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苍龙转生5之谁与争锋卷 作者:凤歌 这是元气主宰的世界,这里有奇妙的道术、热血的体术,还有千奇百怪的幻身、不可思议的妖魔。一个没有元气的少年,一块百无一用的石头,机缘巧合,得到了上古“天尊”的魂珠,从而练成了天下罕有的体术,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幻身,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登上了世界的巅峰,与天道神魔一决雌雄。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刀剑争锋 “破冥伞!”一团白光夹杂白气,挡在少女身前,幻剑击中白气,来势稍稍一缓,依依赢得时间,收回雷罩,化为长刀,刀光飞舞,守得密不透风,一阵叮叮声密如炒豆,一刹那,也不知道接了多少剑,幻剑势大力沉,每接一剑,依依都觉魂魄动摇。 “奔雷之箭!”一声狂喝,仿佛一声炸雷,一道电光呼啸而来,半途忽地散开,化为千百电蛇,每一条电蛇缠住一口*,其余的以惊人高速,冲向黑衣男子。 军团长吃了一惊,脚下飞轮跃出,身子向后激s,一招手,幻剑合而为一,摆脱电蛇纠缠,回到他的面前,凌空飞旋,如盾如墙。 强光迸闪,电蛇击中剑轮,轰隆一声,军团长远远飞了出去,跌入穷奇群中,激起一阵骚动。电蛇余势不尽,向着四方迸s,数头穷奇惨遭击中,血肉横飞,四分五裂。 “英招王。”依依又惊又喜,回头看去,贺兰殷雪冲破了伥鬼的围攻,拍着翅膀跳到半空,张弓搭箭,又喝一声:“虚空之箭。” 一溜箭光飞出,半空中消失,化为无形无状的大能,幻箭的威力形成了一个横亘长天的扇面,所过伥鬼化为团团白气,发出叽叽喳喳的怪叫。 “嗷!”风虎吐出一串风雷,抵消幻箭威力,紧跟着,它升到高处,吼叫一声,“鬼虎!” 伥鬼纷纷聚拢,整的也罢,散的也罢,发出啾啾怪叫,四面八方向内聚集,转眼之间,化为了一头巨大的幻虎,通身苍白,形体飘渺,透过两只眼眶,可见幽深的夜色,看上去就如两团黑火,忽涨忽缩,跳跃不定。 “烈阳之箭!”贺兰殷雪双翅展开,幻弓拉满,s出一溜火光。火光砰然暴涨,化为一团骄阳,冲入鬼虎体内,苍白色的幻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幻火在它体内燃烧,红光白气,纠缠在一起。 嗤,幻火熄灭,幻虎张大空洞的双眼,俨然一个僵尸、一具枯骨,它飘忽向前,张开大嘴,喷出一股寒气。天候突然变了,废墟上空,凝云蔽月,风雪大作,寒气所过,就连破碎的石块,也结上了一层薄冰。 依依站在远处,也觉血为之凝,身子簌簌发抖,自觉快要冻成冰块。 “吼!”鬼虎发出一声凄厉诡异的嘶吼,口中的寒气越来越盛,忽地飞出一个巨大的圆球,白气翻腾,大如月轮,忽然一声巨响,化为一道龙卷飓风,连接天地,苍白如霜,所过冰雪纷飞,飓风的上摆掠过高天,搅得风云变色,下摆掠过地面,势如天神的手指,在坚硬的石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巨大的石块要么随风滚动,要么卷到空中,交相碰撞,声如响雷,所谓飞沙走石,也远远不足以形容其威能。 “虚空之箭。”贺兰殷雪幻箭如风,s入飓风,两股大能交锋,飓风土崩瓦解,幻箭消失无踪。 不分胜负! 8楼 “吼吼吼……”鬼虎叫声不断,风球不绝吐出,每一团风球,都化为了一道冰雪交织的风柱,不出片刻工夫,废墟里出现了九道龙卷飓风,气势之强,仿佛要将昊天城翻转过来。 “九龙卷雪,冰龙王那儿偷学的么?拾人牙慧,不算本事,臭老虎,叫你瞧瞧我的神箭!”贺兰殷雪筋肉暴突,两眼怒睁,幻箭连珠射出,几乎首尾相连,“虚空之箭”射向风柱,“烈阳之箭”冲向鬼虎幻身,风柱忽而崩溃,忽而聚拢,大火射中幻虎,其中的怨灵受创,发出啾啾啾的惨叫声。 久战不下,风虎焦躁起来,纵身向前飞出,借着一道风柱掩护,想要逼近贺兰殷雪。谁知道,英招王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反身一发“虚空之箭”,无形之力冲破风柱,跟着又是一发“奔雷之箭”,电光洞穿幻虎,豁啦一声,正中风虎腰身。 风虎哀号一声,翻滚着向后飞出,退了二十丈远,方才刹住势头,中箭处焦黑一片,俨然破了一个大洞。 纵有不坏妖身,这一箭也是难以经受,风虎又痛又怒,惟恐对手追击,狂吼一声,四周的黑虎纷纷应和,声势震动天地。黑虎纷纷拥来,仿佛乌云聚合,偌大废墟,不见天光,四下里浓黑如墨,只有“鬼虎”的身影惨白发光,处在其间,十分醒目。 “风虎,你这个蠢货。”贺兰殷雪身处重围,笑骂自如,“早该一拥而上,就你这点儿能耐,单打独斗,猫都不如,不对,就是一坨猫屎,也比你光鲜十倍。。” 风虎气得呼呼喘气,可又无言以对,心想既然开了头,只有杀了贺兰殷雪,才能洗雪耻辱,如果让他逃走,自己单打不胜、率众群殴的丑事势必天下皆知,妖界之中,一定受尽耻笑。 心意一定,风虎驾驭“鬼虎”从正面进击,与贺兰殷雪尽力纠缠,一群穷奇围住四面,潮水般扑出。 贺兰殷雪连声大吼,幻箭频频发射,火光飞天,霹雳破空,飞虎的尸体雨点般落下,焦黑莫辨,臭气冲天。可是穷奇王亲自督阵,没有一只黑虎敢于后退,前仆后继,去了又来,飞虎骑士夹杂其间,符光长矛,嗖嗖乱飞,冰风雷数不胜数,成百上千,冲出穷奇之口,搅得周天寒彻。 贺兰殷雪纵然骁勇,落入重围,也是左支右绌,一不留神,一支长矛贯穿后腿,血流如注。英招王一声大吼,回头一箭,将掷矛的骑士连人带虎,射成一团血雾,他目光到处,突然大吼一声:“丫头,当心。” 依依看得惊心动魄,正想上前相助,这时应声一惊,掉头望去,军团长挺过了一箭,悄无声息地潜了上来。 “小妞儿,很冷吧!”男子行踪败露,发声淫笑,“大爷抱一抱,你就暖和了。” “雷枪电斧!”依依下意识射出一道电光。 “去!”黑衣男子的笔尖跳出一团圆光,电光与之一碰,窜向一边,将一块石头击得粉碎。 两人相距太近,一旦动手,立马短兵相接。电光刀,千幻剑,刀花剑雨,漫天飞旋,横扫纵刺,连环交击。电光银芒中夹杂点点金星,狐尾刀不如幻剑凝固,刀身接连受损,刀上的精元浮动不已。 依依感同身受,只觉精魂摇动,元气沸腾,一股血气直冲喉头,突然幻刀歪斜,生出一丝破绽,幻剑趁虚而入,精光照眼,依依毛发直竖。两人交锋之快,断乎不容转念,纵想用破冥伞抵挡,也是来不及了。 一刹那,依依闭上双眼,引颈就戮,谁知不觉剑身入体,反倒肌肤一凉,紫衣被剑尖挑破了一片,暴露出了冰肌雪肤。 小狐女吃了一惊,慌忙捂住衣襟,向后急退,冷不防幻剑绕到身后,嗤的一声,又将她背部的衣衫挑破。 “啧啧啧。”军团长呷呷怪笑,“好嫩滑的身子,真是吹弹得破,我见犹怜,小妞儿,我可是等不及了。” 说笑声中,幻剑飞出,嗤啦一声,又将依依的裙子挑破,顺带割破了裤管,露出雪白光润的大腿。 小狐女羞窘到了极点,可是对手强得太多,任由她幻刀狂舞,仍是遮拦不住来剑,只听嗤嗤连声,转眼之间,她的衣衫破损了多处,肌肤裸露在外。对方早就可以杀了她,可是故意戏弄,幻剑驾驭由心,挑破衣衫,不伤皮肉,军团长存心一层层挑光她的衣衫,尽情羞辱一番,再来一逞yu 念。 依依羞怒交迸,回眼看去,天上黑虎乱飞,贺兰殷雪深陷重围,几乎无从得见,英招王自顾不暇,出手相救更不可能。 宁死勿辱,依依一咬牙,幻刀横过,抹向玉颈。 这时间,幻刀忽地一紧,似为某物缠住,这一下突如其来,依依吃了一惊,还没明白过来,腰身又是一紧,被人向后拽出。依依的眼前剑光漫天,一颗心跌倒谷底,只觉身子一紧,已被某人牢牢抱住。 她羞怒欲死,势要挣扎,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七……” 这声音传入耳中,小狐女心神激动,险些昏了过去,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缠住幻刀和腰肢的正是粗长的幻藤,搂住她的男子,正是岳风。 依依的眼泪流了出来,伸出拳头,猛捶岳风的胸膛,边打边哭:“你、你上哪儿去了,我,我想死你啦……” 岳风默不作声,小狐女打了两拳,才想起身在险境,抬眼看去,只见岳风目视前方,面色凝重,脸上的汗水滚滚而下。 依依吃了一惊,掉头看去,一片青色的幻藤密如织网,重重叠叠,挡在前方,藤网中一道银光呼啸来去,似如无人之境,搅得幻藤寸断,化为缕缕青烟。 突然,银光一闪,幻剑突破了幻藤的纠缠,化为一口十丈巨剑,以惊人神速,冲向岳风。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对策 “血龙卷!”岳风正要收回幻藤,化为幻蛟抵挡,不料金光一闪,狐尾刀破空扫出,刀剑相逢,叮的一声,岳风只觉一股绝大的冲力涌来,身不由己向后飞退,怀里的少女咯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幻剑受了阻击,向后弹出,不过稍稍停顿,剑中生剑,幻影流光,一把巨剑化为数十口幻剑,流星飞电一样刺来。 两方相距甚近,***瞬息即至,根本不容人多想。岳风无法可施,大喝一声:“酸木神。” 叫声出口,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相图的“酸心汤”威力无比,能熔化玄金铁门,连带门上的符咒,也难当它的侵蚀。可是,岳风吞噬贯通以来,从未用这幻酸溶化过金相的幻身,对手的“千幻神剑”出自钟离世家,乃是金相幻身中的佼佼者,幻酸能否见效,实在是未知之数。 生死关头,只能冒险一试,若是失败,必死无疑。 依依也知道这个道理,幻藤挥出一刻,她双臂收拢,紧紧抱住岳风腰身,心中忽酸忽热,也不知是悲是喜,不过,死在岳风怀中,她死而无憾。 幻藤挥洒而出,像是数十条青郁郁的怪虫,每一条虫身,都透出一股淡淡的黑气,刷刷刷,一根藤蔓,缠住了一口幻剑。 “找死!”军团长冷哼一声,剑光暴涨,刹那之间,要将幻藤搅得粉碎。 红黑之气涌出藤身,半是液体,半是气体,萦萦绕绕,缠缠绵绵,酸心汤淌过幻剑,剑光忽地一暗,骤然失去光芒。 军团长虽在远处,也觉一股酸气冲鼻而来,眼泪鼻涕一起涌出,古怪的痛意渗入脑海,军团长吃惊的发现,幻剑的剑身,正在那股红黑之气中慢慢消溶。 “涨!”军团长一声狂叫,幻剑光芒大盛,刹住前进之势,就地翻飞起舞,搅得幻藤一团粉碎,藤蔓虽断,酸液不去,挨着贴着,不住侵蚀幻剑的剑身,军团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幻酸化去,可是更多的幻藤缠绕上来,岳风和依依远远退开,决胜的机会已经失去。 到嘴的羊肉飞了,军团长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刚才的情形太过古怪,敌情未明,不敢冒进,笔尖一指,登时剑悬半空,藤蔓靠近,即用剑光扫断。 一时间,双方各有忌惮,形势变成相持。岳风深吸一口气,扫了依依一眼,见她衣衫破碎,肌肤裸露,狼狈之余,处处可见受辱的痕迹。岳风只觉一股怒气充满胸膛,其中夹杂一丝内疚,忍不住轻声说:“依依,对不住,我来晚了。” “不晚!”小狐女一见他,之前的埋怨,早已烟消云散,“只要你来了,我就喜欢。” “这个缩头乌龟是谁?”岳风指了指黑衣男子。 “谁是缩头乌龟?”军团长眼看依依在岳风怀里撒娇,心里醋意横生,比起刚才的酸意还酸十倍,两只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臭小子,你他ma再说一次。” 依依微微一笑,凑近岳风耳边,看似耳语,声音却大得出奇:“他是黑虎军团的军团长,飞虎骑士的首领之一。” “黑虎军团?”岳风左右瞧瞧,“在哪儿啊?我只看见一群乌龟。”说到这儿,他笑了一笑,“没蒙面的是出头乌龟,蒙了脸的缩头乌龟。” “小子!”军团长胸口起伏,咬牙笑道,“你嘴巴还挺臭,没关系,我们慢慢地来,我会一点一点地撕烂你的臭嘴。” “原来乌龟还会说话?”岳风看着依依,故作惊讶。 “他说话了么,我可没听见。”依依猜到他的心思,故意凑趣。 “我明白了。”岳风双手一拍,“乌龟当然不会说话,乌龟只会放屁。” “哎呀,难怪这么臭,原来都是乌龟放的屁呀。”小狐女伸出手来,连连扇动鼻前的空气,“臭死了,臭死了。” 军团长气歪了脸,竭力沉住气,冷冷说:“小子,你们是情侣吧?”他顿了顿,阴阴一笑,“小子,待会儿落到我手里,千万睁大你的狗眼,看我怎么玩弄这个小娘皮。” “他放的是凉屁。”岳风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跟依依聊天,“原来不是热屁。” “不对吧,我听到一个狗字,他放得应该是狗屁。” “奇怪,乌龟怎么能放狗屁呢?” “这是新出的杂种。”小狐女一本正经地说,“他爹是乌龟,他妈是狗,两个合在一处,生了个狗乌龟,看着像乌龟,放的是狗屁。” “原来如此。”岳风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气。 两个人一唱一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恶毒之至,句句椎心,军团长气得两眼出火、七窍生烟,胸膛像是一口风箱,呼哧呼哧连喘粗气,突然间,他跳起三尺,破口大骂:“两个小杂种,我要剥了你们的皮,臭娘们儿,冲你说的这话,待会儿逮住你,我要把你赏给兄弟们,让几百个男人挨个儿品尝你的滋味……” “你也是男人。”岳风掉过头来,目光淡淡,“我看你是阉人吧?” “你说什么?”军团长失声咆哮。 “不是阉人,是阉狗。”依依啐了一口,“一群臭阉狗,一身都是狗屎味儿。” 四周飞虎骑士愤怒大吼,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岳风看了看天,贺兰殷雪身陷重围,掣出幻矛,与虎群短兵相接,身边的黑虎不时中矛掉落,英招王多处受伤,半身浴血,拖延下去,形势万分不妙。 再看四周,骑士跨着黑虎,将两人团团包围,只是碍于军团长的面子,不好一拥而上。 至于军团长,幻剑飞行神速,可大可小,能合能分,实在不易对付,不过,“酸心汤”尽管不能将其立刻溶解,却能使其精元浮动,刚才那一阵,要不是对手及时抽身,未必不能一口气胜出。 想到这儿,岳风意识到,“酸心汤”运用得当,应是各种金相幻身的克星,当日吞噬相图的幻身,吃够了苦头,如今回想起来,真是万分侥幸,厨子的“五味神通”厉害无比,只是时乖运蹇,偏偏遇上了“苍龙转生”,每一样神通,都成了幻蛟的点心,尽管难吃了一点儿,等到苦尽甘来,其实大有助益。 要打败“千幻神剑”,金克木,“长青木神”不易胜出,火克金,“血龙卷”或许可以一试,如果血龙卷抵挡不住,酸心汤可做候补。 一眨眼,岳风的心里转了好十多个念头,想出好几个对策,可都大有风险,难言胜出,毕竟对手的幻剑速度太快,变化太奇,稍不留神,就会一败涂地。 不容他多想,军团长已经出手。 “周天剑雨。”军团长一声怪叫,幻剑刷地分开,幻化出数百口细小的短剑,剑光四射,通明如电,势如流星阵雨,那些小剑的剑路诡异灵动,仿佛每一口小剑都自有生命,随意应变,像是一群飞鸟,翩翩绕开幻藤的阻截。 岳风见势不妙,幻藤收拢,化为幻蛟,锐喝一声:“血龙卷。” 变化太快,幻蛟尚未全部成形,半蛟半藤,旋转如风,血龙的水流聚在四周,形成了一道厚厚的水屏。 咻,幻剑一刻不停,冲破水流,天狼血的火性,只让幻剑的光芒稍稍暗淡。 “糟糕!”念头一闪而过,岳风忽见电芒四射,耀眼生花,幻蛟与幻剑之间,多了一层雷罩电网,幻剑击中雷罩,电光四射,电网千疮百孔,幻剑连破两层防御,来势稍稍一缓。 岳风缓过一口气,心念所及,幻蛟怒口大张,吐出一股“酸心汤”,正中两道剑光,幻剑顷刻溶解,化为了两团淡银色的光气。 幻剑数目虽多,可是每一支幻剑,都与军团长的心神相连,两剑化为乌有,军团长仿佛劈胸挨了一拳,气血一阵翻腾。他若强行突破,未始不能将幻蛟射成筛子,可是对手神通古怪,这酸液来历不明,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哪儿见过。他身为黑虎军团之首,率领部众,自然谨慎为上,当下一扬笔,幻剑纷纷转回,绕着血龙卷急转。 惊退对手,岳风稍稍缓过一口气,转眼看去,依依口角淌血,一手扶着他肩,整个儿靠在他身上,方才雷罩挡剑,幻身受创,波及了小狐女的真身。 岳风胸中一痛,游目再瞧,幻剑来去如电,看似在前,忽而在后,霎来霎去,几乎不可把握,如果这样快法,败落只是迟早。若把幻酸溶入幻水,也是未尝不可,可是这么一来,幻酸变淡,威力大减,一定溶解不掉对方的精元。 “得让幻剑变慢!”岳风心念电转,拼命思索对策。 “钟离!”一个飞虎骑士大为不耐,高叫道,“磨蹭什么,快快分出胜负,要不然,这些穷奇可不答应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糖木神 军团长侧眼一看,穷奇蠢蠢欲动,再瞧上方,贺兰殷雪忽矛忽箭,越战越勇,穷奇死伤无数,风虎暴跳如雷,气得连声长啸。 他深知穷奇王的性子,如果占了上风,贸然插手,只会惹它暴怒,但是落了下风,不加援手,也会惹来怨怪。自己虽不怕它,可是琢磨宫问起来,未必不治一个临战不力的罪名。 他心念急转,盯着岳风、依依,眼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气,一咬牙,锐喝一声:“大周天神剑。” 一眨眼,幻剑分光化影,数目又多了一倍,齐齐凌空一振,声如雷霆霹雳,但以惊人的速度向幻蛟冲去。 岳风目光如炬,大喝一声:“长青木神。” “老一套!”军团长桀桀怪笑,“受死吧!” 幻水消失,幻蛟失去形体,数不清的幻藤一冲而出,成百上千,粗细不一,刷刷刷交织成网,快如电流光转,势如神蛛结网。 藤网刚刚结成,幻剑已经冲到。 “破!”军团长声如惊雷,势在必得。 藤与剑绞在了一起,军团长忽地感觉不对,幻剑一碰幻藤,不及冲刺,不及斩劈,突然之间,百余口幻剑,仿佛缠住捆住,全都失去了活力。 “怎么回事?”军团长又惊又怒,符笔狂舞,元气送出,漫天的幻剑狂跳乱舞,拼命想要摆脱幻藤的纠缠。 一切都是徒劳,摆脱一根幻藤,撞入一丛幻藤,那一股粘劲更加强烈,所有幻剑仿佛陷入一团泥沼,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军团长脸色惨变,借着明亮剑光,他仔细看去,藤与剑之间,泛起淡淡金光,如丝如缕,数不胜数,幻剑稍一挣扎,金丝拉长变细,可是凝而不断,说什么也摆脱不了,这一片藤网,当真化身蛛网,百余口飞剑,全都成了撞入网上的飞虫。 “岳风!”依依站在一旁,惊喜不胜,“这、这是怎么回事?” 岳风手持雷魂笔,目光凝注,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这,这是我的‘糖木神’!” “糖木神?”依依心念急转,猛可拍手大叫,“我知道了,这是金丝八宝饭。” 岳风全副精力都放在幻藤之上,听到这儿,无暇多说,只是默默点头。 原来,岳风将“五味神通”里的“金丝八宝饭”化为金丝幻糖,透过幻藤涌出,这些幻糖奇甜奇粘,甜味先不说,这一股粘劲,好比蛛丝上的粘液,藤剑相交一刻,将幻剑纷纷粘在了藤上。 幻剑变慢了,可是还没有完,幻剑百计摆脱,每一次挣扎,均是力大出奇,扯得幻藤节节寸断,百余枚幻剑同时挣扎,那一股力量,更是远远超过了岳风的道力,他只觉头昏脑沉,浑身汗如泉涌,顺着心神衣滚滚滴落,但随幻藤断绝,他的身子也如被撕裂了一般。 岳风连转念头,想要吞噬幻剑,可是幻蛟失去形体,也就失去了吞噬之能,想要换为“酸心汤”,可是道力有限,使出幻糖,再也无力使出幻酸,两大神通转换,之间必有空隙,幻剑趁虚而入,那是必败无疑。 四面虎啸大作,飞虎骑士眼看己方情势不妙,均是蠢蠢而动。依依强忍伤痛,变出狐尾电光刀,可是刀光晦暗,电光时有时无,一旦交起手来,根本无济于事。 岳风的心跳越来越快,短短的工夫,有了虚脱的感觉。 正在骑虎难下,忽听阳太昊说道:“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岳风莫名其妙。 “将计就计!”阳太昊冷冷说道,“以体术决胜 “体术,太远了。”岳风望着对手,心里生出一丝绝望,这感觉刚刚闪过,幻藤上传来了一阵异动。岳风宛如网心的蜘蛛,清楚感知对手的一举一动,幻剑纷纷向后扯动,想是军团长百计冲突无果,想要收回幻剑。 机会!岳风的脑海电光一闪,阳太昊的意思,他全都明白。 符笔轻轻一摇,藤网忽地松弛,幻藤由着幻剑牵扯,一根根随之向后,幻糖粘住剑身,幻剑摆脱了藤网,可是摆脱不了幻藤。 军团长微感不妙,正想躲闪,数条幻藤钻了出来,带着缕缕糖丝,向他急冲而来。 “凝光飞影!”军团长幻身受制,符法尚在,笔尖飞出一道白虹,白光扫向幻藤,藤蔓一分为二,军团长挥洒自如,正想将剩余的幻藤搅得粉碎,谁知道一刀切断,那幻藤竟是空的,其中金光涌动,射出几股糖浆。 军团长始料不及,仓皇跳开,不料糖浆流淌满地,见风就涨,漫过了他的足踝。 古怪的事情出现了,糖浆仿佛胶液,还有一股蚀骨的甜香,可就是这甜腻腻、黏糊糊的东西,将军团长的一双脚牢牢黏住,说什么也拔不出来。 “凝光飞影。”他驾驭天剑符却斩幻糖,可是斩了又生,粘性如故。 军团长急怒攻心,符笔狂舞,操纵漫天幻剑,相互斩断幻藤,只看剑光霍霍,无数幻藤折断,可是藤身一断,即刻涌出幻糖,糖流满地,渐渐漫到了他的小腿,军团长仿佛陷入了沼泽地里,盯着满地流金,两只眼睛也快凸了出来。 狂风忽起,一道黑影冲到眼前,岳风长叫一声:“真火刀!”双掌急挥,弯刀似的火光,急雨一般泻出。 “玄障重重!”军团长一扬笔,“天城符”化为层层金墙,火光落在上面,金熔火灭,化为乌有。 “溶石成灰!”军团长尖声长叫,一股黑气冲出笔端,凌空一滚,化为墨汁似的黑水,滔滔滚滚,横扫而出。 岳风一闪身,绕到了军团长的身后。 “死水化石符”无功,军团长反手一扫,“天火燎原。” 一道大团火球冲出笔尖,几乎将黑夜照亮,大火擦着岳风飞过,心神衣下面的肌肤,起了一串燎泡,火球飞入虎群,将两个飞虎骑士连人带虎烧成了灰烬。 “九阳焚天符”出手的一刻,岳风心思敏锐,把握住了军团长的一丝破绽。 “斩风!”岳风一晃身,双手电光暴涨,深入破绽之中。 “哎呀!”电光及身,军团长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可是出乎岳风的意料,这一斩,对手并未断成两截,军团长的体内似有一股吸力,电光击中他的身子,略一闪烁,就被吸了进去。 岳风脑子一懵:“糟糕,他也有本轮?” 念头还没转完,军团长硬生生拧过身子,笔尖一扬,一股粗长电光迎面飞来。岳风笔尖一扫,“圆光符”跳出,哧溜一声,电光击穿圆光,岳风向后飞出丈许。军团长一击得手,心中狂喜,一纵身正要上前,忽觉脚下动弹不了,这才想起自身处境,尽管击倒对手,幻糖沼泽,并未因此消失。 军团长心头一沉,不及转念,岳风弹身窜出,手中符笔拉长变细,化为一支电光夺目的长枪,势如霹雳一闪而过,军团长只觉五指剧痛,符笔断成两截,落在幻糖之中,笔管上还有五根血淋淋的手指。 雷魂枪一招得手,岳风也感意外,可是细想起来,当初这枪曾经伤过应龙,寻常的道者,岂能轻撄其锋? 符笔一断,军团长的符法自也废掉,他出道以来,生平予取予求,手下死了无数好手,自己从未损伤一根汗毛,不想今日遇上一个古怪对手,用的全是古怪战法,自己的道力道术全都远远胜出,可是莫名其妙,居然落到了这个地步,不但毁了祖传的神笔,更断了五根血肉相连的指头。 十指连心,军团长痛得浑身哆嗦,可是形势急迫,容不得半分迟疑,他右掌一扫,挥出一片金红灼热的光气,岳风翻身出枪,雷魂枪与光气撞在一起,岳风像是扫中一块巨石,枪上电火飞溅,几乎脱手飞出。 岳风不知究竟,纵身向右跳出,忽听阳太昊叫道:“当心。”话音未落,一股金红色的光气从军团长的左手挥出,向他迎面扑来。岳风得了警告,不敢硬接,向后退出,可是晚了一步,金红光气落在他的小腿上面,灼热无比,仿佛熔岩流淌,心神衣顷刻破损,一片肌肤变得焦黑如炭。 岳风强忍剧痛,长枪一抡,扫开其余的光气,左拳送出,“穿云式”化为电光雷柱呼啸而出。换在平时,军团长轻易就能躲闪,此时陷身糖沼,脱身不了,无奈将身一挺,电光击中胸口,势如长枪大剑穿身而过,军团长虽有护体神通,可也感觉撕心裂肺,喉头发甜,一股血水冲出口角,这般情形下,想要趁胜追击,也是有心无力。 岳风翻身后退,一条小腿几乎失去了知觉,更可怪的是,一股沉重的感觉从腿上涌起,似有四五个人抓住小腿,拼命将他向下拖拽 “怎么回事。”岳风不胜惊讶,心神衣尽力振动,才避免掉在地上。 “你的对手是钟离世家的人。”阳太昊顿了顿,“那是一个赫赫有名的甲士世家。” 第二百一十六章 地火劫灰 “甲士?”岳风大为惊奇,“这个人可是羽士。” “谁说甲士世家不能出羽士?”阳太昊冷冷说道,“这个人虽是羽士,甲士的体术,他也照样可学。” 岳风想到金红光气,心中大感蹊跷:“他用的什么体术?” “相生之术,地火劫灰。”阳太昊说道,“火生土,这种体术兼有火轮与土轮,可远攻,也可近守,发出的元气灼热如岩浆火灰,可以烧灼对手,也可化为劫灰,窒息对手的呼吸,让对手的身子无端变重,到了一定地步,对手如负万钧,不劳姓钟离的动手,自己就会压垮自己。” 岳风听得心惊:“有克制的办法么?” “眼下没有。”阳太昊冷冷道,“不过,看样子,他的‘地火劫灰’尚未登峰造极,护体的元气,抵挡不住‘雷魂枪’,加上双脚被困,胜算仍在你的一边。” 军团长抬头望天,目光焦急,漫天幻剑振动,想要摆脱幻藤,此时如若幻剑脱出,必然会把岳风斩成肉泥。 岳风不及多想,又扑上去,抡起雷魂枪,横挑纵刺,电光如雪,照得对手的面孔明暗不定。 伤腿越来越沉,就像是吊了一大块生铁,膝盖处隐隐作痛,仿佛快要脱臼,整个人偏向一侧,恨不得躺在地上,长睡不起,可一想到依依与贺兰殷雪,忽又鼓起力气,振衣飞动,拼命绕向军团长的死角。 军团长双脚被困,转动不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发出“地火劫灰”,将岳风逼到身前可见之处,腰肢扭来扭去,脊梁骨也快要断掉。 两人电流光转,顷刻周旋数匝,周围的飞虎骑士看得眼花缭乱,纵想出手相助,一时之间,也难分出敌我。 突然,两人身形交错,军团长发出一声惨叫,众人凝目看去,他的左腿齐膝而断,断腿留在糖沼之中,断口处喷出一股血水。 到了这个地步,军团长心知再拖下去,必败无疑,所谓毒蛇噬手,壮士断腕,如不狠下决心,今日万事休矣。他把心一横,右掌挥出,卷起“地火劫灰”,扫向岳风,左手一抡,使出“金切”,刷的一下,将剩下的右腿齐膝斩断。 军团长痛得几乎昏了过去,可是这么一来,却摆脱了糖沼的束缚,飞轮跳出,落到身下,正要起飞,冷不防狂风压顶,岳风整个儿砸落下来,手中电光一闪,雷魂枪嗤的一声,穿透了军团长的肩头。 军团长闷哼一声,连人带轮摔入了糖沼,长枪透身而过,嗡的一声将他钉在了地上。 “畜生……”军团长一边谩骂,一边想要挥掌还击,可是骇然发现,双臂陷入幻糖,已经无法举起,想要出脚,断口撕心剧痛,让他想起断腿之殇。 “啊呀呀呀!”军团长咆哮怒吼,“地火劫灰”从身上的灵窍涌出,熔岩一样向上喷发。 岳风俨然身在火山口上,周身酷热,口鼻窒息,身子无端重了数倍,可他压在军团长的身上,他的身子越沉,军团长在糖沼陷得越深,翻身的机会也更加渺茫。 “火印神雨!”岳风一双拳头卷起烈火漩涡,势如狂风暴雨,落在了军团长的脸上。 “啊呀呀!”打击狂暴绝伦,军团长的耳边尽是岳风的怒吼,拳头如蛇牙、似蜂刺,神速精准,势大力沉,拳头仿佛陨石天降,每一击都重逾千钧,拳上的火劲像是烧红的锥子,呼啸着钻入他的身子,冲开“地火劫灰”的元气,钻开他的骨血,震动他的心髓,让他三魂七魄悠悠出窍。 军团长无望地躺在那儿,整个人化为了一块烂肉,死死黏在地上,任由岳风毒打。从他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绝望,更让他不甘的是,今天这一场,输得十足的窝囊,直到昏死之前,他也没有想通,论道力,自己胜过此人十倍,为什么输得这样凄惨,他不甘心,他不服气,他难受得想哭,可是泪水涌到眼中,又被一记狠拳揍了回去 军团长晕厥的一刻,漫天的幻剑消失了,只剩一片藤蔓轻轻摇曳。岳风望着血肉模糊的对手,眼前金光闪烁,身子一阵虚脱,受伤的腿也有了知觉。沉重的感觉消失了,无力的感觉随之而来,他想要站起,竟也无法如愿。 呼,狂风压顶,一只飞虎扑了上来,俨如一座小山,压向他的背脊。岳风分明感觉,可是无力闪开。 嗖,一溜刀光扫过黑虎的颈项,咔嚓,鲜血四溅,一颗虎头凌空跳出,瞪眼张口,狰狞如故。虎身去势不止,压在岳风身上,岳风胸口一痛,鲜血夺口而出,虎背上的骑士受了这一摔,跨坐不稳,炮仗似的飞了出去。 岳风强忍难受,收起幻身,精元入体,气力稍稍恢复。但听四周虎吼人喧,风声掠来掠去,俨然就在身边。 “去。”他大喝一声,掀开黑虎尸身,转眼看去,不由目眦欲裂。 依依披头散发,如中疯魔,狐尾电光刀狂挥乱舞,所过黑虎惨嚎,鲜血横飞,小狐女的右臂血肉模糊,五道爪痕,深可见骨。 “小七!”岳风想要上前,又觉浑身乏力,猛可间,他看见脚下的军团长,那人的蒙面黑巾消失不见,露出一张血糊糊的面孔,岳风一手将他拎起,一手紧握长枪,大喝一声:“全都退下,要不然,我杀了他。” 飞虎骑士均是一愣,纷纷勒住黑虎,徐徐向后退却。依依杀疯了心,幻刀电光流泻,向着空气乱扫乱劈。岳风连叫两声小七,她才停了下来,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岳风冲上前去,将她搂在怀里,依依看他一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轻轻叫了一声:“没事了么……” “没事了。”岳风看着她的伤口,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依依又笑一笑,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四周虎吼连连,人声鼎沸,飞虎骑士四面围了上来。这个军团长地位甚高,家世显赫,众骑士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击,可是岳风想要全身而退,也是绝无可能。 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轰隆!”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烧死数名飞虎骑士,虎群起了一阵骚动,纷纷向后奔逃。一阵狂风从天而落,岳风躲闪不及,一只大手扣上了肩头,他回头看去,失声叫道:“大哥!” 贺兰殷雪浑身是血,一点头,叫道:“走!”抓着他冲天而起,一眨眼的工夫,落在一处高大的废墟顶端。 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吼,鬼虎影子从飞虎群中凸现而出,像是一片流云飞雾,向着这边猛冲过来。风虎率领虎群,紧随其后,四面八方地围了上来。 “穷奇大王。”一名飞虎骑士纵虎上前,拦住风虎去路,颤声说道,“军团长被敌人抓了。” “什么?”风虎失声怒吼,定眼望去,岳风的手里果然抓着一人,风虎惊怒交集,高叫:“这个没用的废物,我早说过他不行,皇太一偏偏不信,不管他了,立刻进攻。” “恐怕不好。”飞虎骑士闷声说,“他是钟离世家的人。” “钟离世家算了屁,我可不在乎。”风虎呼出一口寒气,骑士全身的血液几乎凝结成冰。 “那琢磨宫呢?”骑士说,“你也知道钟离家的地位,他死了,皇天道一定不会高兴。” 风虎微感迟疑,它不怕钟离世家,可是不能不顾忌皇太一,想了想,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限你们一刻钟以内,将这小子救出来。要不然,我可不管什么琢磨宫,皇太一,今天如论如何,我把贺兰殷雪撕成碎片儿,我要吞下他的魂魄,把他变成我的伥鬼。” “一刻钟……”飞虎骑士吃了一惊,“那,那怎么行。” “没得商量。”风虎金色的眼珠迸射凶光,“快给我滚,要不然,我吃了你。” 骑士噤若寒蝉,掉转虎头,返身回去,跟同僚们商议对策。 岳风环顾四周,这里已是昊天城的顶端,一根巨大的石柱高高耸立、似与天接,从这儿向下看去,残垣断壁数不胜数,看其浩大规模,还可想见这座古城繁盛之时的风光。 少了风虎作祟,天空恢复了清朗,繁星点点,浩瀚无穷,一轮缺月高悬天外,清辉洒落,照得整座废墟如银似雪。 “奇怪!”贺兰殷雪微微喘气,“这些飞虎崽子,怎么停下来了?” 岳风一眼扫去,飞虎团团围住四周,纷纷狂嘶大吼,可是并不近前。岳风想了想,指着地上的军团长:“也许是因为他?” “他是谁?”贺兰殷雪皱起眉头,他一身伤痕累累,鲜血涌出,流淌一地。这一战,三人无一不伤,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醋里,说不出的酸软无力。 “他是黑虎军团的团长。”岳风喘息答道。 贺兰殷雪俯身细看,拭去脸上的血污,勉强可以看清该人的容貌,贺兰殷雪辨认时许,点头说:“没错,是他。” 第二百一十六章 龙文古咒 “你认得他?”岳风微微惊讶。 “认得。”贺兰殷雪说道,“那一日我赴约之时,他是皇太一的随从之一。皇太一向我引荐过他,这个人名叫钟离锋,是钟离世家的家主钟离绝的儿子,皇太一吹嘘说,他是钟离世家的后起之秀,如今是他的贴身侍卫之一。” 说到这儿,他盯着岳风,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奇怪,你怎么抓住他的?” 岳风定一定神,把经过略略说出。贺兰殷雪一拍他肩,洪声笑道:“好兄弟,以弱胜强,真是了得。” 他心绪激动,牵动内腑伤势,禁不住连声咳嗽。 “大哥。”岳风忍不住说道,“你伤得很重?” “没什么。”贺兰殷雪淡淡说道,“一点儿小伤。”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笑了笑,“二弟,抱歉的很,把你拖入了这个境地。” “这是什么话?”岳风微微一笑,“事到如今,还分什么你我?”他低头看了看依依,脸上闪过一丝伤痛,轻声说,“只可惜了她。” “好兄弟。”贺兰殷雪抬头望天,幽幽说道,“可惜时间太短,我们只能做这一天一夜的兄弟。” “那又怎样?一天一夜虽短,也胜过多少人一生一世。” “说得好!”贺兰殷雪盯着岳风,两眼精光闪动,“待会儿飞虎崽子上来,你我拼死杀个痛快。” “没错。”岳风扫眼看去,豪气陡升,“可惜没有酒,要不然,厮杀之前,咱们先喝一个痛快。” “呵!”贺兰殷雪抚掌大笑,“二弟,一提这个酒字,又把我肚子里的酒虫勾出来了,哈,可惜,可惜,早知今日,当初在烟馆,就该多带两坛酒,若是喝足了美酒,我有‘酒罡’在身,区区臭虎,何足道哉?” 说到这儿,贺兰殷雪纵声大笑,豪迈之余,也有一股英雄末路的苍凉。 笑声未绝,一个飞虎骑士奔突近前,大声叫道:“对面的人听着,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交出钟离少主,两个道者可以离开。” 岳风一皱眉,说道:“什么话?为什么只是两个道者?” 那人迟疑一下,大声说:“英招王必须留下,你和那个女人,可以随意离开。” “胡扯。”岳风冷冷说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二弟。”贺兰殷雪按住他肩,涩声说道,“这是一个机会,你纵然不怕死,可是小丫头呢?难道说,你不顾她的死活?” 岳风望着依依,心中升起一股苦涩,深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哥,你真是本性不改,这些人的话你也相信么?如果他们真的言而有信,你又怎么会在玉京地下囚禁一年?” 贺兰殷雪低头沉默,良久叹道:“二弟,你说的是,白虎人一向奸诈无信。不过,唉,我的心里,总是有一些不甘心,我可以感应得到,英招铁骑已经赶往此间,若能撑到天亮,战事必有转机,但如今,唉……” 岳风一笑,大声道:“大哥,这样灰心丧气,可不是贺兰殷雪的气魄。” “不错!”贺兰殷雪抬起头来,洪声长笑,“今天,我要每一只穷奇,都记得这个晚上。” “嗐!”飞虎骑士等得不耐,“答不答应,快快回话!” “我现在就回你。”岳风两手叉腰,运足元气大喝一声,“滚你娘的蛋!” 声音远远送出,四周略略沉寂,刹那间,响起了穷奇愤怒的吼叫声,那骑士身子僵硬,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忽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嗷!”风虎的长啸冲天而起,一股杀气弥漫天地。 群虎齐声应和,虎吼声像是一阵狂风,掠过废墟,传向无垠的远处。 “嗷!”英招王前蹄纵起,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悲壮洪亮,势如滚滚的雷声,以一人之力,压住了群虎的怒号,虎群为之一肃,气焰稍稍受制。 “大哥!”岳风沉思一下,抬头说,“你刚才说,英招铁骑正赶往此间?” 贺兰殷雪收了啸声,苦笑说:“不错,只是天亮之前,恐怕无法赶到。” 岳风取出仙罗盘,看了看,大皱眉头:“还有两个时辰。” “来不及了。”贺兰殷雪轻轻摇头。 “大哥!”岳风一咬牙,扬声说道,“以你一人之力,能挡住一刻钟吗?” “老弟,你要干吗?”英招王面带疑惑。 “我要试一个东西。”岳风看了一眼依依,轻声说,“算是最后一搏。” “一刻钟么?”贺兰殷雪扫视四周,笑了笑,“轻轻松松。”手一扬,幻弓在手,幻箭在弦,指定前方的虎群。 岳风盘膝坐下,心中叫道:“老不死,老不死……” “干吗?”阳太昊没好气答道。 “如果重启防御,可以支撑多久。” “这个可不好说,时隔数万年,残余的神力还有多少,谁也说不清。” “好吧!”岳风沉思一下,“我要试一试那篇咒语。” “你要明白,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我明白!”岳风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试试。”说完闭上双眼,思绪如飞,半个时辰以前的情形,一幕一幕地显现在脑海里。 “若若!”岳风奔出神殿,望着苍茫夜色,心中翻江倒海,他发疯似的左冲右突,可是找不到任何影子,少女消失了,就像是一片云,一抹烟,说散就散,说去就去。 岳风忽地全身乏力,心如死灰,跪倒在地。他抬头看去,苍龙石像在月光下微微发白,龙眼朝向天空,眼珠幽幽发亮,宛如有了灵性。 “小子!”阳太昊沉声说道,“别想了,她已经走了。” “她去了哪儿?”岳风脑子里一片麻木。 “先别管他。”老不死沉声说,“现在穷奇大军压境,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心思发呆吗?” 岳风想到刚才的虎啸和火光,呆了呆,站起身来:“老不死,你说什么?” “我说,穷奇大军压境!” 岳风心中一跳,纵身赶往山顶,阳太昊喝道:“慢着,若要去,先记住咒文再说。” “什么时候了,还扯咒文的事?”岳风火冒三丈。 “如果不能重启昊天城的防御。”阳太昊顿了顿,“你即便赶去,也是送死。” “大不了,死在一起。”岳风因为云若一事心灰意冷,但觉活在世间,了无意趣。 “傻小子。”阳太昊叹气说道,“你死了没什么?可小狐狸呢?英招王呢?一个随你出生入死,痴情可悯,另一个是你结拜的兄弟,约好了同生共死。若是因为你一念之差,葬送了他们,你就算死了,又于心何安?” 这番话有如一桶冷水,淋在岳风头上,他机灵一下,还醒过来,快步走到神殿的石壁前,盯着龙文微微皱眉:“老不死,我没学过龙文,又怎么记得下来?” “龙文这东西,若要一字一字的学,花个十年八年,也不过学点儿皮毛,不过就我所知,神龙对于龙文,根本不用去学。” “不用去学?”岳风一愣,“难道天生就会?” “没错。”阳太昊说道,“龙族没有变成神龙以前,对于龙文一窍不通,修炼到神龙,立马无师自通。” “我又不是神龙。”岳风悻悻说道,“老不死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要说的是,真正精通龙文的人,并不是通过学习,而是一种天赋的本能。” “老不死。”岳风受宠若惊,“你认为我也能无师自通?” “不知道。”阳太昊慢慢说道,“但可以试试看。” “试试看。”岳风一跳三尺,怒冲冲叫道,“上面都打起来了,你还让我试试看?” “你要冷静。”阳太昊不急不恼,慢条斯理,“只有静水之中,才能滋生灵感。” “去你ma的灵感。”岳风转身就走。 他一口气走到阶梯前,但觉阳太昊沉寂无声,心生奇怪,忍不住又问:“喂,老不死,你干吗不劝阻我?” “我劝了,你会听么?”阳太昊冷冷说道。 “可是……”岳风话没说完,又来一声巨响,他身子一颤,冲口叫道,“虚空之箭。” “已经斗上了。”阳太昊冷冷说道,“你现在去送死,也还来得及。” “老不死,你混蛋!那些蚯蚓字,这么短的时间,我根本认识不了。” “你用眼睛去看,当然认识不了。”阳太昊淡淡说道,“对于龙文,得用你的心去感悟。” “心?”岳风矛盾之极,“老不死,如果我记不住呢?” “至少你努力过。” “如果大哥和小七死了呢?” “你记不住咒文,死不死,那是早晚的事。”阳太昊顿一顿,“但我以为,英招王还没又那么弱,你有一刻钟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限,我也不敢保证他和小狐狸还活着。” 岳风呆了呆,忽一咬牙:“老不死,我一直信任你。” “没错,你是个好学生。” “即便你带我去雷塔。”岳风说起这事,仍是耿耿于怀。 “咳,那时候,你也对我深信不疑。” “好吧!”岳风深吸一口气,“就一刻钟。老不死,我听你的。”他看了山顶一眼,费了极大的心力,转过身来,走到石壁前面。 墙壁上的龙文千变万化,看得人眼花缭乱,岳风瞧了一会儿,全无头绪,索性坐了下来,盯着字迹,托腮沉思,过了半晌,忍不住说道:“老不死,你认识龙文,这些龙文能翻译成道者的文字吗?” “我认识没用。”阳太昊不耐道,“这一篇咒语,必须由你写出念出,才可真正生效。” 第二百一十七章 胜败一线 岳风咕哝两声,死死盯着龙文,心里骂道:“臭蚯蚓,扭什么扭,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吗?” 山顶的虎啸声、爆炸声接连传来,岳风越听越是心烦,但越是心烦,越觉墙上的文字一团混乱,别说什么灵感,就连静心思考也无法办到,脑子里一会儿是云若,一会儿是父亲,一会儿又是依依与贺兰殷雪,两人身处困境,现在究竟如何,实在难以想象。 “小子,还有半刻钟。”阳太昊的声音冰冷无情,“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就此放弃。” “闭嘴!”岳风极力摒除杂念,将四分五裂的思绪从四面八方拉扯回来,两眼盯着龙文,竭力感知其中的奥妙。 时间过得极快,岳风只觉浑身的热血都涌到了头上,耳鼓嗡嗡鸣响,两眼发胀发痛。 突然,他的眼前微微晕眩,整个人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厮杀声消失了,神殿里静得离奇,岳风回过头来,看得见自己的肉身,那躯壳坐在原地,两眼呆呆发直。 “怎么回事?”岳风一阵迷惑,“老不死,我死了吗?” 无人回答,阳太昊不知去了哪里。 岳风回头看去,墙上的龙文历历在目。他的身子轻飘飘的,一无重量,跟着一步迈出,融入了那一些扭曲变化的龙文,俨如一只鱼儿,进入了一片汪洋,随波遨游,顺着龙文的变化而变化。 这一刻,他深深地领悟到了文字的真意。 龙文的奥妙,不在于它的形体,而在于形体的变化,那变化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书写者落笔的一刻,也将魂魄与灵思写入了字体。 这感受从头到尾,直到支离邪的署名,方才告一段落。这一片咒语,精深奥妙,圆满具足,充满了一种奇特的律动。 岳风正要仔细回味,眼前天旋地转,忽又站在了地面,他的心中十分诧异,掉头四顾,神殿空空荡荡,只有惨白月光,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明白了么?”阳太昊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中透出一丝欣慰。 “老不死,我刚才怎么了?”岳风的心跳沉重有力,方才的经历,真是生平未有的奇遇。 “你出神了,你的精神与魂魄融入了龙文。” “我……”岳风只觉不可思议,“为什么?” “我说过,真正精通龙文的人,并不是通过学习,而是一种天赋的本能。龙文不止是文字,更是一种灵感,有的人缺少顿悟的潜质,终其一生也勘破不了,有的人一见之下便可领会。小子,你与龙天生有缘,要不然,你的幻身,又为什么会是‘苍龙转生’?” 岳风默默听着,站起身来,他的心中一片亮堂,咒文中的真意,有如光亮的水银,在他的胸中脉脉流淌。 “一刻钟到了么?”岳风轻声发问。 “还差五分钟。”阳太昊淡淡说道,“比我想象的要快。” 豁啦啦,一声霹雳当空震响。 岳风抬眼看去,漫天电蛇飞舞,所过飞虎辟易,不少飞虎骑士,连人带虎纷纷下落。 贺兰殷雪箭出连珠,八方激*,幻箭的威力重重叠加,结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之障。 如此密集的发射,强如贺兰殷雪,也是力不从心。英招王的全身创口迸裂,血水横流,筋脉一根根凸出体表,似要崩断破裂。岳风的心弦也随之绷紧,不知道这样下去,贺兰殷雪能否挺过一刻钟的时限。 “小子,别分神。”阳太昊冷冷提醒,“记住,要用道祖之血。” 岳风深深一口气,清冷的气流进入肺部,让他的脑海稍稍清晰。他尽力将一声声巨响摒除在外,闭上双眼,回想出神时的感受。那一种鱼儿入水的感觉,真是流畅自如,使人记忆深刻。 他在心中默念咒文,一字一句,仿佛闪烁的星光,又如划空的闪电,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他的心中流淌,呼之欲出,不吐不快。 岳风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右手雷魂笔轻轻一划,皮破血流,染红了符笔的笔尖,他蘸着自己的鲜血,边写边念: “以我昊天,孤魂北望,倚天腾龙,熠熠煌煌,天地反复,日月无光,九阳雷动,天凤飞扬……” 笔尖掠过虚空,留下一个个血红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在扭曲变化,像是飞动的龙蛇,穿梭来去,变化万千。 岳风快要喘不过气来,书写龙文,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每写一字,都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分明是凌空书写,可是不知为何,笔尖粘滞无比,屡屡写不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将要把他浑身抽空。他甚至感到,写这一篇咒文,用的不是他的鲜血,而是他的魂魄,他用魂魄作书,也许写完咒文的时候,也就是他丧命之时。 他有点儿懊悔,这样写下去,一刻钟的时间根本不够,他感觉周围的寒气越来越浓,穷奇的吼叫越来越近,鲜血星星点点,落在岳风脸上,滚烫如火,来历不明,也许来自穷奇,也许来自骑士,也许来自贺兰殷雪。 英招王的弓箭换成了长矛,矛影重重,化为了铜墙铁壁,墙壁之外,飞虎高高跳起,重重落下,跳起来气势汹汹,落下时连人带虎,化为了死尸。尸体堆积如山,以贺兰殷雪为轴,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圆环,长矛的光影,俨如一个磨盘,碾磨的是血肉,流出的是死亡。 龙文古咒,才写了一半。 岳风直觉危险的逼近,心中起了一丝波动,波动传到笔尖,符笔的书写变得迟缓。 “嗷!”风虎的吼叫就在耳边,巨大的白影笼罩下来,鬼虎的双眼黑火跳动,口中喷出致命的寒气。 “呵呀呀呀……”贺兰殷雪发出怒吼,吼声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悲壮。 “结束了吗?”岳风身心俱疲,死亡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双小手从旁伸来,将他腰身搂住。 依依醒过来了,她一言不发,搂住岳风,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死,我们也在一起,岳风似乎听见了少女的心声。 咻,一片青蒙蒙的光华闪过,穿过巨大的风柱,透过鬼虎的影子,所过飞虎凄声怒号,纷纷散开掉落。 风虎眼看大功告成,正在高兴,不想异变忽生,心中大为震惊。它掉头看去,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黑影,身形窈窕,长发飘飞,看样子是一个年轻的道族女子。她的身子忽隐忽现,不可捉摸,素手轻轻一扬,发出一片青色的毫光,那毫光细如丝,密如雨,黑虎碰上青光,无不惨叫败落。 贺兰殷雪忽觉压力一轻,周围的穷奇要么下坠,要么后撤,他来不及多想,长矛转为弓箭,发出两记“烈阳之箭”,烧得飞虎嗷嗷惨叫。 依依也觉惊讶,看清来援的女子,惊奇不胜,轻声叫道:“哎呀,是个女孩儿,好厉害,那青色的东西是什么?雾么,不对,雨么,也不对……” “若若?”岳风心神大震,想要掉头去看,忽听阳太昊急道:“小子,你得一鼓作气写完咒文,神气一断,又得从头再来。” 岳风稍一犹豫,深吸一口气,以极大的毅力,抛开杂念,书写咒文。字迹飘浮空中,凝而不散,看上去十分诡奇。依依一边瞧着,惊讶之余,也觉事关重大,屏住呼吸,不敢扰乱。 贺兰殷雪和云若里应外合,冲得穷奇阵势大乱。风虎又气又急,心中盘算,英招王尽管伤势不轻,可也无法一击便倒,相比起来,新来的道族女子,似乎更容易对付。 想到这儿,一晃身,身形消失,出现之时,已到了云若的身后,它前爪一挥,一只光白的幻爪飞向少女。 云若不及回头,一晃身,也凭空消失,出现之时,已在二十丈以外,还没站稳,前方白光闪烁,风虎巨大的身影从虚空中钻了出来,两眼精光暴突,大声吼道:“星斗挪移,本王也会。”一张嘴,吐出了一团白花花的圆球。 云若躲闪不及,一扬笔,一蓬青光迎面射出,青光迎上风球,发出一声巨响,气浪奔腾而出,冲在云若身上。少女惨哼一声,翻着跟斗飞了出去,还没落下,几只穷奇猛扑上来,少女一闪身,忽又消失,穷奇扑了个空,撞在一起,又痛又怒,均是失声大吼。 冰风雷与青光一碰,风虎就觉不妙,那青光非雨非雾,而是许多幻针,只因细小,所以不易辨认。“冰风雷”爆炸,幻针并未消灭,反而穿透风暴,向云若冲来。 穷奇王身经百战,一觉不妙,旋即躲闪,可惜晚了少许,幻针掠身而过,其中几枚刺中前爪,一股奇痛钻心而入。 幻针破了妖身,风虎又惊又怒,发出一串狂吼,眼看云若在远处现身,身子一晃,忽隐忽现,从云若左侧窜出,利爪一舞,幻爪的白光呼啸而出。 少女身形踉跄,似已受伤,眼看幻爪飞来,不及躲闪,一扬手,身子四周腾起一股绿气,幻爪撞上绿气,绿气翻腾,声如巨雷,少女向后飞出,喷出一口鲜血,她的身子蜷成一团,不待身边的飞虎逼近,忽又消失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重启防御 风虎微微吃惊,对手先接了一颗“冰风雷”,又挨了一记“翻天爪”,没有送命不说,还能挪移幻形,这一份能耐,实在非同小可。看样子,这道族女子受伤不轻,决计撑不过下一回合。 风虎目射寒光,左顾右盼,寻找女子,谁知就在这时,前方的穷奇发出狂嘶怒吼,吼声中透出一丝恐惧。风虎应声看去,惊讶地发现,岳风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庄严,双眼明亮如星,一眨不眨,凝注身前的血红色文字。 文字飘忽空中,大放奇光,笔画扭曲变幻,速度快得惊人。 “龙文!”风虎身为妖王,也是识货之人,心头一沉,感觉不妙。 其他的穷奇畏惧龙文之光,均是向后退缩。风虎勃然大怒,正要发出号令驱使,忽见龙文一个个纠缠重叠,凝成一团,紧跟着,一声霹雳巨响,龙文纠结之处,一道红光,冲天直上,所过人仰虎翻,阵势乱成一团。 红光冲到半空,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殷红如血,发出雷鸣巨响,人也好,虎也罢,纷纷望着光球,无不面露讶色。 “昊天飞龙!”岳风的声音响彻四方,“护我神城!” 豁啦啦,光球应声迸裂,化为百十流光,红光流虹飞雨,刷刷刷落入废墟,钻入泥土。一瞬间,大地动摇,乱石滚动,红光钻入的地方,地面拱起,碎石尘土纷纷聚合,化为一条条巨大的土龙,数以百计,张牙舞爪,发出无声长吟,冲向漫天的飞虎。 “黑虎团!”风虎的吼声惊天动地,“迎战!” 黑虎们发出凄厉的怒吼,展开翅膀,冲向飞天的土龙。数十只飞虎围住一条土龙,挥舞利爪,口吐风雷,背上的骑士长矛疾刺,符光乱飞。 土龙四面受敌,不时土崩瓦解,可是刚一崩溃,残躯忽又合拢,重塑龙身,窜上高天,它们从昊天城的废墟中汲取神力,只要神力源源不绝,土龙也就不会消灭。 黑虎团起初占了上风,可也耐不住对手散而又聚、死而复生,气势大大受挫,渐渐生出惧意。土龙趁势反击,龙爪狂舞,龙尾横天,受伤的黑虎不时从天落下,骑士们折手断脚,发出凄惨的呻吟。 “老弟。”贺兰殷雪不胜惊喜,“这是怎么回事?” “是呀,是呀。”依依一半欢喜,一半困惑,“这些龙从哪儿来的?” “这是道祖留下的一个防御。”岳风长长呼出一口气,“昊天城被毁,这个防御并未完全失效,我用咒语将其唤醒,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支离邪的防御?”贺兰殷雪越发惊讶,可是来不及多问,风虎领着数十只穷奇猛冲过来,它明白了症结所在,只要杀死岳风,咒语就会失灵。 贺兰殷雪大吼一声,挺矛上前,岳风笔尖一指,数十条土龙飞了过来,前后左右,结成防御阵势,守得水泼不进。 双方龙腾虎跃,杀得难解难分,依依受伤不轻,无力厮杀,呆在一边看守钟离锋。飞虎骑士几次上前抢人,均被土龙击退。 时光点滴流逝,黑夜格外漫长,厮杀无休无止,仿佛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岳风渐渐筋疲力尽,元气压榨一空,仿佛行尸走肉。血龙卷消失了,幻蛟的光芒越来越淡。岳风恨不得一头倒下,再不起来,可他知道,此时一旦倒下,前面的一切努力,全都会化为乌有,依依会死,贺兰殷雪会死,还有云若,若若又在哪儿呢? 他茫然四顾,眼前一片模糊,形影晃来晃去,几乎分不清敌我,手中的雷魂枪下意识挥出,刺穿了一只黑虎的左眼。 黑虎发出一声狂吼,翻滚着退了下去。这一声吼叫过后,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这沉寂十分古怪,岳风摇了摇头,晕眩感退去,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清晰,他吃惊地发现,周围的土龙正在消失,狂舞的龙身,化为了一团团浑浊的烟尘。 风虎以下,所有的穷奇停止了进攻,注目消散的土龙,眼里透出深深的困惑。 “完了!”岳风心往下沉,残余的神力用光了,昊天城的防御走到了尽头。 “呼哧,呼哧!”贺兰殷雪大口喘气,他双翅下垂,大头朝下,这一轮苦战,强悍如他,也难以支撑。 “嗷!”风虎最先明白过来,它的身上也有好几处伤痕,那是英招王的幻矛所伤,鲜血淋漓,痛不可忍。 穷奇王转眼看去,黑虎军团,少了足足一半,废墟之中,到处都是飞虎的尸体。 “嗷!”风虎又号一声,吼声中的悲恸发自内心,它以妖王之尊,亲率数千之众,围攻三个对手,结果居然如此惨烈。 “嗷!”虎群低声应和,气势一落千丈,望着重围中的三人,无论人虎,均是又恨又怕。 “上啊!”骑士们叫嚷。 “咬死他们!”飞虎们低吼。 吼叫声此起彼落,可是,没有一人一虎,胆敢轻易上前。 “贺兰殷雪!”风虎阴沉沉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说?” 英招王低眉垂目,一言不发。 “你是我生平的劲敌。”风虎傲然说道,“不过,最后的胜者,终归是我!” 贺兰殷雪还是沉默。 “为了以示尊重,我会吞掉你的魂魄,把你变成一只伥鬼,呆在本王体内,天天陪着本王。”风虎的眼里闪动光芒,“认命吧,贺兰殷雪!” “呵!”贺兰殷雪发出低沉的笑声,他慢慢地抬起头来,“风虎,吃了我,会噎死你。” “贺兰殷雪,我就喜欢你这一股狂劲。”风虎眯起双眼,洋洋得意,“你越狂,老子吃得越高兴。” 贺兰殷雪笑了笑,抬头看天,轻声说:“天快亮了!” “什么意思?”风虎一愣。 贺兰殷雪深深吸一口气,幽幽说道:“我闻到了,这是大草原的味道。” 风虎又是一愣,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不安。 贺兰殷雪闭上眼睛,双耳微微chou动:“我听到了,这是英招振翅的风声。” “虚张声势……”风虎一声怒吼,突然,它的身子僵住了,穷奇王肩头一耸,猛然回头,北方的天空微微发白,就在灰白色的天幕下,出现了一片淡金色的云彩。 “英招军团!”依依的声音嘶哑颤抖,两行眼泪夺眶而出,“那是……英招军团!” “风虎!”贺兰殷雪面露笑意,“你要吃了我,还有最后的机会!” 风虎掉过头来,目透凶光,这一刻,天空中响起一声异响,虎群应声骚动。 天上无中生有,出现了一片明亮的火光,火光来势惊人,逼近了,岳风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火云,而是数千支“烈阳之箭”。 这一轮箭雨,铺天盖地,势如流星火雨,洒落在废墟之间。翻滚之际,火箭化为了火球,浩大,精准,密不透风。飞虎纷纷中箭,在火焰跳跃哀号。 风虎惊怒交集,顾不得贺兰殷雪,发出一声吼啸,幸存的黑虎汇聚起来,排列成阵,冲着北方,发出凄厉的怒吼。 呼啸声如长风吹来,英招的大军展露真容,数不清的英招展开金色的翅膀,翅膀的金光,照亮了天穹。他们体格英伟,面容刚毅,披挂精美的铠甲,手持炫目的幻弓。 “吼!”黑虎张开大口,“冰风雷”夺口而出,密密麻麻,像是白色的鸟群掠过长空。 英招飞行之中,扯开弓弦,一道道闪电脱弦而出,电光与白光交错,发出一连串密集的爆炸,惊天动地,震得人耳鼓生痛。 电光流窜,风雪漫天,白茫茫,光闪闪,天空中像是煮沸的稀粥,动荡得叫人心悸。突然间,风雪四散,电光消失,一片金光出现在头顶,英招从半天云里俯冲而下,手里的弓箭,全都变成了长长的幻矛。 一阵怒吼长啸,英招与飞虎撞在了一起,惨烈的厮杀无处不在,撞击,突刺,撕咬,悲鸣,鲜血和羽毛飘落如雨,风雪与电火光耀长天。 英招军来得不多,不过四千之众,飞虎军若是全军迎战,胜负也未可知。但这一晚,贺兰殷雪称雄在前,道祖防御扬威在后,人虎损失过半,到了此时此刻,数目不过三千,比起英招军来,大大处于劣势。 英招从天而降,一如天河倒泻,气势奔腾,冲得飞虎七零八落,要不是风虎坐镇,放出伥鬼,只一阵,黑虎军团就会溃不成军。 胜负陡然逆转,岳风又惊又喜,望着空中战场,心中激动万分。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争战,气势之浩大,厮杀之惨烈,叫人目不暇接,浑身热血鼓荡。 不一刻,黑虎军退到了废墟边缘,英招攻势如潮,仍是占尽上风。 厮杀正酣,狂风大作,一队英招从天而降,冲到众人面前,为首的英招金盔银甲,体格壮伟,他一手按在胸前,冲着贺兰殷雪低头行礼:“吾王,贺兰信救援来迟,还望吾王责罚。” “不算迟。”贺兰殷雪笑了笑,拍了拍对方肩膀,“我的信箭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贺兰信盯着首领,眼里光芒闪动,“我一收到信箭,立刻率军启程,可是路上遇到了赤虎、金虎、白虎三大军团的埋伏,未能及时赶到。” “好家伙!”贺兰殷雪变了脸色,“风虎这狗东西,以我为诱饵,沿途设伏,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第二百一十九章 英招军团 贺兰信说道:“我军陷入苦战,多亏贺兰诚及时赶到,两军合一,才突破重围,如今,贺兰诚率大军牵制穷奇的三大军团,我率精锐突破飞虎拦截,全力赶来此间,天可怜见,贺兰信没有来迟。”他看着贺兰殷雪浑身伤口,不由大皱眉头,“吾王,你的伤……” “不碍事!”贺兰殷雪长笑道:“贺兰信,带酒了吗?” “带了。”贺兰信从身边取下一个大大的皮囊,“上好的马奶酒。” 贺兰殷雪接过,仰面朝天,大口饮下。转眼之间,浓浓的酒气从他的毛孔涌出,如云似雾,飘渺不已,随着酒气弥漫,瘀血消失,翻卷的皮肉平复如初,长长的创口结痂愈合,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一囊酒喝完,贺兰殷雪创伤尽消,神完气足,一扫之前的倦意,双眼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笑傲天地的豪气。 “大王。”一只雌性的英招移步上前,比起雄性,她的体格修长,身披银甲,一身皮毛光亮如雪,面容俊美灵动,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勃勃英气,她捧着一个巨大的金匣,送到贺兰殷雪面前,“请披甲。” 贺兰殷雪微微一笑,打开匣子,一挥手,一副纯金色的盔甲披在他的身上。甲面上镌刻了奇丽精美的花纹,式样别致,辉煌庄严,比起其他的英招,自有一股王者之气。 “二弟。”贺兰殷雪回过头来,“到为兄的背上来。” 岳风还没应声,四周的英招齐声发出惊呼,贺兰信忿然道:“大王,他是谁,怎能骑在你的背上?从来没有道者,可以骑在英招的背上。” 岳风忙说:“大哥,我自己飞吧!” “你还飞得动么?”贺兰殷雪笑了笑,目光扫过众人,“这位苍龙岳风,是我义结金兰的好兄弟,是他,将本王从皇太一的地牢里救出来,也是他,从玉京出发,随我一路苦战,不离不弃,生死相随,面对数千飞虎,不曾退缩一步。要不是他,本王的尸骨,早就烂在了天皇府的地牢里了,从今往后,苍龙岳风,永远都是英招族的恩人,你们看到他,就跟看到贺兰殷雪一样。” 英招们无不动容,纷纷低下头来,一手按胸,向着岳风行礼。岳风慌忙还礼。贺兰殷雪哈哈一笑,抓住他的肩头,反手丢在背上,叫道:“贺兰婉然。” 送甲的女英招应声上前,贺兰殷雪指着依依:“这是狐神后裔胡依依,天香狐王的女儿,你把她带在身边,全力呵护,万万不可懈怠。” 贺兰婉然走到依依身前,嘴角含笑,低头施礼,依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嘻嘻说道:“这位英招姐姐,生得真是好美。” 贺兰婉然的面孔微微一红,看了贺兰殷雪一眼,贺兰殷雪笑道:“小狐狸,你可别乱叫,贺兰婉然是我女儿,论辈分,你和二弟,都要叫她侄女。” “呀,原来是你女儿。”依依拍手直笑,又白了贺兰殷雪一眼,“我们各交各的,我偏要叫她姐姐。”说完这话,盯着女英招,脆生生叫道,“婉然姐姐。” 贺兰婉然豪气纵横,和父亲颇为相似,听了这话,心花怒放,笑道:“好妹子,快到姐姐背上来。”说到这儿,自觉失言,偷偷看了父亲一眼,但见贺兰殷雪若无其事,这才放下心来。 “这人是谁?”贺兰信指着钟离锋。 贺兰殷雪淡淡说道:“这是黑虎军团的军团长钟离锋。” 英招们听了这话,纷纷发出怒吼,贺兰信怒道:“原来是他?这个狗东西,大王,这一年以来,不知多少族人,死在他的手里。”越说越怒,扬起前蹄,就要踏下,英招这一踏势大力沉,如果落在钟离锋头上,必然头开脑裂,再也不活了。 钟离锋为道术所困,无法躲闪,眼看铁蹄落下,当真面无人色。 “慢着!”岳风忽地叫道。 话一出口,贺兰信说停就停,掉过头来,说道:“岳风大王,你有何吩咐?” “你叫我什么?”岳风一愣。 贺兰信咧嘴一笑:“您是大王的好兄弟,大恩人,当然也是我们的大王。” “好!”贺兰殷雪拍手大笑,“我是他兄长,我是大王,他么,这个大字就免了,从今往后,你们见了他,都叫他岳风王。” “岳风王!”英招大将们异口同声,岳风双颊发烫,大感局促。 贺兰殷雪又说:“你们知道,钟离锋是谁抓到的吗?” 贺兰婉然眼珠一转:“难道是岳风王?” “没错!”贺兰殷雪抚掌大笑。英招们虽称岳风为王,不过碍于贺兰殷雪的面子,不少人心中并不服气,听了这话,盯着岳风,流露出钦佩惊叹之色,从此心悦诚服,再也没有别的念头。 贺兰殷雪又说:“二弟,你为何要留下钟离锋?” 岳风说道:“他是钟离家的重要人物,大哥来日若与皇太一作对,他可以当做人质,跟琢磨宫讨价还价。” 他说到这儿,沉思一下,说道:“大哥,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走到一边,岳风凑近英招王耳边说道:“风虎刚才不顾钟离锋的死活,悍然发动进攻。我当时瞧过,钟离锋的心里十分怨恨,这个人心胸狭隘,必然会设法报复。你在适当的时候将他放回去,一定会闹得穷奇军团天下大乱。” 贺兰殷雪笑道:“好主意,二弟,你不但有勇,还有揣摩人心的本事,有你做军师,不愁大事不成。” 岳风笑道:“钟离锋这一等废物,与其杀了泄愤,不如废物利用。” “说的是,二弟想得周到。”英招王点了点头,大声说,“贺兰信,你看好此人,暂且留下他的狗命。” 贺兰信应了,贺兰殷雪目视战场。风虎召出鬼虎,使出“九龙卷雪”,以一当千,英招军陷入苦战。 贺兰殷雪一皱眉头:“这一群穷奇崽子,这一年多来,趁我困在玉京地下,犯我草原,杀我子民,今日血债血偿,叫它们知道我英招族的厉害。” “不错。”众将齐声发喊,“叫它们知道我英招族的厉害。” 贺兰殷雪举起幻矛,扬起双翅,高叫:“随我来。”他“酒罡”加身,气力恢复如初,一腾身,跳到空中,发出一声悠长响亮的呼啸。 英招听见叫声,纷纷掉头飞来,高举弓箭长矛,齐声高叫:“吾王万岁!” “子民们,听我号令。”贺兰殷雪沉声大喝,“蚀月之阵。” 英招们飞到他的身后,结成一个阵势,形如弯月,两翼锋锐向外,居中向内凹陷。 “大幻神弓!”贺兰殷雪幻弓在手,所有的英招应声而动,幻弓扯满,幻箭的锋芒森然向前。 “火雨横天!”贺兰殷雪咻的一箭,当先射出,身后数千火箭紧跟其后,箭雨密集,遮天蔽日,与穷奇军的“冰风雷”撞在一起,冰火相交,白气蒸腾上升,使得天地莫辨。 “千雷裂云!”奔雷之箭脱弦而出,数千道电光,冲散了漫天的白气,落入穷奇阵中,炸雷声声,电光纵横,飞虎的哀号声此起彼落,偌大的废墟随之抖动。 “幻光神矛!”贺兰殷雪收起幻弓,幻矛在手,“万军突阵!”说完身先士卒,一骑飞出,身后的英招山呼海应,纷纷举起幻矛,紧紧跟随其后。 经过两轮箭雨,穷奇死伤惨重,还没还过气来,英招军的阵势天坠山崩一样碾压过来。 英招训练有素,矛法精奇,加上冲突之力,每一击都是势如万钧,两军刚一交锋,飞虎骑士虎仰人翻,死伤无数。 兵对兵,王对王,风虎对上了贺兰殷雪,“九龙卷雪”对上了“虚空之箭”,双方来回攻防,搅得风云变色,天地无光。 夜色渐渐褪尽,一轮旭日跃出东方,金红色的阳光洒遍了昊天古城,废墟之间,每一个角落都在流血,每一个活物,都在殊死搏杀。 岳风转眼扫去,心中不胜忐忑,忍不住说道:“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只管说。”贺兰殷雪一边发出幻箭,一边从容回答。 岳风迟疑一下,说道,“援军到来之前,有一个女子,危急关头,救了我们,你还记得吗?” “记得!”贺兰殷雪说道,“她会‘星斗挪移’,幻身也很怪,是一种青色的细针,风虎跟她交手,吃了一点儿小亏。” “她去了哪儿?”岳风急切问道。 “援军到来之前,我还能嗅到她的气味,现如今,她的气味不见了。”贺兰殷雪说到这儿,心生疑惑,“二弟,你认识这个女子吗?” 岳风心神恍惚,默不作声,贺兰殷雪也不便多问,呔的一声大喝,连珠箭出,射得风虎嗷嗷直叫。 穷奇王拍打翅膀,退了一里有余,扫眼看去,英招军阵势严整,有如快刀利剑,纵横穿梭,将穷奇军分割开来,聚而歼之,穷奇越来越少,再战下去,势必全军覆没。 尽管心中不甘,可是败局已定,风虎发出一声号叫,掉转身子,向西北方飞去。 飞虎听了号令,无不争相逃命,英招军穷追猛打,追亡逐北,一口气追杀出一千多里,游魂荒原上,留下无数穷奇和道者的尸体。 第二百二十章 龙参 这一阵杀得痛快淋漓,依依受够了穷奇的追杀,见这情形,大为振奋,尽管身子虚弱,也强打精神,拼命呐喊助威。 贺兰婉然听她大呼小叫,比起打仗的英招还要来劲,忍不住笑道:“好妹子,你省省么?你的伤还没好,万一加重了,大王一定会怨怪我。” “婉然姐姐。”依依眼珠一转,“你很怕贺兰殷雪么?” “当然了,他是我爹!” “宛然姐姐,我只是奇怪,你们既是父女,为什么一年多不见,你也不上前跟他撒撒娇,亲热亲热?” 贺兰婉然轻轻叹一口气,说道:“大王天生豪迈,不喜欢儿女跟他亲近,他看待儿女们,就跟看待其他的英招没什么两样,我见他活着回来,心里激动欢喜,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别说撒娇亲热,不挨一顿臭骂就不错了。” “这个英招王,真是不通情理。”依依忿忿不平,“什么天生豪迈,根本就是天生无情。” “好妹子,你可别乱说话。这是英招族自古相传的规矩,身为英招之王,就该一无私心,要把所有的族人,当成自己的儿女,如果他对我另眼相看,其他的人又会怎么想呢?没有英招王的无私,英招族又怎么能团结如一,纵横草原呢。” 女英招说得一本正经,可是依依心思敏锐,感觉她言语之间,仍有一丝惆怅失落,不由笑着说:“婉然姐姐,你别怕,英招王最怕我了,他要是敢对你凶,我一定帮你出气。” 贺兰婉然失笑道:“好妹子,你说什么笑话?你长得这么美丽,大家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好怕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爹,不管他怎样对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之后,依依一声不吭,贺兰婉然但觉不对:“好妹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狐女叹一口气,闷闷说道:“姐姐,如论如何,你好歹还有一个爹爹,可我呢,唉,连亲身的爹爹是谁也不知道。” 贺兰婉然不意惹出了小狐女心底的遗憾,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起。 追杀到正午,灰色的地面,出现了星星绿意,游魂荒原到了尽头,众人进入逐日草原。黑虎军团十虎之中,剩下三虎不到,残部由风虎率领,仓皇向西逃窜。 贺兰殷雪正想追赶,北方烟尘四起,蹄声响如滚雷,举目望去,无数英招战士飞驰而来,望见贺兰殷雪,齐声高呼“吾王万岁”。 一个高大的英招赶在众人之前,展翅飞来,见了贺兰殷雪,落地行礼:“贺兰诚救驾来迟,还望大王责罚。” “你怎么来了?”贺兰殷雪皱眉说,“跟你对垒的穷奇军团呢?” “风虎带着它们,向西去了。” “这只臭老虎,我还当它会重振旗鼓,跟我再斗一场。”贺兰殷雪啐了一口,面露鄙夷,“闹了半天,变成了逃之夭夭的丧家狗。” “也不怪它。”贺兰诚傲然说,“跟我对垒的穷奇军团,一点儿便宜也没有占到,如果加上大王,穷奇军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贺兰殷雪看他一眼,微微点头,抬眼看去,英招大军漫山遍野,黑压压一片,男男女女,甲胄鲜明,不由问道:“所有的战士都在么?” “对。”贺兰诚说道,“二十万大军,全都在此。” 贺兰殷雪哼了一声,眼里迸射寒光:“为何我听黑虎军的斥候说,英招族为了争夺王位,分为了南北二部?” “一派谣言。”贺兰诚面红耳赤,大声争辩,“英招分为南北,全是形势所迫,贺兰信在南方跟穷奇交战,我在北方,全是为了防范獍犸南侵。” “什么?”贺兰殷雪浓眉上挑,失声大吼,“獍犸神藏趁我不在,胆敢欺辱我的子民?” 贺兰信上前说道:“大王失踪以后,我们两面受敌,领地日渐缩小,贝英湖以西全都丧失,谜山以南的千里之地,也为獍犸夺走,牛羊丢了足足一半,许多族人没有战死杀场,却被活活饿死冻死。” 贺兰殷雪脸色铁青,两腮鼓起,一言不发。英招们见他神色,纷纷沉默下来,偌大的草原寂静如死,只有狂风掠过高天,发出凄凄的悲鸣。 “嗷!”贺兰殷雪纵起前蹄,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啸声远远传出,百里之外也能听到。 “嗷!”英招战士们也齐声发啸,啸声震天动地,一年来所受的屈辱和苦难,也随着啸声宣泄而出。 贺兰殷雪一拍翅膀,冲上高天,目光扫过如云的战阵:“英招的子民们,皇太一、巫真背信弃义,杀我铁卫,囚禁本王,关在玉京地牢,受尽百般凌辱。穷奇得寸进尺,獍犸趁人之危,占我土地,夺我牛羊,害我万千子民,受尽饥寒之苦。亘古以来,我英招族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欺辱,血债只有血来偿还,从今以后,本王将带领你们作战,北到谜山,南到游魂荒原,西到金山,东到大海之滨,我们将驰骋万里,浴血苦战,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把入侵者赶出草原!”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英招们振臂高呼,澎湃的战意充塞四野。 贺兰殷雪像是一阵狂风,飞过战士们的头顶,绕了一个大圈,方才返回原处。岳风上前说道:“大哥……” 贺兰殷雪不待他说完,笑道:“好兄弟,你和小丫头随我北上,这往后,还有不少大阵仗等着咱们!” 岳风和依依对视一眼,说道:“大哥,我和小七,恐怕要返回玉京。” “回哪儿干吗?”贺兰殷雪面露不快,“那里人心诡诈,就连房子也是高高低低,障碍百出,哪儿及得上这里天高地广,让人心中舒坦。” “我和小七,本在玉京参加‘天道布武’的大会,侥幸过了两轮,今日是第三轮的比赛,按理说,我们如今赶回去,也来不及了。不过,身为岳风组的组长,我一走了之,太过不负责任。不管能否比赛,我也要返回玉京,把未能赴会的原因,向其他的组员说个明白。” 依依一边听着,连连点头。 “理当如此。”贺兰殷雪沉吟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为了我的事,让你们有违信义,为兄实在不安。况且连日苦战,你二人伤势不轻,外伤还可,内伤么,短期内怕是很难康复。” “大王。”贺兰婉然纵蹄上前,轻声说道,“你忘了那样东西吗?” 贺兰殷雪一愣,拍手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贺兰婉然取出一个三尺长的玉匣,双手递道贺兰殷雪手里,玉匣莹白无瑕,雕刻精美龙纹,贺兰殷雪轻轻抚摸一下匣面,啪地打开,匣子之中,喷射出一股红光。 岳风定眼看去,匣子里面,横躺着一个血红剔透的异物,两尺多长,宛如神龙,头角鳞爪,一应俱全,可是龙身周围,又有许多根须一样的东西,更离奇的是,这东西还在微微蠕动,似要挣脱玉匣,破空飞走。 “呀!”依依冲口而出,“龙参!” “好见识。”贺兰殷雪微微一笑,“不愧是狐神后裔。” 依依盯着龙参,不胜惊讶:“我以为这东西只是传说,不想竟是真的。龙参天地至宝,千年为青色,万年为白色,十万年变为血红。龙参变化如龙,飞天遁地,随物隐形,纵有通天的道行,也未必能够得到。” “这是一位先王无意中得到,得到的时候还是白色,养育万年,才变成了血红色。每逢战争,由英招王带在身边,救死扶伤,以备不时之需。那日我赴会之前,留了心眼,没有带在身边,交给婉然保管,所以没有落到皇太一手里。龙参是疗伤的圣物,只要一息尚存,一滴参血便可救活,此物大补元气,还可增进道力……” 贺兰殷雪抓起龙参,握在手中,那东西扭来扭去,就像是一只刚刚出水的大虾。 贺兰婉然左手多了一只白玉杯,右手奉上一把青玉刀,刀上雕刻了许多符字。 英招王接过玉刀,笑道:“龙参对于五行风雷,均有抗拒之能,只有这把神符玉刀,可以割参取血。”说罢挥刀一划,龙参的尾部多了一条伤口,淌出血红汁液,流入玉杯之中。 白玉皎洁,参血艳红,不久流满一杯,龙参失血甚多,挣扎变得微弱。贺兰婉然笑道:“大王好慷慨,平时一点一滴也不肯轻易许人,今天居然放出这么多参血?” “这算什么?”贺兰殷雪淡淡一笑,“二弟于我有再造之恩,我这条性命也是他的,这龙参是我族的公物,要不然,送给他也没什么!” 一面说,一面把龙参送入玉匣,合上盖子,将玉杯捧到岳风手中:“二弟,喝了参血,为兄包你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 盛情难却,岳风接过喝了一口,甜中带苦,齿颊留香,流入胃里,化为千百热流,窜向四肢百骸。