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苍龙转生2之雷公宝藏卷 作者:凤歌 这是元气主宰的世界,这里有奇妙的道术、热血的体术,还有千奇百怪的幻身、不可思议的妖魔。一个没有元气的少年,一块百无一用的石头,机缘巧合,得到了上古“天尊”的魂珠,从而练成了天下罕有的体术,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幻身,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登上了世界的巅峰,与天道神魔一决雌雄。 第五十八章 坦白 岳风一呆,冲口叫道:“你要走?” 依依也很诧异,说道:“骚女人,你又闹什么鬼?” “我走还不好吗?”苏媚烟笑盈盈说道,“我一走,岳风就归你了。” “呸,你会这么好心?” “我早就说过。”苏媚烟双手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说,“岳风的年纪太小了,对于未成年的小毛头,老娘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你、你口是心非。”依依又惊又喜,还有一点儿不敢相信。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苏媚烟拧腰转身,挥了挥素白如雪的手臂,“好弟弟,小七,咱们后会有期。” 她说走就走,全不拖泥带水,走到树林边缘,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说道:“口是心非么?也许是吧!”她自嘲一笑,轻轻一招手,脚下多了一段火红的剑光,女子腾空而起,卷起一片红霞,跟着一声鸣啸,消失在万山丛中。 岳风呆呆望着远空,人与剑消失不见,银铃似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他的心里若有所失,心想这一别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依依见他神色沮丧,心里酸溜溜的,说道:“怎么了,骚女人走了,你舍不得她?” 岳风没有回答,坐下来躺在地上,拈一枚草根叼在嘴里。阳太昊还在心里骂骂咧咧,咒骂后辈们与妖怪为伍,腐化堕落,无耻无能。岳风听得心烦,喝一声:“寂。”阳太昊的抱怨惨遭切断,躲到一边儿反省去了。 依依见他闷闷不乐,心里七上八下,很是忐忑不安,她挨着岳风坐下,轻声说:“岳风,你是不是喜欢骚女人啊?” 岳风轻轻摇头,依依心下稍安,笑道:“你要舍不得她也不打紧,我可以变成她的样子,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话一出口,岳风的鼻血又流了出来,依依看见,一时笑弯了腰。岳风用草堵住鼻孔,闷声闷气地说:“小七,你,唉,你干吗对我这样好?” “我也不知道。”依依低头沉吟,“我一见到,就觉得你很亲很亲,跟你在一起,我就很高兴。”她顿了顿,眨眼笑道,“你相信前世吗?” “道者没有前世。”岳风无精打采地说,“也没有来生。” “妖族相信前世。”依依凝望远空,俏脸神采焕发,“也许,我们两个前一世本是一对恋人,可是缘分没尽,这一世遇上了,我的心里还是忘不了你。” 岳风沉默一下,叹道:“小七,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这个人,不如你想的那么好,而且,我刚才对你隐瞒了一件事。” “我知道。”依依回头看他,满脸是笑。 “你知道?”岳风心中惊讶。 “是啊。”依依抿嘴一笑,“你心里还是舍不得骚女人对不对,其实呢,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一定对她大大的动心。还有,她不是说过吗,我长大了一定比她还要美,如果你还是不满意,我就变成她的样子逗你开心。” 岳风的鼻血又流出来,依依瞧他一眼,捂着嘴咯咯直笑。岳风抹去鼻血,苦笑说:“小七,你猜得不对。也许我有些不好的念头,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不过归根结底,我始终当她是个大姐姐,苏姐姐也说过,对我这样的小毛头,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骚女人一向口是心非。”依依听说有人对岳风不感兴趣,心里照样十分恼火,“她的话我一半都不信。” “小七。”岳风沉默一下,“落星谷的事情我没有说完,爹爹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她叫云若……”岳风顿了一下,苦笑说,“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依依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不可能,你才十六岁。” “亲事是从小定下的。”岳风说,“那时我俩的母亲都还在世,我跟云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同一般。” “我不信。”依依后退半步,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滚落下来,“你一定是骗人,你喜欢骚女人,所以故意编个未婚妻来骗我。” “你不信我也没法子。”岳风坐起身来,轻声说,“在鬼蛟寒潭的时候,我记得,你探查过我的念头。” 依依脸色刷的惨白,喃喃说:“没错,我记得很清楚。你、你当时在想一个女孩,你的心里叫她‘若若’。” “若若就是云若。”岳风说完这话,有点儿虚脱乏力。 依依后退两步,盯着岳风,眼神凄惶无助,突然间,她泪如泉涌,双手捂住脸,转身向谷外跑去。 岳风望着依依的背影消失,心里如释重负,可又空落落的,感到一阵莫名的怅然。他呆呆站了好一会儿,轻声说:“苏。” “臭小子。”阳太昊的粗嗓门在心底响起,“又叫我干吗?” “老不死。”岳风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吗?” “听到了又怎样,他妈的,你又不让我说话。” 岳风苦笑说:“我刚才是不是干了一件蠢事。” “什么话?对待狐狸精,就该这么干。你这叫迷途知返,你堂堂一个道者,跟妖怪勾勾搭搭的算个什么事?像你这样迷了心的傻小子,当年被我遇上,二话不说,两个耳刮子抽得你找不到北……” “寂!”如果阳太昊有身体,岳风肯定一脚踢死他。 他看了看四周,林泉寂寂,空旷冷清,两日中的轰轰烈烈就像是一场清梦,如今梦去无痕,偌大的空谷,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岳风叹了口气,提起苍穹剑,迈步向谷外走去。 出了山谷,才走不远,忽听一声巨响。岳风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忽见远处巨大的树木像是稻草一样折断,成排成行地倒伏下去。 “怪物?”岳风又吃惊,又好奇,快步赶上前去,爬上一个小山丘,极目向下观望,忽见树木折断的地方,窜起一条青黑色的巨蟒,躯体之大,比起焦家兄弟的人蛇合体不相上下,蛇眼十分奇怪,左眼殷红如血,右眼青碧如水,岳风正觉骇异,嗖,又窜出来一条巨蟒,颜色模样,与前面的一条几乎一模一样。 两个蛇头忽而昂起,忽而落下,身子有如波浪,仿佛正与什么东西激烈的扭打,岳风不由心想:“难道吸魂派还有人来?又来了两个妖灵鬼身。” “那是幻身。”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岳风应声一震,回头看去,依依就在不远,一双秀目微微泛红,白嫩的脸颊上泪痕未干。 岳风见了她,先是一惊,又是一喜,跟着心生愧疚,苦笑说:“小七,你没走啊?” 依依白他一眼,食指竖在红唇上,嘘了一声,轻声说:“别大声说话。”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啸,又一条巨蟒窜了起来,下半身似被什么东西攥住,拼命摇晃扭摆,三条巨蛇忽上忽下,仿佛三道青黑色的闪电。 “小七。”岳风忍不住问道,“这三条蛇跟谁在打架?” “不是三条蛇。”依依摇头说,“这是一条蛇,一条三头三身蛇。幻身术里面,这种幻身叫做‘九阴烛龙’,练到顶尖儿的地步,会有九头九身,威力大得惊人,这个人练成了三头三身,已经十分厉害了。” 岳风听得又心惊,又羡慕,低声说:“可是,这个幻身跟人动手,似乎没有占到便宜。” “他的对手一定也有很厉害的幻身。”依依向岳风招了招手,轻声说,“我们就近看看。” 岳风眼看三头蛇厉害,害怕靠近危险,心中颇为犹豫,可是依依已经冲了出去,只好跟在后面。 依依一溜烟跑到一棵大树后面,伏下身子,冲岳风招了招手。岳风蹑手蹑脚地跟上去,挨着她探头看去,只见林间空地上,有一个半人半狼的巨大怪物,浑身红毛如血,披拂飞扬,它生有六条狼腿,两个狼头,下面两条狼腿半蹲半跪,上面四只巨大的狼爪,正与三条巨蛇搏斗。 双方都是虚幻化身,行动起来,完全不受物理法则的限制,移动腾挪,快如电闪,爪牙所过,周围树木折断,岩石破碎,除了彼此的身躯,仿佛任何有形之物,都无法承受双方一击。“这是什么幻身?”岳风轻声问道,他能听得见自己的嗓音微微发抖。 “八爪血狼。”依依皱了皱眉,轻声说,“这幻身本身不算厉害,可是这人练到了六爪两头,道力比三头蛇要高明。” “看来不分胜负啊。”一个懒散的声音说道。 岳风循声望去,只见两百步开外的一块小山似的巨石上,一个少年抱着左膝坐在那里,他的右脚很随便的搭在石头上,身穿一件云白色的纱衣,长发黑里泛青,看面容不过十五六岁,左手细长的手指间,随随便便拎着一支符笔。 “胡说。”一个尖锐的声音忿然叫道,“我的烛阴蛇分明占了上风。 第五十九章 失剑 岳风扭头一看,三头蛇的影子里凸显出一个女子,大约十七八岁,个子高瘦挺拔,紧身的黑衣勾勒出长腿细腰、宽肩挺胸,苍白的脸庞棱角分明,两道细黑眉毛好似长剑斜飞,剑眉下一双细长的凤眼,眼底深处,透出一股少有的狠辣。 “得了吧。”树梢一个低沉嘶哑的嗓门说道,“看我的。”话音未落,血狼一扬爪子,揽住一条巨蛇的脖子,一发力,轰隆一声巨响,将那黑蛇压在地上。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血红,手里符笔一指,尖声叫道:“双蛇绞风。” 剩下两个蛇头双双出击,身子盘绕如风,看得人眼花缭乱,顷刻间,死死缠住血狼,巨大的蛇体越收越紧,转眼工夫,血狼的腰身细了一半。 “狼牙贯魂!”粗嗓门一声沉喝,左边的狼头发出一声嚎叫,脑袋虚晃,作势咬向一条蟒蛇的七寸,蛇头慌忙左摆,却撞到了右边的狼头口中。狼头一口咬中巨蟒,巨蟒一阵抽搐,身子有所松动,左边的狼头趁机仰天怒啸,身子吹气似的膨胀起来。巨蟒发出咝咝怪啸,身子死命收紧,不一会儿,又将狼腰勒紧变细,可是不一会儿,血狼又鼓胀起来,绷得两条巨蟒好似拉满了的弓弦。 黑衣女的白脸透出一股青气,脚下移动如飞,快得不像真人,好像是一个飘忽的鬼魂儿。她忽一晃身,脚下闪过一团白光,带着她闪电上升。黑衣女怪叫一声,忽一扬笔,一道黑气冲向一棵巨木,树木一碰黑气,顷刻枯萎变色,砰地一声,化为一团黑色的烟雾。 黑灰向外涌动,冲出一条人影,脚下踩了一口血红色的飞剑。他一转身,手一扬,一道红光席卷而出,从黑衣女身边扫过,击中一棵大树,那棵树拦腰折断,轰隆隆燃烧起来。 突然间,阴蛇尖啸,血狼哀嚎,两人由动而静,双双停在半空,符笔指定各自的幻身,目光专注,神色紧张。 这时岳风才看清血狼的主人。那是一个魁伟男子,大约二十多岁,须发浓密,五官还算英挺,只是眉宇间透出一股邪气,他穿了一身灰褐色长袍,银白色的头箍勒住了满头的长发。 血狼压住一蛇,咬住一蛇,但被两条蛇缠住身子,动弹不得。三条巨蛇两条受制,照样动弹不了,这样下去,角力无休无止,迟早两败俱伤。 “我就说过了嘛!”少年人懒声懒气地说道,“你们两个差不多。” “少说风凉话。”黑衣女上气不接下气,“姑奶奶一定会赢。” “哟,哟。”魁伟男子流里流气地说,“到了这个当儿,还这么嘴硬?要不这样,吕白尘,咱们换个比法,收了幻身,换一张大床,脱光了衣服,再大战三百回合,没准儿你技高一筹,让我甘拜下风。” “无耻。”黑衣女目射寒光,正要发怒,忽又平静下来,冷笑说,“岑越,你想激我发怒,好趁虚而入,我才不上你的当。” “趁虚而入?”岑越嘿嘿一笑,“你哪儿空虚了?说出来,我一定叫你心满意足。” 吕白尘目涌怒气,咬了咬牙,闷声不吭,岑越风言风语说了半天,对方装聋作哑,反而自乱心神,几乎被烛阴蛇翻过身来缠住,慌忙收敛心神,再也不敢多说一字。 “你们不要命啦。”白衣少年懒洋洋说道,“这么闹下去,可没有好果子吃。” “你让他先放爪子。”吕白尘涩声说道。 “做梦吧。”岑越冷笑一声,“你怎么不先把你的爬虫收了?” “你无耻下流,我信不过你。” “哟,哟,你他妈又是什么好东西?瞧你那副嘴脸,就是一个朝三暮四的浪货。” “狗东西,你、你再说一遍。” “哟,哟,狗东西是谁,我可是你狼哥哥。至于你嘛,再说十遍也一样,浪货,浪货,浪货……” “闹够了吧。”白衣少年挺身站起,举起符笔,轻轻叫了一声,“水木神华。” 地皮应声拱起,岳风听见细微的破土声,紧跟着,大地微微一抖,地下窜出无数青灰色的藤蔓,每一根都粗大异常,仿佛千百条长大的虫豸,刷刷刷缠住狼头狼爪、蛇头蛇身,扪的扪,扯的扯,缠的缠,千百根巨藤一起发力,片刻之间,就把血狼和烛阴蛇缠成两个粽子,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是什么道术?”岳风心中骇异,轻声问道。 “这也是幻身。”依依的面皮微微绷紧,“长青木神!” “开!”白衣少年发出一声低喝,青藤如龙蛇一样游动,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巨狼怪蛇挣扎扭动,狂啸怒号,可是敌不过青藤之力,慢慢地左右分开。岑越和吕白尘的脸色都很难看,岑越面红耳赤,仿佛渗出血来,吕白尘一张脸却是青碧发黑,两只丹凤眼连连翻白。 “还不服气?”白衣少年冷笑一声,慢慢叫道,“千草伏象。” 巨藤应声收缩,只听两声巨响,血狼和烛阴双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挣扎不起。 岑越、吕白尘双双倒飞出去,凌空一个盘旋,翻身落在地上,落地的一刻,扑扑两声闷响,巨狼怪蛇同时化为乌有。 “小刁。”吕白尘厉声叫道,“你趁人之危。” “你怎么不说他趁虚而入?”岑越嘿嘿奸笑。 “滚一边儿去。”吕白尘的脸色更青了。 少年笑了笑,说道:“吕白尘,你要不服气,我们再比划比划。”吕白尘面露迟疑,咬了咬下唇,冷冷说:“今天就算了,咱们玉京见。” “说的是。”少年笑笑,眼珠骨碌两转,忽地扬声叫道,“看戏的朋友,躲着藏着多不舒服,出来见个面,大家好好聊聊。” 岳风应声一惊,还没有所反应,脚下地皮一动,两根粗大的青藤破土而出,急如闪电,向两人冲来。 依依一把拽住岳风,一挥笔,狐尾幻身一涌而出,蓬松光亮的大尾巴凌空一扫,正与青藤撞在了一起。扑,尾幻身忽地消失,青藤也向后一缩,仿佛挨了劈头一棍,懒懒洋洋,欲振乏力。另一根长藤快似狂风,一卷一缠,岳风只觉眼前青影晃动,跟着手心一痛,苍穹剑突然脱手。 他大吃一惊,伸手去抓,可那青藤退缩极快,突然变粗变长,缠着那口神剑,飞也似的送到白衣少年面前。 岳风丢了剑,一时惊得呆了,摊着两手,嘴也合不拢来。 少年接过剑,看了一眼剑上的铭文,脸色微微一变,跟着笑道:“苍穹剑,不会是假货吧?” “什么?阳太昊的苍穹剑?”岑越浓眉一扬,惊讶道,“不会吧,肯定是赝品。” “我看倒是真的。”吕白尘转眼看向岳风,目光里透出疑惑,“我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它的样式。” “假不了。”少年吐一口气,“这是一口九品神剑。” 岑、吕二人齐声发出惊呼,四只眼睛死死盯着苍穹,眼里透出一股强烈的贪婪和妒忌。 “有趣。”少年挥了挥剑,剑锋处吐出丈许长的剑芒,他笑眯眯说道,“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说罢随随便便,把剑别在腰间,扬声说,“走吧。” “喂!”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把剑还给我。” “你说什么?”少年掉过头来,目光森寒。 岳风正要说话,依依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岳风回头怒道:“什么?”少女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岳风气急道:“他抢了我的剑,你没看见吗?” “你的剑?你没弄错吧。”白衣少年笑了笑,淡淡说道,“剑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你放屁。”岳风大怒,一纵身,冲向白衣少年,依依阻拦不及,大吃一惊。 岳风奔跑甚快,一转眼,两人的距离缩小了一半。白衣少年冷冷看着他,忽一扬手,岳风脚底一动,一根青藤刷地窜出,将他的腰身死死缠住。岳风还没缓过神来,早已双脚离地,被那根怪藤卷到了空中,耳边风声厉响,跟着砰的一声,狠狠撞上了一棵大树。 猛烈的撞击,将树身撞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岳风眼冒金星,五内翻腾,喉头微微发甜,几乎快要吐血,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疼得他话也说不出来。 “还没死?有两下子。”少年声音冰冷,青藤应声扭动,又将岳风拽到了空中,鞭子似的一抡,又向树上撞去,岳风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心里又惊又怒,他使出金切,拼命想要斩断青藤,可那东西像是一团烂泥,软绵绵地透过指头流过,根本没有固定的形质。 “住手!”依依的叫声忽地响起。 第六十章 发奋 巨藤应声停下,距离树身只有一丈。岳风忍着剧痛,低头看去,少年饶有兴趣,打量远处的依依,笑着说:“你让我住手?” “剑……”依依涩声说,“我们不要了,你,把他放下来。” “他是你的什么人呀?”少年眯起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依依,“你的小情人?” “这与你无关。”依依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事情做绝了,对谁也不好。” “天狐九尾是吗?”少年笑了笑,“可惜啊,你的尾幻身只有一条,那小尾巴就跟毛毛虫差不多。” 岑越哈哈大笑,吕白尘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嘲弄。 “你如果要看大尾巴,我随时都可以叫人来。”依依淡淡说道。 “你想吓唬我?”少年眯起眼睛,眼里迸出一丝寒光。 “小刁。”吕白尘忽地开口,“这小狐女不算什么,她背后的人可不好惹。” “是啊,那群狐狸精难缠得要命。”岑越也连连点头,“她们人多势众,轮番上阵,会把你逼到发疯。” “我倒也不怕她们。”少年咧嘴一笑,直勾勾盯着依依,“不过小美人儿求情,我怎么也得卖点儿面子。话说回来,你这小情人逊毙了。”一挥手,青藤陡然下沉,像是一只大手,砰的一声,将岳风狠狠摁在了地上,岳风只觉两眼发黑,几乎儿昏了过去。 “看见了吧?喝,就跟丧家犬差不多。”少年竖起一根小指头,“什么玩意儿,我一根指头就能玩死他。小美人儿,你找情人也该找个有本事的呀?比方说我这样的。呵,我如今还是单身,你要想换人,我随时奉陪。” “小刁可是出身名门,怀日城的刁家听说过吗?”岑越扯起嗓子在一边帮腔,“多少小女生排着队想跟他好呢。” 依依脸色苍白,一言不发,死死盯着三人,眼里似乎喷出火来。 “啧啧,小美人儿还没想通。”少年笑了笑,“不过我可以等……” “你叫什么名字?”岳风冷不丁开口。 “哟,丧家犬还会叫?”少年笑道,“想报仇是吧?好,我等着你,听好了,爷爷苍龙刁散,小子,你如果有种,就来玉京找我,咱们‘天道布武’上见。” 岳风心头一沉,忽听岑越哈哈大笑,说道:“小刁还真会捉弄人,他能参加天道布武,母猪还会爬上树呢。” “你别侮辱了猪。”刁散一招手,藤蔓松开,放开了岳风。他拍了拍苍穹,笑着说:“好剑啊好剑……”长笑一声,脚下青光一闪,腾空而起,岑、吕二人也一晃身,跳上飞剑、飞轮,三人化身流光,一转眼就不见了。 岳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依依见了,心中担忧,上前轻声说:“岳风……”叫声刚出,岳风突然跳起,发足狂奔。 他的心里烈火熊熊,似乎快要烧破胸膛,从顶门一窜而出。一刹那,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云若,想到了落星谷的千百乡亲,他们生死不知,自己却是这样的无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这样的石头,别说报仇,甚至无法好好的生存。 “我是一个废物。”岳风发疯似的奔跑,狂风迎面吹来,他心中的火焰烧得更旺,他的鞋子燃烧殆尽,肺部快要炸开。这时间,一棵参天大树横在前面,他脑子一热,扑上前去拳打脚踢,直到双手鲜血淋漓,脚趾骨传来剧痛,树上血迹斑斑,少年的脸上已是涕泪交流。 突然间,他身子一软,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在树前,眼泪滚滚流出。 一只素白小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他的身后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岳风听见哭声,心里登时清醒了许多,回头看去,只见依依站在身后,皱起眉头,扁着小嘴,脸上满是泪水,哭得伤心伤意。 岳风心里诧异,一抹眼泪,站起身来,望着依依闷声说:“小七,你哭什么啊?” “全怪你呀。”依依抽噎着说,“看见你难过,我就难过,看见你哭,我也想哭,看你这样作践自己,我,我恨不得死了算了。” 岳风心里又感动,又惭愧,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担心自己的少女。可是,造化弄人,他没有办法给她任何承诺,除非,若若已经死了。 他拼命摇晃脑袋,将这念头赶了出去,他叹了口气,苦笑说:“小七,你不是走了么?干吗又回来?” “你想我走么?”依依抹去眼泪,眼里透出一丝凄楚。 “没有啊,怎么会……”岳风低下头去,“可是,你知道我……” “别说啦。”依依扶着他坐下,取出伤药,敷在他的手上,又给他接好了折断的脚趾,她的手指纤细丰润,指甲上涂着粉红色的花汁,细嫩的指尖抚过伤处,冰凉柔腻,伤痛登时减轻了许多。 “小七。”岳风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依依直起身来,双眸清亮照人,“你不忘旧情,没有什么不对?若若姑娘比我早认识你十六年,这很不公平,可我不在乎,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我会用千百倍的努力,努力让你也喜欢我。” “小七……”岳风一呆。 “你不要说了,我决定的事,一定不会变。”说到这儿,依依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岳风的手掌,盯着他双眼,双眸蒙上了一层凄迷的泪光。 岳风的心里微微一痛,暗想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对我这样?何况喜欢一个人,又怎么靠努力就能办得到?这个小狐女真是天真得可爱,无论如何,我就算不能接受她,也决不能伤害她一丝一毫。 想到这儿,岳风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不难过,你也不难过,也不许哭。” 依依抹了泪,用力点了点头,把头依偎在岳风的怀里,少年的胸膛温暖厚实,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孔,小狐女有点儿晕晕乎乎的感觉,心里真是惬意极了。 忽听岳风叹了一口气,依依抬头问道:“你又叹气干什么?”岳风苦笑说:“我把老不死的剑弄丢了,真是没脸再见他了。” 依依哼了一声,秀目里透出一股煞气,说道:“那个姓刁的太可恶,我要告诉姐姐们,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绝对不行。”岳风摇了摇头,一字字说道,“这是我跟他的事,谁也不能插手,他欠我的,我要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依依转眼看去,心子突地直跳,岳风的脸色阴沉可怕,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出,他的两眼盯着远空,眼里布满了缕缕血丝。 “接下来……”依依迟疑一下,轻声说道,“你也要参加天道布武吗?” “我……”岳风轻轻摇头,“我哪有这个资格,我连窍也没开,去了还不是送死吗?” “老不死见多识广,他没准儿知道你不能开窍的原因。” “可是……苍穹剑……” “这就更要问他了,你如果开不了窍,又怎么取回他的剑?” 岳风听了这个歪理,不由摇头苦笑,想了想,终于熬不住,轻轻念了声:“苏!” “呵!”阳太昊冷笑一声,大咧咧说道,“臭小子,现在想起老子来啦?真他妈的没用,连一把剑都保不住,到了最后,还要靠女人救命,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啊?” 这些话字字扎心,岳风羞得无地自容,心里支吾说:“他们用了幻身……” “那也叫幻身?一条赖皮狗,三条菜花蛇,还有一大丛乌七八糟的破草烂藤,给我打草鞋老子也嫌它硌脚呢。那也叫幻身?呸,你要见了真正的幻身,那还不吓得屎尿齐流?没用的小东西,我要是你,一头碰死算了,活在世上,真他妈的浪费粮食……” “禁!”岳风恼羞成怒。 “小子,有种揍敌人去,冲老子撒气算什么……” “闭嘴。” “是!” “我问你,为什么这些人比猎魂师年轻,却要厉害这么多?” “猎魂师算什么东西?一群鼠窃狗偷,真正有大本事的人,谁肯来干这种勾当?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也只有圣道者才会干,至道者来猎魂,说出去也没人信。” “你是说,这三个人都是至道者?” “赖皮狗是至道三品,菜花蛇是至道二品,破草藤最厉害,是个至道五品。至道者跟圣道者最大的差别,就是幻身的强弱。跨入了至道一层,幻身的力量会发生一个飞跃。” “长青木神是很厉害的幻身吗?” “幻身术这个东西,永远没有止境,无所谓高低贵贱,强与弱,只在于幻化者的修为。‘长青木神’名气大,只是因为它以前的某个修炼者很厉害。” “木神勾芒!”依依握着岳风的手聆听心语,这时插嘴进来。 “差不多吧。”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勾芒用过这个幻身不假,但他最厉害的不是这个。” 岳风问道:“怎么才能打败‘长青木神’?” 第六十一章 凝寂态 “你么?”阳太昊冷笑一声,“你小子手快脚快,力量可观,跑跑腿,拉拉车还不错。” “胡说,我又不是马。” “那也差不了多少。你在我的坟墓里逞威风,揍得猎魂师屁滚尿流,全是因为墓里面有我的道术禁制,他们不能驭剑,也用不了五行遁术。假如没有这些禁制,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你那些歪门邪道全都不管用。论快,你快得过幻身吗?最快的幻身,快到心念一动的地步;论跑,你跑得过第一流的飞剑吗?想要近身搏斗,遇上符法高手,几十丈以外你就化成了灰;比拳头硬?哈,你要是遇上了甲士里的狠角色,他能把你揍出屎来。” “老不死,你少说两句行吗?”依依忍不住喝道。 “唉,我这是剖析形势,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弱。” “你、你这人真是讨厌透了。”依依气得跺脚,“你一辈子就没说过一句好话吗?” “忠言逆耳,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好话。” “行了行了。”岳风深深吸一口气,他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最想问一句话,“我还能开窍吗?” “能!” “什么?”岳风应声一颤,冲口叫道,“你再说一遍!” “你是聋子吗?”阳太昊大不耐烦,“我说了,你能开窍。” 岳风眼眶一热,泪水滚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可是没能出声。他想要大笑,可是嗓子仿佛堵住了,说什么也笑不出声。 “岳风。”依依忽地跳了起来,搂住他咯咯娇笑,“你听见了吗?你能开窍,他说了,你能开窍。” “我……”岳风的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压住了起伏的心潮,定了定神,说道:“阳大先生,如果我能开窍,为什么七年都没有成功?” “你用什么法子开的窍?” “谷里四个长老……” “四灵开窍法?哼,对你不管用。” “为什么?” “因为。”阳太昊顿了一下,“你的元气与众不同。” “怎么不同?”岳风有点儿糊涂,“元气不都一样吗?” “道者不能开窍,一般的情况,都是因为魂魄太柔弱,滋生不出元气,到了十六岁成年,如果还没有开窍,那么一生都没有指望了。一般的石头都是这种情况,因为这种人数量多,一旦有人无法开窍,全都被归于了这一类。殊不知,石头里面,还有一种异类。” “异类?”岳风听了这话,心里满不是滋味。 “这种异类,正好相反,不是魂魄太弱,而是魂魄太强,加上某种意外,元气会呈现出一种凝寂态。” “什么叫凝寂态?”依依好奇问道。 “打个比方,别人的元气是流动的水,那么,他的元气就是凝固的冰。别人灵窍一开,元气如流水泻出,他的灵窍就算开了,元气也不会流出,从表面来看,似乎没有开窍,其实大谬不然,不是没开窍,只是元气凝固不出。”阳太昊说到这儿,顿了顿说道,“小子,你小时候遇上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岳风想了又想,摇头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听我老爹说,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去谷边的雪山游玩,被一只玄冰蚕咬了一口,几乎儿丧命,当时以为胎儿保不住,结果我却顺顺当当地生了下来。我妈因为这次受伤,身子一直不好,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岳风说到这儿,心中一酸,忽觉依依紧紧握住他的手,回头看去,少女目光晶莹,流露出一丝安慰。岳风心中一暖,也把少女的手握了一握。 “他妈的,这就对了。”阳太昊大为满意,自觉料事如神,“你妈被咬的时候,你的魂魄已经孕育成形,只因足够强壮,所以熬过了玄冰蚕的妖毒,顺利生产下来。妖毒杀不死你,却改变了你的体质,或者说,封印了你的元气。” 岳风恍然大悟,多年的疑惑迎刃而解,心里对阳太昊不胜佩服,说道:“阳大先生,怎么才能消除凝寂态呢?” “只有一个法子。”阳太昊慢慢说道,“千雷轰顶,以密集的雷电,激活你的元气。” “啊!”依依轻轻叫了起来。 “千雷轰顶?”岳风迟疑道,“那还能活吗?” “可能死,也可能不死。”阳太昊慢吞吞地说道,“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只要站在那儿,千雷轰顶,也可以不死。” “哪儿?”岳风急切问道。 “天雷谷的雷塔! “你撒谎!”依依一跳而起,尖声叫道,“老不死,你居心不良。” 岳风见她俏脸含怒,忍不住问道:“依依,为什么这样说?” “雷塔,雷塔……”依依深深吸一口气,眉眼微微泛红,“我的一位先祖,跟道者发生冲突,被他们抓到雷塔,千雷轰顶,形神俱灭。”说到这儿,她咬了咬下唇,涩声说,“这件事的主谋,就是阳太昊这个狗贼。” “你说胡天行吧?”阳太昊慢悠悠说道,“他是蓬尾的三儿子,其实我要杀他,也不必那么费事,只不过他杀的道者太多,若不明正典刑,天下人都不答应,千雷轰顶,算是便宜他了。” “老混蛋。”依依恨得咬牙切齿,“你活该死不干净,变成一颗臭珠子。” 岳风听得心子砰砰乱跳,屠妖者和小狐女的世仇由来已久,几乎不可化解,好在阳太昊一缕游魂,杀无可杀,依依就算气愤,也顶多骂两句了事。可是,雷塔里殛死过胡天行,那么千雷轰顶不会死人,根本就是一句鬼话。 他心生疑虑,大喝一声:“禁!”阳太昊怒道:“又要干吗?” 岳风沉声说:“雷塔里面,千雷轰顶,真的不会死人吗?” “我说过,可能死,也可能不死。”阳太昊说道,“这得看塔中雷镜的转向,雷镜若是正面,那么雷霆打不死人,若是转到反面,就是通天彻地的狐神,照样也要完蛋。” 岳风听得心惊,又问:“那么千雷轰顶,真能打开我的灵窍吗?” “不信就算了?”阳太昊怒气冲天,“肉身会说谎,魂魄不会说谎,我除非不肯说出来,要不然,说出来的句句都是真话。” 岳风想起苏媚烟说过的话,心头微微一动,转眼看去,依依也是神情迷惑。岳风说:“依依,也许阳太昊说的都是真话。” “什么叫‘也许’,老子说的句句都是真话?”阳太昊忿忿不平,“去他妈的禁魂咒,真他妈的讨厌透了。” 依依迟疑一下,摇了摇头:“就算他说的是真话,天雷谷还是去不得?” “为什么?”岳风一愣。 “我来的时候,听人说,那儿有一群很厉害的妖怪。” “那不是更好。”阳太昊冷笑一声,“你是狐神后裔,叫它们滚蛋不就行了吗?” “老不死你混蛋。”依依的脸也气白了,“你明明知道,妖怪只承认力量,强者通吃,胜者为王。” 老不死嘿嘿怪笑,说道:“闹了半天,你还挺弱的嘛,你这样的小狐狸,也敢跟老子叫板,哼,老子要是活着……” “闭嘴。”岳风很不耐烦。 “呃,是!”阳太昊悻悻咕哝,“臭小子,你他妈就不能让我多吹两句?” “我要安静一下。”岳风捧着脑袋,默默沉思,可是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念头纠缠在一起,根本理不出任何头绪,过了好一阵子,他一咬牙,站起身来,说道:“小七,我要去天雷谷。” 依依一怔,大声嚷道:“你不要命了吗?别说那些妖怪守着塔,就算进去了,千雷轰顶,凶险有多大?” “我必须去。”岳风长吐一口气,一字字说道,“宁可死,我也要开窍!” 依依呆呆地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好吧,我陪你去。” “小七……”岳风刚要说话,依依伸出手来,堵住他的嘴巴,少女的手掌柔腻光嫩,带着一丝淡淡的馨香,依依盯着他,喃喃说:“不管怎么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岳风的心里一阵悸动,不由叹了一口气。 “敢在天雷谷里盘踞的妖怪,属性大多与雷电有关。”阳太昊说道,“小狐狸,谷里的妖怪是雷鬼么?” 依依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听说还有一些别的妖怪。” “那可有点儿棘手,唉,如果我活着,这些幺麽小丑算什么?”阳太昊大发感慨,“但有我在,也不是全无胜算。不过,小子,你这身本事还有待加强。” “我没有元气,什么道术也学不了。”岳风很是灰心丧气。 “学不了道术,可以学体术。”阳太昊淡淡说道,“刚才你对付长青木神,不是用了金切吗?不过,五轮心经,你还没有学完。” 第六十二章 木生 依依心里光亮一现,说道:“老不死,我一直不明白,岳风没有开窍,为什么能练成金切?” “蠢材,这也想不通吗?”阳太昊的口气十分得意,“我不是说了吗?他没有开窍,可是并不是没有元气,只不过处于凝寂状态,不能流出体外。修炼‘五轮心经’,可以激发若干元气,这些元气在体内运转,照样可以发挥威力,所以,他练成金切,一点儿也不奇怪。” “若干元气?”依依皱起眉头,“不对吧,他的金切,比我还要强许多。” “这个么?”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你得问臭小子本人了,他体内的力量,可不止元气一样。” 岳风的心猛可一跳,想起石匣里面的怪物,只怕依依问起,慌忙扯开话题:“小七,金切我已经会了,下一轮是什么?” 依依盯着他,神色有些迷惑,过了一会儿,点头说道:“第二轮,是木生!” “木生?”岳风一呆。 依依站了起来,一手按腰,清澈的眸子凝注岳风,白嫩的脸上浮现出娇媚的笑意。她的左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一笑起来,仿佛淡淡清波上荡起的波纹,贴身的纱衣勾勒出柔美起伏的曲线,细细的腰,挺拔的胸,柔软雪白的手臂,一双浑圆的长腿惹火勾魂,使人浮想联翩。 岳风盯着她,无端脸热心跳、神不守舍。依依笑道:“你发呆干吗?还不过来。” 岳风走上前去,少女伸出纤细白腻的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了个圈儿。岳风只觉酥痒发麻,一把握住她手,笑着说:“小七,你干吗,弄得我怪痒痒的。” 依依眨眼一笑:“既是练心经,当然要先看看你的心。” 岳风将信将疑,说道:“心在里面,怎么看得见?” “我先画个圈儿,找准了方位,把它掏出来,不就能看见了吗?” “喂。”岳风脸色发僵,“你别吓唬人,那样我不就死了。” “那样才好呢。”依依看他一眼,咬着下唇似笑非笑,“如果是那样,你的心就归我了。” 岳风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少女到底半人半妖,骨子里透出一股邪气,但见她姿态美好,娇笑可人,又有一种搂抱亲吻的冲动。 正在胡思乱想,依依纵身跳开,笑道:“好了,不跟你闹了。” 她走到一棵树前,俏生生站在那儿,挺秀婀娜,娇美动人。岳风正觉奇怪,依依忽一拧腰,踢向大树,可是相距太远,差了尺许,没有扫中。岳风更加惊奇,又见依依换了左脚,转身踢出,还是没有踢中。 “小七,你干吗?”岳风忍不住叫嚷。 “踢树呀。”依依回头一笑。 “远了一点儿。”岳风说道,“你要踢树,得上前一步。” “是么?”依依话音未落,忽地闪电出脚,她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长腿划空而过,带起一阵凄厉的锐响,扫中碗口粗的树身,嚓的一声轻响,树身拦腰折断,还没倒下,依依身子不动,右腿高高抡起,突然拉长尺许,形如一把微微弯曲的剃刀,轻轻一勾,倒下的树身再次断成了两截。 岳风张口结舌,他分明看见,依依出腿一瞬间,两条长腿变得更长,可是收回之时又恢复了原状。 “看见了吗?”依依轻轻一笑,“这是木生里的‘抽枝’,能让你的手脚像树枝一样变长,打击之前够不到的对手。只不过,木生的妙处还不止这个。”她招一招手,笑道,“你过来推我。” 岳风满心疑惑,走上前去,盯着依依上下打量,咕哝道:“推哪儿?” “你想推哪儿?”依依一手按腰,挺起酥胸,两眼盯着岳风,目光火辣辣的,充满挑衅意味。岳风慌忙垂下眼皮,一伸手,推向依依的肩头,谁知小狐女一拧身,挺胸迎上他的手掌,岳风吓了一跳,千钧一发之际把手缩回,瞪着依依只是发呆。 “看什么?推呀?”依依笑嘻嘻的,一脸若无其事。岳风右手握拳,凑近嘴边咳嗽一声,一伸手,推向依依的左肩,小狐女一扭腰,岳风的爪子又几乎犯了错。他闪电缩回,又推右肩,可是少女左来左迎,右来右迎,岳风无论推向哪里,手掌全都对准她的胸部。 “小七,别闹了。”岳风呻吟起来“谁跟你闹?”少女眼珠一转,笑着说,“好罢,我问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就不跟你闹。” “什么?” “我跟骚女人……”依依面孔微微一红,小声说,“谁的胸更好看。” 岳风逆气上冲,连声咳嗽起来,咳得面红耳赤,弯着腰连连摆手,一时之间,他的脑子里尽是两人的曼妙luo体,鼻孔一热,鼻血汹涌而出。 “快说呀?”依依问出这个问题,也是颇为害羞,可又极想知道答案,从而知道自己在岳风心里的分量。 岳风左右为难,这答案根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呗。苏媚烟如今胜出一筹,不过小狐女美人坯子,前途未可限量,可是如果直说,未免伤了少女的心。他心里连转了几个念头,干笑说道:“这个嘛,唉,五年以后,你一定比她强。” “滑头鬼。”依依又气又急,举起粉拳,打得岳风抱头哀叫。 两人胡闹一阵,才又回到正题,岳风缩手缩脚,推向依依的肩头,这一次依依坦然承受,没有转身。 隔了一层肌肤,仍可感知少女光滑柔软的肌肤,岳风心中一荡,绮念丛生,但见依依妙目一转,疑惑看来,慌忙收起龌龊念头,装模作样地向前一推,少女身子略略后仰,脚下却纹丝不动。 岳风一愣,不由手上加劲。怪力涌出,依依仰身便倒,岳风一不留神,陡然失去重心,哎呀一声,手舞足蹈地向前扑去,但见少女的面孔如飞迫近,他眼前一花,两人四片嘴唇已经贴在了一起。 娇花软玉突然入怀,岳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正要起身,依依的双臂忽然圈住了他的脖子。面对少女的香唇,岳风的防线薄弱得还不如一张草纸,软滑的舌头顶开了他的牙关,长驱直入,滚烫的舌尖好似一团火焰,顺着岳风的嗓子钻进了他的小腹,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欲念。 两人忘情拥吻,就在岳风快要迷失的当儿,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咳嗽一声,闷声闷气地说:“小子,修炼就修炼,亲嘴儿的事情先搁一搁。” 岳风应声一惊,忽地清醒过来,慌忙想要起身,可是摆脱不了依依的双臂。就在这时,他忽地发现,两人的姿势无比古怪,依依的双脚钉在地上,腰身弯曲如弓,整个人就像是狂风中压弯的一棵小树。 “看见了么?”依依在他耳边喃喃低语,“这就是木生里的‘生根’!” 岳风又惊奇,又佩服,更有说不出的尴尬,低声说:“小七,快放开我。”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不悦道:“怎么,不喜欢抱我么?” “这个,那个,嗐……”岳风一跌脚,“我们做的事,阳太昊全都知道。” 依依一呆,忽地面颊涨红,匆匆推开岳风,啐了一口,骂道:“老不死阴魂不散。” “放屁。”阳太昊也在岳风心里骂开了,“不要脸的狐狸精,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长大了那还了得。小子,狐狸精这玩意儿可碰不得,当心吃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寂。”岳风赶走了老不死,大大松了一口气,问道,“小七,难道说,用了‘木生’,就算挨了重击,也不会被对手击倒。” 依依定了定神,点头说:“没错。” “怎么样才能做到‘木生’。” “很容易。”依依笑着说,“跟金切一样,把自己想成一棵树就行。”说完又说了一些行气守意的心法,肝属木,木生的力量来自于肝脏,想象的同时,也要引导肝脏的精气。 岳风如法冥想,施加意念,果然用不了多久,便可伸长手脚,一旦使出“生根”,双脚与大地相融,依依从各个角度出手,都很难将他推倒。 花了半日工夫,岳风将“木生”的变化修炼纯熟,依依一边指点,见他进步神速,心里不胜欢喜。到了午时,两人都觉肚饿,依依抓来两只肥大的野兔,撒上调料,考得焦黄喷香,岳风也用石头打了一只野鸡,采了若干菌菇,炖了一大锅野鸡汤,喝来十分美味。 饭后继续修行,岳风说:“金木水火土,金切、木生,第三轮是水吧。” 依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招手说,“你来打我。” “打你?”岳风一愣,摇头说,“我怎么会打你?” “不但要打,还得用上全力。”依依说道。 岳风更是连连摇头,依依知道他怜惜自己,心头一甜,笑着说:“你如果不打我,那就来捉我。” “捉你?”岳风想起修炼木生时的情形,皱起眉头说,“小七,你又弄什么鬼?” “修炼啊。”依依小嘴翘起,“你要不学,那就拉倒。” 岳风无可奈何,只得说:“不过,捉住你了又怎么办?”依依抿嘴一笑,眼里闪动调皮光芒:“捉住了我,随你怎么办。” 第六十三章 五轮心经 岳风盯着少女娇嫩的面庞,只觉心口发热,搓了搓手,说道:“小七,别胡闹,我可要来了。”依依摊开白嫩双手,笑道:“来呀。” 岳风见她娇媚神态,心里又热又痒,忽地纵身,扑了上去,他怪力加身,行动神速,本想一扑便着,谁知依依轻轻一晃,忽地不见了踪影。岳风扑了个空,心里大为惊讶,转眼看去,依依站在一边,笑意溶溶,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雪白的小手冲着他招了招,说道:“来呀。” 岳风定一定神,收起轻敌念头,绕着少女走了两步,将身一纵,伸手抓向依依的左臂,依依一闪身,身子好似随风飘荡的柳絮,紧贴着岳风的指尖飘开。 “长!”岳风用上了木生,手臂长了一尺,五指抓到少女肩上,可是依依身子一扭,岳风的手指像是碰到了油脂,轻轻一滑,少女又从他的手下溜走。 岳风速度奇快,论体术,差一点儿的至道者也及不上他。依依不过圣道二品,加上“木生”增长手脚,按理说,岳风捉住她根本轻而易举。谁知道,少女腰身扭摆,仿佛漫不经心,左一转,右一闪,活动的范围不超过三丈,但以岳风闪电般的身手,就是沾不上她的边儿。 两个人追逐之间,岳风屡屡失手,不由生出了一种错觉。依依的身子像是一缕柔柔的春水,只可凝注,不容把握,即使握在手心,也会从指缝间悄悄的溜走。 过了一刻工夫,岳风仍未得手,心里暗暗焦躁起来,不防依依忽地停下,笑道:“不玩了。”岳风收势不住,跟她撞在一起,只怕撞伤了她,慌忙刹住脚步,将她一把搂住。 经过一番追逐,依依气血正沸,娇躯滚烫如火,岳风怀抱少女,不由大为动情,但恐失去理智,慌忙纵身跳开,盯着少女白里透红的面颊,心子突突突一阵狂跳。 依依捋了捋鬓发,神色从容,笑道:“岳风,我的身法你看清了么?” “没有。”岳风苦笑摇头,“我明明比你快,可就是抓不住你。” “你能抓住流水么?”依依问道。 “不能。”岳风叹了口气。 依依微微一笑,说道:“《五轮心经》里面,‘水意’这一轮,我练得最好。” 岳风叹道:“难怪有人说,女孩儿都是水做的。” 依依白他一眼,说道:“我才不做水呢,你要抓不住我,那有什么意思?” 说笑一会儿,依依开始传授岳风“水意”的心法。与其说是心法,水意更像是一种身法,一旦进入“水意”的状态,全身上下柔若春水,任何外来攻击,都可随意躲闪,到了进攻的时候,却又漫如流水,无孔不入,叫对手防不胜防。 练成“水意”,已是傍晚,依依在林子里支起帐篷,又布下驱赶妖兽的符咒。岳风不便与她同帐,本想到树上马虎一晚,可是依依不许,她取出细柳剑,放在两人中间,笑着说:“这张床以剑为限,你我一人一边,谁若越过,谁就是大坏蛋。” 岳风听了这话,只好答应。到了次日清晨,岳风一觉醒来,忽又吃惊发现,细柳剑不知去向,小狐女睡态可掬,又缩到了他的怀里。 岳风暗暗叫苦,慌忙冲出帐篷,找到一个水潭,洗了个冷水澡,才把心中的欲念驱散。回到宿地,依依若无其事,已在准备早饭,倒是岳风心中有鬼,看见少女,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早饭以后,两人继续修炼。第四轮是“火势”,这一轮,修炼的不是拳脚,也不是身法,而是一种气势,进入“火势”状态,气势突然张扬,吞噬对手的意志。因为元气变成了火相,所以浑身上下有如烙铁火炭,对手一旦中了拳脚,往往无火自燃。 岳风苦无对手,无法用气势压人,又不能向依依动手,只能以树木为靶子,用心揣摩‘火势’的真意。他打断了许多树木,但始终找不到那一种野火燎原、焚灭天地的感觉。 第五轮是“岩封”,修炼时,要把自己想象成山岳巨石,从而坚硬如石,气度凝如山岳,对手不但很难攻破,而且往往生出力不从心的感觉,被施术者的气势所压倒。 岳风贯注意念,让依依击打自己,可是少女心软手软,拳脚落在岳风身上,就跟挠痒差不多,练了一个下午,究竟效果如何,岳风也不是特别明了。 “五轮心经”学完,两人开始对练。起初,岳风冥想的时间较长,又怕伤到了依依,所以手忙脚乱,对练了几次以后,心法渐渐娴熟,一动念头,就可以进入任何一种状态。 是夜岳风执意睡在树上。到了第三天早上,两人对练了一遍,依依眼看岳风进步神速,点头笑道:“‘五轮心经’你已经学会了,但这只是基本的体术,对付宵小蟊贼还可,遇上真正厉害的人物,怕也没有多少用处。” 岳风还没回答,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冷笑一声,说道:“小狐狸懂什么?任何高深术法,都是从基本变化来的,基本功太差,使出什么术法,威力都很有限。‘五轮心经’暗合五行,金切是攻击,岩封是防御,水意是心法,木生是变化,至于火势,那是一种气势。这五轮之中,包括了体术所有的方面,任何高深的体术,都脱不出这五轮的范畴,只要在五轮上下足了工夫,未必不能另辟蹊径,修炼出惊天动地的体术。” 依依见岳风神不守舍,询问缘故,岳风如实告知,依依心中不服,用心语反唇相讥:“体术总是体术,再高深的体术,也胜不过第一流道术。” “亏你还是狐神后裔,说的话全无见识。”阳太昊冷冷说道,“厉害的道者斗法,如果本领相当,都会尽力打击对方的弱点。