祖父不会委屈你,是为你的终生幸福着想啊,嫁给叶隆之后,你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如今叶隆便只有叶天一个儿子,你若是能为他开枝散叶,他还不把你当宝贝看待?以后这国公府便是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方了。做女人,求的是什么啊?你嫁给年轻的男子,少不了要纳几个妾侍,还有啊,等你年岁渐长容颜不再,他却不断地纳年轻的女子回来,你说男人是会宠爱年老色衰的正室,还是宠爱鲜活娇媚的妾侍?” 程素心听了此言,怔了怔,慢慢地深思了起来。 她是个务实的人,虽然有过爱情的幻想,但是,都不如现实生活来得重要,她不得不承认,老太太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她还是觉得十分别扭,“我与叶婉姐姐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却要做她们的母亲,而且,国公爷年纪也不小了,这……” 老太太耐着性子问道:“我问你,叶隆长相如何?” 程素心想了一下,叶隆虽然已经年逾四十,但是武将出身,身材矫健,面容因保养得到望之也是三十余许的模样,确实也算是个玉树临风俊美非凡的男子,年轻的时候,想来与白擎夜是不相上下的。 还有,听闻他武功高qiáng,在沙场上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在朝中位高权重,百官对他也是十分信服的。 想到这里,之前心底的不情愿和委屈顿时便消散了,哎,横竖她是没办法嫁给白擎夜了,嫁给谁又有什么打紧? 而且,让她选择的话,是选择年轻俊美出身低鄙的白擎夜还是选择年纪稍大出身高贵位高权重的叶隆?她还真没办法立马就做出选择。 虽喜欢白擎夜,但是,她还是鄙视他的出身的。 想到这里,她惆怅百转,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切便凭祖父做主。” 程林听了这话,才展开眉头,“你这样想就对了,祖父总不能害你,若叶隆是不值得嫁的人,祖父怎会拿你的终身幸福做赌注?” 钱氏皱起眉头,“但是,现在叶隆不愿意,如何是好?” 老夫人yīnyīn地道:“从小时候开始,他便很听我的话,只是这几年才开始反叛了些,但是不妨的,我总有办法对付他,让他乖巧贴服地娶素心。” 程林听得此言,便彻底放心了,“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老太太冷笑一声,“你现在去把叶家的族长叶太傅给我请过来。” “叶太傅?” “没错,”老太太冷冷地道:“叶隆最重视的便是在族中的名声,族长发话,他总不敢不听的。” 程林连忙道:“好,我这便亲自去请叶太傅。” 因叶隆如今算是叶家在京中最显赫的人了,所以,叶太傅听得老夫人病重,又是程林亲自来请的,便即刻跟着过来了。 来到老太太的屋中,看到老太太了无生气地躺在chuáng上,脸色苍白,比上次寿宴见她苍老了许多,满脸的病容。 老太太一见到他,泪水便止不住地流了,想撑起身子,叶太傅急忙扶住,“老夫人啊,病着便不要起来了,快躺着。” 老夫人一味地流泪,拉住叶太傅的手紧紧不放,叶太傅见此情况,实在心酸,不由得问道:“老夫人莫哭,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是。” 叶太傅的年纪比老太太的年纪还要大,身子也不算硬朗,所以体会到暮年的悲哀,虽素知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见她病重躺在chuáng上的凄凉模样,还是忍不住一阵恻隐心酸。 “夫人啊,万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身体,养好了身体,莫要让儿孙担忧。”叶太傅以为她是哀伤自己的寿命,便宽慰道。 钱氏为老夫人抹去了泪水,老夫人鼻音重重地道:“哎,族长,老身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生死有命,一切都是注定,只是,国公府这两年发生了不少事,我若去了,怎放得下这些人?如今国公府便连一位主母都没有的。” 叶太傅听得此言,便道:“这你就不需要担心了,隆哥儿不愁娶不到媳妇啊,这京城多少名媛排着队任他挑选呢。” 叶太傅这话本是安慰老夫人,但是程素心听了,却觉得受用无比,顿时觉得祖父的这个安排,也挺不错的。 老夫人愁苦地道:“话是这样说,但是到底不如自己的人亲厚啊,天儿还这样的小,若娶了个刻薄黑心的后母,如何是好?清平昔日酿下的yīn影还在,国公府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可不能被毁了啊。” 听到是子息的事情,族长便真的重视了起来,确实国公府人丁单薄,叶天是不容有失的。 第216章 娶不娶程素心 族长道:“如今清平已经被休出门去,国公府是需要一个女主人的,但是这也急不来,慢慢物色,毕竟家大业大,总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进门,再说了,你忧虑的问题也存在,若是寻了个品行不好的进门,刻薄寡恩,对小天也不好,这样吧,我回去慢慢地物色一下,夫人莫着急就是。” 族长以为老太太请他过来,是为了帮叶隆找媳妇,所以为了让她安心养病,便先答应了下来,再找叶隆商量此事。 老太太听了族长的话,缓缓地摇头,“眼下倒是有合适的人选,只是,要请族长出门保媒,族长若能答应了我,我便死也瞑目了。” 说完,两行浑浊的泪水又落了下来,让人瞧见无比的心酸。 族长听得有合适的人选,问道:“夫人有中意的人选?如果有中意的人选,又合适的话,我保媒是可以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神色松弛了一下,指着程林身后的程素心,“我娘家的侄孙女程素心,今年刚满十六,知书达理,温良恭俭,能gān可持家,不知道族长以为如何?” 族长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思,心头顿时便懊恼起来,后悔嘴快答应了下来,这程氏是被清平杀死的,皇上不予追究,而叶隆也没有为程氏追究过清平,甚至没有半点刁难便让她离开,程家人的心里肯定怀着怨恨,如果娶了程素心,倒是可以平息这个怨恨。 不过,族长瞧了程素心一眼,见她刚是豆蔻年华,程家又是大户,本可以匹配年轻才俊,叶隆虽也不差,但是到底年纪稍大了一些,程素心只怕会觉得委屈吧?如果是迫于家庭的威bī而委屈了人家小姑娘,这个媒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 “素心姑娘是吧?你可愿意?”族长问道。 程素心神色犹豫,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情,但是,总不能人家一问便说愿意吧?女儿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族长见她犹豫,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便道:“你若是有所顾忌,便说出来,我为你做主。”说完,眸色略微严厉地扫了程林一眼。 程林神色一紧,不悦地朝程素心瞪了一眼,“太傅大人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说啊!” 程素心被祖父这么一呵斥,只得点头,“大人,小女子一切听祖父的安排。” “祖父的安排?”太傅蹙眉,虽然说孩子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但是,说的是门当户对的婚姻,像她这个妙龄女子要嫁一个大她那么多的男子,总得先征求她的意见。 程素心踌躇了一下,道:“国公爷英明神武,又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小女子若能嫁得他为妻,是小女子三生修来的福分。” 太傅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下,道:“好,既然你同意,那我便保这个媒。” 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那太傅得好好劝劝叶隆,他是怕委屈了素心,不太情愿。” 太傅道:“夫人放心吧,我会与他谈谈的,难得人家小姑娘也愿意嫁给他,他就没什么好挑剔的,这是为了天儿着想。” 太傅这话只是给程林和老夫人的面子,事实上,他知道叶隆要娶妻,也必定有很多媒人前仆后继地登门,毕竟是位高权重的朝臣,若能嫁给他,确实如程素心所言,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叶太傅从老太太屋中告辞之后,便告知府中的人,如果叶隆回来,请他到府中一聚。 叶隆是将近傍晚才回府,回府之后听得下人的禀报,本想先去看看老太太的,但是怕太傅找自己有要紧事,便先去了。 太傅招待他在府中用餐,并且,只是两人单独用餐。 吃着的时候,太傅便把今日的事情说了。 叶隆听到这个事情,很是反感,对太傅道:“族长,不是我瞧不起程家,只是如今我还真没有娶妻的打算。” 族长语重心长地道:“那你总不能一直不娶妻,这国公府怎么也得要个女主人操持,清平休了,程氏又没了,如今你屋中便只有一个林氏,这丫头倒是好,可惜命不好,她是注定不能做正室的,你还是早早打算吧,老太太如今病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你若是不应允,老太太能饶了你?这一闹起来,吃亏的是你啊。” “如今国家多事,这事儿迟一阵子再说吧。”叶隆道。 族长摇头,“国家大事是要操心的,但是,你的家事也得操操心,你国公府家大业大,只有天儿一个儿子,怎行?他日后能背负这么多吗?趁着年轻,娶一房妻子,开枝散叶,话说,那林家的丫头都收房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所出?” 叶隆有些尴尬地道:“子息的事情,是得讲究缘分,不能qiáng求的。” “什么不能qiáng求?若是身体不行,便调理身体。”族长想了一下,“这样吧,先留程家那丫头在府中住一段日子,你们也相处相处,若是能相处得来,便娶了吧,若是相处不来,再另作打算,也好先哄住老太太,稳住她的病情。” 叶隆觉得没有必要,“我并非是与她相处不来,只是暂时还没这个打算,过一阵子再说吧,好吗?” 族长叹息一声,“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能勉qiáng你,但是,老太太的病已经很重,我今日见她,怕是熬不久了,她到底抚养你长大,这份情总要记着,若能让她安心地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让你立刻便迎娶程素心过门,只是先相处相处,安老太太的心。” 叶隆听了这话,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这些年对老太太面子上一直都很敬重,但是他心里是很憎恨她的,因为有些内情是外人不知道的,只是,这些内情他也不能往外说,只能自己暗暗承受。这孝子的名声,捆绑了他,但凡有半点冷狠心思,老夫人早就不在了。 只是,他能这样做吗?父亲临终前,曾抓住他的手叮嘱,要他好好孝顺她,父亲这一辈子亏欠她的,却要他这个做儿子的来偿还。 族长见他神情变幻,知道他心里不愿意,不由得摇头,“你啊,固执得好,我也说不动你,你自己好好琢磨吧,我瞧着这程素心单纯得很,与林丫头也相处得来,且不说她会不会对叶天好,至少不会刻薄,你若是娶了一个狠心的女子,欺负林氏不说,还会刻薄天儿,清平的事情,你还没吸取到教训吗?家中常常后院起火,对你也不是一件好事,顾着家里都顾不来了,又如何为国分忧?” 族长的话,让叶隆有些深思,这国公府始终是需要一个主母的,洛心不能扶正,日后要再娶,也保不准娶个什么样的人回来,这个家已经够多灾多难了,若果再娶个清平那样的,又弄得jī飞狗跳,岂不是平添烦恼? 他想起程素心那丫头,数日里乖巧温顺,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当然,如果她不是程家的人便更好。 族长见他不说话,知道有几分听进去了,继续道:“如今只让你先与她相处,并非要你马上便娶她过门,日后处过觉得性子难以磨合,便作罢,我只是不想你背负不孝的罪名,你们国公府最近确实够乱的,不能再出什么事了,老太太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闹起来就没个谱,否则你父亲当日也不会冷落她这么久不看不顾,你父亲也是厌烦了她的性子。” 叶隆听族长这样说,叹气一声,“一切便听族长的安排吧。” 族长见他答应,才露出了笑脸,“这就对了,娶妻求淑女,这程素心看起来也是个温婉贤淑的人,是比不上慕容氏的,可京中又有几人能比得上慕容氏?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叶隆听得心里难受极了,曾经那样好的女子,他没有好好珍惜,当初如果他能坚决一点拒绝,仕途或许不会那么顺利,但是,至少不会失去她。 想到她惨死在清平的手中,叶隆的心便升起了浓浓的恨意。 两人喝了一些酒,叶隆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些眩晕,晨安想扶着他上马车,他却摆摆手,“我想单独走走。” 天色已经黑透了,月儿躲进了云层里,星子也被乌云遮挡,黯淡不已。 晨安命马车在后面徐徐跟着,他则提着灯笼与叶隆走在大街上。 街上偶尔有人行走,但是都行色匆匆,各自归家。 叶隆背着手,心里疲惫至极,因国事,也因家事。 冷风chuī过来,却没让他醒酒,反而让他的脑子更凌乱,所有的事情都如cháo水般涌上来,其中,与慕容氏的点滴最为清晰,每想一次慕容氏,他便憎恨清平一分,憎恨自己一分。 晨安步步跟着,不远不近,灯笼的光芒刚好可以照清楚叶隆面前路,他的影子被灯光笼罩,显得十分孤独,晨安瞧着他孤独的背影,也是唏嘘不已。 国公爷这些年,是真的很累了,却没能寻到一个可心的女子相伴。 走到东街尽头,他拐入了北大胡同,北大胡同的尽头有一棵大榕树,大榕树下有很多小吃摊,以前他便与慕容氏来过这里几次,她特别爱吃那里的粉果。 第217章 质问程素心 只是,去到大榕树底下,才知道之前的小摊已经没有了,问了路过的人,才知道原来之前叶宸失踪,京中宵禁,扫dàng了这些小摊,到现在还没给开。 叶隆怅然若失,终究是物是人非了,就是想吃一口昔日与她一同吃的粉果,都不可能了。 转身往回走,刚走到胡同中间,便见一扇门打开,走出来的竟然是叶青她的侍女程氏昔日的侍女秋霜。秋霜自从程氏死后,便分配到了叶青身边伺。 叶青抬头见到叶隆,微微一怔,随即大喜,“父亲,你是来找母亲的?” 叶隆并不知道清平住在这里,正欲摇头,却见清平走了出来,见到他的时候有些错愕,但是见他也是一脸错愕的神色随即便明白过来了,冷冷地道:“青儿,不要误会,他怎会来找我?不过是路过这里,寻找旧迹罢了。” 清平是知道叶隆与慕容氏的事情,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叶隆便经常与慕容氏出去,后来她命人打听,才知道他们来这里吃粉果。 叶青不禁失望,“我还以为父亲是来找母亲的。” 叶隆本想起旧事就憎恨清平,如今见到她,这恨意便陡然升了几分,但是叶青在场,也不想与她争吵,只是淡淡地道:“我只是路过,天色不晚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叶青拉着他的手臂,恳求道:“父亲,既然都来了,不如进去坐坐?” 叶隆摇头,“不去了,你祖母病了,你早些回去看望一下吧。” 叶青嘟嘴,“她不爱见到我,看不看都罢了,有叶婉两姐妹守着,还有程家那些人在,哪里需要我?” 叶隆也不勉qiáng,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便道:“随便你吧!” 说完,便抽身要走。 清平在他身后冷冷地道:“见了我便像见了恶鬼一样,你真的这么憎恨我吗?” “没错,我憎恨你!”叶隆几乎是即刻便回答,他回过头,盯着清平,眸子带着仇恨的火光,“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这辈子都不要遇上你。” 清平笑了,笑得面容狰狞,“只可惜,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没有,若是可以重来,叶隆,我未必会愿意嫁给你的。” “如果是这样,便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叶隆冷道,看到叶青眼底的悲伤,他稍稍收敛了一下怒容,又觉得此刻与她吵又有什么意义?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瓜葛了,往日的事情,与其恨她,不如恨自己。 想到这里,顿觉得意兴阑珊,背着手走了。 清平靠着墙壁,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漫起了尖锐的痛,不管如何,这个男人,是她深深爱过的,如今他们之间落得这个田地,便是她穷一生追求的? “母亲,您不要难过,父亲只是暂时被蒙蔽的,他以后一定会知道母亲是真心对他好的。”叶青见母亲难过,遂安慰道。 清平轻轻地抱住叶青,摇头哽咽地道:“不,青儿,你父亲不会回头了,他恨我。” “夫妻之间怎么会有真正的恨?您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因为爱父亲。”叶青仓皇摇头。 清平轻轻地松开她,抚摸着她的脸,“你回去吧,晚了。” 叶青知道她伤心难过,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忽地想起今日出门的时候听说父亲与祖母吵了一架,此事忘记告知了母亲了,便连忙道:“母亲,听说昨晚祖母与父亲吵了一架,吵得很厉害,吵完之后,祖母便病倒了。” 清平对府中的事情已经没了兴趣,遂淡淡地道:“其实你父亲一直都不喜欢老太太,老太太十分霸道,要掌控一切,只是叶隆如今哪里是她可以掌握得了的?” “是啊,我听说老太太要父亲娶程家的人。”叶青道。 清平猛地抬头,“什么?娶程家的人?娶谁?” “不知道,”叶青看向秋霜,“你知道吗?” 秋霜道:“听闻是娶程素心。” 叶青怔了一下,“程素心?”她顿时别扭起来,“这怎么行?程素心才十六岁,而且,她本是我面前的一条狗,一下子变成我的母亲,怎么能行?我不同意。” 秋霜苦笑一声,“只怕轮不到郡主不同意,老太太要么不闹,一闹起来的话,国公爷也没有办法的。” 叶青看着清平,生气地道:“母亲,您快想个法子,不能让父亲娶程素心,程素心何德何能,可以做国公府的女主人?” 清平心中凌乱,眸子顿生狠毒之意,“她最好不要愿意,否则的话,便是自寻死路。” “其实程素心是有心仪的人,她也未必会同意。”秋霜道,“只是,如果是程大人与老太太坚持,只怕程素心也没办法的。” 清平想了一下,对叶青道:“你去问问程素心她是否愿意,如果她不愿意,我自有办法。” “好,我这就回去。”叶青说完,领着秋霜便走了。 叶青回到府中,便刚好见程夫人钱氏领着程素心离开,见到叶青,钱氏首先行礼,“见过郡主。” 叶青傲慢地瞧了她一眼,并不答腔,看向程素心,“素心表妹也走了?” “郡主!”程素心福身,“是的,先回去,明日再来。” 叶青淡淡地道:“这来回奔波多麻烦,这府中又不是没有房间,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我也许久没与素心表妹说话了。” 程素心犹豫了一下,看向钱氏,钱氏对叶青是不敢得罪的,听她这样提议,便道:“也好,来回奔波也麻烦,那我们便在这里住一晚吧。” 叶青冷冷地道:“夫人,我只是请素心表妹留下,至于夫人嘛,来了一天,相信府中还有很多大小事情等着你处理,你就先回去吧。” 钱氏听得此言,脸色一变,心头有些恼怒,叶青这丫头也着实太狂了,本来她母亲杀了程氏,她程家的人便该憎恨她才是,只是想着以后还要来往,所以没办法便只得虚应一下,谁知道人家压根不吃这一茬。 钱氏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听了叶青的话,便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素心,你就留在这里吧,与郡主好好相处,毕竟,以后你们要对的日子也多。” 说完,大步走向马车,连看都没看叶青一眼。 叶青本来就看不起钱氏,对她的愤愤离去只觉得她失礼至极,遂哼了一声,“到底是小家小户,一点规矩都不懂。” 程素心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程家如今是不若以前风光,但是也不算小家小户,不过,她一向惧怕叶青,也不敢辩驳,只讪讪地笑道:“郡主不要与我祖母一般计较。” “那当然是的。”叶青盛气凌人地看着她,“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程素心头皮一硬,想也知道是因为她与叶隆的婚事。 她跟着叶青进去,来到凤织苑,叶青坐下来之后,见程素心也坐下来,不由得怒道:“谁准许你坐的?这里有你坐的份吗?” 程素心怔了一下,满脸不悦地看着她,“郡主,有什么话便问吧。” 叶青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嫁给我父亲。” 程素心便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情,她微微颦眉,“郡主想问的就是这件事情?” “没错!”叶青毫不客气地道:“我跟你说,你最好不要存着做国公府女主人的心思,你不够资格接替我母亲的位子。” 程素心恼怒至极,却也谨慎地道:“一切非我所愿,也非我所能控制,郡主若不同意,何不去找国公爷?” “非你所愿?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的?”叶青的口气和缓了下来,“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好办,此事我有法子帮你拆解,你只管听我的就行。” 程素心本只是虚应她,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听得她这句话,程素心问道:“不知道郡主打算怎么做?” “你不用管,此事我母亲已经知道,我母亲发话了,只要你不愿意,有办法帮你推了。” 程素心不由得一惊,清平?如果她介入此事,那此事必定不成,想到这里她道:“现在不是我情愿不情愿,我压根没办法过问,婚姻大事,哪里是我们做儿女的可以做主?只能是听从他们的话。” 叶青恼怒地道:“你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说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程素心淡淡地道:“我都说了,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不到我做主。” 叶青见她一直在推搪,心里明白了,她冷冽地道:“我看出来了,你一直说什么父母之命不可违抗,其实是你自己本来就想嫁给我父亲,是不是?你想做这国公府的女主人,是不是?” 程素心听了这话觉得难堪极了,道:“郡主如果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叶青给秋霜打了个眼色,秋霜上前拦住程素心,冷冷地道:“表小姐走那么快做什么?郡主的话都还没说完呢。” 程素心恼怒地道:“秋霜,你本来是我姑姑的侍女,你不要忘记姑姑是死在谁的手中,姑姑生前对你极好,你竟这般忘恩负义?” 叶青听得此言,陡然大怒,上前便狠狠地甩了程素心一记耳光,厉声道:“没错,程氏是我母亲杀死的,但是,她不该死吗?你们程家的人都该死,往日她是如何巴结我母亲?我母亲落难,她便前来嘲讽毒打,莫说我母亲,就是落我手中我都得杀了她。” 第218章 那就都杀掉 程素心捂住脸,怨恨地盯着她,“你的心肠为什么会这么恶毒?杀一个人在你们眼中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我姑姑生前对你母亲唯命是从,你们却把她当一条狗,我告诉你,你母亲有今日的下场,是她的报应。” 叶青大怒,扑上去朝她的脑袋狠狠地抽了几下,程素心也发了恨,揪住她的头发往外扯,秋霜见状,随手抄起一张凳子便打在了程素心的腿上,程素心噗通一声倒地,秋霜骑在她的身上,左右开弓地抽她的脸,口中怒道:“连郡主你都敢打,你是不要命了吗?” 秋霜之前是程氏的人,为了得到叶青的重用,死命地表现忠心,这毒打程氏的人,便是对叶青最大的效忠。 叶青弄好头发,狠狠地上前就是一脚,冷冽地道:“看来,你还真把自己当国公府的主母了,在我面前也敢如此嚣张,我警告你,你最好打消你要嫁入国公府的野心,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程素心被秋霜打得晕头转向,又被叶青踹了一脚肚子,疼得她在地上打滚,哪里还出得声?她心中恨极了清平和叶青,更笃定了要嫁给叶隆的决心。 秋霜冷冷地道:“表小姐,我劝你还是想个法子嫁给你的心上人吧,虽然他如今娶妻了,但是嫁给他为妾也好啊。” 叶青听得此言,恶意地笑了,“她竟然有心上人?是谁啊?” “白擎夜!”秋霜讨好地看着叶青,“昔日奴婢便听她问过程氏。” 叶青冷笑,“白擎夜?好啊,青年才俊,如今又奉命出征,被封为大元帅,你若能嫁给他为妾,也是一件美事。” 程素心听得屈rǔ至极,爬起来走到门口,回头冷冷地道:“叶青,你记住今日之仇,我一定会报!” 说完,踉跄掩面而去。 叶青冷冽一笑,“报仇?好,我等着!” 秋霜看着叶青,道:“郡主,那如何是好?如果她也情愿,国公爷又愿意的话,这门亲事就成了。” “她若是敢答应,就是自寻死路!”叶青冷毒地道。 秋霜道:“奴婢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郡主以为如何。” “说来听听!”叶青道。 秋霜眸子里闪过一丝yīn毒的神色,“国公爷娶妻,总得娶清白之女吧?若这程素心不是清白之身,郡主说,国公爷还会娶她吗?” “什么意思?”叶青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你想让人破了她的身子?” “郡主以为此计是否可行?”秋霜问道。 叶青想起程素心刚才临走前的撂话,遂冷酷地道:“找个gān净利落点的人,不能留下把柄。” 秋霜笑道:“郡主放心就是,奴婢知道怎么做的。” 叶青欣赏地看着秋霜,“嗯,你确实机灵,以后好好地跟在我身边,亏待不了你。” 秋霜大喜,连忙道谢,“是,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且说大军开拔,在灵州汇合之后,便直奔钦州。然后,要在钦州等曹州的大军过来汇合再奔赴战场,所以,他们必须要在钦州住上几天,等到曹州的大部队汇合之后才出发。 本来,是可以分先后出发的,但是,白擎夜必须要等到曹州的部队来到才可以出发,因为,他要确保所有的兵马,都是奔赴战场,而不是杀回京城。 他也一直提防着狄永鑫,只是面子上没有表现出来,狄永鑫如果要杀回京城,必须等到三军汇合之后,所以,眼下他还是有足够的时间部署。 只盼着,派出去散风声的人,能收到预期的效果。 如今汇合了灵州的三万兵马,通共便是七万兵马在途,加上运送粮草和各种物资的,总共七万三千余人。 抵达钦州军营的时候,是大军开拔七天之后,这样的行军速度,唯有白擎夜可以做到。 他严格控制速度和驻扎营地休息的时间,基本是没有làng费时间,而且,行军因为齐整,速度也惊人的快,这并非有什么行军良策,只是他作为将帅,与步兵步行,士兵们见元帅也步行,便斗志激昂,一路挺进,谁也不甘落后。 抵达钦州军营,钦州的将帅是前乐宁候的旧部,并且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叫司马拓,五十岁,参与过的战役大大小小超过百场,是名副其实的身经百战。 司马拓的性子比较bào躁,所以,他统御的军队也和他一样bào躁,这种兵用来冲锋陷阵是最合适的,但是,不能做战略站,因为,他们往往没有耐性等候。 司马拓这辈子只信服两个人,一个是杜陵杜元帅,一个是前乐宁候。虽然白擎夜是杜元帅的弟子,也是杜元帅一手提拔出来的人,但是司马拓没有放在眼里,见面的时候,夜郎自大,傲慢得不得了,只与监军狄永鑫行军礼,而没有搭理白擎夜。 白擎夜从他与狄永鑫的亲昵可以看出,他不是忠心朝廷的军队,他们是忠心狄永鑫的军队。 要收复司马拓,很难,但是如果不收复司马拓,便无法收复他的军队。 晚上入营安歇的时候,牧仁与阿木尔来到了白擎夜的帐内,商讨此事。 “元帅,司马拓太过嚣张了,”阿木尔气愤地道:“方才他邀约了狄永鑫喝酒,我路过不过问了一句,说有好酒喝?那司马迁竟让我滚蛋,说我没规矩,没大没小。” 牧仁安慰道:“算了,司马拓此人我早就听说过,是个性子bào躁的人,讲究尊卑分明,你虽被封为先锋,但是,你在朝中没有依靠没有辈分,他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 “尊卑分明?那他怎么不尊重元帅?”阿木尔怒道。 白擎夜脱下头盔,端起桌面上的一杯水酒,这是石锁刚才出去倒过来的米酒,他闻了一下,并没有喝,然后对阿木尔道:“来,消消气,我请你喝酒。” 阿木尔坐下来,一肚子的气,“我并没有说一定要喝酒,只是想着以后大家都要一起杀敌,是过命的兄弟了,搭腔一句,竟被他这样怼回来,真让人心淡!” 白擎夜还是笑笑,把酒推到他的面前,“来吧,喝!” 牧仁瞧着白擎夜的举动,明白过来,笑着对阿木尔道:“阿木尔啊,你觉得,是司马拓大还是元帅大?” 阿木尔道:“自然是元帅大,他司马拓算什么?” 牧仁道:“那你觉得元帅请你喝酒高兴一点还是司马拓请你喝酒高兴一点?哪个请你喝酒你更有面子?” 阿木尔怔了一下,顿时会意过来,连忙端起酒,一口饮尽,然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可不是吗?我何必在意他?” 牧仁笑着坐下来,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他与我们不是过命的兄弟,而是敌人。” 阿木尔神色一凝,“怎么说?莫非他们真的要跟狄永鑫杀回京城去?” “这是他们的计划,这钦州是一个据点,他们必定会在这里动手。”牧仁凝重地道。 “动手?”阿木尔怔了一下,“动什么手?莫非还要对我们动手?不打草原了?” 牧仁笑了起来,“傻孩子啊,他们为什么要打草原啊?他们已经和谷德达成了协议,要分割国土出去,谷德不伤一兵一卒,便能分得八个州,换你,你还会打吗?”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阿木尔怔怔地道,“不攻打草原,我们也没办法赶走谷德可汗,夺回家园。” 牧仁道:“打是一定要打的,谷德可汗野心勃勃,八个州是不会满足的,他要的是侵吞大周国,把大周国变成草原的属地,相信朱睿也知道这一点,不过是施展了缓兵之计,先以八个州哄着谷德可汗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夺权登位。” “那眼下我们怎么办才好?”阿木尔问道。 白擎夜缓缓地开口,“我们要让谷德可汗知道,这八个州只是口头承诺,而朱睿没打算给。” 阿木尔听得此言,道:“如果是这样,那谷德可汗必定大怒。” 牧仁笑道:“在大军开拔之前,元帅就已经命人去草原散播消息,并且,着束州一带的百姓迁移,避免谷德可汗一怒之下带人攻打。这个举动,也必定会引起谷德可汗的怀疑,他会认为,朱睿在耍yīn谋诡计,我们草原人,最憎恨的便是yīn谋诡计,所以,谷德可汗必定会单方面违约,带人攻打大周,到时候,朱睿不能够抽调三个州的兵马回京,无法占据京城,便无法拿下帝位。” “但是,他们如果杀了太子,杀了皇帝,朱睿便可以名正言顺登基了!” “太子那边可放心,已经让慕容大将军护着了,我们还有三万多的yīn兵在京城,朱睿暂时动不了太子。只要太子一天活着,就算皇帝驾崩,朱睿也不可能登基夺权。” 阿木尔看向白擎夜,“那元帅如今有什么良策?” 白擎夜道:“我的打算,是一兵一卒都不能让狄永鑫抽调回京,而京中的一切,也必定只能由我们控制。” “这只怕不可能的。”牧仁摇头道:“灵州,钦州,曹州,这九万人马中的将领,全部都是狄永鑫的人,只听狄永鑫的指挥,我们是驱使不动的。” 白擎夜缓缓地笑了,眸子露出残酷之色,“如果驱使不动,那就杀掉!” 第219章 各有计划 牧仁与阿木尔听了此言,都镇住了。 杀掉将帅?这如何能够?如果处理不好,会引起兵变的,后果会更严重。 尤其这三州的将帅,都带兵多年,他们手底下的兵马,基本只听他们的命令,军人的忠心是不可逆的。 牧仁首先反对,“这不行,如果杀掉将帅,必将引起兵变,这对我们百害无一利。” 白擎夜道:“自然是不能现在杀,且等等吧。” 牧仁看着白擎夜的神色,连忙问道:“莫非元帅早有打算?” 白擎夜站起来,背着手在帐内走了一圈,像是在回忆什么,好久都没做声。 阿木尔与牧仁对视一眼,不知道白擎夜要做什么。 白擎夜最后坐下来,望着两人,“我当初为什么要当兵?你们知道吗?我相信我的初衷和很多人都是一样的。” “初衷?”牧仁和阿木尔都是在山上长大,虽说有军人的血统,但是还没正式当过兵,并不知道当兵的初衷。 “是的,当兵为了什么?就算当初是因为律法规定入伍服役,但是心底总有一份热血,那便是保家卫国,而不是结党营私。军人的心态其实很简单,当然,有官阶的会想办法升迁,其余的,都只抱着一个目的,他们是忠于国家忠于百姓,而不是忠于某一位将帅。” 牧仁听到这里,渐渐地明白了白擎夜的意思,但是,他没有做声,只是听白擎夜说下去。 白擎夜道:“所以,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将领割据国土,陷害百姓,策动谋反,你说他们还会心甘情愿地跟随这个将领吗?” 牧仁眸色一亮,“元帅的意思是要策反将士?” “我们早已经命人散播消息,说朱睿和狄永鑫割据土地给草原,消息散播开去之后,大家都只是将信将疑,并不确定。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生点什么事,证实了他们的将领是与草原谷德可汗勾结,出卖国土,你说,他们会怎么想呢?” 牧仁与阿木尔会心一笑,“还是元帅想得周到。” 阿木尔随即又道:“那到底要发生点什么事情才可以呢?” 牧仁与白擎夜对视一眼,“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有jian细混了进来,并且,与司马拓他们私下对话,然后,被当场拿住,当然,除了拿住jian细之外,还得拿住证据。” “只是,我们并不知道jian细什么时候来。”阿木尔苦恼地道。 牧仁笑了,“阿木尔啊,你真是勇猛有余,却聪慧不足,我们此行攻打草原,草原人自然就是jian细,我们yīn兵两万人混在军中,随便抽调一人出来佯装jian细,不就是可以了吗?” “这么简单?”阿木尔瞪大眼睛。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也不容易啊,首先,要让司马拓与狄永鑫认为他是谷德可汗派来的人,拿下之后,更要确保此人的安全,不被杀害,所以,进行起来一点都不容易。”白擎夜道。 牧仁附在白擎夜的耳旁说了几句,白擎夜脸上渐露笑容,“去吧。” 牧仁喊了怔怔的阿木尔一声,“阿木尔,跟我来。” “是!”阿木尔jīng神抖擞,即刻便跟着牧仁出去了。 据探子汇报,曹州大军正在曹州参将苏傅的统领下,奔赴钦州,不日即将抵达。 在等待的过程中,白擎夜除了每日阅兵之外,并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当然,他也不主动去做任何的事情,只是在静静地等待。 狄永鑫倒是与钦州司马拓灵州李湘每日相聚,在帐中把酒聊天,好不宽畅。 无人来叫白擎夜,甚至有时候看见白擎夜,都只是远远走开,从不主动过来与他打招呼,白擎夜这个三军统帅,等同虚设。 白擎夜也不生气,只是一味地低调,甚至,有时候提着一壶酒去军中找士兵们喝酒,因还没行军,所以,酒是可以适量地喝。 士兵们都很感动,在军中等级分明,军法严明,将领是鲜少与士兵私下活动的,士兵要做的就是唯命是从,但是如今白擎夜这个元帅,竟然与大家同乐,怎不叫人感动万分? 数日的活跃沟通下,有士兵暗暗地告知白擎夜,说军中最近有人在传,说狄永鑫司马拓与草原谷德可汗勾结,要割据土地。 白擎夜听了之后,一脸的不相信,“这不可能吧,我们此行便是攻打草原,怎还能与草原勾结?” 士兵脸色涨红,也有些害怕,因为白擎夜到底是元帅,如果白擎夜不相信,而自己则像在污蔑将军,便极力辩解,“听说是监军狄永鑫与睿王勾结夺位,为了稳住草原,才割据土地。” 白擎夜听得此言,蹙起了眉头,“当真这样传?” “是啊!”士兵喊来几个人,然后围在一起,说:“这件事情也不是空xué来风,我们军中有好几人是从草原边界上过来的,拨入军中也不过数日,是他们传出来的消息,这话我们等也不敢随便说,只是觉得兹事体大,不希望元帅被瞒在鼓里,才冒死告知了元帅,还望元帅调查清楚,若是此战不成便是白白割让了土地,还连累元帅背负千古骂名。” 白擎夜的脸色陡然严肃了起来,对那几人道:“本帅会调查清楚,但是此事你们在军中传传便好,莫要惊动了司马将军和狄监军。” “元帅放心,我等明白!” 白擎夜点头,端起酒,“来,本帅敬大家一杯。” 回到营帐里,他取出兵策看了一下,刚才那些士兵,都是军中热血的将士,他们听到传闻已经好几天了,苦于不知道怎么办。 牧仁后来便命人暗中派人混进这几个人里,暗中撺掇,让他们联合起来告知元帅,而刚好白擎夜又纡尊降贵地与他们喝酒,连续几日之后,他们觉得白擎夜不像是与司马拓他们一伙,便私下商议,推举一人出来跟白擎夜说这个事情。 而白擎夜则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从军中士兵口中才知道此事,之前是不曾听过的。 他也顺势告知士兵,他会调查此事。既然调查,便一定会有一个调查结果。 过了两日,苏傅带着曹州大军汇合。 苏傅到来,竟先不是去拜见白擎夜,而是拜见了狄永鑫与司马拓,司马拓命人给苏傅接风洗尘,在营帐中摆下了一桌美味菜肴与好酒。 苏傅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长期在曹州居住,曹州偏热,所以,他的皮肤也比旁人的黝黑,留着山羊胡子,一双绿豆眼,随时闪着jian诈的光芒。 他在战场上多以计策取胜,所以,他不是属于武功高qiáng英勇之辈,却也能攻无不克,立下不少战功。 他入席之后,问司马拓,“不去拜见一下白擎夜吗?” 司马拓大手一挥,“没事,在这里他就是个虚设的人,没人搭理他。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水鬼升城隍。” “也好叫他清楚自己的身份。”灵州将军李湘道。 “他不会碍了我们的事吧?”苏傅问道。 “不会,睿王特意让他带兵出征,便是因为军中除了他那两万yīn兵之外,没有人会听他的。” “确实,如果是慕容家的人为将帅,我们的大事便有阻滞。”李湘道。 司马拓冷笑道:“你们可知道他现在每日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苏傅初初来到,还不知道。 “不是在营帐中休息,便是出去与士兵们喝酒谈天,若不是穿着元帅的铠甲,还以为他就是一个士兵呢。”司马拓轻蔑地道。 苏傅笑道,“他大概是觉得与士兵打成一团,士兵便会听他的号令,他还是太嫩了些,带兵打仗,讲究的是威严,他一个堂堂元帅,不在士兵面前建立威严,反而与他们和乐一片,最后谁会听他的号令?难怪睿王会派他前来,初生之犊,虽不怕虎,却也没有计谋心算,很好利用,也很好糊弄。” 司马拓见狄永鑫只顾着喝酒不说话,便问道:“侯爷,你有什么想法?” 狄永鑫抬起头,瞧着司马拓,“对白擎夜,还是小心点为好,他不是那么简单的。” 司马拓笑道:“我还以为侯爷担心什么呢?原来是担心这个,他简单不简单,末将不知道,只知道我们几个老油条加在一起,如果都斗不过他,那么,我们输了也服气了。” 他虽然是这样说,但是,神情却是十分不屑,觉得狄永鑫杞人忧天,担忧得多余。 白擎夜虽然跟随杜元帅出征多次,也立下不少战功,但是,他的战功是他自己的功劳吗?只怕未必,他是杜元帅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抢占战功,是战场上常有的事情。 狄永鑫道:“我总觉得,此人的心机并非我们所看那么简单,他隐忍极深。” 司马拓道:“不是隐忍极深,而是他还找不到自己的位子,我们不搭理他,甚至连苏将军来到也不向他拜见行礼,他便知道自己的斤两,论人手,他不过两万人,哪里是我们的对手?如今三军汇合,且等明日商议过后,便想个法子让他先行,我们则按照原定计划,杀回京城去。” 第220章 谷德的第七子 狄永鑫道:“我们要等睿王的指示,离京之前,睿王曾说,谷德可汗狮子大开口,要我们十二个城池,且看他们商议得如何。” 李湘冷笑,“十二个城池?真是白日做梦,给他八个城池已经是极限了。” “我倒是觉得不必跟他们磨,”司马拓道,“要十二个便给十二个吧,横竖只是权宜之计,等睿王登基之后,我们再出兵,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京中还有三万yīn兵,熟知草原地势,到时候睿王登基,不怕他们不为朝廷所用。” “那三万yīn兵肯定是得为朝廷所用的,他们的目的是要夺回草原,他们比我们更想杀死谷德可汗,到时候,歼灭草原后,便把他们的魂魄全部留在草原,算是对得住他们了。”狄永鑫yīn冷地笑道。 司马拓说得极为兴奋,眼底生出一丝yīn寒,“如今前提是我们要把白擎夜和这两万yīn兵先送到草原去,让谷德可汗的十万兵马好好招呼。” 狄永鑫想了一下,道:“如今三军汇合,白擎夜必定会提出大军开拔,我们得先想个法子。” 正商议着,便见láng牙进来,走到狄永鑫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狄永鑫听得此言,冷笑几声,“真是幼稚之极!” 司马拓问道:“侯爷,怎么了?” 狄永鑫抬头,看着司马拓,“白擎夜让一个草原兵假扮jian细,到时候会与你接触,把你打为内jian。” 司马拓诧异地道:“那如此说来,白擎夜是知道我们的意图的?” 狄永鑫道:“就算他不知道,牧仁也能察觉出,想来这一个是牧仁的计策。” “幸好得知消息,否则末将岂不是被他摆了一道?”司马拓大怒,想想真是很危险,如果让外面那十万将士都知道他与草原勾结,只怕自己便连一个士兵都指挥不了。 láng牙道:“如今军中都在流传,说睿王与草原谷德可汗勾结,还说我们大军不会出发到草原,只是在这里走过场,然后便杀回京城夺权。” 司马拓一怔,“他们怎么会知道的?是谁流传出去的?” 狄永鑫淡淡地道:“本候一直都说,不要小看白擎夜,此人没有你们所看的那么简单。” 司马拓急了,“那他如此不简单,睿王为何要派他担任大元帅?” “有两个原因,一个,yīn兵是他统御的,所以必须他亲自出征为元帅,才可率领两万yīn兵出征。第二个,睿王其实并不知道白擎夜的实力,白擎夜在京中装得跟个傻小子似的,很多人都被他蒙蔽了,但是,本候却知道,他不是那么的简单,本候与他jiāo过手,此人除了武功高深莫测之外,行事也出乎常人意料,极难对付。” 司马拓听到这里,眼底生出凶狠的光芒,“既然这样的话,何不直接杀了他?” 狄永鑫摇头,“不,本候刚刚说过,他武功高qiáng,要杀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他两万yīn兵可不好对付的。” “那伏击他呢?”李湘忽然问道,“如果我们邀约他出去,再命人伏击他,到时候,yīn兵相救不及,必定可以得手。” “只是,我们与他并无来往,忽然邀约,他也未必会去啊!而且,我们也没有这个时间,相信明日一早,大军便要开拔,我认为我们首先应该想法子拖延出发的时间。”苏傅道。 狄永鑫想了一下,忽然笑道:“他不是安排了jian细吗?好,我们便静待他的安排。” “侯爷的意思是说?”苏傅盯着狄永鑫,顿时便明白过来了,笑道:“很好,我们就该这样做的。” 司马拓和李湘却不明白,疑惑地看着两人,司马拓问道:“让他设计我们?我们明知道,怎么还中他的计?如果让外面的十几万士兵知道我们与谷德可汗勾结,必定兵变。” “放心吧,”苏傅笑道,“既然他要我们中计,那我们就不妨中计。” 司马拓见苏傅这样说,知道他一向擅长诡计,便只得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苏傅道:“如果真有所谓的jian细来了,你不由分说,先把他拿下来,再请白擎夜过来,那jian细定必会在白擎夜面前招认说他是谷德可汗的人,是前来通知军情的,但是,因是你命人拿下的,所以没有人会相信。” “如此,我们便可深入调查,拖延时间?”司马拓这才明白了过来,“同时,白擎夜要攀咬我的jian计也无法得逞,到时候,我们可以趁机邀约他外出,伺机下手。” 苏傅与狄永鑫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chūn夏jiāo接,白昼变长,酉时末了,天色还没暗沉下来。 三军汇合之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明日即将可以出发。 白擎夜命人传令下去,明日一早,三军开拔,快速行军,要在半月之内,抵达草原边界。 监军狄永鑫与三位将军都表示明日可以出发,他们都对白擎夜的指挥十分信服。 当夜出发前,狄永鑫带着三位将军来到白擎夜的营帐之内,说商议大军出发的事情。 白擎夜却推说头痛,要先休息,让狄永鑫与三位将军先回去。 狄永鑫只得道:“那好吧,既然元帅身子不适,明日又得赶路,我等便不耽误元帅休息了。” 几人本来只是来做做样子的,并没什么要与白擎夜商讨,也知道白擎夜不会让他们留在营帐,因为,白擎夜今晚要设下计策,所以,绝不可能留下他们,否则,他的计谋如何实施? 司马拓回到营帐中,命亲卫拿来一壶小酒,慢慢地斟饮,等待着jian细的到来。 果真,到了将近子时,便听得营帐外有脚步声响起,一道黑影迅速进来。 他冷笑一声,果真来了。 黑影上前行礼,口音有些异样,“司马将军,我是可汗派来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司马拓便怒吼一声,“来人啊,抓刺客!” 那黑影一惊,营帐外已经冲进来几个人,把他团团围住。 黑影急忙分辨,“司马将军,您听我说……”那人的中原话有些生硬,在辩解的时候,更加说不出口,只得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司马拓听不明白的话。 “装得可真像!”司马拓冷冷一笑,“只是,本将军却不会上你的当。” 他一声令下,“拿下,请元帅!” 那草原兵似乎没有想到司马拓会这样,怔愣之下,满脸怒气冲司马拓大骂,但是至于骂些什么,司马拓却没有听明白。 白擎夜与牧仁已经睡下来了,被亲卫叫醒,说抓到了jian细,就在司马拓的营帐外。 白擎夜与牧仁来到司马拓的营帐外,只见篝火冲天,照得如白昼般光芒万丈。 狄永鑫,苏傅,李湘三人已经来到,jian细被拿住,全身捆绑,两名军士用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正在问话。 而四周值夜的士兵围了一圈又一圈,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那jian细叽里咕噜地说着,一双眸子盯着司马拓,喷发出愤怒与憎恨的光芒。 牧仁听他说话,微微地笑了起来。 “元帅,方才这个jian细潜入末将的营帐内,不知道作何用意,请元帅发落”司马拓上前道。 jian细怒容满脸,用生硬的中原话喊道:“司马拓,你竟敢背信弃义?” 司马拓怒道:“哼,何为背信弃义?简直一派胡言,你草原兵杀我大周子民,侵我大周土地,我恨不得饮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 白擎夜蹙眉,命牧仁上前问话。 牧仁上前,用草原话与他沟通了一下。牧仁禀报白擎夜,“元帅,此人是谷德可汗的第七子,叫巴托尔,之前对司马将军有恩,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司马将军借点银子。” 司马拓冷眼看着,巴托尔?看来白擎夜的功夫做得还真是很足,确实,巴托尔是谷德可汗的第七子,与大周联系的所有功夫,都是巴托尔做的。看来,白擎夜他们所知的真的很多。 不过,这个巴托尔却是假货。 所以,司马拓怒道:“简直一派胡言,本将什么时候受过草原人的恩惠?分明是谷德可汗láng子野心,想挑拨离间,元帅,以本将所见,不如把他就地正法,杀jī儆猴!” 白擎夜道:“先不忙,查问一下再说。” 然而,司马拓却一手夺过亲卫的剑,狠狠地刺向那jian细的胸口,鲜血从那jian细的胸口迸发而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司马拓,面容扭曲,“司马拓,我父汗必定踏平你大周的国土,把你五马分尸……” 司马拓哼了一声,“好,本将便等着!”说完,狠狠地把剑丢在地上,看着那jian细倒地,抽搐几下就断了气。 狄永鑫看着白擎夜,见他别过脸,神情复杂,仿佛没料到这个结果。 狄永鑫不由得暗笑,白擎夜啊白擎夜,耍诡计,你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亲卫见jian细已经死了,上前松绑并且搜他的身,从他的怀中搜出一个令牌。 亲卫把令牌上呈给白擎夜,白擎夜看了一下,递给牧仁,牧仁瞧了一眼道:“果然是巴特尔!” 司马拓冷眼看着牧仁,事到如今,还在装?不过,他只当不知道他们在做戏,冷冷地道:“杀了谷德可汗的七皇子,简直是大快人心。” 第221章 she杀司马拓 白擎夜欣赏地看着他,然后激昂地对将士道:“太好了,司马将军忠肝义胆,忠君爱国,誓死维护我大周领土,是我大周的好将帅!大家要以司马将军为榜样,誓把谷德可汗的铁骑赶出我大周的国土!” “司马将军好样的!”牧仁也高喊道。 士兵们被白擎夜的慷慨激昂的话激得热血沸腾,纷纷喊道,“把谷德可汗的铁骑赶出我大周的国土。” “把他赶出去!” “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司马拓傲然地看着黑压压的士兵,然后振臂高呼,“我们先把这草原的jian细五马分尸,警告谷德可汗,若有心染指我大周国土,这jian细的下场,便是他的下场!” “好!” “好,五马分尸!” 四周的士兵越聚越多,吼声震天,情绪激动,让人瞧见了也不禁热血沸腾。 司马拓命人策马而来,五匹马分开五个方位,系住手脚和头颅,然后命人策马飞奔,就这样,这位倒霉的七皇子便被生生地扯成六块,血飞溅了一地。 狄永鑫一直都看着白擎夜,渐渐地,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晚的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而且,破了白擎夜yīn谋,他竟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而且,显得很高兴。 他想到这里,对láng牙吩咐了两句,láng牙走到那尸身上摸了一下,摸出一封书信,他递给狄永鑫,狄永鑫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发白。 李湘和苏傅看见狄永鑫面容大变,不由得一怔,凑上前来,狄永鑫把书信jiāo给他们二人,他们接过来一看,与狄永鑫一样,神色皆变。 “天啊,这竟然真的是草原的七皇子!”李湘喃喃地道,“如今杀了他,只怕谷德可汗会认为我们单方面撕毁盟约。” 狄永鑫随即怒看着láng牙,láng牙也一脸的无措,“属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之前确实是听到牧仁吩咐阿木尔,让他命yīn兵扮jian细混入司马将军的营帐内,属下也不知道会变成真正的七皇子。” 司马拓也留意到几人的异常,正想前来,却听得空中忽然传来嗖嗖的声音,他抬头,只见两根箭羽划破空气,飞速而至,等他反应过来,两根箭没入了他的胸膛,他伸出手,还没触及箭尾,人便倒在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牧仁大喊一声,“是七皇子的同党,他们she杀了司马将军,快追!” 刚才司马拓还在振臂高呼,顷刻便成了箭下亡魂,这触怒了将士们,大家怒火中烧,阿木尔带领一队人前去追赶,白擎夜则留下来处理现场。 狄永鑫脸色发白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几乎立刻就能猜到后果,不管she杀司马拓的人是草原兵还是白擎夜的人,都已经引起了司马拓的将士们的愤怒,他们是势在必行要攻打草原,为司马拓报仇了。 而且,杀了七皇子,谷德可汗还会履行誓约吗?不会了,他只怕会即刻就领兵南下,这便等同断了后路,他们的人,没有办法掉头会京城,只能是继续奔赴战场了。 他冷笑一声,这白擎夜果然是不简单,只怕他是故意泄露风声出来,说要找个jian细陷害司马拓,然后把司马拓塑造成一个抗原英雄,再命人she杀司马拓,于是,将士们的愤怒都被他调动了起来,且不说灵州曹州的将士,单单他手下的三万士兵,只怕是已经立誓非杀草原谷德可汗不可了。 他走到白擎夜身边,道:“白元帅,本候真是轻看了你啊。” 白擎夜点头,“我也认为是的。” “只是,本候十分疑惑,你是如何知道七皇子要来的?”狄永鑫问道。 白擎夜微微一笑,“他不来,可以让人请他来。” 狄永鑫冷笑一声,“只怕七皇子不是随便就能请来的。” “很难吗?”白擎夜看着他,“事实上,我只是命人传信给他,说司马将军要与他商议要事,他便亲自前来了。” “亲自前来?并不带士兵护卫?他不会那么愚蠢。”这中间到底是怎么样巧妙的安排? 白擎夜愉快地道:“莫非侯爷不知道,谷德的八个儿子中,就数他最为愚蠢?我不过是让人告知他,一切尽在司马将军的控制之内,让他可以大方地进来,为了彰显他的勇气,他带着随从来到营地外,并无人拦阻,便长驱直进,以为一切都在司马拓的掌控之下,殊不知,这一路的顺畅无比,是因为我调走了所有守卫。” “而他的随从,是亲眼看着他被杀死?” 白擎夜道:“距离是有些遥远,但是,相信他们都看到了司马将军振臂高呼的一幕,快马加鞭回去禀报谷德可汗,侯爷猜,谷德可汗得知之后,会怎么样呢?” 狄永鑫冷笑,“你以为本候在意吗?这一场战事打与不打,本候并不关心!” “知道侯爷不关心,所以,事先便没告知侯爷,只是,还是劝侯爷修书一封,先告知睿王,免得他在京中殷殷等候大军回朝。”白擎夜收敛神情,冷冷地道。 “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道睿王的计划?”狄永鑫问道。 “朝中文武百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知道侯爷是打算让本帅领yīn兵出征,三州兵马调动回京,我两三万兵马如何抗衡谷德的十万铁骑?所以本帅是领着人白白去送死。” 狄永鑫对于京中百官都知道睿王的计划并不意外,“知道又如何呢?太子在睿王的掌控之中,皇上也在睿王的手上,就算大军无法回朝,他一样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将!你不要忘记,如今的禁军,是在何人的手中,掌控了禁军,便等同拿下了皇宫。” 白擎夜笑笑,“侯爷真有信心,祝福你们吧。” 说完,便转身要走。 狄永鑫伸手拦住他,“慢着,白擎夜,本候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信心满满,莫非你打算带人杀回京城?你不要忘记,就算你带人回京城,这些人都不是尽然听你的。” “本帅没有这个打算,这些士兵,都是要阵前杀敌的,不是内乱的棋子牺牲品。侯爷啊,你们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人。” “谁?”狄永鑫眸色一闪。 “太皇太后!”白擎夜轻轻地撂下四个字,却把狄永鑫震得心神不宁。 他冷冷地盯着白擎夜,“你休要骗本候,太皇太后已经离京。” “离京而已,始终会回来的。”白擎夜看着狄永鑫,“侯爷倒是说说,京中百官与京中驻军亲卫乃至禁卫军,会听睿王的还是听太皇太后的?” 狄永鑫脸色苍白,不可能的,行动之前,已经命人查过,太皇太后离开京城很远,不可能短时间内回京。 “你是在恫吓本候?”他盯着白擎夜。 “是不是恫吓你,很快就知道,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听说过,在我成亲的时候,太皇太后曾命洛阳剑前来送礼?洛阳剑是不会离开太皇太后的,所以,他在京中,太皇太后也一定在京中。只是,侯爷未必会留意到,因为侯爷在我大婚的时候,与睿王忙着商讨夺嫡之事,以为太皇太后远离了京城便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殊不知,太皇太后早已经dòng悉了睿王的野心,所以故意营造离京的假象,只等着睿王露出狐狸尾巴呢!” 白擎夜说完,转身而去。 “侯爷,如今怎么办?”李湘听了白擎夜的话,立刻上前问道。 狄永鑫一时六神无主,虽然他不在乎夺嫡成败,可是,不希望被人当猴子般戏弄,这白擎夜实在是可恨。想起自己出征的时候,还对睿王信誓旦旦地说此事必成,如今这个局面,睿王怕是不能成功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道:“本候马上修书给睿王,让他先搁置行动!” 李湘摇头,“只怕太迟了,睿王与我等是有时间限定的,三军汇合,便是他……”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狄永鑫沉默了片刻,之前确实有过约定,三军汇合,想办法摆平白擎夜,然后率兵回朝,他会先杀了皇上,嫁祸太子,等着三军回朝,便可征伐太子,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帝。 “如今怎么办?”李湘再问道。 狄永鑫咬了咬牙,“先杀了白擎夜再说。” “好,明日即刻引他外出,先伏杀了他。”苏傅也道。 “听闻白擎夜武功高qiáng,我们必须事先安排。”李湘道。 狄永鑫抬头对苏傅道:“你一向聪慧,伏杀一事,便jiāo给你安排。” “是!”苏傅领命而去。 狄永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疾步追白擎夜。 “元帅,本候还有一事询问。”狄永鑫拦住白擎夜道。 “侯爷请问!”白擎夜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司马拓,是草原的人杀的还是你的人杀的?”狄永鑫问道。 “有分别吗?”白擎夜问道。 狄永鑫咬咬牙,怎么没分别?如果司马拓是草原人she杀的,至少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司马拓身上,跟谷德可汗的协议还不算完全撕毁。但是如果是白擎夜she杀的,那么,一切都无法挽回,因为,如果是白擎夜的人出手,必定是在草原人离去之后,才会出手she杀司马拓,谷德可汗的人没有看见司马拓惨死,此事便无法推到司马拓身上。 第222章 山中毒蛇 狄永鑫意识到,此战在所难免,已经非他可以控制了。 而且,如今司马拓被人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被she杀,士兵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不会再听指挥回朝了。 狄永鑫盯着白擎夜,咬牙切齿地道:“即便真的要打起来,我们胜算也不高,真的要打,便要所有的yīn兵出动,但是,你手上只有两万的yīn兵,其余的都没有进入过草原,你确定你有把握取胜?” “我手上的yīn兵虽然是草原人,但是都没有进过草原,这又如何呢?”白擎夜微微一笑。 “那我就真不明白了,你为何执意要打草原?最起码,没有胜算的情况下,作为元帅,绝不轻言出征。” “那你作为将帅的宗旨,我的宗旨是保家卫国,草原人侵犯我大周,屠杀我大周百姓,此仇非报不可。” “不,你是有私心的,你攻打草原,若取胜,你功绩万年,并且可以扶牧仁为草原可汗……” 白擎夜打断他的话,“牧仁为草原可汗有什么不好?至少,他不会像谷德可汗那样,野心勃勃,企图入侵大周,屠杀我百姓,并可结两国之好,使得我两国百姓免多年征战之苦。” “说得道貌岸然,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你敢说,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狄永鑫冷冷地道。 “还真没有。”白擎夜舒了一口气,凝望漆黑的远方,“我只想尽快结束战事,回到我的妻子身边,至于前程,富贵,都不重要,人活世上,三餐一宿,有知心人陪伴在旁,终老一生,足以,求那么多做什么?” 说完,漫笑一声,转身而去。 狄永鑫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我不会信你。” 白擎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你信不信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狄永鑫气得双手颤抖,脑子一阵凌乱,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拆解。 太皇太后真的在京城吗?如果是真的,白擎夜为何要告知他?不,白擎夜没有理由告知他,因为他会通知睿王,睿王按兵不动,他岂不是没办法拿着睿王? 不,他说的不是真的,他这样做只是为了震慑睿王,好让睿王不敢贸然行事。 “侯爷,如今该怎么办?”绿衣上前问道。 狄永鑫脸色几度变幻,忽地yīn狠道:“让睿王动手,我会率领一部分兵马回朝。” “是!”绿衣道。 大军定在两日后开拔,狄永鑫以京中出事为由,带走他的兵马,大约五千人。 狄永鑫这两万兵马,没有立刻回朝,而是潜伏在尖峰山下,静待苏傅的安排。 苏傅以出征前打猎取意头为由,请白擎夜出猎。 白擎夜兴致很好,竟一口就答应了,这让苏傅有些意外,本来还想着如果他不去,便以言语相激,却不想他立刻就答应了。 出发之前,苏傅调动将士的激情,说他与元帅会取猎物回来,今晚篝火晚会,大吃一顿,大喝一顿,明日一早,开拔出征。 将士们的情绪都很高涨,期待着今晚的大餐。当然,可能他们分到的,只是一点汤羹,甚至一块肉都没有,但是,又如何?他们要的只是这个取胜的意头。 白擎夜挑选了百余人随行打猎,苏傅李湘也一样,就这样,三百多人,浩浩dàngdàng地入山了。 尖峰山是原始森林,打猎的人一般不进去,因为里面野shòu出没,凶狠异常,并且,进山的猎户,若能活着出来,也没有收获,因为,能从野shòu的口中逃命已经是能耐,哪里还敢奢望猎物? 但是,纵然是这样,这些年,也不少猎户前赴后继地进山,活着出来的少,死在里面的多。 出发之前,苏傅也跟白擎夜说明白了情况,这山中十分险恶,问白擎夜是否敢去。 白擎夜笑笑,“苏将军都敢去,本帅若不敢去可就真的丢脸了。” 苏傅听得此言,也笑了,“元帅神勇无比,胆子也非常人可及,末将这一次要好好见识将军的英姿。” “走着!”白擎夜说着,便策马飞奔而去。 苏傅看着他的背影,冷毒的笑了起来,他只带了百余人,而山中早就潜伏了五千人,这一场血战,早就注定了输赢。 而且,元帅死在野shòu的口中,尸骨无存,将士们是亲眼看着他进山的,他的死没有人会怀疑。 山中比外面还热一些,重重密林,散不掉热气,而冷风又刮不进来。 但是,越往高处,便越寒冷一些。 白擎夜策马行走,牧仁与阿木尔随行在侧,白擎夜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压住腰间的荷包,里面,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急欲飞出作战。 白擎夜俊美的面容泛起一抹迷之笑容,便连策马走在他身边的阿木尔,都猜不到他这个笑容是何故。 但是,当阿木尔看到树上,地上,到处都有蛇爬行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狄永鑫带着五千人,潜伏在尖峰山里的暗壁上,这里寒风凄厉,上面是无法企及的尖峰顶,后面则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这里是野shòu不会到来的地方,所以,他们选择在这里潜伏,等着苏傅带着白擎夜到来。 但是,他们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白擎夜的到来,饿了一天,吃了一天的西北风,五千人都饿得不行,累得不行。 等到天色将晚,狄永鑫等不下去了,让láng牙去查探。 但是,láng牙去了之后,很久都没回来。 天色晚了,野shòu出没,谁也不敢再出去,这五千人在悬崖陡峭的边上呆了一宿,不敢生火,怕引来野shòu的攻击。 而白擎夜与牧仁阿木尔等,带着一大堆的猎物回去,并且,带回了苏傅与李湘残缺不全的尸体。 牧仁沉重地告知大家,他们二人在林中遭到毒蛇袭击,命丧尖峰山。 因随行的还有两人的亲卫,他们也亲口证实,他们二人确实是被毒杀咬死的,并且又遭到野shòu的袭击,所以尸体残缺不全。 因有亲卫亲口述说,所以无人提出怀疑,就这样,曹州,钦州,灵州三军全部归白擎夜统领。 并且,在明日一早,大军便迅速开拔。 而在尖峰山等了一夜的狄永鑫,在天亮之际,带着五千人下山,途径林子的时候,发现了láng牙的衣服,衣服染满了血迹,除了láng牙之外,还有一些将士的衣衫,他们都死在了这个林子。 这里,发生过一场惨无人道的厮杀,狄永鑫简直要气疯了,苏傅这个人计谋深远,他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不可能会出这样的差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下到山之后,营帐已经全部撤走,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一片望不尽的平原。 他便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这样折损了一员大将在此,láng牙跟了他多年,他便连láng牙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自然,他也不会为láng牙的死而难过,只是他的人,就算要死,也只能是死在他的手中。 “侯爷,侯爷!” 正当狄永鑫怒极之际,便见一人策马而来。 他仔细一看,来人正是苏傅身边的亲卫,叫杨威。 杨威见到他,翻身下马,疾步奔来,单膝跪地见礼,“末将参见侯爷。” “起来!”狄永鑫看着他,“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傅为何没有按照约定,带白擎夜到悬崖边?” 杨威气喘吁吁地道:“回侯爷的话,昨天苏将军是有按照约定带白擎夜入山,但是,人还没到山腰,便遭遇了毒蛇的袭击,两位将军都被毒蛇咬死了。” “你说什么?”狄永鑫大吃一惊,“苏傅和李湘都死了?” “回侯爷的话,除了两位将军之外,还有近五十名亲卫都死在毒蛇的口中,被毒蛇咬了之后,还被野shòu袭击,那场面,惨啊。”杨威想起昨天的一幕,都觉得胆战心惊。 “白擎夜呢?”狄永鑫几乎怒吼一声,“他死了没有?” 杨威摇头,“白擎夜没死,说来也奇怪,昨天那些毒蛇,没有侵袭他与他身边的人,止呕侵袭了我们的人。” “怎么会这样的?”狄永鑫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是他提前用了雄huáng粉吗?” “没有,相反的是,我们提前准备,都带了雄huáng粉,但是,这些毒蛇仿佛不怕,只追着我们来咬,我们与李将军的人加起来有两百三十余人,能活着回去的,只有一百零八人。” 狄永鑫盯着他,“你是说,你们涂抹了雄huáng粉,他们没有,而毒蛇却追着你们咬,没有咬他的人?” “对,末将也百思不得其解。”杨威实在是敲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 “你为何在此?”狄永鑫问道。 杨威道:“是白擎夜命末将留下来的,说或许侯爷会回头,让末将告知侯爷,说他们已经出发,若侯爷还要这监军之位,便追上队伍,否则,便以元帅的身份,废黜侯爷监军之职!” 狄永鑫狠冷一笑,“真是荒谬,本候监军之职,岂是他可以罢黜的?” 杨威问道:“那侯爷如今打算怎么办?是要回朝还是继续前行?” 狄永鑫已经打算回京放手一搏,道:“你与本候一同回京吧,成了大事,少不了你的功劳!” 杨威神色一喜,“是,末将愿意追随侯爷!” 狄永鑫嗯了一声,看向他,“昔日苏将军曾跟本候说过你,说你武功高qiáng,正好,本候身边也正缺人手,你若是尽心替本候办事,本候必定不会亏待你。” 杨威正色道:“末将决意追随侯爷,效犬马之劳!” 第223章 晚年凄凉 狄永鑫带人回朝,求见了睿王。 睿王听到谷德的七皇子被司马拓杀死,不由得大怒,“如此一来,谷德必定以为本王出尔反尔。” 狄永鑫道:“王爷放心,就算没有大军回朝,我们也胜券在握了。” “如何胜券在握?慕容肃的人虎视眈眈,yīn兵也一直盯着本王,你只有五千人,就算连同京中禁军加亲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狄永鑫笑道:“这又如何呢?我们手上,有太子,有皇上,何不放手一搏?” “博?怎么博?”睿王盯着狄永鑫,真觉得自己错信了他。 狄永鑫淡淡地道:“白擎夜说,如今京中百官都知道王爷的用意,与其等候,不如……” 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然后,附在朱睿耳边说了几句。 然后,他继续淡淡地道:“有那么多人亲眼看着皇上被太子杀死,你说,那些人是相信眼前所见,还是相信太子?” 朱睿听了他的计策,深思了一下,道:“容本王考虑一下。” “王爷不妨问问你的幕后军师,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否则,等他们救出皇上,您的希望落空不再说,便是连活下去都难啊。” 朱睿眸色一冷,如果按照白擎夜所言,百官都知道皇上在他手上,必定会进行营救。 若救出来,自己必死无疑,若救不出来,百官知道他的野心,迟早会反击,而如今京中自己力量不足,除了狄永鑫所授的计划之外,别无他法了。 想来想去,他只得入宫一趟,来到樟鑫宫的地下室。 “军师!”他进入室内,瞧了一眼躺在chuáng上的人,然后便与坐在蒲团上的人打招呼。 此人正是失踪了的慧圆师太,她见睿王进来,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见礼,“王爷!” “他醒来过吗?”朱睿问道。 “醒来过,但是即刻喂药,又昏迷过去了。”慧圆道。 朱睿与请她坐下,道:“军师,情况有变!” 慧圆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眸子如电地看着睿王,“有变?” 朱睿大致地说了一下情况,慧圆师太听了,不由得蹙眉,“是何人泄露了风声?” “一直没找到安德福,他应该已经逃走出宫,如果本王没有猜错,应该是他说出去的。” 