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苍龙转生4之天道布武卷 作者:凤歌 这是元气主宰的世界,这里有奇妙的道术、热血的体术,还有千奇百怪的幻身、不可思议的妖魔。一个没有元气的少年,一块百无一用的石头,机缘巧合,得到了上古“天尊”的魂珠,从而练成了天下罕有的体术,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幻身,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登上了世界的巅峰,与天道神魔一决雌雄。 第一百五十九章 融合 “青灵剑雨”受了扰乱,后继无力,雷电向前一涌,吞没了青色的剑雨。 “原来如此!”胡佩佩盯着依依身后的幻尾,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小七,无怪你敢跟我叫板,原来炼成了雷尾。” 依依抿着小嘴,秀目闪闪发亮。 “瞪什么?”胡佩佩笑了笑,“看好了,第二招。”幻尾一摇,寂静的夜空中,出现了一团团翻滚的云团,云团里电光纵横,仿佛困在云中,想要射出,却被浓浓的云气挡住。 “雷舞。”两声娇呼同时叫出,粗长密集的闪电,化为了穿行夜空的枪矛。枪矛如林,森然相向,电光与电光交击,长的缠住短的,粗的兼并细的,纵横交错,其乱如麻。 很快,依依就知道了厉害,胡佩佩的电光从雷尾上发出,从头顶的浓云中发出,云气下降,孕育闪电,将依依层层包围,随着云气盘旋,凄厉的电光越逼越近,几乎无孔不入,巨力从四面涌来,将她的“雷守”挤压得越来越薄,几乎近于崩溃。 电光映照下,依依俏脸惨白,耳边传来胡佩佩的笑声:“小七,认输吧。” “闭嘴!”依依拼命转动念头,转眼望去,四面浓云翻滚,云气中的电光不时吞吐,好似长枪匕首,低头看去,下面的河水缓缓流逝,就像是一块漆黑深沉的巨大水晶。 小狐女望着河水,心念一动,深吸一口气,尖尖十指合在一起,神意传入金尾,金尾拉长变细,生出奇妙变化。 “雷风暴!”胡佩佩声音清晰,狂风应声大作,浓云翻腾起来,电光从云层中一涌而出,像是巨大的磨盘,呼啸旋转,不断消磨依依的“雷守”,雷尾所发的电光越来越弱,渐渐化为一层薄薄的光幕。依依只觉雷尾不堪重负,快要撕裂破碎,电蛇忽来忽去,不断冲击光罩,依依眼冒金星,几乎快要晕厥,身后淡淡的金光若隐若现,巨大的金尾几乎消失了。 “小七,还不认输么?”胡佩佩笑嘻嘻问道。 “不,决不?”依依声音虚弱。 “好吧!”胡佩佩的水杏眼里光亮一闪,轻轻叫了一声,“破。” 雷风暴向内挤压,雷守顷刻破碎,电蛇漫天飞窜。 岳风一边瞧着,变了脸色,一纵身,冲了上去,还没冲近,就听依依大喝一声:“狐尾金丝罩!”电蛇冲到少女三尺之外,忽地刹住了势子,仿佛遇上了什么阻碍,绕着依依流光飞驰,萦绕片刻,忽又化为细细的一缕,轰然射入下方的河水。 岳风不胜惊讶,止住去势,电光映照间,依依的面孔涌起一股淡淡的红霞,贝齿紧咬下唇,双眼明亮如星。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身边,金色的幻尾,化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金丝,金丝纵横交织,织成了一个薄薄的金罩,闪电一碰金罩,就被引到金丝上面,游走一圈,顺着金丝进入河水,水波浩淼,无论多少闪电,落入其中,均是化为乌有。 这法子又险又奇,在这短短时光,把金尾化丝,金丝织网,,不但消耗道力,更是考验心力。胡佩佩闪电之强,镕金化石,击人成灰,依依胆大包天,竟然以一缕金色的幻丝,承受了如此的大能,好比千钧一发,惊险得不可思议。一刹那,依依气血翻腾,屋内如焚,那一缕金丝,仿佛随时都会断绝,她用尽心力,导引闪电,电光入水,少女下方的河面,汩汩沸腾起来。 岳风心惊肉跳,胡佩佩也忍不住赞道:“小七,真有你的,好,雷舞、雷风暴算是两招。还剩三招。”她顿了一顿,目光冷峻起来,幽幽叫道,“冰之尾……”一团白光应声涌起,像是横天而过的霜痕,顷刻凝结成一条冰雪凝结的幻尾,乍一看,这一条冰尾有些僵硬,可是摇晃起来,柔滑如丝,其软如绵,宛如处子肌肤,当真弹性十足。 冰尾轻轻一摇,下方的河水冲天而起,仿佛受了吸引,附着在冰尾上面,化为一条长长的水龙,但与“水龙卷”不同,水面并不旋转,仿佛一口长溜溜的水剑,让幻尾从水里抽了出来。 出水的一刻,水剑化为了冰剑,长约二十余,宽约三丈有余。 “狐寒剑!”胡佩佩一声冷喝,幻尾轻轻舒卷,长长的冰剑一挥而出,卷起狂暴的劲风,横天而过,向依依扫来。 小狐女左右为难,若要抵挡“狐寒剑”,必要用到“狐尾刀”,可要使用狐尾刀,就得撤去“雷罩”。 一眨眼,巨大的冰剑逼到近前,剑刃在空中拖出霜雪的痕迹。岳风一边瞧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依依两眼盯着剑锋,眸子越来越亮,就在冰剑斩落的一瞬,一道龙蛇样的电光,注入了冰晶雪亮的剑身,刺眼的光芒,以怒马奔腾的势头冲向胡佩佩。 “精彩!”朱阳冲口而出。岳风也看出了其中的巧妙。依依危急关头,收回垂在河面上的幻丝,缠上了冰剑的剑尖,水能导电,冰剑上布满流水,正是绝佳的导体,加上依依全力引导,“雷风暴”的电光顺着幻丝进入冰剑,又顺着冰剑冲向了主人。 胡佩佩意料不到,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只觉一股强烈的电流钻入冰尾,这电流来自于她,威力十分惊人,刹那之间,她的元气沸腾起来,身子出现了片刻的麻痹。 说时迟,那时快,胡佩佩的变故不过瞬间,可是冰剑的走向已经改变,剑锋向上一跳,险而又险,掠过依依的头顶上方,寒气从天下降,依依乌黑的秀发上面,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第四招。”一半因为电击,一半因为气恼,胡佩佩的脸色阵红阵白,扬起下巴,轻轻叫了一声,“冰风雷暴。” 声音一出,冰剑哗然迸裂,化为万千冰屑,进入“雷风暴”中,与风云相融,夹杂在雷电霹雳之间,势如千万冰锥雪箭,一旦射中人体,小狐女娇花嫩玉似的身子,必然化为一堆惨不忍睹的肉泥。 胡佩佩下手,当真绝不容情。 生死就在眼前。 “咕!”一团大火跳了出来,无尾火雀现形,火羽神针呼啸而出。就在这个时候,依依的身边,涌出炽烈的电光,薄薄的金罩,化为了一团电光炽烈的圆球。 “雷守!”岳风看得清楚,紧要关头,将水龙卷的去势强行挽住,但觉身后灼热消减,回头看去,“火羽神针”也停在空中,点点火星,处在黑暗之中,光芒十分耀眼。朱阳尽管放出了火针,可是神色漠然,似乎远处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紧要关头,依依把雷尾的大能,传到了金罩上面,“狐尾金罩”变成了“狐尾雷罩”。金丝上电光四射,与“冰风雷暴”相撞,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强烈的爆炸冲击“雷罩”,电光上下起伏,动荡不安。岳风身在外面,看不清光罩内部的情形,心中不由一阵焦躁。 雷电进入金尾,尾中的金精之气来回激荡。这法子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一方面挡住了“冰风雷暴”的轰击,另一方面,雷电轰击金尾,那一股镕金化石的大能,冲破金尾的元气,顺着幻尾进入依依体内。这感觉,就像是她用雷尾攻击自身,强烈的麻痹和疼痛,几要把她撕成碎片。 “冰风雷暴”无休无止,雷电夹杂巨大的冰块,铺天盖地碾压过来,冰块在雷罩前粉碎,化为细小的冰屑,箭头一样向雷罩里钻入,一股汹涌的寒流,化为激烈的狂风,渗入雷罩的表面,汇合凌厉的电光,不断抵消雷罩的威力。 “呀!”依依发出一声长叫,凄厉,尖锐,像是垂死的凤鸣,岳风听在耳中,心里如被针刺,仿佛快要滴血,他握紧符笔,“水龙卷”如飞涨大,他也清楚地感觉,身后的热力急速攀升,红光灼灼,从后涌来,岳风明白,朱阳也蓄满了势,热力的流向,直奔天上的胡佩佩。 就在这时,胡佩佩掉过头来,笑容尽敛,目光严厉,盯着岳风轻轻摇头。 岳风一呆,忽地发现,狐女汗水淋漓,头顶升起一股袅袅的白气,面皮肌肤绷紧,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吃力。从场面上看来,胡佩佩占尽上风,应该十分轻松才对,为何此时此刻,居然如此的劳神费力。 岳风心念急转,凝神细看,猛可发现,冰风雷暴尽管气势汹汹,却始终留有余地,云雷电光在雷罩之外游走,少许击中雷罩,多数一沾疾走,去势如长枪锐矛,刺中雷罩的一刻,却又轻轻的弹开。许多冰块击中雷罩,并未击实,仿佛受了某种力量的操纵,轻轻巧巧,两面弹开。 第一百六十章 金声玉振 “她手下留情。”岳风恍然大悟,凝目看去,胡佩佩红润的小嘴轻轻抿起,目光凝注雷罩,雪白的脸颊上汗水淋漓。刹那间,岳风明白了她的苦处,攻击对手,其实不难,难的是一面进攻,一面还要控制法力,仅以一线之差,不至于伤害对手。毕竟姐妹情深,胡佩佩心肠再狠,也不会真正害死妹妹。 身后热流更急,突然一声啸响,火羽神针飞出,星星点点,化为漫天红影。 “卷!”岳风来不及多想,水龙卷一扫而出,气势磅礴,势如惊涛骇浪,一片水光银城,扫中了那一片红影,红与白交锋,水光火影交错,咝咝的白气,淡淡如云气升腾。 朱阳双眉一扬,目有怒意,胡佩佩却看了岳风一眼,眼底透出一丝感激。 岳风的心乱极了,如果他猜得不对,这一阻拦,很可能送掉依依的性命,可是,凭直觉,他又相信胡佩佩决无恶意,这样逼迫依依,必有她的道理。 就在转念之间,雷罩突然一亮,迸射出刺眼的强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周围的风雷冰屑,跟着雷罩向里一收,电光里迸射出丝丝金光,电光、金光互相渗透交融,聚合萦绕,不一会儿,化为了两条巨大的幻尾,一金一白,光照夜空,奇妙的是,金尾里闪动电光,雷尾里则有点点金星,飞射乱迸。 幻尾萦绕,金白光芒,勾勒出女子姣好的曲线,依依汗透紫衫,双眼微闭,周身飘浮淡淡的白气,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恬淡的意味。 冰风雷暴稍一退让,忽又向里聚拢,眼看电光冰雪化为怒潮,又要吞没依依,少女双眉一扬,凤眼陡张,幽黑的眸子,一如夜空里闪烁的寒星。 “金声玉振!”依依一声锐喝,双尾交缠,幻尾之间,迸发出惊天动地的雷鸣,雷声阵阵,夹杂刀剑交击的锐响,电光金芒同时涌出,迎上了冰屑和风雷,更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推开了云团,搅得云开雾散。 “狐雨雷针!”依依又叫一声,金尾摇动,飞出点点金芒,同时间,雷尾有意无意,当空一扫,化为电光屏障,千百金针穿过雷障,每一根幻针上面,都附有了蓝白交织的电光。 “雷守!”胡佩佩幻尾一圈,轻轻松松,化为一片雷光电障,金针射入电障,非但没有泯灭,针上的电光更加明亮。 “飞雪成阵!”冰尾摇动,天空中全无征兆,扯絮飞绵,飘起大雪,每一片雪花翻滚中变大,化为了一层薄薄的冰墙,雷针射中冰墙,咝咝作响,刚刚突破一层,冰墙又凝结一层,直到雷针失势,深深陷入冰层,再也无法动弹。 “金声玉振!”依依双尾交击,雷霆阵阵,化为无量音波,撞向重重叠叠的冰层。 吱,冰层出现一丝裂缝,裂缝游走如飞,冰层转眼瓦解,冰雪中的雷针明亮起来,发出微微的颤音,嗖嗖嗖密如阵雨,向胡佩佩急速冲去。 可是针雨落空,天上一无所有,胡佩佩消失了。 “呵!”胡佩佩的笑声,忽从耳边传来。 “老六……”依依大吃一惊,转眼看去,风雪深处,出现了一双明媚的凤眼,眼里光芒闪动,如有磁性,将她的目光牢牢吸住。 一刹那,依依有了片刻的失神,巨大的幻尾从天而降,快如两阵狂风,缠住了她的幻尾,四条幻尾纠缠不清,电流浩荡如江河,汹涌着灌入金尾,一股彻骨的寒意包裹住了雷尾,依依血气凝固,几乎快要冻僵。 一双柔软玉臂缠绕过来,将她楼入怀里,一股醉人的体香钻入鼻间,胡佩佩无声逼近,身子温软无比,依依的身子为之一暖。 她极力凝聚精神,可是始终摆脱不了的胡佩佩的眼睛。依依心里明白,这是“天狐遁甲”的“禁字诀”,用“破字诀”可以破解,可是胡佩佩千年道行,远非小狐女可比,那一股精神力如山如岳,沉沉压在依依心头。 依依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下你怎么办!”胡佩佩笑语声传来,响如银铃,幻尾相互摩擦,元气分分合合,生出一股奇特的感应,仿佛愉悦,更似痛苦,那滋味酸心入骨,使人筋骨酸软,一股热力涌遍全身,依依的双颊,浮现出一抹动人的红霞。 两具绝美的身子相挤相磨,随着幻尾摇曳,慢慢向下沉落,很快接近了河面。 “我不能输。”依依在心中大喊,她不愿这样败北,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来,留下来,为岳风而战。 “呀……”身子浸入河水,湿冷的感觉涌入脑海,依依哆嗦一下,忽地生出一个念头。她不及多想,念咒声咕嘟嘟冒了出来,“金声……玉振……” 金尾撞向雷尾,只不过,金尾主人是依依,雷尾的主人,却是胡佩佩, 一串巨响滚过,雷鸣中夹杂铿锵之声,声浪涌向四周,白浪冲天而起,一条河水鼓荡翻涌,生出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胡佩佩猝不及防,生出一丝晕眩,精神力稍稍松懈,“禁字诀”威力为之一弱。依依如释重负,脱出精神枷锁,金尾一摇,摆脱雷尾纠缠,化为一口长刀,叮的一声,又挑开了对方的冰尾。 幻尾一旦分开,依依有了力气。她奋力一挣,挣开胡佩佩的怀抱,哗啦一声,冲天而起,飞行中符笔一指,笔尖对准胡佩佩的心口。元气传入笔尖,她的心里生出一丝犹豫,跟着眼前一花,胡佩佩的笔尖有如惊虹飞来,抵住了她的咽喉。 “输了……”这念头一闪而过,沮丧涌遍了全身,依依眼眶酸热,泪水夺眶而出。 胡佩佩盯着她目不转睛,过了时许,收起符笔,腾出一只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笑道:“傻丫头,你不是赢了么,还哭什么?” “我赢了?”依依呆了一下,有点儿莫名其妙。 “是呀。”胡佩佩笑了笑,“冰风雷暴一招,‘飞雪成阵’算一招,最后的‘灵尾绞’算一招,加上前面三招……”女子说到这儿,轻轻顿了一下,盯着依依,眼里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小七,我输了,你可以留在玉京,留多久都行。” “我、我……”依依先喜后悲,难以置信,盯着姐姐,眼泪滚滚而下,说什么也无法止住。 “好哭鬼,还哭?”胡佩佩轻轻抚摸她丰美浓黑的秀发,“你这小丫头,明天的比赛,一定十分凶险,你要多多小心。” “六姐。”依依高兴过后,又暗暗担心,“你不能带我回去,老妈责怪起来怎么办?” “你不回去……”胡佩佩微微一笑,“我当然也不回去。” “什么?”依依诧异说道,“你也要留在玉京?” “是呀,你留在这儿,我干吗要回去挨骂?”胡佩佩捋了捋头发,眼风扫过岳风,妩媚一笑,“再说了,这小子呆在玉京,我又怎么舍得回去,好妹妹,你如愿以偿,也别太贪心,看在姐姐千年寂寞的份儿上,把这小子让我吧!” “胡老六……”依依气得脸也白了,对这六姐些微的好感,全都烟消云散,“岳风跟你没关系,你再动歪念头,我、我跟你拼命。” “好了,好了。”胡佩佩满口应承,“我闹着玩儿呢。”可她的话,小狐女半点儿也不信,胡佩佩口中撇清,两只眼睛却是水意融融,盯着岳风,恨不得马上凑上前去,以身相许。依依深知这姐姐的性情,从小到大,一旦看中的东西,势必软硬兼施,非要到手不可,只不过她寿命千年,阅人无数,这些年来,对于平常的道族男子,已经很少生出兴趣,谁知道,今日对岳风一见倾心,大有留恋不舍的意味。 依依心里只觉纳闷,但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和岳风相遇之前,从不将任何男子放在眼里,可是一见之后,就是心心恋恋,再也割舍不下。仔细看去,论年纪,岳风正当年少,少有大男人的气魄韵味,好比白天见过的皇不二,论相貌风度,朱阳俊朗绝伦,比他胜过许多,可是依依仿佛中魔,只要岳风在前,眼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任何别的男子。 依依挣扎起来,飞向岳风,大声说:“我们走。”不容岳风多说,就向“风烟居”飞去。 岳风见她神情,只觉诧异,他相隔甚远,没有听到姐妹俩的对话,可又不便多问,到了风烟居,才一进门,忽又遇上了苏媚烟。女子穿着银色软缎的睡袍,双腿交缠,手持烟杆,倚在柱子旁边,体态惹火,媚态勾魂,仿佛熟透的果实,轻轻一碰,就能流出水来。 苏媚烟看见岳风,嘴角微微上翘,眼里的笑意流淌而出。依依只觉头痛,大感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个女子,就跟胡佩佩一样的惹人生厌。她拉着岳风匆匆上楼,经过苏媚烟身边,女子微微一笑,忽向楼下叫道:“呵,胡六姐,你怎么来啦?”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先知 依依听了这话,几乎跳了起来,回头看去,正看见胡佩佩弱柳随风一样,款款踱上楼来,修长雪白的双腿,在符灯之下,有着如丝般的光滑,行走起来,又有一种奇特的韧性,仿佛劲风中抖动的白桦树,柔滑的曲线里,透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刚健之美。 岳风的双眼,不由自主,落在那一双长腿之上,依依一边瞧着,心头怒起,伸出指尖,狠狠拧他一下。岳风慌忙收回目光,谁知一掉头,几乎拍面撞上了苏媚烟高耸的胸脯,岳风心一热,两行鼻血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依依气得跺脚,眼圈儿一热,几乎流下泪来。 “你是小苏?”胡佩佩眯起丹凤眼,审视楼口的苏媚烟,跟着细长的眉尖轻轻一扬,“流星河朱雀人?” “是呀!”苏媚烟不觉莞尔,“十年不见,胡六姐风采如故,真是叫小苏羡慕。” “呵。”胡佩佩轻轻一笑,上下打量女子,“小苏也更美了,绝代佳人,我见犹怜。” “过奖了,胡六姐是为令妹来的么?”苏媚烟吸一口琅嬛草,轻轻吐出一股香暖气息,气息喷来岳风脸上,少年心里生出一丝迷乱。 “胡佩佩。”依依忍不住叫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看了看苏媚烟,又看了看胡佩佩,困惑道:“你们认识么?” “认识。”苏媚烟笑了笑,“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久闻狐神后裔,寿元万古,青春永驻,今日一见,真是叫人羡慕。” “是啊,十年的光阴,一弹指就过去了。”胡佩佩轻轻喟叹,“当年的小苏变成了大苏。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的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儿,生得粉妆玉琢,雪白可爱,唔,我还记得,他的眼珠很奇怪,白里透出金色,看上去就跟猫鬼一样。” “哎哟哟,别侮辱人。”苏媚烟吞云吐雾,把一缕烟气,吹到了朱阳面前,“你说的小男孩儿,那不就是么?” 胡佩佩望着朱阳,若有所思,忽地问道:“流星河畔的苏家,现在还有人么?” “没有了。”苏媚烟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口中闲闲地说,“只剩我一个。” “羽山朱家呢?”胡佩佩又问。 “也只有他了。”苏媚烟冲朱阳努一努嘴。 “道族的心,比妖族还狠啊。”胡佩佩长长叹一口气,“燕惊虹呢,她就不管一管。” “她管了,南家找出几个替死鬼,在她面前自了尽。唉,那女人心太软,她总不能把羽山南家一股脑儿灭了吧。” “总得有人灭吧。”胡佩佩看了朱阳一眼,朱阳神气冷漠,两样望天,木无表情。 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南家投靠了琢磨宫,如今有两个天道者给他撑腰,南老鬼谁也不怕。” “两个天道者?”胡佩佩沉吟,“皇太一和巫真?” 苏媚烟轻轻点头:“树大根深,拔不出来。” “道族的事儿,我懒得多管。”胡佩佩微微一笑,“小苏,好久不见,你就不请老朋友喝一杯?” “求之不得。”苏媚烟咯咯一笑,手托烟杆,袅袅走向小厅,胡佩佩比起妹子还要洒脱,不知客气为何物,走在苏媚烟身边,两个女子均是妖娆万方,曲线惹火勾魂,站在一起,比美斗艳,美者更美,艳者更艳,仿佛彩云飞度,又如百花丛生,岳风从后看去,心意恍惚,暗生错觉,似乎天底下的艳光,全被这一人一妖夺走占尽。 两个绝色佳人,倚着兽皮座椅躺下,肤光胜雪,貌如夏花,映衬斑斓狰狞的兽皮,有一种叫人窒息的美艳。 茜儿递上一根烟杆,胡佩佩信手接过,吞云吐雾,又接过一杯果酒,色泽艳红诱人,胡佩佩凑到嘴边,冲岳风抛了个眼风,笑道:“小哥儿,不来喝一两杯?” 岳风给她眼神一勾,心子砰砰乱跳,这真是天底下最诱人的提议,几乎没有男子能够拒绝,岳风只觉周身发热,鬓角渗汗,望着兽皮上的二女,痴痴呆呆,有点儿失魂落魄。 见他这副样子,依依的心里酸溜溜,热辣辣,只觉一股火苗直窜脑门,狠狠扯他一把,低声怒道:“你去呀,我懒得管你。”一甩手,疾步如风,消失在走廊尽头。 岳风醒悟过来,慌忙转身追赶,苏媚烟忽道:“弟弟,这个给你。”取出一枚信封,放在托盘上面,茜儿笑嘻嘻托盘上来,送到岳风前面,小女仆花枝招展,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流转勾魂,一笑一瞥,深得苏媚烟的真传,岳风跟她目光一触,慌忙移开双眼,拿起信封拆开,抽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刁散组,组长刁散,组员,吕白尘、岑越,呼延子。”其后写着个人年龄、籍贯、精通道术云云。 “这是什么?”岳风拿着字条,莫名其妙。 “刁散组!”苏媚烟托着酒杯,漫不经意地说,“岳风组明天的对手。” 三个男生吃了一惊,武大圣叫道:“苏仙子,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不必管。”苏媚烟笑了笑,“刁散组应该也知道了,我给你们这个,只是为了公平。” “你用了手段。”朱阳若有所思,轻声说道。 苏媚烟笑笑,并不正面回答:“今天通过第一轮,共有四十九组,一百九十六人。第一轮的头名,明天第二轮轮空,直接进入第三轮。” “头名是谁?”武大圣忍不住问道。 “水夜组。”苏媚烟说道。 三个男生对望一眼,都是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情。 “剩下四十八组,将有二十四次对决。”苏媚烟说道,“明天会抽签决定对手,不过,这些只是装装样子,谁对谁,早就已经内定。” 岳风的心里一凉,苏媚烟接着说道:“刁散组是夺冠的大热门,这一组,刁散是至道五品,岑越是至道四品,吕白尘是至道三品,呼延子么,这个人来历莫测,我想尽法子,也摸不清他的底细……” 岳风看那字条,“呼延子”三字的后面,写着“年龄六十一岁,道种玄武,籍贯羊角岛,道阶,圣道九品,”其后一片空白,道术、体术一无所载。 “两组交锋,谁对谁,也是抽签决定。”苏媚烟说到这儿,冷冷一笑,“当然这也是内定好的。岳风,你的对手是岑越,武大圣,你的对手是刁散……” “啊!”武大圣惊叫一声,胖脸刷地煞白。 “小七的对手,该是吕白尘吧?”胡佩佩插嘴。 “是啊。”苏媚烟轻轻点头,“朱阳的对手是呼延子。” “什么鬼对阵。”朱阳冷哼一声。 “我知道,你想跟刁散交手。”苏媚烟笑了笑,“他跟你一样,都是闻名遐迩的天才,十五岁成为至道五品,年纪之小,品级之高,只有当年的天秀可以一比。” “那有什么了不起。”朱阳双眉一挑,金瞳里闪过一股傲色。 “对阵任何对手,刁散都有取胜的可能。”苏媚烟淡淡地说道,“他的‘长青木神’,放在刁家,也是前三位的狠角色。不过,‘长青木神’天生木性,木生火,遇上天生火相的幻身,会助长对方的火势,你的‘火凤涅磐’,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避开我?”朱阳面露嘲讽,“找了个废物给我练手?” “废物。”苏媚烟摇头,“刁家志在夺冠,进入刁散组的人物,一定都不简单。” “太倒霉了。”武大圣哭丧了脸,“为什么是刁散组?” “道理很简单。”苏媚烟轻轻叹一口气:“刁散组是大热门,必须进入第三轮,这是各大世家的共识,为了以防万一,选择了最弱的一组。” “最弱的一组!”朱阳、岳风对望一眼,同时扬起眉毛。 “四十九组里面,刁散组排第二,岳风组排四十九,纸面上来说,除了轮空的水夜组,这是最弱对最强,输掉的,理所当然的是你们。” “我喜欢这个对阵。”岳风淡淡说道“可惜不能对阵刁散。” “小哥儿,有志气。”胡佩佩媚眼如丝,含笑睨着岳风,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嫏嬛烟笔直如缕,喷到岳风脸上,潮润芬芳,使人心迷神醉。“我知道你为什么?”苏媚烟盯着岳风,面露笑意,“为了苍穹剑?” 岳风点了点头:“这笔账,早该算一算。” “进入第二回合,你们还可以照面。”苏媚烟说道。 “第二回合?”岳风茫然不解。 苏媚烟解释说:“比试结果,若是三比一,一方即可胜出,若是二比二,比赛进入第二回合,双方的胜者,将进行二对二的决斗。” “苏仙子。”武大圣哭丧了脸,“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输定了。” 众人全都注目瞧他,眼里无不流露出深深的同情,武大圣鼻子发酸,恨不得大哭一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斩风 回到寝室,刚一进门,香风扑鼻,一道倩影闯入怀里,依依狠狠咬了他肩上一口,骂道:“坏东西,酒喝得好么?。” 岳风苦笑一下,拉着她手,坐了下来,小狐女眉眼泛红,青丝蓬乱,惨白的脸颊上泪痕未干。岳风把苏媚烟所说的事情转述一遍,依依听完,轻哼一声,说道:“saonv人的话也能信?这么机密的消息,她又从哪儿知道?” 岳风也觉迷惑,苏媚烟高深莫测,始终不提消息来源,不过,孰是孰非,明日一早,可见分晓。 “我六姐呢?”依依又问。 “她跟苏姐姐还在喝酒。”岳风回想离开时的情形,迷离的香雾中,两个女子谈笑不禁,春光骀荡,娇声软语,使人心头发痒。 “你发什么呆?”依依透过灵狐心语,感受到他的心思,气得扁起小嘴,“你想去么,我可不拦你。”气乎乎转过身去,和衣躺下,浑圆的肩头轻轻耸动。 岳风无奈苦笑,同时暗恨自己,遇上美色,总是把持不足。可是身为男子,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呆坐了一会儿,进浴室洗完澡,依依已在床上睡熟。岳风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将被褥铺在地上躺下,取出“雷魂笔”,借着笔上光亮,照看苏媚烟所给的字条,不觉心潮起伏,明日一战,取胜的希望实在渺茫。天擂台的比试,一定会来许多名流,不知道,“阴虎照雪甲”的主人会不会现身? 想到这儿,他的眼前闪过一道人影,正是地窟里引路的黑衣女子,那身段体态,似曾相似,仿佛一块磁石,吸引岳风跟在后面。 岳风心神迷乱,亦步亦趋,长长的地窟无穷无尽,黑暗如潮水一般起伏汹涌,黑潮中,只剩下了女子的影子,她扭腰转身,飘忽不定,摇曳间化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形影,突然间,女子回过头来,秀美的脸上挂着凄苦的笑意,明亮的双眼,默默流下泪来。 “若若!”岳风失声惊叫,这一叫,景象全都消失,地窟、女子,全都不知所踪。 原来是一场梦,岳风浑身是汗,心子突突乱跳,正要挣扎起来,一只雪白的纤手从旁伸来,轻轻按在他的心口。 “依依么?”岳风转头看去,呼吸一紧。胡佩佩不知何时进了卧室,右手托着酒杯,半躺半坐,依偎在他身边,雪白光滑的身子不过一纱之隔,软如绵,热似火,一条长长的玉腿,轻轻横过,搭在岳风的大腿上,一眼看去,诸般妙相,一览无余。 岳风的心子咚咚乱跳,盯着胡佩佩,不知如何是好。 “若若是谁?”胡佩佩凑了过来,美目里透出狡黠光芒,呼吸甜软轻细,带着一丝醇美的酒香,“小哥,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小七还有情人?” “你,你把腿放下来。”岳风满头大汗,胡佩佩的长腿像是一块火炭,让他快要燃烧起来。 “小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胡佩佩笑吟吟的,非但不挪开长腿,高耸丰满的胸脯也凑了上来,女子的体香幽幽淡淡,如兰似麝,钻入岳风鼻孔,更如火上添油。 岳风眼前晕眩,五脏六腑都似燃烧起来,呼出的气流也热乎乎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目光从女子的胸部挪开,呻吟道:“小六姑娘,小七还在……” “呵。”胡佩佩的俏脸凑得更近,娇艳如火的红唇,就在岳风的耳边,“我使了个催眠法儿,不到明天早上,她才醒不来呢,现如今,这屋子里只有你跟我,就算闹得天翻地覆,也没人知道。”她的指尖白如春笋,顺着岳风的胸口向下滑去,岳风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心知这样下去,十九闹出事来,也不知哪儿来力气,他左手一拨,挺身跃起,掀开胡佩佩,跳到床边,扭头看去,依依面容安详,睡意正酣。 “唉,小哥,全怪你。”胡佩佩的酒水溅了一身,纱衣紧贴肌肤,更是极尽惹火,岳风鼻孔一热,流出两股血水。 “这衣服穿不了啦。”胡佩佩媚眼如丝,声如娇吟,抬起光滑玉手,款款褪去纱衣。 雪白肌肤入眼,岳风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不待胡佩佩脱光,仓皇一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门。 他一口气冲出走廊,心子兀自狂跳不已,刚才的景象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不由热血滚沸,心神荡漾,几乎生出了掉头回去的念头。 他好容易压住绮念,回头看去,谢天谢地,胡佩佩没有跟来。狐神后裔,真是不可以常理测度,刚才真是活见鬼,自己如果稍稍软弱,结局势必无法收拾。 窗外夜色正浓,不过群星稀落,天色将明。岳风无处可去,站在窗边,微微发愣。 “小子。”心底里传来阳太昊的声音,“反正睡不着,去修炼房怎么样?” “老不死。”岳风怒道,“你就不睡觉么?” “当然,死人也有死人的好处,那就是不用睡觉。” 岳风沉思一下,问道:“老不死,如今炼什么?” “九幻雷神枪,电斧破甲拳。”阳太昊一字一顿。 “我可以练雷轮体术了?”岳风听在耳中,仿佛做梦。 “对。”阳太昊轻轻发笑,“你的‘本轮’已成,雷轮之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已经可以驾驭雷轮之术。” 岳风心生狂喜,振作起来,走到修炼房,取出《天雷正法》,细细研读起来,“电斧破甲拳”共分九式,“斩风”、“穿云”、“化雪”、“灭火”、“断岳”、“裂阳”、“破月”、“骇鬼”、“惊神”。岳风默读心法,依法修炼,不一会儿,丹田处“本轮”转动,麻酥酥的感觉像是两条大蛇,从小腹惊醒,游向双手之间,一刹那,岳风周围的空气,噼噼啪啪,夹杂蓝白电光,电光向他的双手的聚集,一转眼的工夫,化为了两个闪亮刺眼的电球光团。 “斩风!”岳风拧身出拳,一道电光冲出右手,化为一道光轮,切向远处的假人,嚓的一声,假人拦腰两段,上半身还没落地,岳风大喝一声,纵跃跳起,双掌齐出,电光呼啸而出,两道光轮滚来滚去,假人残躯落地,化为一团粉末。 岳风使出“斩风式”,一口气斩了二十具假人,残肢断臂,漫天乱飞,还没落地,又被电劲击毁,双手电光吞吐,仿佛两条闪电凝结的长龙,矫健变化,挥洒自如。 练得正酣,忽地一道火光飘来,翩如蝴蝶,飘如鸟羽,岳风下意识一拳送出,火光电光相撞,轰隆一声,火星四溅,电火飞迸。 忽遇袭击,岳风心头一凛,不及看清来人,数百片火光飘飘飞来,片片飞舞,胡聚忽散,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岳风围在其间。 “仙风乱羽。”岳风心里叹了一口气,明白是谁到了,转身一拳,击破火羽包围,另一拳送出,一道闪电光轮,带起凄厉鸣啸,冲向远处的朱阳。 “日冕风刃。”朱阳抡掌一挥,扫开电光,冷冷说道,“这是雷轮体术么?也不怎么样。” “这么早,你来干吗?”岳风转眼看去,窗外天色,微微发白。 “晨练。”朱阳的目光扫过地上碎屑,“我可不像某些人,听说对阵刁散组,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你说谁?”岳风眼里火星迸溅,“谁吓得晚上睡不着?” “我告诉你,岳风!”朱阳扬起脸来,傲气十足,“这一次天道布武,我只对冠军感兴趣,不管是谁,挡了我的道儿,我就把他烧成灰。包括你,吓得失眠的胆小鬼。” “少吹牛了。”岳风心火乱窜,“猪样儿,你那把火,连鸡都烤不熟,拿冠军,笑死人了。” “我知道你很嫉妒我。”朱阳瞟他一眼,“你这种小角色,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嫉妒你?”岳风快要气疯了,“你从头到脚,有什么地方让我嫉妒的。” “我是凤凰血裔。” “我是凤凰祖宗。” “你骂谁?”朱阳的金瞳里迸出两道冷光,“玩水蛇的小角色,我要教训教训你。” “放马过来,无毛火鸡。” “火凤涅磐!” “苍龙转生!” 一架打完,已是卯时,两人鼻青脸肿,出现在餐桌上时,真把众人吓了一跳。苏媚烟气恨交迸,把两人狠狠骂了一顿。两人灰溜溜的,出门时余恨难消,一路上彼此怒视。 飞到天擂台,只见人山人海,将偌大一个擂台,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纵身高处,乘着飞行法器观战。金如意在一边唉声叹气:“岳风,人太多了,太多了,当着这么多人丢脸,你就不心虚吗?” “闭嘴。”岳风被烧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有你跟着,我的脸早就丢光了。”“换了是我,明知是输,就该乖乖呆在家里。”金如意继续挖苦,“躺着睡觉,总比躺着挨揍强呀。” “该躺着的是你,死鹦鹉,你不留在风烟居,来这儿干吗?” 金如意一老一实地说:“作为你妈妈的妖奴,你要是被人打死,我总得给你收尸。” “收尸?先收了你这张鸟嘴再说。我没被人打死,先得被你烦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至弱当强 “我还有这威力?”老鹦鹉沾沾自喜,“要不然,我也上上阵,你打架,我说话,你正面迎敌,我扰乱军心。” “扰乱军心?”岳风狐疑起来,“扰乱我的军心?” “哈哈,你真聪明。” “扑扑,电它。”岳风一声锐喝,小雷鬼张牙舞爪地猛扑上来,吓得金如意抱头鼠窜。 落到天擂台上,各组均已就位。巫方迎上前来,沉着脸说:“你们四个,怎么才来?”她看了看罗盘,目光扫过四人,一脸的嫌恶,就像是看着四只苍蝇,“辰时差一分,你们还真准时啊?就你们这样子,半死不活的,还来参加天道布武?来送死还差不多。” 四人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八只眼睛盯着老女人,心中均是怒气上涌。天秀远远看见,大声说:“巫宫主,人到齐了,该抽签了。” 巫方这才黑着脸走开,边走边嘀咕:“烂泥扶不上墙。” 岳风气得脸色发白,正要顶嘴,天秀瞪他一眼,喝道:“岳风,过来。” “干吗?”岳风刚刚挨了骂,心里大不耐烦。 天秀白他一眼,嗔怪道:“我叫你过来。” 女子娇嗔之间,不自禁媚态流露。岳风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这个女道师,想起影塔的事情,总有一些心虚,迟疑一下,看了看依依,小狐女鼓起两腮,目光冷淡。岳风左右为难,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天秀迟疑一下,轻声说:“岳风,你昨天跟皇不二说了什么?” “没什么。”岳风满不在乎,“说了几句男人该说的话。” “还嘴硬。”天秀抿起嘴,微微嗔怒,“水夜什么都跟我说了,你,你……”一股桃红染透她的耳根,“这样下去,全天下的世家,都被你得罪光了。” 岳风心里有气,皇不二挑衅在先,自己反击在后,但听天秀说来,倒像是自己的不是,他越想越气,冷冷说道:“我有几条命,不用你操心。好吧,天秀小姐,算我不对,我不该挖苦你的未婚夫,以后遇上皇不二,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嘴,打死骂死,活该倒霉。” “你……”天秀一时气结,“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才改?” “我这个人臭得很,天秀小姐,你顶好离我远一点儿。”岳风说完,不顾天秀脸色难看,转身就走,掉头之际,忽见皇不二站在远处,一脸狐疑,死死盯着这边,岳风冲他一笑,大声叫道:“皇太一的弟弟,你好哇。” 皇不二像是挨了一拳,脸色变红发紫,眼里迸出两道凶光。 岳风也不瞧他,耸耸肩,回到本组,依依看他一眼,扑地笑出声来,举起粉拳,轻轻打他一拳,骂道:“促狭鬼,你跟假正经女人说了什么,你看她那样子,输了几百万似的。” 岳风回头看去,天秀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神茫然,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俨然心绪十分激荡。她见岳风看来,身子轻轻一颤,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走。 皇不二远远看见,慌忙跟了上去,在她身边有说有笑。天秀脸色冰冷,仿佛不见不闻,权当这未婚夫是一个透明人儿,皇不二脸上堆笑,眼里的怒火不是出没。 “天道布武,第二轮开始。”巫方脚踩飞轮,升到空中。 天擂台四周,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观众穿着飞行法器,五颜六色,七彩缤纷,就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光带,围绕天擂台徐徐流转,他们举起符笔,射出璀璨的焰火流星,彩光漫天,壮观无比。 巫方一挥笔,天空中多了五张座椅,她大声宣布:“本次比赛的主考官,除我以外,还有四位,第一位,八非学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道师,天来大师的女儿,苍龙天秀。” 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天秀冉冉升起,向着众人微笑致意,她的笑容不太自然,可是依然甜美动人,周围的欢呼声更加热烈,女子的眼里透出深深的羡慕,男人们目光贪婪,从头到脚,巡视她的全身 “第二位,玉京城的副守备,皇太一大师的弟弟,白虎皇不二。” 欢呼声略略稀落,男人们的叫声低落下去,女人的欢呼却是此起彼伏。皇不二摇头晃脑地升上来,左顾右盼,眼风乱飞,引得一群女道者尖叫不已,天秀一边瞧着,大大地皱眉。 “第三位,八非学宫的资深道师,威震北方的玄武裴怒。” 欢呼声又少了一半,只有玄武道者还在推波助澜,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踏着一道乌沉沉的剑光,徐徐升到半空。他面如锅底,须髯浓密,两道长眉紧紧皱起,他向着观众招了招手,漫不经意地坐了下来。 “第四位,来自南方的大甲士,朱雀秋风舞。” 一个红甲男子冲天而起,铠甲光华晶莹,流淌如血,他年约四十,清秀俊朗,长须飘拂,伫立虚空之中,大有仙风逸气。 “第一轮的冠军水夜组,本轮轮空,直接进入第三轮。”巫方的目光投向擂台的一角,水夜坐在龙蛛背上,蜷起一脚,神色冰冷,听见巫方的声音,脸上木无表情。 “剩下的四十八组通过抽签,将要两两对决,排名在先的二十组,拥有抽签权,在这个匣子里面,装着后二十名的号码,前二十组的组长请上前,你们抽中的号码,就是你们本轮对阵的对手。”巫方一面说,一面挥动符笔,白光一闪,天擂台出现了一张玉桌,桌子上放着一个金色匣子,匣子上有一圆洞,可容一手探入。 “第一轮的亚军,刁散组请上前抽签。”随着巫方的声音,刁散走上前来,伸手探入金匣,摸出一个圆球,看了看,微微冷笑,他高高举起圆球,上面清晰地透出“四十九”三个火红的大字。 参赛者一片哗然,均有不平之色。巫方的脸上现出一丝嘲讽,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岳风,“刁散组的对手是岳风组。” 岳风的心突突直跳,但觉依依的小手伸了过来,握住他手,手心汗津津的,似乎还在发抖。岳风一转眼,只见依依脸色苍白,幽黑的眸子透出一股惊疑,她用心语说道:“**人的消息没错!” “对。”岳风深吸一口气,“这是一场恶战。” “岳风组的组长!”巫方幸灾乐祸,“请到前面来,跟刁散组的组长认识一下。” 岳风一皱眉,走上前去。刁散站在那儿,冲着岳风眉开眼笑,那样子狡黠狠毒的,就像是一只见了兔子的狐狸。 岳风抬头看向天秀,女子美眸凝注,若有所思,眉头轻轻皱起,凝聚一丝忧虑。“这件事她不知情么?”岳风心中纳闷,他骨子里不愿相信天秀参与了阴谋,可是,她毕竟是考官之一,若说全不知情,似也说不过去。 “握个手吧!”巫方冷冷说道。 两人眼中喷火,各自伸出一手,岳风看着刁散瘦削的手掌,费了极大的心力,才按捺住放出“雷轮之气”的冲动。 “收拾你这样的货色,一根指头就够了。”刁散忽地凑近岳风,压低嗓音冷笑,“今天这一场,本少爷只当是热热身。” “省着点儿。”岳风笑了笑,“太热了,会烧死人的。” “放心。”刁散呲牙一笑,“我要烧,也只烧别人。” “哦!”岳风微微一笑,“原来你是个小**。” “你说什么?”刁散的脸血红发紫,眼里冲出一股狂怒,“你才是他妈的**。” “不要嘀嘀咕咕。”巫方不耐,“岳风,从匣子里抽出对阵名单。” 岳风把手伸进匣子,匣子里许多圆球,大如鸡蛋,溜溜乱转,他抓住一个,摸了出来。圆球啪地展开,跳出一张字条。巫方笔尖一扬,字条落到手里,大声念道:“刁散对武大圣,岑越对岳风,吕白尘对胡依依,呼延子对朱阳。” 一切尽如苏媚烟所说,岳风血涌面颊,忍不住抬起头来,怒视巫方。老女人若无其事,大声说道:“你们各回各组,五分钟以后,刁散和武大圣进入擂台。” 岳风和刁散对望一眼,转回本组。武大圣脸色刷白,他做梦也没想到,天道布武,自己会是第一个登台,更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是一个至道五品的少年天才。 全无胜算!武大圣浑身发抖,汗流浃背,他大口喘气,不住伸手拭去汗水,尽管还没开打,他已感觉身心疲惫,恨不得一跤坐下,永远也不起来。 “武大圣。”岳风伸出手来,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你害怕么?” 武大圣默默点头。岳风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尽力而为就好,输了也没什么。换了是我,即便是输了,也要把我的脚印,留在刁散的臭脸上。” 武大圣应声一颤,抬起头来,热血直冲头顶,望着岳风,狠狠点了点头。 天擂台的上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钟声。 “第一场,出战者两人。”裴怒声如洪钟,大声宣布,“至道五品的苍龙刁散对圣道一品的玄武武大圣。”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弱能胜强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哄笑:“至道五品对圣道一品,笑死人了……谁这么缺德啊,弄死这小胖子,那还不是捻死一只蚂蚁……没意思,五秒钟就完了……唉,凡事总要慢慢来,这一场将就看了,后来一定还有精彩的……”嘲讽声钻入耳朵,武大圣的心中一阵烦乱,他一咬牙,扛起鲲鹏金棍,大步流星走上擂台。刁散已经等在那儿,脚下不丁不八,神态懒懒散散。 “来!”武大圣不敢怠慢,一片乌光闪过,乌黑油亮的心猿甲披挂上身。 刁散笑嘻嘻的,把玩手中的符笔,忽一抬头,锐叫一声:“雷枪电斧。”一股粗如蛟龙的电光冲出笔尖,武大圣来不及有所应对,闪电击中胸口,全身发麻,两眼发黑,身子横着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趴地不起。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嘘声,透着说不出的鄙夷,明知武大圣很弱,可是一招倒地,也未免太过无趣。 刁散笑容不改,转过身来,举起符笔,笔尖光亮夺目,仿佛一支小小的火炬。他正要下台,忽听有人闷声闷气地说:“你的本领就这样吗?也不怎么样啊!” 刁散一扬眉,转过身子,眼里迸出两道冷电。只见武大圣蠕动一下,抬起头,慢慢爬了起来,他的面孔涨红发紫,嘴角挂着血迹,胸口的甲胄乌黑一团,破损的地方,正在慢慢地愈合,唯独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少有的倔强。 “小子。”刁散流露笑意,“你有种。” “我不会认输。”武大圣咬紧牙关,目光变得狰狞,“我会打到底。” “雷枪电斧。”刁散锐叫一声,一道粗长的电光喷薄而出。 “棍轮!”武大圣暴喝一声,双手舞起铁棍,棍势快如风,急如电,奔走如轮,远远看去,仿佛一面乌闪闪、圆溜溜的巨大圆盾。电光击中铁棍,咻的弹到一边,一股强烈的麻意,顺着鲲鹏金棍窜来,仿佛一条电蛇冲入脑门。武大圣通身麻痹,嘴里涌起一丝浓烈的血腥气,可是强敌当前,不容迟疑,他咬紧牙关,纵身跃起,这一跳足有两丈来高,“鲲鹏金棍”向上一挑,重重向下击落。 “破山!”棍子化为一道乌黑的闪电,带着一股惊心动魄的锐啸,落向远处的刁散。 这一棍势大力沉,搅得狂风大作,刁散吃了一惊,大喝一声:“起。”苍穹剑一跃而出,落到刁散脚下,带着他向后飞出。这一口气退出十丈有余,刁散正想松一口气,谁知眼前黑影晃动,夹杂呼啸狂风,向他劈面压来。 武大圣展开翅膀,赶了上来,手里棍子陡然变长,刁散眼前一花,棍端已到近前,他慌忙抖动符笔,天剑符飞出,一道白虹迎向那一轮乌光。 “破!”武大圣一声大吼,声如雷霆,震动四方,观众席上为之一静,众人张大眼睛,盯着擂台,长长的铁棍,舞得上下翻飞,化为一团光影,仿佛遮天蔽日的乌云,黑气中一道白虹,风扫雷击,吞吐不定。黑与白交锋,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锐响,每响一声,白虹就短了一截,突然白光飞散,天剑符凭空消失,一道人影挟着剑光,冲破乌云笼罩,颠三倒四地摔向远处。 观众席发出一片低呼,只见刁散刹住剑势,披头散发,神色惊慌失措,夹杂一丝讶异。 棍影也消失了,武大圣手握棍子,微微喘气,他的脸上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淋漓,顺着脖子流入铠甲。 武大圣两眼放光,信心倍增,刚才他一轮棍势,完全压制了对手,若不是苍穹剑去势太快,最后的那一棍,一定敲断刁散的手臂。“棍龙!”武大圣信心爆棚,忘了对手是谁,抡起鲲鹏金棍,棍影重重,夹着劲风向前推进,一连串棍影,结成一条上下翻飞的乌龙,乌光洋洋洒洒,映照灿烂日光,仿佛乌龙身上的鳞甲。 “天火燎原。”刁散发出一声怪叫,扬起符笔向上一指,一大团火球冲向对手,观众发出一阵轻呼,都是不以为然,一个无名之辈,居然逼得刁家的天才使出了“九阳焚天符”。 “风切!”武大圣手中的铁棍舞得风雨不透,快到极点,元气涌入鲲鹏之金,激发出大鹏的神力,一股无俦劲风涌出棍身,冲向火球,狂风像是一把刀子,硬生生切开了火焰。 武大圣一头冲进了火里,抡起铁棍,搅得火焰飞腾,红艳艳的火光包围着乌黑的棍影,仿佛一条冲出火海的孽龙,“九阳焚天符”的大火被狂风裹住,化为火焰的漩涡,翻翻滚滚,冲向原来的主人。 “溶石成灰!”武大圣的生猛,出乎刁散的意料,他举起符笔,发出一道“死水化石符”,一股黑水翻滚而出,冲向棍风裹挟的火焰。红火黑水,撞击飞溅,一会儿黑水前涌,一会儿红火突进,铁棍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热如烧红的烙铁,冷如万古不化的冰雪。 这样忽冷忽热,武大圣恨不得丢开棍子,他咬紧牙关,奋起浑身气力,发出一声狂叫,铁棍挥舞更急,势如一条狂龙,冲开火光,搅散黑水,带起一股灼热的烈风,以惊人的高速扫向刁散。 刁散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脱了线的风筝,飘飘飞向远处,羽衣沾上了火焰,熊熊燃烧不已。刁散连使符法,才把火焰熄灭。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大意,飞出二十多丈,方才稳住身形,他的模样十分凄惨,羽衣烧破多处,脸上黑乎乎一片,一头长发余火未消,火星点点,甚是狼狈。观众席响起嘈杂的议论声:“怎么回事?他不是至道五品的天才吗……十六岁不到,至道五品,这三十年来,没几个人做到吧……我以为这一场没什么看头,看样子,胜负很难说啊……刁散太轻敌,可能会输掉的啊……天才,我看是蠢材……奇了怪了,这个胖甲士何方神圣?叫什么来的,鲁大生……蠢材,是罗大横……” “我叫武大圣!”玄武甲士忍不住开口,他用元气发声,好似天尽头的雷鸣,“神武的武,伟大的大,圣人的圣……” “神武伟大的圣人?”观众席沉寂了一下,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声。 武大圣听出嘲讽的意味,不觉面红耳赤,他转眼看去,刁散站在远处,瘦脸白里透青,目光十分阴郁,周围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仿佛刺耳的钢锥。 “我大意了。”刁散故作镇定,漫不经心地说,“武大圣,我保证,这是你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光,我给你一分钟,让你品味品味,过了这个时间,就是你的死期……” “吹吧你!”武大圣鼓起两眼,死死盯着刁散,他的心里有点儿懊恼,刚才那一棍,差之毫厘,没有击中刁散,如果再快一点儿,这小子早就筋摧骨断,哪儿还有精神胡吹大气。 “武大圣……”刁散笑了笑,“你放心,你这样的货色,一下子杀死太无趣,我会慢慢地玩弄你,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别求饶哟。” 这小子脸上笑眯眯的,眼里凶光迸射,武大圣和他目光一接,心里打起鼓来。 “一分钟到了。”刁散呲牙一笑,“比赛开始。” “棍轮。”武大圣大喝一声,两扇翅膀展开,青黑亮薄,仿佛一片乌云,只因飞行太快,双翅摇动,带起一溜华丽的残影,手中的棍子旋转如飞,势如雷霆滚滚,一道烟卷过长天。 武大圣的符法修为奇差,如果手持符笔,以符法与刁散攻防,两个照面就会完蛋,可是棍子一旦舞开,可以激发鲲鹏之力,这一股潜劲如盾如墙,可以抵御许多符法。铁棍翻滚向前,气势不断积累,到了刁散面前,棍影如山,狂风四起,化为一条舒卷开合的“棍龙”,一时间,武大圣信心爆棚,但有十足把握,将对手一棍结果。 刁散悬停半空,盯着如轮棍影,目光冷冷淡淡,他慢慢举起符笔,轻轻叫了声:“长青木神。” 武大圣的神勇,逼出了刁散的幻身。 “这里是空中,木从土中来……”这念头一闪而过,武大圣忽觉不妙,四周空气剧烈波动,生出涡旋气流,化为无数空洞,空洞深处,冲出粗大的青色藤蔓,像是出窟的蛟龙,凌空弄影,向着武大圣飞卷过来。 “破山棍。”武大圣不胜骇异,抡起棍子,挽向幻藤,铁棍蕴含鲲鹏之力,所过藤断叶飞,断口流出袅袅的青气,青气凌空一滚,忽又化为更粗更长的青藤,一眨眼的工夫,漫天巨藤摇曳,枝叶扶疏,武大圣眼前青光一片,仿佛闯进了上古密林。 “哇呀呀……”武大圣发出愤怒的吼叫,元气注入铁棍,棍子拉长变粗,横天扫过,幻藤挽着便断,汤着便散,武大圣连人带棍,化为了一团黑乎乎的光球,忽涨忽缩,忽进忽退,在青藤丛林中滚来荡去,搅起黑气千重。 第一百六十五章 坚持 “岳风!”依依望着天上,几乎不敢置信,“这个、这个真是武大圣么?他、他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 岳风也很惊讶,摇头笑道:“这个武大圣,嗯,有点儿意思。” “困兽之斗。”朱阳微微扬起下巴,金瞳子光芒冷淡,“你们没发现么?他离刁散越来越远。” 两人定眼细看,果然发现,武大圣尽管铁棍翻飞,可是不进反退,不知不觉,距离刁散越来越远。身为甲士,武大圣抵近攻击,方可凑效,一旦远离对手,无异于输了一半。 “他的幻身还没发力!”朱阳冷冰冰说道,“这些烂根破藤,不过做做样子,这样下去,武大圣不用他动手,对付这些藤蔓,也会活活累死。” “那也未必。”岳风摇了摇头,“武大圣不会输的!” “凭什么。”朱阳的眼里透出一丝讥嘲,“因为他是神武伟大的圣人?” “因为……”岳风望着擂台上方,声音低沉有力,“他是岳风组的一员,如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相信我的组员。” 朱阳微微一怔,盯着岳风,又看了看武大圣,眼里流露出深思的表情。 武大圣陷入了苦战,气力迅速流失,双臂渐渐麻木,浑身的元气像是沸水,突突上涌,似要破脑而出。 尽管处境艰难,情形却不容他松懈,四周青茫茫一片,粗大的幻藤矫如龙蛇,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缠一绕,力量惊人,手里的铁棍跳跃欲起,几次三番,将要挣出手底。武大圣拼命挣脱,直至虎口流血,他的肺里燃了一团火,元气消耗之快,简直让人窒息。 “破绽来了!”朱阳忽道,“胜负已分!” 岳风、依依应声一惊,定眼看去,乌光略略散乱,青光向前暴涌,一条粗大坚韧的幻藤,穿过铁棍的间隙,缠住了武大圣的双腿。 武大圣脚下踉跄,心中更是慌乱,铁棍失去章法,冷不防又来一条幻藤,势如青虹,经天而过,刷刷刷缠住了他背上的双翅。 甲士天上交锋,全赖这一双翅膀,翅膀一旦被缚,武大圣身如陨石,急往下坠。他的心里慌张,反手举棒,撩那幻藤,可是铁棒上撩,露出胸腹破绽,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藤横冲过来,刷刷两下,将他拦腰缠住,势头不止,旋风般向下穿行,一转眼的工夫,绕着武大圣缠了足足三圈。 幻藤势大力沉,武大圣陷身其间,胸口剧痛,窒闷难言,突然手脚一紧,也被幻藤缠住,四股大力,向着四面拖拽,力量之大,扯得他手脚分开,骨节剧痛,如果任其施为,势必变成四块。 一眨眼,他的胸口空门大露,铁棍也被幻藤缠住,大力阵阵涌来,棍子快要脱手。 “我说过,我要慢慢地玩死你。”幻藤分开,刁散露出脸来,他的眼里凶光闪动,脸上挂着阴狠的笑意,“武大圣,你千万别求饶哟。” 武大圣胖脸通红,扭曲得不成样子,刁散看在眼里,心中说不出的快意,他举起符笔,锐声高叫:“天木神锤。” 身边的幻藤应声一振,龙蛇一般昂首跃起,跟着急冲而出,化为一道青光,狠狠撞在武大圣的小腹,一股剧痛贯穿腰腹,武大圣的腹内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还没完。”刁散高叫一声,更多的幻藤冲了上来,粗细不一,力量十足,像是千臂巨人的拳头,狂风暴雨一般砸了过来。 一刹那,武大圣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重击,翻肠倒胃,眼冒金星,浑身上下,几百根骨头发出呻吟。血水从口鼻涌出,眼前渐渐模糊不清。不一会儿,疼痛也消失了,幻藤的打击下,他的身子变得麻木不仁,俨然魂魄出窍,眼前生出幻觉。 巨藤消失了,前方青绿变暗,化为碧海长天,脚下是连绵不尽的沙滩,一个中年男子拄着拐杖,默默站在海边,眺望天际层云。 “爹爹。”武大圣冲口而出,他发觉,自己正在哭泣。 “圣儿,怎么啦?”男子回过头来,收起愁苦,微微带笑,“你哭什么啊?怎么不去上学?” “爹爹,我不上学了。” “为什么?” “李道师骂我是个窝囊废,不管干什么,只会拖人的后腿。”武大圣越说越伤心,趴在沙滩上放声大哭,“我不上学了,我是个窝囊废,人人都瞧不起我,我是个窝囊废……”泪水汹涌而出,落在金色的沙子上,留下一点点深褐色的湿痕。 “圣儿!”厚厚软软的大手,轻轻地落在头上。武大圣抬起头来,望着父亲和蔼的面孔,心怀激荡,哭得更加厉害。 “你知道,人世间最可贵的是什么吗?”武沛含笑发问。 “什么?”武大圣眼中茫然。 “坚持。”武沛的眼里涌动光芒。 “坚持?” “这世上,有的人天生聪明厉害,有的人生来不如他人。好比你,圣儿,你天资平平,人也不够聪明,如果自暴自弃,无所作为,那么一生一世,就像这沙滩上的沙粒,注定没没无闻,泯然众人。可是,如果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成功,会让天下人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武大圣抹去眼泪,笑了起来,“武大圣么?” “是啊。”武沛笑了笑,神色严肃起来,“孩子,坚持下去,一如你的名字,只要持久的努力,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武中之圣,当你的名字响起时候,这个世界会为你欢呼雀跃……” 父亲的脸慢慢模糊,剧痛阵阵传来,身子仿佛四分五裂。武大圣挣开眼睛,只见一片血红,粘稠的血水迷糊了双眼,他的神志向四周蔓延,传到五指之间,谢天谢地,棍子还在。 只要铁棍在手,他就还有机会! “哎哟,他还活着……他在动呢……啧啧,这样还不死,有点儿意思了……他的铠甲有门道,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鲲鹏之金……管他什么金,刚才这一顿,再强的铠甲也吃不消……” “小子,真不赖。”刁散两眼朝天,“你活着更好,我还没有玩够呢!” “我还没输……”武大圣抬起头来,血红的眼里,闪动倔强的光芒。 “没输?”刁散阴狠一笑,“看样子,变成肉泥才算输咯!” 四周的幻藤昂然而起,长长的藤蔓,在武大圣的脸上投下纵横交错的阴影。 “够了!”天秀看不下去,“刁散,你要干吗?” “天秀道师。”刁散抬起头来,笑了笑,“他认输,我就罢手。” 天秀一皱眉,盯着武大圣,少年铠甲破碎,皮开肉绽,血糊糊的脸上,一双眼睛闪动光芒,天秀心里一酸,叹道:“武大圣,你……” “我不会认输的!”