你什么本领弱,人家就逼着你比什么。你的符法弱,好啊,他就逼你斗符法;你幻身弱,他就逼你斗幻身;你的体术弱,他就逼你拼体术。我见过许多道术厉害的羽士,叫体术厉害的甲士揍得找不到北,原因没有别的,就在于扬长避短,以自己的长处,攻击对手的短处。 “许多人都图道术方便,离得老远就可伤人,又何必去学近身搏斗的体术?殊不知世事难料,到了战场上面,常常会有短兵相接的时候,指望每个敌人离你十丈开外,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天尊为什么厉害,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明显的弱点,能够应对任何术法的挑战。” 岳风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你的体术也很厉害?” “不是很厉害,是最厉害。”阳太昊傲然说道,“在那个时代,我的体术能打败任何人。” “老不死,吹牛皮。”依依忍不住大声讥讽。岳风的心里却很佩服,他见过阳太昊的遗骸,老头儿伟岸绝伦,没准儿真是精通体术的人物。 “小子。”阳太昊忽又说道,“如今你这个样子,可以去天雷谷碰碰运气。” 岳风又惊又喜,注目看向依依,问道:“‘天雷谷’在哪儿?” “离这里不太远。”依依咬了咬嘴唇,说道,“岳风,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岳风知道她对于“千雷轰顶”怀有疑虑,笑着说:“就算老不死有心害人,苏姐姐的‘禁魂咒’可不是假的。” “不管老不死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去都是凶多吉少。”依依沉吟一下,叹气说道,“岳风,这件事风险太大,实在过不去的难关,你可千万不要勉强。” 岳风笑了笑,说道:“天尊古墓难不难?我们不是也通过了吗?” 依依深知前途凶险,见他志在必得的样子,心里更加担忧,可是事到如今,除了随他同生共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想着叹一口气,说道:“好吧,天雷谷在东方,我们乘细柳剑飞过去。你一切听我吩咐,对付那些妖怪,如能智取,就不要蛮干。” “那是当然。”岳风笑道,“我又不是疯子,非得一路打着走么?” “我不担心你。”依依白他一眼,“你身子里藏了一个老疯癫,一辈子打打杀杀,你可别受他的唆使。” “谁是老疯癫?”阳太昊骂骂咧咧,“妖怪真不是好东西,老子如果还活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像你这样的小狐狸,统统都该扒了皮毛做大衣……” “禁!”岳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阳太昊,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就神经病。”老不死气焰大减,小声哼哼,“他奶奶的,见了女人就腿软,亲个嘴儿摸个奶,就忘了自己是人是妖,简直就是狗屎糊了眼,猪油蒙了心……” “你骂谁?”岳风越听越不对味。 “还能骂谁,谁叫狐狸精迷了心……” “寂。”岳风恨不得把老不死掏出来一脚踩死。 两人背地里暗战,依依一无所知,招出细柳剑,跳了上去,向岳风招手笑道:“上来。” 第六十四章 云青小栈 岳风想起了古墓里同乘一剑的风光,不由面红心跳,冲口而出:“站前面还是后面?” 依依一呆,妩媚笑道:“你想站前面还是后面呀?”声音又娇又媚,透出十足的诱.惑。 岳风话一出口,就很后悔,忙说:“站后面,站后面。”纵身跳上细柳,装腔作势地给自己壮胆,“这把剑怎么这样短,如果再长一尺就好了,这样挤在一起,咳,似乎不太好……” “少废话。”依依又好气又好笑,“快点抱紧我,要不然,待会儿飞起来,你不掉下去才怪。” 岳风无可奈何,只好搂住少女,娇躯火热滚烫,光滑的肌肤似有电流潜伏,蹭得岳风浑身发麻,心跳加快。幽幽的体香透过丰美的秀发送来,心醉神迷之外,岳风又觉有些自责,刚想后退一点儿,嗖的一声,飞剑腾空而起。岳风脚下一滑,几乎掉下剑去,慌忙双臂一紧,牢牢抱住依依的细腰。 小狐女见他欲拒还迎,假装正经,心里暗暗恼火,故意忽快忽慢,偶尔一个急刹,跟着又是一个俯冲,闹得岳风惊心动魄,全身赖在依依身上,压根儿不敢稍稍放松。 正飞着,身边忽地传来拍翅声响,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叫道:“哎哟哟,破石头,我可算找着你了。” 岳风高空惊魂,本就气闷不已,忽听这声叫唤,好似挨了一个焦雷,险些从细柳剑上掉了下来。 回头看去,金如意拍着翅膀,卖力地跟在一边,呱呱地叫道:“破石头,你居然活着出来了?可喜可贺呀,哟,这小妞儿是谁呀?长得还不赖,破石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不过比我可差远了,就在这两天,我真是花团锦簇,身边的小妞儿多得数也数不清,我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唉,人帅了招桃花,鸟帅了也不好过啊。” “你只管吹吧。”岳风怒气冲冲,“像你这样的大帅鸟,只会招来霉花,倒霉的霉。金如意,你干吗还要来找我,呆在林子里当你的土霸王不好吗?” “唉,没办法,因为你可怜的妈妈……” “死鹦鹉,不许你再提我妈!” “作为一只忠心耿耿的妖奴,我必须对你负责,像你这种傻小子,没有我管着罩着,迟早被人连皮带骨地吃了。” “我倒想把你吃了,红烧鹦鹉肉一定很不错。” “别这么绝情嘛。常言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尽管你不算什么好汉,但作为一块破石头,要想滚来滚去,也得我这做家长的踢两脚吧?” “死鹦鹉,你什么时候成家长了?你豆子吃多吧,放屁放出烟来了。”岳风心生狂怒,不顾身在何处,使出“木生”,飞脚去踢金如意,老鹦鹉飞来飞去,一边尽力躲闪来脚,一边阴阳怪气地继续挖苦。 依依一边听着,几乎快要笑岔了气,脚下的飞剑忽起忽落,忽高忽低,几次差点儿撞上了山峰,挂上了树枝。 闹了一会儿,金如意嫌飞得太累,收起翅膀,落在细柳剑的前端,盯着依依看了又看,尖声说:“我要是没看错,你是狐神蓬尾的子孙吧。” “我叫胡依依。”依依略微躬身,伸出如雪纤手,“岳风新任的未婚妻。” “喂!”岳风失声大叫,“小七,你说什么……” “我叫金如意,岳风他妈的妖奴。”老鹦鹉大模大样地伸出翅膀,两个妖族热情地握手,“说句公道话,你比云若长得漂亮,我要是破石头,当然果断换人。但话又说回来,像你这么美貌的小妞儿,找一块破石头,真是大大的浪费。” 依依听鸟妖说自己比云若漂亮,登时心花怒放,感觉跟金如意妖气相投,不顾岳风气恼,拍了拍老鹦鹉的脑袋:“金如意,你很会说话,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一只顶呱呱的好鸟儿。” “不愧是狐神后裔,真是独具慧眼,不像某些人,不,某些石头,有眼不识金镶玉。” “你还要镶玉?”岳风呸了一声,“你镶一坨鸟屎还差不多。” “尽管你出言不逊,可是我打算原谅你。”金如意摊开翅膀,一副悲天悯人恨铁不成钢的神气,“没有把你教好,全都是我的错……”它闪身让过岳风一脚,冲着依依肃然说,“家教不严,让您见笑了。” “金如意,我杀了你,啊,啊……”岳风一脚踏空,掉下了飞剑,幸好依依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扯了回来。 飞了一会儿,依依有些疲惫,说道:“前面有个云青小栈,那儿的老板我认识,我们去吃吃饭,喝喝茶。” 说完转身飞向一座山峰,远远看去,青山翠嶂,掩映着一座玲珑别致的小院,整座房舍由青白两色玉石堆砌,横躺在半山腰上,十分赏心悦目。 依依飞入院子,收起细柳剑。两人走进大厅,岳风转眼看去,大厅里几张桌子,寥寥坐了几个道者,正在那儿饮酒,空气中飘浮一股浓烈的酒香。 “小七。”有人娇声叫唤,岳风应声看去,只见远处的柜台后面,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 “路老板。”依依笑嘻嘻走上去,“几天不见,生意好么?” “还过得去。”路老板年过四十,看容貌当年也是美人,可惜岁月催迫,一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如丝的细纹,她打量依依一眼,笑着说,“你不是要去玉京吗?怎么又上这儿来了?” “我要去天雷谷。”依依皱了皱眉,“上次你告诉我,那儿似乎不太平。” “你去哪儿干吗?”路老板一愣,脸色严肃起来,“那里妖怪盘踞,道力不够,去了只会送死。” “雷鬼么?”依依问道。 “不止是雷鬼。”路老板压低嗓音,“照我看,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依依心头一动,问道:“什么?” “我也说不清。”路老板摇头说:“那边的气机很怪,像是妖气,可又不全是,一股云气冲天直上,搅得日月无光。总之那边十分凶险,不是万不得已,千万别去那儿。” 依依面露忧色,看了岳风一眼,岳风也是心中忐忑,但听阳太昊的口气,自己想要开窍,除了去天雷谷,似乎没有别的法子。 “小七。”路老板凑近依依,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昨天中午,你六姐来过这儿。” 依依心子一跳,脸色发白,忙问:“她提到我吗?” “怎么没有?”路老板说,“她向我打听你,我只说不知道,看她的样子有点儿着急。小七,你还是回家去吧,你六姐的手段你也知道?你要从她手里逃脱,恐怕不太容易。” 依依微微皱眉,沉默不语,路老板见岳风站在她身后,迟疑说:“小七,这是你的朋友?” “忘了说。”依依展眉一笑,“这是岳风,我的未婚夫。”又指路老板,“这是路小青,云青小栈的老板。” “未婚夫?”路小青盯着岳风,满脸惊疑。岳风又气又急,恨不得按住依依,揍她一顿屁股。 路小青稍一错愕,掩口笑道:“小七,你真是的,骗人么?” “才不骗人。”依依回过头,伸手挽住岳风的手臂,笑嘻嘻说道,“路老板,你看我们两个般配不?”岳风面红耳赤,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想要否认,可又害怕伤了小狐女的脸面,若不否认,想一想云若,又觉得十分惭愧。 路小青笑盈盈打量二人,说道:“看上去不错,小七,你这个未婚夫,你妈妈见过么?” “我喜欢就行,要她见什么?”依依嘻嘻一笑,拉着岳风,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路小青不觉摇头苦笑。 两人刚刚坐下,忽听有人冷笑一声,说道:“真有意思,这年头,好肉喂了狗,美女配石头,老天爷想是瞎了眼,尽干这种恶心事儿。” 依依脸色一沉,转眼看去,只见靠窗的桌子边上,坐了四个年轻男子,都是一身短装,喝得面红耳赤,眼里透出一股醉意。 “岳风。”依依轻声说,“别理他们,三个酒鬼罢了。” “谁是酒鬼?”其中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听声音正是挑衅的那位。他年纪不大,体格强壮,长了一张长长的驴脸,下巴上还有一颗黑痣,两眼直勾勾盯着依依,色迷迷笑道,“小妞儿,你说话当心一点儿,你知不知道哥哥我是谁?”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手指抚摸桌子边缘,眼里透出一股冷意。 那人见她默不作声,更加放肆,公然走上前来,坐在两人对面,笑着说:“小妞儿,听说过玄都市的古家么?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世家,我……”他大拇指一跷,点着鼻尖说道,“古海龙,你去玄都市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的名字。小妞儿,女怕嫁错郎,你年纪太小,还不懂事,要找未婚夫,也得找个有家世、有前途的,这块破石头,扔到粪坑里都不会响,哪儿配得上你这样的美人儿呢?” 他说得正带劲,忽听岳风冷冷说:“古海脓,脓包的脓么?” 第六十五章 现炒热卖 “你说什么?”古海龙勃然大怒,伸手一拍,一声巨响,桌子粉身碎骨。 “哦。”岳风笑着站起身来,“原来你不是脓包,是个聋子。” “或者说,又是脓包,又是聋子……”金如意一边补充。 “我是你祖宗。”古海龙一拳送来,拳头没到,一股寒风刮面生痛,几乎将人的血液活活冻住。 水意,岳风进入水的相态,身子软软一扭,古海龙的拳头掠身而过。 金切,岳风腰身一拧,左脚横踢,这时间,他已经可以控制力量,不必每一次都锋利如刀,这一脚势如凌厉的铁棍,扫向古海龙的腰间。 可是,脚尖扫空了,对手的敏捷超乎想象,古海龙一拳落空,立刻纵身后退,退却的速度,超过了岳风的腿速。 “木生,抽枝!”岳风脚尖一空,立刻变扫为踹,腿脚嗖地变长,古海龙压根儿没有想到,“破石头”没有元气,也能练成了“五轮心经”,这变化突如其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觉胸腹之间一阵剧痛,金切的力量加上岳风的怪力,仿佛攻城巨锤,撞得他向后飞去。 哗啦啦,古海龙压垮了三张桌子,埋进了一堆木屑中间。 与他同桌的三个男子腾地站了起来,纷纷抽出符笔。 “撒手。”一束青光闪电飞出,三人的符笔一起脱手,跟着全身一紧,动弹不得,身上像是绑了无数绳索,冉冉升到空中,三人盯着远处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这儿可是云青小栈。”路小青一手扬起符笔,一手拨打算珠,漫不经意地说,“你们来这儿撒野,可是嫩了一点儿。” “喝!”古海龙一声怒吼,弹身跳了起来,身上嘁哩喀喳,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铠甲,双拳捏得啪啪作响,两眼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岳风。 “古海龙。”路小青冷冷说道,“你真是聋子吗?我说了,不许在这儿撒野。” “去ni妈的……”古海龙话没说完,嗓子忽地堵住了。路小青的身后,隐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徐徐展开双翼,扬起华丽的长尾。 这是一只硕大无朋的青鸾,身上每一片羽毛,都有紫色的流电,两只凤眼有如高悬的明镜,迸射出耀眼的强光. “紫电青鸾。”大厅里的道者们发出一片惊呼。 “我再说最后一次。”路小青头也不抬,“不许在这儿撒野。” “我可是玄都市古家的子孙。”古海龙怒冲冲叫道,“路小青,你要跟古家作对吗?” “古家又怎样。”路小青抬起头来,笑了一笑,“古天仇见了我,也不敢这么放肆。你这小玩闹也敢跟我叫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古海龙盯着路小青身后的“紫电青鸾”,心里七上八下。这个幻身威名赫赫,当年不知多少厉害的道者在青鸾的利爪下死无全尸。更何况,路小青在这个荒山野岭开店,如果没有过人的本事,这座云青小栈,早就片瓦无存了。 一刹那,古海龙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气焰无形中消减了不少,他一指岳风,咬牙道:“这小子打了我,难道就这样算了。” 路小青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依依忽地叫了声:“老板。”跑上前去,拉住路小青的手,岳风见这情形,心里微微一动。 路小青脸色变化几次,眼珠一转,忽地笑道:“这样吧,古海龙,你要不服气,可以去外面的院子里跟岳风较量。” “好。”古海龙恶狠狠盯了岳风一眼,“有种的出来,我在外面院子里等你。” “慢着,我还没说完呢。”路小青慢吞吞说道,“我这儿不许使用道术,你们如果要比,只许比试体术。另外还有一点,古海龙,对付一块石头,你不会还要披着神形甲吧?” “他会‘五轮心经’,算什么狗屁石头?”古海龙怒气冲天。 “你喝多了吧。”路小青笑道,“大伙儿评评理,岳风到底是不是石头?”客栈里的道者听了这话,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当然是石头,他一点儿元气都没有……是啊,在他身上,我一点儿元气也感受不到……他要不是石头,我找块石头碰死……” 刚才两个人一触即分,古海龙又有几分醉意,虽然有些猜测,可也不是十分断定。听了众人一说,他的心里也犹豫起来,仔细查探岳风,果然没有感知到任何元气,难道说,刚才的“木生”,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路小青说道,“古海龙,不敢打了吗?如果不打架,那就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喝酒。” “屁。”古海龙指着岳风的鼻尖,厉声说道,“臭石头,我不用道术,也不用神形甲,照样把你揍得屎尿齐流。” 岳风知道依依用心语跟路小青说过话,自己的情形女老板必然已经知道,所以才会提出这个条件。如果只比体术,自己并不是全无机会,想到这儿,微微笑道:“好吧,古海龙,我们去外面的院子。” 到了院子里,古海龙收起神形甲,亮出银白遒劲的短装,两眼盯着岳风,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笼的猛虎。 “小子,别大意。”老不死开口说道,“玄都市的古家是甲士世家,出过不少厉害的甲士,‘冰河洗剑术’威震北方,这个古海龙是圣道六品,看他刚才的拳风,应该不算是弱者。” 不用阳太昊提醒,岳风也能感受得到,他踢中古海龙的一刻,脚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反弹力。金切加上怪力,岳风全力一击,古海龙竟能安然无事。看来,论体术,甲士远远胜过同品级的羽士,这个古海龙出身甲士世家,修为更是不同一般。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才能打败他?” “‘冰河洗剑’刚猛十足,所以,你得充分利用‘水意’,躲避他的锋芒;古家的元气融合水、金二气,又叫‘冰河剑气’,奇寒奇锐,无坚不摧,所以,你又必须利用‘火势’,化解他拳脚上的寒流。” “你是说,我必须同时驾驭‘水意’和‘火势’。”岳风悻悻说道,“这也太他妈的难了吧?” “五轮心经,为什么叫‘轮’?轮,代表变化与圆融。水火不容,可是水火也有相济的时候,烈火烹水,可使水势沸腾,从而升华成水气。水气的流动比流水更快,遇到周天寒流,还能化为铺天盖地的暴风雨。如果你能同时驾驭两轮,那么火势的气势,将会大大助长水意的威力。我那个时代,有一种厉害的体术,叫做‘火印神雨’,要旨就在于融合了水、火两轮,如果用得好,就能破解古家的‘冰河洗剑’。” 岳风气急败坏:“你现在说有用吗?干吗不早点儿教我?” “唉!”老不死叫屈,“我哪儿知道你会招惹上玄都古家。但也没什么,你已经通晓了‘五轮’,天下任何体术,都脱不出这五轮的范围。‘火印神雨’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技,咱们现炒现卖,又热辣,又新鲜。” “喂!”古海龙等得大不耐烦,“臭小子,磨蹭什么?快滚出来。” “我系鞋带。”岳风赖在店门后面不出来,弯腰低头,假装摆弄鞋带,他的新鞋是依依亲手缝制的软缎面布鞋,轻便舒服,式样飘逸,鞋面有六条白色的缎带,岳风把缎带拆了又拴,尽力拖延时间。 “老不死,快教我。”岳风怒道,“你就不能爽快一点儿吗?说个话跟便秘似的,八棍子揍不出一坨来。” “我有义务教你吗?我只是不得已……” “禁!快说。”岳风快要急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就连依依眼里,也透出一丝深切的担忧。 “这么个?”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招法我没法演练,我只能教你心法。” “行了,行了,快说,快说……”岳风把左脚的鞋带系了两遍,又开始系右边的鞋带。 “心法很简单,只有四句,‘烈火煎水水随风,风狂雨暴不由人,心火印入玄水中,化身千百火雨生’?” “完了?” “完了。” “去死,这些话乱七八糟,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句的意思是说,要用火势带动水意,让水意的速度变快,最好快到风一样。第二句是说,出手要像狂风暴雨一样,不过,出拳出脚要顺应形势,不能一心靠自己来控制,如果用心太过,很难发挥拳脚的威力,第三、四句要联系起来理解,是要你把火一样狂暴的气势融入水一样柔软多变的攻势里面,像是燃烧的雨点一样击打对手的身体。” “就这些?”岳风傻了眼,他已经把右边的鞋带也系了两遍,可是所谓的‘心法’仍是一窍不通。 “是啊。”阳太昊说,“你的元气如果可以外流,我可以借你的元气具象化,一招一式地演练给你看,可现在,只能说一说心法,如何运用,还得你自己在实战中领悟。” 第六十六章 冰河洗剑 岳风的心里发出一串呻吟。该死的老头儿,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就算阳太昊可以具象化,也不可能当众现形,给自己演练一番,如果是那样,古海龙看见了,马上就可以随机应变。 “不过,我也有优势。”岳风暗中寻思,“古海龙并不知道我的底细,我却知道他的底细,实在不行,我可以借用石匣里的怪力,用速度决胜,就算胜不了,还可以逃跑。” 他存了打不过就逃的心思,登时镇定了不少。古海龙早就等得不耐烦,怒气冲冲地叫道:“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妈的,如果怕死,给老子跪下来磕三百个响头,把老子撒的臭尿舔干净。” 岳风慢慢直起身来,笑着说:“脓包兄,急什么?你的尿留着自己喝吧。” “臭石头。”古海龙盯着他,咬着牙冷笑说,“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他分开双脚,一指胯下,“从老子裤裆下爬过去,我留你一个全尸。” “脓包兄你真慷慨。”岳风笑了笑,“说句实话,就你那副脓包样儿,连从本人裤裆下爬过去的资格也没有,本大爷拉一坨屎,也比你干净一百倍。” 跟岳风比骂人,古海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他气得鼻子都歪了,忽听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来,转眼看去,依依素白的小手掩着口角,咯咯咯笑个不停,一双妙目盯着岳风,眼里的柔情蜜意遮掩不住,泉水似的流淌出来。 古海龙只觉一股酸气直冲卤门,愤怒加上嫉妒,搅得他胸中气血翻腾,禁不住一声大喝,一摇身,晃过一丈多远,刷的一掌,劈向岳风的面门。 掌还没到,掌风如实质一般扫来,奇寒彻骨,带着一股锋锐之气,若是换了一个人,光是这一记掌风,也能将其劈成两半。 岳风谨记阳太昊的话,使出水意,避其锋芒,全身进入流水状态,轻轻一扭,仿佛一缕弱水,平平滑开数尺,软软让过掌风。 还没来得及站稳,古海龙忽地大喝一声:“寒金斩!”腰胯以夸张的角度随意扭转,一腿如电,扫向岳风。 岳风正要抵挡,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叫道:“不能挡。”岳风一愣,慌忙低头后退,只见古海龙的脚端喷出一股白茫茫的弧光,嗤的一声,岳风衣裳破裂,小腹一凉,多了一道深深血痕。 岳风惊出一声冷汗,若非他退得快,这一脚,非得将他斩成两段不可。 耳边传来依依的惊叫声,对面的古海龙面带狞笑,冲了上来,腾空跳起,大喝一声:“凝血枪!”双腿凌空拉成一个一字,左脚一扬,射出一道冷锐的白气,挑向岳风的咽喉。 岳风吃过一次亏,知道那白气可以伤人于无形,不敢硬当,用“水意”扭转身躯,腰身向后下压,“凝血枪”的白色锐气贴面而过,岳风身如离弦之箭,向后射出老远。 “飞雪轮!”古海龙身在半空,居然以腰身为轴,双腿为扇叶,风车一样急速旋转起来,脚尖寒气汹涌,道道半月形的雪白光气飞洒而出,飘零如飞雪乱舞,所过叮叮当当,地上墙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切痕。 周围的旁观者瞧得胆战心惊,纷纷向后倒退。依依更是担足了心事,两眼目不转睛,盯着白气中忽隐忽现的岳风,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岳风压根儿没法抵挡,只能仗着“水意”拼命躲闪,冰冷的感觉如影随形,几乎无处不在,古海龙的双脚化为一团白光光的刀轮,刀气纵情挥洒,越来越盛,渐渐充满了整个小院,周围的气温急速下降,众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院子里的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时间,岳风几乎生出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忽地头顶一冷,寒气刺骨,一丛头发断成两截,发丝飘飘洒洒,从他眼前落下。 紧跟着,岳风左胸又是一痛,鲜血迸溅,慌忙贴地滚出,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丝破绽,这破绽稍纵即逝,不容把握,如果任由古海龙把“飞雪轮”使用到极致,岳风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金切,岳风拧转腰身,飞腿上踢,出腿时有心无心,带了上“水意”,腿脚如一缕弱水,穿过凛冽如冰的寒金之气。 叮,好似锐物相击,飞转的白轮略略停滞,岳风弹出三丈多远,右腿失去知觉,一股寒气在血脉里流动,里面的血水几乎凝结成冰。他大喝一声,运劲弹腿,腿脚慢慢有了知觉,麻木感消失,疼痛感涌起,岳风低头一看,大腿处一道清晰的血痕,慢慢渗出鲜血,染红了苏媚烟绣制的花衣。 “飞雪轮”也停了下来,古海龙翻身落地,眼里透出一丝惊讶,左腿膝盖被岳风的“金切”扫中,裤管破裂,肌肤上多了一丝青紫色的瘀痕。古海龙心中暗凛,对手这一腿,几乎击破了他的“冰河剑气”。 “好快。”岳风心里叫苦,古海龙不愧名门世家,出手之快,几乎超过了之前遇上的任何对手。 “快个屁。”阳太昊冷冷说,“你应该可以比他更快。他妈的,让你用‘火势’,你偏偏不用,结果使个‘金切’出来,那小子修炼的‘冰河剑气’,身如寒铁宝剑,刀枪不入,锋芒外露,你破不了他体内的寒金之气,今天非死在这里不可……” “闭嘴。”岳风心烦意乱,他始终把握不住“水意”融合“火势”的诀窍,刚才全靠水意躲闪,金切反击,仗着怪力加身,速度惊人,勉勉强强逃过一劫,不过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古海龙内外兼修,速度并不比他慢,力量也不弱于他,加上招式奇妙,岳风挺过这一轮攻势,未必能活着挺过下一轮。 “水、火,水,火……”岳风心中反复默念这两个字,一时之间,急得几乎发狂。 依依看出他的处境不妙,暗暗后悔促成这一场比试,想要开口阻止,可又知道岳风自尊心很强、宁死不辱,一定不会乖乖罢手认输,再说这个古海龙可恶万分,若不狠狠教训,实在叫人咽不下这一口气。 胡思乱想间,古海龙疾喝一声,冲向岳风,对峙的均势瓦解,两人再次陷入激战。依依慌忙收起杂念,凝目注视战场。 “冰莲断!”古海龙一掌横扫,五根指尖喷出五道剑气,忽聚忽散,飘渺不定。 “嗤。”岳风胁下血光迸现,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他竭力使出水意,好容易闪到一边,古海龙的“寒金斩”又呼啸而来,岳风吃过大亏,使出吃奶的力气,身子如水波起伏,滴溜溜旋躲开呼啸而过的白气。 “冷月钩!”古海龙忽地大喝一声,腿脚略略弯曲,白气突然拐了一个弯儿,闪电般追上了岳风的身形。 “快用火势!”阳太昊在他的心里大叫。岳风使出全副心神,想把“水”变成“火”,但这一转念,“冷月钩”的白气已经到了面前,岳风躲闪不开,咬牙举手,使出金切。 叮的一声,岳风的左臂疼痛如割,身子不由自主,平平地向后飞出。 “凝血枪。”古海龙神出鬼没,身子凌空一闪,越过两丈多远,脚尖势如尖枪,穿过了岳风两臂间的间隙,岳风的心口传来一阵激烈的剧痛,那一瞬间,他十分肯定,自己被这一脚刺穿了。 噗,岳风吐出一口血箭,身子好似陨石,画了一个弧线,狠狠砸在了青白间杂的围墙上,轰隆一声,坚硬的巨石,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纹。 “呀!”依依尖叫一声,想要冲上前去,不防路小青一把将她拉住,依依浑身一软,登时失去了力气,她脸色苍白,怒视女老板:“你干什么?” 路小青轻轻摇头,说道:“这是两人决斗,除非死了输了,旁人不可插手。” “路老板。”依依一跺脚,双目泛出泪光。 “这是规矩。”路小青盯着她,眼里透出一丝无奈,“小七,我很抱歉。” “死了吗……好像是的……挨了‘凝血枪’不死,那真是神仙了……到底是块石头,挑战圣道六品的甲士,简直就是找死……”道者们的议论声传入依依的耳中,少女只觉心也碎了,泪水包含不住,忽地夺眶而出。 “废物。”古海龙趾高气扬,站在院子中央,盯着一动不动的岳风,狠狠啐了一口。说心里话,打败一块石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他有意无意,扫了依依一眼,只觉小腹滚热,口干舌燥,心想:“这小妞儿真他妈美,无论用上什么法子,老子都要把她弄到手……” “谁是废物……”一个声音飘入他的耳朵,轻细,可是清晰,更有一种无可置疑的坚定。 第六十七章 火印神雨 场上忽地鸦雀无声,古海龙但觉气氛不对,把目光从依依身上挪开,扫向远处的墙角,岳风躺在那儿,仍是一动不动。 “见了鬼么?”古海龙小声咕哝。 “谁是鬼?”轻细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一次古海龙听得清楚,正是来自墙角的岳风。 “他妈的……”古海龙心中惊奇,忍不住念出了三字经,“狗杂种还没死?” “死?”坐在墙角的少年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胸口有碗口大的一个血印,脸色苍白如纸,眼白布满血丝,双眼之中,似有红光流动。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臂上的血迹,轻声说,“味道不错,古海龙,你尽力了。” “你说什么?”古海龙又惊又怒,凝血枪没有杀死对方,实在让他百思不解,“老子的本事还多的是,你要不要一样一样地尝尝。” “岳风!”依依又惊又喜,激动得泪如雨落。 岳风仿佛没有听见,他单膝跪地,慢慢站起,冷冷说道:“老不死,我有点儿明白了?” “明白什么?”阳太昊在他心里问道。 “心火印入玄水中,这里的‘心火’,是不是指代愤怒。”岳风的声音冷冰冰毫无感情。 “这样说有点儿绝对。”阳太昊哼哼两声,“不过时下来看,也算你说得不错。” “只要我把愤怒融入身法,就能使出‘火印神雨’吗?” “也许可以!” “很好。”岳风盯着古海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点儿愤怒了。” 众人听他自言自语,仿佛跟看不见的人对话,心里都很奇怪,只有依依心里明白,岳风正在跟“老不死”对话。古海龙一边听着,也有点儿困惑,他分明听见了“火印神雨”四个字,伯父古天仇似乎说过,这一种体术,如果修炼得法,某种情形下,可以克制“冰河洗剑”。 想到这儿,古海龙摇了摇头,把这念头从脑海里赶走。“火印神雨”是很厉害的体术,据古海龙所知,世上会这种体术的人几乎没有,古天仇甚至怀疑,这一种上古的强力体术已经失传了。道理很简单,水火不容,无论是元气还是意念,水相与火相很难融入同一种体术。 “冰河洗剑”则不同,金生水,两种相态原本相生,所以循环如阴阳,不绝如江河,可以生发出各式各样的厉害招式。放在体术里面,“冰河洗剑”属于五行相生术,“火印神雨”属于五行相克术,前者是正道,后者是邪术,只有某些特定的人物可以练成,就算练成,也会造成人格分裂、心志大乱。 “他妈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古海龙自嘲自笑。这样的体术,一块石头岂能练成?他一挺胸,嘎嘎笑道:“愤怒了又怎么样?弱者的愤怒,一钱不值。” “说得好。”岳风木无表情,轻轻拍手,“脓包兄,你尽管笑吧,你能笑的时候不多了。” “哈哈哈哈……”古海龙张开嘴巴,发出一串夸张的干笑,他忽地收起笑容,瞪眼怒喝,“老子爱笑就笑,爱笑多久笑多久,去ni妈的大话精,一次杀不死你,我杀你两次,一百次杀不死你,我杀你一百零一次,臭石头,你听清楚了,你必须得死,我要把你揍成灰。” “来呀。”岳风的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伸出右手,轻轻招了招,“脓包兄。” 他这副神情,足以激怒任何对手。 “寒金斩!”古海龙发出一声怒吼,腾地跳出一丈,拧转腰身,运脚横踢,一股弯月似的白光呼啸而出,扫向背靠墙壁的岳风。 这一踢,古海龙使出了全力,脚尖发出的“冰河剑气”,封死了所有的方位,岳风除了后退,别无他选,可是,后面是高耸的石壁,天青石、精白玉,这两样石材,比钢铁还硬。 “去死吧!”古海龙的念头刚刚闪过,岳风就动了,他的身子柔软如水,飘忽如风,一起一伏,似乎将所有的力量传到了拳头。 “叮!”岳风一拳迎上了“冰河剑气”,出乎古海龙的意料,对手的拳头没有一分为二,他甚至于生出一种错觉,拳头不止是拳头,因为身法的变化,岳风所有的力量都被送到了拳头上。 只因速度太快,力量太猛,出拳的一瞬间,岳风整条手臂,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旋转,这旋转带起了一股炽热的气浪,有如一个凌厉的钻头,冲入了雪白的光气。 叮呤当啷,无坚不摧的“冰河剑气”,被岳风的拳风撕开了一个缺口。 “出现了。”阳太昊发出一声兴奋的狂叫,“火漩涡。” 剑气被破,古海龙有点儿错愕,这时间,岳风身子一扭,忽地消失了。 甲士的灵觉四面蔓延,很快感觉岳风到了左侧,不由大喝一声:“冰莲断!”出掌出电,扫向岳风。 “呵!”岳风一拧身,再次出拳,这一次,拳头的旋转更加明显,转势轻盈柔和,像是脉脉流动的水波,拳头上的热度更高,仿佛一块煅烧已久的熔铁,水火从此交融,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和谐。 “叮。”雪白的剑气在拳头下消失,仿佛被急速的旋转抽入了岳风的拳头。拳头与手刀相撞,一股灼热的劲气钻进了古海龙的手掌,热度之高,简直就像刚刚喷出的岩浆,更要命的是,这一股热气如流水一般缠绵,拳掌分开以后,古海龙仍然感觉热流汹涌冲入,所过之处,“冰河剑气”纷纷瓦解。 一连串变故,闹得甲士心烦意乱,他怒吼一声,左脚翻转踢出,脚尖带起扭曲的白气。 这一招“冷月钩”,刚刚重创过岳风。少年冷冷看着白气逼近,忽也抬脚,身子柔若春水,踢出的腿脚却是滚烫如火。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火漩涡”的呼啸声,岳风的长腿踢出的一刹那,仿佛化为了一段急速旋转的熔岩。 冰河剑气在“火漩涡”的冲击下瓦解,两人的腿脚撞在了一起,冷与热,柔与刚,相互撞击激发,掀起了一阵狂暴的旋风。 “啊!”狂风送出了古海龙的怒叫,他向后跳出,左脚地上画圆,一条左腿簌簌发抖。 岳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腿裤管破裂,渗出一丝丝鲜血。 两股力量交锋,“冰河剑气”依然占了上风。 “幼稚!”阳太昊冷笑说,“跟强者硬碰硬,那是傻瓜的作为。” “老不死,闭嘴。”岳风深深吸一口气。 “你说什么?”古海龙以为他在辱骂自己,左腿的剧痛仍未缓解,侵入的热气顽固异常,久久也不能驱散。 “急什么?”岳风古怪一笑,赤红的眼里血光流动,“脓包兄,现在才刚刚开始。” “凝血枪!”古海龙发出一声怪叫,闪电窜出,跳到空中,右脚如长枪挺刺,直奔岳风的咽喉。 “破绽来了。”阳太昊轻声说道,其实不用他说,岳风也看清楚了,古海龙的左脚似乎还没康复,如果右脚没有踢中,左脚的防守一定会出现延迟。 岳风一拧身,消失了。 古海龙踢了个空,心中一凛,强行拧腰,大喝一声:“飞雪轮!”可是,左脚的痛与热没有完全消失,双腿的旋转,左腿慢了一分。 这一分足以致命,叮,岳风冒了出来,一腿扫开了“冰河剑气”,身子斜斜向下,钻进了古海龙的下方,古海龙惊骇欲绝。可是,收腿已经来不及了。 灼热的剧痛从下身贯入,那一种痛苦足以让诸神流泪。 “哇呀呀呀……”古海龙带着悲惨的长叫,飞出了三丈多远。 他落在地上,双手一撑,强忍非凡痛苦,挣扎着站了起来,双手一合,大叫一声:“甲来。” 可是晚了,身前人影一闪,岳风冲到了他的面前,右拳带着呼啸的螺旋,狠狠钻入了他的胸腹之间。剧烈的疼痛冲击全身,古海龙好容易聚起来的一口元气,被这一拳生生打散,已经出现的铠甲,从他的身上慢慢地褪去。 “现在……”岳风的声音冰冷无情,“开始下雨!” 这一句话以后,古海龙真的看见了雨,那是一场横扫一切、狂暴无边的火雨。 “火、印、神、雨……”四个字一个一个,从岳风的口中迸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所有的旁观者永生难忘。 岳风的身影仿佛消失了,化为了飘渺的云雾,无形的水气,偶尔闪现一下,也如惊鸿一瞥。 唯一没有消失的,就是他的拳脚,每一拳都带着旋转的热浪,每一脚都像是呼啸而出的钻子,拳脚以诡异的角度出手,绕过“冰河剑气”,雨点一般落在了古海龙的身上,钻入,搅动,将他体内的冰寒之气打得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凝聚。 古海龙徒劳地反抗,使出了一切的解数,可是,对手像是一只鬼魂儿,看不见,摸不着,唯一可以感知的,就是落在身上的拳脚。对手的拳劲炽热无比,古海龙甚至于产生了幻觉,岳风的拳脚正在燃烧,发红发亮,光焰万丈。 他身上的骨骼一根根折断,先是腿,再是手,接着是肋骨、锁骨,最要命的一击来自于身后,岳风的脚尖带着可怕的旋转,钻入了他的背脊,将他的脊骨踢成了两段。 第六十八章 虚脱 这一击,结束了古海龙的抵挡,也将他的意志撕得粉碎。他瞪着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铺天盖地、呼啸而下的火雨。 “行了。”路小青发出一声大喝,“住手。” 虚空中出现青紫光芒,紫电青鸾一跃而出,横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岳风现出了身形,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一双眼似要滴出血来,他双手握拳,身子一阵阵痉挛,口鼻呼呼喘着粗气。尽管身上没有一丝火焰,可是所有的人都生出了错觉:这个少年,就是转世重生的火焰之神。 “别出人命。”路小青也轻轻吁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古海龙,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甲士躺在那儿,就像是一条无骨的虫豸,从头到脚,都被鲜血染红,脸骨一团稀烂,鼻梁陷进了脑袋,即使他的亲生爹妈赶来,也一定认不出自己的宝贝儿子。 古海龙早已昏过去了,很可能再也不能醒来。 “带他走!”路小青扫视古海龙的三个同伙,“东南三十里外,有一座医馆。” 三人战战兢兢,走上前去,抱起面目全非的同伴,正要出门,路小青忽道:“慢着,要走,先赔损失。” 那三人一呆,路小青拨起算珠:“四张桌子二十点金,七张椅子十点金,两块天青石一百点金……”其中一个人听到这儿,忍不住叫嚷起来:“什么,天青石是破石头砸烂的。” “少废话。”路小青白他一眼,“老规矩,输家买单。这个钱,你们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那三人对望一眼,眼神十分凄惨,他们摘下古海龙的钱袋,凑足了金额,送到路小青手里。 “去吧。”女老板拿到赔偿,眉开眼笑,“记得代我向古天仇问好。” 三人头也不回,拔腿就走,三道剑光掠过长空,消失在了东南方向。 岳风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依依慌忙赶上前去,将他扶住,问道:“岳风,你没事么?” “没事。”岳风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抹血色,眼里的血丝也少了很多,他扶着依依,慢慢地走向路小青,女老板两眼瞪着他,神色颇为惊疑。 岳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忽地轻声说道:“谢谢!” “谢什么……”路小青话没说完,岳风两眼上翻,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岳风在虚无中游荡,许多人脸从眼前掠过,父亲、母亲,云若,还有天陨村的许多乡亲,他试图抓住其中的人问个明白,可是无论如何用力,总是触摸不到。 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口唇,灌入他的喉咙,过了好一会儿,空虚感慢慢消退,他的身子充实起来,渐渐有了知觉。 他张开了眼睛,钻入鼻孔的是一缕柔和的馨香,头顶绣帐如盖,身下是温暖的锦茵绣被。突然间,他感觉怀里有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差点儿呻吟起来。 怀里的正是依依,少女只穿了粉白色的亵衣,细腰长腿光光溜溜,嫩白诱人,酥胸半遮半掩,峰峦起伏,其中一条深沟,能把任何男人的魂儿吸进去。一条柔软光白的手臂,轻轻环绕在岳风的腰腹上,乌黑的长发乱蓬蓬的,几缕发丝,散落在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嫩红的小嘴微微上翘,越发显得慵懒可爱,娇憨动人。 岳风的身心有了微妙的变化,慌忙双手一撑,挣扎起来。 依依受了惊动,张开双眼,迷迷瞪瞪看着岳风,忽地惊喜叫道:“哎哟,你醒了吗?” 岳风面红耳赤,忙说:“小七,你、你把衣服穿上啊。”依依低头一看,笑着说:“昨晚洗了澡,忘了穿外套。”跳下床来,不顾岳风鼻血狂喷,大大方方地穿上衣服,边穿边说,“你知道么,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呢。” “是么?”岳风一呆,但觉浑身精力饱满,并没有之前空虚乏力的感觉,摸了摸伤口,居然全部愈合,就连胸口的血印也是无影无踪,他心中纳闷,问道,“小七,我们这是在哪儿?” “云青小栈啊。”依依系上腰带,抿嘴冲他微笑,“这儿不但吃饭,也包住宿,路老板心肠好,让我们住的上房。” 岳风见她容色憔悴,眉眼透出倦意,心头一动,轻声说:“小七,这两天,你、你一直陪着我吗?” “是呀,你昏迷不醒,身上到处是伤,唉,真是吓死我了。” 岳风的心里暖乎乎的,盯着依依看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叹气干吗?”依依傍他坐下,拉住他手,在自己光嫩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 岳风如同触电,慌忙把手缩回,低下头,轻声说:“小七,你,唉,你以后别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好啊。”依依一笑,“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好了。” 岳风脸色苍白,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用蚊蚋似的声音说:“我的未婚妻是云若。” 客房里一时沉寂下来,岳风始终低着头,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小狐女的脸色。 过了许久,依依才轻轻吐了口气,放开岳风的手,笑着说:“不打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未婚妻。不过,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两个不妨叫着玩儿,反正又不是真的,说一说也不打紧。” 岳风哭笑不得,“未婚妻”、“未婚夫”也能叫着玩儿,这小狐女要不是装疯卖傻,就一定是不通人情世故。不过,狐神后裔,本来就是半人半妖,也许对于人情伦理的看法,不同于普通的道者。 两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儿,小栈的女侍送来了饭菜,眼看岳风苏醒,忙又添了一份儿。两人吃罢饭,并肩出门,来到大厅,见过路小青,女老板正忙着算账,见了两人,不禁莞尔。 “路老板。”依依笑着说,“这两天承蒙关照,多谢多谢。” “谢是不用了,把房钱饭钱结了就行了。”路小青不动声色,随手拨打算珠,“一共是三点金,房钱两点,饭钱一点,洗澡费算我送你的。” “喂!”依依气得连拍桌子,“路小青,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什么破房间,一天一夜要两点金?再说了,我四姐跟你什么交情,你居然好意思收我的钱?” “一码归一码。”路小青笑眯眯说道,“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亲姐妹还明算账呢,我跟你四姐好是好,可还没好到一个亲妈的份儿上。”她顿了顿,把手一摊,“小七,你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吝啬鬼,死奸商。”依依咕哝着掏出钱来,狠狠砸在路小青手心,恶狠狠说道,“记清楚,不管是我妈来,还是我姐来,你都不许说我来过这儿。” “封口费,十点金。”女老板眼也不眨。 “喂,路小青,你这个扒皮鬼。” “算了,算了。”路小青笑着挥了挥手,“看你照顾生意的份儿上,我不说就是了。下次记得再来光顾哟?” “没有下次。”依依气呼呼叫道,“我永远不会来这儿了。” “喔。”路小青眼里光亮一闪,“那我可保不住说漏嘴哟,比方说你妈来了,我就说你跟着男人抱着睡了一个晚上……” “行了,行了。”依依垂头丧气,嘀咕说道,“我下次一定来。” “我可没逼你哟。” “路小青,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路小青笑了笑,掉头看向岳风,后者面红耳赤,两手搓来搓去,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小子。”路小青盯着岳风上下打量,“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昨天为什么要谢谢我?” 岳风一转念头,才想了起来,不觉微微苦笑,说道:“我谢你,是因为你阻止了我。” “阻止你杀人?”路小青眯起双眼,眼里精光闪烁。 岳风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一团杀气,如果没有人阻止,我一定会把古海龙活活打死。” “他那样子,活着未必就是好事。”路小青淡淡说道,“不过你这人也真奇怪,换了古海龙,他能杀你十次还多,如果我阻止他杀你,他也一定不会谢我。”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杀人……”岳风声音变小,忍了又忍,终于没有说出石匣怪物的事情。 路小青深深看他一眼,忽地低头说:“二位走好,不送了。” 依依冲她吐了吐舌头,拽着岳风,走出大门,细柳剑冲天而起,带着两人穿空而去。这时间,路小青抬起头来,望着碧绿的剑光,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狐女就是狐女,眼光又准又狠。呵,我用一万点金打赌,这个小家伙,一定会成为大器的。” 第六十九章 天雷谷 “哟哟哟,石头你好了么?”岳风刚刚上天,耳边就传来金如意的聒噪声。他半晌不见此鸟,满心以为老鹦鹉已经远走高飞,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金如意不顾岳风脸色难看,大剌剌落在剑尖,东张西望地问:“狐神后裔,我们这是往哪儿去了?”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依依笑着说道。 过了两个时辰,飞过一座高山,轰隆隆的雷声远远传来。岳风心中一凛,极目望去,前方风云突变,一座乌黑色的云峰,压住了一片起伏的山峦,云中闪电纵横,好似亿万金蛇,咔啦啦向山间飞去。 “哎呀。”金如意尖声大叫,“那不是天雷谷吗?快,别过去,绕着走。” 说完这话,忽见两个少年男女默不作声,呆呆盯着那里,鸟妖心里咯噔一下,冲口叫道:“不会吧,你们真的要去天雷谷?” “老鹦鹉你猜对了。”