慧圆摇头,“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个无根的奴才!” “军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大军无法回朝,谷德可汗又认为本王出尔反尔,必定不会放过本王,如今该怎么办才是?” 慧圆道:“大军确实无法回朝,眼下也必须要与谷德开战了。” “但是,如此一来,我们在京中便没有足够的人。” 慧圆沉思了一下,“如果百官知道,我们便要快刀砍乱麻。” “军师的意思?”睿王眸色一闪。 慧圆看着他,严肃地道:“狄永鑫此计可行!” 她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而且,是唯一的办法了。” “但是,就算本王可以登基,那白擎夜一旦获胜回朝,他必定不会放过本王。” 慧圆淡笑,“如此一来,他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以在诛之!” “可他的手底下,有十万大军,连同yīn兵,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慧圆笑容加深,“白擎夜有什么弱点?” 朱睿一怔,“这……本王还真不知道此人有什么弱点。” 慧圆摇头,“王爷啊,与一个人为敌,必须要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白擎夜的弱点,是他的妻子叶宸!” 朱睿眸色一亮,“军师的意思是说挟持叶宸?” 慧圆yīn毒一笑,“挟持?有什么用呢?最好,是让叶宸心甘情愿地为你所用,等他获胜之际,诱惑他回京,再进行围捕毒杀!” “心甘情愿?只怕不能够,叶宸此人诡计多端,城府极深,怕不会心甘情愿为本王所用。” 慧圆冷冷一笑,“王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金银无法收买,便以其他方式,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你有,我有,叶宸也有,而且,若无法收买,那便从女人的弱点出发。” “收买怕是不行的,至于你说的弱点,这叶宸有什么弱点?”朱睿问道。 慧圆眸中发出幽光,盯着睿王,“王爷,依我所见,这场战争,起码要持续大半年,这已经是保守的估计,有可能拖延上两三年,在这段日子里,叶宸独守空房,你若是趁虚而入,收复了她的心……” 睿王摇头,“这个计策,母妃也跟本王提过,但是,叶宸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对白擎夜怕也是情根深种的,要收她的心不容易,而且,本王也没有这个耐心。” “多厉害的女子,最终都难过情关,而且,她与白擎夜相识相处的日子不长,感情就算有,也不会深,最重要的是,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人中龙凤?白擎夜出身到底不好,想必叶宸也是十分介意这点的。” 睿王蹙眉,“但是,这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的,我们如今迫在眉睫的,便是要掌控京中的一切。” 慧圆想了一下,道:“如此,便只有按照狄永鑫的办法,孤注一掷,若成功,便不杀叶宸,拿下她用以威胁白擎夜。” 睿王比较赞同这个方法,道:“本王也是这样想的,现在趁着他们还没有防备,先设计让太子杀死父皇,我们再杀太子,宁王如今下落不明,便只有本王有登基的资格。” 他已经是迫不及待地问鼎帝位了。 白擎夜正式领兵出征之后,叶隆与杜元帅,秦大人等也开始筹备营救皇帝事宜。 如今禁军由王世安统领,之前白擎夜的死忠分子都被调动到了无关紧要的岗位,萧亚因犯错而停职,接受调查。 太子被软禁在东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京中的局势,就像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叶宸没有回到白府,一直都住在国公府。 叶隆娶妻的事情虽然还没定下来,但是留了程素心住在府中,程素心虽还没过门,却一副当家主母的气派,指挥着府中的下人。 老太太的病情也略有好转,已经不需要卧chuáng静养,程素心每日都去陪伴老太太,侍疾chuáng前,老太太对来府探望的人都大为赞赏程素心,说全因为程素心,她的病情才会好转得这么快。 程素心的气焰也日渐嚣张,有一日在府中遇见林洛心,竟让林洛心给她行礼请安,还指责林洛心衣衫过于鲜艳,林洛心无端受了一顿责骂,心里不知道多委屈。 林洛心隐忍惯了,自然也没跟叶隆投诉,倒是身边的丫头娟儿告知了叶宸。 叶宸对林洛心说,“你不必管她,自有人会对付她的。” 林洛心大为诧异,“谁会对付她?” 叶宸挽唇一笑,“她嫁给父亲,便是接替了清平,清平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她?” 林洛心顿时便明白过来了,有些人便是这样,自己得不到,旁人也休想得到,清平就是这样的人。 果然,不出三天,程素心出府的时候,被人抓走。 放回来已经是翌日下午,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城门口,双脚没有穿鞋,一身衣裳无法蔽体,神情痴罔,泪痕满面,脸上伤痕累累,最后更是晕倒在大街上,被人发现送到衙门去。 程素心在衙门里清醒过来,撕心裂肺地大哭,说被人侵犯。 因在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案子,衙门自然要调查,但是程家的人急匆匆来到,说她只是一时犯痴傻病,当不得真,让衙门不要调查,把人带了回去。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与叶隆的婚事自然就作罢。 程家明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但是,却不敢找她算账,因为,叶青跟睿王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秋天完婚,清平虽不是公主,却是睿王的岳母,再说,无凭无据,程家要告也无门。 老太太这一次是真的气得病倒在chuáng上了,但是,程家无人来看望,因为,他们都知道,老太太一死,国公府便不会再念着程家,既然如此,又何必làng费心神? 老太太一辈子都是为了程家,没有想到最后会落了这么个这么凄凉的下场。 叶婉与叶娴两人倒是偶尔来看看,不过,这只是开头两三天,之后,便不曾来过。 老太太威风不再,屋中伺候的人也跟红顶白,懒惰起来,每天给两顿吃的,有人来探望便殷勤一些,无人来探望,便尿在chuáng上都无人管。 老太太的人脉本来就不好,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看在叶隆的份上过来探望,久而久之,门庭冷落,便无人再来,屋中的人态度更是恶劣到了极点,有时候竟给隔夜的馊饭她吃。 叶隆这段日子压根就没有怎么回过府,与慕容肃部署一切事宜,回来也只是睡个囫囵觉又匆匆忙忙出去。 林洛心也不曾去看望过,因为,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她,之前去探望过,被她赶走,并且扬言不许林洛心再去,否则就打出去。 林洛心也不知道老太太一直过得这么落魄。 直到有一天,娟儿回来告知她,说亲耳听到老太太屋中的人咒骂老太太,让她快点死,她们还笑着说老太太喝下去的粥里面有苍蝇。 林洛心听得此言,立刻告知了叶宸。 叶宸听了之后,问林洛心,“你不恨她么?” 林洛心想了一下,“倒也说不上恨的,听到她这样,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叶宸道:“如果你看不下去,就去伺候她一下吧,你去得多,屋中的人自然不敢这么放肆。” 第224章 慢慢醒悟 林洛心迟疑了一下,对老太太她是没有好感的,而且,叶隆似乎也很不喜欢她,似乎是以前因为老太太和叶隆的生母有些恩怨,甚至,叶隆的生母也是因老太太而死。 如果自己去伺候她,叶隆会不会不高兴? 她犹豫再三,对叶宸道:“我只是去看看吧,伺候就没必要了。” 叶宸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但是她知道林洛心去了的话,便不会只是看看。 因为,林洛心是个性子特别柔韧的人,在艰难的时候,她能顽qiáng地活下去,但是当生活看到希望的时候,她便特别的容易心软,又或许是遭逢了太多的厄运,让她觉得自己不能心存一丝歹念,否则,便连眼前的一丝福气都会被夺走,在这样诚惶诚恐的心态之下,她才会选择去看望一下老太太。 不过,一个心太软的人,若看到别人的不幸,她不会袖手旁观,即便这个人曾经恶毒地对待自己。 林洛心去到老太太的屋中,只见屋中丫头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闲聊说话,吃着零嘴儿,见林洛心来到,她们才连忙站起来,“姨娘来了?” “我来看看老太太!”林洛心装作看不见她们在偷偷地踢地上的瓜子壳,问道:“老太太情况如何?” “回姨娘的话,好一些了!”丫头娟红惶恐地道,知道林洛心如今得国公爷的宠爱,虽然只是姨娘,但是府中没有主母,她便是管事了。 “我进去看看!”林洛心道。 娟红连忙伸手拦住,“姨娘,这屋中病气重,您身子贵重还是不要进去了。” 林洛心眉头一挑,“我贵重?怎么个贵重法?” 往日老太太指责她的时候,她们这些丫头没少给她白眼,现在却说她贵重,真是可笑之极。 娟红陪着笑脸道:“姨娘如今是府中的主事,自然贵重的。” 林洛心最恨这些跟红顶白的人,冷冷地道:“行了,我贵重不贵重自己知道。” 说完,便领着娟儿进去了。 娟红与其他的丫头对视了一眼,急忙跟了进去。 林洛心进了屋中,掀开帘子进入睡房,空气中一阵药味混合着尿骚味道扑鼻而来,让林洛心的胃部一阵翻涌,几乎当场就吐了出来。 娟儿急忙把窗户推开,让风chuī进来散散味道。 老太太躺在chuáng上,嘴里发出呻吟的声音,林洛心走过去,只见她一张脸泛着黑色,略有些浮肿,即便如此,还是觉得瘦了很多。 眼底是一圈枯黑的颜色,皮肤没有半点光泽,嘴唇起了gān黑的皮子,嘴角涌着白色的唾沫泡子,她听得身边有声音,勉qiáng地打开眼皮,又旋即闭上,许是打开窗子的光芒she进来,她的眼睛一时没办法适应。 “老夫人!”林洛心轻轻地唤她。 老太太听得声音,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呼吸却急速了一些。 林洛心知道她是清醒的,只是不愿意看见自己,林洛心觉得自己来得有些多余,便想离开。 一转身,看到桌面上有一碗凉透的粥,粥是满满的,应该还没吃过,有苍蝇叮住碗边,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老太太一会儿的午餐。 林洛心心底轻轻地叹息一声,对娟儿道:“去,熬点肉碎粥过来,肉末要刴烂一点。” “是!”娟儿应声出去。 林洛心伸手摸了一下chuáng上的被子,刚掀开,便闻到一阵尿骚味道冲出来,她放下,回头狠狠地剜了娟红一眼,“还不去拿衣裳和gān净的被褥过来?” “是,是!”娟红怕她告知叶隆,连忙遵照她的话去做。 “你去打一盘热水过来!”林洛心吩咐另外的丫头,“在把炭火生旺一些。” “是!” 热水打上来之后,林洛心为老太太擦脸,擦身子,换了湿透的衣裳和被褥,往她屁股下方放了软垫,如此尿chuáng的时候便不必再换被子,直接换软垫就可以了。 这么折腾,老太太愣是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林洛心知道她是清醒的,因为她在替她翻身的时候,她十分配合,就着她的手用力。 林洛心见她这样,之前的怨恨没有了,只觉得她可怜。 这个女人qiáng悍了一辈子,一辈子都在算计叶家,为自己娘家谋取福利,到最后,叶家的人不看她,娘家的人也不看她,剩下她一人孤零零的。 娟儿拿着粥上来,林洛心知道老太太装睡是因为自己在场,遂吩咐娟儿,“你在这里等老太太醒来,醒来之后马上喂她吃粥,吃完之后方可以离开。” “是!”娟儿道。 林洛心再看着老太太屋中的人,道:“今日我看到的事情,不会告知国公爷,但是,我今晚再来的时候,不想看到同样的情形。”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娟红舒了一口气,连忙点头道。 林洛心走后,老太太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娟儿见状,连忙凑上去问道:“老夫人饿了吗?熬了粥,奴婢喂您吃点?” 老太太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没做声,但是却轻轻地点头。 一口口香气喷喷的肉粥送到老太太的嘴边,老太太竟不顾烫一口便吞下,一碗滚烫的粥,一会儿便见了底。 林洛心其实并没有离开,只是在窗户外看着,看到这个情形,未免心酸,她时候多久没吃过一顿好的了? 晚上的时候,林洛心再过来,送了些汤过来,还有一碗煮得有些绵的面条。 老太太虽然没有与她说话,但是也睁开了眼睛,任由娟儿喂着她吃,吃得没今日中午那么快,是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地吃。 吃剩最后一口的时候,她就推开了娟儿,示意够了。 娟儿轻声道:“还剩最后一口,怎么也吃了吧?别làng费。” 老太太像是不得已,才皱着眉头把最后一口吃完。 林洛心上前为她换了软垫,命娟红那软垫出去洗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压好被角,“老太太休息,妾身告退!” 说完,又领着娟儿走了。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陡然濡湿起来,她连忙别过脸,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怕林洛心回头看见她落泪。 这一次病重,让她看清楚了很多人,看清楚了很多事情。 她往日极为宠爱的人,在她病重的时候,没有来看她,就是叶婉,来了也只是看看,并不伺候过她,而这些天,便来都没来了。 她甚至觉得,即便她死了,程家都不会有一个人为她掉眼泪的。 林洛心回去跟叶宸说了老太太的情况,叶宸并不诧异,这些她早就料到了,当一个人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不会再有人捧着她,等待她的,只有孤独和衰老败退。 因为,她的亲情,是巩固在利益至上的,没有利益,谁还会看她? 林洛心见叶宸沉默,便劝道:“你也去看看她吧,看样子时日无多了,到底是你的祖母,有什么恩怨不能化解?” 叶宸点头,“我明日去看看她。” 她去,也不是出于亲情,不过是代替父亲尽孝罢了。而且林洛心始终不够威严,只怕屋中的人见她软弱可欺,过几日又故态复萌。 翌日,她也跟着林洛心过去了,老太太听得她的声音,也如昨天一样,没有睁开眼睛,在chuáng上装睡。 叶宸坐在来为她把脉,她心肺俱损,是油尽灯枯之脉象,但是如果调理得好,再活一两年也不成问题。 她开了方子,让娟红去抓药,吩咐道:“你看清楚,有些药是内服,有些药是泡脚的,分开熬,泡脚的时候扶起老太太,让她靠在贵妃榻上,泡的时间不宜过久,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可。” 娟红觉得麻烦,便道:“郡主,这大夫开的药便挺好的,不如便按照原来的方子抓药吧。” 叶宸冷冷地道:“嫌麻烦是吧?收月例的时候你嫌麻烦吗?要不,你这个月的月钱我帮你领了?” 娟红讪讪地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叶宸语气冰冷地道:“不是这个意思便照我的意思去办,我每日都会来检查一下,若有一天没有泡脚,全屋的月例扣光。” 娟红见她满脸怒气,心中腹诽,往日老太太没少欺负你,你现在做什么好人? 这话也只敢烂在肚子里了,要知道这位小姐已经今非昔比了。 “奴婢知道了!”娟红道。 叶宸命她们都出去,然后,坐在chuáng边,对林洛心道:“姨娘,若得空的话便多些过来吧,程家那边是指望不上了,父亲已经连续几日不曾归家,也没个好觉睡,他未必知道老太太病得这么严重。” “放心吧,宸儿,我会的。”林洛心道。 叶宸看到老太太的眼皮跳动了几下,但是却没有睁开眼睛。 叶宸这句话是故意当着她的面说的,老太太必须要认清楚一个现实,那就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指望的,林洛心要来伺候她,谁也劝不了,只盼着她认清楚现实之后,不要对林洛心太过刁难。 “那我走了!”叶宸道。 “好,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就好。”林洛心道。 叶宸走后,林洛心便坐在贵妃榻上看书。 老太太没办法再装睡,她睁开眼睛,看向林洛心,窗外的眼光投she在她的脸颊上,笼上一层光芒,娴静美好,如此贤妇,才可以承担起一个家族吧? 第225章 都是煎熬 日子过得很慢,一天一天,对叶宸来说,都是煎熬。 自从白擎夜出征之后,一直断断续续有消息传回来,叶宸却一直都心神不宁,王静月说她是关心则乱,没了之前的淡然。 叶宸苦笑着说:“男人征战在外,如何能淡然?” 王静月道:“担心什么呢?他胜算很高。” 叶宸瞧着王静月,“就算有九成的胜算,不是还有一成的危险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这个和自信无关,你不懂。” “你是说我不懂爱情?”王静月皱起眉头,“我现在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话说,你到底爱不爱秦隋?”叶宸想问很久了。 王静月侧头想了一下,“爱不爱?我也不知道,但是跟他在一起也挺舒服的。” “怎么个舒服法呢?”王静月是个爱情白痴,叶宸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问深一层。两个人如果没有爱情而被捆绑在一起,始终是个悲剧。 王静月托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来,“你不知道,他这个人顶有趣的。” “举例子并说明之!”叶宸没好气地道。 “你看他是不是特别的严肃沉静?其实不是的,私底下与我聊天的时候是特别的风趣。他会开玩笑,那天一大早我过去找他做复健,他走了两步,故意摔倒,吓得我以为他双腿又没力气,结果,他竟然蹦跶了一下,说他是故意吓唬我的。” 王静月说着,便自己笑了起来。 叶宸看着她,“这并不好笑。” “不好笑吗?”王静月不赞成,“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他摔得很láng狈,我差点以为是真的,如果不是见他可以蹦跶一下,我真以为他是摔倒的。” 叶宸冷静地道:“但是我觉得并没有那么好笑。” 王静月不高兴了,“你又没亲眼看见。” “我听见你的形容了。” “我或许形容不贴切,总之我觉得好笑。” “爱情不是只有好笑的。” “那爱情是什么?”王静月gān脆问道。 叶宸问道:“那你见不着他,会想念他吗?” “我每天都可以见到他的。” “那你晚上回家的时候会想起他吗?” 王静月想了一下,“回家的时候,我很多事情要想,你知道的,我们目前的处境,不得筹谋一下?” “筹谋的时候总有个空隙,可以把他拿出来想一想的吧?正如我对大白那样,就算我脑子里想着其它事情,但是,偶尔他总会在我脑子里忽闪一下的。” 王静月道:“这就是衡量爱情的唯一标准?” “不是唯一,但是起码应该有这样的思念牵挂,才能称之为爱。” 王静月颓然地道:“那我今晚回去想一下他。” 叶宸轻轻叹息一声,“刻意去做的就不是爱情了,静月,我希望你和秦隋在一起,因为他看起来确实可靠,但是,前提是你要爱他,否则余生漫长,如何度过?光靠有趣是不能维持一辈子的。” 王静月很是纠结,“可是,目前他是我唯一看得顺眼的男子。” “不一定要目前就找,你可以慢慢挑选啊。” “我和他已经有婚约了。” “那是你自己决定的,你父母同意了吗?这门亲事压根就没定下来。” “我决定了的就是定下来了,再说,我都跟秦家说好了,以后要嫁给秦隋的,我怎好出尔反尔?” “你……”叶宸觉得没办法与她沟通,“那是你一辈子的幸福,不能草率做决定。” “可我决定的事情,便从来没有错过,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觉得嫁给他很好。” “静月,你听我说……” 王静月站起来,“我不要听你说,你自己本身就是个爱情的失败者,你前生也爱错了人,你的经验不可信,我还是相信自己多一点。” “你这话很伤人!”叶宸鼓起腮。 “你也很伤人,你质疑我的决定,你自己说秦隋很好,但是又不同意我嫁给他,叶宸,从来你做任何决定,我只会默默地支持你,但是,你没有给我足够的尊重。” 叶宸轻声叹息,“我只是怕你不爱他,伤害了他,也伤害了你自己。” 王静月道:“我去找他,问问他。”说完,雷厉风行地走了。 叶宸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啼笑皆非,这位王大小姐啊,上辈子死活不愿意成亲,为了避免成亲还出家为尼。这辈子却如此执拗地要嫁人,这前后改变也太大了。 作为好友,她自然希望静月幸福,也希望她能够真的爱上秦隋,因为,那天看秦隋看她的眼神,应该是动了真情,只是这位傻大姐是怎么想的呢?谁都摸不透。 她比任何人都主动,只是越是主动,她越没办法看清楚自己心底的真正想法。 王静月离开国公府之后,径直便去了秦府。 秦隋在花园中做复健,见她来了,便扶住树gān看她,俊朗的面容带着微微的浅笑,阳光从枝叶的间隙洒下来,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肩上,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显得无比的清朗俊逸。 王静月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她好似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他,自己未来的夫婿,要陪自己走一辈子的人。 他的容貌很出色,相信这个是无人会否认的。 性子也是极好,温润如玉,沉静美好,若是女子,简直是贤妇的典范。 各方面,她都十分满意,他是一块美玉,只等着她去雕琢。 “怎么了?”秦隋的笑容慢慢收敛,虽然她总是不苟言笑,但是,却不曾这般的严肃凝重,“出什么事了?” 王静月走上前去,问道:“秦隋,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你问吧。”秦隋凝望着她,她一路赶过来,行色匆忙,想来,是有要紧事。 “你喜欢我吗?”王静月问道,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研究他一会儿要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为什么这样问?”秦隋怔了一下。 “你先别管,你回答我,你喜欢我吗?”王静月并没有羞涩之色,神色如常,仿佛说的是一件寻常事。 秦隋问道:“这个问题很重要的吗?” 王静月道:“我自己觉得不是很重要,但是叶宸说很重要,必须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才行。” “叶宸很重要吗?”秦隋又问。 王静月好不思索地点头,“是的,叶宸很重要。” 秦隋点头,“好,既然她对你来说很重要,那她担心的事情就很重要了,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说这个问题。” 王静月走过去,眸光澄明地看着秦隋,“怎么个说法?” 秦隋点头,“嗯,你先伸出手来。” 王静月听话地伸出手,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小七趴在墙头上看着两人,扑哧一声笑出来。 秦隋怒喝一声,“小七回去!” 王静月不妨他这样怒喝一声,吓了一跳,回头便见小七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院子的墙头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正看着他们,被秦隋这么一喝,小七吃瘪地爬下来,然后殷勤地走过来,“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秦隋快速地道。 “快说!”小七眸光泛着喜悦。 “帮衬着点,快滚!不要妨碍我们办正经事。”秦隋道。 小七嘀咕地道:“哪里是什么正事?分明是娶媳妇的事。” “娶媳妇不是正事吗?我的小祖宗哎,你快走啊!”奶娘急匆匆地赶来,听到小七的这句话,又见秦隋与王静月站得那么近,心里便知道情况,拉着小七便跑。 “哎呀,你放开我,母亲说大哥娶媳妇是大事,让我们全家人都要帮忙。”小七大喊道。 “你躲开就当帮忙了!”奶娘断喝一声,把她活活拖走。 王静月奇怪地看着小七和奶娘,斟酌着他们话里的意思,然后,看向秦隋,“你娶媳妇,全家人都要帮忙?是怎么个回事?” “这意味着我娶媳妇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全家人都很重视。”秦隋道。 “噢!” “你再过来一些!”秦隋说,“手再伸出来。” 王静月把手伸出来,秦隋也伸出手,与她十指jiāo握,两手碰触的瞬间,王静月怔怔地看着他。 “有什么感觉?”秦隋轻声问道,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有些激动。 王静月想了一下,“你的手有些冰冷。” “那是因为chuī了冷风!”秦隋快速地说,眸子锁紧她,“那么,你再靠过来一点。” “怎么靠过来?”王静月问道。 “把你的头伏在我的胸前,你听听我的心跳声,然后看看你有什么感觉?”他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要这样?”她不甚理解。 他尽心尽力地科普,“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你吗?这是一种试验,通过这一系列的试验,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你,而你又喜欢不喜欢我。” 王静月似懂非懂地点头,“好!” 她往前走了一步,望着他,他的眸子乌黑,有光芒,正凝眸望着她,她似乎望尽了一汪海洋。 第226章 我给你答案 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qiáng有力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一下一下,并无规律,速度却越来越快。 “有什么感觉?”他的声音沙哑,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腰间,圈住了她。 “你的心跳不规律,而且偏快,怀疑心脏有可能出问题。”她专业地说。 “……” “我可以为你检查一下。”她抬起头,却被他摁了回去,压住胸膛。 “心跳加速,除了是心脏出了问题,还会因为什么?”他再问。 王静月想了一下,“运动过后或者心情激动紧张,都会导致心跳加快。” “你告诉我,你的心跳加快吗?”秦隋再问,圈住她的手,紧了紧。 王静月怔了一下,似乎,自己的心跳也在加快,脸很热,“有!” 秦隋满意地笑了,“好,你现在可以抬起头来。” 王静月在他怀中抬头,望入那一片浩瀚中去,他的脸也很红,十分的美丽。 秦隋轻声道:“好,我们现在进行下一步的试验,你亲我一下。”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蛊惑,想一块磁铁,吸引着王静月的心神与眸光。 王静月听了他的话,心顿时噗通噗通地乱跳,她明白过来他所谓的试验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尴尬地推开他,清清嗓子,“这个,嗯,我知道你想gān什么了。” 秦隋扬起眸子,诧异地问:“知道了?你说说我想做什么?” “你是想通过这种亲密接触,看我们心底会不会对对方产生排斥。”王静月道。 秦隋摇头,“不是这样的。” “不是?”王静月愣了一下,“那你是想怎么样?” “你按照我的话去做,然后我告诉你。”秦隋认真地道,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王静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并且,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清醒,没试过这么糊涂的。 “你不相信我?”秦隋有些伤心地问。 “不是,不是不相信你,你知识渊博,你的话我肯定相信的。”王静月道,她说的是事实,这些日子与他相处,谈话也好,讨论事情也好,他的观点总是特别的新颖独到。 “好,既然你相信我,那便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一会我告诉你原因和结果”秦隋柔声道。 王静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身边没有人走过,便飞快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退回原地的时候,脸红得像煮熟了的大虾。 “你现在可以说了。”王静月低着头,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淡然。 秦隋只觉得她柔软的唇在自己的脸上掠过,仿佛一道火焰,点燃了他心头的激情,脸上也是陡然红了一大片,他凝望着王静月,轻声道:“你过来,我跟你说。” 王静月走过去,张嘴还没来得及问话,他便拉住她的手一拖,她整个人跌入他的怀中,这样的冲力他生生地承受住了,把手圈住她的腰间,火热的唇随即碾压下去。 王静月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有一些东西在她胸腔里爆炸,并且把脑子也给炸飞了,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哥好手段啊!”在亭子后的jú花丛里,有两颗黑色的眼珠闪烁,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道。 “嘘,不要说话啊!”秦枫拉住她,“快蹲下点,别让王静月发现。” 小七嘟嘴,“她眼睛都闭上了,看不见我们。” “再不闭嘴,我打你屁股!”秦枫恶狠狠地威胁,他知道大哥很喜欢王静月,但是,他性子沉闷,不会说话,更不懂得如何跟王静月表现自己的心意,他们这些做家人的已经gān着急了很久,想不到这闷葫芦还有这手段。 小七只得闭上嘴巴,趴在草地上偷看。 秦枫见到那边火热朝天,心满意足地道:“好了,这嫂子是板上钉钉的,跑不掉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喝喜酒啊?”小七眼巴巴地问道。 “就想着喝喜酒,他们真成亲,你要忙的事情可多了。” “忙什么啊?”小七问道。 秦枫想了一下,“他们不得生孩子啊?你这个做小姑的要帮忙带孩子。” 小七哼了一声,鄙视地道:“说的倒是容易,你和二嫂成亲那么久,jī蛋都没生一个。” “你……”秦枫气得脸色涨红,一巴掌便打在她的屁股上,小七哇地一声跳起来,哭道:“你好意思打我,蛋都没生一颗你还还意思打我?我告诉母亲去!” 说罢,呜呜呜地跑了。 王静月蹭蹭蹭地往后退了几步,脸羞红得不知道往哪里搁,想了一下,竟拔腿就跑。 秦枫触及秦隋那杀人般的眸光,讪笑着道:“呵呵,真巧,大哥也在啊,锻炼呢?继续,继续。” “过来!”秦隋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秦枫摆手,“我马上去把大嫂给追回来!”说完,嗖地像一支箭般跑去了。 王静月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惊觉身边的百姓传来的异样的眸光,这才停下脚步,拨弄了一下微微凌乱的发鬓,安静地走着。 她的侍女本来在门口等着她,见她跑出来,喊了几声没回应便一路跟着跑,见她终于停下来,她急追几步,气喘吁吁地道:“小姐,您跑这么快做什么啊?” 王静月尴尬地道:“没什么,想起有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啊?跑得这样急?”侍女奇怪地问道。 “现在想起来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了。”王静月心跳得很快,她想是因为刚才剧烈地跑动,但是脸一直那么发烫是为了什么? 想起刚才四唇相触的瞬间,她严重缺氧,连呼吸都几乎提不起来的感觉,像得了一场大病,现在想起来,仍旧有一种说不出的心cháo澎湃。 “小姐,您的脸红得要紧,怎么了?” 王静月下意识地伸手抚摸,“是吗?许是刚才跑得太快,所以,发烫了。” “嗯,那咱现在是回府吗?” 王静月忽地站定脚步,不对啊,她跑什么呢?刚才他说要给自己一个答案的,这个答案还没拿到,她为什么要跑? 不就是亲了一口吗?有什么打紧的?不行,她得回去问问,否则叶宸闻起来,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 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跑。 第227章 见苏夫人 秦隋在王静月与秦枫跑后,好久都没能从那一个火热的吻里回过神来,他想这样做很久了,但是怕王静月觉得他轻浮,所以一直没敢行动。 他愿意等待,愿意与她细水长流。 但是,今天她的话让他有些紧张,也有些担忧,因为,从她求婚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她并非是爱上他,甚至,不知道什么理由让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一直都在害怕,害怕她反悔。 所以,听到她今天提出的疑问,他的心中便像被泼了冷水,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不过,他仍然愿意一试,想看看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对他是否有所改变。 刚才她的反应也让他患得患失,有些懊恼秦枫与小七妨碍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想要把心里的话告知她。 怔怔站立了许久,轻轻地叹息一声,怏怏转身,打算离去,却听得身后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他回头,见她疾步奔跑而来,面容绯红,竟无比的娇艳,他看呆了眼,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她跑到他的面前,说:“刚才我们的事情并没有解决,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他笑了,眉目尽染温柔,弯弯的眉毛上扬,呈现欢喜的弧度。 “如果叶宸问起来,你就说,秦家那大小子很喜欢王家大小姐,请叶宸帮忙问问王家大小姐,她对秦家大小子是否也有意思?如果有的话,秦家大小子想选个huáng道吉日,登门提亲,与她结百年之好,生死不离。” 王静月瞪大眼睛,眼底扑闪着奇异,仿佛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说。 脸红得很厉害,她忽然明白了叶宸的意思,原来,当你在心底承认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这么的幸福,仿佛你再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了,除了眼前的这个人。 她伸出手,严肃地说:“你再握住我的手试试?” 他握住她的手,凝望着她。 “你把我搂进你怀里试试?” 下一秒,她已经被拖进了他的怀中。 “你再……” 话还没说完,唇已经被霸道地覆盖,碾压…… 侍女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天啊,小姐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当叶宸听了王静月复述这一幕的时候,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笑出来了。 王静月瞪着她,“有这么好笑吗?” 叶宸止住笑,伸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忽地,把她抱住,感动地道:“是的,很好笑,静月,我希望你幸福,所以希望你是找一个爱你,你也爱他的人在一起,现在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王静月被她抱住,泪盈于睫,心中也盈满了感动。 但是,她很快就推开叶宸,说:“得了,不要煽情,我只是觉得你都成亲了,我还没个着落,觉得怪孤单的。” “前生的王静月,只怕从没觉得孤单。” “我们都改变太多了,叶宸,但是改变有时候是好事。” 叶宸轻轻地说:“是的,改变也是一件好事。” 回望前尘,心中总是觉得很苦,如果没有上一辈子的错误,也就没了改变的机会。 京中局势急速改变,宫中传出消息,说太子妃有小产的迹象。 叶宸知道朱睿要对太子妃下手了,太子有后,就算杀了太子,那么,太子妃腹中的孩儿,便是他的对手,至少,一群拥立太子的人会扶那婴儿为帝,就算胜算不高,但是,朱睿不允许有任何其他情况的出现。 王静月与叶宸决定潜入宫中,偷偷送走太子妃。 但是,这个计划并不容易,宫中守卫森严,之前白擎夜的人都被调走,东宫只怕是布满了王世安的高手,要进得东宫,谈何容易? 只是,此举势在必行,否则,太子妃没办法活下去,而且,如果能混进宫去,兴许还能把太子救出来,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完美了。 两人商议了好久,觉得只能在太子妃的母亲身上入手。 无可否认,太子妃只是苏家的一枚棋子,当初把她嫁给太子,只是希望她做内应,但是,这么多年她不曾为家族出过一分力量,所以,想来苏家是早就放弃了她。 只是,苏家的人放弃了她,不等同她的母亲也是这样想。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十月怀胎,怎会不疼爱? 如今太子妃传出有可能小产,做母亲的肯定着急,必定会入宫探望。 而如今京中能入宫的人,只怕只有苏家的人了。 桑娜打听到苏夫人没有打算入宫,因苏大人不允许,所以她打算出城去护国寺为太子妃祈福。 叶宸知道苏夫人是个特别软弱的人,她万事都以夫君为尊,从没有自己的想法。 做母亲没有不想念自己的女儿的,所以,叶宸与王静月决定,去护国寺拦截苏夫人,说服她入宫。 只有她入宫,她们两人才可以混进宫去。 护国寺坐落在京郊西北,占地百亩,是京中最大的寺院,规模可以媲美伏安寺。 护国寺只在京中有名,因为,这里本没有什么高僧,不外乎是京中贵人们捧起来的,这个京都繁华的背后,掩埋了许多罪恶,要如何释放这些罪恶让人继续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佛门便是最好的地方,所以每一年都有不少皇宫贵族文武百官商贾富人们捧着银子去找高僧诵经化解罪恶。 苏夫人也是那里的长期香客,一年中总要去几次,银子没少花,所以,如今太子妃有事,她没有办法可以帮到女儿,只能是去护国寺求菩萨保佑。 苏家到底是京中的大户人家,如今算是最显赫的家族了,便连皇后的娘家也远不如他。 所以,苏夫人出行,规模也很大,八名护卫开路,四名丫鬟跟随,青色帐顶马车,帘子写着大大的苏字。 与此同时,叶宸带着桑娜阿依塔也往护国寺而去。 她一大早便跟叶隆说要去护国寺上香,祈求上苍保佑白擎夜凯旋归朝。 叶隆本是要派人跟随她去,但是,叶宸说不必太过张扬,只带着两名丫头便去了。 叶隆看着她出门,自己也随即出门了。 叶宸的计划,她就是不说,他也知道,因为,目前来说,最要紧的就是保住太子妃腹中的孩儿,让太子还有一丝希望。 所以,他也要与慕容肃准备好安置太子与太子妃事宜,如果营救成功,他们二人是绝对不能留在京城。 护国寺中,香火鼎盛。 善信从京中和周边城镇赶来,带着供果与元宝蜡烛香。 护国寺的最高处有一个铜鼎,约莫三四人高,通体粗壮,铜鼎的四面雕刻着观音像,善信们可以用十两银子在铜鼎周边转圈,祈求观音菩萨的保佑。 苏夫人每一次都会来这里绕一圈,再下跪祈福。十两银子不是很多人花得起,只有富人愿意给,所以,这里一天也没几个人来。 苏夫人去到的时候,并无人在,她命侍女把银子jiāo给和尚,命人全部退下去,不许听着,然后跪在了铜鼎前。 她跪下来,还没说话,眼泪已经冒出来了,伏地抽泣了一会,她抬起头抹gān眼泪,“观音菩萨,求您大慈大悲,保佑我那可怜的女儿可以保住腹中胎儿,如果她腹中孩儿可以活下来,我愿意一辈子茹素,侍奉菩萨!” 叶宸带着桑娜与阿依塔一步步地走上铜鼎,苏家的护卫拦住了她,“站住,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再上去。” 桑娜怒道:“放肆,连昌乐郡主也敢拦?” 护卫一怔,看着叶宸,“昌乐郡主?” 叶宸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不让我上去,有什么原因吗?” 护卫见她容颜绝丽,一身威严的气势,想来是昌乐郡主无疑,虽然昌乐郡主的生母清平公主被贬为庶民,但是,到底是皇上的亲妹妹,而且,昌乐郡主的父亲是叶国公,得罪不起。 他连忙道:“原来是郡主驾到,失礼了,郡主请!” 他总不能说因为自家夫人在上面,所以不许任何人上去,毕竟,郡主到底比夫人尊贵。 桑娜哼了一声,扶住叶宸,“郡主,咱们走吧。” 叶宸嗯了一声,面容淡淡地走上去。 上到一半,叶宸命两人留在石阶上等候,自己走了过去。 苏夫人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并没留意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叶宸跪下来,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道:“求菩萨保佑太子妃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劫,从此之后,再不陷入皇权斗争中。” 苏夫人听得此言,猛地张开眼睛看着叶宸。 叶宸没有睁开双眼,口中依旧说:“菩萨,如今睿王想要除掉太子与太子妃,信女不求其他,只求您能保佑他们二人能活下去,即便是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小山区,总比横死惨死好。” 苏夫人听得此言,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看着叶宸,颤声道:“你说什么?” 叶宸睁开眼睛,看着她,“苏夫人!” “你是谁?你是故意来找我的?你刚才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你这人为何如此恶毒?竟这样诅咒太子与太子妃。”苏夫人甚为恼怒,正欲喊人,叶宸却淡淡地道:“我是太子妃派来的人。” 第228章 这门亲事我不承认 苏夫人冷笑一声,“你是太子妃派来的人?你休想骗我,我虽是妇道人家,却也不是没见识的,再说,我在东宫没有见过你,如今东宫被封锁,莫说人了,即便一只苍蝇要飞出来都不容易。” 叶宸道:“我不是东宫的宫女的,我叫叶宸,国公府的二小姐,被封为天敏郡主,这点,夫人应该知道吧?” “天敏郡主?”苏夫人打量着她,见她穿着十分朴素,哪里有郡主的派头?不由得摇头,“你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近我?有什么用意?” 叶宸实在奇怪,她在京中虽然不说有名,但是,在宫中也举办过好几次的宴会,按理说,苏夫人应该也有参加的,怎么没有认出她来? 莫非,苏夫人一直都没有入宫参加过宴会?也没见过她?但是苏家在京中是大族,按理说,作为当家主母,这些应酬她是该出席的。 叶宸只得道:“你信不信都好,我是叶宸,当日曾奉太皇太后的命令,去东宫探望过太子妃。” “就算你是叶宸,那你今天大费周章地来找我,有什么事?”苏夫人显然还是不信。 叶宸望着她,“夫人可知道太子妃如今的处境十分危险?” “太子妃有早产的迹象,这事儿我知道,所以我今日来为太子妃祈福。” 叶宸摇头,“不,不仅仅是这样,太子和太子妃都面临杀身之祸。” 苏夫人冷笑,“一派胡言,他们在东宫,谁敢杀他们?” “朱睿!”叶宸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苏夫人更觉得荒诞,“睿王?你来之前也不调查一下,睿王与苏家的关系,太子妃是苏家的人,睿王怎么会杀了太子妃?” “太子妃为何嫁给太子,夫人不会不知道吧?如今苏家对太子妃的态度如何?想必夫人也是知道的,一个不曾为家族出过半分力气的太子妃,你认为,苏大人还会留着她吗?尤其,她还怀了太子的骨肉,在朱睿和苏贵妃眼中,她就是一只废弃的棋子,废弃的棋子会有什么下场?” 苏夫人站起来,很是气愤,“你休要在菩萨面前胡言乱语,就算太子妃不曾为苏家做过什么,但是,她是苏家的孩子,苏家的人就不会放弃她。” “那她怀孕好好的,为什么忽然传出早产的迹象?”叶宸反问。 “如果你与太子妃相识,便当知道她的身子一向不好,你是没怀过孩子的人,自然不知道怀孩子会出现的各种症状,有早产的迹象可以说明什么?如果你真的是叶隆家的女儿,那么,我便知道你来的用意,你是来挑拨我苏家与睿王的关系。” 说到这里,苏夫人陡然愠怒起来,张嘴便要喊,叶宸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怒道:“你是不是要拿你自己女儿的性命来做赌注?愚蠢之极,我用得着挑拨你们跟睿王的关系吗?若不是可怜太子妃,我会来找你?省省心做我的郡主享清福不好吗?” 苏夫人被她捂住嘴巴,呜呜呜地叫着,眼底愤怒。 叶宸道:“唯有这样你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一直有为太子妃断脉,她的胎儿很稳固,不会无缘无故地有早产的迹象,这是睿王故意放出的风声,为的就是太子妃流产做铺垫,流产之后,太子妃伤心不已,健康大受影响,病倒在chuáng,药石无灵最后死去,而太子则因为太子妃的去世而伤心过度也病倒,最后也死了,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苏夫人瞪大眼睛,眼底灌满了骇然。 叶宸放开她,冷冷地道:“你不要跟我说你们苏家有多怜惜太子妃,她嫁给太子这么多年,你们除了不断威bī她做内应之外,还对她有过什么关心?如今太子妃传出早产的迹象,你不去东宫探望太子妃,反而来这里求菩萨,这是什么道理?是你自己不想入宫还是苏家的人不许你进去?你心里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许你入宫去?做母亲的惦记自己的女儿,有什么过错?” 苏夫人脸色苍白,兀自辩解道:“不是他们不许我入宫,我只是那么一提,他不允许而已,但是我若坚持要去,他们也不会不准。” 叶宸道:“好,夫人,你如果可以入宫,把我带进宫去,我会想办法把太子妃营救出来。” “你……”苏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要救她出宫?” “没错,如果她不离开东宫,不出半个月,她就要香消玉殒!”叶宸严肃地道。 苏夫人顿时六神无主起来,其实她心里已经隐隐觉得此事可疑,但是她在府中一向不管事,只管念佛,顶着个当家主母的头衔,但是府中的一切事宜都是二房操持的。 “你为什么要救她?”苏夫人问道。 叶宸叹息一声,“夫人,我说过,我与太子妃是旧识,加上之前太皇太后曾令我去看她,因为太皇太后早有先见之明,知道苏贵妃与朱睿会对她下手,故离京之时,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太子与太子妃,这就是我为何今日冒险来找你的原因,苏夫人,如今遭受危险的人是你的女儿,本来营救的事情是你来办的,毕竟,太子妃的生死与我何gān?可我既然在太皇太后面前诺下了,便要做到,如今不过是让你协助我,有任何的后果,都不需要你去承担,你只需要以一个母亲的名义入宫看望身体不好的女儿,余下的一切,我会去办。” 苏夫人相信了她,记得上次入宫的时候,女儿曾经跟她说过,太皇太后命人给她送了礼物,当时她还很欢喜,说太皇太后十分看重她。 这些,与叶宸所言的也对得上。 她犹豫了一下,“我跟大人提过,说想入宫探望女儿,被大人拒绝了。” “但是,夫人也说如果你坚持要去,他也会准许。” 苏夫人凄然一笑,“是的,他对我没有防备心,他说我愚蠢。” “夫人不是愚蠢,夫人只是不愿意管事。”叶宸察言观色,知道她心里的痛,便安慰道:“夫人大智若愚,掩饰锋芒,是明智之举。” “他是看准了我做不了什么,所以才对我没有防备,”苏夫人忽地立定决心,“好,明日一早,我去东宫,你要我怎么做?” “夫人,我与两名侍女化妆成你的侍女,跟随你一同入宫去,到时候,夫人提前出宫,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叶宸道。 “就这么简单?到时候你们如何出宫去?”苏夫人问道。 叶宸微笑,“这点夫人就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宫中有两条密道,一条在万寿宫,虽然已经堵住,但是,她有办法移开。而另外一条,在樟鑫宫,但是,樟鑫宫距离东宫太过遥远,如果要带着我太子妃从东宫去到樟鑫宫,很容易引人发现,所以,她已经想好,如果可以混入宫中,便带着太子妃从万寿宫的密道离开。 “好,我信你!”苏夫人跪下来,眼底生出坚毅的光芒,双手合十,“求菩萨保佑,我一定要救出太子妃。” 叶宸脸上露出笑容,要说服苏夫人本来就不难,孩子是每一个母亲的弱点,她们即便是拼尽性命,也会保护自己的孩子。 东宫内。 东宫的守卫十分森严,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王世安为了怕人营救太子,所以,把整个皇宫的三分之一的禁军调动到东宫来。 太子已经许久没有出过东宫,除了宫中伺候他们的人没有换走之外,原先的守卫都被调走了,可以说,他要离开东宫,比登天还难。 因为被禁足,所以消息也被封锁,他到现在还以为是皇上下令禁足他,开始的时候还盼着皇上只是小惩大诫一下,毕竟母后也会帮着,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开始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的简单,曾几次想要冲出去,都被王世安的人拦了回来。 这些人没有顾忌他是太子的身份,对他的态度十分恶劣,这让太子十分愤怒,也十分疑惑,就算他被禁足,但是还没被褫夺储君的身份,这些人怎敢如此无礼?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在皇后宫中,皇后娘娘也是茶饭不思。 太子被禁足以来,她几乎每日都去求见皇上,但是,皇上并不愿意见她,命人通知娘家的人,但是,宫中的人还没走到宫门就被拦下来,拖了回去,她没有被禁足,但是,除了可以在御花园溜达之外,哪里都去不了。 这日,王夫人带着女儿王静月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王世安也跟着进来,不过,他对皇后倒是没什么防备,因为皇后外qiáng中gān,其实在宫中早没有势力,往日也不过是仗着皇太后,才可让后妃信服。 如今皇太后已经死了,她这个后位便形同虚设。 王世安跟着进来,只是怕她跟皇后乱说话。 但是,王静月陪着王夫人进去给皇后请安之后,便退了出来,说要去拜见秦贵妃。 王世安也跟着她去,王静月淡淡地道:“大哥,我去跟贵妃娘娘说句话,你跟着我做什么啊?怕我通风报信?” “你与秦贵妃一向没有什么来往,为什么要去给秦贵妃请安?”王世安问道。 王静月笑了笑,“大哥,以前是没有什么来往,但是,我即将嫁入秦家,秦贵妃以后便是我的姑奶奶,我就不能去给她请安吗?” 王世安脸色臭臭地道:“不知羞耻,这门亲事我一直没承认过。” 第229章 面子工程 王静月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大哥,是我嫁人,不是你嫁人,不需要你承认的,就等同你娶亲也不需要我承认一样。” “怎么不需要我承认啊?长兄为父……” 王静月打断他的话,“咱爹还在,这长兄为父便不成立。再说了,就算是父亲,也阻止不了我,因为,是我嫁人,是我与他过一辈子,你们可以选择祝福或者不祝福,但是,没有权利反对。” 王世安怒道:“哪里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这话若是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王家家教不严,父亲可担不起这个罪名,你若是敢把我们王家的声誉给砸了,我饶不了你。” 王静月回头看着他,“饶不了我,那你打算怎么样饶不了我?杀了我?还是关着我不许我出去?” 王世安哼了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 王静月笑了,笑得笑颜如花,笑完之后,神色陡然一整,厉声道:“大哥,难得你还在乎我们王家声誉,如果你在乎,就不会做乱臣贼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王世安迅速看向身后,再看看四周,恶狠狠地盯着王静月,压低声音怒道:“你再胡说,以后就休想出门!” 王静月冷冷地道:“我阻止不了你,但是,我想警告你一句,做人做事顺应天道,而不是逆天而行,睿王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他做的事情,都是损yīn鸷伤天理的。” “闭嘴!”王世安大怒,“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把话撂在这里,你自己好自为之!”王静月冷冷地道:“本来有一件事情我是不该说的,但是,你是我的兄长,我不忍心看到你最后落了个惨淡收场,太皇太后没有离京,她一直都在暗处静静地看着你们。” 王世安冷笑,“那又如何?一个老太婆,我们会怕吗?”即便qiáng如皇上,最终还不是只能在密室中生不如死? 王静月不禁摇头,“大哥啊,你怎会如此糊涂?太皇太后是什么人?三朝皇帝都是她扶持起来的,这朝中文武百官,看的是她而不是当今皇上,皇上调动兵马,也需要兵符,但是,这世间只有她一人,站出来说一声,便可调动三军,即便是你的禁军,你回去问问,如果太皇太后来了,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太皇太后的?她已经是一个权威的存在,没有人敢忤逆她。” “我就敢!”王世安恼羞成怒,“你一个女儿家,不在家中看书绣花,倒管起国家大事来了,看来都是父亲母亲太过纵容你,这一次出宫之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踏出家门一步。之前狄永鑫曾有意提亲,我回头去安排这门亲事,你就等着嫁给狄永鑫吧,秦隋那残疾废物,你想都不要想了。” 王静月听到残疾废物这四个字,神色微微一变,看着王世安,严肃地道:“我警告你,以后再让我听到残疾废物这四个字,我就打掉你的牙齿!” 王世安不怒反笑,“打掉我的牙齿?人还没嫁过去就护着他了?我就说他是废物,是残疾的废物,就算站起来,他也是废物……”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就重重地挨了一拳,还没反应过来,一拳又接着过来,击中他的嘴巴,只听得“咯嘣”一声,他吐出口中的血,还有两颗门牙。 他简直不敢相信,因为愤怒,手微微颤抖,看着手心的血和牙齿,他倒抽一口冷气,bào跳起来一把掐住王静月的脖子,王静月一脚踹向他的裤裆,是毫不留情,王世安疼得痛叫起来,放开她在原地转圈,等他痛完打算狠狠地揍一顿王静月的时候,王静月已经进了秦贵妃的殿中。 他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道:“回到家中你就知道。”虽然生气,但是却不禁诧异,这小妮子竟然懂武?刚才她出拳的力度很大,一般的女子,怎可能一拳打掉他的牙齿? 他眯起眼睛,开始深思,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学武的? 王静月进了殿中,秦贵妃就站在廊前,静静地望着她。 “臣女参见贵妃娘娘!”王静月上前行礼。 秦贵妃含笑看着她,“免礼,过来!” 王静月走过去,一步步上了石阶。 秦贵妃看着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尽然是欣慰的表情,“刚才你与王世安的对话,本宫都听到了,静月,难得你这样维护隋儿,本宫很开心。” 王静月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婿,我不许任何人诋毁他。” “好!”秦贵妃挽住她的手臂,进了殿中。 王静月回头瞧了一眼,王世安没有跟来,她就放心了。 其实,刚才她倒不是因为王世安出言侮rǔ秦隋而对他动手,因为,她其实没有那么在乎旁人对秦隋的看法,因为,不是那些人嫁给秦隋,是她嫁给他,自己对他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旁人说什么,她不在乎。 她只是不让王世安跟着她,因为,她有要紧的事情跟秦贵妃说。 殿门关闭,王静月让秦贵妃把宫中的人都遣走。 “静月,有什么事?”秦贵妃见她这样,心中咯噔一声。 王静月轻声道:“贵妃娘娘,我不是特意来请安的,有一件事情,需要娘娘的帮忙。” “什么事?”秦贵妃拉着她坐下来,一脸凝重地问道。 王静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秦贵妃听了她的话,骇然,“你说什么?皇上是假的?” “嘘!”王静月压低声音,“仔细隔墙有耳。” 秦贵妃久久没能平静下来,她摇头,“这不可能吧?朱睿怎敢如此?” “利欲熏心,有什么做不出来?”王静月冷笑。 秦贵妃心中骇然,虽然一直都知道苏贵妃与朱睿两人筹谋着夺太子之位,但是,她一直以为只是要太子之位,没想到竟敢对皇上下手。 她心里惊慌不已,如果朱睿真的成功了,苏贵妃与朱睿会怎么对她们母女?她不敢想,苏贵妃的狠毒她是知道的,如果朱睿登位,苏贵妃成了皇太后,那么,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你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秦贵妃连忙问道。 王静月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就这么简单?就是去樟鑫宫设灵位拜祭玉姑姑?”秦贵妃诧异地看着她。 “没错,最好请苏贵妃一同去。” “她会去吗?只怕未必会去的。”秦贵妃摇头道。 “她会去的,”王静月自信地道:“他们如今筹谋的事情,是违反天道,即便日后朱睿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们需要笼络朝臣的心,玉姑姑在宫中德高望重,又是太皇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很多宗室亲王都对玉姑姑敬重有加,玉姑姑没来得及下葬,便被带离宫中,所以很多亲王大臣即便想拜祭送她一程都不可以。苏贵妃若是在樟鑫宫设灵拜祭,传出去,大家都会赞颂苏贵妃,这些面子工程,对苏贵妃与朱睿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但是,去樟鑫宫设灵,对你们的计划有什么帮助?”秦贵妃问道。 “乱,我们就能行动,否则,那边一直都有人巡逻,重兵把守,我们是没办法混进去的。” “你是要从樟鑫宫把人带走?”秦贵妃听说过樟鑫宫是有暗道的。 “没错,宫中有两条暗道,但是万寿宫的暗道已经被封住,所以我们只能从樟鑫宫中出去。”王静月道。 秦贵妃点头,“嗯,这倒是个好办法,静月,你放心吧,本宫会全力配合你的,倒是皇后那边,需要跟她说说吗?毕竟,太子是她的亲生儿子,太子妃腹中怀着的,也是她的亲孙子。” “千万不可,皇后娘娘若知道太子与太子妃被朱睿禁锢,以她的性子必定会大闹一场。” “这倒是,皇后娘娘这些年幸亏得皇太后看顾,否则以她的性子早就闯下大祸,还是不要告知她为妙。”秦贵妃也同意道。 王静月也叮嘱秦贵妃,“此事你千万不可外泄,即便是您身边最亲近的宫女,都不可说。” “放心,本宫心里有数,事关大周的国运,事关太子与太子妃的性命,本宫不会跟任何一个人说的。” 王静月这就放心了,“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告退,回去做做准备,贵妃娘娘晚点也得去一趟苏贵妃那边,与她说说拜祭的事情。” “行,你先回去。”秦贵妃喊来宫女相送。 王静月离开秦贵妃的宫中,王世安没有在外面,回去处理牙齿伤口,但是派了两人等着王静月,见她出来,禁军上前道:“王小姐,王统领令卑职二人送您回府。” 王静月问道:“有劳了!” 秦贵妃是个没耐心的人,这王静月刚出去,就吩咐侍女为她梳妆打扮,她要立刻去见苏贵妃。 去到苏贵妃宫中,把刚才王静月所提议的事情跟苏贵妃说了一下,苏贵妃竟然连详问都没有,直接便同意了,甚至还赞赏道:“妹妹果然是有孝心,不枉玉姑姑生前疼爱你一场。” 秦贵妃没有想到苏贵妃竟然就这么同意了,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说服她的,却想不到不过随口一说,她就同意了。 看来,真如静月所言,他们母子两人都亟需做这些面子工程,以笼络宗室大臣们的心啊。 太皇太后是功是过,没有人说得清楚,但是,玉姑姑便没有人说她不好的,除了已经薨了的皇太后之外。 所以,从玉姑姑入手,便是最为适当的。 第230章 将计就计 王静月回到府中,便即刻被王世安的人带回了房间,王世安随即也来到,一张脸yīn沉得像六月bào雨来临的天空。 王静月好整以暇地看着跳脚的大哥,缺了两颗牙,即便一个劲地在吼,也没了威严。 “你自己检讨一下,是不是太过分了?连大哥都打?还打成这个样子,我还怎么出去见人?”王世安是恨不得把王静月bào捶一顿,但是,举起手又放下,就这么一个妹妹,还真下不了手,只得恨恨地道:“你好好地留在府中,反省反省自己,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你。” 王静月站起来,拉住他的袖子,一脸严肃地道:“大哥,坐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不用再劝我,局势你都看不明白,妹妹啊,你也不要骗我,太皇太后压根不在京城,就算在,如今局势已经被睿王掌控,谁也没办法改变。”王世安岂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他也唯有跟着睿王才可以翻身,因为,皇上已经不待见他了,如果睿王没有登基为帝,他的前程也就玩完了。 王静月淡笑,“局势?大哥,你真的看得懂局势吗?如果你真的看懂,就不会这样说话。” 王世安一怔,“什么意思?” 王静月拉着他坐下来,“你听我好好地跟你说。” 晚上的时候,王世安来到睿王府,一脸的怒气。 朱睿见状,问道:“怎么了?谁气着你了?” 王世安叹息一声,忧愁地道:“王爷,属下是来为我家妹妹求情的。” “你家妹妹?王静月?她怎么了?”朱睿不动声色地问道。 王世安气道:“这丫头,竟然伙同叶宸他们企图营救太子妃出宫。” 朱睿淡淡地笑了,“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宫中守卫森严,各个出口都有你的人把守,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说,要从樟鑫宫的地道出去,还让我配合她,撤走一部分的守卫。”王世安恨恨地道:“一定是那叶宸教坏了她,往日她都不管这些事情的,如今像着魔了一般,不依不挠的,还把我的门牙都打掉了。” 朱睿笑道:“此事本王知道。” 王世安一怔,“王爷知道?” 朱睿坐下来,双手放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副胸有成竹地道:“今日王静月去找秦贵妃,她走后没多久,秦贵妃便去了母妃宫中,说明日在樟鑫宫设灵拜祭玉姑姑,这主意,怕是王静月出的,到时候设灵拜祭,樟鑫宫出入的人便多了,他们要混迹其中,我们要查也不容易。” 王世安连连叹息,愧疚地看着朱睿,“王爷,她不过是小女孩,并不懂事,您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我已经把她锁在家里,没有我的允许,她是出不去的。” 朱睿笑道:“小女孩闹闹,无伤大雅,你也不必关着她,再说了,我们都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早做防备就是,他们也折腾不出什么风làng来。” “这倒是!”王世安道。 朱睿嗯了一声,问道:“你妹妹真的要嫁给秦隋?” 王世安生气地道:“这死丫头,自己定下的,我父母都反对,王爷你说,这女孩子家的思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王家在京中也是世家大族,她又是嫡女,找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偏要找个残疾的废物,伤透我的心了。” 朱睿笑笑,“既然父母都反对,那这婚事是不成的,之前永鑫跟本王提过,对你妹妹有些意思。” “若能嫁给乐宁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是这死丫头脾气倔得很,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服她。”王世安忧愁地道。 朱睿淡漠一笑,“从来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哪里有女儿家自己做主的道理?回去教教就好,若教不听,相信也有其他的法子可让她听话的。” 王世安微怔,“王爷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好好琢磨,本王只是为王静月着想,嫁给永鑫总比嫁给秦隋好!”朱睿道。 王世安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翌日一早,苏夫人便入宫去探望太子妃。 这东宫早就被封锁了,能进去的人,除了苏家,只怕再没其他人。 因来的是苏夫人,所以并没有怎么搜查,只是循例问了话便放行。 叶宸与桑娜混在侍女队伍中,手里捧着礼盒,垂着头,做了简单的易容,所以没有人认得出她们两人来。 苏夫人进了东宫,宫中的侍女便告知她,太子妃确实不适,已经卧chuáng休息几日了,前两日还有见红,请了御医过来说是胎儿不稳。 太子被关了这么久,难得见到有外人来,竟也不顾身份,一把便拉住苏夫人问道:“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 苏夫人瞧着这个女婿,轻轻地叹息一声,“天敏郡主,你与太子说话,我进去看看太子妃。” 太子一怔,天敏郡主?那不是叶宸吗? 只见叶宸与桑娜从后面出来,对着太子福身,“参见太子殿下!” “你是叶宸?”太子打量着她,随即摇头,“你不是叶宸。” 叶宸轻声道:“殿下不要疑惑,是我,只是稍作易容。” 太子听声音确实是像,不禁诧异地问道:“为何要易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宸压低声音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太子见她神色凝重,知道她要说的话十分严重,便道:“随本宫入内吧。” 叶宸命桑娜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去。 进了内殿,太子小心翼翼地把窗户关闭上,然后一脸着急地问:“这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宸道:“殿下不要激动,请听我慢慢说。” “怎能不激动?父皇把本宫关在此处,大门不能出一步,本宫都快疯了。”太子烦忧地道。 叶宸道:“不是皇上把殿下关闭在此,而是睿王。” “他?”太子嗤笑,“他怎敢关住本宫?这是父皇下的命令,圣旨本宫也看过的。” “圣旨是真的,但是皇上是假的,真的皇上早被他们关在了樟鑫宫,如今京中的局面早被他们控制,早两日睿王放出消息,说太子妃有早产的迹象,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要对太子妃下手了。” “什么?”太子震惊不已,“父皇是假的?” “没错!” 太子震惊过后,随即勃然大怒,“朱睿好大的胆子,竟敢弑君?” “不,最后弑君的,会是太子殿下!”叶宸道。 “你胡说什么?”太子猛地站起来,瞪大眼睛,满脸震怒,“本宫就是再想当这个皇帝,也绝对做不出违背人伦的事情来。” “我知道殿下不会这样做,但是,天下人不知道,我们已经得知消息,睿王打算设局,陷害殿下杀死皇上,然后,派人把您拿下,他便可名正言顺地登基了。” 太子听得心惊胆战,跌坐在椅子上,“他……好歹毒的心肠啊!” 叶宸道:“殿下,事到如今,您必须要听我们的安排。” “你们?”太子看着她,眼底生出一丝希望来,“你们都有什么人?” “我父亲,杜元帅,我舅舅慕容大将军,秦家,还有九公主和美心公主。”叶宸道。 太子摇摇头,一脸败色,“苏家,王家,白家,还有京中的武将文官,大部分都投靠了他吧?实力悬殊,只怕你们也难以力挽狂澜。” “殿下,事到如今,也唯有放手一搏了。”叶宸劝道。 太子苦笑,想到朱睿设下的局,只觉得浑身冰冷,“怕没用的,叶宸,当今世上,唯有一人可救本宫了,那就是太皇太后,你知道她的下落,是不是?” 叶宸摇头,“不知道,但是我们已经放出了风声,说太皇太后就在京中,希望能震慑一下朱睿。” “他始终知道是假的!”太子白着一张脸道。 “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今天,樟鑫宫那边会设灵拜祭玉姑姑,趁着混乱之际,我会带太子妃先离宫,保住她与腹中孩儿。” “你当真可以带她走?”太子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拉住叶宸的手腕,“你答应本宫,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她与她腹中的孩儿。” “太子放心,我们已经策划好了,此事万无一失!”叶宸保证道。 “那就好,那就好!”太子凄然一笑,“若她能脱险,本宫就是把命丢在这东宫,都无所谓了。” 