一刹那,创口愈合,内伤全无,空虚乏力的感觉全数消失,全身精力鼓荡,似要满溢而出。 第二百二十一章 魔徒魔师 他心知这东西十分贵重,只喝了一口,就转给了依依。依依一笑,也只喝了一口,又将剩下的大半杯递了回来。岳风皱眉说:“小七,别胡闹,你的伤比我重。” 依依笑道:“重不重我自己知道,反正你不喝,我也不喝,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岳风知道这她素日笑嘻嘻的,话一出口,却很难改变,无奈接过参血,少少抿了一口,复又递给依依,依依也抿一口,递了回来。 英招们见他二人推来让去,全都笑了起来,贺兰婉然忙道:“二位,这参血可得快喝,时间一长,效力就没了。” 岳风只好喝了一半,递给依依:“小七,一人一半,你再不听话,我可生气了。” 小狐女一笑,这才把杯中的参血喝光,说也神妙,参血饮完,手臂上的伤口自行愈合,很快结痂落疤,露出莹白肌肤,光洁无瑕,更胜当初。 依依摸着手臂,又惊又喜,参血所化的热流在体内鼓荡,势如潮水,来了又去,少女雪白的面颊上涌起两抹红霞,有如玉染胭脂,美艳得不可方物。 “好妹子,你可真好看。”贺兰婉然盯着依依,由衷赞叹,依依拉住她手,抿嘴微笑。 岳风正要告辞,贺兰殷雪又说:“二弟,此去玉京,万里之遥,想要尽快赶到,只怕很不容易,你为我得罪了皇太一,路上一定很不太平。这样吧,我派三千战士,护送你前往玉京,就算有恶狗拦路,有这五千英招,也可无所畏惧。” 岳风还没回答,贺兰诚说道:“大王,这样大张旗鼓,会不会惹来道族的疑虑,认为我族南下侵犯。” “是啊!”岳风深表赞同,“这样太过招摇,皇太一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征讨英招族,这一来,岂不是给了他现成的把柄?” “不妨!”贺兰殷雪摆了摆手,“苍龙天来少年之时,道术未成,为仇家所困。家父和我路见不平,替他解了围。事后他对我说,来日如有麻烦,只管向他求助。若是我本人,死便死,活便活,决不向他开口,不过事涉二弟你呢,我且求他一次。”说完幻弓在手,幻箭上弦,口中咕哝了几句,冲天射出一箭,那箭光钻入云端,一闪而没。 贺兰婉然压低嗓音,向依依解释:“这是家父的信箭,一箭射出,瞬息万里,跟道族的‘纸剑传书’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样好。”依依笑道,“英招王,今天分别以后,你可别忘了我们,时常要射一封信来玉京,要不然,我一定赶到草原来骂你。” “好,好!”贺兰殷雪哈哈大笑。 不过片刻,天际金光闪烁,出现一溜星芒,以惊人的高速冲向贺兰殷雪,到了近前,忽地变慢,金光散去,却是一枚小小的纸剑。 英招王一摊手,纸剑落到他的手心,贺兰殷雪展开一看,笑道:“天来说,若是三千英招,可以随便来去,只不过,他将派人全程监视,若是无故危害道族,别怪他不恋旧情。哼,这个苍龙天来,未免小瞧人了。” 贺兰殷雪微微气恼,将纸剑一扔,大声说:“贺兰信,你挑选三千精锐,护送岳风王南下,若是有所闪失,你也不用再回草原了。” “吾王放心。”贺兰信慨然说道,“岳风王少一根汗毛,唯我贺兰信是问。” 岳风本意不愿劳烦英招,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回绝,一来伤了兄长的好意,二来,确如贺兰殷雪所说,这一次树敌太多,南下途中险难重重,如果强敌来袭,自己生死事小,依依若有不测,可就追悔莫及了。 想到这儿,他走上前去,与英招王把手告别,依依也恋恋不舍,告别贺兰婉然。贺兰殷雪又跟贺兰信交代了两句,又交给他一样东西。一行人才向南飞去。岳风和依依居中飞行,贺兰信率领卫队,结成阵势,围绕在两人身边。 夜半时分,过了游魂荒原,到了夜里,英招的双翅发出悦目的金光,冲破云层,照亮黑夜,比起数千支火把还要管用。有时间,岳风和依依飞得累了,便骑在英招背上,贺兰信以下,几十个飞行好手,轮番驮着两人赶路。 这么昼夜兼程,一路上无所阻碍。岳风渐渐有所领悟,明白了贺兰殷雪的深意。有了这三千英招护送,不在于阵容多强,而在于声势浩大,所过道族人人侧目,更引来了天来的注意。这么大张旗鼓,一切搁在明处,太阳下面无阴谋,皇太一就算有什么诡计,也无从施展,毕竟他羽翼未丰,不好跟天来翻脸。 不过依依推断,第三轮“天道布武”共有十二组对手,纵然一天六组,恐怕也已过半,两人缺席比赛,已是板上钉钉。所以无论是否赶到玉京,“天道布武”的事情都已经泡汤。 岳风听了,有些沮丧,能否夺冠取胜,他本来也不是十分上心,但因此连累了朱阳和武大圣,未免心中有愧。可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护送贺兰殷雪,不能比赛,只是关系胜负,英招王独自北返,很可能丢掉性命。回想昊天城一战,真是惊心动魄、生平未有,几度生死存亡,只在毫发之间。 不经意间,云若的影子浮上了心头,岳风的胸中一阵翻腾,他闭上双眼,任由冷冷的夜风拂过面颊,心里感到十分忧愁。贺兰殷雪说过,英招援军到达以前,他都感受得到云若的气息,足见少女或明或暗,都在一边守护着他,后来想必看见援军达到,方才悄然离开。不过,她也可能遭了不测,葬身虎口,气息消失…… 这念头一冒头,岳风慌忙将其按下。云若决不会有事,不但是她,爹爹也不会有事。无论如何,岳风都要找到他们,不管背后的黑手是谁,只要一息尚存,他都要把他们救出来。 岳风想到这儿,抬头看去,天上明月皎洁,恰如女子的面庞,明媚的月光洒落尘寰,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他的心里一阵刺痛,长吐一口气,打起精神,继续向前飞去。 同一轮明月下,群山起伏,奇峰峭拔,一个俏丽的人影站在峰顶,眺望远处的金光,眼里的目光慢慢晶莹起来。 “放心好了!”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他会安然到达玉京。” 女子应声一颤,回头看去,在她身后不远,站立着一个黑袍男子,男子的脸上带着一张假面,面具嘴角向上,带着诡异的笑意。 女子下意识后退一步,刚一转身,男子不知如何,又到了她的面前。 女子一晃身,出现在二十丈之外,还没稳住身形,前方传来轻轻的笑声:“太慢了。” 一眨眼,女子变化了十多个方向,男子总是抢先一步,拦在前面,两人的身影忽隐忽现,宛如林中的烟雾,忽来忽去,忽聚忽散。 突然间,女子停了下来,呆呆站在那儿,一弯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受伤了?”男子站在不远,幽幽说道。 女子微微喘气,一言不发,男子盯着她的眼睛,淡淡说道:“他已经见过你了?他知道你还活着?” 女子的身子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云若。”面具人冷冷说道,“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 “大魔师……”云若的眼里流露出乞求的意味,“求求你,别伤害他。” “云若。”面具人轻轻叹一口气,“这样下去,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不,不会。”云若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我永远都是你的魔徒。” 面具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云若,我应该杀了你的,还有岳灵王,我有点儿后悔,让你们活着。” “大魔师。”云若扑通跪倒,眼泪流了下来,“我以后决不再犯,你、你别伤害岳伯伯。” “真奇怪呀。”面具人若有所思,“这个叫岳风的小子有什么好?你为了他的爹爹,甘愿进入我的魔道,你又为了他,不惜跟风虎交手。你可知道,这一次皇太一无比震怒,可又无计可施,他不能亲自出手,这会惊动苍龙天来。他在琢磨宫发怒,把一个侍从活活踢死,那种用力无处使的感觉,我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知道你是我的属下,我就得跟他决裂,这代价太大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大魔师,我错了。”云若颤声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我只是忍不住,我不能看着他死呀。” “可怜的孩子……”面具人忽隐忽现,出现在云若的身前,他伸出手来,拉开她的面纱,指尖轻轻掠过少女的面颊,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他感觉少女簌簌发抖,那种颤抖之中,透着无比的恐惧。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面具人盯着着少女的面容,目光微微涣散,声音仿佛梦中的呓语,“珊珊,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我们会一起逃离这儿,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你和我,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天地会凝固,时间会静止,我们永远快乐,我们不会老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返京 “大魔师……”云若又惊又怕,可又不敢动弹,面具人的声音像是某种咒语,让她的头皮一阵阵发炸,身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唔!”面具人的目光忽又凝聚起来,他后退一步,轻声说,“抱歉,我又认错人了。” “珊珊……”云若忍不住问出久藏心底的疑问,“她究竟是谁?” 才出口,一股疾风扑面而来,跟着脖子剧痛,叫面具人死死掐住,他身量甚高,轻轻一抬手,就将云若提了起来,少女颈骨欲断,呼吸不畅,两眼金光闪动,转眼就要断气。 正难受,那手忽又一松,云若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脖子,连声咳嗽。 “珊珊的事,以后不许问我。”面具人冷冷说,“对于其他人,你也不许吐露一字,别忘了,你的一魂一魄在我手里,你所做的事情,全都躲不开我的眼睛。” “我知道了。”云若脸色惨白,口角渗出血来,“今晚的事,我永不再提。” “很好。”面具人目光闪动,语气稍稍缓和,“云若,看样子,你伤得很重。” “还好……”云若轻声说。 “不用隐瞒。”面具人淡淡说道,“你得吃点儿东西。”一挥手,地上多了一个女子,身穿铠甲,浑身僵硬,一双眼睛忽左忽右,透出说不出的恐惧。 云若认出这身装束,这个女子,应是飞虎骑士中的人物。 “这是我带给你的点心。”面具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吃了她的魂儿,你的伤就会痊愈。” “不!”云若后退一步,心中一阵翻腾,“我不能再食魂了。” “别天真了。”面具人轻声说,“别忘了,你已经是一个魔徒了,凡俗的食物,对你可有可无,只有道者的魂魄,才能让你满足。” “我好难受……”云若跪在地上,哭泣起来,“我做不到……” “来吧,别害怕。”面具人轻轻拉起她,“你得活下去,为了岳灵王,为了岳风。” 云若痴痴呆呆,仿佛行尸走肉,慢慢地走向地上女骑士,女子的眼里充满了泪水,面庞因为恐惧,变得异常扭曲。 “对不起,对不起……”云若的声音充满了悲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扣住了女子的脖子。 突然,女子眼珠外凸,青筋暴涨,肌肤急剧萎缩,她的神情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她随着云若的手慢慢地升起,少女的眼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饥渴与乖戾。 过了不知多久,云若轻轻放手,女骑士像是一只蝉蜕,轻飘飘落在地上,两眼失去了神采,皱皱巴巴的样子,活是一具埋藏了百年的僵尸。 云若忽觉一阵无力,眼泪滚滚而下。 “吃得真干净。”面具人踢了踢女骑士的尸体,“云若,你就是食魂的天才,许多人都不如你。” “我是个大罪人。”云若喃喃说道。 “别在意,天性而已。”面具人顿了顿,“云若,接下来,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云若的身子微微发抖。 “监视岳风。”面具人说道。 云若吃了一惊,盯着面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是我?影魔和秘魔呢?” “他们办不到。”面具人说道,“两天前的晚上,京无伦坏了我的事,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如果有他在岳风的身边,就算是我,要想监视岳风,也很难不露痕迹。” “你做不到,我更做不到。” “你不同。”面具人淡淡说道,“你是云若,不用跟踪,不用隐藏,只要以本来面目出现,就能轻易地留在岳风身边。” “我不能再见他。”云若叫了起来,“他会追问我,我该怎么办?” “这是命令。”面具人冷冷说道,“你不能回绝。” “我该怎么回答?” “也许,你可以撒几个小谎,做人么,又何必太老实。”面具人发出咔咔的笑声,笑声中,他的身子像是一团苍烟,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云若委顿在地,沐浴惨白的月光,就像是一朵枯萎的优昙花。 天亮时分,飞过灵枢山麓。小憩了一会儿,岳风一行重新起飞,飞到下午未时,终于望见了玉京。 三千英招展开翅膀,遮天蔽日,搅动风云,所过之处,道者们纷纷让开,远远观望。不久越过玄冥石像,前方突然出现了许多道者,他们站在远处,飞行法器五颜六色,在太阳之下闪闪发光。 “有人拦路,准备作战。”贺兰信一扬手,大声高呼。英招们拍打翅膀,悬停半空,举起幻弓幻箭,对准拦路的道者。 岳风凝目眺望,挥手叫道:“贺兰兄信,不要放箭。”贺兰信迟疑一下,一招手,众人纷纷放下弓箭。 “天秀小姐!”岳风纵身向前,“是你么?” 一道白影越众飞出,羽衣缥缈,正是天秀。她飞到近前,伸手掠起鬓发,容光绝世,风采婀娜,有如一朵纯白的雪莲,绽放于天地之间。 英招们远远望见,受其风采吸引,也是微微失神。 “哼!”依依扁了扁嘴,“假正经女人,又来装模作样了。” 天秀扬声叫道:“各位英招战士,还请止步玄冥石像,立刻返回逐日草原。” “你是谁?胆敢口出大言?”贺兰信双眼陡张,高声叫道,“英招何去何从,为什么要听道族的吩咐?” 天秀微微冷笑,一扬笔,七宝道身凝结成形,细腰丰臀,酥胸胜雪,庄严绝美的面庞,惹火妖娆的娇躯,上下辉映,叫人血流加速,心子砰砰乱跳。 幻女手如素白兰花,擎着五大法宝。女道师冷冷说道:“贺兰信,你别忘了,这里是玉京,你再进一步,休怪我辣手无情。” “好骄狂的女人……”贺兰信怒气勃发,挺身欲上,天秀杏眼睁圆,一声大喝:“千剑一心,万妖降服!” 幻女素手一扬,降妖剑飞到空中,凌空一转,一化十,十化百,转眼之间,化为千道剑光,刷刷刷凌空飞转,结成一个光照天地的巨大剑轮。 贺兰信变了脸色,正要挥手放箭,岳风一扬手,叫道:“贺兰信,无我号令,不得乱来。” “岳风王!”贺兰信神色犹豫,岳风一掉头,目光凌厉有神,英招大将迟疑一下,低头后退,招了招手,示意众人放下弓箭。 “天秀小姐。”岳风盯着天秀,目光冷淡,“你是来捉我的吗?” 天秀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话怎么说?” “我救了贺兰殷雪,毁了天皇府,伤了不少玉京的守卫,更坏你未婚夫的大事。”岳风顿了顿,深深注视女子,“你是来为皇不二出头的吗?” 天秀盯着他,目光闪动,似乎不胜困惑:“岳风,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我来这儿,只是接到了家父的纸剑传书,不许英招进入玉京。”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岳风认定天秀和皇不二连成一气,朗朗说道,“天秀小姐,这件事跟英招无关,我跟你进玉京,是囚是杀,我全都认了。” 他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各位英招兄弟,承蒙万里护卫,玉京已到,还请返回草原。” “岳风王!”贺兰信急切说道,“大王让我护送你,不可有所闪失,这个女人来者不善… “不要紧。”岳风笑了笑,“有些事,不是凭借武力就能解决的,贺兰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贺兰信看他半晌,点头说:“岳风王,我听你的,但若道族对你不公,你只管纸剑传书,我贺兰信随叫随到,纵然战至一人,也要为你讨还公道。” 说到这儿,他想起一事,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玉盒子,递到岳风手里,“这是大王托我交给你的东西,叮嘱你亲自打开,不可假手于人,更不可让他人看见。” “什么东西?”岳风大为疑惑。 “我也不知道。”贺兰信一笑转身,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喊,英招们纵声应和,纷纷掉头展翅,一阵风向远处飞去,不久钻入云层,消失在天边尽头。 英招大军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一转眼的工夫,只剩下了岳风和依依。 “天秀大小姐。”岳风冷冷看了女子一言,语中带着讥诮,“敢问你打算怎么带我回去?押着去还是绑着去?” 天秀盯着他,脸色一半是疑,一半是恼,瞧了片刻,又看了看依依,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跟我来!” 岳风看了一眼依依,小狐女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来,与他两手相握,一股脉脉暖意透过掌心传来。 “别怕,我跟着你。”依依用心语轻声说,“活,一起活,死,一起死。” “小七!”岳风心中感动,握紧少女的纤手,深深一口气,掉头看去,天秀头也不回,已经飞远了。 天秀带来的道者,均是穿着玉京守卫的服饰,两个少年从人群中穿过,众人均是眼冒凶光,一副咬牙痛恨的样子。 岳风认出其中几人,均是烟馆之中的手下败将,想起那晚大闹天皇府的光景,心想今天落到皇不二的未婚妻手里,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只看天秀的脸色,这一去,一定直奔玉京守备府,对两人审理定罪,是关是杀,实在难以预料。 6楼 第二百二十三章 胡仙仙 这样也好,岳风打定了主意,这一去,他决不会束手待毙,顶多大闹一场,闹一个鱼死网破。 正想着,忽觉天秀去向不对,女道师没有前往守备府,而是一路直奔天擂台。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心中均起疑惑,回头看去,守卫紧跟在后,一个个也是神气古怪。其中一人越过两人,飞到天秀身边,咳嗽一声,说道:“天秀道师,你走错道了吧?” “没走错。”天秀淡淡说道。 “不是该去守备府么?” “去守备府干吗?”天秀口气不耐。 “这个,这两个小崽子勾结英招,图谋不轨,妄图联合外族,进攻我道族的王城……” 那人絮絮叨叨,天秀只是一言不发。飞行不久,天擂台在望,擂台四周密如繁星,尽是观众乘驾的飞行法器,观众的人头密密麻麻,远远看去,仿佛飘在空中的无数浮尘。 还没飞近,一阵山呼海啸扑来,尽管细微,可是十分清晰:“朱阳、朱阳……”声音整齐划一,极其富于节奏。 “咦!”依依惊奇叫道,“他们在叫猪样儿。” 岳风也觉诧异,忍不住振动心神衣,向前飞赶,很快来到天擂台上方,一眼看去,朱阳白衣磊落,悬浮在擂台中央,襟带潇洒,丰姿如玉,笔尖轻轻挥舞,洒脱自如的样子,不像是跟人交锋,倒像是凌空作画。 随他笔尖舞动,千百道火光飞来飞去,正在追逐一名道者,那人竭尽全力,身后跟着着一条冰白色的幻蛇,吐出漫天风雪,抵挡追赶的火光,冰火相接,升起团团白雾,火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炽烈。 轰隆,一声巨响,数百道火光撞在一起,结成偌大一团,猛地向前一冲,白蛇化为乌有,火球如车轮滚过,呼地一下,又将前方的道者裹在其中,那人浑身浴火,从天上掉了下来,像是着了火的耗子满地乱窜,嘴里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我投降,我输了,哎哟,我投降,哎哟哟哟……” 朱阳一招手,火光像是归巢的倦鸟,离开对手,飞到他的身边。闪一闪,消失不见,地上那人全身焦黑,让人慢慢抬了下去。 “朱阳,朱阳……”一边的女观众激动满脸是泪,叫喊声像是雷霆滚过,越过玉京城,撞上远处的山峰,传来一阵阵回响。 裁判席上的巫方和裴怒耳语几句,巫方神色铁青,站起身来,叫了两句什么,谁知话一出口,就被观众席上的呼叫声淹没。女宫主脸色难堪,举起符笔,连放了一串响雷,才将欢呼声压了下去。 朱阳抬起头来,盯着巫方,眼里透出一丝嘲弄,巫方的脸色青了又红,胸口急剧起伏,好容易才说出话来:“朱雀朱阳,闯关成功,第三轮,岳风组胜!” 话一出口,引来一阵更大的欢呼声,女观众们潮水一样向前涌动,若不是巡逻的道者拼死拦住,她们一定冲进了擂台。 岳风和依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狐女使劲拧了岳风一下,大叫:“痛不痛。” 岳风龇牙咧嘴,怒道:“怎么不痛。” “这就对了。”依依拍手大笑,“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岳风十分不解:“小七,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依眼珠一转,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打通关,没错,就是打通关。” “打通关?”岳风更加疑惑。 “打通关是一个规则。”天秀的声音从旁响起,岳风掉头一看,女道师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一股熟悉的香气幽幽传来,岳风不觉心跳加快,慌忙移开双眼。只听天秀侃侃而谈,“前两轮,如果各组多有死伤、人员不齐,那么从第三轮起,各组可以选择打通关,挑选一个组员,跟对方的四个人轮流交战,如果四战全胜,也算闯关成功,可以进入下一轮。但如输掉任何一场,也算该组淘汰。” 岳风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这一轮,朱阳是一挑四?” “没错!”天秀淡淡说道,“你跟胡依依临阵脱逃,开了小差……” “喂,假正经女人,谁临阵脱逃?谁开了小差?”依依大发娇嗔。 “我说胡依依。”天秀看她一眼,目光冷漠,“还有别人叫这个名字吗?” “假正经女人,你少得意了,我才没有临阵脱逃,这几天我遇上的事情,换了你,一定吓得你尿裤子。” 天秀脸飞红霞,咬了咬嘴唇:“胡依依,你放尊重一些,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 依依躲到岳风身后,吐出红嫩嫩的小舌头,冲她做了个鬼脸:“难道你没尿过裤子?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从小到大,不吃不喝,不撒尿,也不拉屎。” “胡依依!”天秀脸涨通红,跺脚怒道,“你,你……” “我什么我,我是老实人,说的都是大实话。”依依得理不饶人,“假正经女人,你要打我,我也不敢还手,哼,反正我老爹又不是天尊。”她自知不是对手,所以东扯西拉,找一些歪理把天秀僵住。 天秀盯着她,怒极反笑:“好吧,我不打你,我去狐神宫找天香狐算账。” “好呀。”依依一听这话,自觉腰板硬挺,心花怒放,“说好了,谁要不去狐神宫,谁就是窝囊废。” 天秀冷冷一笑,正要答话,忽听有人笑道:“天秀道师,别跟她一般见识,呵,您要去了狐神宫,家母一定欢迎之至,但不是斗法算账,而是论道品茗。” 岳风转眼看去,不远处冉冉飞来一名绝色女子,绿衣飘飘,体态动人,她的容貌虽然美丽,可是气度从容、神态柔和,双眉之间,透出一丝风霜之色。 天秀细眉一挑:“胡四姐,好久不见。” “胡四姐?”岳风大吃一惊,掉头看去,依依抿着小嘴,一脸悻悻,望着那个女子,眉间透出一丝愁意。岳风迟疑一下,轻声说:“她、她是你四姐?” 依依鼓腮不语,绿衣女笑道:“是啊,我就是胡仙仙,容我猜一猜,你就是岳风吧?这两日,我老是听人提到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岳风不胜惊讶,天皇府中,也曾听扫帚提过胡仙仙的大名,说她练成五尾,曾将“南斗神彗”打得大败而逃,不意刚刚返回玉京,就见到这一位传奇人物。 胡仙仙笑吟吟打量岳风一眼,目光一转,落在依依身上,锐声说:“小七,过来。” 依依翘起小嘴,从岳风身后转了出来,走到胡仙仙面前,样子无精打采。岳风见了,只觉惊讶,小狐女一向无所畏惧,怎么见了这个四姐,竟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似的。 “死丫头。”胡仙仙伸出指头,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个红红的指印,依依咕哝说:“四姐……” “你这个闯祸精,眼里还有我这个四姐?”胡仙仙神色愠怒,“你违犯母亲的禁令,从狐神宫里偷偷地溜出来,现在,又害你六姐受了重伤。” “六姐受伤了?”依依抬起头来,不胜惊讶。岳风也觉吃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们离开的那天晚上。” “谁能伤得我六姐?”依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人来,忽地盯着天秀,眼里透出怒意。 “你别瞎猜。”胡仙仙瞪她一眼,“伤她的道术非常奇怪,伤她的人更奇怪,名叫阿甲。” “阿甲!”岳风几乎跳了起来,盯着胡仙仙叫道,“那个人真叫阿甲?” “是呀。”胡仙仙见他反应奇怪,不由诧异,“有什么不对吗?” 岳风双手抱头,两眼充血,青筋暴突,鼻孔里咻咻地只喘粗气。依依见他这样,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岳风,你、你怎么了?” “这个阿甲。”岳风深吸了一口气,“他领着一群人,毁了落星谷,抓走了我爹,还有……”他想说出云若,可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晚云若的奇特行径,一时之间,再也说不下去。 “阿甲不过是代称。”天秀说道,“许多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大多会用这个名称。” “哎呀呀。”金如意忽地冒了出来,尖声尖气地说,“天秀道师,敢问,名字可以变来变去,幻身也可以变来变去么?” 天秀盯着鹦鹉,神情困惑。岳风忍不住问道:“金如意,你听到什么了?” “哎呀呀,窝囊废,我还当你死了呢,哎哟,没少胳膊,也没少腿,看样子过得还挺滋润,你跟这小母鸟双宿双飞,这两天一定快活似神仙吧……” “金如意!”依依越听越不是滋味,“你说谁是小母鸟?” “那个,我说溜嘴了……” “你想死!”依依出手如电,一把掐住鹦鹉的脖子,金如意死命挣扎,一时羽毛纷飞。忽见胡仙仙看了过来,目光诧异,忙说:“四姐,你别听臭鸟胡说,我,我才没有跟他……” “没有最好。”胡仙仙脸色铁青,“如果真有了,哼,我见了母亲,自有话说。” “四姐。”依依丢开鹦鹉,伸出双手,扯住胡仙仙的衣袖摇来晃去,“你可不要告我的黑状……”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口舌之争 胡仙仙目光一沉,落到她的手背上,依依鼓起两腮,悻悻放手,嘀咕说:“真没劲!” “你说谁?”胡仙仙目光生寒。 “我,我说自己好么?” “哼,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怪大家太宠你,从这一次以后,我得对你严厉一些。” “行了,行了,胡仙仙你烦不烦呀。” “你叫我什么?” “好了,四姐,你刚来玉京吧,我带你到处溜溜。” “少套近乎,我来玉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年纪老就了不起么?” “小七,你说谁老了。” “我,我说天秀。” 天秀的脸刷地通红,盯着小狐女,一双杏眼透出冷光。胡仙仙忙笑道:“天秀道师,我这个妹子就是顽劣,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喂!”依依气得跳脚,“胡仙仙,你干吗对她低声下气的?” 胡仙仙大怒,心想我低声下气又是为了谁,于是凑近依依的耳边,咬着牙小声说:“小七,你给我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可要家法伺候。” 依依扁了扁嘴,闭嘴不语。天秀瞥她一眼,冷冷说道:“胡四姐放心,我才不会跟没长大的小女孩儿一般计较。” 胡仙仙不觉一愣,她认识天秀已久,知道她天性淡泊,不爱搭理俗事,决料不到她居然说出和妹子针锋相对的话来。胡仙仙老于世故,深知天秀道力之强、家世之高,注定是未来苍龙道种的天道人选,她的父亲天来,放在天尊之中,也是少有的人物,狐神宫无论得罪了谁,也决不能得罪天家。 想到这儿,掉头看着依依,怕她出言无状,谁知道小狐女抿起小嘴,真的三缄其口,一双妙目盯着天秀,那一股嘲弄笑意,泉水一样流淌出来。 胡仙仙又好气又好气,心想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眼神对于天秀,比起言语挑衅还要过分。正想呵斥几句,忽听金如意说:“窝囊废,我问过胡佩佩,打伤她的阿甲,幻身是影子,落星谷的阿甲,幻身也是影子。胡仙仙,你活得最长,你说,这世间用影子做幻身的人有几个?” 胡仙仙神色一肃,沉吟道:“包括这个阿甲,我只听说过一个。” “是他。”岳风脸色苍白,双眼目光混乱,仿佛醉酒,又似癫狂,“就是他!” 天秀盯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岳风,落星谷只有你一人幸存么?” “是他,是他!”岳风心神恍惚,闻如未闻。 金如意接口道:“你说的不对,幸存的是一人一鸟,你当大爷我是死的吗?” “落星谷里的人留下了尸体么?”天秀按捺性子,勉强发问。 “没有!”金如意哆嗦了一下,“无论死活,全被那个影子幻身吞掉了。” “没错!”天秀的神色激动,“就是这样。” “天秀道师。”胡仙仙奇怪道,“你说什么?” “我可以断定,这个阿甲,就是近几年灭村事件的元凶。”天秀长吐了一口气,急声说道,“全村被毁,没有尸体,没有活口,不。”她盯着岳风,两眼闪闪发光,“有一个活口,唔,两个活口,岳风,这位鸟兄……” “谁是鸟兄。”老鹦鹉大为不满,“我叫金如意。” 天秀笑了笑,并不生气:“岳风、金如意,灭村的案子,家父一直都在查证,如果你们不介意,能与我一道去灵河源,见一见家父么?” “太好了。”金如意唧唧呱呱地叫道,“我在玉京,已经呆腻了,正好……” “金如意,闭嘴。”岳风一声大喝,鸟妖吓了一跳,拍翅跳到一边,盯着岳风,仿佛打量一个怪物。 岳风看了天秀一眼,冷冷说道:“我不会去灵河源,落星谷的仇,我自己会报。”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重逢 “当然不是难事。”岳风两眼望天,“因为对手太弱了。” “哦,我倒想知道,你说的强有多强?”朱阳的两眼迸射冷光。 “比如说……”岳风似笑非笑,“六千只穷奇怎么样?” 朱阳一愣,岳风接着又说:“穷奇背上,再加两千名甲士。” “你疯了?”朱阳怒道,“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还没完呢!”岳风慢条斯理地说,“甲士的首领是钟离绝的儿子钟离锋,穷奇的首领么,当然是穷奇王风虎才像话。” 朱阳的脸色微微发白,盯着岳风认真打量,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岳风,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吹牛。” “吹牛算个屁?吹虎那才有趣。”岳风笑了笑,“一口气把几千只飞虎从游魂荒原吹到逐日草原,这能耐怎么样?” “你只管吹吧!”朱阳气得脸都红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岳风伸出手来,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听好了,猪样儿,从今往后,不许叫我胆小鬼。” “叫了又怎样?”朱阳冷冷说道,“胆小鬼。” 岳风目射锐芒,两人对面站立,斗鸡似的各不相让。 “好了,好了。”苏媚烟笑着解围,“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 岳风没有参与比赛,心中大怀愧疚,朱阳挺身而出,以一敌四,闯过这一轮,让他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未见朱阳之前,他都想好了向他道谢的话,谁知道一旦见面,这小子三言两语就撩拨得他怒火冲脑,恨不得揍他一顿解气。 苏媚烟一说,岳风清醒过来,想起前情,怒气消散,皱眉说道:“猪样儿,我回玉京,不是跟你吵嘴,既然这一轮通过,咱们就打到底。明着跟你说,我现在,只对冠军感兴趣。” “彼此彼此。”朱阳乌黑的眉毛向上一扬,“我可从不会临阵逃脱。”他刻意在临阵逃脱上加重了语调,岳风怒气上涌,两眼喷出火来。 “唉!”苏媚烟没好气道,“才说两句好话,怎么又卯上了?”她伸出手来,挽住岳风的胳膊,软玉似的身子贴了上来,光滑细嫩,弹性十足,一股柔和的体香,若有若无,袅绕在岳风的身边。 “好弟弟。”苏媚烟柔软的双唇,轻轻靠近岳风的耳轮,“你变了呢。” “是么?”岳风皱眉道,“我哪儿变了。” “气势变了。”苏媚烟目光柔如春水,“你一定见过了大场面,见过大场面的人,才会有你这样的气势。” 岳风看了她一眼,女子粉面生春,红唇如火,一瞧之下,便觉嗓子干渴,心子突突乱跳。他长吸一口气,按捺住躁动的血气,苦笑说:“看起来,什么也瞒不过姐姐。” “呵!”苏媚烟轻轻一笑,伸出指尖,在他的心口轻轻画圈,“待会儿回去,这几天发生的事,你可要一点不落地告诉我。” “我说了又怎样,有人会说我吹牛。”岳风淡淡说道。 “别理他。”苏媚烟看了朱阳一眼,“他这个人呀,就是口是心非,如果他对你没有信心,又何苦甘冒奇险地去打通关,放弃比赛,岂不一了百了。不管怎么说,下一轮的机会,都是他挣来的,岳风组的人,都应该谢他,你说是不是呀。” “苏仙子。”朱阳按捺不住,冲口叫道,“我不用你说好话。” “谁说好话呀。”苏媚烟吐出一口烟气,落在他的脸上,“唉,看你这孩子,脸都红了,害羞了是不是。” 朱阳又羞又怒,盯着苏媚烟两眼出火。忽听有人叫嚷岳风的名字,众人回头一看,武大圣和杜雨快步赶来,小胖子看见岳风,激动得手足无措,大声嚷嚷:“唉,岳风,你还活着呀,玉京城到处传说你死了呢。” 杜雨见了岳风,原本笑逐颜开,听了这话,气得打了武大圣一拳:“唉,你这个人,怎么尽说不吉利的话?” “谁说我死了?”岳风皱了皱眉。 “我也不知道。”武大圣挠头,咕哝道,“反正大街上都这么说。” 岳风沉思一下,笑道:“我知道是谁了。” “我也知道是谁。”苏媚烟嘻嘻一笑,岳风掉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接,均是心领神会。 “岳风。”武大圣欢喜得手舞足蹈,“不管怎么说,你回来就好,这一轮我也没上场,看着猪样儿瞎逞威风,真把人憋出病来。” “谁瞎逞威风?”朱阳怒目相向,金瞳之中锋芒逼人,“死胖子,你活腻了?” 武大圣把头一缩,躲到杜雨身后,神疗者面红过耳,将他推到一边,问道:“岳风,小七呢?” “跟她四姐在一起。”岳风淡淡说道。 苏媚烟哼了一声,说道:“这个胡四姐,活了几千年,活成了一个道德先生,跟她在一起,本姑娘要少活十年。” 岳风一听这话,直叫深得我心,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来了玉京的?” “都怪那个京无伦。”苏媚烟恨恨说道,“他纸剑传书,告知狐神宫胡六姐受伤,结果天香狐王一着急,就把这女管家派了来,你不知道,她一来有多折腾,闹得风烟居都住不得人。” “京无伦?”岳风大为头疼,“这关他什么事?” “京无伦也住在风烟居啊。”武大圣眉飞色舞,洋洋得意,“我跟他的房间,只隔了一堵墙……”话没说完,忽见苏媚烟瞪眼看来,小胖子一吐舌头,后面的话全缩了回去。 岳风心中叫苦,他是苏媚烟钦点的“情人”,如果京无伦住在了风烟馆,苏媚烟为了糊弄天道者,势必跟他卿卿我我,闹一个没完没了,无怪这女老板一见面就跟他黏黏糊糊,想必就是为了大戏前的热身。 这本是天大的艳福,可是一个云若,一个依依,已经闹得岳风身心俱疲,再加上一个苏媚烟,他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这时依依和胡仙仙也双双降落,小狐女拉着杜雨,闪到一点说话,胡仙仙瞧着岳风,眼里尽是鄙夷不屑。 突然间,巫方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尖锐高昂,响彻天擂台的上方:“我宣布,第四轮参赛各组全部决出,分别是:水夜组、司权组、古太羽组、师映潭组、钟离芒组、莫先闻组、陆玉亭组,薛劲组,獍犸超海组,龙悔组,岳风组,南灯组。