岳风语调阴沉,“你快走远一点儿,要不然,那边的雷电会打烂你的狗头。” “我又不是狗。”金如意转动眼珠,盯着两人瞧了一会儿,忽地长叹了一口气,“为了你妈妈的嘱托,我只好豁出去了,作为一个家长,我必须负责孩子的安全。” “谁是你孩子?我要拔光你的毛,金如意,你有种不要跑,啊,啊……”岳风又一次失足掉下了飞剑。 “唉,石头啊……”老鹦鹉拍着翅膀摇头,“飞得再高,也会掉下去的。” 在依依的帮助下,岳风总算爬上了细柳剑。依依按下剑光,飞近云峰笼罩的地方,停在了一个山头上。 岳风极目望去,更加吃惊,前方一带山峦,围绕着一大片辽阔的谷地,头顶浓云遮蔽,凄厉的电光闪烁不停,将一整片山谷映照成了阴森可怕的灰蓝色。 山谷里溪流干涸,寸草不生,唯一残留的,只是一大片废墟。亭台阁楼,依稀还可看出当年的繁华,巨大的石条和石柱上面,刻满了精美细腻的花纹。许多巨大的石块以一种奇妙的方式飞到空中,七拼八凑地悬浮在那里,闪电呼啸着从乱石中穿过,仿佛穿越了一片杂乱无章的空中都市。 灰蓝色的山崖上,一左一右,雕刻着两尊巨大的石像,左面是一个男子,长得尖嘴勾鼻,活是一头巨大的老鹰,他环眼圆睁,满头怒发飘举如旗,手握一枚尖槌,对准一面巨大的石鼓。右边是一个女子,姿容美丽,体态婀娜,双目注视前方,双手握住一条双头怪蛇,蛇身曲曲折折,十分狰狞可怕。 两尊巨像遥遥相对,二者的中间,耸立起一座巨大的高塔,塔身已经支离残破,许多地方根本一分为二,可是因为某种奇怪的力量,整座高塔以破碎的姿态悬浮在半空。蓝白色的电光像是百川归海,争先恐后地钻入塔尖,经过巨大的塔身,一直注入了天雷谷的地面。 “那是雷公和电母。”依依指着一男一女两尊石像,“远古时代的天道者,天雷谷的旧主人。说到对雷电的运用,自古以来的道者,没有人比得上他们。” “那是什么?”岳风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就在悬浮的巨石中间,有许多灰白发青的东西,光光溜溜,圆圆乎乎,像是某种大鸟产下的巨卵,数以千百,静静地漂浮在乱石丛中。更可怪的是,巨卵里不时涌出一股黑气,飞逝如电,漫天游走,在巨卵中进进出出,看上去诡异极了。 “那是雷鬼的巢穴。”金如意插嘴说,“这里的雷鬼多得要命,如果我是你们,就该马上离开这儿,要不然,它们会把你们撕成碎片,用雷电烤熟了一片一片地吃掉。” “你如果愿意走,我宁可被雷鬼烤着吃。”岳风冷冷说道。 “我可以在谷外等你。”老鹦鹉殷切地注视岳风,“像我这样忠心耿耿的妖奴,是不会丢下主人独自离开的。”它顿了顿,又说,“但作为一只聪明的鸟儿,跟着主人一起胡闹,那也是很不明智的。” “你明智得要死。”岳风讥讽道,“你是逃跑界的冠军。” “退却也是一种策略。”金如意说,“这是某位了不起的天道者说的。” “谁?” “你听说过阳太昊吗?”金如意得意洋洋,“上古时代的煞星,所向无敌的屠妖者。” 岳风和依依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不信。阳太昊居然会说出这样示弱的话,完全不符合他狂妄自大的个性。岳风决定印证一下,暗暗叫了声:“苏!”依依看出他的念头,也伸出手来,与他紧紧相握。 “他妈的臭鸟妖。”阳太昊一冒头就破口大骂,“如果老子还活着,一定拔光它的毛烤着吃。” 这个提议岳风双手赞成,他明知故问:“老不死,你真的说过退却的话吗?” “放它娘的鸟屁。”阳太昊怒气冲天,“小子,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岳风跟依依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副本来如此的样子。 “怎么?没听说吗?”金如意压根儿不知道牛皮穿帮,还在那儿跳来跳去地瞎嚷嚷,“阳太昊可是道者里面的大人物,别人叫他屠妖者,那都是不靠谱的偏见。阳太昊并不是见妖就杀,他跟鸟妖的关系一向很好,见了我们鸟妖,他都是毕恭毕敬,连一根毛儿也不敢碰。他为了听我的一位祖先唱歌,甚至屈尊降贵,亲自替我们捉虫吃。我的那位祖先,跟他的交情没得说,他们形影不离,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她的大名你们一定知道,那就是羽山上鼎鼎大名的白鹦鹉玉莲花……” “唉。”岳风的肠子已经笑得打结,他苦苦忍住笑意,向阳太昊问道,“老不死,你有个老婆一样的鸟妖朋友叫玉莲花吗?” “少放屁了。”阳太昊语调阴沉,“我不认识什么玉莲花,白莲藕,就算是有,那也一定在我的肚皮里面。” “你不会真的一根鸟毛都不碰吧?”依依问道。 “你吃鸟会吃鸟毛吗?”阳太昊尖刻地反问。 “鹦鹉唱歌好听吗?”岳风继续戏弄老不死。 “唱得比鸭子还好听。”老不死气得快要发疯了。 “你不会真的帮鸟妖捉虫吃吧?”依依接着装傻。 “如果老子活着,一定把这臭鹦鹉撕成八块去喂蛆。” 金如意吹了一会儿,忽见其他两个人笑弯了腰,一时莫名其妙,闷闷地问道:“怎么回事?我的故事很好笑吗?” “没有。”岳风笑嘻嘻说道,“你的故事非常有趣,请继续讲下去。” “好吧,话说阳太昊跟玉莲花……”金如意没脸没皮地继续瞎吹,呱呱的鸟语声跟岳风心里面阳太昊的骂声相映成趣。 阳太昊骂了几句,无可奈何,停下来问:“岳风,这只臭鸟真是你家的吗?” “是啊,我妈的妖奴。” “它多大年纪?” “这个……”岳风一愣,他从没想过金如意的年纪,反正自从他记事起,这只鸟妖就在他家里,他根本不用眼看,就能把金如意的声音和其他的鹦鹉分辨开来,“这个,我也不知道。” “奇怪了。”阳太昊沉吟说,“这只鹦鹉的妖气我有点儿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当然了。”依依掩口直笑,“它毕竟是玉莲花的子孙嘛,没准儿它还有你的血脉……” “臭狐狸找死。”阳太昊勃然大怒,“我撕烂你的嘴,敲掉你的牙。” “来呀,不来就是鹦鹉养的。” “哇呀呀。”阳太昊咆哮如雷,“如果我还活着……” “行了。”岳风威胁说,“别逼我用‘寂字咒’。” 阳太昊气哼哼住了口,说道:“小子,天雷谷到了,你打算怎么进去?” “当然是飞进去。” 阳太昊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岳风心里疑惑,问道:“小七,难道说天雷谷也有飞行禁制吗?” “那倒没有,只不过……”说到这儿,依依忽地轻轻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里的云层中,冲出来四团白光光的东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后面拖着长长的光尾。 流星去势很快,一眨眼冲进了黑云笼罩的山谷,刹那间,天上雷声大作,电光离合,无数道闪电从天上落下,就像是突然生长出了一片电光交织的密林。 白流星忽左忽右,在电光中飞快的穿梭,突然,一道电光击中了一朵流星,白光晃动一下,登时飞快下坠。紧跟着,雷鬼的巢穴中冲出数百道黑气,速度不比闪电慢上多少,一眨眼,就将下坠的流星团团围住。其他三颗流星,纷纷冲了上去,一时间,流星中迸射出许多光芒,剧烈的爆炸声远远传来。 岳风恍然大悟,这些白色的光团不是流星,而是驾驭飞行法器的道者。 第七十章 三男一女 两边的交锋不过一刹那,三颗流星忽地掉头疾飞,很快冲出闪电,向着两人站立的山头飞来。 依依一皱眉头,正想躲闪,三个道者已经逼近,双方照了面,岳风和依依只好放弃了回避的念头。 来人两男一女,均是白虎道种,两个驾着飞轮,一个披着飞甲,冉冉降落在山顶。飞轮转动的声音尖锐刺耳,其中一个驭轮者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两眼紧闭。 三人收起法器,都是一身白衣,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居中的男子体格较高,嘴唇抿起,鼻梁又高又窄,眼窝深深凹陷,两道目光阴沉沉的,眼珠略略一转,透出狡黠光芒。 左边的甲士男子,身材稍矮,可是骨骼宽大,狮子鼻,阔嘴巴,脸上油光光的,长着几颗醒目的粉刺,他眯着两只小眼,色迷迷地打量依依。右边的女子相貌平常,脸色焦黄无光,鼻子又扁又平,死鱼眼乖戾凶狠,忽左忽右地打量岳风二人,最后也落到依依脸上,鼻子里哼了一声,眼里透出一股嫉恨。 “二位,借过。”高个子俯下身子,将怀里的同伴放在地上。四人中,受伤者的年纪最小,不过十四五岁,相貌俊秀,脸色惨白,左手齐腕折断,伤口乱七八糟,似乎被什么东西咬过,左肋也有鲜血涌出,染红了大半幅白衣。 “雷鬼干的?”依依好奇问道。 高个子抬起头来,两眼盯着她一转不转,直到同伴的呻吟,才把他的魂儿叫了回来。黄脸女子怒哼一声,轻声骂道:“都是一群好色之徒。” 狮子鼻呵呵一笑,说道:“没色相的人就不要多嘴。”女子死鱼眼向上一翻,厉声道:“古太林,你说谁?” “我说没色相的人。”狮子鼻假装糊涂,“英剑华,你是没色相的人吗?” “放你娘的屁。”女子怒道,“老娘有的是色相,就怕你消受不起。” “说得对。”古太林抽了抽鼻子,“我身子骨太弱,真是消受不起。” 英剑华脸一沉,抽出符笔,高个子忽地叫道:“闹什么?鲁同就快要死了,你们还闹?”他瞪了女子一眼,“把疗伤的药给我。” 英剑华咕哝一声,拿出一个小乾坤袋,掏出几个瓶子。高个子扯开瓶塞,每样抖了一些粉末在鲁同身上,伤口处白沫翻腾,升起缕缕白气。不一会儿,白气消散,伤口全部愈合,高个子又撬开伤者的嘴巴,塞进去一颗丹丸。过了一会儿,鲁同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没事儿吧?”英剑华问道。 “还好。”高个子站起身来,“伤口不算太深,但要长出手掌,还得去玉京看大夫。” “那得快一点儿。”英剑华有点儿焦虑,“太晚了,手掌怕是长不出来了。” “急什么?”高个子说,“事儿还没办完呢。” “还办个屁。”英剑华怒道,“这么多雷鬼,怎么进得去?” 高个子笑了笑,眼睛转向依依,目光登时热切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本人白虎申屠南,来自烛云城,敢问姑娘打哪儿来的,尊姓芳名。”他两只眼珠子全在依依身上,自始至终也不瞧岳风一眼。[依依看出对方居心不良,心里微微有气,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我是苍龙胡衣,来自大方城,烛云城的申屠世家,可是大大的有名啊?” “哪里?哪里?”申屠南见她知道自己的家世,心里大为得意,笑得满脸开花,“申屠家英才如云,我么,不过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申屠兄过谦了。”依依微微一笑,说道“能从雷鬼群里全身而退,那是十分了得,是了,你们来天雷谷干什么?” “我们……”古太林正要接嘴,申屠南死死瞪他一眼,古太林把头一缩,咽了口唾沫。 “有一点儿小事。”申屠南轻描淡写地说道,“谷里有许多妖怪,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实在危险得很。” “一个人?”岳风听得一愣。依依也双眉一挑,忍不住说:“你说什么?谁说我是一个人?” “啊。”申屠南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扫了岳风一眼,淡淡说道,“刚才没看见啊,原来是一个人和一块石头。” 古太林哈哈狂笑,英剑华也嗤的一声,笑道:“申屠南你这张嘴还真损。” 岳风只觉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不由得握紧双拳。依依的眼神也是微微一变,可她出身妖族,天生一股邪气,心里恼恨十足,脸上居然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申屠南看在眼里,咕嘟一声,大大咽了一口唾沫,古太林更是面皮涨红发紫,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只喘粗气,就像是一头发了情的狮子狗。 “这位是岳风。”依依大大方方地挽住岳风的手臂,“我的未婚夫。” 岳风哭笑不得,对面两个男人却似焦雷轰顶,张大嘴巴,两眼发直,两人四只眼睛盯着岳风,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岳风见这两人言行可憎,心里有气,忍不住说道:“小七,我们走吧。”依依笑道:“急什么,他们不也要进谷吗,大家一起走好了。” 对面两个男子听了,忽又大大心动:“好家伙,她是不是瞧上我了?打算另找新欢?”一时忘乎所以,冲着依依挤眉弄眼。 同伴丑态百出,英剑华也有些看不下去,大声说:“申屠南,下一步到底怎么办?” “胡衣姑娘不是说了吗?”申屠南瞪了黄脸一眼,人比人,气死人,跟依依一比,这个黄脸婆简直就是一只活鬼,“我们一起进天雷谷。” “见鬼。”英剑华怒道,“你不怕雷鬼吗?” 申屠南冷冷不答,沉默一下,忽地回头问道:“古太林,你堂兄古海龙怎么没来?他不是也带了一组人手吗?有他在,咱们进谷的把握也多一点儿。” 听见“古海龙”三字,岳风和依依不由对望了一眼。 古太林脸色发青,嘟囔了几句,实在敷衍不了,只好说:“我昨天收到纸剑传书,他叫人废了。” “废了?”申屠南吃了一惊,“谁废的?” “这个……”古太林悻悻说道,“信上说,那人是块石头。” “石头?”申屠南和英剑华对望一眼,双双爆发出一阵狂笑,古太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吼道:“笑你妈的鬼,有什么好笑的。” “古海龙被石头废了?”申屠南笑得喘气,“唉,谁在我面前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跟水神玄冥转世似的。要死要活,非要我带他进天雷谷,奶奶的,结果被一块石头废了,古太林,你是不是不认识字啊?要不然就是写信的人写错了。” 古太林羞得入地无门,一跺脚,怒道:“申屠南,你留点儿口德,这件事不算完,我老爹已经从玄都市动身了,仇家活不了多久。” “哦!”英剑华心头一动,“古天仇也惊动了。” 古太林咬了咬牙,恨恨说道:“那人下手很毒,我堂哥下半辈子都得躺在床上。” “能把古海龙打成这样,本事不小啊。”申屠南收起笑容,满脸疑惑,“真是石头吗?石头会有这样的能耐,慢着,石头……”他目光一转,忽地落到了岳风脸上。 古太林见他眼神,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转过目光,瞪视岳风,但见对方神色从容、意态悠闲,根本不像是具有惊世骇俗的身手。 “不会这么巧吧?”英剑华也小声咕哝,“说石头石头就到。” 古太林死死盯着岳风,忽地大声叫道:“喂,你从哪儿来?” “云青小栈。”岳风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反正已经得罪了古家,或迟或早,都要面对他们。 古太林脸色一变,眼里迸出凶光,双拳捏得咯崩作响,嘴里闲闲地说:“那么,你见过我堂兄古海龙了?” “见过。”岳风笑了笑,“脓包兄还好吧?刚才听你说的,似乎不太妙。” “妙你姥姥。”古太林狂叫一声,攥紧拳头,就要送出,冷不防申屠南突然出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古太林回头怒道:“干吗?” 申屠南阴沉沉看了岳风一眼,涩声说道:“古太林,你跟令堂兄谁更厉害?” “当然是我。”古太林两眼一翻,“我可是正宗嫡传。” “那么,你能废了令堂兄吗?” “这个……”古太林心生犹豫,他的本事高过古海龙,可也高得有限,两人全力相搏,古海龙就算会输,也不会输得太惨。 想到这儿,他气势一馁,盯着岳风看了又看,对方的身上没有一丝元气,确确实实是一块石头,以古海龙的身手,居然被这样的人打成了半身不遂。古太林接到的信里面,没有提到岳风和古海龙动手的情形,古太林并不知道“只用体术”这个限制,以为双方都是全力以赴。想象堂兄的惨状,不由暗暗心虚,慢慢松开拳头、两眼盯着岳风,目光阴沉不定。 “何苦呢?”申屠南笑眯眯说道,“古海龙只是你堂兄,又不是你亲爹,你替他出头,太不值得。” 古太林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正要大发雷霆,忽见申屠南冲他连使眼色,心里微微一动,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胡姑娘进天雷谷干什么?”申屠南转向依依。 第七十一章 五人同行 依依眼珠一转,心想开窍的事不能说,要不然会有后患,于是笑着说:“你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申屠南一愣,冲口问道:“你知道我们干什么?” 依依笑而不语,申屠南一见她的笑脸,神魂颠倒,几乎儿忘了正事,好容易缓过劲儿来,笑道:“胡姑娘说笑话吧?不论你们所为何事,大家都是为了进谷,所以理应同舟共济。古太林,你也别记仇,任何恩怨,等进了天雷谷再说。” 古太林哼了一声,闷头不语。 “唔。”地上的鲁同苏醒过来,望着众人,虚弱问道,“我还活着么?” “还活着。”英剑华按着他肩,轻轻叹了口气,“你安心养伤。” 申屠南忽道:“我们该走了。”英剑华一愣,冲口而出:“现在就走?鲁同怎么办?” “他留在这儿。”申屠南声音冰冷,“他这个样子,去了也是送死。” “不能晚两天进谷吗?”英剑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 “闭嘴。”申屠南阴沉沉看她一眼:“你是组长,还是我是组长?” 英剑华怒火中烧,还要再说,忽听鲁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剑华姐,我没事,你们进谷去,不必管我了。” “兄弟。”古太林挤出笑脸,假惺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养伤,天道布武的时候,我还指望你上场呢。”英剑华听不下去,怒哼一声。 “哦,你们要参加天道布武?”依依笑着说,“正巧,我也要去。” “是么?”申屠南转怒为笑,喜滋滋看着少女,“姑娘要不要加入我们这一组?” “喂!”英剑华怒道,“不是有四个人了吗?” 申屠南目光阴沉,扫了鲁同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鲁同受了伤啊,就算手掌长出来,一个月以内,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难得遇上了依依姑娘,真是天作之合呀。”他一边说着,两眼直勾勾盯着依依,心里面恨不得把少女脱了个精光,任由他为所欲为。 鲁同神色黯然,低着头一言不发,英剑华对他别有好感,心里又气又急,叫道:“要进谷你们进去,我留下来照看他。” “照看什么?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申屠南冷冷说,“英剑华你要弄清楚,如果没有我,以你的道力,休想通过‘天道布武’。哼,你想投别的组是吧?也不瞧瞧你那样儿,谁会要你这个黄脸婆。” “你说什么?”英剑华气红了眼,“申屠南,你当你是谁……” 白光一闪,空中冒出来一只巨大的蝙蝠,全身精白,两眼青绿,爪子闪电探出,扣住了英剑华的脖子,翅膀一拍,将她拎到半空。女子抽出符笔,不防另一只蝙蝠爪子嗖地探出,以闪电之势夺下笔管。英剑华舌头吐出,一张黄脸血红透紫。 “幻身。”岳风心里一动,这时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来,“青眼白蝠,个头儿还算马马虎虎,小子,这个姓申屠的你顶好别惹,他是一个至道二品的狠角色。” “申屠兄。”依依忍不住叫道,“你干吗?” “没什么?”申屠南蝙蝠爪子一松,放下了英剑华,笑嘻嘻说道,“我只是调教一下本组的组员。” 黄脸女捂着脖子连声咳嗽,申屠南冷笑说:“英剑华,你一个圣道七品的小角色,顶好自己掂量掂量,天道布武不是年年都有,你这样的三流货色,进入八非学宫的机会,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 英剑华神色委顿,气势全无,默默站起身来,申屠南收起幻身,把符笔丢给她:“不自量力,要不是你家传的道术,我要你加入本组才怪。” 依依见他抛弃同伴、欺凌组员,心里十分鄙夷,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跳上细柳剑,娇声叫道:“岳风,上来。” 岳风跳上飞剑,搂住她的腰肢,两人前胸后背,简直弥合无间,其他两个男人看见,心里又妒又恨,恨不得把岳风扯下来换成自己。 望见两人飞远,古太林不由怒道:“申屠南,你干吗不许我揍这小子。” “谁揍谁还指不定呢。”申屠南冷冷说,“这小子废了古海龙,自己安然无恙,恐怕来历没这么简单,说不定是个深藏不露的好手。” “啊!”古太林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故意隐藏元气?” “很有可能。”申屠南脸色阴沉,“能隐藏元气的道者,至少都是至道五品以上。” 古太林心里咯噔一下,沉吟道:“难道说,只有等我老爹来吗?” “那也不用。”申屠南阴阴说道,“天雷谷里妖孽丛生,一定有一场恶战,打到紧要关头,你神不知,鬼不觉,从背后给他一下子,还不能宰了他吗?” 古太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却不知申屠南别有图谋,如果古太林和岳风正面冲突,申屠南出于道义,不能不帮古太林,那时就算胜了岳风,也会招来依依的不满,失去了赢得美人芳心的机会。可要是古太林趁乱偷袭,杀了岳风,大可以嫁祸给谷里的妖怪,就算杀人不成,反被岳风收拾,那也跟自己没有关系。如果两败俱伤,那么更好,申屠南大可趁着岳风重伤,将他偷偷弄死,而后嫁祸给古太林。依依如果伤心难过,他还可以假装好人,上前安慰少女,从而趁虚而入。 依照他的如意算盘,无论哪种情形,申屠南都不会吃亏,古太林报复心切,不知不觉,成了他的一枚棋子。英剑华尽管猜到一些,可是害怕申屠南,也不敢多说什么。 岳风和依依到了天雷谷口,少女不敢硬闯,按下剑光,冉冉降落。金如意不愧是一只聪明鸟儿,趁着两人不注意,溜到一边儿的树林里去了。 粗大的电光从天而降,嗤嗤嗤落在两人脚前,十多道黑气在前方来来去去,结成一张大网,封住了天雷谷的入口,黑气中传来凄厉刺耳的怪啸,就像是某种飞禽垂死下坠时的悲鸣。 “雷鬼守住了谷口。”依依想了想,忽说:“岳风,你问一问老不死,除了硬闯以外,能不能把雷鬼引开?”岳风点点头,心里发问。 “雷鬼一般不会离开雷区。”阳太昊慢吞吞说道,“不过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你知道雷鬼最爱吃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 “雷鬼本以闪电为生,不吃不喝也行,但有一样东西,它们一旦见到,就好比酒鬼见了酒,赌鬼见了骰子,打心眼儿里难以克制。” “少废话,长话短说。” “咳,没大没小的家伙。雷鬼最爱吃猪肉炖鱼肉。猪肉最好是野猪肉,鱼肉最好是无鳞的鲢鱼。你把猪肉鱼肉弄来炖成一锅,放在天雷谷外面,守在锅边等待。成年的雷鬼很滑头,看见锅边有人,知道必有陷阱,即使馋涎欲滴,也会拼命克制。雷鬼崽子的定力不够,一定会按捺不住,离开父母,来吃炖肉。雷鬼有个习性,那就是决不会伤害幼崽,只要抓住一只幼崽,带在身边,成年的雷鬼投鼠忌器,一定不敢靠近你们。” 岳风听得惊奇,问道:“这么简单?” “是啊。”阳太昊淡淡说道,“这个法子,我那个时代常用,如今的人没见过雷鬼漫天飞的盛况,大概把这法儿忘掉了。” 岳风把法子告诉依依,刚刚说完,申屠南一伙飞了过来,申屠南笑着说:“胡姑娘,有什么好办法进谷吗?” “申屠兄。”依依微微一笑,“你有没有法子弄来一头大野猪、一百条鲢鱼、一口大锅,锅里还装满水。” 别说这些东西,依依就是要摘星摘月,申屠南色迷心窍,只要飞得够高,也会想方设法地摘来给她,当下掉过头,换了一副嘴脸发号司令:“古太林,英剑华,你们马上去办。” 那两人对望一眼,不情不愿,可是敌不过申屠南的威胁目光,古太林披上冰银色铠甲,背上生出双翅,英剑华也驾起飞轮,双双破空飞去。 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尖啸声响,两人转了回来。古太林一手提了一头野猪,一手拎了一只巨大的铜鼎。英剑华拈着符笔,笔尖喷出一张金光大网,网中尽是活蹦乱跳的大鲢鱼。 古太林落地,把铜鼎冲地上一扔,冷冷说:“没找到铁锅,只有这个。” “水呢?”申屠南板着脸说。 古太林咕哝两声,双手按地,喝一声:“金生水。”土壤分开,喷出一股清泉,泉水仿佛活了一般,不偏不倚地落入铜鼎。 注满了水,申屠南问道:“接下来怎么办?”依依说:“把猪肉鱼肉煮在一起。” 申屠南心生疑惑,冲古太林使了个眼色。古太林一脸怒气,骂骂咧咧,先一拳击毙野猪,手肘处弹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将猪肉切成碎块,找来一堆干柴,就在谷口炖了起来。 没过多久,巨鼎中飘起了肉香,猪肉的香气混合了鱼肉的腥甜,那气味儿真是古怪极了。 “接下来呢?”申屠南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依依微微一笑。 申屠南犹豫未决,谷口凄厉的怪啸声突然变响变急,众人回头看去,谷口被黑气笼罩,一道道黑烟闪电来去,数不胜数。 “接下来。”依依轻声说,“会有雷鬼靠近铜鼎。” “怎么做?”申屠南有点儿明白了。 “捉住它。” 第七十二章 捉鬼 鼎中的肉香越发浓郁,谷口的黑气连绵起伏,像是黑色的怒涛,波起浪涌间,传来噼噼啪啪的电流声。一道道黑气从空中的巨卵中射出,像是滚滚的浓烟,加入了谷口的骚动。怪啸声惊天动地,数里以外都可以听见,那声音凄厉之外,还透出一股无可名状的欲望。 众人正疑惑,尖啸声忽然变得高昂,三团黑气脱离出来,一阵风奔铜鼎飞来。 比起其他黑气,这三团黑气小了许多,一眨眼到了铜鼎上方,当先一团钻入鼎内,哧溜一声怪响,鼎里的肉汤少了小半。另外两团黑气,起初还很迟疑,眼看同伴得手,纷纷钻向铜鼎,一时互相冲撞,彼此拥挤,黑气内电光闪烁,环绕在铜鼎的四周。 “动手。”申屠南符笔一扬,笔尖吐出一蓬火光,火光刷地展开,分出千丝万缕,连接成一张“火符网”,网住了一团黑气。黑气受了惊,上蹿下跳,左冲右突,这时古太林、英剑华也双双出手,射出两张火符网,网住了其他的雷鬼。 岳风不想一下子逮住了三只,事情顺利得叫人意外。正高兴,古太林的火网里响起了一声穿云裂石的号叫,黑气里窜起无数电芒,像是一团炫目的光球,嗤的一声,交织的火光化为了乌有,黑气一窜而出,直奔谷口飞去。 “往哪儿跑?”古太林失去俘虏,自觉丢脸,大吼一声,一晃身,抖出两扇银色的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冲向那一团黑气。 两边极尽神速,几乎首尾相连,刹那间,古太林与黑气撞在了一起,甲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气团。黑气里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突然迸发出千百道雪白的电光,好似一片密集的光剑,一道不落地刺进了古太林的神形甲。 “呀!”古太林的惨叫声惊天动地,但这小子也有一股狠劲,死死抱住那一团电光球不放,他从天上摔了下来,打了个滚,脸上肌肉扭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凸了起来。 与之同时,其他的两张符网也被冲破,两团黑气跳跃而出。英剑华害怕受到责难,驾轮赶上,挥笔大喝“铜墙铁壁”,一面金色的符墙冲出笔尖,横亘在一团黑气前面,墙上符字转动,光芒耀眼。 当,黑气撞上了金墙,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千百条电蛇一窜而出,在符墙里纵横穿梭,“金城不破符”支离破碎,一转眼就不见了这一耽搁,英剑华赢得了时间,叫声“火网恢恢”,一片红光涌出,火网符又将黑气裹住,这时间,耳边传来一声尖叫,掉头看去,白蝙蝠跳出虚空,利爪如风,抓住了第三团黑气。黑气尖声怪叫,化为了一个蓝白交织的光球,光芒炽烈炫目,似乎要将蝙蝠的利爪融化,凄厉的电光映照出狰狞的兽头,青眼里的光芒阴邪而诡异。 “呀!”古太林发出一声惨叫,英剑华心中一凛,掉头看去,吃惊地发现,数十团黑气离开谷口,冲了出来,一眨眼,就把古太林围在中央。电光势如惊涛骇浪,将甲士淹没其中,黑气翻腾不休,里面传来激烈的厮打和古太林狂怒的吼叫。 英剑华正惊骇,忽觉身边有些异样,她慌忙闪身,只见数十团黑气悄无声息,从她周围冒了出来,腾的一下,化为数十团白亮亮的光球,刺眼的电流汹涌冲来,女道者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 英剑华知道,稍一迟慢,必然叫这些怪物活活电死,她咬紧牙关,符笔一挥,叫声“太白无锋”,一道“金刀符”席卷而出,扫过周围的电光球,光球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喷溅出青黑色的腥臭汁液。 英剑华忙着使用符咒,不小心露出了破绽,一团电光跳跃飞出,向她怀里撞来。英剑华闪身躲避,肩膀却被擦了一下,半个身子失去知觉,不由手指松开,那张符网掉了下去,几团黑气斜刺里冲来,裹住了那一小团黑气,化为一片乌云,嗖的一声钻进了谷里。 “百里飞剑。”英剑华发出一声尖叫,数十道白色的光剑,冲开了汹涌而来的黑气,白光闪烁,青血飞溅,鬼哭狼嚎,响彻四方。 岳风看呆了眼,为了救回幼崽,雷鬼违反了本性,冲出了雷区,大举围攻众人。 这情形,老不死没有提过,也许在他看来,抓住幼崽不过举手之劳,雷鬼如果反抗,正好一举杀个精光。 可他是阳太昊,史上罕见的天尊,所向无敌的屠妖者,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其他人可是千难万难。 英剑华、古太林陷入了重围,两个人追捕的小雷鬼全都失去,剩下的一只还在白蝙蝠的爪子里面。数十团光球围住了幻身,闪电交织如网,罩住了巨大的蝙蝠,白蝙蝠左冲右突,白影所过,电光球纷纷爆裂,飞洒的电火,像是一阵飘飘洒洒的冰雨。 “咻!”白蝠张开怪嘴,发出一声喑哑的尖叫,砰,蝙蝠迎面的一团黑气突然爆炸,里面喷出青黑色的汁液,随之落下的,还有许多黑乎乎的肉块。 “咻!”白蝠又叫一声,又一团黑气爆炸,汁液喷溅,叫人心惊胆战。 幻身的威力,激起了雷鬼的公愤,更多的黑气从谷口冲了出来,化为夺目的光球,大部冲向白蝠,少部分冲向依依和岳风。少女拉着岳风,跳上细柳剑,两人的身边电光呼啸,都被依依行法挡开。 雷鬼一个接一个在空中爆炸,它们报仇心切,都被吸引到了白蝠的身边。白色的影子在黑气里翻腾,蝙蝠爪子里的光团越来越弱,隐隐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突然一声巨响,白蝠的周围强光迸射,无数道电光交织成网。申屠南一声大叫,口鼻涌出血来,青眼白蝠应声一抖,爪子突然松开,爪子里的光团掉了下来。 依依催促飞剑,一阵风冲了上去,她伸手去抓光团,但被一只雷鬼挡住。她一拧身,细柳剑绕了个圈,光团忽又到了岳风面前。少年一伸手,可是差了尺许,光团像是一块石头,笔直向下坠落。 “长!”岳风使出木生,手臂暴长一尺,五指有如铁钩,抢在两团黑气之前,牢牢抓住了光团里的影子。 一股刺痛钻入了右手,几乎将他的手掌击穿。岳风浑身麻痹,牙关得得作响。他清楚地感觉到,手里握住不是气体,也不是液体,而是一团鲜活温暖的血肉。 低头看去,黑气消失了,电光也变得微弱,就在他的手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长约两尺,长了一张叫人反胃的猪脸,它的身子像是猿猴,可是没有毛发,布满了乌黑细小的鳞片。背后长了一对蝙蝠似的肉翅,翅膀上的爪子十分尖利,狠狠一挥,岳风的手背多了五道深深的血痕。在它的屁股上面,还有一条虎豹似的尾巴,柔韧有力,生满了细细的茸毛,抽在岳风身上,就像是一条百炼精钢的软棍。 “这就是雷鬼?”岳风又惊奇,又厌恶,没想到传说中的雷妖,竟是这样的丑恶不堪,无怪它们要藏在黑气里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小雷鬼死命挣扎,可是岳风的手指涌出怪力,几乎将它的骨头捏碎。在此以前,小怪物就受了伤,蝙蝠的爪子抓断了它的翅膀,伤口源源不绝,涌出青色的血液。它在岳风手里挣扎,两只猪眼里迸出骇人的凶光,放出的闪电像是蓝白色的火焰,烧得岳风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 细柳剑接近地面,岳风纵身跳下,腾出左手,二话不说,给了小雷鬼两记重拳。小怪物发出一声惨叫,脑袋耷拉下去,眼里的凶光也暗淡了许多,搏斗加上受伤,几乎耗尽了它的大能。岳风这两拳势大力沉,打得它服服帖帖,满身的电光消失不见,惊雷骇电的妖怪,变成了一只再也平常不过的小兽物。 四周响起可怕的狂叫,雷鬼发现了幼崽的下落,黑云如阵,向岳风滚滚涌来。 “老不死。”岳风心里大叫,“什么?”阳太昊装呆。 “小雷鬼到手了,大雷鬼怎么还不退?” “你得让小雷鬼哭。” 岳风一愣,怒道:“怎么让它哭?这东西比狗还凶。” “捏它的尾巴。”阳太昊慢吞吞说道。 雷鬼结成的黑云,已经压到了头顶,岳风想也不想,抓住那条毛茸茸的豹尾,一咬牙,使劲捏下。小雷鬼呱的一声长叫,眼里涌出淡青色的液体。 四面的黑气应声一顿,响起了一片呱呱的怪叫,与小雷鬼的哭声遥相呼应。 岳风折磨这个小小生灵,有些于心不安,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狠下毒手。他又捏了几下小雷鬼的尾巴,幼崽流泪痛哭。黑气应声退散,怪叫声渐渐平息,化为了一片窃窃私语。 其他人死里逃生,聚集到岳风周围,古太林的铠甲上尽是雷鬼的青血,手里还抓着一只雷鬼的爪子,上面噼里啪啦,闪电萦绕不绝。 “他娘的。”古太林抛开残手,抹去脸颊上的青血,两只眼睛恶狠狠盯着岳风,啐了一口,“你倒会捡便宜。” 第七十三章 入谷 “行了。”申屠南抹去口角的鲜血,“损失大了一点儿,不过,好歹找到了对付雷鬼的法子。”他回过头来,看了英剑华一眼,女道者神气委顿,模样越发难看,申屠南的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冷冷说,“你还支撑得住吗?” 英剑华默默点头。申屠南点头说:“好,我们进谷。”一转身,又向岳风说,“把雷鬼崽子给我。” “不用!”岳风笑笑,“我拿着就行。” “你说什么?”申屠南眼露凶光,“小子,你别太得意。” “申屠南你想一想。”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如果小雷鬼死了,你应该怎么办?”说到这儿,手指放在小雷鬼的脖子上。 “放屁。”古太林怒道,“大不了再捉一只。” “请便。”岳风笑道。 古太林一时语塞,人之常情就是不愿冒险,刚才千辛万苦才捉到一只幼崽,再捉一只,不知道又要出现多少周折。申屠南的眼珠骨碌一转,忽地笑道,“没事儿,让他抱着,我们跟着他,也是一样。” “申屠南。”古太林跺脚大怒,“这小子居心不良。” 申屠南轻轻扯他一下,低声说:“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古太林一愣,看了岳风一眼,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岳风走在前面,捏着小雷鬼的尾巴开路,小怪物哭声所向,黑云纷纷退散,黑云里叽叽咕咕,不断传出叫声,听那声音,愤怒中透着不甘。 雷鬼天性凶残,可是极为护犊,一听见小雷鬼的哭声,登时惶恐不安,杀气消散。这是千万岁月积累下的天性,尽管凭着实力,雷鬼一拥而上,能把这几个道者撕成粉碎,可是受制于天性,它们只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对方深入天雷谷。 谷里没有飞行禁制,可是一旦飞行,就会引来天雷轰击。没有过人的飞行术,飞不出数里,就会被闪电击落。申屠南三人吃过亏,进了谷里,也只敢在地上行走,身边的黑气忽聚忽散,雷鬼不肯离开,一群人走在妖怪群中,心里都很别扭。 天雷谷十分宽广,绵亘数以百里,走了一会儿,仍是远离雷塔。申屠南一行不离不弃,始终跟着两人,依依心生诧异,忍不住问道:“申屠兄,你们上哪儿去?” 申屠南一笑,反问:“你们呢?又上哪儿去?” “我们去雷塔。”依依终归年少天真,心机不深,忍不住说了出来。 对方三人面面相对,脸上的神气十分古怪,申屠南笑道:“巧得很,我们也去雷塔。” “去雷塔干什么?”依依问道。 “你们呢,又去干什么?”申屠南一点儿口风也不肯露。依依心生不快,眼珠一转,忽地笑道:“难道说,雷塔里有宝藏吗?” 对面三人应声一呆,申屠南干笑两声,说道:“姑娘真会说笑话。” 依依察言观色,心中暗自嘀咕:“难道说,他们真是来寻宝的?” “宝藏么?”阳太昊冷不丁冒了出来,“那还真有一个。” 岳风好奇问道:“什么宝藏?” “雷公宝藏。”阳太昊冷冷说道,“那是雷公苍龙邓震、电母白虎申屠辉留下的一笔宝物。” “咦,电母也姓申屠?”岳风吃了一惊。 “烛云城的申屠世家,因为申屠辉,才有如此大的名声。这个申屠南,应该是她的本家。不过,很多人都传说天雷谷里有雷公宝藏,可是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找到过。” 岳风告诉依依,依依一听,大为动心。狐妖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各种奇珍异宝,许多狐妖都爱穿坟掘墓,甚至以古坟大墓为巢穴繁衍生息,主要的原因,就是坟墓里埋藏了许多前代的宝物。 依依虽是狐神后裔,脱了兽胎,体质与人类无异,可是血脉深处,狐妖的癖性仍然不时作怪,一听说某处埋着奇珍异宝,立马热血沸腾、心跳加快,纵不据为己有,也很想取来瞧一瞧。 想到这儿,笑着说:“这只小雷鬼伤势不轻,如果血流太多,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岂不是困在了谷里。”她冲英剑华一伸手,笑着说,“姐姐的疗伤药不错,不如送我一点儿,让我治一治这小雷鬼的伤口。” 这理由众人无法回绝,如今雷鬼四面潜伏,失去了小雷鬼,必然遭到围攻。英剑华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取出伤药,简单说明用法。 依依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背对众人,假装和岳风给小雷鬼治伤,两人手指交缠,用心语交谈。 “老不死。”依依轻声说,“你知道宝藏在哪儿吗?” “我哪儿知道?”阳太昊冷冷回答。 “禁。”岳风一声断喝,“从实回答。” “两个小杂碎真他妈贪心。”屠妖者骂骂咧咧,“哼,没错,我知道宝藏在哪儿。” “你知道?”依依心头一动,“这样说,你已经取走宝藏啰?” “雷公电母算什么东西?撑死了也就是天道七品的货色。老子天道九品,难道还会去挖天道七品的破烂货?小狐狸,你说这话,简直就是侮辱老子的人格。” “你还有人格?”依依微微冷笑。 “他妈的,小狐狸,你再说一遍。” “懒得跟你闲扯。”依依一边说,一边左右扫视山谷,“宝藏究竟在哪儿?” “就在雷塔的下面。”阳太昊慢条斯理的说,“不过一般人很难找到入口。” “你呢?”依依问道。 “废话。”阳太昊大咧咧说道,“我是一般人吗?” “你当然不是一般人。”依依冷笑一笑,“你根本就不是人。” “小狐狸,你找死……”阳太昊本想大骂,可又害怕岳风念出“寂”字咒,骂到一半,在那儿等着,可是岳风迟迟不动,阳太昊心生奇怪,问道:“小子,你怎么不念咒?” 岳风不理他,沉思一下,对依依说道:“我们来天雷谷是为了开窍,不要节外生枝。” “开窍之外,寻一寻宝也不错啊。”依依笑嘻嘻说道。岳风见她兴致高涨,不由叹了口气。 这时小雷鬼伤口愈合,吃了丹药,体力也有所恢复,它猪眼一转,凶心又起,忽地发出电流,想要击昏岳风。谁知刚一放电,脑门上就挨了岳风一记重拳,正在昏昏沉沉,尾巴上又被依依掐了一下,登时放声啼哭,眼泪成珠成串地滚落下来。 正哭着,轰隆一声,头顶上雷声大作,无数道电光呼啸而下。众人吃了一惊,转眼看去,那些闪电并没有落向这里,而是窜向谷口,那里一道霜白的剑光冲入电光,左右腾挪,变化莫测,仿佛一条灵动的飞蛇,在闪电的丛林里来回穿梭,一道道闪电从它身边掠过,可是没有一道将它殛中。 谷中响起一片凄厉的尖叫,雷鬼纷纷冲天而起,数百团黑气向青光聚拢,仿佛乌云四合,白光在乌云里闪了一闪,忽就消失了。 “这人完蛋了。”英剑华喃喃说道。 “蠢货。”古太林冷笑一声,“硬闯天雷谷,真是自不量力。” 话音未落,乌云深处,突然亮起一点金光,那光亮如飞扩散,势如金色的怒潮,冲开了四周的黑气。 黑气里发出恐惧的尖叫声,一团团黑气纷纭迸散。雷鬼发疯似的四面逃窜,速度之快,仿佛与那金色的光潮赛跑。逃得快的,一股脑儿钻进了巢穴,逃得慢的,接二连三,雨点似的从天上落下,啪啪啪摔在地上,摔散了绕身的黑气,露出了本来面目,一个个猪脸、猴身、蝠翼、豹尾,有的头破血流、当场毙命,有的龇牙咧嘴,还在那儿拼命挣扎。 来人不但飞行神速,一照面的工夫,又将一群雷鬼杀得大败,道术之高,匪夷所思。地面上的众人瞧得两眼发直,就连岳风和依依也站了起来,手拉着手,呆呆望着天空。 金光像是新星爆发,一闪之后,忽又徐徐熄灭,霜白的剑光冒出头来,绕着天空盘旋一周,避开闪电的追击,冉冉降落在前方。 一股凛冽的寒气直冲过来,众人的身上起了一层栗子,这时间,白光徐徐消散,露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鲁同,他面色红润,神气健旺,似乎已经康复,断手的地方赫然多出来一只肉红色的新手。 鲁同的身边,飘浮着一个绝色女子,年纪不过二十,肌肤雪白娇嫩,仿佛无瑕美玉,一张俏脸夺尽天下秀色,完全无可挑剔。她的身子高挑匀称,不肥不瘦,想是明白自身的魅力,女子刻意遮掩体态,穿了一身式样繁琐、缠锦绕纱的云白色羽衣。可是任她如何掩饰,修长的腿,柔美的腰,高低起伏的酥胸,曲线完美的臀部,仍是若隐若现、呼之欲出,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惹人遐思。 比起这个女子,苏媚烟过于成熟,尽管甜美多汁,可是少了几分含蓄之美;依依容貌仿佛,可又稍显稚嫩,古灵精怪过之,雍容大度远远不及;云若气质相似,但说到容貌无瑕,气派高华,似乎又逊了一筹。要说这个女子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过严肃、如不然,到了任何地方,也有颠倒众生的魔力。 第七十四章 七宝道身 美人见了美人,下意识都要比一比,依依年纪虽小,可也不能免俗。她自负美貌,少有人及,不想天上掉下来一个女子,一团艳光几乎把她压住。小狐女有心无心,不免生出了一丝淡淡的醋意,忽觉岳风沉默,回头看去,那小子盯着白衣女目不转睛,痴迷入神的样子,几乎把她气了个半死。依依一咬牙,伸出二指,用劲一掐,指甲陷入岳风的肉里,痛得他轻轻叫了起来。 白衣女听见叫声,扫了岳风一眼,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岳风一呆,不知为何惹了对方,转眼一看,忽地有所领悟。看呆了眼的男人不止他一个,申屠南也好,古太林也罢,两个人盯着女子,两眼喷火,鼻孔大张,口角居然流出了两股涎水。岳风跟这种好色之徒站在一处,在女子心中,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岳风先被依依掐捏,再受白衣女的鄙视,心里的气闷真是不用说了。 那一股寒气,来自白衣女脚下的飞剑,那一口长剑冰晶水蓝,仿佛深海里采来的一段玄冰,经过名匠雕琢,显得精美绝伦。剑上不住涌出寒气,短短的工夫,飞剑下方的地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白衣女一纵身,跳下剑来,轻轻一挥手,冰剑消失不见,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忽地冷冷说道:“谁是申屠南?”声音清冷娇软,就像是酸梅汁里薄薄的冰片。 “我,我……”申屠南如梦方醒,色迷迷地打量女子,“你找我?” 白衣女细黑的眉毛向上一挑,冷冷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申屠南咽了一口唾沫,笑嘻嘻说道,“可我知道你是个女人。” 白衣女皱了皱眉,认真打量他一眼,说道:“申屠洪是你什么人?” “我叔叔,怎么?”申屠南有点儿扫兴,“他妈的,你不会是我婶子吧。” “申屠世家的本事都不坏。”白衣女漫不经意地说,“可就是太骄狂,仗着先辈的功业,目空一切。” “你是谁啊?”申屠南大声嚷嚷,“申屠世家怎么样,也是你配说的吗?” “好吧,申屠世家如何,我懒得置评。”白衣女冷冷说,“但你把鲁同一个人丢在山上,差点儿被双头秃鹫吃了,这也太狠心了吧?” “那又怎样?”申屠南嗤了一声,“鲁同,这女人是谁啊?是你姘头吗?” “你说什么?”白衣女脸色陡变,“申屠南,你大胆。” “我不止胆子大,别的地方一样的大。”申屠南流里流气地说,“小妞儿,你要不要试试看。”他仗着家族势力,张狂到了极点。白衣女又羞又气,白嫩的脸颊上涌起一抹红霞,看上去越发冷艳动人。 “申屠南……”鲁同有点儿畏畏缩缩,小声说,“她是我表姐。” “你还有表姐,婊子姐姐么?”申屠南刚说完,古太林就发出一阵夸张的怪笑。白衣女目光更冷,脸上红晕消退,白得有如霜雪。 鲁同面对这些痞子,软弱得可笑,惟恐得罪了对方,嘴里支支吾吾,不敢反驳一字:“她真的是我表姐,她在附近修行,收到我求救的纸剑传书。如果、如果她晚来一点儿,我、我就被秃鹫吃了。” “真他妈的没用。”申屠南指着他的鼻子冷笑,“每次都是你拖我的后腿,我现在正式把你开除,从现在起,你再也不是本组的人了。” 鲁同脸色发白,白衣女扫他一眼,冷冷说道:“小同,这样更好,我早跟你说过,别和这些世家子弟往来,他们没有几个好东西。” “这是我的事,我爱跟谁混就跟谁混。”鲁同气哼哼说道,“还有,这件事不要跟我妈说,她如果知道了,那就是你的说的。” 白衣女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无奈:“小同,你越大越不听话了。” “我不小了,都十五岁了。”鲁同眼眶一红,“这一次,我一定要考进八非学宫。” “今年你最好别考……”白衣女话还没说完,鲁同叫嚷起来:“我不要你管。” 白衣女沉默一下,抬头说:“申屠南,我这个表弟天分不高,人又老实,很容易受人蒙骗。我不知道你用什么鬼话把他骗来,可你抛弃同伴,草菅人命,我遇上了,就得教训教训你。” “你他妈是谁啊?”申屠南呲牙冷笑,“你道术不错,可也别太得意,申屠世家可不是好惹的。” “我就是我。”白衣女冷冷说,“出招吧,申屠世家的小角色。” “谁是小角色?”申屠南一呆,跟着暴跳如雷。 “在我眼里,用家世唬人的,全部都是小角色。”白衣女面如冰雪,目射寒光,“我让你先出手,小角色申屠南。” 申屠南脸色红了又白,忽地举起符笔,怪叫一声:“蝠王现身。”笔尖射出一缕白气,砰的一声,化为一只苍白的巨大蝙蝠,想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青色的怪眼里迸射出慑人的凶光。 “青眼白蝠。”白衣女看着蝙蝠,冷冷说道,“小角色,你就只有这个本事吗?” “臭娘们儿。”申屠南呲牙怒道,“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还来得及。” “少说大话。”白衣女冷冷说道,“放马过来。” “天蝠箭。”申屠南笔锋一抖,白蝠化为一道闪电,冲向白衣女郎。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女的身后,涌起一片晶莹夺目的光华,仿佛一股喷泉冲天而起。泉水凝结成形,化为了一个巨大的人影。青眼白蝠刚刚冲近女子,就似撞上了什么东西,去势略略一缓,再也无法向前。 白蝙蝠拼命挣扎,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了它,既不能上,也不能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巨大的白影在空中翻腾,下面申屠南的脸色渐渐发青发白…… “神音炮!”申屠南狂叫一声。蝙蝠怒张血口,冲着巨大模糊的人影,发出一声凄厉绝伦的怪叫。岳风站在一边,感觉挨了劈头一棍,耳鼓也几乎破裂,白蝙蝠将声波化为一束大能,水一样的影子直面攻击,起了一阵细微的波动。 波动中,水光凝聚成形,化为了一个女子的幻影,幻影十分巨大,足有七丈多高,容貌体态与白衣女一般无二,身披少许淡金色纱衣,挂了许多璀璨的璎珞,肌肤雪白晶莹,焕发出悦目的光亮,丰ru细腰极尽惹火,长腿翘臀显露无遗。 若说真人还有几分拘谨,那么,这个幻身就是辉煌壮丽、光照天地,绝美无尘的面庞上,一双清澈的眸子,明亮如深夜的寒星,目光安详沉静,深邃如不波的古井,尽管衣饰暴露,但因为这双巨眼,决不使人产生邪念。 与真人不同的是,幻身拥有六条光白圆润的手臂,各持宝瓶宝剑、奇花玉杖,每一样法器都焕发出万道金光,只有一只手空无一物,食中二指形如拈花,轻轻拈住了白色的蝙蝠。 