武大圣裂开嘴,无声地笑了,“我要坚持下去,决不退让一步。” 天秀一怔,这个胖小子一反常态,叫人摸不着头脑,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武大圣停顿一下,大声说道,“我是武大圣!” 观众齐声哄笑,有人尖声大骂:“死胖子,快认输吧,你这样的死胖子,根本没有资格站在擂台上面……是呀,常道一品的窝囊废,还想赢过至道五品的天才吗……不自量力的东西,给我滚下去……刁散,杀了他,让他闭嘴……” 武大圣的倔强,激起了众人的反感,多数人都认为,面对绝对的强者,武大圣这样的下马,就应该老老实实的认输。 “听见了吗?”刁散阴森森一笑,“武大圣,你这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接受宿命吧!”他举起符笔,眼露杀机,牙缝里的声音,像是刺骨的冰雪,“天木神锤!” 天秀轻吐一口气,无力地闭上眼睛。这是无限制斗法,不限手段,也不限生死。 “二倍法身!”武大圣发出一声嘶吼,吼叫出口的一刻,充满了十足的兽性。 天秀应声一惊,张眼看去,黑气汩汩翻腾,仿佛粘稠的液体,涌向武大圣的全身。他的四肢变粗,体格暴涨,奄奄一息的少年,化为了一只硕大无朋的黑色巨猿,他的体格涨大了一倍,丈八高矮,略显臃肿,不似攀山的灵猴,倒像是一只肥硕的猩猩。 幻藤像是出洞的蛇群,以惊人的高速,化为蒙蒙的青光,密如疾风暴雨,撞击巨猿的躯干。巨猿的肌肤向内凹陷,伴随激烈的痛苦,武大圣张开大嘴,发出声声哀号。 木神锤无孔不入,猿口一张,一根幻藤立刻投向其中。刁散起了歹念,这一根藤蔓探进去,能将武大圣的五脏六腑掏挖出来,那样的情形绝对可怖,噩梦般的景象,将会震慑未来的对手。 突然间,巨猿身形一仰,大嘴闪电合上,幻藤抖了一下,忽地停顿下来。心猿甲幻化的利齿,死死咬住了幻藤,青色的元气,顺着口角流出,黑幽幽的猿目中,迸射出一股决绝的狠劲。 “吼!”巨猿一甩头,幻藤抛到一边,苍黑的躯体向外一挣,手里的铁棍变长,化为一根乌光闪闪的铁柱。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屈 刁散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心里更是迷惑不解,对手垂死之身,怎么眨眼之间,竟又生龙活虎,化为如此强悍的变身。 他来不及多想,巨猿手抓口咬,扯断了束缚手脚的幻藤。它的嘴里发出狂怒的吼叫,双手挥舞铁棍,迎着“天木神锤”,荡起漫天的棍花。棍影如车轮滚过,幻藤与铁棍相接,化为一团团青郁郁、混茫茫的雾气。 幻藤受挫,真身也受波及,刁散气血翻腾,心中一阵惊怒,神意所向,更多更粗的藤蔓凭空涌出,冲撞、抽打,伴以种种大能,轰击黑色的巨猿。 出乎意料,巨猿一扬手,棍子衔在口中,双手双脚,扪住飞来的幻藤,形如丛林中的猿猴,一扯一纵,矫捷如电,冲开茫茫雾气,跳向远处的刁散。, 这法子匪夷所思,刁散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闪开,巨猿一晃十丈,冲到近前。刁散心意所向,苍穹剑光芒耀眼,向后飞射,以他驭剑之快,武大圣再快一倍,也休想赶得上他。 黑影晃动,巨猿纵到半空,摘下了口中的铁棍,使出浑身气力,冲着远遁的对手,搅起一大团飞扬的棍花。 叮,一声清锐的鸣响,鲲鹏金棍,神鬼莫测,撞上了苍穹剑的剑尖。 两大神兵交锋,荡起清光一片,刁散只觉脚下一震,一股骇人的大力传来,苍穹剑挣脱了他的脚尖,嗖地一声,飞向远处。 刁散手忙脚乱,向下坠落,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呼。 黑云压顶,巨猿扯住一根幻藤,荡到了刁散的上方,棍影重重,扫向半空中的对手。 “凝光飞影。”剑光冲出刁散的笔尖,仿佛雪白的飞蛇,刺向巨猿的左眼。 叮,黑铁扫过,白光星散,只一棍,巨猿击散了“天剑符”,棍风凌厉下落,势如刚刀铁剑,刮得刁散面颊生痛。 “玄障无边。”至道者惊慌失措,笔尖连连抖动,一口气送出数十道金光,化为重重符墙。 “天城符”坚牢不破,胜过“金城不破符”数倍。 “吼!”巨猿纵声长叫,有如苍天龙吟,当当当,响声不绝于耳,棍棒所过,符墙层层瓦解,符光片片乱飞,武大圣见墙破墙,势不可当。 大爆冷门,以弱胜强,所有的道者,下意识绷紧身子,两眼直勾勾盯着战场。 铁棍掠空扫过,落向刁散的头顶,就在这时,巨猿双手一沉,棍子停在半空。 此时距离刁散,不过咫尺之遥,武大圣心往下沉,眼角余光扫去,七八条粗壮的幻藤,死死缠住了棍身,藤蔓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扯住铁棍,使其无法寸进。 “吼!”巨猿全力一挣,幻藤节节寸断,可是生死相搏,一秒的停顿,已经足以致命。一道光芒冲来,苍穹剑绕了一个大圈,忽又回到刁散的脚下。这一刻,刁散行将落地,尽管飞剑救主,也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嗖,棍风擦身而过,巨猿从天而降,铁棍击中地面,方砖碎裂,泥土飞溅,一声雷霆巨响,天擂台也为之震动。 “很好。”刁散揉了揉手腕,涩声说,“胖猴子,你真的惹恼我了。” 巨猿铁棍拄地,呼哧呼哧,大口喘气,刚才这一阵,它忘我出手,竭尽全力,这会儿头晕目眩,大感后力不继。 “青潮!”刁散木无表情,举起手来,地面四分五裂,仿佛怒泉喷涌,一根根粗大的藤蔓破地而出,长过百尺,粗过人腰,密密层层,撑天蔽日。 “吼!”巨猿一晃身,举起鲲鹏金棍,向前冲出。 “神棘!”刁散声音冰冷,笔尖一晃,巨藤闪势如潮水,汹涌向前,更可怕的是,每一根藤蔓上面,无中生有,长出了又长又尖的荆刺,巨藤化为了荆棘,凌空摇动,触目惊心。 刷刷刷,巨猿无处躲闪,撞入荆棘丛中,带刺的巨藤层层盘绕,尖刺坚硬如钢,深深刺入巨猿的身体,更要命的是,尖刺扎入以后,还在不断地生长,破开变身的甲胄,向武大圣的真身钻去。 巨猿连声吼叫,着地乱滚,手中铁棍挥舞,搅断藤蔓,打折尖刺,可是尖刺断折,生长并不停下。刁散望着对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吼!”武大圣拼死一搏,鼓起残存气力,不顾荆刺缠身,尽力一纵,挂着一身荆棘,腾地跳到半空,这一跳足有十丈,与刁散面面相对。那小子瞪着两眼,还没回过味儿来,武大圣举手拧腰,抓起铁棍用力一掷,乌沉沉的棍子,化做一道淡淡的黑影。 刁散胜券在握,万料不到,武大圣竟会丢出铁棍,躲闪间已经迟了。铁棍化为流光,擦过大腿的外侧,剧痛钻心而入,刁散一条腿失去了知觉。 “啊……”刁散的惨叫声惊天动地,腿骨折断的痛苦,几乎淹没了他的神志。如果武大圣趁机进攻,大可反败为胜,可是巨猿掷出铁棍,也是筋疲力尽,再为荆棘一扯,头下脚上,掉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四周一片死寂,众人盯着巨猿,都觉难以置信。 武大圣躺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血水咕嘟嘟地涌了上来,他不敢睁眼,因为尖刺见缝就钻,身上铠甲支离破碎,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悄然瓦解。 “我不能输?”武大圣动弹不了,念头时有时无,仿佛微弱的火星,“……我是武大圣……坚持……不能认输……为了爹爹……为了岳风……” “胖猴子,你死定了。”刁散从疼痛中清醒,瘦脸一阵抽搐,心中狂怒不禁。 至道五品对常道一品,无论怎么看,都应是一场一面倒的较量,结果不但有来有往,甚至于堂堂刁家的天才,被一只胖猴子砸断了大腿,即便最后胜出,也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只有武大圣的血,才能洗雪这个耻辱。 “胖猴子,起来呀……”突然间,观众堆里爆发出一声狂吼,一个中年男子冲着擂台,死命挥舞拳头。 “是呀。”刁散森然一笑,“胖猴子,你有种起来呀?” “胖猴子,别泄气……胖猴子,爬起来,你快赢了啊,坚持下去呀……别让姓刁的吓倒啊,胖猴子,你要赢啊……我看好你,罗大横……蠢材,是武大圣,神武伟大的圣人……” 刁散的脸色变了,场上的舆论,突然倒向了武大圣,每个人都想看到奇迹,看见一个平庸的甲士,打败刁家的天才。 一股怒血涌上刁散的面孔,热辣辣的,像是被人抽过几十个耳光。 “吼!”一声狂叫,幻藤起了一阵波动。刁散从羞怒中惊觉,吃惊地发现,巨猿一挺身,站了起来,它摇摇晃晃,脚下不稳,手抓一块巨大的石砖,冲天向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号。 观众席沸腾起来:“好样的,胖猴子,砸死他……胖猴子,再来一次,打破他的头……胖猴,上呀,站着干吗……” 山呼海应间,巨猿一拧身,忽地掷出巨石。 刁散惊弓之鸟,惟恐再来一下,慌忙纵剑后掠,谁知道,砖块飞出不到两丈,后力不济,啪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坑。 人群中发出一片叹息,跟着轰然大笑,叹息声给了武大圣,笑声却是送了刁散。 刁散心里明白,羞愤欲死,他一咬牙,挥笔尖叫:“乙木神雷!” 青郁郁的幻藤,忽地变为暗红,数百条巨藤突然爆炸,仿佛雷霆滚滚,化为了一团团淡青色的雾气。 爆炸的大能四面涌来,武大圣的身子,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深入甲胄的尖刺,同时发生了爆炸,尽管威力较小,可是积少成多,密集的爆炸,几乎撕裂了心猿宝甲。 气浪左冲右突,武大圣仿佛一叶小舟,随波沉浮,不由自主,突然间,一个强有力的浪头,将他送到了高处。透过青茫茫的元气,他看见了一线明亮的阳光,武大圣的身子动弹不得,心里涌出一股悲凉。、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阳光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掉,坠入无边的幽冥,与永恒的黑暗为伴。 “轰隆。”下方传来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席卷八方,酷热让武大圣一阵窒息,还没还过神来,他的周身一凉,剧痛为之一缓。一条水龙飞来,将他卷入了流水深处,水波极尽温柔,将他轻轻怀抱,武大圣的身心松弛下来。他知道来者是谁,面对水龙的主人,他可以托付一切。 水龙宛转下降,巨猿消失了,露出甲胄破碎的少年,落到岳风怀里的时候,武大圣的铠甲也消失无踪,躯体血肉模糊,委实惨不忍睹。岳风望着武大圣,眼里有伤痛、有愤怒,更有说不出的钦佩。 他抬眼看去,火光冲天,青潮汹涌,凤凰之火,对上了长青怪藤。朱阳脸色冷漠,全力以赴,刁散驻留半空,手中符笔狂舞,竭力抵挡铺天盖地的火攻。 第一百六十七章 闲人闭嘴 “住手!”巫方的声音高昂,一扬手,一团白光落在两人之间,青藤、火焰两两分开,刁散、朱阳收起幻身,各向后退。 “岂有此理。”女宫主愤怒发狂,“岳风组违反规则,取消比赛资格。” “这不公平!”胡依依大叫,“我们只是救人。”说到这儿,望着武大圣的惨状,眼眶一热,泪水流了下来。 “没什么好说的。”巫方蛮横说道,“没有考官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擂台。” “这样么?”天秀的声音幽幽传来,“好吧,作为考官,我准许他们进入擂台。” “天秀。”巫方气急败坏,盯着天秀,眼里喷火,“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人的性命,胜过一切。”天秀站起身来,飘然下落,到了武大圣身边,望着小胖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岳风,你把他抱下去,我来给他疗伤。” “慢着!”裴怒慢条斯理地说,“比赛还没有完。”天秀一皱眉头,扬声说道:“此话怎讲?” “武大圣还没有认输。”裴怒说道,“按规矩,如果不认输,比赛将继续进行,直到一方……”他顿了顿,黑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死亡为止。” “裴道师说得对。”皇不二心里醋海翻腾,冷冷盯着岳风,“不认输,就得打到底。” 岳风低头看去,武大圣的眼睛半睁半闭,目光定定看着自己。岳风也觉惊奇,到底是怎样东西支撑着他,到了这个地步,依然不肯晕厥。 “武大圣。”岳风沉吟一下,“你做得很好,后面的,交给我吧!” 武大圣不能说话,眼里闪动光芒。岳风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求胜的心念,如果心念不遂,武大圣死不瞑目。 “我保证。”岳风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岳风组,绝不会输。” 话音入耳,武大圣心中大石落地,意识陡然崩塌,两眼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岳风放下武大圣,直起身来,盯着巫方说道:“这一场,本组认输!” 巫方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天秀,冷冷说道:“好吧,第二场,五分钟以后,岳风、岑越,进入天擂台。” “很可惜。”刁散披头散发,恶狠狠说道,“凤凰血裔,咱们还没打完呢。” “算了。”朱阳淡淡说道:“我可不想欺负一个瘸子。” “你说什么?”刁散失声怒吼,“他妈的,谁是瘸子。” 朱阳扫了一眼他的右腿,尽管一言不发,可是无声更胜有声。他耸了耸肩,转身下了擂台,丢下刁散一个,又惊又气又无趣味。擂台的四周,响起观众的笑声,刁散气得发疯,他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小刁。”岑越走上前来,轻声说,“下去吧,疗伤要紧。” “屁。”刁散啐了一口,恶狠狠盯着同伴,“第二场你要是输了,我扒了你的臭狼皮。” 他有气无处发,故而找人泄愤。岑越心里明白,面皮抽动两下,看了一眼岳风,呲牙冷笑:“你放心,这样的小不点儿,我会把他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岳风把武大圣抱到台下,天秀稍一察看,皱起眉头,岳风忙问:“怎么样?很严重吗?” “不!”天秀轻轻摇头,“他的伤,没有想象中的严重,比起受到的打击,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这样说,他没事了?”依依急切问道。 “没事也说不上。”天秀淡淡说道,“断了三十七根骨头,经脉也断了六处,皮肉伤就不用说了。好在五脏六腑只是受了振荡,并未重伤,这个结果真是奇怪。” “不奇怪!”一个女子声音传来,众人转眼看去,杜庭兰带着杜雨漫步走来。天秀含笑起身,说道:“杜先生好。” “天秀道师,多日不见,您可更美了。”杜庭兰微微一笑。 天秀的俏脸微微一红,她最怕别人夸她美貌,忙问:“杜先生,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如果我没看错。”杜庭兰望着武大圣若有所思,“这是相克之术。” “相克之术?”天秀心头一动,“没错,他是扶摇岛武家的人。” 两个神疗者对望一眼,异口同声:“森堤!” “森堤是什么?”依依好奇问道。 “一种相克之术。”杜庭兰说道,“土轮和木轮融合的强大体术,这种体术不能攻击对手,可是防御力惊人,一旦有所成就,可以抵挡很厉害的打击。” “有点儿可惜。”天秀轻轻叹气,“他的修为不够,要不然,也许不会受伤。” “我以为这体术失传了。”杜庭兰抿嘴一笑,“没想到还在人间。” “有相生,必有相克。”天秀漫不经意地说,“人力何其渺小,怎么能凭一人旨意,压制天地间的法则。” “呵,这样的话被相生宗听到,只怕又要哭哭闹闹,惹得天下大乱吧。” “随他们去。”说到这儿,天秀有意无意,看向远处,古天仇坐在那儿,盯着这边,满脸怒气,他耳力通玄,一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尽管不敢招惹天秀,心中怒气却是蓬蓬勃勃,难以遏制,他转过身去,对着身边一个金衣男子耳语几句,那人皱了皱眉头,转眼看来,盯着武大圣,眼里透出杀机。 “司灵山也来了?”杜庭兰冷冷一笑,“今年司家有人参赛么?” “有一个。”天秀一面疗伤,一边淡淡说道,“司灵山的小儿子。” “实力如何?”杜庭兰问。 “不太清楚,不过……”天秀迟疑一下,轻声说,“他那一组,有一个人很强。” “谁?” “你听说过‘面王’么?” “‘面王’左都?”杜庭兰倒抽一口冷气,“那个怪人也来了?” 天秀点头:“如果他出身八非学宫,‘幻神榜’上,可以排进三十以内。” “是么?”杜庭兰若有所思,“这一次比赛,可真是障碍重重啊。” “第二场,出战者两人。”裴怒的声音响起,“至道三品的玄武岑越,对阵常道五品的苍龙岳风。” “什么?”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常道者来参加天道布武,开什么玩笑?” “常道者,还五品,我打赌,这一次天道布武,没有人比他道阶更低。” “这些报名的主管干什么吃的,常道者也弄来丢人现眼?” “我们要看高手对决,别用垃圾来搪塞我们!” “对,常道者,滚下去……常道者,滚下去……” 起初只有几个人叫喊,渐渐的化为一片巨大的声浪,所有的观众,发出震耳的怒吼:“常道者,滚下去。” 依依听得心惊胆颤,转眼看向岳风,见他闻如未闻,注目武大圣,可是小狐女眼尖,只见岳风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天秀道师,岳风。”杜庭兰忽道,“武大圣有我看着,你们都去吧。” 天秀迟疑一下,站起身来,目光转向岳风,细眉微微拧起,透出一丝忧虑。可是岳风没有回头,女子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苦笑一下,脚底寒光涌出,驭着玄凌剑飞上天去。 “岳风!”巫方在上面高叫,“再不出场,我判岳风组输。” 岳风直起腰背,双袖一抖,纵身飞起。岑越早已上台,踩着乌黑剑光,悬空伫立,脸上笑眯眯的,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常道者,滚下去……”叫声整齐划一,势如山呼雷鸣。岑越听得入耳,心中盘算,没准儿这么一通叫嚷,自己可以不战而胜。 岳风停在了擂台上方,停住身形,衣袂飘飘,仿佛展翅的飞鸟。他感觉无数道目光射来,大多数充满了敌意,这敌意,一大半来自于妒忌。 没错,一个常道者,凭什么参加“天道布武”,更无理的是,这个常道者,居然进入了第二轮。四周的观众,道阶高过岳风的不知凡几,看着不如自己的人大出风头,谁的心里也不好受。最好的结果,莫如岳风知情识趣,灰溜溜自行退出,不要呆在台上,碍了大家的眼睛。 天不从人愿,这个“常道者”,没有落荒而逃的意思,他昂起头来,目光凛凛,扫过四周,紧跟着,他举起光闪闪的符笔,凑近嘴边,画了一道“风雷叱咤符”,这一道符,能够放大声音,响如风雷。 “你们这些闲人!”岳风的声音充满了讥诮,“闭上你们的鸟嘴!” 周围静了一下,众人只觉一股怒血直冲脑门,叫骂声疾风暴雨一般冲来:“狗东西,你以为你是谁?” “常道者里的败类,你敢辱骂观众?” “你嚣张个屁?你这个窝囊废!” “有种来练练,常道者,呸,我一根指头要你的命。” “乳臭未干的小子,滚回家吃奶去吧。” “马上从我面前消失,要不然,我见一次揍你一次。” “什么东西?老子看你的比赛,那是瞧得起你,大白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八爪血狼 污言秽语,瓢泼而来,岳风站在那儿,双手叉腰,若无其事,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讥笑。他越是镇定,众人越是生气,有人按捺不住,骂骂咧咧地举起符笔,驾驭法器,向前逼近。 天秀心中叫苦,岳风的脾气她最清楚,那日神通未成,就敢挺身而出,枪挑应龙。现如今,即使观众暴动,他也未必会后退半步,侧目看去,依依、朱阳也是跃跃欲试,至于其他四个考官,均是袖手旁观。 闹得不好,今日岳风组大战众看官,必要成为千古笑谈。 情势危急,天秀不及细想,挺身而起,举笔向天:“七宝道身!” 身后晶光喷涌,凝聚成半裸绝美的女子,幻身的眼眸静如深海,默默审视四周的人群。 一刹那,擂台周围安静下来,众人望着巨大美艳的幻身,脸上挂着惊骇与痴迷。 “无关者退后。”天秀双颊发烫,硬着头皮说道,“不服者,跟我一决高下。” “七宝道身”威震天下,众人心生寒意,应声后撤,其间窃窃私语,许多目光在天秀、皇不二、岳风三人身上游移。 天秀不用细听,也知道是一些什么闲言碎语,她咬了咬嘴唇,眼鼻微微酸楚,胸中一阵翻腾。 “天秀道师。”巫方阴阳怪气地说,“看样子,你对这个岳风,似乎特别关心。” 天秀看她一眼,冷冷不语,再看皇不二,男子一动不动,注目前方,脸上木无表情,仿佛戴了一张玉石面具。 天秀的心一阵颤抖,她向来言行谨慎,待人冷漠。可是一日之间,当着数十万人,一再失去常态,全力庇护岳风,便是瞎子,也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更难堪的是,天秀的身边,就坐着她的未婚夫,皇不二颜面扫地,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到了这个当儿,天秀的心里,仍是想着岳风。潜伏十八年感情,自从雷塔相遇,突然喷薄而出,女子心猿意马,再也难以克制。 “我究竟怎么了?”天秀情怀激荡,恨不得父亲就在眼前,若那样,至少可以趴在他的膝盖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天秀的窘境,岳风的心里十分明白,感激之外,又生愧疚。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克制自己,不去理会众人的挑衅,但那时候,头脑一热,再也顾不了许多。 他定眼看去,天秀收起幻身,怔怔坐了下来,两眼发直,仿佛泥雕木塑。 “小子!”岑越咧嘴一笑,目光扫过人群,“看样子,你很不得人心。” “我不需要人心。”岳风冷冷说道,“我只需要打败你。” “小子,你很狂!”岑越阴沉沉一笑,“别忘了,我是至道三品,你是常道五品,我们之间,有天渊之别。” “那又怎么样?”岳风舔了舔嘴唇,“即使天道者,我也一个样。” “狂妄,话别说得太满,待会儿输了,脸上可不好看。” “我答应过武大圣,非赢不可。”岳风的眼里闪过一道锐芒,“玄武岑越,你真的很倒霉!” 岑越怒火中烧,脸上的肌肉跳动两下,森然笑道:“我知道,你想激怒我,告诉你,这种激将法,对本人没用。” “你的废话还真多。”岳风轻轻吐一口气,“胜负输赢,一试便知!” 岑越哼了一声,突然举起符笔,锐叫一声:“天火燎原。” 一团火球冲出,自从离开笔端,迎风暴涨,越滚越大,烈焰冲天,炎风逼人,一转眼,滚到岳风面前,仿佛骄阳下坠,又如火山飞来。 诸大道术,岳风符法最弱,“圆光符”马马虎虎,仅能挡一挡圣道者的符咒,遇上“九阳焚天符”,好比螳螂挡车,委实不堪一搏。 “苍龙转生。”岳风别无他法,只有依仗幻身,“水龙卷!” 青蛟窜出虚空,旋转如飞,聚水成河,激荡的水流,化为狂暴的漩涡,漫天旋转,水花四溅,仿佛天河泄漏,洋洋洒洒,冲向火球。 水火纠缠,雾气弥天,火焰翻滚之际,越变越小。 “五雷轰顶!”岑越笔尖上挑,漫天的水汽急速聚拢,化为五色云团,云团中光芒闪烁,似有千百电蛇蛰伏其中,伺机而出。 五色云光裹着闪电,仿佛飞来云峰,压向岳风头顶,一刹那,千雷齐发,呼啸而下,每一道电光,均有腰身粗细,蜿蜒游走,遮天蔽日。 天秀一边看见,下意识直起身来,这一道“五云积雷符”威力极大,如果不知应对之法,必然千雷轰顶,化为飞灰,但看岳风的样子,不躲不闪,仿佛束手待毙,一刹那,天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岳风!”下方传来一声娇呼,天秀一眼扫去,叫喊的正是依依,小狐女同样神色焦急,秀目一瞬不瞬,盯着天上的少年。 激烈的电光,淹没了岳风的身影,青蛟消失不见,水龙化为乌有,一刹那,岑越心花怒放,举起符笔,连连发出狂叫。观众们去掉了眼中钉,都是兴奋已极,发出一片欢呼。 “叫完了吗?”岳风的声音,忽地近在耳边,“轮到我了!” 岑越应声一惊,仓皇回头,一团电光呼啸而出,仿佛一轮光刀,扫向岑越的脖子。 岑越身经百战,应变神速,紧要关头,一缩头,让过电光,驭剑后退,还没还过神来,狂风从左涌来,一片电光映入眼帘,岑越生死关头,尽力向左一闪,只听嗤的一声,左臂失去知觉。 岑越心知不妙,极力纵起飞剑,凌空翻腾向后,一口气退出二十丈远,凝目看去,五色云团翻腾如故,闪电丛林交织密集,可是岳风不知如何,毫发无损,冲出闪电围歼,逍遥站在不远,双手挽着两团电光,电流萦绕,如龙如蛇。 “这是……”岑越的额角渗出冷汗。 “这是……”岑越的额角渗出冷汗。 “电斧破甲拳!”古天仇腾地站了起来,同时站起的,还有一边的司灵山,两大甲士,目射冷点,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岳风手中的流电。 “雷轮高手?”岑越见识不弱,心子登时一缩,紧跟着,一股钻心剧痛,顺着手臂窜来。岑越低头一看,险些昏了过去,左手小臂齐肘而断,断口焦黑如炭,分明是电火所伤,因为电击麻痹,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感觉疼痛。 “岑越!”刁散的声音传来,透出一股焦躁,“别用闪电符咒,他是雷公邓震的传人。” 岑越怒哼一声,心中暗骂:“现在说顶个屁用。”凝目望去,岳风凭虚凌空,双手电光四射,照得身子忽明忽暗,身后五色云飞,雷电交织,远远看去,仿佛降临凡尘的赫赫雷神。 “斩风!”岳风身形一晃,心神衣飘然向后,翩翩然如一片乌云,双手的电光划过天空,两团电刃一闪而出,半空中拉长变窄,形如两抹长长的刀光,交织如剪,破空铰来。 岑越纵剑闪出,一道电刃掠身而过,登时汗毛耸起、半身麻痹。他出了一身冷汗,尖叫一声:“溶石成灰。” 一股黑水冲出笔端,流过天宇,越聚越多,化为滚滚浊流,披拂洒落,浩如天河。 “水龙卷!”幻蛟应声涌现,旋风一转,激荡的黑水变了走向,围绕幻蛟,化为黑漆漆的水流涡旋。 “去!”岳风笔尖一挑,幻蛟一摇一晃,生出磅礴大力,周流不息的黑水,仿佛脱弦的飞箭,绕着幻蛟飞旋一周,化为滔天黑浪,铺天盖地地压向岑越。 “死水化石符”镕金化石,阴毒绝伦,岑越不料对手的幻身有驭水之能,黑水逆转,反击自身,心中又惊又怒,慌忙纵身躲闪,冷不防漆黑深处,青光乍闪,有如暗夜中的流萤,嗡的一声,冲出黑水,来势比羽箭还快,比蜂群还灵,跳荡起舞,变化莫测。 “呀!”岑越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顷刻之间,青光黑水,将他身影笼罩。 天擂台四周,一下子鸦雀无声,本以为岑越稳占上风,谁知岳风见招破招,势如摧枯拉朽,杀得岑越几无还手之力。 血光喷涌,刺眼惊心,漫天黑水向外一荡,忽又内缩,只听哧溜一声,死水消失无踪,就在虚无空中,出现了一头通红如血的怪狼,巨眼熠熠生辉,有如日月悬空,六只锋利狼爪,发出森冷光芒。 “八爪血狼!”观众发出一片欢呼,“上啊,宰了他!” 欢呼响了片刻,忽又低弱下来,人们看清了岑越的模样,心中震骇,无以复加。 岑越一身是血,十足狼狈,站在血狼身后,几乎难分彼此。方才“千叶飞鳞”藏在死水之后,奇兵突出,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任他越躲闪得快,也中了十枚幻鳞。岑越的心里懊悔之极,本以为符法就可决胜,托大不用幻身,结果一再落入下风,大好的局面,变成了一场苦战。 他强忍痛楚,振作精神,符笔上指,血狼身形暴涨,巍巍然如浮天的山岳。它的胸腹之间凹凸起伏,一团圆球样的东西,在其中滚来滚去,越滚越快,俨然蓄势待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吞狼 岳风一招手,收回漫天飞鳞,幻蛟发出一声长吟,卷起撑天的水柱。 “嗷!”血狼张嘴,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一个黑漆漆的圆球冲口而出。 这是方才的死水,血狼一口吸入,在腹内炼化成球,蓄满劲力,黑漆漆的水球喷吐而出,势如万钧雷霆。 “扫!”岳风冷冷发令,通天的水龙,一拧一甩,抽向黑色水球,仿佛一条长鞭,抽得死水哗然四溅。白水黑水,凌空撞击,化为瓢泼大雨,簌簌簌落向地面,死水镕金化石,落在石面上,发出嗤嗤异响,出现了无数细小的凹坑。 “嗷!”红光闪动,血狼舞动四肢,破水而出,张开山洞似的大嘴,吐出了一团血红的火焰。 火焰本是轻灵变幻之物,血狼吐出的火焰,却是粘稠凝滞,仿佛熔化的岩浆,又如燃烧的鲜血,通红发亮,灼热异常,还没接近水龙,流水纷纷气化,腾起冲天的水雾。 水火一接,那怪火仿佛一种液体,深深融入水中。转眼间,一整条水龙燃烧起来,水火交融,仿佛一条连贯天地的火柱,一股出奇的灼热,透过水流传递过来,青色的幻蛟,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熔炉,幻蛟痛苦地扭曲,奇异的灼痛传入岳风的体内,元气沸腾起来,化为一股热浪直冲双颊,岳风浑身酷热,满面通红,袅袅的白气从头顶升起。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传来,“你还等什么?再这么下去,你的幻身会被炼成渣。” “这是什么火?怎么挡不住。”岳风头昏脑胀,汗如雨下,他极力聚合水流,对抗那一股怪火,可是全无用处,那火无处不在,甚至穿透水流,焚烧幻蛟的本体。 “这不是火,这是血,天狼血!”阳太昊厉声说道,“这种血融入水中,化水成油,仍可燃烧。” “怎么办?” “蠢材,幻身的一切,都是幻身,这东西来自血狼,也是幻身之列。” 岳风长吸一口气,转眼看去,岑越咬牙切齿,左右游走,他的脸色十分阴沉,目光闪闪烁烁,他对岳风的“雷轮之术”十分忌惮,不敢轻易靠近,几次符法被破,自信大受挫折,只是驱使血狼,不断吐出毒血,毒血一团一团,势如熔岩横流。 “吸元!”岳风一声长叫,幻蛟应声张嘴,凑近火焰翻腾的水柱,龙口喷出微微的青光,水中的狼血,化为一股红光,射入幻蛟口中。 一股灼热涌来,伴随细微的麻痒,天狼血非但灼热,而且含有剧毒。可是“苍龙转生”吞噬各类幻身,天狼血一入龙口,在蛟身中转了一转,顷刻化为乌有。 天狼血源源进入幻蛟嘴里,水柱里的火光幽幽变淡,由刺目的血红,变得一团清亮。 岑越不胜惊讶,水中的天狼血,正是飞快地流失,这样的变化,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八爪血狼吐出的血块,撞上水柱,即又消失,白花花的水柱深处,似有一个无底黑洞,血火化为一道血流,源源不绝地流入洞中。 灼热消失了,岳风脸上的红光慢慢退去,他纵身向前,挽起两道电光,长约五丈,有如长长的光剑,挥舞之间,光芒耀眼。 岑越纵身躲闪,还了一道“九阳焚天符”,水龙向前一扫,流水遇火升腾,云气冲天弥漫。 “风扫!”电光旋转飞出,仿佛两团光轮,凌空旋转,纵横斩切。岑越一不留心,电刃掠过肩头,带走一块血肉,一股焦臭充满鼻端,岑越痛得面孔一阵抽搐,大吼一声:“血狼爪!” 血狼停止吐出毒血,旋风转身,六只爪子高高扬起,扫向岳风。 这头幻狼高约六丈,岳风与之相比,真是渺小如蚁。 岳风双袖一拂,闪电挪移,利爪擦身而过,带起一阵狂风,风如利刃,割面生痛。 “狼尾枪!”岑越一声怪叫,血狼拧身摇尾,毛茸茸的狼尾扫了过来,血红的狼毛根根倒竖,有如锋利的钢锥。 “水龙卷。”白水滔滔,水龙呼啸旋转,撞向狼尾,血狼摇晃一下,爪子横扫,忽地抱住水龙。 “狼牙箭!”岑越发出一声狂吼,血狼大张怪嘴,吐出十多枚巨大的狼牙,白森森的牙齿一闪而没,穿透水龙屏障,击中了幻蛟的身子。 岳风只觉魂魄悸动,身子如被利刃贯穿,激烈的疼痛,让他一阵窒息。他分明感到,身子多了几个血孔,血水涌出孔洞,热热乎乎,染透了一身黑衣。 幻蛟受创,法力大减,行动变慢,水龙卷土崩瓦解,流水四面迸溅,洋洋洒洒,仿佛一阵急雨,簌簌落在地上。 长长的狼牙,刺穿了蛟身,创口处涌出袅袅的青气。血狼合身向前,四条粗壮的狼爪,扣住了幻蛟的蛟身,巨狼伟岸如山,相比起来,幻蛟仿佛一条细弱的小蛇,狼爪轻轻一扯,就能把它撕成两半。 观众起初屏息注视,这时心生狂喜,发出震耳欲聋的助威声:“撕了它,撕了它!” 天秀腾地起身,双眼大张,黑幽幽的瞳子,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恐惧。皇不二斜眼瞧她,抿了抿嘴,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岳风!”天擂台的一角,传来依依凄厉的呼叫,杜雨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按住心口,脸色苍白如死。 两大幻身近身相搏,生死只在呼吸之间。 血狼力大无穷,尖利的狼爪刺入了蛟身,一股磅礴之力,将幻蛟扯得笔直。 岳风喉头发甜,鼻孔、眼角,鲜血涌出,他抬起头来,目透锐芒。生死关头,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血狼一心撕裂幻蛟,急切之间,左边的第二只狼爪,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这破绽稍纵即逝,可是足以致命。 “吸元!”岳风的声音轻细微弱,可是冰冷透心,落在欢呼声中,仿佛一根落入大海的钢针。 痛苦中,幻蛟感受到主人的意志,拧过头来,势如电闪,一口咬住了血狼的爪子。 龙牙切入狼身,幻蛟尽力一吸,远处的岑越,魂魄一阵悸动,元气沸腾起来,他原本胜券在握,心中充满喜悦,这一种难受,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浇在身上。 岑越哆嗦了一下,他发现,那一条狼爪失去了控制,就在那个地方,似乎破了一个口子,幻身的精元,顺着缺口一泻而出。 “呀!”岑越一声怪叫,一只爪子闪电探出,来抓幻蛟的龙头。 青蛟一昂首,伸缩如电,叼住了飞来的狼爪。岑越只觉身心一空,狼爪的力量一泻而出,如论如何,也阻拦不住。 两只狼爪连受重创,软软垂下,无力再举。 岳风缓过一口气,心念所向,幻蛟一掉头,身如无骨长蛇,缠住了第三条狼爪,龙牙锋利如剑,深入狼爪之中,尽力一吸,血狼的精元如决堤的洪流,涌入了幻蛟的体内,青玉般的蛟龙红光流转,朱碧交映,瑰丽生辉。 第三只狼爪软软垂落,剩下一只狼爪,已是力不从心。 岑越的元气不断流失,不但幻身无力,真身也是一阵阵虚软。他忙着操纵元气,可是元气一泻如注,根本无法遏制,想要收回幻身,一股古怪的吸力从蛟口中涌出,仿佛一个吸盘,牢牢吸住血狼,使其进退不能。 绝望的感觉如此强烈,豆大的汗珠,顺着岑越的额头向下滴落。 这一切变化奇快,宛如电光石火,除了当事二人,极少有人发现有异,观众们更不识趣,不住给岑越打气:“撕了这爬虫……是呀,别让它好死……宰了这个窝囊废,让它知道天外有天……快呀,磨蹭什么,我还等着看下一场呢……唉,这两组对决,真是太无聊了,一点儿悬念都没有啊…… “昂!”一声清越的龙吟,从幻蛟的口中传出,第四只狼爪无力垂落,八爪血狼,发出一声凄婉的哀鸣。 “怎么回事?”众人大感迷惑,“手下留情吗……” “闭嘴。”岳风抬起头来,脸上血流未干,眼里透出一丝讥诮,“你们这些闲人!” “你说什么?狂妄的小子。”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岑越,你这个优柔寡断的家伙……” “快动手,把他撕成碎片儿!” 叫人失望的是,血狼木呆呆站在那儿,仿佛失去魂魄。岑越的真身距离二十来丈,佝偻腰身,汗流满面,握笔的手簌簌发抖,口鼻之间呼呼喘气。 “缠!”岳风举起手来,“雷魂笔”发出夺目的光芒,幻蛟摇头摆尾,势如狂风,刷刷刷缠住了血狼的脖子。 岑越直勾勾盯着幻蛟,眼里流露出刻骨的绝望,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绞尽脑汁也猜想不出,岳风用了什么法子,夺走了血狼的精元。 “嗷!”血狼张开嘴巴,使出最后一击,天狼血喷涌而出。 “吸元!”幻蛟掉转头来,张口一吸,浓稠的毒血,一滴不落,进入幻蛟的身体,蛟身深处,红光闪烁,创口飞快地愈合,一眨眼的工夫,幻蛟光亮夺目,更胜往昔。 “昂!”幻蛟一声长啸,大嘴一张,咬中了血狼的后颈。“吸元”全力运转,血狼昂首向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岑越双膝一软,跪在了飞剑上面,双手握着剑柄,身子蜷成一团。 第一百七十章 质疑 形势急转直下,观众目定口呆,不久前威风八面的血狼,到了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呆子,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人想得明白。 他们张口结舌,眼睁睁望着血狼抽搐弹动,一眨眼的工夫,粗壮的狼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幻蛟将头一摆,深深钻入其中,这条可憎可恶的“爬虫”,如鱼得水,在血狼的身体中钻进钻出,所过血光迸溅,红色的元气袅袅四散,不及弥漫开来,忽又向内收缩,化为一道血红的气流,被幻蛟吸入口中。 “天啦!”终于有人明白过来,“蛟龙在吃掉狼啊!” “没错,幻身吃掉幻身?这是真的吗?我没看错吧!” “不可能,这不可能……” 议论声中,庞大的狼身,变得支离破碎,狼头狼爪,失去了轮廓,化为了一团血红的烟云。 经过一番吞噬,它的身子涨大大了一倍,粗大的蛟身,在翻腾的红云中若隐若现, “昂!”幻蛟发出一声长鸣,冲霄决云,声贯金石,紧跟着,它尽力一吸,红云钻入口鼻,血狼完全消失,就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扑通,一声闷响,岑越从天上掉了下来,口鼻眼耳,血如泉涌,他挣扎欲起,可是软弱无力。 岳风衣袂飘飘,徐徐落地,神采焕发,目光电射,乌黑的长发,仿佛飘扬的战旗。 “天火燎原!”岑越扬起符笔,尽力大喝,叫声响过,笔尖上迸出一串火星。 岑越张口结舌,心中一片冰冷。 岳风慢慢走来,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岑越极力挪动身子,拼命想要后退。 擂台四周,鸦雀无声,观众们仿佛中了梦魇,瞪大眼睛,盯着台上的二人。 “你要认输吗?”岳风面沉如水,盯着对手。 岑越哆嗦一下,回头看向台下,刁散抱着双手,目光阴鸷。岑越跟他再也熟稔不过,刁散不发一言,岑越也明白他的心思,一股绝望涌上心头,他已经失去了幻身,如果拂逆了刁散的意愿,就算走下擂台,也是难逃一死。 这困境逼得他快要发疯,猛可间,他把心一横,瞪着岳风,尖声怪叫:“来呀,爷爷不怕你的妖术,你有种杀了我呀,一定有人给我报仇,你死期不远了,使妖术的臭爬虫。” “好吧!”岳风微微点头,“你要下雨,还是跳舞?” 岑越莫名其妙,张口就骂:“我跳你爹!” “这么说,你是要下雨咯?”岳风眼神突然变了,森冷如冰,岑越和他目光一接,浑身哆嗦一下,放入堕入冰窟。 “火、印、神、雨!”岳风一字一句,惊心动魄,说完之时,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灼热无比的拳脚,拳头所过,空气激荡扭曲,化为炽热的漩涡。 数不清的拳脚落在岑越的身上,如狂风,似急雨,遮天蔽日,无所不至。岑越的元气崩溃,骨骼碎裂,每一拳落下,他都感觉身上似乎多了一个大洞,灼热的拳劲,让他的毛发燃起了大火,呼啸的拳风,又将翻腾的火焰打灭,他无处可去,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某一个时刻,他甚至于痛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承受这样漫长的痛苦。 “岳风!”天秀叫声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愠怒。 娇呼声一起,漫天的火雨应声消失,岳风袖手站在原地,仿佛从没动过。 岑越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他已失去了知觉,身下鲜血横流,竟把擂台染红。 周围一片死寂,观众们陷身噩梦,还没完全苏醒。 岳风俯下身,抓起岑越,轻轻一丢,落向台下的刁散。刁散无可退让,只好伸手接过,任他心硬如铁,岑越的惨状,也让他不忍目睹。 “闲人们!”岳风顿了一顿,扫视四周,“很抱歉,我还活着!” 死寂如故,岳风抬起手来,食指向前,指向刁散,两人目光相接,刁散的眼角微微抽动。 “第二场。”巫方如梦初醒,咳嗽一声,不情不愿地宣布,“岳风组胜出。” 岳风冷冷一笑,走下擂台,偌大的擂台空空荡荡,白色的砖石上,一摊血水格外醒目。 “岳风!”裴怒忽地起身,“你刚才,用的什么神通?” “刚才?” “对,摧毁八爪血狼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岳风盯着裴怒,似笑非笑。 “小子,别太狂妄!”裴怒沉默一下,冷冷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幻身,会吞噬对手。”观众一片哗然,叫嚷声此起彼落:“这不可能……幻身吞噬幻身,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秋风舞迟疑一下,说道:“裴兄,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 “还要什么凭据?”裴怒吹起胡须,两眼睁圆,“刚才的一切,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妖术!”皇不二激动起来,厉声高叫,“吞噬他人以自肥,这是彻头彻尾的妖术。我认为,应该取消他的比赛资格。” “你昏头了么?”天秀心中也很疑惑,可是皇不二一叫嚣,她立刻站到了岳风一边,“别忘了,‘天道布武’是无限制斗法,不限任何法术,即便他吞噬幻身,那也合理合法。” 此间的道者,大多练有幻身,一想到幻身被人吞噬,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憎恶,所以纷纷把“苍龙转生”视为妖术邪法,恨不得灭之而后快,听了皇不二的话,心中均很赞同。可是天秀话一出口,仿佛一桶冷水,浇灭了众人的希望。没错,“天道布武”不限手段,死活不论,胜在为王。 皇不二恼羞成怒,一股火辣辣的热气,在心窍中钻进钻出,胸膛几乎炸开,他盯着天秀,两眼喷火。这小娘皮当着万人面前,屡屡偏袒岳风,根本将他这未婚夫视如无物。 裴怒见势不妙,转怒为笑,拍了拍皇不二的肩膀:“皇老弟,天秀道师说的也对,唉,这小子手段虽然邪门,的确没有违规。”说到这儿,又冲巫方说道,“巫宫主,你以为呢?” 巫方百般不愿,可也只好默默点头。 皇不二孤掌难鸣,只好忍气吞声,悻悻坐下,天秀看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岳风走到台下,依依惊喜不胜,正要扑上,杜雨拦住她,冲岳风低声说:“你,你流血了?” “狼牙箭”射穿幻蛟的一刻,岳风生出感应,皮破血流,杜雨眼尖,看得清楚。 岳风摸了摸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笑了笑说:“小意思,不碍事。” “又逞强。”杜雨不信,白他一眼,伸出小手,摸他身子,手指冰凉柔腻,细嫩的指尖滑过肌肤,岳风生出异样感觉,抬眼看去,杜雨粉面染红,妙目生晕,酥胸微微起伏,仿佛不胜吃力。 “姐姐,怎么样?”依依忍不住问道。 杜雨如梦方醒,红头耳根,触电似的收回手指,低头说:“没、没事了。”说完这话,心儿兀自狂跳,不知为何,手指触碰到岳风一刻,女子心摇神颤,端端无法自持。 “小七。”岳风定了定神,拉住小狐女的手,轻声说道,“下一场轮到你了,吕白尘的‘九阴烛龙’很厉害,你千万要小心。” 依依笑嘻嘻拉着他手,摇来晃去:“你还是替吕白尘担心去吧,她那三条蛇儿,遇上本姑娘,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小狐狸不知天高地厚。”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所谓骄兵必败,这是天道布武,不可轻视任何对手。小狐狸你小有精进,姓吕的丫头也没闲着,照我看,如今的她,胜过初见…… “行了行了,老不死你废话真多。”依依还没抱怨完,忽听朱阳冷冷说:“这一场,胜了固然不错,输了更好。” “什么?”依依盯着凤凰男,美目闪烁火星,“猪样儿,你、你诅咒人?” “不敢。”朱阳不动声色,“你输了,那也是二比二,比赛进入第二回合,胜出的还是本组。” “大话精。”依依气得俏脸发白,“你一定胜过呼延子吗?” 朱阳耸了耸肩,一副“那还用问”的样子。 “猪样儿,你真恶心。”依依狠狠跺脚,“你这个自恋成狂的混蛋,晚上不照一个时辰的镜子,根本睡不着觉。” 朱阳的脸色变了,脸色由白变红,死死盯着依依,怒冲冲叫道:“你、你监视我?” “监视你?你也配……”依依说到这儿,咦了一声,眼神古怪起来,“猪样儿,难道说,你真的要照一个时辰的镜子?” 朱阳说漏了嘴,一张脸如火如霞,通红发紫,两眼盯着依依,一时呆若木鸡。 小狐女笑弯了腰,岳风也笑得跺脚,杜雨忍俊不住,不好当面嘲笑,回过头去,肩头微微耸动。 武大圣刚刚苏醒不久,恰也听见这一番对话,打心底里乐了出来,一股气直冲喉咙,登时连连咳嗽,牵动内伤,咳出一摊摊血水。杜庭兰老成持重,忍住笑意,小声埋怨:“唉,小子,你伤还没好,别乱动呀?” “不怕。”武大圣粗声粗气地说,“我个儿大,血也多,吐两口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庭兰又好气又好笑,啐了一口,说道:“你们这个岳风组啊,个个都跟疯子一样。”这时刁家派人过来,邀请杜庭兰去看岑越的伤势。杜庭兰医者襟怀,不忍见人受苦,叮嘱武大圣几句,就随那人去了。 “第三场,出战者两人。”裴怒忽地大声宣布,“至道二品吕白尘,对阵圣道四品胡依依。”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九阴烛龙 这一次,观众们不敢再下定论,从前两场来看,岳风组的组员,个个生猛了得,不可以常理测度。所以宣布结束,周围一片肃静。 依依一挺身,纵起细柳,飞向擂台,吕白尘同时赶到,两个女子目光交接,之间起了一溜火星。 大半月不见,吕白尘的脸颊更加瘦削苍白,腰肢更细,酥胸更挺,长腿交错,如缠花枝,双眼细细长长,眼角向上飘飞。 她眯起细眼,打量依依,比起初见之时,小狐女更加娇美,肤光玉润,白如凝脂,一头青丝丰美浓黑,泛起青春的光泽,饱满娇嫩的躯体,仿佛雨露滋润的花蕾,含香待放,使人无限憧憬。 突然之间,吕白尘有一点儿自惭形秽,随之而生的,还又一点点妒忌,她的心里起了一股恶念:“让蛇咬她一口……”她瞅了瞅依依娇美的面孔,“如果咬在脸上……”那感觉一定妙不可言,如同咬破一颗甜美的果实,美人儿的痛苦,就是最甜最美的汁液。 吕白尘的眼里,闪动阴邪的光芒,她长久与幻蛇为伍,蛇性渐多,人性变少,种种怨恨恶毒,在她的心里发酵滋生,一如毒蛇的毒液,有了适当机会,就会喷涌而出。 “九阴烛龙!”吕白尘一声尖叫,身后出现四条长大的黑影,起初轮廓模糊,转眼清楚起来,那是四条巨蟒,片片黑鳞,乌光油亮,双眼一青一红,青碧中透出一股阴沉,血红中涌出无边的暴戾。 吕白尘逞于刁散、岑越轻敌吃亏,这一次小心为上,一来就用上了幻身。 依依望着黑蛇,心往下沉,无怪老不死提醒她,原来大半月不见,吕白尘又练了一条阴蛇烛龙。 她不甘示弱,举起符笔,高叫:“天狐九尾!”金芒闪耀,电光萦绕,一转眼,两条巨大的幻尾,出现在了虚无空中。 观众们起了一阵躁动,众人议论纷纷:“啊,真是‘狐神后裔’啊。” “她多大年纪?” “听说十四、五岁。” “妖孽啊,这么小的年纪,练成了两条幻尾?再过几千年,那还了得?” “天香狐没来么?” “天知道,狐狸精千变万化,也许就在你的身边!” “去你的,吓你爹去吧。” 吕白尘细眼如丝,瞅着两条幻尾,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小狐狸,你进步不少,上一次见面,你才一条尾巴,又瘦又小,长得跟毛毛虫似的。” “你的菜花蛇也养的不错。”依依轻轻把玩手中的符笔,“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也比狐狸好吃。”吕白尘扭着细腰,耸肩挺胸,自以为花枝乱颤,“狐狸肉,那是又骚又臭。” “狐狸肉不好吃,僵尸肉不知道怎么样?”依依的笑容纯真无邪,“吕姐姐,你的脸可真白,比僵尸还白。” 因为修炼九阴烛龙的缘故,吕白尘气血阴亏,面色青白,乍一看,的确面无人色,仿佛僵尸艳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脸色一事,吕白尘向来引以为憾,依依顺口反击,恰好挑中了她心底的疮疤,吕白尘的细眼里,迸出一缕凌厉的杀机。 “四象烛龙阵。”吕白尘咬着细白牙齿,发出一声长叫。 四条黑蛇分开,蛇身扭动,翩翩如舞,青红蛇眼,光芒诡谲。 “北蛇之风!”吕白尘一心逞威,一来就使出了杀招。 四条烛龙应声转动,只见影子,不见形体,长长的蛇身,卷起无俦的狂风,元气渗入风中,风色青黑,狂旋电转。 “风磨!”吕白尘笔尖一指,黑旋风闪电冲出,分列四方,团团围住依依,风中黑气翻涌,分从四个方向,向小狐女飞快逼近。 旋风逼近的一刻,依依感觉到了一股奇寒,寒气侵肌入骨,阴邪古怪,不像是来自高天罡风,更像是来自九幽深处,寒气所至,空气中水分凝结,化为冰晶雪粒,随风飞舞,凛冽如箭。 旋风越近,寒气越盛,依依仿佛坠入九幽地狱,浑身血气凝结,一转眼的工夫,身子生出麻木之感。 “这风有古怪!”依依心中生疑,放弃反击念头,一纵身,细柳剑绿芒闪动,如电射出,穿过两股旋风,摆脱幻蛇包围。 她一口气飞出五十来丈,还没停稳,忽觉不妙,寒气不减反增,更加凛冽逼人。 小狐女目光一扫,心中咯噔下沉,四股旋风分列四角,旋转如故,黑气腾腾,逼得更近。原来,她没有摆脱风阵,四条幻蛇如影随形,仍是将她困在中间。 蛇影翩翩,黑风怒号,旋风向内逼迫,寒气铺天盖地,阴邪诡异,依依血为之凝,身为之僵,可是任她如何驭剑遁逃,始终逃不出旋风的包围。 风势越来越强,黑气暴涨,风柱越发壮大,上接层云,下接地圮。黑风四周,天气澄朗,淡青色的苍穹下,四股粗大的风柱,乌黑浓郁,仿佛天神失手泼下的浓墨,墨色扩张,洇染四方。 依依站在其间,心跳如雷,她始终想不明白,以细柳剑的神速,为何逃不出风阵。风压四面涌来,寒气越来越盛,四股黑风相互靠拢,仿佛巨大的磨盘,风旋电绕,要将其中的少女碾得粉碎。 “雷舞!”依依按捺不住,放弃脱困念头,雷尾摇动,雪亮的闪电,撕裂了黑气混沌的虚空。 电蛇狂舞,钻入黑风之中,风中的幻蛇,发出声声长鸣,可是风势不止,仍向前逼,刺骨的寒气,快要把少女活活冻住。 “狐尾雷针!”金尾摇曳,穿过漫天电流,每一根狐毛细针,全都蓄满了电光,蓝白交织,光芒刺眼,仿佛飘飘洒洒的电雨,射入了数丈之外的黑风。 风卷如故,寒气漫天,细小的雪粒,化为拳头大小的冰雹,经由狂风卷起,仿佛流星急雨,带着异样的尖啸冲来。 “见鬼。”雷针失效,依依心急如焚,冰雹四来,急如星火,小狐女无奈之下,锐喝一声,“雷罩。” 金尾化为游丝,金丝织网,电光交错,化为犀利光照,团团将她围在中间,冰雹击中雷网,迸射出炫目的电光,化为袅袅的白烟。 冰雹势大力沉,反复冲击,漫无休止,依依只觉气血翻腾,两眼金星迸溅。她心里明白,旋风逼近,似快而慢,为的是不断蓄积天地的大能,四股旋风一旦聚拢,威力之大难以想象,以“雷罩”之固,怕也难以抵挡。 “老不死。”岳风望着天上,微微皱眉,“小七不太妙。” “不听老人言。”阳太昊哼了一声,“她要是肯听我的话,如何落到这个田地?” “少说风凉话。”岳风不胜忧虑,“小七能胜么?” “换了是你,、可能会输。”阳太昊慢悠悠说道,“若是小狐女,倒有几成胜算。” 岳风暗暗气恼:“老不死,你怎么笃定我会输。” “很简单。”阳太昊淡淡说道,“你应付不了幻术。” 岳风暗暗气恼:“老不死,你怎么笃定我会输。” “很简单。”阳太昊淡淡说道,“你应付不了幻术。” 岳风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这个风阵是一个幻术。” “我可没这么说,这些风都是货真价实,麻烦出在烛龙。” “烛龙?” 阳太昊冷笑一声:“青之阴,红之阳,阴阳魔眼,大幻迷神。” “小七!”岳风注目天上,淡紫色的倩影,在狂暴的黑风中若隐若现,风声掠过耳畔,岳风的心跳急促起来。 “这里面,一定有鬼。”依依心念急转,飞快地回顾之前的情形,“无论怎么飞,根本就在原地打转!” 又是一轮冰雹飞来,小狐女胸口烦恶欲吐,喉头微微发甜。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突然发现,东南边的风柱之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缝隙,缝隙中红光一现,忽又隐没消失。 “那是……”依依的脑海中有电光划过,“烛龙的眼睛。” “幻术!”小狐女恍然大悟,“这些孽畜,对我使了幻术。” 一旦想通,依依又羞又气,狐神后裔,居然受困于幻术,说了出去,叫人无法相信。她双手合拢,目光凝聚,盯着风柱,潜运精神:“天狐遁甲,破!” 少女眼中奇光迸出,恰逢黑风绽开一线,蛇眼迸射而出。两道目光相遇,风势陡然一乱,黑气突然变淡,影影绰绰,展露巨大蛇影。依依分明感觉,四周的空间,起了一阵奇诡的波动,混沌深处,出现一个狭窄的间隙。 小狐女来不及多想,驾驭飞剑,一阵风冲向间隙,四面黑气涌来,仿佛一群影子,紧紧追赶少女,双方去势之快,恍若首尾相连。 依依尽力缩成一团,化为一道淡紫色的流电,身后黑风聚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四股旋风绞在一起,风势狂暴无比,仿佛天地错乱,黑气化为巨潮,向着四面涌出,遮天蔽日,暗无光芒。 一团紫电糅合一缕青霜,星驰电闪,快不可言,黑气如有灵性,紧追不舍,接着狂风之势,一时快过一时。 双方眨眼逼近,依依猛可掉头,目射奇光,迎着扑面的而来的黑潮,大喝一声:“禁!” 黑潮深处,青光一闪,冲天的黑气,来势稍稍一缓。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幻术之战 “金声玉振。”依依身形一晃,金光电光交缠,发出一声巨响,音波向前冲出,近前的黑气纷纷溃散,剩下的去如奔马,一瞬之间,向后缩回,一阵翻腾起伏,化为四条黑蛇。 吕白尘站在蛇前,微微喘气,两眼盯着依依,一脸的难以置信。 依依一阵气短,心子突突乱跳,似要冲出口外。刚才短短时光,她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幸亏紧要关头破了幻术,如果再晚一点儿,死无葬身之地。 “四象烛龙阵!”吕白尘气喘吁吁,举起符笔,“四阳连珠。” 四条黑蛇摇动身躯,连成一线,均是红眼在前,青眼在后,突然间,同时闭上青眼,仅存一只红眼。 一刹那,黑蛇消失了,只有眼睛还在,血眼如飞暴涨,充塞天地,天上那一轮红日,竟也失去了光芒,隐藏在了蛇眼后面。 蛇眼通红如血,瞳子忽张忽缩,上下挪移,幻影无穷,依依只觉酷热难当,身子似要燃烧起来,转眼看去,观众木木呆呆,喜怒哀乐,全都凝固在脸上,他们的身子微微发红,接二连三,开始慢慢地融化,先是肌肤,再是血肉,血肉化尽,可见森森白骨。白骨像是一根根蜡烛,飞快融化消失,一具具骷髅一面融化,一面发出凄厉的号哭声。 哭声震天动地,依依恐惧得快要窒息。蛇眼越涨越大,温度越来越高,小狐女东窜西逃,酷热却是无处不在,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也在热力中融化,忍不住举起手来,纤柔雪白的手指,正在一点点熔化,低头看去,紫衣仿佛着了火,飞一般炭化消失,突然之间,依依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绝美的娇躯,渗出豆大汗珠,面对血红的巨眼,但从魂魄深处,涌出一股战栗。 “输了么?”小狐女望着蛇眼,只觉说不出的无助,“我要融化了,我也会化成汁……” 就在这时,内心深处闪过一道亮光,尽管微弱,依依的心却因此一颤,一个念头冲入脑海:“不,不对,这也是幻术!” 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强大的意念,怒潮一般涌入她的脑海,狂暴激荡,要将她仅有的神志吞没。 依依恍惚明白,吕白尘借着烛龙血眼,拼命压制她的意念,只要她心志迷失,自认败北,那么,这一场比斗,那就真的输了。 “不,我没有输!”心底一个声音,发出微弱的呼喊,这一点灵光,仿佛惊涛海浪中的小舟,忽隐忽现,时有倾覆的危险。一刹那,依依感觉,自己快要迷失了,眼前一片血红,少女一点一点,慢慢地陷入洪炉之中。 “小七!”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响起,柔中带媚,仿佛来自意识的深渊。 “妈妈!”依依大声呼喊。 “傻孩子。”柔媚的声音说道,“你忘了‘天狐遁甲’吗?” “我没忘,可我使不出来。” “要破解幻术,首要的是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依依哭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首要是一个‘静’字,幻由心生,让你的心情平静下来,一如平静的湖水,映照万物的真实,不要被外物所迷惑,要相信自我,服从你的本心。” “我该怎么做?” “你是狐神后裔,听从自己的本能……” 柔媚的声音慢慢远去,声音消失的一刻,依依突然苏醒过来。 酷热如故,血红的巨眼,已经逼到了近前,依依感觉,身子正在飞快地融化,很快就要步其他人的后尘。 “不,不对。”依依的心中,闪过一个明晰的念头,“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寂!”依依双手合十,贯注精神,只不过,这一个寂字,针对不是幻蛇巨眼,而是她自己。 魂魄深处,起了一阵悸动,一股清凉从头顶灌入,仿佛一股冷泉,瞬间贯注全身,所过之处,融化的身体,忽又恢复了原样,雪白娇美的身躯,焕发出迷人的光泽。 