叶宸道:“太子殿下不要太过担心,本来这一次是打算把您也带出宫去的,但是,因得知了朱睿的计划,我们觉得,太子殿下必须要留在宫中,我们将计就计……” 她伏在太子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太子听得热血沸腾,立刻站起来道:“好,一切就照你说的办。” “计划虽然周全,但是行动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殿下要做好心理准备。” 太子殿下冷然一笑,“顶多就是死,反正,如今也没有退路了。” “好!”叶宸站起来,“我会安排我的侍女桑娜留在东宫,她会教殿下怎么做的,殿下可以相信她。” “你的人,本宫一定会相信。”太子殿下道。 第231章 行动 叶宸见完太子之后,便去了见太子妃。 苏夫人正与太子妃说话,见叶宸进来,她站了起来,泪眼婆娑,对太子妃道:“母亲要先走了,你一切听天敏郡主的安排,出了宫,母亲会去找你的。” 太子妃已经从苏夫人的口中知道了接下来的行动,也大概知道了目前的形势,如此这般,实在是不得已为之。 “母亲慢走!”太子妃苍白的面容难掩悲伤。 苏夫人掩面而去。 叶宸上前见礼,太子妃连忙道:“郡主,不必多礼。” 叶宸坐在chuáng边,轻声道:“太子妃觉得身体如何?是否还有见血的症状?” “今日一早还有些,不知道为何会这样的。”太子妃躺在chuáng上,手轻轻地抚摸着腹部,“这孩子来之不易,我不能失去他的。” 叶宸道:“我来,就是要为你保住这孩子,太子妃放心吧,这宫外还有很多人都盼着这孩子平安。” “谢谢你!”太子妃泪盈于睫,握住叶宸的手。 “不要说谢谢,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叶宸翻过她的手,“我先为你把脉,并且为你检查一下。” “好!”太子妃看着叶宸后面,只见太子进来了,他看着太子妃,两人就这样对望着。 空气中有一种无法消散的离愁别绪和哀伤,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一别,有可能便是yīn阳相隔了。 刚才苏夫人跟太子妃说让她离宫的时候,她本不愿意离开,但是,她知道如果留在宫中,必死无疑,她死无所谓,能与自己所爱的人同生共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但是,她腹中所怀,是太子唯一的血脉,她一定要保证孩子的安全,她要孩子顺利出生,算是为太子在这世间留一点血脉,这样,她就算死,也对得住他了。 叶宸诊脉完毕,确定并没是大问题之后,便退了出去,让他们夫妻叙话。 看到他们,叶宸想念着白擎夜,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京中已经是没办法抽点兵马过去了,所幸的是朱睿留下了三万yīn兵在京城,朱睿以为,yīn兵是投靠了朝廷的,他可以指挥yīn兵,殊不知,yīn兵只是投靠白擎夜,和朝廷是没有任何的关系。 希望他一切平安! 叶宸双手合十,求那个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神。 樟鑫宫今日特别的热闹,说热闹是有些不妥当,毕竟,今日是设灵拜祭玉姑姑,是一个应该悲伤的日子。 因为是公开设灵,所以,也准许宗室大臣们入宫拜祭。 本来应该是苏贵妃主持的,但是,皇后娘娘得知消息之后,竟然也来了,说要拜祭玉姑姑,因皇后到底是中宫之主,又有那么多宗室大臣在场,所以,苏贵妃便让皇后娘娘主持仪式,她与秦贵妃从旁协助。 朱睿也来了,他责令王世安在四周布防,严加看守,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即刻缉拿。 与此同时,也加qiáng其他地方的防范,王世安布置好之后,向朱睿复命,“王爷,各个出口都已经布置了重兵把守,微臣保证,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朱睿满意地点头,“你盯紧点,一旦发现叶宸,即刻跟踪,等没人的时候再拿下。” “是!”王世安领命。 灵设在正殿,并且安排了解秽酒,简单的七个菜肴,入殿拜祭的,都要先吃过解秽酒才能离开。 王静月与王夫人也入宫拜祭,随行的,还有几个侍女,其中有两三个侍女行迹比较鬼祟,其中一人看身段像是叶宸,但是她以轻纱蒙面,紧紧地跟在王静月的身后。 其中一名侍女腹部微微隆起,但是刻意穿了一件很宽松的衣裳,并且也和之前那侍女一样以轻纱蒙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些人很快就被朱睿留意到了,他冲王世安打了个眼色,王世安会意,慢慢地跟了上去。 因在场的人多,所以,他们在殿中的时候是不好行动的。 王夫人领着一行人进了殿中,跪下来叩拜再上香。因玉姑姑是被追封为大长公主的,所以王夫人与王静月跪下来拜祭并无不可。 拜祭完毕之后,王夫人走向皇后娘娘,面子上安慰了几句,皇后便招呼她们进去吃解秽酒。 王夫人与王静月两人坐下来,侍女们随伺在侧。 其中一人酷像叶宸的,确实也是叶宸,朱睿很快就认出了她,并且特意从她面前走过,盯了她一眼,叶宸低着头垂下眸子,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遮住了身后腹部微微隆起的侍女。 朱睿冷笑一声,从叶宸身边走过。 叶宸星眸迅速抬起,与王静月jiāo换了一个眼色,王静月也看了看她,没做任何的反应。 解秽酒是要等齐一桌人才可以吃,所以,王夫人与王静月在凑不够十个人之前,还只能是坐在一旁等着。 亲自监视她们,最后,甚至便坐下来与王静月和王夫人说话聊天。 王静月见他坐下来,面容有些着急,言词之间,总是催促朱睿去办其他的事情或者招呼其他宗室大臣,但是朱睿安然地坐。 后来,他终于起身了,却见苏贵妃款款而来。 苏贵妃含笑坐下来,王夫人与王静月急忙起身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夫人和王小姐不必多礼,坐下吧!”苏贵妃也坐了下来,脸上含着温婉的微笑,“难得王夫人惦记着玉姑姑,特意入宫来上香,本宫很欣慰。” 王夫人道:“玉姑姑生前对我王家也多有关照,如今她走了,妾身自然要来为她上一注香,表示哀悼。” “是啊,人生无常,玉姑姑多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苏贵妃叹息道,别过脸,拭了一下眼角。 “好人不长命啊!”王夫人道。 “哎,谁对谁错,如今都不知道怎么算了,皇太后也算是为了她陪葬了,只求玉姑姑能安息。”苏贵妃道。 “这,内情妾身并不知道,只知道两位老人家的薨逝,都让人惋惜不已。”王夫人不安地道,在这里说起皇太后可不妥当。 苏贵妃浅浅地笑了,招呼着人坐下来,很快,就凑过了十个人。 “夫人不介意本宫吃这一桌吧?”苏贵妃问道。 王夫人惶恐地道:“贵妃娘娘说的什么话?贵妃娘娘愿意陪妾身吃酒,妾身倍感荣幸。” “那就好!”苏贵妃招呼上菜,笑意晏晏。 因为解秽酒,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吃饭,聊天的时候,话题都围绕了玉姑姑生前,这一次真正入宫上香的,都是打心底尊敬玉姑姑的人,所以他们的面容上也有沉重的悲伤。 王静月只是随便吃了几口,便对王夫人道:“母亲,我去解手!” “去吧!”王夫人轻声道。 王静月冲苏贵妃福了福身,“贵妃娘娘,臣女先告退!” “去吧!”苏贵妃眸光一闪,脸色却依旧十分温柔。 王静月走到叶宸身边,道:“你们二人陪我去。” “是!”叶宸与那侍女道。 三人鱼贯而出,在人群中,她们是不显目的,但是,早被朱睿盯上了。 朱睿着王世安带人尾随,自己也悄然跟上。 王静月没有去解手,而是从侧殿进入,行动十分敏捷,和往日的安然淡定有很大的分别。 叶宸除掉了面纱,露出了容貌,拉着那带着隆起腹部的侍女跟着进了侧殿,然后,她在门口偷偷地看了一下,把殿门关闭上。 尾随在后的朱睿立刻命王世安上前拦住,这里并无其他人,是最好的时机。 王世安得令,带着人推开侧殿的门,疾步上前拦住王静月。 王静月吃惊地看着他,“大哥?” 王世安冷冷地道:“你要去gān什么?” 王静月挪了挪后,不安地道:“去解手啊。” “这里并无茅厕!” 王静月看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是吗?我并不知道,以为茅厕在这里。” “你来过樟鑫宫,不会这么糊涂。”王世安哼了一声,回头吩咐侍卫,“请睿王,就说发现有可疑的人。” “是!”侍卫立刻出去。 朱睿就在门口,等到侍卫出去他才妆模作样地走进来,“什么事?” 他看到叶宸,似乎有些吃惊,“天敏郡主?” 叶宸只得上前行礼,“参见睿王。” “方才怎不见郡主?”朱睿明知故问地道。 叶宸讪讪地道:“我刚才一直都在外面,许是人多,王爷并没看见。” “噢,”睿王笑了笑,“或许是的,今日确实人多,这樟鑫宫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是啊!”叶宸虚应道,下意识地把那侍女藏在了身后。 朱睿却一眼就看穿了,“这是郡主的侍女?为何蒙着面纱?” 叶宸神色闪过一丝慌乱,“她脸上出了疹子,所以带着面纱以免吓到人。” “是吗?”朱睿冷冷一笑,“脱下面纱!” 侍女往叶宸身后拢了一下,不敢做声。 叶宸把手拢了一下,“王爷,不过是一个侍女,有什么好看的?” 朱睿冷笑,一手抓住那侍女的手臂拖过来,王世安随即上前,掀开她的面纱,面纱落地,朱睿与王世安都怔住了。 第232章 弑君 那侍女并非是太子妃,而是一个满脸红疹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面纱被除掉之后,她的神色显得有些惊慌,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参见睿王殿下!”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什么被炸开了一样,响声震天。 睿王的脑子像是忽然被闪电劈了一下,陡然通亮,暗叫不好,厉声吩咐王世安,“看住她们!” 说完,便急忙领着人往万寿宫而去。 叶宸看着他疾步而去的身影,挽唇冷笑。 王静月看着王世安,道:“大哥,谢谢你!” 王世安苦涩地笑了笑,“希望你是对的,否则,我白搭上前程陪你们疯了。” 昨晚兄妹二人说了很久的话,王世安抱着说服王静月的心态,最终被王静月说服了他。 确实,如果他协助睿王,即便睿王得到天下,终究只是乱臣贼子,而他也将被百姓唾骂。 一个弑君弑父的人,攀登得再高,也不会得到百姓的爱戴,也不会得到天道的认同。 朱睿带着人去到万寿宫,已经迟了一步,万寿宫的地道已经被通开,因当时堵塞通道,只是临时为之,并不十分稳固,用火药一炸,便炸开了一道口子。 “追!”朱睿愤怒地下令。 “是!”禁军带着人,从通道追了出去,然而,就在此时,通道才前方传来一声爆炸声响,等禁军赶到的时候,通道已经被炸毁,乱石封锁,压根出不去。 朱睿气得发疯,带着人回到了樟鑫宫。 王世安依旧“扣押”住王静月与叶宸,见朱睿来到,急忙问道:“王爷,怎么样?” 朱睿冷冷地道:“迟了一步!” 朱睿盯着叶宸,一改之前的温文尔雅,恶狠狠地道:“说,人呢?” 叶宸一脸疑惑地看着朱睿,“什么人?王爷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叶宸,休得狡辩,你一定把太子妃带走了,人在哪里?你若不说,本王绝不饶你。” 叶宸诧异地道:“太子妃不见了?怎么会这样的?王爷赶紧带人去找吧。” “叶宸!”睿王怒喝一声,“你以为你装糊涂就能蒙混过关?分明是你故布疑阵,让本王怀疑你要带着太子妃从樟鑫宫离开,但是,你只是声东击西,太子妃是从万寿宫的暗道离开的。” 叶宸摊手,“王爷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从没见过太子妃,又如何能带人离开?” 王世安拉了睿王一下,轻声道:“王爷,冷静一点,外面还有很多宗亲大臣。” 睿王收敛了一下神色,却依旧难掩怒气,冷笑一声,“你以为带走了太子妃就可以了?本王告诉你,这京中即便是翻了个天,本王也要把人找出来。” 叶宸淡淡地道:“王爷要找谁都无所谓,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睿王恶狠狠地盯着她,“好,本王记下你了。” “得王爷铭记,我三生有幸。”叶宸面不改色地道。 王静月在一旁凉凉地道:“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叶宸一直与我在一起,没有拐带太子妃出宫,王爷若不信,出去找人问问便可水落石出。” 睿王盯着王静月,心底怒火焚烧,想不到他英明一世,却被两个女子摆布了一场,这口气,如何也吞不下去。 但是,眼下确实不宜闹起来,外面这么多大臣亲贵在,闹起来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他一扬手,对王世安道:“马上带人出去追截,守着密道的出口,顺着出口辐she周边搜!” “是!”王世安领命而去。 朱睿眸色如电地盯着叶宸,“你记住,本王一旦找到太子妃,得知是你命人带她出宫的,本王必定杀无赦。” 叶宸闲笑,“悉随尊便!” “哼!”睿王怒气冲冲地带人离开。 叶宸与王静月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朱睿已经相信太子妃离开了东宫。 “接下来,我们要抓紧点,把太子妃送出去。”王静月道。 “我知道,现在这么一闹,只是要让他相信太子妃已经离开东宫,那么,他对宫门的防守就会松懈。我已经跟九公主说好了,过两日,九公主就会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出宫的时候,便会把藏在皇后娘娘宫中的太子妃带出去。” “嗯,”王静月含笑地看着叶宸,“宸儿,你这个计划甚好,朱睿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妃会在皇后宫中。” “没错,因为皇后今日来了樟鑫宫,一直都在,他不会怀疑皇后娘娘。”叶宸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安排,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从万寿宫离开,是不可能的,因为万寿宫的地道已经堵住,这点,朱睿是不知道的,只以为万寿宫是堵住了入口,事实上,连出口都堵上了。” “我现在对我大哥有点愧疚了,我连他都瞒住。”王静月说着,但是声音中并没什么愧疚之情。 叶宸道:“事关重大,必须要瞒住的。” “希望他是真心帮我们的,他始终是我的大哥,我不希望他助纣为nüè,帮朱睿这种贱人谋江山。” “今生,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你我改变了不再说,便是连你大哥都有所改变。” “还有秦枫,这小子前生多嚣张,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一直觉得他是个顶坏的人,但是相处下来,他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嚣张罢了。”说起秦家的人,王静月是满脸的笑容。 叶宸瞧着她的神色,挽着她的手臂往前走,“看来,你对秦隋是动情了,很期盼着做这秦家媳妇吧?” “嗯,是的!”王静月并不否认。 “你好歹也掩饰一下啊!”叶宸无语,“这么坦白,一点面子都不要了!” “真实的感情,有什么需要掩饰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那么多弯弯肠子,你累不累?” 叶宸笑了,“好,累,我累得很。” 王静月瞧了她一眼,“大白有信回来吗?” 叶宸摇头,“之前有的,但是这两天没有。” “两天一信,你以为他是去旅游呢?” 叶宸忧愁地道:“我盼着他是一天一封信,好让我知道他现在安全不安全。” “放心,出征之前,我占过,大吉之兆。”王静月安慰道。 “真的?” “当然是很的,我就不曾说过谎话!” 叶宸的心稍安,王静月不是那种懂得巧言安慰人的人,她说的必定是真话。 两人出宫,便见朱睿带着大队的人马出宫去,在这之前,他已经命人封锁了周边的出口,还有城门设置关卡,然后命王世安在城外搜索。 两日之后,九公主入宫给皇后请安,她在皇后宫中留了一个多时辰,傍晚时分才出宫。 她出宫的时候,刚好到侍卫jiāo班的时候,侍卫素来知道她性情bào躁,也不敢多加拦阻,只是掀开帘子瞧了一眼,便放行了。 九公主出宫之后,便径直去了一家诗社,在诗社里停留到晚上亥时才离开。 而九公主刚走没多久,便见两名女子又进了诗社,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三个人,她们迅速上了马车,往城西的青楼方向而去。 她们从醉chūn楼的后门进了内,没多久之后,两名女子出来,上了马车离开了。 叶宸坐在马车上,总算安心了。 这家醉chūn楼的老板叫chūn三娘,她曾经是白擎夜母亲的好友,谁会想到,当朝太子妃,竟会藏身在青楼里?任朱睿再聪明也不会想到。 所以,满城搜查,京里京外,民居客栈,商铺酒楼,所有可以搜的地方都搜过,唯独没有搜青楼。 找不到太子妃,朱睿恼羞成怒,带人闯入东宫大闹了一场,太子也被他打翻在地上。 王世安见他这样,心中暗惊,朱睿要找太子妃,就是因为太子妃腹中的胎儿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看来,他真的要实行他的计划了。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假皇帝召集朝中重臣入御书房,说边疆发来塘报。 与此同时,假皇帝命人到东宫下令,废黜太子,即日起,逐出皇宫。 而同时,宫中有人偷偷告知太子,说如今的皇上是假的。 太子愤怒之下,带着人冲进了御书房,质问假皇帝,假皇帝竟当场承认他是假的,太子一怒之下杀了假皇帝。 这一幕,刚好被入宫商议政事的大臣们看见,众人骇然,乱成一团。 朱睿当机立断,命人拿下弑君的太子,打入天牢。 皇帝死了,太子弑君被打入天牢,朝局顿时乱成一片。 太子因弑君是死罪,而皇帝又驾崩了,那么,即位的人,只有一个。 便是睿王朱睿! 皇帝的丧事操办之时,叶隆与杜陵在朝堂上提出,先把宁王朱离请回朝再商议新帝之事。 但是,宁王离宫多时,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如何去找? 只是,这也是规矩,因没有太子,大行皇帝的儿子都有继位的权利。 皇位暂时就悬空下来,朝廷派人出去找宁王。 然而,半个月后,得到消息说宁王已经落发出家,不问尘世事。 如此这般,皇位便毫无悬念是朱睿的了。 百官推举他,他假意推托了一下,说无德无行,不能登大宝。又说太子妃如今下落不明,她腹中怀着胎儿,因废太子虽然被废,但是,太子妃腹中的孩儿,却是大行皇帝的大孙子,所以,有资格继承皇位。 矫情了一番之后,没找到太子妃,他才不得已地接受了众臣的推举,在大行皇帝出殡的第二日,举行登基大典。 第233章 大结局 登基大典定在了五月初七。 五月初六,大行皇帝出殡。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朱睿所想的那样完美,如今他唯一的担心,就是白擎夜。 一旦他获胜回朝,那么他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一个手握十几万重兵的大威胁。 所以,如今的他,只需要筹谋如何杀掉白擎夜就可以了。 所以,他派人出去,混入军中,等白擎夜取胜,便取白擎夜人头,到时候再说他阵亡,为国捐躯。 除了白擎夜,叶隆,秦大人,杜陵也是很大的威胁。 但是他不着急除掉这些人,等他登基之后,他会一一开刀。 同时,他也在大肆地搜查太子妃的下落。 然而,五月初六早上,是大行皇帝出殡的日子。 朱睿召开早朝,依照以往那样,他以储君的身份主持早朝,与大臣们就出殡一事商议。 殿外,忽然传来太监高喊声,“太皇太后驾到!” 此言一出,朝堂震惊,而朱睿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最近诸事顺利,他差点忘记了太皇太后。 是啊,她只是离京,还没死! 太皇太后在叶宸的搀扶下,进了金銮殿。 一如既往的威严,只是满头的银发没有染,显得苍老了一些。 “参见太皇太后!”殿中文武百官下跪。 太皇太后在叶宸的搀扶下,穿过两行文武百官,径直走向九五之尊之位。 朱睿怔了怔,急忙起身,“拜见老祖宗!” “起来!”太皇太后的声音极尽威严,面容沉着,叶宸扶着她走上去,坐在了龙椅之上,而朱睿,却还挡在她的面前。 她冷冷地道:“睿王,你挡住哀家的道了。” 朱睿连忙退开,“老祖宗恕罪!” “恕罪?”太皇太后冷冷地道,“你的罪哀家可赦免不了。” 苏大人见状,连忙上前磕头,“老祖宗,您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累什么?哀家一直都在京中,什么舟车劳顿?”太皇太后中气十足地道。 众人惊诧不已,太皇太后一直在京中?那她为何现在才回来? 太皇太后环视了众人,道:“皇帝都死了,你们在这里商议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随哀家进去,见皇帝最后一面吧。” 朱睿心中一惊,连忙道:“老祖宗,诸位大臣已经瞻仰过父皇的遗容了。” “都见过了?”太皇太后哼了一声,“那他们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了屁股上,连人都没看清楚。” 朱睿沉了沉声,“老祖宗此言何解?” “难道不是吗?连自己伺候了那么多年的皇帝都看不清楚,还贤臣?”太皇太后怒道。 百官面面相窥,都不知道太皇太后此话何解。 倒是叶隆与杜元帅对视了一眼,眼底都生出光芒来。 苏大人遽然道:“太皇太后,您有什么想说便直接说吧,拐弯抹角的大家也听不明白。” 太皇太后哼道:“直说还不如亲眼去看看,来人啊,前头开路,请诸位大臣们亲自去看看皇帝的遗容。” 朱睿连忙道:“老祖宗,父皇已经升了灵柩,不宜开棺。” “升了又如何?哀家养他这么大,他连问都没问过哀家一句就死了,哀家准了吗?”说完,她站起来,“废话少说,都给哀家去一趟。” 众人迟疑,太皇太后又加了一句,“不去的,直接走人,收拾东西回家种番薯吧。” 此言一出,百官皆哭笑不得,也唯有跟随前往。 朱睿冲狄永鑫打了一个眼色,狄永鑫点头,退了出去。 站在太皇太后身侧的叶宸瞧见了,嘴角扬起了一抹冷峻的笑容。 狄永鑫出了殿外,吩咐了王世安几句,王世安拱手,“侯爷放心,宫中的禁军,皆听我调动指挥。” “不容有失!”狄永鑫叮嘱道。 “侯爷尽管放心就是。”王世安保证道。 大行皇帝的灵柩就停放在万寿殿内,灵堂的设置也是极尽奢华,皇后与苏贵妃带领后妃们痛哭失声。 听得大喊太皇太后驾到,众人急忙抹gān眼泪出迎。 苏贵妃的脸色闪过一丝yīn沉,但是,也和皇后一样跪在地上恭迎太皇太后。 皇后与后妃们见到太皇太后,刚抹gān的眼泪又冒出来了,哭得更加的卖力。 太皇太后怒道:“哭什么哭?都进去!” 说完,她自己首先便进去了。 进得殿中,看到那紫檀木雕琢jīng美的棺木灵柩,她毅然下令,“开棺!” 苏贵妃闻言,连忙跪在地上,“太皇太后,万万不可,皇上已经安寝,莫要再惊扰了他。” 百官见太皇太后真的要开棺,也跪下来相劝,这自古以来,哪里有皇帝已经升了棺木还要开棺的?这不是让大行皇帝魂魄不宁吗? “洛阳!”太皇太后见没有听她的话,气得大喊了一声。 一道身影冉冉地从琉璃瓦顶上落下来,他拱手上前,“老祖宗!” “把棺木打开!”太皇太后下令道。 “是!”洛阳剑上前,左手压住棺头一推,那已经被封住的棺木被打开,大行皇帝就躺在里面。 太皇太后对洛阳剑道:“撕开他的脸皮。” 洛阳剑的长剑一挑,只见皇帝的脸皮被撕开,太皇太后冷笑一声,“诸位臣工都过来看看你们哭了那么久的皇帝,到底是谁?” 朱睿趁着大臣们涌上前去的时候,慢慢地退了出去。 “天啊,此人到底是谁?为何假冒皇上?” “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李代桃僵?” 众臣议论纷纷,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无辜的。 太皇太后环视众人,心底却在不断地冷笑,这满朝文武,别的本事没有,装孙子的本事一流。 或许在场有些臣子是不知道内情的,但是所有都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已经搜集了所有与朱睿靠近的臣子,而在场的,就有十二人是朱睿党的,瞧,他们的脸上多么无辜啊! “来人啊,把这个狗东西丢出去!”太皇太后一声令下,随即便有两名侍卫入内,把棺木里的人丢了出去。 尸体已经发臭,穿着绣龙寿衣的尸体冒出血水来,臭味熏天,众臣纷纷掩住鼻子。 侍卫拿起一块黑布裹住便抬走,留下满殿的臭味久久散不去。 太皇太后下令道:“全部人,撤出去,到樟鑫宫迎接你们的皇帝吧。” 樟鑫宫内,梁王用剑指着一人出来,众人一看,那不是慧圆师太吗? 一队将士冲进了樟鑫宫的地室,救出了当今皇帝。 皇帝消瘦了许多,甚至也有些不清醒,但是,还是一眼看到了太皇太后,他踉跄两步,在宫人的扶持下,走到了太皇太后的面前,跪下来,满脸的羞愧与内疚。 太皇太后扶他起来,长长地叹息一声,“还不到你跪的时候,这乱子,还得你去收拾!” 皇帝站起来,眸中陡然生出凶狠的光芒,冷然下令,“来人,把乱臣贼子朱睿拿下!” 朱睿已经逃了出去,但是,很快就被bī了回来。 王世安用剑指着他的脖子,冷冷一笑,“王爷,哪里去啊?” 朱睿震怒,“你竟背叛本王?” “背叛王爷便是忠于皇上,所以,王爷也不必太过惊讶,我王家满门忠烈,怎会做乱臣贼子?”王世安笑道。 这局面颓败得如此迅速,让朱睿措手不及,他仓皇回头,只见皇帝在太监的扶持下,一步步走来,面容凶狠狰狞,而她的母妃苏贵妃,已经被当场拿下了。 他双腿一软,噗通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父皇饶命啊!” 宫外的狄永鑫已经偷偷地离去,他不会这么愚笨,与太皇太后作对,当他看到太皇太后出现的时候,就知道睿王必定败退,所以,把乱局丢给王世安之后,便急忙逃去。 但是,他又如何能逃得过yīn兵? 朱睿没有想到,他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大计,竟就这样被摧毁了。 那皇位,距离他只有一天啊,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是他的了。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看向皇帝身后的太皇太后,再看向太皇太后身侧的叶宸,再看叶宸身后站着的一众臣工,心中明白,他蓄意已久,而叶宸也蓄意已久,只是,她一直都耐得住性子,静静地等待反击。 他竟然败在了一个老女人和一个小女人身上! 怒极的皇帝竟亲自上前痛打了朱睿一番,气喘吁吁之际下令把朱睿关押进天牢,再把太子放出来,迎接太子妃回宫。 混乱之际,没有人发现慧圆师太的倏然失踪。 处理完一切,皇帝转身看着太皇太后,鼻子一阵酸楚,她在他小时候就说过,会一直保护他,到她死的那日。 她没有违背她的诺言,只是他,曾经不懂事。 翌日,朱睿也下落不明,狄永鑫更是消失了踪影,这三人的消失,在众人的心中压下了沉重的一块大石头,因为,他们三人不死,则还不算真正的安宁。 (全书完) 第234章 皇后的报复 皇帝着叶隆处理余下的事情,王静月也送了福公公回宫,福公公见到皇帝的那一瞬间,跪倒在地,泪流如注,久久不愿意起来。 劫难过后的皇帝,再见到昔日伺候自己的老奴才,心中不禁唏嘘万千,回头瞧了叶宸和王静月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樟鑫宫拜祭玉姑姑的那天,有一名侍女悄然走入樟鑫宫地下密室,那看守他的师太并不在,许是被人早早驶开。 那侍女给他服了药,让他醒过来,并且把睿王的yīn谋告知了他,让他稍安勿躁,在这里静心等待,外面忠心于他的人,已经在筹谋营救和粉碎睿王的yīn谋了。 那侍女叫阿依塔,是叶宸身边的人。 叶宸扶着太皇太后,踏过满地的落叶,静静地走向樟鑫宫的方向。 皇帝眸色难过,踉跄着追着太皇太后而去。 樟鑫宫内,一切都变了模样,拜祭之后的殿中,一片láng藉,无人收拾,可见那日拜祭也不过是作秀。 叶宸吩咐宫人收拾好,然后扶着太皇太后进了殿中,坐在她一贯坐着的太师椅上。 靠背的软垫已经封尘,她也不在乎,就这样静静地坐下来,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抚摸那jīng致的雕刻。 “皇祖母!”皇帝进了殿中,跪在地上,泪水疯爬。 太皇太后瞧着他,面容肃穆,并不做声,只是扬了一下手,福公公便上前扶起他。 “皇上,先坐下来吧,您的身子骨如今弱,得好生调理!”福公公说。 叶宸黯然,皇帝的身体,大概是恢复不到以前了,这段日子被慧圆师太不断用药与符咒控制,已经损了真元,能活下去就很好。 太皇太后看着自己宠爱了几十年的孙子,他如今面容苍白消瘦,再没有昔日威武之姿,在迎她回宫之前,叶宸便已经跟她说过大概,她心里也明白,皇帝,不中用了。 而她若不死,终究成了孤家寡人! 心中的痛楚慢慢地浸yín上来,蔓延全身,后悔过当年的选择吗?没办法后悔,一切都是形势所迫。 梁王持着长剑进来,道:“老祖宗,要派人去追吗?” “追到天脚底下,都要把睿王给哀家提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太皇太后眸子里生出一丝狠辣。 “是!”梁王领命而去。 太皇太后看着皇帝,淡淡地道:“你先回殿中休息吧,一切,等你恢复了再说。” 皇帝哀哀地看着她,“皇祖母心里可还恨着孙儿?” 太皇太后望着他,她抚养了这么多孩儿长大,他是最懂事的,最不让她担心的,但是,想起玉儿死的时候,他那些态度,可真叫人心寒啊。 “不管你做了什么,哀家也不会恨你,但是,我们祖孙两人,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的话,十分轻柔,就像羽毛拂过一般,却是带着锥心刺骨的痛,震得皇帝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她还是会护着他,但是,已经没了当初的情分。 “哀家杀了你的母后,你也对玉儿如此无情,我们之间,便一笔勾销吧,回去好好养病,太子也该扶起来了。”太皇太后道。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皇祖母是要废了朕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太皇太后笑了,凝望着他,“退下来,不为所有的事情操心,多陪陪哀家,这不好么?”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觉得气有些提不上来,他心底透着恐慌,知道老祖宗不会说没有原因的话,她一向重视大周江山,如果不是必要,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朕,会死?”他声音依旧颤抖。 福公公听得此言,急忙宣道:“快请御医!” 太皇太后柔声道:“每个人都会死,臣子们对着你跪拜说万岁,便真能万岁么?你会死,哀家也会死,这没什么可怕的,你的身子,若能好好调理,或许未必能像以前那样,可陪着哀家在这宫中悠闲度日,不很好吗?” 要他退下来,是为了扶持太子登基,否则,他驾崩,她也年迈,太子便要一人对着那群臣子,那群曾经有参与作乱的臣子。 叶宸静静地退出门口,桑娜走上来,轻声道:“皇后娘娘拿住了苏贵妃,如今说要剥光她的衣裳从宫中游行一圈再赶出去游行。” 叶宸几乎吐血,“不是吧?” “可不是吗?宫中多少侍卫看着,现在已经在命侍女剥衣裳了。”桑娜努嘴,“这皇后娘娘要么便杀了她,要么便先关入大牢,这般折腾,倒是前所未见的。” 叶宸无语,如果苏贵妃真的被剥光了衣服游行,这不仅仅是损耗了苏贵妃的名声,便连皇后与太子的名声都被损了。 而且,苏贵妃到底是皇帝的女人,在宫中也就算了,至少外间百姓不知道,可如果要出了宫去,那皇上还有什么颜面?这个皇后,一直都是这样有头无脑的。 叶宸想了一下,进了殿中,伏在太皇太后的耳边说了几句。 太皇太后听毕,神色错愕,“这不是胡闹吗?” 皇帝问道:“什么事?” 太皇太后道:“没事,宸儿,你去处理一下。” “是!”叶宸领命下去。 皇帝也想站起来,太皇太后却对福公公道:“摁住他,等御医过来。” 让皇帝见到那一幕,肯定血压飙升。他的身子骨,如今那里受得住? 叶宸来到皇后宫中,宫中外面吵杂喧闹,叶宸探头看了一眼,只见皇后端坐在殿外的椅子上,苏贵妃跪在地上,脸上肿得像猪头一样,两名侍卫摁住了她,正剥她的衣裳。 她死命地反抗,冲侍卫吐口水,侍卫扬起手就打了她几个耳光,直打得她几乎晕过去。 在不久之前,她还是尊贵的大周贵妃,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任由摆布。 皇后坐在椅子上,唇瓣勾起冷笑,得意痛快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口中道:“苏贵妃啊,你也有今天了,这弑君乱上的罪名,你们母子万死难赎。” 苏贵妃冷着一张脸,“成王败寇,你要杀便杀。” “杀你岂不是便宜了你,本宫便要你光着身子游行,让世人都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无耻不要脸的贱货。” 说完,皇后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脱了她的衣裳,在宫中游行一圈,让后妃们引以为戒,再拖出宫去。” 第235章 皇帝中毒 叶宸急忙分开众人上前,“慢着!” 侍卫抬头看着她,只见她径直走向皇后娘娘,福身见礼,“叶宸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一直不喜欢叶宸,但是,她也知道这一次太子和太子妃能够脱险,多亏了她,所以,纵然不喜欢,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免礼,你来得正好,可以亲眼看看这个贱人的下场!”皇后恶毒地笑了。 叶宸回头,瞧了苏贵妃一眼,苏贵妃憎恨地看着她,两道眸光像是要把她she穿了一样。 叶宸收回视线,看向得意洋洋的皇后,轻声道:“皇后娘娘,苏氏乃是重犯,不如先行把她关押进天牢,等皇上处置?” 皇后冷笑一声,“皇上处置那些乱臣贼子就已经够累的,这个贱人是后宫的,本宫统领六宫,自然要为皇上处置掉这些心存歹心恶毒之辈,你若是想看,就一边去看看,莫要这么多废话。” 叶宸道:“皇后娘娘,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虽然说您主理六宫,可皇上一日没下旨废除她的封号,她还是皇上的妃子,您可私下痛打一顿,甚至处死她都可以,若拖出去游行,便是损了皇上的颜面,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叶宸已经很顾着她的面子了,说她主理六宫,其实,之前后宫的事情都是秦贵妃打理的,她这个皇后,若不是得皇太后撑腰,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子生母罢了。 皇后并不领情,yīn阳怪气地笑了一声,“真是奇怪,你帮着她做什么啊?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你说她还是皇上是妃子,便是折损了皇上的颜面,而且,即便传到皇上哪里,皇上也不会说什么,他们母子胆大包天,竟敢关押皇上甚至弑君夺位,莫说游行,即便凌迟了她,皇上也不会反对。” 叶宸见她执迷不悟,只得道:“皇后娘娘,刚才臣女只是好心相劝,其实,是太皇太后命我过来阻止皇后娘娘的。” “太皇太后?”皇后一怔,“她从来不管后宫的事情。” “其实,皇后娘娘,这也不仅仅是后宫的事情。”叶宸道。 皇后没说话,但是神色却慢慢地凝重起来,看向苏贵妃。 好一会儿,她才对叶宸道:“好,你去回了太皇太后吧,就说本宫先把苏氏关押在bào室,一切等她老人家处理!” 叶宸松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很难说服这位对苏贵妃心怀憎恨的皇后娘娘,想不到一搬太皇太后出来她就听从了。 “皇后娘娘仁慈,臣女拜服!”叶宸道。 “嗯,你去吧,回了太皇太后,便说按照她老人家吩咐,暂时先把人关押进bào室,听候处置!”皇后一脸温婉地说。 叶宸得令,退了下去。 桑娜追上去,即将回到樟鑫宫的时候,桑娜笑道“想不到皇后娘娘这么好说服。” 叶宸陡然止住脚步,“你也觉得她太顺从了?” “可不是吗?之前皇后娘娘可难应付了,这倒不是说她心机深沉什么的,而是她的脾气性子比较硬,脑子又有些转不过来,耳根子软,心胸狭隘……” 桑娜自己说这便笑了起来,“我与皇后娘娘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是这些缺点,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可见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是有多不懂得掩饰自己啊。” 叶宸想了一下,“哎,你还是回去盯着吧,她做事没什么分寸,以前又被皇太后宠坏了,分不清大局和小怨。” “好嘞!”桑娜道。 叶宸回了殿中,一群大臣站在殿外等着皇上的召见,平常候白长儒也在列,叶宸见到自己的公公,也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 倒是白长儒,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眸光憎恨。 叶宸只当看不到,怎会不憎恨她呢?白家可是押了一手好宝,却被她破坏了。 太子一向不喜欢白家,所以,平常候在最后的关头,还是选择了为朱睿谋取江山。只是白长儒是个特别jīng明的人,只是口头上答应,并没有实施行动,所以,才得以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等候皇上的传召。 叶宸这个白家媳妇,在平常候的眼里是名副其实的败家媳妇啊。 进了殿中,御医正在为皇上诊治。 检查了良久之后,御医才说:“皇上心脉俱损,需要静养,静养的日子里,不可操心,不可劳力。” 皇帝蹙眉,身为皇帝,岂有一日不操心不劳力的?这不是明摆着让他放弃帝位吗? “朕很严重吗?”皇帝问道。 御医迟疑了一下,“调养便好。” “御医,你就如实地跟他说吧!”太皇太后道。 御医跪下来,道:“是,微臣遵旨,皇上的身体有很多毒素,毒素入侵了五脏六腑,导致心脏出现了衰竭的情况,脉象涩而绵,是元气大败的迹象。如今要做的是尽早地清理体内的毒素,不让五脏六腑继续受到侵害,同时,服药护住肝脏和心脏,以药之力渗透五脏六腑。” “听到了吗?皇帝?”太皇太后道。 皇帝恨恨地道:“朕在密室的时候,模糊中总感觉有一女子在喂朕吃药,想来喂的就是毒药。” “皇上,那人叫慧圆师太,是睿王的人。”叶宸上前道。 “他处心积虑已久,朕虽然知道他有野心,却不知道他如此狠毒,连朕这个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皇帝怒骂着,胸口起伏,嗓子发出哮喘一样的鸣声,继而,便是一连串的咳嗽,咳得他面容通红,几乎背过气去。 太皇太后急忙吩咐人送他回殿中休息,皇帝走后,御医跪在地上,沉重地道:“老祖宗,皇上的身体,是大败之像啊!” “有无良药可治?”太皇太后眸色难掩沉痛地问道。 御医摇头,“皇上的身体被慢性毒药侵蚀,已入了脏腑,药石无灵,只能是慢慢调理,不再操劳国事,能过一日算一日了。” 太皇太后没说话,她知道慢性毒液的厉害,慢性毒和急性毒药不同,急性毒药可以在限期之内服下解药,对身体损害不大。 但是慢性毒药不一样,慢性毒的原理便是通过血液把毒输送到身体的每一个器官,让毒性慢慢地浸yín,最后器官衰竭而死。 第236章 皇后的过分之举 太皇太后在殿中静坐了许久,叶宸也陪在一旁,没有说话。 良久,太皇太后才道:“叶宸,皇帝的身体已经不中用了,你有什么提议?” 叶宸惶恐地道:“老祖宗,臣女不知道政事,也不能gān扰政事。” 听太皇太后的语气,似乎有心让皇帝禅位。但是,这种大事,她是不能出主意的,事关国家的兴衰,怎可由她出主意? 太皇太后漫看了她一眼,“罢了,你先退吧。” “是!”叶宸应声告退。 刚退到殿门,太皇太后问道:“皇后那边怎么样?还胡闹吗?” 叶宸道:“回老祖宗的话,方才去了传太皇太后的懿旨,皇后已经下令把苏贵妃先关押进bào室。” 太皇太后冷道:“苏贵妃参与谋反,该关进天牢,她关在bào室,可见还没放弃收拾她的念头,罢了,就让她痛打一顿出出气吧,心胸到底狭隘。” “是!”叶宸道,退了出去。 殿门关闭,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平息了,但是叶宸并不能松一口气,睿王与狄永鑫还有慧圆师太都没落网,慧圆师太这些年敛的银子,想必是另有基地,虽未必能成气候,但是小打小闹,也够烦人的了。 离了宫,回到府中,叶隆还没回来,她一人进了揽胜苑,把桑娜与阿依塔都摒在了门外。 执笔写信,把京中发生的事情都告知白擎夜,如今边疆开战,内乱平息,所有的眼光都必定盯在战事上。 写了信,又想了一下如今的局面,桑娜忽然叩门,进来告知叶宸,“郡主,宫中的侍卫押着苏贵妃,在京中游行!” 叶宸惊跳起来,“什么?” 桑娜白着一张脸道:“可轰动了,如今就在东大街上,郡主快过去看看啊!” 叶宸丢下笔,怒道:“老祖宗说得还真没错,她心胸是真的很狭隘,她这样丢的不是苏贵妃的颜面,丢的是皇上的颜面,皇家的颜面啊!” 叶宸急急地带着桑娜与阿依塔出去了。 出了府中,便见日头渐渐偏西,三人乘坐马车急忙赶往东大街,还没进入东大街,便听得前方喧闹阵阵。 叶宸让车把式停下马车,带着两人疾步赶过去。 东大街上,整条街都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商贩连生意都不坐了,凑着往前去看热闹,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叶宸疾步跑,追上了游行队伍,追上之后,不禁吃惊。 苏贵妃全身无任何衣物遮蔽,满身鞭痕,入目惊悚,以两根绳索捆住,牵扯前行,苏贵妃神情木然,像死一人一般。 两旁侍卫开路,像喧天大事一般锣鼓敲响,而让叶宸吃惊的是,竟然皇后的凤驾也在后面跟着,只以薄纱遮蔽,风一chuī,便可见皇后的容貌,此事,她赫然挂着得意之色,如此张扬,如此招摇。 桑娜问道:“郡主,怎么办?现在要上前阻止吗?” 叶宸叹息了一声,“现在阻止还有什么用呢?游到这里来了,差不多满京城都知道了。” 桑娜捂住眼睛,也就得羞人,“但是,这也太丢人了,堂堂皇后娘娘,竟带着一个贵妃游街,且不论这苏贵妃犯了什么错,可皇上与太皇太后还没下旨废掉她,她还是皇家妇啊,这可好了,皇上的女人让天下人都看到了。” 叶宸皱着眉头,“走吧,这刚出宫来,又得入宫一遭了,此事让皇上知道了,只怕身体承受不住。” “可不是吗?御医说了,皇上如今可不能受刺激,不能劳心劳力,让皇上知道这件事情,可不得把皇上气死吗?”阿依塔道。 桑娜想了一下,道:“那郡主,这事儿让太皇太后隐瞒下去行不行?不要让皇上知道。” 叶宸叹息,“你看今天的动静这么大,还能瞒得住吗?搞不好,皇上如今都知道了,这事儿,真是闹得叫人烦心啊,这才刚定下来乱局,睿王还在逃呢,这皇后娘娘不是给皇上添堵吗?” 叶宸想了一下,问桑娜,“太子在东宫?” “是的,太子已经被迎出来了,已经接了太子妃回东宫!” 叶宸道:“走,马上入宫,我要跟太子说句话。” 说完,三人急忙走向马车,再一度入宫。 太子回到东宫,心情十分喜悦,只是刚安置好太子妃,便听得外面来报说天敏郡主来了。 他含笑出迎,“郡主来了?本宫还想着明日带着太子妃出宫去看你呢。” 叶宸疾步上前见礼,“参见太子殿下!” “快快起来!”太子道。 太子见叶宸神色凝重,他的心也是一沉,扬手吩咐下人出去,问道:“郡主,出什么事儿了?” 叶宸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道:“太子,皇后娘娘押着苏贵妃游街一事,你可知晓?” 太子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本宫知道,母后不过是要出出气,她也是受够了苏贵妃的冤屈气,让她消消气就是,横竖也不会真的杀了她。” 叶宸哎了一声,“我说太子您怎么能这么糊涂啊?这若gāngān脆脆地杀了,还没什么事,毕竟这犯上作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名了,就这般游街,丢的是皇上的颜面,丢的是皇室的颜面啊。” 太子笑道:“郡主多虑了,这犯妇难逃罪名,废黜是迟早的事情,莫说废黜,就是杀头也免不了的。” 叶宸正色地道:“殿下,迟早废黜,但是现在还没废黜,就算废黜,她也曾经是皇上的贵妃,光着身子满大街游行,您想皇上心里会怎么想啊?” 太子摆摆手,“不碍事的,这母子害得父皇丢了半条性命,父皇恨她都来不及,怎还会护着她?母后伺候父皇多年,想来也是知道父皇的心思的,她这番除了为自己出一口气之外,还是为父皇出气,父皇知道之后,不但不会怪罪母后,甚至还会嘉奖母后,郡主,你就安心吧。” 叶宸听了这番话,真是哭笑不得,哎,这太子自己也是男人,哪个男人不要脸面?尤其是皇家的颜面,而且,堂堂皇后,押着一个贵妃,满大街的游行,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成何体统啊? 第237章 龙颜大怒 叶宸还想说什么,太子却已经道:“你反正也来了,去给太子妃请个安吧。” 叶宸道:“请安的事情稍候再去,我还有一句话,要跟殿下说个明白的,一旦皇上震怒,怪罪皇后娘娘,请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要去求情,切记。” 太子神情有些不悦了,“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啊?这事儿就不要说了,本宫可以断定父皇不会因为此时龙颜大怒。” 叶宸知道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只得道:“那好吧,既然太子殿下不喜欢听,臣女也就不再说了,臣女还有些事情要办,先行告辞,来日再来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道:“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你也不必着急上火,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吧,去吧!” 叶宸躬身告退。 离开了东宫,叶宸不禁生气,“糊涂,糊涂至极啊!” 桑娜道:“郡主,您觉得皇上一定会震怒吗?或许,如太子所言,皇上或许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嘉奖皇后呢,毕竟,这苏贵妃与睿王罪犯滔天,斩杀了也不为过。” 叶宸道:“我说你们一个个怎么就不明白啊?这真斩杀了还没什么事,咱皇上最重视的是什么?是大周江山,大周皇室的颜面,皇后亲自乘坐车鸾带着苏贵妃游行,是个男人都受不住,更不要说皇上了。太子自己是男人,怎就没想到这一层去呢?而且,太皇太后已经着我去禁止,可皇后依旧如故,这是抗旨不遵,皇上如今才刚得太皇太后原谅,怎容得有人对太皇太后的懿旨阳奉yīn违?” 阿依塔也道:“对啊,桑娜,刚才你也亲眼所见了,苏贵妃游街那一幕,好看吗?” 桑娜红着脸道:“丢死人了。” “你都觉得丢人,皇上会觉得丢人吗?”阿依塔道。 “可为什么太子殿下没觉得丢人呢?”桑娜奇怪地问道。 “因为太子殿下没有亲眼所见,加上做这件事情的是他的母后,他也身受苏贵妃之害,迷失了理智。” 桑娜听了阿依塔的分析,也着急了,“怎么办啊?” 叶宸淡淡地道:“还能怎么办啊?这事儿我们也少掺合,回府吧,若不是之前奉了太皇太后的命令去阻止皇后,这事我还不愿意管呢,这多丢人啊?只盼着皇上怪罪下来,太子不要求情,否则,以皇上如今心性,怕有大动作。” 桑娜惊恐地道:“郡主的意思是?” “不知道,”叶宸快速地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先别管了,回府去,找父亲入宫劝劝太子吧!” 三人顺着东宫进了内巷准备出宫,却见内巷中有太监疾步走着,神情惊慌,叶宸认得,这名公公是御前伺候的。 叶宸伸手拦了一下,“这位公公,见你神色凝重,是出什么事了吗?” 太监也认得叶宸,“是天敏郡主啊,奴才叩见天敏郡主。” 叶宸扶他起来,问道:“公公,出什么事了?” 太监连声叹息,“郡主,皇上龙颜大怒,这会儿正命奴才去传太子殿下呢。” 叶宸问道:“为什么啊?” 太监道:“还不是皇后娘娘?郡主莫非不知道吗?皇后娘娘竟带着苏贵妃出宫游行了,还脱了衣裳,这事儿,传到皇上的耳中,皇上当场就吐了血,明日把皇后找回来,连太子都要带过去问罪那。” 叶宸听了此言,即便想出宫去,也是不可能了,刚才太子还是一副得意的样子,只怕去了皇上跟前,也是乱说话。 想到这里,她对太监道:“公公劳烦给太子带句话,让太子谨记我方才所言。” “是!”太监说着,穿过内巷去了东宫。 桑娜问道:“那咱去哪里啊?不出宫了吗?” 叶宸道:“还出什么宫啊?赶紧地去樟鑫宫吧,这事儿还真只有老祖宗能平息下来。” 说完,领着两人就走。 去到樟鑫宫,太皇太后已经得知了消息,正震怒之中呢。 见叶宸来到,她厉声道:“你是怎么办事的?今日不是让你去传过旨意了吗?你也回了说她把苏贵妃打入了bào室,可现在人没在bào室,倒在大街上游行了,我大周皇室的颜面,都被这个愚蠢的人丢了个清光。” 叶宸连忙请罪,“老祖宗恕罪,是臣女办事不力。” 太皇太后怒极地瞧了她一眼,“罢了,这事和你也没有关系,她怎会听你的?只是可恨连哀家的话都没放在心上。” “老祖宗,如今皇上震怒,已经传召了太子过去,您还是得去一趟啊。”叶宸道。 老祖宗哼了一声,“太子?太子事前不知情吗?这事儿在宫中首先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知道而不阻止,皇帝拿他问罪,有什么错?” 叶宸只得道:“老祖宗啊,太子殿下刚从宫外接太子妃回来,怕是还不知道此事的,可太子与皇后娘娘母子情深,如果皇上问罪皇后娘娘,以太子殿下的愚孝,只怕会把罪名揽在身上,或许,会说事先知情,好为皇后娘娘分担罪责。可眼下,皇上真不宜谴责太子,毕竟,睿王刚叛乱,宁王下落不明,一旦皇上谴责了太子,太子因此事获罪,怕人心不稳啊。” 太皇太后道:“你说的哀家何尝不知道?但是有什么办法?是个人都得生气,这皇家的颜面容得她这样糟蹋?身为皇后,一点都不知道分寸,这么多年的皇后,这么多年的宫规,白学了。” “生气归生气,老祖宗还是得前去宽慰着,皇上如今,动不得大怒啊!”叶宸道。 老祖宗恨恨地道:“出了什么乱子,都得哀家去收拾,哀家千秋万岁之后,这宫里会变成什么模样?这大周会变成什么模样?” 叶宸苦笑,“老祖宗,只怪这乱子来得太快太迅速了,让人无法喘息,听说,皇上都吐血了,这事儿还得您去劝着。” 太皇太后重重地把拐杖杵在地上,“哀家老了,管不得那么多事情,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虽然是这样说着,却让人摆驾出行。 她回头见叶宸呆呆地站着,怒道:“你这蠢丫头,跟着来啊,适时地为太子那蠢货说几句话。” “是!”叶宸急忙追了上去。 第238章 责骂太子 太皇太后与叶宸赶到的时候,刚好太子也来了,太子匆匆地看了叶宸一眼,脸色苍白。看来,刚才太监已经跟他说过皇上震怒的事情了,叶宸上前,轻声道:“殿下谨记我刚才的话啊。” 太子没做声,对着太皇太后拱手行礼,然后走了进去。 门才刚打开,一块砚台就飞了出来,从太子的头顶飞过,太子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冷汗冒了一头,“父皇……父皇息怒!” “息怒?”皇帝的声音震怒不已,带着喉咙的喘息声如雷bào般吼动,“你要朕如何息怒?你母后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丢尽了我皇家的颜面,你说,你是不是事先知情?” 太子心惊胆战地爬进去,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这事儿他确实事先知情,可他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看父皇如此的震怒,母后只怕肯定要获罪了。 “父皇,儿臣对此事……”他本想说他是知情的,只是当时觉得事情没什么大不了,那苏贵妃本来就罪大恶极,但是他还没说完,叶宸便一个箭步上去,跪下来道:“皇上息怒,太子殿下才刚从天牢出来,然后便去了接太子妃回宫,事先自然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怎会不阻止皇后娘娘呢?这到底是有失皇家颜面的事情。” 皇帝听了叶宸的话,盯着太子问道“你当真不知道?” 太子摇摇头,“父皇,儿臣不知道。” 皇帝的神色才稍稍和缓了一下,却依旧冷声道:“你若是知道,这太子之位你也不要坐了,朕的江山,不能传给不顾大体只会丢祖宗颜面的人。” 太子听了这话,吓得一身冷汗直冒,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叶宸一眼。 太皇太后缓步进来,道:“行了,你也不要拿你儿子出气,他知道什么啊?若是知道,怎会不劝着?太子虽不算聪明绝顶,可行事还是比较稳妥的,这般羞rǔ他父皇颜面的事情,他不会做。” 皇帝听了太皇太后的话,这才对太子息怒,站起来想要上前扶着太皇太后,却一站起来便晕得走不了,只得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气。 太皇太后见状,心疼得要紧,“瞧你发那么大的火气gān什么啊?这御医不是叮嘱了你要好生休要不得动气吗?这事儿哀家自会处理,你赶紧地回去歇着吧。” 皇帝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住额头,“皇祖母,朕还怎能歇息啊?瞧这乱局刚刚定下来,又出了这档子事,真叫朕烦心的。” “该你烦心的你就烦心,不该你烦心的就回去歇着,这说到底是后宫的事情,哀家身子骨还硬朗,还能为你撑两年。”太皇太后吩咐福公公,“还不把你家万岁爷扶下去休息?若真出了什么事,哀家看你们有几个脑袋掉的。” 福公公连忙道:“是,奴才遵旨!” 他扶起皇帝走下去,皇帝走到太子的身边,指着他道:“你啊,也得争气点了,江山jiāo到你的手中,朕如何能放心?” “是,儿子知道了!”太子抹了一额头的汗,“父皇慢走!” 皇帝出去之后,太皇太后眸色一冷,盯着太子怒道:“你好生糊涂,这事儿是可以这般胡闹的?你的脸不要,你父皇的脸还要呢。” 太子哭丧着脸道:“老祖宗,我以为,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父皇会这么生气。” “你父皇不生气就怪了,你还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敢情你方才还想直言说你是知情的?你是巴不得你父皇废掉你啊。”太皇太后指着他怒骂。 叶宸劝道:“老祖宗不要生气了,殿下只是一时糊涂,再说,就算殿下要劝也未必能劝住,皇后与苏贵妃积怨已深,是任何人都劝不住的。” 太皇太后盯着太子,“你啊,长点心,一会你母后回来,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就在一旁看着,昔日就是那位皇太后宠着她,导致她的脑子都长了草,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如何母仪天下?” 太子刚从天牢回来,就接受了一连串的责骂诘问,心中着实委屈,但是也害怕得要紧,他自小就比较软弱,受不得责骂,如今被皇帝与太皇太后骂了一通,眼圈都红了,只差点没掉泪。 太皇太后见到他这副模样,更是来气,指着他,连手指都在发抖,“你这副模样是不是觉得委屈啊?你这样的心性,日后如何担得起大周的江山?真是气死哀家了,滚,马上滚!” 太子被太皇太后这样疾言厉色的痛骂,当初就哭了,连头都没磕,跑了出去。 叶宸也不禁摇头叹息,这幸亏是太皇太后,若是皇帝见了他这副模样,真要气出个好歹来。 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看向叶宸,眸色悲哀,“看吧,这就是大周以后的皇帝,可怎么办才好啊?就这脾气,就这心性,如何管得着那一群láng子野心的诸侯和别有用心的百官?这江山,迟早得败在他的手中。” 叶宸也觉得黯然,皇帝的身体是不中用了,今天的事情都气的他吐血,若再被其他的事情刺激,只怕不消一个月就要万岁了。 叶宸本以为太子只是软弱,但是从他刚才的神情看他依旧不觉得皇后有什么错,还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叶宸轻声道:“老祖宗,慢慢来吧,急不得的。” 太皇太后陡然睁眼,迸出犀利的光芒,“急不得?哀家还能活多久?哀家与皇帝走后,谁帮他看着这大周的江山?凭他那位母后吗?那皇后只懂得给他添乱,真是气死哀家了。” 叶宸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这本是过来劝劝的,谁知道她倒动上真火了。 太皇太后站了起来,心灰意冷地道:“罢了,与他计较,能气死哀家。” 她直起嗓子吼起来,“来人啊!” 殿外走进来一名太监,“老祖宗,奴才在呢。” “皇后回来之后,让她去樟鑫宫找哀家!”太皇太后下令道。 “是!”太监应道。 叶宸上前扶着她,“先回宫用晚膳吧,别动气了。” 第239章 废后 皇后在夜色降临才回到宫中,虽然是被人出去叫回来的,但是她还是显得很高兴,兴高采烈地等着皇上嘉奖。 然而回到宫中却被告知要去樟鑫宫,她便拉长了脸,想起白天的时候,老婆子说过,不许她带苏贵妃游行,想来叫她过去也只是责难她的,所以,便对人说:“先回了太皇太后,就说晚了,本宫不去打扰她老人家休息,明日一早再过去给她请安。” 宫人回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正在用膳,气得把汤碗都砸了,怒不可遏,“真体贴,你去告诉她,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过来樟鑫宫请罪,第二个收拾东西滚出宫去。” 叶宸心底暗暗叹息,这皇后娘娘也真是太懂事了,老祖宗正在气头上,她推三阻四地不肯过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宫人去禀报,将近半个时辰,皇后才来到。 进了宫就不开心地道:“老祖宗,您这是什么意思?” “跪下!”老太太一声怒喝,把皇后唬得怔住了。 她依言跪下,一脸的委屈,“臣妾到底犯了什么错?还请老祖宗明示。” 太皇太后听得此言,不怒反笑,“你犯了什么错?真是问到哀家了,莫非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你是鬼上身了吗?还是被下蛊毒迷惑了?” 皇后抬头,“老祖宗是心疼那贱人了吗?臣妾为皇上为太子出一口气有什么错?这贱人就是杀了她都不嫌过的,不过是游行一下,老祖宗至于大发雷霆吗?再说了,皇上都没生气,您心疼外人也不心疼自己的孙子,还巴巴地让臣妾叫过来问罪,莫非还是臣妾的错了?” 刚好洛阳剑递过去一杯茶,老太太接过来,还没喝呢,听到这话,气得把杯子往她身上扔去,怒道:“话挺多的,可见舌头是灵活的,可这脑子怎么就这么愚笨?你若憎恨她,杀了她就是,可她还是皇帝的媳妇,你拉着她光着身子满大街游行,你这个做皇后的竟还跟在后面看热闹,你把皇帝的脸面搁哪里?还说皇帝不生气,你可知道若不是哀家赶了过去,太子当初就要被废了?” 皇后怔怔地看着太皇太后铁青的脸,不信地摇头,“皇上就为此事要废太子?老祖宗莫要危言耸听了。” “危言耸听?今晚若是太子敢说一句早就知情,如今他已经是废太子了。”老祖宗眸色愠怒,对她失望至极,“你在后位多年,却一点长进都没有,这皇后你也不要当了,让贤吧。” 皇后被这句话吓懵了,“您是认真的?” “哀家巴巴地让你过来跟你开玩笑?”太皇太后疲乏地看着她,“太子有你这么一个生母,迟早是要出事,你还不如早早地让开,别妨碍你儿子的前程。” 皇后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吓得当场腿软,连忙磕头请罪,“老祖宗,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只想惩戒一下那贱人,没想要丢皇家的颜面,请老祖宗恕罪啊。” “下去吧,哀家真是受够了你们这群蠢货,废后的旨意明日会送达你手上,你好自为之吧。”老祖宗冷冷地道。 “不,”皇后眼泪猛地冒了出来,“老祖宗,这废后是大事,您不能草率决定,所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您废了臣妾,便连太子都要被人瞧不起的。” “拉下去!”太皇太后忽然怒喝一声。 殿外进来两人,上前道:“皇后娘娘得罪了!” 说罢,拉起皇后就走。 皇后挣扎哭喊着,“老祖宗恕罪啊,臣妾知道错了,老祖宗恕罪啊……” 哭声渐渐地远了,太皇太后缓缓地闭上眼睛,身子整个地窝在椅子上,悄然叹息,却不愿意说话。 叶宸见状,也不敢做声,只是陪在她的身边,想着,今天的事儿可真够乱的。 “你出宫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静!”太皇太后睁开眼睛说。 叶宸看向她,见她神色倦怠,眼皮子都耷拉了下去,这个老太太,这一生就没过过什么安生的日子,不是为这个操心就是为那个操心,这一辈子活得真够呛的。 离宫回到府中,已经是将近亥时了。 她叹息了一声,对阿依塔和桑娜道:“今晚宫中不会宁静,只盼着皇后不要吵到皇上跟前去,皇上如今可受不得任何的刺激。” “那说不定的,皇后怎甘心被废?” “她吵也就罢了,希望太子不要去添乱。”阿依塔说。 叶宸摇摇头,“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沉不住气。” “朽木不可雕!”阿依塔毒舌地道。 叶宸想反驳她,然而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或许,真的是朽木不可雕啊。 眼下,除了太子之外,便只有宁王了。 之前朱睿说宁王出家,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胡扯,他找来的也不是真的宁王,宁王至今还下落不明。 宁王啊,若你能回朝,兴许一切都会不一样,这大周的江山,也有所依托了。 叶隆很晚才回府,叶宸听闻他回来,前去相见。 叶隆回府随便吃了点东西对付,便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见叶宸来到,他揉揉眼睛,问道:“还不休息吗?” “睡不着,可找到睿王的踪迹?” “找不到,像忽然消失了一般,莫说睿王,就是连狄永鑫与慧圆都找不到。”叶隆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叶宸道:“他们想必早有退路,只是这么多人看着,愣是让他们给跑了,真是可惜。” “可不是吗?真想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走的,王世安是不是假意投诚?会不会是王世安放走了他们?”叶隆怀疑地道。 叶宸摇头,“不会的,王世安就是想放也放不了,是慧圆师太助他离开的,这尼姑,懂些邪门外道。” “睿王不死,君心难安,文武百官也不安啊。” 叶宸冷笑,“自然有人不安的,那些私下与睿王勾结的人,怎么会安心呢?只有睿王死了,他们就隐没在黑暗中,再也查不出曾经的láng子野心反叛歹毒。” 叶隆听她的话似有所指,随即就明白过来,“你是说你那公公?” “他这老狐狸,一直都看似保持中立,但是,其实在朱睿行动前,他就投靠了朱睿。”叶宸道。 第240章 闹起来了 叶隆皱着眉头,“你如今是白家的人,虽说那傻小子如今在为国征战,可一旦白家出了什么事,你们作为白家的人也是脱不了gān系的。” 叶宸道:“父亲放心,白长儒做事还是很慎重的,此人是老狐狸,凡事都给自己留了余地,偌大的家族,他不会这么冒险,放心吧,查不到他的身上去。” 叶隆点头,看着她疲惫的面容,“你这么晚才出宫,是有什么事吗?” 叶宸道:“您今日没听说皇后押着苏贵妃在东大街游行吗?还是光着身子的。” 叶隆大惊,“竟有这样的事情?” “是的,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您竟然不知道?”叶宸还以为他会收到点风声。 叶隆摇头,“不知道,今日哪里有闲暇去管其他的事情?只指挥人去出城去找朱睿,他们应该不会留在城中的。” 他不禁骇然,“只怕皇上会震怒吧?皇后娘娘此举也太不顾自己的身份了。” “皇上大怒是肯定的,连太皇太后都生气得不得了。” “太子殿下就没劝着点?”叶隆问到。 叶宸淡淡地道:“太子知道,但是,他不仅仅没有劝说,反而,还支持皇后的决定。” 叶隆怔住了,“怎么会这么糊涂?这是关系到皇室颜面的事情,太皇太后与皇上都是最重视皇室颜面的人,那皇上岂不是更加的震怒?” “幸好我赶到及时,阻止了太子殿下向皇上坦白他事先知情,否则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叶宸顿了一下,轻声道:“父亲,皇上的身子不中用了,这些日子,怕要变天了。” “这么严重?”叶隆脸色变了变。 “是的,被人喂了毒药,慢性毒。” 叶隆心神极乱,如今正是需要人主持大局的时候,看太子的做事方式,哪里能担得起大任?之前太皇太后有心让太子历练一下,可如今看来,历练也没用啊,这天资如此。 可如今,也只有太子了,宁王到底在哪里?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大傻有没有来信?”叶隆问道。 叶宸无语,“为什么叫他大傻?” 叶隆笑了,“傻点好。”始终记得他第一次喊他爹时候的情形,那傻愣的样子,他喜欢,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喜欢上这个没什么心计的女婿。 “没塘报回来吗?”叶宸问道,“他给我的信,只说夫妻话,不说军情。” 这也是为了谨慎起见,会轻描淡写地写几句,但是,详细的军情应该是在塘报里的。 “塘报还没有。”叶隆道,“不过你也不需要担心,为父与杜元帅分析过,他起码有七成的胜算!” “嗯!”叶宸点点头。 而宫中正如叶宸所料,今晚是不得安宁的。 太皇太后下旨废后,皇后大闹起来,命了人出去请娘家的所有父兄入宫,齐刷刷地跪在了皇帝的宫门口。 皇后更是在殿门口嚎啕大哭,细数自己这么多年如何尽心尽力伺候皇上,又说自己劳苦功高,为皇帝生了一个太子。 皇后的父兄在朝中都官居高位,如今一同跪在殿外,看似是恳求,但是实际是相bī,皇帝气得连吐了三口血,几乎昏过去。 皇后见太子迟迟没来为她求情,命人前去催促,但是太子得了教训,虽然那很想去,却也不敢去了。 最后皇后生气了,竟亲自去了东宫,对着太子一顿怒骂,太子妃不忍心太子被责骂,而且,她也知道太子一去,必定更让皇上震怒,便道:“母后息怒啊,儿媳陪母后前去求情,希望父皇看在我腹中孩儿的份上,会网开一面。” 皇后听得此言,连忙道:“对,你去,你去就是最好了,你还有身孕,怀着他的孙子,往那一跪,跪到他心软为止。” 太子阻止道:“母后,她……” 皇后不等他说完,便生气地道:“你给我闭嘴,你还不如本宫的儿媳妇懂事,生你养你有什么用?顾着你的太子之位就好。”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太子妃走了。 太子见状,急得团团转,想追上去,但是又怕父皇责怪,自己的太子之位不保,今日老祖宗的话言犹在耳,他还怎敢造次? 他想了一下,急忙喊人,“来啊,把天敏郡主请入宫中。” 且说皇后拉着太子妃到了皇帝殿前,也不顾太子妃怀有身孕,推着她就跪在殿门口,太子妃只得跪下来道:“父皇,儿媳请求一见。” 福公公听得太子妃来了,急忙走出来,跺脚道:“哎呀,太子妃啊,您这是何苦呢?您这还怀着身孕,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着想不是?快快起来,回去歇着吧,这里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的。” 说完,伸手去搀扶。 皇后却一把推开福公公,怒道:“你这奴才,还不马上进去禀报皇上?就说太子妃求见,若他不愿意见,太子妃便在门口跪着等他。” 福公公见太子妃身子单薄,连见厚衣服都没穿,直直地跪在冰冷的地上,不禁着急万分,对皇后说:“娘娘,您先回去吧,领着人先回去吧,皇上病了,说了不见你们,都走吧,不要再折腾了。” 皇后推搡着他,面目狰狞凶狠,“滚,滚,马上进去禀报皇上,就说太子妃跪在门口等着。” 皇后的父亲相国大人也站了起来,对福公公道:“是啊,公公就去通传一声吧,什么事都好商量是不是?这动辄就要废后,天下不稳啊!” 相国知道,如果皇后被废,他们一族也得没落,所以,即便是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的。 福公公摇摇头,“相国大人,你们这样闹,只会适得其反,还是回去吧,一切等皇上消气了再说。” 皇后怒道:“让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福公公知道劝说无效,又怕太子妃出了个好歹,只得硬着头皮进殿回了皇上。 皇上听得太子妃被皇后拉来跪在了门口,刚回过气来,又气得两眼一翻,御医急忙上前救治,一边呵斥福公公,“得了,让他们跪着,皇上气不得,气不得啊!” 福公公哪里不知道皇上气不得?但是,太子妃的身子不好,跪在外面若出点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第241章 太子懦弱 福公公想了想,便叫来太监去请太皇太后。 皇帝喘着气阻止,“不许去!” 他深呼吸几口,却拟不住咳嗽,御医连忙给药,折腾了好一阵子,皇帝才缓过气来,他伸出手,怒道:“把外面所有的人都给朕轰出去,太子妃送回宫中,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去打扰。” 福公公应声道:“是!” 福公公出去下令,但是,这轰出去也不是说能轰得走,皇后娘娘听闻皇帝不见,还要赶走他们,竟拉着太子妃就一起去撞墙,幸好王世安赶来及时,救了下来,但是也叫在场的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子妃被她扯得生痛,眼泪禁不住地落下,皇后顿时大喊起来,“看见没有?太子妃都哭了,是不是肚子疼了?来人啊,快请皇上啊!” 相国见皇后这样疯闹,心中惊悚,心里惶惶不安,怕出什么事,便算是领了福公公传的旨意,带着家人出宫去。 皇后见娘家的人都走了,心灰意冷之下,更是大怒,哭喊道:“人人都摒弃了本宫,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在这里,也算成全了本宫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福公公拉住了她,悲声道:“皇后娘娘,您这是要bī死皇上吗?快走吧!” 太子妃见状,也只得上前劝着,“母后,要不先回去吧,等父皇身体好些再来。” “等?”