白蝙蝠徒劳地挣扎,在女子的凝注下,就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 望着这个幻身,岳风仿佛看见了真神,一刹那,几乎有一种跪在地上的冲动,这念头刚刚掠过,扑通,英剑华真的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脸上透出了深深的敬畏。 “七宝道身。”阳太昊在岳风的心里叹气,“小子,小狐狸,看清楚了么?这才叫他妈的幻身。” “这个幻身我知道。”依依冷笑一声,说道,“它在‘幻神榜’里排总榜十三位,地榜第二位。” “什么幻神榜?”阳太昊问道。 “有个叫闻人知的无聊家伙给天下‘幻身’定下的排名榜,共有天、地、人三榜,三十六个幻身。” “排名第一的是什么?” “真如法相。” “哦。” “老不死。”岳风盯着女幻身,小声问道,“这个七宝道身,算是神幻身吗? “还不算,但也只是一步之遥。”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这个女子是至道九品,我敢说,她一定是天道者的候选人。这个幻身还没有完全炼成,你看她手里的宝物,降妖剑、圣火莲、法华轮、六合瓶、飞龙杖,已经有了五宝,剩下的乾坤笔和返神眼还没炼成。但她太年轻了,还不过二十岁,这么年轻就炼成五宝,真是少有的奇才,你们两个小玩闹,跟她没法比。”[“谁跟她比?”依依怒道,“我的天狐九尾也是神幻身,炼成了一定比她强。” “口气不小。”阳太昊冷冷说道,“你活了十五岁,才炼成一条小小的金之尾,以你的资质,一百年炼成一尾也算快了,等你练成九尾,少说也得一千年。但这也不错,谁叫你活得长呢,妖怪也没什么本事,就他妈活得又臭又长。” “好酸好酸。”依依冷笑说,“妖怪就是活得长,气死你这个短命鬼。” “傻丫头,你懂什么?”阳太昊冷笑两声,“你只知道活得长的好处,压根儿不知道活得长的坏处,不过等你明白过来,那也来不及了。” 依依哼了一声,心里压根儿不信。 第七十五章 天秀 嘶叫声响个不停,白蝙蝠不断发出“神音炮”,音波射中对手,女幻身纹丝不动,它缓缓举起降妖剑,对准了白蝙蝠的血盆大口。 申屠南面如死灰,浑身发抖,忽地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尖声叫道:“天秀小姐,手下留情。” “你知道我是谁了?”白衣女冷冷说道。 “知道了。”申屠南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瞎了眼,冒犯姑娘,死有余辜。还请看在我叔叔申屠洪的面上,不要毁灭我的幻身。” “那好。”白衣女冷冷说道,“你向鲁同道歉。” 申屠南冲着鲁同连连磕头,说道:“鲁兄弟,我错了,我猪狗不如,不该把你丢在山上,我罪该万死,你千万求令表姐开恩,饶了在下这一次。” “表姐。”鲁同盯着申屠南,面露不忍,“你饶了他吧。” 白衣女白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申屠南,我要将你的幻身降级。” 申屠南一惊,尖声叫道:“别……”话音未落,女幻身掉转手里的宝瓶,一束炫目的金光,射中了白色的蝙蝠。青眼白蝠发出凄厉的尖叫,一股白气顺着金光,流入了宝瓶的瓶口。申屠南哀叹一声,一跤坐在地上,盯着幻身,欲哭无泪。 顷刻之间,白蝠缩小了一半。这时女幻身才松开二指,放开蝙蝠。白蝠无精打采地飞回申屠南身边,一翻身,消失不见。申屠南慢慢站起,那样子凄凄惨惨,就像是刚刚死了爹娘。 “一个月为限。”白衣女冷冷说道,“申屠南,这一个月中你如果改邪归正,天道布武以前,我让你的幻身恢复原样,要不然,哼,你自己看着办。” 申屠南唯唯诺诺,俨然脱胎换骨,之前的骄狂之气,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岳风。”依依用心语轻声说,“这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你认识她?”岳风一呆。 依依说道,“她叫天秀,苍龙天来的女儿,传说道力高强,是一个世所罕见的女天才。” “苍龙天来是谁?”阳太昊忽地插嘴。 “他是苍龙人的天道者,‘真如法相’的主人,他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天尊。” “咦?”阳太昊有点儿意外,“这个时代,也有一个天尊?” “是呀。”依依说道,“更巧合的是,他的祖先,还是你的好战友。” “战友?”阳太昊沉默一下,闷声说道,“你是说龙女天衡?” “对。” “难怪。”阳太昊喃喃道,“长得可真像。” “谁像谁?”岳风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阳太昊叹了口气,“小子,算我求你,这个问题上,别对我用‘禁魂咒’。” 认识阳太昊以来,屠妖者第一次向他示弱,岳风的心里十分诧异,好奇心蓬蓬勃勃,几乎难以遏制,可是转念一想,阳太昊一代强人,当年横行天下,威震寰宇,自己理应对他有所尊重,不宜做得太过分,于是说:“好,这个问题上,我决不对你用‘禁魂咒’。” “小子……”阳太昊欲言又止。 “什么?” “没什么?”老不死又沉默下去,仿佛陷入了沉思。 “小同。”天秀收起幻身,转向鲁同,“走吧。” “不。”鲁同面对他人畏畏缩缩,但在表姐面前,很是盛气凌人,“我不走,我要在谷里找东西?” “什么东西?”天秀皱起眉头,“这里是一个废墟,没什么好东西。” 鲁同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表姐,你听说过雷公宝藏吗?” 天秀微微一怔,点头道:“听说过,那又怎么样?”鲁同神秘兮兮地对她说:“申屠南在家里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幅藏宝图,里面记载了雷公宝藏的位置,如果我找到雷公宝藏,得到里面的宝贝,一定可以道力大增,通过天道布武……” “胡闹。”天秀挥了挥手,目透怒意,“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跟这些狐朋狗党混在一起吗?增加道力?亏你想得出来,道力说长就长,哪还修炼什么?说句不好听的,雷公电母的道阶还不如你姨父。” “姨父不肯帮我提升道力。”鲁同抹了抹眼睛,两眼红得像一只兔子,“你们都不肯帮我。” 天秀盯着他,又气恼,又无奈,她沉默时许,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好吧,为了叫你死心。”她一转身,盯着申屠南,“宝藏在哪儿?” 青眼白蝠有一半的神力在天秀手里,申屠南心里纵有千般的不愿意,这时候也不敢隐瞒,只好磨磨蹭蹭地取出一幅发黄的图纸,慢吞吞地交给天秀。 天秀接过一瞧,皱眉说:“果然是电母手笔,不过,这上面的禁制,你还没有完全解开。” “怎么没有?”申屠南有点儿不服气。 天秀轻轻哼了一声,一扬手,图纸飞到半空,悬在天上,暗黄色的图纸上,勾画出天雷谷的地形,雷塔下有一个小点,正是藏宝库的所在。 天秀一扬笔,轻轻念了一句咒语,一束青光射中图纸,光芒闪过,图纸拉长变宽,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空白的地方,似乎有人纵笔勾画,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许多细细的线条,拼接成为不同的图样。 一转眼的工夫,就在雷塔下方,出现了一座同样大小的宝塔,样式形状,都与雷塔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座塔深处地下,就像是上面雷塔的一个倒影,同样六层相叠,每一层都有小字标注。 这一座倒影之塔,一层比一层窄小,越是靠近地面,塔里的空间越是宽大,最深的一层最狭窄,可是光芒流转,应该就是藏宝的地方。 “壮观。”岳风由衷赞叹。天秀听见声音,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依依,微微皱了皱眉,进而流露出一丝不屑。 “有什么了不起?”依依用心语抱怨,“这女人的眼神真讨厌。” “原来塔下还有塔。”申屠南十分惊讶,“雷公电母为什么要这样布置?为什么非要造一座倒反的雷塔?” “六层宝塔,就是六道难关。”天秀淡淡说道,“必须通过难关的考验,才能进入最后的藏宝层。” “我有一个法子。”岳风忍不住插嘴,“为什么不能从侧面攻进去?” “侧面?”天秀看他一眼,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在倒影塔的旁边打一个地洞,绕过其他五层,直接进入第六层。” “对呀。”鲁同一拍手,惊喜叫道,“我们干吗要听雷公电母的摆布,从侧面攻入,岂不省事?这位谁,真聪明。” “他叫岳风。”申屠南介绍说,“这是他的的未婚妻胡衣。”鲁同盯着依依目不转睛,眼里流露出迷醉的神气,依依大为不快,用心语冷哼了一声。 天秀低头沉思一下,忽地说道:“可以试试看。”她一纵身,霜白的剑光又涌现出来,将她托到了高处。众人都赶上前去,天上风云突变,无数电蛇从云层钻出,刺啦啦窜向天秀。 天秀一扬符笔,晶莹光芒闪动,七宝道身再次涌现,电蛇落到女幻身周围,纷纷扭曲绕行,射入地面。 到了天空,女幻身更加清晰,那是一个赤脚的女子,以傲人的姿态挺立在天地之间,白嫩的双脚形态美好,仿佛凌空绽放的两朵白莲,齐膝的纱裙璎珞遮住羞处,光白匀称的小腿像是白玉妆成,通身的曲线高低起伏,极尽惹火,看得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浑身上下一阵燥热。 “很过瘾吧。”依依的心语冷冷传来,“恨不得扑上去是不是?” “咳。”岳风的面皮涨紫得像个茄子,“你胡说什么呀?那只是幻身,又不是本人。” “这么说,你对她本人更感兴趣咯。”依依的眼神尖锐如针,“哼,这个幻身跟本人一模一样,看起来,她的身材真不错,比起骚女人还有味道。我敢说,全天下的男人都想看她使用幻身,就算死在她手里,那也是心甘情愿。” “我没这个意思……”岳风一边咕哝,一边偷眼看去,申屠南和古太林直勾勾盯着那尊女幻身,鼻子里流出两道血水。 “这个女人是个假正经。”依依忿忿不平,“看起来像是个圣人,心里面却是个浪货,哼,修炼这么风骚的幻身,不迷死天下的男人,她根本不会罢休。” “依依。”岳风忍不住问道,“幻身能自由选择吗?” “不能。”依依不情不愿地说,“幻身是天生的。”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岳风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她没法选择幻身,你干吗还要挖苦她?” “借口。”依依翘起小嘴,“她也可以不用幻身啊?” 岳风正想说她强词夺理,忽听天秀一声娇呼:“法华轮转。”女幻身手里的法华轮狂飙电转,化为了一团巨大的金光,光芒炽烈夺目,仿佛天空中出现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去!”法华轮应声飞出,带着刺耳的呼啸冲向地面,活是一个巨大的钻头,破开泥土,粉碎岩石,以惊人的高速钻向地底深处。 看见这样的法力,地上的众人,心里无不惊异。申屠南和古太林yu火熄灭,震惊之外,眼里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第七十六章 地底之物 破土的轰鸣声渐渐远去,突然间,地皮震动了一下,众人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稳,跟着又是一震,周围的山壁上岩石破裂,轰隆隆滚落下来。 “地震了吗?”岳风失声惊呼。依依摇了摇头,指向空中的女子。 岳风抬眼看去,天秀闭目冥想,忽地摇了摇头,女幻身一招手,法华轮冲出地面,落回手里。 天秀收起幻身,落在地上,张眼说道:“攻不进去,宝塔的周围,有一道很厉害的符墙。” “奇怪。”申屠南喃喃说道,“雷公电母已经死了好几万年,为什么这道符墙还这么厉害?” “照我推测。”天秀指着高耸的雷塔,“这座塔日以继夜地搜集雷电,将雷电导入地面,就是为了维持那一道‘不破玄墙’。” “咦。”鲁同一拍后脑,“这样说,我们摧毁雷塔不就得了?” “天真。”天秀摇头苦笑,“你能想到这一点,雷公电母会想不到吗?雷塔搜集雷电,维系倒影塔的符墙。倒影塔蓄积大能,却是为了维系了上面的雷塔。正塔和反塔相互依存,就好比太极里面的阴阳,正塔为阳,反塔为阴,阴阳相生,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循环,确保两座塔都不会遭到外力的破坏。” 天秀顿了顿,又说道:“当年狐神蓬尾的儿子胡天行在雷塔被万雷击毙。蓬尾悲恸之余,想要摧毁雷塔泄愤。结果,她将天雷谷化为了一片废墟,可就是摧毁不了这座雷塔。当时她将塔身击得粉碎,可是她前脚离开,后面的雷塔马上自行重建。传说蓬尾将雷塔摧毁了六次,结果全都徒劳无功。后来道者援军赶来,她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毁塔的念头。现在想起来,也是蓬尾不知道塔下有塔。地下之塔不毁,地面之塔也不会毁,地面之塔不毁,地下之塔也会万古长存。” “还有这件事?”依依用心语轻轻说道,“原来,毁掉雷塔是蓬尾祖师的心愿。” 岳风心头一跳,忙道,“小七,你想干吗?” “没想干嘛?”依依微微一笑,“随便想一想。” “小七,我开窍全靠雷塔,你毁了它,我就惨了。” “知道了,啰嗦鬼。就像假正经女人说的,正反双塔阴阳相生,颠扑不破,蓬尾祖师都毁不了,我有几斤几两,也能毁掉雷塔?” “你这样想就好了。”岳风大大松了一口气。 “是啊,好得很。”依依诡秘一笑,岳风的心又悬了起来,恨不得把这个小狐女搂入怀里,她不赌咒发誓,决不放她离开。 “现在怎么办?”申屠南问道。 天秀展开藏宝图,看了一眼,轻声说:“只能按图纸上说的,一层层地破解难关,直到进入最后一层。”说完,步履轻盈,向雷塔走去。 岳风心中奇怪,问道:“小七,雷公电母把宝物藏在反塔的塔底,按理说不愿意让别人找到宝藏,为什么还有藏宝图传世。” “依我看,他们两口子不见得都是一条心。”依依还没说话,阳太昊又冒了出来,“邓震的脾气很坏,申屠辉也好不到哪儿去,两口子经常为了小事争吵。也许建造雷塔、收入宝藏都是邓震的意思,申屠辉拗不过丈夫,明里不说什么,暗地里却画了藏宝图送到娘家,指望申屠家的后裔前来取宝。历史上,申屠辉死在邓震的前面,邓震一天没死,这张藏宝图就一天不能使用。日子一久,图纸的传承一定出了什么差错,申屠世家的后代子孙,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张图纸,直到这个养蝙蝠的小子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 “邓震和申屠辉没有后代?” “没有。” 岳风沉吟道:“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这笔宝藏。” “这宝藏的防御十分厉害。姓天的小妞儿说的其实不对。上面的塔叫做真塔,下面的叫做影塔,当然也有人叫它阳塔和阴塔。这种机关来自太极阴阳的变化,并不是雷公电母的首创,只不过他们善于借用雷电的大能,其他类似的机关,因为后继无力,往往衰减消失,雷塔因为不断吸入闪电,所以经历十万年的岁月,防御的力量一刻也没有衰减。” 阳太昊顿了顿,又说“这个宝藏的防御级别,甚至超越了创造者的道阶。雷公电母的道阶本来就不低,如果要强行破解防御,只有天尊级别的人物可以办到。但是到了天尊这个地步,对他们的宝物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里没有天尊。”依依奇怪道,“那又怎么办?” “我说过,雷公电母夫妻不和,申屠辉留下藏宝图,那么构筑防御的时候,她很可能偷偷留下了后门,方便娘家的子孙开库取宝。” “这个申屠辉,真是吃里扒外啊。”依依由衷感叹。 雷鬼受了重创,再也不敢接近众人,小雷鬼也不用再哭,依依使了个法术,让它昏昏入睡,装在一个布袋里面,塞进了小乾坤袋里。 天秀走在众人之前,步子洒脱,裙带飞扬,诱人勾魂的身段,藏在纱衣深处,若隐若现,引人垂涎。申屠南跟在后面,脸色十分难看,偶尔看一眼白衣女的背影,眼里透出阴狠怨毒的凶光。岳风一边看得清楚,知道他贼心不死,一有机会必然发难。 天秀走了一会儿,跳上一块巨石,仰望天上,神色迷惑。鲁同问道:“表姐,你干吗?” “我记得上一次来是五年前,那时间,这儿一只雷鬼也没有。” “天秀小姐多心了。”英剑华说道,“雷鬼天生喜欢呆在雷电汇聚的地方,这一片山谷都是积云石,能够吸引天地间的云气,云气互相感应,从而生出雷电,这种地方,对于雷鬼来说,本来就是天生地造的宝地。” “别忘了,这里是东方,雷鬼常在西方,自古以来,很少越过太山。”天秀低头沉吟,“我刚才还发现,雷鬼似乎受了某种力量的驱使,所以才会攻击进入谷里的道者。它们呆在这儿并不快活,叫声也和西方的同类不同,似乎很是悲伤,不像是在此定居的住客,倒像是一群无处可去的囚犯。” 众人变了脸色,英剑华说道:“难道有什么东西把雷鬼困在了谷里,让它们替自己守卫谷口?” 天秀点了点头,说道:“恐怕不止是雷鬼。刚才我用法华轮击穿了地壳,触及符墙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可是十分微弱,似乎只是试探,跟法华轮一接触就缩回去了,我想寻找力量的来源,可是始终没有找到。那力量尽管微弱,可是十分古老,里面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气息,只有经历万古岁月,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地面,心里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生物的背脊上面。 “天秀小姐,你是说,天雷谷的地下,藏着什么古老强大的妖物?”英剑华的嗓子微微发抖。 天秀沉思一下,皱眉说:“不,不太像是妖怪,从那股力量里面,我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妖气。” “别忘了,有一种妖怪没有妖气。”古太林忽地开口说道。 “嗯?”天秀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是说狐神后裔?”岳风听到这儿,感觉依依的纤手紧了一下。 “没错。”古太林得她注目,心跳加快,热血涌动,脸上的粉刺一颗颗紫红发亮,“我听过一个传说,尽管不知真假,但可以作为参考。” “请讲。”天秀轻轻点头。 “传说当年胡天行在雷塔行刑,毁掉的只是他的肉身,千钧一发之际,他的魂魄逃了出来,躲进了天雷谷的某个地方。他心怀怨恨,阴魂不散,变成了一只狐鬼,一直在谷里偷偷作祟,从那以后,只要是定居在天雷谷的道者,几乎没有一个得到善终,无论是当时的邓家,还是后来的王家、叶家,无论男女老少,死得干干净净,就是进入天雷谷的道者,如果呆得时间够长,也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古太林说得绘声绘色,唾沫飞溅,其他人却都感觉一股阴气四面涌来,从骨子感到了一阵冷意。 古太林说完,盯着天秀目不转睛,女子看了看天,忽地低眉一笑。众人见她以来,天秀从没笑过,这一笑,双眼弯如月牙,鼻翼微微皱起,雪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嘴角略向上翘,娇嫩的红唇绽开一线,露出光洁如玉的贝齿。 这笑容十分迷人,不但清纯明媚,还有少许矜持,让人无端猜想,这女子如果放浪形骸,那笑容又该是何种风情。 第七十七章 闪电蜥 天秀笑完,忽见众人呆呆看着自己,下意识感觉失态,忙又收起笑容,肃然说道:“你叫古太林么?古天仇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爹。”古太林受宠若惊,脸上笑得稀烂,“天秀小姐认识他吗?” “见了一面。”天秀淡淡说道,“古太林,你的鬼故事讲得不错,不过据我所知,胡天行受刑的当日,阳太昊就他面前,以屠妖者的手段,胡天行的魂魄不可能逃脱。” “说得好。”老不死冒了出来,在那儿沾沾自喜,“老子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吗?” “老混球你少得意了。”依依暗骂,“没准儿你当时脑袋发昏,就是犯了错误,天行祖师的魂魄逃了出来,化为狐鬼,就在这个山谷里面。” “他要变了狐鬼,一定六亲不认。”阳太昊冷冷说道,“你以为他会对你这个小狐狸网开一面么?哼,你们所有人,全部都得死。” 这时申屠南也骂道:“古太林,扯你娘的臊,有个屁的狐鬼,我看你心里有鬼才对。” “如果不是狐鬼,地下的又是什么东西?”古太林理直气壮,“你们可别忘了,胡天行是通天彻地的狐神,千变万化,根本难以预料。” “有意思,你不会就是狐神变得吧?看你这个骚样儿,真有点儿狐狸精的味道,让我捏捏……”申屠南伸出手来,狠狠扯起古太林的脸皮,后者痛得嗷嗷直叫,“唉,没有变化嘛,听说狐狸一捏脸,就会恢复原形。” 古太林愤怒挣脱,正想破口大骂,突然间,空气中响起咝咝的声音,申屠南也左顾右盼,说道:“好臭,什么味道?” “不太妙。”天秀皱了皱眉头,“我们被包围了。” “包围,被什么包围?”众人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咻!”一声怪响,一块石头下面,突然喷出一张电光闪烁的大网,一下子将鲁同网在里面。 “表姐……”那小子尖叫起来,天秀一挥手,笔尖射出一道火光,凌厉如剑,一下子将电网剖成两半,可是网里的鲁同却毫发无伤,众人心里又惊讶,又佩服,这个女子对于符法的控制力,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 “这是什么鬼东西?”鲁同一纵身钻出电网,嘴里哇哇叫痛,他的手脚脸上,均有电火烧灼的痕迹,察看身上残余的网丝,又腥又臭,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他下意识伸手摸去,天秀脸色一变,叫道:“别碰。” 可是已经迟了,鲁同的指尖碰了液体,麻酥酥,黏糊糊,那感觉像是摸到了一团呕吐的污物。少年忍不住叫道,“真恶心。”话音未落,忽地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软倒在地,天秀一伸手将他扶住,笔尖一挥,一缕青光射入他的口中。 咝咝声越来越响,突然间,数十张电网从石头缝里、黑暗深处飞了出来,铺天盖地,涌向众人。天秀扬起符笔,笔尖射出一团大火,火光与电网撞在一起,烧得咝咝连声,一股恶臭四散弥漫,简直中人欲呕。 “太阴现形。”申屠南举起符笔,叫出咒语,如水的波光四面扩散。这一道“显形符”,可以破解许多隐形妖术,可是光芒涌出,周围的敌人没有现出原形。他正觉惊讶,英剑华叫了起来,转眼看去,黄脸女的一条腿被电网裹住。申屠南心头一动,循着网丝看去,惊奇地发现,身边的石块赫然在动。 “石妖?”申屠南第一念头,想到的是一种石头化为的精怪,但这念头刹那间又打消了,石妖决不会用电网捕猎。 “起。”天秀一声锐喝,笔尖青光一闪,一块石头跳了起来,扁扁平平,长长溜溜,半空中突然伸出四肢,摇动一条长长的尾巴,浑身上下,迸射出蓝白交织的电光。 申屠南见这情形,恍然大悟,失声叫道:“天啦,是闪电蜥。” 随着这声惊叫,周围的石块纷纷动弹起来,岳风这时才看清,这些所谓的“石块”,全都是一米多长的巨大蜥蜴,它们变化肤色,跟周围的石块泥土同色,从而悄然靠近猎物,吐出电网,出其不意予以猎杀。 “咻!”一张电网飞了过来,岳风纵身闪开,身后狂风忽地,一只闪电蜥腾空扑来。这妖怪果如其名,不但吞吐闪电,运动起来,也是快如闪电,神速惊人。 “金切!”岳风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修长的右腿像是一把辟开苍穹的利剑。 “别……”依依的叫声传来,似乎想要阻止什么,可是岳风已经无法收脚,他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软中带硬,柔韧十足,一股剧烈的刺痛狂潮般涌来,一直冲破他的皮肉,深入他的骨髓,直叫他浑身麻痹,牙关发抖。 岳风分明感觉,他的腿切开一层坚硬的外壳,掠过了一团温软的血肉,坚硬的骨骼在脚下一分为二,紧跟着腿脚一凉,从一片热乎乎的液体里冲了出来。 紧跟着,他后颈刺痛,似有锐物刺入了肌肤。岳风一旋身,一个狰狞的三角形脑袋脱离了他的后背,摔出五尺多远,怪口大张,獠牙毕露,两只蓝幽幽的眼睛,慢慢地暗淡了下去。只听吧嗒一声,无头的蜥蜴摔在地上,腥臭的血液从腔子一喷而出。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他第一次使用金切对敌,居然斩掉了闪电蜥的脑袋,刚才双方都在生死关头,他如果晚了一刻,很可能被闪电蜥咬断脖子。 “岳风……”依依的叫声传来,其中夹杂一丝娇喘,岳风一惊,转眼望去,依依身子轻盈,左右蹦跳,竭力躲避闪电蜥的电网和扑击,只因蜥蜴太多,所以有些狼狈,笔尖不时发出大火,逼开扑来的怪物。 岳风心下奇怪,这些怪物不似想象中厉害,为什么依依这样忌惮它们,正想着,依依又叫:“你没事么?” “我没事。”岳风躲开一张电网,“你怎么了?” “快、快看你的脚……”依依叫声急促,嗓音里透出哭腔。 岳风听了这话,才感觉使过“金切”的右腿微微麻痒,低头看去,骇然发现,右边的裤管消失了一半,露出光溜溜的小腿,跟着又觉后背发凉,伸手一摸,后背一块衣衫,也是不知去向。 “蠢材。”阳太昊大放马后炮,“闪电蜥的体液有剧毒,能把猎物的血肉化成汁。” “他妈的老不死,你怎么不早说?”岳风破口大骂。 四张电光闪闪的大网凌空交织,笼罩了数丈方圆,岳风的头顶全是纵横的闪电。那网丝是妖蜥的体液化成,丝丝缕缕,电光流转,不但能使猎物遭受电击毙命,还能腐蚀对手的肌肤,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水意。”岳风感觉自己化身为无孔不入的流水,身子柔韧无比,以任意角度扭曲变化,以飞流奔腾的高速穿行,绕过了起伏跌宕的电光,用微妙的神意感知前方的间隙。 嗖,仅以一毫之差,岳风穿透了电网的间隙,腥臭的网丝掠身而过,带走了一大片衣裳,强烈的麻痹感冲入脑海。 咝,咝,咝,三只妖蜥闪电扑来,岳风刚刚躲开电网,一时躲闪不开。 “呱!”一阵狂风卷来,岳风眼前一黑,两只爪子环住他的腰身,抓着他腾空而起。他先是一惊,正要挣扎,忽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听到这话,岳风心中释然,这不是怪物,这是依依变化的鸾鹰。 鸾鹰飞行灵动,躲过道道闪电,岳风升到半空,低头看去,下方的地面起伏如浪,一时间也数不清有多少妖蜥横行无忌,这儿似乎是妖蜥的巢穴,不断还有闪电蜥从乱石丛中钻出,发出咝咝的狂叫。 其他人被闪电蜥冲散包围。申屠南放出白蝙蝠,绕着身子狂转,结成光白的屏障,抵挡四面飞来的电网和爪牙;英剑华左腿受伤,一瘸一跛,笔尖不住射出火球,闪电蜥对于烈火颇为忌惮,稍一冲近,又被火焰逼开;古太林化身为一头巨兽,一半像狮,一半像虎,浑身白光四射,两眼好似铜铃,它在妖蜥中左冲右突,爪牙所过,腥血横飞,密密层层的电网支离破碎。 唯独不见天秀,岳风转眼看去,不远处火光冲天,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将周围的妖蜥挡在了外面。火焰中,天秀的身影若隐若现,鲁同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原来,天秀忙着给表弟解毒,来不及对付周围的妖蜥。 四周响起凄厉的尖叫,岳风掉头一看,数十团黑气向着鸾鹰冲来。 雷鬼,岳风心弦绷紧,破口大骂。紧要关头,这些猪头居然趁火打劫? 鸾鹰看见来敌,发出一声锐叫,鼓起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可是狂风阻止不了雷鬼,黑气顷刻聚拢,双方激烈搏斗,电流四射,鸟羽横飞,突然间,鸾鹰发出一声悲鸣,从天上一头栽了下来。 第七十八章 天霜秋叶舞 岳风大吃一惊,但觉大鸟飞快地变形,幻化为女子的娇躯,一眨眼的工夫,依依已经躺在了他的怀里,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雷鬼不依不饶,挟着黑气冲来。岳风双手抱着女子,身子笔直下坠。在这生死关头,他的感觉却是出奇的敏锐。 “金切!”岳风的腿脚以古怪的角度扭曲,像是一条凌空飞舞的长鞭,刷的一声,扫过了一团黑气,闪电的冲击顺着腿脚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切断肉体的清晰触感。 左腿刚刚扫出,右腿向上飞踢,轻轻巧巧,又将一团黑气纵向劈开。黑气被凌厉的腿风撕成了两半,岳风清晰地看见一张扭曲的猪脸,那一双猪眼里透出惊骇与绝望。 左腿去势不止,扫向另一只雷鬼。雷鬼感觉不妙,肉翅一拍,耸身后退。 “木生,抽枝!”岳风的左腿突然变长,快得好似一道电光,后退的雷鬼脖子一凉,脑袋骨碌碌从肩头滚落下来。 天空中出现了一幅奇景。数十只团黑气围绕岳风纵横飞窜,迸射的闪电,照得少年的面孔忽明忽暗。岳风的双腿像是两把锋利的长刀,在半空纵横斩切、轮转如风、角度变幻无方,几乎无所不在,双腿忽长忽短,就像是伸缩的闪电,狠辣、精准,决不多余,决不落空,重重的腿影化为了死亡的屏障,黑气无论扑向哪里,总是逃不脱迎面而来的刀轮剑网。 雷鬼滚瓜切菜似的从天上落下,青黑色的汁液漫天喷洒,像是一团团青色的云雾,在空中连接成片,形似一条长长的飘带,随着少年凌空起舞。 大地如飞逼近,岳风看得清楚,他大喝一声,收起双腿,一个跟斗向下翻落,怪力涌出双腿,两只脚深深贯入地面,他的身子向前急冲,眼看就要一头栽倒“生根。”意念传向全身,岳风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棵树木,身子贴地扭曲,忽又挺然跃起。直到这个时候,雷鬼的残躯才如雨点般落下,猪头、豹尾、猴身、蝠翼,一眼望去,满地都是,若干残躯还没死尽,还在那儿蠕动、抽搐,闪电蜥扑了上来,大口吞噬残肢。岳风得以歇息,连连喘气。天上幸存的雷鬼魂飞胆丧,望着地上挺立的对手,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哀鸣。 “小子,你怎么做到的?”阳太昊的声音有点儿激动。 “做到什么?”岳风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吗?”老不死叫嚷,“你刚才使出了‘天霜秋叶舞’。” “天霜秋叶舞?什么东西?” “霜,肃杀之金,叶,草木之魂,天霜秋叶舞,就是糅合了金切和木生的一种体术,使出来,敌人的鲜血,就像是秋天的红叶一样在你的身边飘零。可惜你双手不空,要不然,再来几十只雷鬼,也不够你杀的。” “我什么也没做啊。”岳风还是摸不着头脑,“木生加金切,哪有什么稀罕,我一开始就会。” “你懂个屁,金克木,木生加金切,本是相克之术,融合不当,两轮的威力都会大大削弱。可你刚才的速度、力度,还有精准的程度,比起普通的木生加金切强了好几倍,更要命的是你的节奏,那根本就是死亡之舞,能把一丈之内变成死域。”阳太昊说到这儿,急切又问,“还记得那节奏吗?” “似乎记得……”岳风正要回忆,阳太昊忽叫,“当心……”一阵寒风从后扑来,岳风想也不想,右腿挥出,可是踢到半途,忽觉不妙,金切变成了水意,脚尖向里一勾,当的一声激鸣,踢到了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 岳风心生诧异,回头看去,古太林身披铠甲,双手弹出两把长刀,刀锋交叉,并非平滑,而是布满了锯齿,如果砍在身上,能将大块的皮肉活活撕下。 一口刀发出嗡嗡的颤鸣,刚才,岳风踢中的正是刀身。要不是他收势得快,准得一脚踢在刀刃上面。 古太林盯着岳风,脸上尽是惊讶,岳风感受到了他的杀气,只一愣,忽地明白过来。古太林居心险恶,想要趁乱偷袭。 周围危机四伏,又有同伴内讧,更难受的是,依依被雷鬼所伤,至今昏迷不醒。 “古太林,你要干吗?”岳风一阵狂怒。 “你废了我堂兄。”古太林狂吼道,“古家跟你势不两立。” 咝,咝,可怕的嘶鸣声从四周响起,数张电网破空飞出,忽地罩向二人。 “水意。”岳风化身流水,随着神意的牵引,冲向网罗的间隙,古太林一声怪叫,锯齿刀一抡,电网破开一个缺口,甲士冲天而起,看准岳风的身形,左手刀锋抡圆,狠狠劈了过去。 岳风钻出电网,左脚一抡,嚓,将一头扑来的妖蜥脑袋劈开,还没站稳,锐风忽起,岳风清晰的感觉,锯齿刀斜斜斩向他的脖子。 当,岳风一拧身,脚尖以古怪的角度,又一次踢中了刀身,尽管刀连着甲,不会脱手飞走,可是古太林仍然感觉甲身震动,手臂酥麻。他毒念顿起,大吼一声,右手刀抡起一片刀光,忽向依依的小腿斩下。 岳风吃了一惊,身子顺着锯齿刀的来势扭曲,尽力不让刀锋碰着依依,锯齿刀斜斜落下,从他的右腿一掠而过,锋利的齿尖,带起一溜飞洒的血珠。 “金切。”岳风忍痛出脚,向后横踢,右腿像是鬼魅幻影,穿过了双刀之间,当啷一声,踢中了甲士的小腹。 古太林踉跄后退,坚硬的甲胄,挡住了腿力的冲击,每一寸铠甲都如水波一样激荡起伏。 岳风低头看去,右腿多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尽管不深,可是血流如注。 “小子。”阳太昊叫道,“不能让他还手,这小子刀法厉害,一还手,不但小狐狸死定了,你也活不了。” “不让他还手?”岳风一呆,“那怎么办得到?” “蠢材,用天霜秋叶舞。” 说话的工夫,古太林斩杀了两只妖蜥,他的神形甲覆盖全身,不怕妖血腐蚀,双刀一抖,甩去血水,刀锋光亮如新,一点晶芒像是恶魔的眼睛,在锋利的锯齿间跳跃不定。 咻,一只闪电蜥从左边扑来,岳风正要躲闪,古太林已经跳了起来。 “冰魄出云!”甲士发出一声锐喝,岳风一翻身,踢飞了闪电蜥,回过头来,只见一轮刀光,白亮亮像是一轮满月切破了层层乌云。 岳风极力躲闪,仓皇后退,忽觉身后风起,又有两只闪电蜥扑来。他尽力一闪,势子已经用尽,对面的刀光却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炽烈。 “不对。”阳太昊在他心中大喝,“这节奏不对。” 惨白的刀光落向依依的脖子,岳风翻身避开,拧身出脚,想要踢中古太林的刀身,可是差了一线,刀锋掠过小腿,又带起了一溜血花。 “水意。”岳风狼狈后窜,躲开两只闪电蜥追击,绕到一块岩石后面。 “老不死。”岳风急切叫道,“用‘火印神雨’行么?” “不行,他披了‘冰猊甲’,拳脚无法打穿,你必须压制他的双刀,要不然就糟了。”阳太昊的话语急促,似也生出一丝焦躁。 “风雪轮回。”岩石四分五裂,刀光从缝隙中泻出,势如双轮滚动,向岳风碾轧过。 古太林十分狡猾,一把刀始终指着依依,诱使岳风救人,岳风为了护住依依,必然阵脚大乱,另一把刀趁虚而入,自然很难躲开。 这一次也不例外,右边的刀轮虚晃,似要切向依依,岳风一闪身,左边的刀轮登时绞杀过来。 “喝!”岳风双目欲裂,奋力一脚扫出,脚尖像是虚无幻影,穿过重重刀锋,当的一声,踢中了锯齿刀的刀身,刀身向左偏出,古太林的刀势露出破绽,岳风翻身又是一脚,踹向他的小腹。 扑,古太林的背上展开一双翅膀,忽地向后飞出,临走时右刀一晃,扫过岳风的足踝,岳风慌忙缩脚,但觉脚背刺痛,凝目一看,脚背多了一条伤口,鲜血淋漓,腿上的力气,似乎也随那血液流走了。 “他妈的。”岳风眼都红了,“我忘了他能飞。” “不对,节奏还是不对。”阳太昊咕咕哝哝。 古太林落到地上,他举起那刀,舔去刀锋的鲜血,狞笑说道:“滋味不错。破石头,你得血债血还,我要一刀刀地剐了你,我要把你切成肉片儿喂狗。” 岳风的脑子里一片胡乱,他竭力回忆天上斩杀雷鬼的那种感觉,可是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对,不是这样,不对,也不是那样……”老不死反复纠正他的念头,“蠢材,那节奏有这样丑吗?那是一种死亡之舞,有着死亡之美……” “闭嘴。”岳风躲开一头闪电蜥,狠狠一脚,把妖蜥的脑袋踩得稀烂,他的心里十分恼火,因为古太林又扑了过来。 第七十九章 节奏 岳风撒开双腿,掉头就跑。古太林不料他逃跑,先是一愣,跟着一耸身,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因为害怕天上的闪电,他不敢飞到太高,可是,尽管低空飞驰,速度之快,仍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 岳风尽力狂奔,可是分明感觉得到,身后狂风呼啸,“冰猊甲”特有的寒气,仿佛一块冰山,凌空向他压来。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古太林几次产生了错觉,他感觉长刀一伸,就能砍断岳风的脖子,可是一刀抡出,才又发现只是一厢情愿。 “小子,你去哪儿?”阳太昊发现岳风向上奔跑,他的脚下是一根长长石柱,一头落在地上,另一头搭在高高的石台上面。 一瞬间,岳风到达高台的顶端,前方道路断绝,出现了一片陡峭的断崖。 “没路了。”阳太昊叫道。 “闭嘴。”岳风腾空一跃,身子到了半空。 “哦!”老不死叫道,“有种!” 天霜秋叶舞,是岳风从天上落下时悟出的,这时间,他把自己扔到了空中,想在同样的情况下找回之前的节奏。 这是一次豪赌,依依昏睡不醒,岳风不能飞行,古太林正好相反,仗着一对翅膀,空中交手,占尽了优势。如果岳风赌博失败,那么这一跳,意味着跳向死亡。 “呀!”古太林发出一声狂叫,叫声中充满兴奋与快意,他的声音冲开了狂风,像是一声破空的惊雷,“双月凌日。” 古太林飞到了岳风的头顶,双翅大大张开,像是一片乌云,两团刀光呼啸而下,恍如两轮明月,同时照耀长空,刀锋还没落下,刀上的寒气已经带起了一抹长长的霜痕。 岳风来不及多想,挥腿向上踢出,这一刹那,有如福至心灵,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锯齿刀的走向,他的腿变长变细,他的脚尖在虚空中画出诡异的曲线,以古怪的角度出击,踢向犬牙交错的刀锋。 当,脚尖正中刀尖的侧面,古太林的刀势微微一顿,当,当,当,双刀同时挨了三下重击,古太林只觉一股激烈的振荡从刀锋涌来,直透脑门,就连牙关也颤抖起来。 “对了。”阳太昊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 古太林的双刀被踢得左右分开,刀锋刷刷刷砍在虚空。岳风脚尖毒蛇般窜起,当的一声,勾中他左胁下方。 铠甲剧烈振动,古太林被这一脚压得向下一沉。突然间,他发现自己落到了岳风的下方,不由心中一凛,正要挥刀,忽觉一股疾风从上方掠过,咔嚓,岳风一脚踢中了他左边的翅膀。 甲士的翅膀由片片铁羽结成,远不如身上的铠甲坚硬,这一脚踢得败羽横飞,冰晶透亮的羽毛漫天飞舞,就像是簌簌洒落的一蓬雪花。 这一轮变故出现在一瞬间,独翅难飞,古太林失去了平衡,陨石一般向下坠落。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天霜秋叶舞!”岳风的双腿从天而降,跳起了死亡之舞,那一双腿仿佛失去了形体,如流动的水银,又似飞舞的雪花,如果说得更准确一点,更像是深秋霜降中飘零的落叶,婉转飞扬中,透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死亡之美。 古太林几乎看不清岳风的腿势,只能感觉到每一次落在身上的重击。这时间,他已经双脚落地,可是岳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已经找到了最微妙的节奏,他的每一次腿击,都能绕过古太林的双刀,踢中他的刀身、铠甲和头盔,他可以连续五六下扫中同一个地方,力量一次胜过一次,直到那一块铠甲深深地凹陷下去。 古太林想要反击,可是找不到任何的机会。岳风的打击如狂风暴雨,神速、精准,势大力沉,他几乎听得见铠甲的呻吟声,除了拼命护住头脸,古太林几乎没有任何法子。他庆幸自己穿上了铠甲,如果没有神形甲,他已经被这一轮攻势绞成了碎片。 突然,打击停了下来,古太林先是感到一阵麻木,紧跟着浑身上下涌起一股酸痛,他十分吃惊,岳风腿劲居然穿透了宝甲,抽痛了他的身体。 如果有人旁观,古太林的样儿十分凄惨,银白色的铠甲上,到处都是深深的凹痕,就连头盔上也有一处瘪塌下去。 “起!”古太林一运劲,元气注入铠甲,凹陷处平复如初,冰猊甲恢复了一贯的光亮。 周围沉寂得可怕,甚至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岳风在哪儿?古太林心生不安,左顾右盼,他想变身,可是懒洋洋使不上劲。突然间,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黑影,岳风,不,一只闪电蜥。 “畜生。”古太林满腔怒火,挥出长刀,突然间,他眼角余光所及,忽见人影晃动。 岳风,古太林惊弓之鸟,急向后退,可是,岳风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横在空中那只妖蜥。 “金切。”岳风的右脚如大斧斩落,妖蜥拦腰断成两截,腥臭的妖血狂飙而出,有如飞流的血瀑,哗啦啦地冲向古太林。 这小子做梦也没想到,岳风将妖血当作了攻击的利器,忙乱间抡刀狂扫。可是,他能挡住岳风的脚踢,却防不住无孔不入的液体,只觉左颊一热,几点液体落在上面,跟着就是一股奇痛奇痒。 古太林惨叫一声,连退丈许,伸手去抹妖血,妖蜥的体液胜似浓酸,抹到手上,连带手指皮肤,也开始溃烂溶解。 “天霜秋叶舞。”腿影如山,笼罩而来,古太林一连挨了七腿,平平飞出数丈,落入了一群闪电蜥中。 妖蜥群起扑上,又撕又咬,古太林忍着手脸溃烂之苦,抡起双刀,接连砍死周边的妖蜥,可是忙中出错,又有若干妖血溅上了头脸,不止奇痛奇痒,血中的妖毒更是发作。古太林不由得头晕目眩,心叫一声苦,身子摇晃起来。 闪电蜥看出了猎物的虚弱,纷纷发出怪叫,数十张电网,向古太林兜头罩下。 岳风犹豫了一下,没有趁胜追击。他这一轮强攻,几乎耗尽了力气,“冰猊甲”上有一股冰寒锐气,每一次踢中,都会渗入他的双腿,久而久之,双腿仿佛冻僵,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这时停了下来,才感觉针扎似的疼痛。 正迟疑,阴郁的天空忽地亮了,一朵熊熊燃烧的火莲升到了空中,火莲花旋转如飞,万道火光照亮了天穹,将头顶的乌云染成了绚烂的紫色。千百片火焰凝结的花瓣破空飞出,仿佛一阵流星火雨。闪电蜥一只不落,全被火红的莲瓣吞没,空中飞洒的电网,一旦沾上了火光,也被烧得一丝不剩。 妖蜥们咝咝怪叫,披着烈火钻入乱石堆里,有的活活烧死,有的翻滚着扑灭火焰,带着灼伤钻入了地底的巢穴。 一眨眼的工夫,满地的妖蜥一只不剩,火莲花也停止了旋转,冉冉飞回了女幻身的二指之间。 七宝道身大发神威,顷刻之间,圣火莲扫荡了所有的妖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儿,地面上全是闪电蜥焦烂的尸体。 天秀收起幻身,冉冉落回地面,她一手按腰,环顾四周,冷傲的面庞上,透出一股慑人的威严。 刹那间,岳风几乎生出了幻觉,这个女子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尊降临凡尘的真神。 少女的呻吟声,将他从幻觉中惊醒,他低头看去,依依悠悠张开双眼,眸子暗淡无神,神色十分憔悴,岳风忍不住说道:“你怎么样?” 依依看了看四周,诧然说道:“我们还活着?”岳风含笑点头。 依依一纵身,跳到地面上,揉了揉心口,笑着说:“我没事,只是被闪电击昏了……”她的目光忽地落到岳风身上,只一呆,忽地咯咯大笑,笑得几乎弯下了腰。 岳风莫名其妙,忽觉身子冷飕飕的,低头看去,两条裤管几乎全部消失,后背的衣裳也破了一个大洞,右边的臀部光溜溜的,嵌在彩衣中央,白花花的十分耀眼。 岳风发出一声惨叫,捂住屁股,不胜尴尬,天秀应声看来,见他褴褛暴露的样子,不由皱起眉头,眼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岳风狼狈不堪,撕下残存的衣衫,裹住光溜溜的屁股,苦着脸说:“小七,你干吗笑我?这是怎么回事?” 依依好容易忍住笑,想了想,惊讶道:“你是不是碰过闪电蜥的血。” 岳风恍然大悟,他不但碰过,还碰过不少,仔细看去,鞋子也全部消失,看样子,是被妖血溶化掉了。 “好凉。”依依满脸惊讶,摸了摸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你为什么不怕妖血?” 岳风低头看去,裸露的皮肤与其他的地方略有不同,看上去十分苍白,伸手一摸,触手冰凉,压根儿没有人类的温度。 他心里明白,又是石匣怪物作祟。妖蜥血到哪儿,怪力也到哪儿,抵消了血中的妖毒,没有让他变成一摊血水,可是身上的衣鞋抵挡不了妖血的侵蚀,所过消失不见,变得千疮百孔。 他想起刚才抱着依依,关切问道:“小七,你没沾上妖血吧?” 第八十章 入内者死 依依得他提醒,也紧张起来,上下看看,衣裤肌肤完好无损,不由展颜一笑,说道:“我没事。”她想了想,忽又靠近岳风,咬着他的耳朵说,“你刚才,是不是拼命护着我?” 岳风回想起来,当时尽管万分危急,可是从没忘记怀中的少女,无论面对雷鬼也好,迎战闪电蜥和古太林也罢,总是千方百计地护住少女。想必精诚所至,上天庇佑,依依在他怀里历经凶险,居然没有伤着一丝一毫。 岳风不胜感慨,暗叫“诸神保佑”。这时忽听惨叫连连,回头看去,古太林和英剑华并排躺在地上。黄脸女脸色苍白,神气沮丧,一条腿皮肉溃烂,可见森森白骨;古太林双手捂脸,发出凄厉的惨叫,手指肌肉溶化,指骨一根根露了出来。 天秀站在两人前面,略一沉吟,扬起符笔,笔尖跳出了一个又一个天青色的符字。符字凝结成团,拉长变薄,笼罩两人,一股黑气从两人身上升起,渗入了那一片淡青色的光幕中,丝丝缕缕地上升到天秀的笔尖,凝结成了一个乌黑的气团。 但随黑气离开,英剑华脸上的痛苦减轻了不少,古太林的哀号声也停了下来。他放开双手,手下的情景触目惊心,半张脸肌肉消失,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一个黑洞洞的眼窝,不住流出乌黑的脓血。 岳风不想妖血的威力如此之大,也觉一阵心寒,但想到古太林穷追猛打的凶狠,又觉一阵说不出的痛快。 “现!”天秀轻轻叫了一声,突然间,她的身后出现了六条手臂,连带本身双臂,足有八臂之多。六条幻手起落如飞,降妖剑剔除毒质;六合瓶倒出青色的液体清洗创口;圣火莲在伤口处盘旋,所过脓液消失,长出鲜红的血肉;飞龙杖插入古太林的眼窝,退出来时,杖头的龙口中吐出一颗新的眼珠。 “这个天秀!”依依轻轻吐了口气,“是一个神疗者。” “神疗者?”岳风微微皱眉。 “精通医疗术的道者。”依依轻声说,“她能让白骨长肉,瞎眼重生,至少已经是神疗七品。” 不过两刻工夫,两名伤者完好如初,损伤的肉体全部愈合,新长的皮肉稍显红润,新生的眼珠看上去还有些浑浊。 两人慢慢爬起,连声称谢,古太林盯着岳风,新旧两只眼睛,全都透出无尽的怨毒。 依依看得奇怪,回头看向岳风,但见他满脸怒容,不由心头一动,恍惚明白过来:自己昏迷之时,两人一定发生过冲突。古太林惨遭毁容,一定也是岳风的手笔。 “假正经女人。”依依暗暗咒骂,“真是多管闲事。”想到这儿,狠狠瞪了天秀一眼。 天秀看了看地图,纵身走向雷塔。岳风和依依远远跟着,但见古太林和申屠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向这边窥望,古太林的神色愤怒中透着沮丧,申屠南的脸上却分明挂着一丝失望。 雷鬼、妖蜥惨遭重创,这一次,没有妖物拦路,很快到达了塔前。 天秀望着雷塔,出了一会儿神,屏开众人,轻声说:“你们退后一些,我要打开入口。” 众人应声退后,天秀举起笔来,召出七宝道身,以防有所变故,再取出藏宝图,审视了一会儿,轻轻一挥符笔,声音细如微风:“雷动云开!” 咒语响过,天秀的笔尖射出一缕细细长长的白光,光芒一直射入云层,一时间,乌云激荡,闪电叱咤,突然一声雷鸣,无数闪电从云层里飞出,钻入雷塔的塔尖,远远看去,巨大的电光圆柱,几乎是贴着天秀的面庞落下,注入地底深处。 沉寂了一会儿,雷塔的地基下方,响起弹琴鼓瑟似的鸣响,紧跟着,地面震动一下,然后基石徐徐分开,露出一道狭长的裂缝,其中石阶若隐若现,从地面一直向地底延伸,下面黑洞洞的,根本不知道通向哪里。 众人一时屏住呼吸,感觉一股寒风从地道里冲出,凄厉的风声,就像是厉鬼的号哭。岳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时光芒一闪,地道上方,闪过一行血红光亮的大字:“入内者死!” 字迹一闪而没,可是凌厉肃杀,仿佛一股冷流,窜过众人的心头。 “小子。”阳太昊慢慢说道,“你还是别下去了,开窍是头等大事,趁着他们进去,没人打扰,你去塔顶把窍开了。” “不对。”依依和岳风手拉着手,听见这话说,“开窍随时都行,宝库大门关闭,未必还会再开,这些男女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雷公宝藏落在他们手里,叫人实在很不甘心。” 岳风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劝也无用,只好叹一口气,说道:“小七说得对,开窍随时都行,取宝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臭小子色迷心窍,堂堂大男子,怎么尽受女人的摆布?”