依依的心平静下来,狂躁、恐惧,统统消失,她的十指交缠,千变万化,捏出种种手印,每捏一个手印,内心的意念就注入指尖,手指的变幻,与血眼的变幻比快,雪白的十指带起无数幻影,仿佛一朵千层白莲,在血海之中冉冉绽放。 血眼持续向前,逼到了少女的指尖。 依依的手指,突然停下来,一声锐喝,冲口而出:“破!” 血眼颤抖一下,瞳子急剧收缩,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小。酷热消失了,天上的太阳露出了真容,衣裳完好,还在身上,耳边传来观众的呼喊,道者们生龙活虎,之前的融化全是幻象。 吕白尘就在三丈之外,神色委顿,口角淌血。刚才的一瞬,她几乎快要得手,烛龙四只阳眼叠在一起,有如四片重叠的凸镜,将精神力聚于一点,完全压制住了小狐女的神志。可是狐神后裔,名不虚传,尽管神志受制,仍是飞行自如。 “四阳连珠”极耗元气,吕白尘使出以后,已经没有力气追赶依依,只能一面制造幻象,压迫对手,一面驾驭飞轮,徐徐靠近。谁知道,成功在即,“天狐遁甲”突然反击,一举击破“四阳连珠”,幻蛇大受冲击,吕白尘也受了波及,脏腑震动,口吐鲜血。 胜负本在一线之间,幻术一破,两人距离之近,也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吕白尘目透凶光,举起符笔,神意所到,四条烛龙尽管委顿,也纷纷昂起头来,双眼怒睁,作势欲出。 击破对手幻术,依依也并不轻松,身子空空如也,精神疲惫已极,可是形势所迫,不容细想,她奋身一纵,向前扑去。 这一下大出吕白尘的意料,正想躲闪,忽地遇上依依的双眼,那双剪水双瞳,泛起迷离光彩,吕白尘的心里生出一阵迷乱。 这一怔,依依柔软的双臂,紧紧她搂住。吕白尘神志还在,想要挣扎,可是对手一双妙目,仿佛一对磁石,将她的眼神牢牢吸住。吕白尘手抬不起,脚挪不动,想要驾驭幻身,也觉力不从心。 真身纠缠不清,幻尾与幻蛇也缠在了一起,金尾拉长变细,交织成网,雷尾化身雷电,贯注网上,一张电闪闪的巨网,裹住了四条烛龙,黑蛇在电网中痛苦挣扎,电流循着幻身注入真身,吕白尘痛麻难禁,眼前白光闪闪,几乎昏了过去。依依这一招,学自六姐胡佩佩,昨晚胡佩佩使出这招,几乎让她一败涂地。刚才形势危急,她本能出手,依样画葫芦,不想一举奏功。 吕白尘的真身受制于“天狐遁甲”,幻身又被“雷罩”困住,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从施展。她心有不甘,死命挣扎,两人驭剑飞轮,翩然如蝶,上天入地,翻转飞腾,看那亲昵神态,不似生死相搏,仿佛相拥起舞。 雷罩向内收缩,电光如钻如刺,接二连三地钻入幻蛇的身体。烛龙阴蛇,痛苦扭曲,黑色由深而浅,慢慢变淡,不过一会儿,变得微微透明。蛇身僵直不动,仿佛嵌在空中的若干泡影。 吕白尘不再挣扎,身子由硬变软,两眼向上翻起,口角流出一缕白色的涎水,电流反复冲击,她力不能支,终于昏了过去。 吕白尘昏死的一刻,九阴烛龙也消失了。依依的身子一阵虚脱,慢慢落到地上,放下吕白尘,摇晃着退到一边。 这一场比斗,内斗精神,外斗幻身,幻身相搏,容易看出,精神之战,看出奥妙的人没有几个。 “第三场,岳风组胜!”巫方悻悻宣布,话一出口,观众席上,鸦雀无声。 “他们一定很失望。”岳风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四周,落在刁散的脸上,那小子站在远处,面沉如水,不见喜怒。他感觉到岳风注视,转过头来,微微冷笑。 岳风心中讶异,刁散这个样子,并不十分心急。按理说,如今二比一,岳风组大占上风,最后出战的朱阳,更是本组最强的一位。刁散组再输一场,就得打道回府。以刁散骄狂自大的性子,如何忍受这样的结果,可是仔细看来,这小子神情自若,俨然胜算在握。 岳风目光一转,落到刁散身边的老者身上。那人六十出头,干枯瘦小,头发略显花白,一张脸皱纹重叠,不黄不黑,透出一股颓气,下巴光溜溜的,上唇蓄了两撇八字胡须,嘴里叼着一条烟杆,油黑发亮,白玉石的烟斗里,升起袅袅的青烟。 “这个人,就是呼延子么?”小老儿貌不惊人,岳风左看右看,也猜不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依依走下台来,喜悦洋溢眉梢,岳风迎上前去,两人四手相握,相对而笑。 撒了一会儿娇,依依转过身子,冲着朱阳笑道:“猪样儿,这一下就看你的了,二比一,再胜一局,万事大吉。” 朱阳还没答话,忽听一个娇软销魂的声音传来:“好呀,今天要是赢了,我请你们去烟馆喝酒。” 第一百七十三章 呼延子 这声音有如一桶冰水,小狐女一团喜悦,尽被浇灭,她面涌怒气,掉头看去,苏媚烟一步三摇,花枝招展,带着万种风情,穿过人群,漫步走来。 依依扬眉瞪眼:“saonv人,你来干吗?” 苏媚烟烟不离手,芳唇吐艳,眼角流媚,走到岳风身边,冲他脸上,吐出一股香软的烟气,潮润的气息,来自女子的口中,岳风不由脸涨通红,心子砰砰乱跳。 “saonv人。”依依气道,“你要喷毒,去别处喷,臭也臭死了。”一面说,一面举起软白小手,装模作样地在鼻尖挥舞。 “哎呀,你说臭,那一定是你的鼻子有问题。”苏媚烟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生气,“杜家妹子,你可得好好给她看看,我看呀,不是烟臭,是鼻子臭,某些人长了个烂鼻子,吸一口气也是臭的。” “苏媚烟。”依依气得脸都白了,“你才是烂鼻子,不但烂鼻子,还烂舌头,烂嘴巴,烂到你的肠子里去。” “啧啧,好毒舌。”这声音天然妖媚,但却不是出自苏媚烟的口中。胡佩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伸手,勾住了岳风的脖子,手臂柔滑如丝,光白如玉,近乎全裸的娇躯,紧紧贴住岳风的胸膛,挤压成种种夸张香艳的形状。 岳风突然遭袭,先是一愣,掉头看去,胡佩佩粉弯雪股,一览无余,仿佛熟透的仙桃,红红白白,吹弹得破,销魂惹火,引人生出无穷遐思。岳风不觉头晕目眩,一股热流直冲而上,两股鼻血狂喷而出。 依依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气得两眼喷火,她转眼一瞧,所有的目光,都向这边投来,有艳慕、有妒忌,更有许多鄙夷目光,纷纷落在岳风身上。 “老六,你疯了?”小狐女气得跺脚,“当着这么多人,你又发什么癫啊?” “我可没发癫。”胡佩佩妩媚一笑,艳光四溢,“我只是留个记号,让天下人知道,这个男人归我了。”说完犹嫌不足,翘起红馥馥的小嘴,吻向岳风的双唇。 岳风吓得魂也飞了,身子极力后仰,可是胡佩佩何等样人,腰肢如柳随风,应着岳风的退势逼来,妙目流光,口吐芳气,一张俏脸艳如夏花,焕发出惊人的艳色。 这样的魅惑之下,男人如不就范,不是阉人,就是白痴。岳风只觉天旋地转,红尘颠倒,想把对方推开,可又于心不忍。 啪,一只手从旁伸来,胡佩佩的红唇,吻在了那只纤柔白嫩的小手上。 “小七,你……”胡佩佩还没说完,微微一呆,敢情拦住她的不是依依,而是杜雨,少女粉面羞红,明亮的星眸里,透出一丝淡淡的恼意。 “呵。”胡佩佩盯着她上下打量,忽地一笑,放开岳风,直起身来,岳风仓皇跳开,连喘粗气,只觉刚才这两下,比起打擂斗法,还要累上十倍。 “小杜姑娘。”胡佩佩扭腰摆臀,一拧身又把杜雨缠住,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笑嘻嘻说道,“你不会也喜欢岳小哥吧?喏,小七都没说话,你却来坏我的好事。” “你,你胡说……”杜雨双颊更红,艳如三春桃花,“你当着众人这样做,不是让岳风受天下人的耻笑么?”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胡佩佩笑意吟吟,“我活了一千多岁,别的不说,这男女间的事儿么,没有什么瞒得过我……” “老六。”依依冲了上来,“你再撒疯,我,我跟你拼了。” “算了吧。”胡佩佩耸耸肩,放开杜雨,揽住依依的yao肢,在她滑hua嫩nen的脸上吻了一下,小狐女躲闪不开,又羞又气,红透耳根,胡佩佩笑眯眯地盯着她:“小七,生什么气呀?说起来,你要感谢我呢,要不是昨晚我tiao教得好,你又怎么能融合‘金’、‘雷’二尾,到了最后决胜,你用的不也是我的招式吗?” “呸,你有这么好心?”依依嘴上反驳,心里却很疑惑,难道说,昨晚胡佩佩逼她动手,真是意在训导,让她融合两条幻尾,发挥更大威力。 “第四场,参赛者两人。”裴怒的声音再次响起,“圣道九品,玄武呼延子,对阵,圣道七品,朱雀朱阳。” 一道红光破空而出,朱阳白衣飘飘,高悬擂台上方,俊秀的面孔映日生辉,飞扬的双眉英气逼人。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女子的尖叫,许多少女争先恐后向前拥挤,双手拨开前面的看客,有的尖声叫喊“凤凰血裔”,有的干脆叫喊朱阳的名字。 “哟!”胡佩佩眯眼笑道,右手有意无意,扶住岳风的腰身,嘴里笑着说,“这小子挺受欢迎啊。” 岳风大感别扭,向右躲闪,一不留神,挤在苏媚烟身上。女子一笑,艳红的双唇微微张开,一口软腻烟气,吐在他的脸上,笑着说:“好弟弟,轻一点儿,你弄痛我了。” 岳风快要呻吟起来,两个艳女一左一右,将他紧紧挤在中间,动辄得咎,情形尴尬,看似花团锦簇,洪福无边,其中的苦乐,当事人自己明白。 依依和杜雨,反被挤到一边,说到争芳斗艳,两人逊了一筹,小狐女鼓起两腮,忿忿不平,杜雨的脸上也透出一丝落寞。 岳风浑身僵硬如石,体内热血激荡,抬眼看去,天秀一脸冷漠,目光定定看着擂台,对于这边的事情,似乎一无所知。 皇不二一转眼,看了过来,目光像是两把刀子,那股妒恨恼怒,恨不得剜下岳风两块肉来。 这时呼延子也上了擂台,他脚踩一道乌黑剑光,飞得慢吞吞的,仿佛年老体衰,力不能胜。 他这一副样子,比起朱阳,真是一天一地,朱阳俊美无双,神采飞扬,仿佛冲天的白凤,呼延子老朽枯槁,土头土脑,就像是烂泥地里打过滚的老猴子。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阴阳怪气地说:“派出这么个玩意儿,刁散组认输了吗?” “呼延子是谁,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看他那副衰样,几根老骨头,风也吹得散呢。” “如果刁散组输了,真是大爆冷门。” “没错,荒唐透顶!” “最弱淘汰最强,刁家的脸都丢光了。” 这些议论声被人故意放大,传得满场皆知,岳风侧眼看去,刁散脸色忽阴忽晴,两只眼睛定定望着台上,看他胸口起伏,俨然心中并不平静。 “朱阳……凤凰血裔……朱阳……凤凰血裔……”女人的尖叫声,完全压倒了男人们的议论,有少女泪流满面,争着抢着,想要冲破巡逻者的围堵,若干地方光芒闪动,发生了小规模的交锋,有女子被击昏,抬了下去。 “太过分了吧。”胡佩佩大咧咧说道,“这个朱阳有什么好的,我可一点儿也看不上眼,这些小女人,就是太肤浅。”说到这儿,掉过头来,冲岳风抛了一个眼风,“还是小哥儿中我的意,等你上台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呐喊助威……”一边说,那只白嫩手掌偷偷向下挪移,岳风只觉一股电流直窜脑门,额头上迸出豆大的汗珠。 “哎哟。”胡佩佩尖叫一声,闪电缩回手去,眼角余光一扫,一缕金光闪电缩回,正是依依的“狐尾金针”。小狐女按捺不住,放出金针,蜇了姐姐的手背,胡佩佩纤纤素手上,多了一个细小的血孔,渗出丝丝血迹。 胡佩佩抬手吮吸伤口,瞥了依依一眼,眼波流转,笑吟吟说道:“小七,你醋劲儿可真大,摸一摸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小时候,咱们一个碗吃饭,一个果子也分成两半吃,怎么刚有点儿出息,翻脸就不认人啦?” “他不是饭,也不是果子。”依依又气又急,快要哭了,“胡老六,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没完。”胡佩佩抿嘴一笑,娇娇柔柔地扫了岳风一眼,后者头皮发麻,小腹里一股热气,小蛇一样窜来窜去,胡佩佩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指尖轻轻摩挲,“小哥儿,不把你弄到手,我可是没完没了哟,要不然,今晚来我房间,姐姐我比你大了一千多岁,可也不介意给你生个孩子。” 岳风汗落如雨,“我介意”三字在嘴边转来转去,可就是说不出口。 咻,淡淡金影掠空而来,胡佩佩反应神速,嗖地缩手,依依收势不及,金针在岳风肩上蜇了一下,岳风痛得一缩脖子,哀叫道:“小七。” “抱、抱歉。”依依又心痛又恼火,“胡佩佩,你这个不要脸的千年老妖怪。” “唉,我是妖怪嘛,既是妖怪,要不要脸都没关系,小苏,你说是不是?” 苏媚烟低头一笑,说道:“欲速则不达,慢慢来,你们亲姐妹好好商量一下,别为一个男人伤了和气。” “苏姐姐。”岳风瞪着她,脸也白了,苏媚烟自顾自瞧着台上,脸上似笑非笑,看也不看他一眼。 第一百七十四章 烟灵 朱阳悬在空中,周围尖叫也罢,狂呼也罢,他都充耳不闻,一双金瞳盯着呼延子,眉尖微微上挑,透出一股恼意。 他扬起脸来,冷冷说道:“老头儿,我给你一个机会,自己认输下台,免得浪费我的时间。” 老头儿低头吸烟,一言不发,鼻孔里徐徐喷出两股烟气。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对方始终一声不吭,朱阳不由心生恼怒,“喂,老头儿,你是聋子吗?” 呼延子还是闷头吸烟。 “刁散。”朱阳皱了皱眉,掉头盯着刁家天才,“刁家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 “你说什么?”刁散瘦脸溅朱,“你家的人才死光了。” “没死光,干吗弄了个聋哑人来比赛?”朱阳冷冷瞅他一眼,“想博取我的同情,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就算是个白痴,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刁散气得两眼翻白,正要说话,忽听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子,谁是聋哑人啊?” 朱阳脸色微微一变,金瞳放光,转向老者。呼延子慢慢地吸着烟草,死样活气的样子一如既往。 “你会说话啊。”朱阳淡淡说道,“你不是哑巴?” “我懒得说罢了。”呼延子慢条斯理地开口,“跟你这样的小毛头,有什么好说的。” “老头儿。”朱阳眯起眼睛,“你很狂啊。” “狂什么?”呼延子淡淡说道,“你是少年人,我是老头子,咱俩说不到一块儿去。好比我孙子,我们爷儿俩,三五个月也不说一句话。” “老头子。”朱阳眼射厉芒,“你骂人?” “我骂你了么?我说我孙子,又没说你。说句难听的,你这样的小白脸儿,想做我孙子,我还不要呢。” 老头儿说话又沉又慢,可是字字扎心,朱阳的脸上涌起一股怒血,狠狠盯着老头,眼里透出一股杀气。 “老头儿。”朱阳慢慢开口,“待会儿有本事,不要认输。” “当然不认输。”呼延子抬起头来,浑浊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锐芒,“因为,我赢定了。” “火凤涅磐。”朱阳一声高叫,身后火光一闪,跳出一只无尾火雀,火焰红紫交缠,双爪银白生辉,两只眼睛黑白分明,黑如夜,白如雪,溜溜一转,火焰迸射。 “火凤?”呼延子歪着脑袋细看,“不想啊,这明明是火鸡嘛!” “少废话。”朱阳金瞳收缩,“我不占老头子的便宜,你的幻身呢?” “对付你,用得着幻身吗?”呼延子拖声拖气,那一股漫不经心的样子,真能把人气个半死。 朱阳心中怒起,可一转念头,又强自镇定下来:“他想用激将法惹我生气。” “小子,修为不错。”呼延子浑浊的老眼,慢慢明亮起来,“临阵不乱,应该是身经百战的狠角色。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使,现今看起来,倒还有点儿扎手。” “老头儿,你废话真多。” “不管怎么说。”呼延子耸了耸肩,“你勉强可以做我的对手。” “勉强。”朱阳怒极反笑,“好吧,火陨星流!” 火雀凌空一转,火焰腾腾,化为一只巨大的火卵,火卵深处,发出一声厉响,冲出来上百只火球,个个大如鸡蛋,飞出之时,不断暴涨变大,发出雷鸣巨响。 “呵!”呼延子一笑,微微张开嘴巴,轻轻吐出一口烟气,烟气细细一缕,上升途中,啪的一声,化为一大团淡青色的烟云,烟云激荡,四面涌出,一眨眼,就把呼延子包围在内。 嗖嗖嗖,流星火雨,击中烟云,仿佛击中了一团湿乎乎、软绵绵的东西,全然无处着力。火球深入烟气之中,嗤嗤连声,纷纷熄灭,仿佛烟气中藏了一头巨兽,将其一一吞了进去。 朱阳的脸色微微一变,冲口而出:“烟灵。” “小子见识不错。”呼延子悠悠开口。 岳风远远听见,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是烟灵?” “这是一种半幻身,也称借物幻身。”香风扑鼻,胡佩佩娇软身躯靠了上来,岳风慌忙躲闪,狐女哪儿容他逃走,笑嘻嘻一晃身,趴在岳风的肩上,艳红的双唇,凑近他轻声耳语,“这种幻身,不能自行生成,需要借用某种物体,有固态,也有液态、气态,不过固态不好驾驭,最厉害的还是液、气两态。这其中,最厉害的就是‘烟灵’,烟灵千变万化,可以变成任一形状,使用各种法术,照我看呀,这个呼延子,就是一个烟灵好手。” 说到这儿,胡佩佩紧靠上前,笑颜如花,眉眼生春,直勾勾盯着岳风,滚烫的娇躯,在他身边扭来扭去。正来劲,冷不防胳膊一紧,给一条金绳缠住,一拖一拽,胡佩佩身不由主,腾空飞起,她身手矫健,人在半空,轻轻巧巧一个翻身,翩翩落地,状若飞燕。 “小七。”胡佩佩眨眼说道,“你想谋杀亲姐姐么?” “谁叫你不要脸。”依依收回金绳,重新化为幻尾,双手叉腰,翘起小嘴,拦在岳风身前。 “你这条小尾巴也敢放肆。”胡佩佩面露冷笑,“信不信,我把它切下来。” “你试试看。” 胡佩佩哼了一声,一晃身,电光闪动,寒气冲天,冰、雷二尾,一跃而出。 杜雨白了脸,心想这狐女行事无忌,真打起来,也未可知,忙扯苏媚烟说道:“苏姐姐,快阻止她们。”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媚烟笑了笑,瞥了岳风一眼。岳风面红过耳,咳嗽一声,说道:“小六姐姐,小七,这里打架,可不太好。” 胡佩佩也是虚张声势,趁机收篷,笑道:“既然小哥儿求我,姐姐我就饶了你这回。” “谁求你了,自以为是。”依依话没说完,擂台处传来连声巨响,众人暂时忘了争执,转眼看去,只见朱阳的真身连带幻身,化为一道火光,绕着一团淡青色的烟气团团旋转,火焰中飞出无数火球,密如阵雨,发出咻咻啸声,全力冲向那一片烟云。 绕了一圈有余,火光稍稍变淡,露出一角白衣,朱阳发出一声长叫:“火羽神针。”火卵凌空一翻,忽又化为火雀,火雀闪动双翅,羽毛根根竖起,钻入烟云深处,却如石沉大海。 屡屡无功,朱阳不觉心浮气躁,但他本性高傲,如果就此收手,无异于自认破不了老头儿的“烟灵”。 自尊心作祟,朱阳接连变招,火球、火针,交替出手,那一团烟雾横直不过二十余丈,以威力而论,“火陨星流”开山破壁,不在话下。“火羽神针”镕金焚石,随心所欲,可是面对这一团虚无缥缈的烟灵,一旦进入,就被浸灭,真是屡试不爽。火球、火针,本与朱阳元气相连,时候一久,不觉气息渐短,汗如雨落。 这时间,沉凝一团的烟雾,忽地激荡起来,翻滚起伏,四面铺张。朱阳害怕有异,纵剑后退,只见烟气一阵翻腾,渐渐凝结成形,化为一只龟身蛇头的玄武,蛇颈又粗又长,狰狞的蛇头忽聚忽散。 “呵!”呼延子从龟背上冉冉冒出头来,叼着烟杆,面露讥嘲,“凤凰血裔,不过尔尔,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两招。” “去!”朱阳见他露面,挥笔一指,一蓬火针激#而出,呼延子半身以上,均被#个正着。 观众席上,发出一片惊呼,叫声刚刚出口,旋即戛然而止,火针穿身而过,老头儿的身子,化为了一团袅袅不尽的烟雾。 “呵呵。”呼延子又从蛇颈上钻了出来,“小子,你的‘破魔金瞳’白长了,真的假的也分不清。” 朱阳不由皱起眉头,方才他分明看清,龟背上就是呼延子的真身,为何火针射中,忽又化为烟云。 “行了。”呼延子吐一口烟气,身形消失,又从龟背上钻了出来,长声叫道,“现在,轮到我了。”话音方落,烟蛇一窜而出,大口怒张,呼的一声,吐出无数火球、火针,火势炎炎,火光熊熊,铺天盖地,烛照长空。 朱阳做梦也没想到,发出的火球、火针,竟被呼延子一一收走,透过烟蛇之口,一股脑儿喷了出来。 这一下积少成多,威力奇大,朱阳心念一动,火雀拦在身前,双翅展开,火光冲天,两片火光撞在一起,发出各种异响,咝咝声尖细刺耳,轰隆声震耳欲聋,叮叮声如金铁交鸣,咚咚声如雷鼓鸣动。 朱阳喉头一甜,一股血气直冲口鼻,护身的火雀几乎火气涣散,千疮百孔。好在这只雏凤历经“火轮炼魂”,方才破壳而生,本身精气凝固,稍一动摇,忽又凝聚,火势起伏波动,轮廓稍稍模糊。 还没缓过气来,一声怪啸,烟蛇冲出龟壳,蛇颈之上,长出两扇飘渺的翅膀,急如闪电,一口咬向火雀。 “一阳爪!”朱阳来不及多想,只好奋起应战,雏凤双翅怒张,张口悲鸣,一双雪白利爪,抓向烟蛇的脖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惨败 呼延子的烟灵,本性阴邪,若是三昧真火,一旦遇上,必要吞没。可是雏凤的银爪,来自“子阴冷焰”,本性阴冷,与烟灵相近,冷焰所过,烟云起伏,若聚若散,飞蛇的来势为之一缓。 朱阳机智过人,见这势头,立刻醒悟,神意传出,火雀怒张双目,眼里喷出两股长长的黑火,火势蜿蜒,有如龙蛇,烟蛇与黑火一交,发出尖利的鸣叫,倏忽分开,让过黑火,再次凝聚,如风似箭,张嘴乱咬。朱阳机变神速,烟蛇还没咬到,冷焰银爪翻飞扫出,两道“三阴煞火”,掉转势头,从后赶来。 这一轮变化,好比电光石火,朱阳心跳加快,暗暗骇异,若非收了四色火焰,雏凤之火,阴阳兼备,要不然,今日一战,必为呼延子所趁。 烟蛇不怕阳火,对于阴火稍有忌惮,黑白二火,吞吐如电,与之绞杀纠缠。突然间,烟蛇一分为五,凌空窜动,化为五头五身的大蟒,四头对付黑白火焰,另一头以石破天惊之势,直向朱阳冲来。 “焰巢!”雏凤凌空一舞,卷起千道火光,火势炎天,结成一个巢形防御。烟蛇冲入火焰,吞噬火光,可是火焰腾腾,去了又来,简直无穷无尽。忽听一声锐啸,黑火分出一股,形如黑焰长刀,凌空一挥,烟蛇齐颈而断。 烟气连接元气,方才具有威力,烟蛇一段,蛇头化为一团雾气,火光一卷,消失不见。蛇颈电缩回去,五头合一,缩回巨大的龟壳。 呼延子也消失了,龟身风旋电绕,狂转起来,刹那之间,失去形体。朱阳望着那团雾气,不知所出,满心纳闷,可是谨守不攻,不合他的性子,当即一声大喝,火雀双爪齐出,拉长变粗,白火翻腾鼓荡,顷刻之间,遮天蔽日,一片银白冷光,笼罩飞旋的雾气。 青气白光,相互撞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朱阳只觉气血翻腾,三十六颗牙齿颗颗酸麻,这一声巨响,并非来自鸟爪,而是出自烟雾,爆炸生出的力量大得惊人,幻火与之一碰,受了极大的冲击。“幽冥丝!”呼延子的叫声冷冷响起,烟气向外一涌,化为千丝万缕,细如丝,快如电,漫天呼啸,冲向火焰。朱阳连连挥笔,驾驭火焰,与之交锋,火势汹涌,隐隐照亮天空,烟丝不胜飘渺,可是缠缠绕绕,到处寻觅缝隙,火焰稍有破绽,立刻直透进来,叫人防不胜防。 烟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纤细飘渺,仿佛漫天飞雨,青蒙蒙、淡幽幽,从四面八方射向火巢。水银泻地的攻势之下,“焰巢”不断收缩,似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这火团越捏越小。 朱阳汗如雨下,双手发抖。“幽冥丝”积少成多,生成一股无可匹敌的合力,分从天地十方,不断向内压迫,那烟丝极轻极细,不可捉摸,不时趁虚而入,委实极难防御。 一攻一守,气势浩大,火光冲天,青烟飞洒,彼此吞吐侵袭,看得周围的观众目眩神迷。呼延子强悍至此,实在出人意料,朱阳遭遇劲敌,许多女道者心中焦急,声嘶力竭,不断给他打气,“朱阳必胜”的娇呼声整齐划一、惊天动地。 朱阳心弦绷紧,身外无物,一切的叫声摒在一边,神意全力扩张,寻觅细不可察的烟丝。 破魔金瞳,秋毫必察,换了他人,早已折损在烟丝之下,朱阳把黑、白二火留在身边,化为火轮,团团守护,发现烟丝侵入,立刻出击,将其绞成粉碎,切断烟气与元气的联系。 道理说来简单,可是变化之繁,速度之快,不容一丝一毫的懈怠。双方一攻一守,相持不下,渐渐变成了无休无止的持久苦战。 朱阳汗流浃背,元气一泻如注,身子渐渐空虚,他的眼前微微发黑,仿佛稍一懈怠,就会晕厥,仗着无比意志,拼命支撑下去。 突然间,烟丝停止了入侵,千丝万缕,交织成网,在火焰外围不断游移。 “老头儿也累了。”朱阳的心头一松,生出一线希望,金瞳透过火焰,只见青气之外,凸现出一条淡淡的人影。那影子连连挥手,千万烟丝,缠缠绵绵,线团似的纠缠一起,结成了一颗颗浑圆幽沉的烟珠。 呼延子举动古怪,朱阳大为不解,还没思索明白,一声巨响,千百颗烟珠同时爆炸,生出一股强烈的气浪,破开幻火,冲出一条道路。 烟丝随后侵入,一路畅行无阻。 朱阳魂魄摇动,身子似要散架。焰巢的防御,生出了破绽,咻咻两声异响,从他耳边掠过,跟着腰腹剧痛,已被数缕烟丝贯穿。 热血汹涌而出,朱阳强忍剧痛,驾驭“三阴煞火”,黑光一闪,切断烟丝,跟着冷焰环绕,守住周围,一蓬“火羽神针”,飞向青气外面的影子。 连环三下,耗尽了他的元气,火针飞出之时,朱阳向下滚落,裹着飞腾的幻火,洒落漫天的血雨,半途中,他脑海一空,终于昏了过去。 人影晃动,呼延子赶了上来,正要动手,冷不防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团旋风夹杂雷电、冰雹,山倒天倾一样向他迎面压来,力量之大,威力之强,以呼延子的能耐,也不敢托大,身子变进为退,张开嘴巴,吐出一股浓烟,烟气见风就长,迎向冰雷夹杂的风暴激流。 两者相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股气浪汹涌而出,呼延子翻着跟斗摔了出去,停下来时,老头儿衣衫破碎,脸上挂着丝丝血痕,他盯着远处的胡佩佩,脸上惊疑恼怒,一张橘皮似的老脸,皱巴巴挤成一团。 朱阳半身是血,被岳风双手抱住,转身交给杜雨,扬声说道:“这一场,岳风组认输。” “认输就行了吗?”刁散的身后响起一声怒喝,一个半老男子走了出来,他瘦脸长须,个子高大,穿一身青灰色羽衣,两只眼里喷出怒火,“岳风组屡次违规,理应取消比赛资格。” “刁之林,不要血口喷人?”胡佩佩乘着一股云气,冉冉升到半空,浅蓝色的纱衣迎风飘渺,绝美的体态呼之欲出,四周的男道者,无不为之屏息,无数道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身上。胡佩佩美目流盼,媚态横飞,目光所过,男子们人人心中酥软,狐女的目光扫视一周,才落在刁之林的脸上,老小子脸色发红,额头上青筋暴突。 “刁之林。”胡佩佩笑了笑,“刚才动手明明是我,跟岳风组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蛇鼠一窝,你动手,跟他们有什么两样?” “刁之林,你也是刁家一家之主,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 “骚狐狸,你说什么?” “呵,不服气么?如果我动手,跟他们动手一样,你当爹,跟刁散当爹岂不也是一样?干脆你们两父子换一换,你做他儿子得了。” “长青木神。”刁之林忍无可忍,一挥手,无数藤蔓破开地面、钻透虚空,每一根巨藤之上,都长满了锋利的尖刺,藤上生藤,刺上生刺,铺天盖地,势如青色的怒潮,涌向天上的狐女。 胡佩佩微微一笑,笔杆在指尖上一转,正要反击,不防千百流火,从天而降,没一团火光,都是一朵莲瓣九重的瑰丽火莲。 “圣火莲。”胡佩佩心头一动,抬眼看去,天秀的身后,七宝道身,现出真形。 火莲所过之处,青藤纷纷枯朽,刁之林脸色微变,一挥手,巨藤消失,化为一片淡淡的青气,一阵风吹过,青气也消失了。 “天秀道师。”刁之林沉声说道,“你为什么帮这个骚狐狸?” “刁之林,你说话客气一些。”天秀冷冷说道,“狐神后裔是道祖血脉,若论身份高贵,只在刁家之上,不在刁家之上。” “岂有此理。”刁之林气得两眼发赤,“我堂堂道者,岂能与妖族相提并论。” 天秀再不理他,注目胡佩佩:“胡六小姐,你来观战,我们欢迎,可你扰乱天道布武,却又作何解释?” “没解释。”胡佩佩耸了耸肩,“就是手痒。” “放肆。”巫方腾地站起,厉声喝道,“胡老六,你别太得意,玉京之中,岂容你妖族撒野?” “你是巫真的姐姐吧。”胡佩佩眯眼瞧她,媚眼如丝,“长得还真丑,一百岁不到,就快成老龙虾了。” 巫方脸上青气一涌,抽出笔来,冷冷道:“胡老六,你要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巫宫主。”裴怒站了起来,叹气说道,“稍安勿躁,如果胡六小姐死在了玉京,接下来,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巫方冷冷道:“什么事?” “道妖战争!”裴怒黑脸一沉,一字一句地说道 “裴道师,这一次,可是骚狐狸先行挑衅,是她先违反了道妖之间的和约,干预我道族的事情。” “道妖和约?”胡佩佩嗤的一声冷笑,“巫方,你还有脸说这四个字,昨天忘墟之中,又是谁驱赶妖族与道族交战,若说违反和约,那也是道族在先,我今天只不过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二对二 巫方一时语塞,脸色青了又红,冷笑说:“好呀,大家都撕破脸了,那就较量较量,我倒想看一看,天香狐的本事,比起狐神蓬尾怎么样?” “好呀。”胡佩佩一扭腰,笑嘻嘻说道,“那就试试看。” “巫宫主。”天秀冷不丁开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巫方面皮一僵,涩声说:“saohu狸太放肆……” “家父说过,谁要破坏世界的秩序,他会不顾一切,将对方连根拔起。”天秀看了看巫方,又看了看刁之林,“不管这个人是天道者,还是最显赫的世家,谁要胆敢如此,那就是与他为敌。” 观众席上,起了一片细微的声浪,众人小声议论,脸上均有敬畏之色。巫方脸上抽动两下,冷笑一声,颓然坐下。刁之林迟疑一下,也退入人群之中。 “胡六小姐。”天秀注视胡佩佩,声音冷冷淡淡,“巫方驱妖而战,违背了道妖和约,今天你插手天道布武,同样违反了和约。两件事相互抵消,大家各不相欠,胡六小姐,你认为怎么样?” “我没意见。”胡佩佩抿嘴一笑,冲着四周大抛媚眼。 “很好。”天秀微微皱眉,眼里透出嫌恶神色,“如果你再违犯和约,说不得,我要跟你计较计较。” “好说,好说。”胡佩佩纱衣飘飘,飞身下降。 “现在二比二平。”裴怒大声宣布,“刁散组和岳风组,现在进入第二回合。十分钟以后,请进入擂台。” 朱阳伤势颇重,杜庭兰也赶了过来,审视良久,细眉紧锁,眼中含忧。 天秀远远看见,飘身下降,两大神疗者会诊,发现不但内脏受损,烟丝中还有某种毒素,麻痹朱阳的神经。两人合力,运转“神疗术”,将朱阳体内的“烟丝”毒素一丝丝吸了出来,过了三分多钟,朱阳的脸色才渐渐缓和,可是双目始终紧闭,没有睁开。 “现在复赛开始,参与者四人。”裴怒的大嗓门在天上回荡,“刁散、呼延子,对阵岳风、胡依依。” 岳风与依依对望一眼,心中百味杂陈。论实力,四人之中,朱阳最强,没想到居然折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者手里,以胡佩佩千年智识,也没瞧出呼延子的来历,但她十足笃定,呼延子的道力,绝对不止圣道九品。 “他按过道力盘啊。”武大圣稍稍痊愈,坐在地上,憨憨问道。 “那有什么?”胡佩佩冷笑一声,“要糊弄道力盘,少说也有一百种法子,你不妨现在就拿给我,我想要几品,就要几品。” 依依闷闷不乐,她并不怕输,可这一战是四人混战,若是一不小心,拖累了岳风,输掉了比赛,那可大大的不妥。 岳风看出她的心思,拉住她手,用心语说:“别怕,一切有我,只要尽了力,输了也没什么。如果形势不妙,不要逞强,立刻退出比赛。” 依依轻轻叹了口气,也用心语说:“岳风,你也一样,千万不要逞强。” 岳风笑笑不答,依依知道他性子倔强,恐怕到时候,也如武大圣一般,宁死不屈,血战到底。 巫方大为不耐,高叫:“岳风组,五秒钟不到,取消复赛资格。” 岳风冷哼一声,拉着依依,纵身欲上,刚要动身,忽听朱阳涩声说:“呼延子有一个半幻身。” “一个半幻身?”这句话没头没脑,岳风回头看去,朱阳慢慢合上眼睛。想来他早已醒了,只是羞于睁眼说话,也难怪,他一向高傲自负,出道以来,也少有敌手,忽地遭此惨败,所受的挫折也倍于常人。 时间紧迫,不容岳风多想,他挽着依依,飞身上台。 刁散领着呼延子守在那里,看见两人,面露诡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呀,真是世事多变呀,我本来以为,那只脱毛鸡有两下子,没想到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就完了。你这个刚开窍的石头,倒是运气不错,本来我都快绝望了,没想到你又送上门来了。” “嗐。”呼延子抽着烟,笑眯眯说道,“贱货就是贱货,经得起摔打。” “说得好。”刁散啪啪地拍手,眼里射出凶光,“呼延老哥,你别太卖力哟,对待贱货,一下子宰了,可不好玩。” 依依气得脸色发白,岳风笑了笑,说道:“刁散,你是斗法呢,还是斗嘴呢?要斗嘴,你跟猪斗去,我打赌,你的嘴巴一定比猪嘴巴短两寸。” 依依捂着口咯咯直笑,刁散面颊抽动,冷笑说:“我不跟死人一般计较。” “你当然不跟死人计较。”岳风笑容不变,“你那副样儿,死人见了,也要吓得活转过来。” 刁散又惊又气,下意识摸了摸脸。依依笑得更响,任何年轻男子,也不愿在美貌女子面前丢人,小狐女的笑声,落在刁散耳中,仿佛针扎刀割,让他几乎发狂,他的瘦脸抽动两下,转身冲着呼延子一顿狂吼:“如果让他活着下去,我让你好看。” “没关系。”呼延子吐出一口烟气,漫不经意地说,“小事一桩。” “长青木神。”刁散一声锐喝,天上地下,巨藤涌出,苍青翠碧,郁郁葱葱。 “天狐九尾。”依依声如黄莺,娇脆悦耳。 呼延子和岳风却都没动,老头儿审视岳风,笑着说:“怎么,你的幻身呢?” “我的幻身,想要的时候,随时都在。”岳风淡淡说道。 “你的幻身挺有趣。”呼延子眯起双眼,“我还想好好地研究它呢?” “你的幻身也不错。”岳风灵机一动,故作满不在乎,“一个真的,一个假的。” 呼延子目光一冷,如针如刺,钉在岳风的脸上。 漫天的青藤刷刷狂舞,刁散咬牙盯着岳风,牙缝里迸出字来:“青潮!”数不清的藤蔓汇合一处,活摇活摆,气势汹汹,怒潮一般卷了过来。 “狐尾电光刀。”雷尾的大能,注入金尾之中,长长的幻尾,化为一口金光闪闪,萦绕雷电的巨刃,漫天飞舞,密不透风,巨藤一旦逼近,纷纷拦腰截断,化为袅袅青烟,金光飞舞,电光离合,刀锋前飞青走碧,十分好看。 “苍龙转生。”青色的潮水,扑到了岳风面前,青色的幻蛟姗姗而出,吞噬了八爪血狼以后,幻蛟的躯干,长大了足足一倍,水蓝色的双眸,多了一双火红色的瞳仁,满身青色的鳞片,多了一层火红的边儿,那是一抹绚烂的红光,朱碧交辉,光照天地 “吸元!”幻蛟旋转起来,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张开巨口,尽力一吸,近前的巨藤,纷纷钻入口中。长青木神同为木性,吸入更易,转化更快,吞掉血狼以后,幻蛟更为强壮,龙口中生出一股浩大的吸力,千百巨藤仿佛百川归流,滔滔滚滚,向着龙口奔去。 青鳞、电光,龙吟,刀啸,化为一道屏障,幻藤化为的潮流,遇上屏障,陡然止步。 “不错。”阳太昊冒了出来,“我还当你会傻到用‘水龙卷’呢!” “水生木,我还没那么笨。” “你不笨,姓刁的小子也不是傻瓜。”阳太昊哦了一声,“吸烟的老头儿,也要动手了。” 岳风心中一凛,转眼看去,呼延子胸膛鼓胀,忽地张口嘴巴,长长呼出一口烟气,烟气凌空翻滚,突然鼓荡起来。 “烟山。”呼延子沙哑的声音像是一面破锣。烟气冲天而起,变得异常巨大,仿佛一座飞来山岳,向着岳风和依依压来。 “金声玉振!”依依纤腰一拧,金、雷二尾闪电交击,雷声滚滚,掠过长天,一股无形的声浪,振动浓烟凝结的山岳,一刹那,山岳陡然崩摧,青气四面流淌。 “幻海。”呼延子一声锐喝,青烟里生出形形色色的巨兽,龙、蛇、虎、豹、豺狼、狻猊,百兽狂奔,发出无声的咆哮。 烟气中藏有剧毒,这些烟兽,无异于一群毒兽,张牙舞爪,极尽可怖。 “破冥伞!”依依召出雪白宝伞,伞面飞旋,白气如龙,冲入烟灵之中,搅得烟飞云散。 烟兽散了又聚,连绵不绝,冲力之强,俨如实物,青烟白气彼此绞杀,仿佛一条白龙在浪中嬉戏。烟气丝丝缕缕,不时渗入白气,可是不及作祟,又被声浪击溃。 烟云驰骋,兽形隐没,偌大的天空,化为一片烟海,起伏纵横,遮天蔽日,毒烟横流,无处不至,就连高高在上的五大考官也受波及。 “七宝道身。”天秀一扬手,召出幻女,“容天纳海,六合藏身。” 女幻身宝光莹莹,一手倒过“六合瓶”,将逼近的烟气收入瓶中,跟着又一挥手,法华轮飞出,绕着擂台,周流如电,金色的轮光,卷起一股罡风,烟气不及冲出擂台,又被逼了回去。 破冥伞挡住一面,另一面却是岳风、刁散的战场。 幻藤无穷无尽,生生不息,仿佛怒海狂潮,来自无量深渊,吞了又来,来了又吞,幻藤元气清淡,仿佛一丝一缕,蛟龙吸入口中,仿佛一团虚无的幻影,但如稍稍错漏,幻影立刻化为实体,纠缠宛转,力大无比。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血龙卷 “天木神锤。”刁散腾身而起,高悬半空,瘦脸绷紧,目光阴沉。幻藤纷纷昂起头来,俨如蓄满劲力的龙蛇,向前凶猛窜出,冲撞,抽卷,冲撞如千斤重锤,挥洒如流云飞卷。幻蛟连遭撞击,岳风只觉元气如沸,幻蛟灵动扭曲,避开幻藤的纠缠,大口怒张,吸入迎面冲来的幻藤。 “神棘。”刁散一声号叫,手举符笔,笔尖光芒星闪,粗大的藤蔓上生出尖利的棘刺,藤上生藤,刺上生刺,伴随扭动的藤身,仿佛獠牙外露的巨大妖虫。 岳风心往下沉,棘刺挂中蛟身,留下深深的伤痕,涌出粘稠的青烟。岳风感受身受,肌肤上火辣辣生痛。 面对这样的刺藤,幻蛟纵然口大如天,也觉难以下口,失去吸元神通,防守顿生破绽,几根刺藤绕过幻蛟,冲向苦战的依依,依依无奈,掉转金尾,电光刀呼啸而出,刀花翻滚,将刺藤搅得粉碎。 金尾挪向别处,雷尾孤掌难鸣,“金声玉振”陡然生出破绽,一股浓烟仿佛天河倒悬,倾泻之间,变为一群烟龙,张牙舞爪,冲向少女。 “吸元!”幻蛟横冲而出,冲着烟龙大力一吸,浓烟滚滚,一丝不漏,钻入蛟龙口中。 “岳风!”依依失声惊叫,烟中有毒,吸入龙口,凶吉难料。 烟入龙口,岳风感同身受,烟气芬芳,潮湿温润,其中夹杂一缕元气,幽幽淡淡,若有若无。就在烟气之中,另有一股精元,流走如电,所过麻痹,仿佛藏在烟气中的一条无形的毒蛇,昂首摆尾,凶戾绝伦,不时择人而噬。好在吞噬幻身,来自于幻蛟本能,只有少数幻身,不会为其同化,烟中怪气尽管凶毒,可也敌不过蛟龙炼化,周流一转,化为乌有。 幻蛟吞烟,刺藤趁虚而入,尖刺生长如风,重重叠叠,化为一所刺网,铺天盖地,向岳风笼罩下来。 “快逃!”阳太昊急切叫道,“暂避锋芒。” “不!”岳风吸一口气,长叫一声,“水龙卷。” “疯了么?”阳太昊惊怒交集。 五行之中,木由水生,水龙卷一旦使出,只会助长幻藤的势头。幻蛟神通变强,飞旋如电,顷刻之间,身边水分聚合,化为一条精白翻滚的水龙。这条水龙,比起不久之前,粗大了足足三倍,水势向外暴涌,涨大之势,仿佛无休无止。 “扫。”水龙摇身,横扫而出,仿佛雪山银城,撞上了纵横交织的刺网。 这一扫气势雄浑、威力磅礴,刺网向上一跳,登时弹开。但只一瞬,巨藤怒长,尖刺横生,刹那之间,藤也好,刺也罢,全都粗长了一倍,更有许多藤蔓,钻出虚空,迅猛生发,呼啸旋转,以狂暴之势冲了上来。 水龙之水,唤醒了长青之神。 “臭小子!”阳太昊怒道,“看你干的好事……” “闭嘴。”岳风举起符笔,目视漫天幻藤,眼里光芒闪动,烟云的阴霾之下,宛如两粒璀璨的星斗。 “血龙卷!”岳风的声音响彻长空,突然间,水龙的颜色变红了,起初淡红,很快变为血红,仿佛浓稠的鲜血,绕着幻蛟飞旋如风。 “这是……”阳太昊轻轻咦了一声,“天狼血!” 吞噬八爪血狼的一刻,幻蛟吸收了血狼的精元,血狼精元半属火相,与幻蛟本性不符,岳风为求融合,运转元气,用心体味,无意之中,竟也洞悉了八爪血狼的奥妙,得到了它的若干能力。天狼血,就是其中之一。 天狼血能融于水,可在水中燃烧,更有奇特毒性,侵蚀幻蛟青鳞。当初与岑越交手,岳风吃过苦头,吞噬血狼以后,幻蛟融合血狼精元,不再惧怕天狼血,还能将融合的精元逆转回吐,化为天狼毒血,融之于水,将一条清澈透亮的水龙,化为水火相煎的血龙。 刺网撞上了血龙,刁散下意识吸取水分,幻化藤蔓,谁知道,水中一旦混入了天狼血,半水半火,水中藏火,孕育万木的流水,变成了威力十足的毒液。刺藤吸入血龙之水,纷纷凋残枯萎,化为苍白轻烟。 刁散吃了一惊,仓皇收回幻藤,气势一弱,岳风驾驭血龙,趁势压来。 “青潮!”刁散两眼怒睁,符笔向前一指,退缩的刺藤汹涌上前,青浪排空,血龙漫卷,青与红交错,渗透,撞击,摧毁,缠缠绕绕,寸步不让,白烟升腾直上,化为一团团苍白的云气,嗤嗤嗤的声音汇成一片,仿佛某种古怪的呻吟,其中夹杂藤蔓撕裂的脆响,血龙旋转的激鸣,整个天空几乎为两种颜色填满,周围包围一片无涯的烟海。 “有意思!”阳太昊呵呵发笑。 “老不死。”岳风到了这时,终于稳住阵脚,“你和‘长青木神’交过手吗?” “呵,你要问我‘长青木神’的弱点吗?” “这些藤蔓无穷无尽,摧毁不了,吞噬不尽,没有办法克制它么?” “有。”阳太昊淡淡说道,“要破‘长青木神’,先得找到它的本根。” “本根?”岳风双眉一扬。 “没错,‘长青木神’的本根数目有限,就算练到绝顶,也不会超过八十一根,其他的幻藤,均是由它生发而来,都是它的身外化身。真身只要控制住了‘本根’,就能驾驭‘本根’幻化的所有幻藤……” “如果摧毁了本根,也就摧毁了所有的幻藤?”岳风接口问道。 “道理如此,但‘本根’是‘长青木神’的命根,藏在幻藤之内,虚实难辨,真假不分,真身更会全力呵护,不会拿‘本根’轻易冒险,所以别说摧毁,找出本根也不容易。”阳太昊顿了顿,冷冷说道,“况且‘本根’不止一条,只要一根尚存,便会后患无穷。” “老不死你废话真多。”岳风微感不耐,“有什么办法,可以识别本根。” “真身决不会伤害本根。”阳太昊淡淡说道,“倘若幻藤尽毁,留下来的就是‘本根’。” “幻藤尽毁?”岳风大为纳闷,“这又如何做到?” “你当然做不到。”阳太昊呵的一笑,“不过,刁散可以做到。” 岳风一点就透,凝聚精神,使出浑身之力,大喝一声:“大血龙卷!” 幻蛟旋转变急,流水聚合,狼血流淌,血水风旋电转,越涨越大,不但挤压前面的幻藤,甚至冲开一旁的烟气,不过片刻工夫,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血色磨轮,血水汪洋,搅得日月无光。 观众席上,传来声声惊叹:“这真是常道五品吗?” “不可能吧,道力盘一定失准了,这样的幻身,至少也是圣道八品以上啊。” “人不可貌相,道不可论品啊。” “你说谁会赢啊?” “按理说,刁散组赢面大,可从心底里说,我偏向岳风组。” “呸,常道者赢了至道者,这算什么事?” “当心点儿,刁散,闹得不好,会**掉的啊!” 议论声随风飘来,刁之林不由大皱眉头,定眼望去,血龙卷盈张暴涨,似已达到极限,但以刁之林的眼光,也看不出岳风想干什么。 “突!”岳风一声长叫,血龙向前突进,所过幻藤灰败,化为漫天飞烟,可是刚一枯败,即又生长,时枯时荣,千百根幻藤,仿佛密密层层的大网,将狂暴的血龙牢牢缚住,生生不息,绵绵若存,繁枝怒发,青气冲天。 “就该这样!”刁之林远远望见,心生喜悦,轻轻抚掌,尽管岳风奇招百出,可是论道力,刁散仍是远远胜出,幻藤缚住血龙,长久比拼道力,对于刁散更为有利。 岳风身形一晃,没入血龙,急旋的血龙,突然癫狂起来,接连挣脱幻藤,似要破网而出。 刁散急急收网,更多的藤蔓涌了上来,岳风真幻合一,正好一举荡平。 “千叶飞鳞。”幻藤刚刚合围,血龙中传来岳风的叫声,血龙上出现许多细密的漩涡。漩涡深处,冲出无数青色的光点。 青鳞隐含火光,向外喷吐,所过幻藤要么切断、要么燃烧,此刻的青鳞,再也不是纯粹的木性,木中藏火,一如引火之物,惹得幻火四起。 青鳞呼啸乱飞,很有可能伤到本根,刁散微微惊慌,望着浩荡飞旋的血龙卷,生出放手一搏的念头。 “乙木神雷。”幻藤应声变红,紧跟着,爆炸声接连响起,水火飞溅,血龙蟠曲,幻蛟长吟,叫声中透出痛苦。 幻藤炸了又生,生了又炸,生长,缠绕,爆炸,雷霆阵阵,滚过天空,爆炸的气浪有如一阵狂风,冲开了起伏不定的烟云。 依依转眼看来,芳心欲裂,魂飞魄散,冷不防一股烟气冲开“破冥伞”,擦身而过,肩头血光迸溅,一股麻痹流遍全身。依依只觉一阵晕眩,眼前烟雾蒙蒙,耳边尽是轰隆隆的雷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本根 哗啦,连番轰炸之下,血龙陡然崩溃,露出一个窟窿。刁散心头一喜,正想攻入,不防青影闪动,幻蛟冲出水洞,大口怒张,冒着激烈爆炸,冲透纵横交织的藤网,大嘴一合,咬住了一条人腿粗细的长藤。 “吸元!”岳风声冷如冰,刁散的脸色登时变了。 这一条长藤,与其他的幻藤没有两样,它抖了一下,哧溜一声,钻进了蛟龙的嘴巴。 刁散的面皮由白变青,由青变紫,喉结耸动一下,喷出一口鲜血。一眨眼的工夫,漫天的青色淡了少许,此消彼长,血龙向外一耸,水势暴涨,呼啸如雷。 观众席上,有识者发出声声赞叹。岳风这一招,胆识俱佳,有虎穴探子,龙潭夺珠,计出连环,环环相扣。 首先,他真幻合一,撞入藤网,以自身为诱饵,将所有的藤蔓吸引到身边,而后放出“千叶飞鳞”,刺激对手,刁散急于分出胜负,使出了绝招“乙木神雷”。 乙木神雷,因木生火,使得幻藤爆炸,从而重创对手。武大圣以命相搏,最终也败在这一狠招上面。刁散使出这一招,本意剥开血龙卷,击溃幻蛟的防御。 可是,本根为幻藤之本,任何幻藤均可爆裂,唯独本根不能自爆。无论多少次爆炸,本根从始至终,都会完好无损。这样完好的藤蔓,处在爆炸之间,势必格外惹眼。岳风意在本根,自是一目了然,逮到适当时机,幻蛟冒险冲出血龙,只一吸,就吞噬了一条本根。 刁之林远远看见,真是惊怒交集,锐声高叫:“散儿,回守,不可冒进。” 自古本根最多者是“木神”勾芒,八十一条本根,生发坚藤百万,几乎无敌于天下。可是从那以后,再也无人练成这么多本根。刁家历代,最强者也不过三十六本根,放眼当时,也是少有敌手。 刁散小小年纪,练成了八条本根,自古以来,罕见罕 闻,刁家上下对他寄予厚望,望他突破三十六条的限制,直追木神勾芒。 刁之林心里明白,现如今,八去其一,刁散还剩七条本根,只要稳扎稳打,仍可与岳风一战。眼下当务之急,不在逞强出手,应是护住本根。 刁散本根被吞,元气随之流逝,化为一股炽热大能,为岳风吸入体内,血龙因此暴涨,悍然向前推进。刁散本意不服,想要与之对抗,但听父亲叫喊,紧要关头,撤回幻藤,护住本根,以备再战。第173章:本根 “幽冥丝。”同伴受挫,呼延子加以增援,浓烟收回,聚合成团,烟气向里一缩,发出剧烈爆炸,青烟化为细丝,仿佛天神长发,丝丝缕缕,留下漫天的青痕。 烟毒潜伏体内,依依半身麻痹,头晕目眩,眼看烟丝来势汹汹,使出“破冥伞”,白气绕身,舒卷如龙,正面冲来的烟丝,一遇白气,纷纷受阻。其他的烟丝若有灵性,绕过破冥伞冲来。 依依强打精神,幻尾交击,想要使出“金声玉振”,可是紧要关头,晕眩感油然而生,撞击无力,威力大减。烟丝奔雷掣电,趁虚而入,观众席上发出一片惊呼,眼看二八佳人,化为千疮百孔。 红光闪动,血龙卷闪电挪移,张开水洞,吞没依依。烟丝咻咻连声,锐不可当,接连贯穿水墙,可是水势浩荡,射中幻蛟,力道已衰,化为绕指游丝,看起来不胜飘渺。 岳风随水挪移,转到少女身边。依依双眼紧闭,身后幻尾消失,俨如一朵紫色的飞花,飘飘洒洒,从天落下。 岳风伸出双手,托住依依,目光一扫,发现她肩头、大腿,小腹,均被烟丝射伤,烟毒入体,人已昏了过去。 “吸元。”岳风一声轻呼,幻蛟垂下头来,尽力一吸,一缕淡淡的黑气,离开创口,流入幻蛟口中。岳风见这情形,越发笃定,呼延子烟中的毒素,必然来自另一个幻身,这幻身藏在烟雾之中,不以真形示人。 疗毒的工夫,烟丝集结成珠,颗颗缥缈,附着在“血龙卷”上。岳风不觉心中一凛,呼延子曾以这一招击败朱阳,任他炸开水墙,后果不堪设想。 “鬼弹。”呼延子一声怪叫:一连串爆炸接连响起,强烈的冲击,震得波浪滔天,厚厚的水墙,出现了巨大的空洞,无数烟丝随之冲入。 岳风望着漫天飞烟,不由心中冰凉,纵是“吸元”之术,也是无能为力。 “金声玉振!”一声娇呼从怀中响起,金声雷鸣,漫天震响,声波撞击水幕,接连反射, 回声重重,声势壮大了数倍。岳风、依依,仿佛置身一口大钟,声浪滚滚,震耳欲聋,眼前一阵阵晕眩,几乎昏了过去。 回声大显神威,漫天的烟丝,受了强烈的振荡,纷纷失去力量,化为团团轻烟,水波一卷,消失不见。 呼延子绝招失效,心中大为骇异,眼看水墙合拢,心中又惊又气。他一面鼓起胸膛,呼出烟雾,包围血龙,一面抽丝结珠,酝酿二次攻击。冷不防血龙飞卷,向前突进,呼延子下意识后退,岳风却是虚晃一枪,血龙摇头摆尾,扫向遮天的藤蔓。 得了呼延子的援手,刁散刚刚缓过气来,忽见血龙扫来,心叫一声好,幻藤飞出,仿佛千手千足的怪虫,刷刷刷缠向血龙。 岳风一声长叫,幻蛟破水而出,绕过千百幻藤,一摇头,又咬住了一根长藤,哧溜一声,吸入口中。刁散发出一声惨哼,口喷鲜血,摔了出去。呼延子瞧得一呆,跟着恍然大悟,原来,幻蛟神准无比,又吞噬了一条本根。 还没还过神来,幻蛟游走如风,又有三条本根遭殃。幻藤大量消失,刁散惨叫连连,两眼翻白,一个跟斗摔了下去,眼看擂台迎面撞来,慌忙心中动念,残余的藤蔓冲天而起,化为一张藤网,将他兜在其中。 “畜生!”呼延子怒吼一声,千万烟丝,射向血龙,岳风回头迎击,只好放过刁散。 刁散避过一劫,咽下一口鲜血,浑身上下虚软无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岳风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轻而易举,挑出了自己的本根。 正迷惑,忽听刁之林厉声高叫:“散儿,本根上面有龙鳞。” 刁散应声一颤,定眼看去,忽地恍然大悟,连骂自己“该死”。 原来,每一条本根之上,不知什么时候,附着了一片青色的龙鳞。 青鳞与幻藤同色,乍一看极难分辨,鳞片的周围有一圈淡淡的红光,宛如醒目的标记,处处提示本根的方位。 刁散盯着天上的血龙,心中追悔莫及。在这之前,岳风放出“千叶飞鳞”,并非无的放矢,貌似攻击幻藤,其实是在寻找本根。找到本根以后,他留下了一枚作为标记,若要攻击,随时可以看到。 刁散一时不查,等到发现之时,已经受了不可挽回的重创。 “刁之林,你有完没完。”裴怒忍不住厉声怒喝,“是你比赛,还是你儿子比赛。你这样大呼小叫,不如亲自上阵好了。” 刁散连损五条本根,一身神通去了大半,就算侥幸胜出,道力也不复往日。刁之林心中怨毒,恨不得真如裴怒所说,亲自登场,杀了岳风泄愤。但这念头,也只能想想罢了,刁之林怒哼了一声,忍气吞声。巫方冷冷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失望,淡淡说道:“刁家主,下不为例,你再出声提醒,我就判刁散组败北。” “巫方,若要判,现在就判!”胡佩佩的声音响起,“出声提醒,都算作弊。难道说,第一次作弊是对的,到了第二次,才是错的不成?” 巫方瞪她一眼:“胡老六,没你什么事,我是主考官,我说了算。” “哎呀呀,主考官就是了不起。”胡佩佩冷笑说道,“我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翻云覆雨,颠倒黑白。” 巫方面涌怒色,腾地站起,还没说话,擂台上传来雷鸣巨响,响声略显沉闷,似在瓮中发出,回声无穷,余音不尽。巫方定眼看去,“血龙卷”横亘长天,旋转加快,出口正对浓烟,势如长龙吸水,以磅礴气势,源源不断地吸入烟气。烟气一入龙卷,就被音波震散,纵然逃过一劫,也难逃幻蛟的“吸元”。 呼延子善于幻化烟灵,可也终是血肉之躯。血龙卷出于幻身,所生吸力,十分强悍,远远胜过呼延子口吐烟雾。岳风又接连吞噬本根,得到刁散的jing元,此时元气充沛,鼓荡生威,传到幻身之上,更添龙卷神力。 一转眼的工夫,空中烟气渐少,呼延子的脸上,透出一股恼怒神气。 “去!”岳风一声大喝,一股血水流激she而出,洋洋洒洒,铺天盖地,仿佛漫无目的,宛如下了一阵血雨。 呼延子一转念头,心叫不好,凝目看去,就在虚无空中,血雨笼罩之下,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影,轮廓上大下小,巨大的椭圆形下方,飘洒着无数细长的触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师化冥 “鬼阴水母。”裴怒腾地站了起来,虎目怒张,眼射锐芒,“呼延子,你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秋风舞慢腾腾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既是鬼阴水母,自然就是师化冥了。”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师化冥是步天林师家的败类,早年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双手血债累累,终于惹起众怒,遭到多名好手追杀。至于结果,众说纷纭,有人说他逃脱不果,形神俱灭,也有人说他逃脱大难,潜伏不出。可是从那一战以后,师化冥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不想这恶徒胆大妄为,居然改装易形,赶来参加“天道布武”。然而容貌可变,幻身改变不了。“鬼阴水母”就是师化冥的招牌,任谁一看,就能认出。 好在“鬼阴水母”有隐身之能,师化冥精心设计,先让“水母”隐身,外面笼罩烟灵。有了这两层伪装,尽管高人在旁,也无人看出破绽。要不是朱阳与他一场拼斗,“破魔金瞳”明察秋毫,看出烟灵中藏有幻身,岳风心里有数,用“血龙卷”抽光烟气,再下一场血雨,让隐身的“水母”原形毕露。 师化冥身份暴露,心生慌乱,顾不得再战,飞身一纵,冲向擂台之外。谁知冲到一半,金光万道,瑞彩千条,“法华轮”挡在前方,宝轮卷起无匹大能,逼得师化冥喘不过气来。 他怪叫一声,一扬手,“鬼阴水母”一涌而出,喷出一股黏糊糊、亮晶晶的水光,水光撞上金轮,如同至为粘稠的胶液,“法华轮”陷入其中,势头稍稍一缓。 师化冥趁机向后飞掠,忽听锐啸破空,一阵剑雨从天而降。“斩妖剑”神光下泻,远远快过他的飞剑,老头儿百般无奈,召出“鬼阴水母”,下方千百触手,迎着剑雨挥出,丝丝缕缕,缠缠绕绕,全力阻挡飞剑来势,触手上带着一股奇特的粘劲,一拖一带,剑雨准头尽失。 观众们看呆了眼。师化冥不愧一代凶人,身在如此困境,还能和“七宝道身”一较高下。 双方一攻一守,斗得旗鼓相当。天秀面露不耐,忽地娇呼一声:“龙飞天外。”扬手一掷,飞龙杖化为流光飞出,凌空变幻,分出八条银龙,仿佛苍鹰扑兔,二十四只龙爪,拽住了若隐若现的水母。水母上挡剑雨 师化冥慌不择路,一转身,又想别处突围,不防一股血红巨浪,天倾云坠一般横冲过来。 “血龙卷。”师化冥心往下沉,来不及躲闪,一头闯入了水间。 水中有火,刹那工夫,师化冥浑身浴火,化为一团火球,他在流水中跳动挣扎,皮肉焦枯,痛痒彻骨,水流堵住口鼻,悲嚎惨叫,统统难以出口,那感觉难受莫名,恨不得一死了之。 咻,电光夹杂金光冲来,“雷罩”席卷而来,将他裹在里面,师化冥虚弱不堪,电流灌入身子,登时昏了过去。 “雷罩”裹住师化冥,飞出血龙卷,交到秋风舞手里。 秋风舞低头一看,师化冥血肉模糊,半死不活,探他鼻息,还有微弱呼吸,秋风舞点了点头,冲着血龙叫道:“二位,谢过了。”提着师化冥,自去交给他人处置。 幻蛟仰天长吟,血龙卷忽地消失。岳风和依依露出身形,两人双手紧握,眉眼挑飞,脸上透出一股英气。 刁散站在远处,面如土色,手握符笔,身子阵阵发抖。 “刁之林。”裴怒厉声高叫,“你勾结匪类,该当何罪?” 刁之林的脸色红了又白,支吾说:“他易了容,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狡辩。”裴怒冷笑一声,“你不试过他的本事,怎么会让他来辅佐自己的儿子。想必你许下重赏,找来这个恶徒,乔装改扮,为你儿子保驾护航。” “裴怒,你血口喷人。”刁之林脸涨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行了。”巫方冷冷说道,“恶徒已经伏诛,比赛还没完呢。” “还要打?”裴怒看她一眼,面有困惑, “当然。”巫方淡淡说道,“一方还没认输,复赛就不算完。” 刁之林心中一凛,死死盯着儿子,心想刁散身为刁家传人,背负家族荣辱,即使不能胜出,也该死战到底。 念头还没转完,忽听刁散颤声叫道:“不比了,我,我认输。” 刁之林一呆,一股怒血直冲脑门,厉声叫道:“畜生,这样就认输了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输给一个常道五品的废物。” “我认输。”刁散完全垮了,他出生以来,高歌猛进,从无挫折,真正遭遇失败,脆弱得还不如一个小孩。他落到地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没有了素日的高傲自负,天才的风范荡然无存,痛哭流涕的样儿,不过是一个惹人鄙夷的可怜虫,“岳风,我输了,饶了我,我还想活。”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也是大感意外,本想这小子铁嘴钢牙,必是死不服输,谁知道一战不利,马上投降,样子可笑可鄙,简直不可思议。 “也许有诈。”依依用心语说道。 “试试就知道。”岳风落到地面,扬声叫道,“刁散,你把苍穹剑送过来。” “是,是。”刁散唯唯诺诺,手捧长剑,向前走来。 “谁让你走过来?”岳风冷冷说道。 刁散一呆,他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慌忙双膝跪地,飞剑高举过顶,一步一挪,来到岳风面前。刁之林见这情形,气得昏了过去。 依依站在岳风身边,金尾化为长刀,刀锋萦绕电光,刁散稍有异动,立马乱刀斩下。 岳风接过苍穹,阔剑沉重,剑身如水,映照无垠青空,闪动隐隐碧光。回想古墓里的情形,岳风心生感慨:“老不死,你的剑,我取回来了!” 阳太昊唔了一声,漫不经意地说道:“这一次,还算马马虎虎。” “老不死。”岳风心里满不是滋味,“你就不能夸一夸我么?” “有什么好夸的,办成这点儿小事,本来就是应该的。” “老不死,你去死!” “呵,我早就死了,蠢材。” 岳风哼了一声,掉头看去,苏媚烟站在人群之中,眉眼含笑,冲他轻轻招手。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岳风冲着天穹,举起阔剑,剑光四射,映照天地之间。 