皇后疯狂地拉住太子妃的手,“本宫不能等,再等,本宫的皇后之位就没了,你怎么这么没用?快磕头啊,跪下来磕头。” 她疯癫之余,更是力大无穷,太子妃被她摁在了地上,并且把她的头使劲地撞向地面。 王世安见状,连忙让宫女上前拉开,但是已经太迟了,太子妃的头被撞在地上,人也瘫软了下去,等福公公上前扶住的时候,却看到她满脸的血。 “来人啊……”福公公的嗓子都尖了起来。 皇后吓得怔住了,看着眼前的乱局,手足冰冷,才慢慢地恢复了理智,她跌坐在地上,嘤嘤地痛哭起来。 福公公叹息一声,上前拉起她,“娘娘,先回去吧,有什么事,过两日再说。” 皇后拉住福公公的手腕,满脸泪痕地道:“本宫并非是想激怒皇上,只是,只是想替皇上出一口气……” 福公公悲哀地看着她,他岂会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性子?她并非大jian大恶,就是糊涂了点,只是,如今事情都这样了,只怕皇上的气是消除不了了。 宫人把太子妃抬了回去,御医跟着就去了。 太子见到太子妃一头的血被抬回来,吓得不得了,问明白了缘由之后,不禁顿足,“母后啊母后,您何曾对您的儿媳妇和孙子有过半点怜惜?” 御医为太子妃包扎好,诊了诊脉,又细细地问了一下,神色十分凝重。 太子在旁边着急地问道:“御医,如何?她情况严重吗?” 御医轻声道:“殿下,先让太子妃休息一下,我们出去说吧。” 太子狐疑地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心中咯噔地一沉,转身坐在太子妃chuáng前,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额头的绷带,轻声道:“疼吗?” 太子妃凝望着他,柔柔地道:“没事,不疼的,不要担心。” “嗯,”太子的声音微微哽咽,“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太子妃拉住他的手,巴巴地看着他。 太子胡乱地点头,心酸不已,刚历劫归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遭罪的不仅仅是大人,还有她腹中的孩儿。 御医跟随太子出到外殿,一把拉住御医的袖子,着急地问:“如何?” 御医轻轻叹息了一声,“不瞒殿下,太子妃如今的情况甚是不妙。” 太子惊得眼珠都凸出来了,“怎么会这样?回宫的时候方看过,那时候也无恙的。” 御医道:“殿下,这孕妇如何经得起方才的折腾?您是没亲眼看到,皇后娘娘扯着太子妃又是撞墙又是磕头的,不当场小产已经算是福分大的了。” 太子听得此言,不禁大怒,“母后竟如此对待她?” 御医叹息道:“殿下,如今皇上与太子妃都受不得刺激,皇上那里,您也多些去伺候吧。” 太子听出了御医的话中有话,轻声道:“御医,父皇身体真的很差吗?” 御医道:“皇上被乱臣贼子控制期间,喂了慢性毒药,五脏六腑皆受了损害,这调养起码也需要一段日子。” “本宫心里明白了,谢御医的告知!”太子道。 听御医这么一说,他才明白为什么叶宸会这么紧张了,这是大乱前夕了,父皇的身子一旦不中用,他是要登大宝的,此时若传出他有什么错处,只怕会朝中大臣都会都他这个新君有所看法。 想到以后要面对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顿生浓浓的无力感,现在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怎么去处理,以后主理朝局,如何胜任? 叶宸今日算是三度入宫了,来到东宫的时候,太子看着她没做声,眼神慌乱。 叶宸为太子妃断脉,确实如御医所言,脉象不稳,又因失血过多导致身体十分的虚弱,想自从她怀孕以来,便不曾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本来孕前她的身体就十分虚弱的,可以说,这孩子本身就来之不易,如今几番折腾,怕也是天命了。 动dàng之后的第一个夜晚,很多人都彻夜不眠。 叶宸跑了一天,是真的累了,心力jiāo瘁,回到府中已经天亮,天亮之后,会有什么新局面?谁都不知道。 皇后到底还是被废了,封了个贵人,禁锢在上思宫里,并且明旨,即便太子登基,她也只能是贵人,不得再涉后位。 并且,皇帝几道旨意下去,瓦解了皇后娘家的势力,着相国退休,族中子弟也都分别安排到京外任职,不得靠近京城。 这个措施一出,叶宸便知道皇上的安排了。 太子耳根子软,懦弱且没有主见,一旦相国还在位,日后肯定会把持朝政,这天下,只怕就再无宁日了。 第242章 新政 过了两日,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的病情越来与严重了,夜里两三次的吐血,御医束手无策,只得张贴了皇榜,重金找良医。 而皇榜上虽说找良医,但是,其实就是针对一个人,那就是鬼医。 秦大人本想请叶宸入宫为皇帝治病,因为,大家都知道,眼下太子不成熟,时局没定,若皇帝千秋万岁了,朝局必定再度动dàng,最起码,要让皇上撑到追杀了睿王余孽才行。 但是,他只是跟叶宸提了一下,叶宸便摇头了,什么话都没说。 王静月早就入宫看过,这是五脏六腑俱损,调养一下可以活命,但是,是没办法再操持国事了,所以,皇帝这位子,怎么也得让出来。 终于,七月初三,皇帝下旨,禅位于太子朱善。他退居为太上皇,至于太皇太后则被加封为至尊太皇太后。 这个封号让太皇太后哭笑不得,但是,尊重这个重孙子的创意吧,毕竟,至尊这两个字,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玩烂了。 新帝登基,加封了一大批的人,叶宸也被破格封为公主,享公主的食邑,还另外赐了公主府,说是等白擎夜凯旋回朝之后,两人脱离白府出去居住。 恩赐叶宸的目的,一则在于叶宸确实劳苦功高,二则,是要稳定白擎夜的心,他到底还在外面为朝廷为国家卖命。 除了封赏叶宸等人之外,朱善还提拔了很多新人,为朝廷注入新血,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认为,都会忠于他。 而这些人还为他制定了新政,首先调整的便是赋税,这些人认为,朝廷重农不重商,这对经济的发展是很有弊端的,所以,应该减轻商人税收,而增加农耕赋税,因为,大周国种田的人远远多于商人,所以,这行举措,能为国库增加不少收入,这些收入可以应付如今战中的开销。 此项新政甚至没有与任何人商议便下了决定,便连至尊太皇太后都不知道,新政施行,本是要审慎地经过再三的商讨,可他就这样在早朝的时候颁布下来,把一众老臣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且,颁布之后,他没有给大臣们上述的机会,直接就下令退朝,并且与一群新提拔起来的官员到御书房议事,老臣不得参与。 叶隆没有办法,只得前去禀报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了叶隆的话,脸色凝重,道:“此事不必告知太上皇,让他静心养病。” “是!”叶隆连声叹息,“皇上提拔起来的这些人,臣都了解过,真有本事的没几个啊,但是如今他们都身居要位,这样闹下去,大周江山岌岌可危啊。” “叶隆!”太皇太后看着他,“你服侍太上皇多年,在朝中人脉颇广,长袖善舞,想来,丞相之位,你担得起有余。” 叶隆一怔,“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来啊!”太皇太后扬了扬手,洛阳剑走了进来,她吩咐道:“着宫中的人通知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明日到我樟鑫宫来议政。” 叶隆傻了眼,这皇帝带着一群新臣子去御书房议政,而太皇太后则带着一棒子老臣在樟鑫宫议政,怎么感觉这天下分了两了呢? 丞相之位,不好担当啊,叶隆摇头。 “朱睿一党的消息可有了?”太皇太后问道。 “回老祖宗的话,左都督慕容大人已经抓紧追查,但是,至今还没发现乱党朱睿的下落。” “咱那位苏贵妃,还关在天牢里吧?”太皇太后问道。 叶隆点头,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何问起苏贵妃,当日苏贵妃被皇后游街回来,便一直被关押在天牢里,本来以为朱睿等人会前来营救,谁知道,这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没人前来营救,而太上皇退位之后,便一直无人处置她。 “想个法子,让你那前妻去看看苏贵妃吧。”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这是为何啊?”叶隆不明白地问。 太皇太后抬起眼帘,“朱睿如果没有造反,那么,他与叶青的婚事就定在了今年,你说,苏贵妃和清平之前会没有来往吗?清平没参与其中?” 叶隆听得此言,茅塞顿开,“老祖宗可把臣点醒了。” “清平是凤凰,无宝不落,她之前一心想把叶青嫁给太子,但是那时候太子落难,加上太子妃有孕,朱善是不可能娶叶青了,便把宝都押在了朱睿身上,朱睿这一次谋反,以她的性子,必定随时密切关注,看似没置身其中,可少不了她的筹划,而且,如果哀家没有猜错,朱睿迟迟不来营救苏氏,是把营救的任务jiāo给了清平。” 叶隆笑笑,“那朱睿算是错付了人,老祖宗也说,清平是无宝不落的凤凰,如今朱睿成了乱臣贼子,她怎还会为朱睿所用?” 老祖宗冷笑,“乱臣贼子是肯定的,但是,他的势力不曾被削减,叶宸说,那慧圆这些年敛了不少钱财,这些钱财去了哪里?清平此刻的心态肯定还在犹豫不决,如果她出手救苏氏,这证明朱睿的势力已经慢慢地重新凝聚,让清平大有信心他可以东山再起。” 叶隆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是要清平去看苏贵妃,然后命人暗中观察,看清平有没有营救的意思,若有,则证明朱睿已经打算重新举事,若没有,朱睿也只是逃命在外,不中用了。” “嗯,”太皇太后继续道:“你把皇帝刚提拔起来的人整理一份名单,jiāo给宸儿,让她逐一去调查,每个人的背景都要清清楚楚。” “这些人,臣大概都了解……” “哀家不是要大概,而是全部!” 叶隆不明白她这是何意,làng费时间去调查这些人有什么用处呢? 太皇太后摇摇头,“你啊,虽说办事能力qiáng,却太一根筋,你按照哀家的吩咐去办吧,整理好之后jiāo给宸儿,她会知道哀家的用意的。” 叶隆讪讪地道:“臣愚钝,臣马上出宫去办。” “嗯,记住明日入宫议政!”太皇太后叮嘱了一句。 “是,臣谨记!”叶隆告退而去。 第243章 教训 叶隆回去之后,找来叶宸说了一下太皇太后的旨意,叶宸听了便道:“好,那劳烦父亲准备这些人的资料背景,我命桑娜阿依塔去调查。” 叶隆好奇地问:“你就不想知道太皇太后让你调查这些人所为何事?” 叶宸笑道:“女儿知道。” “你知道?”叶隆微怔,“你真的知道她的意思?她为何要调查这些人?” 叶宸坐下来,看着他说,“父亲,皇帝登基才多久?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宣布新政,而且,这新政看得出是针对何人的吗?” “针对何人啊?”叶隆又是一怔,这新政,还有针对? 叶宸轻声叹气,“新政提倡增加农耕赋税,这很明显,针对的就是广大农耕,我大周以农业为本,太上皇早些年也扶持商业经济,可谓农工商是齐头并进的,但是,却有人说我们大周重农轻商,这已经是在挑唆了。如今新政刻意提高商人地位,却打压农耕,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叶隆也渐渐地听出了门道,“没错,你言之有理。” “这些人,为何要皇上不经过辅政大臣便直接颁布新政?是因为一旦商议,此事就算不被废除也会被搁置,这对他们最终的目的很不利……” “慢着,你说最终目的?他们还有最终目的?”叶隆快速打断她的话,脸色微变。 叶宸看着他,严肃地道:“父亲,这新政必定会导致大周百姓怨声载道,有些地区还会乱起来,而如今,谁希望咱大周国乱起来啊?朱睿!他们现在就是等着看朝廷的笑话,等着看百姓痛斥朝廷,然后他好揭竿而起。朝廷增加了赋税,便等同是在百姓的口袋里掏钱,百姓能乐意?看到有人反抗朝廷,就算不踊跃,也会大呼叫好,那样,叛军便得了民意。” 叶隆神色一变,“为父明白了,你和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说,皇上提拔起来的这些人,极有可能是朱睿的人!” “没错,”叶宸道:“朱睿为睿王的时候,广招贤能,门下不知道多少食客,他不仅仅是拉拢朝廷大官,一些官职品阶底下的,他也招揽,为的就是物尽其用。” “明白了,”叶隆缓缓地道,“看样子,他的势力已经开始慢慢地凝聚回来了,如今需要编织一个借口,一个顺理成章反叛朝廷的借口。” “是的!”叶宸道。 叶隆赞赏地看着叶宸,“想不到你心思竟如此缜密,就连为父都想不到这层去。” 叶宸微笑,“那是因为父亲身处乱局,看不清楚而已……” 叶隆略有些忧愁,“今日太皇太后说任命我为丞相,但是,为父信心不足啊,因为,皇上非昔日的皇上,咱们这位新帝,专挑好听的话。” 这点也是叶宸所担忧的,朱善耳根子太软,没主见,又极力要做出一番政绩来,他任命新人,就是因为老臣他觉得自己无力驾驭,便gān脆起用一批人,培植自己的势力。 这龙椅都还没坐稳,就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这些老臣们,心里能舒服吗?他们心里不舒服,那皇帝心里也肯定不能舒服的。 “宸儿,还有一件事情,”叶隆想了起来,此事他不知道如何去办,只能是让叶宸出个主意了,“太皇太后说让清平去见见苏贵妃,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去见苏贵妃?” 叶宸笑道:“我早已经命人留意她了,她这两天已经命人在打点了,应该是要进天牢见苏贵妃的。” “你竟想到去留意她?”叶隆意外地道。 “朱睿与大姐有婚约,清平怎可能不参与谋反中去?尤其,这是她夺回一切的唯一办法,她必定会豁出去。” 叶隆这下子是打心底佩服了,“宸儿,你生为女儿身,可惜了,你若是男子,这满朝文武,谁能想到你前头去呢?” 叶宸暗自苦笑,筹谋算计,并非是天生就懂,是受了太多惨痛的教训,bī着长成这样的。 叶隆很快就整理了一份名单给叶宸,叶宸jiāo给桑娜和阿依塔,让她们利用京中的探子去查探这些人的身家背景。 而翌日,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召集到了太皇太后的樟鑫宫。 皇帝得知之后,也急忙赶去,却见并非是之前所言的在议政,而是与一群大臣赏花饮酒,还请了歌姬前来助兴。 太皇太后见他来到,含笑招手,“皇帝也来了?过来坐吧。” 皇帝走过去,坐在太皇太后身侧,对这个老祖宗,他始终是心存敬畏,纵然如今做了皇帝,这份惶恐还是挥之不去,坐在她的身旁,战战兢兢的。 “老祖宗今日怎么这么有雅兴啊?”皇帝含笑问道。 “宫中无聊,便请了诸位大臣过来陪哀家赏花饮酒,皇帝办完正事了?”太皇太后问道。 “办完了。”皇帝敷衍着说,心里却想着太皇太后从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她今日肯定别有用意。 太皇太后笑了,“你父皇乃至你祖父,都从不曾说过政事是可以忙完的,你啊,比你父皇和祖父都出色。” 皇帝一怔,听出这话里有讽刺的意味,不由得大窘,“朕,朕不是这个意思。” 太皇太后笑了笑,没与他说话了,而是举起杯子对着诸位大臣道:“列为臣工,往后你们若是得空,可每日入宫陪哀家吃酒,哀家许久没像今天这么高兴了。” 皇帝笑了,“老祖宗好雅兴,只是,诸位爱卿哪里有闲暇每日入宫陪您吃酒?” 太皇太后看着他,慢慢地把酒杯放下,“怎么就没闲暇了?他们如今哪里有事做呢,连施行新政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可见,就算他们不做事,也有人替他们做事,与其每日闲着,还不如入宫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酒解乏味,也算功德一件。” 底下寂然无声,众人都纷纷放下杯子,先前还猜测不到老祖宗喊大家入宫吃酒是为哪般,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皇帝笑容慢慢凝固,这才领会到老祖宗的意思,“老祖宗,这朝中也并非只有新政一事,偌大的国家,总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 “那就继续提拔新人!”太皇太后gān脆地说。 第244章 钱永 朱善的神色微微一变,嗫嚅道:“老祖宗对朕提拔新人有意见?那为何你直接跟朕说出来?” 其实他心底有些微愠,但是,因一直惧怕老祖宗,所以,便连丁点的恼怒都不敢表现出来,他的帝位,毕竟还没坐稳。 太皇太后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哀家以为,皇帝有什么事情,都会找诸位老臣们商议一下,即便不在廷议上拿出来说,也至少会私底下问问几位辅政的大臣,显然,哀家料错了,皇帝长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朱善分辨道:“老祖宗,并非是朕不想与诸位臣工商议,只是觉得新帝登基,需要雷厉风行,大肆改革,让百姓各归其位,安居乐业,而一项新政实施,如果要经过多番廷议,耽搁不少时日,朕觉得没必要这样làng费时间。” “你用的那些人,背景你都知道吗?可经过吏部审核?”太皇太后问道。 朱善道:“朕是皇帝,莫非连起用几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太皇太后冷声道:“自然有,但是,皇帝用人,需要谨慎,因为你每施行一项政策,在你看来不过是颁布了一道圣旨,但是对百姓而言,却是一番番的折腾,国家要长治久安,需要审慎每一项的举措,本朝重农,是因为农耕为国之根本,只有稳定了国本,才可大手促进经济发展,你如今提高农耕赋税,并且增加了许多杂税,哀家让人算了一下,一户百姓,按每年耕种一亩地算,每年要给付的税,比之前多了五分一,皇帝,你这是在百姓碗里讨饭吃啊。” “有这么多吗?”皇帝怔了怔,随即道:“不对啊,朕让钱永算过,每年也不过略略增多了一点,对百姓来说,是一点点,但是,这一点点对国库而言,则是一笔大进账,如今开战,军需粮草样样都要银子,若不是这样,怎能支撑得住?” 钱永是他新提拔起来的人,被他封为内阁大学士,参与廷议,而此人原先不过是在鸿胪寺任职少卿,主管礼宾祭司等事情。 “钱永是哪位大官啊?哀家怎么没听说过?”太皇太后问道。 朱善道:“钱永如今是内阁大学士,原先在鸿胪寺任职,接待外宾事宜,此人见多识广,满腹经纶,是可堪用的大才。” 太皇太后漫笑起来,“噢?还是满腹经纶大才啊,那哀家得好好认识一下,来啊,把钱大学士传进宫来,陪哀家吃酒。” 朱善脸色yīn晴未明,他知道太皇太后传召钱永入宫,只为刁难他,想到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用了几天,就被太皇太后迫不及待地剪除,不由得暗中生气,可见,自己虽然坐了江山,可还是得听她的。 正如钱永所言,他必须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收获民心,才能真正亲政。 如今,更是坚定了这种想法。 臣工们都知道太皇太后的用意了,静坐不说话,太皇太后命人设席,招呼皇帝坐在自己的身侧。 “来,今日这么高兴,哀家敬诸位臣工一杯,替百姓谢谢诸位臣工尽心尽力,为国忧心。”老祖宗举起酒杯,含笑道。 “谢太皇太后赐酒!”众人纷纷站起来,回敬她,然后喝尽。 太皇太后饮尽后,见朱善呆坐不动,不由得问道:“怎么了?皇帝不赏脸吗?” 朱善勉qiáng一笑,“朕敬老祖宗一杯!” “敬酒也有个由头!”太皇太后望着他,“你这一杯,敬哀家什么呢?” 朱善想了一下,“谢老祖宗自小对朕的爱顾之情,谢老祖宗年事已高,却还得为国事操心,敬老祖宗为朱家江山牺牲的一切一切!” 他这话,隐晦地点出了朱家江山,是的,这江山是姓朱的,不是姓龙的。 太皇太后没有喝,淡淡地道:“江山,不是谁的江山,而是百姓的江山,哀家为百姓谋福祉,是哀家的分内事,因为,哀家今日一饮一食,皆是百姓供养,在其位谋其政,责无旁贷。” 朱善咬了咬唇,“朕受教!” 太皇太后见他一脸的不服,心中不由得轻叹,朱善虽自小被封为太子,但是,天资愚钝,又被他那愚蠢的母后祖母教错了,虽愚蠢却骄傲自满。 本来她以为,江山jiāo托到他的手中,他若能倚重老臣辅政,假以时日,也可以成为一个不过不失的皇帝,比狠毒的朱睿好很多,只是如今他才刚登基,便迫不及待地要挣脱束缚,看来,以后也是一个大麻烦啊。 她这副老骨头,还能撑多久? 大学士钱永被传入了宫中。 他很年轻,不过三十几岁,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大学士,他胡子剃得很gān净,衣冠整洁,神态昂然,在太监的引路下,不徐不疾地走进来。 他进入殿中,首先叩拜了太皇太后,然后再叩见皇帝,皇帝让他平身,他谢恩后站在一旁。 “来啊,为钱大学士设席!”太皇太后下令道。 “是!”殿中的人急忙张罗,请他坐下来。 钱永谢恩,缓缓入席。 太皇太后看着他,问道:“听皇帝说,钱大人年轻有为,知识渊博,哀家这辈子最敬佩的就是读书人,所以,今日特意召钱大人入宫见一见。” “太皇太后和皇上谬赞,臣惶恐。”钱永站起来,不卑不亢地道。 “你坐下来吧,今日随意就是,在座的都是哀家的老朋友了,在这里,没什么君臣之分。” “是!”钱永应声坐下来。当然他也不会真的认为没有君臣之分,太皇太后可以说这句话,可他们作为臣子的,则礼不可废。 “钱大人以前是在鸿胪寺是吧?” 钱永回答说:“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原先在鸿胪寺任鸿胪寺少卿。” “嗯,确实年轻有为。”太皇太后眸色淡淡,“那在进鸿胪寺之前呢?” 钱永神色微微变了变,却如实回答:“臣进鸿胪寺之前,曾在国子监。”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噢,国子监,咱大周朝最高学府,难怪钱大人学识渊博,原来竟是从国子监出来的,那不知道钱大人在国子监任什么职位?” 钱永显得局促不安,眼神闪烁,“臣原先在国子监任典簿。” 第245章 赶紧找朱离 朱善听得此话,微微一怔,他以前在国子监任典簿?为何没听他说过? 不过,他随即便释然,用人的时候,就说了绝不问出身,虽说典簿只是一个八品的小官,可到底是在国子监待过,知识定然是十分渊博的,他提出的政见,与他的不谋而合。 “哦,原来是国子监的典簿,一下子升为鸿胪寺的少卿,这可是一个大跃进啊。” 气氛一下子有些凝固了,人所共知,典簿只是一个八品的小官,而鸿胪寺少卿,则是从四品,中间相差了七个品阶,一个官员,连升三级已经是了不得的了,更不要说他一下子就升了七级,这不得不让人探究其中猫腻啊。 钱永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如常,他站起来拱手道:“得蒙太上皇大恩,破格提升臣,臣感激不尽,日夜所思,也是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分忧。” “太上皇升迁你的?那宫中并有旨意记录,来啊,替哀家翻查一下,看太上皇是什么时候下的圣旨。”太皇太后忽地厉声吩咐。 “是!”洛阳剑领命。 钱永神色一变,连忙跪地磕头,“太皇太后恕罪,臣一时糊涂了,臣一直仰慕太皇太后,今日得见圣容,喜不自胜,竟脑子大乱。” “哦?”太皇太后温和地问,“此话何解啊?” 钱永慌乱地道:“臣一时记错了,并非是皇上提拔了臣,而是,而是睿王见臣……” “大胆,”太皇太后忽地厉声怒喝,“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睿王?是乱臣贼子朱睿。” “是,是,臣说错了,一时情急,请太皇太后恕罪!”钱永使劲磕头,吓得瑟瑟发抖。 朱善怔了,“什么?你是朱睿提拔起来的人?” 钱永暗暗叫苦,可眼下也不能抵赖,毕竟,此事有迹可循,知道的人不少,只得道:“回皇上的话,臣确实是朱睿提拔起来的,只是,臣对皇上是忠心耿耿,更是憎恨朱睿谋反乱政,臣一心想要辅助皇上,治理江山。” 朱善怒道:“你为何早不说?你竟然是朱睿的人,枉费朕对你宠信有加,把你破格提为内阁学士。” “臣并非有心隐瞒,只是皇上之前说过,不问出身,只用善用之人,臣昔日虽得朱睿提拔,可臣并没与他来往,更没参与谋反,请皇上明察。” 朱善神色稍缓,“那你也应该说一声。” “是臣的疏忽,臣知罪!”钱永见他神色和缓了一些,提起来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太皇太后也一改严厉之色,问道:“你刚才说要辅助皇帝,那么,新政可是你提倡的?” “回太皇太后的话,新政是臣与皇上还有几位大人一同商议的。”钱永道。 “你说说你这项新政,对国家,对百姓有什么好处?” 钱永拱手,朗朗而道:“回太皇太后的话,我大周素来以农耕为本,重农抑商,尤其太上皇,在位期间,连续颁布了几条利于农耕的举措,可谓造福了百姓,如今,我大周正与草原开战,国库虽不至于空虚,可打仗耗费的军需银子,数以百万计,若战争打一两年尚可,若僵持个三五七年,这可不是一笔小的开支,军需一旦跟不上,谈何战胜?而我大周太上皇朝开始,便优待农民,如今提高农耕赋税,一则是给他们一个为国家出力的机会,二则,也可以增加国库的收入,一举两得。” 太皇太后点头,“嗯,从短暂的利益看,于国家似乎是有利的,好,且不说长远计,哀家且问问你,你这项新政,除了于国家有短暂的利益之外,对百姓有什么利益?” 钱永怔了一下,“这……” “你说为皇上争取民心,那么,你的新政必定有利于百姓,才可得到百姓的民心,所以,哀家想听听你增赋税的新政,如何收服民心?” 钱永看向朱善,神色犹豫,朱善道:“你看着朕做什么啊?太皇太后问你话,你只管把跟朕说的都说给太皇太后与列为臣工听。” 钱永苦着脸,那一套说辞,能蒙得过这位新帝,哪里蒙得过太皇太后?哪里蒙得过这些老臣? 钱永只得硬起头皮说:“回太皇太后,虽说提了农耕的赋税,但是,却降了商人的赋税,房屋买卖的税收,臣觉得,皇上首先便会得到这群人的心……” 他还没说完,叶隆便冷冷地道:“什么道理?农耕税收提上去了,商人的税收却降了下来,这不是让贫穷的更加贫穷,富裕的更加富裕,两极化严重吗?这样实施下去,不出一年,国家必定动dàng,民间也必会大乱。” “这……国公爷危言耸听了!”钱永冷汗淋漓地道。 “危言耸听?”秦大人也怒道:“我国以农耕为本,农民人数占我国八成人口,这八成的人的利益被剥夺了,银子被拿走了,人家不跟你急?不跟你闹?还是说,闹起来的时候,指望那两成商人供养朝廷供养皇家和供养大军?” 朱善听得心惊胆战,看向钱永,钱永也竟无言以对,之前跟他侃侃而谈,都只是一些空话?拿不出来反驳? 他心中失望至极,此人若不是无能庸才,就一定是别有用心。 只是不管前者还是后者,他都断不能留。 太皇太后一直看着朱善的脸色,心中有数了,便道:“钱大人先行出宫去吧,哀家与诸位老臣们还有些事情要商讨。” 钱永脸色死灰,他知道,自己的官是做到头了,只求能保住这条命就不错。 太皇太后不是对他客气,只是不愿意越俎代庖,把他留给了皇帝亲自处置。 钱永走后,太皇太后下令散了酒席,然后请了朱善入内殿,与他足足谈了两个时辰。 朱善走的时候,是哈欠连天。 太皇太后在朱善走后,连续叹了好几声,洛阳剑问道:“怎么了?” 太皇太后抬头看着洛阳剑,“抓紧去找朱离这小子吧,若找不到他,这江山就要毁在朱善的手中了。” “有那么严重吗?”洛阳剑问道。 “我活着,还能看得住,我死了,不出两年,这江山易主!”太皇太后叹息道。 第246章 战事 宁王朱离,在十五岁那年便离开了京城,他的母妃是当年得宠的懿贵妃,只是红颜薄命,生下宁王不久之后,便去世了。 宁王朱离与朱睿同岁,只比朱睿小几天。 当年懿贵妃怀他的时候,便曾经梦见过神仙,说此子来日大有作为。 但是,懿贵妃是个透彻的女子,她认为她的孩子只需要平安健康就好,所以,在宁王出生之后,便跟皇帝说以后这孩子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不要管束太多。 这话也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说,皇帝听多了,便跟她说慈母多败儿,皇家的孩子,还是多管束管束。 后来懿贵妃得病死了,皇帝很是伤心,想起懿贵妃的话来,又看着无辜稚嫩的宁王,便遵照懿贵妃的话,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皇帝便不怎么正式地培养过他,只命了一个老学究做他的老师,教导他识字断文,不求有什么才情,只求认得几个字便罢了,等以后长大,封邑诸侯国,享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算得对住他的母妃。 这宁王朱离也是个怪胎,常人喜欢的东西,他不喜欢,男人喜欢的东西,他也不喜欢,从懂事开始,就只跟男人玩儿,从不接触女子,他说女子烦人得很,不喜欢。 他从小聪慧,五岁便能作诗,七岁骑shejīng通,有一次皇上召百官在万寿宫论政,他刚好来到,发表了几句意见,说做好一个皇帝,只要懂得用人就行了。 当时皇帝听了这句话,怔愣了半响,随即哈哈大笑,对在场的百官道:“懿贵妃一直说不许管束他太多,朕看啊,就该好好地管管,兴许,以后还是个当皇帝的料子。” 不过,这也是戏言,因为,本朝的规矩,一向是立嫡不立贤,太子之位早就定下来。 所幸,他也不求什么。 悠悠dàngdàng到了十五岁,便跟皇帝说要离京去闯dàng天下,皇帝只好随便给了他一个差事,让他去代天子巡守,这一去,便没有回来过。 皇帝曾经派了几拨人去找他,但是都没找到,最后一批的人回来禀报,说他找到一位老神仙,要跟着这位老神仙学本事,等学到大本事之后,自然会回朝。 皇帝知道这孩子性子野,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皇宫备受管束的日子,是不适合他的,只好任由他去了。 如今,太皇太后说起宁王,洛阳剑不禁笑道:“您想着宁王回来又能怎么办呢?如今天下已经归了皇上,您还想动什么心思?” “不动什么心思,但是有个防备也好的,咱老朱家没出几个贤能之辈,有一个,便留一个。” 洛阳剑笑道:“这朱离这小子,是贤能之辈?他只爱胡闹。” “哀家看人,从没看错过,懿贵妃当年其实对朱离的放纵,并非就是放纵,只不过是为了保他平安,苏贵妃野心很大,她怕是早就看出来了,若争夺起来,性命难保,做母亲的,从来都不求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大出息,只求平遂一生。” 洛阳剑点头,“或许是的,但是,他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那么多年过去了,愣是没半点音讯回来,什么跟老神仙学东西,只怕也是出去找的人找不到,怕皇上怪罪,胡乱说的。”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净说不好听的话,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哄哄哀家?人有希望就好,没希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好,”洛阳剑见她不高兴了,道:“我马上命梁王派人去找,找到为止。” 太皇太后这才和缓了神色,问道:“边疆可有塘报回来?战事如何了?” “如今大军抵达了草原腹部,已经占据了好位置,两军主力还没正式jiāo锋,但是已经小打小闹地擦了火,我军全胜。” “白擎夜是天生的战神,有他在,哀家放心的。” “确实,他天生属于战场的,只是,记得你以前说过,他的相格贵不可言,莫非,以后还有更大的作为?” 太皇太后摇摇头,“不知道,哀家只知道,朱家的江山,若一直如此,迟早得败了。” 且说白擎夜的大军抵达草原边界,便在安木达调兵遣将,分三路攻入,而他则率领主力七万余人,有牧仁带路,进入草原腹地,形成大包围之势。 草原人口分布很广,而且草原地形看似平坦,可陷阱极多,气候也不稳定,如果没有牧仁的带路,很容易失去方向。 主力军占据有利地势之后,两路边锋一路沿着南北线围攻,白擎夜下了命令,打游击战,不能与草原主力对抗,遇到主力,逃,主力不追,则再擦边打。 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激怒谷德可汗。 边锋线上的两队兵马,都取得了胜利,这于军心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振奋。 而反观草原这边,因连连吃了几场败仗,被挫了锐气,没了之前的勇猛,变得畏首畏尾的。 草原南路的将领叫巴图,巴图在草原话是坚qiáng的意思,巴图在草原是赫赫有名的勇士,深得谷德可汗爱重。 他手下兵马qiáng壮,擅长打硬仗,军心很稳,所以,谷德可汗派他直取腹地的大周主力,命他务必要把主力打散,再逐一攻破。 巴图带着十万大军,开拔去追白擎夜。 草原地势西高东低,海拔超过两千米的山很多,白擎夜的大军是取道进入腹地的,这是先前谷德可汗没有预料到,加上白擎夜派出两路军不断骚扰,所以,打得他跳脚,所以,竟一时被白擎夜蒙蔽了视线,被他深入了草原的腹地。 占据了这个位置,对白擎夜而言,是极为有利的,因为四周都是高山,山势险恶,易守难攻,草原军要杀入重夺回腹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谷德可汗对于白擎夜分散作战的方针表示了愤怒,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个中原小子,不过是手握十余万军,对着草原二十余万qiáng壮的兵马,还敢分散作战,这是兵家大忌。 但是,偏偏,白擎夜却不断地收获胜利,甚至,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腹地,这块腹地,位于草原的中央,若两路夹攻上来的话,白擎夜再率主力三路齐攻,便可成包围之势。 谷德可汗觉得,自己小看了这小子。 第247章 任逍遥 安亚木地区是草原一个奇特的所在,这里四面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其中海拔最高的齐特山脉,位于安亚木的北边。 时值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但是齐特山上终年积雪,倒为下面的腹地带来了凉气。 白擎夜屯兵于此,安营扎寨,仿佛是来度假一般,七万多将士,每日打猎,吃食,饮酒。 他在四面的高山上,设置了哨岗,用于观察了望,山中更是设置了不少陷阱,仿佛,这里是最终的作战地势。 但是,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本是与南北两路兵马汇合后击杀草原主力,如今屯兵在这里,军中很多将士,都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每一天,他都派出探子,收集两路的情报,收到情报之后,也只是微微一笑,不说其他的事情。 这举动,就是连阿木尔都有些不解了。 这一天,他闯进了白擎夜的帅营,一屁股坐下来,懊恼地道:“元帅,您这到底是要gān什么啊?咱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潜入了这里,可每日不是打猎便是吃酒,一点正事不gān,算什么啊?” 白擎夜把兵书和合上,含笑看他,“怎么?我们的阿木尔勇士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与草原兵决一死战了吗?” “可不是吗?我如今就恨不得带人杀到谷德的营帐前,把这厮拉出来痛打一顿,我们南北两路将士已经开战了,可我们还在这里等,到底等什么啊?” 白擎夜放下兵书,站起来笑道:“每日打猎吃酒,不正是你在山中的生活吗?昔日都能这样过,怎地现在没耐性了?” 牧仁掀开帘子进来,笑道:“元帅,您便跟他说说你的计划吧,否则,这人是坐不住的,免得哪天他率领咱yīn兵杀到谷德主力那边去。” 白擎夜笑了起来,“也好。” 他坐在阿木尔的面前,问道:“阿木尔,你觉得这里作为我们主战的现场,我们会赢吗?” 阿木尔道:“自然会赢,这里地势对我们有利,敌人要进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把这里作为我们两军对阵的战场,不是挺好的吗?我们何必大费周章再去找他呢?”白擎夜问道。 阿木尔哎了一声,“我的好元帅啊,那谷德可汗与巴图可不是傻子,怎么会带兵来这里与我们汇战?你不是找打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但是……”白擎夜笑了笑,“我们如今派出去的南北两路,已经取得了几次胜利,虽然说没有伤及敌军的要害,但是,这些年谷德可汗却不曾吃过什么败仗,我们历次取得小胜,则会彻底激怒他,导致他做出错误的决定。” 阿木尔怔了怔,“错误的决定?您是说,他愤怒之下,会派兵攻打我们的主力军?” 牧仁道:“没错,如今我们南北两路打的是游击战,虽然取得胜利,但是在谷德可汗看来,这是小人的行径,并且,从中可以看出我们大周军队胆小畏惧,才不敢与他正面jiāo锋,他要摆脱这种一直挨打的局面,还有这种拖拖拉拉不入正题的小打小闹,便只有率人攻打我们主力军,我们只需要在此等候即可,何必大费周章?这里人烟稀少,两军对垒,也不会殃及百姓。” 阿木尔一拍大腿,“这招可真是妙啊!” 白擎夜道:“谷德为人嚣张狂妄,妄自尊大,目空一切,想来之前并没把我放在眼里,如今我军开拔至今,我一直按兵不动,在他看来,我是胆小怕事不敢进攻,当南北两路不断擦边攻打他,他便会发火,届时,我们便以安亚木为战场,与他决一死战。” “明白了!”阿木尔笑道,“元帅,我这就去跟将士们说……” 白擎夜笑道:“去吧,告诉将士们,我今晚想吃野兔。” “好嘞,莫说野兔,就是野猪都给您打来,这地方,真特娘的好,野味特别多。”阿木尔哈哈大笑着出去了。 牧仁笑着说,“这小子,真沉不住气,到底年轻。” 白擎夜笑着道:“走,我们也出去溜达溜达!” 他把荷包拿在手上,对牧仁道:“小黑也很久没晒过太阳了,带它进山去。” “好!”牧仁笑道。 两人带着几名将士,策马一路进了南面的山,白擎夜喜爱去北面的齐特山,但是,小黑怕冷,爱晒太阳,只得带它去南面。 “将军,看,有野兔!”一名将士欢呼着阿木尔说。 阿木尔看过去,果真见一只灰色的野兔嗖地钻进了草丛里,倏然消失。 他笑骂道:“你这混账小子,打猎哪里像你这样大呼小叫的?猎物都被你吓跑了。” 那将士摸着头,不好意思地道:“属下以前是掏大粪的,没打过猎!” “你以前跟谁的啊?”阿木尔问道。 “属下以前是司马将军的麾下!” “嗯,好,”阿木尔笑道:“咱追吧,元帅说今晚要吃野兔。” “好嘞!”将士们策马追上去。 白擎夜却含笑下了马,如今正值六月,漫山花开,美不胜收。远处的山脉连绵不断,奇峰俊秀,有些高耸入云,十分壮观。 白擎夜轻轻叹息,“草原之美,雄伟壮丽,真不知道为何谷德不守着这块宝地,却要入侵中原。” 他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取出小黑,把他盘在手腕上,抚摸着它昂起的小脑袋,“仔细看看这美景吧,战前难得的平静,好好享受享受。” 小黑显得十分兴奋,舌头不断地伸出,三叉的舌头显得尤其鲜红。 牧仁笑道:“这小黑似乎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不过,蛇是看不远的,只能看眼前的东西,不过也是十分模糊。” “它不断地吐着舌头,以舌头接触外界,这里对它来说,是陌生而刺激的地方。”白擎夜道。 “哦?何以见得?”牧仁问道。 “不知道,自从来到这里,它每日都在荷包里折腾,所以我才想带它出来的。”白擎夜放下小黑,小黑蜿蜒着爬行,倏然就钻进了草丛里。 “小黑!”牧仁急忙喊了一声,怕它跑了。 白擎夜笑道:“不必喊,它会回来的。” 两人坐下来,说了会儿话,还没见到小黑回来,牧仁不由得有些着急,“不会是迷路不懂得回来了吧?” 白擎夜chuī了chuī口哨,便见草丛里一阵骚动,小黑蜿蜒着回来,口中还叼着一只蟋蟀。 “棺材蟀?”牧仁一见,微怔。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爆吼,“是我的,还回来。” 第248章 宁王朱离 白擎夜与牧仁对视了一眼,皆站了起来。 只见南边黒木林那边拐出来一个老翁,此人须发皆白,皮肤却光滑红润,与年轻人一般,他行动十分迅捷,急速扑过来,看到小黑嘴里叼着的蟋蟀,怒喊一声,“黑蛇,你还我小溪。” 小黑舌头一伸,蟋蟀迅速没入了它的口中,几下就吞没了。 老翁眼睁睁看着蟋蟀被小黑吞掉,气得不得了,竟从腰间抽出一把砍柴刀,红着眼就冲小黑扑过去。 白擎夜见状,急忙拦住,“这位老人家,先别激动。” 老翁两眼一瞪,白须扬起,“这是你的蛇?” 白擎夜见小黑闯了祸,又见老人家穷凶极恶,便道:“不,我不认识它的。”然后,扬手让小黑逃。 然而,小黑却不懂事,蜿蜒着身子便过来,从白擎夜的脚底一路攀爬,爬到他的手腕上就缠了起来,仿佛是有靠山一般,气势凛然地昂头瞪着老翁。 老翁气疯了,“好家伙,还敢示威?看我不劈了你回去浸酒?” 他把砍柴刀扔到一边去,一手捏住小黑的头,小黑被他提了起来,丝丝地吐着舌头,显得很受制,艰难地扭过头朝白擎夜求救。 白擎夜奇异地看着它,这小子是有些灵力的,怎地如今被老翁拿住,却毫无还手之力呢? “小子,这是你的蛇吗?”老翁再问。 白擎夜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得道:“回老人家的话,是我的蛇。” “那你方才为什么不承认?”老翁哼了一声,“瞧你穿一身盔甲,是囤在底下的大周兵马吧?敢做不敢认,窝囊!” 白擎夜理直气壮地道:“它吃了老人家的蟋蟀,若我承认它是我的,老人家岂不是要赖上我了?” 其实白擎夜倒不是这样想,只是怕一旦认了是小黑的主人,老人家要杀小黑,他不好不jiāo出来,若说不认识,那小黑自个逃了,就和他没什么关系。 老翁听了此言,不怒反笑,仔细打量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可叫白擎夜!”白擎夜报上家门。 老翁嗯了一声,打量着他,“白如生是你的谁啊?” “回老人家的话,您说的是小可的祖父!” “死了没?”老翁把小黑捏住在手里,使劲地抽它的小脑袋,吓得小黑急忙躲在他的掌心中不敢露头,浑然没了之前的气势。 “回老人家的话,祖父已经于几年前过世!”白擎夜道。 “他死了,你们白家还不散吗?”老翁甚是诧异地道。 白擎夜奇怪他对自己的家门如此清楚,不由得问道:“老人家是?” “哼,我老人家是谁关你什么事?你这小黑蛇吃了我的蟋蟀,按照江湖规矩,你得赔我一百只。” “一百只?这是哪条江湖规矩啊?”白擎夜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同样傻眼的牧仁。 “这是我的江湖规矩,我定下来的,你若是不赔给我,我就去烧了你的粮草。” “您老人家定下来的?那可不行,您有您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咱得说个公平不是吗?” “不遵照我的规矩,我便烧你的粮草!”老人家一副没商量的口吻。 白擎夜倒不担心他真的烧粮草,因为,粮库那边有重兵把守,他一个老人家,就算懂得武功,也不可能烧得了。 只是看他一直捏着小黑,小黑又似乎要断气的样子,不禁心疼了一下,道:“好吧,我赔你一百只。” 这山中那么大,一百只蟋蟀不难找吧。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一百只蟋蟀,都必须是棺材蟋,不是的话我不要。” “棺材蟋蟀?” “没错。”老翁转身,“你抓到一百只蟋蟀就来山中的茅屋找我吧,到时候,换回你的小黑蛇。” 白擎夜喊道:“您可不能杀了它。” “死不了!”老人家的声音远远传来,白擎夜定睛看,已经不见了他的影踪。 白擎夜惊愕地看向牧仁,牧仁轻轻地叹气,“元帅,这棺材蟋蟀可不好抓啊。” “怎么说?”这里是大山大岭,应该最不缺的就是蟋蟀了,有时候晚上都能听到蟋蟀的鸣叫声。 牧仁道:“蟋蟀不难找,但是这棺材蟋蟀,又名大棺头蟋蟀,是一种极其凶猛的蟋蟀,民间有言,如果把一只大棺头蟋蟀放进蟋蟀堆里,那么,其他的蟋蟀都不会斗了,莫说一百只,就是一只,都难找。” 白擎夜听了牧仁的话,愁煞了,“那这如何是好?小黑在他手中。” “只能尽量找找吧,我看他是存心为难你的,或者,咱找一百只蟋蟀,但凡其中有一只大棺头,他都会放了小黑,毕竟,他也知道大棺头不好找。” “只能这样了,那去哪里找大棺头蟋蟀?有什么区别吗?”白擎夜对这些还真没研究,京中有些世家子弟是专门爱斗蟋蟀的,他从不参与,所以便不知道。 “听闻说大棺头蟋蟀爱出没在棺材四周,我们去山中找找吧,听闻说前面山头有个乱葬岗,或许,那边会有也说不定的。”牧仁道。 白擎夜担心小黑被老人家nüè待,便翻身上马,“走,我们去看看。” 南山这一边地势比较平,陡峭的地方不多,丛林为主,后方有个黑林,树高林密,野shòu出没之地,但是,都不是什么凶狠的野shòu,一般凶狠的野shòu都在西面。 到了山坳出,两人便下了马,在石堆和草丛里找。 但是,找了半个时辰,莫说大棺头蟋蟀,便连寻常的蟋蟀都没看见。 “真是奇怪了,怎么大的山头,怎么却连蟋蟀都没有?”白擎夜不由得疑惑了。 “确实,我们扎营的地方,晚上都能听到蟋蟀叫,怎进了山反而没呢?”牧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山坡下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那是因为这里的蟋蟀都被我抓光了。” 两人一怔,这里还有外人? 极目看过去,只见一人从山坡那边爬上来,他着一身青色的衣裳,头发有些散乱,嘴里咬着一根青草,脸上有污泥,但是,还是分辨得出五官清俊,天庭饱满。 他爬上来之后,拍了拍泥土,问道:“你们也被讹了?” 白擎夜与牧仁对视一眼,摇头,“什么讹了?” “老头,让你们抓一百只蟋蟀是吧?”年轻人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嘴里的青草吐了出去,扬起洁白的牙齿,“你们还是赶紧逃吧,这老头可厉害了,缠死人不要命啊。” 第249章 牧仁遭殃 白擎夜奇异地问道:“这位兄台,你认识他?” 年轻人瞟了他一眼,“自然认识。” “他……很难缠么?”白擎夜问道。 年轻人哼了一声,“知道附近为什么没了蟋蟀吗?” “为什么啊?”白擎夜不解。 “我抓光了,我每天睁开眼就是抓蟋蟀,这山头,附近山头,我都跑遍了。” “你欠他蟋蟀?莫非你也弄死了他的棺材蟋蟀?” “可不是吗?”年轻人叹叹气,“我一个人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本想拜见一位老神仙的,谁知道不小心踩死了他的蟋蟀,他要我赔五十只棺材蟋蟀,我到现在,才抓了三只。” 牧仁问道:“那你抓了几天了?” “几天?”年轻人冷笑,“你倒不如问我抓了几年吧。” “啊?”白擎夜与牧仁面面相窥,“几年?你这几年都在这里抓蟋蟀?” “可不是吗?才抓了三只。” “几年才抓三只?不会吧?”白擎夜有些不相信。 “你以为棺材蟋蟀很好抓啊?这老头也不好对付,开始两年,我本想以其他蟋蟀对付过去,谁知道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说如果我再弄虚作假,就增加一倍。” “那你为什么不逃啊?这几年的光yīn就làng费在抓蟋蟀上面去,多可惜啊!”牧仁道。 “逃?”年轻人苦笑,“你以为我不想逃吗?逃过好几次了,都被抓回来,抓回来之后别提多惨了。” “打你了?”白擎夜问道。 “打还好些,他……”年轻人看了看他,“算了,免得吓着你,我劝你们还是抓紧去找吧,也别想逃,逃不出的,这老头鬼jīng,武功又高qiáng,这附近的山脉,都是他的探子。” “探子?”白擎夜大吃一惊,“整个山头都有探子?我们怎么没见到。” “怎么没见到?你看看你身后!”年轻人没好气地道。 白擎夜与牧仁双双回头,身后并没有人。 “没人啊!”牧仁傻傻地道。 “看身后的树,树梢上!” 两人再回头,只见树梢上站着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乌鸦的毛发很亮,双目炯炯有神,正俯视着他们。 “乌鸦就是他的探子?”白擎夜吃惊地问道。 “不仅仅是乌鸦,但凡会飞的鸟儿,会跑的百shòu,就连你们往常吃的兔子野shòu,都是他的探子。” 白擎夜只觉得他危言耸听,“这百shòu又不会说人话,怎能做他的探子?” “老头jīng通shòu语鸟语虫语,他可以与它们沟通,不信的话你们试试喊两声说任逍遥是老不死,看他来不来揍你。” 牧仁却是不信的,冲着那乌鸦喊道:“任逍遥是老糊涂,老不死!” 乌鸦头顶的羽毛竖起来,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牧仁笑着说:“飞走了。” 白擎夜道:“你声音大,吓跑了。” 年轻人可怜地看着牧仁,“你惨了!” 牧仁却不以为意,对白擎夜道:“元帅,我们回去吧,别与这老头疯闹,我看这年轻人也糊涂。” 白擎夜也觉得今日之事多诡异,便道:“也好,先回去吧,过两日再去找他要回小黑。” 两人遂对那年轻人拱手,正转身,便听得身后传来声音,是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两人惊疑地回头,只见一把柴刀嗖嗖嗖地飞来,牧仁大惊,拉着白擎夜便倒往一边去,柴刀砍进他们前面的树木,竟传过来树木落在山坳下,顷刻,又飞了上来。 方才走了的老头又回来了,他叉腰站在山坡上,指着牧仁怒问:“刚才是你小子说我老糊涂的?” 牧仁见他须发皆白,想来年纪也不轻了,自己方才所言确实有些失礼,便拱手认错,“老人家,我并非存心冒犯,老人家莫气。” “我砍你两刀也不是存心的,你能不气吗?”老头从山坡上下来,气势凛然,然而被藤蔓羁绊了一下,他“哎呀”一声,滚了下来,滚到牧仁的面前。 他láng狈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怒道:“迟早有一天,我把整个山的藤蔓都砍了。” 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老东西,活该你有今天。” 老头看向年轻人,“六十只!” 年轻人的笑脸顿时凝固,恭恭敬敬地认错,“任老前辈,是我错,我嘴贱,我领罚,我是吃屎长大的,嘴巴臭,您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滚一边去,一会再收拾你。”老头哼了一声道。 年轻人马上跳到一边去,然后可怜地看着牧仁。 牧仁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恭恭敬敬地对老头行礼,“老人家,我们马上就抓蟋蟀去,您不要生气。” 刚才见他使飞那柴刀,内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山中许多高手,他还是谨慎一些为好,重责在肩,半点松懈不得的。 老头勾勾手指,“你过来!” 牧仁呃了一声,想起年轻人刚才说的酷刑,不由得心里一寒,道:“老人家,我还有要事,先不奉陪,改日到您府邸请罪去。” “现在去,你可不要bī我老人家动手啊!”老头威胁道。 白擎夜正想说话,老头瞪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多嘴,否则连你都抓去。” 白擎夜无奈地道:“老人家想要做什么尽管说就是,不要这样为难人,我们还有正事做的。” “你的是正事我的就不是正事了?” “我们办的是国家大事!”牧仁嗫嚅道。 “放屁,国家大事对百姓来说,不如自己的家事重要。”老头举起柴刀,那柴刀崩了三个缺口,刀柄也有些陈旧,让人误以为他只是这山中打柴为生的樵夫。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要动手了。”老头怒道。 牧仁一向敢作敢当,但是如今也不想多花时间跟他磨叽,便道:“老人家要打就在这里打吧,打完了我还得抓蟋蟀。” 老头听得此言,从怀里掏出一条绳索,手中一扬,那绳索便如毒蛇般蜿蜒伸向牧仁,牧仁一怔,下意识地躲开,然而,那绳索却像是有生命似的,他躲左边,它跟到左边,躲右边,跟到右边,这冷不防,就被她缠上了双手,嗖嗖嗖地打了几个结,捆得是严严实实的。 老头满意地道:“嗯,让你走不走,自讨苦吃!” 他上前,拽住绳索的另一端,拖着牧仁就走。 第250章 毒虫 白擎夜急忙追上去,年轻人却拉着了他,“算了,你追上去也没用,折腾一晚就会放回来了,你们还得抓蟋蟀,他知道的。” 白擎夜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他会怎么对待我的部下?” 年轻人道:“吃他做的饭菜。” 白擎夜惊奇地道:“吃他做的饭菜?就是这么简单?那方才为何你说得那么凄惨啊?” 年轻人苦笑道:“这是天下最残忍的刑罚,你没吃过,你不知道,枉我聪明一辈子,也想不出一个人做了几十年的饭菜,怎么还可以难吃成那样,简直是难吃出了新高度。” 白擎夜失笑,只觉得他是危言耸听,看了看他,问道:“不知道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年轻人道:“大蛋,你呢?” “大蛋?”白擎夜膛目结舌,“有人叫这样的名字啊?” 年轻人叹息,“那老头帮我起的,说我没抓够蟋蟀之前,都得叫大蛋。” “大蛋是什么意思啊?” “全称叫大笨蛋大坏蛋大蠢蛋大guī蛋,简称大蛋!” 白擎夜无语了,“你这是来搞笑的吗?” “你觉得呢?”年轻人憋屈地看了他一眼,“你又叫什么名字?看你一身的戎装,来打仗啊?哪个国家的?” “我叫白擎夜,大周国。” “大周国?”年轻人看了看他,“皇帝还好吗?” “皇帝?你是说新帝吗?” 年轻人大吃一惊,“新帝?新帝登基了?那老皇帝呢?驾崩了吗?” “没驾崩,只是禅位了。” “禅位?好端端的为什么禅位?身体不好吗?”大蛋紧张地问。 白擎夜奇怪地看着他,“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啊?” 大蛋道:“我也是大周人,关心一下大梁的皇帝不行吗?” 白擎夜觉得他说得过去,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倒是忧国忧民啊。” “那皇帝到底为什么要禅位啊?”大蛋追问道。 白擎夜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都是从我娘子的家书中知道的。” “那你娘子的家书呢?给我看看。”大蛋道。 白擎夜摇头,“我娘子给我家书怎么能给你看?” “看看怎么了?你这人真小气!”大蛋气结。 “和小气无关,家书里有我们的悄悄话,外人不得看。”白擎夜一副没商量的口吻。 “你给我看,然后我教你抓棺材蟋蟀!”大蛋诱惑他。 “得了,你若是能抓到,早就抓了脱身,何至于此?”白擎夜压根不信他,“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追他们去。” “追什么啊?来,我们打个商量,你给我看看家书,我帮你办件事。”大蛋追着上来,一把抱住他大腿,像个无赖似地不许他走。 “你怎么那么烦人呢?”白擎夜踹他,“滚开,两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啊?” “那你把你家书给我看,我就放了你。”大蛋继续无赖,仿佛对他的怒气视若不见。 白擎夜想对他出手,但是,自己驻守在这里,不宜惹太多的事情,只得先应下了他,“行,我给你,但是家书没在我身上,你先带我去找我的部下,回头我再命人取给你。” 大蛋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好,我带你去找他,找到他之后,你马上带我去取家书。” “行行行!”白擎夜心想,等找到牧仁,我便回军营了,怎还会带上你? 大蛋便在前面带路,一路经过几个山坡,终于看见在一处高山上,有一所木屋,大蛋指着木屋道:“他就在那里。” 白擎夜见木屋很是狭小,问道:“你也住在那里吗?” “我住在那里!”大蛋又是伸手一指,白擎夜循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他所指的方向正是一个悬崖,悬崖上嵌着一副棺木,不由得诧异地道:“你住在棺材里?” “冬暖夏凉,你要不要住一下?借给你住几天吧。”大蛋讨好地说。 白擎夜摆手,“怎么好意思?你还是自己住吧。” “不碍事,我们都是亲兄弟嘛,让给你住住也可以的。” “打住,我们不是亲兄弟。”白擎夜无语了,这人怎么这样啊?自来熟啊! “都是大周人士,自然就是亲兄弟了。”大蛋摘下一块树叶,咬在嘴里。 白擎夜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走着。 大蛋追了上来,问道:“对了,太皇太后还健康吗?”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元帅吧?你来这里也没多久啊?怎么会不知道呢?”大蛋问道。 “我来的时候,她离宫了。” “离宫?为什么离宫啊?太皇太后不在宫中能去哪里啊?” 白擎夜陡然停住身子,回头看他,“你对大周的后宫很是感兴趣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蛋挠挠头,“问问怎么了?你这人太正经了,一路上总得找点话说说是不?” “你到底是谁?”白擎夜是真的怀疑了,方才不过是随口一问,但是看他方才闪烁的神情,仿佛是有所隐瞒的。 “算了,不问了。”大蛋顿时收敛了嬉皮笑脸,“走吧,带你去找你的部下,找到之后,马上回军营去吧,我帮你抓那一百只蟋蟀。” 白擎夜觉得他十分奇怪,但是他一向不是多事的人,只要他不缠着自己就好。 去到木屋的附近,大蛋拉着白擎夜躲在木屋外的窗户底下,偷偷地探头去看。 只见牧仁坐在屋中桌子旁边的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两碟菜,黑乎乎的看不出煮的什么东西。 而老头还在外面忙活,顷刻又端进来一盘,但是这一盘却不是黑乎乎的,颜色很好看,整盘都是绿色,但是,让人震惊的是,那盘子里的东西是会动的,正一条条地蠕动。 “那是什么东西?”白擎夜压低声音问大蛋。 “那是菜虫,这个好吃。” “好吃?”白擎夜觉得惊悚不已。 他看向牧仁,见他也只是脸色苍白,并没有太过惊吓,他一向是惯大场面的,所以,光这点,还吓不倒他。 然而,当老头再端上来一盘的时候,可就真的把他吓得嘴唇哆嗦了一下。那一碟,也是黑色的,也是会动的,全身长满了毛,不是什么稀罕物,而是山野菜田里最常见的毛毛虫。 白擎夜膛目结舌,“这能吃吗?” “营养丰富!”大蛋吞了吞口水道。 第251章 老神仙 白擎夜嫌弃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想吃吧?” 大蛋猛地摇头,“傻子才想吃呢。” “那你为什么吞口水?” “我只是觉得,这老头忽然变善心了?竟然给他吃这些?” “善心?给他吃这些还善心?”白擎夜觉得跟他无法沟通。 大蛋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他惩罚我的时候,都是吃什么吗?” “吃什么?”白擎夜问道。 “吃蜈蚣,吃毒虫,吃蝎子,都是生吞!” 白擎夜同情地看着他,“那你怎没被毒死啊?” “这毛毛虫算个屁啊?为什么不给他吃毒虫?他养了一缸子呢,不是该为我准备的吧?”大蛋的脸色陡然苍白。 白擎夜想起他之前说的话,“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他厨艺很差吗?但是看这些不是厨艺做出来的啊?” “那两盘,黑乎乎的,就是他做的!”大蛋伸手一指。 “是什么东西啊?做成这样子,跟木炭似的。” “烩核桃,还有是炸蝙蝠!” “啊?”白擎夜目瞪口呆,“烩核桃?炸蝙蝠?我真是见识少啊。” 老头兴致勃勃地把最后一盘端上来,金huáng金huáng的,像是臭豆腐,真真的巨臭传来,让人闻之欲吐。 “来,试试这臭豆腐!”老头递给牧仁一双筷子。 大蛋坐在地上,冷汗淋漓。 “怎么了?”白擎夜拉了他一把。 大蛋轻声道:“那不是臭豆腐。” “是什么啊?”白擎夜见他神色大变,急忙问道,该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吧? “哎,别提了,我本来是打算作弄那老头的,他特别爱吃臭豆腐。” 白擎夜心里有些不好的预兆,“该不会?” “正是!”大蛋掩嘴,想笑又觉得牧仁很可怜,最终没笑出来。 “你这个人,太恶劣了!”白擎夜撇开他想走进去阻止牧仁。 大蛋一把拉住他,警告道:“他还有个规矩,就是爱与人分享,如果你进去,那一碟金huáng色的苏油炸屎,你有份吃一半。” 白擎夜的嘴角抽了一下,生生地把脚步停下来。 但是,已经太迟了,老头已经发现了两人,他喜滋滋地出来招呼,“来,都进来,尝尝我做的菜。” 白擎夜与大蛋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摆手退后,“吃过了,吃过了,您老慢用。” 老头一把拉过两人,“客气什么啊?来者是客嘛。” “还真不是客气,真的,吃饱了!”大蛋推却道,他看向牧仁正夹着一块炸大便往嘴里送,胃部一阵翻滚,连忙道:“不忙吃,先吃那毛毛虫,味道好。” 白擎夜也道:“对,那毛毛虫看着颜色好,先吃那个。” 说着,使劲地挤眉弄眼。 牧仁怔怔地看着他们二人,毛毛虫子好吃?这不吧?好歹这还是油炸过的,算是煮熟了的食物,吃这个比吃那虫子好多了。 他摇摇头,“不,这个看起来好吃一些,你们爱吃虫子?那都让给你们吃好了。” 说完,他大方地把虫子都推了上来,示意两人过来吃。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块炸得金huáng色的东西放进了口中,咀嚼几下,眸色登时就亮了,“好东西,不错,好吃好吃啊,吃进嘴里一点都不臭!” 白擎夜与大蛋对视了一眼,各自吞了吞唾沫,真他么的恶心! 老头松开两人,然后白了大蛋一眼,哼道:“你以为是你的粪便吗?我老头子早就知道你往我臭豆腐缸子里拉屎了。” “那这是?”大蛋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拉的屎!”老头哼道。 “啊?”牧仁跳了起来,使劲地抠自己的喉咙,一阵gān呕。 老头哈哈大笑,“骗你们的,那是真的臭豆腐,之前那缸子,我已经全部做了给大蛋吃了。” “什么?”这会儿轮到大蛋跳起来了,冲往老头,嘴里吼道:“我杀了你这个老东西,老不死,老糊涂蛋!” 他一把掐住老头的脖子,老头却只轻轻地在他的腋下一点,大蛋便像软了的棉花,瘫在了地上,身子还不断的颤抖。 仔细看,他不是颤抖,他是笑得颤抖,先是忍住,继而大笑,再捧腹,笑声瘆人,笑得鬼哭láng嚎。 老头哼了一声,“敢偷袭我?” “哈哈……我不是偷袭……哈哈,我是明着打你……这个老糊涂……” 牧仁见他笑得难受,上前道:“老人家,不如,饶了他吧,这笑声,怪渗人的。” “吃你的虫子去,有你什么事吗?”老头怒瞪道。 “是,是,我马上吃!”牧仁知道眼前此人是世外高人,不敢得罪,只得坐下来,却迟迟不动筷子。 大蛋一边笑一边怒骂,“哈哈哈……你这个老东西……哈哈哈,等我找到老神仙……哈哈,学了本事之后……哈哈首先杀了你……” 这话听着一点杀气都没有,反而像是在说笑话。 老头袖子一扬,为他解开xué道,“你啊,说你大笨蛋是没错的,你在这山中这么多年了,还在找什么劳什子神仙,真是愚笨至极啊。” 大蛋笑得全身都没了力气,气喘吁吁地道:“我就是找老神仙,等我学了本事,第一个对付你。” “我问你,你要找的老神仙,是什么模样的?有什么本事啊?”老头坐下来问道。 大蛋道:“我要找的老神仙可厉害了,他可以隔空取物……”他正说着,便见一只杯子慢悠悠地从窗台上飞了过来,正落在老头的手中。 大蛋目光痴呆,喃喃地道:“可以御剑飞行……” 一把剑从白擎夜的手中飞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直接便往大蛋喉咙里飞,大蛋吓得往后一倒,躲过了一劫,只见那剑又飞回了白擎夜的手中。 白擎夜与牧仁对视了一眼,震骇不已,这老头,莫非是神仙? 大蛋先是怔愣了一下,继而发出爆吼声,“老头,你就是神仙?你为什么不说?你明知道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你却戏弄了我那么多年,我跟你拼了。” “哎呀……哈哈哈,哈哈哈!” “是你自己笨,怪得了谁?”老头坐下来,手里捏住一条虫子,张开嘴,便要放里放。 白擎夜看着他,皱起了眉头,几乎已经可以想象那虫子的汁液飞溅出来,有多恶心了。 但是,他却没放进嘴里,而是从袖袋里取出小黑,“给你吃!” 小黑吐着舌头,一口就吞了那虫子。 老头道:“你以为这些虫子是给你吃的?我是给小蛇吃的。” 第252章 惊闻噩耗 那边厢,大蛋还在哈哈大笑。 白擎夜听得瘆人,便求情道:“老人家,他实在是吵闹,不如,先饶了他吧。” 老头问大蛋,“这会儿老实没?” “哈哈哈老实了!”大蛋苦着脸大笑。 老头袖子一挥,他便陡然恢复了正常,只是这回却不敢挑衅了,而是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着老头。 老头收敛了一下神情,对白擎夜道:“你们是大梁的人?” 白擎夜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回老人家,正是。” “嗯,大梁终于要打草原了?早就该这样了,这些年,草原都欺负大梁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我还以为,你们的老太后,会一直窝囊下去呢。”老头道。 白擎夜试探地问道:“老人家认识太皇太后?” “我认识她gān嘛啊?”老头哼了一声,“不认识,不值得我认识的。” “噢,敢问老前辈尊姓大名?”白擎夜恭谨地道。 “任逍遥!”老头说。 白擎夜一怔,望着老头惊道:“老人家原来就是任逍遥老前辈?” “你知道我?”老头也有些诧异了。 “听过前辈的大名,一直心存仰慕,今日得见……” “得了,收起你那些虚伪的礼节,谁跟你说本老头的大名的?” 白擎夜笑道:“是我家娘子。” “你家娘子多大岁数啊?”任逍遥嘀咕道,“竟然知道我老人家?” “十六零七个月。” “她听谁说起过我啊?”任逍遥问道。 白擎夜道:“应该是听太皇太后说起的。”白擎夜其实也只是从叶宸的口中听过任逍遥的名字,知道的事情不多,甚至,叶宸如何知道任逍遥的,他也不清楚。 “龙后说的?”任逍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这láng心狗肺的女人,只怕早就忘记了我了,还会跟人说起我?不信,不信,你这小娃娃,不老实啊。”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我从不撒谎的。”白擎夜据理力争。 “你没撒谎?那你之前怎不承认小黑蛇是你的啊?”老头眯起眼睛拆穿。 白擎夜厚颜无耻地道:“小黑蛇确实不是我的,是我捡来的,但是不属于我的,它有灵性,属于它自己。” 老头听了这话,很是欣赏,“本以为你小子是个愣头,想不到还挺聪明。” 白擎夜无语了,“谢谢夸奖。” “对了,阿玉现在怎么样啊?她也八十多了,身子骨还硬朗吗?洛阳剑那老头死了没?”任逍遥又问道。 白擎夜听他提起玉姑姑,神色黯然,“玉姑姑已经过世了。” 任逍遥怔了一下,神情慢慢地变得忧伤起来,“过世了?” 白擎夜看着他的神色,这份哀伤与他之前疯癫形成很qiáng大的对比,仿佛之前的他只是一个伪装色。 “前辈与玉姑姑很熟吗?”白擎夜问道。 任逍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问:“她去的可安详?” 白擎夜不知道怎么说,安详?自然不会的,她极怕水,死前还要经历了各种皇太后的rǔ骂,怎会安详? “嗯?很痛苦?是什么病?”任逍遥问道。 白擎夜据实回答,“她是被杀死的。” 于是,把玉姑姑死的事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告知了他。 任逍遥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但是,神情极为可怖,额头的青筋爆现出来,双手攥成拳头,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并没有用,只听得他忽地怒吼一声,啸声震天,直冲云霄,三人陡然被一阵qiáng大的力量冲飞了出去,整间木屋散成碎片,所有的东西,都被毁于一旦。 白擎夜跌落在地上,骇然不已,这是什么神功?自从他从崖底回来,又得小黑蛇辅助,内力深厚不已,已经是当世高手莫及的了,可他竟然无法抵挡这任逍遥的一声怒吼? qiáng忍住心头翻涌的血气,他勉qiáng站了起来,再去把牧仁扶起来,牧仁口中吐了一口血,脸色颓败苍白。 “没事吧?”白擎夜问道。 “没事,没事!”牧仁摆摆手,稳住一口真气,说。 白擎夜看向任逍遥,看来,他要杀死自己与牧仁,真的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再看向大蛋,大蛋倒挂在树上,头发竟然都竖起来了,但是,并没什么事,并且,可以稳稳当当地跃下。 白擎夜不由得对大蛋刮目相看,看来,他的内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啊。 小黑蛇从老头处逃走,蜿蜒着小身子往白擎夜而去,迅速攀住白擎夜,像是也吓着了。 任逍遥发泄了之后,独自一人往后山的方向而去。 三人面面相窥,都寂然无声。 许久,牧仁才道:“天啊,莫非他真的是神仙?就算是狮吼功,也没这样厉害的啊。” 大蛋懊恼地道:“我在这里对了他那么多年,却不知道他就是我心心念念要找的神仙。” “你肯定得益不少的,是不是,宁王?”白擎夜看向大蛋,忽然口出惊人。 牧仁愕然,看向大蛋,大蛋笑了笑,“你如何知道?” 白擎夜道:“我本来不知道,但是,刚才你跳下来的时候,手里有一个动作,与太上皇很相像,我再细看你的容貌,竟也有三四分与太上皇相似,加上你之前一直关心朝中之事,所以才做此推测。” “什么动作?”大蛋好奇地问道,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动作是和父皇相似的。 “你跳下来的时候,手不自觉地从胸口拂过,我在宫中任禁军统领的时候,见过太上皇有好几次有这样的动作。” “这不是很平常的吗?” “不,一般人受惊过后,只会拍拍胸口,而不会一拂而过。” 牧仁看着他,“你就是宁王朱离?” 大蛋笑了笑,“没错,我就是朱离。” 白擎夜与牧仁神色一端,拱手见礼,“参见宁王。” “得了,在这山中,弄这些虚文做什么?”朱离看向后山,“你们先回去吧,我找找老头去,这玉姑姑莫非是他的情人?否则怎会如此伤心?” “也好,我们明日再来,有什么事,到山下军营找我们吧。”白擎夜道。 “好的,请!”朱离道。 第253章 胜敌良策 白擎夜与牧仁正欲转身而去,却听得远处传来声音,“白小子,你先留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白擎夜回头看向后山方向,不见任逍遥,但是,他的声音还在徐徐传来,“往山上走,过来我身边。” 白擎夜只得按照他的吩咐去,朱离与牧仁也想跟着前去,但是任逍遥的声音再度传来,“不许跟着来!” 声音落下,只听得嗖嗖两声,牧仁与朱离身后的树木断开两截,啪啪地倒在了地上。 朱离嘀咕道:“动不动就那树出气,也不知道爱惜绿化。” 白擎夜顺着山间而去,在后山的一处悬崖找到了任逍遥。 