阳太昊怒道,“我跟你说,这下面的机关非同小可,你有命进去,没命出来,临到死,也都是一块破石头。”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激起了岳风的傲气:“石头就石头,反正做了十几年,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倒是不信,这影塔能要我的命。你不是天道九品的天尊吗?你的墓里也没困住我,雷公电母的道阶远不如你,难道比你设下的机关还厉害?” “臭小子,你能破我的机关,不过是因为……”阳太昊说到这儿,欲言又止,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找死,我懒得理你。” 天秀盯着地道深处,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一入此门,死活听天。”说完轻轻一纵,跳入了那道地缝。 “表姐,等等我呀。”鲁同慌忙追赶上去。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大步走进地道,英剑华犹豫一下,跟在后面,申屠南、古太林落在最后,盯着前方人的背影,目光阴沉里透出一丝怨毒。 走了一百多步,前面明亮起来。突然间,众人来到一个大厅,大厅中央点了一盏符灯,灯火惨白一团,浮在空中,摇晃不定。 轰隆,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岳风回头看去,来路的地道就像是一张怪兽的嘴巴,正在慢慢地合拢,地道消失的墙壁上,突然闪过了几个血红的大字:“尔等已死。” “这是什么意思?”岳风瞧得纳闷。 “这话是说……”依依长长吐一口气,“你们已经死了!” “大言不惭。”岳风转眼看去,这里空间广大,就像是一个宏伟的神殿。环形的墙壁上布满了神龛,共有九层之多,龛里端坐了许多金色的神像,尖嘴凸腮,手持雷槌,全是雷公邓震的样子,每一尊雷公像都神态不同,有的双手合十,有的托腮沉思,还有的高举雷槌,表情十分愤怒。 天秀身前的幻身慢慢变淡,终于消失,她摇了摇头,忽道:“这儿不能使用幻身。” 申屠南一听,也召出“青眼白蝠”,白蝙蝠刚刚现身,即又慢慢地淡去,他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天秀淡淡说道:“雷公电母的道阶比我们高。” 大殿里沉寂得可怕,鲁同心里发毛,说道:“表姐,地图上写了入口在哪儿吗?”天秀盯着藏宝图,说道:“上面只写了八个字,雷公金人,不动之动,其他什么提示也没有。” 岳风说:“雷公金人,就是指这些神像吧?” “废话。”天秀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不屑。 依依心里作恼,用心语说:“这个假正经女人真讨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是有个天尊老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鲁同左瞧右看,忽地叫道:“哎呀,这些金人怎么看着我们?”众人听他一说,纷纷注目看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雷公金人,纷纷转过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一群入侵者,只不过眼珠所在的地方,全是木木呆呆,全无生气。 这目光越是呆板无神,越是叫人心生恐惧。依依下意识握紧岳风的手掌,向他靠近了一些。 “鲁同。”天秀轻声说道,“到我的身边来。” “干吗?”那小子两眼一翻。 “这儿不太对劲。”天秀有点儿恼火,“你要不怕死,那就不用过来。” 鲁同嘀嘀咕咕,站到她的身边,才走几步,忽听身后传来笃笃声响,天秀瞧着他的背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鲁同听那声音,只觉头皮发麻,一回头,只见一尊雷公金人离开了神龛,伫立在数丈以外,两只死呆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啊。”鲁同惊骇欲绝,想也不想,抽出符笔,叫声,“烈焰神锋。”一道“神火符”飞出,正中金人面孔。 “别……”天秀万万料不到表弟这样鲁莽,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火光四溅,火焰射中金人的面孔,鼓囊囊的左腮,登时开始熔化,就在这时,金人的眼珠骨碌一转,面庞突然扭曲,流露出一股凶狠的神情。 第八十一章 雷公金人 “呱!”金人张开尖凸的大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声音像是鸟叫,可又掺杂了金铁交鸣的锐响,像是一把钢锥,要把人的脑门刺穿。 “呱呱呱!”神殿里的应和声此起彼落、连绵不绝,这叫声好比百箭齐发,地面上的众人,忍不住纷纷捂住了耳朵。 咚,一声闷响,岳风应声看去,只见一个金人左膝弯曲,从数丈高的神龛上跳了下来,金人抬起头来,表情阴鸷。紧跟着,墙上的金人纷纷跳出神龛,落到地面,身体沉重异常,直叫地皮微微颤动。 底层神龛的金人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每一尊金人都七尺来高,面容要么阴鸷,要么愤怒,手握尖利的雷槌,大踏步走了过来,脚步声咚咚作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坎上。 “烈焰神锋。”英剑华最先忍耐不住,挥笔发出“神火符”,一溜火光飞出,正中一个金人的心口,登时贯穿了胸膛,露出了一个镕金流火的大洞。 岳风心里羡慕,正要叫好,可是“好”字还没出口,忽地堵在了嗓子眼上。 胸口洞穿的金人,并没有因此倒下,它木无表情,仍是徐徐走来,脚步异常沉重,忽地高高举起雷槌,尽力划了一个圆,带着锐利风声,向着英剑华的头顶落下。 英剑华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站在那儿目定口呆,望着巨槌落下,居然忘了躲闪。 “叮。”一道白光闪过,金人的手臂断成了两截,握着雷槌的小臂向后飞出,重重砸在墙上,剩下的半截手臂呼啸落下,距离黄脸女的脑袋不过一尺。 英剑华如梦方醒,慌忙纵身后退,回头看去,天秀收回符笔,向右边轻轻一勾,笔尖带起一溜白光,将一尊冲近的金人拦腰切成两段,上半截向后倾倒,砸得地皮一阵阵发抖。 “呱呱……”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大厅,金人们一扫迟缓,身手突然变快,向着入侵者发起冲锋。 “太白无锋。”申屠南发出一声怪叫,“金刀符”冲出笔尖,将一个金人的手臂切断。 “冰魄出云!”古太林铠甲上身,双刀弹出,划出两道光弧,一刀砍断了一个金人手掌,另一刀架住了一个金人的雷槌,冷不防一只金晃晃大脚闪电飞来,当的一声,踢中了他的大腿,神形甲向内凹陷,古太林闷哼一声,仰头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金人一拥而上,拳脚雷槌齐下。 “风雪轮回。”古太林后背着地,原地疯转,双刀贴地横扫,一转眼,斩断了七八条金晃晃的小腿。金人失去平衡,纷纷摔倒在地,古太林趁乱冲出重围,扑地一声展开翅膀,跳到空中,他自以为得计,心想金人不能飞行,这一下肯定没辙。 正想着,还不及回头细看,就听下方传来拍翅的声音,低头一看,几乎忘了呼吸,三只金人后背长出金色的巨翅,来势如风,向他扑来。 古太林心往下沉,大喝一声:“双月凌日”,奋力抡起锯齿双刀,卷起一股寒流,劈向冲来的金人,只听叮叮声连绵不绝,一个金人断了手,一个断了翅膀,直愣愣摔了下去,还有一个掉了脑袋,但压根儿不受影响,无头的身躯仍向古太林扑来,古太林一刀隔开它的雷槌,大喝一声:“凝血枪。”脚尖飞出,当的一声踢中金人的心口,金人胸口下陷,向后连连翻滚,古太林但觉趾骨一阵奇痛,忽听呱呱连声,低头看去,暗暗叫苦,更多的金人长出了翅膀,势如狂风,向他飞来。 岳风也陷入了重围,金人将他和依依团团围住。依依连声锐喝,笔尖金光飞出,“金刀符”所过,叮叮当当。金人手脚折断,头颅乱滚,尽管断手残腿,来势依旧凶猛,即便倒在地上,也不断用手来抓两人的双腿。 “天霜秋叶舞。”岳风面对扑来的金人,跳起了死亡之舞。 这一次,他腾出了双手,威力更胜一筹,手脚吞吐如电,带起凄厉的风声,他的灵觉向四周蔓延,每一记扫腿,每一记挥掌,无不精准地扫中金人的手脚,脚尖与掌缘与空气摩擦,画出一道道灼热的曲线,曲线完美地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张无法突破的大网,金人一个个飞了出去,手脚残肢漫天飞舞,金灿灿的颜色,仿佛深秋里飘零无助的落叶。 依依没想到岳风练成了这么厉害的体术,心里真是又惊又喜。她转眼看去,天秀的身法又飘忽,又轻盈,像是一团流光,在金人的阵势中恣意穿行,任何阻拦对她来说都形同虚设,她的笔尖轻轻飞舞,带出一道雪白光亮的“天剑符”,白光卷来荡去,快如一道闪电,所过金人手残脚断,咚咚咚摔倒在地。 这一场激战,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偌大的大厅里,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金人,地上躺满了金人残损的肢体,尽管扭曲弹动,可是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威力。 当,天上掉下一具金人,摔在地上,拦腰断成两截。古太林飘然落地,收起翅膀,呼呼喘气,目光扫过满地的金人,心里说不出的得意,冷笑说道:“破铜烂铁,不堪一击。” “是啊。”鲁同也笑着说,“这个雷公金人实在稀松平常,遇上了我们,就跟泥娃娃差不多。”一甩符笔,笔尖射出一道匹练似的金光,掠过空中,嗖嗖作响。 他耀武扬威,意犹未尽,转眼看向天秀,剧烈交锋以后,女子白嫩的面颊上红晕不退,像是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粉红雪白,格外动人。她皱着眉头,仿佛沉思,鲁同忍不住问道:“表姐,你想什么. 天秀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鲁同问道。 “这些金人太弱了。”天秀说到这儿,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你当然想多了。”鲁同咕哝说道,“出路究竟在哪儿?不动之动,这个电母真不爽快,说得不清不楚的,不是故意为难人吗?”说着心烦意乱,一脚踢中了地上的一条金色断臂,断臂飞了出去,当啷一声,撞上了墙壁。 声音清亮刺耳,岳风只觉心头一跳,隐隐感觉一丝不妙,忽见天秀也抬起头来,盯着神殿的穹顶。 就在这时,哧溜一声,屋顶上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电光,电光顺着墙壁急速下行,沿途分成了千丝万缕,纷纷钻进了地上的金人残躯。刹那间,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操纵,残肢断臂纷纷跳起,寻找其他部分,叮叮当当地拼接起来。一眨眼的工夫,一个个雷公金人拼接成形,头颅完好,手脚齐全,从头到脚萦绕刺眼的电光。 众人千辛万苦打垮的金人,转眼之间,全都恢复了原状,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大殿,比起刚才浓烈了十倍。 望着面前阵容整肃,杀气腾腾的雷公神像,众人的心里无不涌起一股寒意,鲁同的牙关得得作响,结结巴巴地说:“表姐,这个,这个怎么回事?” “雷公金人会无限重生。”天秀解开了心中的疑问,轻轻吐了一口气,“直到把我们杀死为止。” 鲁同脸色惨白:“那怎么办?” “这一个机关,以我们的道力,根本不可能破解。除非明白‘不动之动’的奥妙,找到电母留下的后门。” 天秀话没说完,金人身上的电光消失了,纷纷抬起头来,表情阴狠凶残。 “呱!”一尊金人发出了凄厉的长叫,仿佛冲锋的号角,金人呼啸着冲了上来。 “天霜秋叶舞。”岳风的左脚闪电劈出,扫中了一个金人的脖子,可是这一次,金人的头颅并没有断掉,倾尽全力的一脚,不过将它的脖子斩断了一半。它的身子受了冲击,只是向后一仰,反倒是岳风的腿骨隐隐生痛。但他不敢乱了武舞的节奏,左脚闪电收回,右脚旋风踢出,扫中一个金人的大腿,金人晃了一下,中腿的地方,没有齐根而断,只是多了一道深痕。 岳风的心里微微一乱,出腿的节奏也稍稍混乱,金人逮住时机,右手闪电落下,尖锐的雷槌,砸向岳风的膝盖。 对方如此之快,岳风心中一凉,想要收脚,已是来不及了。这时左边火光一闪,金人的雷槌熔化了一半,槌柄贴着膝盖擦过,岳风痛得咝咝吸气。但这一下,他赢得了时间,收回右腿,左腿扫出,再一次扫中金人的大腿。前后两腿击中了同一个地方,当啷一声,金人大腿折断,横着摔倒在地。 岳风来不及高兴,忽听依依一声惨哼,转眼看去,少女踉踉跄跄,捂着左肩向他怀里退来。原来,她刚才发出“神火符”,烧毁了雷槌,救了岳风的膝盖,自己却因此露出了破绽,肩头挨了金人一击,血染衣襟,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 第八十二章 冰火同炉 岳风一把将她抱住,仓皇躲开金人,刹那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念头一起,他转身就跑,身后的金人紧追不舍,有的地上狂奔,有的背生双翅,从天上扑了下来。 “这些金人变了。”依依眉头拧起,咬牙说道,“快了,强了,‘金刀符’根本砍不进去……”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女子的惨叫,依依转眼看去,英剑华半身是血,右臂软软垂下,几乎齐肩而断,只有少许皮肉和骨骼相连。周围的金人冷酷无情,着着紧逼,英剑华闪身之际,踉跄摔倒在地,金人铁脚落下,踩向她的脑袋,依依吓得垂下眼皮,几乎不忍再看,这时一道白光闪过,金人的小腿齐膝而断,当啷一声摔出老远。 依依定眼细看,天秀从金人阵中穿了出来,笔尖白光飞舞,所过残肢乱飞,金人叮呤当啷,纷纷摔倒在地。 “好厉害的‘天剑符’。”依依尽管不太情愿,也不由暗暗叫了一声好。正想着,金人前后堵截,又将两人团团围住。依依不愿拖累岳风,忍痛挣开他的怀抱,挥舞符笔上前迎战。 一如天秀所说,这些金人不止是可以重生,还会根据闯入者的实力,不断地变快变强,重生一次,变强一次,直到将闯入者杀光为止。 岳风全力使出“天霜秋叶舞”,仅能将金人踢得东倒西歪,别说加以摧毁,击倒它们也不容易,加上还要护住依依,一不留神,左腿挨了一记雷槌,登时痛彻骨髓,几乎摔了出去。 “蠢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传来,“火克金,用‘火印神雨’。” 岳风恍然大悟,连骂自己糊涂,大喝一声,拳脚齐出,水意融合了火势,化为急速旋转的火焰螺旋。 “火漩涡”呼啸而出,金人一遭击中,身子立刻变得迟钝,外面看不出伤痕,可是火漩涡的劲力经久不衰,一旦钻入体内,很久也不会消失。金人体内的玄金之气受了克制,不但动作变慢,就连出手的力量也衰弱了不少。 岳风出手之快,仿佛漫天火雨,身子化为了一团热腾腾的雾气,捉摸不定,把握不了,金人的拳脚、雷槌纷纷落空,少年快到一定地步,身后拖出一串淡淡的残影,绕着依依旋风急转。 依依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岳风真的变成了一股热风,缠缠绕绕,守护左右。她的心思灵巧,很快明白过来,趁着金人虚弱,接连发出“金刀符”,切断它们的腿脚,使其倒地不起。 “天火燎原。”娇喝声突然响起,一团火球冲天而起,顷刻间翻滚激荡,变大变亮,威势赫赫,仿佛一团夺目的骄阳。 依依定眼看去,天秀脚踩冰蓝色的剑光,一手提着鲁同,一手高举符笔,面如冰霜,神情冷肃,笔尖一缕火光,连接头顶的火球。 鲁同半身是血,四肢下垂,完全不知是死是活,依依暗自猜想,一定又是鲁同受了重创,激怒了天秀,女子不顾一切,使出了“九阳焚天符”。 她心叫不好,这里空间狭小,使出这种强大的火符,必会将这一座神殿变成镕金化石的洪炉。即便摧毁了金人,屋子里的道者也全都别想活命。 这念头刚刚闪过,大火球无声爆炸,数百团火球射向四方,每一团火球,裹住了一尊金人,火焰融化金属,发出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儿。 神殿里通红一片,气温急剧升高,岳风和依依慌忙躲开熔化的金人,依依不断发出“寒冰符”,抵消扑面涌来的热浪,可是杯水车薪,冰冷的白气刚刚出现,立刻就被热浪化为了乌有,比起旱魃之窟,这儿的高温更加致命。 正绝望,嗖的一声急响,一道冰蓝色光华从上方飞过,一股奇寒涌来,蒸腾的热气化为了缕缕的霜痕。岳风、依依如堕冰窟,四周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唯有一道冰蓝色的光华,在浓白的雾气中忽隐忽现。 “我知道了。”依依望着那一道冰色神光,拍手叫道,“那是玄凌剑。” “玄凌剑?”岳风茫然不解。 “那是一口九品神剑,由水神玄冥的后代,上古的铸剑名师玄凌锻造。为了铸造这一口剑,玄凌深入北溟海底的玄冰层里,花了三年时光,费尽毕生心血。这口剑铸成以后,含有玄冰精气,可以冻结万物,传说剑成以后,玄凌太过虚弱,敌不过剑上的寒气,浑身血液凝结而死,成了第一个剑下亡魂。” “啊。”岳风心生惋惜,“死在自己铸的剑下,那未免太凄惨。” “小狐狸道听途说、不知所谓。”阳太昊冷冷说道,“玄冰精气再强烈,一年两年也就散了,怎么可能维系数万年的时光?” 依依不服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玄凌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善类。他深入北溟海底,不是采集玄冰精气,而是捕捉冰妖,夺取冰妖的魂魄,封禁在玄凌剑里。据我所知,那一次铸剑,几乎让北溟海的冰妖灭绝,这一口剑里,封禁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冰妖的精魂,所以历经万古,仍可冻结万物。只是冰妖死得太惨,一股怨恨之气缠绵不去,把玄凌剑变成了一口大凶之剑,只有极少数先天纯阴之体的女道者可以驾驭。要不然,不但发挥不了神剑的威力,还得分出精力抗拒剑上的寒气。玄凌不知就里,妄图驾驭此剑,结果活活冻死,传为千古笑谈。” 依依听得发呆,这一番话,与她所知所闻大相径庭,但从屠妖者口中说出,又不容她不信,一时越想越气,怒道:“你们这些道者真是自私自利,为了一把剑,居然害死那么多生灵,难怪蓬尾祖师要跟你们作战。” “玄凌的做法,我也不怎么瞧得上。”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有本事,就凭一己之力威震群妖,借妖怪之魂练剑,哼,真他妈的丢人现眼。” 依依一听,更加气恼,正想嘲讽老头儿两句,突然一阵风吹过,白雾消散,大厅里一片清朗。岳风一眼扫去,大为吃惊,大殿里的金人经历了火熔冰冻,一个个失去了活力,奇形怪状,呆若木鸡,有的双手与身子熔铸在一起,有的双腿连成了一片,更有的半身熔化,与地面紧紧相连,乍一看去,就像是一群刚刚经历了火灾的蜡像。 看见这幅景象,岳风明白了天秀的手法。女道者先用“九阳焚天符”熔化金人,就在金人熔化、气温升高的一刻,利用“玄凌剑”的寒气,造成金人的急速冻结。这样的乍冷乍热,即使百炼精钢,也是难以承受,金人不但面目全非,四肢熔铸一团,体内的玄金之气更是大受破坏,变成了一群不能动弹的死物。 再看其他人等,岳风又是一惊,申屠南断了左腿,英剑华丢了右手,鲁同的小腹开了一口大洞,鲜血把胸腹染得通红,古太林躺在地上哼哼,铠甲像是被几十个铁匠轮番砸过,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短短一阵工夫,这群人居然变成这副德行,难怪天秀要甘冒奇险,使用强力火符,岳风要不是受到阳太昊的点醒,紧要关头使出“火印神雨”,恐怕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 天秀忙着给众人疗伤,不一会儿,丢手的长出手来,断腿的结好腿骨,鲁同的创口平复如初,古太林也挣扎起来,运气修复受损的铠甲。 岳风担心依依,忍不住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依依摇了摇头,含笑说道:“不碍事,这会儿已经好了。我们狐神后裔,自愈力胜过常人,只要不是伤及魂魄,无论外伤内伤,很快就会痊愈。”岳风想起古墓里的情形,依依多次受伤,都是很快痊愈,不由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心来。 这时神殿里又是一亮。岳风抬眼看去,又一道闪电出现在了大厅的穹顶,刺啦一声,电光分流,化为千百电蛇,窜向满地的金人。电流所过,金人忽又蠕动起来,一个个摇头扭腰,尽力想要分开熔铸在一处的躯体。众人见这情形,无不面如死灰,上一次金人重生,已经杀得他们丢盔弃甲,这一次重生,肯定更加厉害,恐怕落到最后,除了天秀以外,无人能在这一轮交锋中幸存。 岳风也觉冰冷透心,忍不住叫道:“天秀姑娘。”天秀盯着金人,目透忧色,应声回头看来,见是岳风,目光一冷,淡淡说道:“什么事?” “不动之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岳风问道。 天秀摇头说:“我还没想明白。” “等你想明白,人都死光了。”依依忍不住出言讥讽。天秀看她一眼,冷冷说道:“好啊,你那么聪明,你说‘不动之动’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三章 不动之动 依依一愣,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哪有你聪明,我老爹又不是天尊,我的眼睛又没长在头顶上面,只会看着天上,从来瞧不见地面。” 天秀一皱眉,说道:“你这小女孩,怎么尽说孩子话?”依依一听这话,心头火起,怒道:“你说谁是小女孩,有胆量,大家把衣服脱了比比看。” 几个男人一听,都是心头一跳,看着两个女子,不由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天秀的脸色红了又白,咬了咬下唇,怒哼一声,说道:“我懒得理你。”依依占了上风,面露笑容,申屠南和古太林双双露出了失望的神气。 说话的当儿,穹顶电光闪闪,电流不断涌入金人,金人修复更快,之前熔毁的地方,也慢慢地回复到了原状。 众人呆呆望着,均是束手无策,眼看金人复原,那感觉就像是等待死亡。 “我明白了。”岳风忽一抬头,双眉舒展开来,“不动之动的“动”,指的都是金人,这个大殿里面,一定还有一尊不动的金人。” “不动金人?”众人都是一呆,目光纷纷扫向四壁,依依眼尖,忽地大声叫道:“在那儿!” 众人应声看去,接近穹顶的第九层,其中一个神龛,一尊金人端然静坐,纹丝不动。一行人恍然大悟,正如岳风所说,这座神殿的里面,有一尊不动的金人,这一个例外,就是电母所留的后门。 “飞上去。”天秀挽起鲁同,纵起飞剑,几乎就在同时,神殿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号叫,众人转眼看去,十多尊金人恢复了原状,背生双翅,冲天而起,手里的雷槌射出夺目的闪电,刺向空中的天秀。 天秀一抖符笔,笔尖跳出一团白光,闪电射中光团,纷纷四面弹开。但金人神速过人,一眨眼,已经将她围在中间。天秀的笔尖射出一道白光,仿佛灵蛇摆尾,叮叮叮扫过金人。出乎她的意料,金人的身上,不过多了几道浅浅的痕迹,之前无坚不摧的“天剑符”,突然之间,失去了效力。 这一次浴火重生,雷公金人,变得更加强悍。 所有人的心中,全都涌起无比的恐惧,申屠南首先纵起飞轮,趁着天秀被围,拼命冲向那一尊不动金人。紧跟着,英剑华、古太林也先后飞到天上,叮叮叮之声不绝,金人们纷纷冲天而起,金色的巨翅,仿佛一片片金色的祥云,刹那间遮蔽了天空,将天上的众人全数淹没。 依依本已跳上了细柳剑,向着岳风招手,但岳风一动不动,只是望着天空,摇头说:“不能飞。” “为什么?”依依话一出口,很快明白过来,地面上空空荡荡,几乎所有的金人,全都飞到了天上。 半空中亮起刺眼的火光,天秀再一次使出了“九阳焚天符”,火球漫天飞舞,金人被火光笼罩,凌空挣扎怪叫,形如火魔狂舞。 突然间,穹顶上噼噼啪啪,千百道闪电从天而降,一丝不落,射入了金人的躯体。电光连接不断,交织成了一张苍白可怕的大网。一时间,仿佛有一个藏身屋顶的傀儡师,以闪电为丝线,操纵漫天的金人,金人刚刚熔化凝固,又马上恢复了活力,刚一恢复活力,又被冰与火重重围困。 到了这个地步,这一场搏斗,变成了道力的较量,一边是天尊之女,道者世界的不世天才,一边是雷电之主,威震万古的雷公电母,后者虽死犹生,留下的机关牢不可破,借用天电的神威,生发出无穷无尽的威力,天秀纵然道力高深,也是相形见拙,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向败亡。 熔化的金汁,火雨似的滴落下来,天上金人的攻势,却是更加猛烈。 “怎么办?”依依目定口呆。 “爬上去。”岳风指着墙壁,依依凝目一看,墙壁的一角,不知为何缘故,居然露出了一个空隙,如果没有意外,可以避开天上的金人,偷偷地爬上穹顶。 岳风二话不说,攀着神龛向上爬去,依依收起飞剑,跟在一边,热浪、寒气、电流,在二人的身边纵横激荡,两人的心子突突乱跳,感觉身边风声来去,金人时刻都会扑来. 但这情形并未出现。原来,金人重生一次,就会汲取上一次失败的教训,针对敌人的特点,变得更加强大。上一次的失败,全是因为天秀,所以,这一次重生,它们把一切攻势都压在了女道者身上,知道只要击倒了天秀,其他的入侵者不足为虑。 天秀一旦起飞,金人也飞到空中,集结成阵,围攻女子。申屠南三人陷在阵里,不过是受了女子的牵连。岳风、依依身在地面,反而逃过了一劫,可是,只要天秀失败,金人腾出手来,两人依旧难逃一死,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找到那一尊不动金人。 骤冷骤热,交替来回,岳风只觉手脚发软,身心虚脱,身边的依依也传来沉重的喘息,这样环境中间,如果再呆一阵,两人就算侥幸活命,也必定会生出一场大病。岳风举目望去,周围电光火焰,闪烁不定,白气茫茫,忽聚忽散,即使金人就在身边,那也是很难看见。 “开穴引风。”依依轻叫一声,引来一阵狂风,吹散了身边的白雾,岳风抬眼一看,惊喜地发现,那一尊金人,就在左手上方。他伸出一手,挽住依依嫩白的小手,两人同时发力,向上一纵,爬到了金人身边。 “下面、下面怎么办。”依依脸色发白,口唇青紫,说出话来,也是哆哆嗦嗦。 “不动之动。”岳风盯着金人,喃喃说道,“我们得让它动起来?” “怎么动?” “推它。”岳风奋起神力,推了一下,金人纹丝不动,他一皱眉头,忽道:“转它。”双手抱住金人,使劲一转,金人的下方,传来细微的鸣响。突然间,岳风感觉手下的雷公坐像转动起来。 依依听到声音,来也帮忙,两人齐心协力,将金人转了两个整圆,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穹顶的闪电忽地消失,漫天的金人四面飞散,仿佛归巢的鸟儿,纷纷钻进了神龛,收起翅膀,站的,坐的,全如进塔之前,一一恢复了原样。 轰隆声连绵不绝,地面应声开裂,出现了一道狭窄的门户,门内一道石阶,若有若无,向下延伸。 神殿里忽地安静了下来,天上清清朗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岳风一眼看去,天上只剩下了四个人。天秀一手挽着鲁同,仿佛出水芙蓉,满头青丝湿漉漉的,身上的汗水浸湿衣衫,一丝不落地勾勒出销魂惹火的曲线。申屠南无精打采,身上羽衣残破,处处都是灼烧痕迹,古太林一张脸灰白如死,浑身簌簌发抖,他占了铠甲的便宜,“冰猊甲”自具寒气,刚才冰火交织,古太林没有受到火伤,可是寒气郁结,让他吃足了苦头。 英剑华不知去向,岳风低头看去,地面的一角,躺着一具残破的躯体。 “华姐。”鲁同发出一声尖叫,纵起飞剑,落到地上,翻过那具残躯,黄脸女脸色死灰,早已经没了生气。 “表姐……”鲁同回过头,冲着身后天秀叫道,“你快救救她。” 天秀神色凄然,苦笑一下,摇头说:“小同,节哀吧,她,已经死了。” 鲁同像是挨了电击,浑身一颤,下意识放下手里的尸体,呆呆望着英剑华的面庞,喃喃说道:“她死了,死了……”突然间,他发出一声尖叫,跳了起来,大声叫喊,“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来不及了。”天秀轻轻摇头,“藏宝图上写得很清楚,一入宝库,有进无退,一旦进了这儿,我们就得走到底。” 鲁同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抽抽搭搭地说:“我以为、我以为这件事很容易。” 天秀看着他,眼神十分复杂,苦笑说:“小同,你以前做事,从来一遇困难,立刻向后退缩,只想寻找捷径。但这一次,你没得选择,要想得到天道者的宝藏,就得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她一挥笔,笔尖射出火光,正中尸体,尸体熊熊燃烧,化为了一堆灰烬。 天秀取出一个小小的玉匣,笔尖一挥,骨灰流入匣中。女道者合上匣子,注视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她伸出素白的手,扶起哭泣的鲁同,轻声说:“来吧,我们去下一层。”鲁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泪人儿似的,跟在天秀身后,两只脚就像是拖了两袋沉重的沙土。 “真是窝囊废。”依依望着鲁同,打心眼儿感觉鄙夷,挽住岳风说,“下去吧。” 岳风苦笑一下,搂住少女腰肢,驭剑落到地面。两人顺着石阶,走了不到二十步,光亮入眼,来到一块空地。半空中照例燃着一盏符灯,接着灯光,依依一眼看去,忽然“啊”的一声,轻轻叫了起来,岳风奇怪道:“你叫什么?” 第八十四章 霹雳蛇 依依捂着小嘴,手指前方,岳风顺着手指看去,也是浑身一颤,几乎叫出声来。就在十丈远处,横亘着一个巨大的蛇头,蛇的下颌贴着地面,头顶却几乎碰着高高的穹顶。 巨蛇双眼紧闭,仿佛正在沉睡,从蛇头以下,长长的蛇身环绕塔身,盘了足足两圈,可是依照岳风的估量,这儿躯体,还不足巨蛇身长的一半,可是只见蛇头,不见蛇尾,另一半蛇身,不知去了哪里。 “这是什么蛇?”鲁同的声音有气没力,那样子似乎快要死掉。古太林与申屠南紧紧挨在一块儿,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蛇头,脸上肌肉抖动,不住咽下唾沫,看他们的样子,仿佛这一条巨蛇,随时都会苏醒。 “这是霹雳蛇。”天秀望着大蛇,发出一声浩叹,“这条蛇,就是电母手中握着的那一条。” “什么?”鲁同失声惊叫,叫声刚一出口,忙又伸手堵了回去,转眼看去,所有人都瞪眼看他。鲁同又羞又怕,盯着那蛇看了半晌,蛇眼紧闭如故,并未因此惊醒,这才松一口气,颤声说道,“电母不是死了几万了么?” “她是道者,寿命不过百年。”天秀轻声说,“霹雳蛇是妖怪,蛇妖如果选择休眠,活上几万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条蛇,真、真的活着?”鲁同的腿肚子一阵发软。 “活着。”天秀轻轻点头,“我能感觉到它体内的生机,很微弱,也很清晰。” “可是,可是它吃什么?” “霹雳蛇以闪电为食,雷塔日复一日吸纳闪电,养活一条霹雳蛇绰绰有余,你看它的体型,大得异乎寻常,可见这数万年来,它也没有闲着。” “数万年的妖力?”申屠南呻吟起来,“如果醒过来……” “我们都得死。”天秀轻轻呼出一口气。 鲁同吓得身子一缩,眼泪又流了出来,依依一边瞧着,暗骂一声“窝囊废”,忽地扬声说道:“喂,假正经女人?” 天秀愣了一下:“你叫我?”依依冷笑一声,说道:“是呀,现如今,除了你跟我,还有谁是女人?” “可你叫我什么?”天秀双眉一挑,眼里透出愠怒。 “你不是假正经女人吗?”依依笑嘻嘻说道,“装得一本正经,却练了那么风骚的幻身。” “大胆。”天秀低声锐喝,目透寒光,手一抖,符笔到了指尖。岳风害怕依依吃亏,慌忙拦在小狐女的前面,叫道:“有话好说,先别动手。” “岳风,谁要你多事,你让开,我才不怕她呢。”依依自幼骄纵惯了,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伸手去推岳风,岳风使出“木生”,脚下纹丝不动。 天秀盯了岳风一会儿,眼里的寒气慢慢消退,收起符笔说道:“算了,我不跟小女孩儿一般见识。” “谁是小女孩儿。”依依怒道,“有本事,大家脱光了比比,看谁的胸更大,谁的臀部更翘。” 这话一出,塔里鸦雀无声,古太林、申屠南直勾勾望着两个女人,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四道色迷迷的目光,不离上下两处,四股鼻血无声无息,从两人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天秀俏脸通红,一抹红晕顺着耳根向下,将她修长的玉颈浸染得如火如霞。女道者望着小狐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依依嘴角含笑,眼里挑衅十足,她吃准了天秀宁可认输,也不敢跟她比赛。退一步来说,就算要比,她也不怕,大不了变成苏媚烟的样子,骚女人身材惊人,纵不能胜过天秀,也足以平分秋色。 这赌局根本稳赢不输,所以依依十分放心,气势越发高涨,压得天秀不胜气短。她出身名门,有生以来,处处受人尊崇,从未遇上过这样的对手,若是男人还好,她顶多狠狠教训一顿。对方偏偏又是个绝色少女,如果跟她一般见识,倒好像是有意与她比美斗艳。卖弄色相,是天秀最为厌恶的事情,眼看男人们目光猥亵,她的芳心一乱,下意识握住领口,紧了紧衣襟。 岳风有点儿看不下去,咳嗽一声,说道:“依依,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胡闹?”依依看他一眼,冷笑说:“你还好意思劝我,你看你鼻子里流的什么?”岳风吃了一惊,伸手去抹,可是没有鼻血,这才知道上当,依依早已笑弯了腰。她咬着下唇,盯着岳风嗔笑:“别当我不知道你的鬼心眼儿,你巴不得假正经女人脱光了给你看。”天秀听了这话,那张脸好有一看。 “行了,行了。”岳风目透怒色,“依依,你再胡闹,我真的生气了。”依依见他动了真怒,扁了扁小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全是假正经。” 岳风深吸一口气,转向天秀说:“天秀小姐,你别生气,大家进了这儿,理应同舟共济,我这个朋友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天秀得他解了窘境,心里暗暗感激,长长松一口气,正要转身,忽听依依又叫:“假正经女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既然是同舟共济,你一个人霸着藏宝图,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说出了申屠南的心声,后者看她一眼,满脸都是感激。 天秀轻轻一皱眉头,说道:“闹了半天,你要这个?”取出图来,丢给依依,“给你。” 依依喜滋滋接过,仔细一瞧,只见影塔第二层上,写着一行小字:“蛇口进,蛇口出,三刻为限,不可使用法术。”小字后面,还有一行弯弯曲曲、形似蝌蚪的文字。 依依瞧得糊涂,小声嘀咕:“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天秀冷冷说道,“通往下一层的通道,就是这条霹雳蛇。” “什么?”依依轻轻惊叫起来,“你是说,我们,我们要从蛇肚子里通过?” 天秀轻轻点了点头,其他人无不脸色大变,鲁同蹲了下来,呜呜哭道:“表姐,我要回家。” “站起来。”天秀没好气说道,“看一看你的身后。”鲁同回头一看,来时的地道消失了,只见浑然天成的一面墙壁,鲁同更加绝望,一跤坐在地上,哭得伤心伤意。 “为什么是蛇口出,不是蛇尾出?”岳风望着字迹,十分不解。 “你看见过山谷里电母的雕像吗?她手里的霹雳蛇是一条有头无尾的双头蛇。”天秀对岳风的态度有所改观,语气无意间也柔和了少许,“这里只有一个头,另一个头应该在第三层。这个头是入口,那一个头是出口。不过,地图上说,我们必须在三刻钟以内穿过霹雳的身体。” “超过三刻钟呢?”鲁同忍不住问道。 “超过三刻钟……”天秀深深吸一口气,“我们就会永远留在霹雳的肚子里。” “你只管编吧。”依依又惊又怕,忍不住反唇相讥,“这条蛇在休眠,你用什么法儿让它张嘴?难道说,让它醒过来?” “我说了,它醒过来,我们都得死。”天秀漫不经意地说,“霹雳在雷塔里潜修了数万年,妖力之强,胜似九品妖王,它守在这儿,除了少数的天道者,几乎没有人可以通过。这本是不能破解的难关,好在电母事先留了一手,她让霹雳永久休眠,如果有人强行通过,惊醒霹雳,当然是自讨苦吃,如果依照她的法子,就能兵不血刃,安然通过。”她顿了顿,“你看见地图上的咒语了吗?” 依依迟疑一下,说道:“你说这一行怪字。” “那是蛇语。”天秀冷冷说,“你认识么?” “我……”依依又羞又气,忍不住转向申屠南,“喂,姓申屠的,你是电母的本家,你一定会蛇语是不是?” “这个……”申屠南苦着脸挠头,支吾说,“我家的前代是有人精通蛇语,可是,我,唉,我没学好……” “不会就是不会。”依依怒道,“什么叫没学好?” “唉,我学得不好,万一念错了,把蛇叫醒了怎么办?”申屠南硬着头皮狡辩。 依依白他一眼,尽管娇嗔薄怒,也瞧得申屠南浑身酥软,咕嘟嘟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一个虎扑,把这小妖精搂入怀里,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假正经女人。”依依无法,只好说,“你会蛇语么?” “不巧得很。”天秀看她一眼,淡淡说,“正好会一点儿。” “装腔作势。”依依心里暗骂,可又别无他法,只好把图纸冲她一丢,“拿去,念错了,大家都完蛋。” 天秀接过图纸,扫了一眼,抬头注视巨蛇,突然间,口唇里发出咝咝之声,声音起伏变幻,十分富于节奏。 咒语念完,过了片刻,巨蛇的体内深处,传来一阵咕噜噜的怪声,就像是饥饿的人发出的肠胃鸣响,传入耳中,众人无不毛骨悚然。紧跟着,巨蛇蠕动了一下,蛇嘴像是尘封多年的大门,吱嘎嘎地慢慢打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喉洞,尖锐的蛇牙仿佛锋利的巨剑,一上一下,森然相对。 第八十五章 悸动 “呜……”鲁同呻吟起来,哀声叫道,“表姐,这一定是电母的圈套,她把我们骗了来,就是要喂她的霹雳蛇。” “没有那回事。”天秀冷冷说,“真要喂霹雳蛇,一万个你也不够吃。”说完这话,大踏步走进了蛇口之门。 “我们也去。”岳风挽住依依,紧随其后,走进蛇口,脚下的蛇肉色泽粉红,踩上去软绵绵的极富弹性。 “好哇。”依依忽地掐他一把,在他耳边轻声骂道,“你害怕假正经女人遇上危险,所以急不可耐地钻进来?” “你胡说什么?”岳风矢口否认,依依恨得牙痒,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岳风吃痛,伸手去挠少女的腰肢,依依只觉奇痒,忍不住松了口,咯咯直笑。她反过手来,就要回挠,岳风急忙将她的双臂握住,小狐女趁势贴在他身上,火热的娇躯逼得岳风喘不过气来。 “别闹了。”天秀的声音冷冷传来,“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性命只有三刻钟。” 岳风一听这话,慌忙放手,谁知依依不退反进,柔软的双臂搂住他的腰肢,弹性过人的酥胸在他的胸口来回碾磨,娇软的嘴唇紧贴上来,不待岳风有所抗拒,舌头冲进了他的牙关,香滑的津液随之涌入,岳风只觉一股电流涌遍全身,脑子一空,忘乎所以,反手搂住依依,与她唇舌交缠,就在蛇口中激吻起来。 “唉,你们……”天秀的声音又气又急,仿佛一桶冷水,淋在岳风头上。他下意识推开依依,掉头看去,女道者站在不远处,粉脸含怒,一双水杏似的眼睛,透出深深的鄙夷。 岳风只觉双颊发烫,再看依依,小狐女若无其事,抿嘴直笑,岳风又羞又气,恨不得在她娇嫩的脸颊上狠拧两下,可那肌肤吹弹得破,有如柔丝一般光滑,岳风纵然有狠心,也没有下手的勇气。 忽听一声怒哼,岳风掉头看去,就在蛇牙下方,申屠南、古太林并肩站立,两个男子一脸恼怒,那看狰狞模样,恨不得把他撕成粉碎。鲁同缩在一边,看看岳风,又看看狐女,眼里尽是迷惑不解。 “别理他们。”依依拉住岳风的手,快步走向蛇口深处,经过天秀身边,小狐女冲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气得女道者俏脸发白。 突然间,四周黑暗下来,岳风回头看去,心子往下一沉。那蛇口正在慢慢地闭合,如果真如鲁同所说,这是电母的一个圈套,那么接下来,这一行五人,全都别想活命。 眼看蛇口合拢,岳风感觉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下一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突然间,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亮,岳风心头一动,掉头看去,只见鲁同一脸呆相,举起符笔,笔尖上涌出一道“燃灯符”,明亮的符光,正在越来越亮。 “小同!”天秀失声惊呼,“快,收起符。” 鲁同呆呆问道:“为什么……”话没说完,一边的申屠南一把夺过符笔,咔嚓折成两段,鲁同尖声叫道:“我的笔……”古太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怒声说道:“叫你妈的鬼,折了笔算你运气,***搅屎棍子,我真想拧掉你的脑袋。” “放下他。”天秀低声呵斥。古太林哼了一声,悻悻放开鲁同,就在这时,众人分明感觉,脚下的蛇体,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仿佛身处寒风之中,打了一个小小的冷噤。一阵说不出恐惧,就像是一道电流,从脚底涌起,一直冲上了众人的脑门。 依依禁不住靠近岳风,紧紧抓住他手,颤声说:“蛇,蛇在动呢。”岳风努力镇定下来,柔声说:“别怕,有我呢。” “有点儿不太妙。”天秀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霹雳蛇受了惊动。” “什么?”申屠南惊叫起来,“我们岂不是完蛋了?***,鲁同,我要宰了你。” “关我什么事?”鲁同嘟嘟囔囔,“我就是借一下光。” “问题不在于借光。”天秀幽幽说道,“电母有言在先,蛇体之内,不能使用法术,你用了‘燃灯符’,违反了她的训诫,如果霹雳蛇因此苏醒,我们就是它现成的点心。” “搅屎棍子。”古太林越听越气,捏起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给了鲁同两拳,揍得那小子嗷嗷直叫。 “还闹。”依依忍不住叫道,“霹雳蛇真醒了,你打死他没用。”古太林停了手,呼呼只喘粗气,偌大的蛇体安静下来,腔腹里飘荡着鲁同低微的啜泣声。 每个人的心都悬在了高处,过了足足五秒钟,蛇体没有新的异动,天秀涩声说:“走吧,事到如今,只能一直走下去。” 众人无法,只好向前走去,脚下绵软软略带潮润,双脚踩在上面,原本十分舒服,可一想到这是霹雳蛇的肠胃,众人便觉浑身绷紧,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岳风。”依依用心语说道,“真奇怪,本想蛇肚子里一定臭烘烘的,怎么一点儿气味也没有?” “它饿了几万年了。”岳风也用心语说道,“肚子早就空了。” “唉。”依依轻轻叹了一口气,“岳风,我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凶险,真不该叫你下来。” “没什么。”岳风笑了笑,“如果不下来,你一定会后悔。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 话没说完,忽觉依依的身子贴了过来,两条手臂温柔地缠住他的脖子,娇花似的双唇亲吻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吻上了他的嘴唇。这时漆黑一团,决无光亮,岳风的色胆无形间大大的膨胀。蛇口边的激吻,他本就意犹未尽,这时趁着黑暗,不由放开怀抱,热烈地回应少女,双手在娇软的身躯上放肆地游弋,指尖抚过软滑如丝的肌肤,怀里的女子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吟,娇躯轻轻战栗,俨然化为了一团跳动的火焰。一种异样的感觉冲入岳风脑海,整个人又软又轻,身子某个所在,几乎快要炸开。 “臭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你不要命了吗?” 岳风应声一惊,欲念消退了一半,只听阳太昊又说:“电母留下的法力,只能支撑三刻钟,三刻钟以后,第三层的蛇口就会关闭,那时间,霹雳这个妖孽,会把你们两个变成一坨大粪。” “老不死你真恶心。”依依只觉反胃,情火熄灭,悻悻放开岳风,“三刻钟,还早得很呢?” “那可难说。”阳太昊冷冷说道,“霹雳可是世上罕有的大妖怪,雷公电母修建雷塔,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镇压这条妖蛇,如果塔毁蛇出,这千里方圆,必有一场浩劫。你们在它的肚子里面,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哼,两个小东西,真是不知死活,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胡闹。” 两人听了这话,都是又羞又怕,双双分开,快步向前奔去,依依一边跑,一边忍不住问道:“老不死,雷公电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这条蛇?” “霹雳一生跟随申屠辉,忠心耿耿,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电母又怎么忍心下手杀它?可是霹雳天性凶残,留它在世,难免兴风作浪、残害生灵,早晚会被更强的对手诛灭。所以让它在塔里沉睡,一来把它困在这里,二来让它守卫宝藏。霹雳一开始,未必知道主人的用心,可是经历数万年,年久通灵,也慢慢的明白过来,对主人的忠心化为了一团怨气。只是雷塔的禁制太厉害,霹雳有心出困,也是无力破塔,所以一直积蓄妖力,静静等待时机。我一进入这儿,就感受到了妖蛇的恨意,这一股怨恨足以毁天灭地。雷公电母这两口子,真是弄巧成拙,养蛇遗患。哼,小子,小狐狸,我有点儿担心,你们闯进这里,万一破了禁制,那可是大大的造孽。” 岳风越发羞愧:“老不死,有没有法子将妖蛇杀死?” “除非我活着。”阳太昊冷冷说道,“霹雳是厉害,但比起蓬尾、百头那几个老妖怪,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要脸的老不死。”依依忍不住讥讽,“你就算放个屁,也不忘了先给自己闻闻。” “小狐狸你才放屁,***,老子说的都是事实……” “是啊,小七。”岳风忍不住说道,“**会撒谎,魂魄不会撒谎。” “就你多嘴。”依依轻轻凑近他的耳边,“信不信我咬你哟?” 说话间,两人转了一个弯儿,前面忽地明亮起来,一束柔和的光亮,照得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岳风揉了揉眼,凝目看去,突然吃惊地发现,两人身处的地方,不再是阴森可怕的蛇腹,而是一座繁花如锦的园林,前面一大片桃林,开满了绚烂夺目的桃花,小溪清澈,流水潺湲,假山嵯峨起伏,地上芳草如茵,点缀星星花朵,弥漫醉人的芳香。 天秀四人就在不远,站在那儿东张西望,脸上眼里,无不挂着惊奇诧异。 第八十六章 桃林 “这儿是第三层吗?”依依忍不住问道。岳风也很迷惑,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这里很漂亮,不像是地下。” “是呀。”依依抬头看去,天上没有太阳,只是白亮亮一片,她心中困惑,喃喃说道,“这些光是从哪儿来的?” 正疑惑,桃林里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又娇又媚,软如游丝,传入男子们的耳中,登时心中酥软,如丧魂魄。申屠南、古太林、鲁同,都是两眼发直,身不由主地向那桃林走去,天秀忍不住叫道:“小同,别去,这儿不太对劲。” 鲁同理也不理,一脸痴迷沉醉,口角流下一缕涎水,摇摇晃晃地走向林中。天秀不敢使出法术,又怕表弟有失,一跺脚,追赶上去。 岳风听见笑声,也觉心神恍惚,正要向前走去,小腹深处涌起了一股冷流,他打了个哆嗦,忽又清醒过来,转眼看去,依依定定地看着桃林,目光呆滞,脸色发白,不由问道:“小七,你怎么了?” 