观众席鸦雀无声,许多人晕晕乎乎,还没有从这剧变中还醒过来。 “我宣布,本场斗法……”巫方站起身来,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岳风组胜!” “意料之中。”胡佩佩拍了拍手。 “妙不可言。”苏媚烟微微含笑,吐出一股芬芳的烟气。 “岳风没有骗人。”武大圣激动得泪流满面,“我们、我们真的赢了。” 杜雨抱住姑妈,连蹦带笑,笑声清脆悦耳,银铃似的当空摇响。只有朱阳一言不发,两眼望天,神色半是苦涩,半是落寞,更有一丝掩不住的激动。 苏媚烟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胡佩佩也笑了笑,轻声说:“刀不磨不快,玉不琢,不成材。” “是呀。”苏媚烟冲刁散怒了努嘴,“这小子就是个坏榜样。” 正说着,岳风扶着依依回来,胡佩佩迎了上去,察看一下,笑道,“小七伤得不轻,不过,好在还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两天休息?”岳风微微惊讶。 “不错!”苏媚烟接道,“二十四组对决,可不是一天能完的,每天八组,三天才能比完,岳风组这一次算是惨胜,除了好弟弟你,其他三人,个个重伤,这三天里能不能养好,还很难说。” 岳风望着三个组员,暗暗叹了口气。 “没意思。”朱阳慢慢转身,向前走去,“我回去了。” “不看后面的比赛吗?”胡佩佩问道。 “没兴趣。”朱阳冷冷回答。 “我也回去了。”武大圣咽了口唾沫:“肚子好饿。” “两个蠢货。”胡佩佩白他一眼,转过头来,殷切盯着岳风,“你呢?你会留下来吧?” 岳风还没回答,依依打了个呵欠,娇声说道:“好困哟,岳风,我要回家睡觉。” “好啊。”岳风一耸肩,扶起依依,转身就走,杜家姑侄对望一眼,微微苦笑,也跟在后面,照顾几个伤者。天秀在高处看见,不由大大皱起眉头。 “这一帮傻瓜。”苏媚烟望着众人背影,“连知己知彼的道理都不懂。” “傻人有傻福。”胡佩佩嘻嘻一笑。 “骄兵必败。”苏媚烟眉尖上挑,“如果轻敌,下一轮会吃苦头。” “也许吧。”胡佩佩淡淡说道,“这一轮,算是异军突起,下一轮,他们是众矢之的。” 擂台上电闪雷鸣,呼喝声起,新的对阵又开始了。两个女子停下议论,注目向擂台上看去。 第一百八十章 长青木神 伤兵满营,一行人乘虬龙车回风烟居。杜庭兰见众人伤势无碍,回芝兰堂坐诊,留下杜雨,料理众人伤势。 岳风伤势最轻,又有“天鬼之力”,伤势很快痊愈。依依伤势不轻,但岳风救援及时,伤口并不致命,少女所担心的,不过是害怕留下疤痕,这件事她问了杜雨不止八次,仍然心心念念,难以释怀。武大圣力抗强敌,内伤外伤很重,但他家传的“森堤”之术,护住了五脏六腑,恢复起来很是神速。 四人之中,朱阳的伤势最重,烟丝锐利,伤及脏腑,看似不如武大圣凄惨,实实在在,都是内伤,加上性情骄傲,不愿求助他人,面对神疗者,也是我行我素,杜雨不善辞令,又拉不下面孔,看着朱阳伤势沉重,心中暗暗忧愁。 岳风甚是疲惫,回到房间,倒地就睡,睡到次日清晨,方才悠悠醒转,但觉神清气爽,浑身精力澎湃。他接连吞噬两大至道的幻身,非但幻蛟变强,无意之中,道力也有提升,起身舒展筋脉,大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掉头看去,依依躺在床上沉睡正酣,这些日子,小狐女睡床,岳风一直睡在地上。依依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色如春花,娇艳迷人,睡梦之间,更有一种安然恬静的韵致。 岳风忍住上前亲昵的念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东方微微发白,一线光亮映照床上,给少女的面庞染了一抹迷人的金色。 岳风站了一会儿,悄然出门,前往修炼房。还没进门,就听门中呼呼作响,似有火焰燃烧。 岳风心中惊讶,推门入内,但见一只火鸟飞来飞去,紫红黑白绿,五色火焰此起彼落,涨缩不定,火势变化万千,神妙得不可思议。 岳风心中暗暗叫好,突然间,火光消失,露出朱阳的身形。他捂着小腹,面露痛苦,手指间渗出一丝丝鲜血,跟着咳嗽两声,嘴角溢出鲜血。 朱阳抬起头来,金瞳注视岳风,目光复杂莫名,透出一股羞恼。岳风想起杜雨抱怨过朱阳的伤势,这小子伤得很重,还不肯老实疗伤,伤势还没痊愈,就来苦练幻身。这么下去,只怕撑不到下一轮比试,就会内伤发作,大大损害道力。 想到这儿,忽见朱阳昂首挺胸,就要出门,岳风知道他离了这儿,必然又去别处苦修,心念一转,笑着说:“猪样儿,昨天不像你啊。” “你说什么?”朱阳掉过头来,目射冷电。 “我的意思是,你输得真难看。” 一股怒血,涌上朱阳的面颊,金瞳急剧收缩,目光锐如针尖:“你得意什么?你也不是一对一胜了师化冥,没有天秀的‘七宝道身’,你未必胜得过‘鬼阴水母’。” “未必胜得过,也未必胜不过。”岳风耸一耸肩,“不管怎样,最后的胜利者都是我。” 朱阳气得脸色发紫,捂着小腹,咳出血来。 “朱阳,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岳风冷冷说道,“我已经决定,下一轮,你不用出场。” “你敢!”朱阳气得眼都直了。 “反正你出场也是输,与其拉全组的后腿,不如呆在家里睡觉。” “姓岳的,我要向你挑战。”朱阳暴跳如雷。 “我可没这么笨。”岳风摇头晃脑,“你这副样子,如果输了,人家会说你受了伤,我是趁人之危,万一你走了狗屎运,胜我一招半式,别人又会说,岳风真没用,连一个受伤的人都打不过。不管是输是赢,我都没好果子吃,再说了,跟你这样的废人打,我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 “姓岳的,你,你……”朱阳一面剧烈咳嗽,一面两眼上翻,气得快要昏了。 “行了,我可是组长。”岳风故作凶狠,扫了朱阳一眼,“如果你没有必胜的把握,我有权不许你上场,总而言之,本组只需要生龙活虎的战士,不需要病恹恹、娇滴滴的废人。” “姓岳的,你少得意了……”朱阳咬牙说道,“你不过赢了两场……” “是呀,我赢了,你呢,你输了。”岳风挥了挥手,“废人走开,本组长要修炼了。” 朱阳有生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轻蔑,更难受的是,岳风说的都是事实,朱阳除了大吼大叫,压根儿无力反驳对手。 他愣了一会儿,恨恨摔门而去。岳风待他走远,偷偷推门跟出,但见朱阳走了五十来步,到了岔路口上,左边是他的卧室,右边则是杜雨的房间。朱阳发了一会儿呆,忽地一跺脚,向右走去。 岳风缩回头,捂嘴偷笑,蹑手蹑脚,回到修炼房里。正要修炼,忽地指尖一热,阳太昊溜了出来,老不死面带笑容,说道:“好小子,这激将法干得不坏,只不过,你伤了那小子的心,他会记恨你一辈子。” “随他恨去。”岳风笑了笑,“总比他受伤上阵,送了性命的强。” “小子。”阳太昊深深盯着他,徐徐说道,“你是个好心肠的孩子,不像我活着的时候,从不顾及其他人的想法。”说到这儿,神气有些落寞。 “老不死,当年,你真的打算杀光妖族吗?”岳风道出了长久的疑问。 阳太昊徐徐点头:“那时我很气盛,以为凭着一人之力,可以改天换地,为了这个目的,我杀了许多妖怪,伤害了许多人。可是结果呢,人力终究抗拒不了天意。” “老不死。”岳风盯着他,轻声说,“你为什么会吐出魂珠,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阳太昊沉默一下,苦笑说:“我不想说,你呢,也不要逼我。” “好吧。”岳风笑了笑,“说实话,老不死,我真想对你用‘禁’字咒啊。” 阳太昊默默地看着他,眼里透出一丝悲伤。岳风笑着摇头,说道:“不管怎么说,老不死,有你在,我就不会绝望。” “小子,世事无常,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 “我希望,那一天越晚越好。” “小子,我只是一颗魂珠啊。”阳太昊悲哀地看着他,“所向无敌的屠妖者,其实已经死了,我只是他的一缕残魂,不伦不类的怪物,如果离开你的魂魄,我也许会被天上的罡风吹化。” “不论你是什么?”岳风深深地看着老人的幻影,“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伟大的道者。”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许久,阳太昊忽地哈哈大笑,说道:“孩子话,小子,前面的路还很艰难,你的修行,可不能打马虎眼儿。” “怎么开始呢?”岳风微微一笑,“炼一千遍五行循环吗?” “这主意不错。” “基础嘛!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哈,看样子,我可以省下这一句话。” “那么开始咯。” “我来数数,你想偷懒,那是不可能的。” 练完五行循环,岳风通身湿透,像是在汗水里泡过,昨日受伤的地方,似也隐隐作痛。 “基础完了。”阳太昊说道,“练得不错,接下来,是‘电斧破甲拳’。” “老不死,什么时候才能练‘九幻雷神枪’。”岳风喘着气问道。 “那个还不及,你的雷轮之气还不到家,修炼‘电斧破甲拳’,可以磨练本轮,积累雷相元气,练到一定时候,才能修炼枪法。如果强行修炼,对你有害无益。” 岳风无可奈何,继续修炼“电斧破甲拳”,将“斩风式”习练精熟,又先后练成“穿云”、“化雪”两式,阳太昊幻化形影,亲自与他拆招,但有不足之处,马上加以纠正,故而岳风精进神速,连他自己也觉吃惊。 练完“化雪式”,阳太昊又说道:“体术先练到这儿,接下来,我来瞧瞧你的幻身。” “苍龙转生。”岳风召出幻蛟,经过五行循环的修炼,昨日吞噬的精元,完全融入了幻身之中,青蛟比起昨日,更加粗壮,盘绕修炼室内,塞得满满当当。 阳太昊盯着蛟龙,默默不语,过了时许,慢慢说道:“看样子,这条蛟龙,不但能吞噬幻身,还能得到幻身的某些能力,昨日它使出‘天狼血’,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是病急乱投医。”岳风笑着说,“没想到生出奇效。” “你吞噬八爪血狼,所以使出了‘天狼血’,那么,吞噬了刁散五条本根,未始不能使出‘长青木神’。” “我来试试。”岳风闭上双眼,凝神冥想,过了片刻,一道灵光,掠过心头,他隐隐把握住什么,蓦地挣开双眼,大喝一声:“长青木神。” 叫声出口,四周沉寂无声,没有看见任何幻藤,岳风正失望,忽觉幻蛟体内元气翻腾,突然向外一涌,噗,幻蛟体内,忽地生出无数青翠长藤,根根碧绿如玉,似有一只无形大手,从幻蛟体内深处源源抽出。 岳风又惊又喜,意念加强,幻蛟躯干深处,涌出更多青藤。藤蔓越来越粗,越来越长,活龙活现,任意摇摆,但随幻藤增多,幻蛟失去了形体,整个化为了一大丛粗大的青藤,藤蔓数不胜数,修炼房堆放不下,自行扩展,扩大足足一倍,幻藤才停止生长。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女有心 岳风望着满屋藤蔓,似如洪荒密林,心中恍恍惚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明白了。”阳太昊微微笑道,“你的长青木神与众不同。” “怎么与众不同?”岳风好奇问道。 “你的本根,只有一条。”阳太昊慢慢说道。 “幻蛟?”岳风脑海里灵光一现,“幻蛟就是本根。” “没错。”阳太昊点了点头,“你的本根,比起刁散来说更加安全,摧毁你的幻藤,首先得要摧毁幻蛟,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这副样子,怎么复原。”岳风望着藤蔓,心生愁意。 “你试试看,与幻藤心念相通,看看能不能恢复原样。” 岳风凝神动念,轻喝一声:“收!”幻藤如得号令,倏忽收拢,一眨眼的工夫,又凝聚成一条巨大的蛟龙,摇头摆尾,龙眼生威。 “啪啪啪。”一边传来清脆的掌声,岳风掉头看去,苏媚烟手持烟杆,站在门边,明眸流光,口角含笑,一身淡黄短裙,挂满琳琅珠玉,胸衣短少可怜,酥胸半掩,秀峰突起,一抹深沟惹人迷思,腰间一丝不挂,宛如无瑕白玉,娇嫩柔滑,只堪一握,比起少女纤腰,俨然更胜一筹。 岳风只觉一股热流在小腹流窜,心里暗叫惭愧,与苏媚烟相识已久,不知为何原因,见了这个女子,仍是激情荡漾,难以自持。 女子微微一笑,错步走上前来,顺手带上门扉。一时间,偌大修炼房里,只剩二人相对。岳风心中一慌,转眼看去,阳太昊的幻影早已消失,老头儿心气高傲,曾为苏媚烟收服,只要女子现身,必然藏身不见。 苏媚烟走到岳风面前,见他面红耳赤、手脚无措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媚声道:“讨打!”举起烟杆,在他肩上轻轻敲了一下。 岳风摸着被敲的地方,苦笑说:“姐姐,你打我干吗?” “谁叫你见了我,就跟见了鬼的似的。”苏媚烟白他一眼,“还怕我吃了你么?” “我哪儿敢啊,给我一万点金也不敢啊。”岳风赌咒叫屈。 苏媚烟看他一眼,笑了笑,坐在地上,轻轻拍了拍地面,说道:“要是不怕我,坐到这里来。” 岳风讪讪坐下,可是到底心虚,距离苏媚烟仍有一尺。 苏媚烟似笑非笑,盯着烟杆,细细把玩,忽道:“岳风,你跟小七多久了?” “什么?”岳风茫然不解。 “我说。”苏媚烟看他一眼,眼角流露笑意,“你们住一起多久了?” 岳风啊的一声,忙道:“她睡床上,我睡地下。” “呵!”苏媚烟哑然失笑,“呆子,你也沉得住气?” 岳风沉默一下,叹道:“云若她,还没有消息。” “那小七呢?”苏媚烟笑道,“你喜欢她么?” “姐姐。”岳风憋了一会儿,叹道,“一个人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么?” “女人不会。”苏媚烟沉思一下,“男人可不好说,重要的是你内心的感觉。” “跟云若在一起,我心里很舒服,很平静,什么也不愿想,只愿永远这样,和依依呢,总是激动人心,盼着天天有变化,每一天都与前一天不一样。” “那么,你真正喜欢谁呢?” “我不知道。”岳风心中沮丧,“可是,如果云若还活着,我会信守跟她的婚约。” “小狐女会多伤心啊。”苏媚烟轻轻叹气。 “有时候,我真不愿多想。” “狐神一族,寿命很长,他们的生命力比道者旺盛得多,小狐女就像是一股奔流,唉,真不知道,她会把你带向何方。选择云若,也许是对的,你和她一样都是道者,你们会一起老去,这样比较公平。不过,我也很喜欢小狐女,你们如果在一起,那也很不错。” “我不愿想这些。”岳风望着苏媚烟,女子惊人的美貌,让他目眩神迷,“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家仇吗?” “离开落星谷很久了,可我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岳风有点儿沮丧。 “放心。”苏媚烟轻轻伸出手,按在岳风的肩上,她的手光润莹白,丰不露骨,手指修长圆润,宛如白玉雕成,指尖染了凤尾花汁,水红泛着金色,光泽十分迷人,手掌和皓腕的交接处,有一点醒目的朱砂小痣,“我会代你留心,其实,我开设烟馆,一个目的,就是打探这个消息。” “姐姐。”岳风心生激动,嗓子微微哽咽。 苏媚烟脉脉地看着他,眼里水光星闪,忽然间,她轻轻闭上双眼,绝美的面庞恬静如水,红润的双唇,仿佛三春里怒放的花朵,口唇微微张开,俨然蓄满了香甜的蜜汁。 岳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跟着怦怦狂跳,一时间,他呆住了。 短短的一瞬,女子娇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一双柔软的手臂缠绕上来,苏媚烟依偎在岳风的怀里,娇躯燃烧如火,岳风的身子,也随之炽热起来。 “姐姐。”岳风像在做梦,呆了傻了。 “别动。”苏媚烟轻轻呢喃,“借我靠一下好么?” 岳风呼吸急促,心乱如麻,他无法拒绝苏媚烟,女子的身上,有一种深深的孤独,外貌妖冶、颠倒红尘的女子,内心深处,似乎没有外表那样风光,她渴望呵护,渴望拥抱,渴望一个男子,对她为所欲为。 修炼房空空荡荡,落针可闻,修炼时间已过,不会再有人来。岳风有一种真切的感觉,苏媚烟十分软弱,一如柔软的弱水,无论他做出什么,她也不会有所拒绝。 可是,岳风却动弹不了,仿佛坐在雷塔的顶端,受困于千雷之索,明知等待他的是什么,身子却是僵硬如石。 更奇怪的是,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淡淡的黑影,黑影的轮廓清晰起来,正是忘墟下面近似云若的女子。 “为什么?”岳风不由闭上了眼睛, 怀里传来一声叹息,苏媚烟放开手,默默地与他分开了。 岳风张眼瞧她,女子腮红未褪,风姿奇美。岳风不觉嗓子发干,咽了一口唾沫,激情的余波久久不退。 苏媚烟看他一眼,捋了捋散乱的鬓发,笑着说:“我失态了。” “姐姐。”岳风按捺心跳,深吸一口气,“你,有过喜欢的人么?” 苏媚烟的身子微微一颤,沉默一下,淡淡说道:“很久以前,有过一个。不过,还没开始,我就死心了。” “为什么?”岳风诧道。 “不说了。”苏媚烟站起身来,笑笑说道,“光阴总是无情,合适的时候,总是碰不上合适的人。”她掉头看向岳风,笑意妩媚,眉眼生春,“有没有闲暇,陪我去花园散散步。” 岳风起身笑道:“遵命。” 苏媚烟大大方方,挽住他手,两人并肩出门,刚入走廊,拍面遇上依依。小狐女看见两人,先是一惊,跟着面露疑惑。 岳风心一跳,下意识想要摆脱苏媚烟的纤手,谁知女子促狭顽皮,非但没用松开,反而抱紧他的手臂,紧紧贴在胸前。 依依望着两人,脸色白了又红,咬了咬嘴唇,冷冷道:“大清早的,你们躲在修炼房干什么?” “没干什么。”岳风老实回答,“就是说说话。” “哟。”苏媚烟娇声怨怪,“好弟弟,你这么快就撇清啦,我们刚才在里面,可是做了不少妙事儿。” 岳风大吃一惊,只见依依的脸刷的白了,忙道:“依依,你别听她的,我什么都没做。” “男人呀,就是坏,刚才那么神勇,一掉头就不认了。”苏媚烟还在煽风点火,依依的眼眶不由红了,泪水滚来滚去。 岳风又气又急,摆脱苏媚烟,正想解释明白,冷不防身边起了一阵微风,胡佩佩凭空冒了出来,伸出双手,将他紧紧搂住:“哎呀呀,我刚才可听见了,你跟小苏做了妙事儿,什么妙事儿,说来听听,哟,脸红了,害羞是吧,来来来,去我房间,咱们两个,把那妙事儿做一遍。” 岳风头大如斗,胡佩佩媚笑如花,肤光胜雪,一双长腿来回磨蹭,恨不得盘在他的身上。 依依的样子,似乎十分伤心,岳风尽管啥也没做,心里仍觉愧疚,正想上前。苏媚烟扑地一笑,上前伸手,搂住依依,笑着说:“罢了,小七,你平时聪明的很,一遇上岳风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呆女孩儿?唉,我要跟他有什么妙事儿,还用等到今日么?” 依依将信将疑,岳风松了一口气,胡佩佩有点儿无趣,白了苏媚烟一眼:“小苏,你消遣我来着?我还以为你拔了头筹,打算分一杯羹呢。” “胡老六。”依依没好气说,“你放尊重一点儿,岳风又不是你的玩物。” “哎呀,谁说他是我的玩物,其实……”胡佩佩盯着岳风,眼里水汪汪的,声音柔媚入骨,“我是他的玩物才对,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岳风鼻孔一热,两股血水滚滚而出。依依气得跺脚,可是要比脸皮厚,她压根儿不是这千年妖女的对手。 “胡六姐,别闹了。”苏媚烟笑着解围,“有没有兴致,去花园里走走。” “好主意。”胡佩佩缠住岳风,一点儿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依依不敢掉以轻心,也撅起小嘴,跟在一边。 四人下了楼,徜徉花间,人花相映,人比花娇,三个女子艳光四射,压得满园奇花异卉,全都失去颜色。岳风身在花丛中,去留不由人,其中的苦乐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逛了一会儿园子,茜儿捧来美酒佳肴,就在花园里进食,杜雨、武大圣也应邀出来,朱阳被岳风一番嘲讽,忙着疗伤,闭门拒客。 苏媚烟、胡佩佩见识广博,说起逸闻旧事、人间变迁,妙趣横生,口角俏皮,许多都是闻所未闻的奇闻。金如意应声飞来,一边偷吃桌上的水果,一边唧唧呱呱,添油加醋,老鸟妖岁久日深,见识不弱,两个女子稍有错漏,它往往信口指出,众人听在耳中,都是啧啧称奇。 正说着,茜儿过来,向众人行了一礼,说道:“刚才烟馆来了消息,说是有人闹事。那些人嚷着要见主人,说是见不着你,一把火烧了烟馆。” 苏媚烟眉头皱起。胡佩佩眉尖一挑,冷笑说:“岂有此理,没王法了么?敢在玉京城撒野,不怕天来那小子拧了他们的头?” “天来那小子?”苏媚烟失笑道,“也只有你们妖族,才敢这样叫他。” “呵。”胡佩佩一笑,“他两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我跟他妈有点儿交情,苍龙天来,还叫我过姨呢。” “得意什么?多活几年了不起吗?”依依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就是个搔头弄姿的老家伙。” “唉。”胡佩佩瞅了岳风一眼,“我老不老,小哥儿最清楚了。”腰肢如水蛇扭动,火热的娇躯,又在岳风的身上磨蹭。 岳风鼻血喷涌,好容易挣脱,跳到一边,只觉失血过多,脑子一阵晕眩。 “我得去一趟烟馆。”苏媚烟漫不经意地说。 “我陪你去。”胡佩佩笑了笑,“敢在玉京城撒野的人,应该都不是等闲之辈。” 苏媚烟笑着点头,岳风忙说:“我也去。”依依心生不快,拉了拉他的衣袖,狠狠白了他一眼。武大圣脸上瘀青未消,这时也闷声闷气地说:“我也去。” 杜雨皱眉说:“那怎么行,你还没康复呢。” “不碍事。”武大圣笑着说,“万一打起来,我参战,一边瞧着就行。”一面说,一面扛起鲲鹏金棍。 杜雨没好气说:“既然是瞧着,你扛棍子干吗。” “习惯了,习惯了。”武大圣咧嘴直笑。 杜雨心里明白,武大圣为人憨直,可是极重义气,听说烟馆有难,必然不肯袖手旁观,想着叹了口气,求助似的看着岳风,岳风笑笑说道: “放心,有我看着他,一切没事。” 杜雨和他目光一遇,双颊微微发烫,心子扑扑乱跳,借口探视朱阳,匆匆转身去了。 岳风听了这话,忽地想起一事,向依依笑道:“杜雨和朱阳,说起来,还挺般配的呢。” 依依双目一亮,拍手笑道:“是呀,你这一说,真是天生一对。” 苏媚烟、胡佩佩对望一眼,两人老于人事,一眼就看出杜雨的心思,两人盯着岳风,双双露出莫测笑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京无伦 赶到烟馆,馆外站满了闲人,朝着馆内探头探脑,看见苏媚烟来,都是两眼放光,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气。 突然间,馆内传来女子的尖叫,其中夹杂男子放肆的笑声。苏媚烟的脸微微一沉,跨进酒馆大门,只见酒馆内一片狼藉,除了一张长桌,几乎空无一人。 那张桌子旁边,围坐四个男子,其中两个岳风认识,一是古天仇,一是刁之林,两人看见岳风,均是眼中喷火,面涌怒色,刁之林想到儿子所受的惨败折辱,按捺不住,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 古天仇右边,坐了一个白袍老者,国字脸,一字须,肩宽背挺,昂然有神,他衣袖上面,绣了一朵火焰,火焰若明若暗,仿佛还在跳动燃烧。刁之林的左手,则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黑衣男子,容貌还算英俊,可是眉眼透出一股少有的邪气,他一只手搂住一个女侍,上下其手,猥亵之极。 两个女子屈辱难耐,泪流满面,死命挣扎,男子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儿,二女说什么也挣不脱他的怀抱,越是挣扎,越是挑动他的淫兴,兴奋得红光满面,嘴里不是蹦出污言秽语。 众人进门,黑衣男子一眼扫来,两眼闪闪发光,忙活得不亦乐乎。他在苏媚烟、依依、胡佩佩身上来回扫视,喉头连连耸动,两只眼珠也快掉了下来。 “馆主……”一个女侍大声求救。 “馆主?”黑衣男子盯着三个女子,咧嘴一笑,“谁是苏媚烟?” “我!”苏媚烟上前一步,皱眉说,“阁下有何贵干?” “嗐,你不都说了吗?” “我说什么?” “贵干,贵干,我当然是来干的啰。”黑衣男子色迷迷盯着女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摸样。 苏媚烟轻轻啐了一口:“我这里是酒馆,可不是妓馆。” “都一样。”黑衣男子一脸淫笑,“看你这副样子,就是出来卖的,多少钱一晚,大爷我加一倍。” 苏媚烟脸色微变,握烟杆的指节发白,秀目里似有冷电出入,正想如何反驳,忽听岳风笑道:“价钱我知道,就怕你出不起。” 苏媚烟心一沉,瞪视岳风,后者若无其事,笑嘻嘻盯着黑衣男子。 “哈,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出不起?”黑衣男子微微冷笑。 “四颗狗头,少一颗都不行。”岳风拍了拍手,指着桌边四人,笑着说道,“你们是自己送上来呢,还是本少爷亲自来取。” 桌边四人,全都变了脸色。黑衣男子盯着岳风,眼里凶光迸射,忽地笑了笑,淡淡说道:“我离开玉京不过几天,这世道居然变了,多了这么多美人儿不说,还冒出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小狗。他是谁呀?”他掉头看向刁之林,刁之林咕哝两下,不知从何说起。 “他就是岳风。”古天仇冷冷一笑,“这小子风头正劲,狂得没边儿了。” “原来是他。”黑衣男子盯着岳风,龇牙一笑,“有意思,我最爱修理这种狂妄小子,杂草么,拔得越早越好。” “你姓巫么?”胡佩佩笑嘻嘻上前一步,冲着黑衣男子抛了个眼风。 男子一副筋酸骨软、意乱神迷的样子:“大美人儿,你问我么?呵,咱们先找一张床,我慢慢地告诉你。” “听说贪狼巫朗好色无厌,果然名不虚传。”胡佩佩一笑,“可惜啊,你这种货色,给老娘擦鞋底,老娘也嫌你太脏。” “你说谁啊。”巫朗慢慢站了起来,随手放开两个女侍,女侍哭着奔了过来,撞入苏媚烟怀里大哭。苏媚烟的面带怒气,细声安慰两声。 “巫老三,当心点儿。”古天仇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个女的,是天香狐的六女儿。” 巫朗的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听说狐神后裔,妖术一般,床上的本事倒是天下少有,我早想会一会,胡六妹,你能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好呀。”胡佩佩伸出一根手指,笑着勾了勾,“你来呀。” “恭敬不如从命。”巫朗一掉头,“胡六妹交给我了,南炎,苏媚烟算你的,逮住了别忘交给我。刁之林,这小狗就交给你了。古天仇,其他人归你,唔,那个穿紫衣的小娘皮不错,你别下手太重,千万给我留着。” 他大剌剌调兵遣将,俨然将对手看成死人。岳风听得心惊,盯着白衣老者,暗想:“这儿老头儿,居然就是羽山南家的家主?” 只见南炎慢悠悠站起来,盯着苏媚烟,冷冷说道:“姓朱的小子呢,没跟你一路。” “你永远杀不了他。”苏媚烟死死盯着老者,“总有一天,他会把羽山南家连根拔起。” “我不爱听废话。”南炎一挥手,“他杀了我的四色火侍,我要他血债血偿。苏媚烟,你不说是么?没关系,哼,落到我手里,你就是个铁人,也得给我化成汁。” 武大圣听得义愤填膺,大声说:“这里可是玉京,你们就没王法了么?” “王法?”巫朗跷起大拇指,点了点鼻尖,“我就是王法。”他顿了顿,诡秘一笑,“小子,你不信么?要不然,那仔细想想,我闹了半天,怎么城里的卫兵一个也没来?” 武大圣变了脸色,只见古天仇也含笑起身,眉宇间透出一股狠辣。 正在剑拔弩张,忽听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轻细,可又清晰,更出奇的是,在场众人都不是庸手,可是谁也没有发现,空荡荡的烟馆,突然多了一个人。 众人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二楼的玉栏杆上,悠悠闲闲,坐了一个男人。 男子年约三十出头,黄衫紧身,体形修长,一腿屈起,一腿垂下,摇来晃去,甚是洒脱。他的面目英挺,线条刚毅,一双虎目灼灼生威,右手拿着一只酒碗,将酒水灌入口中,左手挽住一根乌幽幽的铁棍,漫不经意地扛在肩上。 男子现身的一刻,一股惊人气势,突然充满了整座酒馆。岳风瞬间感知,这股气来自男子的元气,他,是一个地道的玄武人。 酒馆里突然安静下来,巫朗四人盯着男子,脸色甚是古怪,那样子就像是看见一条鱼爬到了屋梁上面,既困惑,又震惊。 岳风感觉身边苏媚烟僵硬起来,掉头看去,女子盯着黄衫男子,俏脸苍白,全无血色。 “岳风。”武大圣的声音轻轻传来,小胖子有点儿呼吸不畅,“是,真的是他。” “谁?”岳风大为不解。 “他。”武大圣盯着上方的男子,一张胖脸熠熠生辉。 “他是谁?”岳风茫然无知。 “他是京无伦。”依依长吐一口气,“玄武人的天道者。” “天道者?”岳风几乎跳了起来。 “对!”武大圣狠狠点头,眼里泪花闪闪,激动得快要哭了,“我、我可是他的崇拜者。” “看的出来。”依依扫他一眼,冷笑说,“看你这棍子就知道,哼,同样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怎么就这样丑呢?” “我,我……”武大圣羞红了脸,一时答不上来。 “京、京兄……”巫朗盯着黄衫男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谁是你兄啊?”京无伦把碗一丢,眼里透出一股笑意,“皇太一的姘头还好吧。” “谁?”巫朗一脸茫然。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宝贝姐姐咯。”京无伦嘻嘻一笑,“我倒是忘了,她叫什么来着?” “京无伦。”巫朗脸色惨变,厉声叫道,“我敬你三分,你别侮辱家姐。” “呸。”京无伦一口唾沫飞出,啪的落在古天仇的脑门上,以古天仇的神通,居然没能让开,口水挂在额上一晃一晃,古天仇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 “我侮辱过她了吗?”京无伦两眼上翻,“我连她的胸也没碰过,再说了,她那张臭脸,我看着就想吐,也不知皇太一看上她哪儿一点。” “你、你。”巫朗的脸也气白了,指着京无伦,手指簌簌抖动,“你有本事,把这话对家姐说一遍。” “说一遍多不过瘾啊,我见了她,少说也要说一百遍。” 巫朗脸色涨紫,可又不敢放肆,只的重重哼了一声。 “巫朗。”京无伦忽又慢慢说道,“你刚才说,在玉京,你就是王法?” 巫朗脸色微变,还没缓过神来,一股大力涌来,正中他的左脸,这力量之大,惊世骇俗,扫得他飞了出去,砸烂了十多张桌椅,去势不止,又把墙壁撞了个窟窿。巫朗深深陷在墙里,左颊上多了一个乌黑透紫的手掌印。 京无伦始终坐在栏杆上,压根儿就没动过,这一掌怎么打的,众人全没看清。四个家主,看着巫朗的惨状,眼里纷纷流露惧色。 “南炎!”京无伦又开了口。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新旧情人 白衣老头儿应声一弹,干笑说:“京天道,有何指教。” “你刚才说,落到你手里,就是个铁人,也得给化成汁。”京无伦两眼一斜,瞅着南炎,“来来来,你放把火烧我试试。” “哪里话。”南炎咳嗽一声,“我哪儿敢啦,我就把自个儿烧成灰,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啊。” 京无伦哼了一声,两眼朝上:“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把我也化成汁,第二,挨我一棍,死活听天。” 南炎面皮发白,双手簌簌发抖,涩声说:“京天道,看燕天道的面子,她的侄子,去年娶了我的侄孙。” “这样说,你选第二条咯。”京无伦自说自话,南炎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南炎脸色一变,双手连摆,慌道:“京天道,我……”话没说完,嗖的一声急响,天上划过一道乌光,南炎惨叫一声,化为一团白影,呼的飞出烟馆的大门,跟着微微一闪,消失在远处天边。 “老滑头,演技不错。”京无伦哼了一声,懒声懒气地说,“我这一棍还没碰到,他就叫得跟杀猪一样,不过算了,古天仇……” 古天仇脸色一白:“京天道,我可什么话也没说。” “你没说话,可做了不少事呢。”京无伦慢条斯理地说,“这儿酒客是你赶跑的吧?” “这个……也不全是。” “你赶了没有?” “我……” “行了,你认打还是认罚?” “认打认罚?” “认打呢,挨我一棍,死活听天。” 古天仇咳嗽一声,老脸发青:“那认罚呢?” “拿一万点金出来,赔偿烟馆的损失……” “一万点金。”古天仇脸色惨变。 “这么说,你是认打了。”京无伦两眼一眯,眼里迸出两道冷光。 “别,别。”古天仇苦笑一下,“我马上让人取钱。” “算你识相,刁之林……”京无伦还没说完,刁之林满脸堆笑,躬身说道:“我也认罚,一万点金,小意思。” “哦,既然是小意思,那就翻一倍,两万点金。” 刁之林活了挨了一棍,一张脸皱了起来,哀哀叫道:“好,好,京天道说多少,就是多少,算我孝敬京天道的。” 京无伦笑笑,一转眼,盯着巫朗,那小子贴着墙根,正想开溜,忽见京无伦看来,登时面无血色,僵在当场。 “小巫,你呢?”京无伦笑眯眯盯着巫朗,后者马上高举双手,痛快说道:“我交三万点金。” “好吧。”京无伦笑了笑,“不愧是巫真的弟弟,别的不多,就他妈钱多。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今后谁敢找苏媚烟的碴,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蘸酱吃。”说到这儿,注目扫来,眼里透出一股杀气。 三人面面相对,均是一脸晦气。不防苏媚烟冷冷开口:“京无伦,我的事,不用你来多管。” “小苏。”京无伦转过脸来,眼里爬过一丝苦涩,“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不敢当。”苏媚烟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我一个小小的猎魂师,你可是威震天下的天道者,我哪儿有资格生你的气?” “唉。”京无伦盯着她,眼神复杂,“小苏,你就别使小性子了,那一天的事情,我懊悔得很。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找你,可你萍踪浪迹,我每次找到地儿,你就已经走了,直到不久以前,我才知道,你不再猎魂为生,而是来了玉京,开了酒馆……” “行了。”苏媚烟冷冷说道,“这些废话我可不爱听。京无伦,如果你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天道者,就请离我远一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担负不起你的好意。” 听到这个时候,馆内众人无不恍然,京无伦与苏媚烟,早年似乎有过一段情缘。岳风想起早日与苏媚烟的对话,那时她说,很久以前,喜欢过一个人,只是还没开始,就已经死心了。难道说,那个人,就是名动天下的京无伦? 对面三人也是满心沮丧,刁、古两人盯着巫朗,眼里都有怨怪神气,那样子仿佛在说:“你小子有眼无珠,居然想对京无伦女人下手,他没拧下你的头,算你小子运气。” “小苏……”京无伦话没说完,苏媚烟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思我明白,至于我对你的心,十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十年?”京无伦若有所思,“已经十年了么?” 苏媚烟微微冷笑,说道:“京无伦,你以后也不要再来纠缠我,实话跟你说,我已经有了情人!” “谁?”京无伦一跳而起,棍子一顿,厉声道,“他是谁?” “还是那么霸道。”苏媚烟冷笑一声,忽地挽过岳风,以闪电之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说道,“我的情人,就是这位小哥!” 这话出口,依依目定口呆,武大圣张口结舌,胡佩佩皱起眉头,岳风更是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觉京无伦两道目光扎在脸上,一时间,竟有一种火烧火燎的痛感。 突然间,京无伦哈哈大笑,笑了两声,大声说:“小苏,你说笑么,这小子嘴上无毛,嫩得跟小鸡似的,你找他做情人,还不如去大街上拉一个人来凑数?” 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京无伦,你嫉妒了吧,没错,你是天道者,神通盖世,少有敌手,他有千般的不如你,不过,有一样东西,他比你强得多?” “笑话!”京无伦冷笑说,“他什么比我强?” “年纪。”苏媚烟看他一眼,幽幽说道,“他比你,年轻多了。” 京无伦应声一震,目**芒,面涌怒意。岳风心中别扭,正要开口辩驳,不防苏媚烟轻轻捏他一下,岳风转眼看去,女子目光向前,若无其事,笑盈盈盯着京无伦。 岳风心中叹气,打消了辩解的念头。 京无伦看了看苏媚烟,又看了看岳风,过了片刻,脸上怒气消退,变成一派颓唐,盘膝坐了下来,一手拄棍,微微发呆。 这时罚金送来,六万点金装在管子里,齐齐整整,码得像是一座小山。苏媚烟扫了一眼,冷冷说道:“京无伦,这些钱你拿走,我可不想要。” “小苏。”京无伦抬起头来,无精打采,只是苦笑,“你恨我也罢了,难道说连钱也恨上了么?” “我不恨钱,相反十分喜欢。”苏媚烟嘴角,浮现出一丝惨笑,“只不过,我看见这钱,就会想到你,京无伦,从今以后,我不想跟你有任何联系。” 京无伦双眉一扬,呆呆地看着她,苏媚烟转过身子,挺起酥胸,挽着岳风,迈开修长玉腿,大踏步走向馆外。 出门二十来步,忽听京无伦一声怒吼,跟着哗啦一声,无数金管飞了出来,摔在地上,看热闹的闲人们先是一惊,继而狂喜不禁,纷纷冲上前去,争夺地上的金管,你推我搡,闹成一团。 苏媚烟正眼也不多瞧,径自上了虬龙车,到了车里,方才放开岳风,转眼望着窗外,眉宇之间,透出一丝落寞。 依依一上车,跌足便怒:“苏媚烟,你疯了不成,干吗要说岳风是你的情人?” “小七。”苏媚烟一笑,“我只是借用一下,又不当真。” “别的我不管!京无伦要是醋劲大发,一根指头也能杀了岳风。”依依越说越气,一时满脸通红。 “不会。”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京无伦如果杀了岳风,就是自认他不如岳风,这样自贬身份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是呀,是呀。”武大圣忙着给偶像说话,“京无伦不是那样的人,恃强凌弱的事情,断然不会做的。” 依依狠狠敲他一个爆栗,怒道:“谁说他不做?今天那四个蠢货,哪一个不比他弱,他修理他们,一点儿也不手软。” 武大圣无言以对,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 “可你个头。”依依又给他一记爆栗,登时把小胖子打服帖了。 苏媚烟微微苦笑,看了岳风一眼,叹气说道:“弟弟,对不住,这京无伦太缠人,我情急之下,为了让他死心,只有委屈你了。” 岳风与她生死之交,苏媚烟做了任何事情,他也只能坦然接受,想了想,说道:“苏姐姐,我看这京无伦挺好,若说天底下谁能配得上你,怕也只有他了,你为什么又不肯接受他呢?” 苏媚烟低眉垂目,望着涂满凤仙花汁的足趾,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盯着岳风惨然一笑:“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认真的。” “不对啊。”岳风大为吃惊,“他说他找了你十年……” “那是撒谎。”苏媚烟冷冷说道,“他是天道者,法力之强,世上超过他的不到三个,他真心要找我,穷天搜地,我躲到九幽地底,他也可以把我找出来。更何况,我四处猎魂,尽管行事隐秘,也不是无迹可寻,温老大能把‘猎魂令’送到我手里,难道说,京无伦找人的本领还不如温钊吗? 女子顿了顿,目光一黯:“更何况,我与他分手,已有十年,我决不相信,整整十年,他都找不到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狐女多情 “是呀。”胡佩佩幽幽叹气,“十年,道者又有几个十年?男人的话,真是不可信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岳风怒从心起,“身为天道者,这样作为,岂不叫人齿冷?” “很简单。”苏媚烟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男人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真正喜欢的另有其人。至于我,只是他闲暇无聊,召来逗弄的小猫小狗罢了。” “另有其人?”岳风忍不住问,“是谁?” “小哥。”胡佩佩勾住他的肩膀,笑嘻嘻说道,“你真不知道么?” 岳风尴尬摇头,胡佩佩笑笑,说道:“天下人都知道,京无伦喜欢的是一个天道者。” 她顿了顿,肃然道,“南溟岛,朱雀燕惊虹!” “燕惊虹。”岳风皱起眉头,看了苏媚烟一眼,后者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比起燕惊虹,我可差远了。” 岳风咳嗽两声,说道:“姐姐说差了,在我心里,什么天道者,燕惊虹,全不及你一个零头。” “这话我爱听。”苏媚烟呵呵直笑。依依却心生恼怒,举起肘来,狠狠顶岳风一下。 “京无伦和燕惊虹是情侣么?”岳风又问。 “当然不是。”苏媚烟摇头冷笑,“他要真的得偿所愿,也许瞧也不会瞧我一眼。” “是呀,是呀。”胡佩佩笑眯眯说道,“天下人都知道,燕惊虹喜欢的是苍龙天来。” “咦。”岳风变了脸色,“难道说,燕惊虹是天秀的妈妈?” 一车的人,全都笑了起来,胡佩佩笑得打跌,直叫“乐死我了。”苏媚烟拼命忍住笑,说道:“好弟弟,你又错啦,天来的妻子姓兰,跟燕惊虹没关系。” 岳风挠头说道:“京无伦喜欢燕惊虹,燕惊虹喜欢天来,天来又娶了别人,唉,这么说,天来不喜欢燕惊虹了?” “天来只喜欢一样东西。”胡佩佩耸了耸左肩,“秩序。” “秩序?”岳风微微皱眉。 胡佩佩严肃起来:“这个天来十分绝情,五大天道者中,他的心性最决绝,近乎于神祗,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维系世界的秩序,一切破坏秩序的东西,他都会无情铲除,如果不然,他一根手指也不会动一下。也许他和燕惊虹郎情妾意,私情款款,可是,为了秩序,他不会娶她。” “这算什么事?”岳风听得有气,“明明相爱,为什么不娶人家?” “因为天道者联姻,会破坏已有的秩序。”胡佩佩叹了一口气,“他们太强大了,一旦联姻,夫妻一体,也就意味着世界的力量发生了剧变。远古时代,木神勾芒,娶了火神朱明,迫使蓐收、玄冥联合起来,形成两大阵营,发生可怕的战争。到了天来这一代,形势更加复杂。五大天道者中,皇太一和巫真都是白虎人,他们两人不是夫妻,却是情人,事实已是一体。京无伦孤鸿野鹤,不依不靠,可是暗恋燕惊虹,对于天来心怀忌恨。你知道么,这一次天道布武,天来与燕惊虹,都反对举行,皇太一与巫真支持,京无伦因为天来反对,一时头脑发热,投票支持举行,结果三比二,通过了‘天道布武’的提议。” 胡佩佩说着,微微一笑,“这点儿小事尚且如此,倘若天来真的娶了燕惊虹,那还了得。首先,皇太一和巫真会公然结合,京无伦也会投奔他们。天道者会形成两大阵营,说不定,还会引发道者战争。” “没错。”苏媚烟的语气里略带恨意,“这个京无伦,就是个没头没脑的蠢人。” 岳风听得发呆,没想到成为天道者,也有这么多不如意。天来为了世界的秩序,竟然舍弃爱人,这样的举动,真不知道是伟大,还是残忍。 “那么。”依依轻轻皱眉,“燕惊虹就不恨天来么?” “当然会恨。”胡佩佩目光一转,流露出看透沧桑的淡然,“可是有些女人,恨得越多,也就爱得越多,她们困在爱恨之间,一生一世也无法解脱。”说到这儿,她深深地看了苏媚烟一眼,笑笑说道,“所以说,比起燕惊虹,小苏拿得起、放得下,真是天下少有的洒脱。” “过奖了。”苏媚烟微微一笑,手扶烟杆,吞云吐雾起来。 不久回到风烟居,岳风下了车,感觉耳边清净,少了一些什么,仔细一想,原来少了金如意的聒噪声。他掉头看看,不见鸟妖的影子,猜想这老东西一定是路上遇见可心的小母鸟,又去勾搭鬼混去了。 苏媚烟仿佛一个没事人儿,带着一群人饮酒赏花、谈天说地。她借口防范京无伦暗中察看,非得假戏真做,紧紧挨着岳风,耳鬓厮磨,红唇度酒,香艳的戏码演了个够。胡佩佩更在一边煽风点火,惹得岳风心猿意马,可又不敢当真放肆,整个人仿佛倒悬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那感觉真是苦不堪言。 至于依依,气得快要昏了,看到后来,索性拂袖而去。武大圣是个老实人,非礼勿视,借口养伤,偷偷溜了,丢下岳风一个,任由两个艳女折腾。 闹到红日西坠,明月东升,苏媚烟喝得酩酊大醉。岳风和胡佩佩将她扶到房中。苏媚烟醉言醉语,还是痛骂京无伦,骂了几句,又温柔缱绻,叫唤岳风的名字,那一股柔媚劲儿,岳风一边听着,不觉面红耳赤,出了一身牛毛细汗。 正要回房,冷不防胡佩佩拉住他手,笑嘻嘻说道:“岳风,小苏的酒喝完了,咱们的酒还没完呢。” 岳风大感头痛,可又拧不过她,只好随她来到园中、续杯再饮。这时花园幽寂,花丛流芳,月光洒落园中,宛如一片银霜。岳风一眼望去,黑暗幽寂之下,涌动一股暗潮,花香入鼻,糅合身边狐女的体香,使人意乱神迷,不饮自醉了。 胡佩佩杯不离手,连喝了三五杯,靠在岳风肩头,一双勾魂美眸,闪动迷离光泽,定定看着他,咧嘴一笑,半痴半傻,娇声说道:“岳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缠着你么? 岳风摇头,胡佩佩笑了笑,说道:“这是上天注定的。你跟我,注定要生一个孩子。” 岳风一个头两个大:“小六姑娘,你醉了。” “我没醉。”胡佩佩摇头说,“我们狐神后裔,繁衍十分不易,一千年中才能生育一次,家母活了一万岁,才生下七个女儿。往上数,我的姐姐也都有了孩子,小七太小,且不说她,唯有我,一千年了,还是没有生育。” 岳风大不自在:“天下的男子,又不只我一个。” “因为只生一个,需要特别慎重,非得万般投缘才行。” “怎样才是投缘?” “那是一种感觉,只有这个人,才能跟你结合生子。”胡佩佩媚眼如丝,目光盈盈,一股如水春情,似要流淌而出,“小哥,除了你,这些年,没人让我这样动心?我的直觉很明白,你,就是我所要的那个人。” “小六姑娘,你醉了。”岳风支吾说道。 “看着我,我真的醉了么?”胡佩佩轻声说。 岳风回头看去,两人四目相接,岳风微微晕眩,胡佩佩的眼里生出一股吸力,将他的心神牢牢吸住。狐女幽黑的眸子深处,瞳仁徐徐旋转,化为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岳风身不由主,向着其中沉沦下去。 当他还醒过来,已经躺在地上,四肢百骸,无法动弹。胡依依伏在他的身上,樱口微微喘气,一双美眸奇光大盛,岳风为那目光吸住,始终挪不开双眼。 “怎么回事?”他的心里大叫,口中说不出话来,“我怎么动不了?” “别害怕。”胡佩佩握着他的手,用心语柔声说,“这是神圣的事。” “你对我干了什么?”岳风有气无力,他的心神越发迷乱,理智渐渐泯灭。 “今晚的星光很亮。”胡佩佩的声音如歌如吟,脸上的嬉笑消失了,焕发出神圣的光彩,“道祖支离邪,拜斗而生,传说,男女在星光下结合,生下的孩子,会得到鸿蒙的神力。岳风,别害怕,你不用付出什么,只需要尽情的欢乐。我只需要一个孩子,完事以后,我会把你还给小七,呵,你的血流好快,就像一群狂奔的小马……” 岳风一阵晕眩,他的眼前,除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便是火热的红唇,雪白的肌肤。他感觉狐女的长腿缠住了他,他的身体在飞快地变化,体内的火焰有如地底的熔岩,势要喷薄而出,他的神志仅存一线,但如落日的余晖,向着黑暗沉沦。 “谁?”胡佩佩忽地回头,看向远处的一隅,她匆匆披上纱衣,腾地站了起来。 她移开目光的一刻,岳风又能够动弹。他仓皇跳起,心里明白,刚才胡佩佩趁他心防失守,对他用了“天狐遁甲”,只差一步,两个人就会做出不伦之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仇人初现 岳风出了一身冷汗,抬眼看去,夜幕如海,其中漂浮点点繁星,正如胡佩佩所说,今夜的星光十分明亮,北斗九星,在万星之中大放奇光。 “呵!”远处的花丛中,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不要脸的骚狐狸。” “鼠辈!”胡佩佩一晃身,纵身而起,手一扬,撒出一片青色的光雨。 青灵剑叶符,符剑射入花丛,花丛中涌出一团黑气。这黑色黑的古怪,最暗的夜色也有所不及。 青光射出黑气,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花丛晃动一下,一个黑影徐徐站起,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影子。 胡佩佩脚下青光闪动,带起一丝剑啸,刷地冲了过去。黑影一晃而起,宛如一只漆黑的枭鸟,青光黑气,宛如首尾相接,一眨眼,隐没在黑茫茫的夜色里。 岳风捧着头,依旧有些晕眩。为了制服他,胡佩佩刚才颇用心力,扰乱的神志,一时间难以聚拢。 噗啦,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岳风吃了一惊,后退两步。 “嗐,嗐。”金如意大声叫嚷,“是我,是我。” “臭鸟,你上哪儿去了?”岳风低声呻吟,“行了,我累了,不想跟你吵架。” “哦。”金如意难得一本正经,“你连仇人的下落也不想知道吗?” “仇人?”岳风一呆,冲口而出,“你是说,毁灭落星谷的人?” “没错。”金如意拖长声音。 “谁?”岳风出了一身热汗,醉意和晕眩一扫而光。 “你记得那个巫朗吗?”金如意的眼珠幽幽发光,“他的声音很像一个人,这个人,攻打落星谷的时候,化名叫做阿乙。”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涩声说:“你确定?” “不确定。”金如意摇头,“声音相似的人很多,不过,那个阿乙也很好色,两方面合起来,跟这个巫朗有六分相似。还有一件事,我从玉京的鸟妖口中得知,巫朗前不久,死了一个弟弟巫反。” “这有什么关系?”岳风不大耐烦。 “五个妖人中间,你爹爹杀了一个阿戊,当时阿乙叫了一句,我至今记得清楚,他说:‘谁杀了我弟弟’,阿戊是阿乙的弟弟,巫朗的弟弟也死了。另外,巫朗的幻身是一头白色的贪狼,阿乙的幻身也是一只白色的贪狼,世上修炼这种幻身的人不多。所以,从这几个方面来看,巫朗很有可能就是你的仇人之一。” “他在哪儿?”岳风沉声说道。 “你要当面问他么?”金如意摇头说,“他一定不会承认。” “我没那么笨。”岳风眼里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现如今,他在明,我在暗,我会暗中对付他。” “这是明智之举。”金如意语调低沉,“你知道吗?他有两个姐姐,一是八非学宫的宫主巫方,另一个是当今五大天道者之一,白虎巫真。” 岳风的心微微一沉,跟着涌起一股傲气:“那又怎样?别说是巫真,就是一个‘天尊’,只要牵涉到落星谷,我也要跟他斗到底。” “好气魄。”阳太昊在他心里赞了一句,“好男儿,当如是!” “不瞒你说。”金如意幽幽叹气,“我跟踪了巫朗,看见他进了一个府邸。” “什么府邸。” “我也没看清楚,你知道,跟踪一个至道七品的人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如意顿了顿,“但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可以带你去。” “好。”岳风一点头,正要纵声起飞,忽又扑啦啦一声,从树梢跃下一只大鸟,金如意吓得呱的一声,拍翅躲到岳风身后。 那大鸟凌空一翻,幻化为一个窈窕多姿的人形,落到前方,一双清亮妙目,默默注视岳风。 “小七?”岳风微微吃惊,“你也在这儿?” “呆子!”依依白他一眼,“你巴望着我不在么?这样你就可以跟我六姐生孩子。” “我哪儿有?”岳风叫屈,“她对我用了‘天狐遁甲’。” 依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一手掩口,笑弯了腰。岳风大皱眉头,忽觉不对,说道:“小七,你刚才一直都在?” 依依点头而笑。岳风忿然道:“既然你在,为什么不阻止你六姐?” “那样不好么?”依依冷笑说,“男人不都喜欢这样么?”忽见岳风面有怒色,忙说,“好了,算我不对,我心里虽然生气,可又鼓不起勇气。六姐也挺可怜的,一千年了,始终没有遇上称心的男人。” 岳风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玩具,由你们让来让去。” “算我不对,下不为例。”依依拉起岳风的手撒娇,握着温软的小手,岳风的心也软了,问道,“小七,刚才谁引开了你六姐?” “不知道。”依依摇头,“惹到了胡老六,也算他倒霉,以六姐的法力,放眼玉京,胜过她的人也没几个。” “小七。”岳风沉默一下,“我要去办点儿事。” “我跟你一起去。”依依盯着他,眸子幽黑发亮。 “这个……”岳风微微迟疑。 “你和金如意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依依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这样的大事,我决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她语气决绝,岳风心知劝也无用,只好点一点头,挽起依依的手,向金如意说道:“带路。” 鸟妖展翅高飞,两个少年紧跟其后。此时天高云静,星辰繁密无穷,像是一条光带,延伸到无垠远处,下方的城市半睡半醒,若干地方烛火星星,若干地方漆黑幽沉。不时有人驾驭法器擦身而过,鸣啸响亮震耳,一眨眼的工夫,化为一个微弱的光点。 飞了一会儿,来到一条宽阔的长街上方,金如意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座巨宅:“就是这里,我看见巫朗走进去的。” 两人落到街上,望着那座巨宅,这座宅邸之大,占到了长街的一半,门前蹲踞着两只飞虎穷奇的石像,巨大的匾额上,写着“天皇府”三个大字。 “咦!”依依轻轻叫了起来,“这儿是皇太一在玉京的别府。” “白虎人的天道者么?”岳风微微吃惊。 “他是天道八品,琢磨宫的主人,五大天道者中,道力仅次于苍龙天来。”依依说到这儿,跟岳风对望一眼,两人望着那座大门,均是心潮起伏。 岳风一握拳头,向前走去,离门还有数十步,一只飞虎石像,突然挺身而起,抖擞毛发,张开巨眼,盯着岳风,眼里迸射灼人的红光。 岳风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飞虎目光变暗,发出低沉吼啸,又徐徐坐了下来。 “这飞虎是活的?”岳风大皱眉头。 “不!”依依摇头,“应该是法术禁制。” “嗐!”金如意凑上来,“岳风,这座宅子,等闲一些的人物,根本无法靠近百步以内,如果非得进去,只有硬闯,你们两个人,根本办不到。实在要闯,得找几个厉害的帮手,比方说,那个苍龙天秀……” “闭嘴。”依依气呼呼说道,“别跟我说那个假正经女人。” “哎哟,发什么火呀?老实说,你进了‘八非学宫’,还得叫天秀一声‘道师’!” “我才不会叫她道师。”依依冲着鹦鹉,吐了吐嫩红的小舌头,“她就是个假正经女人。” “我有一个办法。”岳风忽道,“也许可以进去。” “什么办法?”依依好奇问道。 “先等一等。”岳风拉着依依,找了一个巷子隐藏起来,对金如意说,“你在高处瞧着,如果有人出来,马上告诉我。” 金如意应了,飞到高处,探头张望,过了一会儿,叫道:“出来人了。” 岳风探眼看去,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岳风心里问道:“老不死,这个人的道阶是几品。” “圣道八品。”阳太昊说道,“你想干吗?” 岳风笑笑,对依依耳语两句,小狐女眉飞色舞,轻轻吻他一下,笑着说:“放心,一切有我。” 那人出了大门,正要纵剑离开,依依忽地走出,笑眯眯招呼:“这位大叔,问个路好么?” 男子看见依依,双眼一亮,左右看看没人,不由色心大动,涎着脸上前:“小妹妹,你叫我么?” “是呀!”小狐女巧笑弄姿,越发娇媚动人。 那人两眼放光,边走边笑:“小妹妹,你要问什么路啊?” “敢问黄泉路怎么走?”依依笑容不变,纯真如水。 那人一愣:“小妹妹,你开什么玩笑……”话没说完,依依目透奇光,双手合拢,低喝一声:“禁!” 男子应声一呆,尽管只是片刻失神,可是已经十分要命,一大丛粗大的青藤从街角冲出,刷刷刷将他牢牢缠住,闪电般拖入一条小巷。 男子又惊又怒,张口欲呼,一条藤蔓勒住他的嘴巴。另一条幻藤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他两个嘴巴,打得他头晕眼花,险些儿昏了过去。 男子迷迷瞪瞪,向前看去,只见角落之中,慢慢走出一个黑衣少年,瘦削英挺,目有威棱。 “呜,呜……”男子愤怒叫嚷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皇府 岳风一招手,勒嘴的幻藤移开,男子破口大骂:“他妈的……”话没说完,岳风一拳挥出,正中他的鼻子,拳风灼热无比,搅起一股火焰漩涡。 那人的骂人话,全都堵在了嘴里,那感觉,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砸了一下,整张脸扭曲变形,空气中飘浮皮肉焦糊的气味。 他呜咽一声,还没来得及哀号,岳风脚尖又钻进了他的小腹。那人痛得弓起身子,蜷缩成一只虾米。 “老实回我的话。”岳风冷冷说道,“说错一个字,我把你从世上抹掉。” 那人还没从痛苦中缓过劲来,听了这话,只能呜咽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岳风问道。 “骆楷。” “巫朗还在里面么?” “你问巫爷,他、他还在。” “怎么进入天皇府?” 骆楷一呆,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只有,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去。” “特定的相貌?” “不,还有气味。”