他坐在树梢上,远眺着连绵起伏的山峦,神情肃穆。 “上来吧!”他淡淡地吩咐。 白擎夜一跃而起,坐在了他旁边的树丫上,幸好这些参天古木足够粗壮,能够承受两人的体重。 “她亲自为阿玉报仇了吧?”任逍遥问道。 “是的,太皇太后把皇太后的心脏挖出来……”白擎夜说。 “嗯,用我教她的招数,”任逍遥冷冷地道:“看来,她倒没有完全忘记我。” 白擎夜问道:“前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任逍遥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很伤心吧?” “前辈说的是太皇太后?” “除了她还能是谁?”任逍遥瞪了他一眼。 白擎夜道:“自然很伤心,否则怎会离宫?” 任逍遥神情哀伤,“是啊,阿玉陪了她好多年,她一定很伤心,也好,证明这个女人还是有心的,只是不知道我死的时候,她会不会为我伤心。” “前辈您与太皇太后是?”白擎夜试探地问。 “仇人,一辈子不死不见的仇人。” 白擎夜笑了,“如果是仇人,那么前辈您死了的话,她会很高兴,不会伤心。” 任逍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白擎夜便不做声了,他确实是不懂,不知道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似乎互相仇恨,但是又似乎互相惦记。 只是,这也是很矛盾的,仇恨,不报仇,惦记,不见面,就这么天各一方,你做你的太皇太后,我做我的山中癫狂人。 “你走吧,明日我去找你,你拜我为师。”任逍遥忽然说。 白擎夜不明白地问:“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 “她那么喜爱这个江山,你若不学了我的本事,如何替她守护这个江山?” 白擎夜道:“我不能拜你为师,我有军情在肩。” “那就等你拿下草原再学本事,但是现在得先拜师。” “等我有时间学本事的时候,我自然会拜师。”白擎夜坚持道。 “不行!” “老前辈是要qiáng迫为做您的弟子吗?”白擎夜问。 “我从不qiáng迫任何人,小子我收你为弟子,是你的福气你明白吗?朱离那小子,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除了偶尔给他吃点东西增加他的内力,便不曾教过他本事。” “原来您知道他的身份。”白擎夜郁闷了,“那您为何还叫他为大蛋?” “有些人就是自知之明,以为能隐瞒自己的身份,就让他觉得自己聪明吧。”任逍遥方才的悲伤之情,似乎已经没有了,又恢复了之前的玩笑嬉闹。 白擎夜从树丫上跳下来,“老前辈,我先走了。” “小子!”任逍遥喊住他,“想快速把谷德的人引到这里来吗?” “您老有办法?”白擎夜问道。 “我若有办法,你拜我为师。”任逍遥提出条件。 “好,只要我取得胜仗,就一定依你所言,拜你为师。”白擎夜保证道。 “好,我明日下山去找你,教你如何取胜。”任逍遥挥挥手,“去吧。” 白擎夜笑笑,转身而去,其实他心中并不太相信任逍遥有什么良策,如今他以两路将士打游击引诱谷德过来,虽然时间比较久,但是,打仗就是这样,你若不能忍耐,便失去了先机。 下山的时候,白擎夜与牧仁说起了此事。 牧仁想了一下,道:“或许,他真有什么良策。” “若有的话,我拜他为师又何妨?”白擎夜道。 牧仁笑道:“学他一身本领也是一件好事。” 白擎夜舒了一口气,“宸儿一直都在找宁王,想不到他就在这里,我得回去修书给她,告知她我已经找到了宁王。” “他回回朝吗?”牧仁问道。 “回的,他的心,其实还惦记着太上皇与老祖宗,而且,他也找到他要找的老神仙了,到时候,我们把老前辈也拐带回朝,宁王自然也得跟着回去。” “这真是奇怪,这老前辈说让您学他的本事替太皇太后守着这江山,他为何不把他的本事教给宁王,让宁王去守护这个江山呢?” 白擎夜想了一下,“或许,他不想教给朱家的人,谁知道呢?他和太皇太后之间是怎样的爱恨情仇?” 牧仁听了之后,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翌日,任逍遥果然带着宁王下山去了军营。 他见到白擎夜之后,把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放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石头?”白擎夜问道。 “再仔细看看。”任逍遥淡淡一笑。 牧仁拿起来,用匕首刮了一下,黑色的外皮去了之后,竟现出金灿灿的颜色来。 “金子?那么大的一块金子?”牧仁惊诧了。 “这就算大了?”任逍遥哼了一声,“北山那边,有一个很大的金矿,金矿的含金量,世间罕见。” “啊?” “草原这些年从周边国家购置了不少jīng锐的兵器,战车,你以为都是用肥羊肥马换回来的?” “金子?” “没错,你们只要抢占了这个金矿,谷德可汗必定震怒,马上就会挥军过来。” “此计甚妙啊!”牧仁大喜。 任逍遥道:“这金矿位于北山背面,你们应该不曾去过,自然不知道那边不断地开采,金子源源不绝地运输过去,让谷德可汗得以从周边国家购置武器和粮食,应付军需,这也是草原兵qiáng马壮武器jīng锐的最大原因,只要断了这条路,草原必败无疑。” 第254章 找到林弟弟 京中。 叶宸收到白擎夜的家书,这是夹在塘报里的信笺,叶隆去兵部取回来给她。 塘报中,并没有言明说找到了宁王,但是,家书上却有说。 而与此同时,江湖中也有消息传来,说已经找到了林洛心弟弟,并且不日就要抵达京城。 这两个消息真是大快人心,叶宸急忙去找林洛心,去到清风苑,却不见她,苑子的人告知叶宸,说林洛心去了伺候老太太。 叶宸也许久没去见过那位老太太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因心情好,所以,叶宸便去了一趟。 去到的时候,林洛心正在给老太太擦身子,见叶宸来到,老太太急忙装睡。 自从叶宸被封为公主之后,便不曾来过,而她或许又觉得自己以前对不起叶宸,要认错放不下面子,不认错又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叶宸,所以gān脆装睡。 林洛心不禁笑了,冲叶宸挤挤眼睛,然后说:“公主来看老太太?老太太刚睡下。” “嗯,我就来看看,老太太好些了吗?”叶宸问道。 “好些了,昨天就已经可以下chuáng行走几步了。”林洛心道。 叶宸看到桌子上放了好些东西,便问道:“谁来过?” 林洛心道:“哦,是程家的人来过。” 这倒是让叶宸有些意外,“他们来看老太太?算他们有点良心。”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们不会再来了。 林洛心苦笑一声,“有什么心啊?算了,不说了。”说完,努努嘴,瞧了瞧老太太。 叶宸看向老太太,见她胸口起伏,呼吸急速,睫毛颤抖着,像是十分生气的样子,看来,这程家的人来让她受气了。 她便转移话题,“对了,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的。” “什么事?”林洛心擦好身子,帮老太太盖好被子之后命侍女进来把水端出去倒掉。 “出去说吧,免得吵了老太太午睡。”叶宸道。 这样装睡,看着就替她难受。 “好!”林洛心起身,跟着她出去。 出了外院,叶宸故作凝重地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的,但是,你答应我,不能太过激动。” 林洛心惊愕地问道,“什么事?是我弟弟的事情吗?” “是的!”叶宸叹息一声。 林洛心见她神色不好,脸色煞白,颤抖地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他已经?” “你先答应我,不能太过激动。”叶宸说。 林洛心的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身子虚晃了一下,“你说,我受得住打击的,我早就想过,他可能已经……只是,你后来说有他的消息,我这才有了期望,你说,我受得了。” 叶宸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忍心戏弄她,笑道:“不要紧张,人已经找到,已经在回京的途中,不日就到了。” 林洛心啊了一声,紧绷的身子一松,几乎瘫软在地上,她捶打着叶宸,“你坏死了,吓死我了。” 她捂住胸口,狂喜注入眸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巴巴地过来,可不是就是为了给你这个好消息吗?” 林洛心眸中濡湿,“谢谢你,宸儿,真的很感谢你。” “说这些gān什么?这是我先前答应你的事情。” 林洛心泪水滑落,“当初选择与你结盟,其实我心里并没有信心,幸好我没有选错。” “好了,这是好消息,哭什么啊?”叶宸问道:“对了,程家的人来做什么啊?” 林洛心擦了泪水,道:“程家的七公子在青楼吃酒的时候砸了人家的店,这不,要赔一万多两银子,否则就把他送官,他便来求老太太,找老太太借点银子,你说几百两一千两的,老太太是有,这一万多两银子,她哪里拿得出来?” “嗯?然后,程家的人发难了?”叶宸问道。 “是的,他们一听说老太太没有,就生气了,说老太太不管娘家人的死活,把老太太气得要命,你都没听见,说话多难听啊。”林洛心想起也些生气。 叶宸冷道:“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能给,什么态度?” 林洛心叹气,“只是老太太是想给的,这七公子嘛,平素本性不坏,这一次也是出手救人,那老鸨是把一个大huáng花闺女拐来的,qiáng迫人家接客,被七公子得知了,他去救那姑娘,其实也没砸多少东西,就是那老鸨背后靠山大,才让七公子赔这么多的银子。” 叶宸知道这个程七郎,确实也不是什么坏人,算是程家唯一一个还算正派的人,就是偶尔喜欢贪杯。 “老太太一直钟爱这个侄子,若是旁人的话,她说肯定不会管。”林洛心道。 “这青楼背后是什么靠山啊?”叶宸不由得问。 “据程家的人说,这个青楼背后的老板,其实是白家的白擎风。” “白擎风?他竟然gān这些勾当?”叶宸怔了一下,“不对,白擎风是朝廷命官,他怎能开设青楼?就不怕被人告到皇上那去?” 林洛心道:“管理这个青楼的是他的小舅子,我也是听程家的人说的,说其实背后出资人是白擎风,他是幕后大老板。” 叶宸奇怪地道:“这白家是被封了候,有食邑,但是,朝廷的封邑不多,要应付他们家奢华的生活,确实是不足的,但是,也不至于要开青楼啊?那么多的生意可以做,白擎风为何会这么愚蠢?” 林洛心也不懂,“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个青楼如此恶劣,竟然诱拐又bī良为娼,着实可恶。” 林洛心这话是有些含义的,她伺候老太太一阵子,知晓老太太的心思,希望能激起叶宸的义愤,帮老太太一把。 叶宸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我去查查看怎么回事吧,银子是万万不能给的。” “好,你先去吧。”林洛心道。 叶宸回去之后,刚好桑娜回来了,她进门便道:“小姐,你给我的那些名单,都调查过了,全部都有可疑,你可以送进宫去给老太太看看。” 自从叶宸被封为公主之后,两人gān脆就喊她小姐。 叶宸嗯了一声,“还得帮我查一件事情,程家的七公子之前与一家青楼起了争执……” 桑娜不等她说完,便笑着说:“这事儿我知道,闹得沸沸扬扬的呢,如今人簪花楼要他赔偿一万五千两银子,否则就送官究治。” 第255章 簪花楼 叶宸问道:“你知道此事?那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发生的?” 桑娜道:“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等阿依塔回来再问她,她八卦,去打听此事了。” “哦?她去打听了?” “是的,事关程家,阿依塔说小姐或许会有兴趣知道,所以便去查了一下,傍晚应该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阿依塔的声音响起,“我已经回来了。” 叶宸看过去,只见阿依塔利落地走过来,一身的男装,显得模样俊俏。 “哟,哪里来的公子?长得可真俊啊!”叶宸打趣道。 “可不是就是我阿依塔公子么?逛青楼去了。” “大白天去逛青楼?没被人赶出来么?”叶宸笑道。 “小姐此言差矣,世间人人都以为青楼只有晚上才营业,大白天想去的话肯定是摸门钉的,不过,这青楼其实大白天也营业,人家是两班倒的。” “打听到什么消息啊?小姐刚问起呢。”桑娜道。 “进屋说话。”阿依塔说。 三人进了屋,阿依塔喝了一口水,对叶宸道:“簪花楼背后的老板是白擎风,将军的大哥,这簪花楼开设了有三四年了,但是,之前的老板是谁,你们知道吗?” “是谁啊?” 阿依塔微笑,“任你们挠破头也想不出是谁。” “说吧,我们才不猜呢。”桑娜着急地道。 阿依塔道:“是清平。” “啊?”这连叶宸都惊住了,“清平?怎么可能?堂堂公主,怎么可能开设青楼?” 这事儿,便连她前生都不知道。 “没错,这青楼在两个月前,已经易主,现在的老板,是白擎风的小舅子!” “两个月前才易主?”叶宸想了一下,“她是卖给了白擎风?白擎风是不是傻了呢?怎么会愿意接手的?” “不是卖,而是送。”阿依塔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是清平送给了白擎风,我查到,簪花楼是在白擎风的小舅子名下,但是,白擎风这月已经去了数次巡查,并且有查账,可见,他才是幕后的老板。” “这真是奇怪了,清平走的时候,连买房子的银子都要问叶青拿,叶青还厚颜无耻地入宫问了当时的皇后,如果她有青楼在手,何至于连买房子都没银子?而且她现在没了封号没了封邑,便等同没了收入,为为何要把唯一生钱的东西送给白擎风?” “这就不知道了。”阿依塔道。 叶宸分析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青楼,不是清平送给白擎风,而是有人要借清平的手送给白擎风,企图拉拢白擎风。” “是谁?”桑娜与阿依塔问道。 叶宸想了一下,“或许是朱睿,或许是慧圆师太,又或许是狄永鑫。” 阿依塔道:“这簪花楼是很赚钱的一门生意,这么大的手笔,他们到底要白擎风做什么?” 叶宸微微笑了,“不难想象的,苏贵妃还关着呢,已经转送天牢,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要白擎风协助救出苏贵妃。” “原来如此。” “但是,这只是我的暂时的推测,还没证实,老祖宗让我想个法子,让苏贵妃与清平见上一面。” “如何安排?这清平不会这么愚蠢吧?这个节骨眼上,她会去见苏贵妃吗?” “我想一下看如何安排。” 桑娜看着叶宸,“小姐是想替那七公子出头吗?他是程家的人,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叶宸道:“若仅仅是程家的事情,我自然不管,但是,如今牵涉到白家,正如父亲所言,我现在是白家的人,一旦白家获罪,我和大白也会被牵连进去。” “也是,牵一发动全身,白家如今是一体的,而且,咱们现在的皇上,可不比以前的英明啊!”桑娜叹息道。 阿依塔捶了她一下,“想死啊?敢议论起天子来了。” “当初咱家小姐可是帮了他不少啊,但是……” 叶宸道:“好了,不要说了。” 扶持朱善登基,她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已经没有人选了,而且,如今有了朱离的消息,只是朱善已经登基了,总不能把他拉下来。 不过,太皇太后或许不会像她这样想,太皇太后在乎的只是江山,如果朱善真的不合适当皇帝,太皇太后不会手下留情的。 而且,也不知道朱离现在什么性情,毕竟在民间多年,没人了解她。 只是,朱离在草原内,但是为何当初早bào室遇到的那男子,会怀疑他遭受了苏贵妃所害? 一层层的疑问,压在了叶宸的心头。 大白的来信所言,说朱离是去找老神仙的,是谁告诉他哪里有老神仙的? 而他又为何连个随从都不带? 想起朱离的母妃懿贵妃,当年死得早,后来朱离便在太皇太后宫中住过,也到苏贵妃秦贵妃的宫中住过,莫非,是在苏贵妃宫中住的时候,苏贵妃曾与他说过什么? 只是,他在苏贵妃宫中住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应该不足以影响到他日后长大要去找老神仙的。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苏贵妃,为何他的随从会潜回宫中去苏贵妃宫中去找寻蛛丝马迹呢? 叶宸想不明白,也gān脆不想了。 且说叶宸走后,林洛心便回了老太太屋中,拿起书本依偎在chuáng边看。 老太太确定叶宸已经走了,才睁开眼睛。 林洛心放下书本,“怎不多睡一会儿?” “不睡了,睡够了。”老太太道:“扶我起来吧。” 林洛心拿起枕头,放在chuáng头,再慢慢地搀扶她坐起来,“今日脸色看着比前两天好,看来王大夫的药比较合适您。” “也多亏了你啊。”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也不装糊涂了,“刚才叶宸来做什么?” “她来与我说一件事情,之前我拜托她帮我找弟弟,如今找到了,正命人送回京中呢。”林洛心小心翼翼地说,怕老太太会有什么意见,毕竟,弟弟以后回来,是要住在这国公府的。 这小妾带着娘家小弟来住,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老太太听了,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脸,“那是喜事啊,你该高兴才是。” 林洛心轻声道:“老太太,我娘家已经没有人了,如果弟弟回来,大概是……” “就让他在府中住下,陪着你吧。”老太太慡快地道。 林洛心神色一喜,“谢老太太。” 第256章 皇帝翻脸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整了一下被子,“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其实我知道,连叶隆都不待见我了,他始终记恨我,怀疑我当年害死了他的生母,其实,当年我确实是想过毒死她,但是始终下不了手。” 林洛心没说话,虽然不知道他们当年的恩怨,但是,确实叶隆是恨她的。 “不过呢,他恨我,我也不冤枉,因为,我确实对她母亲很差,就差没杀她了。”老太太说。 林洛心轻声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在想,以后好好地不就行了吗?” 老太太倔qiáng地抬起头,“你认为我后悔吗?我不后悔,就算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没有女人可以大方地和另外的女人分一个相公,男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当然是你抢我抢了。” 林洛心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脑子里也很混乱,就等于她,是否可以接受叶隆以后再娶一个妻子? 虽然说,她没有资格介意,她的身份,永远只能做妾。 但是,心里真的会不介意吗?不可能的,只是她会苦了自己,而不会去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 “就像清平,我虽然看她不顺眼,但是,她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也从来不会阻止她,当然,也阻止不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自己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真的爱那个人,所以你才会做出这么多别人认为丧心病狂,但是自己却觉得无比正确的事情。” 林洛心听得很难受,“但是,如果自己的幸福,是必须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又何必呢?就算真的得到,也不会快乐的。” 老太太看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年轻了,等你年纪渐长,年老色衰的时候,而他的身边又总是围绕着如花美眷,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漂亮,那时候,你就会耐不住心底的嫉恨,着急。” 林洛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希望自己可以坦然离开,这个时代,能给女人的选择不多,被休出门的下场一般只有两个,要么,自尽而死,要么,落发出家。 “刚才叶宸就是与你说了这件事情?”老太太见她发呆,又似乎有些忧伤,想起她的身份,便不说这个话题转移了一下。 林洛心收敛心神,“我与他说了七公子的事情。” 老太太冷笑一声,“她肯定会幸灾乐祸的吧?她一向讨厌我,讨厌程家的人。” 林洛心摇头,“倒没有,甚至还说去调查一下簪花楼,说是想帮帮老太太,她说知道老太太喜欢七公子。” 林洛心有些化解两人之间的僵局,所以,便替叶宸说了两句好话。 “她会帮我?”老太太冷笑,“你这丫头还是太单纯了点,她不过是糊弄你的,好让你觉得她仗义,这种人的心思我会不明白吗?她是巴不得我程家倒台。” 林洛心道:“老太太误会了,宸儿没有这样的意思,她也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程家之前对老太太的态度很不好,她知道之后也很生气,是真的,没骗您。” “得了,你休要说了,你等着看吧,过两天去问她,她指定说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老太太冷笑道。 林洛心知道她对叶宸的误解太深,解释也无用,便不再说了。 且说叶宸那边,如今着手的便是两件事情,一件是调查七公子与簪花楼的冲突。另外一件,则是如何安排清平去见苏贵妃一面。 第一件事情好办,但是第二件事情,却不知道如何安排,清平那边的人,她完全接触不上。 而就在此时,朱善忽然下旨传召叶宸入宫。 前来传旨的人却不说朱善召她的原因,叶宸只得带着满腹的疑问入了宫,这个时候朱善传她,不知道会是因为什么事呢。 朱善在御书房等她,她进来之后,便屏退左右,问道:“白元帅是不是另外有书信给你?” 叶宸如实回答:“回皇上,是的。” “家书上说什么?”朱善看着她问道。 叶宸微微一怔,但凡出征在外的将帅,传递回来的家书,朝廷都不会过问的。 朱善此举,是什么意思? 朱善淡淡地笑了,“不能告知朕的?” 叶宸道:“皇上,不过是夫妻间互相叮嘱的话,没什么特别的。” 朱善盯着她,忽地怒容满面,“叶宸,你隐瞒朕?” 叶宸心中咯噔一声,“皇上,此话何解啊?” “白擎夜给你的家书,是不是说找到了宁王朱离?”皇帝怒问道。 叶宸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的?莫非他看过那封信?但是不会啊,那封信的封漆是没有破坏过的。 但是,也不排除他看过之后,再命人封好。 叶宸笑了,“皇上说的是这件事情啊,确实是的,他跟我说,在草原见到宁王朱离。” “他在捷报中为何不说?”皇帝问道。 叶宸道:“皇上,捷报只禀报军情,自然不会说其他的事情。” “但是找到宁王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禀报朕?”朱善盯着她,“还有,你得知之后,也该立刻禀报,但是,你并没有,若不是朕传你入宫问你,只怕你也不会告知朕。” 叶宸解释道:“皇上恕罪,臣女并非存心隐瞒,只是想着皇上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便没有特意前来禀报。” 皇帝冷笑一声,“塘报上没说,你知情也不报,那么,朕如何会知道这件事情?还有,是无意中发现他在那里还是特意去找的他?你们到底在算计什么?” 这可是十分严重的指控,叶宸立刻就跪下来,“皇上,是无意中发现的,大军开拔是前去打仗,怎可能去找宁王?我们没有在算计什么,望皇上明鉴。至于为何不说,是臣女认为宁王朱离未必会回朝,因他生性散漫,爱四处游dàng,虽然见到了他,但是,谁知道他又会去哪里?毕竟,将在外,战事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沉默片刻之后,声音清冷地道:“叶宸,朕对你寄予厚望,也十分信任你,希望你不要做出让朕为难的事情来。” 叶宸道:“臣女不会,臣女一心所念,只为大梁江山。” “好,朕姑且信你,以后若发现你有什么隐瞒朕的,朕绝不轻饶,下去吧!”皇帝冷冷地道。 第257章 沈三 离开御书房,叶宸只觉得满心的冰冷。 没有想到朱善会这么的不相信她与白擎夜,她明白他的担忧,他是怕宁王回朝,会与他争夺这个帝位,因为,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还在,他的皇位,还没坐得稳。 处处戒备,何必呢? 回到府中,与桑娜和阿依塔提起此事,桑娜冷笑一声,“我早就觉得这个朱善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如今竟然还怀疑小姐与元帅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他的脑子是不是废了?” 阿依塔比较稳重,她担忧地看向叶宸,“小姐,如此说来,元帅给您的书信,他是先看过了的。” 叶宸取出信,仔细研究了一下,果然发现封漆有异样。 她的心凉了大半截,“是的,他截取了我的信。” 皇帝的不信任,让叶宸顿感颓然,皇帝虽说不是她扶持上去的,但是,好歹出了一分力气,其中危险,他也是知道的,但是,这刚坐上皇位才几天?便要开始清算这个清算哪个了? 叶宸叹息,皇权,会蒙了一个人的眼睛,还会蒙蔽他的心。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朱善多疑,平庸,耳根软,糊涂,这些缺点,她与太皇太后都知道。 他多疑的心如果已经起了怀疑的种子,那么,一定会生出剪除的心。 如果白家这会儿出点什么事,她与白擎夜也必定会被牵连在内的。 想到这里,她更是坐不住了,吩咐桑娜与阿依塔,“马上把簪花楼的事情给我调查清楚了。” 京中有yīn兵的探子,所以,桑娜两人很快就得到消息回来了。 桑娜禀报道:“当夜,七公子与几位好友在簪花楼吃酒,也叫了姑娘的,其中有一人,刚进门就哭哭啼啼,手臂上都是青紫,像是被人毒打过,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姑娘是被拐来的,是好人家的小姐,七公子知道之后,便找老鸨过来问,老鸨说她不是拐来的,是自愿的,谁知道她爹领了银子之后,她就要走了,那青楼自然不能让她走,才打了两顿,但是那姑娘坚持自己是被拐来的,还说自己是沈三的孙女儿,死活不愿意留在青楼里接客,老鸨生气之下,就命guī奴进来拖走她,七公子尾随,见guī奴在暗房毒打她,一怒之下,把那guī奴扯出来打了一顿,老鸨见有人闹事,便叫了打手过来,这才大打出手,砸了簪花楼好些东西,但是,我调查过,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顶多赔个七八百两银子就能了事。” “沈三?”叶宸想了一下,“你是说,咱大周朝的首富沈三?” “那姑娘是这样说的,但是也不能当真,因为沈三就在京中,他的孙女不可能就在京中被人拐骗,那姑娘怕是随便丢出一个名头企图吓吓那老鸨。”桑娜道。 “那姑娘如今何在?”叶宸问道。 “当夜就被程公子带走了,但是藏在哪里,他一直不说,簪花楼那边在找这个姑娘,而程家也在找这个姑娘,程家就想着息事宁人,把这个姑娘jiāo给簪花楼,希望他们能少收一点赔偿,否则此事捅到衙门去,程家的就没面子了,还会被皇上责罚,说他不管束自己的儿子,沦落到青楼打架地步。” “也就是说,如今那姑娘是被七公子藏起来了?”叶宸道。 “是的,程大人打他,他也不愿意说。”桑娜道。 阿依塔说:“是啊,打得可惨了,他就是死咬着牙不愿意说。” 叶宸点头,“嗯,他倒是个倔性子的人,他知道一旦jiāo出那姑娘,必定是要被糟蹋了。” 桑娜义愤填膺地道:“就冲七公子,这件事情我们也管定了。” 叶宸想了一下,“这样吧,你们先去把七公子从程家带出来,安置好之后我去见见他,问问那姑娘的下落,你们再去沈家那边打听一下,看他们是不是丢了个孙女。” “好,我们马上就去。”两人立刻又出了门。 桑娜去了沈府外。 沈府并不算十分奢华,至少在外面看来,顶多就是一个富人的宅子,看不出有多气派。 沈府坐落在西大街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里行走的人比较少。 桑娜走过门口的时候,便见有几人脚步匆匆地进去,然后大门随即关闭。 门前无人把守,门房坐在一旁发呆,一切看似没什么异样。 桑娜想了一下,上前与那门房说话,“大哥,您好。” 门房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你找谁?” “我想找你们家孙小姐!”桑娜说。 门房看着她,“找哪位孙小姐?我们府中可是有八位孙小姐。” 桑娜搔搔头,“我也不知道她是哪位,长得可好看了,那天她在我们店里订了一根簪子,说好五天来取的,但是都过去好几天了,也没见她来,所以掌柜的就遣我来问问,孙小姐还要不要那簪子了。” “长什么模样啊?”门房问道。 桑娜笨手笨脚地比划着,“大约这么高,长得可好看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总是特别好看。” 门房嗤笑,“姑娘啊,这人都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有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吗。” 桑娜也笑了起来,“是我糊涂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十五六岁,长得好看的,说是沈府的孙小姐。” “这样吧,我带你进去问问。”门房倒是好说话,许是见她一个姑娘家,也没太多的防备。 “好,谢谢大哥了。”桑娜欢喜地说,“若找到,掌柜的肯定会赏我的。” 门房道:“其实呢,我大概也知道你说的是哪位孙小姐,这沈府是有珠宝店掌柜的每月送来给她们挑选的,只有两位孙小姐会出去买。” “真的?那太好了!”桑娜道。 跟着门房进了府中,这府中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和一般的府邸无异,亭台楼阁,回廊深深,花草树木栽种得满园都是。 桑娜不懂得分好坏,自然不知道这府中的植物都是极为珍贵的,只当是寻常,心里想着,这首富还是挺低调的嘛。 第258章 沈家没有丢闺女 正厅的门紧闭,这让桑娜觉得很奇怪,问道:“这大白天的,怎么还把大门关上了?你们有钱人的家可真是奇怪啊,防贼吗?” 门房瞧了一眼,道:“别多管闲事。” 正说着,紧闭的大门打开,桑娜飞快地瞧了一眼,只见屋中有七八个男人正在说话,其中一人走了出来,脚步飞快地往外走了。 桑娜见他行动快捷,倒像是个懂得武功的人。 再看屋中的几人,神色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着一层愁云惨淡。 桑娜心中有数,看来,这沈家真的出了事,会不会那姑娘真的是沈家的姑娘?只是,谁敢掳走沈家的姑娘?而且就卖在了京中的青楼里。 门房带着她去了后院,见了几位孙小姐,桑娜都摇头说:“不是她们。” 门房怔了一下,“不是?都不是?” “不是的,虽然有些相像,但是我认得不是的。”桑娜说。 门房沉默了一下,道:“你跟我去见大老爷。” 大老爷,是沈三的长子,如今沈家的生意多半是他在打理。此人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接手沈家的生意到现在不过是短短七八年间,便已经把生意做到全国去。 门房带着桑娜去到正厅,正厅里只剩下三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老头。 门房让桑娜在门外候着,然后进去说了几句话,再出来领桑娜进去。 老头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须发花白,神情威严,看来,他就是沈三。 其余三个中年男子长相都有些相似,看来是沈家的兄弟。 其中一人看着桑娜问道:“你说的是几天前的事情?你说的那位沈家孙小姐,长什么模样?” 桑娜也就不再隐瞒,道:“几位老爷,其实我不是什么珠宝店的人,我是天敏公主身边的侍女。” “天敏公主?” 沈三凝眸瞧着她,客气地道:“公主的侍女?不知道你来我们沈家所为何事?” 桑娜道:“我们家公主让我过来,是问问沈老爷子,最近沈家可有姑娘丢失?” 那名坐在左边第一位的中年男子忽然站起来,惊愕地问:“公主为何会让你来问这个问题?是不是……” 沈三咳嗽了一声,那中年男子阻住了话,没再问下去,而是缓缓地坐下来。 沈三道:“请回去转告你们公主,我们沈家没有丢什么姑娘。” 桑娜道:“好,既然沈老爷子这样说,我便回了我家公主吧。” 说完,拱手道:“告辞!” 桑娜出了沈府的大门,大门便随即关闭上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地拐进了巷子里,然后飞跃上了瓦顶,伏在正厅的位置偷听。 “父亲,为何不跟她直言?”一道男声响起,桑娜听得出,是刚才说话的沈家长子。 威严的声音道:“你怎知道她是天敏公主的侍女?不确定身份,如何能直言告知?还有,就算是天敏公主的侍女,她为何要gān预此事?启儿失踪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也不曾报官,这天敏公主如何知道?” “那父亲看这女子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是来者不善。” “那我们为何不命人尾随?” “你没看她走路轻盈脚后跟几乎不沾尘埃吗?府中没有这样的高手可以跟得上她。” “哎,您说启儿到底去了哪里?是被人掳走的还是自己出去的?” “如果是被人掳走,那一定是陆恭做的。”另外一人道。 沈三道:“陆恭那边派人探过口风没有?” “回父亲的话,探过了,但是这小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我们真的不报官吗?” 沈三冷声道:“报官有用吗?那些官府的人能帮你找回来吗?而且,如果一旦是采花贼或者山贼抓走了她,一旦被官府介入,启儿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最近京中没听说过有采花贼啊。” “你没听说不意味着没有。”沈三道:“先让猎头带人去找找吧。” 桑娜跃下来,从小巷离开。 回到府中,禀报了给叶宸知道,叶宸说:“如此说来,这姑娘大有可能是沈家的姑娘。” “看情况是的。”桑娜道。 “且等阿依塔把七公子带出来再说吧。”叶宸道。 “好!” 程七被关在府中,程老爷特意命人看管着他,不许他出去。 阿依塔以一块小石头引开了看守的两人,然后,从窗子翻了进去。 程七正坐在榻上发呆,见窗户忽然闯进来一人,一跃而起,怒道:“你是谁?” 阿依塔嘘了一声,“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程七戒备地看着她,“你是谁?我不需要你带我出去。” “你不需要,但是我需要。”阿依塔含笑上前,忽地伸手在他胸前点了两下,然后笑盈盈地道:“我家主子想见你,劳烦你跟我走一趟。” “你家主子是谁?”程七不能动,但是嘴上还能说话。 “见到不就知道了?”阿依塔问,“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扛着你走?” 程七一张脸涨红,“我自己走。” “合作?” “不合作我早就喊起来了。”程七生气地说。 阿依塔笑了,“好,我解开你的xué道,你跟我走。” 她解开程七的xué位,程七问道:“你家主人我认识吗?” “认识啊。” “是谁?” “我说过,你见到就知道了。”阿依塔笑意盈盈地道。 程七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里有些别扭,长这么大,还没被女子制过。但是自己明显不是她的对手。 阿依塔从窗户往外看了一下,那看守的两人已经回来了。 阿依塔从袖袋里取出一个pào仗,点了引子之后,往右侧扔了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两人急忙跑过去,阿依塔则一把拉起程七的手,从窗口跃出去,脚尖一勾把窗户关上迅速离开。 马车停在侧门,阿依塔拉着他上了马车,让车把式赶车离开。 “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程七面无表情地道。 阿依塔这才意识到还抓住他的手腕,遂手指一松,“不好意思,情非得已,并非故意冒犯。” 程七觉得她这句话很是别扭,似乎一般来说,只有男子才会对女子这样说。 心里感觉有些窝囊,在这个女子面前,自己似乎样样不如她。 第259章 救出程七 阿依塔直接把程七带到了国公府,本来她想另外找地方安置,但是,后来想想,就带回府中吧,既然小姐管上了这事儿,便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管了,有什么冲她去,还免得她们去奔波了。 程七见阿依塔带他来国公府,有些意外,“你家主子,不会是叶宸吧?” “正是!”阿依塔道。 程七奇怪地道:“她让你来带我走是什么意思?” 阿依塔没说话,只是带着他往揽胜苑而去。 叶宸见阿依塔直接便把人带了回来,问道:“不是让你另外找地方安置下来吗?怎么带过来了?” 阿依塔道:“横竖这事儿我们管定了,也不怕人知道。” 叶宸想想也是,“你这丫头,越来越自负了。” 这等同是告知白擎风和簪花楼知道,这事儿,她管了,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何等狂妄呢。 “表哥!”叶宸喊了一声。 程七拱手,“表妹,你让你的侍女带我来,是什么意思?” 叶宸请他进去,“进去再说。” 程七狐疑地看着叶宸,对这个所谓的表妹,他一直没怎么接触,只是从其他人口中知道她是个刁毒野蛮的人,而他虽不以为然,但是,这个表妹能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变成一个炙手可热的公主,应该不是简单的人。 坐下来之后,他道:“表妹直说吧,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叶宸问道:“表哥,你救的那名女子如今在哪里?” 程七愕然,随即明白过来,冷笑两声,“对啊,我差点忘记表妹如今是白家的媳妇,自然为白家做事了,簪花楼是白家的生意,你们是要把这个姑娘抓回去吧?表妹已经很富贵了,还做这种造孽的事情,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小姐才不为白家所用。”阿依塔听他出言不逊,生气地呵斥。 叶宸伸手压了一下,“我不是为白家,你父亲来找过老太太,希望老太太取银子帮你赔给簪花楼,但是,我觉得赔银子不是最好的办法。” 程七压根不相信她,“那是我的事情,就不劳表妹费心了,银子我不会赔,人我也不会jiāo出去,如果表妹觉得把姑娘jiāo出去就是最好的办法,那恕我不能从命,你们有本事的,就自己去找吧。” 阿依塔道:“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啊?我们小姐是要帮你,怎么弄得我们想害你一样?” “帮我?”程七冷笑,“如果是真的想要帮我,就带人去砸了簪花楼,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是被bī良为娼的呢。” “那姑娘是否跟你说过,她是沈家的孙女?”叶宸不接他的茬,再问道。 “是的,她是这样说过。”程七说。 “那你信吗?”叶宸问道。 程七淡淡地道:“我信不信都不要紧,她是谁家的孙女,我也不管,我只知道她是被人拐骗过来的,不是自愿沦落青楼。” “你倒是很仗义,只是,凭着一股子冲动办不了事,我不会把那姑娘jiāo出去,白家那边,我自有jiāo代。” “那你想gān什么?”程七看着她。 “想帮你和那姑娘,就是这么简单。”叶宸道。 “我不信你会这么好心。”程七冷冷地道。 桑娜端茶进来,听得此言,气得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我们家小姐若是不好心,就不会管这事儿,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喝喝茶看看书寻寻乐子,谁爱管谁管去。” 程七不为所动,抬着头冷傲地看向外面,压根不愿意搭理。 桑娜还欲继续骂,叶宸道:“行了,既然你不说,那我们就自己找吧。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如果我找到她,她才是绝对安全的,白家的人找到她,簪花楼的人找到她,哪怕是你父亲找道她,她都很危险,我很肯定她就是沈三的孙女,沈家没有报官,但是,已经在命人探查,暗访。” 程七一怔,“她真的是沈家的孙女?” “有很大可能是,我今天已经命人去沈家一趟,沈家确实丢了个孙女,至于是不是你救的那个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让阿依塔把你请过来问个明白。” 叶宸把茶推过去,继续道:“表哥,我从不做无用功之事,你怎么看待我的用心都好,但是我和白家不是同流合污,我也不回白家住,但是,如果白家惹出什么乱子来,我作为白家的人,会受到牵连,朝廷命官开设青楼,bī良为娼,这事儿一旦传了出去,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白家?” “按照律法,罢官抄家!”程七对律法倒是十分熟悉。 “是的,所以你觉得我有可能会把那姑娘jiāo给簪花楼或者白擎风吗?”叶宸问道。 程七看着叶宸,分辨不出她话中的真伪,但是,她看似很真诚。 想起那姑娘在青楼遭遇的对待,他还是选择不相信叶宸,“对不起,我不能说。” 叶宸知道他心中的顾忌,他不相信自己是帮他的。 她缓缓地蹙起眉头,道:“好,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qiáng求,你可以选择在这里住下,也可以选择离开。” 程七犹豫了一下,离开,则意味着会被簪花楼或者父亲抓回去,留在这里,想来那些人不敢前来要人的。 叶宸看着他的脸色,对桑娜道:“桑娜,命人收拾一家厢房,让七公子住下来吧,老太太病了,公子多些陪着老太太,尽尽孝心。” 程七站起来,看着叶宸,有些欲言又止。 但是,他始终是什么都没说,跟着桑娜下去了。 阿依塔生气地道:“这人不知好歹,小姐,我们是不是帮错认了啊?” 叶宸笑道:“他不说是正常的,他与我不熟,加上程家的人一直都认为我是坏人,他怎会信我真心帮他?” “若不是此事会有可能牵连到将军与小姐,我们才懒得管呢。”阿依塔道。 叶宸笑道:“行了,你也下去吧,估计明日沈家的人会登门拜访。” “沈家的人?” “是的,桑娜前去打听了,沈家的人矢口否认说没有人失踪,但是,桑娜偷听到他们家确实丢了一个孙女,所以,我估计沈家的人会找上门来。” “沈家的人为何要否认啊?”阿依塔不明白地问道。 第260章 沈三登门 叶宸道:“沈老爷子是一个特别谨慎的人,也是一个特别低调的人,你平素听到他的消息不会很多,但是,其实他跟朝中很多官员的关系都特别好,跟宗室亲贵们的关系也很好,如果沈家不见了姑娘,按照一般情况,他肯定会求助他的这些关系,但是他没有,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桑娜摇头,“为什么啊?” “因为,他知道是何人掳走了她的孙女,而桑娜你登门的时候,他否认,是因为他不确定我是敌是友,那就证明,他的对手,也是显贵之人,至少,有可能连我天敏公主都会为那人所用。” 桑娜奇怪地道:“显贵之人?什么显贵之人能做出这样的黑心事?有什么仇就冲着沈三去啊,弄人家的孙女做什么?” “一般商家竞争不会这样做的,除非是报仇或者是其他原因。” 而正如叶宸所言,过了没多久,果然便听得下人禀报,说沈三求见。 叶宸道:“请他到揽胜苑来吧。” “是!” 片刻之后,便见沈三带着沈家的长子沈老爷一同前来,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护卫,还有两个小厮手里捧着一大堆的礼物。 入了揽胜苑,沈三的神色有些严肃,看着苑子里的摆设,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沈三参见公主殿下!”沈三带着长子行礼。 “老爷子不必多礼了,快快请坐!”叶宸亲自上前搀扶,对于这个商业霸主,叶宸还是心生敬佩的。 一个人能把生意做得这样大,要很大的本事。 沈三做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说:“不敢劳公主!” 但是,叶宸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太过把自己放在眼里,一个半路得道的公主,终究不是真的,而他在京中,认识了不少王爷亲贵,其中对他客气有加的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她的这一扶,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寻常事。 入座之后,沈三的眼睛再看了看外面,叶宸知道他在看自己在外面设下的机关,看来此人除了做生意厉害之外,还懂得颇多。 桑娜进来奉茶,沈三见到桑娜,也不奇怪,甚至什么都没说,就跟从没见过桑娜一样。 叶宸请茶之后,问道:“沈老爷子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三端着茶,看向叶宸,眸光温和,“不,没什么事,老朽是特意前来拜访公主的。” 叶宸看着小厮放在桌面上的那一大堆的礼物,笑笑,“老爷子客气了,以后来坐坐就是,不必带这么多东西来的。” “不值钱的东西,入了不了公主的眼。”沈三谦虚地笑了笑。 叶宸自然知道这沈三出手,断没有不值钱一说的。 “客气了。”叶宸道。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但是谁都不入正题,沈三在试探,叶宸是不能提,因为,人家说过,人家没有丢闺女。 倒是桑娜暗暗着急,心想这老头子可真沉得住气,愣是把国家大事生意经都说了个遍,就是不入正题。 不过,桑娜的担心是多余的。 正当老爷子从古董字画说到家具木材的时候,忽然说:“公主屋中的这扇屏风,看着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叶宸道:“这些屏风没什么特别的,很是常见!” 沈三特意站起来,看了看,然后像恍然大悟地想起,“老朽记起来了,曾经在陆侯爷的家中看到过。” “陆侯爷?”叶宸想了一下,“哪位陆侯爷?” 沈三看着她,说:“陆恭,建chūn候啊!” “噢!”叶宸这才想起来,“是他啊?” 叶宸想到,你这老狐狸,兜兜转转一大轮,这才进入正题。 桑娜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曾说到过这个陆恭,看来,这个陆恭是关键人物啊。而在桑娜说陆恭的时候,叶宸并没有想起他是建chūn候。 陆恭,建chūn候,是先帝建元二年的时候被封为建chūn候的。 他被封侯,并不是因为他的战绩或者其他,他甚至不是朝廷的官员,只是一个商人。 建元九年的时候,国家打了一场大仗,这建chūn候捐献了一半的家财给朝廷作为军需用度,后来打了胜仗,皇帝一高兴,便封了他为建chūn候,但是,这个侯爵之位,并非世袭,也就是说,他死了,这封号就没了。 这个侯爵之位,也没有朝廷的封邑,只是享有其名和朝廷每月发放的俸禄月例。是名副其实的民间侯爷。 但是,陆恭经营珠宝金饰,自己也有金矿,可以说,这大周朝,除了沈三之外,便是他最为富裕了。 沈家一向是做米粮茶叶生意的,和陆恭没有相gān,但是,前两年陆恭插手粮米,企图从中分一杯羹。 以前陆恭是没有把这些蝇头小利放在眼里的,毕竟,卖米和卖珠宝相比,利润都不在一个等级上。 但是,他慢慢发现,珠宝首饰不是必需品,而柴米油盐,则是每家每户都必须要用的,这虽然是薄利,但是人家多销,而且,这生意还做到了邻国去。 渐渐地,两人便形成了斗争之势。 叶宸见沈三提了一下陆恭之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心里便明白了,他是看自己有没有与陆恭互相“合作”,说白一点,有没有勾结陆恭,做陆恭的靠山。 叶宸道:“这种屏风是批量生产,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陆家应该不会用这种寻常的屏风吧?” “或许是相似。”沈三笑了笑,“公主与侯爷认识吗?” “我知道他,但是不曾见过面。”叶宸道。 “哦!”沈三便没说话,与自己的儿子对望了一眼。 沈大老爷不如自己的老子沉得住气,问道:“公主,您的侍女曾到草民家中,问沈家有没有人失踪,她说是公主打发去问的,请问公主,为何会有这样一问?” 叶宸直言告知,“日前程家的七公子曾在青楼里救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说她是沈家的孙女,但是据我所知,衙门没有登记沈家有失踪人员,所以,便着我的侍女登门问问,不过,据我的侍女回来禀报,说你们沈家并无人失踪。” 第261章 我去簪花楼吧 沈大老爷陡然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什么?青楼里?” 沈三也显得有些不安,“公主说的程家,可是公主的祖母老夫人的娘家?” “是的!”叶宸道。 “那被救回来的姑娘如今何在?”沈三急忙问道。 叶宸道:“被程七藏起来了,他不愿意说出她的下落,因为,无论是程家还是簪花楼,都在找这个姑娘。” “天啊!”沈大老爷神色巨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宸便把情况大致地说了一下。 “那程七如今何在?”沈三问道。 “就在府中,”叶宸对桑娜道:“去把七公子叫过来!” “是!”桑娜转身下去了。 沈三对叶宸道:“公主,请恕老朽之前有所隐瞒,其实,老朽的孙女沈启确实失踪几日了。” “哦?”叶宸微怔,“那为何不报官?” 沈三叹息一声,“实不相瞒,老朽之前以为是建chūn候所为,以为他抓走了启儿,是为了bī老朽退出一桩生意。” “这是怎么回事?”叶宸问道。 “是这样的,一名江北的商人,要大批上好的米粮,他本与我合作了多年,但是,建chūn候把价格降低,恶意竞争,企图把我的这位老客拉拢过去,但是我们合作多年,有信任基础,所以,他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在观望中,建chūn候曾与我说,若我不退出,则会让我后悔,这话说了没两日,我启儿便失踪了,所以,才会联想到是他的所为。” “就算是这样,那也得报官啊!”叶宸道。 沈三苦笑,“公主是不知道这建chūn候陆恭的为人,他极为狠辣,我的孙女在他手中,若报官有可能导致事情败露,他会不惜一切地毁掉我的孙女断了把柄。” “所以,你不敢报官?”叶宸对那建chūn候不太了解,但是也听说过他做生意的手段不那么的光明。 “一则,是顾忌他对我的孙女下毒手,二则,如果是因为生意的竞争,而把事情闹大,则对我沈家的名声不好,所以,这几日一直都在等着陆恭找上门来,与我们商讨,我们想着,顶多是答应他一些条件,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叶宸很是意外,“这不像沈老爷子一贯做生意的手法啊,如此割地赔偿,岂是良计?” 沈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也是不得已为之,莫非公主不知道么?这陆恭如今是深得皇上的器重啊!” 叶宸一怔,有这样的事情?朱善为何要器重陆恭?他虽有封号在身,但是并无实职啊! 不过,叶宸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如今太上皇和太皇太后都在,新帝要调动国库的银子,不是那么容易,最起码要过太皇太后这一关。 而这陆恭,虽不如沈家有名,其实财力是差不多的,皇帝是看上了人家的钱啊。 真是讽刺,堂堂皇帝竟也如此! 皇帝的吃喝用度是不需要担忧的,那么他要钱做什么? 叶宸点头,“我明白了。” 说话间,便见桑娜带着程七来了。 沈三起身拱手,“这位,就是七公子吧?” 程七没见过沈三,见一个老人家向自己行礼,连忙拱手还礼,“老人家,我是程七,不知道您是?” “老朽沈三!” 程七震惊地看着他,“沈三?沈家的老爷子?” “正是老朽!”沈三说。 程七神色一端,规规矩矩地再行了一个礼,“原来是沈老爷子,失敬,失敬!” 沈大老爷问道:“七公子,听公主说,您曾在簪花楼救了一个姑娘,她自称是沈家的孙女,是不是?” 程七道:“是的!” 沈大老爷神色一喜,“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 程七犹豫了一下,“你们……” 沈大老爷连忙让小厮取来画像,展开给程七看,“是不是她?” 程七瞧这画像,点头说:“是她,没错。” “太好了!”沈大老爷喜看着沈三,“爹,找到了。” 程七松了一口气,“原来,她真的是沈家的人,我还以为她胡说的呢。” “那她如今在何处?”沈大老爷连忙问道。 程七这才愿意说:“她被我安置在城东的隆兴客栈里,做了男装的打扮,而且,我给了她足够的银子,叮嘱她不可出门。” 叶宸道:“你这小子,还挺机警的,这簪花楼与某些人一直都找她,但是谁想到她做了男装的打扮?” 程七不好意思地道:“表妹,之前我不信你,不愿意告知她的下落给你知道,就是怕她再被人抓回去,这下好了,她的家人找上门来,我也总算可以了结此事。” 叶宸道:“你也是谨慎行事。” 她唤来桑娜,“桑娜,你带着沈老爷子和大老爷去隆兴客栈接回沈家小姐。” “是!”桑娜应声道。 沈三连忙道:“不敢劳烦公主,我们自己去接就好。” 说完,他拱手,与沈大老爷告退了。 叶宸看着程七,道:“这姑娘的家找到了,接下来,是你的与簪花楼的恩怨了,你把砸了的东西给我看看,我让人估价。” 程七看着她,“只怕簪花楼不愿意妥协,他们给出的账单是一万三千多两银子。” “你都砸了什么?”叶宸问道。 “就是一些家具,一扇屏风,楼梯坏了一点,可以修好的。”程七道。 桑娜也道:“对的,公主,我也了解过,砸的东西确实不多。” “那为何敢要价一万多?”叶宸问道。 “一则是要bī我jiāo出沈姑娘,二则,是要敛财吧,那些人贪得无厌。”程七苦笑一声,“尤其,人家背后还是平常候做靠山,我程家如今没落了,谁不欺负啊?” 叶宸道:“你把东西写下来吧,我亲自去一趟。” 程七诧异地道:“你要去簪花楼?这地方可不是女子去的。” “我不去,谁去?”叶宸反问。 “算了,你不要管这个事情,免得坏了你的清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程七倒是个有骨气的人。 “你去了没用,连你父亲都处理不了,可见他们半点面子都不卖给你们程家。” “但是,他们也未必会卖这个面子给你。”程七说。 叶宸缓缓一笑,“那就不卖面子,咱就闹起来吧!” 第262章 探簪花楼 程七听了叶宸这句话,不由得微怔,“闹起来?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簪花楼的背后是什么人?” “白擎风!”桑娜说。 程七道:“是白擎风没错,但是,听闻白夫人也有参与其中,而且,是白夫人极力主张白擎风盘下这家青楼的,然后jiāo给白擎风的小舅子管理,名誉上是他小舅子的,但是实际上,却是白擎风与白夫人的。” “白夫人?是白擎风的夫人还是白擎风的母亲?”阿依塔问,这中原人的称呼就是麻烦,什么都是夫人,一个大宅门里,七八位夫人,谁知道那个算那个。 “当然是白擎风的母亲,平常候的夫人,如今平常侯府的当家主母,”程七看着叶宸,“也就是你的婆母。” 叶宸倒是有些意外,“是她啊?一把年纪了,也不是缺钱缺物,怎么却做起了这种生意来了?” 程七冷笑,“来银子快啊,你不知道吗?一家青楼一晚上的收入,是多少?” “这我还真不知道,能赚多少银子啊?”叶宸问道。 “这青楼里面,喝酒分几种,当然怎么喝都没有单纯的喝酒,肯定会找姑娘相陪的,这有姑娘相陪,则一两银子一个时辰,这是簪花楼的价格,这个价格,外面是比不上的,若夙夜,则是十两银子起,开。苞过千两,所以,簪花楼得不断地供应huáng花闺女,哪里有那么多人自甘堕落?所以,便动了歪心思。说回正题,簪花楼还有一个花魁夜,一个月有五次,谁能投得花魁,则由花魁相伴一宿,这动辄就是几千两银子一晚,当然,这争的也不是女色了,而是面子,咱京中的富少公子们,有的是银子,要的就是这个面子。” “听你这么一说,这簪花楼一个月下来,起码得赚五六万两银子啊?”桑娜吃惊地问道。 “可不是吗?多了还不止呢。”程七道。 桑娜与阿依塔对望了一眼,这平常候的俸禄,一月折算下来,才五十多两银子,一年才五六千两。当然,平常候也不止俸禄,还有食邑分封,只是算起来,也不多的。 这簪花楼一个月便五六万,谁不要啊? 叶宸道:“看来,这平常候府是穷疯了吗?” 程七道:“这么多的银子如流水一般流向白夫人与白擎风的荷包里,没有平常候的保驾护航,有这样大的胆子吗?平常候背后,若没人撑腰,又敢这样吗?” “你是说?”桑娜吃惊地问道,“莫非还有猛人在背后撑着?” 程七分析道:“这簪花楼本来是清平公主的,但是,我寻思着也不是,因为清平公主之前是皇家公主,食邑分封赏赐等等,够她风光一辈子了,没必要做这样的营生,所以,我猜测这簪花楼,是有人透过清平公主的手,送给白擎风的。” 叶宸不由得对他格外看待,想不到他竟然把局势看得这么透彻,问道:“那依你所见,是何人透过清平的手,把簪花楼送给了白家?” “这我就吃不准了,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此人把簪花楼送给白家,是和白家达成了什么协议。” 叶宸含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便去会一会这簪花楼吧。” 程七道:“表妹,我不太赞成你去,你去的话,不管你做什么,势必都会造成你与白家的关系恶劣,你是白家的新妇,虽有公主的封号,白家未必会放在眼里,他们的势力太大了,你不宜与他斗,我想个法子,筹措银子给他就是了,横竖那姑娘已经得家人领了回去,我也没后顾之忧,他们若想要找人,去沈家找便是,如果他们敢的话。” 叶宸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银子,咱怎么花都可以,就是不能被讹诈了去。” 叶宸先让程七回房间休息,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却见沈三与沈大老爷去而复返,两人皆是神情焦灼,进门便道:“公主,我们去到客栈,客栈的掌柜说,她已经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谁带走的?”叶宸问道。 “不知道,掌柜的说是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带走的,”沈大老爷着急地道:“不知道会不会是簪花楼的人呢?” “桑娜,马上去查一下!”叶宸随即下令。 “是!”桑娜正欲转身,阿依塔拦住了她,“我去吧,你太急躁。” 桑娜道:“两人一起去吧。” 叶宸说:“好,两人一起去,发现情况的话,一人蹲守,另外一人回来禀报,非紧急情况不可私自行动。” “是!”两人应声出门。 沈大老爷道:“让两个姑娘去簪花楼?这合适吗?簪花楼里都是打手,要不,我派两人跟着去吧,我们带了护卫。” “不必了,阿依塔行事稳重,她去合适的,桑娜虽然火爆急躁,但是遇到紧急情况,她一个顶三个。”叶宸说。 沈三神色显得很凝重,好不容易才从簪花楼脱身,如果又陷回去,那还得了?那些人是没性的。 桑娜与阿依塔去到簪花楼,簪花楼大门紧闭,两人绕过正门,进了巷子跃上瓦顶,四处查探。 因之前来过,所以桑娜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专门关押姑娘的地方。 “这簪花楼还真是大!”桑娜压低声音道。 “不要说话,听听有什么异常!”阿依塔说。 两人匍匐在房顶上,静静地听着,这大白天的,簪花楼大部分人都在睡觉,之前桑娜来查探的时候,大白天也有营业的,但是人比较少,这其实是为了应付一些大白天没没地方去的公子哥儿。 “那边似乎有人哭,你仔细听听,是不是哭声?”桑娜指着右前方说。 阿依塔仔细听了听,又顺着桑娜说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后花园的院子,比较雅致,屋子被花木掩映,屋前有盛开的红色粉色的花朵。 “过去看看!”两人飞快地掠过,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这院子花木多,比较好掩饰,所以,纵然有人行走,可并没被发现。 第263章 否认 两人顺着哭声,找了过去。 哭声是从一个房间传出来的,两人从窗缝里看进去,只见一个女子被全身捆绑,脸上肿得老高,嘴角有鲜血溢出,看样子是遭了毒打。 桑娜和阿依塔认得这女子就是沈大老爷画像中的女子,想来,就是沈启无疑了。 沈启的对面,坐着一个衣衫松松垮垮的女人,一脸的疲惫困倦之色,发鬓凌乱,像是还没睡醒。 两人推测,她应该就是簪花楼的老鸨。 她身旁站着两个guī奴,都是一脸的凶神恶煞。 老鸨冷笑一声,“逃?能逃到哪里去?在这里,有你吃的有你喝的,还能享福,你是不惜福啊,不惜福的人会怎么样?就是你现在这个下场。” 沈启哭着说:“你放了我吧,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你拿什么给我?”老鸨轻蔑地看着她,“你以为你真的是沈家的孙小姐?别做梦了,谁信啊?” “真的,若你不信,让人去沈家问问,让我父亲过来。”沈启哭着说,嘴角的血液在她说话的时候,流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内伤。 “哼,早就命人打听过了,沈家那边风平làng静,衙门也无人报案,你若是沈家的千金小姐,沈家的人会不报案?”老鸨哼了一声,“得了,你若听话乖巧,妈妈我会好好对你,但是,你若敢再思逃跑,我便打死你。”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凶恶。 阿依塔对桑娜道:“你回去禀报小姐,我在这里看着。” “好!”桑娜说完,飞了上瓦顶,迅速离开。 桑娜回到国公府,把情况禀报给叶宸与沈三知道,沈大老爷即刻便道:“我马上带人过去把人给赎回来。” 叶宸道:“我随你们去吧。” “公主……”沈大老爷正要推却,沈三却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叶宸道:“你们先别说我的身份,我只随你们去看看。” “好!”沈三说,“一切听公主的吩咐。” 叶宸换来良辰,“你马上去衙门一趟,让衙门派人到簪花楼去,听我的安排。” “是!”良辰应声而出。 沈大老爷惊愕地道:“叫上衙门的人?公主,您可知道,这簪花楼是何人开设?只怕叫了衙门的人去反而误事。” 叶宸微笑,再喊来美景,“你马上去九公主的府中,就说我请她去簪花楼吃酒,让她过去。” “是!”美景也出去了。 “九公主?”沈三微微笑了起来,“听闻九公主行事一向惊世骇俗,公主把九公主喊上到簪花楼吃酒,可倒真是妙极了。” 沈大老爷却道:“但是此事闹得太大,对谁都没好处。” 沈三若有所思地道:“若不闹大,对我们更没有好处。” 沈大老爷不解地看着父亲,“父亲,儿子愚钝,不明白。” 沈三叹息一声,“不明白便看着吧。” 此事分明已经牵涉到多方,已经不是私下就可以解决的了,只有闹大,才能bī着簪花楼jiāo人。 因为,沈家的人若去了簪花楼,不管出多少银子,簪花楼的人都会否认有沈启,最坏的可能,是簪花楼会灭口。 簪花楼中。 老鸨劝说了一番,又恫吓了一番,然后对guī奴道:“好生看着她,给她上点药,让她的脸赶紧好起来,这么美丽的姑娘,过几日拿出去开。苞,不下五千两,你们可得把这只金凤凰看好了。” “妈妈就放心吧,她逃不了。”guī奴笑道。 “别动什么歪心思,回头若卖不了好价钱,看夫人不把你们的皮都给剥了!”老鸨警告道。 “妈妈,就是给我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啊!” “嗯,我先回去睡个囫囵觉,晚些还得营业呢。”妈妈伸伸懒腰道。 “妈妈慢走!”guī奴笑道。 在外面守着的阿依塔,轻轻一跃,上了树梢,发现这个角度不错,便一直躲在树杈上,静候着叶宸的到来。 且说老鸨回去躺下,刚入睡,便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她不耐烦地道:“谁啊?” 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妈妈,有人要见您。” “谁啊?”老鸨问道。 “自称是沈家的人,叫沈三!”丫头说。 老鸨一个激灵地跳了起来,面容微变,沈三?那丫头莫非真的是沈家的人? 她急忙披衣而起,打开门,“沈三?你可看清楚了?” “奴婢不认得沈三,也没见过,但是派头挺大的。” “来了几个人?”老鸨问道。 “来了四个人,两个女的,看着很年轻。” “是丫鬟吧?”老鸨道:“快伺候我更衣。” “是!”丫头上前,为她找了衣裳,伺候她更衣梳头。 叶宸被招呼在簪花楼的侧厅,这侧厅虽然脂粉气不太重,装饰也十分华贵,但是,却还是透着一股子糜烂之气。 几人坐了片刻,便见老鸨摇着身子下来,人还没进侧厅,声音便响起来了,“今个一早起来,便见枝头喜鹊在闹,我就寻思着,今个是不是有贵客临门呢?想不到,还真的是啊。” 话音一落,人也进了门,一身素色锦缎显得稳重大方,淡淡扫了胭脂,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还以为她是高门大宅里的贵夫人呢。 她走上前来,对着沈三便福身,“奴家见过沈老爷子!” “妈妈多礼了!”沈三含笑望着她,“今日登门,希望不要叨扰到妈妈才好。” “怎么会叨扰?这巴不得您来的呢。”老鸨含笑坐下来,命人续茶,然后问道:“不知道老爷子今日来,是来寻开心的,还是有别的事情啊?” “不瞒妈妈说,老朽今日前来,是有事情的,老朽的孙女不日前失踪,有人说在簪花楼看到她,所以,特意来问问妈妈,有没有见过她。” 说完,他取出画卷,展开给老鸨看。 老鸨瞧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声,坏了,果然是那丫头。 但是脸上却神色不变,摇摇头道:“不曾见过,不知道老爷子是听何人说她在这里的?只怕是误传啊,簪花楼是青楼,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来这里的。” 阿依塔道:“妈妈就没必要否认了,人确实是在这里,我亲眼所见。” 第264章 要钱 老鸨听了阿依塔说话,拿眼睛斜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这不是当着沈老爷子的面诬陷我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沈家的孙小姐在我这里?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啊!” 阿依塔冷笑一声,“当然,我阿依塔说话是很负责任的。” “阿依塔?你不是我大周的人,一个异国女子,也敢在我大周京城胡言乱语,我这簪花楼,可不是被你随意诬陷的。”老鸨冷冽地道。 她故意甩脸子给阿依塔看,其实是甩给沈三看,她对沈三毕恭毕敬的,却冲阿依塔发火,是想告诉沈三,她簪花楼也不是好惹的,若来问问,可以,若要发难,那就对不起了。 沈三听了这话,缓缓地说:“妈妈,不要着急,我们只是来问问,若人在这里,妈妈jiāo出来便是,若不在,我沈三得罪了,回给妈妈赔罪的。” 老鸨笑盈盈地道:“沈老爷子,若是你画像上的女子,妾还真的没见过,对不起了,没帮到您的忙,您看,要不去别家找找?兴许,会在别家也不定的。” “人在这里!”老鸨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桑娜的声音响起,她扶着沈启走出来,厉声道:“人被打了,打得可伤,这些个犊子,下手狠毒,已经被我撂倒了。” 沈启见到祖父与父亲,哭着扑了上来,好不凄凉。 这可就尴尬了,这边老鸨才说没这个人,回头桑娜便带了出来,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老鸨脸色微微一变,“阿福,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名四五十岁的汉子上前来,道:“妈妈,此女是日前被卖到青楼的,被卖来的时候,她是自愿的。” “是谁带她来的?”老鸨问道。 “那人自称是她的父亲,我也听到她喊那人做爹的,卖身契她也是亲手摁了指印的。” 老鸨看着沈三,“老爷子,您听到了,是这么回事的。” 沈三看着老鸨,她半点不安的神色都没有,一切都是那么的坦然,仿佛她并无过错,沈三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把人带走。 沈三说:“妈妈,至于她是怎么来的,大家都不要再追究了,妈妈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银子,尽管说就是,我十倍奉还。” 老鸨仿佛就是等他这句话,笑道:“老爷子果然慡快,慡快人做痛快事,阿福,把算盘给我取过来。” 阿福拿算盘过来,老鸨的手指灵巧地在算盘上打着,然后口中说:“这卖身的银子一千两,命人教礼仪一千两,出逃命人抓回来一千两,打扮置办衣裳首饰等等三千两,这吃饭住宿各项开支加起来三千两,还有,那日程家的那位少爷为了她砸了我簪花楼的东西,赔偿一万三千七百两,程家是赔偿不起的,老爷子是不是要认了这笔账?加起来是两万二千七百两,如果按照十倍奉还,那就是二十二万七千两。” 沈大老爷听了这笔账,顿时火冒三丈,“你这是明抢吧?” 老鸨淡淡一笑,“抢?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做的都是正规的生意,不偷也不抢,再说,是你们说了给十倍的银子,又不是我bī着你们的,沈家家大业大,不会连这二十余万两都拿不出来吧?若拿不出来,这笔买卖就不做了,你们打道回府吧,人得给我留下来。” “不行,人我必须带走。”沈大老爷道。 “人带走,钱留下,就是这么回事,”老鸨看着沈三,“老爷子也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人,应该知道诚信的重要性,老爷子说了要十倍奉还,总不能食言吧?” 沈三正欲做声,叶宸却站了起来,走到老鸨身边,取过算盘,手指也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卖身的银子,十两,各项花费置办十两,程七砸了簪花楼的东西,五百两,加起来五百二十两,按照十倍奉还的价格,是五千二百两,这是我们能给的银子,总之,银子你随便要不要,但是人,我得带走。” 老鸨笑了起来,“这位也是沈家的孙小姐吧?你的算盘打得还不错,只可惜,没这么算数的,这人在我们这里,要带走,得按照我们的算数方式。” 