依依如梦方醒,说道:“不知怎么的,我有点儿发困,好想睡觉呢!”岳风忙道:“这地方古怪,千万别睡,他们去桃林了,我们也去看看。” 依依点了点头,小手捂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里好舒服呢,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桃花也开了,花香真是迷人,你看,这草比丝还软,如果躺在这儿睡一觉该多好啊,岳风,你也陪我好么,我要抱着你,才睡得舒服呢。” 岳风听她一说,也觉睡意如潮,可是那一股冷流绕身流转,只叫他心中恶寒,睡意顿也去了一半,只说:“别睡,哪儿有什么太阳?这个第三层真是莫名其妙,没有太阳却又有光。” 依依意态慵懒,挽着他的手连打呵欠,咿唔说:“我不管,你得陪我。” “好,好。”岳风担心桃林中的人,拉着依依,快步走进桃林。 林中一条小径,曲曲折折,飘渺不定。岳风强忍睡意,走了一会儿,一阵诱人的香气,掺杂在花香中飘了过来,像酒香,又像肉香,突然间,岳风感觉一阵饥饿,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又走两步,眼前突然开阔,出现了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放了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堆满了珍馐美味,奇花异果,色香俱佳,勾人馋涎。 天秀等人,全都站在桌前, 围绕那一张桌子,几个男女半躺半坐,一个俊美男子,三个绝色女子,女子个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身上只有一缕柔纱,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们倚靠在锦榻上面,娇笑如花,冲着几个少年男子轻轻招手。 古太林第一个忍耐不住,走向一个女子,一把抱住,仿佛一只狗熊,呼哧呼哧地一阵乱啃。申屠南第二个走去,也抱住一个女子,上下其手,做出许多不堪的动作。鲁同痴痴呆呆,正要上前,天秀一把将他扯住,厉声叫道:“别去,那都不是真的。” “我不要你管。”鲁同猛地一挣,气力大得异乎寻常,天秀一不留神,居然被他挣脱,少年跌跌撞撞地冲向一个女子,躺在女子怀里,满面通红,痴痴发笑,女子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嘴对嘴地度进了他的嘴里。 岳风瞧得吃惊,转眼看去,天秀目透怒色,符笔已经到了指尖,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她的手指簌簌发抖,始终没有使出符咒。 那个俊美男子,身穿斑斓的锦衣,直勾勾地盯着女道者,幽黑的眸子里闪动一点捉摸不透的金光,他忽地一笑,说道:“好道力,美人儿,佳人佳肴,也不能让你动心吗?” “你……”天秀深深吸一口气,锐声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这话该我来问。”男子嗤的一笑,站起身来,“美人儿,你是纯阴之体,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如今可是大好的机会,良辰美景,珍馐满桌,他们玩得痛快,咱们也别闲着,美人儿,你只要知道了我的妙处,一定死心塌地喜欢我一辈子。”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走向天秀。不知怎么的,天秀步步后退,神气十分挣扎,忽而愤怒,忽而迷惑,笔尖不住颤抖,可是自始至终也没有出手。 岳风忍耐不住,跳了出来,大声叫道:“喂,你这个人,想要干嘛?” 男子哈的一笑,说道:“原来还有人呢,小兄弟,你躲在树后面干什么?”他的目光忽地落到依依身上,瞳仁收缩,透出一股狂喜,桀桀笑道:“小兄弟,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有了这个狐神后裔,再过半个时辰,我就可以解脱了。” 岳风听他说话古怪,心里莫名其妙,又觉依依身子沉重,回头一看,少女星眼微闭,已经睡着了。岳风吃了一惊,叫道:“小七,别睡,快点儿醒来。”依依努力张开双眼,看了岳风一眼,唔了一声,又趴在他的肩上昏昏入睡。 岳风又气又急,回想之前种种,心中大感不妙,可要细细寻思,脑子里又有点儿糊涂,如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事情不太妙。” 岳风连叫“该死”,老不死是个百事通,自己刚才糊里糊涂,怎么忘了问他,于是说道:“老不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地方,是霹雳妖蛇制造的一个幻境。” “什么?”岳风大吃一惊,“我们还在蛇妖的肚子里?” “蠢材,那还用问吗?” 岳风只觉心惊肉跳,连忙问道:“霹雳已经醒来了吗?” “没有完全苏醒。”阳太昊冷冷地说,“只是苏醒了一部分。” “部分?什么意思?” “这一男三女,是它的一魂三魄,也就是说,三魂七魄中,还有两魂四魄没有醒来,但凭这一魂三魄,已经可以制造幻境,不,准确来说,这不是幻境,这是霹雳蛇制造的一个空间,它把你们拖来这儿,直到三刻以后出口关闭。” “怎么会这样?”岳风又气又急。 “都是那道‘燃灯符’惹的祸,所以说,无论如何,不能再用法术,使用法术,必然会发出元气,外来者的元气刺激霹雳,会让它的苏醒大大提前。” 岳风恍然大悟,难怪天秀捏着符笔,始终不敢出手,想来她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一旦发出元气,惊醒了妖蛇其他的魂魄,一行人全都别想活命。 两人说话的当儿,男子一晃身,忽地抓住了天秀皓白的手腕。女子面涨通红,想要将他甩开,可是不知怎么,似乎有些乏力,男子面露邪笑,一伸手,又把她的左腕拧住,狠狠向前一压,把女子抵在了一棵粗大的桃树上面。 “怎么会这样?”岳风大为吃惊,自从见到天秀,这女子所向无敌,为什么到了这儿,竟是这样的软弱无力。 “很简单,她不敢反抗,一旦反抗,就有可能泄露元气。” 阳太昊话没说完,嗤的一声,天秀的衣襟被男子撕开,白如凝脂的肩头露了出来,浑圆光滑,轮廓无可挑剔。 因为屈辱,天秀的双颊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绯红。她想要挣扎,但被男子的下身死死顶住。男子阴笑一声,大手挥出,又是一声锐响,天秀的亵衣被撕掉了一半,丰满高耸的酥胸一跳而出,乍一看去,仿佛皓皓白雪中一朵怒放的红梅。搏斗振动了树木,桃花飘零如雨,粉红的花瓣飘落在这一对男女身上,又香艳,又诡异,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岳风看呆了眼,只觉喉干舌燥,血脉贲张,又见天秀拼命挣扎,明丽如水的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屈辱。她只要运用元气,道术也好,体术也罢,一定可以摆脱困境,可是那么一来,元气泄露,立刻就会惊醒霹雳,一行人统统都要葬身蛇腹。对方使用淫辱手段,也是想要逼她使用法术,从而唤醒其他的魂魄。 天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使用法术,会惊醒霹雳,不用法术,一定会被妖蛇变化的男子污辱。她是天尊之女,生来高贵万方,从来没有男子与她如此接近,更别说叫人撕去亵衣,裸露无遗。而且,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尽管对手只是妖蛇化身,天秀仍是心如刀割,羞愤欲死,更让人难堪的是,因为男子的揉弄摩擦,居然使她有了异样的感觉。 一时间,女子的脸上,布满了羞耻、绝望、愤怒、迷茫,种种情愫融合一处,反而使得那张俏脸焕发出一种异样的魅力,激起了对方的淫念凶心。男子发出咝咝的怪笑,两眼盯着女子,张开嘴巴,慢慢凑近她娇艳的双唇。 天秀尽力扭过头去,突然间,她看见一边的岳风,少年呆在那儿,仿佛中了梦魇。绝望之中,女子忍不住叫道:“救……我……” 岳风应声一颤,忽地大喝一声:“住手。” 男子停了下来,转眼看向岳风,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诡笑:“怎么?小兄弟也动心啦?没关系,一起来,我敢说,这样美的女人,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你要是喜欢,我让你做她的第一个男人。” 天秀脸色惨变,眼里的绝望更加浓烈。 第八十七章 胎光 “放你妈的屁。”岳风破口大骂,“去ni妈的臭蛇妖,我要抽了你蛇筋当裤带,扒了你的臭皮当手纸。” 男子应声一愣,两眼迸射出灼人的凶光。天秀听了这话,又觉岳风粗鄙,又觉这少年与众不同,似乎不是好色之徒。 “怎么,不敢过来吗?”岳风又叫,“地下躲了几万年,蟒蛇变成蚯蚓了吗?瞧你那副臭样儿,我养条蛆也比你强。” “你说什么?”男子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两只眼睛变得赤红如血,他忽地放开天秀,咝咝怪叫,“我躲在地下?不,这是背叛,这是欺骗。申屠辉那个臭娘们儿,花言巧语,把我骗到这儿来,用千雷之索困住了我魂魄。忘恩负义的臭娘们儿,我为她出生入死,这就是她对我的报答。五万年,我困在这儿整整五万年,饥饿,愤怒,孤独,这里任何一样东西,都能让你发疯发狂。” “都是你自己太笨,笨蛋的下场就是坐牢。”岳风成功地把男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一边骂,一边在心里咕哝:“老不死,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阳太昊呵呵冷笑两声,“去把他的屎尿揍出来。” “咦,不是不能用元气吗?” “蠢材,在这个地方,只有你的元气不会外泄。” “因为我是一块石头!”岳风恍然大悟,“可是,这个男人,他不是幻象吗?” “不,他是有血有肉的东西,他是霹雳蛇的一个分身。” “霹雳的分身?”岳风只觉头皮发炸,“那我怎么胜得了他?” “他只是三魂之一,跟完整的魂魄相比,力量天差地远。看起来,他的幻术也对你没用,小子,遇上了你,算他倒霉。” “那三个女人呢?”岳风一眼扫去,那边淫声浪语,正在上演活春宫。可是每一个男子的脸上,全都透出一股青黑色的晦气,岳风努力移开目光,悻悻说道,“我可不喜欢打女人。” “别担心,魂魄不分家,这里男人是魂,女人是魄,魂飞而魄散。你只要打倒了这个男人,女人也好,桃林也罢,统统都会消失。”阳太昊顿了一顿,“不过,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岳风暗骂晦气,转眼一看,天秀拉起衣裳,遮住裸露肌肤,一扫往日高傲,神色十分沮丧。他心念一动,抱起依依,走上前去,说道:“天秀小姐,你代我看着她。” 天秀接过依依,疑惑道:“她怎么了?”岳风说:“她睡着了。” “一定是蛇妖的幻术。”天秀盯着岳风,“奇怪,你怎么没事?你没有道力,为什么也不怕幻术?” “石头也有石头的好处。”岳风冷冷回答。 天秀忽觉失言,双颊微微一红,轻声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岳风以老不死的口气说道,“去把他的屎尿揍出来。” 他转过身面对男子,那人阴沉沉一笑,血红的眼睛微微眯起:“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岳风?”少年一扬下巴,“你呢?” “我叫胎光。”男子咧了咧嘴,“如果跟我打,你就死定……”了字还没出口,岳风猛虎似的扑过来,一拳如电,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男子平平飞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胎光。”岳风揉了揉拳头,“你叫胎神还差不多。” 天秀看得痛快,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胎光本是三魂七魄中的三魂之一,这一次霹雳苏醒的正是胎光魂,所以男子以此自称。 “你就这个本事?”胎光慢慢坐了起来,抹去鼻血,微微笑道,“你的招数,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顶个屁用……”岳风话没说完,眼前人影晃动,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冲来,正中他的胸腹之间,岳风翻着跟斗摔了出去,中拳的地方一阵剧痛,似乎已被拳头击穿。他还没落地,一只脚又飞了过来,狠狠踢中他的腰胁。岳风横着飞出去,撞断了一棵桃树,桃花缤纷,零落如雨,岳风落入花雨深处,砰的一声,再也不动。 胎光发出咝咝尖啸,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打人的左拳,转过头来,看向天秀,嘴角浮现出一丝淫邪的笑容。天秀抱着依依,下意识后退一步,一咬牙,举起符笔。 “小美人儿,早该这么做了。”胎光呲牙一笑,“我保证,你一用法术,马上就能得到解脱。” 天秀目光变幻,心中说不出的矛盾,无论用不用法术,几乎都是一死,只不过一个快死,一个慢死,结果根本没有分别。 胎光呲牙咧嘴,慢慢走向天秀,笑着说:“没关系,多一个女人,我照样应付得了。” “臭皮蛇……”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多一个爹,你应付得了吗?” 胎光脸色一变,转眼看去,岳风口角带血,慢慢站了起来,拭去鲜血,呲牙一笑:“还是算了,我好歹是一个人,做你臭皮蛇的老爹,实在太吃亏了一点儿。” “臭小子。”胎光目射寒光,“你想死几次。”一晃身,身子如风似箭,带起一溜淡淡的残影。 “天霜秋叶舞。”岳风手脚并用,跳起死亡之舞,腿如疾风扫过,手似落叶纷飞,飘逸中带着肃杀,凌厉中又极富变化,每一次出击,都有着诡异的节奏,对手的破绽里似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他的拳脚一一吸了过去。 桃林中飘起了枫叶,鲜红,明艳,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有着激动人心的死亡之美。 一个人影飞了出去,穿过狂舞的枫叶,砸断一棵桃树,桃花缤纷下落,与飞扬的血花翩翩对舞。 岳风弯着腰呼呼喘气,胁下,小腹,肩头,中招的地方痛得他几乎抬不起腰来。胎光的打击迅猛狠辣,可是,岳风的反击凌厉十倍。地上躺着一条断腿,一条断臂,鲜血星星点点,比起落花还要鲜艳。 “他死了吗?”天秀盯着胎光的躯体,心里如释重负。 突然间,胎光蠕动了一下,天秀心头一沉,只见妖蛇腰腹一挺,忽地弹身跳起,一只独腿站在地上,左臂空荡荡的,鲜血泉水一样流淌下来。 胎光满脸是血,几乎面目全非,他直勾勾地盯着岳风,突然伸出长舌,舔去脸上的鲜血,笑着说:“你就这个本事吗?” “独脚鬼。”岳风直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笑道,“难道说,你又知道我的招数了吗?” “你说得对。”胎光点了点头,“下一回合,胜的一定是我。” “凭你这条腿?”岳风笑了笑,“我可不喜欢揍一个残废。” “腿,还不简单?”胎光一挺身,就在断腿的地方,嗖地长出了一条新腿。岳风吃了一惊,慌忙冲了上去,胎光向后一跳,让过岳风一记踢腿,一侧身,刷的一下,又长出了一条左臂。 “轮到我了!”胎光轻轻笑了一声,忽地锐声大喝,“天霜秋叶舞。” 刹那间,胎光的手脚化为一阵可怕的狂飙,伸缩吞吐,快似闪电,每一次出腿,都带上了可怕的尖啸,每一记掌刀,那凌厉的风声,简直要把虚空撕裂。他的节奏奇特而微妙,打击神速而精准,面对这种狂风暴雨的攻势,任何对手,都是无处可逃。 岳风做梦也没有想到,短短的工夫,胎光练成了同样的武舞。“天霜秋叶舞”对上了“天霜秋叶舞”,要想胜出,只有更快,更强,更准;慢一拍、弱一分、偏一寸,全都意味着死无全尸、支离破碎。 “啊呀呀!”岳风发出凄厉的吼叫,两人手撞击手,腿撞击腿,挥击的劲风,带起漫天的桃花,形似两团桃红色的旋风。 桃花遮天蔽日,岳风几乎看不见胎光的影子,出手出腿,全凭微妙的知觉。两人手脚相交,仿佛刀剑交锋,发出叮叮当当的激鸣。每一次撞击,岳风都感觉彻骨的剧痛,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甚至怀疑,自己手脚的骨头正在节节寸断,可是面对胎光的攻势,他压根儿不敢稍有停顿,些微的停顿,意味着永恒的死亡。 “我不能死……”岳风的脑海里浮现出依依的笑脸,“我要赢……”这念头刚刚闪过,胎光的长腿,毒蛇一样钻入了一处破绽。岳风百忙中横起双臂,护住了胸膛,他清晰地听见了左手骨骼的折断声,一股锋锐如枪的腿劲,透过他的双臂,击中他的心口。少年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他远远地飞了出去,越过十丈之远,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次,胎光没有追击,他站在原地,只是微微喘气。这时间,天秀突然发现,三个女子不见了,盛满美食的桌子也无影无踪,三个男生躺在地上,脸色灰白,昏迷不醒。 “他的魂魄已经合体了。”天秀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少年不用元气,居然把霹雳逼到了这个地步。”想到这儿,她转眼看去,岳风躺在远处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了生气。 “他还活着吗?”天秀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期盼之外,又有着说不出的绝望。 第八十八章 愤怒 “能让我魂魄合体,小子,你足以自傲天秀捂着小口,几乎叫出声来。 岳风浑身浴血,苏媚烟缝制的彩衣,变成一条一条,浸透了鲜血,晃来晃去,触目惊心。 大约失血太多,岳风的脸色十分苍白,连带全身的肌肤也失去了血色,唯独一双眼睛,眼白布满了血丝,发出诡异的红光,一眼看去,就像是白雪地里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炭。 岳风伸出手,扯掉浸血的破衣,露出赤.裸的上身,皮肤尽管苍白,肌肉却很匀称。胎光留下的伤痕历历在目,皮肉微微翻卷,可是没有鲜血流出。胎光几乎怀疑,真正的岳风已经死了,这个重新站起的少年,只是一个来自九幽地狱的活死人。 “老不死。”岳风冷冷说道,“这一次,我真的很生气。” “要的就是这个劲儿。”阳太昊哼哼连声。 “小子,你在跟谁说话?”胎光有些失望,按理说,岳风即使没有大卸八块,也应该肢体不全,可是如今看起来,少年所受的损伤,不如想象中的可怕。 “臭皮蛇,你真的被困了五万年吗?”岳风答非所问。 “那又怎么样?”胎光舔了舔嘴唇,“我马上就能出去。” “那么……”岳风语气缓慢,“你孤独吗?” 胎光的目光微微一变,咬牙冷笑:“你试一试,独自在这儿呆上五万年。” “五万年,那只是一个小数目。”岳风木无表情,目光就像是北溟海底的玄冰,“霹雳蛇,你那只是寂寞,还算不上孤独。” “呸。”胎光啐了一口,“你说什么是孤独?” 第八十九章 天霜火叶舞 “孤独是一种罪,那是王者的悲哀。”岳风的双眼像是凝结的血块,说出的话,更像是隆冬腊月的飞雪,“霹雳蛇,你只是一条不耐寂寞的小妖怪。在你的心底,我只感受到了愤怒,没有感受到孤独的悲哀。” “小妖怪?***谁是小妖怪?”胎光的眼里涌出一股狂怒,“臭小子少吹牛了,就凭你,也能看穿我的心?” “太好了,他方寸大乱。”阳太昊轻声说道,“你的气势,已经压倒他了。” “闭嘴,老不死。”岳风冷冷说道,“小妖怪,话说完了,把你手里的人给我。” “你做……”梦字还没出口,胎光忽地发现,岳风已经到了面前,右腿嗖地扬起,带起一股灼热的气浪。热风扫过双眼,胎光只觉灼痛难忍,他慌忙后退,就在这时,手里一空,依依被岳风抢了过去。 胎光一口气退出两丈,摸一摸额头,竟有一道焦灼的痕迹。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忽地张开嘴巴,冲着岳风发出一串咝咝的尖叫。 “这一次,别弄丢了。”岳风把依依交给了天秀。女道者望着他凝血似的双眼,心子一阵突突乱跳。 “小妖怪。”岳风转向胎光,语气平板,全无起伏,“现在,我们来跳舞。” “呀!”胎光发出一声怪叫,尽力一纵,跳到半空,“天霜秋叶舞!”他手挥,脚踢,忽长忽短,仿佛刀之网,剑之轮,呼啸翻滚,向岳风凌空压下。 “天、霜、火、叶、舞!”岳风的声音又轻又细,却像是细小的冰针,刺激着胎光的神志。 两团狂风,再一次纠缠在了一起。只不过,其中的一团,变得炙烈无比。岳风的手脚,就像是披着火焰的长刀,每一次挥出,都能带出炽热可怕的焚风。 两人交击、碰撞,只因出手太快,清脆的交锋,变成了悠长喑哑的闷响。岳风的打击凶狠绝伦,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只攻不守,滚滚向前。 火,火,火,四周全都是火。胎光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熔炉,身子的周围,流淌着熔化的金汁、飞扬着明亮的火焰,火焰片片飞舞,仿佛燃烧的落叶,烈火的剧毒攻心而入,不断瓦解他的斗志与精神。 胎光忽觉一阵气短,生平头一次感到如此乏力。体内的气机正在慢慢地动摇,仿佛坚硬的钢铁,在无边的火海里一点点熔化。他的手脚在变软,他的力量在削弱,胎光竭尽全力,试图跟上对方的节奏,可是每一次交锋,岳风的手脚,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餐刀,反复切割他的双手双脚。 “哇呀呀呀。”岳风发出尖利的狂叫,一如翱翔天宇的苍鹰,发出杀气腾腾的长鸣。胎光在他的面前步步后退,岳风的怒火在脚尖迸溅飞舞,从拳头里汹涌而出,两人周围的桃林无火自燃,化为了一棵棵冲天燃烧的火柱。 拳脚劲风,卷起了一阵狂飙,将冲天的火把,拉扯成一道道可怕的火舌。火舌呼啸着舔向两人,可是刚刚逼近,又被狂暴的劲风扫开,四面迸射,仿佛一蓬蓬璀璨的焰火。 “啊!”一声凄惨的狂叫,出自胎光的口中。他踉跄飞退,右臂像是一片凋零的秋叶,披着明亮的火光,飞向火焰的丛林。 “长!”胎光一耸肩,断臂的地方,长出了一条全新的臂膀,几乎与之同时,岳风像是一只鬼魅,从空气中钻了出来,右手飘然抡出,如同烧红的刀锋,划过之时,胎光的左臂不知所踪。 “长……啊……”胎光还没来得及长出左臂,左腿又被岳风切成了两段。他晃了一下,摔倒在地,忽觉手臂剧痛,刚刚长出的那一只右臂,翻着跟斗,落到了数丈之外。 “蛇,不需要手。”岳风一腿扫过,胎光又一条新生的手臂齐肘而断,血雨冲天喷溅,洒落了岳风一身。 “蛇,也不需要脚!”岳风的声音冰冷无情,脚尖扫过的地方,胎光的双腿与身体分离。蛇妖发出咝咝的哀鸣,他拼命长出手脚,可是一旦长出、就被切断,鲜血四面涌出,化为了四条流淌的血河。 胎光浑身是血,面孔渐渐扭曲,嘴唇向外凸出,两眼拉长变细,鼻孔变成了两条窄缝,耳朵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细如针眼的两个耳孔。一眨眼的工夫,俊美无匹的男子,变成了一条丑恶不堪的大蛇,鳞片如雨后的春韭一涌而出,蛇妖放弃了手脚的生长,身子拉长变细,长出了一条粗大的蛇尾。 “咻。”胎光一缩一弹,缠住了岳风的腰身,岳风一伸手,掐住了大蟒的七寸。 “舞跳完了……”岳风轻轻顿了一下,仿佛对着蛇妖耳语,“现在,我们开始下雨!” 雨说来就来,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火雨。 “火、印、神、雨!”岳风拳脚,像是火热的鞭子,以狂风暴雨的气势,从任何角度、任一方向抽打大蛇。胎光没有了手脚,遮不了,挡不住,从头到尾,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躲开这可怕的攻击。 胎光分明感觉,千万块烧红的烙铁从天而降,没头没脑地砸在身上,这些烙铁无形无状、无孔不入,带着可怕的螺旋,冲开他的**,贯穿了他的灵魂。他的每一块骨骼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肤都在哭泣。突然间,胎光感觉自己的眼里流出了血,不,那不是血,那是泪,或者说,那是混合了鲜血的血泪。 胎光挣扎、扭动、破碎、消失,直到化为了一团血红的雾气。突然间,燃烧的桃林消失了,四面的光亮也如怒潮一样退去,四周变得漆黑一团,岳风的脚下软绵绵的,他心里明白,幻境消失了,再一次,他又回到了霹雳蛇的肚子里。 “小子……”阳太昊声音传来,可是很遥远,很空洞,一阵强烈的晕眩涌了上来,熟悉的虚脱感弥漫了全身。 “小子,别睡,***,来不及了,快起来……”老不死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细,突然间,岳风脑海一空,再也听不见了。 昏沉中,他感觉一股冰冷的液体灌入了口中,顺着喉咙流入小腹。刹那间,像是点燃了什么,一股热流从小腹涌起,向着四肢奔腾而出,其中一股热流笔直向上,轰的一下,冲入了他的脑海,冲开了他的神志。 岳风又醒了过来,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软的怀抱中,体香芬芳迷人,可又十分陌生,这不是依依,那么,岳风突然明白,抱着他的是谁。 一时间,他的身上充满了力量,岳风一弹身,想要跳起来,不防一只柔软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天秀的声音幽幽传来:“别动,等药力完全化开。” 岳风的心砰砰乱跳,黑暗中,人的感觉格外敏锐。他分明感觉,自己的头就枕在天秀的大腿上,女子弯腰躬身,高耸的酥胸,几乎贴在他的脸上,成熟的女体娇软、火辣,充满了诱人的弹性,仿佛寒夜里的暖风,轻轻地将他包围。 桃林里的景象,清楚地浮现在了岳风的脑海里,一丝不落,惊心动魄。岳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但因为药力的缘故,他的浑身燥热难忍,刚刚屏息,又忍不住呼出了一口大气。 天秀听他呼吸有异,黑暗中摸索,一不留神,碰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她如同触电,仓皇缩回手去,女子猛可意识到,两人的姿态十分不雅,慌忙直起身来,将岳风推到了一边,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小鹿,好一阵狂蹦乱跳。 岳风又羞又窘,如果不是身在黑暗,恨不得找块岩石一头撞死,这时间,天秀开口问道:“你叫岳风?” “唔。”岳风不敢做声。 “岳风。”天秀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桃林里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岳风知道她指的是受辱于妖魂,忙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的。”他迟疑一下,又说,“其他人……” “他们没有看见。”天秀叹了口气,柔声又说,“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岳风忍不住问道,“天秀小姐,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天秀轻描淡写地说,“一点儿药水罢了。” “小七呢?”岳风急切又问。 “她就在你身边。” 岳风伸手一摸,摸到一具温热的身子,依依胸口起伏,正在沉沉昏睡。岳风松了一口气,猛可想到,众人还在蛇妖的肚皮里,不由叫道:“天秀小姐,还有多少时间?” “半刻钟不到。”天秀声音凄凉,“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还没醒?”岳风忍不住叫道。 “嗯。”天秀应了一声,陷入沉默。 “你抱小七。”岳风跳了起来,大声说,“我来背其他的人。”他摸索着找到三个男子,两个挟在腋下,一个背在身上。他的心里十分别扭,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讨厌,如果任由他的性子,统统都该丢在这里喂蛇。 第九十章 蛇口逃生 天秀本已绝望,忽见他雷厉风行,又鼓起了一丝勇气,抱起依依,紧紧跟在岳风后面。 阳太昊冷笑一声,说道:“她只是不愿居功,让你对她有所感激。哼,这小妞儿也太拘谨,你打败了胎光,令她免受污辱,一来一去,本也可以扯直。不过,‘万年灵芝液’是十分难得的神药,至道者晋升天道的时候十分有用,以你的情形,七八滴就够了,她一股脑儿全喂给了你,分明把你的伤势,看得比晋升天道还要重要。小子,照我看,她没准儿有点儿喜欢你了。” “放你娘的屁。”岳风怒道,“老不死你少胡扯了。” “唉,她比你大几岁不假,但以她的道力潜质,驻颜长青也不是难事。你对她也不是全无好感,我看你脑子里全是桃花林里面那档子破事儿。” “老不死……”岳风被揭了老底,真是恼羞成怒,“再胡说我可念咒了。” “唉,先别生气嘛,我实话实说,小狐狸做情人不错,做老婆嘛,那还差得远。要找老婆,先得看出身,姓天的小妞儿人长得美,论出身,比小狐狸强一百倍,她的父亲可是天尊,你要娶了她,大可以满世界横着走,谁也不敢惹你。” “老不死……”岳风心生狐疑,“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建议,跟着小狐狸,你根本就是误入歧途……” “寂!”岳风收拾完老不死,但觉身边风声飒飒,似乎有人跟随,心知必是天秀,想到阳太昊所说的话,忍不住说道:“天秀小姐。” “什么?”天秀气定神闲,随口答应。 岳风犹豫一下,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支吾说:“没什么?你累不累?” 天秀不防他这么一问,呆了呆,说道:“还好,嗯,你的脚力好强,我要没有练过‘陆地神行法’,几乎跟不上你呢!” 两人边说边跑,过了片刻,依然看不见出口,正在心急如焚,岳风忽觉所挟的人苏醒过来,用力挣扎。{shuKejuCom}看小说就去……书%客)居他丢下三人,大喝一声:“起来跑。” 三人翻身爬起,鲁同叫道:“这是哪儿?”岳风狠狠给他一脚:“少废话,快跑,蛇妖快醒了。”三人恍然大悟,纷纷跳起,拔腿狂奔。 岳风正要举步,忽觉一只温软的小手伸了过来,他心头一动,冲口而出:“小七。” “岳风。”依依喃喃说道,“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有山,有水,还有桃花……” “出去再说。”岳风拉着她快步奔跑,前面三个男子,全都在桃花林伤了元气,一晃眼,就被两人丢在身后,转了一个弯儿,前方忽见光明,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团雪白的亮光。岳风知道出口在即,心头一阵狂喜,正要赶上前去,突然间,脚底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抽动。 两人不由一呆,只听身后天秀叫道:“不好,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岳风分明看见,远处那一团光亮,正在慢慢的缩小,刹那间,众人的心跌入了谷底,所有的希望都随着光亮的泯灭而失去了。 “小七,把剑给我。”岳风一边跑,一边大叫。 依依应声一呆,下意识召出细柳剑,岳风一把抓住,但觉两股冷流灌注双腿,速度陡然变快,一下子甩开众人。刹那间,他冲到了蛇口不远,相距那一线光亮,已经不足十丈,光亮行将消失,黑暗已经降临,蛇腔的消化液开始大量分泌,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可以想象得到“喝!”岳风双脚一顿,突然高高跳起,手举锋锐细长的宝剑,凭着天生的直觉,运足力气,狠狠刺入了霹雳蛇的上颚。 这当儿,霹雳蛇刚刚恢复了神志,强烈的刺痛,像是一道闪电,顺着上颚钻入脑海。岳风刺中的地方,正是蛇妖的神经交会处,它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张开了大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嗖嗖嗖,三道光亮从岳风身边掠过,这时光明照眼,岳风看得清楚,这三个人正是古太林、申屠南和鲁同,他们眼看蛇嘴张开,不顾一切使用法术,驾着飞行法器,一阵风向出口窜去。 “多谢了,蠢货!”古太林出困之前,不忘掉过头来,冲着岳风大声调侃。 岳风又惊又怒,一用劲,不知什么缘故,细柳剑卡在了妖蛇的上颚中,一时之间无法拔出。望着三人背影,岳风心往下沉:“糟糕,小七没有剑……” 这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寒气突然逼近,岳风腰身一紧,被一条柔软的手臂紧紧搂住,一股力量飞驰向前,大得异乎寻常,嗤的一声,细柳剑拔了出来,岳风也被那条手臂带着向前,他扭头看去,天秀木无表情,一手搂住岳风,脚踩玄凌,向前急飞。 “小七。”岳风失声大叫,嗓音不由嘶哑了。 “我在这儿。”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岳风回头看去,依依搂住天秀的腰身,冲他吐了吐舌头。 嗖,岳风来不及细想,巨大蛇牙像是铡刀落下,锐利的风声叫人不寒而栗。光明映入眼帘,三人冲出了蛇口。岳风回头看去,霹雳已经闭上大嘴,如果稍晚一点儿,三个人势必让这一张蛇嘴碾得粉碎。 岳风只觉后怕,心子一阵乱跳,还没缓过气来,蛇头上的双眼忽地睁开,咻的一声怪叫,霹雳蛇如电窜出,张开深渊似的大嘴,向着三人一口咬来。 一眨眼,三人已被蛇口笼罩,天秀眼看无法摆脱,掉过头来,扬起符笔,一团大火冲出笔端,煊赫如一团烈日,刷地钻进了霹雳的咽喉。 同时间,穹顶上亮起了一道强烈的电光,化为千丝万缕,笼罩住了巨大的蛇体。霹雳如同一匹狂奔的野马,身上多了一副闪电的缰绳,无形的力量向后拉拽,蛇妖刹住了前冲的势头。它痛苦地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号,但这一切徒劳无功,闪电满身流窜,越来越是明亮,霹雳蛇一点点地向后退缩,一直退回了原来的地方。它恶狠狠地盯着众人,眼里透出愤怒与不甘,紧跟着,它慢慢地闭上了嘴巴,两只眼睛也倦怠地合上。蛇妖失去了一切生气,巨大的蛇体盘绕在穹顶的上方,俨然就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巨蛇停了下来,闪电却没有消失,在蛇身上忽隐忽现,仿佛是一群闪电的精灵。 “这就是千雷之索吗?”岳风与天秀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样的念头。 三人飘浮空中,心中余悸未退,一时忘了下降,刚才一切,仿佛就是一个刚刚结束的噩梦,梦醒了,恐惧还在。 “表姐!”下方传来鲁同的声音,天秀低头看去,三个男生站在地上,甚是优哉游哉。 天秀皱了皱眉,按剑落下,放开岳风和依依。鲁同笑嘻嘻迎上来,还没说话,天秀举起手来,一个耳光落在他的脸上,鲁同一愣,后退两步,盯着天秀,眼泪汪汪地说:“你,你干吗打我。” “打你算是好的。”天秀疾言厉色,满脸通红,“你妄用法术,把众人陷于险境,到了出困的时候,却又不顾同伴,只顾自己逃命,你不但愚蠢之极,而且无耻之至。如果,如果你不是我的表弟,我,我非杀了你不可。”说到这儿,目射寒光,扫过申屠南和古太林,那两小子脸皮厚过城墙,揣着两手,若无其事。 天秀一咬嘴唇,抖出符笔,厉声说:“你们三个,全要跟岳风道歉。”古太林脖子一梗,粗声粗气地嚷道:“凭什么?他自己蠢……” 话没说完,一道电光落在他心口,古太林摔了出去,口吐白沫,两眼乱翻,天秀一甩笔,冷冷道:“就凭这个,谁不道歉,我就把他留在这儿。” 申屠南见风转舵,忙笑道:“我知道了,哈,岳老弟,我错了,我不该丢了你逃命。”鲁同老大不服,但知道这表姐平时和软,倔强起来,却是无人能够改变她的心意,只好咕哝说道:“岳风,算我不对,那会儿形势紧迫,我一时忘了。” “少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天秀笔尖一指古太林,厉声道,“还有你。” 古太林软了半截,垂头丧气地站起来:“那个,嗐,岳风,对不住了。” “没关系。”岳风淡淡说道,“咱们的账慢慢算。”古太林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鲁同看了看穹顶上层层盘绕的巨蛇,打了个哆嗦,说道:“它,它真的不会下来么?” “应该不会。”天秀看了一眼霹雳蛇,想到桃林里所受的污辱,心里生出一股无比的愤怒,如果力所能及,真想将这妖蛇一举除掉,刚才那道“九阳焚天符”,自己使了全力,明明飞进了妖蛇的咽喉,可也没能伤它,看样子,只有留待将来道力大进,再来向霹雳报仇。 “这一层有什么难关吗?”申屠南环顾四周,墙壁光光溜溜,并无任何异样,地面十分平坦,踩上去颇有弹性,有着柔韧的质感。 天秀取出藏宝图,冲依依亮了一亮:“要看吗?” 第九十一章 以舞伐鼓 依依不想她性情大变,居然主动把图送来,冷笑一笑,接过念道:“木柄金锤,以舞伐鼓岳风不防她说了出来,心里大为尴尬,支吾说:“是啊,我刚学会不久,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古太林恍然大悟,回想雷塔外的那一场决斗,岳风对付自己的正是“天霜秋叶舞”,他想到这儿,恼羞成怒,大声骂道:“邪人练邪术,当心练得走火入魔,变成的臭狗屎。” “好酸,好酸。”依依捏着鼻子冷笑,“玄都市的古家,原来开的是个醋作坊。” “我酸什么?”古太林梗起脖子,“古家的‘冰河洗剑’,金生水长,生生不息,变化不穷,那才是真正的体术。” “好哇,你用‘冰河洗剑’来敲鼓啊,我倒想看看,九阳雷火,能不能把你变成一头烤乳猪。” 古太林暴跳如雷,双脚刚刚离地,依依忽地大叫:“当心脚下。”古太林应声一惊,慌忙凌空变招,双腿分开,一个劈叉,轻轻落到鼓皮上面,但觉两腿间麻酥酥的,不由得汗毛倒竖,面如土色。 依依笑弯了腰,其他人也是莞尔,古太林又羞又怒,可又无从发泄,死死瞪了岳风一眼,把这一笔账记在了“破石头”身上。 天秀沉吟一下,说道:“申屠南,你是电母的本家,应该也会跳‘天霜秋叶舞’吧。” “三千年前,申屠家不少弟子都会。”申屠南悻悻说道,“可是后来,相生宗与相克宗的甲士发生了大战,相克宗战败,相生五宗,将相克之术定为了邪术。申屠家不愿惹事,从那以后,也就慢慢地不练了。” “难怪了。”天秀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申屠世家,本来也不以体术鸣世,练不练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电母给出的法子,非用‘天霜秋叶舞’不可,她大约也料想不到,后世的申屠子弟,居然不会这一门武舞。” “不会更好。”古太林的嘴里发出哼哼。 申屠南笑了笑,看着岳风说道:“我不会不打紧,不是有人会吗?” “你想得美。”依依冷笑说道,“你说跳就跳,凭什么?想看岳风跳舞,好呀,每人一万点金,少一点,我们就不跳。” “一万点金?”古太林怒道,“你去干绑票好了。” “就你那猪样,绑你的票脏了我的手。”依依扫视其他人,“你们呢,想好没有,不给钱就不跳……”忽觉岳风扯她衣袖,回头问道,“干吗?我在卖票呢。他们想白看你跳舞,我可不答应。” 岳风面红耳赤,咳嗽一声,说道:“小七,这样不好,进了这塔,大家应该同舟共济。” “就你心软,断我的财路。”依依白他一眼,说道,“好哇,一二三四,一共四万点金,你要赔我。” “我没钱。” “没钱?”依依抿嘴一笑,两只剪水妙目瞅着岳风,“没有钱,那就用人来抵债,只要你答应做我的未婚夫,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其他三个男人,狠狠盯着岳风,都是一脸妒恨,天秀也是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岳风招架不住,只好转移话题:“天秀小姐,我该怎么做?”依依图谋不遂,心中暗恼,狠狠拧了他一把,痛得岳风呲牙咧嘴。 “你用腿击鼓,但必须吻合‘天霜秋叶舞’的节奏,不过……”天秀轻皱眉头,欲言又止。 “不过怎么?”依依忍不住问道。 “这面鼓太大,如果我猜的不错,需要很强的力量才能生效。岳风还不能发出元气,很难完全发挥武舞的威力。” “说得好听。”依依话没说完,忽听岳风说道:“我试试看。”小狐女心头一紧,连忙握住他手,轻声说,“千万小心,发现不对,不要勉强自己。” 岳风点了点头,慢慢走到雷鼓的中央,深深吸一口气,重温“天霜秋叶舞”的节奏,自从桃林幻境一战,他对这套武舞的节奏领会更深,念头一动,自然而然地应节起舞。 咚,咚,咚,岳风的双腿化为一对鼓锤,敲响了脚下巨大的雷鼓,叫人称奇的是,这一次,鼓面十分平静,一星一点的雷火也没有出现。 岳风胆量大了起来,把握微妙的节奏,反复蹬踏鼓面,昔日的死亡之舞,如今成了众人求生的希望,尽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凝注在了岳风的双腿上。 忽而原地蹬踏,忽而交错踢打,忽而旋转弹腿,忽而高高跃起,长长的腿重重地落下,忽而如龙蛇翻腾,双腿像是轮子,轮番敲击鼓面。渐渐的,岳风心神专注,抛开一切拘束,动作越来越飘逸潇洒,众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秋风中飞舞的落叶,刚健中透着洒脱,飘逸中又富于变幻,敲出的鼓声十分悦耳,奇妙的节奏高低起伏,处处牵引众人的心神。 突然,天秀轻轻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惊疑,紧跟着,依依也感觉到了,她大声叫道:“雷鼓在动,鼓面在倾斜。” 众人应声一惊,仔细看去,果然,随着岳风击鼓,整面的雷鼓开始向左方倾斜,不一会儿的工夫,巨鼓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左边深深下沉,右边则高高翘了起来。但更让人称奇的是,众人并没有因为鼓面的倾斜而向左下方滑落,反而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光溜溜的鼓面上。一时间,他们俨然生出了错觉:倾斜的不是雷鼓,而是四周的整个空间。 嘎吱,雷鼓倾斜了大约四十五度,突然停了下来,岳风心头一紧,连连击打鼓面,可是任由他如何卖力,鼓面再也不动,仿佛被什么卡住了。 “怎么回事?”依依叫道。 古太林冷笑一声,说道:“技穷了呗,他这样的蠢货,能办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第九十二章 双人舞 依依瞪他一眼,正要反驳,忽听咚咚连声,柔和婉转,与岳风大不相同。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登时轻松了不少,转眼看去,天秀也收回了目光,抬头望着天上。 雷鼓翻转过来,云雷之障也消失了,四面的空间一片清朗,就在众人的头顶,悬着一大团黑色的液体,突突翻滚,仿佛随时倾落下来。整个塔楼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儿,仔细观察,这气味来自于黑水的水汽。 “那……那是什么东西?”鲁同战战兢兢地问道。 “玄冥死水。”天秀的脸色恢复了一贯的白皙,目光冷静如冰,声音也是漫不经心,但她竭力避开岳风的目光,始终看着别的地方。 “什么?”申屠南失声叫道,“溶化一切的玄冥死水?” “一定没错。”天秀轻声说,“这种水,我在阴魔蛇沼曾经见过。” “天啦。”鲁同哀叫道,“这些水流下来怎么办?” “蠢材。”古太林脸色阴沉,悻悻说道,“我们这里才是上面,死水是在下方。” 这么一说,鲁同登时明白过来,众人本来应该掉下去,但因为雷鼓生出了一股引力,把他们牢牢吸附在鼓皮上,也因此躲过了掉入死水的劫难。 “怎么通过这些死水?”鲁同怯生生问道。 “如果可以使用幻身,应该不难通过。”天秀轻轻叹了口气。 “胡姑娘。”鲁同又问依依,“地图上怎么说的?” 依依两眼盯着藏宝图,神情十分疑惑:“图上只有四个字。” “什么字?” “跳进水里。”依依一字一句地说道。 鲁同脸色惨变,发出一声惊叫:“骗人么?”天秀摇头说:“不是骗人,我看过,图上就是这么写的。” “跳进死水,那不是会被溶化掉。”鲁同大声嚷嚷,“这个电母要害死我们。” “直到现在,电母的提示还没有错过。”天秀顿了顿,“除非年深日久,她设下的后门失效了。”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谁先下去?” 众人都是面面相对,岳风正要挺身上前,依依忽地拉住他,冷笑说:“假正经女人,你老是怂恿别人打头阵,这一次,你怎么不自己下去。” 天秀看她一眼,淡淡说道:“说得好,我来打头阵。”不待众人还醒过来,纵身跃起,跳到五尺高处,忽地摆脱了雷鼓的引力,跃起之势,化为了笔直的下坠。天秀在众人的瞪视中,轻轻翻了个跟头,压根儿没有使用飞剑,快如流星陨石,落向翻腾的黑水。 第九十三章 底层 依依本是气话,不想她真的纵身跃入死水,见这情形,不由心弦绷紧,暗暗生出了一丝后悔岳风不由苦笑,小狐女天真得可以,这世上的事情,如果都能以努力二字克服,那么倒也十分简单。 “走吧。”岳风拉起依依,双双纵身跳起,到了三尺高处,突然感觉下方的引力消失了,上方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扯着两人呼啸向下。依依下意识想要召唤细柳剑,可一想到电母的提示,又生生将这念头按了下去,忽觉岳风伸出右臂,揽住她的腰肢,叫声:“翻过来。”两人腰腹一起用力,凌空翻了个跟斗,下方翻腾的死水已经逼近。 两人的心同时悬到半空,就在这时,红光闪动,红莲花破水而出,花瓣舒展,露出了雪白的莲蕊。扑,两人重重地落在花间,身下十分柔软,就像是一张天然生成的床垫。花茎承受了巨大的冲力,好一阵来回摇曳,周围巨大的花瓣轻轻合拢,红光微微,晶莹透亮,就像是一间粉红色的纱帐,红光极尽暧昧,莲蕊的清香弥漫帐中,相拥的二人不由得意乱神迷。 依依的心中柔情生发,双手勾住了岳风的脖子,小脸凑到他的面前,绝美的面庞如花似玉,迷离的双眼似要滴出水来。岳风发出无声的叹息,轻轻迎了上去。两人双唇交缠,细细的挑逗对方的舌尖。依依几乎生出一种错觉,这座莲房就是她新婚的婚床,浪漫,温馨,激动人,一股奇妙的感觉,将她的神志完全吞没。 红莲像是一个小小的潜水器,透过透明的花瓣,可见漆黑的水波,仅是一花之隔,花外是溶化一切的死水,花朵的里面,却充满了生机盎然的春意。 红莲飞快下降,突然沉沉一顿,停了下来。花间的两人双双分开,对望一眼,心中火热未退,四周的莲瓣徐徐分开,明亮的光华,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岳风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一层,全是白玉堆砌,五朵火红的莲花,在洁白的地板格外醒目,不远的地方,耸立两尊巨大的雕塑,一是雷公邓震,一是电母申屠辉,两人并肩而立,一如谷中山壁上的形象。 雕像前燃着长明的符灯,下有一口大鼎,其中燃烧符香,飘出永久的香气。 天秀一行,就站在符灯的前面。 岳风拉着依依,跳出红莲,众人回头看来,鲁同嚷道:“喂,胡姑娘,这一关怎么过?” 依依取出地图,扫了一眼,皱眉说:“这一次更怪了,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众人一愣。 “哭!”天秀冷冷开口,她的目光凝注在依依身上。小狐女发乱钗横,眉宇间春色未退,天秀心思敏锐,不必多想,也能猜到莲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皱了皱眉,嘴角闪过一丝自嘲的冷笑,目光从岳风脸上一扫而过,仿佛岳风只是一团空气。 岳风做贼心虚,压根儿不敢碰触她的目光,偷眼看去,申屠南、古太林四只眼睛盯着自己,眼里妒火熊熊,恨不得把他活活烧死。 “哭……”鲁同呆了半晌,大声嚷嚷,“怎么会哭?” 依依嘻嘻一笑,卷起地图说道:“照我看啊,申屠辉一厢情愿,逼着来人做她的孝子贤孙,谁跪在她的面前哭得真切,她就让谁进入藏宝的第六层,谁若不哭,那就永远留在这儿等死。” “不错。”古太林冷笑一声,说道,“这两口子都是狂妄之辈,有这种念头,那也说得过去。” “谁是狂妄之辈?”申屠南怒道,“古太林,你活腻烦了,敢说我申屠家前辈的不是?” “哎哟哟。”自从申屠南的幻身降级,古太林对他的畏惧少了一大半,听了这话,阴阳怪气地说,“那好呀,申屠南,你是电母后裔,这个地方,数你最该尽孝,你这就哭给老子看,我看你是不是真的孝子贤孙。” “哭就哭。”