骆楷眼珠乱转,“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很好。”岳风回过头,“小七,你说有个法子,可以让人昏睡三天。” “是呀。”依依取出一个小匣子,“给他吃了这个‘黑丸’,一颗一天,三颗就是三天。” 岳风取了两颗,塞进骆楷嘴里,不一会儿,男子呼呼大睡。岳风取出小乾坤袋,抓起男子,塞进袋中,递给依依说:“你变成他的样子,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这个容易。”依依扁了扁嘴,“就是丑了点儿。”不情不愿,一旋身,变成骆楷的模样。 “我就不进去啦。”金如意呱呱说道,“我在这儿等你们的好消息。” “滚吧。”岳风没好气道,“逃跑冠军。” 依依定一定神,迈步走向大门,岳风跟在后面,略略低头。到了飞虎石像面前,一只石虎抖擞站起,两眼红光喷吐,死死盯着依依。依依心子扑通乱跳,举起小乾坤袋,凑到飞虎鼻前,石虎眼里的红光黯淡下去,徐徐坐下。厚重的大门,吱嘎一声敞开了。 依依向前走去,岳风紧跟在后,冷不防一只爪子横来,拦在岳风前面。岳风身子一颤,下意识捏紧符笔,转眼看去,石虎两眼喷红,恶狠狠盯来。依依忙道:“这是朋友。”她嘴上这么说,手里捏紧笔杆,如果敷衍不过,只好放手硬闯。 石虎迟疑了一下,目光慢慢变暗,徐徐退回原处。两人松了一口气,对望一眼,心有余悸。 大门里回廊甚多,歧路无穷,远处屋宇耸列,高高低低,灯火明灭不定。 “巫朗在哪儿?”岳风一转念,打消了唤醒骆楷的念头。不远处走来了两个道者,均是一身白衣,手握符笔,笔尖一团光亮,照得远近有如白昼。 岳风大大方方,走上前去,笑着问道:“二位好啊。”两人盯着他一脸错愕,一个问道:“你是谁?”岳风笑着说:“我是巫三爷的人,骆楷老兄带我进来,我找巫三爷有点儿急事。” “什么屁事,不能传书么?”一个人大不耐烦,“你是巫老三的人,难道不知道他的脾气,他正在兴头上,你去打扰他,当心他拧了你头喂老虎吃。” “绝密的事。”岳风从容一笑,“必须当面告诉,如果是传书,被人拦截了怎么办?” 那两人对望一眼,没好气说:“他在风动轩,跟皇二爷喝酒。”说完转身就走,看见依依,又说:“骆楷,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来了。”依依笑着说:“不是刚碰上这位么,我不带路,他又怎么进来。” 其中一人盯着依依,一脸狐疑,但未看出破绽,哼了一声,向远处走去。 “风动轩又在哪儿?”依依低声发问。 “边走边问就是。”岳风胆大包天,从容向前,一路上问了几人,虽有盘查,也被两人巧妙混过,不久来到一座大屋前面,屋里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男女的调笑声,笑声放浪不羁,伴随****。 两人想要纵身上房,居高窥望,谁知振衣驭剑,全无动静,依依轻声说:“不好,这儿有法术禁制,用不了飞行法器。” “这法子不错。”岳风冷笑说,“如有外敌入侵,进的来,飞不走,除了死在这儿,没有别的法子。” 依依眼珠一转,一翻身,化为鸾鹰大鸟,扣住岳风的双肩,展翅高飞,将他拎到屋顶上面。巨宅里的禁制,可以克制飞行法器,并不克制鸟类飞行。 居高下望,轩中的情形一目了然,皇不二、巫朗各占一张桌子,大作长夜之饮,身边艳女数人,左拥右抱,调情嬉戏,无所不为。 “真恶心。”依依啐了一口,她已变回原形,落到岳风身边。 皇、巫二人语声模糊,无法听清,要么是相距太远,要么就是轩厅四周设限,不使语声外泄。 岳风想了想,低声叫道:“长青木神。”一根幻藤涌出,岳风握住一头,凑近耳边,轻叫一声:“空”,幻藤起伏变化,藤内变为中空,化为一条细细长长的管子,灵蛇般无声游走,一直游到屋檐下方,悄然探入屋内,话语声顺着空管,清清楚楚地传进岳风耳中。 “京无伦那狗东西,我早晚要了他的命。”巫朗喝多了酒,在那儿骂骂咧咧。 “算了吧。”皇不二一边跟艳女调情,一边冷笑说道,“你那点儿能耐,给他提鞋也不配。” “皇不二,你少说风凉话。”巫朗大声嚷嚷,“你的能耐也不怎么样?那个姓天的妞儿,到此为止,你也没碰他一根指头。” “巫朗。”皇不二脸一沉,“你别在我面前提他。” “哈,听说她近来跟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很来劲儿,那小子我知道,来自落星谷……” “巫朗!”皇不二怒喝一声,一挥手,冲那些艳女吼道,“全都下去。” 众女子纷纷起身离开,一忽儿走得精光,轩里只剩下皇、巫两人。岳风的心子突突直跳,“落星谷”三字,从巫朗口中吐出,仿佛三声惊雷,震得他头晕目眩。 “唉。”巫朗喝了一杯酒,笑嘻嘻说道,“皇不二,你干吗这样心虚,我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说没说,你自己清楚。”皇不二眸子森寒,“落星谷我没去过,可你们干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点儿。” “那些事没什么意思。”巫朗冷笑一声,“皇不二,我只是不明白,你老哥干吗一直护着那畜生,这件事我老姐很不高兴。你知道的,我弟弟巫反死了,我事后才知道,那鬼东西居然见死不救。” “够了。”皇不二怒目相向,“这件事不许说了,大哥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小子是个怪物,皇太一这么纵容他,早晚有一天,他会惹火烧身。”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皇不二淡淡说道,“你要闹清楚,你姐姐还没嫁入皇家,没有资格插手琢磨宫的家事。” “唉,你大哥做事太不干净。比方说,他明明逮住了那家伙,偏偏留着不杀,关在这座宅邸里面。” “你懂什么?”皇不二哼了一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的名号里也有个‘王’字,留着他,比杀了他要强。” “没意思。”巫朗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你上哪儿?”皇不二叫道。 “明知故问。”巫朗头也不回,“小心肝儿还等着我呢。”说着放肆大笑,向远处走去。 “他的名号里也有个‘王’字?”皇不二的声音在岳风的耳边萦绕,仿佛隐隐滚动的雷声,岳风的心忽上忽下,口鼻一阵窒息。 刚才的这一段对话,虽是只言片语,可是已经能够听出端倪。金如意猜得没错,巫朗十九就是入侵落星谷的五人之一,他的弟弟巫反,一定就是死在谷中的阿戊。更可怕的是,这件事不但皇不二知道,皇太一、巫真也知道,更有甚者,这件事,或许出自他们的主谋。 两个天道者,都是我的仇人?岳风只觉一阵无力,紧跟着,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狂怒。天道者又怎么样?难道说,身为天道者,就能随意毁灭他人的村子。如果皇太一和巫真是主谋,那么,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他们血债血偿。 岳风紧握双拳,指尖深陷入肉,强烈的刺痛,冲击着他的神志。 依依没有听见对话,只见岳风愤怒欲狂,脸色阴沉可怕,心中不由十分诧异,握紧他手,心说:“他们说了什么?” 岳风深吸一口气,冲着依依惨然一笑:“小七,我的爹爹,也许就在这座宅邸里面。” “在哪儿?”依依又惊又喜。 “我不知道。”岳风轻轻叹一口气,皱起眉头,“也许皇不二知道。”说着向“风动轩”看去,这一看,他心子一跳。皇不二,不见了。 岳风吃了一惊,忽听有人笑道:“原来是你们?私闯本宅,该当何罪?” 两人应声一跳,齐齐站了起来,掉头看去,皇不二站在身后不远,背负双手,面带冷笑。 “苍龙转生!”岳风一声疾喝,青色的巨蛟从身后一涌而出,“血龙卷。”晶莹血亮的巨大龙卷,激流旋转,带着雷鸣般的呼啸,向皇不二冲去。 “天狐九尾。”依依也发出娇喝,“狐尾电光刀。”电光闪闪的长刀,从血龙卷中一穿而出,直奔皇不二的心口。 血龙、电光,势如怒潮涌出,淹没了皇不二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七章 扫帚 这一刻,岳风清楚地感觉,血龙卷的前方,遇上了一层阻碍,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从潮流的深处迸发,透过血龙,传到青蛟,又透过青蛟,传到他的体内。 岳风只觉一阵牙酸,身边传来依依的呻吟。 血水电光深处,响起一声雷响,夹杂金铁交鸣,委实震耳欲聋。雷声响处,生出一股奔腾的气浪,冲得岳风、依依连连后退。 逆流冲向头顶,岳风几乎昏了过去,雷鸣响起的地方,涌出了一大片炽亮的金光,强烈的冲击让人窒息,金光翻滚碾来,“血龙卷”四分五裂,红光消失,露出了天青色的蛟身。 依依发出一声惨哼,狐尾刀缩了回来,金尾、雷尾同时消失,少女翻着跟斗向后飞出。 “长青木神!”岳风心念所向,青蛟幻化出巨蔓长藤,凌空飞卷,缠住依依的身子,将她拉扯回来。 嗖嗖嗖,幻藤节节寸断,金光切入青潮,搅得青气漫天。一刹那,岳风只觉身子也似四分五裂,切肤之痛,足以使人昏厥,那金光遮天蔽日,可又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快逃!”阳太昊的叫声从心底响起,“这东西你挡不住的。” 这一次,岳风没有抗拒,危险的感觉渗入骨髓。他一把挽住依依,转身就逃,两股冷流下行,双腿滋生出无穷无尽的力气。 跑了一百来步,回头看去,他吃惊地发现,皇不二站在一处飞檐的顶端,挺身负手,容色冷峻,一股气势磅礴涌出,势如君王临照四方。 在他头顶上空,高悬一个四四方方的斗形巨物,金光灿然,四面尖锥林立,挂在夜空深处,俨如一座金光四射的巨大城池。 岳风倒抽了一口冷气,无怪刚才说什么也阻拦不住,皇不二的幻身,竟是一座横跨长天的金城。 不知什么缘故,皇不二没有追来。岳风惊骇之余,略略松了一口气。依依脸色苍白,连连喘气,狐尾刀与金城相撞,少女的元气大受振荡。 冷流贯注全身,岳风越跑越快,突然间,他发现不对,看看四周,房屋起伏,或高或低,十分眼熟。 “岳、岳风……”依依喘着气叫道,“我们困住了,一直在天皇府里打转。” “鬼打墙么?”岳风的心咯噔一沉。 “不是。”依依咽了一口气唾沫,“这是很古老的禁制,至少有二十种幻术,每一种幻术都不相同,相生相连,变化无穷。就是这些房屋,也有许多奥妙,形如一个大大的阵势,皇不二用宇宙术居中操纵,能让闯入者有进无出。 “宇宙术?”岳风的心突突乱跳,皇不二竟然使出了“宇宙术”。这种道术,可以操纵时空,让远者近,近者远,大者小,小者大,如果真如依依所言,那么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 “猪样儿和六姐在就好了。”依依懊恼说道,“他的‘破魔金瞳’,加上六姐‘天狐遁甲’,或许能和皇不二一拼。” “皇不二……”岳风心生疑惑,“他怎么不亲自追来?” “我也不知道。”依依皱起眉头,也觉诧异。 岳风扫眼看去,四周黑茫茫,阴沉沉,灯火稀微,安静出奇。按理说,刚才一轮交锋,惊天动地,应该惊醒众人,可是看这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越安静,越古怪,一股诡异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 “怎么没有人?”岳风困惑不解。 “也许出来的人,都会困在这个迷魂阵里。”依依猜测。 “那也未必!”一个声音从旁传来,两人应声一跳,转眼看去,只见黑沉沉的角落里,走出一个灰衣男子,大约四十出头,衣裳敝旧,身形佝偻,头发稀稀疏疏,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是谁?”依依冲口问道,岳风则暗运心神,幻身一触即发。 “我么?”灰衣人一笑,“我姓扫,名帚,是这天皇府里一个小小的仆人。” “扫帚。”岳风哑然失笑,依依也忘了危险,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你叫扫帚,那不是扫地的家伙么?” “是呀。”扫帚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个扫地的家伙,这一片房屋,里里外外都归我扫,平时扫落叶、扫灰尘,遇上入侵的宵小,也得由我打扫干净。” 说到这儿,他眯起眼睛,盯着一对少年男女,阴沉沉一笑:“你们两个,也归我了。” “苍龙转生。”岳风感受到扫帚的杀气,身后青光一涌,幻蛟破空而出。 “天狐九尾。”依依双手一合,金光、电芒冲天而起。 “有意思。”扫帚眯眼盯着两条幻尾,“原来是狐神后裔,这尾巴我倒是有些年没见了,唔,上次那女人叫什么来着,胡仙仙。” “你……”依依瞪着扫帚,心生古怪,“你,你认识我四姐?” “她是你四姐么?唉,那时我年轻气盛,跟她在银湖边动手,斗了半日,输了一招,幸好我逃得快,要不然可就糟了,唔,我记得她有五条尾巴。” “你骗鬼!”依依心里吃惊,嘴上却不服软,“你这一副倒霉样,能跟我四姐斗上半日?就算这样,四姐的追踪术天下少有,你逃得脱她的手心才怪。” “我是扫帚嘛。”扫帚笑眯眯一点儿也不生气,“我是一边逃命,一边扫掉踪迹,她追踪术再强,无迹可寻,那也没有用武之地。” 依依还要反驳,岳风沉声说:“依依,别理他,他故意东拉西扯,拖延我们的时间。” 小狐女醒悟过来,连连点头,说道:“没错。” “真可惜。”扫帚眼里精芒一闪,摇了摇头,“本想多说几句话儿,唉,可是有人偏偏急着送死!”他取出一杆破毛笔,轻轻一摇,黄光喷涌而出,盘空旋转,化为一把十丈长短,一丈粗细,横在天上的大扫帚。 “咦。”依依又吃惊,又好笑,“你的幻身,真的是一条大扫帚。” “是呀。”扫帚诡秘一笑,“小狐狸,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比起胡仙仙,到底怎么样。” “狐尾电光刀。”依依一摇身,一口金色长刀,萦绕夺目电光一扫而出。 “扫!”扫帚盯着刀光,两眼发亮,一挥手,天上的幻帚呼地扫出,卷起一股狂风,风势之劲,逼得两个少年男女微微窒息。 叮的一声,狐尾刀向右偏出,扫帚笑嘻嘻说道:“我再扫。”幻帚化为一片黄光,反抡回来,扫中狐尾刀身。 依依只觉一股绝大力量从幻帚涌来,幻尾忽地失去控制,恍若流星飞电,反向自己卷来。她吃了一惊,心念所至,幻尾拉长变细,化为长长的金绳,嗖地掠过她的身边。依依一旋身,雷尾大能,注入金绳,长绳电光迸射,恍若划空而过的闪电,卷向幻帚的手柄。 “扫!”扫帚一扬手,幻帚后发先至,卷起一股怪风,扫中了幻绳一端,幻绳略微一颤,电光尽失,仿佛打中七寸的长蛇,痛苦扭曲,盘旋着飞向依依。 “狐尾雷罩。”依依脸色苍白,元气翻腾,心念所至,幻绳拉长变细,纵横穿梭,化为一面电光闪闪的巨大金网,凌空一兜,罩向幻帚。 “我还扫!”扫帚哈哈大笑,幻帚从上到下狠狠一抡,一阵狂风飚发,卷得雷罩反转向后,金丝流电,呼啸着罩向岳风。 “收!”依依万般无奈,收回幻身,电网急速变幻,化为两条幻尾,金光电芒凌空交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卷起重重叠叠的音浪,向着前方冲去。 “真难听!”扫帚一皱眉头,幻帚轻轻一挥,音浪纷纭迸散,巨响戛然而止。 依依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身上香汗如雨,乌黑的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方才短短工夫,她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可是对方轻描淡写,只是大帚一挥,就将她的幻身破去。 “血龙卷。”岳风一直旁观,想要找出对手破绽,可是幻帚一挥一扫,至为简洁,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利弊,眼看依依技穷,只好挺身而上。 血水冲天,惊涛骇浪,血龙旋转如飞,轰隆隆声如巨雷。那幻帚黄乎乎一片,既不像是金相,也不像是木相,若是金相,水中的天狼血火相十足,堪堪可以克制,若是木相,木生火,强如刁散的“长青木神”,也很难抵挡血龙的火攻。 “扫!”扫帚不慌不忙,仍是漫不经意,幻帚应声一挥,带起一片黄光,光芒扫过血龙,红艳艳的火水仿佛遇上克星,不受幻蛟掌控,刷刷刷向后飞溅,幻帚扫了两下,血色的水龙,细了足足一圈。 岳风吃了一惊,血龙向后一缩,扭曲变化,灵动如长鞭,刁钻如毒蛇,绕过幻帚,冲向扫帚的真身。 他快,幻帚更快,急如车轮,凌空一转,哗啦一声,拍中血龙的龙头,顺势一扫,就像是一把铲子,刮过凝结的血块,红光忽的消失,露出青碧的幻蛟。 一股强烈的振荡,透过幻蛟涌来,岳风仿佛挨了一记闷棍,元气鼓荡,头痛欲裂,眼看幻帚高高举起,心知这一下扫落,势必重创幻蛟,当即大喝一声:“千叶飞鳞。” 幻蛟长大以后,身上幻鳞增多,数以千计,此时应声耸立,化为青光点点,明如繁星,急如骤雨,嗡嗡声如群蜂出巢,一时之间,遮蔽天地。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险胜 “扫!”任你飞鳞千万,不敌幻帚一扫,一片黄光扫过,漫天飞鳞化为乌有,紧跟着带起一溜残影,卷起狂飙冲天,扫向一边的幻蛟。 “岳风!”依依心中一急,锐喝一声,“狐尾电光刀!” 金刀绕电,呼啸扫出,化为一团电光闪闪的刀轮,自下而上切向幻帚。 叮,幻帚变了去势,反扫回来,黄光扫中电芒,一股无比大力,透过幻尾涌来,依依胸口一热,鲜血夺口而出,身子飞出数丈,撞在一面墙上,四肢百骸几乎散架。 “长青木神!”依依拼死抵挡,岳风得了喘息之机,神意所过,幻蛟体内涌出无数粗大的藤蔓,一眨眼,幻蛟消失,巨藤飞天,势如神龙飞蛇,盘盘绕绕,四面八方,化为洪荒丛林。 “横扫八方。”扫帚眉尖一挑,锐声疾喝。巨大幻帚转动如飞,卷起冲天的狂飙,势如奔走的巨轮,所过之处,巨藤化为团团青气,狂风席卷而过,丛丛藤蔓,荡然无存。 幻藤因本根而生,岳风的“长青木神”,本根在于幻藤,只要幻蛟不灭,幻藤就可无限滋生,至于持续多久,但以道力而论。岳风接连吞噬强大幻身,道力今非昔比,尽管幻藤屡遭摧毁,可是幻蛟精元充足,幻藤绵绵不尽,势如狂飙怒潮,又如飞蛾扑火,一阵一阵涌向幻帚的黄光,灭了又来,来了又灭。 一时之间,两人势成相持,岳风只觉精元流逝如飞,慢慢的额头见汗,气喘微微。 “小子。”阳太昊久不说话,这时忽地出声,“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说道,“这个破扫帚好厉害,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它?” “如果我没看错,这个幻身,名叫‘南斗神彗’,可扫五行风雷,这七种属性的道术,一旦遇上,均可一扫了之。” 五行金木水火土,加上风雷二性,几乎包揽了所有的道术,这么说起来,这把扫帚,竟是无法不破的神物? “这样厉害?”岳风暗暗发愁,“这样一来,还有什么道术可以破他?” “蠢材,不用道术不行么?” “你是说,体术?” “别忘了,这里不能飞……” 阳太昊还没说完,岳风已经动了,体内“本轮”转动,雷轮之气冲出双手,化为电光长锋,双臂一抡,雪亮的电光,撕裂了深沉的夜空。 “咦!”电光入眼,扫帚颇感意外,慌忙纵身后退,他动作极快,电刃擦身而过,一片衣角化为粉末。 “斩风!”岳风旋身急上,双手电刃化为两条光带,绕身疾走,噼啪有声。扫帚怪叫一声,左手翻出,多出一把扫帚,尽力向前一拦,挡住了凄厉的电光,电光与扫帚相接,发出咝咝异响,扫帚半身麻痹,一个跟斗翻了出去,双脚落地,气血翻腾不已。 扫帚忽地意识到,形势对他不利。因为天皇府之内,飞行法器不能飞行,可是躲避体术,最妙的法子,莫过于远离对方,一旦退出十丈之外,大多数体术,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可是,眼下既不能飞,就很难摆脱岳风,这小子身法之快,简直形同鬼魅。 扫帚心神一乱,幻身顿也受了波及,幻帚稍一迟慢,青藤趁虚而入,刷刷如一阵狂风,缠住了幻帚的首尾。 扫帚心神一凛,尖叫一声:“横扫八方。”幻帚舞动起来,势如黄龙入海,搅得幻藤支离破碎,一片黄光席卷天地,逼得四面的青潮向后退却。 幻身摆脱困境,扫帚的真身又慢了一步,两道电光凌空一绞,势如一把剪刀,向着扫帚拦腰剪来。 “拂云扫。”扫帚抡起扫帚,拼命向前一拂,击散两道电光,电流汹涌而出,扫帚的虎口发热发麻,手柄几乎脱手。这把扫帚也是一件宝物,尽管不及幻帚厉害,可也能抵挡五行风雷,扫帚右手抵挡岳风的斩风,左手符笔摇动,打算写出符咒反击。 符咒还没出手,一声骤喝,声如惊雷迸发:“穿云!” 扫帚抬眼一看,心叫不妙,岳风跃起一丈多高,左手后收,右拳突出,拳头蓝白光闪,一道电光势如怒龙飞出。 “凝光飞影。”扫帚只好放过岳风,“天剑符”的白光,迎向蓝白交织的电龙,叮叮当当,“天剑符”化为乌有,电光也凌空涣散,变成细小的流光,窜向四面八方。 这一刻,岳风右拳收回,左拳送出,又是一道电光窜了过来。扫帚的“天剑符”才被击散,好在扫帚在手,尚可抵挡来拳,他想也不想,横帚拦出。谁知那股电光半途变向,蛟龙般一扭,绕过扫帚,直冲过来。 一股奇痛奇麻,简直撕心裂肺,扫帚一声惨叫,整个儿飞了出去。他做梦也没想到,岳风的电劲,能如活物一样扭曲变化。 这一拳正是“穿云式”的奥义,云为流动之物,变幻无方,这一拳的拳劲,一旦发出,也可任意操控。岳风第一拳只是迷惑对手,让扫帚以为拳上的电劲直来直去,不足为惧,第二拳使出杀招,操纵电光,绕过扫帚,一举重创了对手。 扫帚真身受创,“南斗神彗”威力大减,幻藤蜂拥而上,幻帚左支右绌,渐渐落了下风。 扫帚强忍疼痛,一面驱使幻帚退敌,一面挺身站起,但见人影晃动,岳风扑了上来。扫帚再也不敢以体术抵挡,慌忙挥笔,尖叫一声:“玄障无边。” 数十道金光从笔尖送出,化为一重重金光闪闪的壁障。 “穿云……”岳风发出一声狂叫,双拳如雨点送出,漫天电龙游走,粗大的电光蜿蜒盘旋,从各个角度轰击符墙。金光电光,在虚空中相互渗透,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雷声。扫帚只觉头晕眼花,前方的符墙一层层瓦解,电光撞击、钻入、扭曲,一眨眼的工夫,“天城符”土崩瓦解,被电流碾得粉碎。“彗尾凌空!”扫帚两眼怒张,眼角迸裂,流出两股血水。这一刻,他使出了全力。天上的幻帚奋力一摆,黄光暴涨,变大了足足一倍,它凌空一扫,周围的幻藤成了一片青色的烟雾,自身化为一溜黄色的彗星,带着异样的鸣响,冲向下方的岳风。 幻帚还没扫到,风压已经使人窒息。岳风感觉那已不是狂风,而是下坠的天穹。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风中翻腾,他试图躲闪,可是无法飞行,肉身与幻身比快,实在是勉为其难。 噗,黄光扫中了岳风的后背,他脏腑欲裂,一股鲜血夺口而出,几乎与此同时,电劲冲出了拳头,击中了扫帚的小腹。 两人同时飞了出去,扫帚摔在地上,身子刚一着地,忽又弹身跳起,“电斧破甲拳”为“天城符”消磨了锐气,击中他的时候,威力已经减弱。岳风却实打实挨了一帚,飞出十丈多远,将一座假山撞得粉碎,口吐鲜血,委顿不起。 “垃圾,我扫了你……”扫帚惨烈胜出,又喜又怒,发出一声狂吼,吼叫声刚刚出口,身边风声忽起,流金飞电一扫而过。 扫帚下意识纵身躲闪,可是已经迟了,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肩头传来,握笔的右臂飞了出去。 断口血水,喷溅如泉,扫帚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紧跟着,刀光顺势而下,刷,一条小腿,又与扫帚分家。 扫帚站立不稳,摔了出去,两处刀伤,让他几乎昏倒,元气随着鲜血流走,天上的幻帚变得暗淡无光。 “你说谁是垃圾?”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扫帚掉头看去,依依半蹲半跪,口角流血,惨白的俏脸上挂着一丝狠笑。 叮,幻帚赶来,狐尾刀再被扫开。扫帚头晕眼花,只觉一阵无力,他的心里万分懊悔,方才一心对付岳风,居然忘了提防依依。 “该死的臭狐狸。”扫帚道力高强,胜过两人甚多,本应该轻松获胜,谁知糊里糊涂,居然丢了一手一脚,他的心里愤怒欲狂,只剩一团杀气。 “扫了她!”幻帚应声飞出,呼啸着冲向依依。 刷刷刷,天上青影闪动,数十根长藤钻出虚空,如龙如蛇,将幻帚死死扯住。 扫帚吃了一惊,转眼看去,乱石堆里,岳风形同厉鬼,徐徐站了起来,头上的鲜血汩汩流下,将他苍白的面孔染成了红色。 “什么?他还活着?”扫帚心惊肉跳,这人挨了一帚,居然还活着。 一愣神的当儿,电光迎面扑来。扫帚心中一惊:“又是刀?不对……”他想要纵身跳开,但忘了只剩一条独腿,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一片电光入眼,痛麻之感,笼罩全身。 “雷罩!”依依的叫声响彻夜空。扫帚被罩住了,网丝夹杂电光,深深勒入了他的皮肉。 “扫呀……”扫帚发出一声凄凄惨惨的哀号,幻帚大力一摆,死命挣脱幻藤,向他自己冲来。 事到如今,除了扫掉雷罩,根本别无他法。 “收!”依依的声音又轻又细,电光大网消失,幻帚的黄光,倾泻在了扫帚的身上。 “妈呀……”扫帚整个儿飞了出去,沿途洒落朵朵血花,撞穿了两面墙壁,消失在黑暗深处。 四周安静下来,夜色冷寂如死。 “有意思。”小狐女摇晃站起,瞧着岳风微微带笑,“这个垃圾,自己扫了自己。” “依依……”岳风也想笑,可是嘴角一动,整张脸都在抽痛,身上的骨头也断了好几根,能够站稳,真是奇迹。 他一步一挨,走到依依面前,小狐女定定地看着他,身子忽向前倾,倒在他的怀里,闭上双眼,失去知觉。 第一百八十九章 狙杀 岳风抱着依依,慢慢坐了下来。他感觉一股冷流在体内乱窜,所过疼痛消失、骨骼归位,破裂的内脏似也慢慢地愈合。 “唉!”阳太昊在他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老不死,你叹什么气?”岳风问道。 “天鬼之力用得太多了。”阳太昊幽幽说道,“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老不死,你什么意思?”岳风微感迷茫。 “天鬼之力太强了,我很担心,你用得太多,会被它慢慢地同化。” “变成天鬼也好!”岳风笑了笑,“变成了天鬼,我谁也不用怕。”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我刚才观察过了,这座宅邸,外围的禁制很强,以你如今的情形,逃出宅邸,决无可能。可是很奇怪,宅邸的中心,禁制要弱得多,有一股极大的潜力,正在不断地抵消禁制。” “为什么会这样?”岳风不胜惊奇。 “你知道,皇不二为什么不赶来么?”阳太昊说道,“刚才,他为了阻止你们离开,发动了宅邸的禁制,禁制的力量向外围蔓延,中心的禁制削弱,那一股力量突然爆发,如果不加压制,必然失去控制。皇不二不得已,只好返回宅邸中心,对抗那股潜力。” “那潜力从哪儿来?”岳风不胜惊讶。 “应该来自某种生灵,唔,不像是妖怪,应是道者之流。“ “是爹爹。”岳风心血上涌,激动万分,“一定是我爹爹。” “你爹?”阳太昊沉吟说,“你爹的道阶是几品?” “至道九品。”岳风的心突突乱跳,“刚才皇不二说了,这座天皇府里,关押了一个名号里有‘王’字的人,我爹爹名叫岳灵王。” “有点儿道理。”阳太昊仍怀疑惑,“可是奇怪,这一股力量之强,不止至道九品。” 岳风心中咯噔一下:“不止至道九品,难道是天道者?” “这也难说!”阳太昊淡淡说道,“岳风,你的家族,拥有道祖支离邪的血脉,若是这样,你的父亲,也许具有‘超品’的能力。” “超品?” “也就是说,如果你爹以死相搏,可用一种法子,激发道祖之血,突破至道九品,在很短的时间里,拥有天道者才有的神力。” “是呀!”岳风又惊又喜,“如今他就在这样做。” “可是……”阳太昊欲言又止。 “什么?”岳风心觉不妙。 “超品是绝命一搏,后患极大,一旦使出,轻则道力尽失,重则当场死去。” “这么说,我爹……”岳风的脸刷地白了。 “如果真是你爹,那么,他应该快要死了。”阳太昊说到这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岳风呆若木鸡,脑子一片空白,足足过了几秒,方才有了知觉,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老不死,我们出不去么?” “没错!” “那就不出去,我要进去,去救我爹!” “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只是送死。” “置之死地而后生!” “也许……”阳太昊沉吟一下,“这也是一个法子,释放了岳灵王,以他‘超品’的神力,也许可以突破禁制。” 岳风心酸难抑,眼泪夺眶而出,如果岳灵王真的“超品”,那么父子见面之时,也就是诀别之时。 “不,我不能哭。”他竭力忍住泪水,“一定还有办法,我绝对不能放弃……” 岳风抱起依依,望着沉沉夜色,默默站立时许,一纵身,向天皇府的中心奔去。 胡佩佩驭剑疾飞,她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始终无法拉近与对手的距离,那一道黑影,飘忽的不似真人。胡佩佩屡屡发出符咒,要么被对方躲开,要么生出一团黑气,将她的符咒吞没。 正不耐,黑影忽地放缓,嗖的一声,向下泻落。 胡佩佩随之下降,双方落在地上,狐女一眼扫去,四面残垣断壁,废墟林立,巨大的石块东西错落,仿佛潜伏的兽群,透出狰狞的杀气,颓倒的石柱,像是死掉的巨龙,星光映照其上,惨白如霜,俨然不灭的龙魂。 “忘墟。”胡佩佩咯咯一笑,“真是个好战场,小子,你不逃了么?” “不逃了。”黑影嘻嘻一笑。 “很好。”胡佩佩眯起双眼,“不管你是谁,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骚狐狸,别闹错了。”黑影发出笑声,“你的对手不是我,我带你来,只是奉命行事。” 胡佩佩的心微微一沉,冷冷说:“奉谁的命?” 第一百九十章 花海迷踪 漫天冰雪,陡然收拢,化为三条幻尾,幻尾扭曲变化,化为一条巨大的长剑,剑身风卷雪动,雷电穿梭其中,迎风一抖,刺向黑影的心口。 影鬼扬手就抓,不防幻剑消失,胡佩佩也失去踪影,阿甲目光一转,看向身后,一声异响,冰风雷电从虚空中呼啸而出,以天崩地裂之势向阿甲压来。 阿甲没有动弹,影鬼的手臂无限延伸,生长如飞,抓向“冰风天雷剑”,可是一瞬,胡佩佩连人带剑,又消失了。 狐女忽隐忽现,神出鬼没,其中的交替越来越快,仿佛幻化出数十道人形剑影,分从四面八方,向着居中的阿甲挤压,她的策略十分明白,影鬼无法击破,那么凭借神妙身法,攻击阿甲的真身,真身一死,再强的幻身,也会飞灰湮灭。 “天狐遁甲?”阿甲的声音仿佛带笑,“影鬼,分形!” 黑影微微一缩,突然向外暴涨,生出无数手臂,漫天狂舞,形如千手蜈蚣。每一条手臂吞吐如电,指向四面八方,无论胡佩佩从哪一个方向出剑,总有一条黑乎乎的影手横在面前。 “三尾化身。”胡佩佩一声长叫,真身幻化,忽地一分为三,虚空中出现了三个胡佩佩,每一个都如电闪星驰,忽隐忽现,出没于虚空之中,方才的攻势,猛可间强了三倍,横直数以十里,全都布满了冰风雷电。 幻尾之力向外铺张,空气之中生出异象,飞雪凌空,冰片横飞,平地涌起大团的乌云,乌云中雷电如麻,千百道电光,向着阿甲一人聚集。 影鬼有如磐石,根本不为所动。 “狐神后裔,名不虚传。”阿甲在影鬼的手臂间忽隐忽现,“胡六小姐,你的千年道行,的确有些惊人。”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胡佩佩说话声中,风更急,雪更冷,乌云更浓,闪电更厉,天地四方,变得无比癫狂,一股无与伦比的大能,仿佛要将世界撕得粉碎。 “不用了,到此为止。”阿甲的声音幽幽淡淡,“千鬼裂神!” 四周震了一下,胡佩佩忽觉有异,紧跟着,她的身子一紧,似被一双手紧紧抱住,她大吃一惊,低头看去,一片黑乎乎的影子,仿佛两条绳索,将她紧紧缠住。 这影子从哪儿来的?胡佩佩只一转念,忽又明白过来,这是她自己的影子,阿甲不仅把自己的影子化为了影鬼,还能透过影鬼,操纵其他人的影子。 胡佩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伸手去抓影子,只抓到一团空气,一转眼工夫,她的四面八方,变得一团浓黑,巨石的影子站立起来,断柱的影子如喷泉涌起,形形色色的废墟,影子纷纷人立而起,千奇百怪,仿佛一支大军,向她蜂拥而来。 “糟了。”这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剧痛,透过幻尾传来,胡佩佩定眼看去,一声惊叫夺口而出。 一愣神的工夫,风雪天雷剑,落到了影鬼手里。 剧痛撕心裂肺!无形的风雪,仿佛血肉之躯,薄薄的影手,有如漆黑的刀锋,每挥一下,幻尾就短了一截,割裂的地方涌出大团的青气。 胡佩佩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四周的影子挤压过来,形如一座牢笼,将她牢牢困住,随着幻身受损,五脏六腑,俨然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汹涌而出,腥咸滚热,充塞口鼻。 “我要死了么?”一千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没错。”阿甲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你完了!” 胡佩佩的神志渐渐模糊,幻尾撕裂的痛苦,一阵一阵,无休无止,让这一场死亡,变得十分漫长。 突然间,远处天边,传来一声长啸,起初甚是细微,眨眼之间,变得惊天动地,势如一条狂龙,盘旋在玉京的上空。 “唔!”阿甲似乎有点儿意外,“来了个难缠的家伙。” “我去拦住他。”黑影人又从他的身边出现。 “不!”阿甲轻轻叹道,“你那是送死。” “您也害怕他么?” “我,还不是时候……” “杀了骚狐狸!” “来不及了,她比我想象的要强。” “那么……” “走吧!”阿甲的身影慢慢地模糊,像是一团烟雾,徐徐地消散了。 黑影一闪,也消失了。 四面的影子随之消失,天朗气清,明月在天,黑影落地,静如死水。胡佩佩忽又可以动弹,她无力地躺在地上,心里十分的不解,刚才她那么的虚弱,阿甲动一动手指,也能将她杀死,可是,为什么他又放弃了呢? 胡佩佩忽有明悟,她有千年寿命,这一千年没有白活。 刚才的影子大军,本是一种强烈的幻术,这些影子不同于影鬼,后者可以直接攻击,前者只是她的幻觉。也即是说,阿甲用她自己的神识,困住了胡佩佩自己。 说起来不可思议,身为狐神的后裔,居然败给了幻术,对方精神力之强,压倒了精通“天狐遁甲”的狐女。 胡佩佩尽管被困,神志依然清晰,阿甲捉摸不透,不敢轻易下手。啸声的主人飞快地逼近,一旦胡佩佩挣脱幻术,仗着天狐遁甲,即使没有幻身,也能将他缠住,迫使他直接面对强敌。 鲜血止不住地涌了上来,胡佩佩的神志飞快地消失,行将昏迷的一刻,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呀,胡六姐!” 胡佩佩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心神一松,声音和血涌出:“京无伦……” 话一出口,她就昏了过去。 四周一片沉寂,灯光飘飘忽忽,俨如一片幻影。岳风抱着依依,极力想要走近灯光,可那光芒似近还远,如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前方的墙壁一重紧挨一重,不住拦住他的去路。 “好累!”岳风只觉说不出的疲惫,周围的黑暗如铅铁压来,身子似有千斤沉重,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恨不得有一张床摆在面前,一头倒下,永远不起。 “小子,睡不得。”阳太昊叫道,“你要支撑住。” “好累,这是怎么回事?”岳风呼呼喘气。 “这里有很强的法力,你每走一步,都在与这里的禁制抗衡。不过,如果你昏倒沉睡,正中皇不二的下怀。” “皇不二,他在干吗?” “他遇到麻烦了,府邸中心的力量很强。” “怎么会这样?”岳风心生困惑。 “那股力量本在沉睡,可是,因为某种机缘,把它唤醒了。” “机缘,因为我吗?”岳风精神一振,“爹爹知道我来了?” “也许吧!”阳太昊淡淡说道。 兴奋劲儿一闪而过,更多的压迫感四面涌来。 “这是什么地方,像是一个迷宫。”岳风心生沮丧,“我能走出去吗?” “当然能!”阳太昊说,“不要泄气,一直向前走。” “前面是死路啊。” “那不是真的……” 又走了一会儿,岳风疲倦到了极点,双脚贴地行走,几乎抬不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芬芳的气息,温柔,迷人,沁人心脾。一刹那,压迫感消失了,疲倦的感觉烟消云散。 岳风只觉困惑,转眼看去,四周一片空阔,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花海,四周繁花怒放,姹紫嫣红,娇嫩的花瓣,在黑暗之中淡淡发光,那一股芬芳的气息,正是来自于花海的花香。 “禁制没了。”岳风深吸一口气,只觉从所未有的轻快。 “不,禁制还在,只是变了。”阳太昊说道。 “为什么?”岳风只觉奇怪。 “这个地方,不应该有这么多花。”阳太昊冷冷说,“这些花,开得很怪。” “不管怎样,比刚才要好。”岳风说道,“至少我不累了。”他加快步子,向前走去。 沿途繁花不尽,美不胜收,花香浓郁清幽,韵味各有不同。可是走了一会儿,岳风忽觉不妙,转眼一看,花海如故,一望无际。 “不用看了。”阳太昊冷冷说道,“你在原地转圈呢!” “因为这些花么?”岳风望着花朵,心生疑惑。 “岳风!”依依醒了过来,慢慢张开双眼,狐神后裔,愈合的能力惊人,她扫眼看去,惊讶地说,“好美的花,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出了天皇府吗?” 岳风摇头,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依依沉吟说:“这片花海是一片迷魂阵吗?” “差不多。”岳风说道。 小狐女跳了下来,仍觉筋骨酸痛,伸手扶住岳风,看了看四周,伸手采了一朵鲜花,嗅嗅闻闻,花瓣娇嫩潮润,确是真花无疑。 依依心生迷惑,想了想,拍手笑道:“岳风,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活**口?”岳风恍然大悟,取出小乾坤袋,翻转过来,骆楷摔在地上,两眼紧闭,仍在呼呼沉睡。 “灵光开悟。”依依笔尖一指,青光闪过,骆楷浑身哆嗦,醒了过来,还没缓过神来,一丛青藤飞来,将他吊到半空。骆楷看见岳风、依依,登时一脸沮丧。 “姓骆的。”依依问道,“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花?”骆楷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望着一片繁花,脸色一变,冲口而出,“哎哟,你们怎么进了红紫翁的地方?” “红紫翁是谁?”依依怪问。 “他是天皇府的园丁,这些花都是……”说到这儿,骆楷忽地说不下去,嗓子里似乎堵了什么,涨得面红耳赤,两只眼珠,也几乎凸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花妖附身 “你怎么了?”岳风微微吃惊,放松幻藤,将他放了下来,短短的工夫,骆楷舌头外吐,突然噗一声,从他的喉咙深处,冲出一根枝条,枝条上绿叶扶疏,鲜嫩欲滴,就在枝头顶端,悠悠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红花。 “咦!”依依失声惊呼。叫声刚刚出口,骆楷的鼻孔又长出花来,紧跟着是耳孔、双眼,数不清的花朵从骆楷的身上长了出来,红的,白的,蓝的,紫的,冲破眼球,钻开血肉,朵朵怒放,光照四方。一眨眼的工夫,骆楷就被一片花朵的浪潮吞没,血肉枯萎消失,变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骨骸。 这情形残酷、诡异,匪夷所思,岳风、依依站在一边,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的心里生出恐惧,均想,假如这花开在自己身上,那又如何是好。 “别怕!”花海的一角,响起苍劲的笑声,“刚才这一阵,只是惩戒叛徒,至于你们两个,皇二爷交代了,要生擒活捉,所以说,你们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红紫翁?”岳风微微皱眉。 “没错!”花光凝聚,出现了一个缥缈的幻影,那是一个胡须花白,红光满面的老者,一身蓝袍,甚是宽大。 “你怎么不以真面目见人?”岳风问道。 “我可没有扫帚那么笨。”老者淡淡说道,“你这小子体术不赖,我要真身示人,一不小心,岂不跟扫帚一样的下场。” “扫帚还活着吗?”依依忍不住问。 “还活着,可也离死不远了。”老人的幻影诡秘一笑,“那小子平素自高自大,今天栽了这个跟头,真是大快人心。” “这些花到底是什么东西?”依依皱眉问道。 “你说呢?”老人嘻嘻直笑,“小姑娘,你要猜到了,我就现身。” 依依左顾右盼,始终猜测不透,她眼珠一转,伸手握住岳风的手,用心语叫道:“老不死,老不死……” “干吗?”阳太昊不耐说道。 “这些花到底是什么东西?”依依问。 “你说呢?”阳太昊冷冷问道。 “我看过了,全是真花,不是幻身,可是这光,又像是幻身特有的光彩。” “你说的都对。”阳太昊说道,“只不过,你的思路不对。” “老不死。”依依急了起来,“什么时候,你还卖关子?岳风,你用禁字咒对付他。” “小七,你别急。”岳风忽道,“老不死的话我明白了,我想,我已经猜出了红紫翁的伎俩。” “什么伎俩?”依依急切问道。 “这一片花海。”岳风深深吸一口气,“不是幻身,而是‘妖灵鬼身’!” “妖灵鬼身?”依依微微哆嗦,四面瞧瞧,“可是,妖怪在那儿?我没闻到妖气呀。” “花香掩盖了妖气。”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座花海里,藏了一群花妖,红紫翁这小子,跟花妖合体,化为‘妖灵鬼身’,从而操纵花妖,为所欲为。” 依依仔细再闻,花香深处,果然有一丝淡淡的妖气。 “难怪走不出去。”她心里叫道,“这儿有花妖的迷魂术。” “老不死,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红紫翁逼出来?”岳风大皱眉头。 “现在的麻烦,不在于红紫翁。”阳太昊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么?你们两个人的身体里面,各自潜伏了一只花妖。” 两人大吃一惊,默运元气,可是一无所获。 “这不是普通的花妖,这是妖灵鬼身,花妖的灵智,与红紫翁的魂魄相连,只要你们一有异动,红紫翁操纵花妖,使出‘花爆’,骆楷的结果,就是你们的榜样。” 依依看了一眼骆楷的白骨,心子突突狂跳,一想到自己浑身上下长出花来,不由头皮发炸,身子一阵阵软麻。 “老不死,你怎么不早说?”岳风心生怒火。 “你闻到花香的一刻,花妖就已经潜入了身体,我说了,也没用。” “小姑娘,猜不出来了吧。”红紫翁眼看两人脸色忽明忽暗,以为两人蒙在鼓里,心中得意,笑嘻嘻说道,“这样吧,我来给你变个戏法儿,你的手指又白又嫩,可惜少了一点儿装饰,呵,来……” 依依指尖剧痛,血光一闪,长出一朵紫红色的小花。小狐女望着紫花,脸色刷地惨白。 “只要我愿意,就能让你们两个全身开花。”红紫翁得意洋洋,“所以呢,你们老实呆着,别打什么坏主意,皇二爷办完了事,自然会来找你们算账。” “小七。”岳风用心语说,“你见过花妖吗?” “见过,它们是一种无形的妖怪,如云似雾,可大可小,还可凝聚成形,化为女子的形貌。不过,它们一向与人为善,若非万不得已,很少攻击道族。” “可是……”岳风心说,“它们现在已经成了‘妖灵鬼身’,人妖一体,受了红紫翁的操纵,小七,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花妖和红紫翁分开。” “我不知道。”依依瞧着指尖上的笑话,心里十分沮丧,“老不死也许知道。” “这件事很麻烦!”阳太昊慢慢说道,“第一步,你们得知道,这里有几只花妖!” “这个容易。”依依低声说,“我用‘天狐遁甲’,一望可知。” “但你有什么法子,既用天狐遁甲,又不让红紫翁起疑心?” 依依一呆,心想如果红紫翁知道自己用“天狐遁甲”,难保不会发动花妖。岳风眼珠一转,忽地大声说:“小七,这里的迷魂阵一定是幻术。你用‘天狐遁甲’试一试。” 依依听得一愣,不知道岳风为何公然说出。正纳闷,忽听红紫翁呵呵笑道:“好哇,天狐遁甲,随便看,随便瞧,看是我的迷魂术厉害,还是你的破解术厉害。” 依依恍然大悟,红紫翁自以为是,认定两人还不知道花妖的存在,即使知道花妖,也不知道“妖灵鬼身”这一回事。所以,即便依依破了花妖的幻术,红紫翁也有十足的把握,将两人置于死地。 想到这儿,依依假装不服,大声说:“老头儿,你少得意,我这就破给你看。” “好,来呀。”红紫翁的幻象面露诡笑。 依依双手合十,目射奇光,大喝一声:“破!”她的神意向外延伸,很快遇上了一道无形的障壁,只因人妖合一,连带花妖的幻术也大大增强,不过,依依如果使出全力,双方两败俱伤,也能勉强破掉迷魂术,可是如此一来,势必激怒红紫翁,引发体内的花妖。 双方神意相接,依依故作不敌,惨哼一声,坐倒在地,倒地的一刻,她神意如水,弥漫四周,眼中神光所及,四周花海之中,浮现出淡淡的白影,如烟似雾,可是一一分明。 “一、二、三……”依依心中默数,数完以后,握住岳风的手,用心语说,“共有八只,加上我们体内两只,一共是十只花妖。” “很好。”阳太昊说道,“这八只花妖,各在什么方位。”依依仔细说了。 阳太昊听了,说道:“小狐狸,你监视八只花妖,不容它们靠近。”顿了顿,又说,“岳风,我传你一道‘辟妖符’,你环绕四周,写下符咒,结成一个辟妖符圈。” “老不死,你闹什么名堂?”岳风大为不解。 “有了这个符圈,其他八只花妖,就不能靠近你们,我们只用对付体内的两只花妖。”阳太昊顿了顿,“听清楚了,咒语是‘断邪禁妖,天涯咫尺’!” 岳风取出雷魂笔,俯下身子,运笔疾书,笔尖青光喷吐,符字写了一遍,又写一遍,笔画相连,结成了一个大大符圈。 “小子,你干吗?”红紫翁感觉不对,脸色一沉。 岳风心子一跳,暗叫不好,依依眼珠一转,笑道:“红紫翁,别当我不知道,这里藏了花妖,只要我们呆在这个‘辟妖符圈’里面,花妖就进来不了。” 红紫翁先是一愣,跟着哈哈大笑:“好啊,你们只管写,别说写一道符圈,就是十道符圈,爷爷一挥手,照样能要你们的命。” 岳风看了依依一眼,暗暗叫好。这一番话,跟之前岳风的话道理一样,都是助长红紫翁的骄横之气。红紫翁为人自作聪明,依仗花妖潜伏在敌人体内,任何辟妖符圈,统统都不放在眼里。 “很好。”阳太昊说道,“符圈画成,你们赢了一小半。现在坐下来,沉心静气,我传授你们‘入神’之术!” “入神之术?”依依脸色一变,几乎叫了起来,“这可是很厉害的道术,我们怎么做得到?” “以你的道力,当然做不到。”阳太昊顿了顿,“不过,加上我和岳风,也许可以做到。” “老不死,小七!”岳风大为不解,“什么是‘入神之术’?” “入神之术,是幻身术的变化之一。”依依说道,“首先要将幻身缩小,而后,将所有的精神力附着在幻身之上,让幻身进入体内,驱逐体内的邪祟。” “有意思。”岳风精神一振,“若是这样,我们就能借助幻身,把花妖从体内赶出来。” “没那么容易。”依依面露愁容,“因为入神之时,所有的魂魄精神,全都贯注在幻身上面,一旦驱邪不成,幻身溃败,真身也会随之死掉。”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入神 岳风吃了一惊,只听阳太昊慢慢说道:“这一次入神,比起小狐狸说的更加凶险,因为你们两人道力不够,若要入神,必须以我的魂珠为媒介,将你们的精神力融合起来,贯注到一个幻身上面,这么一来,如果你们斗不过花妖,那么我们三个,全部都会送命。” 岳风、依依,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岳风忍不住问:“老不死,没有别的办法么?” “而今眼目下,没有别的办法。”阳太昊沉默一下,“你们想好了么,只能用一个幻身,天狐九尾,还是苍龙转生。” “苍龙转生。”依依抢着说,“这个幻身更厉害。” 岳风看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依依却是笑嘻嘻的,冲他吐了吐舌头。岳风一转念头,忽又想到一事:“老不死,不是有两只花妖么?我们驱逐一只花妖,惊动了红紫翁,他发动另一只花妖怎么办?” “所以只可智取,不可力攻。”阳太昊说,“如非万不得已,不能攻击花妖。”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均是暗暗发愁,既要驱逐,又不能攻击,这其中的艰辛,真是不可想象 “现在……”阳太昊淡淡说道,“我传授入神的心法。” “慢着!”岳风忽道,“先对付谁的花妖?” 阳太昊一时默然,依依忙说:“当然是你的。” “不行!”岳风深深看她一眼,“先赶你的花妖。” “岳风!”依依几乎叫出声来。 “不用说了。”岳风决然说,“如果不按我说的做,我拒绝入神。” 三人一下沉寂下来,小狐女盯着岳风,眉眼泛红,泪水夺眶而出。岳风笑了笑,伸出手来,轻轻为她拭去泪水,说道:“傻丫头,哭什么,我们一定会成功,你跟我,都会好好的活着。” “岳风……”依依胸中滚热,紧紧搂住岳风,将头埋入他的怀里,泪水决堤而出,顺着心神衣滚滚流下。 “行了,时间不多。”阳太昊冷冷说道,“卿卿我我的事情,有命活着,再做不迟。” 两人应声一凛,振作精神,聆听心法口诀,同时四手相合,凝神行气。两人的元气在体内循环,很快越转越快,渐渐元气相融,魂魄相接。 突然间,两人的脑海里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身子飞速缩小,一眨眼的工夫,双双跌落在一个软绵绵、冷冰冰、富于弹性的东西上面。 两人张眼看去,吃了一惊,四周一片红光,尽是滚滚的流水,低头再看,脚下一条巨大的青蛟,鳞甲宛然,摇头摆尾,飞一般辟开流水,向前游去。 “一切顺利。”一个苍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岳风、依依回头看去,阳太昊羽衣胜雪,星冠璀璨,身躯伟岸绝伦,一如古墓所见。 “老不死。”岳风吃惊道,“我们入神了?” “没错。”阳太昊点了点头,神色严峻,“我们现在,就在小狐女的血管里。” 两人吓了一跳,依依望着周围的流水,喃喃道:“这些水?” “当然是你的血。”阳太昊漫不经意地答道。 “颜色不够红呀!” “那是你变小的缘故。” 依依望着这一条血河,想到自己在自己的身体里遨游,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别扭。 “有两件事,你们要明白。”阳太昊说道,“第一件事,岳风,这条蛟龙仍是你的幻身,你可以随意操纵,不过,使用法术的时候,必须控制威力,要不然,用不着花妖动手,你就会把小狐狸的身子弄得一团糟。” 岳风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巨大蛟龙,心中惴惴不安。 “第二件事,你们不能指望我,我只是一缕残魂,不是当年的屠妖者。魂珠所有的力量,都用来融合你们的神志,如果遇上花妖,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全都要靠你们自己。”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均能看见对方脸上的忧虑。 “老不死。”依依望着滚滚的血流,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顺着这条血管,前往你的心脏……” “喂,老不死。”依依跺脚嗔怒,“你能不能不说‘你的’两个字。” “废话,不是你的,还是我的?” “我听着不舒服。” “待会儿见了花妖,你就舒服了。” “老不死,你,你……”依依气得快要哭了,她一激动,四周的血水翻滚起来,身下的青蛟身不由主,也是摇来晃去。 “小狐狸,别动气。”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可是你的身子,气血的变化会引起魂魄的动荡,万一闹出事来,吃亏的也是你。” 依依慌忙收敛心神,努力平静下来:“我们干嘛要去心脏。” “我猜测花妖潜伏在那儿。” “为什么?” “心窍连接灵窍,是人体灵气最丰沛的地方,花妖若要潜伏,那是最好的所在。” “老不死。”岳风忽地开口,“如果心窍通往灵窍,花妖会不会透过灵窍进入魂魄。” 阳太昊看了依依一眼,淡淡说道:“小狐狸,你最好祈求诸神,千万不要出现这种事情。” “为什么?”依依一呆。 “花妖进入魂魄,那会非常麻烦。”阳太昊沉默一下,“如果在魂魄中交战,那会让你魂飞魄散。” 其他两人心中一阵冰冷,就在这时,忽听阳太昊说道:“到了!” 两人抬眼看去,一个巨大的洞口就在眼前,洞壁光滑如丝,呈现出一股悦目的粉红色。幻蛟掀起一阵波浪,穿过洞口,进入一个巨大的空间,空洞里水波激荡,上方一块粉红色的巨物,一开一合,将大量的血水抽了过去。 “那是什么?”依依看得头晕。 “那是你的瓣膜。”阳太昊指了指开合之物,“我们冲过去,看一看其他的腔室。”他说得漫不经意,依依却觉浑身发抖,忍不住紧紧握住岳风的手掌。 三人一蛟,顺着血流穿过瓣膜,刚刚穿过瓣膜。阳太昊嘘了一声,示意其他两人噤声,两人抬眼看去,只见心腔的中央,出现了一团巨大的白影,白影上分出千丝万缕,数不清的白丝,牢牢附着在心脏的四壁上。 “谁?”一个阴柔的声音忽地响起,白影急剧翻腾,向内收缩,转瞬之间,化为了一个光白赤裸的女体,裸女张开双目,低头看来,一双清莹的眸子,注视蛟龙上的三人。 “血龙……”岳风眼看形迹败露,慌忙动念施法,阳太昊忽地按住他手,轻轻摇头:“别鲁莽,静观其变。” 岳风心弦紧绷,简直快要断掉,要知道,花妖一旦爆发,依依立刻变成千疮百孔。可是,老不死居然让他静观其变。 “是你们……”花妖看了看岳风,又瞧了瞧依依,神色十分困惑,“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三人面面相对,依依忍不住说:“花妖姐姐,你没受红紫翁的控制?” “他刚才还在,现在又离开了。”花妖说,“不过,他融入我们的本根,如果不听他的,我们就会死掉。” “不错。”阳太昊点头说,“你们的道行太低,还不能摆脱花草的本根,如果真的脱离了躯壳,来去无形,红紫翁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对你们使用‘妖灵鬼身’。” “是呀。”花妖悻悻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才三百岁,至少要五百岁,才能完全脱离本根。” “花妖。”岳风忽道,“你说红紫翁刚才还在,现在又离开了,难道说,他不能一次控制所有的花妖?” “你真聪明。”花妖说道,“我们共有十个姐妹,他要控制所有的人,就得把魂魄分为十份,那样一来,魂飞魄散,他就死了。” 岳风双目一亮:“你是说,他把魂魄附在你们身上?” “是也不是。”花妖盯着三人,神色困惑,“非要说个明白,大概和你们差不多。” 岳风想了想,又问:“如果灭了他附在你们身上的神意,也就能杀死他么?” “我不知道。”花妖沉思一下,“即使杀不死,他的道力也会大减,那时间,我们姐妹合力,就能把他从本根里赶走。” “他的神意,现在什么地方?”岳风又问。 “我问一问姐妹们。”花妖闭上双眼,过了片刻,她张开双目,盯着岳风,面露担忧,“很不妙,现如今,他就在你的魂魄里。” “什么?”三人大吃一惊。 “你的魂魄里有很怪的东西,我的姐妹受了吸引,红紫翁也跟了进去,现在的情形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花妖姐姐。”依依忍不住说道,“你能从我的身子里出去么?” “不行。”花妖摇头说,“如果那样做,他会让我生不如死。”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们攻击我,也会惊动红紫翁,再说,我不想害人,也不愿送命,你们要杀我,我只好使用‘花爆’,拼个同归于尽。” 依依无可奈何,只好说:“花妖姐姐,如果红紫翁命你害我,请你尽量拖延时间。” 花妖迟疑一下,点头说:“我试试看,你是狐神后裔,同为妖族,如非被逼无奈,我也不愿跟你为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魂魄世界 “该死。”阳太昊小声咕哝,“这就叫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早听我的,就没这么多麻烦。” 岳风看他一眼,忽地冷冷说道:“老不死,你在说我?” 阳太昊哼了一声。岳风冷冷说道:“你的主意我知道,这一次,你最初的念头,是想牺牲小七,只救我一个。” 依依应声一震,盯着阳太昊,只觉难以置信。阳太昊一声不吭,两眼盯着前方的血流。 “如果红紫翁可以控制两只花妖,那么,两个人之中,只能救一个,红紫翁一受惊动,必然将另一个人杀死。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杀死我体内的花妖,将小七置于险地。”岳风说到这儿,阴沉沉地盯着老人,语调十分阴郁。 “生死关头,必须当机立断。”阳太昊轻轻叹了口气,“岳风,我别无选择。” “我明白,所以你是屠妖者。”岳风突然激动起来,“你能做到的,我可做不到。” “那也未必!”阳太昊淡淡说道,“小子,你敢这样说,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面临最艰难的抉择。” “岳风。”依依靠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老不死做得对,他洞悉了人心。他知道,在我的心里,你的性命胜过了一切,岳风,我宁可用一百次的死,换你一次的生。” 尽管只是神识,岳风仍觉一股酸热之气冲入鼻子,他冲口而出:“小七,我也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均是情怀激荡。 “岳风。”阳太昊冷冷说道,“让幻蛟加速,我们要换地方了。” 岳风操纵心神,驱使幻蛟,青色蛟龙排开血流,穿过心室,冲突向前,一路上岔道无穷,数不胜数,大大小小,到处都是血管的支脉。 