叶宸道:“妈妈看着办吧,我就这个数了,你们要的话,银子立刻放下,若不要,人带走,欠着妈妈一个情,说句感谢,我们就得出门了。” 说完,对沈三道:“老爷子,银子带了吗?” 沈大老爷从袖袋里取出一叠银票,“这里有一万两。” 叶宸接过,数了五千二百两,递给老鸨,“妈妈拿着。” 老鸨轻轻地推开,“孙小姐,拿回去吧,这点钱便想打发我妈妈,看来孙小姐是没把我们簪花楼放在眼里啊。” “怎么会?若没把你们簪花楼放在眼里,我压根就连这点都不给,直接报官拿下就是。”叶宸说。 老鸨笑了起来,“报官?孙小姐果然天真,那便报官去吧,看官府来了,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桑娜厉声道:“好可恶的人,你们bī良为娼,还有理了?” “住嘴!”老鸨忽然怒道,“竟敢胡说八道?当初她是自愿摁下的手印,自愿卖身给我簪花楼,我簪花楼人人可以作证,就连平常候府的白擎风将军,当日也在场,亲眼所见,即便报官,我也不怕。但是如果报官,我便要告你一个污蔑之罪。” “哟,”门外响起了一道戏谑的声音,“这说话的人是谁啊?对着我们天敏公主也敢这般的不客气?本宫倒是要见见这位大人物的。” 一行人拥着九公主进来,她一身红色的锦缎衣裳,不算太冷的天气,却围着狐裘,贵气bī人,她一进门,身边的侍女便为她搬来椅子,让她坐了下来。 侍卫怒喝一声,“大胆,见到九公主,还不下跪请安?” 老鸨一怔,看向九公主,再看看叶宸,她没有忽略刚才九公主的话,天敏公主?那位国公府的小姐,白家的白擎夜的新婚妻子? 她按照规矩上前拜见,“民妇拜见九公主!” 九公主也没让她起来,淡淡地道:“这位妈妈,本宫听闻今天这簪花楼有热闹看,所以特意来瞧两眼,妈妈不介意吧?” 第265章 算账 老鸨勉qiáng一笑,“怎么会介意呢?公主大驾光临,是簪花楼的荣幸,只是,这里到底是烟花之地,怕污了公主!” “本宫不介意。”她抬头看向叶宸,含笑道:“妹妹来得比本宫早啊,这热闹怎么样啊?本宫来迟了,希望不要错过好戏才是。” 叶宸微笑道:“姐姐来得正合时候呢,这不,好戏才刚开始。” 老鸨心里暗惊,本以为她是沈家的人,却想不到是叶隆家的小姐,又是当今公主,方才的话是收不回来了,如何收场?总不能真的把主子牵扯进来。 “老朽见过公主!”沈三与沈大老爷也起来行礼。 “老人家免礼,快快坐下来。”九公主道。 “谢公主!”沈三谢过九公主之后,又复坐下来。 九公主仿佛才看到老鸨还跪着,道:“你跪着做什么啊?快起来啊。” “谢公主!”老鸨咬了咬牙,站了起来,垂首立在一旁,若仅仅是对着深山,她还有主动权,因为背后有平常侯府,但是,如今来了两位公主,之前自己又漫天要价,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这正为难着,又听得人进来禀报:“妈妈,门外来了位大人,说是衙门的,要来此处调查一宗案子。” 老鸨暗暗叫苦,看来今天人家是有备而来的。 “快请吧!”老鸨说。 来人正是京师衙门的张大人,他是负责京中一切治安,隶属京兆尹衙门。 张大人进来之后,见九公主与叶宸也在场,便上前见礼。 叶宸道:“张大人,你来得正好,你细细地调查一下,这好好的千金小姐,怎么就会沦落到青楼里了呢?而且,这要赎个身,还得给二十多万两银子,你问问这妈妈,她们簪花楼什么东西可以卖得这么贵?” 老鸨不等张大人问话,便连忙道:“张大人,我们簪花楼是正规的营生,绝对没有bī良为娼,她都是自愿的,是她亲自签下的卖身契。” 沈启哭着道:“你胡说,我压根就没签过,是你们趁着我昏迷的时候拿我的手指摁的,我是被人拐来的。” 张大人问沈启,“你说你是被拐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看向沈启,大家对她的遭遇都感到疑惑不解,一位富可敌国的孙小姐,却在京中失踪被人拐骗,又拐骗到京中的青楼,是拐卖她太愚蠢还是另有内情? 当然,谁也不相信她是自愿的,因为,这说出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了。 沈启抹了一把眼泪,道:“说起来,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那日我与侍女小chūn一同出去,本是去东大街那边看看热闹的,我往常也去,所以,这一次出门,也就只带了小chūn。东大街那边一个月有两三次的斗狗,我特别喜欢看,也偶尔投点银子进去,看看自己的眼光。那日,不知道为什么,斗狗的人起了争执,先是口角,继而动武,十几个人打了起来,我当时怕他们伤了狗,就急忙护着,然后让小chūn到隔壁的巷子取狗笼过来,因为我知道他们的jī狗一般都放在后巷子里。这小chūn刚走,便有两人上来要抢狗,我自然不准许,跟他说这些狗是我的,那两人以为我是外乡人,竟牵着狗就跑,那些人忙着打架,也分不开身去追,我只得追了上去,谁知道,刚追出街口,后脑勺便被人打了一棍,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青楼了。” 她继续委委屈屈地说:“我醒来之后,老鸨跟我说,我爹用十两银子卖了我,我已经是簪花楼的人了,让我以后乖乖听话,我跟她说我的身份,她不信,还说我是砌词想逃,每日bī着我学那些丢人的本事,灌我喝酒说是锻炼我的酒量,就这样过了十天左右,她就bī我出去陪客人喝酒,也就是我见到程公子的那天,程公子知道我是被拐卖的,便救了我出去。” 张大人听了这些话,问老鸨,“她说的话可属实啊?” 老鸨道:“当然不属实,当日她是走着来的,与一个中年男子一起来的,当时我亲自接待,也亲自问过她,你可是自愿的?她清清楚楚地回答说是自愿的,只是后来她父亲……不是,那中年男子走了之后吧,她就哭哭啼啼地说后悔了,可你这后悔也没用啊,银子都给了,卖身契也签了,现在后悔不是骗钱吗?我就教训了她几句,让她留在这里好好地跟姑姑学本事。” “学本事?学什么本事?伺候男人的本事吗?”九公主冷笑一声,“编,再编,堂堂沈家千金,竟要卖身到你的簪花楼去赚钱,这沈家是要倒了吗?还是你这簪花楼赚的银子比沈家的还多?” 老鸨道:“公主,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公主若不信也没法子的,这里的人皆可以作证。” “这里的人,都是你的人,他们的证供一点都不可信,倒是本宫刚才听到你提起平常候的长子白擎风是吧?你说当时他也在场,是不是?他为何会在场啊?”九公主问道。 老鸨连忙否认,“没,不存在的事情,白将军怎会在场呢?是民妇一时口误,说的是当时还有好些客人在场,并非是白将军。” “口误?当时你可是言之凿凿啊。”九公主冷笑道。 老鸨如今是毫无还手的能力,本来就理亏,对付沈三还可以,可要对付官家和皇家的人,她的后台是没有办法的。 “公主恕罪,民妇一时失言,说错了话。”老鸨只能死咬着说自己口误了。 张大人道:“此案要调查下去还是就此结案?” 老鸨道:“实在是没有调查的必要了,如果确定她是沈家的小姐,那就请沈老爷子带回去就是。” 叶宸淡淡地道:“带回去可以,但是价钱呢,咱得好好算一下的。” 老鸨连忙道:“就按照公主的算法,五千两就好。” 叶宸微微一笑,“妈妈,那是方才的算法,如今可不是这样算了。” 老鸨只恨不得马上打发他们走,只当自己吃亏了,“那公主说怎么算便怎么算吧。” 第266章 我去见了清平 叶宸听来了这话,笑了出来,“好,就等着妈妈这句话呢。” 她拿过算盘,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无端被关押十余天,按照一天一千两的赔偿,扣除她逃出去的几天,就收一万两,如花似玉的姑娘,被打得像个猪头一样,医药费,十两,但是,容貌受损费,一万两,其余杂七杂八的受了jīng神损害,也得赔偿一些,总计三万七百两,扣除程七砸烂你们簪花楼的东西七百两,妈妈只需要给三万两就可以了。” 老鸨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要我们赔偿?” “这不合情合理吗?”叶宸冷笑了一声,“难不成我们沈家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你们关押了那么多天,遭受毒打,还要赔偿给你们?这道理,你就是说到皇上跟前,也说不过去。” “天敏公主也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并不知道她是沈家的孙小姐。” 叶宸道:“第一,她三番四次地跟你们说她的身份,你们不相信,我们也没有办法。第二,不管她是怎么来的,但是她表达过不愿意卖身青楼,你们却执意如此,是属于qiáng迫,说白了就是bī良为娼,这本来是要到衙门去说道说道的,但是鉴于双方都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所以私下解决,既然私下解决那就是用银子去解决。” 说完,她看向张大人,“张大人,这道理是不是这样说的?” 张大人道:“公主说得在理,若不愿意私了,那就请跟本官回衙门分辨分辨。” 妈妈哪里敢去衙门?这一去了衙门,后台岂不是就曝光了吗?那就不是三万两银子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换言之,这哑巴亏,是怎么也得吃了。 只是,三万两,白白就给了出去,这口气如何也吞不下的。 细想之下,并无良策,只能是先给了银子,容后再做打算了。 她几乎是咬碎了银牙,早知道,就先收了银子打发她们走。 “阿福,去账房支取银子。”妈妈冷声道。 叶宸听得这话,看向沈三,“老爷子,我知道您一向有做善事的,不知道您可愿意把这笔银子捐献出来,救助京中的孤寡?” 沈三道:“乐意之极!” 沈家不缺这几万两,这银子拿回去也是一种侮rǔ,他正觉得为难的时候,听得叶宸的提议,自然是极好的。 他不由得打心底佩服这个女娃娃,做事如此的周全。 离开的时候,老鸨对叶宸道:“希望公主不要后悔今日的所为。” 叶宸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有一天,她知道这个青楼是白家的时候,不要后悔今日替白家“捐”出去三万两银子。 叶宸道:“承妈妈贵言,绝不后悔。” 出了簪花楼,沈三对着叶宸千恩万谢,叶宸道:“老爷子不要客气,先回去吧,沈小姐的伤也得抓紧找人治疗,我们回头再叙。” “好,改日老朽登门拜访!”沈三拱手别过,命人扶着沈启走了。 张大人也拱手告退了。 九公主看着叶宸,“闲得慌吗?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不知道这簪花楼是谁的么?这么正面与你婆家起冲突,你也真是够了。” 叶宸挽住她的手笑道:“所以才让你出面啊,我可以把一切都推到你的身上去。” “你当你婆家的人都是傻子吗?”九公主翻翻白眼,“滚开,跟你没那么熟稔。好事不惦记着我,这猪头骨找我来啃,我是狗啊?” “他们当然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傻子,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面子上得要一个说法,是不是?给他们这个说法就好,面子上过得去了,私下怎么斗都没事。” “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寻思调理好身体,早日生个大胖小子,那样你就安分了。”九公主道。 叶宸扑哧一声笑了,“我倒是想生,相公还在外面打仗呢。” “这战事持续不了多久,我对他有信心。”九公主说。 两人上了马车,九公主拉着她的手道:“不是我说你,如今你老住在国公府也不是办法,偶尔得回去看看,免得落人话柄。” “咱九公主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眼光了?”叶宸奇异地道。 “我不在乎,但是你得在乎啊,我是破罐子破摔了,你还不是。”九公主语重心长地道。 “我也不太在乎的。”叶宸说。 九公主翻翻白眼,“你不在乎,但是你那口子的脑子是死脑筋,认死理,他不会太接受你惊世骇俗的。” 九公主会这样说,可见是真心疼爱叶宸了。她不是太了解白擎夜,却知道叶宸十分紧张他,所以,她担心白擎夜会看不惯叶宸的所作所为,遂劝她收敛一些。 “那就让他改变他的思想。” “不说你了,说多了口臭,横竖说也不听,以后被人抛弃的时候被抱着我哭。”九公主哼道。 “不抱着你哭还能抱着谁哭?”叶宸笑嘻嘻地道:“去我府中如何?给你弄点好吃的。” “公主府什么好吃的没有?”九公主冷哼一声,“但是且去看看吧,听闻你祖母病了,如今好些了吗?” “好点了。”叶宸说。 “那老太婆还有唧唧歪歪你吗?” “没了,她病得严重,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管我?” 九公主微微叹息一声,“我前日去看过清平。” 叶宸微怔,“你去看她?” “是的,我去看她,真没想到啊,”九公主神色有些忧伤,“我恨她,特别恨,那会儿,我还巴不得她死,没想到现在我竟然会去看望她。” “她大概也不稀罕你去看她吧?”叶宸道。 “不稀罕,她浑身都是刺,觉得我来意不善,多半是取笑讽刺她,所以首先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你不生气?”叶宸看着她。 九公主抬头,冷冷一笑,“生气,当然生气。” “嗯?” 九公主冷道:“我生气自己的心软,我竟然想过原谅她,当年她们母女没少欺负我,把我整得不知道多凄惨,甚至我嫁给驸马,都是皇太后赐婚的,嫁一个痨病鬼,每日对着一个生不生死不死的人。” 第267章 婆婆问罪 叶宸失笑,笑了之后,又觉得悲哀,虽然是皇家公主,看似享尽荣华富贵,却是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主宰的。 “你还是不要你去看她为妙,一头豺láng,就算伪装成绵羊,但是本性不会变,该吃人的时候,还是会吃人,你斗不过她,躲着吧。”九公主道。 叶宸说:“我不会去看她,免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我和她的恩怨,从她被贬为庶民那一刻起,就烟消云散了。” 叶宸是真的放下了这一段仇恨,但是不意味着她原谅了清平。 她只是想,好好地过自己的人生。 仅此而已! 回到国公府没多久,果然白夫人便派人来传话,让她回府一趟。 叶宸依言回去了,带着桑娜与阿依塔两人一同回去。 嫁过白府这么久,她在这府中住了不到十天的时间,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的陌生。 回到府中,白夫人的丫鬟便告知她,“夫人在房中等你,少夫人请过去吧。” 叶宸没做声,往白夫人的屋中而去。 丫鬟跟着她,冷冷地说:“少夫人,俗话说,嫁jī随jī嫁狗随狗,既然少夫人嫁到侯府,就是侯府的人,还望少夫人掂量得清自己的身份。” 叶宸听得此言,缓缓地笑了起来,“我怎么做人,还得要一个丫鬟来教训,可见我这个公主,是真的失败至极了。” 丫鬟微怔,讪讪地道:“奴婢不是妄议少夫人,多说一句,也是为了少夫人好。” “那我就真的要谢过丫鬟姐姐了。”叶宸头也不回地对桑娜说:“记下她的名字,回头我好好感谢她。” “是!”桑娜一把拉住那丫鬟,把她bī到了墙边,邪佞一笑,“叫什么名字?” 丫鬟被桑娜bī着,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你想怎么样?” “你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人,我还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呢,问你名字,说那么多做什么?说就是。” 阿依塔绕过两人,追上叶宸,道:“看来夫人要就簪花楼的事情发难。” “不怪人家,败了人家那么多的银子,怎么也得让人家发发火,出出气的。”叶宸笑道。 “小姐真大方。” “是夫人大方,这三万两银子,弄不好会要了她半条命啊。” “一会儿,只怕她的态度会很不友善。” “没事,谈判的时候,一方友善,另外一方怎么都吵不起来,大白出征在外,我也不想这家中后院起火,就是qiáng行起火,我也得浇灭了它。” 所谓家和万事兴,就算不能心和,也得面和。 白夫人坐在屋中,白擎风与夫人孙氏也在,连他的小舅子孙田也坐在一旁。 见叶宸进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悦的神色,臭着一张脸。 叶宸进门便打招呼,“哟,大家伙都在呢,今个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白夫人冷冷地道:“我们没有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看你chūn风满面,你似乎是有的。” 叶宸笑着说:“可不是?今日媳妇确实是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说来听听吧!”白擎风的夫人孙氏冷冷地道。 叶宸道:“今日从青楼里救回了沈三的孙女,并且bī得簪花楼的老鸨给赔偿了三万两银子给沈家,沈家一个高兴,把这笔银子捐献了出来,这能帮助好多人呢,改日我得入宫把此事回禀给太皇太后,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你……”白夫人气得脸色发青,“你可知道,这簪花楼是谁的?” 叶宸淡淡地道:“管它是谁的?簪花楼bī良为娼,明日我便入宫回禀了太皇太后与皇上,把这个地方一锅端掉,这些人为了赚钱,什么昧心事都做得出来,也不怕……晚年凄凉。” 叶宸本想说也不怕断子绝孙,但是想起自己如今也是白家的人了,生生地把这句话给收住。 孙田哼了一声,“少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只是堂堂一个将军夫人,竟然去青楼这种下贱地方,也不知道羞耻,真是败坏了白家的门风。” “这位是?”叶宸故作疑惑地看着他。 “他是我弟弟。”孙氏冷冷地道。 “原来是大嫂弟弟,难怪说话不知分寸。”叶宸恍然大悟的样子。 孙田怒道:“你这是骂谁呢?骂我也就算了,你这话连我姐姐都骂了,在座的,一位是你的婆婆,一位是你的大伯,一位是你的大嫂,你才不知道分寸。” “那你呢?且不说他们三人能不能指责我这个公主,单说你,大嫂他弟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叶宸冷笑,一点情面都不给。 阿依塔在门外闷笑,不知道刚才谁说的要友善对待人家,现在说话的这语气,似乎没半点友善。 白夫人气得呛住了,却又不能明着说簪花楼是她白家的,只能抓住她良家妇女到青楼这种地方去。 “侯府的人,一向洁身自好,希望你也能够遵循白家的规矩,这种青楼烟花之地,还是少去为妙,你不要面子,我们还要。”白夫人冷冷地道。 叶宸笑道:“谢婆婆的教训,媳妇一定会铭记在心。” 白夫人看着她那张恬不知耻的脸便生气,想呵斥她一顿,又被她开头两句话噎住了,“好了,你总是在娘家住,成何体统?没什么事就回来住吧。” 叶宸道:“那可不行,我祖母身体不好,作为孙女的,我总要在她身边照顾着,想来婆婆也不会阻止媳妇尽孝道吧?” “孝道有你这样尽的吗?放在公公婆婆不伺候,却伺候娘家的人,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孙氏哼道。 叶宸诧异地问:“怎么?难道婆婆和公公也大病了?可请大夫看来过了?若真病得严重,不能耽误,回头我入宫去请个御医来为婆婆治病。” “你……”白夫人听她这话便等同诅咒自己,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难不成要我们死了,你才可以回来?” 叶宸连忙道:“婆婆可不要乱说,可不能诅咒自己的,您若是想我搬回来住,那也可以啊,我回头命人把几个院子收拾收拾,把祖母接到这里来住,我也好尽孝。” 第268章 不太友善 孙田听得此言,大怒,“哪里有把娘家人接过来照顾的道理?再说,就算你愿意,只怕国公爷也不会愿意。” “父亲政务繁忙,不能照顾祖母,我这个做孙女的照顾,并无不可,父亲又不是顽固之人,只要说明白其中为难之处,他也不会阻止,再说,若祖母搬过来住,还能给国公府省一笔医药费和伙食费,要知道,我们那位老太太,别的不说,吃喝穿着得是最豪华的。” 孙氏气结,“这话亏你说得出,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 “大嫂此言差矣,是婆婆说让我搬回来住,那我总不能为此丢了孝道吧?这若传了出去,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把我淹死。” 白夫人气得脑袋发痛,摆摆手,“你走吧,走吧!” 叶宸怔了一下,“媳妇是说错什么了吗?媳妇不懂事,还请婆婆不要介意,不要怪罪,毕竟,我夫君还在外头打仗呢,若让他知道我伺候婆家不尽心,只怕无法专心战事,一旦出了差错,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行了,你休要在这里假惺惺的,我见过那么多的女子,还没见过一个像你这样难缠又恬不知耻的人。” 白擎风终于开口了,叶宸还以为他打算一直做木头人呢。 叶宸缓缓地笑了起来,迎上白擎风厌恶的眸子,浅声道:“大伯这话可真是让我困惑不已啊,不知道我哪里难缠又哪里恬不知耻呢?不如说出去让大家都分辨分辨吧,我不过是去青楼救了一个被bī良为娼的女子,回头就遭到婆家万般的指责,这是什么道理呢?一会说我恬不知耻,一会说我难缠,这白家的媳妇,可真难做啊,要不这样吧,您看着如果我和白擎夜都不顺你们的眼,麻溜地把我们赶出去就是,也省得给你们白家添堵。” “公主说的什么话啊?”白擎风皮笑肉不笑地道:“如今您可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公主,深得皇上和太皇太后宠信,我们怎敢赶你出家门?只希望公主以后做事三思后行,不要给我们白家抹黑,至于这个簪花楼,是烟花之地,还请公主以后少些去。” 叶宸道:“谢谢提醒,我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叶宸终于友善地说了一句话,言词恭谨,却极含讽刺。 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躬身告退,卑微恭谨。 出了门,却是扬长而去。 白夫人气得双手哆嗦,“这个贱人,迟早我得收拾了她。” 白擎风冷冷地道:“母亲不必与她动怒,看她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孙氏心疼地道:“但是她生生地让我们亏了三万两,这口气我怎么也吞不下。” “算了,横竖也不缺这么点,”白夫人看着孙田,“阿田,你得盯紧点,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还有,但凡被卖来的,都要调查清楚背景,这一次沈家的事情幸好没有闹大,否则的话,我们白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孙氏不明白地问道:“话说,沈家的姑娘,怎可能被卖入青楼?这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莫非是个套?” “你想说什么?”白擎风问道。 “沈家在京中有一定的势力,谁跟对他家的姑娘下手?而且,还好巧不巧地被卖到我们簪花楼去,而且,又那么巧地被程家的人撞破,再被叶宸介入,如果簪花楼的妈妈不是聪明,及时赔偿了三万两银子出去,只怕那九公主和张大人会咬着不放,到时候一调查,咱不是都露馅了吗?” 白擎风听了她的话,细思极恐,连忙对孙田道:“你以后行事必须要低调,不能把白家牵扯进去。” “对啊,现在外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收到风声,说这簪花楼是我们的,孙田,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也太过不小心了。”白夫人也道。 “知道了,亲家母。”孙田想起叶宸方才的神情就来气,心中暗暗道,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害得自己被亲家母指责,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场。 孙氏听出婆母有怪责的意思,连忙为自家弟弟兜底,说:“母亲,这事儿实在也怪不得孙田,当初清平公主把这簪花楼给我们的时候,也有人知晓了,只是私下消息流通却没有面子上说。” “得了,你也不要帮着他了,他有时候也是过于招摇。”白擎风道。 孙田连忙道:“姐夫您放心,以后我行事一定会特别小心,但凡有被卖来的女子,一定会问清楚身世,绝对不会被人有机可乘。” “嗯,这一次明显是针对我们来的,背后的人是谁想也知道,一定是叶宸,这贱人,都嫁入了我们白家,却还是那么的不安分。”白擎风愠怒地道。 孙氏冷道:“她扳倒了你,岂不是可以突显她夫君的贤德与能耐了吗?她的心思我还不知道?若再有下次,我一定找人收拾了她。” 孙田听得此言,心思一动,看向了她。 叶宸离开了侯府,出来的时候,桑娜蹦跶说:“我把那丫头痛打了几个耳光,直打得她哭爹喊娘的。” 叶宸说:“给点教训就好,府中的这些下人,欺负了大白多年,也是该出出气了,她是白夫人身边大丫头,打了她,下人们也会收敛一些的。” 阿依塔说:“小姐,你刚才进去的时候不是说要友善一点吗?为什么一句句地呛过去?这可不是友善之举啊。” 叶宸大为懊恼,“真的吗?哎,我一时没控制我这bào脾气,真对不住他们了。” “下次记得道歉。”桑娜说。 “是,我记住了,女侠!”叶宸笑了起来。 阿依塔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人家话都还没让她说,就直接指责上了,还是让那小舅子指责,好歹也是当朝公主,一点面子都不给,这白家的人也真是够嚣张的。” “不嚣张怎么行啊?人家好歹有簪花楼在手,日进斗金啊,说话的口气自然就大了,这叫什么?一朝得志语无伦次啊!”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开心,憋屈了那么久,总算是有件高兴的事情,大家的心情都很愉悦。 第269章 林祖光 国公府,老夫人屋中。 今日老夫人终于可以下chuáng了,便迫不及待地让人把她搀扶出去院子里坐一下。 林洛心笑道:“老夫人,有一个人呢,想见您许久了,但是一直不敢来,怕惹您生气。” “谁啊?”老夫人眉毛一抬,问道。 “程七公子,在院子外呢,若是您想见他,就让他进来,可好?” “他?”老夫人急忙道:“快让他进来,让人瞧见可不得了啊。” 林洛心笑道:“老夫人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 程七在院子外,听了对话,便走了进来。 “侄孙见过姑婆。” “事儿都摆平了?”老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程七道:“是的,都摆平了,我在国公府其实住了几天,林姨娘说您病着,我不敢来,怕惹您生气,导致病情加重。” “哪来那么多银子赔偿给人家啊?”老夫人问道。 程七说:“没,一两银子没赔,还赚了三万多两银子,如今都捐献出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夫人大喜,连忙问道。 程七遂把叶宸帮他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夫人听完,摆摆手,“你啊,休得骗我老婆子,她会这么好心?” “是真的,姑婆,此事九公主和张大人也在场,而且沈家那边得到的赔偿,在表妹的建议之下,都捐了出去。” 老夫人闻言,深思了一下,抬头看着程七,“你说她会不会打什么主意啊?” 程七失笑,“打什么主意?姑婆,人家如今是公主,要什么有什么,能打我什么主意?又能打您什么主意?别乱想,她是真心帮了我我的。” 林洛心道:“老夫人还真别多疑,其实宸儿这个人吧,没什么歹心,对人都是极好的。” 老夫人便没说话了,前思后想,终究是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想起以后见到她,便得要忍受她的盛气凌人,心中不禁觉得憋闷。 如今人人都在赞赏她,若自己再说什么,反而显得小气,所以,她便gān脆不说了,只是也不会相信叶宸真的是好心帮自己。 傍晚的时候,叶宸领着一人男孩进门。 男孩一脸的肮脏,衣衫破损,天气寒冷却穿着一件单衣,冻得是瑟瑟发抖。 叶宸让人给他准备衣裳,然后带他去沐浴,说等晚一些再让林洛心过来。 人是白擎夜的朋友找到的,一路上并非没有对他照顾,但是这孩子警惕性很高,不敢受人家的恩惠,死活不穿人家的衣裳,就连一路上吃饭,都只是吃馒头。 今日一早,人家通知叶宸前去领人的时候,他对叶宸也很戒备,但是,并没反抗,对于命运,小小的年纪仿佛已经看透了,挣扎是没有作用的。 桑娜准备了水给他沐浴,阿依塔则出去买了几身衣裳。 等他洗好穿了衣裳出来,桑娜进去一看,不由得诧异。 “小子,你这是几天没洗澡了啊?瞧这洗澡水,黑得多厉害啊。”桑娜笑着说。 他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显得很惶恐,嗫嚅道:“对不起。” “你叫什么名字啊?”桑娜问道。 “林祖光!” “嗯,好名字,过来,我帮你擦一下头发。”桑娜拿着一条大毛巾说。 “我自己来,谢谢这位姐姐。”林祖光说。 桑娜把毛巾丢给他,“嗯,你擦gān了然后出来吃东西。” “是!”林祖光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姐姐,我以后是在这里做下人吗?我要伺候谁?” 桑娜笑道:“你伺候谁?你能伺候谁啊?这小小年纪的,你不是这里的下人,你姐姐是国公府的姨娘,是我们家小姐去救你回来的,那人没跟你说吗?” 林祖光瞪大眼睛,“真的?我姐姐在这里?” “当然是真的,那人没说?”桑娜问道。 “他说要带我去京城,说有人找我,但是没说谁找我。”林祖光谨慎的眉目中绽出一丝喜气,“那,我姐姐如今在哪里?” “晚一点就会过来,你先吃点东西,暖和一下身子,小姐说了,不想你姐姐看到你láng狈的样子,免得她伤心难过,得帮你好生打扮一下。” “好!”林祖光点点头,小小的面容上那一抹刚绽放出来的笑意被生生地收住了,他刚才有一刻是相信了桑娜的话,但是,很快他就不相信了,因为,他知道林家的人,都只能为奴为婢,姐姐是不可能做主子的。 而他,大概是被这家人买来做小厮了。 也好,总比之前的地方好,只希望伺候的主子脾气不会太差。能吃上饱饭,不被打太多就好。 穿好了衣裳,桑娜却发现他的脖子附近都是旧的伤痕,微微一怔,“你把衣服脱掉。” 林祖光一怔,睫毛迅速地跳动了一下,恐惧漫上眼底,但是他没有反抗,而是慢慢地脱掉衣裳,他知道,反抗,会打得更厉害,只有乖顺贴服,才会少遭点苦。 桑娜看到他的后背,手臂乃至手腕,腹部,胸口都是旧的伤痕,有火烫的,有鞭子抽的,有刀伤,伤痕斑驳恐怖,密密麻麻。 他趴在桌子上,咬住牙,“您打吧。” 桑娜眼泪迅速地冒了出来,喉头像是堵塞了一团棉花,说话含糊不清,“这一群王八蛋,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也不怕遭天谴。” 叶宸也走了进来,看到这个情况,怔住了,然后微微叹息,拿起衣裳帮他穿好,轻声说:“孩子,以后没有人会欺负你,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了。” 林祖光看着她,不敢阻止她的动作,但是整个人显得很戒备,很小心翼翼,连手都微微颤抖。 “桑娜,叫林姨娘过来。”叶宸为他穿好衣裳,吩咐道。 “是!”桑娜抹了一把眼泪,“小姐,只怕林姨娘看到他的伤痕,会伤心得不得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小子,你跟我说,是谁打你的?我去找他报仇。”桑娜火冒三丈地道。 林祖光小声地说:“谢谢姐姐,但是不报仇,那些人都很凶。” “桑娜,不要说了,去找林姨娘。”叶宸眼圈微红,她大概也能知道林祖光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流放的日子并不好过,这样的孩子,一般不会去到边关,都是中途卖给富人家做小厮。 第270章 圣断 林祖光在桑娜出去之后小心翼翼地问叶宸,“小姐,我姐姐真的在这里?” “嗯,是你姐姐让人去找你回来的,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有你姐姐在,无人敢欺负你。”叶宸为他擦了擦头发,认真地说。 林祖光眼底有泪水盈上,但是,他没有哭出来,这让叶宸看的更加的难过,这孩子已经习惯性地坚qiáng隐忍。 林洛心听闻说自己的弟弟被带了回来,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走到门口,便见叶宸牵着弟弟出来,她掩住嘴,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姐弟二人,抱成一团,哭得好不凄凉。 叶宸与桑娜等人见状,都不禁泪水盈盈,林祖光也终于放声大哭,受了这么久的苦,总算是找到亲人了。 叶隆晚些回来的时候,听到林洛心的弟弟找到了,也很高兴,亲自去看望了他,问了一些问题,林祖光都应答得体,他大为赞赏,叮嘱了林洛心好生对待,让他住在国公府,与叶天为伴。 林洛心对叶天比之前更好了,她知道叶宸最紧张的便是这个弟弟,为了报答叶宸,她只有加倍地对叶天好。 日子悄然滑过,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距离白擎夜出征至今,已经四个月过去了。 白擎夜那边,已经数次传来了捷报,在七月十九的时候收到他的信,说三路军已经汇合,准备以主力迎面对阵草原军。 一旦此举可成,战事将会结束,白擎夜也能凯旋回朝。 因上次被皇帝看了家书,所以白擎夜给叶宸写信,都不经过驿站,免得落在其他人的手中。 不过,他的信也渐渐地少了,他知道京中的局势,和他离京时候大不一样。 叶宸本以为清平会营救苏贵妃,但是,清平一直都没有行动。 太皇太后也决定不再等待,下了一道圣旨,八月初一要斩了苏贵妃。 叶宸知道,表面平静的日子,会因为这一道圣旨而结束。 终于,清平托人上奏皇帝,说与苏贵妃到底一场相识,在她被处斩之前,希望皇帝能准许她见苏贵妃一面。 朱善收到奏章之后,马上否决,不许清平去见苏贵妃。 太皇太后得知之后,十分生气,她一直等的就是清平去见苏贵妃,虽然没想到她会直接上奏,但是,只要她去见苏贵妃,就能从对话中知道朱睿他们如今的情况。 她传了朱善过去,让朱善准许清平去看苏贵妃。 朱善却说:“其实太皇太后早就该下旨杀了她,留着她的性命做什么呢?” 太皇太后道:“哀家早就跟你说过这个安排,你不要忘记,朱睿还没找到。” 朱善笑道:“太皇太后杞人忧天了,朱睿已经不成气候,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躲到什么角落去了。” “善儿,别太淡定了,朱睿筹谋了这么久,真就这么两三下板斧?” 朱善淡淡地道:“那他还能做什么?剥夺了他亲王的封号,也已经全国通缉,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乱臣贼子,他还敢冒头吗?莫说他现在没有兵,就算有,一旦起事,我大周的军队就能把他打个屁滚尿流。” “你是小看……” 朱善打断太皇太后的话,“老祖宗,您还是安心地过您的安逸日子吧,朝中之事,就不要操心了。” 太皇太后冷冷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善眸色淡漠,“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老祖宗颐养天年,对了,朕打算换一批新人,之前老祖宗说那一批不行,朕也调查过,确实他们都是朱睿以前举荐起来的人,如今朕换的这一批内阁,都经过挑选,老祖宗可以放心了。” “要换什么人?”太皇太后眉心突突地跳。 “朕过几日命人送名单过来给老祖宗过目,老祖宗知道就好了,不必gān预太多。”朱善说完,站了起来,“朕要告退了,改日再来向老祖宗请安。” 说完,施礼走了。 太皇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地摇头。 洛阳剑道:“看来,皇帝的翅膀硬了。” “他的翅膀还没硬,只是想学苍鹰振翅高飞了。”太皇太后冷冷地道。 “那就注定会跌得很惨。”洛阳剑说。 太皇太后揉揉太阳xué,“去查一下,他换了什么人?” “人家都让你不要管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啊?有这空暇,不如睡个回笼觉。”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的废话啊?”太皇太后恼怒地道。 “活该你累死的,累死你我一点都不心疼。”洛阳剑说完,哼哼两声出去了。 洛阳剑很快就查探回来了,写了一份名单给太皇太后。 “这陆恭是什么人?竟然封他为当朝丞相?疯了吗?”太皇太后怒道。 “陆恭?在大周国的榜眼啊。” “榜眼?几年的榜眼?哀家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榜眼?”太皇太后眯起眼睛问道:“之前任职哪里?有什么政绩?” “咱大周国商人的榜眼啊,沈三是状元,他这个第二有钱,自然就是榜眼了。” “滚!”太皇太后明白之后,瞪了她一眼。 洛阳剑笑了起来,“您还是看下去吧,看下去你就哭笑不得了。” 太皇太后看了一下,“这些人,哀家认得的没几个,至于之前的那些,都被换到哪里去了?直接罢免还是调任?” “有罢免的,有降职调任的,总之,但凡尊您的人,全部都被换走了,他是彻底要摆脱你的控制啊。” “看得出!”太皇太后冷冷地道。 “还有,他颁布了一道圣旨,各地分封的王爷们,不得再世袭封号,也就是说,到这一代为之,朱家的王爷们,也得要被贬为庶民了。” 太皇太后吃惊地问道:“这谁给他出的主意?” “不知道,这道圣旨已经颁发了下去。” 当年文帝从高宗手里接过帝位,便把兄弟以及堂兄弟分封各地,有食邑,有部分兵力,管理小小的一方水土,算是以朱家人的身份,享江山之福。 这些人一年来一次朝拜见皇帝,到先帝与太上皇这一代,有亲王谋反,作乱,这些个早就分封出去的诸侯王爷们,也帮着朝廷对付乱党,所以,先帝与太上皇的时候,分别封赏了这些朱家旧人。 但是,这一道圣旨下来,竟要剥夺了人家世袭的封号,这说是世袭,其实都是朱家的子孙,是高宗的子孙。 第271章 杀头 太皇太后把名单丢在一旁,“等着吧,不出一个月,就有人要起事了,他这一道圣令,便等同是给了朱睿机会,朱睿会趁此机会联系各地诸王,谁不为自己的饭碗着想?他现在是要把人家的饭碗打破,人家能不翻他娘的吗?”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洛阳剑轻声道:“白擎夜在草原找到了宁王朱离还有……” 他止住了话,望着太皇太后。 “还有什么?” “还有任逍遥。”洛阳剑不情不愿地说。 “哦。”太皇太后并没有什么反应,“此战胜利之后,把朱离带回来吧,以防万一。” “朱离不曾接受过正统的教导,只怕也非帝王人选。” 洛阳剑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的,因为,朱离从小便不爱念书,懒惰骑she练武,仗着小聪明,倒是没一样都学了一些,可都是半桶水。 “高祖夺得天下的时候,也不曾受过正统的皇帝教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都是bī出来的吗?朱离至少还聪明一些,不至于被人摆布愚弄。”太皇太后懊恼地道:“当初怎么就偏要把这不成器的东西扶上去?” “那不是没有选择吗?睿王残bào,私心极重,疑心也大,这样的皇帝,只怕会成为bào君啊,如今皇上虽然懦弱耳根软,也没什么主见,但是,他本质是好的。” “便等同一张白纸放置在人前,所有人都可以肆意涂画,那就什么颜色都有了,本质好有什么用啊?本质不是无可逆转的东西。” “那现在怎么办呢?真的要看着诸侯王爷们造反吗?” “若只是他们造反,我是不担心的,因为朝廷早就割据了他们的兵力,以他们现在的兵力即便全部联合起来,也只能小打小闹。”太皇太后轻轻地叹息,“只是,都是朱家的子孙,却要闹到这份上去,我那死鬼相公皇帝,花了多少心血和他们修补关系,才有了后来的相敬如宾,这一道圣旨彻底把他的心血都白费了。” 顿了一下,她又道:“只是,若朱睿利用了他们,便师出有名了。” 洛阳剑道:“如今下旨斩杀苏贵妃,希望可以引得朱睿出现相救,没有朱睿,那些诸侯们也难以成事。” “你别傻了,要来救早就来了。” “你不是猜测他们找了清平营救吗?” “是找了,”太皇太后冷冷地道:“清平不是把一所青楼送给了白家吗?他们不会自己出手,会找帮手,这白长儒和白擎风便是最好的人选,如今王世安虽然是禁军统领,但是,京中治安巡防是由白擎风负责的,加上平常候与刑部大理寺关系都极好,他们两人若出手帮助,有很大的胜算。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现在正在策划中,朱善的这一道斩杀令,会坏了他们的事,朱睿不是傻子,为了救苏贵妃而bào露了自己,是断不可能的事情。” “只怕也未必吧是,苏贵妃到底是他的生母。” “他不是也对他亲爹下手了吗?他这个人若念半点亲情,就不会这样了。”太皇太后冷道。 洛阳剑想想也是,那么,如今是没有办法了?这么好的计划,都让朱善给破坏了,接下来要找到朱睿,怕很难的。 “战事如何了?”太皇太后顿了一下问道。 “主战即将开始,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内可以班师回朝了。” “你给白擎夜传旨,让他速战速决,京中局势严谨,必须大军驻守。” “是!”洛阳剑应道。 “命人监视着清平和平常侯府,一旦有什么风chuī草动,先不要私自行动,回来禀报了哀家再说,哎,不过想来朱睿不会营救了,他们用了心思,本以为可以透过白长儒与清平营救出去的,却被打乱了。” “嗯,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办。” 但是,正如太皇太后所料,苏贵妃被处斩的这一天,都没看到朱睿的人出现营救。 叶宸也带着桑娜和阿依塔去了现场,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除了清平公主。 狭路相逢,清平显得很平静,“二小姐也来看杀头啊?” “是的,公主也有兴趣看杀头?” 一个被称呼为公主的人,已经不是公主,而另外一个被称为小姐的人,却已经是公主,世事真是难以预料,让人不胜唏嘘。 “我来送她一程。”清平说。 “公主真有心。”叶宸言不由衷地道。 “到底一场相识,我与她是差一点就做了亲家的。”清平淡淡地说。 “那公主上去叙话吧,不妨碍公主了。”叶宸道。 清平摇头,“不去了,就这样目送她走,我已经是庶民,无权进去。” “若公主想要进去,我可以代为求情。”叶宸好心地说。 清平看着她,忽地笑了,“是啊,你今非昔比了,我这个公主名不副实,而你这个公主,确实名副其实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原就是这样的。”叶宸谦和地说。 “是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会转过来的。”清平笑着撩了一下头发,苍白的面容显得特别的宁静,与之前相比,她略显得瘦削了些,但是眼底的神气,却丝毫未减。 说完,她对身边的侍女说:“走吧,不要妨碍公主的雅兴。” 叶宸问道:“不看了吗?” “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清平盯着她,“下次再看吧,等你被杀头的时候,我再来看。” 叶宸笑了起来,眼睛如浸在冷冰中,发出幽幽寒光,“真有那一天的话,早些来,我也希望能见到你。” “一定!”清平说完,转身就走了。 桑娜看着她的背影说:“她就是来看看?我不信!” 叶宸淡淡地道:“她是来收尸的。” “啊?”桑娜诧异地问道:“那朱睿真的不来救自己的母亲吗?” “他不会来。”叶宸眸色平静,“以我对他的了解,但凡涉及他自身安危的,他都不会来,他自私到了极点。” “小姐似乎很了解朱睿。”桑娜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叶宸淡淡地笑了。 第272章 班师回朝 刑场四周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官兵架起了封锁线,也以人墙围住隔开,保证行刑可以顺利进行。 苏贵妃被押到了刑台上,她脸上一点神气都没有,身穿灰色的囚服,脸上是斑驳的伤痕,动过刑,但是,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曾经尊贵的贵妃,如今沦为阶下囚,一个贪字,害了多少人? 若她能安于贵妃之位,日后朱睿封王,她被封为贵太妃,也依旧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刽子手举起大刀的时候,叶宸才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慌张来,终究是没有人可以坦然地面对死亡。 叶宸想起前生,朱睿把她打入天牢之后,每日带她去看杀头,看着夜láng军和违反他的人一个个地被推上断头台,那时候,她的心底一点感觉都没有,痛得已经麻木。 但是,每每回到天牢,那种痛才深刻地浸yín出来。 如今看着苏贵妃被砍下脑袋,看到血液飞溅那一刻,熟悉的感觉又出来了,麻木,但是不痛,只有一丝痛快在心底反复地流淌。 杀完之后,叶宸让桑娜躲起来,看谁来为苏贵妃收尸,不管谁,都必须尾随跟踪。 果然如叶宸所料,收尸的是清平。 她雇了两个人,把尸体装殓好只好,让牛车运走拉出去京城外,寻了个山头,把她埋葬了。 清平一路跟着去,葬完之后,也没说什么,把银子给了那两人之后就离去。 桑娜回来禀报了叶宸,叶宸想了想,便入宫去。 然而到了宫门口就被拦下来了,守门的禁军跟她说,皇上有旨,任何人没有旨意,不得随意出入宫中。 叶宸说要求见太皇太后,禁军跟她说,太皇太后身体不好,要静养,拒绝所有人的打扰。 叶宸心中有数,看来,朱善是要搞朱睿那一套,软禁封锁消息了。 但是,他能斗得过太皇太后吗? 只是,太皇太后并没任何的动静,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她与太上皇对朱善的所作所为视若不见,甚至任由他撤换大批的官员。 叶宸暗自生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没多久之后,洛阳剑传出消息,说太皇太后让她静观其变,一切,等到白擎夜回朝之后再说。 而到晚上叶隆回府,跟她说起如今的局势,她才知道如今朱睿已经联盟了各地诸侯王爷们,在豫南正式造反。 情况如此危机,为何太皇太后还会如此淡定?叶宸想不明白,如今大周国是有内乱又有外攘,局势十分危险,太皇太后却视若不见。 叶宸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 洛阳剑说要等到大白回朝再做打算,而大白回朝,必定会带着朱离,如此说来,她是故意放任朱善去闹,他闹得越乱,民间对他的反对声音就越大,到时候,朱离回朝,她便要废帝。 朱善下这一道圣旨的时候,就想过诸侯王们会反,但是,他有足够的信心对付这些他们。 他先派出了白擎风率领左军出发,直奔豫南,再以杜陵为元帅,派出中军,支取豫南的边部,形成两兵夹攻之势。 然而,他没有低估这些诸侯王,却低估了朱睿。 朱睿的军队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发展到十余万人,这简直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几位诸侯王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余人,也就是说,这十余万人里面,至少有七八万是朱睿的人。 这就证实了太皇太后之前的猜想,睿王一直按兵不动,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出兵借口。 皇帝朱善先是提了税收,引得百姓反感,继而削弱诸侯的势力,取消皇家的世袭,这两个举动,得罪了百姓与皇亲,朱睿自然可以一呼百应了。 国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这是朱善之前没有想到的,尤其,当左中两路军队传来兵败的消息时,他更是慌乱不已。 而且,睿王的武器是十分先进jīng良的,战马都是从西域那边购买过来,朱善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 他也大量地购置军需,丞相陆恭捐献了大部分的家财,亲自督办此事。 但是,当兵器上到战场之后,才发现所谓jīng锐的兵器与朱睿的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 杜陵吃了一次败仗,退守在江头地带。 中军元帅杜陵遭到了临时换将,朱善派出白长儒为将帅,撤换下杜陵。 这等同军队同时落在了白家父子的手中。 朱善下令京中yīn兵支援白长儒,但是yīn兵不服从朝廷的调派,虽然出发,却不是受白长儒统帅,而是支取豫南地带,却没有出战,只是在附近逆藏起来。 一旦豫南军队进攻,他们便上前拦截,打的是游击战,打完就跑,这么僵持着,白长儒与白擎风的军队等同虚设,压根没发挥半点的作用。 但是,叛军也进不得,yīn兵不追,他们也不用退,就这么僵持着。 到了年前,终于传来白擎夜拿下草原的消息,谷德可汗被杀死。 捷报传到京师,朱善立刻下令白擎夜归朝。 白擎夜留下牧仁和部分的yīn兵处理草原的事情,而牧仁却在这个时候,推荐白擎夜为草原新可汗。 白擎夜拒绝了,班师回朝。 任逍遥与朱离也跟着回朝。 大军回京大概用了一个多月,到了京中的时候,已经是年后二月了。 朱善亲自率领百官在城门迎接,并且设下宴席,要犒赏将帅们。 叶宸没有参与到接待之列中,她只能像出征的时候,躲在人群中看着他。 他骑在战马上,黑了很多,也瘦了一些,依旧俊美得很,他身穿盔甲,盔甲上有多处的刀痕,他的脸上有两处伤痕,虽然已经结痂,但是,却依旧触痛了她的心。 她可以想象,他经历多少场生死拼搏的厮杀。 白擎夜也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眸光胶着在一起,他巴不得推掉皇帝的宴会,只想抱着她。 多少次生死边缘,都是她支撑着自己打下去,谷德可汗的兵力比之前所想的更加jīng锐,本以为三个月拿下,却想不到差不多用了一年的时间。 第273章 有行动了 白擎夜天生有种敏锐的感知危险的触觉,当他看到皇帝朱善赞许的眸光时,心里却不是高兴。 这一场宴席,围绕大周军队对阵草原的话题,不过是寥寥数句,几乎无人关心他是如何打胜仗的。 朱善说起的是内战,说的是朱睿军队如何残bào,如何残杀百姓,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白擎夜马不停蹄地赶往豫南,把叛军打个落花流水。 而还有一个,那就是之前在塘报附件中提到的朱离,因为并没有看见他。 但是朱善并没直接问,而是旁敲侧击。白擎夜没有隐瞒,说他不日便会抵达京城。 朱善微微笑了,“回来就好,这小子,离京多年,也不想着宫中,父皇大概想他要紧了。” “太上皇与太皇太后的身体可好?臣想去给他们请安。”白擎夜问道。 朱善摆摆手,“不忙着,太上皇与老祖宗的身体都不太好,如今需要静养,朕已经下旨,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白擎夜只得道:“臣明白,那便等他们身体好一些,臣再去请安。” 朱善道:“嗯,说回豫南内乱,白卿有什么看法啊?” 叶宸在国公府等得是焦躁不安,晚饭也吃不下,一个劲地在院子里转圈。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好不容易打了个胜仗回来,还不许人家先回家,这皇帝也太不近人情了。”叶宸生气地道。 “可不是吗?这太不近人情了。”桑娜附和道。 “你说都那么久了,吃什么要吃那么久啊?有什么好聊的?” “是啊,都几个时辰了,再不回来天就亮了。”阿依塔顺着她的话去说。 叶宸焦躁不安地道:“快去看看,回来没?” “有人在外面看着呢,如果将军回来,一定会进来禀报的。”桑娜说。 阿依塔问:“将军会不会去了侯府啊?他知道你在国公府吗?” “知道,他早就知道我没有回侯府住,也是他让我不要回去住的,免得看那群牛鬼蛇神的脸色。” 叶宸说着,声音甜甜的,多qiáng势的女人,总希望别人宠她。 “你说皇上为何不先让他回来换身衣裳呢?这大老远的回来,累个半死,还不能回家沐浴休息一下,太不通人情了。” 叶宸扬起眸子,悄然叹了一口气,“希望不是让他出征平定内乱就好,这才刚回来,可不能这样折腾的。” “只怕皇上有这个意思!”阿依塔凝重地道。 叶宸皱起了眉头,之前太皇太后便让洛阳剑老前辈说过,一切等待大白回来再说。 如今,人回来了,太皇太后到底要做什么。 樟鑫宫中。 太皇太后深夜不睡,院子里灯火通明,她坐在秋千上下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半躺着,眼睛看着满天星火的漆黑夜空。 “洛阳,你说,阿玉现在在做什么啊?”她忽然幽幽地问了一句。 “在棺材里。”洛阳剑淡淡地道。 太皇太后轻轻地叹息,“我小时候,老人家常说,人死了之后,就会便成天上的星星,我那时候深信不疑,长大了,学了知识,觉得老人家可愚昧了,但是,如今我宁可是真的。” “你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啊,兴许真的变成星星呢?”洛阳剑抬头看了一下天空,“那么多的星星,都是人变的。” “可我已经老得没办法自欺欺人了,星星……哎,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明白,这宇宙的星星,不是人变的。” “说得你已经飞上去看见过了。”洛阳剑呵呵道。 “我没看见过,但是,有人看见过,那么大的一颗星星,怎么会是人变的?” 洛阳剑抬起头,“大吗?不觉得啊,很小一个,我两个手指一夹,能夹着好几颗呢。” 太皇太后不想和他说话了,“下旨,让叶宸明日入宫见我。” “她倒是来过,皇帝下旨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你和太上皇。” “传旨就是。”太皇太后再吩咐,“让梁王带人进驻,让王世安来见哀家。” “现在?”洛阳剑问道:“王世安怕在万寿殿那边,今晚皇上设宴,犒赏白擎夜。” “传他过来。”太皇太后道。 “好的!”洛阳剑道。 王世安确实在万寿宫那边布防,自从内乱之后,他就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因为,收到消息有刺客进了京中,这些刺客,都是武林高手,他不敢松懈,一旦有什么乱子,这天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其实王世安心里明白,若真的刺杀了皇上倒没什么,最怕的就是太皇太后有什么事。 以前他很不喜欢白擎夜,但是如今看到白擎夜回来,他的心反而安定了一些,至少有他在,有他的yīn兵在,局势不会太差。 听得洛阳剑过来传,他急忙便去了。 朱善在席间,眼角看到了洛阳剑的出现,也看到了王世安的离去,他的神色,陡然便沉了下来。 王世安去到樟鑫宫,“臣王世安,参见太皇太后。” “王大人,起来吧。”太皇太后已经进了殿中,手里捧着个暖手小炉,披着狐裘大衣,眼锋不甚凌厉,甚至有些温和。 “谢太皇太后!”王世安站起来。 “王大人,从明天开始,你带着部分禁军出宫去,防守城门,宫中的治安,由梁王负责!”太皇太后道。 王世安一怔,这,时候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道:“你不要误会,哀家不是要降你的职,只是,城门的防守很要紧,你应该也收到消息,有大批的刺客正赶过来,哀家要你守着这第一道防线。” “臣领命!”王世安拱手道。 “哀家对你寄予厚望,你任职禁军统领多年,火眼金睛,但凡发现不对劲的人,先拿下再说。” “是!” 王世安顿了一下,问道:“那若是皇上问起,臣该如何回答?” “就说一切都是哀家做主的。”太皇太后道,她看着洛阳剑,“你命人去通知名单上的官员,明日一早,早朝!” 她把名单jiāo给洛阳剑,洛阳剑瞧了一眼,“这不是被免职或者调任得了官员名单吗?” “没错,这些人也歇够了,是该gān点正事了。”太皇太后轻轻地叹息一声,“都去吧,哀家也得睡一觉,许久没有早朝过了,不知道老骨头还能不能撑得住。” 第274章 回府 宫中置换人手,是很迅速的一件事情。 这夜宴结束之后,朱善便立刻发现了。他马上传召王世安,但是,禁军告知王世安已经被太皇太后调去了驻守城门,而宫中治安,则由梁王负责。 他大怒,立即传召梁王,令梁王即刻带人出宫去,然后把王世安召回来。 梁王却道:“臣奉太皇太后的懿旨入宫,若要臣出宫去,请太皇太后下旨。” 朱善怒道:“到底朕是一国之君还是太皇太后是一国之君?你连朕的话都不听?” 梁王道:“自然皇上是一国之君,但是,臣是隶属太皇太后统御的,所以,只听命于太皇太后。” “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朱善勃然大怒。 “皇上即便要砍了臣的脑袋,臣也不能在没有太皇太后的懿旨下出宫去。”梁王qiáng硬地道。 朱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梁王,“好,好,你是要谋反啊,来啊,把梁王拿下,关押入天牢,听候朕的处置。” 宫外没有人进来,甚至,连皇帝的近身太监都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口张望着。 梁王道:“皇上,他们都是臣的部下,只听臣的命令,至于臣也只听太皇太后的圣令。” 皇帝坐在椅子上,心头大骇,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局面,这几个月,太皇太后从不过问朝中之事,连他大肆调任朝中百官,太皇太后也不曾说过一句话,他以为,太皇太后已经无力掌控朝政,掌控局面。 是他太天真了! “滚!”他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来,恨意布满了眼睛。 梁王拱手,“臣告退!” 说完,退后三步,转身而去。 太监急忙走进来,道:“皇上,奴才收到消息,说太皇太后已经下旨明日早朝,而且还把皇上调任了的大臣们都召了回来。” 朱善怒目圆瞪,厉声喝道:“牝jī司晨,牝jī司晨啊!” “皇上,不如马上去樟鑫宫问问太皇太后,您是太皇太后的重孙子,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她把持朝政多年,在朝中有许多心腹,许多人都信服她的,皇上还是暂时不要与他作对。” “不,朕不去找她,她就是要朕服软,朕不能去找她。”朱善想了一下,“你马上出宫去,找陆恭,让他联合朝中大臣,明日议政的议题,不许后宫gān政。” “皇上,奴才以为,这并没有作用。”太监正欲详说,朱善却怒道:“让你去就去,到底现在谁才是大周的皇帝?” 太监只得道:“皇上息怒,奴才马上就去。” 且说叶宸等了好久都没见白擎夜回来,叶隆便劝她,“他初初打胜仗回朝,你还是回侯府等他吧,莫要落人非议。” 叶宸想想也是,他立下战功,是最容易遭人非议的时候,便道:“那好,父亲命人在宫门等着他,便说我回府等他吧。” 随便收拾了几件东西,便回了侯府。 府中的人早已经歇下了,管家亲自开的门,迎接了叶宸进去。 因白长儒和白擎风都出征在外,这侯府便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在大宅门中,男主从来都是一个家的主心骨,没了男主人在,这府中便死气沉沉。 白夫人早已经睡下,但是没能睡着,听得外间有动静,便问道:“什么事啊?” “回夫人,是少夫人回来了。”侍女回答说。 白夫人冷笑一声,“我还以为她会在娘家住一辈子?回来做什么?” 侍女知道府中所有人都憎恨叶宸,便道:“她的夫君打胜仗归来,自然是要回来耀武扬威的。” “耀武扬威?她还真当她自己是天家贵人真正的公主?呸,不过是鱼目混珠罢了。至于打胜仗,咱白家的男儿哪个没有打过胜仗?有什么了不起的?”白夫人恨声道。 侍女说:“可不是吗?看她那张脸尖酸刻薄,总是活像人家欠她三五八万似的,让人讨厌死了,这府中就没有人喜欢她,奴婢听府中的下人说,大家都打心底里瞧不起她,若不是靠着那张圆滑的小嘴哄得太皇太后高兴,如今还不是被清平压得死死的?” 白夫人最喜欢听这种话,听得府中所有人都讨厌她,也就放心了,“chuī了蜡烛,我睡了。” “是!”侍女道。 叶宸回到府中,管家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一会让人打热水,一会让人搬来新的被褥,讨好地看着叶宸道:“公主许久没回来,大家可都想死您了。” 叶宸漫笑着,“是吗?想我怎么不去国公府看我呢?” 管家道:“谁不想去了?都想去的,但是夫人不准啊,真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不喜欢少夫人,少夫人为人豁达大方,知书达理,嫁到着侯府来,可是侯府沾了大光呢。” 桑娜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一声,“是吗?当初你们可没那么好的态度对公主啊,不是一个个都瞧不起她与将军吗?” 叶宸道:“桑娜,怎么说话的呢?大家伙迫于夫人的压力,不能对我示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家有什么办法?” 管家连忙道:“公主真是明白事理,可不是吗?其实大家伙都不知道多喜欢公主,碍于夫人,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叶宸笑道:“谢谢管家了,为我张罗了那么久,趁着如今将军还没回来,多烧点热水,让人为他准备一套gān净的衣裳,再弄点热茶,这入宫吃酒,回来肯定得满身酒气了。” 管家媚笑着道:“好,奴才马上去张罗,奴才也不放心他们这些个愚笨的人,还是奴才亲自去。” “有劳了。”叶宸含笑说着,给桑娜打了个眼色,桑娜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塞了一锭银子给他,道:“麻烦管家了。” 管家欢天喜地地接过,道:“奴才应该做的,奴才应该做的。” 说完,屁颠屁颠地去忙了。 桑娜在他走后,埋怨叶宸,“这些个跟红顶白的货,何必对他们这么好态度?不臭骂一顿就算好的了。” 阿依塔道:“桑娜,这叫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你也说他们都是一群跟红顶白的货,何必跟他们置气?面子上大家过得去就算了,也省得他们折腾我们,他们是伺候的奴才,随便弄点什么恶作剧,就够我们受的了。” 第275章 对应之策 叶宸笑道:“还是阿依塔够稳重,桑娜啊,做人是要直肠子,但是,跟这些人打jiāo道,你还得跟阿依塔学一下,得罪了他们,我们还得làng费时间去收拾,但凡可以用笑脸解决的,就给他们一个笑脸,笑脸不够,就给银子打赏,省了自己的麻烦。” “是,是,是!”桑娜郁闷地道:“我只是觉得对着他们,十分窝火。” 见阿依塔要说她,她连忙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忍着,一直忍着。” 阿依塔笑道:“你还是在这里跟小姐说说话吧,她如今可激动了。” 叶宸淡淡地道:“激动什么啊?” “快一年没见了,不激动吗?估计等一下回来,你得飞奔出去迎接啊。” 叶宸笑了,“你这小妮子,胡说什么呢?用得着飞奔出去吗?始终是会回来的,始终能见上面的。” “等着瞧!”阿依塔促狭地道。 叶宸摆摆手,“才没你们那么毛躁呢,老夫老妻了。”就算不算上前生,今生都成亲一年了,有什么激动的呢?犯得着像个少女那样跑出去吗? 管家这边刚准备好洗澡水,便听得外面有人喊:“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叶宸的心一阵激dàng,刚才对阿依塔说的话全部都跑到九霄云外,撒腿就跑了出去。 桑娜和阿依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旋风一般的身影,然后,异口同声地道:“说好的矜持呢?” 矜持在爱情面前是不值一提的,不论男女。 双方都还没看清楚脸,就已经紧紧地抱在一块了。 白擎夜一贯沉稳内敛,但是这压抑了一年的思念,还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彻底冲破堤坝而出。 叶宸鼻子酸楚,眼底濡湿,眼泪就禁不住地滑了下来。 白擎夜听得她抽泣的声音,心中一痛,抱起她就往屋子里走。 下人自动退开,桑娜正要把门关上,叶宸却喊道:“桑娜,把管家准备好的解酒茶端上来吧。” 桑娜诧异地回头,虽然不经人事,但是,她却知晓男女之间那点事情的,“现在?” “明年吗?”叶宸没好气地问。 桑娜道:“好,我这就去!” 门关上,却听得白擎夜说:“什么解酒茶,先不喝了,做点正事吧。” “不行,满身尘埃,满脸都是尘土,先沐浴洗澡,再喝点解酒茶,喝了不少酒吧?这皇帝一点都不通情达理,你大老远的回来,也不让你先回家歇歇……” 絮絮叨叨的话,不知道被什么堵着,变得含糊不清。 桑娜呆呆地问阿依塔,“你说,是不是现在要拿解酒茶?” 阿依塔笑着道:“喝什么解酒茶都没用的,醉了,醉得一辈子都不会醒的。” 桑娜啊了一声,“什么酒这么厉害?” 阿依塔老气横秋地道:“爱情的酒,醇酒也是毒酒。” 桑娜崇拜地看着阿依塔,“你好厉害啊,连爱情都懂。” “你也会懂的。” 桑娜搭着她的肩膀,“话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胡闹,我有什么心上人?”阿依塔掰开她的手,“滚开点,说些不正经的,你人也不正经。” “女子都要嫁人的,小灵和石锁都配上对了,我们以后也得嫁人。” “你羞不羞啊?大姑娘净说这种话。” “有什么好羞的呢?”桑娜压低声音咕咕地笑着,“你看,里面的人都不觉得羞。” “人家是夫妻。”阿依塔白了她一眼。 …… 夜深人静,夜凉如水。 夫妻缱绻过后,便相拥着说话。 白擎夜与她说了战事的经过,虽然许多凶险的场面都被他略了过去,但是,从他身上的伤痕,还是可以看出这一场恶战有多凶险。 叶宸后怕地道:“人人都说你会打胜仗回来,我也知道会,但是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竟如此信心十足,以后我是不让你出征了。” 白擎夜笑道:“这算什么凶险?我军是大获全胜的。” “皇上找你说什么了吗?”叶宸问道。 白擎夜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他没有直言,但是我听得出他的意思,他要我领兵围剿叛贼朱睿。” “你怎么看?”叶宸没有立刻反对,而是问他的看法。 白擎夜道:“我没有分析过朱睿的兵力,但是,既然是联合诸侯一起反的,就是说兵力很分散,诸侯不难对付,只要废除之前拿到旨意,诸侯自然归心,至于剩下睿王,便独力难支了。” “睿王没有那么好对付。”叶宸说。 “我知道,他为这一日已经筹谋了许久。” “我听说,朱睿已经派了很多刺客进京,我觉得他的目的除了要杀朱善之外,还会对太皇太后下手。” 白擎夜微微一笑,“太皇太后不需要担心,任逍遥已经入京,他会负责保护太皇太后的。” “啊?”叶宸吃惊地问:“他负责保护太皇太后?” 他们之间,到底是冤家还是什么啊? “没错,他很厉害的,有他在,即便朱睿派出一流的高手,都不足为惧。” 叶宸郁闷地道:“我知道他很厉害,但是,不知道太皇太后要不要他的保护。” 第276章 皇帝被刺杀 白擎夜道:“不过,我觉得有洛阳剑在她身边,刺客应该奈何不了她。” 叶宸想起她一手探穿皇太后的胸膛,取出心脏的手段,遂笑着道:“我觉得就算没有洛阳剑在她身边,她还是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白擎夜知道她说什么,想起这一招,当时觉得惊骇,但是见了任逍遥出手之后,他才知道太皇太后那一招简直不值一提。 “这任老前辈说要把我收为弟子。” “你答应了没有?”叶宸问道。 “没答应,他那些本事,看起来很吓人。”白擎夜觉得,那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不是不愿意下苦功,只是,学那些本事做什么? 经历了朝中几番变故,他已经厌倦了这个朝廷,在草原的时候看到人家牧羊放马,不知道多写意,他现在只希望尽快平息内乱,可以带着叶宸去草原,和牧仁他们在一起。 “你喜欢就好,他们现在在哪里?”叶宸问道。 “已经入京了,但是,没有与我们走一起。” “皇上问起宁王了吧?” 白擎夜点头,“没错,他始终忌惮宁王。” “太皇太后之前说等你回来,要有什么新动作,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做啊。”叶宸总觉得自己还在漩涡中,这朝中之事,真不愿意再沾染了。 之前朱善是太子的时候,对她这个所谓的郡主也毕恭毕敬,但是当了皇帝,猜忌这个,猜忌那个,只怕没多久,他会大肆铲除在京的yīn兵,剥夺大白的权。 白擎夜倒是比较乐观的,“不管如何,太皇太后还是很有魄力的,我已经听说了皇上施行新政的事情,这不合民意,无形中便助长了朱睿,让他得到民心。”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朱睿不会有好下场的。”叶宸说,但是,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前生的朱睿,是杀了朱善得了天下的。 这一辈子,会不会只改变了过程而没办法改变结局? 翌日一早,宫中便传令叶宸中午入宫。 叶宸也因此得知,太皇太后上了早朝。 这一次的早朝,异常激烈,皇帝提出,后宫不可议政,但是,满朝文武,竟无人附议。 就连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都没有人附议。 皇帝简直要疯了,看向淡定地坐在自己身侧的太皇太后,心中陡然明白,自己要跟她玩,她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自己。 无人附议,这一个议题自然不能通行,接下来,是太皇太后的废黜他提拔起来的官员,便连陆恭都一并被罢官。 与此同时,有人上奏,说陆恭勾结逆贼朱睿,暗中输送利益,并且,他还购买了一万匹jīng骑送给朱睿。 陆恭大呼冤枉,求皇帝主持公道。 皇帝自然不信上奏之言,因为陆恭已经捐献了很多银子给朝廷,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太皇太后的诡计,要重办陆恭。 但是,在“罪证”面前,他什么都做不了,因此更加的憎恨太皇太后。 陆恭被打入天牢,太皇太后的意见是立刻处斩,但是,朱睿为他求情,说此事要调查,太皇太后卖他这个面子,暂时把陆恭打入天牢。 但是,太皇太后没有想到的是,顾及了他的面子,却害了他的性命。 在太皇太后接见叶宸的时候,他去了一趟天牢。 陆恭告知他,他所有的家财,都放在一个地方,让皇上亲自带着心腹去取,还让皇帝不要声张,因为,满朝都是太皇太后的耳目,陆恭让他把这笔银票藏起来,不可让太皇太后知道。 