请各组组长,都到擂台上来。” 岳风抬头看去,天秀回到了裁判席上,坐在那儿,神色木然,皇不二凑近她说话,可是女子一言不发,皇不二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闪过羞怒之色。 岳风一纵身,飞上擂台,其他各组均也纷纷到场。其中不少人岳风都认识,水夜不用说,古太羽也是老熟人;獍犸超海,就是当日道妖混血的黑塔壮汉;龙悔,则是龙道混血的红脸独角大汉;师映潭是一个瘦小少年,忘墟之战,岳风也曾惊鸿一瞥;其他众人,岳风这几日没看比赛,所以都不认识,其中一个白衣少年颇为面熟,但从上台之初,就死死盯着他看,眼神十分古怪,仿佛仇恨,又似好奇。 岳风一转念头,想了起来,这少年的模样,很像黑虎团长钟离锋,难道说这个人,就是巫方提到的钟离芒。 钟离芒见岳风看来,两眼灼灼发亮,喷出两道火光,看他那副样子,恨不得一口水吞了岳风。 岳风眼珠一转,笑着走向前去,伸手说道:“钟离兄,好啊!” 钟离芒愣在当场,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岳风笑道:“怎么?钟离兄,我手上长了刺吗?” 钟离芒脸色一变,默默伸出手来。两人手掌相握,同时发力,岳风只觉一股灼热劲气直冲掌心,知道这是“地火劫灰”,于是笑了笑,使出“雷轮”之术,两人一个手上喷火,一个手上电光流转,岳风脸上笑容不变,钟离芒却是瞪眼歪嘴,使出吃奶的力气,恨不得把岳风手骨捏碎。 “钟离锋还好吧。”岳风还嫌对方不够生气,“下一次见了他,一定要代我问好哟。” “问你妈的好。”钟离芒压低嗓音,喉咙里发出一串吼叫,“姓岳的***,我要宰了你……” “悠着点儿,小子。”岳风笑眯眯地看着他,就像打量一只小狗,“钟离锋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揍他的时候,他叫的声音比狗还好听。”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钟离芒两眼通红,白沫飞溅。 “不要光说不做。”岳风盯着对手,笑意可掬,“钟离芒,我看好你哟,姓钟离的都是好样的,揍起来比沙包过瘾。小子,你最好乞求诸神,千万不要遇上我,我能把钟离锋揍出屎来,也能叫你跪在地上叫爹。说白了,只要钟离家的孬种,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谁是孬种?”钟离芒暴跳如雷。 “当然是你咯。”岳风轻轻松松,将手抽了回来,眼里透出笑意,“钟离芒,后会有期。” 那小子呆呆站立,眼望着岳风转过身去,大步流星走回原处,钟离芒气得双手发抖,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莫先闻组 “姓岳的小子。”岳风还没站稳,古太羽的声音从身后幽幽飘来,“你得意个屁?你这鸟样子,也就能吓一吓钟离芒那小子,要是遇上我,我教你生死两难。” 岳风头也不回,笑着说:“你是谁呀,我认识你么?” 古太羽微微窒息,冷哼一声,说道:“小子,你不要目中无人。” “你也算是人吗?”岳风淡淡说道,“我还当是街边的一坨臭狗屎。” 古太羽的呼吸一阵急促:“好小子,你有种,咱们擂台上见。” “不见不散。”岳风冷冷答道。 “现在抽签决定对手。”巫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下面的人,不要交头接耳。” 话一说完,天秀捧着抽签盒子飘然落下,亲手送到众人面前。 岳风不想她亲自前来,不觉微微发呆。现如今,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天秀,想起之前所说的话,岳风面颊发烫,口中一阵发苦。 可是,重来一次,他还会照说不误。他有九成把握,断定琢磨宫就是阿甲的后台,天秀是皇不二的未婚妻,将来注定是琢磨宫的一员,不管之前两人发生过什么,从岳风进入天皇府的一刻起,他和天秀,注定是敌非友。 正在胡思乱想,抽签盒子递到了面前,岳风抬眼看去,天秀神色漠然,目光落在匣子上面。有她捧着匣子,在场任何人等,都无法使诈弄鬼,岳风不由猜测,必是因为第二轮的不公,天秀才会亲自主持抽签,回想起来,她和皇不二虽有婚约,可是从未见过两人有亲密的举动。可是,如果她真不喜欢皇不二,当初又为什么要订婚呢? 岳风只顾胡思乱想,天秀久久不觉动静,抬眼看去,忽见岳风活是一只呆鸟,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芳心一乱,双颊有如火烧,咬了咬嘴唇,轻声说:“喂,那个谁,快抽签。” 岳风如梦方醒,慌忙伸手,摸出一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清楚写道:“莫先闻!” 岳风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天秀摊开素白手掌,示意交出字条。岳风递上去。天秀接过,轻轻皱眉,看了他一眼,扬声说:“岳风组,对阵莫先闻组。” 岳风大失所望,他最想对阵的是古太羽,次一等钟离芒也好,这个莫先闻,近日无怨,往日无仇,败了固然没意思,胜了也不足为喜。 六组的对阵很快确定:水夜组对薛劲组,司权组对陆玉亭组,古太羽组对獍犸超海组,师映潭组对南灯组,钟离芒组对龙悔组,岳风组对莫先闻组。 岳风从台上下来,只见本组的人个个神色凝重,脸上均无笑意,心知有些不妙,正要开口询问,苏媚烟笑道:“这里人多眼杂,有话回家再说。” 一行人上了虬龙车,很快回到风烟居,上了二楼,坐了下来,茜儿早已备下饮料水果、佳肴点心,摆了满满一桌。武大圣一见美食,登时忘了忧愁,猛扑上去,双手左右开弓,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赞叹,谀辞如潮,chui peng得茜儿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武大圣。”苏媚烟失笑道,“看不出你人胖心细,嘴巴也甜,会哄女孩子开心。你好好练练,来日我把酒馆里的女侍介绍给你。” 武大圣两眼放光,激动起来,一块肉堵住嗓子,差点儿把他噎死。 苏媚烟又轻轻肘了一下岳风,笑道:“你得跟人家学学,一点儿也不解风情。” 岳风不觉苦笑,转眼看去,依依挨着胡仙仙,愁眉苦脸,无精打采,两人目光相接,小狐女的眼里透出一丝苦意。 “小七!”胡仙仙忽道,“你赖在这儿干吗?这些人个个莫名其妙,唔,除了这个凤凰血裔,几乎没有好人……”说到这儿,冲着朱阳一笑,神态甚是和蔼,谁知道那小子两眼朝天,压根儿也不理她。 胡仙仙碰了个钉子,眼里涌出怒意,想一想,拉扯依依,喝道:“走,先去瞧你六姐,再去洗个澡,你看你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哪还像是个女孩儿。”不顾依依挣扎,连拖带拽地将她带走了。 场上静了一会儿,苏媚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出玉手,拍了拍朱阳的肩头,笑着说:“朱阳,敢情这儿就你是好人,我们统统都是坏人。” 朱阳气咻咻等着她,面皮发僵,目有怒意。苏媚烟笑道:“怎么,你不爱做好人么?”“好个屁。”朱阳冷哼一声。 “唉,这个胡仙仙,对于好人坏人,自有她的看法,人品先不说,重要的是你有潜力。你今天大显神威,又是凤凰血裔,来日的前途不可限量,没准儿会是继燕惊虹以后的朱雀天道,就狐神宫来说,你这一类人,乃是必须拉拢的对象。闹不好啊,她还想你做她狐神宫的乘龙快婿……” “苏仙子。”朱阳脸涨通红,腾地站起。 “急什么?”苏媚烟招了招手,“坐下,坐下,咱们来说说下一轮的对阵。” 朱阳气呼呼喘息一阵,这才坐了下来,余怒未消,眉毛紧紧皱起。 “咱们先庆贺一下。”苏媚烟举起酒杯,“闯过第三轮,我的账面上多了一百万点金。” “怎么回事?”岳风微感好奇。 苏媚烟将与巫朗的赌约说了一遍,笑着说:“岳风,姐姐的身家可都押在你身上了,如果赢了,我就是玉京的首富,输了,我就得离开玉京,重新去干猎魂的老行当。” 岳风笑了笑,淡淡说道:“姐姐等着数钱就是了。” “好!”女老板拍手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莫先闻这一组。”岳风顿一顿,目光扫过众人,“有什么古怪吗?” 武大圣正吃糕点,听了这话,又被噎住,喝了一大口酒,才算缓过气来;朱阳看他一眼,眼里流露出轻蔑。苏媚烟则点起琅嬛草,吸了两口,倚在兽皮之间,笑着说道:“莫家本是苍龙的望族,住在升龙城,后来跟刁家发生冲突,败北以后离开了大陆,去了无情海的逍遥岛。这三百多年,也没什么消息。这一次出现,立刻技惊四座,说古怪,也真古怪,因为莫先闻这一组,到了目前为止,组长莫先闻还没有出过场。” “这么说,他们每一轮,都是三战全胜,莫先闻排在最后一名,所以不用出场?”岳风一边说,一边沉思。 “好弟弟,真聪明。”苏媚烟一笑,“莫先闻的实力暂且不说,他的三个组员,都是强得离谱。第一个叫庄恳,人称‘酒神通’,幻身是酒,之前的对手,没人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第二个叫应唐,绰号‘天地掷’幻身是一副骰子,之前的对手,没人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第三个叫化音,绰号‘蛇娘’,她是蛇妖与道族的混血种,是一个女甲士,跟她动手的人,全都死了。”苏媚烟顿了顿,深深吸一口气,“你们千万要当心,这个女人,是一个很罕见的毒轮高手。” “至于莫先闻,直到目前为止,我是一无所知,不过,莫家的幻身大多是六尾刀鼬,如果所料不差,他的幻身也应该是刀鼬。”苏媚烟说到这儿,托腮沉思。 “也许他根本就没什么本事。”武大圣粗声大气地说,“就靠三个组员打天下。” “幼稚。”朱阳淡淡说道,“他可是组长。” 苏媚烟笑道:“朱阳说的是,身为组长,他不会弱到哪里去。现在看起来,刁散组当初名为第二,根本有些取巧。木克土,刁散的长青木神,天生克制忘墟的土怪,师化冥的烟灵,对付鸟妖大有奇效,吕白尘的幻术,可是扰乱太岁的神志。因为法术生克,刁散组才能排在第二。真要比起来,刁散组至多排到四名以后,水夜组,司权组,莫先闻组,师映潭组,都比他们要强。” “苏姐姐。”杜雨忍不住说道,“你说掉了一组,岳风组也胜过了刁散组呢!” “这里没有外人,我说一句实话。”苏媚烟顿了顿,轻轻摇头,“论实力,岳风组还不如刁散组。一来师化冥心有顾忌,不能全力施为,后来暴露了身份,惹动了天秀,破了他的幻身。如果只凭岳风和依依,未必压得住他的‘鬼阴水母’。‘鬼阴水母’当年在‘幻神榜’上,不过是‘人榜’里的二品幻身,可是,‘酒神通’和‘天地掷’,虽然不在榜上,论实力,直逼三品幻身,任何一个,都大大胜过师化冥。” 这话说完,屋里一片寂静,武大圣停下了吃喝,两眼扫来扫去,目光不胜惶恐。 朱阳神色漠然,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果酒饮下一半,淡淡说道:“要不然,接着打通关,能者多劳,我辛苦一点儿,你们就在一边瞧热闹好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老大,盯着朱阳,神气古怪。 “看我干吗?”朱阳漫不经意地说,“莫先闻这一组个个了得,你们这些人去了也是送死,与其丢人现眼,不如让我打通关……”说到这儿,他两眼精光一转,“武大圣,你说是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胆小鬼 小胖子让一口果酒呛着,连连咳嗽:“唉,你又不是水夜,干吗每一轮都要打通关?上一次是岳风和依依不在,这一次就算了吧?” “这样说,甲士对甲士,化音交给你咯。”朱阳眼露凶光,“记得她上两个对手,死前痛不欲生,死后全都化成了脓水。” 武大圣的脸一下子绿了,就连手里的酒杯,也泛起幽幽的绿光。 “你呢?”朱阳的目光又投向了岳风,“你那条赖皮蛇,放在幻神榜里面,连一品也不算,跟三品幻身交手,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你的脱毛鸡又能排到几品?”岳风皱了皱眉。 “火凤涅磐,将来一定是天榜幻身。”朱阳自信满满。 “将来是天榜,现在是屁榜吧?”岳风慢条斯理地说。 “你说什么?”朱阳脸涨通红,挺起腰背,“别忘了,要不是我,你连参加第四轮的资格都没有,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猪样儿。”岳风喝了一杯酒,“你要出风头,我也没话说,不过呢,苏姐姐已经跟巫朗下了赌注,要是输了,赌债归你付,怎么样?“ 朱阳的脸色由红转白,瞪着岳风说不出话来。苏媚烟掩着口在一边偷笑。朱阳瞪她一眼,怒道:“岳风,你少说大话,不打通关,你就有把握赢吗?” “没有。” “那还不是一样。” “我没把握赢,但不一定就输。”岳风看着手中的酒杯,红色的酒液在杯中光芒变幻,“斗法的事瞬息万变,天底下没有稳胜的道理,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猪样儿,你的本事不坏,可还没有遇上过真正的对手。这是无限制斗法,生死不限,从性命上来说,你只有一次机会,岳风组却有四次。我可不想把赌注押在你一个人身上。” 朱阳脸色一变,大大皱起眉头。 “到了第四轮,打不打通关,其实都一样。”苏媚烟慢悠悠开口,“这以后是生死战,还剩最后一人,只要没投降,就可以一直打下去。”她顿了顿,说道,“所以说,我们还是研究一下对阵,这一轮的对阵由各组自行提出,必须选择最有利的对阵,才有最大的胜算。” “依依不在呀。”杜雨忍不住说道。 “不在没关系!”苏媚烟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从以往的对阵来说,莫先闻总是排在最后,庄恳排在第一,照我猜测,这两人应该不相上下,庄恳开个好头,莫先闻收个豹尾。应唐略逊一筹……” 还没说完,朱阳站起身来,掉头就走,苏媚烟皱眉道:“喂,你上哪儿去,我还没说完呢。” “无聊!”朱阳冷冷说,“你看着办吧?我对阵都行,反正结果都一样。” “什么结果?”武大圣憨憨问道。 “蠢材。”苏媚烟有气无处发,举起烟杆,给他重重一下,“当然都是他赢,哼,这个家伙,真是狂妄之极。” “没错。”武大圣举起拳头,使劲一挥,口气酸溜溜地说,“太狂妄了,他要不是我的组员,我一定希望他输。” 杜雨轻轻哼了一声,说道:“照我看,你现在都希望他输!” “唉,小雨姑娘,你干吗说的这么坦白呀?” “可恶!”杜雨白他一眼,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呵呵呵!”一阵笑声从窗边传来,岳风转眼看去,心子一跳,京无伦坐在窗边,一扬手,一大瓶酒到了手里,他喝了一口,冷笑说:“这样的组也能混到第四轮?今年的天道布武,真是废物成堆。当然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主要是组长不力,才会有这样嚣张跋扈、不知团结为何物的组员。”说到这儿,恶狠狠盯着岳风,眼睛里像是要飞出刀子。 “哎呀呀,好大一股酸气。”苏媚烟站起身来,轻轻伸手在鼻前挥舞,“一定有人刚在醋缸里洗过澡,好弟弟,姐姐累了,咱们回房睡觉去。” “咱们?”岳风一愣,苏媚烟使个眼色,不容他分说,挽着他手,妖妖娆娆地向卧室走去。 京无伦望着两人背影,胸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其中酸苦二味,简直叫人发狂,天道者一张脸涨红发紫,欲要发怒,可又不知向谁发泄。若是依了性子,他恨不得一棒结果岳风,但这么一来,既是于事无补,又让他人耻笑,笑他京无伦跟一个毛头小子争风吃醋,因为输不起,所以大打出手。别的人知道还罢了,若让燕惊虹知道,岂不是更加瞧不起自己。 京无伦向燕惊虹求爱无果,退而求其次,想跟苏媚烟重归于好,一如当年一样,不说心满意足,至少也可以消愁解闷。这件事本是十拿九稳,谁知道半途杀出来一个岳风,虽说两人神态间大有可疑,但到了同房共枕的地步,别的事也就不用说了。 望着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京无伦先是气恼,跟着微微发愣。武大圣全无眼风,眼看偶像在场,欢喜得无可无不可,凑上前去,满脸堆笑,想要套一套近乎。冷不防京无伦瞪他一眼,大喝道:“滚开。”吓得小胖子后退一步,坐倒在地,紧跟着,京无伦一晃身,凭空消失,武大圣望着窗外夜色,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来。 一进房间,苏媚烟合上门户,盯着岳风,红唇微抿,星眼含笑。 岳风掉头看去,卧室里空空荡荡,依依不在房里,想来多了胡仙仙,依依受她管束,不敢再来房中留宿。这么一来,岳风少了许多绮念,可以安心睡觉。可是去了小狐女,又来女老板,眼看苏媚烟的样子,今晚怕也很难善了。 “我先去洗澡。”苏媚烟冲他微微一笑,一边走,一边卸去身上的首饰璎珞,她的身上衣裙短少,首饰一去,几与全裸无异。岳风慌忙掉过头去,心子突突乱跳,说道:“苏姐姐,你真要在这儿睡么?” “当然咯。”苏媚烟的笑声又软又媚,“既是扮情侣,那要扮到十足,京无伦有天视地听的本事,难保他会不会行法偷看。” 岳风一颗心几乎冲出口外,脑子热乎乎的,像是在蒸笼里烘烤。所谓“扮到十足”,难道真要同床共枕。要是这样,大大的不妙。面对依依,他还能克制一二,可是面对苏媚烟、胡佩佩这样风情万种的女子,一颦一笑,均是魔力惊人,如果任由苏媚烟躺在身边,他十有八九克制不住,欲火升腾,无法收拾。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其中夹杂女子婉转的歌吟,曲调低回柔媚,充满春情蜜意,仿佛一双柔软的玉手,在他的心头轻轻的抚弄。 不知不觉,岳风的脑海里浮现出苏媚烟绝美的胴体,他的眼睛仿佛看穿了浴室的墙壁,看得见女子赤身luo体,在那儿戏水嬉戏;他的魂儿仿佛离开了身体,感受得到苏媚烟的体温和呼吸,与她肢体交缠,尽情缠绵不已。 岳风浑身燥热,出了一身透汗,热血从小腹窜起,冲得脑门隐隐作痛,他有九成把握,再这样下去,苏媚烟一旦走出浴室,他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不行……”岳风极力把思绪引向别处,先是想象依依,可是无济于事,小狐女低眉浅笑,更像是火上浇油,忙又再想云若,少女眼中的忧伤,让他的绮念稍稍减退,可是另有一股空虚的感觉涌了上来,那无处着落的样子,更加让人发狂。 岳风跳了起来,呆呆站了几秒钟,转身推门而出,发狂似的奔了出去。 过了时许,苏媚烟走了出来,身穿紫缎睡衣,柔丝如水,将那惊人的身段勾勒无余。她转眼看去,不见岳风,呆了呆,不觉苦笑起来。 “胆小鬼。”女子轻轻骂了一声,躺在床上,悠悠出神。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越跳越快,脑海里尽是岳风的影子,空寂的感觉弥漫全身,一种说不出的渴盼在她心中流淌。 “我怎么了?”苏媚烟下意识摸了摸脸,肌肤发热发烫,像是着了火,这时间,她忽地意识到,就在刚才的一刻,她的心里只有岳风,一星半点也没有想到京无伦。 不错,她摆脱了京无伦,可是,却陷入了一段更加渺茫的感情。 “胆小鬼!”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一颗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滴落在枕头上面。 岳风一口气冲进修炼房,心子兀自突突乱跳。 “小子!”阳太昊在他心中叹气,“你这是何苦呢?照我看,这女人做情人挺好,男子汉大丈夫,也亏你忍得住。” “闭嘴!”岳风没好气说道,“老不死,你怎么不出来?” “我不能出来。”阳太昊说道,“别忘了,京无伦就在附近,他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他要发现了我,情况可是大为不妙。” “为什么?”岳风奇怪问道。 “他是天道者。”阳太昊顿了顿,“有本事把我从你的魂魄里扯出来。” “那不是正合你意?” “胡说,我落到他手里,又跟落到你的手里有什么两样?老夫又不是玩具,由着你们挪来挪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酒罡 “老不死。”岳风出了一会儿神,叹一口气说道,“今晚我只能在练功房睡了。” “岳风,你该想一想将来的事了。”老不死难得一本正经,“小狐狸对你一往情深,那是一点儿不假,可她半人半妖,将来你死了,她还能活个上万年。你们两个,做情人还好,做夫妻太不合适。试想一想,你寿命将尽,垂垂老矣,她还美若天仙,正当盛年,你死了以后,她还能找一大把男人。苏媚烟也不错,可惜年纪大了一点,虽是绝好的情人,做夫妻么,似乎差一点儿缘分。我想来想去,还是天秀配你最合适。” “老不死,你少胡扯,她是皇不二的未婚妻。” “这有什么关系,未婚妻,不是还未婚么?你有能耐,就把她抢过来。我看得出来,那丫头对你有情,你俩如果成婚,一来对你的前途大有好处,二来,能叫皇家脸面尽失,呵呵,这样的报复,比杀了他们还要过瘾。” “老不死。”岳风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是龌龊透顶,强夺人妻的事儿我可不做。若若还活着,除了她,我谁也不娶。” “哼,那个丫头,她少了一魂一魄,你跟她成婚,天知道会生出什么怪物。” 岳风皱起眉头,大大发愁,只听阳太昊又说:“我说你跟天秀最合适,并不是信口胡言,你可还记得你们在雷鼓上跳舞的事情吗?” 岳风应声一颤,冲口而出:“你,你也知道那件事?” “我当然知道。”阳太昊语气中透出一丝得意,“那种情形,你知道是什么吗?” 岳风双颊发烫,心子突突乱跳:“是、是什么?” “因为雷鼓的力量,还因为某些情愫……”阳太昊顿了一下,声调严肃起来,“你们两人的魂魄,在雷鼓上出现了结合,这一种结合,可能让女子怀孕。” 岳风几乎跳了起来:“老不死,你,你胡说!” “你见过那些妖族和道族的混血种吧?”阳太昊说道,“他们都是魂魄交合的结果。” “你,你是说,我,我会让天秀怀孕。”岳风结结巴巴,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只说可能,也没说一定,天丫头没有怀孕,她应该用道术做了防范。但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魂魄的结合,比起肉体的交媾还要亲密,也即是说,你无意之中,给皇不二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岳风呻吟起来:“老不死,我可什么都没做。” “天秀不会这样认为。”阳太昊嘿嘿一笑,“小子,你除了娶她,别无他法。” “这跟我娶她有什么关系?” “你占了人家便宜,难道就这样算了?” “老不死,你撒谎。” “你昏头了吗,肉体会撒谎,魂魄不会撒谎。” “你之前怎么不说?” “因为……”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你今天对天秀太凶,我老人家很不高兴。” 岳风一跤跌坐在地,回想起雷鼓对舞时的幻觉,那种超越生死、水**融的情形,真是生平未有的感受。 这竟是魂魄的结合,无怪从那以后,天秀对他大大的不同。 想起白天对天秀的刁难,岳风的心里生出一丝歉疚,可一想到云若和依依,心里又是翻江倒海,想要躺下入睡,可再也睡不着了。 既是失眠,索性起身练功,先练符法,闪电符、神火符、金刀符,各类符法,写得轻快自如,再练幻身,也是变化神速,胜过以往,就连聚合水流,也比以前快了许多。 修炼“电斧破甲拳”,在此之前,练到“化雪式”,总是十分滞涩,可是今晚练来,轻轻松松将“化雪式”练成,练完了“化雪式”,接着练下去,“灭火”、“断岳”、“裂阳”、“破月”,练到“骇鬼式”,方才遇上阻碍。 一趟拳脚使完,岳风站在原地,心中只觉诧异,过了片刻,才说道:“老不死,我好像变强了。” “没错,你的道力提升了,所以修炼法术也变快了。”阳太昊说道,“所谓道力,一是法力,一是心力。你吞噬了相图的‘五味神通’,得了他不少的精元,又吃了万古罕见的‘龙参’,法力突飞猛进,已是今非昔比。至于心力,这几日你屡克强敌,遭遇的对手,平常人一生也很难遇上,你能临危不乱,连摧大寇,心力大大提升,气势不同以往。两样加起来,你如今道力,已经跨入了圣道者的行列。” “才圣道么?”岳风悻悻说道,“我还以为是‘至道者’了呢。” 阳太昊哼了一声,说道:“我说的是道力,不是道阶。道阶只是一个头衔,道力才是真材实料,那些至道者,一不留心,不照样输给圣道者吗?” 说到“龙参血”,岳风想起一事,取出贺兰信转交给他的青玉匣子,匣子微微透光,重量很轻,打开一看,匣子里面,躺了一枚金色的羽毛。 “这是贺兰殷雪的羽毛。”阳太昊说道,“英招之羽,可以储存记忆,贺兰殷雪这样郑重其事,一定是在羽毛中存留了某种信息。” 岳风拈起羽毛,看了又看,忍不住问:“怎么将信息释放出来。” “专注精神,注入元气。” 岳风应声而动,将精神元气注入羽毛,金羽大放光芒,一束金光映在地上,其中出现了一只英招的图像,英招的体内,有一条火红色的细线,在英招的身上窜来窜去,从头到脚,从五脏到四肢,前后上下的流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是什么东西?”岳风大感困惑。 “如果我没猜错。”阳太昊沉吟一下,“这应该是英招的秘术,酒罡!” 岳风吃了一惊,皱眉说:“大哥为什么不直接教给我,却要藏在羽毛里?” “这是英招秘术,不能轻易外传。贺兰殷雪虽是英招之王,也不能违背这一信条。他感激你的恩德,把功法藏在羽毛里面,并不说明,就是让你自学自练。你自行领悟到的奥妙,不算是他传授给你的。” 岳风盯着图像,迟疑道:“这是英招的秘术,道者也能修炼么?” “能!”阳太昊说道,“英招的身体与我们不同,可是魂魄的变化、灵窍的分布相差不多,稍加改进,就能修炼。酒罡秘术,当年我也曾想一学,但这秘术只在英招王族里流传,那时的英招王可没有贺兰殷雪爽快。酒罡之术,只要有酒,万邪不侵,力大无穷,你若练成,大有好处。更妙的是,应付明日一战,这秘术好比雪中送炭,平白让你多了几分胜算。” “胜算?”岳风茫然不解。 老不死沉默不答,过了一会儿,依照图上所示,逐一向岳风讲解“酒罡”的功法。 岳风道力提升,不但元气充沛,领悟力也大大增强,阳太昊说了两遍,他已大致明了,走脉运气,导引魂魄,修炼了一遍,又去拿了一大瓶酒,一口气喝光,以“酒罡”驾驭元气,又练了两遍,只觉浑身气力鼓荡,俨然无穷无尽,那感觉妙不可言,就算有一座山横在面前,他也能够轻易挪开。 这样苦练不辍,练到第五遍时,一声轻响,修炼房门户大开,朱阳长长的影子投了进来。凤凰男盯着岳风,瞧了半晌,漫不经意地说:“来得还挺早,看样子,有人也知道自己天分不行,所以只有起早修炼,这叫什么?勤能补拙?” “不好意思。”岳风走到门前,笑笑说道,“我已经练完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才四更天。”朱阳皱了皱眉,“难道说,你练了一个晚上?” “不行么?”岳风扫他一眼,淡淡说道,“再说一遍,我只对冠军感兴趣,猪样儿,你可不要拖我的后腿。” “谁拖谁还说不定。”朱阳话没说完,岳风漫步走得远了。 辰时还差一刻,众人赶到天擂台,岳风尽管一宿未睡,但想必是“酒罡”加身的缘故,精神抖擞,毫无倦意。到了擂台前,扫眼一看,擂台前人山人海,早已闹哄哄一片。 不久钟声大作,辰时已到,各大裁判,纷纷就坐。 巫方起身说道:“第二轮花了三天,第三轮花了两天,第四轮,大家不要拖拖拉拉,最好一天比完。昨天抽签定好了对阵,一切按部就班。第一组对决,水夜组对薛劲组,请两组交上对阵名单。” “不用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水夜站在龙蛛头顶,带着六只神蛛,特特特上了擂台,她大声说道,“我请求,打通关。”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裴怒浓眉紧皱,“水夜,你的组员都是摆设吗?自从开始比赛,他们一根手指也没动过?” 水夜目光一斜,落到擂台一角,三个组员抱着两手,冲她咧嘴直笑。少女冷冷一笑,说道:“裴道师,我违犯规则了吗?” “没有。”裴怒有点儿悻悻,“你这样做,对于其他组不太公平。” “我知道,你跟薛家交情不错。”水夜淡淡说道,“但只要规则许可,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狂妄的丫头。”裴怒奇极反笑,“你笃定能赢吗?” “输了算我活该。”水夜的目光扫过四周,嘴角浮现起一丝冷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有些人忿忿不平,有些人却流露钦佩神色。 正喧闹,只见一个青衣少年飞上擂台,容貌还算俊朗,可是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俨然一宿未睡。 “薛劲。”裴怒见他神气,心生忧虑,“你打头阵么?” “不!”薛劲抬起头来,眉眼间透出一丝倦意,“我请求四对一的群战。”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漠三凶 “群战?天啦!”观众席上起了一阵喧哗。 “群战?”裴怒也是一愣,盯着薛劲皱起眉头,“你想好了,按规则,四对一的群战,任何一个人被打倒,就算薛劲组输掉。” “我想好了。”薛劲看了水夜一眼,声音轻细软弱,很是底气不足。 巫方冷哼一声,面露鄙夷,转向水夜说道:“根据‘天道布武’的规则,这样的群战,必须征得你的同意。” “我同意。”水夜抱着双手,扬起脸来,“还可以加上一条,薛劲组有一个人站在台上,那也算是我输!” “什么?”观众们失声惊呼,“这也太狂妄了吧?” “这个蜘蛛女,猪油蒙了心吗?”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以为她是谁啊?天道者吗?” 薛劲脸色惨白,两眼盯着水夜,瞳子暗淡无神。他嗫嚅一下嘴唇,想要说点儿什么,可终归咽了一口唾沫,将后续的话吞了下去。 一阵难堪的沉默,薛劲吃力地举起手来,挥了一挥,其他三个组员慢慢走上台来,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子,走起路来,分外吃力。 “那是什么?”观众们冲着箱子指指点点。 “喂!”水夜大声说道,“你们三个,背的是棺材吗?怎么才三口,少了一口,组长往哪儿躺?” “水夜,你别太过分。”薛劲快气疯了,“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你可以杀了我,但我决不接受你的侮辱。” “我侮辱了你,你又怎么样?”水夜站在龙蛛头顶,居高临下,傲慢十足。 薛劲组四人均是怒气冲脑,一个铁塔似的壮汉粗声大气地说:“臭蜘蛛,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就稳稳获胜了吗,当心一点儿,待会儿,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你是谁?”水夜扫他一眼,“哪儿来的小角色,我认识你吗?” 这藐视到了极点,壮汉气得几乎发昏:“老子站不改名,坐不改姓,极海杨正西。” “很好,杨正东……” “杨正西!”壮汉脸也气歪了。 “好吧,我先记下。”水夜扫了一眼其他两人,“你们呢?本姑娘不杀无名之辈。” “我叫顾严。”一个瘦高个儿男子说道。 “我叫林方方。”一个花衣少年说道。 “我让你们先动手。”水夜傲然说,“即便是输,你们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水夜,别轻敌。”少女脚下的老龙蛛沉声说,“我嗅到一股很浓的妖气。” “看出来了!”水夜微微一笑,“他们要跟我斗妖!” 薛劲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忽一挥手,大喝:“开箱!” 其他三人放下木箱,后退几步,笔尖直指木箱,神色十分紧张,三人的口中,发出咕咕哝哝怪声。突然间,三支符笔冒出符光,落在箱子上面,木箱里东西突然苏醒过来,生出一阵剧烈的晃动,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怪叫。 “哗啦啦……”三口木箱同时爆裂,木屑烟尘之间,凸现出三个古怪巨大的影子。 “呀!”眼尖的观众惊叫起来,“妖怪!” 顷刻尘埃落定,众人凝目看去,天擂台上,多了一只蝎妖,一只蛇妖,一只蜥妖。 三只妖怪,全都身具异相。 蝎妖通体金黄,有如黄金铸造,六条尾巴竖在身后,孔雀开屏一样,发出夺目的金光。 蛇妖通体雪白,长了九个脑袋,十八只眼睛通红如火,看人一眼,那人便觉浑身发热,元气沸腾,仿佛一霎之间,就要燃烧起来; 蜥妖青绿发亮,头上长了三根尖角,一根血红,一根乌黑,居中的一根雪白有光,有如一勾弯月,十分夺目惊心。 “这不是大漠三凶吗?”有见识的人叫嚷起来,“天啦,它们怎么来的?” 胡仙仙也大皱眉头,轻声说道:“我的天,事情闹大了。” “四姐!”依依不知道这三只妖怪的来历,“什么是大漠三凶?” “这三个妖怪,是西方蛇蝎大漠的三个一品妖王。”胡仙仙神色凝重,“它们的品级不高,年纪却不小,每一个都在五千岁以上。金蝎子名叫‘凤尾狼蝎’,是大漠中蝎妖的首领,九头白蛇是‘九阳火蛇’,大漠中蛇妖的头儿,绿蜥蜴叫做‘三角地龙’,大漠中的蜥蜴都归它管,这三个家伙称雄一方,早年也有一点儿名气。” “三个妖王?”依依心中震骇,“它们,它们怎么会受道族的调遣?” “它们是妖王不假,可惜品级太低,比起薛家这种大世家,法力仍嫌不足。”胡仙仙皱起眉头,目有忧色,“奇怪,昨天才定下对阵名单,怎么一夜之间,薛家就降服了大漠三凶?” “早就准备下了。”苏媚烟冷冷说道,“谁来对阵蜘蛛女,这妖怪就归谁支使,你瞧瞧这四个男人的熊样儿,怕这妖怪,胜过水夜。” “你的意思是……”胡仙仙低头沉吟,“有人想把水夜打下去?” “别忘了,她也是苍龙人。”苏媚烟漫不经意地说,“更麻烦的是,她还是天秀的死党。” “什么?”胡仙仙变了脸色,“道族之中,有人胆敢挑衅天家?” “胡四姐。”苏媚烟冲她微微一笑,“奉劝你一句,道族的事儿,您尽量少管,我们的世界,比妖族复杂得多,也可怕得多。” 胡仙仙神色疑惑,默默点头,如果涉及道族的内斗,狐神一族,自然离得越远越好。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心中恍若明镜,这三个妖王,多半出自皇太一的手笔,水夜是最有希望夺魁的苍龙人,只有让她止步第四轮,白虎人才有机会问鼎冠军。 这一战,超乎了平常的胜败,已经变成了道种之争。 大漠三凶见风就涨,一转眼的工夫,它们恢复了原貌,可怕的身躯,将偌大的擂台占去了一半。 它们被捕获以后,受制于强大的道术,一直在木箱中沉睡,这时破箱而出,来到陌生世界,望见数不清的道者,一时茫然失措,又怒又惧,眼里凶光灼灼,身子却缩成一团,摆出防御架势。 “这是哪儿?”凤尾狼蝎粗声粗气,摇动尾巴,挥舞大螯,外甲相互碰撞,发出咔咔的声响。 “该死的。”九阳火蛇咝咝吐信,忿忿不平,“偷袭本王的人在哪儿?” “好多人类。”三角地龙的涎水流到地上,“老子要吃个痛快。” 人群一阵哗然,下意识向后退却。 咻,龙蛛纵身向前,发出一声长叫,声如铁铲刮锅,十分嘶哑刺耳。 妖王们这才看清了对面的敌人。龙蛛的妖气如怒涛涌来,强大的压迫力奔腾向前,三只妖怪向后一缩,同时发出愤怒的鸣叫。 “薛劲。”水夜冷冷一笑,“这些小妖怪,就是你的帮手吗?” “不错。”薛劲冷冷道,“蜘蛛女,不只你一个人会找妖怪助阵。” “有点儿意思。”水夜一手把玩符笔,一面淡淡说道,“这一阵,我还害怕太无聊呢,神蛛们,陪它们玩儿个痛快。” 咻,七只蛛妖,齐向前蹿,大漠三凶似乎忌惮,再次向后退却。 “出击。”杨正西举起符笔,笔尖符光闪动,“凤尾狼蝎”的身上浮现出一个个火红的符字,蝎妖发出一声尖叫,眼神陡然变了,一扫恐惧,充满暴戾之气,扬起大螯,摇动蝎尾,口中发出咝咝咝的怒啸。 林方方也摇动符笔,控制了九阳火蛇,顾严则驱赶三角地龙。受了符咒压制,三大妖王身不由主,生出无比战意,冲着蜘蛛张牙舞爪。 三角地龙一低头,弯月似的长角一点地面,仿佛鱼儿如水,哧溜钻进了地里。 “岩遁!”众人齐声惊呼。 “金盆子!”龙蛛长叫一声。蛛妖里托地跳出一只金黄色的蜘蛛,张开口器,吱吱怪叫,它的腹部白光一闪,喷出一大丛雪白的蛛丝,每一根蛛丝上又萦绕了一抹淡淡的黄光,一旦碰到地面,立刻钻了进去,坚硬的石地仿佛失去了形体,柔似水,软如酥,面对细软的蛛丝,任由其穿梭自如。 蛛丝入地的一刻,擂台下面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岩石开裂,又像是巨大的物体撞击岩石。 “团光球!”龙蛛又叫一声,一只蓝色的蜘蛛飞身跳出,口中吐出长丝,蛛丝上裹着骇人的电光,电蛛丝缠住了黄蛛丝,陡然电光暴涨,仿佛无数电蛇,顺着黄蛛丝钻入地底。 轰隆隆,地底的动荡更加猛烈,偌大的擂台也是一阵阵发抖。 “咝咝!”九阳火蛇冲了上来,一张嘴,吐出九团红艳艳的火球。 “黑水涡!”黑蜘蛛一跳数丈,吐出一大片黑色的细丝,黑色的丝光来回流动,仿佛不是蛛丝,而是一缕缕黑色的泉水。 黑丝飞到半途,一分为九,无限延展,变成了九个巨大的网兜,刷刷刷网住了飞来的火球。黑网与红火交织,黑网向内一收,火球纷纷熄灭。 “白脸儿!”龙蛛尖声怪叫,一只白色的蜘蛛应声上前,刷刷刷吐出雪白的蛛丝,蛛丝从龙蛛的身边掠过。蛛妖王吐出一股白气,蛛丝从白气中穿过,每一根蛛丝,泛起刀锋一般的光芒,凌空乱舞,飞雪流霜。 九阳火蛇见势不妙,急往后缩,可是迟了一步,一阵细微的响声,血光迸现,三颗蛇头跳到了空中。 第二百三十章 妖斗 白蜘蛛“白脸儿”的蛛丝名叫“飞剑丝”,坚韧无比,牢不可断,加上了龙蛛的元气,锋利绝伦,几乎无坚不摧。