岳风看得头晕,阳太昊却对这些血管了如指掌,不断支使岳风,忽左忽右,血管一会儿粗,一会儿细,粗的时候像是一条大河,细的时候,可以看见凹凸不平的管壁。 幻蛟蜿蜒穿行,岳风极尽小心,不让幻蛟碰到管壁。突然间,阳太昊的口中,轻轻地念起了咒语,咒语的声音透过血流,波浪一般向前推进。 血流的尽头,出现了一团光亮,光亮飞快地扩大,像是光亮的波涛,向着三人涌来。 “那是哪儿?”依依吃惊问道。 “这是你和岳风神识的交汇处。”阳太昊顿了顿,“也是魂魄交接的地方,我们通过你的魂魄,进入岳风的魂魄。”他的长眉微微一挑,,“希望赶到的时候,红紫翁还没有离开。” “为什么不直接进入岳风的魂魄?”依依说道。 “道力足够,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两个道力不足,这次入神太过勉强,所以只能按部就班,没有捷径可走。”阳太昊顿了顿,“到了!” 话音刚落,三人冲进了那一片白光,刹那间,周围的流水消失了,岳风和依依转眼看去,惊得目定口呆。 这是一个瑰丽无比的世界,彩芒星驰,异色流光,四面八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光团,有的像鸟,有的像鱼,鸟飞鱼走,灵动之极,有的光团浑圆如球,在虚空中慢慢地旋转,有的惊天而过,像是一朵大大的彗星,拖出长长的光尾,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 “这儿就是魂魄?”岳风站在幻蛟的头上,望着眼前的奇景,不由得目眩神迷。 “这是我的魂魄么?”依依也看得呆了,“好美,就像是一个宇宙。” “每一个人的魂魄,都是一个宇宙。”阳太昊淡淡说道。 “魂魄都是这样美?”依依问道。 “不。”阳太昊声音低沉,“不是每一个人的魂魄都这样。小狐狸,你是狐神后裔,生命力旺盛过人,加上年轻纯真,无忧无虑,所以魂魄的世界光辉灿烂,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生机。有一些魂魄则不一样,有的阴森黑暗,有的枯寂苍白,还有的雷电交加,充满了说不出的凶险。” 他顿了顿,慢慢地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另一个世界,那儿的样子,跟这儿完全不同。” “我的世界吗?”岳风轻声说道。 “没错!”阳太昊一扬手,指着远处,“看呀,那里就是出口。” 其他两人极目看去,远处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巨大漩涡,红色的涡流急速旋转,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周围的灵光纷纷避让,仿佛一群小虫,围绕漩涡飞行。 青蛟向漩涡飞去,红光迎面照来,转眼之间,三人一蛟,进入了漩涡的中心,一股强大吸力传来,一阵天旋地转,前方的景象突然生变。 这是一个火红色的世界,四周全是奔腾的火焰,一团团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火焰化为的流星,仿佛成群的飞鸟,火球旋转,跳动,铺天盖地,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也让人心生恐惧。 “这是我的魂魄?”岳风震惊之余,又有点儿失望,这个世界非常活跃,可是一点儿也不美丽,与其说是一个宇宙,不如说是一座炼狱。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阳太昊冷冷说道。 青蛟向前飞驰,火球从四面八方冲来,眼看击中人蛟,忽又弹跳躲开,想是感知到了本尊在此,不敢放肆攻击。尽管这样,依依望着火球擦身而过,仍是心惊肉跳。 越往前去,火焰越淡,化为悦目的绯红色,那绯色使人心醉,更有少许意乱神迷,绯色之中,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光团,像是彩鳞的游鱼,在绯色的海水中纵情遨游。 突然绯色分散,前方跳出一团白光,白光中夹杂点点金星,金白刺眼,光芒万丈。 岳风定眼看去,那是一个巨大的球体,藏在绯色之中,徐徐周流旋转。 “那是……”依依目定口呆,“什么东西?” 岳风一转念头,心有所悟,望着阳太昊点头说:“老不死,这是你的魂珠吧?” 阳太昊哼了一声,冷冷不答。岳风又看着周围的绯色流光:“这些绯色,应该是‘六欲锁龙术’?” 阳太昊又哼一声,还是不答。岳风心里明白,苏媚烟用“六欲锁龙术”困住了魂珠,乃是阳太昊生平奇耻大辱,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不去面对此事。 “花妖和红紫翁在哪儿?”依依忍不住左顾右盼。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阳太昊脸色阴郁,“一路过来,第一层是岳风的本魂,第二层是魂珠,这两个地方,都没有花妖和红紫翁,那么,他们很可能去了第三个地方。” “天……”岳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阳太昊的目光制止了他。 一股奇寒迎面冲来,岳风和依依虽然不是肉身,触觉感受与肉身无异。两人双双打了个突,眼前绯红的光亮徐徐散去,幻蛟急如飞电,冲进了一个惨白奇寒的空间。 这儿空旷得可怕,没有火焰,也没有灵光,只有一股冷意,足以把人活活冻死。 “这是哪儿?”依依的嗓音微微发抖。 岳风隐隐感觉不安,他极目望去,无垠的虚空中,闪动着一点白光。 “那儿有东西。”岳风望着那一点白光,只觉一阵战栗。 依依轻轻地挨了过来,岳风分明感觉,少女在发抖,尽管不知道“天鬼”的存在,可是天生的本能,让她感受到了恐惧。 阳太昊闭上眼睛,沉默不语,突然,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涩声说:“他们在那儿,我感觉到了。”老头儿伸出手,指向白光闪处。 “去!”岳风轻轻叫了一声,脚下的幻蛟,以惊人的高速向白光飞去。 白光渐渐显出了轮廓,那是一个浑圆的光球,仿佛一只眼球,孤零零地悬在世界的中心。 这一团白光,大得无与伦比,胜过之前任何一团灵光。幻蛟靠近它时,显得格外渺小,冲天的寒气从球上涌出,越是靠近,越是寒冷。 “看那儿!”依依用手指了指远处。 岳风定眼看去,白色光球的左侧,飘浮着一团淡淡的白气,忽而散开,忽而聚拢,散开时像是一团烟雾,聚拢的时候,却是一个纯白无瑕的女子。 “花妖。”岳风心头一动。 花妖静静地飘浮,为白色的光球所吸引,并未感知到幻蛟的逼近。 “动手。”阳太昊轻轻叫了一声。 “长青木神。”岳风心中动念,脚下的幻蛟,化为了千百条粗长的青藤,飞向花妖的一刻,势子极尽飘忽,仿佛大海中漂浮的水藻。 “咦!”花妖发出男子的声音,一股青色潮水,吞没了白色的烟雾。 白气在青潮中涌动,其中发出红紫翁的怒叫:“谁?这是什么东西?” 叫声未落,白气向外鼓胀。岳风的意念随之传入幻藤,想要困住白气,眨眼间,幻藤粗大了足足十倍,可是依然挡不住白气的鼓胀,一股无法遏制的力量从幻藤的深处爆发出来,幻藤节节寸断,白气沸水一样向外流淌,可是刚刚流出,又被青郁郁的藤蔓堵了回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孤独吗 岳风的神意一下子绷紧,眼望着白气与幻藤交替变粗变长,顷刻之间,化为了一个庞然巨物。 “长!”岳风运转意念,更多的幻藤冲了出去,纵横交织,青绿一团,幻藤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白光的四周,几乎全被青藤塞满。 突然间,岳风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烦恶,两股热乎乎的东西,从他的鼻孔流了出来,伸手一抹,竟是血水。 虽是缩小的神识,可是一举一动、疼痛麻痒,都与肉身息息相关。如果神识流血,也就意味着肉身也受了伤。 “岳风,你怎么了……”依依看得清楚,失声惊叫。 “不太妙呀。”阳太昊望着那一团青碧交织、藤蔓纵横的巨大球体,短短的工夫,青色的巨球,已经超过了白色的光球,而且远未停止,仍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膨胀。 “老不死,出了什么事?”依依忍不住叫道,“岳风怎么会流血?” “这是一个困境。”阳太昊叹气说,“如果是在外面,长青木神足以压制花妖,可是这儿是岳风的魂魄,以魂魄为战争,斗得越厉害,魂魄越受伤。如今的斗法,已经震动了三魂七魄,肉身的流血就是明证,证明魂魄的容忍正在达到极限。” 说到这儿,阳太昊深深看了岳风一眼:“再斗下去,你将形神俱灭。” “老不死,你说怎么办?”岳风咽下一口血水,烦恶的感觉伴随头痛涌来。 “收起幻藤。”阳太昊叹一口气,“跟红紫翁谈谈。” “什么?”依依叫了起来,“万一他使出花爆。” “不一定。”岳风接口说,“他想活捉我们。”意念所到,幻藤消失,空中一大团白气,涌动起伏,忽地化为人形。 人形惨白起伏,忽聚忽散,它的脸十分古怪,一半是娇媚的女子,另一半是苍老丑陋的男子,女子的神色有些无奈,老人的眼里却透出一股杀气。 “入神之术?有一套。”老男人正是红紫翁,此时此刻,花妖大得异乎寻常,横在魂魄世界,有如顶天立地的神祗,“你们真是活腻烦了……”红紫翁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愤怒,四周的空间,似也随之颤抖。 “红紫翁。”岳风强忍难受,冷冷说道,“你来我的魂魄里干什么?” “呸!”红紫翁胜券在握,怒气稍减,他一指那个光白森冷的圆球,“我还要问你,这是什么鬼东西?是它把我带进来的。” “天鬼?”岳风心生讶异,不知这个怪物,何以要把花妖引到身边,但看情形,天鬼还在沉睡,并未醒来。 “本来,我不想杀你。”红紫翁脸色阴沉,“可是,你们真的惹恼我了。” “红紫翁。”依依慌忙叫道,“你不是要活捉我们吗?” “我改了主意。”红紫翁阴森一笑,“杀了男的,女的留下,小妞儿,你放心,皇二爷一高兴,没准儿把你赏给我,到时候爷爷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无耻。”依依又惊又怒,心子砰砰乱跳。 “呵。”红紫翁阴笑说道,“你嫌我老么,那是你不知道我的好处,爷爷我就跟酒一样,越陈越香。” 他的风言风语还没说完,忽听岳风冷冷说道:“红紫翁,你的屁话还真多。要杀我么?那就快点儿动手!” 依依吃了一惊,秀目圆睁,盯着岳风,只见他面沉如水,眼里隐隐闪动怒气。 “勇气可嘉,可惜有勇无谋。”红紫翁笑容狰狞,“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不成全你,实在不够意思。”说到这儿,他双目怒张,厉声怪叫,“花爆!” “长青木神。”几乎与之同时,岳风的声音震动四方,魂魄的世界里,传来一阵阵回响。 数不清的花枝,从花妖的身体里一涌而出,如飞生长,变粗变长。可是幻藤更快,成百上千,扭动飞出,每一根幻藤,缠住了一根花枝,冲天的花枝刚刚冲出,又被幻藤活活扯了回来,双方如龙如蛇,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长呀!”红紫翁的面庞一阵扭曲,“爆了他!”更多的花枝冲了出来,更多的幻藤也随之飞出。 岳风头痛欲裂,胸腹剧痛,鲜血从鼻孔涌出,从口角渗出,双眼怒睁,眼角处也渗出了一丝丝血水。依依望着他空自着急,可又束手无策,恨不得扑上前去,只用一双纤手,把天上的花枝一根根扯断。 “小子,这样不行啊。”阳太昊一边说道。 “闭嘴……”岳风话没说完,一口血喷了出来。 “花妖是木相的妖怪。”阳太昊看出了岳风的心思,“你想同归于尽,就应该一把火烧了它。” “火?”岳风心头一动,闭眼凝神,竭力把握幻身中的元气,如果能将“天狼血”从幻藤中逼出,就可以把这些花枝烧掉。 元气的变化微妙之极,岳风神意如飞,不断地捕捉其中的变化,突然间,他的心中灵光一现,把握住了其中的诀窍。 “血、木、神!”岳风嗓音嘶哑,其中透出一股决绝。 话一出口,天上的幻藤一下子红了,每一根幻藤之中,都涌出了一股血水,那是天狼之血,一旦沾上花枝,登时燃起大火。一转眼,天空通红一片,道道火光纵横交织,彻骨的寒冷也被光焰驱散。 火焰顺着花枝,烧向花妖的白气,红紫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嚎叫:“爆呀!” 更多的花枝从白气中飞出,可是刚刚飞出,又被幻藤缠住,藤蔓流出的天狼血,烧得枝叶焦枯,烈焰翻腾。 长了烧,烧了长,双方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相持。 这一战换个地方,岳风必然取胜。可是,这个战场就是他的魂魄,此时此刻,他清楚地感知,一股强烈的热力,来自魂魄的深处,神魂摇荡,气血沸腾,幻蛟中的精元飞快的消失,幻藤的力量正在变弱,他的眼前模糊起来,只有一片通红的火光。岳风忽地生出一股明悟,这一场战斗,他终将败北,花妖的’“花爆”,必会把他撕成粉碎。 宁可一死,他也决不后退! 少女的玉臂,轻轻地伸来,岳风抬起头来,模糊看见依依的影子,少女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透着温柔的笑意。 “小七!”岳风眼眶酸热,惨然一笑,“对不起!” “别这么说!”小狐女仿佛在笑,“岳风,临死前抱着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岳风的心痛了一下,使出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依依。 耳边传来阳太昊的叹息声,天上的火光,慢慢地暗淡下去。 “爆呀!”嫩绿的花枝冲破了幻藤,化为无数绿光,冲向四面八方。 “真无聊啊。”一个阴沉的声音悠悠响起,每说一字,魂魄的世界都为之动摇。 岳风灵机一震,抬起头来,白色的光球动了,旋转如飞,向外喷出丝丝白气,每一缕白气,赶上了一条花枝,突然,花枝停止了生长,僵硬地横在半空,枝条上开始结冰,一层压着一层,冰层越来越厚,俨然要填满一切的虚空。 “谁?”红紫翁盯着白色光团,脸上出现了一丝惧意。 “真无聊啊。”声音来自光球,光芒慢慢地消失,就在光球的深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由模糊而清晰,众人看在眼里,齐声惊叫起来。 这个世界里,又出现了一个岳风。唯一不同的是,他穿着一身惨淡的白衣,脸色苍白,微微透明,与其说是人,不如说一个惨白的影子。 “你,你是谁?”红紫翁只觉不妙,大声吼道,“干吗装神弄鬼?” “我就是我。”白影一脸漠然,“你叫红紫翁吧?” “你是谁?”红紫翁拼命爆出花枝,可是刚一出体,就被白气冻结。 “红紫翁,你孤独吗?” “去你妈的。”红紫翁快要疯了,他打算逃走,这儿只是他的神识,一与花妖分离,就可以从容地脱身。 他打定主意,用力一挣,可是不行,他动弹不了。红紫翁低头看去,吃惊地发现,他的下半身结成了一块坚冰,那一股寒气,不但冻结了花枝,还把他与花妖冻在了一起。 这儿是魂魄的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冰雪,冰冻只是一种幻象,表征的是一种力量,这一股力量强大惊人,居然控制了他的神识。 老头儿的心中涌出深深的恐惧,他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他的肉身一定汗流浃背。 “我很孤独。”白影轻轻说道,“红紫翁,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人影晃动,白影到了红紫翁的面前,轻轻伸出一手,在他的头上摸了一下,红紫翁的眼珠子凸了出来,整个人化为了一尊莹白的冰雕。 “破!”白影举起手来,食中二指一捻,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哗啦,所有的冰块粉身碎骨,连带冰层里的花枝,化为了一团团惨白的雾气,雾气翻滚激荡,悬在白影的身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白气化为浓浓的一股,笔直地涌向他的口鼻。 “快走。”阳太昊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慌。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不是我 岳风呆了一下,低头看去,幻蛟懒洋洋就在脚前,当即催促一声,青蛟龙如电射出,逃向魂珠所在的那一片绯红。 “去哪儿?”白影一闪,如鬼如魅,挡在幻蛟前方,眼看幻蛟就要撞上他,白衣人的手向前一推,前方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壁障,蛟头撞在上面,发出一声闷响。 “你干吗?”岳风冲口而出。 “我?”白影笑了笑,“我,不就是你吗?” 岳风盯着他,不觉糊涂起来,依依也是一头雾水,看了看白影,又看了看岳风,眼里的困惑越来越深。 迷惑一闪即逝,岳风一个机灵,还醒过来,大声说:“不,你不是我。” 白影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幽幽说道:“是你唤醒了我,打败红紫翁,也是你支使了我。你想的事情,我都一一照做,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分什么你我?” 岳风望着白影的眼睛,心中又迷乱起来。 “来吧!”白影伸出手来,“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成为我,我的力量,全都是你的。” “你到底是谁?”岳风的心越发混乱,说出的话也莫名其妙。 “我是岳风。”白影面露诡笑,“岳风就是我。” 岳风望着眼前的男子,仿佛面对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像对他微笑,他的心里又茫然,又迷糊,也情不自禁,向着对方伸出手去。 依依一边瞧着,只觉不妙,她张口要叫,可是白影转眼看来,瞳子幽黑如渊,她的神志似也被吸了进去,身子微微一僵,陡然不能动弹。 阳太昊站在一边,尽管一言不发,脸上却有说不出的焦虑。 “来呀,来呀。”白影声音轻柔如梦,“握住我的手,我们就是一体了。” 两只手慢慢地接近,行将握在一起,突然间,岳风的手僵了一下,停在了半空。 “不对!”岳风使劲地摇头,目光清明起来,他慢慢地收回手,盯着白衣男子,“你不是我,你不是岳风。” 功败垂成,白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孤独。”阳太昊松了一口气,“你输了。” “不!”白影掉头看来,目光阴邪狠毒,“阳太昊,你这个蠢货,我会得到他,他也会得到我。” “至少不是现在。”老不死耸了耸肩,“一切得他自愿,你不能强迫他,也不能吞噬你的宿主。” “胡说,他是我的!” “孤独,结束了!” “不!”白衣人的脸扭曲起来,身影慢慢变淡,他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啸声中,周围的空间生出了异样的波动,白影的脸飞快地变化,拉长变宽,变得丑怪不堪,一股奇冷如怒潮涌来,岳风眼前一黑,忽地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昏迷十分短暂,突然之间,他又醒了过来。酸痛的感觉弥漫全身,岳风睁开双眼,周围花光摇荡,他又回到了花海的中央。 掌心之中,少女的小手柔软光嫩,传来一股怡人的暖意。岳风抬眼看去,正逢依依睁开双眼,两人四目相对,心中均是涌起一股喜悦。 依依忽一皱眉,微微张开小口,双唇之间,吐出一股袅袅的白气,白气凌空翻腾,化为了一个光白的裸女。她冲二人笑了笑,转眼看向远处。 十丈之外,地皮动了一下,猛地向上拱起,这时间,土壤一分为二,嗖地飞出一个人来。那人摔出两丈多远,重重摔在地上,头发花白,老脸沮丧,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嘴里涌了出来。 老头儿迷迷瞪瞪,摇晃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远处,可只跑了两步,一根花枝横着生出,绊住他的左脚,老头儿飞了出去,摔了个野狗抢食。 “臭花妖……”老头挣扎起来,正要开骂,忽见他的前面出现了一双脚,他的心咯噔一沉,再往上看,脚的主人是一个黑衣少年。 “红紫翁。”岳风冷冷说道,“你还认得我吗?” “你、你……”老头儿傻呆呆盯着他,样子似哭似笑,嘴角流出长长的涎水,“饶命……” “你喜欢下雨么?”岳风两眼望天。 红紫翁莫名其妙,只顾投其所好,忙说:“喜欢、喜欢……” “很好!”岳风双目陡张,盯着老头,一字字说道,“现在开始下雨……” “现在?”红紫翁一呆,还没缓过神来,一片灼热的气浪裹着拳脚,势如疾风暴雨,将他完全淹没。 “火印神雨”下过,“穿云式”又出,火光电光交替闪烁,照得四周忽明忽暗。红紫翁的惨叫起初惊天动地,渐渐细细弱弱,变成了一场可笑的呻吟。 两分钟以后,岳风退到了一边,老头儿躺在那儿,变成了一堆烂肉。 红紫翁有驾驭妖灵之能,一息尚存,后患无穷,岳风不敢手下留情,一上来就下了杀手。 四周灵光闪动,花妖们聚上前来,默默围观,一言不发。 “花妖姐姐。”依依笑道,“谢谢你们。” “不用谢。”一个花妖说道,“狐神后裔,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依依点头说:“请讲。 “我们是被强行抓来的。”花妖说,“我们的本根困在这儿三十年,受尽了凌辱和荼毒。我们很想念山野和清泉,也怀念鸟儿的歌唱。现在,我们反抗了红紫翁,这里的人一定不会饶过我们,狐神后裔,你能带我们走吗?” 依依迟疑一下,看向岳风。岳风点头说:“理应如此,不过,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的本根就在下面。”花妖指着红紫翁钻出的地缝,“只要挖出本根,放在乾坤袋里,就能把我们带出府邸。” 岳风走上前去,取出“雷魂珠”,化为雷魂枪,通过花妖的指点,切下了一大块泥土,泥土里有九条粗大的根茎,根茎殷红如血,脉络纵横交织。 “怎么只有九根?”依依轻叫一声,回头一数,花妖也只剩下九只。为首的花妖盯着岳风,轻轻摇头叹气:“进入你魂魄的姐妹没有出来,我们再也感受不到她了。” 岳风心里明白,花妖连带红紫翁的部分神识,都被天鬼吞噬掉了。 天鬼的能力实在出人意料,岳风有点儿怀疑,“苍龙转生”吞噬幻身的能力,也是来自天鬼。可他始终想不明白,天鬼为什么要诱惑他,难道说伸手的一刻,它也想吞噬掉自己。 来不及多想,岳风将花妖的本根塞进乾坤袋里。依依问道:“花妖姐姐,你们怎么称呼?” 为首的花妖说道:“我叫玉梨。”转身介绍其他的花妖,分别是红桃、粉杏、金菊、紫堇、绿牡丹、银百合、郁金香,入侵依依心室的裸身花妖,名叫白樱,是樱花的妖魂化为的妖怪。 依依忍不住问道:“玉梨姐姐,天皇府的中心,到底关着谁?” “我也不知道。”玉梨轻轻摇头,“这是府里的绝密,恐怕红紫翁也不知道。不过,那一股力量十分强大,三天两头,都会苏醒一次。那一种惊涛骇浪的感觉,几乎要把天皇府掀翻过来,每逢这个时候,皇不二就会发动府里的禁制,这一段时间,除了全力压制那一股力量,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是人吗?”岳风问出口的一刹那,心子突突乱跳,几乎不能呼吸。 “我也不知,反正不是妖怪。”玉梨沉吟说,“那一股力量里面,没有任何的妖气,也不像是龙,如果是龙,使出神力的时候,府邸的周围,一定会有云气缭绕。” “玉梨姐姐,你知道那人关在哪儿吗?”依依又问。 玉梨还没接口,裸女白樱说道:“我知道,那是天皇府的地牢,就在风动轩的左边,不过,从这儿过去,恐怕有点儿麻烦。” “为什么?”依依好奇问道。 “因为要到地牢,厨房是必经之地。”白樱顿了一顿,“如果运气好还罢了,运气不好,就会遇上那里的厨子。” “厨子有什么好害怕的?”依依笑了起来。 “这个厨子不同一般。”玉梨叹了口气,“尽管我不知道他的底细,可是,打我来到这儿,从来没有一个闯入者,能从厨房里活着出来。” 岳风皱了皱眉:“能绕开么?” “不能。”白樱轻轻摇头,“我说过了,那是必经之路。”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心中大为忐忑。这时间,花妖纷纷消失,藏入本根,岳风挎上小乾坤袋,与依依向前走去。 出了花园,前路漆黑一团,又陷入了重重的禁制,压力四面涌来,两人很快气喘吁吁,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全力。依依道力较弱,很快力不能支,岳风挽住她手,两人相互扶持,并力向前。 走了大约两百多步,前面出现了一间大屋,屋里若有光亮。这时白气涌动,白樱冒了出来,指着大屋说:“看见了么,那儿就是厨房。” 岳风拭去汗水,微微喘气,看了依依一眼,说道:“小七,你留在外面,我进去,如果我胜了,你再进来。” “不行。”依依挽住他的胳膊,喘气说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再说,我留在外面有怎样,我也出不了天皇府,难道你忍心让我受人欺负么?” 岳风无话可说,只好点了点头:“那好,一切小心从事。” “我们一定能出去。”依依盯着他,美目幽幽发亮,“跟你的爹爹一块儿。” 岳风的心微微一沉:“也许还有若若。”两人手掌相握,依依登时听到,身子颤了一颤,咬了咬嘴唇,脸上流露出一丝凄凉。 第一百九十六章 厨子 光亮越来越近,两人跨过大门,忽地浑身一松,周围的禁制又消失了。正对大门,出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里支了一张又宽又长的饭桌,桌上堆满了珍馐美味,色香俱全,琳琅满目,而且热气腾腾,仿佛刚刚做好,设以待客。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心中都觉十分惊奇。 “请坐、请坐,不用客气。”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仿佛出自女子之口,岳风循声望去,只见长桌尽头,出现了一个肥胖过人的男子,他长得肌肤肥白,红光满面,肥肉一层叠着一层,比起大肚肥腰,脑袋显得又尖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胖子抓过一只烧鹅,塞进嘴里,狂咬乱嚼,一眨眼的工夫,只剩一把骨头,鹅肉统统进了肚皮。 “我叫相图。”胖男子乐呵呵笑道,“天皇府的厨师,夜半三更的,你们两位来这儿有何贵干?” “我饿了!”依依笑嘻嘻坐下,“这里的东西能吃么?” “当然能吃。”相图笑着说,“你喜欢吃哪种味儿的。” “甜的。”依依笑着说。 “女孩子都爱吃甜的。”相图笑了笑,指着远处,“你尝尝这块‘金丝八宝饭’,那甜味儿能把你的舌头化掉。” “好呀!”依依伸手要拿,可又停在半途,眼珠一转,笑着说道,“不对,胖子,你先吃给我瞧。” 相图一笑,抓起一碗,啪地倒进嘴里,边吃边笑:“怕有毒么?小丫头还真小心。” 依依见他吃过,大为放心,正要伸手,忽听岳风沉声喝道:“苍龙转生!”少女掉头看去,岳风站在身后,青蛟冲天而起,巨大的躯干盘绕在高广的厅堂里。 “小子,你这是干吗?”相图眯眼盯着青蛟,“你要跟我打架吗?” “不!”岳风笑了笑,“我也想吃点儿东西,相图先生,这儿的东西可以随便吃么?” “当然。”相图的肥脸上挤出笑来,“你爱吃哪儿种味儿?” “咸甜味儿。”岳风说道。 “很好。”相图一指桌上,“这儿有一盘酥骨鸡,味道咸中带甜,可是美味极了。” “好。”岳风话音未落,幻蛟向前冲出,蛟口大开,直冲那盘鸡肉。 相图脸色一变,一挥手,不止鸡肉消失,满桌的佳肴美味,全都消失一空。 “怎么?”岳风哈哈大笑,“相图先生,你怎么不让吃了?” 相图肥脸阴沉,冷冷说道:“臭小子,你耍我是么?我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可不是给畜生吃的。” “相图先生。”岳风盯着他,笑了笑,慢慢说道,“这些菜肴,都是幻身吧?” 相图徐徐起身,手一挥,桌子、椅子统统消失,胖大的身子矗立在大厅中央,投下一个巨大模糊的黑影。 “撕破脸了。”依依一跳而起,摩拳擦掌,“要打了是吧?” “小丫头。”相图阴笑着盯着她,“你爱吃甜的是吧?” “那又怎样?”依依吐了吐舌头。 “我让你吃个够。”相图抽出笔来,因他体格肥大之至,符笔在他手里,仿佛一根小针,相图小眼一瞪,目光凝聚,笔指天上,怪叫一声,“金丝八宝饭!” 空气中传来一股甜香,岳、胡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陷入了一大片沼泽。 沼泽热乎乎、甜丝丝,更有一股要命的粘稠,扫眼看去,竟是一大片蜜黄色的粥饭。 粥饭越来越热,两人陷身其中,动弹不得,俨然成了熬粥的材料。更要命都是,那一股钻心蚀骨的甜意,向着两人体内蔓延,肌肤骨骼,都要在这奇怪的甜味儿中软化消溶。 “吸元!”岳风一声大喝,幻蛟昂起头来。 蛟龙本也陷入沼泽,动弹不得,唯有一张大嘴可以开合,这时应声张嘴,尽力一吸,粥饭化为一股激流,向着龙口涌去。 粥一入口,甜得发腻,岳风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夜里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更糟糕的是,粥饭十分粘稠,胜过牛皮胶液,蛟龙吞入粥饭,嘴巴喉舌,竟为生生粘住。龙口不能张开,自然无从吸元,那粥热得要命,幻蛟含在口中,俨如火炭在喉。 岳风急中生智,大喝一声:“水龙卷。” 幻水涌出虚空,滚滚流向龙口,怪粥被幻水一搅,变稀变淡,黏糊劲儿少了许多。幻蛟大张其口,生出一股吸力,金丝八宝饭化为一道洪流,钻入幻蛟口中。幻蛟的腰身鼓胀起来,体内精元流转,须臾之间,满腹的甜粥,化为了一团甜腻腻的元气,势如坡堤的洪水,灌入了岳风的灵窍。 相图发出一声闷哼,肥脸之上渗出点点汗珠,彼长此消,岳风元气充足,他却感到元气流逝如飞,转眼之间,地上的幻粥只剩下了小半,黄乎乎,黏糊糊,仅仅淹没对手的膝盖。 胖子莫名其妙,不知何以至此,幻粥进入龙口,全然失去感应,他又惊又怒,可又不愿露于形色,眼珠乱转,笑嘻嘻说道:“小子,你爱吃咸甜味儿是吧?看看这碗咸甜稀饭怎么样?”两眼上下一翻,笔指上方,尖声叫道,“撒盐如雪!” 大厅忽地白了,数不清的盐粒从虚空中涌出,飘在天上,落在地上,纷纷扬扬,如雪似霰,滔滔滚滚,从天倾泻而下,岳风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几乎不能视物。 他惟恐盐粒有毒,拉着依依东逃西窜,可是才跑几步,就觉行走艰难。一转眼,雪白的盐层,越过两人膝盖,漫到两人的胸口,一时呼吸艰难,盐粒入口,那一股咸味儿世间少有,两人的舌头,几乎失去了知觉。 倘若无所作为,纵不窒息而死,也要被这幻盐活活咸死。 “水龙卷。”水能化盐,岳风想要溶化盐粒,幻水碰上幻盐,眨眼之间,吸入其间,无影无踪,与其说是盐,不如说是沙,这一片白花花的幻物,但将偌大的厅堂,变成了一个沙漠。 “吸元。”面对这种古怪幻身,除了吃掉,别无他法,幻蛟无声长吟,张开大口,盐粒化为一股白色的沙流,翻滚着钻进了幻蛟的喉咙。幻盐化为精元,仍是不脱咸味,咸意透过蛟身传来,岳风感觉自己整个儿变成了一块腌肉。 相图大为吃惊,幻盐一入龙口,再次化为乌有,随之消失的,还有大量的精元。相图倦意顿生,微微喘气,一脸的肥肉嘟嘟乱抖。要知道,自从他主持这里,从未有人挺过“甜粥泽”和“飞盐沙”两关,谁知道今天太岁照命,遇上岳风的幻身,居然是一个大大的吃货。 胖厨师微微喘气,胖脸越来越红,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幻蛟吸元如飞,转念的工夫,地上的幻盐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尽管虚空中不断飞出盐粒,但看这个势头,流出多少,这臭爬虫就吃掉多少。 “我化了你。”相图心生怒意,一跺脚,满身肥肉哗哗直抖,他瞪圆小眼,发出一声长长的怪叫:“酸心汤!” 话音刚落,四周的墙壁出现了丝丝裂缝,从中涌出红黑间杂的液体,所过之处,墙壁出现凹槽,地上的青砖丝丝作响,一眨眼的工夫,墙砖地砖,全都化为了一团团白气。 这哪儿是什么酸心汤,这是货真价值的强酸,碰着一星半点儿,连皮带骨,全都化为乌有。 依依变了脸色,惟恐幻蛟抵挡不住,大喝一声:“雷罩!” 金丝织网,雷电纵横,化为一道雷电屏障,挡在强酸之前,可是酸液压根儿不曾停下,势如一股浊流,电网上的金色幻丝遇上即化,破出一个洞口,黑红色的液体汹涌灌入,幻尾受了重创,依依两眼发直,脸上染上一抹酡红,血水顺着口角淌出,小狐女身软无力,不由得瘫倒在了岳风怀里。 这幻酸威力惊人,岳风也不知道,幻蛟是否可以承受,可是雷罩尚且被破,除了幻蛟吸元,其他的法子均是无用,只好硬着头皮,驾驭幻蛟,围住两人,低下龙头,张嘴便吞, 幻酸入口,一股酸意直冲上来,先是牙根发软,跟着眼鼻流泪,很快,就连全身的骨头也似泡在醋缸里面,越泡越软,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 岳风双脚一软,坐在蛟身上面。脑子里空茫茫的,有点儿迷糊,他的嘴里没有了味觉,相图古怪的精元进入体内,将他的神志冲得大乱。 正茫然,忽听大厅里响起一声嚎叫,应声看去,相图站在远处,两眼发赤,口角淌血,死死盯着岳风,那一股怨恨劲儿,恨不得扑上前来,把他当烧鹅撕了吃下。 直到这个时候,岳风才有了些许知觉,回头看去,周围凹凸不平,尽是强酸侵蚀的痕迹,唯独幻蛟周围平平整整,丝毫未损,黑红色的酸液不知所终,不必说,全都进了幻蛟的肚皮。 “你用的什么邪法。”相图的声音尖细如针,“狗东西,你、你吃了我的幻身?” 岳风挺身站起,一手扶着依依,骨子里酸意为散,双腿仍是有点儿发软。他笑了笑,说道:“胖子,还有什么本事,一并使出来吧?” “他妈的!”相图两眼瞪圆,嚎叫一声,“你得意个屁,看我的‘火天椒’!”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五味杂陈 到了这时,岳风心中明白。相图身为厨子,修炼的幻身与味道有关。人间五味,甜、咸、酸、辣、苦,已出其三,甜的、咸的、酸的,一样比一样厉害,这一招名为‘火天椒’,必与辣味有关。 正想着,四周的气温无端升高,岳风抬头一看,大厅的穹顶上,出现了一大团红艳艳的光华。辣椒?不,岳风变了脸色,那不是辣椒,那根本是一团火焰。 红光顿了一下,忽地奔流起来,仿佛一团熔岩,向着岳风当头倾落。 “水龙卷。”水克火,岳风下意识召出了一条水龙。 水龙卷起红光,一股辛辣异味,循着水流侵入蛟身。蛟身由青变红,岳风只觉燥热难当,五内如焚,汗水滚滚而出,只是呼出的气息,也透出一股子浓烈无比的火辣之气。 依依站在一边,尽管并未挨着,也感觉到了那一股辣气,扑在身上,有如刀割火燎,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大块的红斑。掉头看去,岳风浑身汗水化气,袅袅腾起,两眼通红发赤,嘴唇紫中透黑,浑身的皮肤殷红如血,下面似有一股火焰,行将烧破躯壳,冲出体外。 岳风连人带蛟,快要燃烧起来。 “吸元!”岳风别无他法,只要一招可用,幻蛟一声长吟,张开大口,将四周变红的流水吸入体内。 一刹那,岳风辣得失去了知觉,那感觉就像是吞下了一大团烧沸了的热油,五脏六腑,全在这一团沸油中煎熬。更要命的是,时间越长,热度越高,岳风涕泪交流,禁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呕吐起来。 依依想要上前,岳风一挥手将她挡开,两人肌肤碰触的地方,依依如受火烧,居然多了一串燎泡,想象岳风所受火辣之苦,心中真如刀割一样。 小狐女呆呆发愣,忽觉大厅之中,悄然变得沉寂,只剩下两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依依转眼看去,相图不知何时,已经坐倒在地,一张胖脸红光尽失,变得苍白惨淡,他盯着岳风,眼里尽是骇异,他的“五味神通”,已经用了四味,可是岳风只凭一个“吃”字,见招破招,一一破解,从他艺成以来,可说从未有过。更离奇的是,前面四样幻身,全都下落不明,相图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感应不到它们的存在。 “难道说,这臭爬虫不但能吃,还能同化我的幻身。”相图盯着幻蛟,又惊又悔,心底深处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若是这样,今日输多赢少,所幸,他还有一样压箱底的绝活儿,如果把握得当,还可扭转败局。 “甜、咸、酸、辣……”岳风抬起头,站了起来,脸上火红尽褪,露出一股病态的惨白。身后的蛟龙神气委顿,无精打采,幻椒本属火相,火气古怪持久,专一损害对手的元气。幻蛟吃下了“火天椒”,可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岳风盯着相图,微微一笑:“大厨子,苦味呢,你也放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呵!”相图抹了一把汗,眼里透出一股狠辣,“我马上就给你看。”他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咕噜:“苦海无边。” 一股灰蒙蒙的雾气,从虚空中一跃而出,像是一股怒潮卷了过来。 “血龙卷。”岳风不知对方底细,先用水幕格挡涌来的灰雾,血红的水柱冲天而起,灰雾扑上水柱,轻轻动荡一下,忽又退了回去。 岳风本想灰雾溶入水中,必有一股无比的苦意,所以心中有所防范。可是出乎意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片若有若无的灰光,均质地铺陈在空气里,徐徐地分散聚拢,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 岳风大为不解,这么一来,大为有机可趁。两人交手以来,他第一次有了还手的机会。 “扫!”血龙卷应声向前,推进之势,轰隆隆势如惊雷。可怪的是,前方一无阻碍,血龙卷所过,灰雾两面散开,一团红光卷来荡去,所向无敌,或者说,根本没有敌人。 岳风更加不解,按说,这里是一个厅堂,如果血龙漫卷,以其磅礴之力,必会撞上四方的墙壁,纵然墙比金城,抵挡血龙的推挤,也会发出声音。可是,血龙什么也没碰到,四周空荡荡的,无依无靠,俨然不是有限的厅堂,而是身处无边的旷野。 “这雾有鬼。”岳风的念头刚刚闪过,身边突然传来哭声,嘤嘤弱弱,哭得十分伤心。 岳风掉头一看,哭泣的正是依依,少女梨花带雨,雪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岳风吃惊地问道:“小七,你哭什么?” “我、我心里好难受……”依依抽抽噎噎,哭得难以自制,“我、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爹爹,看见别的孩子和爹爹在一起,我的心里又羡慕,又难过。有一次,我问妈妈,爹爹在哪儿。起初妈妈不做声,我执意寻根问底,惹恼了妈妈,她就骂我,让我滚出去。我委屈极了,苦着跑出狐神宫,想要下山去找爹爹,结果,失足掉进了一个深坑。那时我还小,不会驭剑,结果地坑里有一大丛烦恼藤,这种藤蔓就像烦恼一样,一旦缠在身上,再也不会挪开。” “哎呀!”岳风忘了身在险境,冲口问道,“那可怎么办?” “烦恼藤缠着我,说什么也摆脱不了。它们虽不说话,可我心里明白,它们在等我死去腐烂,变成滋养它们的肥料。我害怕极了,四面黑洞洞的,只看见上方一点微光。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姐姐们的叫喊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叫声里充满了焦急。我想回应她们,可是藤蔓勒住我的嘴巴,怎么也叫不出声音。我只有哭呀,哭呀,后来,妈妈的声音也传了了过来,她用了‘传音术’,叫我:‘小七、小七……’我感觉她在哭,于是哭得更厉害了,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不惹她生气难过,可是看这样子,我再也出不去了,再也见不到妈妈。我哭啊,哭啊,感觉一辈子也没有这样伤心。不知哭了多久,又累又饿,快要不支的时候,上方忽地一亮,一束光投入我的眼里,烦恼藤纷纷退开,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妈妈的脸,她叫了一声‘小七!’我就哭着扑进她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她,恨不得一生一世也不放开……” 岳风听到这儿,不知怎么的,心里也是越来越难过,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苍白凄惨的笑脸,那是一个卧病在床的女子,骨瘦如柴,性命不久,她的脸上在笑,眼里却很悲哀,她望着年幼的儿子,那一股留恋不舍,真是让人心碎。 “妈妈!”岳风不由闭上双眼,泪水滚滚而下,那时候他很小,还不知道生离死别的滋味,长大以后,也习惯了没有母亲的日子,可是这个时候,因为依依的哭诉,牵动了衷肠,有生以来,从未感到这样难过。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闪过更多的影子,浑身是伤的岳灵王,娇羞含笑的云若,他们的神色都变得十分愁苦,岳风只觉一阵椎心之痛,忽地按捺不住,酸意直冲眼鼻。 岳风禁不住失声痛哭,只觉天地之大,没有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了,除了放声一哭,没有办法可以纾解。 “小子,别哭了。”阳太昊的声音从心底响起,“危险,快起来。” 这声音犹如晨钟暮鼓,在他心中回荡不已,岳风的神志略微清晰,悲苦的感觉没有消散,他以极大毅力,忍住悲伤说道:“老不死……什么危险?妈妈、爹爹还有云若,他们都死啦,死啦……” “少废话。”阳太昊焦急难耐,“你忘了这是哪儿吗?” 话一入耳,岳风应声机灵,忽地醒悟过来。没错,这儿是天皇府的厨房,自己正与相图生死相拼。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这样悲苦,以至于悲恸得失去了神志。 “这最后一味,不是苦味之苦,而是悲苦之苦。”阳太昊在心中说话,“苦海无边,摧毁的不是你的舌头,而是你的心志,你陷入极大的悲苦之中,必然任人宰割,甚至不会还手,因为切肤之痛,也不及伤心之苦。” “老不死。”岳风心有余悸,正要抹去眼泪,冷不防阳太昊说道,“慢着,继续哭,别停下。” “为什么?”岳风大为惊异。 “将计就计,诱敌深入……”阳太昊话没说完,岳风感觉到地皮微微震动,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悄悄地靠近。岳风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说,“相图……” “没错!”阳太昊说,“你一停止哭泣,他就不会来了。” 岳风扯着嗓子干号,一边的依依,哭得却是货真价实。她本是狐神幼女,受惯了母亲姐姐的宠爱,生来予取予求,少有遗憾。唯独父亲一事,十分的不如意,受了“苦海无边”的诱发,一哭不可收拾,岳风的假哭混在她的真哭里面,倒也听不出什么破绽。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入地牢 岳风一边号叫,一边偷眼去看,灰蒙蒙的雾气略略敞开,相图胖大的身躯冒了出来。他板着一张肥脸,两眼呆呆发直,活是一尊面粉捏成的假人,尽管极尽小心,可是每走一步,浑身的肥肉仍是一阵颤抖。 让人心惊的是,胖厨子右手执笔,左手拿着一把三尺长、一尺宽的菜刀,明光闪动,刀锋流光。 相图盯着两人,肥脸微微抽动,透出一丝诡奇,杏仁似的小眼,透出十足的凶残。他冲着岳风轻轻地比划,忽一抖手,刀光闪动,落向岳风肩头。看样子,相图心狠手辣,打算零割碎剐,不给岳风一个痛快。 刀光刚刚闪过,一股疾风,扑上相图的肥脸。他的双眼微微一迷,不及有所反应,左腕微微一凉,忽然不甚得力,一把大刀跳到了他的面前,三尺长,一尺宽,木质的刀柄上,攥着一只胖乎乎的大手。 相图不胜错愕,低头看去,左手齐腕而断,活是光秃秃的树干。这一刻,相图生出一般错觉,时光仿佛凝滞,鲜血不会涌出。然而一股钻心的剧痛,闪电一般涌入脑海,一股血水涌出断口,强劲之处,仿佛冲天喷洒的血泉。 相图盯着断腕,忘了疼痛,也忘了躲闪,俨然置身于一场噩梦,或者说他希望这是一场梦,只有身在梦中,才会出现这样荒诞的情形。 手为什么会断,这完全没有道理,相图宁可相信,这只手不是他的,该断手的是岳风。 岳风,不对,那小子上了哪儿?相图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天霜火叶舞!”声音从耳边响起,仿佛一个古老的魔咒,随之而来,是钻心入骨的剧痛。 第一下,来自他的左胁,掌劲震动了相图的一身肥肉,让他的符笔啪嗒脱手,第二下,岳风绕到了他的前面,一脚踹中了他的肚子,就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一大堆果冻。 相图的苦胆汁也吐了出来,正想弯腰,一股疾风扫向他的面门,锋利的感觉,像是一口铡刀劈进了他脑子。相图双脚离开,平平飞了出去,还没落回地面,一个鬼魅般的影子,紧跟着冲了上来,黑衣如墨,正是岳风。 一只脚冲开了灰雾,仿佛死神的弯刀,切向了他的咽喉。 相图闭上了双眼,腿未到,风先至,这一记腿刀,足以扫掉他的脑袋。 砰,肥硕的身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强烈的震动,让相图稍稍清醒。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岳风的一击,非但击破了头骨,也将他的神志带走了。 相图艰难地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很奇怪,脖子没断,脑袋还在。他挺身欲起,可是一只脚重重落下,踩在他的肥脸上面,轻轻碾了一下,相图的鼻子里发出痛苦的哼哼。他的听力仍在,灰雾中传来岳风冷峻的声音:“老不死,你为什么阻止我?” “老不死是谁?”相图有气无力地思索,“他为什么不杀我。”沉寂了片刻,岳风忽道:“我明白了,吸元!” 飒飒微风吹过,幻雾徐徐消失。相图深深地感觉,体龘内的元气随着幻雾消失,正在飞快地流逝,他想要挣扎,可是岳风的脚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脑门上,似乎轻轻一沉,他的脑袋就会爆掉。 不一时,幻雾消失,四面一片清朗,依依的哭声也停了下来,小狐女一脸惊奇,抹着眼泪左顾右盼,蛟龙漂浮半空,巨大的躯干里,涌现出一股沉郁的幽蓝色,蓝色上下流转,不久慢慢淡去,巨大的蛟龙,又焕发出了一股悦目的天青色。 “岳风。”依依盯着地上的相图,“这是怎么回事?” “他输了。”岳风皱了皱眉,“老不死不让我杀他,说他也许有用。” “什么用?”依依站起身来,揉了揉双眼,羞惭说道,“哎呀,我刚才好奇怪,心里难过极了,除了哭,还是哭。” “那是他的幻身作祟。”岳风深深看她一眼,心中不胜感慨,本想小狐女无忧无虑,原来竟是没爹的孩子,“老不死说了,他也许知道地牢的奥秘。” “臭小子……”胖厨子哼哼有声,“我知道,也不会说,呀……”岳风脚尖用力,相图发出杀猪般的号叫。 岳风垂眼盯着他,冷冷说道:“你‘五味神通’已经废了,现如今,你只有两条路,一是带我们进地牢,二是……”他顿了顿,目射寒光,“死!” “进了地牢又怎样?”相图嘶声说道,“进得去,也出不来。” “这个不用你管。”岳风淡淡说道,“你只管带我们进去,至于怎么出来,那是我的事。我还答应你,你带路的事情,见了皇不二,我会只字不提。” 相图的脸色阴晴不定,忽地一转眼珠,说道:“好吧,我带你们去地牢。”依依不由得拍手欢呼。 岳风看她一眼,笑了笑,说道:“相图,我不是信不过你,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打了个响指,“花妖,现身。” 乾坤袋里飘出缕缕白气,纷纷凝结成形,花妖们盯着岳风,均是一脸惊疑。岳风笑道:“那位姐姐帮一个小忙,潜伏在这个胖子体内,他若使奸弄鬼,相烦给他来一个‘花爆’。” 花妖们相视而笑,白樱笑道:“我来吧!”翻身化为一缕白气,不顾相图面如死灰,一溜烟钻进了他的鼻孔。 到这时,岳风才收了脚,挽起相图。胖厨子垂头丧气,他本意想要使诈,引得两人误入歧途,可是花妖入体潜伏,他又幻身尽失、元气虚弱,一旦“花爆”发生,这一身肥肉,必然做了上好的花肥。 三人并肩向前,走到厅堂尽头,不见一扇门户。岳风正惊疑,相图忽地伸手,按在墙上,轰隆一声,石墙慢慢移开,出现一条黑幽幽的甬道,甬道里一条石阶,笔直下行,通往杳冥深处。 “顺着石阶走。”相图咽了一口唾沫,“第一个岔路口向右走……” “少废话。”岳风冷冷说道,“带路。” 相图脱身无望,面如土色,一步一顿,走在前面,忽听岳风说道:“下面到底关着谁?” “一个厉害家伙。”相图支吾说,“至于究竟是谁,也只有二爷知道。” “地牢外面,怎么没有卫兵?” “二爷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相图本想说,要什么卫兵,我一个就够了,话到嘴边,想到这一场惨败,满腔的豪气又化为了乌有。 正说着,地道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愤怒的吼叫,如狮如虎,回荡在甬道之中,震得双耳嗡鸣。 “什么声音?”依依只觉汗毛竖起,心子扑扑乱跳。 “飞虎穷奇的叫声。”相图轻声说道,嗓子微微发抖,俨然十分恐惧。 “地牢里有穷奇?”岳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穷奇是长了双翅的虎妖,难道说,父亲正在面对这样的妖物,想到这儿,催促道,“快走!” 相图步子加快,刚刚转一条岔道,地皮微微震动起来,甬道深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石阶传来,整个甬道随之动摇,四周的墙上,石屑簌簌落下。 “什么东西?”岳风一手扶住墙壁,一手挽住依依,“喘气的是谁?” “那个囚徒!”相图涩声回答,“他想挣脱束缚。” 岳风心生疑惑,岳灵王的“超品”神力,真有如此的威力么?这喘息声仿佛人类,可又超乎寻常,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一个巨人。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老不死,超品之后,会有幻身么?” “有……”阳太昊沉默一下,“你怀疑这力量来自于你爹的幻身?” “是啊。”岳风轻声说,“这个喘息,不像人类。” 阳太昊沉寂下去,仿佛陷入沉思。 四周又是一阵震动,相图忽地停下,哀哀切切地盯着甬道的尽头,说道:“行了,我不能在进一步了,那扇门里就是地牢,我要进去了,二爷会杀了我。” 岳风想了想,轻轻叫道:“白樱……” “我在呢。”花妖的声音从相图的鼻孔中传出,“这个死胖子,交给我好了。” “谁是死胖子。”相图面有怒容,想到自身处境,忽又委顿下去,盯着岳风,面有惧色,“你说话算数么?” “算数。”岳风微微点头,“如果打起来,我准你退回厅堂,装晕装死,随你的便。” 相图松了一口气,他肠肥脑满,天性懒散,自身的小命,远比主人的安危重要。 “小七!”岳风走了两步,忽又停下,盯着牢门微微合奏没,“你也留在这儿,一来看着他,二来,我若一战不利,你就速速离开。” “岳风。”依依掉头瞧他,秀美的眼中火星四溅,“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一生一世也不理你。” “小七……”岳风与少女目光相接,满心的话语化为了一声叹息,最难消受美人恩,依依对他的爱,让他十分愧疚,他的心里矛盾难解,如果牢门里不止有父亲,还有云若,那么,他又应该如何面对依依呢? 形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想,岳风向前走去,石阶的尽头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尽头,则是一扇铁门,铁门幽幽泛光,上面红光隐隐,不时掠过一道符箓。 原来英招爆发,皇不二忙着镇压,来不及追赶岳风二人,故而发动府内禁制,将两人困在其中,又派出扫帚捉拿两人。至于来此的路上,有红紫翁和相图两人先后把守,“妖灵鬼身”和“五味神通”之下,不知死了多少闯入府中的强人。 “扫帚伤了,红紫翁死了,相图成了废人。”岳风盯着皇不二,眼里炯炯有光,“皇不二,现在轮到你了?” “呸!”皇不二啐了一口,“三个废物,也能跟我相提并论?”他顿了顿,俊目之中寒光迸射,“小子,我还担心你逃了呢,你自己送货上门,本人若不笑纳,对不起老天。” “皇不二。”岳风深吸一口气,“我只问你一句,我爹在哪儿?” “你爹?”皇不二一愣,“你爹是谁?” “落星谷主,岳灵王。” “我不知道。”皇不二眼珠乱转,“你不是疯了,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跟巫朗的话,我都听见了。”岳风咬了咬嘴唇,“皇不二,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呵,好大的机会。”皇不二面露讥诮,“可惜,我不认识什么岳灵王。” “撒谎!”岳风厉声叫道,“你说过,这府里关着一个人,他的名号里有个‘王’字。” 皇不二一愣,忽地哈哈大笑。岳风皱眉道:“你笑什么?” “蠢货。”皇不二忽地笑意全无,盯着一只穷奇,锐声叫道,“火尾巴,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那只穷奇通身白毛,唯独尾巴上长了一撮红毛,摇起尾巴来,就像是摇动一小团火焰。 它吼啸两声,忽地开口说话:“要死的,还是活的?” “什么死的活的。”皇不二扭过头去,盯着英招,瞳子收缩,“吃了他们,一根头发也不用留下!” “遵命!”火尾巴伸出鲜红的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主人!” “血龙卷!”岳风笔尖一指,血红的水龙发出异样鸣啸,扫向对面的穷奇。 “吼!”火尾巴巨目圆睁,寒光射出,爪子呼地扫出,带起一溜白光,比起血龙的气势,似乎大大不如。 血龙撞上白光,岳风忽觉不妙,一股惊人的力量,透过火水涌入。水中的幻蛟挨了重重一击,一股强烈的晕眩,透过蛟身传来,血龙整个儿盘旋扭曲,反向岳风迎面扫来。 “聚!”岳风强忍呕吐冲动,笔尖一挥,血水从蛟身退出,化为一个巨大的血红色水球,随着蛟尾一摆,声如雷动,去如流星,轰隆隆滚向穷奇。 “吼!”飞虎血口怒张,一团白光呼啸而出,水球遇上光焰,轰隆一声,化为漫天红雨,火尾巴不待红雨溅落,又是一声狂啸,疾风冲出虎口,雨水遇上,立刻化为寒冰、倒卷回去,如刺如剑,扫向岳风。 “雷罩!”依依涌身上前,挡在岳风身前,电闪闪的光罩笼住两人,冰雪碰上光罩,纷纷迸溅四射,化为团团白气。 一阵巨力顺着雷罩涌来,依依血冲面颊,喉头发甜,冷不防火尾巴又一张嘴,喉咙深处,喷出一团白色的光气,森寒彻骨,化作一团旋风,正正击中雷罩。 一声惊天巨响,狂风呼啸,寒气四溢,冰晶雪粒四处飞溅,雷罩深深凹陷,小狐女身不由主向后飞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白旋风来势不止,裹挟冰刺雪刀,刷刷刷一路斩来。 “天霜火叶舞!”岳风右手一挥,幻蛟拧身一卷,将依依凌空接住,自己化身一团大火,一头装进了冰雪旋风。 “啊呀呀……”岳风双手双脚,拖出长长的火光,流淌的火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旋风与掌风相接,冰雪和火焰齐飞,白与红凌空交接,发出声声雷响。一眨眼,冰消雪融,风声渐弱,一道火光扫过长空,冰雪旋风化为乌有。 风消,雪静,岳风站在远处,从头到脚,伤痕累累,鲜血流淌下来,样子十分惨烈。他击破了穷奇的冰雪风暴,可也大为冰刺所伤。 飞虎盯着浴血的少年,眼里透出一丝讶异,它一张嘴,喉咙间白光隐现。岳风心里明白,这冰风再来一次,自己非死不可,当即大喝一声:“血木神!” 第一百九十九章 穷奇 身后金光一闪,岳风回头看去,依依召出了“狐尾电光刀”,高高扬起,化为一溜电芒,劈在铁门上面,哧溜一声轻响,电光消失得无影无踪,依依后退三步,雪白的面颊上涌起一股血红。 门里的囚徒,似乎感应到了救援将至,喘息声越发沉重,整个地牢来回摇晃,势如大海行舟,让人站立不稳。 “好坚固的门!”小狐女微微喘气,死死盯着铁门,门上的刀痕,正在无声的愈合,“还能再生。” “老不死。”岳风心问,“怎么破开这门?” “有一个现成的东西。”阳太昊慢慢说道。 “现成的?”岳风想了想,点头说,“我明白了。”双手合十,沉喝一声:“苍龙转生。” 依依盯着幻蛟,微感诧异:“岳风,你用什么法子破门?” “小七。”岳风看她一眼,目光柔和如水,“你退后一些。” 小狐女笑了笑,移步后退,忽见幻蛟旋转起来,不一会儿,它面朝铁门,张开大嘴,哗啦一声,吐出一股红黑色的液体,液体所至,铁门开始溶化,腾起袅袅白烟。 “酸心汤?”依依恍然大悟,“岳风,你学会了死胖子的神通?” 岳风默默点头,闭眼运神,逆转得自相图的精元,源源化为强酸。铁门深深凹陷,愈合之快,远远不及侵蚀之速,不消片刻,铁门变薄洞穿,出现了一个可容数人进出的巨大凹洞,幻酸不依不饶,向着四周蔓延,看那势头,若不溶尽铁门,决不善罢甘休。 “走吧!”岳风当先一步,跨进铁门,前脚进门,迎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 地牢里的情形,大大出乎岳风的意料,没有岳灵王,没有云若,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个两丈来高的巨人,不,准确地说,是一个马人。 