申屠南悻悻说道,“电母是申屠家最杰出的前辈,我向她哭一哭,那也是应该的。” 说着一膝盖跪下,干嚎了两声,可惜没有眼泪。他心里发急,冲着鼻子打了一拳,登时牵动泪腺,心里又想,这一次盗宝接连失利、屡屡出丑,更悲哀的是幻身惨遭降级,不知道还有没有复原的时候,一时越想越难过,内外交逼,真的放声大哭。 众人看得惊奇,只听申屠南数黄道黑,挥泪如雨,一点泪水落到地上,他身处的地方,突然开始凹陷,申屠南又惊又喜,止住哭泣,掉头一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嗖地一下,沉入地底,消失不见。紧跟着地面平复,莹白光洁,几乎可以照出人的影子。 “什么?”古太林一跳三尺,悔得肠子发青,“这样就下去了么?那也太容易了吧。”他惟恐申屠南抢先一步,取走最好的珍宝,来不及多想,学着申屠南的样儿,冲着鼻子一记狠拳,打得鼻血长流,也由此牵动了泪腺,眼泪混合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刹那间,古太林只觉脚底一软,下面传来一股绝大的吸力,嗖的一声,把他也吸了下去。 剩下的人又惊又气,不想这两个无赖,居然最先进入了第六层,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鲁同举起手来,也要捶打鼻子,可又实在怕痛,一时犹豫不决。 依依冷笑说:“申屠南、古太林真是两个蠢材,就算要哭,捶鼻子的法儿也笨得要命。” “什么才是聪明法儿?”岳风问道。 “有一道‘酸心符’,能让人自然而然的哭出来。”说到这儿,依依看了天秀一眼,女道者站在那儿,看着电母神像,脸上木无表情。 依依轻哼一声,举起符笔,对准岳风,锐喝一声:“酸心蚀脑!”一道青光射中岳风,他只觉一股酸气从心底涌起,两眼又酸又热,泪水忽地夺眶而出,顺着双颊滚落,吧嗒落在地面,紧跟着,一股吸力从脚底涌来,岳风刷的一声陷了下去。 这感觉来去如电,突然间,他重重摔在地上,还没起身,一只脚迎面飞来,踹向他的咽喉。岳风反应极快,身子后仰,就地一滚,双腿尽力蹬地,向后窜出老远。 古太林暗算落空,发出一声怒吼,正要跟踪追击,嗖,依依落了下来,他一反手,抓向依依肩头。冷不防岳风一退又进,有如一阵狂风,脚尖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击中他的左胁。当的一声,古太林穿着铠甲后退三步,瞪着岳风,一脸怒容。 岳风扶起依依,扫眼看去,申屠南、古太林一左一右,向着两人逼来。依依怒道:“你们干嘛?” “藏宝图呢?”申屠南咬牙切齿,“交出来。” 第九十四章 密室争锋 岳风一听,转眼看去,这一层仍是白玉堆砌,但与第五层不同,整座塔楼空无一物,别说价值连城的宝藏,就连一粒灰尘也没有。 “干吗?”申屠南阴沉沉一笑,“小子,你可是个好人质,有了你,我不但可以取回幻身的神力,还能拿到这儿的宝藏。” “你做梦,我表姐……”鲁同怒气冲冲,还没说完,申屠南一挥笔,鲁同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申屠南将他拖到身后,狠狠踹了一脚,转过眼来,死死盯着岳风和依依,缓缓说道:“古太林。” “什么?”甲士粗声粗气地回答。 “干掉这个男的,把小妞儿抢过来。”申屠南舔了舔嘴唇,淫邪一笑,“到了我手里,还怕她不说。” “没错。”古太林桀桀怪笑,“申屠南,事先说好,这妞儿你可不能独占,大家都有份儿。” 申屠南面肌抽搐一下,似乎有点儿肉痛,跟着下了决心,点头说:“好,只要抓到她,大家都有份儿。” 依依气极反笑:“你们两个混蛋的臭肉,塔外面的雷鬼,人人都有份儿。” “小妞儿别嘴硬。”古太林摩拳擦掌,“到了大爷手里,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一边说,一边跟申屠南一道走来。 这两个小子铤而走险,试图在天秀下来之前,干掉岳风,抓到依依。当然了,就算天秀下来也不怕,有鲁同在手,大可以跟她讨价还价。 这算盘十分如意,申屠南幻身降级,可是道阶仍在。古太林输给岳风,全是因为中了诡计,这里没有闪电蜥,妖血泼脸的事情,岳风也做不了第二次,只要天秀不来横插一脚,申屠南的计谋,十有可以得逞。 “雷枪电斧。”申屠南一扬笔,一道闪电冲向岳风。 “铜墙铁壁。”依依锐叫一声,一团金光冲出笔端,挡在了两人身前,金光遇上闪电,叮的一声,金光突然消失,闪电势头不止,正正击在岳风的胸口。岳风只觉浑身麻痹,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申屠南又惊又喜,笑道:“古太林,这小子不会符法,你用符法对付他。” “好。”古太林森然一笑,一抖手,符笔到了指尖,“小妞儿归你,这个破石头,我要把他碾成灰。” 话音未落,岳风弹身跳起,古太林厉声叫道:“雷枪电斧。”一道粗粗长长的电光冲向岳风的面门,少年一闪身,居然让开了。 “喝!”岳风冲向古太林,甲士向后一跳,扬笔大叫,“火网恢恢。”一张火光闪闪的大网冲出笔尖,罩向岳风,这一下范围很大,岳风躲闪不开,登时落入网中,他双臂一抡,扫开灼热的网丝。这一耽误,古太林冲了上来,噌的一声弹出长刀,刷地劈向岳风的脖子。 刀锋没到,一股惨厉的白气席卷而来,岳风百忙一拳挥出,“火漩涡”击散了“冰河剑气”,可是击不散那一把长刀。岳风尽力一扭,像是一缕水汽,轻飘飘地向左掠出,可到底晚了一步,长刀掠肩而过,鲜血四处飞溅。 岳风惨哼一声,翻身落地,抬眼看去,古太林一手执笔,一手持刀,舔一舔刀锋上的血水,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一刹那,岳风有点儿后悔,如果先去开窍,如果学会了符法,眼下的情况一定大不相同,可是后悔药没得吃,如今只有竭尽全力,躲闪古太林的符咒。 远处风声大作,狂风掠来掠去。岳风偷眼看去,一大团白光正在追逐一道青绿色的剑芒。申屠南驾驭飞轮,紧紧跟在依依身后,两人之间,火光电芒来来去去,白光金光交错有声,匹练似的“金刀符”飞出,可是刚一出现,又被申屠南的“天剑符”击散。叮叮叮的声音刺耳惊心,小狐女自顾不暇,已经陷入了极大的险境,要不是“细柳”是蓬尾传下的九品神剑,飞行神速惊人,只怕早就中了申屠南的招儿。 岳风担心依依,心头微微一乱。古太林看得清楚,锐叫一声:“粉身碎骨。”一道火光飞出笔端,岳风慌忙跳开,轰隆一声巨响,脚前的地面四分五裂,光白的玉石被“爆炸符”炸得粉碎。 “雷枪电斧!”古太林的“闪电符”跟踪而来,哧溜一声击中了岳风的肩头。蓝火迸闪,岳风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面,背脊仿佛四分五裂,肩头的肌肤焦黑如炭,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如果不是他尽力让开了胸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真弱。”古太林站在十丈开外,大嚷大叫,“臭小子,你的‘天霜秋叶舞’,跳到粪坑里去了吗?来呀,踢我呀,你这个破石头,窝囊废……粉身碎骨!” 岳风向左一跳,躲开“爆炸符”的火光,碎玉落在背上,火辣辣一阵剧痛。他只觉一阵乏力,不由叫了声:“苏!” “你当然要输。”古太林听成了“输”字,挥舞符笔,嚣张狂叫,“我要打断你的腿,切掉你的手,搞得你四肢不全,眼睁睁看我收拾你的未婚妻,冰凝玄箭。” 笔尖涌出一股寒气,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了千百枚细小的冰箭。岳风让开了大部,仍有小半落在了右腿上,登时多了许多细小的血孔,血水一丝丝渗了出来。 “老不死。”岳风心里大叫,“你死到哪儿去了?” “现在记得我啦?”阳太昊慢吞吞开口。 “禁!”岳风大吼,“眼下怎么办?” “跑。”阳太昊冷冷说道,“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岳风费尽力气,躲开一道闪电符,心叫:“往哪儿跑?” “绕到他的身后去。”阳太昊说,“对付符法,永远不要呆在对手的前面。” 岳风恍然大悟,如果古太林看不见自己,即使可以反转符笔施法,那也未必这么精准。如果只是奔跑,岳风自信,他不会输给任何人。 “云气破空!”古太林使出了一道“云箭符”,一排云气凝结的锐箭破空飞来。岳风沉喝一声,开始发足狂奔,云箭紧随其后,可是飞行神速的云箭,始终不能追上前面的少年。 第九十五章 圆舞 两股冷流灌入双腿,岳风跑起来如风似电这一切均在申屠南的计算之内,趁着依依使用符咒,他人轮合一,抢到了有利位置,扬笔发出一声锐喝:“僵如木石。” 白光冲向少女,这一道“定身符”一旦得手,依依势必浑身僵硬,掉下飞剑。那时候申屠南就可以手到擒来、为所欲为,只一想到少女在自己怀里挣扎的情形,他就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呀!”依依摇摇晃晃,撞向一面墙壁。 申屠南不觉一呆,这结果有点儿出乎意料,少女中了“定身符”,居然还能飞行,难道说,刚才的符法没有用足。 他来不及多想,俯身冲了过去。 砰,依依撞在墙角,缓缓滑落,飞剑当啷一声,向左弹出老远。 “符咒的威力还在。”申屠南心生狂喜,按下飞轮,大踏步走向少女。 “雷……”依依神气挣扎,举起符笔。 “手到擒来。”申屠南一扬笔,依依的符笔脱手飞出,化为一道流光,落到他的手里。 “这支笔,哥哥代你保管。”申屠南呲牙一笑,舔了舔嘴唇,提着符笔,一步步走向少女,依依缩在墙角,眼里透出绝望的神气。 “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申屠南的爪子,伸向依依的胸口。 “禁!”少女一声锐喝,双眼突放奇光,申屠南和她目光一遇,心中突然迷糊起来。 依依双手放在胸前,捏成一个印诀,她极力凝注精神,压制申屠南的魂魄。刚才,她被“定身符”击中的一刻,使出了“天狐遁甲”的“破字诀”,将符咒的力量破去,本想随手反击,可是转念一想,假意中招,摔了下去。申屠南一心抓人,不防有诈,等他靠近的当儿,依依突然使出“禁字诀”,一举克制住了他的神志。 申屠南道力不浅,魂魄一受压制,立刻挣扎反击,他一手一支符笔,轮番发出符咒,笔尖电火乱飞,但不知什么缘故,就是击不中近在咫尺的少女。他的双手拼命挥舞,身子摇摇晃晃,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疯子。 如果还有余力,依依也想趁机结果对手。但她的道力不够,这个“禁字诀”,只能勉强压制对手,如果稍稍松懈,申屠南就能挣脱她的精神之索,那时间,依依手上没有符笔,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申屠南头昏脑胀,心里一半清醒,一半糊涂,放了一会儿符咒,他突然意识到,这样做下去只是徒劳,当务之急是摆脱对手的妖术。想到这儿,凭着本能,他向后面尽力一跳。 这一下,依依的精神力几乎出现了动摇。她感觉被人狠拽了一把,只好随着申屠南向前。申屠南一挥笔,一道闪电符从依依的身边擦过,凌厉的符光,激得少女的肌肤刺痛。但她不敢躲闪,也不能眨眼,竭力集中精神,盯着申屠南的双眼。对手的目光刚刚亮起,忽又暗淡下去,透出一丝混沌和迷茫。 申屠南做梦也没想到,大好的形势,居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样子。明明占了上风,却被对手的古怪法儿克制,别说出手伤人,就连闭上双眼,也是无法办到。但他隐隐约约地感觉,依依的法术,似乎只能在近处攻击,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就能摆脱少女的法力。 “喝。”申屠南的目光又亮了起来,他浑身僵直,向后尽力一跳,依依也随他向前一跳。申屠南向左移动身体,依依也随他向左。一时间,两人忽进忽退,相对绕圈,既不远离,也不靠近,仿佛一对舞伴,面面相对,跳起了古怪的圆舞。申屠南不时发出符咒,都和依依擦身而过,电光和火焰齐飞,就像是点缀舞蹈的璀璨焰火。 对手的强大,有点儿出乎依依的意料,她感觉汗水涌出,浸湿了衣衫和头发,汗水顺着雪白的额头流下,钻入双眼,刺痒发痛。但她不敢闭眼,一闭眼,“禁字诀”的精神力就会消失。她也不敢后退一步,因为两人间的距离,就是她施术的极限,只要申屠南退出这个圈子,“天狐遁甲”就会失效。 尽管不情不愿,这圆舞还得跳下去,依依听见了岳风的喝叱与怒吼,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再去帮助心爱的男子了。 第九十六章 破甲 “风雪轮回。”古太林的双刀狂舞,重重叠叠的刀影,结成一团寒气四射的刀轮。 岳风的手脚,像是灼热的刀剑,迎上了古太林的双刀,钢刀的寒气和拳脚的热浪相互冲撞,发出一阵阵咝咝咝喳的异响 当,当,当,岳风的腿脚,接连三次踢中了古太林左手的刀锋,一股逼人的热流顺着刀锋钻入了古太林的手心,冲击着他的“冰河剑气”。 古太林感觉气机不畅,手臂微微麻痹,出刀稍稍缓慢,手肘以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破绽。 “天霜火叶舞”无孔不入,决不放过任何机会,岳风的手脚水银泻地一般渗透进去。顷刻间,古太林的小腹和左胁挨了三拳两脚,滚烫的热力如洪流一样注入恺甲,与“冰倪甲”的寒气反复交锋,中了拳脚的地方,银亮色的甲胃出现了一片暗红,热力一直贯穿了恺甲,灼痛了古太林的肌肤。 古太林不胜惊疑,这一次交手,跟上一次大不相同。岳风出手更快更沉、更准更狠,每一下都像是开山巨斧劈中身体,速度之快,恍如电光幻影,要不是家传“无心观刃”的心法,根本看不清他的招式。 更奇怪的是,这小子明明用的是“天霜秋叶舞”,可是 凌厉之外,另有一股火焰榕金似的暗劲,这一股劲力,不断地侵蚀他的“冰河剑气”,甚至于冲击“冰倪甲”,使得他的元气时断时续,很难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尽管古太林不愿意承认,但这一路体术,似乎正是他的克星。 “凝血枪。”古太林双腿拉直,前脚锐如尖枪,后脚向前横扫。比起古海龙,他的体术更快,加上恺甲护身,岳风很难趁虚而入,他低头让过,反腿上挑,两人小腿一靠,古太林腰身急拧,双腿如两片轮叶,呼啦啦疯转起来。 “飞雪轮。”古太林双腿忽起忽落,快得几乎看不清影子,只见白晃晃一团光轮。一刹那,两人不知道交换了几腿几脚。 “双月凌日。”古太林发出一声怪叫,双刀抡圆,仿佛两轮明月,伴随双腿轮转,正如一日两月,同时映照长空。只不过,日也好,月也好,都是白惨惨,光烂烂,看上去十分刺眼。 叮叮叮,一阵密集的鸣响,快如急管繁弦,岳风的拳脚不断穿透古太林的刀锋,可又不断地被逼了回来。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多少次击中恺甲,甲面在拳脚下凹陷,可是始终坚韧不破,恺甲上的寒气如针如刺,反复钻入他的手脚。 这一轮狂风暴雨般的交锋,持续了约莫五分钟。突然间,两人的气势同时耗尽,双双向后跳开。两人彼此对望,各自的惨象,真是好有一看,岳风浑身上下,尽是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刀痕,真不知他是如何在刀网中穿梭,躲开了致命的斩杀,没有碎尸万段。 古太林的冰倪甲坑坑洼洼,仿佛蓄满了火焰,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暗红色。他的鼻孔淌出了鲜血,一张脸像是蒙了一块红布,鼻孔、耳孔、甲胃的缝隙,无不喷射出炽热的白气,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油锅里煎熬,喉咙热辣辣的,简直快要吐出火来。 “喝!”古太林双手握拳,发出一声大吼,“冰河剑气”贯注全身,驱散了酷热,恺甲的凹陷也慢慢平复,暗红的光色退去,甲面变成了暗淡的冰白。 岳风身上的刀伤也在飞快地愈合,他的心里有点儿奇怪,问道:“老不死,这伤口怎么回事?” “万年灵芝液的缘故。”阳太昊淡淡说道,“那是疗伤的圣药,三天之内,无论你受了多重的伤势,只要一息尚存,都可以很快痊愈。” 岳风脑海里闪过天秀的影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定眼看去,古太林的脸上火气消退,变得十分苍白,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岳风,两把长刀凝满了白霜。看样子,甲士正在蓄积力量,寻找他的破绽,给以致命一击。 再一转眼,依依和申屠南在转圈。少女汗如雨下,淡紫的纱衣湿漉漉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动人的体态,秀发仿佛在水里浸过,丝丝缕缕地贴在脸上。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神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倦怠,申屠南忽一扬笔,一道电光从她的身边掠过,惨白的电光,映照得少女的脸色更加惨淡。 岳风的心颤了一下,他并不知道,依依如何困住了申屠南,但他心里明白,少女处境险恶,简直危如累卵。 “老不死:”岳风略一沉默,“怎么样才能攻破冰倪甲?” “以你现在的能力,破甲有点儿困难。”阳太昊说道,“不过,我们也可以试一试。” “怎么说?”岳风微感疑惑。 “如果正面打击,要想贯穿恺甲,那是不可能的。但这小子本领有限,神形甲必有破绽,只要你找出破绽,打穿一点,就能给他致命一击。” “他的弱点在脸部吗?”岳风发现,古太林的双刀,始终护住面门。 “护住面部不难,他的刀足以办到。我说的弱点,一定是他不易防守,可又相对薄弱的地方,通常是在下阴、两腋、膝弯、后腰与后颈。不过,神形甲人甲合一,气与甲合,不同的甲士,穿上同一副恺甲,弱点所在的地方也不一样。如果甲士成熟老练,找到了弱点,也未必攻得进去,这小子经验不足,或许会有可趁之机。” 正说着,古太林脚尖点地,灵猫似的开始绕圈儿。岳风突然意识到,对方想要绕到依依的身后,如果让他得逞,依依落入敌手,自己势必束手无策。 他来不及细想,一纵身冲了上去。古太林大喝一声,抡刀斩出。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彼此消耗的恶战。这一次,岳风有了阳太昊的点醒,故意攻击古太林的七处要害,“天霜火叶舞”一旦发动,比起古太林出手更快,若不是古太林恺甲坚固,早就输得一丝不挂,光着屁股回老家了。 岳风占了一个快字,不断尝试攻击,以便寻找弱点,但古太林对于七个地方,全都防范严密。岳风费尽心力,也只试探出膝弯、后腰与后颈,下阴和两腋,始终没有机会。 “下阴么?”岳风忽地想起,塔外交锋,他曾经攻击到古太林的下阴,可是恺甲坚固,脚踢全无效力。 “那么就是两腋。”形势越是紧迫,岳风的心镜越是清明透彻,他尝试攻击左腋,古太林运肘反击,可是出肘的一刻,他的右臂紧紧收回。 “是右腋。”岳风的脑海里似有电光闪过。 “没错。”老不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岳风大喝一声,弹身跳起,抡起脚尖,踢向古太林的右颈。古太林慌忙举刀迎击,这一下,胳膊高举,右腋下露出了一丝破绽。岳风踢到一半,忽地收脚,身形微微下蹲,闪电逼近对手,右掌撮指成刀,一股火焰似的劲力顺着腰身传到指尖,穿过古太林的肘底,狠狠插入他的腋下。 嗤,指下先是一硬,跟着又是一软,岳风清晰地感觉得到,自己的指尖,刺入了一团鲜活的血肉。 “啊呀呀……”古太林发出一串惨叫,右肘一抡,扫向岳风的脸颊。岳风冒险逼近对手,又出全力攻击,这一下再也难以躲开,只觉脸顿剧痛,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 落到地上,他的脑子一阵晕眩,耳边哗啦作响,仿佛这一肘之下,脑髓变成了清水。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看古太林捂着腋下,又蹦又跳,指间鲜血如注,泪泪流了出来。 岳风一摸脸颊,满手是血,可是紧跟着,他又感觉伤口飞快地愈合,脑子嗡鸣的感觉也慢慢消失,因为“万年灵芝液”的功效,他的愈合速度实在惊人。 古太林嚎叫着扑了上来,岳风闪身让开。古太林一刀劈空,惊觉岳风的左脚踢向他受伤的腋下。那股椎心之痛还没有消散,古太林下意识胳膊一紧,护住腋下,但守住了腋下,却忘了面门。岳风出手如电,狠狠一拳,落在他的鼻梁上面。 古太林脖子一仰,一股血泉喷向天空,他下意识挥刀守护面门,忽觉一记灼热的掌刀,寻一次插入了右边腋下的伤口。古太林想要惨叫,鼻子里的血水却灌进了喉咙,只能发出一串咕噜噜的怪响。古太林陷入了一个矛盾无比的窘境,想要护住面孔,腋下遭到攻击,想要护住腋下,岳风就打击他的面门。 打击接二连三,每一击都是势大力沉。古太林顾此失彼,一时间,也不知挨了几拳几脚,他昏昏沉沉,眼前金光进闪,耳边嗡嗡乱响。他知道,这么下去非输不可,于是一声吼叫,翻滚之间,化为了一只冰白色的巨大怪兽。 寒冰狡倪,冰倪甲的变身,高约八尺,长也超过一丈。 狡倪咆哮一声,向着岳风冲了过来。 第九十七章 宝藏 可是,古太林忘了一件事,变身可以改变形体,但掩藏不了恺甲的漏洞,因为甲胃的变化,腋下的破洞更加清晰,四周鲜血淋漓,映衬冰白色的恺甲,就像是一个醒目的靶子。 岳风让过了巨兽的一扑,脚尖化为一道闪电,刺入了血红的漏洞。鲜血汹涌而出,狻猊发出了凄厉的哀哼。古太林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变身以后,他的弱点完全暴露,甚至没有办法遮档阻拦,“天霜火叶舞”的精准大显神威,无论他如何躲闪,掌刀和脚尖始终不离那一点破绽。 狻猊团团乱转,除了痛叫狂吼,根本别无他法。 不知不觉,狼倪消失了,古太林被打回了原形。他感觉血也快流光了,元气越来越弱,身上恺甲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两人身形交错,岳风一拳飞出,落在对方脸上。古太林飞了出去,他的心里满是不甘,努力挣扎起来,忽觉眼前人影晃动。他心惊肉跳,下意识后退两步,还没站稳,灼热的拳头如滚烫的熔岩从天而降,带着呼啸的螺旋,钻进了他的身体。古太林的怒骂变成了惨叫,惨叫又变成了呻吟,到了后来,他听到了自己的微弱的哭泣声。 古太林的惨叫不断地传来,每一声都像是一把锥子,刺激着申屠南的神经。他迷糊中感到了一阵恐慌,如果这个时候,岳风趁机攻来,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尽力打起精神,想要摆脱依依的精神锁链。 这条锁链正在不断削弱,起初有如铜浇铁铸,现在直如一缕柔丝,飘飘渺渺,粘结在申屠南的身上,尽管细弱,可又柔韧不断,对面的少女面白如纸,眼神空洞,眼睛尽管睁着,疲倦衰弱的样子,好像是七八夜没有睡过。 “胜的人终归是我。”申屠南忽又来了精神,依依尽管出奇制胜,可是到了最后,仍是两个人道力的比拼。申屠南是至道二品,小狐女是圣道三品,两人差了整整八品,依依费尽心力,也只能把他勉强拖住。 少女的身子仿佛成了空壳,依依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累过,她感觉所有的精神、力量和元气,一丝一丝,正从她的双眼里慢慢的流走。她的眼前模糊一片,甚至于看不清对手的面孔,唯一可见的只有申屠南茫然的双眼。她的心里有点儿后悔,如果她不是那么任性,如果她在首阳山多呆一年,如果,如果是那样,也许,她永远也遇不上岳风,那么,就算天下无敌,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拖住他!申屠南的面孔又慢慢地清晰起来。依依也听到了古太林的惨叫,她知道,再拖一刻,岳风就能取胜,胜负十分微妙,如果申屠南脱身而出,他的符法比古太林强得多,飞行术也更加高明,岳风很可能会输,他如果输了,一切都完了。 申屠南向后退了一步,依依也向前走了一步,她的双脚像是灌满了铅,每走一步,都要耗尽所有的气力。 拖住他!少女的眼前白光闪动,说不出的倦意流遍了全身,她又走了一步,可是感觉身子很轻。她轻飘飘地向前倒下,先是双膝,再是双手,她匍匐在地,绝望之余,又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解脱。 申屠南终于挣脱了锁链,他如释重负,转眼看去,古太林一身是血,趴在远处不住地抽搐。 “破石头呢?”申屠南感到一丝不祥。 “在这儿!”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紧跟着,狂暴绝伦的打击落在了他的背上。 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肉,每一块骨头,全都没有逃脱拳脚的笼罩,火雨夹杂着灼热的刀尖,旋转,钻入,刺扎,切割,申屠南的元气在连续不断的打击下瓦解。他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使不了符笔,驾不了飞轮,双手全被折断,飞轮也被踢到了天花板上。 申屠南倒在了地上,像是一个皮球,任由对手踢来踢去,他试图爬起,火焰的螺旋从天而降,一波接着一波,把他一次一次打趴在地,牙齿七零八落,咽入喉咙,掉在地上,鲜血从口中涌出,从鼻孔流下,到了后来,就连他的眼前也蒙上了一层凄惨的血色,他的神志慢慢模糊,一个念头从心里冒了出来:“如果能用幻身 … … ”不甘如电流闪过,申屠南感到了一股离奇的愤怒,“该死的雷公电母… …” 哼叫声时断时续,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申屠南趴在那儿,就像是一块破破烂烂的抹布。 这一场打斗的时间不长,前后不过一刻钟。交锋短促而猛烈,这一轮拳脚,岳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地,呼呼喘着粗气,目光一转,只见依依躺在地上,绵绵软软,就像是一片紫色的云霞。 岳风挣扎起来,用力扶起依依。少女脸色苍白,靠在他怀里微微喘气,过了一会儿,她张开双眼,嘴角浮现出顽皮的笑意,轻声说:“赢了么?” “赢了。”岳风沉默一下,说道“我没杀他们。” “你手下留情。”依依闭上双眼,“如果是我……”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摇头说,“算了,我们寻宝去。” 岳风正要将她放下,少女却勾住他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笑着说:“我累了,你抱着我。” 岳风不由苦笑,打起精神,抱起依依:“现在去哪儿?” “塔楼的中央。”依依答道。 岳风走到塔楼正中,依依一手勾住岳风的脖子,一手抽出夺回来的符笔,轻轻勾画两笔,喃喃念道:“电裂层云!” 一道白光射出笔尖,落在地面,白玉堆砌的地板上,出现了一缕缕电光,电光连接起来,结成一个电光闪闪的圆球,圆球不断扩大,其中发出咝咝的怪响。 岳风吃惊地盯着电球,过了片刻,电光消失,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入口,一股寒气自下涌起,两人不由打了一个冷噤。 “下去。”依依轻声说道。 顺着石阶走下,只见一个狭窄的圆形密室,密室的地面,是一块巨大透明的圆镜。圆镜寒冷彻骨,不知道是什么质地,镜子的外面黑沉沉的,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圆镜的上面,横放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白玉匣子,除此之外,偌大的密室,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这就是雷公宝藏?”依依从岳风的身上跳了下来,双手捧起玉匣,神色十分迷惑。 岳风也觉疑惑,还没回答,忽听身后有人说:“应该是的。” 两人回头看去,天秀站在入口处,高挑的身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鲁同站在她的身边两只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一只玉匣。 依依心中一凛,下意识把玉匣收到了身后。这时间,她和岳风都己筋疲力尽,如果天秀出手抢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两人打倒。 “放心。”天秀细黑的眉毛一皱,漫不经意地说,“我对这东西没兴趣。" “表姐。”鲁同叫嚷起来,“我们不是白来一趟?” “你自信胜得过这两个人,那么,你可以去把宝藏抢过来。”天秀漫不经意地说,“不过我绝对不会帮你。” 鲁同脸色发白,他刚才醒来,古太林和申屠南的惨状,实在把他吓得不轻,这两个人比他厉害许多,结果尚且如此,以他的本事,从依依手中抢夺玉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他盯着天秀,眼里透出一丝哀求,可是女子根本不为所动。 依依松了一口气,但怕天秀使诈,仍是牢牢抱住玉匣不放。 “上面的人伤得很重。”天秀说道,“小同,你把他们抱下来。” 鲁同咕咕着去了。天秀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无奈,低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很麻烦,古家和申屠家,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两个,千万要小心。” “假正经女人。”依依心生困惑,“你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 天秀并不理她,望着圆镜呆呆出神。依依又问:“你怎么下来的?结果还是哭了吧?”天秀看她一眼,淡淡说道:“我有我的法子,就算不哭天我也照样可以下来。” “吹牛。”依依吐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雷公电母只是天道六品。”天秀漫不经意地说道,“这世上,只要是道术,就可以破解。” “吹牛,吹牛……”依依大声叫嚷,一百个不信。 说话间,鲁同将两个伤者带了下来,天秀草草治疗了一番,两人勉强能够坐起,他们面面相对,看着对方的惨状,心里说不出的沮丧。 “好了。”天秀直起身来,目光扫过众人,“现在,我们出去。”她一挥笔,轻轻念动咒语,上面的入口封闭,一行人都困在了狭小的密室里。 第九十八章 水底有怪 正迷惑,四面的墙上开始渗水,水流冰冷彻骨,很快注满了密室。岳风浸在水里,只觉一阵窒息,紧跟着,脚下陡然一空,圆镜消失了,他的身子急速下沉,落入了一片漆黑冰冷的水流里。 岳风回头看去,巨大的塔影若隐若现,一道道冷白色的电光萦绕塔身,灵蛇一样钻进了湖水,四周传来麻酥酥的感觉,冰冷的湖水止不住地灌入口鼻。 这里已是影塔的底部,塔的外面,包围着一个冰冷的地下湖泊,多余的闪电溢出塔外,进入湖泊,就被湖水吸走。 忽觉有人拉扯,岳风一掉头,借着电光的映照,看见了依依的面孔。她又变成了一条人鱼,一手搂着匣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岳风想要说话,却只是吐出了一串气泡,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肺部传来了隐隐的刺痛。 依依凑了上来,一手握拳,送到他的嘴边。岳风张开嘴,两颗浑圆的珠子塞了进来,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将冰冷的水排了出去,突然间,他的口鼻又能呼吸。 岳风恍然大悟,这是得自韩默的“辟水珠”,通过化神池以后,岳风丢在了一边,依依心细如发,拣起收好,这个时候,大大地派上了用场。 依依指了指上面,岳风会意,两人携手并肩,向上潜去。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了一股吸力。两人清晰地感觉,四周的湖水正在旋转,起初转得较慢,渐渐越转越快,化为了无边的激流。 两人不由自主,随着水流向下落去。岳风忍不住低头看去,冰冷幽黑的地湖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冰冷的闪电,贴着激流向下飞窜,仿佛千万条电光闪闪的蛟龙,向着湖底的巢窟潜去。就在漩涡的尽头,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一团烟雾,在那儿不停地翻滚。 “那是什么东西?”岳风惊得呆了,用心语询问依依。 “不知道。”小狐女透过手掌,传来一阵说不出的惊慌。 众人不由自主,随着漩涡向下冲去。他们尽力挣扎,可是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大,远远超过了人力的极限。那一团黑气不但翻滚变化,而且不断地膨胀,裹着冰冷的流水,化为一股黑潮,向众人冲来。 挣扎中,鲁同的右手松脱,古太林带着惊恐表情,摊开四肢,像是一块石头向下落去,转眼之间,掉进了黑气深处,只一闪,就不见了。 天秀向前冲去,举起符笔,笔尖进射出一道青光,泉水似的光亮从她身前涌起,众人的身前,出现了一个身披樱格的女子。 七宝道身!女幻身挡在了众人之前,迎上了奔腾而来的黑气,降妖剑尽力一挥,顷刻间,进射出亿万光芒。 剑光破开了黑潮,湖水起了一阵剧烈的波动,紧跟着吸力消失了,漩涡的转动也停了下来。众人突然得到了自由,每个人的耳边,都传来天秀的叫喊:“快逃。” 众人本以为她己获胜,刚刚有些安心,可是一听这话,似乎危险还没消失。依依来不及多想,拉着岳风向上飞窜,身后强光迸闪、水波激荡,磅礴的巨浪从身后涌来,以惊人的气势将两人向上推送。 突然间,一道电光闪过,依依看见了一个洞口,黑幽幽不知究竟,两人还没闹明白洞口通向哪里,那一股激流已将他们冲了进去。 洞口里是一条水道,倾斜向上,周围的岩石仿佛人工打磨,十分整齐光滑。 水流向前推进,一转眼,两人上升到了水道的中段。岳风抬头望去,上面越来越亮,突然,他的身子一轻,水压消失,一股粗大的喷泉,将两人冲出了地面。 依依放出细柳剑,两人驭剑下降,飘然落在地上,转眼看去,周围残垣断壁,正是天雷谷的废墟,雷塔就在不远,巍然耸立其间。 岳风望着喷泉的出口,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出口,正是天秀用“法华轮”打出的通道,本想直抵第六层,但被符墙阻挡,没有称心如愿。谁想到,那时尝试贯穿的通道,这个时候,居然成了众人逃生的出口。 天秀记得这一条通道,那一股推送众人的激流,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岳风掉头看去,前方不远的地方,鲁同蜷缩在地,大口吐出积水,申屠南躺在他的身边,两眼紧闭,不知死活。 没有看见天秀,女子没有出来。 岳风的心向下一沉,感觉有些不妙,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震,地底深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抖动。 “岳风。”依依的脸色惨白,“你看那儿!”岳风转眼看去,数百只雷鬼从巢穴里冲了出来,像是中了邪的鸟儿,纷纷冲向四面的山墙。嚼嚼啪啪,电光四射,青色的血浆,溅满了灰白的山墙。同时间,幸存的闪电晰从地底的石缝中钻了出来,惊惊慌慌,向着谷外乱窜,可是爬了不足百米,忽地扭曲挣扎,一个接一个地僵死在地。 这种可怕的自杀,持续了足足三分多钟,雷鬼和妖晰,几乎死了个精光。 两人看得目定口呆,岳风忍不住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依依咽了一口唾沫,涩声说:“我猜,地底的那个东西要出来。” 话没说完,又是一次地震,两人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稳。 “那是妖怪吗了”岳风忍不住问道。 “不是。”依依摇头,“在地底,我感觉不到任何妖气。” “难道说,真是狐鬼?”岳风想到阳太昊的话,心里一阵砰砰乱跳。 “不。”依依皱了皱眉,“鬼魂没有颜色,那东西是黑的。” 天上的云层剧烈地翻滚,闪电更加猛烈,接二连三地落在两人的附近,发出嗤嗤的声响。 “岳风。”依依心生惧意,“我们走吧,这个地方快要毁灭了。” “天秀还没出来。”岳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七,她救了我们,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 依依想了想,说道:“好吧,我们来看一看雷公宝藏,也许,里面会有克制地底怪物的宝物。”她放下玉匣,仔细察看,匣子浑然一体,没有一丝缝隙。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打开。” “电母的藏宝图说了,可用处女的鲜血。”依依抽出细柳剑,轻轻割破手指,一点鲜血落在匣子上面,一转眼,就被玉石吸了进去。 啪,玉匣打开,里面躺着一套黑色的衣裳,一颗苍白的珠子,一本书册,一只瓶子,还有一个黄色缎面的小袋子。 两人对望一眼,心里满是失望。 “小子,先别下定论。”阳太昊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岳风不觉皱起眉头,依依见他脸色,知道老不死在说话,也慌忙伸手,将他的手掌握住。 “这件衣裳是雷公邓震的遗物,名叫‘心神衣’。邓震不是羽士,他是一位顶尖儿的甲士。但与其他的甲士不同,邓震不穿戴神形甲,而是穿着‘心神衣’,为了织成这一套衣裳,他们两口子费了不少心血。衣裳名为‘心神’,也就是说,它的式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穿在身上,入火不燃,下水不沉,上天可化飞鸟,下海可胜游龙。它飞行的速度,比不上九品的神剑,可也差不了多少,它的防御很强,对于任何体术道术,都有一定的抵档力,就算严重损坏,只要运转元气,也可马上复原。它穿在身上,冷则暖,热则凉,永不沾染尘土污垢,你如果是个懒人,那么一旦穿上,直到死,也可以不用脱下来。” 岳风听得惊讶,拿起黑色宝衣,但觉薄如蝉翼,轻若鸿毛,质地光滑如丝,乌亮的光泽一如少女的秀发。 “这一颗珠子也是邓震的遗物,名叫‘雷魂’。如果握在手里,能随你的心思变化,一是变成一支符笔,二是变为一杆长枪,笔是雷魂笔,枪是雷魂枪,无论是枪是笔,都是世上少有的利器。” 岳风拿起珠子,握在手心,心念所到,雷魂珠变化为一支电光闪烁的符笔,笔管萦绕电光,笔尖全是电白色的毛发,拿在手里麻酥酥的,不时吐出蓝白色的火花。岳风心思再变,符笔纵向延伸,化为了一条丈许长枪,枪身若有若无,通体电光流转。岳风握在手里,就像是握着一段遗落九天的神电。 “这本书,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天雷正法》,上面有雷公邓震毕生的神通。这个瓶子,,应是修炼雷术的‘灵茶神药’,至于这个小乾坤袋,我若猜得不差,应该装着‘雷丸’,这东西出自电母,暗藏太阴神雷,威力着实不小,只是数量有限,必须节省着使用。” 第九十九章 应龙 岳风一一查验,阳太昊真是料事如神,所有的东西,全都如他所说。雷丸是一些冰白色的小丸子,拈在手里轻飘飘的,一点儿也想不到其中暗藏了雷霆。 “这几样东西不多,可是样样都是稀世之宝,尤其是这一部《天雷正法》,更是十分难得,不知多少甲士想要得到它呢!” “老不死。”岳风关心眼前的危机,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对付得了地底下的怪物吗?” “差得远。”阳太昊冷冷回答,“那东西跟雷公电母无关。” 岳风本以为地底怪物和霹雳蛇一样,也是雷公电母留下的守塔异兽,一听这话,大失所望。 “老不死。”依依翘起小嘴,“你知道那东西的来历么?” “猜到一点儿,但还不敢确定,如果我猜得不错,呵,这东西,就算是胡天行的鬼魂儿,给它塞牙缝儿也不够!” “它究竟是……”岳风话没问完,地底又是一震,这一次的震动猛烈持久,地皮势如波浪起伏,四周的废墟纷纷坍塌,乌云越压越低,天色越来越暗,闪电一道道撕裂天空,看上去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 依依心生恐惧,握住岳风的手掌,身子微微发抖,岳风心说:“别怕。”手指用力,紧紧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 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突然裂开,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缝隙。嗤啦,裂缝里冲出一股光白的水柱,炽热惊人,雪白的蒸汽四处弥漫,整座天雷谷云山雾罩,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突然一阵寒风卷过,白气化为了漫天飞霜,天空变得一片清朗。岳风抬眼看去,女幻身肌肤如雪,璎珞绚烂,丰美的娇躯宛如天地间怒放的白莲。 它俏生生立在半空,五只手举起法宝,一只手托着幻身的主人。天秀白衣飘飘,脚踏飞剑,面容冷艳如霜,长发萧萧狂舞,站在幻身的巨手之间,清冷肃杀,有如九天之上降临的女神。 大地再次颤抖,嗤的一声,地缝里窜出一股苍黑色的云气,变幻飘渺的样子,一如山水画里的水墨云烟。 黑气喷个不停,一直升到百丈高空,连接翻滚起伏的乌云,形如一条撑天立地的黑色巨柱。狂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裂缝的两侧,就连斗大的石块也被刮得连连翻滚。 岳风与依依背靠一根石柱,相互扶持,才能勉强站稳,鲁同发出呱呱的尖叫,趴在地上,脑袋朝前,屁股向后,活是一只埋在沙里的鸵鸟。申屠南躺在那儿念念有词,两眼望着天空,眼神十分无助。 黑气忽地喷完,全都到了空中,有如一团乌云,剧烈地翻滚起伏。 “出现了。”阳太昊轻叫一声。 叫声才落,黑气收缩凝结,就在云雷之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龙。 比起画中的神龙,黑龙的身子更粗更短,显得格外粗壮有力,背上一对巨大的翅膀,上下用力扇动,带起一阵飓风,吹得云开雾散。它的四只利爪粗大惊人,就连黑龙本身,似也显得渺小,仿佛一爪落下,就能覆盖整座山谷。 “天啦。”依依失声惊呼,“这是应龙。” 岳风的心子一阵狂跳,万万料想不到,天雷谷的下方,居然潜藏着六龙之一的应龙。 在这个世界上,龙族的数目众多,蛟龙五百年变为螭龙,螭龙千年化为虬龙,虬龙苦修两千年,没有任何意外,才有可能变化为神龙,从而随意变化,呼吸天地。 但为造化所忌,修成神龙的龙族少之又少,而在神龙之中,又有六条最强大的龙王,道者以敬畏的口气,称呼它们为“六龙”。 神龙见首不见尾,它们常驻天海,很少出没人间。六大龙王星散四方,千年也难得一见。六龙之中,应龙是八品龙王,也是唯一拥有翅膀的神龙,它力大无穷,快如闪电,性情十分暴戾,稍有触犯,立刻奋起争斗。自古以来,死在它爪下的生灵不计其数。神龙们尊奉它为“斗龙王”,除了少数天道者,很少有人敢于面对这条残暴巨龙。 谁曾想到,它居然出现在了这儿。 “小蚂蚁们。”应龙的身躯在乌云中忽隐忽现,“为什么惊扰我的修行?” “原来如此。”阳太昊唉声叹气,“应龙呆在雷塔下面,利用雷塔泄露的余电修行。它不愿受人惊扰,所以召来雷鬼和闪电蜥守卫山谷,结果还是被你们打扰中断。这老爬虫天性好斗,无风还要起浪,见山都要踩两脚,更别说有人招惹它了。姓天的小妞儿不知天高地厚,敢用七宝道身与它对抗,这就好比火上浇油,成功地挑起了应龙的斗志,照我看,今天杀星照命,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山谷。” 岳风、依依听了这话,无不心惊肉跳,依依轻声说:“岳风,走吧。”岳风默不作声,目光盯着空中的天秀。依依见他神色,知道劝说无用,不由暗自苦笑,轻轻摇了摇头。“斗龙王。”天秀声音清亮,有如九天凤鸣,“我们无心惊扰足下,你又何必跟我们一般见识?更何况,你已经吞噬了我的一个同伴,就算有什么怒气,也应该平息了吧?” 岳风听了这话,与依依对视一眼,心知古太林必然膏了龙吻,进了应龙的肚皮。 “平息?”应龙纵声大笑,天空中像是滚过了一串惊雷,“那是你们的同伴吗?那东西***难吃,女道者,你比他美味得多,如果你让我吃掉,我就放过其他的人。” “应龙。”天秀变了脸色,“你这是恃强凌弱,龙有龙的法则,你的所作所为,必将受到惩戒。” “小蚂蚁,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呸,你这口气,就跟黄龙那老东西差不多。 第一百章 强弱悬殊 烈日和冷月交锋,天空中出现了一幅惊人的景象。法华轮困在了火里,再也无法前进一步,烈焰向前翻滚,逼得宝轮向后退缩,一眨眼的工夫,炽烈的龙焰,冲到了天秀的头顶。 “容天纳海,六合藏身。”天秀符笔一指,女幻身抛出了“六合瓶”,晶莹如玉的宝瓶飞到空中,瓶口微微泛青,生出了一股绝顶的吸力,漫天的龙焰如河流一样钻入瓶口。 “傲!”应龙长声大叫,血口怒张,吐出的火焰无穷无尽,宝瓶吸走多少,它就吐出多少,久而久之,瓶身呈现出了一股惊心动魄的暗红,仿佛随时都会烧破。 “天池木莲,浴火重生。”天秀声如银铃,在天空中轻轻摇响,女幻身一弹指,指尖的圣火莲旋转变大,千百片火焰凝结成动人的花瓣,飘飘洒洒,飞向应龙,明亮的火光照耀长空,黑沉沉的乌云,映照成了凝血也似的紫色,绚丽明亮,与翻滚的龙焰上下交辉,仿佛将这天地云霞,统统化为了一片火海。 火莲还没飞近神龙的身子,应龙的身上涌出了一片悦目的水光,火焰的花瓣与之一碰,纷纷熄灭凋零,化为了朵朵水云。 “元水护身。”依依忍不住叫了起来,叫声中有吃惊,也有惋惜。神龙自有元水,上可以化为云气升天,下可以荡灭世间凡俗的火焰。 火莲花旋转不定,莲瓣缤纷飞舞,与降妖剑的剑雨一刚一柔,围绕应龙周围,不断寻找它的破绽。 天秀的五宝出了四宝,可是没有伤到应龙一丝一毫,“斗龙王”总有法子破解她的攻势。现如今,只有飞龙杖还在手中,天秀迟疑了一下,扬笔叫道:“天地八荒,龙飞天外!” 飞龙杖呼啸而出,凌空扭动活化,幻化为八条银光闪闪的飞龙,张牙舞爪,冲向云中。 “该我了。”黑色的巨龙发出一声长叫,“风突!”它双翅一抡,前方的云层四面排开,跟着张口一吸,数百亩的空气全部消失。只因动作太快,很短的时间内,应龙的前方,出现了一片无物的真空,紧跟着,它一摇身,冲入了真空之中。 没有空气的阻力,只一瞬,应龙的速度达到了巅峰,它的身子化为了一道黑色的闪电,一冲之下,八条幻龙粉身碎骨,再一冲,降妖剑雨无影无踪,它的身子撞上了圣火莲,火红的花瓣飘零如雨,一时之间,再也无法聚合在一起。 应龙冲开了火雨,以惊人的高速,来到了法华轮的上方,它的巨爪向前一探,将明月似的光轮握在手里。 “电切!”应龙一刻不停,握着宝轮冲向天秀,它的身上迸射出刺眼的电光,苍黑的龙鳞变成了闪电的白色。看上去,它的整个身子,就像是一把横扫天地的闪电之剑。 这就是应龙,不用向天地借法,只凭着一身惊天动地的神力,把自己的身体化为了无比的利器,横冲直撞,一口气攻破了四大法宝,以它这时的速度和力量,如果让它撞上,强如七宝道身,也会粉身碎骨。 “龙焰!”天秀的声音十分急促,六合瓶凌空一转,瓶口对准应龙,喷出的火焰照亮了天地。这些火焰本是应龙吐出,天秀收在“六合瓶”里,情急之下,原物送回。 应龙吐出火焰,花了不少工夫,这一下子,天秀全放了出来,威力之大,远远超过了寻常的龙焰。 这一招大大出乎应龙的意料,它就算有心吞灭火焰,但因龙焰太多,也不可能一口气吸光。 自己攻打自己,这感觉不太好受。应龙忙着吞火灭火,来势稍稍一缓。天秀驾驭幻身,躲开了它的正面撞击,巨龙呼啸而过,轰隆一声,削掉了天雷谷左边的山头。 “昂!”应龙抬头向天,发出一声吼叫,它伸出爪子,抓起削下来的山头,金色的瞳仁进射出骇人的光亮,“小女人,告诉你,刚才,我只用了五成力。” 天秀脸色惨白,口角涌出一股血水,两只眼睛盯着应龙,目光冷如剑锋,透出一股决绝。 “掷岳。”应龙爪子一挥,山峦闪电飞出,重重落向山谷。这一击如果落下,天雷谷里,没有任何物种可以生还。 “五宝凌空。”女幻身艰难地收拢五宝的残光,降妖剑、圣火莲、法华轮、飞龙杖,四大宝物,光芒暗淡了许多,六合瓶里喷出一股青光,托着四样法器,冉冉飞到半空,迎上了铺天盖地的石雨。 四样法器沐浴在如水的青光里,突然间又有了活力,剑雨横飞,火莲缤纷,法轮电转,玉龙腾空。 飞龙杖钻开了山体,降妖剑纵横砍劈,弄得山体支离破碎,圣火莲,法华轮冲入乱石之中,一阵疯狂旋转,将一座小山化为了漫天的粉尘。狂风阵阵,席卷天地,粉尘漂浮不下,挡住了应龙的视线。 斗龙王正疑惑,一道闪电破开了尘埃,向它直冲过来。它还没明白过来,闪电己经冲到近前。仔细看来,来者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手持一把电光闪闪的长枪,借着尘埃的掩护,冲到了它的面前。少年手臂一抡,闪电凝结的枪尖,刺向了应龙金黄色的左眼。 应龙本以为只是一道闪电,根本不曾放在眼里,万万没有想到,有人胆敢冲到面前。 