九阳火蛇的皮甲坚硬如铁,遇上“飞剑丝”,一个回合就丢了三颗脑袋,一时血流遍地,看得人胆颤心惊。 “呱!”九阳火蛇向后一缩,一晃身,断头的地方,血水的深处,刷刷刷钻出来三颗蛇头。蛇口怒张,连珠一般吐出巨大的火球,铺天盖地,密如流星火雨。黑蜘蛛拼命吐出黑丝,势如天罗地网,到处拦截火球。 咔咔咔,凤尾狼蝎动了起来,身后六条蝎尾,忽地拉长变细,化为六条巨大的钩子,刷刷刷漫天游走,快如流光电影,所过黑蛛丝寸寸断绝,火球冲破丝网,落到地上,火势汹汹,烧得地上的石块酥黑如炭。黑蜘蛛也被烧灼,发出吱吱怪叫,吐丝的势头为之一弱。 白脸儿扬起头来,剑丝喷吐而出,像是流云散雾,挥洒自如,碰上蝎尾,一如金刀遇上了银剑,发出叮叮叮一阵急响。剑丝交织成网,缠缠绕绕,不一会儿的工夫,将六条蝎尾死死缠住。 蝎尾一旦被困,威力减了大半。凤尾狼蝎发出凄厉的鸣叫,不退反进,纵身一跳,身在半空,冲着白脸儿吐出一大口浓浓的紫气。 白脸儿慌忙纵身跳开,紫气落到地面,坚硬的石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紫气向着四面流淌,如烟如河,侵蚀一切。 天秀站了起来,七宝道身现形,六合瓶飞到空中,以防紫色毒烟溢出擂台。 咻,青影晃动,老龙蛛的身形一隐一现,出现在紫气之前,张开大嘴一吸,流淌的紫气一丝不落,尽数被它吸了进去。 这一股紫气是凤尾狼蝎的丹毒,侵蚀万物,威力无比,忽被龙蛛吸走,真是惊怒交迸,它飞身一纵,势如电闪,两只大螯迎风暴涨,形如两口巨大的铡刀,狠狠剪向龙蛛身子。 龙蛛一动不动,双方顷刻逼近。狼蝎眼看得手,不防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将它向后拖回。狼蝎回头看去,方才想起,自己的蝎尾还被飞剑丝缠着,白脸儿绕到身后发力,拖得它前进不得。 凤尾狼蛛又惊又怒,掉头搏杀白蜘蛛,可惜这一次顾了后面,又忘了前面,龙蛛轻轻一纵,轻如无物,落在狼蝎背上。 狼蝎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尖叫,团团乱转,拼命摇晃蝎尾,想要叮蜇龙蛛,可是白脸儿六腿着地,使出全身力气,拖住蝎尾不放,狼蝎空有利器,无法施展,心中的气闷可想而知。 咻,龙蛛张开口器,吸入的紫烟汹涌而出,灌进了狼蝎的双眼。狼蝎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两只精光闪闪的小眼,变成了两个无敌的黑洞,紫气不依不饶,顺着黑洞向内流淌,侵蚀它的脑子,烧灼它的脊柱。 狼蝎一阵抽搐战抖,过了一会儿,停止了挣扎,体内紫气外漏,偌大的蝎妖,变成了一具干巴巴的空壳。 龙蛛抬起头来,叫了声:“青精饭!” 一只绿毛蜘蛛应声跳出,吐出一大片绿气萦绕的蛛丝,洋洋洒洒,仿佛水藻。 九阳火蛇正与黑水涡相持,一不留神,被那绿蛛丝缠住,正想挣脱,那蛛丝十分奇怪,一如植物毛发,可以分叉生长,蛛丝上长出蛛丝,像是植物的根须,飞快地钻入蛇皮。 九阳火蛇,九头九命,一头不死,便可存活,只要妖力足够,断头也可再生,断体可以再续。可是,这种绿色蛛丝却是它的克星,不但九个蛇头,通身上下,全为绿丝缠绕,蛛丝像是一个活物,以它的精血元气为食,在它的体内恣意蔓延、无所不至。 九头蛇满地翻腾,极力挣扎,可是,绿蛛丝拉扯不断,越来越多,它吐出烈火,蛛丝遇火燃烧,化为点点绿气,不防黑水涡跳了上来,大口吐出黑丝,火焰登时熄灭。 黑丝为水性,绿丝为木性,黑蛛丝缠住了绿蛛丝,水生木,绿蛛丝的生长更加旺盛,穿透血肉,钻开蛇骨,从眼窝里钻出、从鼻孔里钻出,到了后来,蛇口大大撑开,黑绿交织的细丝,瀑布一样流淌出来。 九阳火蛇失去了生机,静静躺在那里,身上的皮肉飞快地萎缩,不一刻的工夫,化为了一大堆白惨惨的蛇骨。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豁地分开,“三角地龙”发出尖声怪叫,让蛛丝牢牢网住,硬生生地从地底拖了出来。 电光在蛛丝上游走,像是千万条长蛇,围绕地龙窜来窜去。地龙怪叫一声,头上的红角喷出大火,黑角喷出黑烟,居中的白角拖出一道长长的白光,形如长刀大剑,刷刷刷漫天挥舞,只一绕的工夫,就将几丛蛛丝切断。 团光球、金盆子一左一右,口中长丝不断吐出,潇潇洒洒,仿佛漫天飞雨,不断落在地龙的身上。 蛛丝断了又续,地龙使尽法子,也无法破网而出。 黑水涡跳上前来,口吐水丝,浇灭了地龙角上的火光,青精饭吐出木丝,一根根钻进地龙的身子,白脸儿的金丝嗖嗖挥舞,所过鳞甲乱飞,血肉四溅。红蜘蛛“火月亮”也上来分一杯羹,口中吐出火丝,裹住漆黑如墨的毒烟,烧得咝咝作响。不一刻,毒烟消失无踪,火蛛丝挥洒向前,缠住了地龙的头角,烧得蜥妖王惨叫连连。 六只神蛛蜂拥而上,围住地龙大肆进攻,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搏斗,而是一场惨绝人寰的虐杀。地龙被电击、被焚烧、被零割碎剐,惨叫声越来越弱,渐渐岑寂无声,血肉激发了蛛妖的凶性。地龙倒下之时,六只神蛛跳上前去,吐出毒液,分割血肉,大口大口地加以吞噬。 擂台内外,出现了一种古怪的寂静,所有人屏息凝神,望着台上,张口结舌。一时之间,天地间除了高空掠过的风声,就只剩下蜘蛛的吱吱声和骨肉分离的啪啪异响。 这短短的一刻,折磨得人几乎发狂。终于,一切结束了,神蛛退到了一边,地龙连皮带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大摊惨绿色的脓水,横在乱石丛中,叫人骇目惊心。 薛劲组四人站在一边,手里紧攥符笔,眼望着群妖大战,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龙蛛十二只眼睛盯着他们,四人只觉双腿发软,肠胃翻腾,眼看蛛妖逞凶,根本不敢动弹。 “摧枯拉朽啊。”胡仙仙呼出一口长气,脸色全无血色,“更可怕的是,这些蜘蛛根本没尽全力,水夜和龙蛛袖手旁观,只凭六个喽啰,就轻轻松松地宰了三个妖王。” 依依打了个突,也从震惊中苏醒,掉头看去,周围的观众,安静得出奇,一个个瞪眼望着擂台,脸上挂着莫名的恐惧。 “四姐。”依依忍不住轻声问道,“换了是你,面对这个蜘蛛女,能有几分胜算?” “一分也没有。”胡仙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别忘了,龙蛛是八品妖王,就算是母亲出手,顶多将它击败,要想降服它,也是决无可能,除非狐神宫倾巢而出,母亲加上我们姊妹六人,摆下狐神北斗阵,才有可能稳操胜券。” “干吗是六人?”依依气急败坏,“我呢?我不是狐神宫的吗?” “你?”胡仙仙瞅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太弱了。” 依依撅起小嘴,闷闷不乐。胡仙仙说道:“你别不服气,今年的天道布武,冠军十之八九,就是这个水夜。你们这一组,如果侥幸过了这一轮,遇上这个蜘蛛女,顶好全体认输,如果勉力出手,非但自取其辱,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 说到这儿,她有意无意地看向岳风,那小子神色冷淡,一双眼瞧着别处,似乎心不在焉,既不关心擂台上的胜负,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语。 胡仙仙暗暗恼怒,心想看这样子,岳风组根本过不了第四轮,不过这样也好,一旦输了比赛,岳风在依依心中的地位削弱,到时候拆散两人也更加容易。 正算计,忽听水夜叫道:“你们四个,变成木头人了吗?呆着做什么?还有什么本事,全都使出来吧!” 胡仙仙定眼看去,薛劲等人站在台边,望着满地狼藉,均是呆若木鸡,沉默了一会儿,薛劲涩声说道:“水夜,我认输。” “认输?”水夜扬起脸来,冷冷说道,“我说过,只要你们还有一个人站着,就算我输,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四人脸色惨灰,彼此对望两眼,林方方忽地哎呀一声,弹身躺在地上,其他三人一愣,立马回过意来,哎哟哎哟,纷纷躺倒在地。 观众们发出一片哄笑,纷纷叫嚷:“这样也行?笑死了人!” “薛家的脸也丢尽了啊!” “什么东西,换了是我,宁死勿屈。” “算了吧,换了是你,跑得比狗还快。” “跑,往哪儿跑?跑到蜘蛛肚子里去吧?” 讥笑声如潮水涌来,薛劲组四人羞得无地自容,面皮涨紫,像是酱爆猪肝,眼巴巴望着水夜,一副任由宰割的神气。 “没用的东西!”水夜目透鄙夷,一挥手,“全都给我滚吧!” 四人如奉大赦,抱头鼠窜,钻入人群之中,顷刻失去踪影。 第二百三十一章 面王左都 水夜扬起脸来,目光一转,投向岳风组,两只眼睛明亮如星,忽地大声叫道:“凤凰血裔。” 朱阳正在沉思,应声抬眼看去,两人四目相接,起了一溜火星。 “后悔了吗?”水夜冷笑说道,“你如果加入我,不用动一根指头,也能稳拿冠军。” 朱阳的面庞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金瞳之中涌出怒意。 “凤凰血裔,你活该后悔。”水夜面带讥讽,“本来我想亲自教训你的,不过,我猜你连第四轮也过不了,瞧一瞧你这帮组员,全是一帮废物。” 朱阳的脸涨红发紫,想要反唇相讥,可又无话可说,只因为,他的看法跟水夜一样,岳风组除了他,的的确确,都是一帮废物。 依依气得两眼喷火,正想反驳,忽听岳风说道:“蜘蛛女,你知道,猪样儿为什么拒绝你吗?” “他没眼光。”蜘蛛女得意洋洋。 “不对。”岳风笑了笑,“你太臭了,你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蜘蛛的臭味儿。你自己还不知道吧?你一开口说话,能把玉京城的人熏死一大半。” “岳风!”天秀脸色微变,忍不住出声呵斥,“你胡说什么?” “没什么。”岳风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有点儿气短,声音低弱下去,“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还说。”天秀半怒半嗔。 “天秀姐姐,别说了。”水夜的脸色白里透青,目光如针,盯着岳风,长吸了一口气,“小子,因为今天的话,你得付出代价。” “无所谓!”岳风耸了耸肩,“反正有言在先,我揍你的时候,可不会把你当成女人。至于这七只爬虫,呵,我会一只只踩死,丢到灵河里去喂鱼。” 水夜双拳紧握,脸上腾起一股青气,正要出声,忽听龙蛛慢慢开口,刮锅似的嗓音响彻四方:“姓岳的小子,我佩服你的胆色,但鄙视你的愚蠢,因为这几句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蛛妖一族的敌人。” 周围零零星星,响起若干惊呼,更多的却是沉默,龙蛛的话就像是一阵寒风,吹过每个人的心头。 “荣幸之至。”岳风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耸耸肩膀,若无其事,“我的敌人够多了,不差你一个……”他抬起头来,盯着皇不二似笑非笑,“你说对不对啊,皇太一的弟弟。” 皇不二的脸色一沉,瞬间变得铁青,盯着岳风,目透寒光。 观众席上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交头接耳,声浪此起彼伏,分明在说那一晚天皇府被毁的事件。 “……难道说,毁掉天皇府的是他?” “不会吧,就凭他?” “他没那个本事。” “他这样说,是在向皇家宣战吗?” “他疯了,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这样的小子我见多了,不知天高地厚,结果死无葬身之地……” 巫方慢慢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水夜,又看了一眼岳风,冷冷说道:“你们说够了没有,再说废话,我取消你们的比赛资格。” 水夜扁了扁嘴,狠狠盯了岳风一眼,怒哼一声,不情不愿地下了擂台。 巫方一挥笔,口中念念有词,擂台上碎石滚动,污秽消失,地面很快平复如初,白色的砖石焕然一新,映着太阳闪闪发亮。 第二组是司权组对陆玉亭组,司家是白虎世家,陆家则是苍龙世族。 陆玉亭当先上台,他瘦高个儿,年纪不过十五岁,生得肌肤莹白,容颜俊秀,真是人如其名,亭亭如松,长身玉立,眉眼间一股风流韵致,缠绵不尽,顾盼生姿,当台一站,惹起女观众们一片喝彩,听声势,完全不在朱阳之下。 “嗐!”岳风肘了肘朱阳,“你有对手咯,这个娘娘腔,长得跟你差不多。” “对你个鬼,你的狗爪子再碰我一下,我一把火烧死你。”朱阳咬紧牙关,金瞳之中,射出两道死光。 “搞得三贞九烈的,难道你真是女人?”岳风瞅他一眼,眼里闪过古怪神气。 “我……”朱阳两眼上翻,气得说不出话来。 陆玉亭站在台上,左瞧右看,迟迟不见有人登台,一跺脚,娇嗔道:“怎么回事?谁来做本少爷的对手?” 忽听一阵爽朗笑声,人影晃动,擂台上多了一条白衣大汉。岳风认识这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面点师。大汉满脸是笑,盯着对面的陆玉亭,就像是一头狗熊,盯着一块肥肉。 “这个人叫左都,‘面王’是他的绰号,也是他的幻身。”苏媚烟容色凝重,徐徐说道,“岳风,这个人是少有的怪杰,横行西南,从无敌手。他的幻身,如果能进幻神榜,应该位列四品,足以进入地榜。” “我又不爱吃面。”岳风扫了武大圣一眼,笑嘻嘻说道,“武大圣,我记得你很爱吃他的烧饼。” 武大圣羞得面红耳赤,两眼盯着地面,恨不得裂开一条缝儿,自己好一头钻进去。 忽听左都咳嗽一声,笑嘻嘻说道:“我请求,打通关。” 陆玉亭的脸色刷地变了,他盯着远处一个金衣少年,尖声怒叫:“司权,你这个胆小鬼,躲在姓左的背后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上来跟我一对一打一场。” 司权装聋作哑,嬉皮笑脸地跟一边的女孩子说话,陆玉亭的脸色红了又白,转眼一看,左都咧着大嘴,正盯着他上下打量。 “看什么看?”陆玉亭一扭腰,大发娇嗔,“没看过男人吗?” 左都咳嗽一声,笑道:“没看过像女人一样的男人。” “你要死了。”陆玉亭两眼出火,一晃身,身上密密层层,披了一身纯青色的铠甲,匹配修长躯干,十分英姿飒爽。 女子的欢呼声更加响亮。 “龙须鞭!”陆玉亭一挥手,多了一条青光闪闪的长鞭,他一挥手,长鞭飞出,有如藤蔓一样急速生长,变粗变长,分叉蔓延。 这鞭子与绿蜘蛛的木丝有异曲同工之妙,跟长青木神也有几分渊源,可以随意生长,变化神妙莫测。 左都看着鞭来,不慌不忙,乐呵呵一笑,伸出手来。他的掌心凸起一块白花花的面团,向前轻轻一甩,面团拉伸分叉,化为长长的面条,也如龙须鞭一样随意延伸,每一根面条,缠住了一条翠绿的细鞭,双方纠缠在一起,密如丝网,纵横交织,鞭网陷入了面网,千头万绪,根本理清不了。 陆玉亭脸色大变,锐喝一声,回手夺鞭,谁知一夺便回,可是除了鞭子,面条也附着其上,汹涌而来。势如电闪,瞬间涨大,一眨眼化为巨龙长蛇,凌空缠绕过来。 陆玉亭措手不及,眼前白光闪动,跟着眼前一黑,就为面团裹在其间。 陆玉亭又惊又怒,拳打脚踢,体术、道术层出不穷,每一击都足以开山破石,可是他命运乖蹇,偏偏遇上了一层面团,面层又厚又粘,击在其中,软绵绵无处用力,道术落入其间,也像是石沉大海。 陆玉亭大开大合,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摆脱面层舒服,反而白白消耗了打量的元气,气息渐渐促迫,力量随之衰减。 面团之中,陆玉亭拼死挣命,面团之外,其他人目定口呆。陆玉亭是陆家的得意子弟,放在年轻一代的甲士中间,也是数得出的高手。前面两轮比试,一条龙须鞭下,横扫强敌,威风八面,谁知道遇上左都,一个照面不到,就被幻面困住。 面团忽涨忽缩,一忽而厚,一忽而薄,最薄的时候,绰约可以看见陆玉亭修长的人影,风火雷电,各种光芒闪烁不定,可是没有一丝一毫,能够泄露出来。 忽听一声长吟,面团里的人体,失去了轮廓,变长变粗,化为了一条长龙。 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陆玉亭万般无奈,铠甲变身,化为了一条青龙。 幻面随物变化,随之化为龙形,颜色白里透青,长龙的挣扎清晰可见。 左都笑吟吟站在远处,袖手旁观,若无其事,幻面随他心意变化,任由对方使尽解数,也摆脱不了面团的笼罩。 忽听几声怒喝,陆玉亭一组,其他三人按捺不住,竞相冲了上来。不及挥笔行法,也不及召出幻身,左都一扬手,面团分出三股,势如三条白蛇,去势如风,轻轻一卷,又将三人卷住,白光光的幻面四处流淌,一眨眼的工夫,又把三人裹入面团。 面点师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一根指头,操纵一团幻面,轻松写意,口中小调不断,面团里的四人发出呜呜的惨叫,两种声音交织一起,比起斗妖时的惊天动地,众人更觉一阵心寒。 四面静悄悄的,数万人屏息凝神,静寂之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 左都哼了一支小曲儿,忽地脸色一沉,双手挥出,面团向里收缩,其中的四人发出凄厉的闷叫。叫了时许,不再动弹,左都又一扬手,面团分开,四个人体滚了出来,均是脸色涨紫,双眼紧闭,全都昏了过去。 巫方皱了皱眉,打了个手势,有人上台,将四人抬了下去。 “左都闯关成功。”裴怒的大嗓门有如雷鸣,“这一阵,司权组胜。” 可是无人喝彩,这样的比赛,实在有点儿无趣,胜得过于轻易,输得莫名其妙,堂堂世家子弟,输给了一个面点师傅,这样的结果,让观众们很不满意。 左都挥了挥手,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笑笑嘻嘻下了擂台。 司权慌忙迎上前来,含笑捧上一杯茶,面点师接过喝了,坐在太师椅上。另外两个组员赔笑上前,捶背的捶背,捏脚的捏脚,左都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儿,鼻子里面,发出一串惬意的哼哼。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古太羽组 “猪样儿。”依依忍不住轻声问道,“对上了这个左都,你有几分胜算?” 朱阳盯着面点师,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不可这样比。”胡仙仙说道,“左都修行已久,生平恶战无数。你看他轻描淡写,其实一招一式,全都深思熟虑。凤凰血裔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现如今,修为不够,经验不足,遇上这个怪杰,怕是难占上风。” 朱阳看她一眼,淡淡说道:“胡四姐,敢问你的修行久,还是天来的修行久?” 胡仙仙一愣:“当然是我。” “你的经验足,还是他的经验足?” “也是我。”胡仙仙听出他言外之意,双颊微微泛红,神色有点儿难看。 “那么,你们谁更厉害?”朱阳的脸上透出嘲谑神气。 胡仙仙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谁更厉害。”朱阳目光一转,淡淡说道,“比过了才知道。” “说得好!”岳风轻轻拍手。 胡仙仙又气又恨,恶狠狠瞪他一眼。她受了朱阳的嘲笑,心里只觉惭愧,岳风喝一声彩,却惹得她无名火起,心里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说话之间,擂台上又已开打,古太羽对上了獍犸超海,后者也是甲士,力大无穷,身披灰色铠甲,一双板斧呼呼生风,斧刃切开地面,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 古太羽压根儿没有披甲,银衫飘飘,赤手空拳,可是一进一退,比起獍犸超海还要迅疾,出手轻松写意,左边一拳,右边一脚,任由獍犸超海使出何种本事,飞也好,跑也好,均是差之毫厘,无法碰着他一分一毫。 依依看得骇异,轻声说:“这个古太羽,倒还有点儿本事。” “不止一点儿。”胡仙仙冷笑一声,“他根本没尽全力。” 问答之间,獍犸超海的动作越来越慢,头顶升起浓浓的白烟。岳风定眼细看,黑大汉的铠甲上面,结了一层薄冰。可是仔细想来,如果只是薄冰,不应该这样迟缓,正诧异,依依也问了起来:“四姐,这个人怎么变慢了?” “他的元气被冻住了。”胡仙仙神色凝重,“小七,你遇上这个古太羽要当心,他的冰河洗剑,已经练到了‘凝元’的境界,中了‘凝元’之术,元气冻结,不但动作变慢,许多道术也无法施展,到了那个地步,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几句话的工夫,獍犸超海又慢了几倍,他每动一下,全身的关节啪啪作响。黑大汉连喘粗气,脸色发紫,两只眼里透出一丝绝望。 忽然间,两人身形交错,古太羽突地跳开,袖手站在一边,脸上略带嘲笑。獍犸超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铠甲飞快结冰,不一刻,铠甲上结了一丈来厚的坚冰,黑大汉身处冰层之中,龇牙咧嘴,瞪眼鼓腮,连人带甲,化为了一尊巨大的冰像。 至此胜负已分,两个人走上台来,将冰像抬了下去。天秀从天而降,笔闪红光,化去冰层,跟着挥舞两下,獍犸超海又能动弹,可是目光呆滞,皮肤青紫,雄壮的身子瘫在那儿,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古太羽悄然凝立,目光一扫,落在岳风脸上,眼里闪过一丝锐芒。他笑了笑,飘然跳下擂台,接过万琪递来的手帕,装模作样,拭擦根本没有的汗水。 接下来,申屠南对阵一个玄武少年尤泽,他的“青眼白蝠”恢复如初,应是透过皇不二向天秀说情,恢复了幻身的品级。 尤泽的幻身则是一口金色大钟,敲一敲声动天地,震得人耳鼓欲裂。幻钟可大可小,小似飞箭,大如山峦,飞来飞去,所过无坚不摧,不一会儿,地面一片狼藉,尽是破碎石块。 据胡仙仙所言,这口钟名叫“大梵金钟”,这个尤泽应是来自幽都的尤家,近百年来,尤家人才凋零,这少年能够进入第四轮,实在叫人意外 白蝠动若鬼魅,忽隐忽现,口吐“神音炮”,尽管无声无息,所过石屑纷飞,声势十分骇人。 尤泽防不胜防,焦头烂额,一不留神,神音炮掠身而过,半只左手不翼而飞。 鲜血飞溅,碎肉横飞,尤泽无奈之下,召回幻钟,罩住身子。“神音炮”接连飞来,击中幻钟,发出嗡嗡怪响,四周人听在耳中,无不烦闷欲呕。 一弹指的工夫,神音炮轰击了数百下之多,幻钟连声轰鸣,金晃晃的钟面上起了一连串细密的波纹。 嗡,又是一声激鸣,幻蝠音波击中幻钟,幻钟金光流散,出现一个窟窿。尤泽惨哼一声,连人带钟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双手连连挥舞,做出投降姿势。 申屠南轻蔑一笑,掉过头来,食指向前,笔直指着岳风,挑衅得瑟的样子,真是难以描画。 “臭水蛇。”朱阳意味深长地说,“有人在挑战呢,我不信你忍得住。” “不愧是破魔金瞳。”岳风轻描淡写地说,“这种小蚂蚁,我一向都看不见。” 两人看似对语,声音中却夹带元气,远远送出,四面八方全能听到。申屠南的脸色阵红阵白,两只眼睛布满血丝,看那样子,恨不得一口吞了岳风,他在擂台上足足站了三秒钟,这才怒哼一声,悻悻走下台去。 接下来,万琪对阵一个样子彪悍的中年男子,少女一手按腰,俏然挺立,嘴角微微带笑,宛如水仙花开。男子气势英迈,一扬手,身后冲出一头色彩斑斓的幻豹,咆哮一声,冲向万琪。 还没冲近,万琪手一扬,天空中出现一团红云,红云幻豹撞在一起,幻豹发出一声哀嚎,躺在地上,死命翻滚,对面的男子也脸色一变,突然张开嘴巴,喷出一口鲜血,紧跟着后退两步,仰天摔倒,地上的幻豹化为一团彩色的烟云,经风一吹,飘渺散去。 万琪笑了笑,头也不回,飘然下了擂台,那男子躺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知。 一个照面就分出胜负,观众们鸦雀无声,许多人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这一次比试的更加无聊,沉寂时许,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嘘声。 又过了一会儿,久久不见有人登台,巫方掉头询问了两句,起身说道:“我得到消息,第四场比试,獍犸超海组弃权。我宣布,第四轮,古太羽组胜出。” 鲁同一听这话,乐得眉花眼笑。他省了上台认输的工夫,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獍犸超海一组也知道这个道理,即便胜了鲁同,还得面对前面三个煞星,尤其是万琪,她的那一片红云有摧毁幻身的奇功,一路上不少对手吃了大亏,剩下一人害怕又蹈覆辙,死活不肯上台。 “小七。”胡仙仙沉默已久,忽地轻声说道,“如果你碰上这个万琪,千万要当心。” “那红色的云朵是什么?”依依忍不住问。 “那不是云,是虫子。” “虫子?”小狐女微微吃惊。 胡仙仙压低嗓音:“如果我猜得不多,她是血虫一族的传人,这一族的道术阴狠古怪,世所罕见,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要避开这个人。” 依依嘴上答应,心中却很不服气,两眼盯着万琪打量。万琪感觉到她的目光,也掉头看来,两个少女妙目之中,全都喷出点点火星。 接下来,师映潭对南灯组,双方一水一火,一北一南,谁知道这一战竟成对手,众人大感有趣,均是屏息以待。 师映潭跳上擂台,另一侧,一个红衣少年也跳了上来,他不但衣裤火红,脸膛也是通红如火,更有一头火焰似的红发,手腕脚踝裸露在外,戴了八个红玉镯子,镯子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呀,这不是南灯么?”观众们议论纷纷,略有几分失望,本想两大世家的公子哥儿压轴,不想一开场就对上了阵。 “你的人都是南家的么?”师映潭盯着南灯,淡淡说道。 “那又怎样?”南灯笑道,“你的组员不也都是师家的么?” “我的全是水,你的全是火,一个对一个太麻烦,我提议,咱们四对四群战,早早分出胜负,免得后来人久等。” “正合我意。”南灯爽朗一笑,挥挥手,三个人跳了擂台,也都是一身红衣,容貌有些相似,均是器宇轩昂。 师映潭瞧着四个对手,若有所思,轻轻一弹手指,也有三人跳上擂台,两男一女,都是一身青衣,姿容俊爽,气度不凡。 “无聊透顶。”苏媚烟微微冷笑,“一个少主带三个家将,跑到‘天道布武’来丢人现眼,哼,还不如南炎、师化雨出来火并,看是水克火,还是火烧水。” 胡仙仙笑道:“幻神榜上,师化雨一直压过南炎一头,南炎想必很不服气,但看两个小的谁强谁弱,如果师家又胜,南家的脸可就丢光了。” “活该!”朱阳牙缝里吐出字来。 台上已经开打,烈火腾腾,水光莹莹,红艳艳,清凌凌,裹住八人身形,走马灯似的厮杀,一时之间,形影莫辩。 观众们瞧了半天,终于看到了旗鼓相当的斗法,都是兴高采烈,大声鼓掌喝彩。 第二百三十三章 水火之争 水来火去,火去水来,一会儿幻火占了上风,一会儿幻水占了上风,突然间,天上掉下一人,浑身是火,叫声尖细刺耳,正是姓师的女子。 叫声未绝,扑通一声,又掉下来一个男子,通身困在一团清水之中,整个身子看上去夸张变形,他在地上打滚,可是每滚一圈,身上的水流更多,肌肤向内凹陷,七窍之中,喷出血红的水流。 众人起初奇怪,渐渐发现道理,原来他身上的幻水不但将他困在里面,而且生出一股绝大的吸力,将他体内的血液吸了出来。 “吸血水禁。”胡仙仙皱起眉头,“再不救治,可要死人。” 话没说完,有人冲上擂台,将地上两人带了下去,天秀从天落下,挥笔治疗二人。 疗伤没完,剩下四个家将,先后掉了下来,天上空空荡荡,只剩下师映潭、南灯两人。 两大少主,到底棋高一着,此时各显神通,尽力寻找对方破绽,施以决胜一击。 师映潭双手之间水光闪动,头顶一团亮晶晶的水球,不断变幻形状,水银泻地似的向前推进。南灯浑身上下为火焰包裹,四肢的红玉镯子一摇一晃,红光四射,火红的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像是燃烧的火焰,迸射出十丈来高的火光。 火流、水流凌空追逐,像是一群火蛇追逐一条水龙,突然间,水龙向前一冲,化为数道水流,每一股水流,缠住了一股火流,水流聚合成球,将火焰裹在里面,生生切断了火源。 南灯脸色微变,手舞足蹈,水中之火随他舞蹈,也极力跳动不已。 “朱明之舞?”胡仙仙轻叫一声,跟着又摇了摇头,“可惜,火候不够,节奏也不对。” “什么是朱明之舞?”依依问道。 “这是朱雀人中,驭火一族的奇术。”胡仙仙说道,“传说是火神朱明所创,使用这种舞蹈,可以隔空操纵火焰。舞蹈越强,火势越猛,自古相传,这个舞蹈跳到绝妙之处,可以上引天火,下引地火,中引劫火,焚山煮海,威力无穷。” “火神朱明可是美人。”苏媚烟冷冷一笑,面露讥嘲,“姓南的小子五大三粗,跳这秘舞,简直就是对火神娘娘的污辱,你看他的样子,跳来跳去,跟一只大猴子差不多。”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笑了起来。 “他天分不够,跳这舞勉强了一点儿。”胡仙仙有意无意,看了朱阳一眼,“据我所知,这秘舞应是在朱明的族人中流传,不知为何落到南家手里?朱阳,你姓朱,应该会这舞蹈吧。” 朱阳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盯着南灯,淡淡说道:“谁稀罕么?” 胡仙仙还要再问,忽觉苏媚烟轻轻扯她衣袖。胡仙仙心知其中必有古怪,只好按捺心中疑问,侧目细看,朱阳一瞬不瞬,盯着南灯的一举一动,那神情既恼怒,又专注,仿佛因为某种仇恨,要把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铭刻在心。 南灯越跳越快,身体失去形体,化为一团淡淡的红影,以胡仙仙的眼力,也只能看见模糊的动作。 水中的火焰越来越亮,升腾直上,势如旭日光芒。火光以一种诡奇的方式跳动,天空中出现了六团大火,每一团都有十丈方圆,横在天上,夺目惊心,更离奇的是,每一团火焰都在水中燃烧,水势翻腾,任意涨缩,无论火势多大,它都随之暴涨,以流水为囚笼,因敌变化,始终困住火焰。 师映潭的情形也很奇怪,他站在飞剑之上,凝寂不动,双手合十,俨如参玄入定,貌似死灰枯木,两眼紧紧合拢,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可是任由南灯如何狂舞,火焰总也冲不出水牢半步。 “咦!”胡仙仙心念转动,忽地冲口而出,“这是玄冥之寂!” “玄冥之寂?”依依十分奇怪,“这名儿有意思,跟朱明之舞倒是一对。” “名称相近,道理不同,朱明之舞是舞蹈,玄冥之寂是心法。这是水神玄冥所创,施术者的元气魂魄,全都附着在水灵幻身上面,如此一来,就能将水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胡仙仙顿了一顿,似乎不胜感慨,“了不起啊,这么年轻,就练成了‘玄冥之寂’,看样子,南灯的‘朱明之舞’,今天遇上了克星。” 岳风一边听着,忽道:“胡四姐,你是说,师映潭‘出神’了?” 胡仙仙看他一眼,心生讶异,“玄冥之寂”的确是一种出神,但若直言“出神”,许多人难以领悟,岳风一语道破,足见通晓此道,她沉默一下,点头说:“不错,就是出神。” “魂魄精气离身,身子必然空虚,换了是我,一定攻击他的本体。”岳风说道。 胡仙仙冷笑一声,抬眼说道:“看样子,南灯跟你想的一样。” 话没说完,火红色的人影之中,飞出八道红光,到了半途,化为八个巨大的火环,但看式样,正是南灯手足上的红玉镯子,此时火光喷吐,大了足足百倍,带着凄厉的呼啸,撞向远处的师映潭。 “八极火环!”苏媚烟轻叫出声。 刹那间,火环逼近了师映潭的身子,火光闪闪,照得少年的面孔忽明忽暗。这时候,师映潭的身子周围,涌起了清澈的水光,形成一道水墙,八极火环一旦冲入,也被困在水中,它们漂浮在那儿,就像是一群红色鳞甲的大鱼。 放出八极火环,南灯就像是垂死的人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一旦火环失效,他的舞蹈也慢了下来。起初形影莫辩,渐渐变得清楚可见,他的浑身汗水淋漓,红通通的脸膛十分苍白。 流水的枷锁开始收拢,水中的火焰越来越弱,突然水光一缩,火光尽数熄灭。南灯两眼发直,手足僵硬,忽地脚上头下,从天上掉了下来。 人影晃动,南炎冲上擂台,抱住孙子,沉着脸一言不发,慢慢地走下台去。 师映潭睁开双眼,一挥手,天上水光消失了,他的脸上透出一丝倦意,以至于巫方宣布本组获胜,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欢喜。 第五场对决,钟离芒组对阵龙悔组。出乎众人意料,龙悔选择了打通关,他半人半龙,天赋异禀,身披坚甲,口吐龙焰,身子可大可小,速度如风似电。钟离芒第一个上场,还没看清龙悔的动作,吃他一口龙焰喷在脸上,烧得面目全非,半死不活地让人抬了下去。接下来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均是走着上来,躺着下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组四人全军覆没,输得都很凄惨。 “真奇怪。”武大圣脸色发白,“我记得上一场,打通关的不是龙悔。” 岳风听得惊讶,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上一轮,龙悔组也是打通关。”苏媚烟叼着烟杆,若有所思,“不过打通关的另有其人。”说话间,龙悔走下擂台,举起鳞甲浮凸的大手,跟一个灰发男子击掌相庆。 “就是他!”苏媚烟指着灰发男子,“这个人的幻身,是一个八卦幻盘,能使出八种强力的道术,上一次摧枯拉朽,四个照面打倒了四个对手。这一次龙悔出战,一组之中,竟有两个超强人物,一个甲士,一个羽士,凭这两个人,足以抗衡任何对手。” “最后一场。”巫方站起身来,大声宣布,“岳风组对莫先闻组。” 周围出现了一片嗡嗡嗡的声浪,许多人都在抱怨,这一轮除了斗妖,场面乏善可陈,还没看得过瘾,居然到了尾声。 “两组的组长有特别请求吗?”鉴于这一轮不少组打通关,巫方特意询问。 “莫先闻组也会打通关么?”胡仙仙小声猜测,“他们这一组,有这个实力……”话没说完,忽见岳风组四人目涌怒色,恨恨盯着自己。 胡仙仙心头一沉只觉没味,冷冷说道:“瞧我做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 朱阳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傲然道:“现在让我打通关还来得及。” 其他三人仿佛没有听见,全都盯着台上,朱阳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怒哼一声,转过头去自生闷气。 “没有特别请求。”巫方说道,“那么请派人上阵。” 苏媚烟抽出一张字条,偷偷递给岳风,岳风低头一看,上面写着:“朱阳、武大圣、胡依依、岳风。” “这个排名有什么道理?”岳风好奇问道。 “朱阳打头阵,胜算最大。如果他胜了第一句,第二局,对手一定会派上顶尖人物,以便挽回面子,本组武大圣最弱,以至弱当至强,胜了算是赚得,输了也可抵消对方一个强手。第三局,小七可输可赢,输了也不打紧,第四局有你压轴,胜算依然不小,即便是二比二的局面,进入复赛,你跟朱阳联手,胜算大大增加。” 苏媚烟算计精明,岳风听得有理,可是毕竟纸上谈兵,对手如何布阵,实在难以预料,抬眼看去,台上仍是空空,出人意料,对手也是按兵不动。 “啰啰嗦嗦!”朱阳按捺不住,叫道:“我先上了。”脚下红光一闪,飘然飞上擂台。 岳风心觉不妙,大声叫喊,谁知观众席上,又响起了有节奏的叫喊:“朱阳、朱阳……”声如潮水,一眨眼,就将他的叫声淹没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鼬 欢呼声中,黄影闪动,一个黄衫少年也上了擂台,年纪不过十二岁,长得圆头圆脑,一脸稚气,两只眼睛乌溜闪亮,盯着朱阳上下打量。 “咦!”苏媚烟有点儿吃惊,“莫先闻。” 岳风心头一凛:“这个小孩就是莫先闻?” “没错。”苏媚烟细眉皱起,神色不安,“前两轮他都没有上场,这一轮怎么一来就打头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胡仙仙说道,“莫先闻之前不上阵,应是故意隐瞒实力,让对手无从知道,遇上凤凰血裔这种强敌,才好出奇制胜。” “出奇制胜?”苏媚烟冷哼一声,“没那么容易。” “是呀。”依依故意跟四姐唱反调,“猪样儿人是讨厌,本领可不弱。”武大圣连声应和:“对,对。”回头望着岳风,眼巴巴地说,“你说呢?” 岳风沉默一下,摇头说:“胡四姐说得有理,朱阳打过一次通关,他的本事,对手全都知道,破例派上莫先闻,那么,莫先闻的本事,应该可以克制朱阳。” “未必。”依依心中不服,“也许莫先闻最弱,就如**人所说,至弱当强,抵消我们一个强手。” “我觉得不像。”岳风轻轻摇头,目光炯炯,看向擂台,“这个少年的身上有一股气势,这种气势,不是弱者所有的。” “莫先闻?”朱阳盯着黄衫少年,心中有些困惑。 “凤凰血裔。”莫先闻的嗓音也很稚嫩,叫人疑心他还没发育,“我看过上一阵,你的幻火很厉害。” “知道就好。”朱阳听了吹捧,心情大好,微微挺了挺腰背,冷冷说道,“不过,如果开打,我不会手下留情” “你不用手下留情。”莫先闻的笑脸一派天真,“反正结果都是我赢。” 朱阳的面孔陡然涨红,盯着对手冷笑:“你还挺有自信啊。” “这不是自信。”莫先闻的笑容十分自然,“这是实力,我来打头阵,就是为了克制你的凤凰之火。” “克制?有意思。”朱阳按捺怒气,徐徐举起符笔,“火凤涅磐。” 一片红影从身后涌起,无尾的凤雏凝结成形,羽毛红绿交错,双目黑白分明,一双爪子光亮如银,映着阳光,发出悦目的光辉,雏鸟张开翅膀,冲着天上,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 “咦!”