马人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通身上下,拴满了粗重无比的锁链。他的上半身极其雄壮,面容英武绝伦,肌肉快快虬结,有着古铜一样的肤色,下一半是雄壮的马身,长约两丈有余,毛发浓密,色如黄金,四条马蹄粗如庭柱,长蹄的地方竟是角质的利爪,随意一划,精钢锻铸的地面,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更奇的是,马人的背后,长了一双巨大的翅膀,抡起之时,碰得到地牢的屋顶,稍一扇动,便是一阵狂风,卷起浓密的长发,飘如浮空的金霞。 “英招!”依依发出一声轻呼。 岳风大失所望,他费尽周折来到这儿,此间的囚徒,竟然不是岳灵王。 这是一只英招,这种生灵,岳风只在图画上见过。他们非妖非道,自成一族,数以十万,可比一大国。 英招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常日无事,便在逐日大草原上飞舞狂奔,马蹄落地,声如雷霆滚滚,展翅飞翔之时,遮星蔽月,有如长云过天。 英招天生神力,法术高强,无论道族妖族,均是避让三分。但他们素无野心,安于驰骋大漠,很少参与其他种族的纷争,唯一的宿敌,就是飞虎穷奇。飞虎数目众多,成群横行大漠,时常侵入草原,掠食英招的牛羊。自古以来,双方屡次交战,其中英招赢多输少,故而常年占据逐日草原,因为他们的神威,飞虎很少越过金山。 皇不二就在英招的正面,手持符笔,笔尖挑了一大团金球似的东西,光芒四射,可又旋转如飞。 金球上裹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清澈明朗,一头包裹金球,另一头连接英招的大嘴,皇不二汗透羽衣,面皮发红,英招也是两眼大张,鼻孔呼哧喘气。两人精神凝注,似乎正在较劲。 皇不二一左一右,还有两只白色的穷奇飞虎,均是丈许高矮,双翅怒张,冲着那只英招,吐出两束冰白色的光芒。白光尽头有两个光团,旋转如飞,顶住英招的左右双翅,翅膀上金羽倒竖,一根根迸射强烈的光芒,金光白光相互交织,发出呜呜呜的怪响,声如大风刮过草原,使人心惊胆寒。 岳风以酸液溶解铁门,无声无息。皇不二只顾对付英招,一时未有察觉,倒是左边的穷奇嗅到异味,转眼看来,发出一声狂啸。 皇不二回头看来,面露惊诧,他心神一分,金球外层的白光登时暴涨,金球向内微微一缩,形体小了不少,英招挺身向前,扯动四周的铁链,发出叮呤当啷的声响。 “你们怎么进来的?”皇不二声音尖利如枪,一张俊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三怪呢,扫帚、红紫翁还有相图,三个废物,跑哪儿去了?没抓住人不说,怎么让敌人进了地牢? 原来英招爆发,皇不二忙着镇压,来不及追赶岳风二人,故而发动府内禁制,将两人困在其中,又派出扫帚捉拿两人。至于来此的路上,有红紫翁和相图两人先后把守,“妖灵鬼身”和“五味神通”之下,不知死了多少闯入府中的强人。 “扫帚伤了,红紫翁死了,相图成了废人。”岳风盯着皇不二,眼里炯炯有光,“皇不二,现在轮到你了?” “呸!”皇不二啐了一口,“三个废物,也能跟我相提并论?”他顿了顿,俊目之中寒光迸射,“小子,我还担心你逃了呢,你自己送货上门,本人若不笑纳,对不起老天。” “皇不二。”岳风深吸一口气,“我只问你一句,我爹在哪儿?” “你爹?”皇不二一愣,“你爹是谁?” “落星谷主,岳灵王。” “我不知道。”皇不二眼珠乱转,“你不是疯了,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跟巫朗的话,我都听见了。”岳风咬了咬嘴唇,“皇不二,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呵,好大的机会。”皇不二面露讥诮,“可惜,我不认识什么岳灵王。” “撒谎!”岳风厉声叫道,“你说过,这府里关着一个人,他的名号里有个‘王’字。” 皇不二一愣,忽地哈哈大笑。岳风皱眉道:“你笑什么?” “蠢货。”皇不二忽地笑意全无,盯着一只穷奇,锐声叫道,“火尾巴,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那只穷奇通身白毛,唯独尾巴上长了一撮红毛,摇起尾巴来,就像是摇动一小团火焰。 它吼啸两声,忽地开口说话:“要死的,还是活的?” “什么死的活的。”皇不二扭过头去,盯着英招,瞳子收缩,“吃了他们,一根头发也不用留下!” “遵命!”火尾巴伸出鲜红的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主人!” “血龙卷!”岳风笔尖一指,血红的水龙发出异样鸣啸,扫向对面的穷奇。 “吼!”火尾巴巨目圆睁,寒光射出,爪子呼地扫出,带起一溜白光,比起血龙的气势,似乎大大不如。 血龙撞上白光,岳风忽觉不妙,一股惊人的力量,透过火水涌入。水中的幻蛟挨了重重一击,一股强烈的晕眩,透过蛟身传来,血龙整个儿盘旋扭曲,反向岳风迎面扫来。 “聚!”岳风强忍呕吐冲动,笔尖一挥,血水从蛟身退出,化为一个巨大的血红色水球,随着蛟尾一摆,声如雷动,去如流星,轰隆隆滚向穷奇。 “吼!”飞虎血口怒张,一团白光呼啸而出,水球遇上光焰,轰隆一声,化为漫天红雨,火尾巴不待红雨溅落,又是一声狂啸,疾风冲出虎口,雨水遇上,立刻化为寒冰、倒卷回去,如刺如剑,扫向岳风。 “雷罩!”依依涌身上前,挡在岳风身前,电闪闪的光罩笼住两人,冰雪碰上光罩,纷纷迸溅四射,化为团团白气。 一阵巨力顺着雷罩涌来,依依血冲面颊,喉头发甜,冷不防火尾巴又一张嘴,喉咙深处,喷出一团白色的光气,森寒彻骨,化作一团旋风,正正击中雷罩。 一声惊天巨响,狂风呼啸,寒气四溢,冰晶雪粒四处飞溅,雷罩深深凹陷,小狐女身不由主向后飞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白旋风来势不止,裹挟冰刺雪刀,刷刷刷一路斩来。 “天霜火叶舞!”岳风右手一挥,幻蛟拧身一卷,将依依凌空接住,自己化身一团大火,一头装进了冰雪旋风。 “啊呀呀……”岳风双手双脚,拖出长长的火光,流淌的火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旋风与掌风相接,冰雪和火焰齐飞,白与红凌空交接,发出声声雷响。一眨眼,冰消雪融,风声渐弱,一道火光扫过长空,冰雪旋风化为乌有。 风消,雪静,岳风站在远处,从头到脚,伤痕累累,鲜血流淌下来,样子十分惨烈。他击破了穷奇的冰雪风暴,可也大为冰刺所伤。 飞虎盯着浴血的少年,眼里透出一丝讶异,它一张嘴,喉咙间白光隐现。岳风心里明白,这冰风再来一次,自己非死不可,当即大喝一声:“血木神!” 第二百章 贺兰殷雪 “吼!”虎啸震耳,幻藤节节寸断,火尾巴一窜而出,扭头让过一刺,前爪挥出,爪尖带出一溜白光。 岳风知道厉害,半空中尽力躲闪,冷不防一条尾巴窜了出来,势如一条毒蛇,狠狠咬向他的面门,尾巴上一点火红,仿佛毒蛇的蛇信。 双方凌空交错,动作快得惊人,岳风无法可避,只好扬起左手。咔嚓,虎尾扫中手臂,岳风左手断折。虎尾余力不尽,势如潮水涌至,岳风恍若腾云驾雾,整个儿飞了出去,撞上了地牢的铁壁,浑身筋骨欲裂,鲜血冲口而出。 岳风练成体术以来,徒手相搏,只有面对应龙,才受如此挫折,不想遇上这只穷奇,力大无穷,体如精钢,只凭一身蛮力,就将他打成了重伤。 火尾巴拍打翅膀,漂浮空中,左顾右盼,身上斑斑驳驳,皮毛所剩无几,到处都是粉红色的皮肉,看上去十分可笑。 “该死的小子。”飞虎眼冒凶光,双翅一收,猛地扑向岳风。 岳风挣扎欲起,可是胸腹剧痛,如被撕裂一般,眼看穷奇扑来,竟是无法挣起。 嗖,金光闪过,电芒流窜,一口长刀,拦住飞虎的去路。 狐尾电光刀,这一下出其不意,飞虎不及躲闪,幻刀擦身而过,卷起了一层油皮。 火尾巴凌空一滚,嚎叫着飞了出去,翻身落到地上,伸出舌头舔舐伤口,两只绿惨惨的眼睛,死死盯着依依。 “禁!”小狐女双手合十,目透异芒。 穷奇呆了一下,脑中一空,短暂失去了神志。 这一瞬,足以致命。 一道黑影夹杂电光,以惊人地高速猛冲过来,长长的雷枪一闪而没,刺入了穷奇的眼窝。 “吼!”一股奇痛奇麻,激发了穷奇的妖力,它一扭头,依依所加的精神力冰消雪释,小狐女脸色惨变,一跤坐倒在地,再也挣扎不起。 火尾巴闪电一缩,枪尖退出眼眶,爪子白光喷吐,呼的一声,扫中了岳风的胸口。 千钧巨力压了过来,岳风口喷鲜血,连人带枪飞出三丈多远,行将落地,他运枪向下,叮的一声刹住落势,单膝跪地,握枪不倒,浓浓的血水,顺着口角流了下来。 火尾巴摇摇晃晃,一只独眼浑浊无光,雷魂枪不止刺瞎了它的眼睛,而且伤及了它的脑子,飞虎东一扑,西一窜,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醉汉。 皇不二这时已经占了上风,长久相持之下,英招流露疲态,口中所吐银光,慢慢暗淡下去。皇不二的金球翻腾暴涨,发出雷鸣巨响,向着英招慢慢碾去。英招流露出吃力的神气,冷不防余下的那只飞虎窜到近前,虎爪一挥,在他的身上留下五道深深的血痕。 穷奇得手,不及退回,眼前金影一闪,英招前蹄飞出,踹中了它的脑门。飞虎哀号一声,飞出三丈来远,翻身爬起,连连摇头,鼻孔里流出两股血水。 金球向前滚动,压得银光支离破碎,英招错身后退,忽地抬头向天,发出一声吼叫,叫声中透出十足的不甘。 叫声传入岳风的耳朵,他的神志为之一清,火尾巴的一击,将他的肋骨打断了几根,稍稍一动,便觉撕心裂肺。疼痛进一步刺激神志,岳风清醒过来,抬头看去,正好遇上英招的目光,那一双亮闪闪的巨眼,满是悲愤和绝望。 岳风心一沉,转眼看去,英招身上的铁锁,乌油油,暗沉沉,隐现火符,似曾相识。 使了,岳风恍然大悟,这锁链的质地,跟地牢的铁门一模一样。 “酸木神!”岳风低喝一声。 幻藤一涌而出,有如怪蟒飞蛇,刷刷刷缠住铁链,藤蔓之上涌出红黑色的强酸,刹那间,白气腾腾,咝咝连声,酸液侵蚀之下,铁链根根崩断。 皇不二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心中一惊,两只飞虎都受重创,趴在地上,无力出击。皇不二正想抽出手来,不料压力陡增,抬头一看,英招双目圆睁,破碎的银光又凝聚起来,挡住了金球的去势。 这一愣神的工夫,铁链又断了两根。英招的神力,原本受制于铁链上的符箓,铁链一断,符箓失效,英招一耸身,两扇翅膀连连鼓动,地牢里卷起一阵狂风,跟着身子向前一挣,整座地牢摇晃起来。 铁墙开始扭曲,铁穿墙破,石块坠落如雨。 “金城千里!”皇不二发出一声狂叫,金球应声暴涨,化为黄金巨城,城上尖锥密布,以可怕的气势滚滚向前。 他动了杀念,打算杀了英招。岳风和依依也在金城之下,两人无力躲闪,转眼之间,就要被金城碾成肉泥。 混乱中,传来金铁断裂之声,跟着一阵狂风冲来,岳风感觉一只粗壮绝伦的手臂,揽住他和依依,跟着拍翅声响,势如闷雷滚滚。 刹那间,两人以惊人的速度向上升腾,岳风抬头看去,上方黑漆漆一片,金光银芒交替闪烁。岳风感觉得到,厚厚的岩层,在金银光芒下四分五裂,让出了一条路来。 一声巨响,冷风压顶而来。岳风浑身一轻,星光点点,映入眼帘,清冷的空气灌入口鼻,一时之间,岳风和依依,生出了一股再世为人的快感。 他们两人就在英招怀里,马人双翅展开,势如乌云蔽天,揽着两人,仿佛搂着一对小鸡。英招刺鼻的汗味,让依依心中烦恶,她低头看去,骇然发现,下方的地面,露出了一个幽深的洞穴,方才短短的一瞬,英招凭借无比的神通,居然打穿了地壳,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这个英招,到底是谁?”小狐女的心中大大生出疑惑,英招族固然强大,可是强到这个地步,仍是匪夷所思。 “二位小友!”英招发出人声,雄浑震耳,仿佛一口大钟,“你们伤势如何,可以坐稳吗?” 天鬼之力徐徐地浸润,岳风感觉浑身冷流转动,伤痛慢慢地好转,听了这话,大声应道:“没问题。” “好个钢筋铁骨的小子。”英招的声音中透出一丝赞许,他抓起两人,丢在背上,口中朗朗笑道,“小子,丫头,记清楚了,在你们之前,不曾有人骑在我贺兰殷雪的背上,在你们之后,这种事也决不会再有。” “什么?”依依失声惊叫,“你是贺兰殷雪?” 英招洪声大笑:“你也知道我吗?” “我当然知道!”依依微微激动起来,“你是草原之主,英招之王!” “英招王?”岳风的心里一阵翻腾,“原来名号里有个‘王’字,说的是他?该死,皇不二说的是名号,我却当成了名字。” “你们两个坐稳了。”贺兰殷雪盯着下方,目光凛冽如电,“小子,你那个藤蔓幻身还能用么?” “能用。”岳风答道。 “很好,你用藤子缠住我,待会儿打起来,不要掉下去。”贺兰殷雪迟疑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但你别闹错了,这可不是马缰。” 他时刻不忘自尊,两人听了不觉好笑。 “苍龙转生,长青木神!”岳风一声令下,幻藤蔓延,将二人与英招捆在一起,形如缰绳,挽在手中。 贺兰殷雪囚禁已久,这时破禁而出,望见无垠星空,心中无比畅快,双翅高举,挺身扬蹄,冲着夜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啸。这声呼啸,仿佛来自北方的旷野,一阵风向着远处席卷而去。 天地间忽然亮了起来,一大团金光,从地下洞穴一涌而出,四周的黑暗之中,也涌出了许多光团,那是白虎道者常用的飞轮,排列成阵,将贺兰殷雪团团围住。 “皇不二!”贺兰殷雪洪声大笑,“这些日子,你在我面前,真是耍足了威风,本王铁链加身,施展不开,今晚妙得很,正好放开手脚,打他娘个痛快。” “贺兰殷雪,你以为出得了天皇府吗?”皇不二冉冉升起,伴随一座巨大的金城,城上光芒四射,照得四周亮如白昼,踩着飞轮的道者,面目历历可见,均是一脸杀气,恶狠狠盯着三人。 “皇不二,换了你老哥,我不敢夸口。”贺兰殷雪声如雷鸣,“至于你么,这个狗屁天皇府,老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料你一群废物,也挡不住我的去路。” “金城压顶。”皇不二失了要犯,心急如焚,受了这一番挖苦,更是怒不可遏,他笔尖一摇,金城神速飞出,城上的尖锥生长如飞。 “呵!”贺兰殷雪一拍翅膀,掉头就走,前方十多个道者蜂拥而来,抖动符笔,发出道道符光。 “闪开。”英招双翅一抡,鼓起一大片金光,势如无形的光盾挡在身前,风雷水火,击中金罩,纷纷弹开。金盾随着英招向前,化为一股怒潮,对面的道者躲闪不及,撞上金光,纷纷发出惨叫。 贺兰殷雪一鼓翅膀,盘旋回头,背上的两人,只觉天空中起了一阵大风,风压使人窒息,正惊讶,英招王飞到高空,回头望去,他的体魄虽然伟岸,可是面对金城幻身,仍是显得十分渺小。 第二百零一章 三箭破城 “大而无当的东西。”贺兰殷雪目光炯炯,望着金城逼近,忽地伸出左手,攥捏成拳,拳缝里如泉水涌溅,喷出一股弧形的金光,长约三丈有余,岳风凝目细看,竟是一把金色的长弓,只是半带透明,与其说是兵器,不如说是幻影。 贺兰殷雪右手一挥,金色的长弓,多了一条银色的弓弦。 “嗡!”贺兰殷雪指尖一拨,银色的光弦发出悦耳的鸣响,声音至纯至美,琴弦也远远不如。 岳风瞧在眼里,不胜惊讶,但觉依依握住他手,用心语说:“这是贺兰殷雪的幻身。” “幻身?”岳风十分好奇,“英招也有幻身。” “不但有,还很强大。”依依说道,“他们的先祖,曾经得到过道祖支离邪的点化,学成了许多道族的道术。英招天生神物,灵力十足,他们修炼道术,前十年,比起道者要强得多,十年以后,才会碰到阻碍,修为变慢,渐渐为道者所超越。英招的幻身较为单调,不是弓箭,就是枪矛,他们把道术融入幻身,生出许多变化,威力十分惊人。” 正说着,皇不二的金城停了下来,巍然耸立,金色的光影,横跨了一整座天皇府。皇不二抱着双手,站在城楼飞檐之上,目光森然,脸色阴沉,长袍迎风起舞,猎猎如飞。 “皇不二,你的‘金天神城’有点儿意思。”贺兰殷雪大声笑道,“但想胜过我,那还不够瞧。” “臭马匹。”皇不二目射寒光,“我宰了你以后,会把你的皮挂在玉京城的旗杆上。” “呸。”贺兰殷雪啐了一口,“皇不二,先接我三箭,再说大话不迟。” 英招王手挽金弓,指扣银弦,呔地一声大喝,竟将一张幻弓,拉得有如满月。 金弓银弦之间,慢慢地凝结出一支丈许长短的巨箭,银色的箭镞,金色的箭杆,长箭的尾端,两片光白的银羽,宛如飘飞的灵光。 岳风分明感觉,英招王肌肉鼓胀,伤口破裂,鲜血涌出,他的口鼻之间,呼哧喘着粗气,双眼灿如星斗,注视前方的城墙。 这一副幻弓幻箭,也是贺兰殷雪全身的神力所聚。 “第一箭。”英招王大喝一声,“烈阳之箭。” 幻箭脱弦而出,发出异样鸣响,半空中轰隆一声,化为一支烈焰飞扬的火箭。 越向前飞,火势越强,飞到半途,火光之强,可比天上骄阳。 皇不二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听一声巨响,火箭射中金城。皇不二魂魄摇荡,低头看去,火焰压住金光,牢不可破的金城,出现一个可怕的大洞,火焰从洞里窜出,像是疯狂游走的的火蛇,所过城墙消失,化为一团团金色的烟雾。 “金生水!”皇不二临危不乱,发出一声锐喝。金城之上,涌出滔滔幻水,势如九天飞瀑,落在幻火上面,腾起袅袅白烟。幻火灭了又起,俨然无穷无尽,可是火箭射穿的大洞,活是一张大嘴,正在慢慢地愈合。 “第二箭!”贺兰殷雪声震长天,“奔雷之箭!” 第一支幻箭飞出,快如电闪,声如雷鸣,飞到半途,化为一道横贯长空的闪电。 嗤啦,箭中金城,声响十分古怪,像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劈开了一张牛皮。一条长长的裂口,撕开了高大的金墙,但从裂口之中,涌出万道电光,冲开厚实的城墙,糅合纵横的火光,蛛丝一样在金城之上蔓延,所过爆炸连连,巨响震天动地。 “呀!”皇不二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他的面庞扭曲,两眼外凸,口角微微抽动,长发在风中狂舞,素日的俊秀一扫而光,映照闪烁电光,形同一只狰狞丑恶的厉鬼。 “破云飞城。”皇不二的叫声尖锐高昂,金城应声向前,带着满身雷光电火,有如风吹云动,快得不可思议。岳风一行,沐浴在金光之中,只见金城巍巍,不见天地星辰,那一种天崩地裂的气势,足可粉碎任何的对手。 “第三箭!”贺兰殷雪不为所动,金城的光华,将他熔铸成一尊光灿灿的金人。可是,再强烈的金光,也遮掩不住他的双眼,英招王目光如炬,足以穿透一切,滚雷般的声音,从他宽阔的胸膛里冲了出来:“虚空之箭!” 幻箭激龘射出,射到半途,忽地消失,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虚无中生发,以惊人的气势,压迫金城的神光。 金光无形之物,竟也不堪压迫,飞快地向后退缩,所过出现黑沉沉的夜色,仿佛有人手持墨笔,大肆渲染,涂掉光明,只留下一片黑暗。 夜色向前奔涌,仿佛怪兽的大嘴,一路吞噬金光,直抵“金天神城”的脚下。金光也好,虚无也好,各以怒马奔腾之势,迎面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虚无之力占了上风,金墙受了压迫,以夸张的幅度向内扭曲。 两股绝顶大力交锋,岳风清楚地感觉,四周的空间,出现了一阵阵异样的波动。 豁啦,一声雷鸣巨响,金城四分五裂,终于垮塌,金色的元气四处弥漫,夹杂火光雷电,化为一片横亘长天的金色云霞。 皇不二口吐鲜血,翻滚着飞了出去,几个道者驾驭飞轮,急冲上前,伸手将他接住,头也不回,仓皇逃走。 “赢了!”依依欢声大叫,“英招王,快呀,飞上去,活捉皇不二……” 无人应声,依依不由住口,但觉贺兰殷雪一动不动,左手向前,紧攥长弓,一动不动,小狐女心生讶异,问道:“英招王,你怎么了?” 贺兰殷雪呼出一口长气,淡淡说道:“没什么?”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倦意。 “你累了?”小狐女恍然大悟,轻轻叫了起来。 “谁累了?”英招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这点儿小事,举手之劳。” 依依、岳风对望一眼,均是面露笑意,心想这英招也不知被关了多少日子,受尽了折磨,仗着一身余勇,只用三箭,就破了“金天神城”。如果还不疲累,那可真是天上的神仙。 贺兰殷雪天赋异禀,稍事歇息,又有力气,大吼一声,展翅要飞,岳风忽道:“慢着!” “什么?”英招王问道。 岳风定一定神,说道:“英招王,我有一个朋友,还在天皇府中。” “哦!”英招洪声道,“这个容易,救出来就是。”一转身,冲向府邸,边飞边问,“你朋友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它……”岳风迟疑一下,轻声说,“它是一只花妖。” “花妖?”贺兰殷雪哼了一声,“这种小妖怪有什么好救的,四体不全,只是一团雾气,我一口气就能把它吹得魂飞魄散。” “英招王。”岳风忍不住大声说,“它是我的朋友,你若对它不逊,我本事不济,也要跟你拼命。” 贺兰殷雪“唔”了一声,冷冷道:“小子,我一生从不受人胁迫,但你救我出困,今日破例一次。哼,花妖就花妖……”他顿了一顿,“它在哪儿?” “地牢附近。” “呸,真会挑地方!那地儿,老子都呆腻了。” 英招卷起狂风,冲突直下,来到地牢上方的洞穴,一路上不见人影,忽听岳风大声叫道:“白樱,白樱……” 可是无人应答,贺兰殷雪正想是否下去,忽听一个细弱的声音叫道:“岳风,我在这儿。” 回头看去,只见花木丛中,飘出一个肤光莹白的裸女,两眼盯着英招,脸上流露惧色。 岳风松一口气,叫道:“别怕,他没有恶意。”又问,“相图呢?” “他逃走了。” “好,你过来。”岳风一招手,白樱化为一团白气,袅袅钻入小乾坤袋里。 贺兰殷雪目睹花妖消失,又看了看岳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小子,你堂堂道者,竟与花妖为友?实在有点儿稀罕。你为了这一团雾气,返回这里,如果反遭不幸,岂非得不偿失?” “我答应过白樱,带她离开天皇府,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一定做到。” “好小子。”贺兰殷雪目现异彩,点头说,“你这性子,挺合本王的脾胃。”他左顾右盼,“怎么没有见人?” 话音方落,忽觉周围发紧,无形之力重重涌来,英招王双眉一挑,冷笑说:“发动禁制了么?难怪这些鼠辈,全都躲着不肯出来。” 他长啸一声,拍翅纵身,飞到半空,举目一扫,只见周围暗流涌动,景象模糊不清,就连远处的灯光,也是扭曲变幻,无法凝聚在一处。 “英招王。”依依忍不住说道,“这些禁制很厉害,你有法子破解吗?” “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贺兰殷雪冷冷说道。 “什么法子?”岳风皱眉问道。 第二百零二章 喝酒 “这个!”贺兰殷雪一扬手,金弓、银箭出现在手中,他开弓引箭,两眼圆睁,双耳竖起,“虚空之箭!” 幻箭呼啸而出,正中下方府邸。只听一声巨响,有如平地惊雷,一股气浪奔腾而出,所过屋宇倒塌、屋瓦乱飞,一眨眼的工夫,天皇府被摧毁了足足一半,房屋的倒塌声,人员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响彻夜空。 混乱中,岳风分明看见,巫朗光着身子,和一个艳女冲出废墟,灰头土脸,十足狼狈,他想要纵身向前,可又浑身酸痛,心知今日要杀此人,恐怕难上加难,如果假手贺兰殷雪,大可手刃此獠,可是大仇假手于人,又觉不太解恨 正犹豫,巫朗一闪身,又不见了。 咻,又是一箭射出,剩下一半房屋,统统夷为平地。 禁制一大半来自房屋,贺兰殷雪摧毁了天皇府,好比釜底抽薪,禁制登时告破。英招久困此间,望着一片瓦砾,心中痛快莫名,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拍打双翅,冲天而起,势如一阵狂风,卷过重重屋宇。 岳风和依依,伏在英招的背上,心中又惊喜,又疑惑,贺兰殷雪一身神通,真是惊世骇俗,但他如此能耐,又为何被皇不二捉住,关在地牢之中,受尽摧残凌辱。 “嗐!”金如意忽地冒了出来,使劲拍打翅膀,方能勉强跟上。 它神出鬼没,来得突然,贺兰殷雪掉头怒视,张弓要射,岳风忙说:“是朋友!” 贺兰殷雪听了这话,杀气稍稍减弱,金如意叫嚷:“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岳风,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只英招又是打哪儿来的?” “这是英招王贺兰殷雪。”岳风看了金如意一眼,不情不愿地引介,“这是我家的妖奴金如意。” “英招王。”金如意盯着贺兰殷雪,眼珠骨碌乱转,“我见过两个你的前任。” 贺兰殷雪笑道:“是么,哪两位?” “贺兰横绝,贺兰翻云。” “咦!”贺兰殷雪肃然起敬,“好个老家伙!这两位先王,都是千年以前的英雄人物。” “千年以前?”岳风大感意外,“金如意,你胡吹的吧,你到底几岁?上次你跟我说,你才两三百岁,后来又说四五百岁,现在又认识千年以前的英招王,呸,你的年纪是随心情变化的吗?” “唉!”金如意呱呱叫道,“年纪这种事情,说起来太扫兴,一般来说,我都懒得去记。” “你多大年纪,我根本不感兴趣。”岳风冷笑说,“反正你说的话,统统都是放屁。” “你就不放屁吗?”金如意满不在乎地说,“把屁憋在肚子里,那该多难受啊。” “少来混淆视听,我说的是,你说话是放屁。” “我说话是放屁,你听话就是闻屁。”金如意张开鸟喙,冲着岳风吹气,“闻屁的小子,这屁是香的还是臭的。” “金如意……”岳风快气疯了,“我杀了你……” 依依一边笑得打跌,贺兰殷雪也发出轰雷般的长笑。 身后传来嗡嗡急响,岳风回头看去,许多飞行的遁光蜂拥而来,星星点点,数以百计,圆的是飞轮,长的是飞剑,不舍不弃,紧紧跟着三人。 “追兵么?”岳风皱眉说道。 依依点头说:“皇不二是玉京的副守备,城里的卫兵,大多归他调度,他单打独斗输给了英招王,现在一定是想以多为胜。” 贺兰殷雪笑道:“不错,让我逃出玉京,皇不二的乐子可就大了。” “英招王。”岳风心生好奇,“你怎么落到皇不二手里的?” “皇不二算什么东西?”贺兰殷雪冷笑一声,“凭他那点儿本事,到了本王面前,站也站不直。” “说的是。”依依笑道,“你伤成这样,照样杀得他落花流水。” “这样说……”岳风沉吟说,“抓住你的是皇太一么?” “也不尽然。”贺兰殷雪口气阴郁,“这件事说来话长,先退敌再说……”他蓦地回头,引弓搭箭,冲着身后一箭射出,“烈阳之箭。” 一团大火扫过夜空,仿佛太阳下坠,照得天地如昼,追赶的道者们一旦碰上火光,纷纷全身燃烧,化为团团火球。 “奔雷之箭!”第二支幻箭飞出,虚空中窜出无数闪电,小半个玉京,也被电光照亮,电流交织成网,仿佛一只闪电凝成的巨手,一挥一握,扫过虚空,追兵一旦碰到,浑身电光萦绕,雨点一样落向地面。 两箭的工夫,身后的追兵少了一半,幸存者为这气势所夺,纷纷放缓来势,不敢过分紧逼。 “唉。”金如意转身就飞,边飞边叫,“岳风,我肚子疼,找个茅坑方便一下,你自己当心哟,要是受了伤,你死了的妈妈一定很心疼……” “去你的。”岳风怒气冲天,“鸟拉屎还要用茅坑,你以前不都是边飞边拉吗?” “唉……”金如意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正在向道者学习,飞着拉屎,那也太野蛮了……” “滑头鬼。”岳风忿忿不平,忽听贺兰殷雪大口喘气,俨然力不能支,不由问道:“英招王,你不舒服?” 贺兰殷雪咽了一口唾沫:“小子,这附近有酒馆么?” “干吗?”依依好奇问道。 “没啥。”贺兰殷雪笑道,“肚子里闹酒虫,须得镇压镇压。” 两个少年均是惊异,如今后有追兵,危机四伏,贺兰殷雪竟然还有喝酒的兴致。岳风只好指着灵河对岸:“往那边飞就是烟馆,玉京城最好的酒馆。” “岳风。”依依忍不住提醒,“你不怕毁了sao nv人的生意?” “苏姐姐如果知道,她也会这样做。” “你怎么知道?”依依心中酸溜溜的,“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子。” 岳风一时语塞,他和苏媚烟肝胆相照,许多事不用言说,便可意会,真要说个明白,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强辩说:“反正我就是知道。” 烟馆开门迎客,不分昼夜,尽管夜过三更,仍有不少酒客。馆中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宛如光烂宝石,在夜色之中格外醒目。 英招王飞行极快,到了烟馆上空,收翅下落,马不停蹄,一阵风冲进大门。 酒客们吆三喝六,饮酒正欢,忽见英招闯入,惊得纷纷跳起,闪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侍者。”贺兰殷雪呼啦啦冲到一张可容数十人围坐的大桌前,一拍桌案,声如响雷,“拿十坛酒来。” 馆中的女侍,全都认识岳风,见他坐在英招背上,均是十分惊讶。岳风扶着依依翻身落下,冲一个女侍说:“快拿酒来,酒钱算我账上。” 一个女侍笑道:“岳先生说什么话,馆主交待过了,烟馆是她的,也是你的。” 依依听得不快,怒哼一声,说道:“sao nv人挺大方啊?什么你的我的,你们两个,干脆捏成一个得了。” “哈!”贺兰殷雪笑道,“小姑娘,你吃醋的本事不坏,但不知,喝酒的本事怎么样?” “不比你差。”依依跳上椅子,吐了吐舌头,“要不然,咱们比比看。” “好啊。”英招呵呵一笑,目光凛凛,扫过酒馆,冲着那一群发呆的酒客说,“本人贺兰殷雪,正和玉京守卫交战,刀枪无眼,难免伤及无辜,要命的快快走开,不要留在此间。” “什么?英招攻打玉京……天啦,这可是大事件……”酒客们又吃惊,又兴奋,不过性命要紧,纷纷一哄而散。 岳风转眼看去,女侍们脸色惊慌,呆呆站在那儿,不知该去该留,当即说道:“你们也走吧,苏姐姐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女侍们纷纷施礼,为首的领班说:“岳先生,你千万小心。”说完也都散了。 “二位小友。”贺兰殷雪沉吟说,“你们两个也去吧,今日大恩,本王若能生还草原,必当涌泉相报。” “大王小瞧人了。”岳风笑了笑,“我本事低微,可也不会贪生怕死,救人救到底,要我看你孤军作战,那还算是男人么……”说到这儿,面露迟疑,看了一眼依依,小狐女跳了起来,“你瞧我做什么?女人又怎么样?女人里面就没有英雄豪杰了么?” 两个雄性不由苦笑,贺兰殷雪叹道:“女人怎么能叫英雄,英雌还差不多。不过二位既有此心,本王若不领情,实在太不痛快。”说到这儿,他将身一挺,毛发耸动,“咱们吃饱喝足,再杀他一个痛快。” 酒客离开以后,留下许多佳肴美酒,英招王阔步上前,抓起一只烤羊,拎起一坛虫露酒,大饮大嚼,旁若无人。 依依嚷着拼酒,喝了不到一坛,已是双颊酡红,目光欲滴,半醉半醒,躺在岳风怀里。岳风喝了两坛,也觉酒力不支。贺兰殷雪一口气喝下二十多坛,面不改色,只叫痛快。 说也奇怪,三人欢呼痛饮,闹得不亦乐乎,酒馆之外,却是安静得出奇,透过窗户看去,花木丛中漆黑一片,偶尔闪过一点亮光。 第二百零三章 死守 敌人围而不攻,实在让人奇怪,岳风正纳闷,忽见贺兰殷雪丢下一只空坛,闭眼抱手,一动不动。 岳风心生惊讶,不料过了片刻,英招王口鼻之间,呼噜噜发出一阵鼾声。 “他睡着了?”依依不胜惊讶,岳风也是大皱眉头。 英招半人半马,兼有二者习性,睡觉的时候,也如马匹一样站立。尽管贺兰殷雪刚脱牢笼,又是连场苦战,疲倦困乏在所难免,可是大敌当前,怎能不管不顾,酣然入睡? 岳风急得跳脚,心想这位英招王天生神武,心智却是平平,身处如此险境,酒照喝、肉照吃、觉照睡。人说蠢牛蠢马,难道说,英招不光身子像马,连脑子也沾染了牛马的蠢气。 正想着,馆外传来窃窃私语,黑暗中慢慢亮起灯来。“燃灯符”的光芒,照亮了乌压压的人头,岳风一眼扫去,心惊肉跳,只是烟馆外面,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再抬头,透过二楼窗户,可见密密麻麻的光点,那是飞行法器的遁光,天上的敌人,比起地上的还多。 趁着贺兰殷雪喝酒吃肉的工夫,皇不二调兵遣将,已将烟馆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办?”依依握住岳风的手,柔软的小手里,传来一丝莫名的惊惶。 岳风伸手推了一把贺兰殷雪,那感觉就像是推到了一堵城墙。英招王纹丝不动,看那神态气韵,俨然睡得更沉。 咻,酒馆里的灯光突然灭了,四下里一团漆黑。 “苍龙转生!”岳风叫道,“血龙卷!” 一排血亮的水光,顷刻环绕四周,结成一道水幕,将三人圈在其中。 “雷罩!”依依轻轻出声,又在血龙卷里面布下一道雷障。 突然间,数不清的符光冲进了二人的防御,随之而来的还有形形色色的幻身,有刀剑,有兽类,数以百计,以惊天动地之势冲进了烟馆。 巨响连连,血龙卷上出现了大团大团的空洞,符法幻身冲了进来,一不留神,忽又撞上了小狐女的雷罩,幻身黏在了雷罩上面,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其中夹杂真人垂死般的呻吟。 前面的刚被粘住,后面的又蜂拥而来,有如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来,狂暴的冲击,将雷罩撕开了一条口子,五颜六色的幻身蜂拥而入,其中混杂着驾驭法器、奔腾如电的道者。 “血木神!”幻蛟消失,化为漫天飞藤,仿佛长蛇怪蟒,缠住冲入的对手。天狼血从藤上涌出,所过烈焰冲天,烧得幻身纷纷融化,真人更是化为一团团火球,惨被藤蔓掷了出去。 “狐尾电光刀。”依依身形摇晃,长长的刀锋贴着藤蔓飞舞,带起一股股幻身的精元,伴随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轰隆隆!”烟馆的屋顶被人揭了起来,星光与夜空闪现一下,很快也被人潮吞没。无数的道术一股脑儿涌出,处在狭小空间,击中依依和岳风不过小半,一大半倒是落在自己人身上。 叫骂声此起彼落,反倒让两个少年得到喘息机会。 “破冥伞!”依依召出宝伞,悬在两人上方,一股如龙白气直冲夜空,白气凌空盘旋,符法幻身落在其中,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弹了回去。 “千叶飞鳞!”青鳞跳跃飞舞,画出诡异的曲线,绕过破冥伞,化为点点流光,所过惨叫连连。 人影憧憧,透过幻藤幻鳞,突破电刃狂刀,十几人逼近,闪烁的电光,映照出他们凶狠的面庞。 “天霜火叶舞。”岳风手脚齐出,卷起一股狂飙,片片火光飞出,飘零如火叶飞舞,对手纷纷发出惨叫,一眨眼倒了一片,只剩一人站立,想是受了震慑,呆呆地忘了动弹。 “穿云!”一束电光击破黑暗,正中那人胸口,来人叫也没叫,横着飞了出去,撞破了一面墙壁,跌落到了酒馆的外面。 这一轮攻防,短促、狂暴、犹如噩梦的高潮,让人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从中醒来。 势如飓风扫过,烟馆毁坏大半,只剩下残垣断壁,头顶星光点点,夜空一片澄朗,大厅里躺着数十具人体,有的死掉,有的昏迷,还有的发出细微的呻吟。 四周忽地安静下来,血龙卷消失了,雷罩不见踪影,电光刀只剩下星星电火,破冥伞握在少女手中,伞面无力地垂下,虎口的鲜血顺着伞柄流淌下来。 不过短短的一瞬,面对狂潮一般的攻势,两人的元气全被抽空,身子变成了一具空壳,要不是背靠着背,依依早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幻蛟仍在天上,青色的幽光洒落,岳风吃惊地发现,英招王的身上,发生了古怪的异变。 贺兰殷雪站在那儿,木木呆呆,俨然失去了生气,他的皮肤下面,出现了许多细小的凸起,形如一个个肉瘤。可怕的是,肉瘤都是活物,正在飞快地拱动,仿佛水中的游鱼,一只紧接一只,游向英招的胸口,在他胸膛结成一体,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肉团,肉团剧烈蠕动,似要破体而出。 贺兰殷雪汗如泉涌,涌出的汗液,带着虫露酒的芬芳,一旦流出,很快化为气体,萦萦绕绕,缥缈不定。 酒馆外安静得古怪,岳风分明感觉,那里正在聚集力量,方才的攻势尽管猛烈,可是过于混乱,威力大打折扣,下一次进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依依甚是软弱,分明筋疲力尽,英招王又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如果非战不可,只有他还可以勉强抵挡。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很沉,“别逞强,你挡不住的。” “那怎么办?”岳风心里升起一股绝望。 “后面会很艰难!”阳太昊幽幽说道,“我感觉,这一关你过不去。” “我是不是很傻?”岳风苦笑。 “是啊,为了一只素不相识的英招送命。”阳太昊叹了口气,“可这就是你啊,莽撞的小子,为了一个念头,不惜抛弃一切。” “你呢?屠妖者?” “我也一样。”阳太昊沉默一下,“小子,你后悔了吗?” “不。”岳风挺起胸膛,“绝不后悔。” 酒馆外响起一阵鼓噪,叫声中透出一股凛冽杀气。 “血龙卷!”岳风心意所向,血红的水幕再一次布满四方。 “黄沙漫天!”酒馆的外面,数十个声音齐声叫喊,数十道黄光飞出,击中了血龙。岳风只觉一股干涩,黄光包围之下,血龙慢慢地萎缩。 土克水,数十人使出了“沉沙符”,吸取血龙的水流。 “长青木神!”幻蛟化为千百藤蔓,木克土,一片青影,卷向天空中的黄光。 轰隆,一尊金甲巨神,冲进了酒馆,这是一个金相的幻身,抡起手中的金刀,奋力一搅,金克木,漫天的幻藤纷纷折断。 “酸木神。”青藤刷刷刷缠住金甲幻身,酸心汤涌出藤蔓,金神浑身融化,腾起袅袅的金气。 呼啦啦,一群幻鸟出现在头顶,有雕有枭,雨点般俯冲下来。 “破冥伞。”依依举起白伞,只觉双臂酸痛,白气向上一冲,幻鸟阵势大乱。 酒馆外响起了一片怒吼,数百道遁光,五颜六色地蜂拥而入。道者们整齐划一,纷纷扬起符笔,符法、幻身,向着馆内三人倾泻过来。 依依闷哼一声,忽地摔倒在地,“破冥伞”也落在了地上。一刹那,岳风所受的压迫大到了极点,对手的攻势,铜墙铁壁一样碾压过来,龙卷水幕,长青木神,统统向内收缩。 哗啦,水破,藤断,数十人冲破了防御, 岳风四面受敌,幻鳞已经用光,想要体术攻击,可又相距较远。正绝望,腰间乾坤袋里,冲出几股白气,钻进那些人的口鼻耳孔。来人均是浑身一僵,紧跟着浑身长出枝叶繁花,花朵艳丽无伦,展现死亡之美。 “花妖。”后面的人发出愤怒的叫嚷,笔尖射出团团大火,冲向遍体开花的同伴。 花妖怕火,纷纷冲出宿主,其中两个慢了少许,为火光击中,化为愁云惨雾,发出凄凄的哀鸣。 “回来!”岳风一招手,花妖纷纷窜回乾坤袋,这时一道电光冲来,正中岳风的左胁,少年横着跌了出去,通身一阵麻痹。 人影晃动,更多的道者冲了上来。 岳风暗暗叫苦,挣扎起来,正要以死相拼,忽听身后一声大喝:“闪开。” 声如响雷,正是贺兰殷雪,岳风来不及多想,翻身一滚,前方出现一片金光,数十道电火击中金光,嗖嗖嗖弹到一边。 岳风又惊又喜,回头看去,英招王的胸口高高鼓起,其中蠕动不已,仿佛藏了一大窝毒蛇。 “呵!”贺兰殷雪两眼睁圆,大口怒张,吐出数百点金光,仿佛倾巢而出的马蜂,冲向四面杀来的道者。 金光圆圆溜溜,仿佛某种弹丸,射到半途,忽地展开,化为刺头刺脑、背生双翅的金色怪虫。 “金符虫?”岳风不胜吃惊,还没还过神来,金符虫去如流星,纷纷钻入那些道者的体内,惨叫声此起彼伏,听来不胜凄厉。 第二百零四章 结拜 虫子凶毒绝伦,还在英招体内,就被大大激怒,这时见人就钻,不分敌我,幻身符法均是无用,即便杀死,也会就地复活。 符虫一入人体,立刻乱钻乱拱,深入脑髓,又从眼窝里钻了出来,凶心不减,再向其他的道者冲去。 一只两只还罢了,众人齐心协力,还能从容应付,可是一来数百只,顾此失彼,损失惨重,前方的满地乱滚,惨叫不断,后方的见这情形,无不心生惧意,叫嚷着向后退却。 贺兰殷雪长笑一声,纵身向前,双手一手一个,抓住岳风、依依,丢在自己背上。他的周围酒气浓郁,酒液化为水云,团团笼罩四周。 岳风打起精神,使出“长青木神”,缠住英招,卷起破冥伞,只听耳边风响,贺兰殷雪马不停蹄,向前猛冲,两侧符虫嗡鸣,当真来去如电。 岳风瞧得心惊,暗暗加以防备,可怪的是,英招身上似有某种力量,金符虫靠近三尺,立刻远远飞走。 数百只金符虫,闹得追兵们一团大乱,躲不开,逃不掉,一边与金符虫恶战,一边眼睁睁望着英招展开双翅,冲霄飞走。 岳风浑身酸痛,像是叫人狠狠揍了一顿,依依趴在他的怀里,除了大口喘气,话也说不出来。 “小子,丫头。”贺兰殷雪声音中透出一丝歉意,“抱歉,刚才我一时失算,让你们受苦了。” “英招王。”岳风的心里十分糊涂,“那些金符虫打哪儿来的?” “这些金符虫,都是皇太一精心造出,安放在我体内,限制我的行动。” “这么多?”岳风微微吃惊。 贺兰殷雪冷哼一声:“若是少了,也奈何不了我。起初,这些虫子,制得我无法可施,从逐日草原到玉京城,我稍有异动,虫子立刻反噬,那一种痛苦,叫人生不如死。” “你想出对付金符虫的法子了?”岳风问道。 “不错。”贺兰殷雪傲然说道,“要不然,不劳皇不二动手,我就死在天皇府了。” 岳风好奇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 “也没什么特别的。”贺兰殷雪漫不经意地说,“我只是积累元气,反复压制妖虫,久而久之,终于将它们一一压服,迫使其力量受制,沉睡休眠,可要将其驱出体外,却是难之又难。驱逐的法子我也知道,可是少了一样东西,始终难以奏效。” “酒么?”岳风有所领悟。 贺兰殷雪点了点头:“英招族里,有一个自古相传的道术,名叫‘酒罡’,将元气融入美酒,伐毛洗髓,祛除体内的邪祟。但要使用这个法子,需要极高的道力,更要大量的美酒。论道力,我不差,可是身处地牢,别说大量的美酒,就连一丝酒气也休想闻到。这么一来,祛除符虫的事情只好耽搁下来。” “你到烟馆,就是为了祛除体内的妖虫?” 贺兰殷雪叹了一口气:“我脱困之时,连发神箭,消耗了大量的元气,金符虫所受的压制减弱,立刻蠢蠢欲动。外有追兵,内有符虫,此去逐日大草原,数以千里,一旦符虫发作,必然无法收拾,所以只好甘冒奇险,饮酒驱虫。本想金符虫被我压制,应该不难祛除,谁知道,这些小玩闹长久盘踞体内,顽固得超乎想象,我以‘酒罡’驱逐,反而惊醒了它们,激起莫大的反抗。那一刻,除了全力驱虫,再无余力自保,若不是二位小友舍命相助,我贺兰殷雪已经骨肉成灰了。” 岳风心生感慨:“皇太一绝对料想不到,他造出的金符虫,反而变成了你的利器,那些追兵为虫子所困,这会儿一定大大的头痛。”说到这儿,他心生疑惑,“英招王,为何金符虫不来找我们的麻烦?” “呵。”贺兰殷雪笑道,“我有‘酒罡’护体,那东西岂敢近我?” 岳风恍然大悟:“你身边的酒云,就是酒罡?” 贺兰殷雪微微一笑:“酒罡这门道术,一分酒一分力气,现如今我酒足饭饱,趁着天黑,一鼓作气冲出玉京。” 说到这儿,他停顿一下,似乎有所疑虑:“二位小友,此去前途凶险,怕有连场苦战,你们跟着我,实在风险太多。” 岳风说道:“你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此去万里,万一遭遇了意外又怎么办?我们两人道术浅薄,但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再说,我们得罪了皇不二,留在玉京,照样危险” “得罪皇不二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英招王呵呵一笑,“我的事,他根本不敢声张。” “这是为什么?”依依缓过气来,好奇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英招王回头看去,身后星星点点,追兵又赶了上来,当即说道,“我们先脱了险,再慢慢细说,二位小友,坐稳了……”纵声长啸,抖擞双翅,飞行之速快了一倍,不过片刻工夫,便将玉京北面的玄冥石像远远抛在身后。 又飞了一会儿,身后光点消失,追兵尽被摆脱,四面清风流云,一派安然恬淡。 贺兰殷雪全无停歇之意,一身的力气无穷无尽,又飞两个时辰,群星渐渐稀微,东方隐隐发白,下方的山川越发陌生。岳风和依依连场苦战,疲倦不堪,晨光洒在身上,仿佛沐浴在一条金河之中,不知不觉,神志渐渐模糊,相依相偎,沉沉睡去。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醒转过来,发现躺在一个巨大的鸟巢中间,下方铺满了兽毛鸟羽,柔软舒适,身边还有几只巨大的鸟蛋,每一颗都有人头大小,美中不足的是,巢里面有一股鸟屎味儿,略略有些刺鼻。 正疑惑,啪嗒一声,掉下来一只血淋淋的鸟腿,粗大胜过马腿,上面羽毛尚在。 依依吓了一跳,跳到岳风身后。两人抬头看去,英招王站在一根横枝上面,挺胸耸翅,手抓一条鸟腿,茹毛饮血,已经吃了大半。 “你吃生肉?”依依皱起眉头,“好恶心。” 正说话,贺兰殷雪吃光了鸟肉,飞身纵下,落在巢里,前蹄纵起,在鸟蛋上敲了一个洞,捧起鸟蛋,咕嘟嘟大喝大饮。须臾喝光,抹了抹嘴,冲依依笑道:“小姑娘,如今咱们可是逃难,别说生肉,就是虫子,饿起来也照吃不误。” “这是哪儿?”岳风左顾右盼。 “我也不太清楚。”贺兰殷雪冲那鸟腿一努嘴,“这是巨鹧鸪的腿,这种鸟不会越过龟山,看样子,我们还在龟山。” “龟山!”依依倒吸一口凉气,“你飞了多久?” “半个晚上。”英招王手指东方,“你看,太阳才没有我高呢。” “半个晚上,飞了五千多里?”依依的脸色微微发白。 “差不多。”贺兰殷雪扳着手指,面有苦色,“他奶奶的,你们道者的算数,本王不大在行。” “这是鹧鸪腿吗?”岳风拎起那条鸟腿,“怎么这样大?” “马马虎虎。”贺兰殷雪轻描淡写,“这是一只鹧鸪王,其他的小鸟一见我,全都吓跑了,这家伙敢捋虎须,我只好成全它了。” 小狐女白他一眼:“这样说,它填了你老人家的肚皮,还得大大地感激你了。” “这话说得不错。”贺兰殷雪大咧咧地说,“不是随便哪只鸟,都能进我肚皮的。” 依依扁了扁嘴,取出符笔,割了两块鸟肉,拔去残毛,又找来枯草,燃起一堆篝火,翻来覆去,将鸟肉烤得外焦里嫩,上面涂抹酱汁,香气四溢,叫人馋涎欲滴。 烤肉完毕,依依又取来两张树叶,卷成杯状,从树叶上取来露珠,聚起满满一杯,吃一口肉,喝一口露水,甘露清甜之外,透出一丝树叶的香气。 英招王冷眼旁观:“你们这些道者,就是娇生惯养,吃个东西也这么多鬼名堂,做起事来也是弯弯曲曲,一点儿也不爽快。” “英招王。”岳风吃完手中烤肉,拍手说,“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关在天皇府里?” 贺兰殷雪咳嗽一声,正色道:“什么王不王的就别提了。岳小友,你不嫌弃,我俩结拜为兄弟如何?” 岳风一呆,不知如何回答,依依却拍手笑道:“好主意啊,岳风是道者的英雄,贺兰殷雪是英招的英雄,你们两个做兄弟,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是英招的英雄不假。”贺兰殷雪微微一笑,“岳老弟么,道法还算不错,可是放在道者里面,那还差得远。不过道法归道法,缘法归缘法,老弟两次救我,你我也算大有缘法,可是一旦结拜,自当同生共死,贵贱不弃,这是一件大事,还得看老弟的意思。” 岳风抬头望去,正与英招四目相接,他的胸中涌起一股豪情,慨然说:“承蒙贺兰兄看得起,岳风敢不从命。” 贺兰殷雪哈哈大笑,一手挽住岳风,屈下四蹄笑道:“老弟,为兄这一双膝盖,但从父母生来,从未跪下一次,今时今日,算是破例。” 岳风也双膝跪下,两人面朝东方,磕了三个头,贺兰殷雪笑道:“为兄今年五十出头,老弟多大。” “我十六。”岳风答道。 “好,日后你叫我大哥,我叫你二弟,你我不用直呼其名。” 第二百零五章 斥候 “喂!”依依叫了起来,“贺兰殷雪,你这样可不太对头,我也救了你的命,干吗你只跟岳风结拜,却不跟我结拜?” “我这是一举两得。”英招王冲她呵呵大笑,“岳风做了我的二弟,你不就是我的二弟媳了么?往后我叫你弟妹就是了。” 马人心直口快,岳风、依依听了,均是面红耳赤,小狐女啐道:“没正经。”岳风欲要辩解,可又害怕伤了依依的心,只好苦笑作罢。 贺兰殷雪站起身来,说道:“二弟,你我既然结拜,为兄的丑事也就不必瞒你。” “丑事?”岳风一呆。 “没错。”英招王叹道,“我所以关在天皇府里,实在是自大愚蠢,上了皇太一的大当。” 他说到这儿,目视背上,一双虎目光芒黯然:“大概一年之前,飞虎穷奇,大举侵入逐日大草原。我率领部众与之交战,双方几次大战,各有损伤,正在相持不下。皇不二突然出现,带来兄长的手谕,说是皇太一不忍心看到生灵涂炭,愿意居中调和,邀请穷奇王风虎与我见面,双方罢战讲和,皇太一愿意说服穷奇,退回金山。” “骗鬼么?”依依叫嚷起来,“白虎人跟穷奇的关系,天底下谁人不知?便是讲和,也一定偏向穷奇一方。” “话是这么说。”贺兰殷雪微微苦笑,“为兄那时心高气傲,自恃一身神通,并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再说了,皇太一那封信,言辞恳切,不偏不倚,他又是名动世间的天道者,理当高风亮节,不应公然偏袒穷奇,更别说施行阴谋诡计了。 “我权衡再三,但觉万无一失,况且皇太一诚心相邀,我若不赴会,难免影响英招族与道族的邦交。所以不听众人劝说,执意前往赴会。到了地方,不但皇太一、皇不二都在,白虎巫真竟也在座。白虎人的两大天道者一起来到,我惊讶之余,也生出一丝疑惑。 “不久风虎率众赶来,这家伙一开口,竟要与我平分逐日草原。这简直岂有此理,从古至今,为了争夺草原,我们两族不知交战了多少次,穷奇始终不能越过金山。如今它一仗没胜,居然想要平分草原。我一时怒气塞胸,起身说道,风虎,咱俩废话少说,一对一见个高下,你胜了,草原分你一半,你败了,带你的狗崽子们滚回金山,终你一生,不得越过金山半步 “风虎与我战场上交锋多次,从未占过上风,好几次带伤遁走。本想它必然不敢出战,谁知它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我心中大喜,跟它走到帐篷外面,各施神通,斗了几个回合,还没分出胜负,忽听帐篷里传来几声垂死的哀嚎,那声音十分熟悉,均是我带来的英招铁卫,共有八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千的好手。我一听便觉不妙,丢下风虎,赶回帐篷。谁知一进门,就看见血流遍地,兄弟们全都断了气,许多人瞪着两眼,俨然死不甘心。” 说到这儿,贺兰殷雪双眼微微泛红,深深吸一口气,胸口急剧起伏,过了半晌,才闷声说道:“我见这情形,愤怒发狂,又见皇太一和巫真面色阴沉,各提符笔,皇不二手臂受伤,鲜血淋漓。这三个道者,分明就是凶手,风虎将我引开,他们趁机屠杀我的随从。这时风虎也冲了进来,与三人各占一角,将我围在中间。说实话,以一对一,我也胜不过皇太一和巫真,他们所以联手,不过是力求稳胜,不给我有半点儿脱身的机会。这一战以一敌四,全无悬念可言,我落到皇太一手里,灌了几百只金符虫,途经数千里,从逐日草原押来玉京。” “奇怪。”依依说道,“他为什么不将你关在琢磨宫?” “琢磨宫距离草原太近。”贺兰殷雪说道,“英招之间,千里之内互有感应,我的族人倘若感知我在琢磨宫,势必倾巢而出,掀起战争。战事一起,诱捕我的事情必然穿帮。若是关在天皇府,一来玉京远离逐日草原,我族人无从感应,二来,天皇府的禁制,也能部分压制我的神力。” 说到这儿,他的神色不胜黯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过了一年,我的族人变成了什么样子?” 岳风沉吟道:“皇太一那么狠毒,何不一刀杀了你,反给自己找来这么多麻烦?” “我一开始,也不解其意。”贺兰殷雪冷冷一笑,“后来皇不二趁我虚弱,来到地牢劝诱,我才知道其中的原由。皇太一野心极大,不服苍龙天来始终压他一头,一直蓄积力量,要跟天来一决雌雄。在此之前,他已经收服了风虎,穷奇入侵草原,也是出自他的授意,跟着他又诱捕本王,打算以我为人质,逼迫英招族听他调遣,来日与天来争雄,站在皇家一边。 “一开始,皇不二花言巧语,百般劝诱为兄,后来劝说无效,便日日严刑拷打,想要逼我屈服,结果都是白费气力。地牢里长日无事,我默默蓄积力量,花了半年工夫,终于压服了金符虫。金符虫一被制服,我的道力也恢复了大半,于是试图挣脱枷锁,破牢而出。可是每每功败垂成,栽在皇不二和那两只飞虎手里。只不过,他们要留人质,纵然将我打败,也不愿狠下毒手,我伤势一好,又立马奋起,闹得皇不二不得安生。我也不盼真能脱困,故意顶撞他,只想逼得他恼羞成怒、将我杀死,一了百了。万不料二弟你攻入地牢,坏了符锁,助我脱困。” 岳风和依依,听了这一番话,心中又气愤,又感慨,没想到皇太一、巫真身为天道者,行事居然如此卑鄙。依依更是发愁,说道:“皇太一这样干,闹得不好,真的会发生道者战争。’ “那更好!”岳风冷冷道,“大家放开手脚,大打一场。” 贺兰殷雪哈哈大笑,一拍他肩,说道:“这话正合我意。” 说到这儿,他忽地抽了抽鼻子,脸色微微一变,冷笑说:“有人来了,一共四个人,三个男的,一个女的,同来的还有四只飞虎穷奇。” “你怎么知道?”依依奇怪问道,“连人数男女也清楚?” “我们英招驰骋大漠,捕风捉影,可知凶吉,百里之外如有人来,我们都能闻到。”贺兰殷雪看了看两人,“前日晚上,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暴起,跟皇不二作对么?那是因为我嗅到了你们两个的气息,又感觉你和皇不二动手,所以故意大闹一场,想要惹起你的注意。” 岳风想起那天的事情,心里微微后怕:“那天多亏大哥你闹起来,缠住了皇不二,要不然,我和依依,恐怕出不了天皇府。” “来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依依皱眉问。 英招摇头说,“不太清楚,他们从北方来的,散布一里以内,看道力,不算很高。” “北方来的?”依依笑道,“那可没什么,要是东方来的,可就糟糕透了。” “不。”贺兰殷雪摇头说道,“真正的麻烦在北方,皇太一很可能得到消息,你要是他怎么办?” 依依一愣,岳风皱了皱眉,徐徐说道:“换了是我,一定囤积重兵,在北方拦截你。” “没错。”贺兰殷雪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所以说,这几个人形迹可疑,很可能是对方的斥候。” “怎么对付他们?”依依问道。 贺兰殷雪看着岳风,说道:“二弟,你以为呢?” “如果对方的斥候已经到了,那么一定不止四个。”岳风沉吟一下,“逃是逃不掉的,莫如逮住一个,让他说出对方的布置。” “好主意。”贺兰殷雪呵呵一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主意跟为兄一样。” 说到这儿,拍翅纵身,跃出巨巢,岳风和依依也跟在后面。 这里是一片洪荒密林,来自远古时代,处处都有古老树木的化石,石化的树木光秃秃的,只剩巨大的主干,仿佛高大的尖塔,笔挺地指向高空。 活着的树木,高的百丈有余,矮的也有数十丈高,直径数丈,树冠如云,每一棵树木,都像是一座小小的城池,上面飞禽走兽,往来不绝。鸟兽的体格,也远远大于别处,只看形貌,个个凶狠难制,可是见了英招,均是慌张失措,一道烟躲进树干深处。 贺兰殷雪忽地回头,冲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冉冉上升,落到一根横枝上面,居高临下,俯视下方,但见三个披甲的男子,各乘一只黑色的飞虎,停在树枝上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坐下的飞虎也披了铠甲,凶性不减,头顶身撞,发出低沉的吼声。 呼啦,一只飞虎在树林间窜了出来,骑着一个披甲的女子,盔甲遮住头面,手持一杆长矛,锐声叫道:“你们磨蹭什么?穷奇很不安,说不定贺兰殷雪就在附近。” 第二百零六章 飞虎骑 “如果真在附近,又有什么好的?”一个男道者悻悻说道,“我们四个人,不够他一箭射的。” “我们只是警戒。”另一个男子说道,“发现贺兰殷雪,立刻发出警报。所以根本不用和他交战。” 女子哼了一声,说道:“现在最紧要事情,就是不能让他与英招的大部汇合,琢磨宫已经有令,要在英招军抵达之前,截杀贺兰殷雪,如何如何,不能他回到逐日草原。” “英招军动了吗?”一个男斥候似乎忧心忡忡,“如果倾巢而出,穷奇军团未必抵挡得住。” “这一年,他们被逼得很惨,贝英湖以西的土地全都失去了。”女道者说道,“贺兰殷雪下落不明,王位虚悬,英招族为了争夺王位,分裂成了南北二部,这一次前来的只是南部,北部按兵不动,不服贺兰殷雪的召唤。不过,琢磨宫认为,还不到与英招决胜的时候,只要杀掉贺兰殷雪,英招就会陷入四分五裂的地步,等到他们虚弱,再一举降服他们……” 英招王高处听见,只觉心火上冲,禁不住厉声叫道:“说得好,想要降服英招,先杀本王再说。” 他开口之时,人已俯冲而下,速度之快,使人不及眨眼,英招王擒贼擒王,看出女道者是四人之首,故而首先扑向该人。 女道者大吃一惊,下意识挺矛上刺,贺兰殷雪不躲不闪,也不召出幻身,一伸手,握住矛杆,大喝一声,神力迸发,女道者虎口迸裂,长矛反转刺回,穿透她的大腿,势头不止,又将黑虎的身子贯穿。 女子发出一声惨叫。座下的飞虎也是狂啸怒号,强忍穿心裂肺之苦,抬起头来,咬向英招的前蹄,不料眼前一花,一口咬空,英招王前蹄纵起,重重落下,穷奇的天灵盖多了一个窟窿,白花花的脑浆四处迸溅。 英招先声夺人,其他三个男子,吓得面无人色,不敢恋战,四散飞走。贺兰殷雪大喝一声,不顾女骑士惨叫,嗖地拔出长矛,尽力一掷,长矛化为流光,后心入,前胸出,将一个男子带得向前飞出,嗡的一声,钉死在树上。 其他两个斥候,见状更是心惊,催促飞虎,向前狂奔,其中一人刚到一处枝桠旁边,树丛中突然冲出许多巨大的青色藤蔓,连人代虎,将他牢牢捆住,那人吃了一惊,举起符笔,想要发出符咒,一条青藤快如闪电,缠住笔管,夺走符笔。一道黑影从树丛中窜出,电光冲破林间的阴霾,嗖地刺入飞虎的右眼。 黑影正是岳风,贺兰殷雪出手之际,他审视路径,算到敌人必从树木稀少的西北遁走,所以飞身绕到那儿,果不其然,真有斥候送上门来。岳风在地牢中与穷奇交手,总结得失,知道这飞虎全身坚硬如钢,唯独双眼薄弱,所以先用幻藤缠住一人一虎,而后一跃而出,运起“雷魂枪”,刺瞎了黑虎一眼。 黑虎遭遇重创,又痛又怒,嚎叫一声,一摆身子,将背上的骑士摔了下来,团团转身,张开嘴巴,想要面朝岳风,吐出“冰风雷”。 岳风随它转动,始终呆在黑虎的视线死角,忽地出枪,电光一闪,刺入了黑虎的左眼。飞虎双眼受创,成了瞎子,疼痛愤怒之余,又生出莫大恐惧,它头撞尾扫,四爪乱飞,抓得树木折断,木屑纷飞。 岳风闪身躲避疯虎,冷不防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他旋身让开,只见那个白虎甲士,两眼充血,面肌扭曲,右手铠甲之中弹出一把巨大的银斧,横扫竖劈,精光四射。 叮,雷魂枪格住了银斧。甲士大吼一声,向前推送,岳风只觉对手巨力如潮,压得他连连后退,抵在粗大的树干上面。 