与斗龙王近身搏斗,这举动无异于自杀。电光入眼,它下意识一摇头,避开了眼睛,嗤,枪尖刺入了它的左脸,一阵痛麻直冲脑门,应龙先是一惊,跟着生出了一股狂怒。 它的爪子闪电挥出,扫中了来人的身体,那样子就像是弹飞了一只小小的飞虫。少年飞了出去,穿过尘埃的浮云,撞上了一面岩石凹凸的山壁。 对手如此之弱,出乎应龙的意料。它不由愣了一下,左颊的痛楚不住传来,数千年来,第一次有人刺伤了它。 “不,不是人的缘故。”应龙一转念,怒火更加炽烈,“全是因为那把枪,该死的雷魂枪。” “风突!”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一俯身,冲向了血肉模糊的少年。 黑衣少年正是岳风,他眼看天秀危急,顾不得多想,穿上心神衣,手提雷魂枪,穿过漫天的尘埃,冲近了栖落山顶的巨龙。他奋力一刺,一无法力,二无章法,全凭一腔血勇,谁知道,这一下出其不意,居然刺伤了所向无敌的战龙之王。 应龙的一击,几乎让他粉身碎骨。所幸,“心神衣”的神力,抵消了一大半的冲击,没有让他当场送命。岳风撞上了山崖,身后岩石粉碎,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望着应龙冲来,别说奋起抵挡,就连一根小指头也抬不起来。 嗖嗖嗖,一片淡白色的弹丸飞向应龙,混在激烈的电光中,应龙压根儿没有留意。刹那间,两方面撞在了一起,进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雷声。 “昂!”应龙发出一阵凄厉的怒叫,它的左胸下方,萦绕着一大团紫红色的电流,星星闪动,来回纵横,坚不可摧的龙鳞上面,渗出了一丝丝淡青的血水。 “太阴神雷。”应龙心中狂怒,“申屠辉那臭娘儿们还活着?” 它转眼看去,神雷的来源,却是一个陌生的紫衣少女,脚踩一缕碧光,风神缥缈,秀美绝伦。女子与它直面相对,双手捏成一个古怪而又熟悉的印决,两只秀美的眸子,进射出了慑人的奇光。 “禁!”双方的精神力交锋,狰狞的龙头向后一缩,应龙发出了一声呻吟。小狐女却是口吐鲜血,连人带剑摔了出去。依依为救岳风,舍命使出了“天狐遁甲”,想要压制应龙的神志。可是,两人的精神力相差太远,好比一支箭射中了一块巨石,石块小有损伤,箭头却是不免折断。 依依飞出的一刻,已经昏了过去,如此高处,一旦摔落,必死无疑。岳风望着少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但他身受重伤,别说飞出救人,就是动弹一下,也是浑身撕裂一般的痛楚. “小七。”岳风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吼。 光亮闪动,女幻身从虚空中跳了出来,伸出一手,轻轻地托住了依依。少女绵软无力,躺在莹白的玉手中,就像是一只飞倦了紫蝴蝶、一朵刚刚凋谢的紫罗兰. 应龙终于扫灭了太阴神雷,拍着两扇翅膀,金色的眸子十分阴沉。天秀心里明白,它己经动了真怒,下面一击,一定无法可当。 “应龙.”天秀忽地有了决断,“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应龙声音冰冷。 “你吃了我,就放过其他人。”天秀的嗓音微微发抖,可是目光冷静如冰。 “不……”岳风发出一串呻吟。女子看他一眼,月上露出凄凉的笑意。 第一百零一章 三年之约 “那只是戏言。”应龙冷哼一声,目射凶光,“你们伤到我了,你们全都得死。”它顿了顿,盯着天秀,一字一句地说,“小女人,你接招吧,这一次,我会用六成力。” 天秀己是筋疲力尽,七宝道身,不过仅仅能够维持。她的心跌入了谷底,说不出的绝望在胸中流淌,她再一次看向岳风,眼里涌出了深切的哀伤。 岳风的心底微微一痛,感觉五脏六腑破成了碎片,鲜血不住涌出,顺着心神衣流下,光滑的衣料滴水不沾,血水浙浙沥沥,滴落在他的脚前。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我要跟应龙说说话?” “说话?”岳风一愣,“你怎么能说话?” “你代替我,记住,如实转达每一个字,希望这些话,能够救你们的命。” 岳风沉默一下,说道:“老不死,我听你的。” 应龙一下接一下地扇动翅膀,每一次拍翅,都带起一阵风雷,金色的双瞳越来越亮,其中的目光,似要燃烧起来。 “应龙。”岳风大声说话,他的声音原本微弱,可是,应龙是通玄变化的神龙,任何细微的响动,都逃不过它的灵觉。 “小蚂蚁,你想说什么?”应龙傲然说道,“我可不爱听人求饶。” “谁跟你求饶。”岳风冷冷说道,“我只是跟手下败将打个招呼。” “什么?”应龙失声怒吼,“你再说一遍?” “归墟旁,不死岛。”岳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应龙,你跟我交手的时候,弱得就像是一条没长大的泥鳅。” 天秀听得十分惊讶,望着岳风,以为他急得神志错乱,所以才会胡言乱语。可怪的是,这一次,应龙没有发怒,它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说不出的困惑。 沉默了足有十秒钟,应龙大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是啊!”岳风笑了笑,“这件事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不,准确来说,一个当事人,一条当事龙。” 应龙盯着岳风,目光更加困惑:“不对,你,应该己经死了。” “是啊。”岳风淡淡说道,“我己经死了,你永远没有报复的机会,我还记得,你在我的脚前发抖,那副可怜样儿,就像是一条挨了揍的小狗……” 轰隆,应龙的巨爪,贴着岳风的身边掠过,深深地陷入了坚硬的岩石。 天秀的心颤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生出了错觉,以为岳风已经死了。 尘埃落定,少年好端端地活着,他盯着应龙,眼里透出一丝冷冷的嘲讽。 巨龙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它死死地盯着岳风,厉声吼道:“我知道了,他妈的,你没有死透,你没有死干净。” “哈,不愧是六龙之一,头脑还算不错。”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应龙,我敢说,不死岛那一战,是你一辈子最大的败仗,如果不能洗刷耻辱,你这一辈子都会感到痛苦。” 黑龙的眼里透出一丝挣扎,它喃喃说道:“没错,痛苦,我很痛苦。” “现如今,有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再比一次。” “哈。”应龙发出一阵狂笑,“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我吐一口气,也能把你吹到天边去。 “没错,这个年轻人还很弱,但你别忘了,道者的进步,比你们龙族要快得多。应龙,如果你还有自尊,愿意堂堂正正地报仇,我们可以订一个约。” “什么约?”应龙精神一振。 “以十年为限,我打赌,他一定能打败你。” “十年?”应龙眨了一下眼睛,“那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长。” “好吧,八年。” “不。”应龙摇头。“五年!” “不!”应龙仍是摇头。岳风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那么,你说多久?” “三年!”应龙冷冷说道,“一天也不能少。” 岳风又是一阵沉默,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应龙,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道者的进步,不是比我们快得多吗?”应龙语带调侃,“那我们就来看看,小蚂蚁的进步到底有多快。” “好吧,成交。”岳风沉默一下,“不过,今天到此为止,你不能再动手杀人。” “这就是你的缓兵之计吗?”应龙发出轰隆隆的大笑,“明知是计,我也答应你。今天到此为止。不过,你们的性命还是属于我,三年以后,如果你不守约定,无论你们身在哪儿,就算是天地的尽头,我也会赶到那儿,把你们一一杀光。” “悉听尊便。”岳风冷冷回答。 “三年以后见。”应龙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忽地仰天展翅,发出一声长吟,跟着冲天而起,只一闪,就钻入了云层,失去了踪影。 岳风抬眼望着天空,眼里闪动复杂的神情。 天秀飞了过来,她的脸上挂着了疑惑,举起符笔,轻轻一勾,分开岳风周围的岩石,岳风向前软倒,落入了女子的怀里。 温软潮湿的胴ti,紧紧依偎着他,这一刻,天秀似乎忘记了男女之嫌,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岳风的耳边,轻声问道:“我在做梦吗?” “没有。”岳风叹了口气,女子的体钻入他的鼻孔,他的心湖里荡起了一片涟漪。 天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飘然落下,将他放在地面,身后长出幻手,六合瓶里流出青色的液体,若有若无,灌入岳风的嘴里,那液体芬芳迷人,所过一片清凉。 天秀低下头,伸出手来,将他折断的骨骼一一复位,尖尖的指头所过,岳风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他的心里涌起一阵困惑,之前,他见过天秀给人疗伤,女子从来只用符笔,并没有亲自动手过。 岳风凝目看去,天秀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双手轻柔而舒缓,抚过岳风的肌肤,细嫩的指尖轻轻地颤抖,一股奇特的快感,电流一样钻入他的身体,岳风只觉说不出的惬意,舒服得快要呻吟起来。 突然间,天秀抬起头来,清亮的目光凝注过来。两人目光无声交缠,女子苍白的脸上,涌现出一抹动人的红晕。她轻轻地吐了口气,站起身来,摆脱岳风的目光,又去探视受伤的依依。 岳风望着她的背影,桃花林里的一幕,忽又从脑海里闪现,他连叫“该死”,想把这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但越是这样,画面越是清晰,仿佛一个深深烙印,说什么也抹杀不去。 “我说过,这小妞儿不错。”老不死冷不丁冒了出来,“我感觉她也喜欢你。” “滚开。”岳风闭上双眼,努力把精神集中到了受伤的地方,天秀的手似乎带有魔力,刚才抚摸过的地方,所有的伤痛都消失了,他精神一振,挺身站起,扭动几下身子,之前断骨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些酸痛。 “别乱动。”天秀回过头来,眼里带着一丝责备,“你的伤还没有好完,乖乖地坐一会儿。”声音斥责中居然带了几分少有的娇慎。 岳风听得一呆,真的“乖乖”坐了下来。 不多一会儿,依依也醒了过来,小狐女身子无碍,但精神受了重创,目光暗淡无光,懒洋洋地没有什么精神。 “行了!”天秀站起身来,收了幻身说道,“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能恢复如常。”她的目光扫过依依,落在岳风身上,可只一瞥,又立刻移开,轻声说,“岳风,你和应龙的三年之约,可有取胜的把握?” 岳风苦笑摇头。天秀沉默了一下,漫不经意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请求家父,抢在三年到来之前向应龙挑战,打伤斗龙王,迫使它错过三年之期。它自己爽约,跟你没有关系。” “好奸猾。”依依冲口而出,天秀的俏脸微微一红,假装没有听见。 岳风听得心动,老不死也说:“这法子不错,并不违反规则。应龙那老爬虫本领不弱,但比起道者的‘天尊’,仍然差了一截。就算不能逼它爽约,让它带伤赴约,你也可以多几分胜算。” 岳风沉默时许,脑海里闪过那一双凌厉的金瞳。不知怎么的,他心口一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傲气,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天秀小姐,不劳你关心,三年之约,我自行解决。” 天秀一愣,似乎大为意外,她死死盯着岳风,眼里涌出一股怒气,突然间,她头也不回,走向远处的鲁同,大声说:“小同,我们走。” 鲁同支吾答应,抱起申屠南,随着天秀纵身而起,两道剑光穿空而过,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乌云深处。 天雷谷沉寂下来,没有雷鬼,也没有了妖晰,就连人语声也消失了。谷中的生物,只剩下了这一对少年男女。依依凑上来,懒懒散散,依偎在岳风的怀里。两人均不说话,享受着难得一见的宁静。自从进入影塔,战斗连绵不断,两人无论身心,都觉疲惫不堪。 靠着一块巨石,两人朦朦胧胧,陷入了梦境。 第一百零二章 骗局 睡了不知多久,岳风醒来时,依依已经醒了,少女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心神衣”, 白里透红的俏脸,挂着一丝温婉的笑意。这微妙的抚摸,让岳风浑身发热,他挺身站起,极力掩饰窘态。 “岳风……”依依的双臂圈住他的脖子,口中发出慵懒的颤音,这声音比起抚摸更加要命。 岳风不敢坐在地上,嗖地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大战后的若干痕迹。雷塔矗立远处,一如往昔,残破支离的塔身,满是岁月留下的疤痕。 依依手掠鬓发,抬眼看去,岳风身穿黑衣,显得瘦削匀称、活力十足。他的相貌与父亲有些相似,不算十分俊秀,可是英挺洒脱,仿佛收入鞘中的一柄长剑。依依看入了神,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小七。”岳风缓过气来,转眼看向雷塔,“我得去开窍了。” “好呀。”依依点了点头,歪着脸,笑着说,“不过,去之前,你得吻我一下。”岳风一愣,抱住依依,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依依露出如花笑脸,挽住他手,大声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开窍。” 岳风吃了一惊,忙说:“小七,塔上也许有危险。” “有危险,我更要去。”依依不由分说,拉着他向雷塔跑去,岳风无可奈何,只好跟在一边。 进入雷塔,塔里的布置与影塔不同,阶梯残缺不全,环绕塔身,蜿蜒向上,雷塔的正中是一根巨大的圆柱,收集的闪电从上方流窜而下,沿着圆柱,呼啸着钻入地底。 一路上没有遇上任何阻拦,不久上到了第六层,比起其他五层,这一层十分完整,四面都是精心镂刻的花纹,隐约可以看见山谷里的情形。 塔中心的圆柱,在这里到达了尽头,圆柱的顶端,距离塔顶三丈有余,就像是一个圆形的高台,上面有一个莲花形的玉座。 想象当年,蓬尾和支离邪的儿子,胡天行一定就是在此受刑。周围站满了道者,一个个盯着高台上的狐神,眼里尽是复仇的快意。依依想到这儿,毛骨悚然,下意识伸出双手,搂紧了岳风的胳膊。 岳风明白她的心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抬头看去,雷塔的顶端与影塔相似,也是圆形透明,像是一面光滑的圆镜。不同的是,影塔的圆镜幽黑泛蓝,这儿的镜子透明之外,呈现出一股悦目的金色,数不清的闪电穿过镜面,射入高台,咝咝咝的声音,仿佛毒蛇吐信。 正瞧着,镜子忽地翻转过来,变成了刺眼的银白色,电流通过的声音突然变大,仿佛凄厉的尖啸,刺得人耳鼓隐隐作痛。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哪一面是正面?” “金色是正面,雷强电弱,银色是反面,电强雷弱,这一面镜子,一刻钟会翻转一次,如果是正面,闪电不会杀人,还有可能激活你的元气,如果转到反面,强如胡天行,也是形神俱灭。”阳太昊顿了一下,“小子,你考虑好了吗?我有言在先,激活元气,并非十拿九稳,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开窍仍有失败的可能。” “总比全无指望要强。”岳风长吐一口气,“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石头。” 阳太昊沉默一下,忽又说道:“小狐狸。” “干吗?”依依一想到胡天行受刑的情形,气也不打一处来,“老不死,你有屁就放。” 老不死哼了一声,说道:“那个天道布武,还有多少时间?” “大半个月。”依依狐疑起来,“老不死,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道。 “接下来怎么做?”岳风心生忐忑。 “等待。”阳太昊说道,“等待镜子翻到正面。” 时光点滴流逝,岳风只觉度时如年,开窍是他七年来的梦想,可当梦想触手可及,他的心里又是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七年来经历的希望、失望乃至于绝望,种种的情愫,在他的心里不断地重现,父亲失望的眼神,云若鼓励的目光,还有其他人幸灾乐祸的笑脸,七年的光阴,仿佛浓缩在了短短的一刻,突然之间,岳风悲喜交集,眼泪怔怔地流了下来。 “岳风。”依依吃惊问道,“你怎么哭啦?” “没什么?”岳风抹去眼泪,笑着说,“我只是太高兴了。” “呆子。”依依笑着看他,“你是不是想岳伯伯了。”她说到这儿,脸色微微一暗,“还有,还有那个云若姑娘。” 岳风不忍骗他,轻轻点头。依依低下头,沉默不语。 望着小狐女,一刹那,万千情愫涌上心头,岳风忽觉热血上涌,不顾一切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依依,将她抵在墙上,噙住娇花般的双唇,吮吸着丁香似的柔舌。依依热切地回应着他,两人的唇舌间,仿佛也生出了强烈的电流,一阵一阵地流遍全身。电光闪烁之间,两人忘我激吻,偌大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过去不曾有,未来不再有,所有的只有当前,尽管只是片刻的欢悦,这一刻,俨然变成了永恒。 刺耳的尖啸声停了下来,又变回了咝咝的鸣响。 “时间到了。”阳太昊慢慢说道。 两人默默分开,望着少女的面容,岳风突然有些沮丧。 “去吧。”依依握住他手,目光温柔如水,用心语说道,“无论怎样,我都在这儿等你。” 岳风点了点头,转过身,跳过圆台和阶梯之间的缝隙,走向闪电凝聚的光柱,光柱的中心,正对着莲花玉座,每一声电流的鸣啸,都冲击着岳风的神志。 “岳风。”依依突然叫了一声。岳风转眼看去,少女的眼里,不知何故充满了泪水,眼泪流了出来,顺着白嫩的双颊,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她为什么要哭?”岳风心生恍惚,望着离合闪烁的电光,忽然感到一丝不祥。 开窍的希望,战胜了理智,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走进了电光。 白光刺眼,刺痛和麻痹从天而落,顺着他的头顶向下贯注,那感觉就像是一股冰冷的火焰,在他的身子里熊熊燃烧。岳风五内翻腾,手臂僵硬,他坐倒在莲花座上,整个身子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直,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蜡像,冰冷的电火在他体内燃烧,将他烧成了一个薄薄的空壳。 空虚的感觉,持续了一分多钟。紧跟着,岳风浑身一震,麻痹已久的身体,忽又生出了知觉。他深切地感觉,身体至深至秘的地方,有一扇门户突然打开,门后蓄积已久的洪水汹涌而出,一股巨大的热流涌向四肢,奔腾,翻滚,像是一条困锁已久的神龙,而今断金锁,倒玉柱,破困而出,所向披靡,一切阻拦之物,遇上这一股狂龙似的洪流,统统瓦解破碎,化为乌有。 这种突破的感觉,奇妙得不可言说,岳风没有经历过死亡,但他深信,死后重生的快意,大概也不过如此。 他的口鼻眼耳,全都流淌出青色的气体,这青色不太淡,也不太浓,清澈明朗,就像是新雨过后的天空。 天青色的元气从他的指尖流了出来,慢慢凝聚成形,化为了一尊盘坐的人形,体格高大伟岸,高出岳风足足一头,他的面目慢慢浮现,粗犷严峻,长须飘拂,浓眉向上一挑,眼里透出逼人的冷意。 岳风见过这个形象,这个元气凝结的幻影,正是“屠妖者”阳太昊,横行上古的一代天尊。 “开窍成功了。”阳太昊举起一只元气幻化的烟斗,吸食本不存在的烟草,吐出元气凝结的青烟,“你的道种是苍龙,元气的成色不错,雨过天青,这种青色的元气,自古以来都很少见。” 开窍的快感迅速流逝,闪电贯体的痛苦再一次涌来,岳风想要起身,可他突然发现,他的身子仿佛钉在了地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挪开。 “老不死。”岳风想要开口说话,但他发现,就连唇舌也像是冻结成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语可以说话,“我怎么站不起来?” “很简单。”阳太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斗,他用元气发声,仿佛三九天的寒风,一字一句地刮入岳风的耳朵,“这是千雷之索,你会一直困在这儿,直到雷镜再一次翻转。” “你说什么?”岳风震惊得无以复加,千雷之索,不就是困住霹雳蛇的道术吗? “我说,你会死掉。”阳太昊扫了岳风一眼,“再过二十分钟,雷镜翻转,你就会形神俱灭。” “不可能。”岳风快要疯了,他尽力挣扎,可是一点儿气力也使不出来,他在心里大叫,“你说过,肉体会撒谎,魂魄不会撒谎。” “我没有撒谎。”阳太昊慢慢说道,“但我可以选择。我只说你想我说的,隐瞒其他你不想我说的。这是人性的弱点,所有人的耳朵都有一个筛子,筛去不想听的话,只留下真正想听的东西。” 第一百零三章 天鬼起源 岳风的心里一阵混乱,忍不住心中大吼:“你说过,雷塔可以开窍。” “没错,你的确开了窍。” “你说过,雷镜转到正面,闪电不会伤人。” “没错,你没有受伤。” “但你从没说过,雷镜的正面会让人无法动弹。” “我没有说过,可你也没有问。”阳太昊轻轻叹息,“因为你一心想开窍,所以,你会无条件地接收雷镜带来的好处,而不会细问雷镜带来的害处。如果你问我,雷镜除了开窍,还有什么妨害,那么我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你这一点。但你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听说雷塔可以开窍,什么也不管不顾,对于所有的情况,根本没有、或者说也不愿意弄清楚。” “这是你的阴谋。”岳风愤怒得发狂。 “不,这是阳谋。”阳太昊盯着他,眼底深处,透出一丝莫名的哀伤,“小子,我必须消灭你。” “哈,我死了,你就能出去。”岳风恨不得放声狂笑,他真是恨透了自己,居然一心一意地相信阳太昊。 “不。”阳太昊轻轻摇头,“雷镜翻转的一刻,我的魂珠会和你的魂魄一起化为乌有。” “那还不是一样,反正,你也不想留在世上,这么一来,岂不是死得干干净净,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你说得没错,不过,魂珠毁灭的一刻,我的痛苦不比你少。要不然,我大可以选择形神俱灭,不用死后吐出魂珠。”阳太昊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岳风,“小子,得到解脱,并不是我毁灭你的初衷。” 岳风一阵茫然:“那是为什么?” “因为……”阳太昊悲哀地看着他,“你的身体里,寄居着天鬼。” “天鬼?”岳风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说,石匣里的东西。”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那么快,那么有力,作为一块石头,你屡屡反败为胜,打败圣道者乃至于至道者。” “我的元气是凝寂态。” “那只能让你修炼‘五轮心经’,不足以让你打败那些敌人。‘火印神雨’和‘天霜秋叶舞’是体术中的圣技,只有圣道七品以上的甲士才能炼成,记住,是甲士,同品的羽士,很少人能练成这个。‘天霜火叶舞’是至技,只有至道二品以上的甲士才能练成。” “你说了,练成这个,全是因为我的愤怒。” “不,那是天鬼的愤怒。” “但你说是我……”岳风隐隐猜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你和天鬼,本就是一体的。”阳太昊轻轻叹气,“它藏在你的魂魄深处,每当危机来临,它就会苏醒过来,当它被激怒的时候,无与伦比的天鬼之力,就会一再帮助你突破道力上的桎梏。” “该死的,你全都知道。” “是的,不过,我只需要告诉你想知道的。”阳太昊顿了一下,“危急时刻,你只想提升修为,一旦达到目的,你就不会细问我提升的原因。” “所以,你每一次都含糊其辞。”岳风恨怒交迸,“你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 “没办法,我不得不这样做。”老不死的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愧疚。 “我们完蛋了,天鬼也会消灭吗?”岳风冷冷问道。 “不。”阳太昊轻轻摇头,“没有什么能消灭天鬼,强如这座雷塔,也仅仅只能把它困住。” 岳风的心里闪过一丝寒意:“天鬼,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秘密,只在很少的天道者之间流传。”阳太昊的幻影苦笑了一下,“天鬼的来历,就和道者一样的古老。” “你告诉我。”岳风终于冷静下来,“我想死得明白一些。” “知道巨灵吗?” 岳风说道:“知道,传说中,他们曾经是世界的主宰。” “那不是传说,那都是真的。第一次道者战争以前,巨灵始终主宰着世界,尽管神龙也曾风光一时,妖怪也曾强势崛起。打个比方,你见过应龙的威力吧,比起巨灵来,它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蚊子,巨灵轻轻一捻,就可以把它干掉。 “最强大的巨灵有六个:土巨灵盘古、火巨灵阳离、水巨灵若无、金巨灵象蛇、木巨灵青主、风巨灵大鹏。如今还可见到的只有大鹏,它从九万里的高空上飞过,巨大的阴影能让白天变成黑夜……” “其他的巨灵呢?”岳风忍不住问道。 “他们先在巨灵之间的战争中衰败,后来又被道祖支离邪一一降伏。比如土巨灵盘古,他曾是巨灵中的霸主,为了打击风巨灵,盘古曾从海底拔起一座大山,掷向高飞天外的大鹏,这一击没有中的,大山越过大陆,落下时贯穿了地壳。拔起山峰的地方,就是深不可测的玄渊,山峰击穿的地方,就是比玄渊还要深的归墟。不过,盘古十分骄傲,妄图与日月比高,不断向上生长,结果耗尽了神力,他的身躯倒下之时,化为了山岳河流,传说太山就是他的头颅变成的。尽管躯体僵死,盘古的威灵仍在,一旦愤怒起来,能使大地震动,火山喷发,酿成许许多多的灾祸。 “还有木巨灵青主,他和盘古一样,一度在巨灵战争中占据了上风。那时间,巨大的神木在全世界行走,俨如一支大军,就连其他的巨灵也是望风而遁。可是,青主太贪婪了,他不断地扩张,想用森林来覆盖世界,自身的神力不足以支撑,就妄图吞噬水巨灵若无。经过长久的争战,两大巨灵两败俱伤,青主耗尽了神力,也没能吞噬若无,出乎他意料的是,交战中,水与木的灵气交融,在上古的神木中孕育出了龙族。这些巨龙破木而出,造成神木的灭绝。青主彻底失败,躲入森林深处,进入了永久的休眠,不过,只要它愿意,仍可让树木疯狂的生长,吞没村落与城市。 “亿万年的战争,大大损伤了巨灵的元气,很多年里,他们都在休养生息。即使神龙诞生,妖怪崛起,也没有惊动他们。可是,道族的出现,却让他们惴惴不安,六大巨灵先后醒来,经过几年的商议,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他们破天荒联合起来,打算把道者一族彻底消灭。率先动手的是盘古,火山喷发,大地震动,城市所在的地方,出现了深深的裂缝,跟着就是青主,森林发了疯似的生长,把城市与村落一一吞没;水巨灵若无掀起滔天的巨浪,席卷了整个大陆;大鹏从天而降,扫荡所有看得见的道者;金巨灵和火巨灵更加残暴,他们吞噬一切,毁灭一切,所过之处,不止是道族,任何的生灵也别想存活。那个时候,对于道族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但我们还是赢了。”岳风听得激动起来,“道祖支离邪征服了巨灵。他首先降服了青主,知道了巨灵们的弱点,他和大鹏比赛飞行,从玄渊飞到归墟,失败者要听从胜利者。大鹏先起飞,可他并不知道,世界是一个圆球,他的飞行穿过了大陆,是一条最长的路线。支离邪后出发,他反向飞行,穿过汪洋大海,走了一条更短的捷径,先行到达了归墟。大鹏因此向他称臣,跟随他降服了火巨灵,大鹏的飓风吹得阳离的烈火向后飞射,烧得金巨灵象蛇嗷嗷惨叫,盘古孤立无援,只好躲回了太山深处,吓得再也不敢出来。” “得了吧。”阳太昊轻蔑一笑,“你说的这些,都是哄小孩儿入睡的枕边故事。巨灵可没有你想的这么傻。事实上,战争中,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因为巨灵的逼迫,支离邪和他的弟子们才会修炼出了巨大的幻身,以便和巨大的灵体作战,他们创造出宇宙术,也是为了通过操纵时空,分化巨灵的力量。尽管这样,道祖和四神,也一度被逼到了绝境,那时候,道族死伤惨重,几乎快要灭绝了。” “老不死。”岳风心里叫嚷,“你说了这么多废话,跟天鬼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阳太昊冷冷说道,“天鬼的出现,就是因为巨灵,它是支离邪创造出来、对抗巨灵的终极武器。” “什么?”岳风一呆,“武器?” “我说了,道祖支离邪,一度被巨灵逼到了绝境,如果他失败了,道者一族就会灭绝。” “但我们还活着。” “所以,支离邪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古怪的道术。他收集了许多死亡道者的魂珠,将它们熔于一炉,炼化出了一个魂魄的胚胎。可是,这个魂魄没有意识,也没有七情六欲。而后,支离邪取来了土巨灵盘古的‘骄傲’、木巨灵青主‘贪婪’、风巨灵大鹏的‘善变’、金巨灵象蛇的‘暴食’,火巨灵阳离的‘狂怒’,水巨灵若无的“懒惰”,他把这六种性情,融入到了之前的胚胎中……” “胡扯。”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性情这种东西,抓不住,摸不着,又怎么可能‘取来’?” “是啊。”阳太昊喃喃自语,“这个道术十分古怪,我也一直没有想通,支离邪是用什么法子,从魂魄之中,分离出了性情这种东西。可是,他把六种性情融入胚胎,突然发现还是没用。支离邪十分绝望,他独自一人,登上了一座高山,苦苦思考了一天一夜,那时间,四面一片死寂,只有群星为伴,道祖望着星空,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孤独涌起的一刻,他的心中灵光一现,恍然大悟,马上就地取材,从他自己的魂魄里面,提取出了一缕‘孤独’,加上前面的六种性情,这七种糟糕的情绪,被后世的道者称之为‘七罪’。” “孤独也是一种罪?”岳风十分疑惑。 第一百零四章 舍身 “孤独是一种罪,那是王者的悲哀。”阳太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这七种罪孽融入了胚胎,道祖支离邪,终于创造出了一只‘天鬼’。天鬼一部分来自于六大巨灵,好比巨灵们的影子,巨灵能消灭一切,唯独杀不死自己的影子。正如你说的,性情这种东西,抓不住,摸不着,所以说,‘天鬼’打不败,杀不死,对于巨灵来说,它就是一个荒诞的怪物。 “因为‘天鬼’的帮助,道族终于扭转了败局,将六大巨灵一一降服困住。后来许多人都天真地认为,打败巨灵以后,道者的时代从此开启,一直延续至今。”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为什么?” “因为天鬼。”阳太昊长长叹了一口气,“天鬼为战争而生,打败了巨灵以后,它也失去了对手。很快,它就把矛头指向了我们,摆脱了支离邪的控制,吞噬道者的魂魄,甚至于复活死者……” “复活死者?”岳风失声叫道,“怎么可能?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地的法则。” “据传说,天鬼就可以。”阳太昊慢慢说道,“它复活死者,结成了一支大军,向主人支离邪发起挑战。支离邪和四神,花费了无数心力,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才将天鬼打败。他们捉住了天鬼,可是无法消灭它。支离邪百般无奈,只好依照七罪,把它一分为七,藏在了七个地方,七罪一日不能合并,天鬼就一日无法重生。 “天鬼被分裂的一刻,心里十分怨毒,它诅咒道族,说是终有一日,道族的后代将会互相吞噬。又说,终有一日,它将重生,谁让它重生,它就会答应对方的任何要求。” “这些事。”岳风心生恍惚,“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创造天鬼的道术十分恶毒,可以说,道祖支离邪,为了打败巨灵,干了一件邪恶透顶、后患无穷的事情。天鬼的出现,违背了天地间的某些法则,支离邪后来也十分悔恨。这是道族历史中最阴暗的一页,为了避免损害道祖的威名,后世的道者,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事隐藏起来,除了少数的天道者,几乎无人知道这件事。”阳太昊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天鬼分裂前留下的话,这世上不乏野心家,这一些话如果传出去,难保没有人复活天鬼,利用它来称王称霸。” “所以你要消灭我?”岳风的心里一阵凄凉。 阳太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可是。”岳风的眼鼻微微发憷,“老不死,一路上你都在帮助我,说服应龙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那只是一种谋略。”阳太昊的幻影苦笑了一下,“我必须稳住你,让你自愿来到这儿,天底下能困住天鬼的地方不多,天雷谷的雷塔,算是其中的一个,如果在别的地方消灭你,天鬼很快就能找到新的宿主,那个时候,结果只会更糟。” 岳风的心里一阵冰冷,这时阳太昊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小子,我欣赏你。你的性格,跟我当年十分相似,你拒绝了天秀的建议、打算独自面对应龙的时候,我的心里起了很大的动摇。那时候,我几乎放弃了引你入塔。可是,我生为一个道者,为了道族浴血苦战,我不能让天鬼复活,它会毁了这个世界。” 岳风沉默一下,慢慢问道:“老不死,你热爱这个世界吗?” “是的。”阳太昊的眼里透出一丝追忆,“我热爱他。” “为了曾经的爱人吗?” 阳太昊浑身一颤,瞪着岳风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想罢了。”岳风苦笑说,“我也爱这个世界,只因为,这里有我深爱着的人。”他目光一转,投向远处,依依站在那儿,手拿计时的罗盘,死死盯着这边,眼里透出无比的焦急。 “你是说,小狐狸?” “她是其中之一,还有爹爹和……云若。” “你的未婚妻?” 岳风默默点头。阳太昊望着他,双眉皱了又皱,过了时许,长叹一口气:“小子,我有点儿抱歉。” “如果,天鬼真有那么可怕。”岳风长吸了一口气,“那么,死亡也没什么。” “你不怕死吗?” “以我的死,换取爱人的生。”岳风笑了笑,“那也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阳太昊一呆,忽地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听到痛快的话,当然应该笑一笑。”阳太昊停顿了一下,落落的若有所失,“小子,如果没有天鬼,也许,我可以把你调教成一个了不起的人。” “算了吧。”岳风冷冷道,“说这些有什么用?” “时间快到了。”老不死抬头看天,岳风微微苦笑。 “死亡的过程会很痛苦。”阳太昊叹气说道,“你的肉体会很快毁灭,魂魄却不会,它会一点点的炼化,产生的痛苦远远超过肉身。天鬼一定会奋起反抗,把毁灭的过程拉得很长。” 岳风听得毛骨悚然,只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转眼看去,依依神色惶急,冲着这边大声叫喊,可是“千雷之索”隔绝了外物,只见她口唇张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不过,岳风可以猜到她说的什么,小狐女一定在说,时间到了,快点儿出来。一瞬间,岳风的脑海里涌现出温软的感觉,那是拥抱依依的感受,他的嘴唇余香犹在,激吻的回忆还没有消失。死亡就在眼前,如果,能再拥抱少女一次,那又该多好啊。 雷镜无声翻转,生的一面即将消失,死的一面就要降临,接下来,将是一次漫长的毁灭,岳风的心里涌起一丝悲哀,他还这么年轻,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 阳太昊的幻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老不死的眼里,闪过一丝强烈的挣扎。 “咦。”阳太昊轻叫了一声,掉过头去,神色诧异。 岳风转眼一瞧,心子几乎停止了跳动,依依跳上了细柳剑,一阵风冲向了塔顶。 少女的目光专注凝定,神情坚毅决绝,俏丽的脸庞,映照夺目的闪电,焕发出绝美的光华,这光芒照耀塔中,就连四面的电流也暗淡失色。 身边的电光呼啸而下,一如飞流直下的死亡。 小狐女的身边涌出夺目的金光,一条毛茸茸、金灿灿的尾巴冲天而起,绕着少女飞速旋转,化为了一片金色的流光,金光冲向了雷镜,试图阻止雷镜的翻转。 雷镜光芒大盛,数不清的电流冲向幻尾,金光与电光交锋,金尾支离破碎,转眼之间,化为了一片淡淡的金霞。 幻身的陨灭,冲击着依依的身心,她的口角涌出了一股鲜血,映衬惨白的脸色,格外触目惊心。少女迟疑了一下,一咬牙,举起了双手,用力托向雷镜。 指尖触摸到雷镜的边缘,一刹那,依依的脸上透出了难忍的痛苦。可她没有退缩,反而挺胸抬头,直视惨白的电光,脚下的碧光明亮起来,少女用尽力气,连人带剑,向上冲去。 她要阻止雷镜的翻转,仅仅凭借血肉之躯。 “她疯了吗?”阳太昊叫了起来。 “小七……”岳风双目大张,眼角迸裂,涌出丝丝血水,他不能出声,只能在心底大叫。 强烈的电流,如尖枪,似利剑,刺透的依依的手掌,贯穿了她的身体,少女被一片冷白色的火焰包围,最先破碎的是她的衣衫,一刹那,紫色的纱衣化为细细的粉尘,雪白的娇躯暴露在外,柔美的曲线巧夺造化,每一片肌肤都被闪电照亮,飞扬的长发电光萦绕,就像是一面猎猎飘拂的闪电之旗。 短短的一瞬,这个美丽的少女,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女神。 她在电光中婉转挣扎,一如火焰中翻腾的飞蛾。 突然,雷镜的转动停滞了。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十分急促,“跟着我念咒。” “什么?”岳风一呆,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老不死。 “九阳离合,分雷破天,白驹流逝,光阴之隙!”阳太昊的声音传入岳风的耳朵,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从未感觉这样为难。 刹那间,他有了决断,开口低声念诵:“九阳离合,分雷破天,白驹流逝,光阴之隙……” 咒语刚刚念完,岳风忽然可以动弹。他清楚地感觉到,前面密集的电流,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岳风来不及多想,一纵身,钻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依依被雷镜弹开,像是一片枯败的秋叶,宛转地飘落下来,镜子继续翻转,眨眼工夫,已经出现了一抹银光。 “心神衣!”岳风幻化双翼,冲向天上的少女。 “雷魂枪。”圆珠在手中变形,他的手里多了一条电光凝结的长枪,他尽力一挥,长枪呼啸而过,切断了下泻的闪电,刺中了金色的镜面。圆镜吱嘎一声,再一次出现了停顿。岳风冲入了闪电,接住了少女的身体,闪电透过依依涌来,有如刀剑穿胸而过。 第一百零五章 圆满 “心神衣”翻腾鼓荡,不断抵消雷霆之威。岳风强忍痛苦,抱紧少女,穿过呼啸的电光,尽力向前一冲,脱离了雷镜的笼罩,撞上了一面坚硬的墙壁。 岳风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他顺着墙壁滑落,缓缓坐在了环绕塔身的阶梯上。 “小七。”岳风低头看去,少女双眼紧闭,脸色死白,眼角处两点泪珠,晶莹透亮,明如水晶。因为闪电的烧灼,雪白粉嫩的双臂,变得枯黑如炭。更让岳风心惊的是,依依的躯体如此冰冷,没有体温,也没有了脉搏。 “小七。”岳风的眼泪夺眶而出,将少女抱入怀里,胸中撕裂剧痛,心脏仿佛片片破碎。 “快。”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来,“给她喝你的血。” “血?”岳风一呆,“我的血。” “蠢材。”阳太昊厉声叫道,“你服过‘万年灵芝液’!” 岳风恍然大悟,他掉转雷魂枪,割破了手腕的血脉,鲜血汹涌而入,少女牙关紧闭,岳风使劲捏开,血水流淌如缕,灌入依依的口中。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问道:“老不死,这法儿有效么?”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有效。”阳太昊顿了一下,似乎有所犹豫,“但如果死透了,那就没救了。” 岳风一惊,又割了一条口子,将更多的鲜血灌入少女口中。 “用元气推拿她的胸脯和小腹。”阳太昊说道。 “什么?”岳风一呆。 “蠢材,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迂腐。她如今生机断绝,你不按摩,这血就进不了她的体内。” “闭嘴,都是你老不死的错。”岳风又气又恨,闭上双眼,摸到少女的胸腹之间,但觉入手软滑,高低起伏,胸部高高耸起,之间沟壑深深,小腹平坦光嫩,细腻有如羊脂软玉。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岳风恨不得给自己脑袋两拳,尽力摒除一切杂念,用心按摩少女的胸腹。 “把元气从嘴里度进去。”老不死又说。 “度元气,怎么度?”事情接二连三,岳风有点儿呆头呆脑。\r“就是跟她接吻。”阳太昊口气尖酸,“平时你不是很在行吗?” “去你妈的老不死。”岳风又气又恨,可又不敢违背,只好含住少女的双唇,将天青色的元气一丝丝度了进去。虽说是救人,这样子实在尴尬,如果有人路过,不知究竟,还以为岳风上下其手,对少女大行不轨。 阳太昊的法子当真有效,过了一会儿,岳风清晰地感觉,依依体内的血液开始流动,心脏一下一下,慢慢地搏动起来。老不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还好,小狐狸没死。” 小狐女很快有了呼吸,起初急促混乱,慢慢地平稳下来,阳太昊说道:“行了,狐神后裔,自愈能力惊人,后面靠她自己,就可慢慢复原。” 岳风不放心,又度了几口元气,只觉头晕目眩,身子一阵阵发软。他尽力不去看少女的**,目光凝注那对焦炭似的双臂,忽觉双眼发酸发热,说道:“老不死,她的手怎么办?” “没关系。”阳太昊淡淡说道,“雷公宝藏里不是有个药瓶吗,那里的‘灵荼神液’能治雷电创伤,你给她喝一些,在手上抹一些,很快就能恢复原样。” 岳风大喜,找来药瓶,灌了一些给依依,又抹了一些在她的双臂上,药水冷如寒冰,触摸起来,还有一点淡淡的酥麻。 忙完一切,岳风坐了下来,沉默一下,忽道:“老不死,你刚才为什么救我?” “救你的不是我。”阳太昊叹了口气,“你应该感谢小狐女,她一通蛮干,顶住了雷镜,雷镜不能翻转,力量出现了短暂的混乱。雷电进入雷塔,全都因为这一面镜子,所以那一刻,闪电的力量有了破绽,你才有可能脱身而出。” “那咒语呢?” “那是分雷咒。”阳太昊苦笑一下,叹气说道,“到了最后,我还是反悔了。” 岳风怔了怔,轻声问道:“天鬼怎么办?” “我们可以试试看。”老不死慢悠悠地说道,“要消灭天鬼,也许除了同归于尽,这世上还有别的法子。” “老不死……”岳风双眼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什么?” “谢谢你!”岳风拭去眼泪,笑了笑,“老不死。” “谁是老不死?”阳太昊哼了一声,幻影坐在那里,脸上透出少有的严厉,“小子,从今往后,你要叫我道师。” 一瞬间,岳风恍然大悟,他退后两步,双手合十,向着元气凝结的幻影,深深行了一礼。 “三万年了,不知道今时今日,可还有人知道屠妖者?”阳太昊傲然一笑,目光炯炯,注视身前的少年,“苍龙岳风,我想看着你成长,终有一天,我要这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一边的依依发出呻吟,岳风慌忙上前,将她扶起,少女睁开眼睛,看见岳风,心中喜乐无限,忽又看见阳太昊的幻影,惊觉自己全身赤裸,又羞又气,尖叫一声,全身缩进岳风怀里,岳风变化“心神衣”,衣料展开,裹住她的身子。 少女清醒过来,方觉双臂灼痛,低头看去,花容失色,岳风急忙告知“灵荼神液”的奇效,依依这才略略放心,但想到岳风看见自己这一幅狼狈样子,心里又觉闷闷不乐。 呆了一会儿,依依问起岳风前情,岳风如实说了,小狐女听说阳太昊设下陷阱,气得破口大骂,又听说紧要关头,老不死良心发现,心里的怒气稍稍平息,撅嘴说:“老不死,算你还有一点儿良心。” 阳太昊冷笑说道:“小狐狸,我只是奇怪,以你的道力,双手按上雷镜,居然没有化为灰烬?你是怎么做到的。” 依依一笑,抬手上指:“老不死,你看那个。” 阳太昊抬头看去,塔顶的角落里,藏了一团小小的黑气,老不死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是雷鬼。” 进塔以前,依依把小雷鬼带在身边,施了法术,让它沉睡不醒,藏在小乾坤袋里。但她手托雷镜的一刻,闪电将她的衣物、法宝统统化为乌有,同时也激活了沉睡的雷鬼。 雷鬼以闪电为食物,天生不怕闪电,一遇雷电,下意识加以吞噬。它靠近依依的身边,吸走了大多数的雷电,依依因此缘故,没有形神俱灭,所中的闪电,也远远不足以致命。 岳风没想到,这一只小雷鬼,居然成了依依的救星,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依依打了个唿哨,招一招手,黑气扑啦啦向众人飞来,到了近前,又犹豫停下。 依依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黑气向内凝缩,露出小雷鬼的身形,它扑扑地拍动翅膀,落在小狐女的手心,连连摇晃猪头、摆动豹尾。 岳风惊讶说道:“依依,你说的什么?” “狐语。”依依笑了笑,“这一种语言,大多数妖怪都能听懂。” “简单的说,这是妖族的通用语。”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 “小七,你说了什么?”岳风好奇问道,“它这么听你的话?” “我让它别害怕。”依依盯着小雷鬼,眼里充满感激,“刚才我和它一起经历患难,相互之间有了谅解,它不再害怕仇恨我了。” “跟应龙离开也有关系。”阳太昊冷冷说道,“没有老爬虫的驱使,雷鬼不会主动伤人,应龙心狠手辣,离开天雷谷也罢了,居然把谷里的雷鬼全都逼死了。” “这么说,它是个孤儿了。”依依盯着小雷鬼,心里生出一丝惆怅,“今后它独自一个,又怎么活得下去?” “它救了你的命。”岳风笑了笑,“你不如收养它吧。” “唉,你让我养雷鬼做宠物?”依依失声大笑,“它这个丑样儿,别人见了,还不笑死?” 岳风笑道:“宠物越丑,不就显得你越美么?” 依依白他一眼,微微动心,说道:“好吧,我就收它做宠物,不过得取个名字。”小雷鬼听懂了这话,兴奋得连拍翅膀,发出扑扑的声音。 “啊。”依依拍手叫道,“就叫它‘扑扑’好了。” “这名字很好。”岳风笑了笑,“天雷谷煞气太重,小七,你的伤势还没痊愈,不适合留在这里,我们另外找个地方给你养伤。” “我知道附近有个小山谷。”阳太昊慢吞吞说道,“山好水好,与世隔绝,是个养伤修行的好地方。” “好啊。”岳风站起身来,“老不死,请带路。” “谁是老不死?”阳太昊怒气冲天,“臭小子,你得叫我道师。” 岳风朗朗一笑,心里涌起无边的豪气,跟着一纵身,穿过雷塔的圆窗,像是一只黑羽的飞鹰,迎着凛冽的天风,箭也似向远方飞去。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