岳风微微吃惊,“无毛火鸡会叫了?” “是呀,上一轮就会叫了。”苏媚烟微微一笑,“这也算是小有进步,好弟弟,你呢,想必没有闲着吧?” “马马虎虎。”岳风淡淡说道,“也还过得去。” “你可真谦虚呢。”苏媚烟掩口直笑,冲他抛了一记媚眼,却惹来小狐女一阵怒视。 莫先闻盯着火鸟,眨了眨眼,笑着说:“好吧,看我的。”举起符笔,摇晃一下,轻轻叫了声:“心鼬!” 他的声音十分小心,仿佛害怕吓走了什么。话一出口,少年的头顶升起一团黄光,黄光翻滚变化,化为了一只毛茸茸的黄鼬,生得肥胖可爱,大尾巴盘着身子,两只点漆似的黑眼珠溜溜乱转,透出三分狡黠、七分懒散。 “还是刀鼬。”苏媚烟松了口气,笑着说,“莫家子孙,都跟黄鼠狼脱不了干系。” “不太对头。”胡仙仙轻轻摇头,“六尾刀鼬我见过,跟这一只鼬很不相同。” “哪里不同了?”苏媚烟斜眼瞧她。 “气势不同,六尾刀鼬杀气很重,就算蜷缩起来,也像是一口没有出鞘的刀剑。”胡仙仙盯着胖乎乎的黄鼬,顿了顿,皱起眉头,“可是这只鼬不同,它看上去很迟钝,没有刀鼬的锐气。” “火羽神针!”朱阳一挥笔,火鸟晃动身子,千百火羽,化为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一蓬火针。 莫先闻的笑脸天真无邪,一摇符笔,轻轻念了一声:“懒惰之气。” 黄鼬应声眯起双眼,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摇,从后窍中喷出一大股青气,迷迷蒙蒙,一瞬之间,遮蔽了天空。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女子的笑声更是夸张。 “呵!”依依也惊也笑,“黄鼠狼放屁?哎哟,笑死人了,放个屁也能抵挡火羽神针?” “没这么简单。”岳风微微皱眉,“这气有古怪。” 火羽神针何等神速,两人说话的工夫,针雨射入了青气,可怪的是,火针与青气一碰,立刻变得迟缓,俨然有千百根无形的丝线,大力向后拖拽火针。火针一旦变慢,莫先闻稍一躲闪,针雨纷纷落空。 “这个?”依依张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黄鼠狼的屁,能让火羽神针变慢?”胡仙仙面露诧异,“这样的幻身,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火针流光飞影,在青气中来回穿行,可是时间越久,速度越慢。朱阳连连挥笔,全都无济于事。他的脸上透出一丝困惑,一扬笔,想要收回火针,可是忽然发现,数千枚火羽,全都懒懒散散、不听使唤。 哄笑声变得稀落,许多人醒悟夺来,张大眼睛,盯着青气中的火光,脸上流出惊讶表情。 “沉沙之气。”莫先闻稚嫩的声音忽又响起,黄鼬又摇尾巴,喷出一股黄气,黄气冲向火针,所过火针化为乌有,黄气去势不止,有如大漠狂沙,向着朱阳席卷过去。 “焰巢!”朱阳也不是一介莽夫,不知对方底细,立意先守后攻,火焰团团凝聚,化为鸟巢形状,围绕火鸟,密不透风。 黄气撞上了火光,朱阳只觉一股重压碾来,势如山倒天崩,一刹那,焰巢几乎为之崩溃,面对黄气的火焰,纷纷流散熄灭。 黄气源源不绝,奔流环绕,将焰城团团围住,这一股压力透过火焰直逼火鸟,幻身与真身相连,朱阳只觉口鼻窒息,四肢百骸仿佛压在一座山下,眨眼之间,若不窒息而亡,就要被碾成肉饼。 “糟了。”岳风失声叫道,“猪样儿不妙。” “臭水蛇闭嘴!”叫声居然传入了朱阳的耳朵,白衣少年双眼陡张,发出一声大喝,“炎吸!” 焰巢之上,应声出现了十来个火焰漩涡,生出一股吸力,将黄气吸了进去。 “引狼入室。”胡仙仙脸色一变,冲口而出。 话没说完,朱阳又叫一声:“五色火轮!” 火凤雏鸟应声一摇,黑火从眼里飞出,白火从爪上飞出,红火、紫火、绿火从羽毛上飞出,五色火焰交织一起,团团盘绕,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火轮,悬在空中,煌煌燃烧。 朱阳站在火轮之前,仿佛琉璃宝相,焕发奇妙光彩,面孔上火光流转,俊美得使人心悸,仿佛天上的神祗,无意之间,降落凡尘。 五色神火旋转如飞,黄气源源不断,流入火轮之中,登时凝固不流。 火轮周流转动,化为了一座火焰凝结的巨大磨盘,黄气一旦进入,立刻惨遭磨灭,变得稀薄暗淡。 “好个猪样儿!”依依长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无怪那么神气,原来是练成了新招。” 当日输给师化冥,朱阳痛定思痛,明白了凤凰涅盘虽然厉害,可是容易受制于烟气一类的幻身。下一次遇上对手,难保不会故技重施,又以烟气对付自己。 朱阳苦思对策,想来想去,想到四色火侍的“四色火轮”,这火轮阴阳相济,正邪相生,可借旋转之功,消磨进入轮中的对手,对于烟、火一类的无形幻身,更有奇效奇功,当初在忘墟地下,“混沌凤卵”险些被这火轮炼化摧毁。 他经过火轮之劫,身具四种奇火,“三阴煞火”、“子阴冷焰”、“紫阳神火”、“碧磷火”,有正有邪,有阴有阳,加上他本身的“三昧真火”,依仗天纵之才,花了三个晚上的工夫,竟被他窥破玄微,以“三昧真火”为轴,四色奇火为轮,周天变化,练成了“五色火轮”。尽管修炼未精,比起“四色火轮”,威力稍弱一筹,可是精微奥妙,潜力无穷,如果假以时日,必成绝***。 师化冥一战以后,许多好手嘴上不说,心里却跟明镜一样,知道了朱阳的弱点何在。上一轮打通关,运气尚好,没有善用烟雾的对手,这一轮不同,莫先闻一组全无轻敌之心,处心积虑,派出了莫先闻,“心鼬”的怪气,与师化冥的浓烟相似,只要善于运用,均是朱阳的克星。 到了这个地步,朱阳无可奈何,使出“五色火轮”,尽管修炼未成,可是一用之下,“沉沙之气”为之削弱。朱阳大受鼓舞,心念所向,火轮狂转,眨眼之间,轮心真火喷射,轮中的怪气,减弱了大半。 莫先闻紧张起来,娃娃脸通红涨紫,像是熟透了的果子。 他飘然上前,一挥手,心鼬尾巴一摇,青气凝结成团,冲入火焰漩涡。 这一下,朱阳陷入两难境地,若不吸入青气,收起“炎吸”,黄气必然作祟,但若吸入青气,但不知,这一股懒惰之气,会不会从中作怪。 念头才转一半,青气冲破焰巢,流入五色火轮,轻轻一转,火轮的旋转登时变慢。朱阳心头一沉,不及催促火轮,剩余的沉沙之气一跃而出,青黄二气交织一处,生出可怕的力量。青气迟滞火焰,黄气压迫火光,势如一青一黄两条怪蟒,冲破火轮,压垮焰巢,团团围住雏鸟,结成了一个囚笼。 雏凤左冲右突,破困不成,反而大大变慢,至于各种道术,更是无从施展。 黄气所生的压力,来自四面八方,朱阳两眼发红,只觉呼吸艰难。好在这两股邪气只能对付幻身,不能伤及真身。朱阳把心一横,抛开幻身,飞身纵出,逼近莫先闻,大喝一声:“仙风乱羽。”双掌一抡,推开前方的怪气,掌缘飞出片片火光,轻薄锋利,飘如飞羽。 第二百三十五章 蛇娘化音 “眩晕之气。”莫先闻的声音同时响起,心鼬尾巴摇晃,喷出一大团五色斑斓的气体,穿过仙风乱羽,直扑朱阳面门。朱阳慎吸入一丝,跟着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一个跟斗,从天上掉了下来。 岳风眼疾手快,“水龙卷”贴地扫出,朱阳落在水里,水龙舒卷,将他带离了擂台。 四面八方,嘲笑声震天动地,堂堂凤凰血裔,居然输给了黄鼠狼的臭屁,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支持朱阳的女生个个傻眼,男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姿态极尽夸张,岳风组众人面面相对,也尴尬,也忧虑。 莫先闻收起心鼬,全无获胜喜悦,圆脸微微发红,神态有点儿羞涩。 岳风见他神情,忽有所悟,这小子之前不肯上场,只怕不是藏私,而是羞于出战。这只心鼬太过奇特,以气体制敌,尽管厉害,可也不算光彩。 “哎哟哟,笑死我了。”申屠南的声音远远传来,“什么凤凰血裔,一个屁都不如啊。” “是呀!是呀!”万琪也咯咯直笑,“这个屁可臭得厉害,染到身上,只怕要臭一辈子。” “什么凤凰血裔,凤凰臭裔吧!”南炎孙子输掉,原本十分气恼,但见朱阳吃亏,又觉心花怒放,声音夹带元气,四面八方都能听到,“这就叫臭泥扶不上墙啊,朱阳,朱阳,以后叫猪屎得了,屁都不如,那还不是屎吗?” 苏媚烟气红了脸,正想反驳,岳风挺起身来,看了南炎一眼,老头儿一手拈须,很是洋洋得意,岳风笑了笑,大声道:“南家主,你这张嘴还真臭,冒出来的不是屁就是屎,不但是屎,还是猪屎。” “小子。”南炎气得两眼上翻,“老夫眼下不跟你一般见识,等你输掉这一轮,我再跟你算账。” “好哇,我等着,不过算账之前,先把你嘴里的猪屎洗干净。”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岳风的脸上笑容可掬,可把南炎气了个半死。 “岳风,现在怎么办?”依依心急如焚,“猪样儿输了,下一轮该谁上。” 朱阳出战,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本想借他的神通,锉灭对方的锐气,谁知一战惨败,反而让岳风组乱了阵脚。 正犹豫,忽听一阵骚动,彩影一闪,擂台上多了一个身穿七彩衣裙的女子,脖子很长,面庞狭窄,长脖子上戴了许多亮晶晶的项圈,两只眼睛细长如线,目光忽左忽右,阴沉诡谲,乍一看,就像是一条四脚大蛇。 “蛇娘化音。”苏媚烟涩声说,“蛇妖与道族的混血种,天下罕见的毒轮高手,甲士对甲士就免了,武大圣不但会输,还有性命之危,这一轮不用动手,直接认输好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小胖子身上,武大圣心中不甘,咕嘟吞了一口唾沫,望着众人,结结巴巴地说:“真的、真的打不过吗?” “未必。”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均是脸色微变,京无伦扛着铁棍,一摇一晃,逍遥走来,所过之处,众人面露敬畏,纷纷低头弯腰,让出一条道路。 天擂台上,刚才还闹闹哄哄,突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千万道目光落在京无伦身上,五个裁判也纷纷起身,巫方强笑说:“贵客,贵客,京天道什么时候来的?” “巫宫主客气。”京无伦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来的,你弟弟应该知道。”目光一斜,看向巫朗,那小子把头一缩,慌忙藏入人群。 裴怒是玄武人,见了本道种的天道者,神态尤其恭谨:“京天道,请到这里来坐。” “免了。”京无伦挥了挥手,“我就呆在这儿,随便瞧瞧,你们大家自便,不用理睬本人。”他说到这儿,目光投向台上,化音蛇眼怒张,盯着京无伦,吐出细长鲜红的舌头。 “这妖妇的毒功有点儿门道。”京无伦笑了笑,说道,“武大圣,你是武沛的儿子,应该练过‘森堤’吧?” “练过。”武大圣一见偶像,激动得两眼放光,“只是,只是练得不好。” “森堤融合土、木二轮,天下蛇妖,不离土木,所以蛇毒也不离土木二性,别的甲士跟她交手,胜算微乎其微,但若是‘森堤’传人,倒可以试一试。” 京无伦含糊其词,但他是天下甲士的王者,他说可以一战,那么一定不假。武大圣一听这话,突然来了兴头,托地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扛着棍子就走向擂台。 “京无伦。”苏媚烟又惊又怒,“你故意的吧?我知道你心里不满,有什么怨气,大可以冲着我来,哄骗小字辈送死,又算什么本事?” 京无伦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苏媚烟与他相识已久,见他这副样子,心头一动,收起怒气,转眼看向台上。 化音目光阴沉,盯着武大圣上下打量,吐了吐长舌,咝咝说道:“小胖子,京无伦是你什么人?” “你没听见吗?”武大圣神气活现,“他刚才指点我来着。” “他是你的道师?”化音面露疑惑。 武大圣做梦也想做京无伦的学生,一听这话,既不敢答是,也不愿答不是,只是咧嘴憨笑不已。 化音见他神气,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好得很,我正愁不能跟他算账,你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算账?”武大圣吓了一跳,“你跟他有仇?” “血海深仇。”化音咬牙说道,“他杀了我娘。” 话一出口,众人无不吃惊。只听一个刮锅似的声音叫道:“什么,化无怜死了吗?” 说话的是老龙蛛,它话一出口,观众席上,又起了一阵骚动。胡仙仙也微微动容,冲着京无伦说:“你杀了蛇妖王的女儿?” “是啊。”京无伦淡淡说道,“她违背了《道与妖的扎尔呼》,吞噬了半个村子的道者,我凑巧碰上,顺手给了她一点儿教训。” “只一点儿?”胡仙仙不无讥诮地说,“化无常没找你麻烦?” “找了。”京无伦耸了耸肩。 “你赢了?”胡仙仙好奇问道。 京无伦笑了笑,不置可否。其他人听见两人对话,无不面露骇然,依依对岳风轻声说:“化无常是蛇妖之王,活了数十万年,有通天彻地之能,他的女儿化无怜也是妖力通玄的大妖怪。京无伦杀了化无怜,双方结下了死仇,不过化无常要报仇,也并不容易。” 岳风皱起眉头,看了京无伦一眼,心想他跟蛇妖结仇,却让武大圣上阵,其中是否包藏祸心,实在难以预料。可眼下武大圣昏了头,一心想着出风头,估计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只好见招拆招,看一看情形再说。 “我要杀了你。”化音的声音响彻台上,“我要京无伦尝一尝失去亲友的滋味。” 苏媚烟听得心急:“京无伦,你还不辟谣,小胖子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没道理替你送死。” “我干吗要辟谣。”京无伦看她一眼,笑道,“我干吗要听你的?” “你无赖,武大圣根本不是你的学生。” “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京无伦呲牙一笑,“这得看他的表现咯。” 苏媚烟呻吟起来,以她对武大圣的了解,京无伦一句话,无异于送了他的小命儿。 果不其然,小胖子的脸上涌起一片红光,毛孔个个张开,两只眼睛大放奇光。他一抖手中棍子,大喝一声:“棍龙!”鲲鹏金棍卷起一片棍影,向着对面的蛇女扫去。 化音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阴笑,修长柔软的身子,像是随风摇摆的柳枝,左一摇,右一晃,棍影贴身而过,嗖嗖嗖,接连六棍落在空处,棍风扫过地面,砖块粉碎,石屑乱飞。 武大圣棍棍落空,气血翻腾,力气用岔了地方,胸口好一阵窒闷。突然,化音伸出右手,轻飘飘像是一抹幻影,切入棍影之中,按住棍身,轻轻一拂。武大圣虎口剧痛,鲲鹏金棍几乎脱手,棍子向左一摆,胸腹之间空门大露。 “天毒宗!”化音眼露凶光,口中咝咝发啸,啸声中透出一股嗜血的意味。 蛇娘的双臂向前一送,双手陡然暴涨,如龙抬头,如蛇吐信,手肘以下,涌出一大片绿惨惨的流光。 “蛇王拳!”化音尖叫一声,拧身出拳,绿气如怒涛涌出,形如一支长枪,刺中了武大圣的心口。 “噗!”一口鲜血冲口而出,武大圣远远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砸碎了三块方砖。 “这就完了吗?”观众们大失所望,席上响起一连串怒吼,“胖猴子,起来呀,你不会这样没用吧?” “胖猴子,你千万要顶住啊。” “胖猴子,不要死啊,我可是专门看你来的?” “起来,罗大横,你可不能输啊……” “蠢材,说了多少次,武大圣,神武伟大的圣人……” “武大圣,你ta ma的一定要赢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森堤 叫声此起彼落,春雷似的滚滚而过。岳风组一行听见叫声,左顾右盼,都是大为惊奇,不想武大圣的人气如此之高,支持他的观众不在少数。可从另一面来说,化音人妖混血,不为正统的道者所喜,加上心狠手辣,出招无情,之前两个对手,不但败落死掉,而且化为脓血。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义愤,一见武大圣出场,想起他至弱当强的坚韧,又听京无伦说起“森堤”的神妙,无不盼着他打败化音,为纯正的道族争一口气。 化音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细长的蛇眼里透出几许狂傲、几许恼怒,目光左右扫射,眼神极尽挑衅。 “臭蛇妖,你瞧谁啊?”观众们大为恼怒。 武大圣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死透了一样,过了时许,忽地微微一动,似要挣扎起来。 化音吃了一惊,刚才那一击,看是一拳送出,其实藏了六重劲力,等于打出了六拳,击中了武大圣六处要害,任何人挨了六记蛇王拳,按理说都应该筋脉尽碎,通身化为脓血,这小子居然还能动弹,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一刹那,化音想起京无伦的话,心中微微一凛:“难道说,这小子的‘森堤’,真能抵挡我的毒功?” 想到这儿,她收起轻敌的念头,口中咝咝怪叫,一晃身,掠过十五丈的距离,脚尖凌空一盘,刷地向前扫出,惨绿色的剧毒元气,化为长枪大剑,扫向武大圣的后心。 托,武大圣一个翻腾,纵身跳起,掣出长长的铁棍,向上用力一挑,当,绿气扫中铁棍,声如金铁交鸣。 化音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双脚连环踢出。她的骨骸不同于常人,每一条腿都有六根腿骨,连贯如珠,可从任意角度攻击对手。这时凌空飞踢,忽长忽短,闪烁不定,腿影重重,势如水银泻地。 “棍山……”武大圣连翻带滚,棍影连绵不断,化为一座黑黝黝,乌沉沉的大山,横在身子周围,无论化音的双腿从何处踢来,均是遇上铁棍拦路。 当当当,棍身碰着脚趾,蛇女只觉彻骨生痛,不由尖啸一声,双手齐出,毒气奔腾而出,势如一个巨大的绿茧,将武大圣团团裹住。绿气之中,偶尔闪现一点乌光,仿佛死神之眼,冲着众人连连眨动。 砰,砰,砰,击打声接连响起,每一声都如铁锤一般敲打在众人的心上。岳风盯着台上的绿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 “破山棍!”武大圣一声狂喝,绿气突然迸散,化音的身子飘然向后,落在地上,身子如风急转,转了足足两圈,才算稳住阵脚,盯着前方涌动起伏的绿烟,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绿气四散,武大圣身披心猿甲,通身乌黑发亮,舞着棍子跳了出来,他的面皮青绿发黑,两只眼睛似要滴血,步子踉踉跄跄,俨然站立不稳,“蛇王拳”的毒气黏黏糊糊,像是某种胶液,萦绕在他四周,任他狂舞铁棍,也是无法摆脱。 “吼!”武大圣一声大喝,张开大嘴,吐出一大团黑绿色的浓烟,随着烟气吐出,脸上的青气也慢慢褪去,肤色苍白透灰,就像一个死人。 “这是……”苏媚烟两眼放光,掉头看向京无伦,眼中透出征询的意味。 “森堤。”京无伦淡淡说道,“土、木二轮圆融如意,将毒气逼出来了。” 笃,武大圣将棍子拄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惨白的脸上渗出大颗的汗珠。刚才他抵挡住了化音一轮猛攻,可是蛇王拳的毒气,损伤了他的脏腑,这时间,只觉脑子昏昏沉沉,心口隐隐作痛,眼前恍恍惚惚,使劲一甩头,化音的身影才慢慢清晰起来。 武大圣身子微微哆嗦,下意识握紧了铁棍,身上中了拳脚的地方,像是灌入了燃烧的酸液,灼痛酸痒,难受得叫人发狂。这一轮能够脱身,实属侥幸,下一轮能否撑过,武大圣全无自信。 “小子,有一手。”化音的声音阴沉刺耳,“这一次天道布武,你是第一个让我披甲的对手,小子,你应该以此自傲,只不过,我要撕开你的喉咙,把你舌头挑出来,掏光你的脑子,把你心脏切成片儿炒着吃……” “化音!”天秀听不下去,锐声喝道,“你胆敢这么做,我让你出不了玉京。” 化音抬起头来,冷冷道:“天秀道师,你太多心了。我不过说一说,吓唬吓唬他,兵不厌诈,这你都不懂吗?”她顿了顿,阴沉一笑,“不过,根据天道布武的规则,我可以杀死他,但不受任何惩罚。当然咯,若是天秀道师求情,我可以让他死得体面一点儿。” 天秀的目光一阵波动,转眼看向岳风,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岳风和她目光一碰,阳太昊的话如在耳边,不由面红心跳,慌忙把头转向一边。这一转,正与依依面面相对,小狐女看了看他,又瞧了瞧天秀,眼里透出一丝疑惑。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勉强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天蛇甲!”化音一声锐喝,身上青光流转,生出密密层层的鳞片,鳞片非金非石,竟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覆盖头脸颈项,只留下双眼、耳孔和嘴巴,看上去全无人形,根本就是一条长着头发的大蛇,形状邪异无比,简直叫人作呕。 武大圣盯着蛇女,打心底里发起抖来,对面这个东西,根本不算是人,而是一个怪物,深青色的铠甲之后,两只细长的蛇眼幽幽闪烁,充满残酷欲望,似要择人吞噬。 “蛇牙枪!”一声锐响,蛇女的手中,多了一条长枪,枪尖略带弯曲,形如一根长长的蛇牙,枪杆青中带黑,其中似有液体流转。 化音发出一声长叫,长枪一抖,突刺上来。武大圣心惊胆寒,没头没脑舞起鲲鹏金棍,大叫一声:“棍山!” 棍影如山,枪影如电,凌空交接,悄没声息,让武大圣心寒的是,这条蛇牙枪的枪杆竟是软的,凌空随意扭曲,蜿蜒如蛇,变化如龙,曲曲折折绕过他的棍势,刺向他的头脸双眼,枪尖上绿光闪烁,不时喷出淡绿色的毒烟。 “中!”化音一声狂叫,武大圣的眼前晶光闪动,慌忙把头一缩,枪尖点中头盔,险些刺入他的额头。 化音枪做鞭势,向下一摆,顺势抽落。武大圣竭力后仰,肩头挨了一鞭,这一下痛彻骨髓,一股大力涌来,将他扫出十丈来远。 还没落地,绿影晃动,化音又到面前,蛇娘披上神形甲以后,快了不止一倍,蛇牙枪凌空一抖,曲折如意,枪落如雨。 “破山棍!”武大圣奋起金棍,向上一撩,撩起棍影重重,勉强挡了几枪,不防一枪透过棍影,点中他的心口,这一枪贯注绝大力量,一股尖锐痛感,透过铠甲,直透心肺。 武大圣两眼发黑,几乎昏了过去,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还没落地,身边咝咝声响,他只来得及护住头脸,腰间惨被枪杆抽中,身如断线的风筝,喷着口血,又飞了出去。 化音连连得手,心中得意,连连尖啸,身后带起一片惨绿色的残影,动如闪电,快如惊风,倏忽之间,又到了武大圣的身边。她抡起长枪,挺身要刺,还没刺中,武大圣的身边涌起一片黑烟,枪尖刺中一个硬物,枪杆突然弯曲起来。 “吼!”一声狂叫,黑烟起落之间,跳出了一头苍黑色的巨猿。巨猿一纵数丈,双手一抡,鲲鹏金棍拉长变粗,化为黑黝黝一根铁柱,带着凌厉劲风,落向化音头顶。 “咝!”化音一声尖啸,身上绿气汹涌,翻滚之间,化为了一条青绿色的巨蟒,蟒身虽大,动作却快过闪电,蛇尾一摇一甩,正中巨猿的右手。 武大圣手骨欲断,不由得松开铁棍,不防化音贴身而上,蟒身缠住铁棍,大力一拧,巨猿的左手虎口崩裂,鲜血长流,鲲鹏金棍脱手而出,落到巨蟒身下。 咻,巨蟒一窜而出,落在地上,身子压住金棍,冲着巨猿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叫。 武大圣耳鼓欲裂,头昏脑沉,心中不胜惊惶,几乎想要掉头逃命。这一条鲲鹏金棍,打他记事以来,与他形影不离,忽被对手夺走,也把他的魂儿夺去了一半。可是不待他逃走,绿影闪动,如山压来,长身子大力一绕,将他死死缠住。 武大圣强打精神,伸出双手,掐住蛇颈,谁知道双手刚刚合拢,便听蛇口里传出冷冰冰的声音:“四倍法身!” 巨蟒应声变粗变长,涨大了足足一倍,别说用手去掐,就是双手合抱,也休想抱持得住。巨蟒势如旋风,将巨猿缠绕了数圈,蟒身急剧收缩,武大圣只觉巨力压来,神形甲嘎吱作响,浑身的骨骸几乎一根根折断。 “不好!”岳风叫了起来,想要上前相助,可又不合规则。他回头看去,京无伦一脸淡漠,看样子,武大圣的生死,根本不在他的心上。 喀,巨猿的右手断成两截,岳风的心随之一跳,但觉一只小手伸来,握住他的右手,光滑软腻,手心汗津津的,手指根根用力,侧目扫去,依依两眼盯着台上,眼里透着说不出的紧张。 岳风暗暗叹气,一颗心落到谷底。他心里明白,这一关,武大圣可能过不去了。 武大圣全身束缚重重,身子向内收缩,眨眼之间,快要变成一团肉饼。他的心肺挤在一处,别说奋力反抗,就连呼吸一次,也是难上加难。 这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应唐 “笨蛋。”一个细微的耳语在他耳边响起,“森堤的精要你忘了吗?水生木,木克土,神水内运,木灵外逼,土因木固,木因土生,土木之气涌出体外,才可形成不破之堤。” 武大圣听了这话,大为惊奇,这些均是“森堤”的要诀,父亲多次提过,这个耳语者是谁,为何知道武家的秘术。 “笨蛋,别乱想,忘掉肉身,专注魂魄,气由魂中生,胎光出吞贼……” 口诀一句紧跟一句,流畅自如,殊无停留。武大圣落入绝境,别无他法,虽然不知道耳语者用心好坏,这时也只有听命于他,当下极力忘掉肉身痛苦,心神连接魂魄,生发元气,在灵窍之中穿行。 化音感觉身下的猎物微微一软,似乎放弃了抵抗,心中狂喜,正要一鼓作气,把武大圣碾成肉泥,不防巨猿将身一挺,身子突然向外暴涨。 “吼!”巨猿一声狂叫,众目睽睽之下,从它的皮毛深处,涌出了一股青黄间杂的元气,元气向外推送,生出一股弹性。化音突然感觉,缠住的不是巨猿,而是一个巨大的皮球,球中充满了气体,迅速向外膨胀,刹那之间,化音生出错觉,巨猿涨大了一倍,再也缠绕不住。 咻,巨蟒一声怪啸,深吸一口气,正要用力再缠,不防巨猿忽又变软,化为了没有定相的软泥,力气滑过泥土,完全无处着力。紧跟着,巨猿身如游鱼,轻轻巧巧,滑滑溜溜,俨如金蝉脱壳,一躬身,从致命的缠绕中脱了出去。 化音心往下沉,慌忙舒展身子,发出一声怪叫,尾巴横扫而出。 蛇尾正中猿背,巨猿惨哼一声,飞了出去,半空中黑气翻腾,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化音定眼看去,黑气消散,巨猿打回原形,武大圣口吐鲜血,脸色刷白,尽管死里逃生,可是再也没有力气打下去。 到嘴的鸭子飞了,化音又惊又气又不甘心,一摇身子,猛冲过来,大张蛇口,想把武大圣活活咬死。 武大圣想要躲闪,可是稍一动弹,身子就如散架一般。刚才那一顿缠绕,他身上的骨头也不知断了多少,眼看蛇口近前,竟也动弹不了。 正恐惧,一股大力涌来,扯着他如飞向后。武大圣吃了一惊,来不及回头,身子已经腾空而起,但以惊人高速,向着擂台外面飞去。 化音一口咬空,微微吃了一惊,抬眼看去,京无伦高举右手,将武大圣抓在手中。 化音心往下沉,天道者如何出手,她是一无所知,如果京无伦不是救人,而是出手袭击,这一下她必死无疑。 沉默一下,蛇女一晃身,变回原形,冷笑说:“京无伦,这是天道布武,自有比赛的规矩,你横插一脚,算不算违规?” 京无伦脸一沉,正要说话,岳风抢着说道,“刚才不是京无伦动手,而是武大圣自行飞过来的。” “什么?”化音跺脚大怒,“你放屁,胖猴子快要死了,还能飞得起来吗?” “你不信,可以问一问京天道。”岳风一本正经,嘴角微微含笑。 “没错。”京无伦看了岳风一眼,笑着说,“的确是他飞到我手上来的。” 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无从反驳。化音鼓起两腮,阴沉沉扫了两人一眼:“京无伦,你说谎话,脸都不红?” “我说谎?”京无伦咧嘴一笑,“化音,你是不是也想飞到我的手上来,我一定成全你,只不过,到手的时候,你是死是活,我可保证不了。” 他笑嘻嘻说话,落在化音眼中,却比天下间最狞恶的鬼神还要可怕,母亲惨死的情形如在眼前,化音打了个突,冷哼一声,晃身跳下擂台。 五个裁判明知岳风狡辩,但武大圣是否“自行飞去”,时过境迁,无法考证。五人只好装聋作哑,任由事态发展,到了这时,巫方才开口说道:“现在是第三场,双方尽快派人上台。”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男子,漫步走上台来。他衣衫邋遢,样貌颓废,脸色苍白透青,顶着两个黑眼圈儿,看那一副衰样,就像是三天两夜没有合眼。别人上台,均是飞剑飞轮,独他逍遥步行,一边走还一边大打呵欠。 “这就是‘天地掷’应唐。”苏媚烟小声说,“他的幻身是一副骰子,六个骰子掷出不同点数,就会生发出不同的法力,相传跟他对垒的人物,很少有人挡得住他三掷。他和‘酒神通’庄恳是好朋友,一个赌鬼,一个酒鬼,都是天不收,地不管,赫赫有名的怪杰奇人。” “这一战我来吧。”岳风掸了掸衣袖,“这个掷骰子的,应该不好对付。” 正要迈步,忽觉有人拉住衣袖,回头看去,正是依依,小狐女抿起小嘴,轻轻摇头,两眼盯着少年,眸子幽幽发亮:“岳风,你是组长,猪样儿已经失手,这一阵你也输了,后面也就不用打了。” 两人四目相对,岳风的嗓子微微一哽,强笑说道:“小七,对手厉害,我不能让你冒险……” “这一阵,还是我来吧。”朱阳已经醒了过来,脸色苍白发青,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已经输了。”苏媚烟埋怨道,“依照规则,一旦输掉,就不能再出战的。” “我没认输。”朱阳咬着嘴唇,眉眼微微发红,“我只是不小心,如果再来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苏媚烟盯着朱阳,眼里掠过一丝感伤,“这是最后的结果,这一轮,你已经没有出战的机会,乖乖躺下养伤。看你这副样子,就算可以出战,也使不出一半的本事。” 朱阳颓然坐下,两眼盯着地面,呆呆地一阵出神。他的心里隐隐抽痛,像是正在滴血,在此之前,他说尽了大话,结果一交手,居然败给了一只黄鼠狼的臭屁,这真是奇耻大辱,纵然努力一生,怕也洗雪不了。 忽觉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朱阳掉过头去,看见岳风,心中又羞又气,知道他必会大肆嘲弄,更难受的是,无论岳风如何讥讽,自己也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反驳。 “其实……”岳风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平和,“我有七年没有开窍,十六岁以前,我都是一块石头。” 朱阳一愣,盯着岳风,就像是从不认识。 “那时节,我天天都要受人讥笑,可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岳风耸了耸肩,“你输是输了,可比我好得多,至少,你还有一点儿实力,当然咯,也只有一点点儿。”他伸出一根小指头,掐出一截指尖,想了想,又往下挪了一截。 朱阳的脸上爆出一股血红,两只金瞳喷出熊熊火光。 “如果你自暴自弃,那也无所谓。”岳风耸了耸肩,“我说过了,我只对冠军感兴趣,岳风组,就算只有一个人,也注定会拿到冠军。” “狂妄!”朱阳一腔闷气爆发出来,“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岳风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很好,就是这股气势,我认识的猪样儿,可不是垂头丧气的阉鸡。” “谁是阉鸡?”朱阳跳了起来,“臭皮蛇,你再说一遍。” “好吧。”岳风哈哈大笑,“算你是凤凰,可惜没有尾巴。” 朱阳下意识看了看身后,后面一无所有,这才想起岳风说的是幻身。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就连武大圣嘻嘻呵呵,由此牵动伤势,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朱阳呆在那儿,又羞又气,望着众人,像是一尊木人。 “岳风组,快派人出战。”巫方等得不耐,“就你们事儿多,再拖拖拉拉,我取消你们的比赛资格。” 岳风还没应声,依依抢先一步,纵起飞剑,化为一溜绿光,冲到擂台上面。 “哈,妙得很。”应唐盯着依依,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来了个小美人,小美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个大赌鬼。”依依冲他吐了吐舌头,娇憨慧美的样子,瞧得应唐目定口呆,吞了一大口唾沫,笑着说,“小美人,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这一场,你赢了,我给做仆人,你输了,嫁给我当媳妇儿。”应唐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四面一阵哄笑,依依不想这赌鬼这样无赖,又好气又好笑:“你想得美,你也不照一照镜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嫁给你的女人,一定失心疯了。” “是么?”应唐拖长声气,“我看你是实力不济,一赌就输,所以不敢跟我赌。” 依依一股气直冲脑门,热血上涌,正要赌气答应,忽听胡仙仙大声说:“小七,不要意气用事,中了他的奸计。” 依依一转眼珠,有了主意,笑着说:“听见了吗?不是我不敢赌,而是我四姐不让。我从小就是她养大的,比我亲妈还亲,嫁人是终生大事,她不答应,我可没辙。”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地掷 岳风听到这儿,心头一动,转眼看向胡仙仙,心想无怪小七这样怕她,原来其中有这样的渊源。想起来也没错,两人相差几千岁,胡仙仙又当姐又当妈,那也不算什么难事。 应唐微微失望,眼巴巴盯着少女:“你四姐参加比赛不?” “你问这个干吗?”小狐女微微皱眉。 应唐唉声叹气地说:“她要参加比赛,我也跟她赌一场,赢了做她的仆人,输了把你嫁给我。” “少废话!”依依微微有气,“谁要你这邋遢鬼当仆人?” “不当仆人,当敌人也行。”应唐呲牙一笑,“好哇,咱们掷骰子,定输赢。” 小狐女眼珠一转,心想这赌鬼掷骰子,必要花费时间,只要自己足够迅猛,趁他掷出之前,先发制人将他打倒,未必不能一举胜出。 想到这儿,一纵身,急冲而出,锐声叫道:“狐雨雷针!”身后金尾挥舞,雷尾闪烁,闪电注入金丝尾毛,漫天飞针,化为一片金雨。 “骰子,出来。”应唐不慌不忙,轻轻一弹手指,天上白光闪动,出现了五颗硕大的骰子,每一颗横直丈许,半带透明,如冰如玉,六个面均有点数,点子均有色彩,红黄青绿白,发出各种明亮的色光。 五颗骰子凌空翻滚,滚动之神速,几乎看不清形体,六个四方平面,化为圆溜溜的五团光球,流光溢彩,分外悦目。 强光化为光幕,围绕应唐,密不透风,雷针射中光幕,星星点点,光芒刺眼。骰子的色光彼此交融,俨然五个巨大的石块,互相撞击碾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雷针进入其间,登时光影流散、消失不见。 依依见这情形,心中微微一沉。应唐也瞧着她,脸上懒散如旧,笑嘻嘻说道:“小美人,这是我的‘骰宝轮藏’,你看,还过得去吗?” “狐尾电光刀。”依依报之以一道撕裂天地的刀光。 “转!”应唐的手指轻轻一挥,五只筛子,一阵疯转,彩光交织一起,喷出五六丈远。 电光刀劈进光影,依依便觉一阵剧痛,顺着幻身传来,当即锐喝一声,收回幻刀,身随刀转,一转眼劈出数百刀,长长的幻刀势如转动的光轮,刀光重叠如一,只见一个光团,飞雪流电,极为刺眼。 金光飞舞,雷电四射,每一刀落下,刀光与色光相交,发出一阵阵轰隆巨响,只因出刀太快,响声连成一片,恍若悠长的一声,传入耳中,叫人心中烦闷。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雷鸣响过,依依人刀分开,远远退出十丈。她的鬓角见汗,脸色涨红如血,胸口急剧起伏,方才这一轮强攻,几乎耗尽了她的元气。 依依盯着对手,一颗心左冲右突,像是逃命的小兔。刚才她使出了全力,依然破不了应唐的骰宝轮藏,狐尾刀与幻骰接连交锋,刀上元气虚浮,几乎因此涣散。 “好刀法,领教了。”骰子光芒变淡,应唐露出面容,一脸懒散笑意,俨然从未变过,“小美人,你的刀耍过了,这一回,轮到我掷骰子了。” 依依不知对方深浅,可听苏媚烟说过,这人是个怪杰,很少有人抵挡得了他幻骰三掷。一听这话,心子登时提了起来,口中说道:“臭赌鬼,你晦气透顶,一定掷一个顶小的点数。” 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对手,妙目圆睁,蓄势以待。 “好恶毒的诅咒!”应唐懒洋洋取出符笔,轻轻一挥,喝声,“天地一掷!” 五枚骰子,骨碌转动,声如雷鸣,轰隆隆响彻长空,众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停!”应唐抬头看去,脸上闪过一丝阴影,呸了一声,骂道,“一二二三六,真是他妈的好臭手。” “呵!”依依笑道,“我就说了吧……”话没说完,幻骰疯转起来,依照筛子点数,绿骰子飞出一道绿光,黄骰子飞出两道黄光,红骰子飞出两道火光,青骰子飞出三道青光,白骰子飞出六道白光,五种色光交织一处,旋转如轮。刹那间,风雷大作,火光弥天,数不清的火球、闪电、龙卷飓风,向着依依冲来,气势狂暴无比,搅得天昏地暗。 “雷罩!”依依召出光罩,打击如冰雹一样落在上面,奇寒奇热,电光迸溅,强烈的风雷,险些融化了坚固的金丝,撕裂了绵密的雷电,巨大的风压,像是倾倒的悬崖,以不可抵挡的气势碾来,雷罩的神光因之萎缩,薄薄的光层,距离依依不足一丈。 小狐女只觉热血冲脑、元气乱走,一颗心突突乱跳,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狂暴的攻击,让她的眼前一阵晕眩,痛楚透过雷罩传来,她的身子俨然四分五裂,仿佛再过一刻,四周的雷罩,就会支离破碎。 