皇帝自然知道,所以,只带着几名信得过的禁军和身边的太监就出宫去了。 他太需要银子了,国库空虚是他以前没想过的严重,要应付战事,内乱外攘,银子如流水般花去,他不能让自己陷入困局,所以,他需要陆恭的银子。他要私下再设自己的兵力,武力,这些都不能让太皇太后知道。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一点,就是陆恭之前的买卖还做的好好的,怎么会把这么的银票折现出来还放在一个地方? 他按照陆恭说的地址,那是京城外的一所院子。 他一进入这所院子,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地处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这所院子,平日里无人打扫,四处都是落叶尘埃,但是,却有很多有序的脚印。 “皇上,这里有人潜伏!”禁军提醒他。 他心神一凛,立刻道:“走!” 但是,已经太迟了,屋中走出来一人,笑意盎然地看着他,“善儿,一场来了,那么快就走吗?进来坐一会吧。” 朱善抬起头,微微诧异,“姑姑?” “亏得你还认我这个姑姑。” 此人正是清平公主,站在她身边的,是叶青,她眸色淡淡地看着他,但是掩藏不住那一抹恨意。 朱善心中一沉,这个表妹一直都想嫁给他,当初,母后与姑姑三番四次地让自己休了太子妃娶她,他也曾心动过,但是,最后还是没这样做。 “姑姑怎么在这里?”朱善硬着头皮走上去。 “这所院子,是陆恭送给我的,我偶尔过来住两天,皇上,请进来吧。”清平面无表情地发出邀请。 朱善道:“下次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带着禁军转身就走。 顷刻之间,有几人从天而降,持剑而立,拦在了门口。 朱善大怒,“你们想gān什么?连朕的道都敢挡?” 那几人不动,仿佛没有思想的泥人,就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朱善不知道,但是那些禁军却是明白的,这些人都是内家的高手,从呼吸便能看出来了。 清平巧笑倩兮地上前,亲热地挽住朱善的手臂,“走吧,陪姑姑聊几句,我们姑侄也许久没来往了。” “你……”朱善盯着清平,“这些人,都是姑姑找来的?是何人走漏了风声,说朕会来这里?” 陆恭被下狱,是今日一早的事情,就连陆府的人都还不知道,而他出宫的速度是很迅速的,并没耽搁,到底是谁,泄露了风声? 清平哈哈大笑,“我的侄儿啊,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只能说你命太好了,若不是那老太婆扶持你上去,凭你?死一百遍都不知道啊。” 第277章 我不喜欢这样的他 朱善沉下脸,他最憎恨别人说他是靠太皇太后才当上皇帝的。 他冷峻地道:“你休要胡说,朕是太上皇钦定的太子,太上皇禅位,朕名正言顺地登基,不是靠谁的扶持。” 清平冷笑,“是的,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但是你若是不听她的话,她就随时可以把你拉下来,你皇祖母和你母后的事情你忘记了?堂堂皇太后,被人挖了心脏,惨死在宫中,便连你父皇都没办法,最后还得靠她,你还不知道吗?大周的江山不是姓朱的,而是姓龙的。” 朱善恨声道:“她不能只手遮天,她始终会死的。” 清平哈哈大笑,“是的,她会死的,但是,就算你能继续坐在龙椅上,她死了,你帝位也不保,虽然她霸权,但是,她所做的都是对的,她也没有说错,陆恭确实不是朱睿的人,朱睿的兵马铁骑,有一部分是他赞助的。” 朱善骇然,“你说什么?” 清平笑得眉毛都弯了,“说你愚蠢,你还真是愚蠢啊,如果太皇太后还有别的选择,凭你这样,能登上帝位?可以,除非你听她的安排,用她所提拔起来的人,否则,就凭你,不出两年,这江山就败在你的手中了。” 朱善声音微微发抖,“你胡说!” 他心里明白,清平说得都是真的,其实这个事情,他以前就知道,但是,他以为自己已经登基,他是皇帝了,君临天下,那么一切都该由他掌控,他高估了自己。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清平冷笑,“但是,你也没太多的时间去思考,皇上,请进来吧。” “你想gān什么?”朱善看到她那张决然的脸,心里涌起了恐惧,回想起自己登基的这段日子,不知道为何,竟觉得像一场梦。 清平冷冷地道:“皇上如果还记得的话,应该知道青儿已经许配给朱睿了,那么,作为朱睿未来的岳母,你说我该帮朱睿还是帮你呢?” 朱睿心里的恐慌越发增大,上前拉住清平的衣袖,“姑姑,我们好歹姑侄一场,你何必置朕于死地?你放了朕,朕保证,立刻恢复你的封号,尊你为大长公主。” “这公主有什么好当呢?”清平幽幽地道:“当我还是清平公主的时候,我又得到了什么?这大周的公主也好,皇太后也好,皇帝也好,都是被太皇太后管得死死的,你放心,我们暂时不会杀你,你还有利用价值。” “你们想gān什么?”朱善惊问道。 “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呢?只有那老太婆死了,这天下才会真正姓朱,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朱睿登基,我都不管。”清平淡淡地道。 朱善摇头,“不,到时候你一定会杀了朕,你一定会帮助朱睿。” 清平淡淡地笑了,“那不是正确的选择吗?他好歹是我未来的女婿。” 朱善慌张地看向叶青,“青儿,你快帮表哥求情,我答应你,回宫之后,册立你为皇后,朕马上休了苏氏。” 叶青看着这个不断哀求的男人,冷冷地道:“你就是封我为皇后,我也没兴趣了,我已经不喜欢你。” “不,”朱善慌乱地道:“青儿,我是你表哥,从小我们便很要好,是不是?你帮我求求情。” 叶青冷冷地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对我不屑一顾,现在你以为我还会稀罕你吗?告诉你,只要太皇太后死了,你死了,那么天下就是朱睿的,到时候,我一样是皇后。” 说完,扭身就进了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清平一声令下,道:“来啊,把皇上请入地室,严密看守。” “是!” 身后刀光剑影笼罩,朱善还没看清楚那些人是如何出招的,自己的禁军便被全部杀了,就连他自己也被两人拖着,毫无还手的能力。 清平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屋中。 叶青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发呆,眼底有泪痕。 清平道:“我们的计划很成功,你不开心吗?距离你的后位,又近了一步了。” 叶青道:“开心,很开心,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清平冷笑道:“很好,如果刺客可以成功刺杀了那老太婆,到时候朝中无首,乱成一团,这天下就尽在朱睿的掌握之中了,他带着兵马杀回京城,你就可以稳坐皇后的位子了。” 叶青道:“嗯,母亲,我很开心,对了,我不想会国公府住了,我收拾一下,搬过来和你住好吗?” “也好,如今国公府已经是那贱人的了,你住在国公府也有危险。我命人去给你收拾东西。” “不,”叶青道:“女儿想亲自回去收拾,也想跟父亲道别,好歹父女一场,他对我无情,我不能对他无义。” 清平沉默了一下,道:“好,你高兴就好。” 她喊了一声,“秋霜,你陪同郡主回去收拾东西。” 秋霜从里面走出来,应道:“是!” 叶青走了出去,马车已经备好,她上了马车,又喊了秋霜上来。 秋霜见她心事重重,问道:“郡主不高兴吗?” 叶青没说话,只是掀开帘子看着外面。 她的心好难受,说不出的难受。以前她一直想嫁给朱善,其实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太子妃之位或者是未来皇后之位,但是,她心里明白,她是真的喜欢朱善。 刚才朱善的表现让她很失望,而之前他被关押在东宫那股子宁死不屈的倔qiáng,只是让她生气而已,这一次是打心底的失望。 她爱的男人,竟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东西,没登基之前的骨气都没了。 “秋霜,你觉得,朱善是不是变了?他刚才一直哀求我,换做以前,他大概宁死不屈的。”叶青幽幽地问道。 秋霜笑道:“郡主,这是人的本性,以前他是太子,还没登上帝位,没试过君临天下的那种霸气霸权,而且,他那时候和朱睿呈鼎立的局面,是不是他登基都说不定的,所以,那时候他有不顾一切的勇气,失去了,顶多就是这条性命。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皇帝了,尝试过那种天下在手的滋味,他不能失去,不甘心失去,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愈多,就越怕失去。” 叶青叹息了一声,“我不喜欢这样子的他,但是,他以前宁死不愿意娶的那种倔qiáng我也不喜欢,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第278章 叶青告密 秋霜笑道:“郡主,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模样,都不该是你喜欢的样子,因为你即将要嫁给睿王,他才是你的良人。” 叶青皱着眉头,“我不喜欢朱睿,他这个人……很让人讨厌。” “为什么?奴婢倒是觉得朱睿比朱善更出色,更有魄力。”秋霜不解地问道。 叶青自己也说不上,曾经她也试图说服自己,朱睿也不错,嫁给他日后或许能登上后位,但是,她越是这样qiáng迫自己,越是抗拒,越是难受。 秋霜看她的神色,不由得劝道:“郡主,您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了,只等刺客成功之后,睿王便可取得天下,到时候,你就是位分尊贵的皇后娘娘了。” 叶青闷闷地道:“我知道,没什么比后位更重要了。” “郡主懂得这样想就好了。”秋霜放下心来。 回到国公府,问了下人才知道叶宸已经回了侯府。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找叶宸,她恨极了叶宸,或许只想找她吵一架吧。 收拾好了东西,叶隆还没回府,她留了书,也不想与他亲自道别了。 这一去,父女之间,只怕就成了敌对了。 她有些惶恐,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也不知道如何选择,母亲是不会害她的,母亲一定会为她寻一条合适她的路。 拿着东西出到门口,却看见叶宸回来了。 她是刚从宫中出来,来府中找叶隆的。 见到叶青,她也有些微怔,她几乎忘记了叶青的存在,因为,这段时间她在国公府都没怎么见到叶青。 叶青见到她,眼底she出愤恨来。 叶宸看见秋霜背着包袱,微微错愕,但是也没问,只是径直走过去,与她擦肩而过。 叶青忽然叫住了她,“叶宸!” 叶宸回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不是小贱人?竟然叫她的名字,真是少见啊。 “我想与你谈一下!”叶青口气恶劣地道。 秋霜拉住她,“郡主,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叶青挣脱秋霜,冷声道:“我和她的账迟早是要算的,既然我要走,那就算清楚再走。” 叶宸淡淡地笑了,“你想与我算什么账?” “进去!”叶青硬梆梆地道。 桑娜上前阻止,“小姐,没什么好谈的,不要理她。” 叶宸面无表情地道:“没事,她不过是想出出气,就让她骂几句就好。” 叶青拉着她,进了屋中,把正厅的门关闭。 姐妹两人,许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了。 叶青拿起一张椅子,就砸了过去,但是不是朝着叶宸砸的,而是就一下子砸在地上,然后恶狠狠地骂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这个下贱的坯子,若不是你,父亲也不会与母亲和离,她还是当朝公主。” 叶宸冷冷地道:“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怪得了谁?” “你胡说,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害人jīng,我恨不得杀了你。”叶青的声音尖锐而狠毒,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秋霜与桑娜就站在门口,桑娜听得火冒三丈,秋霜倒是十分闲适,似笑非笑地听着,仿佛叶青这样骂,就连作为下人的她,都争了一口气。 然后,里面传出砸东西的声音,砸了好久,砸几下又吵几句,桑娜很吃瘪,因为,听声音自己家的主子一直受压。 没多久之后,叶青打开门,怒气冲冲地对秋霜道:“我们走!” 说完,扬长而去。 秋霜背着包袱,急忙追了上去。 桑娜进了屋中,不由得咋舌,“天啊,这满屋子的凌乱,真难想象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造成的。” 椅子桌子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摔了两个花瓶,是国公府唯一值钱的两只古董花瓶。 她见叶宸坐在椅子上出神,以为她被骂得不忿,便道:“小姐不要生气,我这就追上去,臭骂她一顿。” 叶宸摇头,“不,桑娜,她骂我只是障眼法,其实,她是要告诉我,朱善被清平抓走了。” 桑娜大吃一惊,“什么?” 叶宸有些疑惑了,“她为什么要跟我说?她不是都许配给朱睿了吗?而且,她还跟我说,朱睿派了刺客入京,目的是要刺杀太皇太后。” 桑娜道:“会不会是故意说来迷惑你的?皇上不是好端端地在宫中吗?怎么会被他们抓走了?而且,在宫中杀一个人比抓走一个人难很多啊,我不信。” “皇上今日一早还早朝了,而且,叶青连藏朱善的地点都告知了我,让我去营救,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桑娜道:“千万不要去,她肯定要引我们去,把我们一网打尽。” “桑娜,你马上入宫去,问一下皇上是否还在宫中?”叶宸道。 “小姐,我觉得不可信。”桑娜道。 叶宸道:“我本来也觉得不可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潜意识选择相信叶青。” “为什么啊?叶青也很狡猾的,清平公主生出来的人就没有善茬,你看那狄永鑫就知道。”桑娜说。 “但是,事关重大,我们还是求证一下吧。”叶宸坐立不安起来,今日太皇太后召她入宫去,也没说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问了关于任逍遥的事情,正事一件都没说。 “那好吧,我这就去。” “打探到消息,去静月府中找我,不,去秦家,静月这段日子都在秦家。”叶宸道。 “好!”桑娜说完,就出门了。 叶宸先回府一趟,找到白擎夜,一同去了秦家。 在路上的时候,叶宸便跟白擎夜说了这件事情,白擎夜觉得不可信,“今日早朝,太皇太后已经掌控了一切,皇上如今应该是在宫中,怎可能被抓走?宫中由梁王布防,刺客要混进去已经不容易,更何况抓走一个人?” “那皇上会不会私自出宫啊?”叶宸问道。 白擎夜摇头,“这也不太可能啊,他出宫去做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而且,相信皇上也得知了朱睿派人入京的消息,他不会贸贸然出宫去的。” “那今日早朝除了办了陆恭,罢免一批官员之外,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擎夜道:“你今日不是也入宫了吗?太皇太后没跟你说?” “什么都没说,压根一个字都没提,就问了任逍遥老前辈的事情。”叶宸道。 “什么都没提?”白擎夜有些奇怪,“太皇太后不是什么事情都找你说的吗?” “那是以前,这段日子,我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叶宸无奈地道。 第279章 太迟了 白擎夜道:“这一次,皇上在百官面前彻底失去了威信,我个人感觉,太皇太后可能要换了他。” 叶宸没做声,她心里也有这个预感。 来到秦府,静月果然在秦府中。 秦隋命下人都出去,然后四人坐在房中商议。 王静月道:“太皇太后有这个想法,一点都不奇怪,其实,扶朱善登位,也是无奈之举,这江山,始终是姓朱的。” 秦隋道:“太皇太后处事还算公正的,你看她从不培植龙家的人,可以说,她是没有娘家的人依仗的,一般人都有私心,希望自己的家族qiáng大qiáng盛,但是,她似乎一心只有这江山。” 王静月道:“她在乎的真的只有江山,当然,她希望这江山一直都是姓朱的,但是,如果姓朱的没办法坐这江山,我怀疑,她会把这江山jiāo到外姓能人手中。” “你怎么会这样想?”叶宸诧异地问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吧?谁会愿意把江山拱手送给别人? 王静月分析道:“太皇太后一直都没有生过孩子,她所爱的人,也不是她的高祖,而是任逍遥,她保住这朱姓江山,是因为对高祖的一份愧疚,但是,她心里重视的,大概真的只有这天下,如果要她眼睁睁看着这江山落入朱姓无能之辈或者残bào之辈手中,她是断不允许的,这也是她为何离开了,还要回来的原因。她尝试把朱善扶上去,也在他身边培植了一些人,但是,朱善不是受控制的小绵羊,他以为自己的翅膀坚硬的苍鹰,迫不及待地要振翅高飞,你看他登基之后施行的那些新政,简直是胡闹,太皇太后怎会让他继续这样胡闹下去?” “所以,你觉得太皇太后如今有心撤换朱善,换朱离?”叶宸问道。 “肯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她应该不会这样做。”王静月拿出一个铜钱,往桌子上一扔,如此反复数次,沉思了一下,道:“朱善确实有难,而且,有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不仅如此,太上皇也有危险。” 叶宸与白擎夜对望了一下,皆叹息。 秦隋道:“那么,我们得好好地保护宁王朱离,想必朱睿已经知道他回京了。” 白擎夜道:“倒是不必担心他的,因为,他身边有一位高人。” “高人?”秦隋摇头,“什么样的高人只怕也未必能敌得过朱睿的杀手。” “你说的这位高人,是不是任逍遥?”王静月问道。 白擎夜道:“是的,正是任逍遥老前辈。” 王静月微笑,“那么,他可以保护到朱离的。” 秦隋问道:“这任逍遥是什么人?” 王静月解释道:“他啊,和高祖其实是兄弟,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他一直都没入朝,也不承认自己是皇家的人,一直游历在外,后来认识了太皇太后,只可惜,太皇太后那时候是逃婚在外的,她要嫁入宫中,这宿命最后也没能改变,太皇太后嫁给了高祖,任逍遥伤心地走了。他的本事很大,年轻的时候,便已经是排位第一的高手,后来更是听说武功出神入化,没有人见过他后来出手,但是,听闻说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可轻易脱身而出。” 白擎夜道:“我见过他出手,可以这样说,我们几个人加在一起,连他一招都敌不过。” 秦隋骇然:“武功这么高?那有他在宁王身边,他是安全的。” 叶宸问王静月,“太上皇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吗?” 王静月道:“不,破象,不是衰败之象,所以,是横祸。” “可以逆转吗?”叶宸问道。 王静月算了一下,道:“只怕很难,九死一生,绝处未必缝生,可见,成算很低。” 叶宸不由得黯然,“这样啊?” “宸儿,很多事情非人力可以控制的。”王静月安慰道。 叶宸道:“我知道的,只是想起太皇太后这辈子,似乎没有什么在乎的人是留得住的,替她难受而已。”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忧伤,确实,太皇太后这辈子,无论是自己爱的人,还是深爱着她的人,都没几个可以留得住的,如今能一直陪着她的,就是洛阳剑了。 希望洛阳剑能陪她到最后。 白擎夜也难得煽情了一次,“无论是先帝,还是太上皇,都是她在她膝下长大的,还有那些她亲自下令处斩的王爷们,也都是她的孩子,她一个个地把他们送上了断头台,这种滋味,一次便可让人崩溃,更不要说反复几次。” 叶宸轻声道:“如果活到这份上,我倒宁可死的是自己。” “玉姑姑死的时候,她已经崩溃过,但是,始终惦记着这江山,信守着那份承诺。”王静月黯然地道,“作为女子,能做到这样,真的很不容易。” 秦隋道:“莫说女子,就是男子也没几个能像她那样坚qiáng的。” 桑娜探出消息,到了秦府禀报给诸人听,“皇上确实没在宫中,根据宫门的记录,皇上带着几个人出宫去了,是微服出去的。” 叶宸问道:“皇上有没有去过天牢见过陆恭?” “有!”桑娜说。 叶宸白着一张脸道:“那就是了,陆恭一定给他设下了陷阱,他很相信陆恭。” 白擎夜连连叹息,“今天早朝,太皇太后已经把陆恭拿下问罪了,他勾结朱睿,送了不少物资给朱睿,为什么皇上还会相信他?” 叶宸冷静地道:“因为,他不相信太皇太后,他以为太皇太后要对付他,剥夺他的权力,所以,他去找陆恭,陆家是大周国除了沈家之外最富裕的商人,皇上需要他的银子。” “皇上太过糊涂了。”秦隋道。 王静月淡淡地道:“他不是糊涂,他只是权欲熏心了,人一旦登上那个高位,性情就会扭曲。” “如今怎么办?”秦隋问道,“我们要做点什么?” 白擎夜看向叶宸,“叶青说的地方,大概就是关押皇上的地方,我带人去吧。” 王静月丢了铜钱,寂然道:“去是要去的,但是,只怕已经太迟了。” 白擎夜马上站起来,“我现在就去。” 第280章 被抓了 白擎夜带着人去到叶青所说的院子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门口,血迹已经完全凝固,可见人已经死了有一会了。 这几具尸体都是禁军的穿着,还有一个太监。 白擎夜带着人冲进去,搜遍了整所院子,没有找到朱善。 “将军,找到一个暗dòng!”侍卫来报。 “暗dòng?”白擎夜疑惑地问:“这是房子,哪里来的暗dòng?” 侍卫道:“就在前面的厢房里,您快看看。” 白擎夜跟着侍卫走过去,厢房里已经有几名侍卫,惊疑不定地看着前面。 那是一扇墙,墙边四周的颜色和这院子围墙的颜色是一样的,但是唯独中间有一个黑dòng,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有什么,甚至不确定是不是一条通道。 “好奇怪啊,有一dòng长在墙上的?”侍卫们纷纷议论。 “还是不要碰触为妙,怕有危险。” “是啊,将军,我们出去吧,这里的人都走了。” 白擎夜从桌子上取来一只杯子,用力地掷进去,只听得“哐当”一声传来,应该是杯子碎裂的声音。 “这不是一条通道。”白擎夜断定道,“我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杯子就到头了。” “那怎么就个dòng呢?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点灯!”白擎夜吩咐道。 侍卫找来蜡烛,点亮了递给白擎夜。 白擎夜把拉住伸进去,里面是漆黑的一个dòng,不大,大约能容纳三四个人站立,地下是黑色的,看得不太真切。 他回头道:“你们都原地守着,不许进来,我进去看看。” “将军小心!”侍卫道。 白擎夜手里拿着蜡烛,迈腿走进去。 站在黑dòng里,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地上有风嗖嗖地传来,他举着蜡烛想蹲下看个明白,却不防脚下陡然一空,整个人便沉了下去。 “将军!” 他下沉得很快,耳边听得侍卫的声音不断地响起,他用内力送进去一句话,“不许进来,回去禀报公主。” 他一路下沉,心中骇然,这个dòng到底有多深?竟然还不到底。 他拿出剑,想扣住墙壁停下来,但是,dòng口很小,dòng中却很大,一路下沉,他也一路挥舞长剑,竟然划不到墙壁。 腰间忽然被软鞭缠住,身体生生被吊住,然后,一股子蛮力冲击过来,击中他的头部,他感觉有鲜血从头部渗出,意识渐渐地离散。 他在黑暗中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厢房内了。 厢房里坐着一个人,看背影是个尼姑,他伸手摸了一下头部,头痛欲裂,像是要炸开一般。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含笑看着他,一脸温和地道:“将军醒来了?” 他摸向腰间,发现小黑蛇已经不见了,“慧圆师太?” “是贫尼,”慧圆师太含笑上前,“贫尼见过大将军。” “是你抓我来的?”白擎夜捂住头,想坐起来,但是全身都没有了力气,仿佛内力都被抽走了一般。 “将军不可随意运功,您服了软骨散,功力暂时消失了。”慧圆师太微微笑着说。 “你们想gān什么?”白擎夜心平静地问,但是心底骇然,小黑蛇不见了,自己内力又全然失去,要脱身是不可能了。 “只是想与将军说说话,”慧圆师太静静地坐下来,“将军不必害怕,你的功力只是暂时失去,会恢复的,只要将军合作的话。” 白擎夜冷笑一声,“合作?要我如何合作啊?” 慧圆师太道:“我们要将军手上的yīn兵符。” 白擎夜道:“yīn兵符并没有作用,你们尽管拿去就是。” 慧圆师太道:“是的,我们还要将军为我们所用。” “嗯?”白擎夜差一点以为自己听错,“要我为你们所用?” “没错,事成之后,将军依旧是大将军,还会被封爵,不比现在好吗?”慧圆道。 白擎夜点头,“很诱人的条件,但是,不是我所要的。” “将军要什么?”慧圆好耐心地问道。 白擎夜正要说话,慧圆又道:“将军如果想说诛灭乱臣贼子的话,就不要说了,毫无意义。”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白擎夜gān脆地道。 慧圆轻轻地笑了起来,“我知道白将军不怕死,但是生不如死,不知道将军怕不怕呢?” “你觉得呢?”白擎夜压根没放在心上。 慧圆师太道:“乐宁候的手段,将军应该见过,何必呢?人活着比有所求,将军也是,何不把你要的说出来,我们合作。” “合作就不必了,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也免得làng费大家的时间。” 慧圆师太笑了笑,“将军傲骨,贫尼很佩服,但是,这样坚持到底是为了谁呢?为你的妻子?还是为了你那位已经死了的皇帝?又或者是太皇太后?” “皇上死了?”白擎夜心头骇然,“你们……” “他是该死的,贪心,若他不出宫,压根不会死,不过,死在他姑姑的手上,也没有太痛苦。”慧圆平静地道。 “清平?”白擎夜只觉得这些人真的是疯了,为了那个帝位,一点亲情都不念了。 “你觉得很残忍吗?姑侄相残算什么呢?有些夫妻还相残呢。”慧圆轻轻一笑。 “你想说什么?”白擎夜看着她。 “想给将军看点东西,不知道将军敢不敢看。”慧圆巧笑倩兮地走过来,竟有说不出的yīn森。 “你还是不必废话了,给我看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初衷。” “那可不一定的,”慧圆笑笑,“有些残酷,即便是傲然如骨,也会被折断的。” 她退后一步,左手画圆,一手拉住白擎夜的衣襟,白擎夜全身的内力散去,被她这么一抓,也没有还手的能力。 身子陡然凌空,一道qiáng大的吸力,把他吸住了。 只觉得眼前的东西迅速褪去,如流星一般的闪光不断地飞向身后。 当他落地的时候,竟是一所院子内。 慧圆伸手一指,道:“看,你的妻子在那里。” 白擎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有两人紧紧地相拥。 第281章 yīn兵的弱点 他们站立的距离不远,对话的声音可以飘入他的耳中。 “你放心,我会诱骗他回来的,只要他入京,就落入了我们的圈套,一定可以把他伏杀的。”说话的是叶宸,他的妻子。 “辛苦你了,”那男的抱紧了她,“我不会亏待你的,等事成之后,册立你为皇后。” 那男的,正是朱睿。 慧圆师太解释道:“你觉得这些事情是假的吗?不,是因为出了一些特变,改变了一些轨迹,否则的话,这些事情,都会发生,事实上,在某个时空,这些已经发生过了。” “一场挺好的戏!”白擎夜神色不变,仿佛压根不受影响。 “你看下去吧,还有很多惊喜等着你呢。”慧圆师太淡淡地道,总不信他看到最后,还能如此淡定。 接下来,白擎夜看到了一场厮杀,看到自己被深爱的人杀死,看到自己临死前对她说,这辈子不认识你多好啊! 也看到了她的下场,看到了朱睿登基,看到他们嚣张跋扈得意洋洋的面容。 短短的几个时辰,却像是过去了一辈子。 看完这一切,慧圆说:“其实,你的妻子叶宸是重生过来的,也就是说,这一切她都经历过来了,她是有记忆的,她对你的好,所谓的爱,都是虚情假意,她曾这样残杀过你,残杀过你的夜láng军。” 白擎夜没有做声,只是,脸色一片惨白,连一点血色都寻不到了。 眼前的景物不断地转移,到了今生,他看到重生后的叶宸,看到她第一眼看到自己时候的反应,然后,接下来的那些事情,他都有参与了。 当他闭上眼睛,重新张开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他依旧是躺在chuáng上,慧圆师太就坐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看完这一切,有什么感受?”慧圆问道。 白擎夜没说话,缓缓地又闭上了眼睛。 慧圆师太道:“想找她报仇吗?那就杀了她,杀了叶隆。” 白擎夜睁开眼睛,冷笑了几声,“难道不该先杀了朱睿吗?” “将军是成大事的人,应该知道成就帝王业,不拘小节,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是叶宸背叛了你,诱你回京遭受伏杀,你应该找她报仇才是。”慧圆道。 白擎夜冷冷地道:“你不必再说,要杀就杀,但是我绝不会jiāo出yīn兵。” 慧圆叹息道:“将军何必执着?叶宸这样对你,难道你不恨她吗?” 白擎夜咬牙切齿地道:“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会为你们所用,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慧圆师太淡淡地道:“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她站起来,“将军在这里好好地想一下吧,若改变主意,便让人前来通知一声。” 说完,起身走了。 出了门口,狄永鑫与朱睿都在门外等着,朱睿问道:“他怎么说?” “不肯答应!”慧圆师太道。 “他哪里有这么容易答应?给他看那些事情,不过是让他憎恨叶宸罢了,要他为我们所用,只怕不能够的。”朱睿道。 狄永鑫道:“他如今憎恨叶宸,回去之后必定会杀了叶宸,对我们来说,也少了一个敌人。” 朱睿道:“死了一个叶宸,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他的yīn兵,只要yīn兵在手,朝廷多少兵马攻过来,我都不怕。” “但是他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这人倔qiáng得很,油盐不进的。”狄永鑫道。 朱睿白净的面容闪过一丝戾气,“他倒是隐忍很深,看了这些事情,竟然能按住不发。” 慧圆师太给他看这些的时候,他才明白到,那叶宸为何总是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也明白她为何前后的性情大不一样了。 他为自己曾经对她心动过片刻而羞耻,这样的女人便是倒贴,他也不会要的。 所以,他很笃定,白擎夜回去之后,首先会杀了她,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容忍这种背叛。 “那如何处置白擎夜?就这样放了他?”狄永鑫问道。 “若没有办法说服他,那就用另外一计。”慧圆师太缓缓地笑了,分明是慈眉善目的笑容,但是看上去竟如此的yīn森恐怖。 “什么计策?”狄永鑫急忙问道。 慧圆师太道:“胁迫。” “胁迫?如何胁迫?他这个人软硬不吃的。”狄永鑫道。 慧圆师太道:“人都有弱点,他以前的弱点是叶宸,但是,现在的弱点是yīn兵。” “可我们并没有办法对付yīn兵,否则,我们何需借用yīn兵?”朱睿也不解地问。 慧圆师太道:“yīn兵说白了,其实就是独孤蓁培养出来的一支jīng锐的军队,旁人不知道他们的弱点,但是我知道。” 朱睿诧异地道:“yīn兵是独孤蓁培养出来的?不对吧,yīn兵之所有被称为yīn兵,只是因为他们之前居住在yīn山下,又都练过武功,学过兵法,厉害异常才被称为yīn兵的。” 慧圆师太笑道:“王爷此言差矣,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其实独孤蓁早就对yīn兵做过手脚,独孤蓁在他们饮用的水源里,施过一段日子的战神符咒,这种战神符咒,能让军心归一,勇猛异常,但是,也有一个很致明的弱点,那就是每逢十五的子时到辰时,他们会丧失战斗力。” “竟有这样的事情?”狄永鑫大为诧异。 “这些,便是连牧仁和yīn兵都不知道的,当然,白擎夜是明白的。” “但是,就算这样,我们要对付yīn兵也不容易,毕竟,我们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不足以把所有的yīn兵都歼灭。”狄永鑫道。 “我们不需要歼灭yīn兵,只需要让白擎夜知道我们了解yīn兵的弱点,便可拿下他。” “可以吗?”朱睿还是有些不信。 慧圆师太道:“yīn兵如今在京中的数量只有三万余人,当他们手无缚jī之力的时候,我们要摧毁他们,至少,在常理认为,是易如反掌的,白擎夜不会冒险,他必定会听从我们的命令。” 朱睿想了一下,“好,你去跟他说,看他什么反应。” 第282章 你以为朱睿会娶你吗 慧圆师太轻声道:“不着急,先关他几天。” 狄永鑫道:“此人倔qiáng得很,要说服他真的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们不是说服他,而是胁迫他。”慧圆师太道。 朱睿看向狄永鑫,淡淡道:“你母亲也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狄永鑫笑了起来,“我当然是要拜见我的母亲。” 慧圆师太道:“乐宁候,劝劝你的妹妹吧,这一次若不是她出卖了我们,我们的行动就可以顺利进行了,现在虽然抓到了白擎夜,但是我们被迫放弃了根据地,以后我们的人在京中行事会很危险。” 狄永鑫眼底闪过一丝恼怒,“这丫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朱睿冷冷地道:“她喜欢朱善。” “喜欢朱善那脓包?”狄永鑫冷哼一声,“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他?这丫头确实欠缺教训。” 朱睿淡淡地道:“如今那地方被发现,我们被迫撤离,以后我们对刺客下命令就没那么方便了,接下来,只能让他们掌握分寸把握时机了。” 狄永鑫看着朱睿,“这丫头我送到你房中,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朱睿道:“也好!” 他眼底闪过一丝yīn霾,但凡背叛他的人,都必将遭受惩罚。 狄永鑫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没多久,他出现在这所院子的一家厢房内,清平与叶青也是刚抵达此处。 白擎夜昏迷之后,是她带着人一路送出去,来到豫南的。 京城她是不能再留了,但是,离开之前,她也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回去的。 一路上,她已经没少数落叶青了,但是叶青一直都闷头不说话,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错还是对。 所以,她不知道如何反驳母亲,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不想离开京城,是如今离开之后,才觉得能安静地留在国公府,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现在却要过上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如今朱睿的胜算很高了,可她并不开心。 她想念父亲,希望回到父亲身边。 “好了,母亲也不说你了,只是你以后万不能这么糊涂,我们母女要翻身,就一定要指望朱睿。”清平见她闷不吭声,叹了一口气道。 叶青抬起头看她,“母亲,朱善呢?” 清平没好气地道:“他死了。” 叶青怅然若失,心头没多大的痛楚,只是感觉被割了一块,说不出的空落。 她始终救不了他。 “我的好妹妹啊,你是为朱善的死伤心吗?如此惦记着他,不如,你亲自去陪他?” 狄永鑫的声音,缓缓地在门外响起,夹着一种说不出的yīn暗和锐利。 清平的身体僵硬,缓缓地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狄永鑫笑了起来,迈腿走进,“自然是来给母亲请安。” 他径直走到清平面前,看着清平那张已经布满了风霜的脸,讽刺地笑了起来,“有日子没见,母亲比以前苍老了很多,可见这国公府就是个养人的好地方,母亲离了国公府就像一朵残花般迅速凋谢,不知道父亲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会不会后悔当初的痴迷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够了,好吗?你恨我,都已经报复过了,还想怎么样啊?”清平恼怒地道,心底生出一股子无力感,他是自己的儿子,即便是恨,都恨不起来的。 狄永鑫啧啧地道:“瞧母亲说的什么话呢?儿子不过是说了一句,母亲就一大堆的话训斥儿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做母亲的是多恨自己的儿子呢。” 叶青生气地道:“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母亲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她生了你,这就是天大的恩惠,难道你要她一辈子孤寡守着你吗?” 狄永鑫眸色一变,扬起手一记耳光甩在叶青的脸上,俊美的面容瞬间扭曲,“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姓叶的多嘴?若不是你通风报信,我们在京中的根据地怎么会曝光?吃里扒外的东西!” 叶青捂住脸,憎恨地看着他。 清平拦在叶青的身前,恼怒地道:“好了,你打她做什么啊?她已经很后悔了,再怎么,她也是你的妹妹,你纵然不承认,可你们身上流的血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狄永鑫倨傲地道:“她身上流的是姓叶的血,不是我狄家的。” 他冷冷地看着她,“姓叶的,你护着,姓狄的,当初怎么没见你护着?既然你要护着她,我便告诉你,朱睿要她过去。” 清平脸色一变,“要她过去做什么?” 狄永鑫冷冷地道:“你说呢?她出卖了朱睿,朱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清平摇头,“他不过是要个jiāo代,我过去解释一下。” “你真当他还是以前那个没出息的睿王吗?他现在手里握住十万重兵,还会听你这个姑姑的解释?”狄永鑫嗤之以鼻。 清平道:“那又如何?他和青儿的婚事定了,我就是他未来的岳母,谅她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是吗?”狄永鑫笑了起来,笑容邪恶,“即便是母亲,他一样可以弃之不顾,你以为他真的没办法营救苏贵妃吗?虽然营救苏贵妃会bào露了他,但是,我们的胜算还是很大的,但是,他压根没有想过劫法场。” 清平脸色苍白,她知道狄永鑫说的都是事实,朱睿已经不是以前的朱睿,诸侯如今为他所用,他手底下有十万雄狮,也有雄厚的资金可以运作,这场仗打下去,还不知道谁胜谁负,而最重要的一点,自己要翻身,也得依靠他,而自己如今已经没有可以给他利用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着叶青,艰涩地道:“你横竖都是他未来的皇后,他让你去,你就去吧,顺着他点。” 叶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母亲,你说什么?” 清平痛苦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如今只能依靠他了,幸好,他以后总归是要娶你的,你也不算吃亏。” 狄永鑫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好母亲啊,真不知道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你以为朱睿还会娶她吗?她背叛了朱睿,心里眷恋着朱善,朱睿会娶这样的女子为皇后?” 第283章 片刻的心软 清平摇头,“青儿只是一时糊涂,他应该明白啊?而且,他以前说过,他喜欢青儿的。” 狄永鑫冷笑,“那是以前,或许是曾经喜欢的,但是,母亲还不了解男人吗?背叛对一个男人而言,是极大的伤害,这份伤害,最终会转化为恨,否则,你以为他为何让叶青过去?他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各地诸侯不断地给他送上美女,为何指定要叶青?” 叶青哭着道:“母亲,我死活都不过去的,你派人送我回京城吧。” 狄永鑫道:“你回京城倒是可以的,但是,母亲就失去了翻身的筹码,你问她可愿意让你走?朱睿虽然不会娶你为皇后,但是,为了让你父亲归心,他也必定会给你一个妃子之位。” 叶青看向清平,哀求地叫了一声:“母亲?” 清平抬起头,艰涩地道:“青儿,你要为母亲着想……” “不……”叶青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你怎么能这样啊?” 清平扶住她的肩膀,凄然道:“不是母亲心狠,实在是迫不得已,你回京城又有什么用?你父亲的心都在叶宸身上,你回去他也不会怜悯你,不会接纳你,还不如跟着母亲,跟住朱睿,以后朱睿成功了,你还能做个妃子……” “我不要做什么妃子,我要回京城,我要回到父亲身边。”叶青想起父亲的好,痛哭失声,“我不要和叶宸争宠了,就让父亲喜欢她吧,我只想在国公府,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狄永鑫添油加醋地道:“国公爷其实很宠爱你,以前偏心你,后来也没偏心叶宸,只是你选择远离了他。” “你闭嘴!”清平怒道,“你滚!” 狄永鑫yīn阳怪气地道:“我滚很容易,但是不知道母亲做什么决定呢?如果你要送叶青走,我现在可以命人送她离开,但是如果你要她留下来,那么,我便必须带她去见朱睿。”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叶青双拳紧握,冲清平挥舞,“母亲,我们一起回京城,不要留在这里,你也不要求什么翻身,以后我养你就是。” “你养我?怎么养?你能给我什么?我堂堂公主之尊……” “现在还念着自己的公主之尊,真是可笑之极啊!”狄永鑫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好事都你一个人占了,是不是?出卖你的女儿换来的尊荣,你心安理得吗?” “你休要在这里挑拨我们母女的关系,青儿一向都很听我的话,你再胡搅蛮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清平终于生气了,冲狄永鑫大怒道。 狄永鑫道:“没错,她一直都很听你的话,甚至,刚才还为你鸣不平,只可惜,她爱你,多于你爱她。” “你出去,告知睿王,我会亲自把青儿送过去!”清平推着他出门口。 狄永鑫站在门口,看着叶青,狰狞的神色忽然便有了一丝悲哀,“叶青,看吧,这就是你我的母亲,我前生一定是造孽太过,才会被她生出来。” 说完,他转身,大步而去。 叶青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疼得说不出话来,自从知道狄永鑫陷害母亲之后,她就一直不喜欢狄永鑫,其实,她之前也没有太照顾母亲,甚至在她要买院子的时候,都不太愿意掏银子出来。 但是后来在府中,她只有一个人,远离了所有的人之后,她开始慢慢地明白,纵然自己位分依旧尊贵,但是却永远不及父母都在身边那么幸福开心。 就在狄永鑫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她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狄永鑫的痛和恨。 她为母亲辩解,不能为了狄永鑫放弃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但是,狄永鑫自己的幸福呢?他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母亲,他一个人孤零零,即便年纪轻轻世袭了乐宁候,又如何?他不会开心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离开国公府,父亲一直都没有生过她的气,正如狄永鑫所言,是她远离了他。 她很后悔,很想回去,但是,现在还能回去吗? 她双目含泪,哀求地看着清平,“母亲,求求您,让我走吧,我想回去了。” 清平跌坐在椅子上,泪水夺眶而出,“青儿,母亲不想难为你,你想走的话,我可以让你走,但是你我一别,只怕以后我们母女再也不能见面了,你走后,朱睿肯定也不会留我在这里,我是不能回京城的,太皇太后恨不得把我活剥生吞了,所以,你回京之后,母亲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在你走之前,母亲想和你吃顿饭,好好叙话。” 叶青听到这些话,心如刀割,她想母亲死,但是,要委身给朱睿,做他的妾,做他的奴婢,她又不愿意。 刚刚才指责过狄永鑫,她现在又要这样不孝吗? 她绝望地跪下,哀哭一声:“母亲……” 清平抱着她,哭道:“女儿啊,但凡母亲有其他办法,都绝不愿意委屈你,可母亲现在只是一个庶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怎能帮到你?哎,你若是忍心看母亲凄惨地死去,那你就走吧,母亲不勉qiáng你。” 狄永鑫没有走远,一直都在院子外听着,听到清平和叶青的一声声哀哭,他的唇瓣,渐渐地扬起了一抹冷笑,眼底的温度,更是冷到了极点。 心尖,竟然还会微微地疼痛,真是奇怪的事情啊。 叶青的今日,何尝不是他的昔日?他每日怀着美好的期盼,期盼着她会回来看他,但是等来的是什么? 叶青啊叶青,到如今,你还没认清楚,我们的娘亲,是一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吗?她的心里,永远都只有她自己,当她所生的儿女的利益与她自己的利益有冲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儿女。 他有片刻的心软,毕竟,叶青没有对不起他。他也不憎恨叶隆,不憎恨叶青。 但是,也只是片刻,当日,并无人同情过他,即便叶隆曾给他一点怜悯,但是,他已经还给叶隆了。 现在,对他的女儿,也无需要怜悯疼惜。 他狄永鑫,一直都是一个人。 第284章 叶青的遭遇 叶青最终是没有走,在清平的带领之下,去了朱睿的屋中。 清平神色复杂地看着朱睿,“你记得你许下的诺言,你说要娶她的,万不能委屈了她。” 朱睿眸子冷峻异常,看着这个贪得无厌的姑姑,冷冷地道:“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封她为妃的,只要她乖乖听话。” “好!”清平知道,这皇后的位子,他是断不会给了,能做个妃子也不错,胜过随便找个人嫁了,毕竟,她今非昔比了,再不是那尊贵的公主。 然而,清平却没有想到,她虽然不是公主,但是叶隆还是国公,叶青还是郡主,以她的条件,要嫁个好人家,也不难。 她黯然地看着叶青,“你好好伺候他,以后,他就是你的天了。” 叶青面无表情地道:“母亲放心回去吧,女儿永远记得母亲的恩典。” 清平心里很难过,但是她没有办法,她要翻身,就只能依靠朱睿。 清平走后,朱睿依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叶青,“很不情愿,是吗?” 叶青咬住唇,眼泪在眼底打转,“是!” 朱睿冷笑一声,拽住她的手往身前一拖,“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非自己可以控制,即便多不情愿的事情,碍于局势,却不得不做,你懂吗?” 他的气息就在她的头顶上喷着,她抬起头,看着他冰冷的眸子,心底生出一股子寒意,禁不住地,不断颤抖。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叶青咬住牙关,忍住心底的厌恶与憎恨。 纵然她爱的那个人,没有出息,但是她爱了,就是爱了,也没有办法。这个男人,纵然日后可以君临天下,她不爱,还是不爱。 “你母亲教过你怎么伺候男人吗?”朱睿把她拖进了房间内,放开她,冷冷地问。 叶青身子僵硬了一下,缓缓地,把发簪取下来,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她扬起冰冷的面容,“她没有教过,但是你希望我怎么做?” 朱睿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手指关节格格作响,叶青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却一声不吭。 “叶青,倔qiáng的人是要受很多的苦,知道吗?”朱睿冷笑一声。 他回身,走向西面的墙壁上取下一条鞭子,握在手中挥舞了一下,邪佞地看着她,“京中据点,因为你而失去了,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我的好表妹。” 叶青脸色陡变,“你想gān什么?” “我想gān什么?”朱睿摇摇头,啧声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我身为三军统帅,总不能有错不罚,否则,我日后如何服众?” “你不要过来……”叶青尖叫一声。 在外面慢慢地回去的清平,听到叶青的尖叫声,浑身一震,她猛地转身跑回去,但是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双手缓缓地垂下。 秋霜道:“公主,回去吧,您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再说,以后郡主是要成为妃子的,如今先行了周公之礼,也不为过。” 清平声音变调,“青儿叫得好惨,他是打她吗?” 秋霜道:“就算是,也没办法的,郡主出卖了睿王,害得他损失了京中的据点,若不处罚一下,怎能服众?” 清平犹豫了一下,却怎么也没办法迈开脚步回去。 倒是狄永鑫,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yīn寒的眸子盯着她,“你若是后悔,我去送她走,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清平冷冷地道:“你休要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不需要你的好心!” 狄永鑫怒道:“我没必要对你猫哭耗子,我只是顾念叶隆曾对我的一丝怜悯,曾照顾过我,若你不希望叶青被糟蹋,我可以用你是他姑姑的名誉,求情一次,你帮过他,他也必须还你这份情,所以,你若是愿意,我便去求。” “你走吧,叶隆没有怜悯过你,那只是他的虚伪而已。”清平冷冷地道。 狄永鑫淡淡地道:“好,希望你不要后悔,还有,即便是虚伪,总比有些人,便连虚伪都不愿意。” 说完,他转身就走。 叶青,有这么一位好母亲,你自求多福吧。 白擎夜在这里并没有限制人身自由,一则是因为他的内力暂时消失,二则是慧圆师太想让他觉得,他们并非是在qiáng迫于他,而是真心地寻求合作,所以,他是可以在府中行动自如。 慧圆师太还派了一人跟着他,美其名曰是伺候大将军,但是,是监督他在府中的一切。 白擎夜虽然内力没有了,但是对健康并未影响,行动自如。 “这里是豫南的什么地方?”白擎夜问随行的小厮小篮子。 小篮子回答说:“将军,这里原先是豫南甄府,后王爷来此便征用了此所宅子,这里是豫南最好的府邸了。” 白擎夜看着这满园的名贵花卉,“看得出来!” 这甄府,应该就是豫南的首富甄常稻,是做贩卖大米粮食起家的,听说也是为富不仁,这一次睿王在豫南起兵,看来,他出了不少血。 “那边是谁住的?”白擎夜指着左侧的院子,里面有几株红豆杉拔地而起,枝叶浓密,养育得极好。 “那是王爷住的地方!”小篮子回答说。 朱睿站起来,往那边走过去。 这刚过了拱门,便见一人冲了过来,他避闪不及,与她撞了个满怀,他因没了内力,抵受不住这冲击,差点跌倒在地上。 定睛一看,却是叶青。 白擎夜微怔,只见叶青双眼红肿,脸上青肿难分,有清晰的鞭子痕迹,不止是脸,就连脖子,手上也都有伤痕。 她撞了白擎夜,跺脚怒道:“好狗不拦路,滚开!” 白擎夜奇怪她到底遭受了什么,却也不好问,只是慢慢地退开,看着她哭着跑了过去。 小篮子连忙道:“将军,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白擎夜知道她是从朱睿的屋中跑出来的,心中便有数了,想来,叶青是因为报信而被朱睿施bào。 白擎夜并不同情叶青,只是气愤一个大男人,竟拿一小女子出气,真大出息啊。 “好,回去吧!”白擎夜也没难为小篮子,转身就走了。 小篮子松了一口气,急忙追上去。 第285章 寻求合作 叶青回去之后,清平看到她满身的伤痕,又生气又难过,命秋霜打水为她沐浴,然后一把抱住叶青,哭着道:“女儿,委屈你了。” 叶青站着不动,红肿的眼睛再掉不出一滴眼泪了,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委屈?不委屈,你于我有生育之恩,我报答你是应该的。” 清平难过不已,安慰道:“他现在生气你报信给叶宸,所以才会这样对你的,以后不会了。” 叶青淡淡地道:“没什么所谓,爱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吧。” 清平怔了怔,看向她那木然的面容,颤声问道:“青儿……” “母亲,是你亲手推我去的,既然你送了我去,便知道我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既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没什么好难过的,母亲觉得自己做得对就好。”叶青冷冷地道。 清平一边掉泪一边解释,“母亲如果可以选择,绝对不会让人这样对待你,你原谅母亲,好吗?” 叶青冷笑了起来,“我说了,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罢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往前走,“母亲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房间了。” “青儿……” 叶青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得极为凄酸,“如果父亲知道,他会怎生的难过?虽然他不曾给过我极致的爱,但是,他从不曾伤害我啊。” 清平的两行泪水滚滚落下,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秋霜为叶青打了水,叶青木然地脱掉衣裳,对秋霜道:“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秋霜看着她脸上的伤痕,还有身上的鞭子痕迹和啃咬的伤痕,心中不由得骇然,这睿王果然残bào,但是也只能是安慰道:“郡主莫要难过,公主也是迫不得已的。” “滚!”叶青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眼底焚烧着熊熊烈焰。 秋霜神色一惊,急忙退了下去,不敢再说。 叶青把自己滑进浴桶里,整个头埋进去,许久才浮出水面,然后,开始不停的搓着身上的每一寸地方,脑子里无可拟制地浮现起朱睿在她身上啃噬的场面,心底悲愤至极,却奈何不了。 沐浴完之后,她拿毛巾随意擦了一下头发便上了chuáng,用被子蒙住头,先是抽泣,继而放声大哭。 在门外的秋霜听了她的哭声,都不禁觉得凄凉万分。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擎夜都能看到拖着沉重脚步从朱睿的院子里走出来的叶青,开始一两天,还能看到她哭,但是,慢慢地,她没有再哭,而是神情木然,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一次,小篮子见到她,叹息道:“真可怜,堂堂郡主之尊竟然连暗娼都不如了。” 白擎夜没做声,但是,觉得叶青咎由自取,她若是不愿意可以回京找叶隆,想必朱睿也不会太过为难她,毕竟,少了叶青对他的大事没有什么影响。 小篮子继续道:“那清平公主也真是的,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还是她亲自送去的,为了恢复以往的尊贵,她也太残忍了。” 白擎夜诧异地问道:“她不是自愿的?” 小篮子仿佛意识自己说多了,连忙道:“不,不,奴才是乱说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白擎夜见他的反应,也就不问了,反正,对旁人的事情,他也不感兴趣。 他只是安心地等待,等待慧圆再次找他。 果然,几天之后,慧圆与朱睿来找他。 这也是他被抓来此处之后,第一次看到朱睿。 如往常的面容,只是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神色间也没有往日的谦逊,反而多了几分霸气。 是啊,他如今可是手里握住十万兵马的将帅,自然有这份霸气的。 “将军这段日子住得好吗?奴才们伺候得可还尽心?若不尽心尽管告知贫尼。”慧圆师太倒是十分客气,进门就嘘寒问暖了。 白擎夜道:“劳师太惦记,我在这里,吃得好,穿得暖。” 慧圆眉开眼笑,显得慈眉善目,“那就好,那就好。” 朱睿看着白擎夜,简单直接地问:“这么多天了,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他要快刀砍乱麻。 白擎夜淡淡地道:“王爷何必再问?再问我也只有一个答案。” “你……”朱睿神色微愠,“你不要以为本王是在求你,你最好是答应了,否则的话……” 慧圆师太伸手压了一下,仿佛打圆场地道:“不要动气,大家都不要动气,我们是寻求合作,不是qiáng迫人。” 她看着白擎夜,含笑道:“将军若不答应,将军是决计走不成的,难道将军不想回去找叶宸报仇吗?” 白擎夜冷笑一声,“报仇很重要,但是,我不会为了报仇而出卖朝廷。” 慧圆师太瞧着他,问道:“将军莫非恨王爷?将军应该明白,成大事者,有时候是需要不择手段的,将军所见的,王爷只是利用叶宸,是叶宸背叛了你,企图登上后位,所以才会被王爷利用,她才是罪有应得的人。而且,王爷当时与将军立场不同,他会这样做,无可厚非,都是手段而已。” 白擎夜寒着一张脸道:“你不必解释,我很明白这一点,我并没有怪你们的王爷,他与我没有关系,不存在背叛,不存在陷害。” “既然不恨,我们的合作为何不能进行呢?这对大家都好啊,将军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回去找叶宸报仇,日后王爷大事成了,少不了将军的好处,何必把自己困于此处,害死自己还连累了yīn兵?” 白擎夜神色陡然一白,“你说什么?” 朱睿与慧圆师太对望了一眼,会心一笑。 慧圆师太道:“将军果然是知道yīn兵的弱点。” 白擎夜死死地盯着慧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弱点?” 慧圆师太笑道:“是什么弱点,大家心里都明白,不必说出来的。将军如果选择与我们敌对,将军是必定要死在这里的,我们没那么愚蠢放虎归山,至于yīn兵的弱点,不知道我们若是告知了谷德可汗的旧部,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说完,她勾唇一笑,显得十分得意洋洋。 第286章 他答应了 白擎夜眸光陡然she出两道火焰,似乎要把她彻底焚烧起来,咬牙切齿地道:“你敢?” 慧圆师太微微扬唇,难掩得意之色,“将军认为我们不敢么?就连这天下,我们都敢反了,还有什么不敢的?相信草原谷德的败军旧部很乐意与我们结盟,不外乎是两分天下而已。” 白擎夜的神色变幻,眼底狂怒顿生,“你休想以此胁迫与我。” “不,贫尼始终认为,我们只是合作,你可以回去找叶宸报仇,也可以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而且,将军也并非是投敌,这是朱家的江山,睿王姓朱,是顺位继承人,将军所做的,只是把睿王扶上帝位而已。” 朱睿道:“没错,朱善登基之后,施行的政策哪一项于国家有益?都是在损害百姓的利益,剥削百姓,将军大可以出去听听民意的呼声,大家都对朱善的施政怨声载道,将军是拨乱反正,又不是助纣为nüè,更不是谋逆。” 白擎夜不相信地问:“百姓果真对朱善不满?” 慧圆师太道:“将军若不相信,何不亲自出去走走?” 朱睿道:“若将军不愿意出去,可请附近百姓前来问话,便可明白。” 白擎夜眼底的狂怒掩去,变得深思起来,良久,他才道:“我要出去看看。” 朱睿微笑,“好,来人啊,陪将军出去走走。” 慧圆师太说:“贫尼愿意陪将军走这一遭。” 白擎夜道:“现在就去吧。” 朱睿命人为白擎夜准备了马车,慧圆师太也坐在马车上陪同前往。 这豫南州府十分繁荣,以前白擎夜来过,如今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行走,做生意的也少了很多,百业萧条。 “这怎么像个死城?可见你们占领了此处,并没有为百姓带来半点好。”白擎夜道。 慧圆师太微微一笑,“是么?将军先不着急发表意见,再往前走走。” 马车驶过往日做繁荣的街道之后,又往其他横七竖八的巷子里走去。 慧圆师太让马车停下来,对白擎夜道:“这里马车进不去,将军介意与贫尼步行而去吗?” 白擎夜下了马车,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这些巷子里,挤满了人,地上是摆着许多小商品,各式各样吃喝用度什么都不缺,甚至,连珠宝首饰都摆放在此处摆卖。 这里几乎是寸步难行的,吆喝买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每条巷子都有官差巡逻,保证治安,豫南州府的官兵力量,大概都用在了此处。 “有商铺,为何却要来此摆卖?”白擎夜不明白地问。 “这里并非全部都是店铺的商人,很多是附近的农民,因为赋税增加,又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税项,大家都觉得耕种土地没有出头,甚至一年忙到头,有可能连饭都吃不饱,都丢弃了农田,拿着家产倒腾点小商品,因为,小贩是不需要缴税的,只需要给地摊租费。这里的小贩多了,价格就开始竞争,店铺是做不来的,只能也像他们那样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能做多少生意是多少生意,渐渐地,店铺便不要了,毕竟,店铺除了要jiāo铺租之外,还得缴税,在这里摆卖,人流很大,一天下来,赚得比以前还要多。” 白擎夜蹙眉,“这样下去,怎行啊?” “是不行,但是有什么办法?本来以前是农民种地,商人做生意,士子念书,各不相gān。现在都变了,将军,你知道一年之后,我大周最贵的东西是什么吗?”慧圆师太问道。 “是什么?”白擎夜问道。 “粮食!”慧圆师太摇头道:“农耕是大周国本,以前为了保证粮食充足,对农耕的赋税都是很低的,所以,我大周年年有余粮,但是现在呢?豫南现在的景象,可放she到全国去,大家都去做生意了,没错,确实可以促进国家经济发展,可糊口的粮食却要靠周边国家支援,或者高价购买,后果会怎么样?将军想过吗?” 白擎夜自然知道,且不说周边的国家会一再地吊高粮食的价钱,一旦下令贸易封锁,那么,大周的百姓就得活活饿死。 慧圆师太看着她的神色,道:“将军,你是否还坚持你的意见?” 白擎夜拉住从身边走过的一名刚刚收摊的商贩问道:“小哥,卖的什么啊?” “这位大爷,卖完了,您明日再来。”商贩笑容满脸地道。 “这么快就卖完了?”白擎夜看向他的篮子,果然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饭盒子了。 “今个算晚了,昨天一大早就卖完了,明儿再去倒腾点,您要买的话早点来,我是梨子的。” “小哥是附近的农民吗?怎地不耕地了?”白擎夜问道。 那商贩摆摆手,“耕地还有什么出息?没看现在新颁布的赋税徭役法吗?都双倍了,不行不行。” 说完,提着篮子就走了。 白擎夜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没有做声。 大家都觉得眼前的利益很可观,比耕种好多了,但是,这种情况不会持续超过两年,到时候,粮食的问题就大了。 白擎夜沉默了一下,对慧圆道:“我们回去谈一下吧。” 慧圆师太笑了,“好!” 回到府邸,慧圆师太请来朱睿与狄永鑫,四人坐下来谈。 白擎夜单刀直入道:“你们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的条件。” 朱睿道:“你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白擎夜道:“首先说说我们合作的方式,你们一路攻进,我在京城接应,到时候,你们提前给我信号,我会打开城门让你们进去。进城之后,不得伤害百姓,不得滥杀无辜,但凡有心投降的臣子,一律不得伤害,即便他们是拥护朱善的。” “好,这点本王可以答应你。”朱睿点头道。 白擎夜继续道:“第二个条件,你们在京中的刺客全部撤出去,我不希望引起什么骚乱,坏了我的部署。” 朱睿道:“刺客与你没有冲突,没必要撤出刺客。” 白擎夜道:“我知道睿王的意思,刺客在京中不仅仅是要刺杀太皇太后与太上皇,你还会对那些真心拥护朱善的人下手,但凡固执横蛮不可能会臣服你的,你都会刺杀掉,是不是?你这样做,首先便不合天道,我不能与不合天道的人合作,有损yīn德。” 第287章 要带叶青回京 慧圆师太道:“王爷,这点我们可以答应他,有损天道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做。” 朱睿看向慧圆师太,慧圆师太冲他打了个眼色,朱睿会意,没错,先答应了,到时候怎么做,刺客有没有撤出,他也不知道的。 于是,朱睿道:“好,这点本王也可以答应你。” 白擎夜点头,顿了一下,他眉目生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好,第三条,你们不能对叶宸下手,我的仇,我自己会报。” 朱睿微笑,“这个当然是的,这是将军的私事,我们不会gān涉,不会过问。” 白擎夜道:“大概就是这么多!” 朱睿正欲说,白擎夜又道:“对了,我要把叶青带回去。” 朱睿微怔,“叶青?” 白擎夜淡淡地道:“叶宸最恨的人就是叶青与清平,但是清平我也很讨厌,所以我不会带她走,我带叶青回去,并且,会迎娶叶青过门。” 朱睿缓缓地笑了起来,“此计甚好,只怕你娶了叶青,会生生地把叶宸气死的。” 狄永鑫道:“你不会中途杀了叶青吧?” 白擎夜冷冷地笑,“怎么?乐宁候担心我会对你妹妹不利?放心,她跟我走,总比留在这里好。” 狄永鑫恼怒地道:“谁管你杀不杀她?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她死活和我没有关系。” 朱睿对白擎夜那句话不是很爱听,但是也没说什么,现在只管先忍下他,等事成之后,再派人歼灭yīn兵,反正,现在都知道yīn兵的弱点了。 慧圆师太看着白擎夜,“将军要求的,我们都答应,但是,我们如何知道将军是不是真心合作?若到时候兵临城下,将军却没有打开城门……” 白擎夜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微愠道:“大丈夫,说一不二,你们若是不信,就取消这一次的合作,还是把我杀了便是,若不是真心去做,也休想我会松口半个字,我白擎夜不是那种为了活命而违背自己意愿的人。” 慧圆师太道:“将军莫气,贫尼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并非就不相信将军,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将军还是给我们yīn兵符,我们的人护送将军回京之后,拿到yīn兵符便会给将军解药。” 白擎夜道:“好,既然你不相信,yīn兵符给你们就是了。” 朱睿站起来,笑道:“好,就这么决定了,本王先谢过将军的鼎力相助。” 白擎夜冷冷地道:“我不是帮你,我只是不想看到天下百姓陷入战乱之中,正如慧圆师太说的那样,你也是姓朱的,这天下既然没有易主,我也不算谋逆。” 慧圆师太笑道:“将军心怀天下,让人敬佩。” “废话不必多说了,你们准备一下,我要马上回京筹备。”白擎夜站起来道。 “来人啊!”朱睿吩咐下去,“准备马车,送将军回京。” 白擎夜看向慧圆师太,“我的小黑蛇呢?” 慧圆师太命人取来荷包,递给白擎夜,“这小黑蛇是奇异之物,只是尚未长大,日后长大了,不知道怎生了得啊。” 白擎夜打开荷包,只见小黑蛇奄奄一息地躺在里面,一股子的硫磺气味传来,白擎夜恼怒地道:“不过是一条小蛇,何必这样对它?” 慧圆师太歉意地道:“真对不住啊,因它长大之后,会有异能,所以,贫尼不得不先封住它。” 白擎夜把换了个荷包,把小黑蛇放回去,挂在腰间,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到小黑色动弹了。 清平听得白擎夜要带叶青回京,并不愿意,更不愿意叶青要嫁给白擎夜。 她找到白擎夜,冷冷地道:“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的女儿岂是你能匹配的?” 白擎夜看着叶青,“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跟我回京?” 叶青看着白擎夜,她以前也特别憎恨这人,不,不能说是憎恨,而是讨厌,但是,她太想回京城了,这个人可以带她回去。 到时候见到父亲,父亲自然会救她。 她实在是不愿意留在这里了,这些天,她一直都生活在一场噩梦里。 “母亲,我想跟他走。”叶青轻声道。 清平简直疯了,怒道:“你跟他走?他已经娶了叶宸,你跟他回去,就是做妾,你疯了吗你?” “做妾也总比留在这里做奴隶好。”叶青道。 “不,我不会让你跟他走的,你是我清平的女儿,我不会让你去给这个粗鄙的男人做妾,而且,叶宸那贱人是正室,你还得喊她一声夫人,你受得住这窝囊气吗?” 叶青抬起头,眸中盈泪,声音却是含恨,“若有人能帮我摆脱现在地狱一般的生活,莫说叫夫人,就是叫一声娘亲,我也愿意。” 