甲士膝顶头撞,招招狠辣,岳风在数尺间闪转格挡,“天霜火叶舞”的节奏帮了大忙,两人咫尺交锋,近身相搏,拳脚之间密不透风,每一击都是事关生死,拳脚相交,发出声声闷响,可是无论斥候如何攻击,总是差之毫厘,无法给与岳风重创。 一瞬间,两人换了七拳八脚,岳风目光敏锐,看见甲士一拳走空,露出左胁破绽,想起阳太昊所说,甲士身上七处弱点,腋下正是其中之一,当即一抖手,右手吐出一道明如刀剑的电光。 “斩风。”指尖带着电光,切入甲士腋下,甲士一声惨叫,左臂垂落下来。 “穿云!”岳风又是一拳,击中甲士喉间,电光透体而过,从后颈窝喷吐出去,那人咯的一声,口喷鲜血,直往后仰,手里的斧头,离开了岳风的长枪。 “斩风,穿云……”岳风收起雷魂枪,腾出双手,“电斧破甲拳”雨点般落在对手的七个薄弱点上,仿佛锋利的剃刀,切开了坚固的铠甲。 一转眼,甲胄四分五裂,甲士挂着破碎铠甲跌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站起,瞎眼的黑虎从一侧扑来,它两眼漆黑,急怒攻心,根本不辨敌我,按住甲士,爪牙齐下,甲士来不及惨叫,就被锋利的虎爪撕成了数块。 黑虎嗅到人血,亢奋快意,抬头张嘴,发出怒号,冷不防岳风飞身纵起,跨在它脖子上面,雷魂枪拉长变粗,毒蛇一般钻入飞虎的巨口,透过喉咙,直抵心脏。 虎啸声戛然而止。黑虎一个哆嗦,忽地大头向下,直愣愣栽下树梢,落入灌木丛中,再也没有动静。 这一轮交锋,宛如电光石火,四个斥候折损了三个,仅剩一个,魂飞魄散,只顾奔逃。飞出不到百丈,前方树荫浓密,仅有一个缺口,正想穿过,忽见天光所照,似有一缕金光。 他飞行太快,发现不妙,已经不及躲闪,只觉前方一片柔韧,仿佛撞上了一张大网。撞击的一刻,网上电光四射,化为一张闪闪发光的巨大电网。黑虎闯入网中,电流钻心刺骨,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 斥候为人机敏,撞网的一刻,身上铠甲生翅,跳下虎背,向后跃出,忽听身后传来咯的一声轻笑,斥候仓皇转身,身子向后滑出,手中符笔上扬,蓄势待发。 这几下一气呵成,斥候的心里也觉得意,他抬头看去,双眼正与依依的目光遇上,小狐女的嘴角微微上翘,双手合在胸前,一双妙目迸射奇光。 天狐遁甲! 斥候浑身一紧,似有无数绳索将他牢牢捆缚,脑子一阵迷糊,忘了身在何处,整个人仿佛一块石头,直愣愣摔了下去,身在半空,忽地后颈剧痛,一只蒲扇大的手掌,将他的脖子牢牢捏住。斥候回头看去,英招王双目如电,冷冷看来,紧跟着一只人头大小的拳头破空飞来,斥候如被巨石砸中,口鼻鲜血横飞,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四个斥候,全军覆没,贺兰殷雪正松一口气,下方光芒一闪,忽又一道光芒直冲而上,恍若一朵流星,冲开密层层的树冠,在天空中迸射奇光,刹那间,光芒之强,胜过太阳。 贺兰殷雪变了变色,低头看去,受伤的女道者躺在地上,举起的符笔尚未放下。英招王的心中暗暗后悔,方才他见对方一介女流,没有狠下毒手,只是杀了穷奇,将其打伤落地,万料不到一念之仁,让这女子发出了“流星符”,那一朵光亮,势必将所有的敌人吸引过来。 女道者发出信号,只一滚,躲入灌木丛中。 贺兰殷雪无暇理会,一拍翅膀,大声叫道:“二弟、小丫头,到我背上来。” 两人看见流星强光,也觉不妙,双双跳上马背。贺兰殷雪鼓起一阵狂风,尽力拍打翅膀,向着东北方向猛冲。 飞了不到二里,身后传来隐隐的雷声,岳风、依依应声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腾起了一大团黑云,黑云之中,闪动金银光芒。 黑云来势如飞,两人渐渐看得清楚,所谓的黑云,全是金银翅膀的黑虎,黑虎鼓动翅膀,声如闷雷,宽阔的背上,坐着顶盔贯甲的甲士,纷纷掣出雾气,个个杀气腾腾。 岳风粗粗一数,这些飞虎骑士,少说也有一百来人。正忧愁,前方也传来雷声,百余只飞虎载着骑士,迎面冲来。贺兰殷雪叫骂一声,转身向左冲去,谁知左侧雷动,也有骑士驭虎飞来;掉头向右,遥见黑云如阵,一阵风向这边飞来。 一转眼,三人陷入了重围。 英招王发出一声长啸,俯身向下冲去,岳风心中惊讶,叫道:“大哥,从树林里走么?” 贺兰殷雪将捕获的斥候反手一丢,答非所问:“看着他。” 英招来到一棵大树旁边,展开长臂,环抱树木,双目怒张,大喝一声,全身的肌肉一块块坟起,通身上下,涌出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酒罡?”岳风心头一动,不知此时此刻,贺兰殷雪为何使出这个神通。正迷惑,浓白的酒气窜向大树根须,跟着轰隆一声,巨木摇晃起来,忽左忽右连晃三次,根须折断,拔地而起。 第二百零七章 空中血战 岳风和依依傻了眼,贺兰殷雪以“酒罡”发力,竟将这棵洪荒古木连根拔起。 这棵树生长万年,高约五十多丈,粗约十人环抱,至于分量,更是不可估计。如此庞然大物,英招提在手里,居然浑不费力。他一拍翅膀,冲天而上,恰逢飞虎合围,血口怒张,吐出风雷。 “嗷!”贺兰殷雪一声长叫,手中巨木抡圆,但以闪电之势,绕着四周扫了一圈,正是碰着伤,汤着死,四周连人带虎,哀叫惨嚎,雨点般向下坠落。 贺兰殷雪手中巨木翻飞,横扫竖击,所向披靡,只因树木太大,挥舞太快,以英招王为轴,卷起了一股风暴。 这股风暴违逆了天地间的常理,搅得日月无光,空气形成巨大的漩涡,生出古怪的吸力,闯入漩涡的飞虎,各各身不由主,相互撞在一起,发出哀哀的嚎叫。 英招王且战且走,手中挥舞巨木,奋力向北冲去。他突出奇招,杀了飞虎军一个措手不及,起初损失惨重,渐渐稳住阵脚,幸存的飞虎吐出“冰风雷”,狂风夹杂冰屑,仿佛无形的刀子,削走巨木的枝桠,虎背上的骑士也纷纷使出“天剑符”,白光吞吐如虹,深入风暴之中,枝干与之相遇,就被符光削断。 相持时许,贺兰殷雪奋起神威,冲破包围,穷奇的阵势,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手里的巨木枝叶断折,变成光秃秃的一截树干,抡扫起来,尽管势大力沉,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好在树木粗壮,如城如堤,各种法术落在上面,均被一一挡住,伤不了树后的三人。 飞虎群里发出声声怒吼,纷纷汇聚一处,跟在英招王之后紧追不舍。贺兰殷雪将巨木抡成一个扇面,俨如死亡屏障,飞虎进入其中,虎伤人亡,应验不爽。 双方飞飞走走,杀出数百里,巨木越来越短,渐渐不堪再使。 贺兰殷雪汗出如浆,汗水蒸发,浑身酒气弥漫,四分刺鼻惊心。“酒罡”不但驱虫辟邪,还能滋生出无比的神力,贺兰殷雪将日前喝过的酒液藏在体内,化为“酒罡”,变得力大无穷,拔木成兵,横扫八方,杀得飞虎溃不成军。此时苦斗已久,所存酒液,全都化为神通,任他神力惊世,也觉渐渐乏力。低头看去,下方树木减少,露出灰白岩石,敢情苦斗之余,已经出了森林,来到龟山北麓。 英招王大吼一声,奋起余勇,掷出巨木,这一掷仿佛雷奔电击,两只飞虎躲闪不及,迎面撞上,双双化为肉饼。 “弓来!”英招王幻弓在手,幻箭脱弦,“虚空之箭。” 幻箭飞出,百丈以内尽成真空,其中的飞虎道者,均是暴眼凸睛、七窍喷红,化为漫天血雨,有如流星陨石,翻滚下落,一去不回。 贺兰殷雪连发三箭,便有十多只飞虎丧命,可是虎妖穷奇,自古与英招作战,双方都是知己知彼,尽管损失惨重,仍有不少飞虎躲过幻箭锋芒,左右包抄而来。第三箭射完,数十只飞虎已经扑到近前。 “幻光神矛!”贺兰殷雪毛发耸动,手里弓箭合拢,化为了一条光亮夺目的幻矛,金光为杆,银光为锋,向前一送,刺穿了当先一只飞虎的咽喉,跟着转身扫出,另一只穷奇拦腰断成两截,鲜血横飞,残躯漫天翻腾。 刚才一阵交锋,三百多只飞虎,少了三分之二,剩下数十只,均是其中的强者健者,一旦逼近相搏,便有极大优势。 贺兰殷雪幻矛狂舞,如飞流星,如飘瑞雪,所过血雨飞洒。可是以一当百,防不胜防。一个甲士驾驭穷奇,冲近贺兰殷雪,甲士射出闪电,英招王一矛扫飞,穷奇趁乱逼近,利爪一挥,血光迸射,英招王的胸口多了五道深深的爪痕。 英招王一声怒吼,幻矛凌空一旋,急如电光飞轮,将甲士飞虎,双双切成四段。 稍一迟慢,四只飞虎从两侧冲来,虎背上的甲士,笔尖雷火齐飞。英招的马身甚是庞大,转动不甚灵活,一旦两翼受敌,必然陷入被动。 英招王正要回矛自守,忽听岳风锐声叫道:“酸木神。”贺兰殷雪心念一动,当即不顾两翼,幻矛向前挺出,刺入一只飞虎的胸膛。 幻蛟应声扭转,化为无数藤蔓,拉长变细,缠缠绕绕,这一次的缠绕不同之前,藤蔓灵动如蛇,一旦缠住飞虎,立刻钻向虎眼,一旦钻入,酸液涌出,侵蚀飞虎双眼,飞虎倘若张口,藤蔓也会立马涌入,注入强酸,融化它的五脏六腑。 不过两个照面,就有三只穷奇中招,瞎眼的瞎眼,内伤的内伤,纷纷疼痛难禁,咆哮腾起,将背上的道者硬生生甩了下去。 甲士们展开翅膀,掣出兵刃,怒叫着冲向岳风,不防金光电闪,狐尾刀横扫而过,其中一人躲闪不及,刀锋及身,惨叫着飞了出去。其他人躲过幻刃,还没缓过气来,眼前黑衣飘飞,一道长长的电光从天射落,将一个甲士面门刺穿。 岳风和依依齐心协力,守护两翼。贺兰殷雪少了后顾之忧,左冲右突,幻矛横天,双翅如电,四蹄腾空怒蹄,所过肝脑涂地,他一路冲杀过去,手下没有一合之将。 幻藤飞舞,狐刀流电,雷魂枪的光芒,在酸心汤的挥洒间若隐若现。虎吼人号,此起彼落,朗朗天地之间,这一场厮杀,仿佛无休无止。 杀到日过中天,双方精疲力竭,飞虎一方死伤惨重,不少穷奇眼睛受创,战力减半,心中恨死了岳风,可又冲不破幻矛布下的层层光幕。 飞虎越战越少,起初将近百只,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不过二十来只。突然间,贺兰殷雪拍翅扬蹄,挺矛直刺,刺穿一只飞虎,连带刺死了虎背上的甲士,他奋起神威,将一人一虎挑在矛上舞动,口中大喝一声,势如雷霆迸发。 其他的道者飞虎,无不应声胆落,突然间斗志消灭,一只飞虎不顾骑士喝止,掉头就跑,先例一开,剩下的飞虎不甘落后,纷纷掉头追赶,片刻之间,丢下满地尸体,跑得一只不剩。 贺兰殷雪抖掉矛上的人体虎尸,张大嘴巴呼哧喘气,但觉浑身酸痛,一身元气也几乎抽空,身上多处中爪,火辣辣无比疼痛。 他喘息片刻,蓦地想起其他两人,回头看去,岳风半身浴血,神气委顿,双手攥着雷枪,身子微微发抖。依依虽为岳风呵护,没有受伤,可也小脸苍白,湿漉漉的秀发贴在脸上,一双秀目黯淡无神,仿佛垂死之人。至于抓来的人质,胸口多了一个窟窿,看那痕迹,应是虎爪所至。 贺兰殷雪心生歉疚,叹道:“二位跟我受苦了。” 岳风长吸一口气,笑道:“大哥说什么话,你我结拜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 “为兄矫情了。”贺兰殷雪肃然点头,“同生共死,贵贱不弃,二弟放心,为兄但有一口气在,这八个字就决不会变。” “我也一样。”岳风笑着伸出手来,贺兰殷雪目光闪动,伸出巨掌,两人手掌相交,一大一小,紧紧相握,均感对方的手里传来一股暖意。 贺兰殷雪说道:“我们三个暴露形迹,这一战,小胜当输,这几百只狗东西,不过是风虎的前哨,它们这一回去,势必卷土重来。再往后,只怕更有苦战,咱们必须尽快赶往北方,只要汇合我的英招部众,区区穷奇,何足道哉。” 岳风、依依均是赞同,三人之中,此刻只有贺兰殷雪还有力气,其他两人一身酸痛,骨骸仿佛散架,只想躺下来休息。可是时间急迫,无奈振作精神,向北飞去。一路上,岳风也曾想到“天道布武”的事情,可是比起眼下的凶险,擂台争锋,已经顾不上了。 前方的空气中,不时飘来飞虎的气息,随着天色变暗,越发浓烈刺鼻。贺兰殷雪当先开路,他一边嗅闻虎气,一边避开追踪,飞了半日,天色渐晚,下方的情形悄然生变,绿意渐渐变少,起初星星点点,渐渐消失不见,一片灰黑的岩石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天地的尽头,地面上沟壑纵横,到处都是长长的裂缝,还有巨大的天坑,贯穿地壳,深不可测。 “好荒凉。”岳风微微惊讶。 贺兰殷雪说道:“这儿是‘游魂荒原’,远古时代,道族和巨灵曾经在此间交战,从那以后,这里寸草不生,化为了一片荒漠。这一块地方,横在龟山和逐日大草原之间,是道族和英招族的缓冲地带。一般来说,我们两族很少跨越这里,自古以来,相安无事。” “越过这片荒原,就能到达逐日草原吗?”依依喘气问道。 “不错。”贺兰殷雪说道,“不过越是靠近草原,凶险也就越多。”他转眼看去,太阳落山,英招王微微皱眉,“天一黑,就是飞虎的天下,趁夜赶路,十分凶险。”回头看去,两个少年累得面无人色,不由叹了口气,转身向东飞去。 第二百零八章 昊天古城 飞了二十多里,前方出现一座奇峰,高接云天,刀削似的山崖上,横着一片巨大的废墟。 英招王指着废墟说:“那是太古时昊天城的遗迹,本是道族的北方要塞,阻拦火巨灵阳离与金巨灵象蛇南下,后来被风巨灵大鹏摧毁。不过,支离邪与四神留下的神力万古不灭,穷奇这一类小妖怪,大多不敢接近这里,我们不妨在此过夜,等到天亮,再走不迟。” 三人飞进废墟,环顾四周,残垣颓柱,乱石满地,残破的柱石上面,还可见到古老的符箓。整座废墟沉寂如死,没有鸟叫,也无虫鸣,可是岳风踏足废墟的一刻,却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围绕废墟,徐徐流转。 经过连番苦战,纵如贺兰殷雪,也是生出倦意,英招王站在一道石门的顶端,一面闭目调息,一面警戒四方。岳风和依依找了一个背风处,依偎入睡,只因太过疲倦,两人头一沾地,立刻遁入梦乡。 岳风睡得很不踏实,睡梦之中,仍在与飞虎骑士恶战,一不留神,挨了一道闪电,从云端掉了下来,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气氛阴森,怪石嵯峨,他甚是茫然,掉头四顾,忽见前方云雾深处,出现了一个飘忽的人影,定眼看去,却是一个长发女子。 “小七!”他叫喊一声,冲上前去,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秀丽的脸上,挂着凄凉的笑意。 “云若!”岳风的胸口仿佛挨了一拳,忽就醒了过来,身上汗水淋漓,心子扑通乱跳。 他低头看去,依依躺在他的身边,只因夜冷风寒,身子微微蜷缩。为了防范飞虎斥候,众人不敢燃火,呆在这个孤峰绝顶,只凭元气抵御狂风。 小狐女睡态安详,雪白的脸颊,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发出恬淡温柔的光芒,嘴角微微带笑,似乎只要呆在岳风的身边,她就感觉十分的满足。 “小七。”岳风轻轻叫了一声,少女睡梦中似乎听见,娇躯微微挪动,向前凑近些许。 岳风直起身来,凝目看向远处,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投下奇诡的影子,高高耸立的破塔,一如枯瘦沉默的巨人。 透过乱糟糟的废墟,就在黑暗深处,似乎藏着某种东西,那东西,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岳风盯着那一片黑暗,心神有点儿恍惚。 “小子,你醒了?”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情况不太妙啊?” “老不死!”岳风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穷奇正在集结,那一股杀气,遮蔽了星月。” “它们发现我们了吗?”岳风心跳加快,“为什么不攻上来?” “我也不太明白。”阳太昊沉吟说,“它们像在在等待什么?”说到这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英招王太大意了,他尚未汲取教训,还是把穷奇当成了傻子。” “我们应该逃走吗?”岳风心跳加快。 “逃?往哪儿逃?”阳太昊语带讥诮,“游魂荒原上,昊天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你说这么多干吗?”岳风没好气说道。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小子,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不过这件事,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 “不能告诉大哥和小七?” “对!” “为什么?” “这是道族的秘密。”阳太昊的声音又轻又细。 “这跟穷奇有什么关系?” “你如果不去,我也不勉强。”阳太昊冷冷说道。 岳风沉默一下,挺身站了起来。 “你上哪儿?”贺兰殷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岳风抬头看去,英招王站在那儿,长发随风狂舞,身后就是一轮朗月,他站在圆月的中央,凛凛然有如一尊傲岸的雕像。 “我去方便一下。”岳风撒了一个小谎。 “就近方便不行吗?”贺兰殷雪似乎心烦意乱,“该死,风很乱,到处吹来穷奇的臭气,我敢打赌,它们正往这边赶来。” “我想到处瞧瞧。”岳风说,“这儿的建筑很有趣。” “一些死物罢了。”贺兰殷雪深深看了他一眼,“二弟,你有心事么?” “没有。”岳风又撒了一个谎,“我只是逛一逛。” “当心啊。”英招王语重心长,“我感觉,这座废墟里面,似乎藏了什么。” 岳风心一沉,定眼看向远处,那里一团漆黑,像是夜里的海水,轻轻地起伏变幻。 变化的也许不是黑暗,只是月光罢了。 “我去去就来。”岳风轻声说,“大哥,你看好小七。” 贺兰殷雪唔了一声,漫不经意地道:“放心好了。” 岳风深吸一口气,向着黑暗深处走去,阳太昊一路指示方向,引导他不断向前。岳风绕过坍塌的大殿,穿过高大残破的拱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来到了废墟的尽头,往下看去,千仞悬崖,使人头晕目眩,狂风从后推挤,似要将他吹落下去。 紧靠悬崖,有一条长长的阶梯,宛如一条长蛇,盘绕在陡直的山崖上面。 “下去!”阳太昊说道。 “飞下去行吗?”岳风问道。 “不行,如果飞行,阶梯就会消失。” 岳风叹了一口气,沿着石阶走了下去,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平台,面向山崖的一侧,依山凿出了一座神殿,神殿里供奉着一条巨龙,口衔红日,手攥明月,岳风认得这个雕像,这是四灵之首的苍龙。 “这是哪儿?”岳风掉头四顾,不胜吃惊。 “昊天城的苍龙殿!”阳太昊说道。 “我们来这儿干吗?” “看一样东西。”阳太昊顿了顿,“或许紧要关头,可以派上用场。” “什么东西?”岳风心生好奇。 “去苍龙石像的后面。” 岳风快步走到苍龙石像的后面,但见一面石壁,黑暗之中,也觉甚是粗糙,只听阳太昊又说:“点亮燃灯符!” 岳风举起符笔,写出一道“燃灯符”,笔尖亮起一团青光,石壁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咦。”岳风盯着石壁,面露讶色,“这是什么?” 斑驳的石壁上面,刻满了许多弯弯曲曲的文字,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小蛇,更古怪的是,小蛇不断地扭动,一转眼的工夫,就变化成了全新的文字。 “什么鬼字儿?”岳风瞧着墙上的文字,只觉有点儿恶心,“怎么扭来扭去的。” “蠢材。”阳太昊大骂,“这是龙文。” “龙文?”岳风心头一跳,“龙的文字?” “准确说来,这是神龙的文字,一般的龙跟你一样,都是目不识丁的蠢货。”阳太昊顿了一顿,“龙文的一笔一划,都要贯注强大的道力,这些文字因道力而生,变成了有生命的活物。” 岳风大感头痛:“这样变来变去,谁又认得出来?” “不学无术的小子。”老不死倚老卖老,“龙文虽会变化,可也自有规律可循,每一个龙文的字符,都有十多种变体,记住所有的变体,就可认出这些文字。” “好麻烦。”岳风问,“老不死你认识么?” “废话。”阳太昊怒道,“我可是天尊。” “上面写的什么?” “这是一篇咒文。”阳太昊一字一句地说,“末尾的署名是支离邪!” “道祖支离邪?”岳风心生疑惑,“老不死,你骗人吧?” “骗你个鬼。”阳太昊怒道,“除了支离邪,谁写下的龙文,历经万古,依然不灭?” 岳风望着龙文,将信将疑:“这篇咒语有什么用?” “学会这篇咒文,短时间内,可以重启昊天城的防御。” “昊天城不是被毁了么?”岳风大为惊讶。 “所以说是短时间。”阳太昊沉默一下,“不过,要想咒语生效,还要一样东西。” “什么?” “道祖之血!” “支离邪不是死了么?” “他死了,不过他的血脉还在。”阳太昊轻轻地说,“你和小狐女,都算是他的后代,你们两个人,都有道祖之血。” 岳风听得发呆,问道:“你怎么不让小七来?” “你别忘了。”阳太昊淡淡说道,“她可是妖族。” “顽固不化的老家伙!”岳风呸了一声,“妖族又怎样,她比大多数的道者都要强。” “少废话。”阳太昊冷冷说,“如果我是你,就会学会这片咒文。” “为什么?” “我有个一个不好的预感。”阳太昊轻声说,“今天晚上,决不太平!” “危言耸听!”岳风晃了晃头,盯着墙上的龙文,“算了,这些鬼画符,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说完转过身来,刹那间,他的身子一震,双目陡张,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的目光投向石像的龙角,就在龙角的顶端,站立了一个体态修长的女子。 “你……”岳风如被闪电击中,足足愣了三秒,忽地冲口而出,“若若!” 女子站在那儿,宛如一尊石像,黑衣裹住纤柔的身段,酥胸高耸,柳腰纤纤,四肢浑圆修长,曲线如流水一样柔美,她站在月光下面,似要融入其间,神韵高华绝俗,可又透出一股让人心碎的清冷,她的脸上戴了一抹青纱,一双秋水似的杏眼,让四周的月光也忧伤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云若 “若若……”岳风又叫了一声,可是一股难言的绝望,又将他的嗓子堵住了,突然,他意识到了来者是谁,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说道,“是你。” 来人正是忘墟地窟里见过的蒙面女子,她的体态和云若相似,岳风已是第二次认错了人,他的心里升起一团疑云,忍不住问:“你怎么在这儿?” 蒙面女沉默一下,答非所问:“我想见你。” 岳风心里的疑惑更甚,蒙面女的语气,也是那样熟悉,清冷的语调下面,藏着一股难抑的感情。他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女子:“你见我干吗?” “给你提个醒。”蒙面女淡淡说道,“穷奇正往这边赶来,昊天城并不安全。” “我知道!”岳风的心砰砰乱跳,阳太昊的推断得到了证实,要是这样,他必须学会墙上的咒文。 “你树敌太多了,这个世界不适合你。”蒙面女幽幽地说,“带着狐神后裔,回落星谷去吧,我这儿有一张符,可以修复毁坏的界碑,重建‘太微天隐阵’……” “你也知道落星谷?”岳风的心跳无端加快,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你见过落星谷的界碑?”女子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帮我?”岳风盯着女子,“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蒙面女轻声说,“你只需知道,我没有恶意。” “我不会回落星谷?”岳风冷冷说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那些事……”蒙面女顿了顿,嗓音里透出一丝苦涩,“你都忘了吧,好么?” “你要我忘了谁?”岳风盯着女子,忽觉手脚发冷,一字字问道,“爹爹,还是若若?” 女子木然不动,过了一会儿,轻声说:“胡依依是个好姑娘,只要你愿意,她会随你到天涯海角……” “那么,你呢?”岳风的眼泪流了出来,“若若!” “我不是云若。”蒙面女喃喃说道。 “那你又是谁?”岳风惨笑一下。 “我……”蒙面女幽幽一叹,“只是一个遗留世间的孤魂。” “好吧!”岳风一攥拳头,长吸一口气,“不管你是人是鬼,摘下你的面纱,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蒙面女一愣,岳风扬起笔来,锐声长叫:“苍龙转生!” 一条巨大的幻蛟冲天而起,天青色的光芒,照亮了宏伟的神殿。 “岳风。”女子摇头,“你不要逼我。” “长青木神!”数不清的幻藤冲向蒙面女子,连带女子脚下的苍龙,全都淹没在了青色的狂潮中。 可是,幻藤一无所获,蒙面女消失了。 岳风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后袭来,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他猛地回头,蒙面女悄然站立,手持符笔,笔尖闪动冰雪一样的冷光。 “如果我发出‘伤心针’!”蒙面女冷冷说道,“你已经死了。” “伤心针?”岳风惨笑一下,“伤谁的心?你的,还是我的?” 女子的身子轻轻一颤,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岳风忽地动了,他纵身跃出,快得像是一阵狂风。 “伤心……”女子一抖符笔,可又无力垂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扑倒在地。 “伤心……”女子手腕一翻,笔尖抵住了岳风的咽喉,少年的脸色苍白如霜,两只眼睛幽幽发亮,他不理女子的符笔,扳开女子的手臂,左手用力一扯,拉开了那一抹青纱。 “啊!”岳风盯着那张面庞,一时目定口呆,“小七?” 千真万确,这张脸正是依依,只不过,没有素日的俏皮,反倒多了一抹愁意。 “你怎么、怎么在这儿……”岳风的脑子一片大乱,似有千万条绳索,牢牢纠结在一起,“小七,你怎么是小七……” “别傻了!”阳太昊的声音冷冷响起,“这是变化术!” 这一语点醒了岳风,他盯着女子,大喝一声:“你不是小七。” 叫声未落,女子的脸又变成了杜雨。岳风呆了呆,忽地明白过来,女子既不忍杀他,可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他的心微微一痛,怒道:“若若,别闹了!” 女子默不作声,样子又变成了天秀,岳风捂住脑袋,呻 吟起来,但觉身下的女子腰肢一挺,想要挣脱,慌忙伸手搂住,谁知一搂之间,女子的脸又变成了苏媚烟。 四周静得出奇,两人四目相对,均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岳风深吸一口气,忽地闭上双眼,不再去瞧女子面庞,轻轻凑近她的鬓发,吸入她的气息。 气息柔和恬淡,就像是林间的微风,送来幽淡的花香,无声无息,侵润人心。 “若若!”岳风轻声说,“你骗不了我,你变得了容貌,可你变不了气味。” 女子微微一颤,似乎不堪重负,身子软了下来,岳风伸出双手,抚摸她的光嫩的面颊,深深地吻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女子突然受袭,如遭电击,颤抖了一下,又尽力挣扎起来。可是岳风不管不顾,死死搂住她的身子。两人在地上翻滚,俨然一场殊死搏斗,女子每一次挣扎,均以落败告终。 突然间,她停止了挣扎,仿佛失去了力气,伸出软玉似的双臂,紧紧搂住了岳风脖子,身子柔若无骨,其软如绵,娇嫩的红唇开启,花蕊般的舌尖,缠上了岳风的舌头,她的身子滚热起来,眼泪水决堤一般流下,流入岳风的嘴里,热乎乎的,带着苦涩的滋味。 多日的离别之苦,化为了无休无止地长吻。 不知过了多久,岳风张开眼睛,澄朗的月光下,女子的面容清晰可见,这张脸在他的梦里百折千回,容貌娇美如昔,只是多了几分苍白、几分凄凉,翠羽似的细眉下面,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滴。 “若若!”岳风支撑起来,说不出的倦意涌遍全身,他的心中一片空茫,“为什么?” 云若慢慢地坐了起来,掠了掠鬓发,抱着双膝,望着暗潮似的夜色,仿佛痴了呆了。 “若若!”岳风盯着少女,忽地暴怒起来,“你为什么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见我?还有爹爹呢,你见过他么?” 少女抬起头来,脸上泪痕交错,眼里的神气,只让岳风心碎,他握住云若的手说道:“若若,我不该生气,可是,你这个样子,让我快要疯了。” “岳风!”云若幽幽开口,“听我的话,回落星谷去。” “为什么?”岳风皱了皱眉,“我不会回去,除非你说出理由。” “如果不回去。”云若看他一眼,语带苦涩,“你会死的。” “好吧!”岳风说道,“我离开落星谷,只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找我爹,第二件事就是找你,现在,你找到了,再找到爹爹,我们一起返回落星谷。” 云若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岳风,我不能回去,岳伯伯也回不去。” “你见过我爹爹?”岳风腾地站了起来,心中激动难抑,“他在哪儿?” “他还活着。”云若轻声说道,可是,她的脸上没有喜悦。 “太好了。”岳风欢喜地跳了起来,“他在哪儿?” “我不能说。”云若盯着岳风,目光凄凉。 岳风浑身一震,心房急剧收缩:“若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岳风。”云若的目光充满了哀求,“你别问了,算我求你,回落星谷去,带着依依姑娘,她很好,有她看着你,我就放心了。” “你胡说!”岳风发起怒来,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小子。”阳太昊忽在他心中说道,“你问问她,为什么只有二魂六魄?” 岳风听到这儿,冲口而出:“是啊,若若,你为什么少了一魂一魄?” “你!”云若脸色惨白,仿佛一个死人,“你,你怎么知道?” 岳风的心中光亮一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夺走你魂魄的人,一定就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 云若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是谁?”岳风两眼出火,“他在哪儿?” “我不会告诉你。”云若轻轻摇头,“他比你厉害百倍,你找他,只是送死;第二,他掌握了我的一魂一魄,轻而易举就能杀死我;第三,包括岳伯伯在内,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手里。我背叛他,所有的人都会死。” 岳风呆若木鸡,脑子一片混乱,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无力的感觉流遍全身。 “一定还有办法。”他使劲摇头:“若若,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救你和爹爹?” “什么都没用。”云若凄然一笑,“你最好忘了我们。” “不。”岳风的脸上透出一股煞气,“就算天翻地覆,我也要救你们出来。” “岳风。”云若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岳风的面颊,眼里透出一丝苦笑,“你啊,真是一个傻瓜。” 两人无语相对,月光洒落如霜,在他们的身侧拖出长长的影子,岳风望着伊人,忽然感觉,眼前的云若,变得有些陌生。 “嗷!”上方的废墟,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 岳风应声一震,脱口而出:“大哥,小七!”他转眼看去,昊天城的上空,闪过一道长长的火光。 突然,他的心剧烈一颤,掉头看去,云若消失了,少女站立过的地方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一片惨白的月光。 除了唇边的余香,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大梦,云若离开了,岳风浑浑噩噩,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第二百一十章 豪赌 东方微微发白,一缕晨光映照“烟馆”的废墟,一夜之间,富丽堂皇的酒馆,变成了一地碎石瓦砾 苏媚烟站一边,贝齿如玉,叼着烟杆,若有所思。 “太惊人了。”茜儿轻轻摇头,“这个岳风是不是疯了,他居然毁了烟馆。” “小意思。”苏媚烟淡淡说道,“比起这堆破烂,我更担心他和小七。” “真的、真的有一只英招……”一个女侍者在旁边抽抽嗒嗒,“他说他是英招王贺兰殷雪……” “行了!”苏媚烟有点儿不耐烦,“你都说了十遍了。” “真的有一只英招……”女侍一边抹泪,一边支吾。 “你一定是看错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苏媚烟转眼看去,笑道:“哟,副守备来了啊。” 皇不二衣冠楚楚,面带笑容,脸色有点儿苍白,两只眼睛跑马似的,从苏媚烟的脸上移到她胸前,又在她圆润光白的长腿上打了个圈儿,方才咳嗽一声,说道:“苏仙子,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你问我啊?”苏媚烟笑了笑,“我也不大清楚,我的侍者说,昨晚馆里来了一只英招,自称英招王贺兰殷雪……” “不可能吧。”皇不二皱眉说,“玉京城怎么会出现英招?英招王贺兰殷雪,那更加荒唐了?如果他来玉京,一定会通报我。” “我真的看见了……”女侍者话没说完,皇不二目射凶光,刺在她的脸上,嘴角却挂着笑意:“美人儿,你做梦看到的吧?没有英招,更没有英招王……”他凑近女侍,轻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我会带你去守备府盘问,当然咯,我可不敢担保,你一定能从那里面走出来。” 侍女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双手下垂,默默退到一边。 “皇大守备。”苏媚烟口角含笑,“你这是威胁我的侍者咯?” “算不上威胁。”皇不二故作轻松,“我只是提个醒儿,有些话不能乱说,说话之前,一定要有凭有据。玉京里不可能出现英招,如果出现了,那一定是某种幻觉。” “昨晚的幻觉还真多。”苏媚烟冲着天上,吐出一缕烟云,“这么说,天皇府变成了瓦砾场,那也是一个幻觉咯?” 皇不二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淡淡说道:“没什么,昨晚我和巫老三修炼一个道术,一不留神,道力失控,毁了几间房子。” “有意思。”苏媚烟笑容不变,“天皇府的房子,一定都是纸糊的吧?” 皇不二的面肌牵动两下:“苏仙子真会说笑话,你是玉京的名人,也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很有钱,可是钱这个东西,也有它力所不及的地方。既然是开酒馆,那就得广结善缘,有些人得罪了,恐怕不太好办。” 苏媚烟星眸流转,盯着皇不二打量一眼,扑哧一笑,说道:“好吧,皇大守备,英招的事全是幻觉,那么,请问一下,你的幻觉里面,有没有见过岳风?” “岳风。”皇不二耸了耸肩,“我没见过这个人,我想,后天的天道布武,我也许能见到他。” “你会见到的。”苏媚烟的眼里闪过一丝冷电,“你一定会见到他。” “我拭目以待。”皇不二阴沉沉一笑,“岳风组,可是如今的大热门啊,我打算花一百点金赌他们赢。” “一百点金?那太少了。”苏媚烟微微一笑,“我出了一百万点金,赌岳风组赢。” 四周响起一片轻呼,皇不二的笑容有点儿发僵:“苏仙子真是大手笔。” “我也出一百万点金!”一个放荡不羁的声音传来,“赌岳风组输。” 苏媚烟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笑了笑说道:“好啊,巫三爷果然痛快,要不这样,咱们一轮翻一番,第三轮的赌注一百万点金,之后每过一轮,增加一百万点,以此累积,第四轮三百万,第五轮六百万,岳风组什么时候输掉,赌局什么时候结束,只要没夺冠,就算我输,如果夺了冠,就算你输。” 这一番话震惊四座,就连巫朗也是目定口呆,过了半晌,干笑说:“苏仙子,你说笑吧?你就不怕倾家荡产?” “我不怕。”苏媚烟笑眯眯地说,“难道说巫三爷怕了。” 巫朗咽了一口唾沫,笑着说:“我怕谁?就怕到时候你付不起。”他色迷迷地打量女子,“实在不行,你本人抵债,我算你一百万点金。”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苏媚烟漫不经意,转身就走,“巫三爷你对我来说,一个子儿也不值。” “臭婆娘,我……”巫朗暴跳如雷,正要口出恶言,忽又想起京无伦,心子一跳,左右看看,再瞧苏媚烟,上了虬龙车,腾云驾雾地去得远了。 回到风烟居,茜儿仍是不住口地埋怨,怨怪苏媚烟赌注下得太大,闹得不好,真要倾家荡产。 苏媚烟笑道:“你怕什么,我就算输光当尽,也不会把你抵押给那个姓巫的淫贼。” “我别的不怕。就怕输得不明不白。”茜儿撅起小嘴,“试想一想,岳风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儿。后天的比赛,他不来参加可怎么办?” 苏媚烟淡淡说道:“第三轮输掉,那也才输一百万。” 正说着,其他人纷纷出来,苏媚烟一派慵懒,歪在兽皮椅上抽烟。杜雨问过茜儿,不胜忧愁,说道:“苏姐姐,岳风和小七,真的跟英招王在一起么?” “皇不二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有的。”苏媚烟叹了口气,“但我想不通,为什么贺兰殷雪会出现在玉京?更离奇的是,昨晚天皇府被毁,皇不二竟说是道力失控。” “毁掉天皇府,得是天道一流。”朱阳冷冷说道,“岳风和胡依依肯定办不到,但若真是贺兰殷雪,也许可以做到,英招王道力之强,可与世间妖王一争长短,放在道者之中,也是天道中品的人物。” “是呀,所以这就奇了。”苏媚烟说道,“皇家一向霸道,不肯吃亏,若是贺兰殷雪毁了府邸,那还不嚷得天下皆知,这一次居然百计隐瞒,真是叫人猜测不出。” “明着不说,暗地里未必会闲着。”朱阳淡淡说道。 苏媚烟目光一闪:“朱阳,以你之见,贺兰殷雪和岳风、小七一道毁了天皇府。因为某种原由,皇家不愿声张,却在暗里地派人追杀三人,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岳风、小七仍是还没回来。” 杜雨一听这话,急得眼圈儿发红,跌足说:“苏姐姐,这可怎么办,你快想想法子。” “小雨别急。”苏媚烟沉吟道,“贺兰殷雪威震北方,也不是省油的灯,除非皇太一和巫真出手。要么,所谓的追兵,未必能够胜他。我只是担心,岳风他们为形势所迫,无法参与后天的比赛。” “是呀。”武大圣忧心忡忡,粗声大气地说,“差了两个人,又怎么比赛?” 厅中一时沉寂,过了时许,朱阳慢慢说道:“天道布武,还有一条规则,实在不行,可是试试那个……” “你是说……”苏媚烟目光一亮,还没说完,忽听楼下传来一声大喝:“家里有人么?” 声音洪亮有力,苏媚烟听出是谁,脸色一变,腾起站起身来,锐声叫道:“京无伦,你来干吗?” “我来送一个人。”京无伦答道。 众人走到楼梯前,探头一看,均是吃了一惊,苏媚烟冲口叫道:“胡六姐……” 京无伦站在门前,一手拄着铁棍,一手扶着胡佩佩,狐女半身染血,人已苏醒过来,面色煞白如纸,望着众人自嘲苦笑。 “京无伦。”苏媚烟怒道,“你打伤她的?” 京无伦万料不到,苏媚烟劈头给他扣了这样一顶帽子,只一呆,大声叫屈:“小苏,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不是你,玉京城里,谁还把她伤成这样?”苏媚烟存心蛮横到底。 京无伦抓耳挠腮,又气又急,胡佩佩苦笑一下,虚弱道:“小苏,不怪他,要不是京无伦,你如今看到的,只有我的尸体。” “究竟怎么回事?”众人均是诧异。 杜雨上前,将胡佩佩扶到楼上,察看一下,说道:“伤及魂魄,我也应付不了,茜儿姑娘,相烦你去‘芝兰堂’请我姑妈。” 茜儿应了,乘车去请杜庭兰。胡佩佩断断续续,将前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心惊,可又想象不出那阿甲是谁,以影子为幻身的道术,更是闻所未闻。 苏媚烟皱了皱眉,掉头问:“京无伦,你怎么正好也在?” “你还怀疑我?”京无伦皱起眉头,“小苏,不瞒你说,这一次来玉京,一是找你……” “少来这一套。”苏媚烟断然说,“你再胡说八道,我立刻赶你出去。” 京无伦一挥手:“好,好,我不说你,这一次我来玉京,实在是追查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武大圣见了偶像,感动的几乎落泪,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 京无伦瞅他一眼,目光落在那根鲲鹏金棍上:“你姓武么?” “对呀。”武大圣受宠若惊,“你、你怎么知道?” 京无伦冷哼一声,说道:“你老爹一定是武沛了?” “对呀,对呀。”武大圣眉开眼笑,“你、你认识他?” 第二百一十一章 穷奇之王 京无伦也不瞧他,忽又言归正传:“你们也知道,这几年来,许多村镇无故被毁,村中的男女老少纷纷失踪。我追查许多时候,发现这些事情,应是出自一伙人之手。半个月以前,我在太山附近,发现了这一伙人的踪迹,一路追踪。这群家伙十分狡猾,其中更有能人,我几次逮住他们的尾巴,可都差之毫厘,让他们逃脱了……” “好本事……”苏媚烟冷笑一声,“不愧是玄武人的天道者,追踪的本事就是了得。” 京无伦一顿铁棍,怒道:“小苏,你不要阴阳怪气地挖苦人,这件事算我无能,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他们本领再强,终归留下了蛛丝马迹,我一路追踪,来到玉京……” “说实话了吧,你不是找我来的么?”苏媚烟微微冷笑,“照我看,某人一定是在燕惊虹的面前拍了胸脯,定要抓到凶手,好去那个女人的面前邀功。” 京无伦听到这话,面皮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苏媚烟心知自己所猜不差,心中鄙夷,微微一笑,不恼不怒,斜倚着软椅自在抽烟。 京无伦咳嗽一声,悻悻说:“小苏,你别误会……” “我不误会。”女子淡淡说道,“你怎么样,跟我无关。” 京无伦看她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就在昨日傍晚,我又捕捉到凶手的气息,故而一路追踪,居然追到了忘墟,我远远望见胡六姐的落了下风,一时不及赶上,害怕她支撑不住,只好发声震慑对手。不想对方十分滑溜,根本不肯应战,在我赶到之前,就已逃之夭夭,还故意给胡六姐留下一口气,我要顾及胡六姐的伤势,自然不能放手追捕他们。我又不擅‘神疗术’,只好用元气护住她的五脏,让她自行恢复。到了今天早上她才苏醒,说是住在此间,我就带她来了。” “京无伦。”胡佩佩说道,“你见识高明,那影子幻身是个什么来历?” “我也不清楚。”京无伦摇了摇头,漫不经意地说,“如有机会,我倒真想见识一下。” 武大圣忍不住问道:“这个阿甲,就是毁灭村子的凶手吗?” “***不离十。”京无伦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毁灭村子?”武大圣又问,“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哪儿? 京无伦两眼一翻,没好气道:“你这小子,废话真多,你问我,我问谁?不管怎么说,我至少找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胜过天来那家伙,追查了一年多,一个屁也没查到。” 说话间,杜庭兰赶来,她是玄武人,见到京无伦,慌忙躬身施礼,又看了胡佩佩的伤势,说道:“狐神后裔天赋异禀,这伤势虽重,可也并非不治,不过半月之内,与人动手恐怕不行了。”说完出手医治,杜雨一边协助,没过多久,胡佩佩昏沉沉睡了过去,以杜庭兰所说,至少要睡足三天,才会醒转。 “好啊。”京无伦笑道,“我就守在这儿,说不定那几个鼠辈会送上门来。” 苏媚烟一听这话,只觉不对:“京无伦,你打什么鬼主意。” 天道者笑了笑,说道:“为了安稳起见,我要在这儿住下,小苏,你这里不会一间客房都没有吧?” “好哇,好哇。”武大圣喜得连连拍手。 “好个屁。”苏媚烟两眼出火,差点儿把小胖子活活烧死。她盯着京无伦,酥胸起伏不定:“你少来这一套,你休想留在风烟居。” “好啊!”京无伦看她一眼,笑着说道,“小苏,你有本事,就把我赶走好了。” “京无伦,你这个无赖。” 京无伦哈哈大笑,不顾苏媚烟俏脸发白,舒舒服服地坐下,拿起一边的酒瓶,咕嘟嘟大口畅饮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依依忽地惊醒过来,她的额角微微见汗,一摸身边,空空如也。 “岳风。”少女不由叫了一声。 “他方便去了。”贺兰殷雪的声音传来,依依抬头看去,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她站起身来,皱眉说:“英招王,他去了哪儿?” “不知道。”贺兰殷雪说道,“撒泡尿也要这么久,真是有点儿奇怪。” “会不会遇上了危险?”依依的心提了起来。 “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贺兰殷雪慢慢地说,“遇上了什么,他也能够自己解决。” “英招王。”依依盯着远处,轻声说,“我感觉不太妙。” “是很不妙!”贺兰殷雪的声音十分冷峻,“夜很黑,风很乱。” “妖气很浓!”依依下意识抱住身子,“英招王,这股妖气是怎么回事?” 贺兰殷雪呵呵一笑,忽地扬手,引弓扣弦,大喝一声:“烈阳之箭。”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化为一个火球,照亮了四方的天空,依依定眼看去,吓了一跳,围绕昊天城,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穷奇,黑虎闪动翅膀,高高悬在天上,狰狞的面目被火光照亮,它们的瞳仁里有一种奇特的冰白,映衬月色,发出瘆人的寒光。 有生以来,依依头一次看见这样多的穷奇,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浑身的鲜血仿佛冻结成冰。 “我们被包围了?”依依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岳风,他会不会遇上了穷奇?” “我不知道。”英招王的语调有点儿萧索,“我不能分身去找他,他临走之前,让我看着你。” “没事的。”依依拼命给自己打气,“岳风没那么弱。” 她长吸一口气,空气苦涩清冷,浓烈的妖气,让她的肺部隐隐作痛。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眶微微酸热,岳风为什么还没回来,难道说,他真的遇上了穷奇吗? 小狐女拼命克制心情,尽力以平和的口吻说:“英招王,穷奇怎么不进攻?” “它们也在等待号令。” “谁的号令?” 贺兰殷雪盯着上方,皱了皱眉,忽地一声大喝:“风虎,滚出来,我知道你在。” 穷奇阵中沉寂了一会儿,一个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贺兰蠢马,你的鼻子挺灵。” “风虎,打我认识你,你的本事就只有一个。”贺兰殷雪嗤嗤冷笑。 “什么?”那声音说道。 “以多为胜!”贺兰殷雪冷笑说,“上一次是皇太一和巫真,这一次又是一群走狗。风虎,我真替你感到羞耻。” 又是一阵沉默,忽地白影一闪,天空***现了一只白色的飞虎。这只白虎,比起天皇府地牢所见的两只大了足足一倍,一双金色的翅膀,发出奇异的光芒,它的瞳子也是深金色的,毛发长得离奇,雪白的皮毛上,纵横交错,布满了淡金色的虎纹。 “穷奇王风虎?”依依的心砰砰乱跳,她终于明白了贺兰殷雪为什么语调古怪,只因为,穷奇王亲率大军前来,二人已经陷入了绝境。 “贺兰蠢马,关了一年多,你的脾气还是没变。”风虎的目光冷漠如冰,“死到临头,还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大话。” “风虎,你怕了吗?”贺兰殷雪笑声如雷,“你这个胆小鬼,长了一个老虎的坯子,却有一颗老鼠的胆子,如果你还算是个妖王,就来跟我单打独斗,分个胜负。” 风虎怒气冲脑,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啸:“贺兰蠢马,我知道你想激怒我,逼我跟你单打独斗,你自以为是,以为一定能占上风。贺兰蠢马,你大错特错了。好吧,我们今天就较量较量,看谁才是大草原上真正的霸王。” 它一晃身,从天上消失了,再一次出现,已经落到了地面。它的爪子落在地上,没有激起一缕灰尘,它在废墟中行走,就像是一只飘忽的鬼魂。 “呵!”贺兰殷雪一晃身,从拱门上跳了下来,双翅一卷,狂风大作,吹起冲天的烟尘。灰尘落到风虎身前一丈,忽地不再向前,一股无形的力量,让风也停止了流转。 依依站在一边,望着两个强者对峙,心底里生出一股战栗。 “嗷!”风虎冲着英招,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它身子一纵,跳到半空,血口怒张,吐出一团圆溜溜、白花花的东西,直径一尺有余,飞行途中不断变小,冲到英招面前,不过两寸有余。 “翼盾!”贺兰殷雪面色凝重,双翅向前抱拢,金光浪涛一般向前涌出,白丸击中金光,嗤的一声,冲破金光,击中金翅。一声闷哑巨响,白光陡然暴涨,其中蕴含的大能爆发而出,化为了连贯天地的龙卷飓风,风压向前推进,宛如活动的城墙。 笃,笃,笃,贺兰殷雪连连后退,一口气退了五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石地上留下了半尺深的蹄印。 “嗷!”风虎猛扑上来,来势快过闪电,四只虎爪喷出刺眼的白光,风虎爪子一挥,白光一冲而出,化为一亩方圆,白光微微,形似虎爪。 “封!”贺兰殷雪双翅合抱,金光向外暴涨,凝结成了两对巨大的翅膀,上下十丈,遮掩得密不透风。幻爪落在上面,登时起伏鼓荡。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千幻神剑 依依站在一边,只觉金光耀眼,狂风扑面,那风如刀似剑,刮得面皮生痛。 风虎又叫一声,吐出一连串白色气团。气团遇风便缩,大如拳头,小似人眼,落在金翅上面,体积越小,威力越大。气团一碰金光,立刻化为旋风,风势连接天地,有如巨蛇飞龙,四周骤然变冷,夜空***现了一道道浅白悦目的霜痕。 幻虎爪、冰风雷,势如大海怒涛,前推后涌,连绵不断。贺兰殷雪藏在“翼盾”之后,左右遮拦,步步后退。 依依一边瞧着,暗暗心急。不知什么缘故,贺兰殷雪完全落了下风,之前上天入地、纵横无敌的神威,也不知到了哪儿去了。 空中传来扑翅之声,依依转眼看去,周围白光幽幽,尽是黑虎冰白色的眼眸,浓郁的妖气钻入鼻孔,叫人头皮发炸,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飞虎里的强者,纷纷突破了废墟残余的神力,落到地上,默默围了上来。 依依的心突突直跳,不由得步步后退,靠近了一根断柱。刹那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岳风的影子,一股莫名的悲凉,幽幽袭上了心头。 “风虎,你就这本事吗?”贺兰殷雪朗朗大笑,“好,看我的‘幻光神矛’!” 小狐女应声看去,贺兰殷雪双翅抵住风暴,左右双手分开,抽出一支粗长锋锐的幻矛。 呼,风虎双爪连挥,两只幻爪破空袭来。贺兰殷雪大喝一声,双翅左右分开,幻矛以惊人高速挥出,刷刷两声,幻爪均是一分为二,仿佛泄气一般,来势稍稍一缓,四片残光贴着英招飞过,落在两边的乱石丛中,嚓嚓连声,如切腐乳,巨大的石块断成两半。 生死系于一线,依依的额角微微见汗,只听风虎一声低吼,“冰风雷”连珠似的吐了出来。 贺兰殷雪幻矛抡开,快得不可思议,急如一只光轮,白气团一旦撞上,叮叮叮纷纷弹开,飞到空中,搅起漫天风霜,风如刀,霜如箭,上方的穷奇来不及惨叫,便被卷入其间,鲜血喷溅,四分五裂,块块血肉下坠,落在风虎面前。 “伥鬼!”穷奇王发出一声狂吼,刹那间,在它的身边,出现了无数淡淡的白影,仿佛风雪凝结而成,有的形状像人,有的仿佛英招,还有的奇形怪状,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均是一片沉默,通身发出寒气,依依远在数十丈外,也觉头皮阵阵发麻,内心生出难以名状的恐惧。 她听母亲提到过穷奇王的“伥鬼之术”,这是一种极为邪恶的妖术,这些白影生前,都是强大的道者、英招乃至于各种形形色色的妖怪,他们为穷奇吞噬,非但肉身不保,魂魄也被禁锢在风虎体内,为穷奇王的妖力炼化,与风虎的元气融合,化为“伥鬼”,伥鬼的形质,类似于幻身,但又可分可合,厉害无比。 伥鬼为外来之魂,一旦驾驭不力,势必反噬宿主,所以穷奇之中,也并非个个可练,没有五百年的修行,妄练此术,往往暴死。风虎炼出这么多伥鬼,妖力之强,实在惊人。 “千鬼横行。”穷奇王又吼一声,身边的白影闪电飞出,沉默迅猛,更添诡异。 贺兰殷雪舞开幻矛,金银光闪,所过白影迸散,切得七零八落,残影纷纷飘散,一旦远离矛尖,忽又凝聚起来,就与之前并无两样,仍是悄无声息,攻向英招。 伥鬼本是魂魄,由风虎远远操纵,散而又聚,防不住,杀不死,贺兰殷雪一时之间陷入重围。白影四面涌来,势如白色的潮水,英招王身在其中,形影渐渐模糊,偶尔幻矛光闪,便为潮水湮灭。 依依心跳加剧,暗暗担心,抽出符笔,一扬手,两条幻尾从身后冲出,金光闪闪,电光霍霍,交缠一处,化为一口电光怒射的长刀。 “狐尾电光刀。”小狐女娇声锐喝,长刀挥洒而出,才到半途,叮的一声,一道银光拦住去路,刀剑相逢,叮的一声,长鸣震耳。 依依胸口一热,魂魄动摇,不由得后退两步,穷奇的寒气自后涌来。她慌忙稳住身形,回头看去,身后虎眼闪烁,数量比起之前,足足多了一倍。虎口中吐出腥臭的气息,黑色的虎身微微蠕动,仿佛就要一纵而出。 “小妞儿,兵对兵,将对将,你的对手可是我。”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流里流气,不像是出自穷奇之口。 小狐女定了定神,方才发现,就在虎群之前,站立了一个黑袍男子,黑巾蒙面,长发披拂,双眼精光流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你是谁?”不知怎的,看见人类,依依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问我?”男子哼哼发笑,他慢慢向前走来,那样子就像是从夜色中剪裁而出,他的额头高广光洁,双手十指白皙修长,映衬黑衣黑发,格外触目惊心,“我是黑虎军的军团长,这些穷奇,都归我管。” 依依暗暗吃惊,她听母亲提过,穷奇数目众多,颜色驳杂,大体分为四色,白色最为高贵,乃是穷奇中的王族,其次是金色,再次是红色,最次是黑色,故而穷奇军团也分四军,白虎军,金虎军,红虎军,黑虎军,一军的数目胜过一军,黑虎妖力较弱,却胜在数目众多,蚁多咬死象,比起其他三军,反而更加棘手。 正思量,忽觉浑身别扭,抬眼看去,男子贼眼溜溜,始终不离她的胸部腰肢,目光锐利放荡,依依在他面前,有一种赤身**、任其轻薄的古怪感觉。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双手紧握成拳,怒视对方,厉声叫道:“你看什么?” “呵!”军团长浪笑一声,“我在想,待会儿剥光你的衣服,下面的身子,一定美得让人发狂。” 依依心子一跳,一股羞怒之气直冲面颊,脸上热辣辣的,好在夜色浓郁,看不出绯红艳色。她咬了咬牙,大声说:“待会儿,我会把你的眼珠挖出来,放到你面前,让你看一看自己的蠢样儿。” “好辣的小妞儿。”军团长的笑声更加放肆,“你先别叫得太响,省点儿力气么,落到大爷手里,我会让你叫个痛快。” 依依怒气上冲,一拧身,狐尾刀化为一道电光,扫向黑衣男子。 “叮!”一道银光从男子身边飞出,两道光芒相接,依依胸口一热,几乎喷血,踉跄后退两步,气息不胜急促,双腿微微发软。 银光收了回去,悬在男子头顶,竟是一口幻剑。 “千幻神剑。”依依冲口而出,“你是钟离世家的人?” “小妞儿见识不错。”军团长发出一声淫笑,“大爷的剑你瞧过了,大爷还有一条枪,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无耻!”依依知道对方的来意,不敢托大,双手合十,细柳剑到了脚下, 男子若无其事,左顾右盼:“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应该还有一个小子,他上哪儿去了?” “他就在附近,随时都会出来。”依依虚张声势。 “他喜欢偷偷地瞧么?”军团长笑笑嘻嘻,“妙得很,待会儿咱俩亲热的时候,也让他瞧个过瘾。” 这男子句句不离男女之事,也不知他本性下流,还是故意扰乱小狐女的心境。依依又羞又气,可想回骂,又不能以毒攻毒,要比无赖,实在比不过这个男子,这一股气堵在胸口,真要把她活活憋死。 “狐尾雷针。”依依双尾一分,千百枚萦绕电光的金针,化为疾风暴雨。 黑虎团长呵的一笑,头顶幻剑飞出,化为数丈长短的一口巨剑,凌空一舞,剑光化为巨轮,卷起一阵狂风,雷针撞上剑轮,碎裂为点点金星。 针雨一出,依依人剑合一,挟着狂风向前急进,身后幻尾摇曳,化为一缕电光萦绕的金丝,混在针雨之间,避实就虚,绕过剑轮锋芒,刺向后面的男子。 叮,一声锐鸣,男子回剑如风,正中金丝中段。依依如受电击,胸腹剧痛,腰肢也似为这一剑斩成了两段。 她匆忙收回金丝,凝目看去,针雨消失一空,四面清清朗朗,幻剑缩小,竖在男子身前,剑光仿佛水银流淌,照得男子的面庞通明如雪。 “小妞儿,你浪完了,轮到大爷我了。”军团长手中多了一支符笔,高高举起,锐声叫道,“三生剑雨。” 幻剑飞射而出,凌空变化,一口变为两口,两口变为三口,三口变为九口。一眨眼,九口变为八十一口,八十一口幻剑,有的在上,有的在下,有的向东,有的向西,长的长,短的短,大的大,小的小,四面八方,剑光如海,依依身陷其间,几乎无处可去。 “雷罩!”小狐女尾交缠,闪电流金,一张无朋巨网,向着四方铺陈。 剑雨撞上雷罩,电光银芒,交错不断,嗤嗤连声,幻剑冲击之下,金丝破损,雷罩有缺,依依喉头发甜,心跳变快,不及补好缺口,银光急冲而入。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