就在这个当儿,攻势稍稍减弱,应唐的声音,透过风雷传来:“第二掷。” 五颗骰子又转动起来,凌空摩擦、撞击、跳动、翻滚,声音震耳欲聋,强烈的光芒,刺得依依睁不开眼睛,她接连发出雷针,可是一旦靠近骰子,便如石沉大海,很快失去消息。 四面忽地一静,轰隆声消失了,骰子停了下来。应唐两眼朝天,眸子里透出一丝狂喜:“五个幺,哈,乐子大了。” 依依抬眼望去,五个骰子高悬空中,朝下的一面,全是一个孤零零的一点。 小狐女不会赌术,不知道骰子的点数谁大谁小,心想五个一点,比起刚才点数少了许多,刚才不过如此,现在也强不到哪儿去。 她不知点数相同者越多,骰子的彩头越大,三个一,四个一已是难得,五个一更是绝少的大彩头,“天地掷”威力随着骰子的点数增加,掷出这样的大数,必有相应的绝招。 依依正在咕哝,忽听应唐一扫懒散,大喝一声:“星斗漫天!” 五颗骰子,每一颗飞出一道色光,五道光芒,看上去十分纯净,纠缠在一起,化为一个巨大的光团。光团旋转起来,变黑变透,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横在虚空之中,形如一只巨大的眼瞳,默默地观照尘世。 眼瞳的颜色,一如没有云翳的夜空,澄澈明净,深邃无比,更离奇的是,漩涡深处,浮现出点点星光,漩涡越转越大,星光越来越多,光芒精白刺眼,突然之间,漩涡中的星斗一颗颗摇动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一如滚过天空的雷声。 依依望着漩涡中的星斗,打心底深处,产生了一股强烈战栗。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忽听一声轰鸣,星光冲出漩涡,化为人头大小的光团,带着惊心动魄的轰鸣,迎着她猛冲过来。 光白的星团,雨点一般落在雷罩上面,激起点点白光,发出震耳的巨响。 依依身临其境,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百手巨人,使出全力,挥拳轰击雷罩,罩上的电光在星雨的打击下渐渐微弱,坚韧的金丝上面,一个紧接一个,出现了数不清的凹陷。 本该势均力敌的较量,变成了一面倒的肆虐,这一阵星雨无休无止,打击密集迅猛,简直叫人窒息。依依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一时喉头发甜,鲜血上涌,身上酸痛无比,仿佛快要散掉。雷罩的光芒越来越薄,依依几乎担心,下一团星光撞来,就会洞穿防御,将她撞得粉身碎骨。 输了?依依的心里涌起一阵绝望,眼前的星光渐渐交融,化为了一团雪白的光影。她的心神飘忽起来,感觉自己正在坠落,下面深渊无底,尽头遥不可及。她恨不得永远坠落下去,直到九幽地狱,再也不用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她输了,岳风组也会输,剩下岳风一人,没有任何的胜算。 不,我不能输,我不能丢下岳风一个,我要活着,我要撑下去。 这念头像是一道电光,将她从昏迷的边缘拉扯回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依依冲着天上,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守呀……” 雷罩的神光,仿佛篝火余烬,本已极尽黯淡,微弱如萤火,薄弱似纸张,随她一声长叫,忽又光芒暴涨,炽亮的星团落在上面,立刻被那电光融化,离散的星光,像是流淌的泉水,环绕雷罩的四周,将那璀璨的光罩,点缀得更加明亮。 “守呀……”少女娇弱的声音,透出异样的决绝,依依双眼大睁,美丽的眼睛深处,闪动明亮的火花。 星雨还在继续,巨大的响声,冲击着众人的神志,雷罩的光亮熠熠不灭,就像一盏椭圆形的巨灯,灯光冲破了星光,倔强地燃烧,那光芒并不炽烈,可是分外清晰,仿佛融入了少女的精魂,魂不灭,则光不灭,只要雷罩之光还在,岳风组,就永远不会失败! 突然,四周安静下来,群星坠落的巨响,终于平息下来。 依依转眼看去,一片空茫,整座天擂台,似乎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声音。 死一样的寂静,让她的心弦微微松弛,疲倦和痛楚,狂潮一样向她涌来。依依两眼发黑,双腿一软,身子向后一仰,再也没有了知觉。 29楼 第二百三十九章 酒神通 不知过了多久,依依才有了知觉。她感觉一股热流在体内流转,所过酸痛消灭,空壳似的身子,生出了一丝元气。 知觉仿佛流水,慢慢地灌满了心脑,依依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胡仙仙的面庞。四姐面露忧色,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撤了度入元气的手掌,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岳风呢……”依依冲口而出,她想要挣起身来,身子仍是绵软无力。 “我在这儿?”声音来自耳边,小狐女转眼看去,岳风就在身后,而她,就躺在少年温暖的怀抱里。 一刹那,她的身心更酥更软,靠在岳风肩头,眼里流出泪来:“岳风,我,我输啦……” “不。”岳风笑了笑,“小七,你忘了么,我们是一组,只要我还站着,岳风组,永远都不会输……” “可是,可是……”依依的心中酸了又热,眼泪汹涌而出,说什么也遏止不住,“岳风,全怪我,我没用,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小七。”岳风微微一笑,眼里暖意如春,“方才的那一刻,雷罩发出的光辉,比任何的时候都要美丽。你尽力了啊,小七,从现在开始,该是我为你而战。无论何时,无论胜败,我们的心都在一起。” 依依的眼泪流得更多,她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点头。岳风摸了摸她的脸,笑了笑,直起身来,目光盯着台上,淡淡说道:“不就输了三场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输了的,赢回来就是!” “小子!”胡仙仙接过妹子,目透不快,“你少说大话,不要轻敌。” “轻敌?”岳风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笑意,“胡四姐,我可不会轻敌,我如果输了,你只会看见我的尸体。” 胡仙仙盯着少年,脸色微微一变。苏媚烟的心子猛地一跳,强笑说道:“岳风,别逞强,这只是一场比赛,犯不着以死相拼。” “是呀,岳风。”杜雨不知何时,也来到左近,盯着岳风,一脸焦急。 岳风笑了笑,默不作声,回头看去,依依还在流泪。两人四目相接,小狐女涩声叫道:“岳风,不……”可是,后面话她说不下去,她看到了岳风的决心,两人心意相连,依依深深明白,岳风心意已定,再说什么话,也阻止不了他。 “岳风组,请尽快上台。”巫方的声音十分不耐,“如果不上台,就算你们认输。” “你说谁啊?”岳风冷冷看她一眼,“老太婆!” 巫方的脸色忽地涨紫,腾地起身,厉声叫道:“你叫我什么?” “巫宫主。”岳风不动声色,“你不是老太婆,还是小姑娘吗?” “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我,我要取消你的比赛资格……”巫方快要气疯了。 天秀盯着岳风,神色十分不安,一股莫名的烦躁在胸中涌动,听了这话,欲言又止,但看岳风的气势,如果取消比赛,未尝不是好事。忽听裴怒咳嗽一声,说道:“巫宫主,还请自重。这样的一句话,还不足以取消比赛资格。” 巫方气昏了头,这时如梦方醒,悻悻坐下,冷笑说:“好啊,不取消更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死的。” 天秀的心微微一沉,凝目看去,岳风已经纵身上台,他有意无意地侧目看来,两人的目光一触便分,不知怎么的,天秀心酸难抑,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一场。 “酒神通”庄恳早已上台,同时在台上的还有应唐。 赌鬼一脸晦气,神色不安,见了岳风,支吾说:“唉,小美人没事儿吧?你不知道,赌博这一道,离手算数,这骰子一旦掷出,后面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 岳风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应兄道术奇妙,待会儿我一定好好请教。” 庄、应二人对望一眼,应唐耸耸肩膀,恢复了懒散神气,笑着说道:“好说,好说,只要你过了老庄这一关,我一定全力奉陪,不过有言在先,本人今天手气不错,刚才丢了一把‘满天星’,接下来没准儿丢几个更大的,到时候,你可得自求多福。” “彼此彼此。”岳风微微一笑,“你要手气太差,那也没什么意思了。” “好豪气,我等着你。”应唐一时忘形,忽觉老友怒目相向,恍然醒悟过来,如果他跟岳风交手,庄恳一定已经输了,方才这两句话,对于老友而已,不啻于一种诅咒。 应唐悻悻而笑,忙说,“老庄,我说句笑话儿,你又何必当真?” “去你娘的。”庄恳板着脸发怒,“比也比了,屁也放了,还留在擂台上干什么?” “好,好,我走,我走。”应唐一摇三晃,慢悠悠步行下台。 岳风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庄恳,前两次见面,灵河边惊鸿一瞥,忘墟中为土怪所困,都没能看清这怪人的真面目。这时细看,只见他三十出头,一身淡青色袍服,脸色微微焦黄,须眉漆黑如墨,头戴七星冠,身后背了一个大红葫芦,他的两只眼睛十分奇特,左眼炯炯有神,右眼半昏半醉,浑浊不清。 “小子。”庄恳的左眼有冷电出入,“换了我是你,就该痛痛快快地认输。” “输字怎么写的?”岳风笑着问道。 “哈,我会好好地教你怎么写。” “好啊,等我学会了,我会一笔一划地写在你脸上。” “小子,你还真狂。”庄恳的脸色微微发青,他鼓起两腮,一扬笔,高叫道:“酒神通!” 葫芦嘴忽地打开,冲出一大团清亮的液体,静静飘浮空中,在太阳之下闪闪发光。 “苍龙转生!”岳风一挥笔,身后窜起一条青色的蛟龙。 周围的观众发出一片轻呼,许多眼尖的人发现,比起上一次露面,幻蛟粗大的许多,鳞甲失去了天青般的两色,变得幽深神秘,仿佛一眼映着天光的深潭。两只龙眼水绿动人,一眨一转,泛起柔和的光泽,硕大的龙头也有了变化,蛟龙的头顶微微隆起,仿佛藏了一支龙角,不耐寂寞,将要破脑而出。 “你好像变强了?”庄恳眯起双眼,盯着蛟龙,“不过没用,最后的胜者永远是我。”他的双眉微微一扬,大喝一声:“酒海!” 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开来,岳风忽地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海水不断上升,直到满至膝盖。他低头一嗅,全是浓洌的酒液。那酒仿佛酿造千年,香气销魂入骨,钻进他的鼻孔,沁入他的心肺。 岳风的脑中晕乎乎,空荡荡,身子软软绵绵,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元气,整个人像是成了土雕泥塑,外力稍稍一碰,就会散做一地。 “小子,当心!”阳太昊的叫声,将他从迷失中唤醒,“不要为酒香迷惑,这气味能要你的命。” “老不死。”岳风醉意十足,恨不得一头倒下,永不再起,“我的头好昏,身子好软,我要死了吗?” “死个屁,你只是醉了。”阳太昊怒道,“这家伙的幻酒很厉害,只是这一股酒香,也能醉死千人,要不是你吃过英招的龙参,早就醉倒醉死了。不过,更厉害的还在后面,你马上化解这酒,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化解?”岳风心中茫然,“怎么化解?” “既然是酒,那就喝光它。” “这么多酒,喝得光吗?” “笨蛋,又没要你喝,用苍龙转生。” 岳风为幻酒所迷,心志十分迟钝,听了阳太昊的话,方才恍然大悟,既然抗拒不了酒香,那么索性喝了它。 这时间,酒液已经漫到了他的胸口,泡在酒海中的部分,酥软如泥,仿佛就要溶入酒中。 “吸元!”岳风一摇符笔,幻蛟低下头来,龙口对准酒海,要做长鲸之饮。 “慢着!”阳太昊叫道,“先把你体内的幻酒吸出来。” 岳风应声挥笔,幻蛟飘然飞落,盘绕在他身边,张开大口,对准岳风的口鼻,尽力一吸,一抹淡淡的水气从少年的口中涌出,岳风头脑为之轻,浑身有了气力,跟着一纵身,从酒海之中跳了出来。 “潜!”岳风一声大喝,幻蛟摇头摆尾,一头扎入酒海,张开大口,吞噬幻酒。 幻酒进入蛟龙口中,销魂蚀骨的醉意,没有丝毫的减弱,岳风晕乎乎,头脑不清,很快魂飞天外,忘了身在何处。 “臭小子……”阳太昊的吼叫,再一次将他唤醒,岳风揉一揉眼,冲口问道:“怎么?喝完了吗?” “完个屁。”阳太昊悻悻说道,“你仔细看。” 岳风迷迷瞪瞪,低头看去,四周酒海如故,仍是漫到胸前,幻蛟鲸吞牛饮,喝了老半天的酒,至多让幻酒没有增多,丝毫也没能让它减少。 “咯!”岳风打了个酒嗝,胸中说不出的畅快,他举目望去,水势汪洋,这一片酒海横在半空之中,一眼望去,不着边际。 “老不死。”岳风迷糊起来,“这儿真的是海么?” 第二百四十章 以酒克酒 “不!”阳太昊说道,“这是酒,但不是海。” “可我怎么看不到边?” “你醉了,人醉了,就会糊涂,糊涂了,就看不清东西。” “是呀!”岳风呻吟起来,“我的头好昏,老不死,有没有法子,破解这些酒?” “有!”阳太昊顿了,“你不是学过酒罡吗?把酒意化为神通,你会发现一切都有所不同。” “酒罡?”岳风练过一遍,这时昏昏沉沉,有些想不起来。 阳太昊无奈,出言点醒,岳风听了几句,渐渐记起功法,那些英招图像,一幕一幕从脑海中闪过,体内的气机流转如飞,昏昏然的醉意化为了一丝丝暖暖的热气,透过血脉流向全身,转眼之间,越来越热,越来越粗,化为一条小蛇,在灵窍之间钻来钻去,每钻出一个灵窍,小蛇就粗了一倍,不一刻的工夫,小小的气蛇,化为了一条炽热难当、破体而出的飞龙。 酒意化为神通,岳风酒意全消,掉头看去,吃惊地发现,刚才混茫无际的酒海,突然之间有了边界,亮晶晶的幻酒悬浮半空,活物似的向他涌来,尽管幻蛟吞噬酒水,但那酒水源源不断,根本不为所动,仍是不住蔓延。 “这些酒,为什么吞不完?”岳风望着酒水,心中不胜困惑。 “他的酒母还在,当然吞不完。”阳太昊冷冷说道,“你往左边看。” 岳风掉头看去,庄恳脚踏飞剑,站在远处,双手合并一处,面色涨红发紫,两眼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困惑。他心思机敏,发现岳风眸子清明,神态平和,不知什么缘故,刚才迷茫狂乱的酒态,一霎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姓庄的也不轻松。”阳太昊冷笑一声,“你吞了他不少精元,要不是酒母在他身边,这一阵他已经输了。” “酒龙!”庄恳发出一声低吟,“天旋。” 酒海深处,升起无数亮晶晶的水龙,每一条酒龙,都是丈许粗细,气势惊人,带着震耳的吼啸,蜿蜒破海而来。 岳风躲闪不及,一条酒龙飞来,撞在他的身上。岳风闷哼一声,整个儿飞了出去,落在酒海之上,溅起数尺酒水,所过酒龙升起,将他紧紧缠住,酒水灌入耳鼻,至醇至烈,火辣辣有如刀割针刺。 “酒罡!”岳风心念所向,身上涌起一股无形的劲气,气流四面涌出,侵入的幻酒飘洒飞溅,缠绕的酒龙发出哗哗的声响,齐腰截断,粗大的躯干,出现了大块大块的空洞。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阵裂骨的剧痛,抬眼看去,幻蛟被几条酒龙缠住,左拉右扯,大力四面涌来,幻蛟身受分裂之苦,自也传到了岳风的身上。 “水龙卷!”岳风两眼血红,大吼一声,幻蛟狂转起来,想要摆脱酒龙,可是收效甚微,旋转两圈,便觉力不能支,整条幻蛟,忽又迟缓下来。 “长青木神!”岳风心念一动,幻蛟失去形体,化为千百长藤。 酒龙失去了缠绕的对象,一时之间,应变失措,幻藤化整为零,游走如风,一忽而的工夫,就从酒龙的躯干间穿了出来。 “酒蛇!”庄恳心头一急,冲口而出。酒龙忽也失去形体,化为无数晶莹光亮的水蛇,来回流窜,兜截幻藤。 “合!”岳风一声长叫,幻藤忽又化为酒龙,张开大口,狂吞猛吸,一条条水蛇化为晶亮的水流,落入幻蛟的口中。 酒海汪洋,水蛇吞之不尽,成百上千,缠着绕着,拼命钻向幻蛟的躯干,液态的躯体变得坚硬如铁,摩擦幻蛟鳞甲,激起淡淡的青烟。 岳风感同身受,如受刀剑穿刺,身边的酒蛇成群结队、不断涌来,势如狂潮激流,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若非酒罡加身,势必让其钻入体内,为所欲为。 “老不死。”岳风面红如血,两眼怒张,浑身的元气,全都鼓荡起来,无朋的劲气化为酒罡喷出,激荡酒海,水势漫天,岳风心弦绷紧,忍不住叫出声来,“现在怎么办?” “很简单。”阳太昊冷冷说道,“将‘酒罡’注入幻蛟,把这些臭蛇统统撕碎。” “怎么注入?” “蠢材,忘了露水之道吗?” 岳风心中暗骂,凝聚心神,聚合体内罡气,真幻合一,精元交融,元气化为酒罡,隔空流入幻蛟,化为涛涛洪流,在蛟龙的体内流转如飞,转到第九转,幻蛟发出纯青色的光芒,光照四方,晶莹如宝。它摇头摆尾,身上涌出淡淡的白气,酒蛇一旦遇上,纷纷弹开尺许。 酒罡一旦贯注,蛟龙生出了惊人的神力,更以惊人的高速旋转起来,旋转生出巨响,幻蛟身边的酒蛇,一条条化为乌有,星星点点,飞射四溅,四周的幻酒,也随幻蛟旋转,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以漩涡为核心,幻酒有如百川归海,均被吸入漩涡之中。 “酒龙卷!”岳风的吼叫震动天地,他的身子也癫狂旋转,节奏奇妙无比,跟幻蛟一般无二,一刹那的工夫,幻酒冲天而起,围绕一人一蛟,化为了通天入地的巨大水柱。 轰隆隆,水柱旋转,声如雷霆,远处的庄恳面如白纸,他收回了一部分幻酒,可是大部分却被岳风的幻蛟缠住。他分明感觉,幻蛟正在拼命地吸入幻酒,酒水源源失去,带走了他不少的精元。 双方的较量,变成了无休无止的相持,幻酒一旦靠近漩涡,就为幻蛟吸走,但从庄恳身后的葫芦里,又不断涌出更多的幻酒,如河如海,波涛汹涌。 “千叶飞鳞。”岳风一声长叫,龙鳞化为流光,呼啸冲出,青光漫天。 “酒墙。”庄恳发出一声嚎叫,他的心里生出一丝技穷的感觉,自从练成“酒神”以来,大多数对手,陷入酒海之中,嗅见醇酒之气,立刻迷三道四,忘乎所以,任由他支使宰割,即使挺过酒海之劫,面对酒龙酒蛇,也是千疮百孔,化为一团肉泥。谁知遇上这个对手,一不为酒气所动,二不怕龙蛇缠绕钻孔,更有一身古怪本事,不断吞噬自己的幻身,那一股吸力无休无止,纵有三江五海,也会被它吞入肚里。 嗤嗤嗤,响声不断,飞鳞加入酒罡之力,力道之强,胜过任何强弓劲弩,庄恳一不留神,数枚龙鳞穿透“酒墙”,与他擦身而过,带起点点血光。 庄恳惨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喘息,龙鳞又掉头冲来,跳荡灵动,变化莫测,落在庄恳眼里,一如恶鬼的眼睛,发出残酷的绿光。 咻,几股幻酒飞出,挡开龙鳞偷袭,可是,这么一分神的当儿,对面的形势生出剧变。幻蛟挽着“酒龙卷”冲来,轰隆隆的巨响震得人耳鼓生痛。 龙卷撞上了酒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酒水筑成的高墙,深深向内凹陷。庄恳只觉胸口发闷,一口鲜血几乎喷了出来。不过对他来说,酒龙卷靠近,实则有益无害,趁着酒水相接,他默运神通,将酒龙卷中的幻酒夺了回来。 酒龙卷势大力沉,反复撞击酒墙,酒墙并不因此崩溃,一转眼的工夫,反而越来越厚,俨如一座城池,将幻蛟挡在外面。酒墙上不断地生出酒龙与酒蛇,与幻蛟拼死纠缠,不断地被击溃,又不断地聚合成形,轰隆之声不绝,酒水奔腾四溢,其中龙蛇幻影,反复纠缠厮杀,战况甚是惨烈。 庄恳总算缓过一口气,对方抵近攻击,真是愚不可及,只要相持下去,这一阵胜出的必是自己。 酒龙卷越来越薄,庄恳深吸一口气,长叫一声:“燃!”左手一扬符笔,射出一溜火光,火焰落入龙卷,轰隆一声,酒因火燃,将一条晶莹清澈的酒龙,化为了一根连贯天地的火柱,火焰升腾直上,映红了漫天层云。 幻蛟怕火,众所周知,庄恳迟迟不肯放火,一则幻酒与他真身相连,幻酒燃烧,他的元气也会受到波及,一旦操纵不力,势必引火自焚;二则之前相距甚远,发出神火符,对手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变,此时相距已近,岳风纵有应变的手段,也没有应变的空间,幻蛟裹在幻酒之中,俨然呆在一个死亡牢笼。 庄恳拼着幻身受损,也要火烧幻蛟,出一口恶气,眼看火柱升腾,幻蛟疯狂摇曳,他的心中升起莫名的快意。 “吸元!”一声长叫,震动四方,火焰之中,幻蛟发出一声悠长的吟啸,跟着一股强风从火柱里冲出,连火带酒,一股脑儿消失不见。 幻蛟一鼓作气,将酒龙统统吸入了肚里,火焰在体内燃烧,似要烧破蛟身,破体而出,幻蛟极力翻腾,俨然不胜痛苦,它凌空飞旋,水流迅疾聚合,源源不断地冲入口中。转眼之间,火光消失,青蛟恢复如常。 “去!”酒水化为的水柱,裹着岳风,向着庄恳撞来。 “燃!”庄恳的笔尖,又飞出一道火光。 第二百四十一章 酒母 轰,酒水着火,腾腾燃烧,烧得四方变色。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呼,幻蛟尚且难以忍受,岳风血肉之躯,更是休想抵挡如此大火。 “开!”一声疾喝,出自岳风之口,声如响雷,震得四面回声不断,幻酒的表面起了一阵涟漪。呼的一声,火焰两面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岳风毫发无损,双目似电,面如沉冰,双脚踩着虚空,仿佛无畏的神祗,分江辟海,五行退让,纵横天地之间,无物可以阻挡。 “昂!”幻蛟发出一声长吟,飞近主人,盘绕在岳风身边,一人一蛟,所过生出一股无形大力,分开酒墙,冲开酒浪,将遮天满地的酒水生生辟成两半,一步一顿,逍遥走向庄恳。 庄恳的脸色变了,大喝一声:“合!”运起神意,力图合拢酒墙,可是白费力气,一股沛然无匹之力,冲开重重阻碍,向他冲突而来。 “电斧破甲拳……”岳风的双眼闪动寒光,口中一字一句,“穿云!” 刹那间,他的右手聚集了两团炽亮的闪电,明明灭灭,刺眼之处,赛过了天上的日光。 呼啦,岳风右手一抖,向前送出,电光烛照天地,所过幻酒有如无物。顷刻间,岳风的拳头之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庄恳心惊肉跳,纵身要闪,冷不防岳风左手劈斩,大喝一声:“断岳。”一掌抡出,一道电光像是苍天神剑,呼啸下落,将厚厚的酒墙切成了两半。电光中夹杂酒罡,有如神龙入水,又似猛虎添翼,庄恳的眼前强光迸射,身子奇痛奇麻,使出吃奶的力气,方才躲开电光的锋芒。 “破月!”庄恳立足未稳,岳风的声音,忽从左侧传来,又轻又细,飘如游丝。 庄恳惊骇欲绝,转眼看去,岳风形同鬼魅,出现在了数丈之外,双掌飘然抡出,手中的电光凝聚成了两道缺月似的光芒,带着撕裂耳膜的尖啸,向他冲了过来。 “酒墙!”庄恳符笔一挽,身前出现了一道清亮亮的水墙。电光到了酒墙前方,俨然具有灵性,似要撞上,忽又左右分开,绕过庄恳的身子,画了一个大大的弧线,轰隆一声击中了他身后的葫芦。 声如金铁交鸣,葫芦四分五裂,但从裂缝之中,涌起一团淡黄色的液体,只从颜色来看,便与其他的幻酒不同。 “庄恳!”岳风微微一笑,“这就是你的‘酒母’吧?” 庄恳面孔涨紫,两眼布满血丝,只听这一句话,岳风已经看穿了酒神通的秘密。没错,这团淡黄色的酒母,正是幻酒的源头,素日藏在葫芦之中,就是为了防范对手的伤害。 “吸元!”岳风轻轻叫一声,幻蛟蜿蜒飞来,狂风似的缠向庄恳。 “酒墙!”庄恳尽力防御。 “分!”岳风面沉如水,款步走来,酒意化为神通,罡气如狂飙天落,冲开了厚厚的酒墙。 “裂阳!”岳风双手合拢,目射锐芒,一大团灼亮的电光聚在掌心,化为了一团巨大的闪电,光芒之烈,有如一轮骄阳。 “圆光符!”庄恳发出一声狂叫,符笔轻轻一圈,出现一轮雪白的光团。球形的闪电发出惊人的啸响,撞上了白亮亮的符光,电光、符光撞在一起,电蛇乱走,蓝白刺眼。庄恳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叫,翻着跟斗飞了出去,落地时羽衣破碎,焦灼发黑的肌肤清楚可见。 电击的痛楚还没有结束,一股说不出的空虚涌上心头。庄恳心一沉,抬头看去,酒母已被幻蛟的躯干缠住,蛟龙张开大口,口中吐出微微的青光,酒母化为淡淡的一缕,挣扎、扭动,源源不绝,向着龙口中流去。一眨眼的工夫,酒母少了一半,庄恳的身子像是被生生掏空,空虚乏力,四肢软弱,鲜血从口鼻涌出,脚下的飞剑也是摇摇晃晃。 “我……我认输!”庄恳望着“酒母”萎缩,眼里透出刻骨的绝望。 “是么?”岳风一扬手,幻蛟放开了酒母,龙眼光亮有神,一股浩大之气,从蛟身之中涌出,酒母是精元中的精华,庄恳苦修多年,一大半道行都在里面,幻蛟吞噬近半,元气空前充沛,传到岳风身上,热流激荡澎湃,似要从周身的毛孔中汹涌而出。 只要愿意,岳风可以吞噬掉所有的“酒母”,从而更上层楼,获得更强神通,可是看见庄恳绝望的眼神,他的心里一软,不为己甚,任其服输退出。 庄恳自知对方手下留情,看了岳风一眼,脸色苍白,几无血色,收起幻酒,默默退了下去。应唐迎了上来,想要说些什么,庄恳摇了摇头,钻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人人的脸上都透出一丝恐惧。这是岳风在天擂台上第二次吞噬幻身,上一次是“八爪血狼”,这一次是“酒神通”,庄恳的威名,远在岑越之上,依然难逃吞噬之惨,屈辱求和,无言退出。 两人这一轮交锋,倏忽百变,其中的许多变化,观众们均未看清,就连五个裁判,也觉心中纳闷。岳风通身发出的无形之气,全然不知来历,任是他们见多识广,也没有想到,岳风学成了英招族秘而不传的酒罡,从此气吞天地,力大无穷。 “下一个是谁!”岳风一手按腰,冷冷望着台下,目光扫过莫先闻等三人。 三人对望一眼,“蛇娘”化音咝咝吐舌,眼露凶光,应唐一手将她拦住,笑道:“化音妹子,为兄跟他有约在先,老庄输了,我就跟他周旋,这一阵,还是让我来吧,若是不济,妹子再上不迟。” 化音稍一迟疑,点了点头,小声说:“这个人太多古怪,你千万当心。”莫先闻也说:“应大哥,你的骰子失灵时不灵,灵起来无坚不摧,不灵的时候,恐怕自身难保,如果见势不妙,千万不要勉强,后面还有我和化音姐姐,他要想过这一轮,须将我们全部打败。” 应唐嘻嘻一笑,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步行上台。岳风也落到地上,两人四目相接,应唐笑道:“苍龙岳风,我得向你道歉。” “道歉?”岳风皱了皱眉,“这话从何说起?” “我之前小瞧你了。”应唐舔了舔嘴唇,深深吸了口气,“现如今,我会全力以赴,掷出一个大数目。” “祝你好运。”岳风盯了应唐一会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但你伤了小七,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呵。”应唐盯着岳风,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你说的小七,就是狐神后裔?”岳风点了点头。 “她跟你什么关系?”应唐涎着脸说,“你的情人吗?” 岳风一愣,还没回答,应唐一拍手,呵呵笑道:“咱们来打一个赌,这一阵,你赢了,我给你当仆人,你输了,把小七让我好不好。” 岳风又惊又气,又觉有些好笑:“这个也能让么?” “怎么不能?”应唐笑眯眯说道,“你退出,我上位,至于能不能把她变成媳妇儿,那就看我的本事啰。” “呸!”依依台下听见,气得破口大骂,“应唐,你少说屁话,你这样的烂赌鬼,找一头猪当媳妇儿吧。” “唉,猪哪有你生得美。”应唐双手揣在兜里,一点儿也不以为耻,“再说猪也没有狐神宫有钱哇!” “姓应的。”胡仙仙按捺不住,动了怒气,“你把狐神宫跟猪比?这算不算是污辱。” “你是?”应唐扫她一眼,忽又两眼放光,“大美人,你是谁呀?” “我是胡仙仙,依依的四姐。” “啊。”应唐张了张嘴,忽又满脸堆笑,“哎呀呀,我的好四姐哇!” “谁是你四姐?”胡仙仙哭笑不得。 “你是小七的四姐,就是我的四姐。”应唐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仿佛已经追求得手,把胡依依收入囊中,“作为狐神宫未来的女婿,我可不能乱了称呼。” “应唐,你这个混蛋。”依依不顾身子虚弱,腾地跳了起来,恨不得蹿上台去,打他两个耳光。 应唐脸皮之厚,简直不可思议,他听了这话,情深似海地看了依依一眼,那样子仿佛小狐女刚刚叫了一声“夫君”,依依跟他眼神一对,几乎没有呕吐出来。 “应唐!”巫方心生不快,“你闹够了没有,再风言风语,我取消你的比赛资格。” “唉,巫宫主,你不懂,风言风语也是我的手段呀,攻人先攻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扰乱对手的心志,岳风,你说是不是啊。” “没错。”岳风没好气说,“我的心志已经很乱了,你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好说好说。”应唐暧昧一笑,扬笔叫道,“骰子,滚出来!” 笔尖元气涌出,五颗幻骰骨碌碌地从空中滚出,应唐盯着骰子,脸上笑容消失,目光变得十分专注。 “幻蛟!”岳风的笔尖轻轻一摇,“酒龙卷。” 刹那之间,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醉人的酒香,幻蛟狂舞飞旋,鳞片之间,涌出淡淡的白雾,雾气笼罩蛟身,很快化为了清亮亮的水龙,这一条水龙,正是酒香的来源。 吞噬了一半的酒母,岳风得到了驾驭幻酒的能力。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地三掷 应唐的脸上,闪过少许迷茫,两眼之中,隐隐透出恐惧。他的道力深湛,足以抗拒幻酒的酒气,可是,岳风为何使出了“酒神通”,实在让他百思莫解,难道说,这个古怪少年,吞噬幻酒的一刻,也吞掉了老庄的能力。 形势不容不多想,只见岳风笔尖一指,一股亮晶晶的水流,灌入他的喉咙,少年的脸上,透出一丝癫狂的酒意,再一扬手,幻蛟卷着酒龙,带着雷霆巨响,向着应唐冲来。 “骰宝轮藏!”应唐发出一声狂叫,叫声中透出一丝不安。 五只骰子发出夺目的光彩,五颜六色,冲天喷发,结成一个光罩,抵挡酒龙卷的撞击。 轰隆隆,撞击声震耳欲聋,酒水漫天,飞溅如雨,应唐只觉气血沸腾,幻骰的防御几乎散乱。幻蛟带着幻酒,以狂暴之势,旋转向前,势如美酒凝成的巨轮,轰隆滚动,不断碾磨幻骰的光罩。 两股大力交锋,酒龙卷越来越强,呼啸旋转,连贯天地,骰宝轮藏越来越弱,悦目的宝光变成薄薄的一层,更要命的是,但从龙卷深处,生出一股强烈的吸力,骰宝之光碰到幻酒,便被那一股吸力卷入其中,一去不回,无影无踪。 应唐身经百战,深知形势不妙,“骰宝轮藏”本是极强的防御,自从出道以来,极少为人攻破,可是对手这一击,气势之强,匪夷所思。龙卷上附带的力量,透出一股笑傲天地、一往无前的狂劲,若不攻破防御,决不后退一步。 面对如此强劲的攻势,一味紧守,非输不可。 应唐咬紧牙关,支撑了片刻,但觉酒龙卷的攻势稍稍一弱,不待其蓄势再发,大喝一声:“天地一掷。” 五枚骰子,光彩四溢,滴溜溜一阵转动,转动之际,发出轰隆巨响,响声震耳欲聋,使人心旌摇动。 岳风知道厉害,暗暗留神,将酒龙卷的攻势,收回了一小半,蓄势不发。 轰隆声戛然而止,骰子忽地停了下来。岳风抬眼看去,心头微微一沉,应唐却是面露狂喜,大声叫道:“四个二点,一个六点,大数目,风暴雷鸣……” 叫喊声中,骰子上面飞出四道强光,冲天而起,化为一个五色驳杂的巨大光团,光团急速旋转,轰然鸣响,突然之间,化为狂风暴雷,气势万钧,从天而降,龙卷飓风伴随雷霆闪电,漫无休止地落在酒龙卷之上。 “啊呀呀呀!”惊人的压力压迫幻蛟,岳风感同身受,发出一声狂吼,幻酒如飞瀑流泉,灌入他的口中,酒意沁入五脏,弥漫全身,浑身毛孔之中,涌出袅袅的白气。 体内奔流的酒气,化为了一条不羁的狂龙,冲开灵窍,纵横天地,力量灌注蛟身,酒龙卷稍一虚弱,忽又轰隆旋转起来,气势更加张扬,接天贯地,所过浮云流散,砖石崩摧,乱石进入水龙,跳荡起舞,化为铺天盖地的石雨,雹子似的打向应唐。 两股大力交锋,还没分出胜负,应唐又叫一声:“天地二掷!” 五颗骰子奇光大盛,势如车轮滚动,方形的骰子失去了固有的形体,化为了一团圆溜溜的幻光彩球。 “这一次,又是什么?”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极力猜测骰子最终的点数。 应唐的骰子幻身,放在所有的幻身当中,也是奇特稀少的一类。有人将这种幻身称为“灵感幻身”,幻身的强弱,不在于幻身自身的威力,而是说不清、道不明、随机变化的灵感,因为灵感的不同,幻身有时强,有时弱,强的时候,足以打败远胜自己的敌人,弱的时候,也有可能输给不如自己的对手。 灵感幻身之中,“天地掷”算是佼佼者,攻防兼备,同类的幻身,大多攻强守弱,攻势随机生发,时而咄咄逼人,可是防守上面,一不留神,便吃大亏。应唐则不同,“骰宝轮藏”固若金汤,差一点儿的法力休想攻破,骰子的变化更是难料难测,一旦掷出大数,委实难以抵挡。 周围一片沉寂,千万双眼睛凝注在骰子上面,突然间,骰子停止了转动,均是一面朝下,点数清一色都是四点。 “啊!”应唐欢喜得面孔发红,口中发出一声大吼,“五个四,春满乾坤!” 话没说完,幻骰上面,射出五道彩光,光芒交织成网,急向内缩,凝成一团。光团飞转不定,声音清亮震耳,彩光交织、旋转,化为了一个苍青翠绿的光球。光球只转了一转,卡啦啦一声响,声如霹雳,迸散成无数青绿色的光点,像是一片光雨,潇潇洒洒地落在地上。 每一点青光都在闪烁,擂台上响起了一连串石块破裂的闷响。一瞬之间,坚硬的地面上,涌现出了无数粗大苍绿的树木和藤蔓,生长如飞,密密层层,每一根藤蔓都在扭动,每一根枝条都在摇摆,如龙如蛇,如戟如枪,软藤中藏着硬枝,硬枝中潜伏着蛇一样的软藤。 岳风身下的地面,变成了沸汤和稀粥,汩汩汹涌,动荡不堪,无数的藤蔓和树枝冲天而起,青光流转,誓死纠缠。 岳风使出“酒龙卷”,巨大的水龙轰隆转动,所过枝叶折断,藤蔓化为乌有,可是幻木的生长无休无止,岳风的身子成了幻林的中心,青雨化生的树木,全都围绕在他身边,一如青色的浪潮,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无论岳风升到何等高处,也无法摆脱那一片恼人的绿意。 藤蔓与树木无限生长,以惊世骇俗的速度疯狂延伸,整座天擂台化为了洪荒丛林,到处都是扭曲疯狂的树木和藤蔓。岳风的身影在林中晃动,时隐时现,时有时无,一度让人生出错觉,他已被这座幻林吞没下去,整个人尸骨无存。 依依紧张得微微发抖,伸出一手,握紧四姐的手掌,薄锐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胡仙仙白嫩的手背。胡仙仙回过头来,看了妹子一眼,她久经人事,洞悉世情,看得出来,这个七妹,对于岳风情根深种,已经无力自拔,如要拆开两人,只怕不是一件易事,想到这儿,微微犯愁。 这一轮gong势,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吱嘎嘎一声响,幻木的生长忽地停滞,藤蔓不再扭动,树木不再上升,整座幻林悄然凝固,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轰隆,青影之中,白光闪动,白花花的水柱冲开了幻木,一如挣脱了栓桔的狂龙,扫荡一切,摧毁一切,幻木折断、破碎、零落成泥,化为了袅袅的青气,青气涌动起伏,势如翻滚起落的波涛,遇上扶摇直上的“酒龙“,顷刻之间,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去!“岳风的声音冷如冰雪,巨大的酒龙,咆哮怒吼,冲开了青气的阻扰,压向远处的应唐。 应唐踩着一支飞剑,远远停在高处,他的脸上看不见嬉皮笑脸,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刚才的“春满乾坤“何等威力,依然压不住对手,那一条幻蛟在林木中翻腾,拴不了,缚不住,尽管无法脱困,可也不能制服。 “裂阳式!”岳风漫步走出酒龙,身前幻木的碎屑被一股无形大力冲开,像是裂开的波涛,无力地流向两侧,少年的双目凛凛生寒,脸上挂着道道血丝,心神衣破损多处,面对万木齐攻,他侥幸逃出,可也不是全无伤损。他的双掌之间,涌出一大团闪电,强光夺目,可比天上日月。 嗤啦,一声锐响,仿佛撕裂绸缎,就在怪响之中,闪电球轰然冲出,远在十丈之外,应唐也觉浑身痛麻,汗毛倒竖,心知一旦逼近,焚肌裂骨,一定无法抵挡。 “骰宝轮藏!”五颗幻骰排列成阵,挡在应唐身前,五色神光撞上闪电光球,卡啦啦一声闷响,闪电球化为数十条流光,直直穿透幻骰。 应唐飞了出去,身子风车一般向后飞滚,滚出二十多丈,竟也无法停止,强烈的痛楚贯穿胸臆,一瞬间,应唐以为自己的心口多了一个大洞。 “天地三掷!”绝望中,应唐发出一声锐啸,幻骰转动起来,忽而上下翻滚,忽而左右撞击,忽聚忽散,声如响雷。 哧溜,幻般停了下来,应唐七荤八素,抬头看去,两只眼睛大放异彩: “天啦,六个三,雪漫天下!” 幻骰彩光射出,凌空交缠,化为幽蓝深沉的一团,形如一块巨大的寒冰,悬在虚空,一动不动,尽管还没发动,一股森森寒气,四面八方均能感知。 轰隆隆,天空变得阴暗起来,幻骰的变化,在天地之间,激起了小范围的剧变。天空晦暗阴沉,浓云翻卷不定,忽听一声雷响,寒冰突然进裂,化为千万雪片,铺天盖地地冲了下来。 刺骨的寒意,几乎让酒液凝结成冰。岳风也是血为之凝,寒气有如针刺,激得他的肌肤隐隐作痛。好在酒罡加身,热流涌动,冲开寒气,从毛孔涌出,化为炽热蒸气,冰雪一旦遇上,均是无声消融,尽管风雪漫天,可在岳风四周,布满细小水滴,聚少成多,圆润如珠,悬在空中,分外奇绝。