清平神色一震,“你……” 叶青噗通一声跪下,“这一次,朱睿也准许我走,你要我奉献的,我都奉献了,他不会迁怒于你,你就放我走,好吗?” “不!”清平坚定地道:“你以后是要做皇妃的,不是给人家做妾的,我不会让你走,谁也休想带走你。” 叶青哀哭了一声,“这皇妃,连妾都不如啊,你难道不明白吗?每天晚上你都帮我穿衣裳,你没看到我身上的伤痕吗?他每一次让我过去,都会先鞭打了我,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我身上,用我的痛楚屈rǔ来换取你的荣华富贵,你就那么安心吗?” 叶青抬起头,哭得泣不成声,“我终于明白,狄永鑫为什么会那么恨你,因为我也恨你,好恨好恨,是你亲手把我推进地狱的,我现在可以离开,你却不让我走,你是不是要我死在你的面前,你才甘心啊?” 清平身子轻颤,泪水不断地滑落,叶青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捅进了她的心,她不是要伤害自己的女儿,每一次看到她带着伤回来,她的心也难过得不得了,但是,那只是暂时的,只要过了这一阵子就好,那么多的苦都熬过来了,现在才放弃?得不偿失啊。 白擎夜看到母女两人互相埋怨,便走了出去,让她们先谈妥了再说。 站在院子外的柳树下,狄永鑫缓缓地走过来。 阳光披在他那张俊美却略显邪气的脸上,他的表情是异常的yīn郁,像是堆压着满身的怨气。 第288章 自相残杀 白擎夜敌意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狄永鑫经过上次京郊一战,对白擎夜是心存忌惮,虽然他如今失去了内力,但是,他营造出来的气势,还是让人心怵。 狄永鑫虽然残毒,可也佩服有本事的人。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来跟你说几句话的。”狄永鑫道。 “说吧。”白擎夜对狄永鑫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有杀他的念头。 狄永鑫却没说,而是依偎在树gān前,仿佛是在斟酌字眼,又仿佛是在犹豫该说不该说。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送叶青回京,把她送到叶隆的手上吧,若你真心娶她为妾,也并无不可,若不是真心,只是为了刺激叶宸,大可不必。” 这话让白擎夜甚是意外,他这算是什么意思?他一向都不喜欢叶青和清平,这会儿却为叶青求情。 狄永鑫低低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求你,我一点都不喜欢叶青,但是……她始终是我的妹妹,我乐宁候显赫一时,身边有很多人,但是,亲人却没几个,我不喜欢她,却也不愿意她受苦。” “你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朱睿糟蹋,怎么不阻止?现在才来求我,未免太可笑。”白擎夜冷峻地道。 狄永鑫抬起头,眸子里有复杂的情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做得对还是我之前做得对,你一点都不明白,只要心里没有爱,不期待爱,就不会失望,就不会难受……” 他的话,生生地收住,觉得自己跟白擎夜说得太多了,他不想来为叶青求情的,事实上,他现在心里也很矛盾,觉得自己前来求情是多余的,但是,他若不来,心里更难受。 狄永鑫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子,穿越时空而来,刺穿他的心。 白擎夜想起初初被接回侯府的时候,他很高兴,因为,他有爹了。 他知道有些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亲眼见过其他小孩依偎在父亲的怀中,用仰慕的眼神看着那高大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但是,他的爹乃至整个侯府,给他的都是毒辣的恶言和谩骂,甚至有意无意的痛打,所有人连同他的父亲,都看不起他。 他曾经的期待啊,都变成了现实中的利剑,把少年的他,刺得体无完肤。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白擎夜道。 狄永鑫神色一松,“谢谢!” 但是,又觉得跟他道谢太过尴尬,连忙冷着脸掩饰,“当然了,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你想如何对待就如何对待。” 白擎夜问道:“朱善真的死了吗?” 狄永鑫抬头,“死了。” “真的?”白擎夜不信。 狄永鑫冷笑,“你以为朱睿还会留着他吗?朱睿比任何人都狠毒,对父亲,对亲兄弟,都可以下得去手,在他的心里,除了帝位,什么亲情爱情都没有。” “这样的人,你为何要帮他?”白擎夜问道。 狄永鑫神色颇为自负,“若睿王登基,我便是辅助睿王的功臣,若睿王失败,我就是睿王的叛党,不管哪一样,我都注定记载史册,要么永垂青史,要么遗臭万年。” 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方式,他需要证明自己,需要为自己找到活着的理由,要存在感。 白擎夜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所做的种种都是十分偏激残bào的,他非得要用这种方式,才能抚平他心里其他的伤痛。 白擎夜道:“你曾经遭受的一切,不是你把痛苦转嫁到别人头上的理由,你的残bào,你的冷酷,最终也必将遭受报应,虽然我知道你并不介意,甚至很渴望那一天,不过,上天总有办法,让你再度感知痛苦。” 自从跟任逍遥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白擎夜觉得自己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所以,他跟狄永鑫说这一番话,希望,他能够清醒过来,及时收手。 狄永鑫冷笑着,不再说一句话。 里面,传出叶青撕心裂肺的哭声,“你为什么还不放我走?我要回去,我要父亲,我要父亲,我不要和你这个恶魔在一起。” 狄永鑫闻言,冲了进去,一把拉住叶青,道:“走,你马上走。” 叶青被狄永鑫拽得跌倒在地上,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放我走吧,你哪怕说一句让我滚,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你心里好受了,那我呢?你想过我没有?你这样走了,你要我以后怎么过得下去?”清平哭着大怒,“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你便是这样报答我的?” 狄永鑫举起了手,一个耳光就抽了过去,打得清平跌倒在地上,他冷冷地说:“你这种女人,不堪为人母,做你的子女,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说完,一把拉住叶青,拽住往外走。 清平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敢打我?我是你的母亲,你敢打我?” 狄永鑫没有搭理她,径直往外走,然后把叶青jiāo给白擎夜,道:“带她回去,jiāo给叶隆,这里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说,别伤她清誉!” 说完,迅速转身就走。 叶青和白擎夜都分明看到他眼角的泪水,他的声音用尽全力维持平静,但是,还是听出了变调颤抖。 叶青止住了哭泣,有些不相信狄永鑫会这样为她。 “走!”白擎夜看到清平追出来,拉着叶青就走。 叶青一边哭一边回头,看到母亲像疯了一样追过来,一边追一边大喊,“你回来,青儿,你回来,你不能丢下母亲在这里。” 这一幕,成为叶青这辈子的噩梦,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依旧心惊胆战,冷汗淋漓。 朱睿站在水楼上,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残毒的笑。 这位姑姑,以前就看不起他,若不是迫不得已,怎会襄助于他?看到她一家人相残,真的是一件无比痛快的事情。 白擎夜与叶青上了马车,叶青还在不断地哭着,两只眼睛哭得肿起来,十分可怜。 白擎夜没手绢,也受不住她那凄凉的哭声,随手撕了衣袖给她,“擦一下眼泪和鼻涕,看着怪脏的。” 第289章 太上皇遇刺 叶青本来打算再哭一场的,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哭不出来了,gān着嗓子吼了两声,觉得哭得不畅快,只得停住,鼻音重重地道:“你会不会安慰人?” “明显不会。”白擎夜淡淡地道。 叶青擦了眼泪和鼻涕,然后把他的衣袖丢出去,被陡然转向的风chuī了一下,竟又打了个旋儿从左侧打开的窗口飞了回来,扑在了叶青的脸上。 叶青扒拉下衣袖,显得尴尬无比,随手把衣袖塞在自己的衣袖里,别过脸看向外面。 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叶青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还有些不真实。 想起母亲,依旧是锥心的痛,刚止住的眼泪,又禁不住地想要滑落,但是碍于白擎夜,只得又生生地吞下去。 良久,她才问白擎夜,“你为什么要救我?” 白擎夜闭着双眼,“你是叶宸的姐姐,我岳父的女儿,我自然要救你。” 叶青冷笑,“叶宸?她不是最恨我吗?” “是的,但是她不会希望你死。” “不希望我死?”叶青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她的那些事情吗?慧圆都给我看过了,在那个幻境里,我和朱睿害死了好多人,她恨死我了。” 叶青迅速抬头,“不对啊,她对不起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恨她?” 白擎夜看着她,“我问你,你看到的那些事情,你经历过没有?” 叶青冷冷地道:“自然没有。” “既然不曾经历过,我怎么会恨?在我看来,那是别人的故事,这件事情中,唯一经历过来的人,是叶宸,所以,她可以恨,可以痛,可以内疚,可我们是没有的,如果不是从慧圆那里看到,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情。而叶宸重生,这一辈子和慧圆那里所看到的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也就是说,那些事情,也不会发生,我恨什么啊?” 叶青怔了一下,“但是,慧圆师太说那都是真的。” “那你告诉我,你看完那些事情之后,心里有什么感受?”白擎夜问道。 叶青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里面的我,很残忍,我虽然憎恨叶宸,但是我不会这样对她,太残忍了,你说让我一刀杀了她都可以,但是,天牢那一夜的事情,我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那不就对了吗?不管是真是假,我们用现在的心态说话。我相信现在的叶宸,不会背叛我,我相信现在的你,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既然都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何必耿耿于怀?” 叶青奇异地看着他,“你这个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换做其他人,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杀死自己,怎么也得恨死了吧?” 白擎夜解释道:“那就是一场噩梦而已,你没做个噩梦吗?噩梦里的事情可以当真吗?” “但是那不是噩梦,慧圆说真实发生过的。” “又绕回来了,真实发生过,那你经历过吗?”白擎夜笑了起来,其实这些事情,在yīn山崖底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从来没有提过。 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介意,但是,他慢慢地就明白过来了,就算用前生来概论他所看到的,可那也是前生的事情了,今生的叶宸和前生不一样,他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除了感到开心之外,没有其他不愉快的,当然,他也曾经提防过叶宸,但是,到现在为止,他都确信叶宸是真心对他。 既然如此,又何必庸人自扰? 当然,他会想得如此透彻,也是从叶宸身上得到启示的。 叶宸是带着痛楚重生回来的,她是恨死了朱睿,但是她没有怎么对朱睿下手的,因为,在这一辈子,朱睿没有伤害过她。 后来的种种针对朱睿,是因为朱睿的野心和残毒,她并非是在报仇。 至于她防备和报复清平,是因为清平无论是前生还是今生,都不愿意放过她。 可也仅仅只是防备反击而已,她从没有主动去伤害过谁。 所以,他知道叶宸是要重新开始,捡回自己失去的,而不是活在报仇里。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来,他又不曾经历过那些事情,为何要耿耿于怀? 当然,他会看得开,主要是因为他没有亲身经历那些事情,就算从慧圆那里看到,他也可以当做是噩梦或者是幻境,没有亲身经历,就没有切肤之痛,没有切肤之痛,自然就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如果为了幻境或者梦境,而放弃自己现有的美好,岂不是傻子所为? 叶青被他说得也有些迷糊了,但是她也没有继续去想,因为,这个事情她不太在意,毕竟,确实如白擎夜所言,都没有发生过,在她看来,就是旁人的故事而已。 且说白擎夜被抓走之后,侍卫迅速回了叶宸。 叶宸马上找到任逍遥,任逍遥让叶宸回去等着,他会平安无恙地回来的。 叶宸很是信任任逍遥,因为他知道任逍遥的能耐,也知道任逍遥特别希望收大白为徒弟,他不会让自己的徒弟死的。 果然,不出两日,任逍遥就让人前来告知,说白擎夜如今在豫南。 叶宸放心了,因为,如果白擎夜在豫南,证明朱睿不会杀他,如果要杀他,不会大费周章带他去豫南。 带他去豫南,必有所求。 京中的局势,急剧变化。 刺客进了宫中,梁王大部分的兵力都在樟鑫宫,樟鑫宫这边的布防等同是铜墙铁壁。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刺客没有向太皇太后下手,而是转向了太上皇。 梁王营救不及,太上皇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身体本来就很差,所以,这一次的刺杀,要了他的命。 宁王朱离回京之后,本打算择日入宫探望太上皇的,惊闻太上皇遇刺的消息回到宫中,太上皇已经没了心跳了。 太皇太后收到消息,朱善已经被伏杀,尸体如今下落不明。 太皇太后下令封锁皇帝被杀的消息,迅速布防。 大家都以为她会因为太上皇的驾崩而崩溃,但是,并没有,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落,只是迅速地布防着一切。 她要宁王暂时住在樟鑫宫,并且,要梁王重病把守,再传旨王世安,封锁全城,宵禁,捉拿刺客。 第290章 任逍遥入宫 这些刺客,已经失去了根据地,得不到朱睿的命令,只能四散逃去。 由于太皇太后的命令下得及时,这些人都没能逃出去,只能满城躲藏。 叶隆协助王世安缉拿刺客,此番大动gān戈再没有引起百姓的反感,相反,大家都在协助缉拿刺客。 因为,大家都知道内乱起,太上皇被刺杀,而太上皇的政绩,百姓都是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的。 刺客很快就全部落网,太皇太后一声令下,全部押往闹市斩杀,以儆效尤。 这一场杀头,简直是酣畅淋漓,百姓把怨恨都发泄在了刺客身上,刺客临死前,还遭受了一顿顿的毒打。 这也是朝廷唯一一次,没有阻止百姓的bào动。 百姓太需要发泄了,这一场bào力事件,得到朝廷的默许,大家把怒火都集在了拳头上,揍得那群孙子哭爹告娘,只求大刀快点引颈。 杀完了刺客,白擎夜也带着叶青回了京城。 叶宸看到白擎夜,也不顾叶青在场,上前就抱住了他,悬了好久的心,才算落下来。 “没事了,我回来了。”白擎夜宠溺地抱住她,哄道。 叶青冷冷地在旁边看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看到叶宸落泪,她竟也有几分想哭的冲动。 叶隆得知叶青回来了,急忙赶回来,一把扶住叶青的肩膀,铮铮铁汉,禁不住地红了眼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可不许不告而别了。” 叶青看着父亲疼爱的眼神,想起这段日子的遭遇,一把扑进叶隆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这可把叶隆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叶青哭着摇头,“没事,我就是想父亲了。” 叶隆含笑摸着她的头发,“傻孩子。” 叶宸没见过这样的叶青,不禁有些意外,看向白擎夜,白擎夜眼神复杂,轻声道:“回去再说。” 叶宸知道肯定有不好的消息,便道:“嗯,京中也发生了很多事,回去之后,我慢慢跟你说。” “好!”白擎夜跟叶隆告别,带着叶宸回了侯府。 回去之后,两人都jiāo换了信息,白擎夜听得太上皇遇刺的消息,也难过得很,道:“狄永鑫说,皇上也死了。” “意料中事,太皇太后也收到了线报,说皇上被伏杀,但是至今还没找到尸体。”叶宸道。 白擎夜凝重地道:“如今看来,能继承大统的,就只有宁王朱离了。” “未必,皇后苏氏所生的小皇子,虽没被立为太子,但是,他是朱善唯一的血脉,也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但是,太皇太后只怕不会属意这么小的孩子登位吧?” 叶宸想了一下,道:“只怕宁王不愿意继位,这真是奇怪得很啊,这朱家的儿子们,一个个都对皇位极其看重,倒是宁王,没把皇位放在眼里。” 白擎夜道:“先不管这事儿了,我已经跟睿王说好,他一路往京城攻进来,我得立刻入宫求见太皇太后。” “你打算怎么做?”叶宸问道。 白擎夜道:“这一场仗,打是必定的,但是,沿路打过来的话,摧毁太多的城镇,不利于战后恢复,所以,我们朝廷军队,要假意做抵抗,却不能拼尽全力,把叛军引诱到京城,届时,我会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入。” “什么?”叶宸一怔,“这还了得?十万兵马进了城,我们还压得住吗?” 白擎夜笑道:“在他们进城之前,我会把所有的兵马调走,京中的百姓,也一律避走。” 叶宸微怔之后顿时大悟,“你是要摆一个空城计?” “没错,只要他们进了城,我们就可以瓮中之鳖,把他的十万兵马手到擒来。” “这要布防好,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叶宸道。 白擎夜道:“放心,此计不会泄露出去,除你我之外,还有太皇太后会知道。” 叶宸担忧地道:“只是,太皇太后未必会相信你。” 白擎夜微微一笑,“她会相信的,我带着任逍遥老前辈入宫去,她自会相信。” “任逍遥?”叶宸想起前几天入宫的时候,太皇太后说让任逍遥不要入宫去,结果她回来跟任逍遥老前辈一说,任逍遥老前辈却说没打算入宫。 这俩老东西,其实都想见对方,但是都倔qiáng,谁都不愿意先松口。 她苦笑道:“你要劝服任逍遥老前辈入宫去见太皇太后,估计得花费一番唇舌。” “他必定也很想见太皇太后的,要劝服他不难。”白擎夜道。 叶宸笑道:“是想见没错,但是,这口比心硬啊。” 白擎夜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宸,“你是说,他们之间的那点破事?” 叶宸扑哧一声笑了,“你可不要让太皇太后和任逍遥老前辈听到你这句话,在他们看来,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不是你说的那点破事。” “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固执着以前的事情,什么恩怨情仇都该放下了。”白擎夜道。 眼前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走,我们去试试。”叶宸道。 果然,如叶宸所料,跟任逍遥说起要带他入宫去见太皇太后,他往椅子上一坐,道:“有什么好见的?不去。” 白擎夜看向叶宸,叶宸耸肩,“我就说了,他不敢进宫的。” 任逍遥哼了一声,“休要用激将法,任你怎么说,我不去就是不去。” 白擎夜道:“我有要事跟太皇太后商议,若是您不去的话,她不会相信我,所以才想劳烦任逍遥老前辈与我走一趟。” “你们的要事是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去。” “您到底怕什么呢?”白擎夜蹙眉问道。 “怕?”任逍遥哼了一声,“又想用激将法?” 白擎夜摇头,“不是,我只是不解,这太皇太后有那么吓人吗?还是说,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您这样怕她。” “小子,你真认为我是怕她?”任逍遥冷笑。 “我不知道,但是我所见是这样,太皇太后是不想见您,但是您是怕见她,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你说什么?”任逍遥跳起来,“她不想见我?这句话是我说的,凭什么是她说的?是我不想见她。” 白擎夜摇头,“不是,您是想见的,但是您怕,她是不想见您。” 任逍遥急了,chuī胡子瞪眼,“我会怕见她?笑话,我只是不想去见她而已,这种没心肝的女人,见一次恨一次,还不如不见的。” 第291章 两人相见 白擎夜对叶宸道:“算了,他怕得很,我们先去求洛阳老前辈吧。” 叶宸道:“好,洛阳老前辈如今在太皇太后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说起来,如今也唯有洛阳老前辈能说服得了太皇太后,他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人。” “也是啊,就算任老前辈愿意入宫去,也未必能说得动太皇太后。毕竟,他们都没见那么多年了,就算有感情,都没消散了。” “可不是吗?这人一走,茶就凉了,那天我跟太皇太后说起任逍遥,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啊?” 叶宸叹息道:“她想了好久,才想起任逍遥是谁,然后说,那小子还没死啊?命倒是挺硬的。” “竟然都想不起来啊?天啊,知道任逍遥老前辈还多惦记她么?在草原的时候,三句不离,虽没直接提及,却总是围绕着太皇太后。” “换我就不惦记了,最悲哀的就是你时时刻刻惦记着人家,人家却早就忘记了你。”叶宸叹息道。 “太悲哀了,这算什么事啊?”白擎夜也跟着连连叹息。 身后传来一声爆吼,“住嘴!” 叶宸与白擎夜对望一眼,齐齐回头,怜悯地看着他。 叶宸道:“任老前辈,没事的,她忘记您,您也别惦记着她,正好两清了。” 任逍遥咬牙切齿地道:“不管你们是不是用激将法,总之老头我是上当了,叶宸,我问你,她是不是说过不想见我?是不是说忘记了我?” 叶宸道:“她确实跟我说过不想见您,让我千万阻止您进宫去,至于说起您的时候她是不是真的忘记,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不让我进宫去,我偏得进去,敢情她以为这天下是姓龙的?我虽然姓任,却也是朱家的子孙。”任逍遥恨得牙痒痒,“白擎夜,你随我入宫去,咱会一会这小丫头。” 叶宸与白擎夜对望一眼,唇角都禁不住地扬起。 那么多年的情分,说忘记就忘记?她想忘记他还不准许呢。 白擎夜带着任逍遥入宫去,只说求见太皇太后,并没说带来了谁。 等两人入殿,太皇太后抬起眸子,神色慢慢地僵硬起来。 这是白擎夜见过最复杂的眸子,悲喜jiāo加,想努力地淡然,想努力地装作忘记,但是,眼睛出卖了内心,她的故作轻松连白擎夜都瞒不过去。 任逍遥的怒气在见到她的眸子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是不记得他,相反,他知道,她记得很清楚,记得很深刻。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呼吸声显得特别的响。 最先开口的,是洛阳剑。 他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任逍遥之后,淡淡地道:“还没死呢?” 太皇太后收敛了一下神色,清清嗓子,不甚自然地喊了一声,“师父!” 白擎夜听得这声称呼,十分诧异,师父?任逍遥是她的师父?不是情人吗? 任逍遥背着手,“徒弟这些年过得好吗?” 太皇太后道:“过得很好,师父您老人家过得好吗?” “还行。”任逍遥说。 太皇太后站起来,“师父请上座!” 任逍遥坐在太师椅上,“你也坐吧。” 白擎夜有些懵了,这局面彻底颠覆了他所认知的。 “白擎夜,你下去吧。”太皇太后吩咐道。 白擎夜怔了一下,下去?他可是有要紧事来的。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你有什么事情,跟洛阳说。” 换言之,便是连洛阳剑都要打发出去了。 洛阳剑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还顺带把膛目结舌的白擎夜给拽了出去。 白擎夜心里的说辞都练了好几回了,想不到竟没发挥的余地。 出了殿外,洛阳剑忽地拉着他,嘘了一声,“不许做声。” 他趴在殿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洛阳老前辈,您这是gān什么啊?”白擎夜问道。 “那任逍遥消失了这么久,谁知道他会不会对她出手?” 白擎夜笑道:“多虑了,太皇太后是他的弟子,他肯定不会的。” 顿了一下,他又道:“如果他出手,您就是站在里面,也救不了太皇太后,他很厉害。” 洛阳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入宫就入宫,带他来gān什么?” “他非要来,我也没办法。”白擎夜显得很无辜,“我还能阻止他?” 洛阳剑哼了一声,“那你来做什么?” 白擎夜遂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道:“我敢以我的性命担保,我绝不会出卖大周,请洛阳老前辈代为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几句。” “谁不信你了?就你这个榆木疙瘩还想出卖大周?得了,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洛阳剑道。 白擎夜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容易答应了? “那太皇太后那边?”白擎夜问道。 洛阳剑道:“早就知道你有这个计划了。” “早就知道?”白擎吃惊地问,“如何知道的?这事儿我只跟宸儿说过。” “哼,”洛阳剑冷冷地道:“仔细了,你四周都是眼睛,盯得严严实实的,你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 白擎夜只觉得他说得极为瘆人,下意识地看向四周,竟真有几分觉得被人监视的感觉。 “你出宫去吧,办你的事儿去。”洛阳剑道。 白擎夜问道:“洛阳老前辈,您不如跟我说说,太皇太后怎么会知道的?” 洛阳剑见他一直纠缠,只得不耐烦地道:“朱善失踪之后,太皇太后便命人寻找,刚好跟随了你去了京郊,到了那所院子,你被带走,我们的人也跟了过去,你不要问为何不被发现,朱睿的那些人,还真没办法发现你到跟踪的鬼兵。你在豫南的所有动静,都及时传了回来,至于你的计划,是太皇太后推测出来的。” 白擎夜不禁敬佩,“原来是这样。” “去吧,京中所有驻兵都归你统帅,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是,我明白了。”白擎夜抬起头拱手道:“末将先行告退。” 洛阳剑挥挥手,赶苍蝇般道:“快去快去。” 他把头伏在殿门上,继续偷听里面的对话。 第292章 马上要打仗了 殿内的气氛,并不融洽。 任逍遥看着她,许久才说了一句,“你老了很多,现在看起来,你倒像是我的师父。” “你本来就没大我多少,女人一般都比男人显老。”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操心之过。”任逍遥说。 “只有师父这样的闲云野鹤,才能不为世事操心,我没有这样的福气。” “后悔过吗?”他问,身子静静地靠在椅子靠背上,显得懒洋洋。 太皇太后看着他,他的坐姿没有什么改变,她仿佛能看到那俊美异常神情安逸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时光流逝,仿佛不留任何的痕迹,她的记忆那么的清晰,却是一眨眼,过去了几十年。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她静静地说,她当然后悔,但是当初的决然,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连后悔的余地都不留吗? 人生真特么的残酷。 “你还是和以前那样倔qiáng。”任逍遥摇头,“倔qiáng的人,要比旁人多吃苦。” “习惯了,就不觉得苦。” 任逍遥轻轻地笑了起来,“是的,习惯了就不觉得苦,你的孙子,死了?” “遇刺身亡了,不止我的孙子,我的儿子,重孙子,都死了,这天下,现在就我一个老太婆撑着。” “我跟你说过,天命不可逆,这天下,是要易主的。” “我总要尽最后的努力,不是吗?”太皇太后讽刺地道,“但是,也并非是不可逆的,我本可以早就杀了白擎夜。” “但是,你舍不得,因为你知道他与叶宸,都会成为明君贤后,上天连你的心意都可以揣测,你不会杀白擎夜,所以,这天下注定要易主的。” 太皇太后沉默了半响,问道:“朱离真不是天子?” 任逍遥缓缓地摇头,“他不是,他也志不在此。” “志向是可以培养的。” “是吗?”任逍遥讽刺地道:“但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若做自己没兴趣的工作,是天下间最残酷的事情,你现在要他承受这份残酷?你自己都辛苦了那么多年,支撑这个江山,有多困难?你不知道?” “他是朱家的人,责无旁贷,只要你愿意帮忙,他就一定可以成为皇帝。”太皇太后近乎是哀求地看着他,“我答应过你的兄长,要为他守住这万里江山,我不想食言。” “放屁!”任逍遥陡然大怒,“你为他做了多少?他受得起吗?自己的子孙不争气,要一个女人来承担天下,他倒是忍心得下,他不心疼,想过旁人心疼吗?” 太皇太后陡然抬头,“你……”眼眸竟是多了几分温柔。 “不是我,我没什么好心疼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白擎夜也并非有野心的人,我虽然总是说天意不可逆,但是,上天总会为人留一丝余地的。白擎夜是天命所在,但是,我相信如果让他选择,他宁可到草原去当可汗。” 太皇太后眼里生出一丝异光,“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且看天意最后的安排吧,我不想过多gān预,但是,我希望是这样的结果,我一直都不愿意收下朱离,是怕他有朝一日,会继承大大统。入了我的门下,便不可能为君,所以,我要收白擎夜为弟子,就是与天意抗衡,但是,白擎夜并不愿意,我不能qiáng迫他,因为,他是天命所在。” 太皇太后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违背天意,却又总是有意无意地去违背天意,他为了谁? 她心中很明白的。 “谢谢!”她复杂地说出了这句话,终究,还是要他来解决,当年,他说过会有这一天的,但是,她多自负啊,年少的她,是多自负啊,竟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 他没做声,站了起来,转身缓缓地走出去。 拉开殿门的那一瞬间,他回头,凝望着她,“丫头,这所有的事情,原本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负担太多。” 她的眼底一下子就濡湿了,她抬起头,努力地扬高,不让眼泪落下来。 “师父慢走!”她说,声音已经哽咽。 任逍遥道:“我会先去把阿玉带回草原,我在草原等你,如果你想明白了,来草原找我吧。” 她缓缓地摇头,“我已经老得走不动了。” 任逍遥怅然一笑,“如果你愿意,天脚底你都走得动,你若是不愿意,便是像如今,我就站在你跟前,你都不会愿意过来牵起我的手。” 这份埋怨,来得猝不及防,刺痛了她的心。 她对他,一直都不公平。 后悔渗入了骨髓,却是无可逆转了。 她当初没给自己后悔的余地,如今上天便要惩罚她。 看着他拉开殿门大步而去,她的泪水,最终还是滑落了。 洛阳剑飞快地跑进来,看着一个劲擦眼泪的她,问道:“怎么了?他说什么打击你了?” 太皇太后只是一个劲地擦眼泪,像是负气一般,“他说我会后悔。” “放屁!”洛阳剑哼了一声,“后悔什么啊?这些年过得不知道多好。” “但是我真的后悔了,还有法子回到五十年前吗?”她悲哀地问。 洛阳剑脸色茫然,呆呆地不做声。 能回去啊?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早就后悔了,因为,这江山不是一般人可以负担得起的,这些年的辛酸痛苦,他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不说,玉儿也不说,陪着她撑下去,就是怕一说她会软弱,撑不下去。 或许,她是真该去找任逍遥的,她该得到她的幸福。 因为,事实上,她没有做错什么,当初的动乱,也不是她的错,她没有必要赎罪。 他轻轻地走上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都过去了,我们都很老了快死了,不会后悔太久的。” 她哭得更伤心了。 快死了,就是这一辈子都白活了,她想要的,一样都没有得到。 这算个什么狗屁人生?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遇到她所爱的人,然后又失去她所爱的人? “不怪你,如果他足够爱你的话,他会留下来辅助你,而不是远走他方,都是他的错。”洛阳剑安慰道。 太皇太后站起来,像五十年前那样,一边走一边擦眼泪,就是不哭出声来,“回去洗个脸吧,马上就要打仗了。” 第293章 离间 叛军开始大举进攻,太皇太后钦点白长儒与白擎风半路拦截,再任杜陵为剿叛大元帅,统领三万将士,从河西一侧拦截攻击。 然而白长儒与白擎风早就投靠了朱睿,这一路,朱睿的叛军势如破竹,从豫南直取镇西。 镇西之后,便是河西,河西有杜陵的三万兵马,加上当地的驻军约莫三千人,这三万三千人在附近设下埋伏,却早有人通报给朱睿。 杜军大败,但是并为太过损兵折将,落败之后,杜陵似乎是害怕名誉受损,竟率领大军从右侧撤走,说是要采取迂回战术,但是,却是一路往京城逃去。 此举传到朱睿的耳中,朱睿甚是得意,杜陵是先帝亲封的大元帅,战功彪炳,如今竟被他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四处逃窜,还不是天助他? 慧圆师太倒是十分保守,她分析了一下,杜陵的兵败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是杜陵的埋伏被内线发现,所以埋伏不成。 第二种,是杜陵与白擎夜达成共识,故意兵败,襄助朱睿。 第三种,则是杜陵故意不抵挡,诱惑朱睿大军往京城而去,在京城郊外设置伏兵。 她也把这三种可能说了出来,与朱睿等人商议。 朱睿认为,第三种可能是不存在的,因为,根据线报,如今京中除三万yīn兵之外,所有的兵力都派出去了,若在京郊设伏,三万yīn兵不可能抵挡十万大军。 这十万兵马,还没算上白长儒和白擎风手上的兵马,他们看似是一路拦截,其实是一路齐头并进,一同攻入皇城。 狄永鑫倒是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说,白擎夜会不会在城中设伏?若是在城中,我们十万大军入了城,便等同是瓮中之鳖。” 慧圆摇头,“不可能的,城中百姓这么多,白擎夜如果没有归顺我们,不可能会在京城这种繁华地带与我们开战,这得死多少无辜的百姓?莫说白擎夜,就是太皇太后也不会准许的,这是最错误的决定。” 朱睿也道:“没错,太皇太后为人看似刚qiáng,但是,她心系百姓,是绝对不会拿百姓的生命冒险,再说了,我们十几万的兵马,就算真的入了城,难道就不敌三万的yīn兵?若不敌的话,我们可以选择在十五的子时入攻,那样,就算白擎夜假意归顺,我们也胜券在握。” 狄永鑫道:“嗯,王爷所言有理,如此,我们便传令给白长儒,大举进攻。” “传令白长儒,可举着朱睿大军的名号,往京城攻去。”朱睿下令道。 慧圆师太摇摇头,“这么快就bào露了白长儒?只怕不妥,白长儒此人十分狡猾,他的家人都在京中,若此刻bào露了他,龙太后那老婆子定必会拿他的家人开刀,到时候,白长儒有倒戈的可能。” “师太所言有理,那就先别bào露了他们父子,让他们按照原定的计划,率领大军假意抵挡,一路往京城而去。”朱睿道。 “好,我这就去写信,然后飞鸽传书过去。”狄永鑫转身道。 狄永鑫回去写好信,jiāo给绿衣,道:“马上飞鸽传书给白长儒。” 绿衣是看着他写信的,迟疑了一下,接过信,问道:“侯爷,只是王爷不是说让白长儒先别公开身份吗?” 狄永鑫冷冷地道:“你现在是睿王的人还是我的人?绿衣你记住,你只需要听本候的话就可以了,本候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其余的一句都不许多问。” 绿衣神色一凛,道:“是,知道了,侯爷。” 狄永鑫神色稍缓,看向láng牙,“你知道本候这样做的意思吗?” láng牙笑道:“王爷本来就不在乎这天下的主子是谁,只在乎自己高兴,睿王以前对侯爷十分礼待,但是自从得势之后,便把侯爷当做猴子一般耍着,侯爷心里怎会痛快?侯爷不离去,自然是要让睿王不得安宁,所以,先让白长儒与白擎风曝光,让白长儒受制于朝廷,睿王失去了白长儒与白擎风,便等同是失去了左膀右臂。” 狄永鑫冷然一笑,“这只是其一,睿王没把本候当回事,本候自然是要还以颜色的。至于其二,本候确实不在乎谁当皇帝,但是,狄家却从没出过乱臣贼子,本候即便要胡闹,也得有个度,到了厉害关头,本候不会忘记祖宗的教诲,不会让祖先蒙羞的,至于其三……” 狄永鑫忽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眸光有些异样,“白擎夜把慧圆师太让他看的事情,看得如此云淡风轻,着实让本候佩服,杀身之恨,都可以忘记,本候的那点仇恨,又算什么呢?” láng牙大为诧异,“侯爷是说白擎夜压根没打算背叛朝廷襄助睿王?” “自然没有,太皇太后早就找人与本候接洽,白擎夜没有投靠睿王,而是设下埋伏,等着睿王的十万兵马进攻。” láng牙吃惊地道:“太皇太后竟然派人与您接洽?还把计划告知了您?她莫非就不怕您告知睿王到时候会功亏一篑吗?” 狄永鑫冷冷地横了他一眼,“那老婆子什么时候算错过?她手里握住朝廷命脉这么多年,神机妙算不在说,设下的局会是本候去跟睿王说一句就能破?” 绿衣忍不住地问道:“那属下是真不明白了,若您去跟睿王说,睿王必定不会相信白擎夜,也不会大举进攻,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失败了?” 狄永鑫哼道:“你们认为,睿王会相信本候的话吗?就算相信,他会相信太皇太后说的是真话吗?他只会认为太皇太后是要离间他与白擎夜,更加坚定地带兵入宫去,因为,如果太皇太后真的与白擎夜设下埋伏,是不可能告知本候的,本候一直都站在睿王这边。” “而事实上,她却命人告知了您!”láng牙若有所思地说。 狄永鑫坐下来,神情竟难得一见的有些恐惧,“所以,你们明白那老女人有多难估计吗?她做的这个决定,无论本候怎么做,都对她的计划没有损害,但是若本候襄助她,她则多一分胜算。” láng牙与绿衣都不禁心惊,láng牙想了一下道:“确实,无论侯爷怎么做,选择告知不告知睿王,都对她的计划没有影响。” 绿衣不禁道:“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实在太让人厌倦了,侯爷,如果龙太后事后追究,侯爷怎么办?” 狄永鑫道:“她若是会追究本候,就不会让人与本候接洽,她善用人心,知道本候在乎先祖的名声,所以不会拿祖宗的清白开玩笑。只要本候襄助了她,便可饶过死罪。” “饶过死罪?”绿衣蹙眉,“那就是说会追究了?那还不如跟着睿王起事。” 狄永鑫大怒,“你没听清楚吗?本候是不会让我狄家背负上乱臣贼子的名声,还有,你认为跟着朱睿就能得到善终?他是什么人你还没看出来吗?鸟尽弓藏,他真的得到天下,首先就会把这些从龙之臣一一诛杀。” 绿衣不敢作声了,只是心头却不禁佩服那老婆子,她真的很厉害,能把人心如此极致地把握住。 她知道侯爷的弱点,侯爷虽然冷血残bào,却是十分重视祖先家族的名声。 那是他宁可身死,也要护住周全的东西。 朱睿哪里是这个老太婆的对手?在她的面前,他的把戏,简直就是小孩子玩游戏。 只是,绿衣却不明白,这太皇太后几乎是大权在握的,为何之前却让朱善乱搞一通?如果不是朱善的愚蠢行为,睿王未必能崛起得这么快。 大军一步步bī近京城,最高兴的,莫过于清平公主。 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终于可以重新回到皇城中去,做她高贵的公主了。 朱睿答应过她,只要掌控局面,只要他登上帝位,必定恢复她的封号,她被剥夺的封邑也一并jiāo还给她。 所以,她才会这么努力地想办法营救苏贵妃,只可惜,布下了一片的关系,也没能成功,白家父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然,清平也不会想到,因为她送出去的簪花楼,让白家在叶宸面前bào露了,所以,叶宸的眼光已经盯住了白家,以及和白家来往过密的官员,这些大臣们,都已经被叶隆请过去喝茶了。 如果不是朱善下旨斩杀苏贵妃,只怕这一连串的人都可以连根拔起,连她清平也在受打的范围之内。 白长儒父子收到狄永鑫的飞鸽传书,却高兴不起来。 之前说好的,要等到入城后才联手破敌,如今便先公开身份,打着叛军的名号,若睿王没有胜算怎么办? 白长儒是个谨慎的人,他与白擎风商议了一下,都觉得此举太过冒险。 然而,白擎风在深思之后却道:“父亲,或许是冒险了一些,但是,如果睿王不是信心十足,何必先把我们两支军队bào露出去?” “他信上说京中有人接应,此人是谁呢。”白长儒道。 白擎风道:“不管是谁,能为他打开城门的,必定不是寻常人,我估计是王世安。” “王世安此人不足信。” “虽说不足信,但是,他如今被调动在城门安保,所以,他负责城门一带的保卫,是最可靠的人。” “嗯,是的,听闻杜陵已经节节败退,如今京中除了那逆子的三万yīn兵之外,就是梁王的那些亲兵,都不足为患。” 白擎风道:“没错,所以,睿王几乎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白长儒捏须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睿王在信中说,如今我们先把名头打出去,日后分封的时候也好服众,但是这样一来,你母亲和你夫人,只怕会有危险。” 白擎风冷冷一笑,“父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天下迟早是睿王的,若我们抵抗睿王,日后等待我们白家的就是满门抄斩,如今牺牲了母亲和夫人,却能保住我白家一脉,并且,日后的荣华富贵,更是享受不尽,其中利弊,不许儿子说,父亲也能想到。” 白长儒一咬牙,“好,既然如此,我们把旗帜换了。” 白长儒的一声令下,换了旗号,朝廷的正义之师,顷刻就变成了叛军。 但是,白长儒与白擎风都没有想到的一点,当初太皇太后令他们率兵征讨朱睿,给他们的兵马,大部分都不是他们原先所带的。甚至是军中的将领,都撤换了好几人。 这意味着,一旦有什么重大的决策,这些将领士兵未必会听他的号令。 而当然他还有一点不知道的便是其中有两名将领,早就得到太皇太后的密令,若一旦白长儒叛变,便让他带走可以带走的士兵,但是,不要声张。 白长儒与白擎风如今的士兵大约是四万人左右,这一走,便走了一万多士兵,而没有走的那部分,有一些还在犹豫不定。 军中有传言,说太皇太后得知了白长儒叛变,若有士兵不想参与叛变的,可逃兵而去,可以回到京中,也可以直接回家不再服兵役,朝廷不予追究。 所以,这白长儒的两万余人,每日都会有上百人或者上千人消失。 这些人,大部分都回到了京中,因为,现役军人,受朝廷俸禄,受朝廷供养,虽然传言说可以直接回到家乡,但是,逃兵毕竟是大罪,若没有明旨,一般士兵都不敢逃去。 等白长儒发现之后,已经太晚了,他的手中,只剩下一万多人,这一万多人,多数是他的旧部,但是,如今军心也不稳,因为,正义之师和叛军始终是有原则性的分别。 没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做叛军。 与此同时,白长儒收到消息,平常侯府被封,白家所有的人,除了白擎夜与叶宸之外,都被打入了天牢,听候处置。 白长儒进退两难,去信给朱睿,但是,给出去的飞鸽传书,泥牛入海,没有任何的回音。 当然,他并不知道,他写给朱睿的信,都被狄永鑫扣了起来,狄永鑫压根没给朱睿看。 朱睿的大军,已经到了距离京城外一百里梁山县。 第294章 杀戮 朱睿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选择扎营观望。 他虽然很心急要拿下京城,但是,他并非是急功近利的人,尤其到了这一刻,成败在此一举,他不容有失。 尤其,在他得知白长儒的兵马已经剩下一万多人的时候,他更不能心急,因为,白擎夜那边,还没准信过来。 原地扎营两日之后,白擎夜终于命人来通知,说安排好在十六晚上攻城,他会趁黑打开城门,到时候,大军可直攻皇城而去。 白擎夜的人再三叮嘱,不能伤害城中的百姓。 朱睿答应了来使,承诺不伤害京中百姓,并且保证,只要yīn兵和朝廷的兵马不做抵抗,他们也不会伤害。 来使离开之后,朱睿召集诸侯与慧圆师太商议。 慧圆师太道:“今日是初八,如果十六攻城的话,刚好错过了yīn兵脆弱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可以把攻城的日子提前一天,可确保万无一失。” 朱睿点头道:“方才没想到这一点,只顾着高兴了。” 其余诸侯也纷纷赞成慧圆的话,但是,来使已经回去了,他的人无法进入京城,一旦bào露了白擎夜,引起太皇太后的注意,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朱睿想到了一个人,派她前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此人,便是清平。 他把这个主意提出来之后,大家都赞同,慧圆师太道:“京中没什么人知道她与我们在一起,她去传这个话就最合适了。” 朱睿马上命人把清平找来,清平一口就答应了,“但是,你们要派人保护我。” 朱睿自然知道她怕死,心底不免轻看她,但是嘴上却说:“姑姑放心吧,本王自然要保护姑姑的安危。” “那就好,我今晚就出发。”清平道。 她迫不及待地要为朱睿做点什么,她知道无论是谋反还是打江山,都需要立功才能分封,叶青已经离去,她没有了筹码,只能靠立功了。 朱睿命人为她打点一下,狄永鑫提出让绿衣护送她入京。 因绿衣是女子,又擅长易容之术,所以由她陪同清平入京便是最安全的,朱睿自然是恩准了。 一路上,绿衣对清平都唯命是从,十分迁就她的公主脾气。 连带秋霜,都对绿衣不假辞色,她知道绿衣是狄永鑫的内宠,所以,言语间,总是诸多的侮rǔ。 但是绿衣显得并不介意,甚至对秋霜也十分恭顺。 这一路抵达京城,王世安负责看守城门,看到清平,不由分说地便先让人拿下。 清平怨恨王世安的小气,还记着往日得罪他的事情,但是,如今自己在京中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只能任由王世安摆布。 不过,王世安倒没有太难为她,而是直接把她jiāo给了叶隆发落。 叶隆憎恨清平,便连见都不愿意见她,只是看在叶青的份上,让她回到以前她住的小院子里,命人严加看守。 清平暗暗着急,她出不去,便不能通知白擎夜在十五月圆之夜打开城门,她便无法立功了。 没办法之下,只得求助绿衣,让绿衣前去找白擎夜。 但是绿衣这时候却摆起了架子,“不好意思,我的职责只是保护你,如今你安全,我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清平大怒,“你的职责不单单是保护我,还有帮睿王完成这件事情,我如今出不去,你懂得武功,趁黑偷走出去找白擎夜,是最理想的。” “对不住了,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我不会做的。”绿衣淡淡地道。 秋霜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违抗公主的命令?” 绿衣冷冷地道:“第一,她已经不再是公主。第二,我的主子是侯爷,我只听侯爷的吩咐,侯爷让我保护她,如今她的人身安全没有受到威胁,证明我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秋霜厉声道:“你连睿王的吩咐都不听?睿王让你听从公主的指挥,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在公主面前摆架子?信不信我告知睿王让他治你的罪?” “悉随尊便,前提是你们要走得出去。”绿衣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清平怒极,但是又奈何不了绿衣,怒道:“都是贱人,都是贱人!” 痛骂了几声,毫无办法之下,只得让监视她的人去告知叶青,说她要见叶青。 叶青住在国公府,听得侍卫的禀报,她犹豫了很久,并没有出门。 自从她回京之后,便把在豫南遭受的一切都刻意掩埋,她不跟任何人提起,也知道白擎夜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就连父亲都不知道。 她希望,那真的是一个噩梦,如此,她便可以永远不用面对了。 所以,她真的不想去见清平,真的不愿意,因为见到她,势必要想起豫南的一切。 犹豫到了晚上,她还是忍不住前去,她想跟母亲说,让她把豫南的一切保密,不要告知父亲。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已经偷偷地把这一切都告知了叶隆。 此人便是绿衣。 她翻墙而出,直奔国公府,求见叶隆,把朱睿和清平对叶青的一切bào行都说了出来。 叶隆脸色陡然变得铁青,但是他并不太相信,因为,清平虽说歹毒冷狠,但是对叶青一向是十分爱护的,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休要在此侮rǔ我女儿的清白,清平就算再坏,也不可能把她的亲生女儿推入火坑。”叶隆道。 绿衣冷冷一笑,“是真是假,国公爷何不亲自去问个明白?” 绿衣有心要叶隆杀死清平,她和狄永鑫一样,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她只希望看到清平死,她可以亲自杀了清平,但是,她知道狄永鑫恨清平,却始终狠不下手去杀她,所以,她要借助叶隆的手,杀掉清平。 叶隆想起叶青回京之后,一直都郁郁寡欢,什么都打不起兴趣,莫非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眼底腾起狂怒,取过一把剑,带着晨安就出门去了。 来到院子里,清平正着急地等待侍卫的回报,却见来的是叶隆,她神色陡然一冷,“你来做什么?想看我如今如何堕落?” 叶隆持着剑,一步步走过来,眼底的怒气映得眸子赤红,他伸出剑,厉声问道:“在豫南的时候,你有没有把青儿送给朱睿,任那畜生糟蹋?” 清平大怒,“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这么不堪的人吗?” 她心头骇然,莫非是青儿跟她说的? 青儿,你这么狠心?莫非你不知道你父亲如果知道这件事情,是会杀了你母亲的吗? 叶隆怒道:“你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我不相信你的人品。这件事情,是狄永鑫的侍女绿衣亲口跟我说的,她说得有板有眼,绝没有冤枉你。” 清平的心顿时落下了,不是青儿说的,竟然是绿衣那小贱人,真想不到她的心肠这般歹毒,朱睿真的是错信了她。 清平冷笑,“真是可笑之极,一个侍女信口雌huáng,你就敢来质问我,你说我做了什么更不堪的事情?杀了你的爱妻吗?叶隆,慕容氏是你害死的,如果你不是一直放不下她,我也不会对她狠下杀手,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你既然选择了做驸马,就不要眷恋旧人,是你的优柔寡断,害死了她。” 叶隆狂怒,“我知道是你杀了她,但是一直看在青儿的份上,饶你的性命,如果让我知道你真的对青儿做了那些事情,我发誓,必定把你五马分尸。” 清平虽然对他早就没了期待,但是听到这般绝情的话,还是禁不住心寒不已,“叶隆,这么多年,你对我压根就没半点感情,是不是?” 叶隆冷声道:“没错,我对你,只有憎恨,只有厌恶,我是瞎眼了才会娶你。你等着,我回去问过青儿之后,如果真有此事,你就等着受死吧。” 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清平心中大恨,狂怒顿生,竟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就扑了过去,尖锐地喊道:“好,那我就先杀了你。” 门口闪进来一道身影,用力把叶隆推开,清平的簪子,直直地刺入她的胸口,鲜血陡然飞溅出来,溅在了清平的脸上。 清平心神俱裂地看着那身影缓缓地滑落,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热血,“青儿?” 她双腿一软,扑了过去,叶隆比她先一步抱起了叶青,“青儿,青儿!” 看着女儿痛苦的神情,叶隆的心都要碎了,狂怒与痛心加在一起,他恨不得把清平当场击毙。 他飞快地封住叶青的xué位,先行止血,但是,如果伤及了心脏,就算暂时止血,也没用的。 叶青的嘴角浮起一朵苍凉的笑,看向叶隆,“父亲,不要……担心,女儿没事。” 叶隆怒喊道:“来啊,快请大夫!” 晨安急忙命人去请叶宸过来,他知道叶宸的医术很高明,看样子簪子是刺进了心脏附近,如果抢救不及,性命有误。 叶青是在叶隆来到一会儿之后,就来到了院子外,她听到了叶隆质问清平,听到了清平的否认,她心很痛,觉得做人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她看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母亲,眼底缓缓地升起了雾气,雾气在眸子里集结成珠,在眼角缓缓地滑落。 “母亲,欠你的,我已经还给你了,这辈子,我……再不欠你什么。”叶青气若游丝地道。 “不,青儿,”清平连爬带滚地过来,想伸手抱住叶青,却被叶隆一手推开,“你滚开,别碰我的女儿。” “她也是我的女儿,叶隆,”她盯着叶隆脸上痛苦之色,眼底竟有疯癫般的痛快,“很好,叶隆,我终于看到你痛苦了,你终于也明白心痛是什么感受了,真好,真的很好。” 叶青哭了,悲愤地道:“我恨你,我恨你……” 绿衣缓缓地从门口进来,冷声道:“你当然应该恨她,在豫南的时候,你就该恨她,她这样糟蹋你,你还当她是母亲?她这种人,猪狗不如,不配为人母亲。” 叶隆听得此言,缓缓地放下叶青,手里拿着剑,红着眼睛一步步地bī向清平。 清平爬着退后,“你想gān什么?” 叶隆仿佛是地狱来的恶鬼,怒气斑驳的脸显得十分狰狞,“贱人,她是你所生的,你竟下得去手?” 长剑陡然一伸,便要刺向清平的胸口。 叶青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不要,父亲,不要……” 叶隆的剑,已经抵达清平的衣衫,却因叶青的着急呼叫而收住了,但是,也只是略一犹豫,便用尽全身的力气刺了进去。 鲜血喷出来,清平脸色惊恐,面容扭曲,低头看着自己冒血的胸口和那把要命的长剑,剑身漆黑,透着寒光,冰冷从剑身一直蔓延到她的胸口,再到她的全身,冷啊,真冷啊。 叶青只觉得眼前一黑,头无力地往边上一沉,便昏迷了过去。 清平断气之前,眼前闪过许多影像,都是她记忆深处的。 她看到叶隆与慕容氏牵手在御花园走过,慕容氏笑容羞然,举止温柔,叶隆嘴角含着宠溺的笑,伸手为她挡去额头的阳光。 她最终都没有得到他嘴角的那一抹宠溺的笑,用尽了一生的努力,她不得不承认,她输给了慕容氏。 “青儿……鑫儿……”她喃喃地喊了一声,这辈子,她曾是最尊贵的公主,却在死的时候,失去了一切。 她不甘心啊,真的好不甘心。 “叶隆,我恨你,真的好恨你,你知道吗?”她伸手握住胸口的剑,看着那面容如恶鬼一般的男子,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恨毒了自己。 叶隆脸色冰冷地抽回剑,看着血像花一样飞溅而起,散开一地,清平脸上斑驳的血液,像碎落凋零一地的残花。 她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叶隆,急速地喘气,慢慢地,呼吸停止。 叶宸来到的时候,清平已经死了。 叶青被放置在厢房里,叶宸是带着王静月来的,王静月进去检查的时候,蹙眉对叶宸道:“伤了心脏,怕是难救了。” “你也救不了?”叶宸问道。 王静月道:“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叶宸看着叶青,叶青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却不愿意睁开眼睛,面容死一般的苍白。 “想想办法吧,她死了,父亲会很难过的。”叶宸道。 王静月看着她,想起她是带着仇恨重生的,那时候,她一样很憎恨叶隆。 如今,她已经放下了仇恨。 第295章 大结局 王静月道:“我只能尽量延长她的时间,但是,我救不了她。” “尽力而为吧。”叶宸黯然地道,不知道为何,她竟对叶青生出了一丝怜悯和感情来,这个前生害得她那么惨的女人,这个狠毒的女人。 叶青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叶宸,眼底的厌恶已经慢慢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陌生的冰冷和猜疑。 “王小姐,你出去吧,我想与叶宸说几句话。”叶青缓缓地开口。 王静月先为她施针,把她的力量提上,然后道:“你们慢慢聊,我出去了。” 她拍拍叶宸的肩膀,轻声说:“你所经历的那些,这辈子的她,还没经历过。” 叶宸默然点头,“我知道。” 但是,也没办法对叶青生出好感来,因为,前生的事情她今生是没有做过,但是今生的她,却也一直算计陷害自己。 她坐下来,坐在chuáng边,问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叶青的脸色好了一些,许是因为王静月用针,她伸出手,让叶宸也伸出手,两只手放在一起,手指是一般的长短大小。 叶青忽然古怪地笑了,然后深呼吸一口,“我一直那么讨厌你,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你是我的妹妹啊。” 叶宸说:“这是你我都无法选择的事情。” 叶青苍白地道:“是啊,我没得选择,你也没办法选择。” 她侧头,看着叶宸,“我知道你是重生而来的,也知道你前生杀了白擎夜,为了朱睿,这些,白擎夜都知道了,在豫南的时候,慧圆师太把前生之事,织造出一个梦境,白擎夜都亲身进去经历了一番。” 叶宸脸色陡变,“什么?” “不止他,连我也知道了,前生的我,对你十分狠毒,还对杜元帅的家人下手。”叶青觉得很冷,不知道是因为受伤了,还是因为想起那些幻境。 叶宸也忍不住地打颤,心头陡然窜起了恐慌,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但是从豫南回来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并未改变,这是为何? 叶青继续道:“他说并不恨你,因为,他所看到的那些事情,他现实中没有亲身经历过,他只知道,在现实中,你对他很好,叶宸,你得到这样的夫婿,是你的福分,你真的比我好运多了。” 叶宸的眼泪夺眶而出,竟忍不住颤声地问叶青,“他真的这样说?” “我都快死了,难道还要骗你吗?”叶青嘴角浮起一朵苦笑,“其实我应该继续恨你的,但是,我没有力气了,父亲只有你了,叶娴叶婉都不能托付,拜托你,好好照顾父亲,我多想……” 她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 “静月……”叶宸惊喊了一声。 王静月疾步走进来,命人把门关上,并且拦住要冲进来的叶隆。 她上前查看了一下,轻轻地摇头,“快不行了。” 叶宸犹豫了一下,“静月,真的没有办法吗?” 王静月看着她,缓缓地摇头。 秋霜逃了出去,她找到白擎夜,跟白擎夜说了朱睿的要求,白擎夜答应在十五行事,并且让人把秋霜送出城外,让她前去禀报朱睿。 朱睿听得秋霜回来禀报,大喜,至于秋霜说清平死了,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好好地留在本王身边伺候着,本王事成之后,绝不亏待你。” 秋霜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媚笑道:“奴婢一定会好好地伺候王爷的。” 因确定了白擎夜会在十五打开城门,所以大军开始缓慢地挺近京城。 十五的夜晚,大军抵达城外。 这一天的等待,对朱睿而言,像是要等一年,他太心急了。 与此同时,白长儒也在此时与他汇合了。 白长儒要求见朱睿,但是被狄永鑫挡住,说让他听命令攻城。 白长儒不疑有他,回去等待攻城的命令。 到了凌晨的子时,果然,城门被打开,白擎夜手持火把策马出来,会面朱睿。 “城门今夜由我接手,抓紧点。”白擎夜道。 朱睿策马走过去,哈哈大笑,“真是太好了,本王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他高举长剑,号令大军,高呼道:“进城!” 白擎夜首先策马进了城,朱睿紧跟着进去,他先令三万兵马进城,先行取下皇城,怕城外有埋伏包抄,留下了七万人殿后。 然而,当三万人进了城之后,城门却陡然关闭。 城中陡然灯火通明起来,长街上,是十余名手持火把的yīn兵。 慧圆师太首先意识到不妙,她策马上前,对朱睿道:“有不妥。” “怎么了?”朱睿问道。 眼前并无不妥啊,yīn兵手持火把,并没有武器。 然而,就在朱睿问了怎么了之后,所有的yīn兵,悉数把手中的火把扔向了朱睿大军。 街道顿时一片火海,原来,在道路的两旁,都泼满了火油,火把点燃了桐油,三万余人,皆被困在火海之中。 朱睿大怒,在冲天的火海中,冲白擎夜喊道:“你竟敢骗本王?” 白擎夜没有回答他,而是飞快地策马而去。 梁王策马出现在火海的尽头,他身后,是两万铁骑。 与此同时,城外的七万与人,却迅速被三万yīn兵和杜元帅的兵马包围。 这一场厮杀,直杀得暗无天日,血流成河。 而白长儒的一万多兵马,早就思变,如今见中计纷纷投降请求朝廷的从轻发落。 就像连锁反应一般,有人投降之后,其余不愿意做叛军的人也投降了。 当慧圆与朱睿带着一万多人突围而出的时候,看到yīn兵从天而降,慧圆摇头,白着一张脸道:“不可能的,yīn兵应该是丧失了战斗力的。” 她到临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任逍遥早就解决了yīn兵的弱点,克服了yīn兵在月圆之夜丧失战斗力的缺陷。 朱睿大败,他也在混战之中被梁王杀死,慧圆在朱睿死后,也被白擎夜取下首级。 这一场内乱,到此为止,总算平息了。 叶宸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了。昨夜的决战,白擎夜不许她参与,只让她在府中好好休息。 “小姐,有两个好消息,要听哪个?”桑娜快步进来,满脸喜色地道。 叶宸昨夜其实也没睡着,金戈铁马响了一夜,她怎睡得着? “两个都是好消息,那就先说最好的消息。”叶宸笑道。 “最好的消息是朱睿大败,将军胜利了。”桑娜笑着说。 叶宸的心一松,虽然早就知道会胜利,但是却没想到这么容易。 “另外一个好消息呢?”叶宸问道。 桑娜说:“这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静月小姐说,叶青无碍了,命算是救回来了。” 叶宸哦了一声,“那就好。”抢救了好多天了,终于保住了性命,自然是好消息。 “将军呢?”叶宸问道。 “将军带着朱睿的人头入宫了。”桑娜说。 叶宸道:“准备一下吧,我们马上离开京城,去草原。” 桑娜愕然问道:“这是为何啊?” “不要问,马上去准备。”叶宸说。 桑娜正欲下去,却听得外面有人宣,“国公爷到了。” 叶宸连忙宽衣,出去迎接叶隆。 叶隆一身的战袍,战袍上还染有血迹,他见到叶宸,就凝重地道:“我女婿被太皇太后扣住了。” 叶宸心中一沉,“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等是一同入宫复命的,但是太皇太后却不许他出宫,说是商议朝政之事,我特意前来告知你一声。”叶隆道。 叶宸沉思了一下,道:“我也要入宫去。” “你先安心地在府中等待消息吧,为父会在宫中看着,若有不对劲,会不惜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的夫婿救出来。”叶隆深深地看了叶宸一眼,然后转身而去。 叶宸泪盈于睫,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受到父亲的保护和宠爱,心头有说不出的滋味。 叶宸在府中等了一天,直到天黑,才见到白擎夜回来。 叶宸什么都没说,上前就抱着他,颤声道:“回来就好,我们马上离开京城,去草原。” 白擎夜轻轻地推开她,哑声道:“任逍遥老前辈带着宁王离京了,太皇太后册立了苏皇后所生的儿子为帝,任命我为摄政王。” “啊?”叶宸错愕地看着他,“真的?” 白擎夜望着她,见她眼底有泪痕,“怎么了?” “我以为,飞鸟尽,良弓藏,太皇太后要杀你。”叶宸轻声道。 白擎夜轻笑了,“怎么会呢?傻瓜,太皇太后不是此等残bào的人。” 他把她重新拥抱入怀,却想起了宫中的一幕。 太皇太后确实想要杀他,是任逍遥阻止了。 他们关着门谈了许久,最后太皇太后出来宣旨,任命他为摄政王。他本不同意,但是,太皇太后说若不同意,则白家一门,抄家灭族,株连九族,这便等同国公府与叶宸都在受株连的范围。 而太皇太后宣旨之后,便跟着任逍遥离宫而去了,她放弃了守护朱家的江山。 太皇太后临走前,对他说:“若有一天,你觉得小皇帝不合适当皇帝,便拿出哀家留下的懿旨,废黜皇帝,你登基为帝吧!” 说完,把懿旨jiāo给了他。 他在出宫的时候,把懿旨摧毁了。 他不愿意当这皇帝,若是可以选择,他宁可带着叶宸奔赴草原,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两人相拥良久,叶宸忽然抬起头问他,“我听叶青说,慧圆让你看了前生之事,你心里就一点都不恨我吗?” 白擎夜微微一笑,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那不是什么前生之事,至少,我没有经历过,我怎么可能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而憎恨我深爱以及深爱我的妻子?” “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叶宸问道。 白擎夜轻声说:“不过是幻境而已,不是真实的,你也该忘记了,我们只要把握现在,至于以前或者以后,都不是现在要想的。” 叶宸泪盈于睫,“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他的眸色变深,一把抱起她,“你说呢?” “你……”叶宸含羞地道:“有人看着呢。” 桑娜和阿依塔齐齐转身走出去,“我们不存在的。” 白擎夜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一天一夜了,我累得很,想好好地抱着你睡一觉而已。” 翌日,平常侯府的牌匾被摘下,换上了摄政王府。 同日,洛阳剑手持太皇太后御令,斩杀白长儒父子。 白擎夜与叶宸都知道,太皇太后此举,是怕他为难,所以,留下懿旨,先杀了白长儒父子。 白擎夜行贤政,大举推行农业发展,再扶持经济,在未来的几年内,大周国竟是无比的qiáng盛,一时威震四方。 十八年后,白擎夜还政皇帝,带着叶宸也家眷,离开大周,前往草原,过他的逍遥自在的生活去。 而在草原的高山上,一名银发老婆婆手持龙头拐杖,看着远方白茫茫的云层,道:“可见天命并非不可逆,白擎夜虽是帝命,却没做成皇帝。”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头坐在树杈上,道:“唯一可逆转天命的,是人心,白擎夜仁德厚道,不愿意夺取朱家的江山,若换做其他人,这天下只怕在你离京的那一年,就改了姓氏。” 老婆婆得意一笑,“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封他为摄政王的原因,我没有不放手,只是让他自己选择,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天命不可逆?狗屁,只要人心坚持,只要人心向善,什么不能改变?” 任逍遥哼了一声,“是的,你本也是天煞孤星的命,按理说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但是,不还有我和洛阳两个老头陪着你吗?” 老婆婆展颜一笑,咧开没牙齿的嘴巴,显得十分得意。 “吃饭喽,你们三个神主牌,赶紧回来吃饭!” 远处,传来年轻人有气无力的喊声,这十八年来,他从宁王沦为煮饭公,现在可不知道多后悔没坐上那皇位了。 至少,做了皇帝,便有人给他做饭,而不是他伺候三个老油条。 两人对望一眼,神色皆有些惶恐,“赶紧地去吧,晚了那小子发脾气,又把大粪放我们碗里了。” 两道身影飞快地掠过天际,落在另外一座高岗上。 那里,一排院舍,jī飞狗跳。 “快吃啊,吃完我还得喂猪,大huáng,你别欺负小黑啊,再这么凶我今晚就吃狗肉,遭了,今天还没喂jī,哎,你们先吃,吃了把碗搁灶台,我回来再洗碗,哎,这日子没法过了,操蛋的人生啊。” 一个年轻人在一群jī狗中跳跃,忙得是满头大汗。 忙完一切之后,他躺在草地上,看着天际的云卷云舒,自己也舒了一口气,多美好的人生啊! 身边有脚步声响起,他定睛看了一下,忽然跳了起来,“大白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