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外轮对外轮 “酒龙卷”变成了红色,天狼血渗入其间,酒意之中,又渗出一股火气,冰雪卷入其中,无不化为流水。 水势wang洋,越来越强,大壮龙卷声威,席卷天地,冲开风雪,就连漫天积云,也被卷入血红色的龙卷之中,一时之间,以血龙卷为轴,外有云气,云气之外又是风雪。里外三层,变幻莫测,天为之旋,地为之转,气势之浩大,叫人叹为观止,四周的观众,忘记了喝彩,心中震惊之余,都对岳风刮目相看。 “天地四掷!”应唐的嗓音微微发抖,幻骰再一次转动,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的目光死死落在旋转的骰子上面。 响了片刻,幻骰停下,漂浮空中,颗颗焕发光彩,光亮落在应唐的脸上,赌鬼两眼发直,面皮一片死灰。 漫天风雪忽地消失,天地一片清朗,只有龙卷如故,闪动殷殷血光,那光芒像是恶鬼的诅咒,透出几许阴邪、几许凶残,一如死亡的车轮,向着应唐卷了过来。 幻骰静得离奇,俨然死了一样,既无彩光发出,也无法力显露,众人定眼看去,幻骰朝下的一面,点数分明是一、三、四、五、六。既无双数,也不连贯,骰子掷出的点数,再也没有小过这个的了。 点数小无可小,幻骰的威力,当然也就降至最低。 “我投降!”应唐忽地举起双手,一老一实地说,“我认输。” 岳风愣了一下,刚才小占上风,其实胜负未分,应唐突然认输,实在叫人意外,他止住血龙卷,盯着赌鬼,皱眉说:“你当真认输?如果使诈,我也不怕你。” “使什么诈呀?”应唐大咧咧地说道,“愿赌服输,是一个赌徒最大的美德,我本领不如你,赌品可不含糊,输了就是输了,拼死硬撑,不是应某人的风格。” 这小子脸皮奇厚,羞耻之心更是淡泊,说到这儿,居然有些洋洋得意,冲着岳风咧嘴一笑:“咱们有言在先,今天你胜了,我以后就是你的仆人咯,将来我要输了钱,惹了祸,你作为主人,可不能随便推诿。” 岳风大吃一惊:“胡扯,刚才的赌局,我根本没有答应。” “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应唐笑笑嘻嘻,做了仆人倒是不胜光彩,“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认。”说到这儿,他眨了眨眼,“主人在上,小仆初来玉京,人生地不熟,欠了不少赌债,待会儿比完了,我们再慢慢地算账哟。”不顾岳风脸色发青,飘然落到地上,大摇大摆地向台下走去。 岳风失声怒叫:“喂,你这人,要不要脸……” 应唐突然变成了聋子,抄着两手,走到台下,看见一个漂亮妞儿,涎着脸自顾搭讪去了。 岳风满心里不是滋味,这感觉十分古怪,自己明明胜了一场,怎么倒似输了一样。看着应唐的嘴脸,他的心里就是一阵反胃,早知道这么麻烦,就该一鼓作气,揍他一个臭死,将来看见自己,立马望风而遁。 忽听一声冷哼,将他从懊恼中惊醒,只见化音扭着水蛇似的长腰,不知何时上了擂台。 蛇女两眼怒张,红舌吞吐,咝咝怪叫两声,冷冷说道:“你才知道他是无赖吗?这个烂赌鬼,没脸没皮,欠了一屁股的烂账,看见是个人,就想坑蒙拐骗,别说认主人,只要你给他还债,他叫你爹也行。这一下,仆债主还,你想赖也赖不掉了。” “你少胡说,我没他这个仆人。”岳风只觉头痛,打算赖账。 “这也随你。”化音咝咝怪笑,“刚才在天下人面前,他跟你定下赌约,你想赖账,只会让天下人看不起你。” “我又没答应什么赌约。” “你也没拒绝呀。”化音的口气跟应唐一模一样,“没有拒绝,就是默认。” 岳风心头一乱,定眼看去,化音的眼里光芒星闪,不胜诡谲,不由心中一凛:“这条蛇胡说八道,乱我心志,我可不能上当。” 想着深吸一口气,笑道:“化音姑娘,第二场已经过了,如今是第三场,姑娘是毒轮高手,岳风仰慕已久,还请全力以赴,不要让我失望。” 化音的蛇眼中迸射凶光,岳风连胜两场,已经让她心生忌惮,所以一上来动拉西扯,想要乱敌心志,谁知道岳风心如磐石,根本不为所动,正如这小子所说,这一阵若不全力以赴,实在胜算不大。 想到这儿,她咝咝吐出红舌,怪声说道:“岳风,你是雷轮高手?” “高手算不上。”岳风淡淡说道,“雷轮之术,多少会一点儿。” 化音冷哼一声,说道:“我还以为,练雷轮的人都死绝了。” “不凑巧,鄙人还算一个。” “那么……”化音的目光阴邪诡异,“你知道天毒宗吗?” 岳风摇了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化音目涌怒色,“你敢小看本宗,天毒宗是毒轮高手的宗门,与相生、相克两宗鼎足而立,乃是当世体术的三大宗门。” “是么?”岳风笑了笑,“我孤陋寡闻了。” “天底下,有这三大宗门就够了。”化音眯缝双眼,“你这样的雷轮体术,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世上。” “可我来了。”岳风冷冷一笑,“我在,雷轮就在。” 9楼 “没关系。”化音阴沉一笑,“只要把你从世上抹掉,雷轮之术,也就从此消失。”她腰身一缩,如风摆柳,使出一个架势,双腿如大蟒盘地,双拳如灵蛇吐信,笼罩一层绿气。 “天毒宗,蛇王拳!”蛇女目射寒光,口中咝咝发啸。 岳风收起幻身,心中不知怎的,竟是说不出的平和,他长吐一口气,一字字说道:“天雷宗,电斧破甲拳!” 他挺起腰背,峭拔如一座奇峰,双手一分,掌心跳出两团炽烈的电光,光芒流窜迸闪,照得少年的面容忽明忽暗。 两人绕着擂台,转起了圈子,四道目光交汇,好比针锋对上麦芒。蛇女盯着电光,目光乖庆、狠毒,更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来呀!”她咝咝地说,“来呀!” “斩风。”岳风右掌一抡,一道狭长电光破空而出,化音不及抵挡,忽听炸雷也似一声骤喝,“穿云!”岳风左拳突出,发出一道粗长如柱的电光,电光离手飞出,恍若一条摇头摆尾的电龙。 “牙照!”化音双拳齐出,浓如汁液的绿气腾腾涌出,吞缩摇摆,变化不测,惨绿色的毒气,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蛇头,形体流动,鳞甲宛然,蛇口大大张开,露出尖锐无形的利齿。 绿惨惨的蛇头,撞上了怒龙似的电光,绿气白光,凌空纠缠,光亮射眼,绿气翻天,其中响起咝咝的蛇啸和卡啦啦的电鸣。 “化雪式!”岳风高高纵起,双掌疾风骤雨一样送出,每出一掌,就有一片电光飞出,薄而无形,光亮刺眼,圆圆溜溜,仿佛一轮明月。 电光飞出之际,见风暴涨,出手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飞出十丈之外,已有五尺方圆,凝而不散,势子飘忽,一片片,一团团,漫天飞舞,仿佛千百雪花,嗖嗖来去,所过削断破碎,几乎无坚不摧。 百余片电光围绕化音飞旋,仿佛一群有灵智的鸟妖,一忽而聚,一忽而散,分散时四面游击,寻找破绽,聚拢时光焰冲天,轰击绿雾蛇影,发出闷雷似的巨响。 化音双手狂舞,仿佛灵蛇幻影,绿气凝结的蛇头,左窜右突,四面拦截,然而变化虽快,仍是不及电光盘旋的神速。 “分形!”化音手舞足蹈,拳打脚踢,毒气喷涌而出,纠缠翻滚,巨大的蛇头聚拢分开,化为百余道绿气,拥有长蛇之形,漫天飞窜狂舞。 气蛇撞击电雪,一会儿电光泯灭,一会儿气散烟消,交战了几个回合,电光越来越少,没入绿气之中,仿佛惨遭气蛇吞噬。 “千蛇齐飞!”化音双掌一合,狭窄的脸上腾起一股青气,紧跟着双掌外推,汹涌的毒气向外飞出,一股股,一道道,像是无数的飞蛇,摇动绿惨惨的身子,翻翻滚滚,冲向岳风。 “灭火!”岳风双掌收回,电光凝成一团,形如一团火焰,跳跃飞舞,绕着身子变化多端,电火形成了一道活动的长墙,一会儿环绕四周,一会儿凌空飞卷,毒气与之相撞,纷纷崩溃瓦解,可是散而又聚,俨如不灭之身,透过电墙间隙,不时扑向岳风的面门。 “灭火式”岳风初学乍练,修炼未精,出手多有破绽,等到毒气渗透,想要阻拦,为时已晚。 毒气钻入口鼻,奇臭无比,仿佛刀割针刺。岳风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上下变成了刺眼的绿色。 观众响起一片呼喊,声音里充满了惋惜和失望,也不乏兴高采烈、幸灾乐祸的声音。 依依脸色惨白,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岳风,胸中空荡荡的,魂魄俨然不在身上,天秀也下意识站了起来,身后幻女涌现,六合瓶飞到了空中。其他的裁判见她这样,均是莫名其妙,可是战况紧急,胜负将分,众人注目战场,一时也无暇多问。 第二百四十四章 枪对枪 “快用酒罡!”阳太昊声音急切。 “酒神通!”岳风如梦初醒,大喝一声,幻蛟飞出,吐出一股幻酒,酒香四溢,醇美感人,灌入岳风的喉中,化为一股热流,直抵他的小腹深处。 岳风元气流转,又是一声大喝,喝声中,身上的毛孔尽数张开,涌出一股股酒气。酒气一反光白颜色,变成惨淡绿色,但随酒罡转动,毒气随着酒气不断涌出,惨绿色的皮肤也慢慢地恢复了原状。 化音眼看毒气侵入对手的体内,一时心花怒放,忽见岳风逼出毒气,心中咯噔一下,又吃惊,又迷惑,进而生出一股愤怒,张开蛇口,咝咝怒叫:“万蛇钻心。” 她纵身一跳,跳到空中,青色的蛇鳞飞一般布满全身,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精光。 神形甲一旦上身,甲士能力倍增,化音的拳脚以惊人的高速送出,每一拳都带出大团大团的绿气,绿气凌空翻滚,化为一条条细长狰狞的气蛇,漫天飞舞,无处不在,大半个擂台绿浪翻涌,几乎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岳风发出一声悠长的锐啸,绿气向外一涌,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毒气推向四周,还没到达擂台的边缘。天秀的六合瓶飞来,瓶口生出强大的吸力,将越界的毒气一股脑儿吸光。 “哟!”依依轻轻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化音的心中也是惊讶极了,岳风的身上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汹涌澎湃,直如狂涛骇浪,冲得气蛇分崩离析,无法凝聚。毒气到他身周数尺,仿佛撞上了厚厚的城墙,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裂阳!”闪电在岳风的手心凝聚,巨大的光球刺眼惊心,轰隆,电光球冲了过来,凄厉的电光,照得蛇女面如冰雪。 “牙照!”绿气聚拢,化为硕大无朋的蛇头,烈阳似的闪电撞上了绿惨惨的蛇口,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绿气聚而又散,闪电弱而又强,两股强横大力,在天地间反复交锋,此起彼落,此弱彼强。 “破月!”流窜的电光,又出现在岳风的双手,两道缺月似的巨大的光刃凝结成形。少年双手一抡,光刃破空飞出,所过毒气退散,气蛇寸断,光刃俨然从毒气中汲取了力量,飞出途中,越来越亮,形如两口巨斧,辟开绿气凝结的蛇头,冲开氤氲缭绕的毒气。 卡啦啦,霹雳声响,电光流窜,光刃似乎碰到了什么阻碍,化为无数电蛇,窜向四面八方。 光刃崩溃的一刻,绿气中飞出一道人影,翻着跟斗,落在远处,背上两对蝙蝠似的翅膀,上下翻飞,鼓起狂风阵阵。 化音面庞滴血,左臂的鳞甲也撕开一条口子,鲜血淋漓,不忍目睹,她的双手紧紧握着那一条蛇牙枪,枪身发出炫目的绿光。正是这一条长枪,挡开了破月的双刃。可是慢了少许,飞窜的电光,仍是让化音吃了不小的苦头。 “咝咝!”蛇女双眸发赤,似要滴出血来,她伸出鲜红的长舌,舔了舔脸上的伤口。自身的鲜血激发了心底深处的妖性,化音脸庞扭曲,变得异常狰狞,她抡起长枪,挥舞一下,阴阴说道:“小子,你知道么?刚才对付胖猴子,我只用了五成力。” 武大圣远远听见,不由胆颤心惊,其他人全都转眼瞧他,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唉,你们别听她胡吹牛皮。”武大圣又惊又气,扯着嗓子辩解,“她那时候根本尽了全力,要不然,干吗变身跟我打,她……”说到这儿,忽然发现,任何辩解都是无用,其他人全都相信了化音的“牛皮”。 “呵。”岳风一抖手,雷魂枪落到掌心,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小蛇妖,你知道么?刚才对付你,我也只用了五成力。” “放屁。”化音面皮涨紫,双眉上挑,“臭小子,别得意,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活活吞进我的肚皮。” “来呀!”岳风似笑非笑,招了招手,“来呀!” “十牙刺!”化音为他神情激怒,一声怪啸,挺枪冲出,蛇牙枪卷起一片精光,带着异样的锐啸,笼罩对手的全身。 岳风舞起了雷魂枪,两条枪纠缠起舞,朵朵枪花,凌空飞舞。 交手不过两个回合,化音发现岳风枪法平平,心中大定,怪叫一声:“百牙刺”,长枪舞开,忽长忽短,忽粗忽细,一忽儿硬如精钢,一忽儿软可绕指,漫天枪影重重,也不知几百几千,势如狂风骤雨,无孔不入地刺向岳风。 岳风的“九幻雷神枪”还没炼成,突然遇上这样的使枪高手,一时手忙脚乱,无奈使出“天霜秋叶舞”,枪随身走,身随心走,枪与心合,随意所之,又将酒罡运到了雷魂枪上,每出一枪,都带有一股猛烈的罡风,以刚猛胜灵巧,以力量压倒枪法。化音的枪法虽然绵密,可是一旦遇上这一股罡风,硬的变软,直的变曲,蛇牙枪就像是遇上了顽石的流水,无可奈何地绕了过去。 化音久战无功,心中焦急,一咬牙,大喝一声:“千牙刺。”天蛇甲光芒大盛,片片鳞甲有如天青宝石,其中云气流转,已然人甲合一。 这副“天蛇甲”,本是化音之母、蛇妖王化无常的女儿化无怜的鳞甲打造,锻造之时,也将化无怜的妖力贯注在甲里。此时化音使出全力,妖甲中的力量注入她的身体,蛇女的面容更加狞恶,整张脸白里透青,慢慢地布满了细细的蛇鳞,舌头吞吞吐吐,舌尖从中分叉。 蛇牙枪应声暴涨,变粗变长,枪上喷出绿惨惨的焰光,吞吐之间,数以十丈,枪势更是快了十倍,看似在前,忽又在后,岳风眼花缭乱,只见枪影如山,渐渐难以应付。 “苍龙转生,长青木神。”岳风声如龙吟,召出幻身。幻蛟刚刚成形,立刻化为千百幻藤,四面延伸,急速飞舞,化为一张无朋的藤网,四面八方地缠绕蛇牙枪。 可是白费力气,那条枪神出鬼没,缠不住,遮不了,化为一片潇潇洒洒的枪雨,稍有丝毫缝隙,立刻一钻而入,岳风屡屡遇险,仗着酒罡之威,方才勉强逃脱。 “糖木神!”岳风挡开一记枪刺,身边的长藤悄然生变,条条幻藤涌出金色的糖浆,粘稠无比,挥洒淋漓,幻糖离开幻藤,仍是连而不断,一缕缕金丝映照日头,焕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化音只觉幻藤颜色有异,压根儿不知道对手暗藏埋伏,仍是一如既往,避实就虚,挺枪乱刺,不料刺了十来枪,忽觉有些不对,蛇牙枪像是陷入了一张又软又韧的大网,不但挥舞不灵,更有气力不济的感觉。 蛇女心中一惊,人甲合一,使出更大力气,可是枪身如被绳索牵扯,越发迟缓无力,像是一只蜜蜂,陷入蛛丝网中,纵有锐利尾刺,然而越是挣扎,束缚越深。 这时两人交锋,生死一线,蛇牙枪变慢,雷魂枪电光暴涨,翻翻滚滚,化为一团巨大的光球,以吞噬天地之势,向着化音汹涌而来。 化音慌忙回枪防守,谁知道一扯枪,一股柔韧劲力,把枪牢牢缚住,化音一夺不回,人已陷入电光,雷魂枪的光芒掠身而过,天蛇甲从中裂开,枪尖划过皮肤,一时鲜血长流。 蛇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身上绿气翻涌,陡然失去了形质,那一大团绿气凌空滚动,一霎之间,岳风刺出了十枪,每一枪都像是刺中了铜墙铁壁。 咝,一声怪异的尖啸,绿气从中分开,窜出一条粗长无比的巨蛇。 化音迫于无奈,使出了变身,化为了一条绿鳞长牙、目如悬镜巨大蟒蛇,蛇身上有多处伤痕,均是雷魂枪所伤,伤口又深又长,向外冒出青色的元气。 巨蛇瞪眼张嘴,呼地一下,咬向岳风。岳风向后疾退,还没站稳,一道长长的青影从下扫来,正是那一条巨大的蛇尾。 岳风耸身跳开,长枪向下一划,蛇尾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紧跟着,无数青色的幻藤汹涌而上,将巨蛇缠住困住。 “酸木神!”岳风一声长叫,幻藤上涌出红黑色的液体,酸心汤纵横流淌,落在蟒蛇之上,腾起缕缕青烟。 “天蛇甲”也是强力的妖甲,一受侵蚀,立马再生。化音看出酸木神的厉害,奋起神力,尽力翻滚,所过幻藤断绝,酸液横流,蟒身扫过地面,坚硬的石地出现了一片片巨大的凹坑。 幻藤困不住对方,岳风微微吃惊,他一咬牙,纵身上前,幻藤虽断,却不是一无是处,断裂之前,大大延缓了巨蟒的行动,化音忙着应付酸液,更是无暇他顾。 这一来,大有破绽可寻,岳风一纵身,跳上蟒身,手持雷魂枪,奋力乱捅乱刺。枪尖深入蟒身丈许,巨蟒口中发出愤怒的狂叫,回头来咬,岳风一枪送出,刺中了它的下颌,两股大力相撞,岳风虎口发热,雷魂枪竟然脱手。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召唤 化音眼看对手丢了兵器,强忍痛楚,怒张蛇口,狠狠咬来。岳风纵身一跳,落到蛇尾左近,巨蟒一声怪啸,摆动蛇尾扫来。岳风不及多想,双手抱住蛇尾,一股大力涌来,几乎将他碾成粉碎。 “酒罡!”阳太昊的声音响了起来,“用酒罡。” “呵!”岳风双目尽赤,口鼻涌血,十根指头深入蛇身,一股浓白的云气,透过指尖,顺着蛇尾涌向蛇头。 化音本要挣扎,不防一股沛然大力,随着浓白的酒气直冲上来。她的脑袋像是挨了重重一击,直觉头晕目眩,筋骨酸软,身子为之僵硬,像是变成了一根木桩。 “起!”岳风站在原地,身上的筋络一根根凸出体表,“心神衣”为酒罡的大力鼓荡,高高鼓起,就像是一面风帆。他挽住蛇尾,以双脚为轴,原地旋转起来,变身的大蛇受他力量带动,身不由主,腾身而起,随着岳风转动,风车似的旋转起来。 观众席上,惊呼声如风雷震响。众人的心里无不骇异,岳风以微小身躯,挽住巨蛇之尾,一时之间,将巨大的青蛇甩了起来,舞得形影莫辩,只见一团青光。 巨蛇发出咝咝的尖啸,化音怒不可遏,可是浑身为酒罡所制,为了抵挡那一股无匹大力,一时之间,无法腾出手来。她几度回头,想要吞噬岳风,均为幻蛟挡开,强烈的离心力一波波涌来,蛇骨饱受撕扯,似要节节开脱、血肉撕裂。蛇身撞击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每一次撞击,化音都觉头晕目眩,仿佛死过一次。 蛇女又痛又怒,又是无可奈何,除了拼命缩身摆头,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这一阵,换了贺兰殷雪,非得把化音活活甩成几段,但岳风初学酒罡,火候尚浅,支持片刻工夫,便觉力尽筋疲,青筋暴突,肌肤开裂,裂口渗出丝丝血水。 “去你的!”岳风发出一声狂叫,力量使到极处,双手忽地放开,巨蛇飞了出去,像是一座小山,狠狠撞在地上,天擂台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蛇身扭曲几下,化为一团浓稠的绿气,大蛇失去轮廓,化音露出了原形。 她浑身的筋骨多处受损,脑子受了冲击,疼痛欲裂,视线模糊。可是大敌当前,不容她躺下休息,蛇女一咬牙,挣扎起来,还没站稳,眼前黑影晃动,岳风如影随影,冲到了她的面前。 “裂阳!”岳风的双手之间,涌出一团巨大的电光球。 “牙照!”化音振作精神,双拳涌出绿气。 两人近身相搏,道术兵刃统统无用,全凭双拳双手,蛇王拳对上了电斧破甲拳,拳脚之间密不透风,针插不入,拳脚jiao接,发出一阵阵闷雷的异响。外人看来,只见绿气汹涌,电光闪烁,对阵两人的形影也是若隐若现,挪动之快,匪夷所思。 依依的心脏俨然停止了跳动,死死握住胡仙仙的手,身子一阵阵发抖,脸无血色,口唇灰白,胡仙仙看她的样子,疑心这个妹子马上就要昏倒。 天秀站在高处,也如木雕泥塑,一双眼幽黑空洞,仿佛两口深井,她牢牢盯着擂台上的两条人影,心神飘忽不已,忘了身在何处。 “啊呀呀呀!”电光越来越强,压住惨绿的毒气,岳风的吼声如一串惊雷,电光像锥子,如铁锤,似枪矛,如大斧,接二连三地落在天蛇甲上,铠甲破了又合,合了又破,蛇女的骨骼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化音刚才受创不轻,面对如此苦战,渐渐力不从心,岳风拳脚上的电流雨一样落在身上,撕裂她的肌骨,贯穿她的五脏。突然间,一记“断岳”落在肩头,打折了她的锁骨,长长的电光一直扫到心口,化音只觉快要裂成两半,身不由主,飞出十丈多远,重重摔落在地,激起团团烟尘。 这一击,几乎耗尽了岳风力气,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气,心神衣破损多处,鲜血淋漓,可见森森白骨,肌肤上呈现出一抹淡淡的绿色,入侵的毒气随着酒罡向外涌出。 尽管逼出毒气,可是蛇毒入体,仍是侵蚀了经脉五脏,岳风的体内如受火烧,咂一咂嘴,满嘴都是血腥之气。 远处的化音更加凄惨,她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起,骨骼多处脱臼,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肩到腰,血肉翻卷,骇目惊心,狭窄的蛇脸血肉模糊,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一对蛇眼忽闪忽闪,其中透出刻骨的怨毒。 “臭小子。”化音声嘶力竭,口中涌出血来,“你把我惹火了。” “是么?”岳风倦怠一笑,“好家伙,你这样子才算恼火么?”他一挺身,大喝一声:“酒来!”幻蛟张开大口,吐出一股酒泉,岳风一口吸入,身上白气腾腾,所过伤口弥合,毒气消散,就连心神衣也自行修复,亮黑如新。 化音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紧跟着,又涌出一股决绝之气,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小子,这是你逼我的,我发誓,因为今天的事情,你要后悔一辈子。” “一辈子?那太久远了。”岳风双手一分,掌心电流凝聚,出现了两团光亮刺眼的球形闪电,少年的脸上古怪一笑,“我只知道现在,蛇娘化音,现在当下,我要把你彻底打垮。” “说得好!”化音眼神乖戾,一摇身子,脖子上的圆环叮当作响,圆环共有红黄绿三只,光彩晶莹,套在蛇女长长的脖子上面,随她摇晃身子,变戏法儿似的退了出来,飞到空中,旋转如电。 岳风望着圆环,心生疑惑,大喝一声,双手抡出,两道电光击中两只圆环,可是石沉大海,电光消失,圆环如故,炫光四射,照得人眼花缭乱。 化音的眼里透出一丝讥讽,她举起符笔,一扬手,锐声叫道:“三相合一,幽邃通神……” 三枚圆环旋转更急,起初形如品字,很快连成一线,形如一个圆形的通道。圆环越转越快,三个变成一个,渐渐融为一体,变成白森森的一个圆环。白环中幽黑深邃,像是虚空之中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深洞,幽深之极,不知通向哪里。 咝咝咝,化音的口中发出尖锐的啸鸣,这声音岳风曾从天秀口中听过,阴森起伏,正是蛇语。 环内的黑洞里传来咝咝之声,俨然与化音遥相应和。突然间,卡啦啦一声响,环内窜出一股青黑色的怪气,气体浓稠四溢,铺天盖地。岳风隐隐感觉不妙,下意识向后退却,就在这时,青黑之气向里一缩,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气球翻腾起伏,慢慢地凝聚成形,竟是一个巨大的怪物。它的上半身是人,十丈高矮,三头六臂,虬须浓髯,方脸长眉,一头长发用巨大的玉环勒住,肌肉虬结的手臂上戴着沉重的臂环。它的腰身以下,却是一段粗大无比的蛇尾,蛇鳞青黑凸现,重重叠叠,发出幽沉光芒。 “化无常!”天秀变了脸色,冲口而出,其他四个裁判也纷纷起立,脸上流露出震惊之色。 观众席上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窃窃私语,不敢大声喧哗,两眼盯着这个半人半蛇的怪物,脸上透出刻骨的恐惧。 半蛇人起初闭着双眼,俨然沉睡入定,这时徐徐张开眼睛,目光扫过众人,看见化音,面露不悦,咝咝说道:“乖孙女,干吗用三相环唤醒我?” “蛇祖在上!”化音单膝跪倒,声音一阵颤抖,“化音遭遇强敌,行将不支,百般无奈,只有借重蛇祖的天威。” “岂有此理。”依依又惊又怕,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作弊。” 化无常应声看来,眼里流露贪婪光芒,咝咝说道:“狐神后裔,好得很,还不止一个,正好吃个痛快。” 小狐女下意识向后一缩,手指死死揪住胡仙仙的衣衫,眼里流露乞求光芒。胡仙仙眉头微皱,摇头说:“别怕,这个不是化无常本人。” “不是本人?”依依莫名其妙,“那是什么?” “这是老蛇妖的一个分身。”京无伦声音懒洋洋传来,“不过,就算是分身,也够这小子喝一壶的。” “哼。”苏媚烟半带恼怒,狠狠白他一眼,“京猴子,你这是幸灾乐祸。” “你叫我什么?”京无伦脸色一沉,怒视女子,“我不许你这么叫我。” 苏媚烟轻蔑一笑:“你不是猴子谁是猴子,你看重武大圣,不就是因为你俩的变身一个德行么?” 京无伦又惊又气,瞪着苏媚烟,一时说不出话来,若是换了他人,京无伦一棍子下去,十九变成肉饼,偏偏面对这个旧情人,轻也不是,重也不是,除了自生闷气,真是别无他法。 苏媚烟占了上风,心中得意,忽听一声蛇啸方才想起岳风人在险境,心子咯噔一下,忙将京无伦抛开,注目看向擂台。 化无常目光阴冷,森森然盯着岳风,两人一个极大,一个极小,遥相对峙,不成比例。众人看在眼里,均为岳风捏了一把冷汗。 第二百四十六章 蛇妖王 “乖孙女。”化无常拖长声气,“你说的强敌,就是这个小子?” “没错。”化音咬牙切齿,“这小子有点儿本事,伤得我好惨。” 化无常哼了一声,说道:“他穿的是‘雷公’邓震的心神衣,应该是雷轮一脉的传人,雷轮高手,练到一羽不加,一尘不染,方可胜过你的蛇王拳。难道说,他小小的年纪,修为已经这样厉害?” “我也不太明白。”化音神气困惑,“除了雷轮之术,他似乎还会别的神通。” 化无常盯着岳风,目如电闪,几要刺穿对手,他想了想,冷笑说道:“管他什么神通,我试试就知道。” 岳风面对这一绝世妖王,心中不胜忐忑,暗叫:“老不死,现在怎么办?” “有点儿不太妙。”阳太昊语气沉重,“化无常位列八品妖王,当年道妖战争,它的蛇族大军,也是妖族的主力之一,这妖孽神通广大,为人滑溜。我跟他几次交手,尽管将其重创,却始终没能取它的性命。真没想到,这蛇女居然随身带了化无常的分身,料想是为了对付龙蛛。虽是一个分身,以你眼下的能耐,也决计不是对手。” “难道就此认输?”岳风心头怒起,“老不死,我可不想半途而废。” 阳太昊沉默一下,忽道:“你非要一搏么?把也不是全无胜算。” “老不死,你有法子么,快说快说……”岳风还没说完,对面的化无常心生不耐,大声说道:“小子,不要磨磨蹭蹭,早晚是个死,本王气量大,让你先出手。” “这个老蛇妖,这么多年,骄狂的性子还是没变。”阳太昊顿了顿,“这样也好,拖一刻是一刻,我先告诉你老蛇妖的破绽。” “它的破绽?”岳风心生狂喜。 “这破绽跟我有关。”阳太昊说道,“当年忘墟之战,它跟我较量,吃了我一记狠招。中招以后,化无常化风遁走,丢下蛇妖大军,任由道族屠戮。时隔多年,那伤势应该痊愈,不过肉伤易好,心伤难愈,我的这个道术威力绵长,完全消除很不容易。化无常受过伤的地方,一定比起别处薄弱,也可以说,那个地方是它的罩门,如能攻击得到,就算不能伤它,也可收到震慑之效,分身不比真身,只是精神凝聚的假体,精神一旦受了重挫,分身就会烟消云散。” 岳风听得精神一振:“那罩门在哪儿?” “我记得,从肚脐向左数第七枚蛇鳞附近。” 岳风凝目看去,心生困惑:“肚脐,哪一个肚脐?” 化无常三头右臂,也有三个肚脐,三个身子都是一模一样,分不出谁真谁假。 “三头三身,只有一个是真,其他的都是假的。”阳太昊慢慢地说,“你得一个一个地试出来。” 岳风快要呻吟起来:“难道说,我要刺它三次?” “三次?那也不算多。” 岳风快要气疯了,这样的八品妖王,刺一次都难得要命,何况是刺三次,这简直就是送死。 “小子。”化无常大为不耐,“少磨蹭了,快来送死。” 岳风深吸一口气,抽出雷魂枪,摆出一个架势。 “你会九幻雷神枪?”化无常盯着少年,目透疑惑。 “会有怎样?不会又怎样?”岳风冷冷说道。 “若是会,我可得使出全力。”化无常冷冷一笑,“要不然,对付你,五成功力就够了。” 岳风的胃里一阵泛酸,悔得肠子也青了,暗骂:“老不死,全怪你,不肯让我学‘九幻雷神枪’。” “胡说八道。”老头儿不肯认账,“‘九幻雷神枪’想学就行么?《天雷正法》说得明白,要学枪,先学拳,拳练其内,枪练其外,只有深谙雷轮的运用,才能修炼这一路枪法,若是越过拳法,修炼枪法,闹得不好,有千雷轰顶的危险。” “现如今,怎么办?” “认输最好!”阳太昊冷冷说道,“这是最佳的办法。” “你做梦!”岳风咬了咬牙,目光一转,扫向岳风组的所在,所有人都定眼望他,眼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期冀,但从他记事以来,从没看到过这样的目光。他是一块石头,从来没有人对他寄予这样的众望. 岳灵王的面容从他心中闪过,云若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十分凄凉。是啊,他从没给过他们希望,他总是不断地失败,让亲人痛苦,让爱人失望。岳灵王的叹息声,胜过任何的嘲弄,云若流泪的时候,他的心中何尝不在滴血?现如今,他就是岳风组,岳风组就是他,所有的希望系于一身,这一次,如论如何,他也不能再让人失望。 从今往后,他不想再败!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岳风举起电闪闪的雷枪,冲着天宇发出激扬的长啸,啸声中有一股必胜的信念,任何听到啸声的人,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你想赢?”化无常阴阴怪笑,“做梦去吧!” “来吧!”岳风盯着它冷冷说道,“臭皮蛇,要送死就赶快。” 化无常目涌怒意,口中发出咝咝怪响,忽听化音低声说道:“蛇祖,我有十足把握,这个人,不会‘九幻雷魂枪’。” 化无常目光闪动,阴声说:“你拿得准吗?” “拿得准。”化音笃定说道,“师父对我提到过雷轮,如今看来,这个人跟我一样,只练成了内在的本轮,还没有练成真正的外轮。” “好极了。”化无常看她一眼,桀桀笑道,“怪孙女,你想要他的哪一部分?” “我要他的心……”化音吐出舌头,眼里充满嗜血的欲望,“还要他的眼睛。” “好极了。”化无常一笑,“我会留下来给你。”它一招手,锐叫一声,“蛇牙枪!” 化音抛出长枪,蛇王接在手里,手大枪小,就像是拿着一根牙签。它冲着枪身吹一口气,锐叫:“涨!”长枪暴涨,长大了约有数倍。化无常又叫一声:“分!”长枪幻化为三支,分别握在三个身子手里。 “天妖蛇牙暴!”化无常一晃身,越过十丈远近,以蛇身为轴,身子疯狂旋转,三条蛇牙枪卷起重重幻影,势如一阵狂潮,连波迭浪地涌向岳风。 “天霜枫叶舞。”岳风手持长枪,跳起死亡之舞。这一路武舞,即可施展拳脚,也可运用兵刃,雷魂枪是无形如意之宝,可随主人心意变长变粗,配合这一轮武舞,可攻可守,电光闪闪,枪影重重,化为一道密如栅栏的枪幕,横挑纵刺,抵挡对手的进攻。 叮叮叮,一连串密集的交鸣。每一次撞击,岳风都感觉虎口剧痛,双臂发麻,如果说,蛇牙枪在化音手里,只是一条寻常的毒蛇,那么到了化无常的手中,已经成了一条通天彻地的妖蟒,可大可小,大可缚住天地,小可化为针芒,大时如天倾山摇,只凭气势足以压垮任何对手,小时像是蚊虫之刺,飘忽万端,根本无从防范。 化无常三头六臂,车轮似的连环出枪,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它的身子柔软得出奇,能从任何角度出手,岳风无论从那个方向出枪,都要同时面对两条蛇牙枪的拦截,他每接对手一枪,都觉魂魄动摇,浑身的骨骼快要散掉,若无酒罡神力,早就枪断人亡。 “哦呀呀呀……”岳风深感窒息,禁不住冲天长叫,“苍龙转生,酒龙卷!” 幻蛟一跃而出,水流绕身,通天彻地,浓郁的酒香弥漫四方。 “毒流成河!”化无常的声音阴沉可怕,三身之一张开大口,口中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其中涌出胜似墨汁、其臭无比的毒水,起初不过水桶粗细,出口以后,见风就长,化为了一条横天而过的毒河,受了化无常的操纵,翻腾席卷,势如挽着一条长长的黑带,缠缠绕绕,卷向酒龙。 两股水流交织在一处,酒龙清亮、酒香芬芳,毒河乌黑,浓臭冲天。观众们远远嗅见臭气,便觉头晕目眩,心烦想吐,纷纷驾驭法器,远离擂台,惟恐毒河失控、殃及池鱼。 天秀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六合瓶”绕着擂台,飞掣如电,随时待命,防止毒水溢出擂台。可是,她的一双目光,始终注视着酒龙深处那一道瘦削的黑影。 黑影夹杂电光,藏在毒河深处,就像是一只围绕黑色火焰起舞的飞蛾,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化为灰烬。 女道师心里明白,这条毒河是蛇毒之宗,一点一滴,都足以致命,更何况连江成河,自己如果面对,也是不敢大意,岳风尽管屡屡奇迹般胜出,可是这一次的对手,绝对与以往不同。化无常和老龙蛛同为八品妖王,妖力之强,还略胜龙蛛一筹,只是一个分身,放在此间,也是少有敌手。岳风再强十倍,面对如此强敌,胜算也是微乎其微。 “傻子,何苦再撑下去?”天秀不觉心想,望着毒河中的身影,眼前慢慢模糊起来,好在此时激斗正酣,众人专注胜负,无人留意她的神态。 第二百四十七章 脆败 酒龙在毒河中翻腾,蛇牙、雷魂两条长枪的较量也没有停止,蛇牙饱蘸毒水,变得色如乌墨,挥洒间毒汁淋漓,更添威力,几度突破雷魂枪的屏障,若非“酒罡“护体,岳风必死无疑。 “酒罡”一旦练成,可辟一切邪祟,化无常的蛇毒尽管厉害,比起皇太一的金符虫仍是略逊一筹。贺兰殷雪使出“酒罡”,连金符虫都能制服,若是亲临此间,必有能为破解毒河。可是岳风修炼方浅,火候不足,酒龙加持酒罡,毒水四面涌来,化解一层,又来一层,俨然无穷无尽,毒水所含的毒力也越来越强,不断消磨酒罡的威力。 这一来,变成了妖力和道力的比拼,岳风的道力大有精进,可是比起八品妖王的分身,仍是远远不及,依仗酒罡神威,还可支撑时许,时间一久,必然力尽人亡,落得尸骨不全的凄惨下场。 岳风心一急,全力转动酒罡,手中的长枪舞得风雨不透,使出全身力气,飞身向上一纵,突破毒河包围,一阵风冲到化无常身后。化无常长枪狂舞,势如一座插满枪尖的山岳,凌空滚动,妖枪挽起毒河,跟着岳风紧追不舍。 岳风目光如针,极力寻找化无常的破绽,转了两圈,忽见蛇妖王的下颌生出一丝破绽,当下一面运枪抵挡蛇牙枪的枪影,一面扩张酒罡,辟开毒水,就在毒水分开,将合未合的一瞬,幻蛟突然变化,化为千百长藤。 “糖木神。”长藤上流淌金光,幻糖丝丝涌出,刷刷刷钻入破绽。 化无常微微一惊,回枪防守,但已落入了岳风的计算之中,幻藤闪电回缩,缠住了一条长枪,另一条蛇牙枪来救,也被幻藤缠住。 几乎与之同时,酒龙消失,毒河涌来。 “吼!”岳风的体内涌出浓白的酒气,毒水近身,均为冲开,岳风俨然化为了一只鱼儿,悍不畏死,冲入毒河,全凭一身“酒罡”,抵挡毒水侵蚀。那一种感觉十分要命,毒水的臭气,几乎让他口鼻窒息,毒气侵入酒罡,就连肌肤也是微微发痒。 众人的惊呼声响成一片,岳风冲入毒水,根本是自寻死路,依依心中绝望,不由得闭上眼睛,天秀的目光却睁得老大,极力想要看清毒河中情形,可是黑水深沉,什么东西也无法看见。 惊叫声响彻耳畔,岳风置若罔闻,这时间,他的眼里只有化无常,幻藤缠住了长枪,蛇牙枪裹满了幻糖,两条枪纠缠不清,化无常的腰际露出了破绽。 “从肚脐向左数第七枚蛇鳞!”岳风的精神力前所未有的专注,两道目光,透过纷繁的乱象,凝注在那一片蛇鳞上面。 嗖,少年像是一支锐箭,穿透浓黑的毒水,手中长枪,刺中了化无常的腰际。 一声锐响,电光流散,岳风感觉枪尖深入寸许,立刻遭遇了阻拦,化无常妖力加身,挡住了雷魂枪的去路,蛇王形体如故,并未如阳太昊所说的那样崩溃。 “假身……”这念头刚刚闪过,化无常张开大口,吐出了一团惨绿色的妖火,火焰所过,幻藤化为乌有,失去幻藤的束缚,两条蛇牙枪同时挣出,卷起两团枪花,将岳风笼罩在内。 “九阴毒火。”四面响起一片惊呼。 幻藤被毁,灼痛的感觉爬满了岳风全身,他试图收回幻藤,可那毒火有如附骨之蛆,附在幻藤之上,绵绵燃烧,不依不饶。 “酒龙……”岳风话没出口,虎口剧痛,雷魂枪脱手飞出,跟着眼前乌光一闪,蛇牙枪带着毒液,狠狠扫中了他的身子。 岳风飞了出去,身子仿佛断成了数截,中枪的地方失去了知觉,仿佛凭空消失,只剩下了头与腿。 飞了足足三十来丈,砰的一声,岳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擂台的周围,陷入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岳风趴在那儿,面孔朝下,一动不动,鲜血混杂毒水,从他的身下流出,红黑交织,聚成了小小的一摊。 “他死了吗?”有人轻声说道。 “太可惜了,蛇女不作弊,他本来会赢的。” “作弊?也不算吧!天道布武是无限制斗法,任何法子都可以使出。” “可是……这个蛇王分身,实在太强了啊。” “是啊,它还没尽全力。” “真没想到,莫先闻组这样强,看来,水夜组想夺魁,也没那么容易啊。” “这个只是分身罢了,水夜组可是龙蛛的本体啊……” “这比赛,越来越有意思了……” 岳风还是没动,依依的眼泪滚滚而落,她双眼迷离,扫眼看去,苏媚烟脸色苍白,整个人呆若木鸡,胡仙仙望着台上,眼里透出一丝惋惜。 “岳风,真的死了吗……”这念头刚刚冒头,依依就将它抹掉,“不会,绝对不会。” 她掉过头来,拉住胡仙仙,颤声叫道:“四姐,快,快救救他。” 胡仙仙涩声说:“我救他,就是认输……” “我宁可认输……”依依说完这话,哭出声来。 “我救他也没用。”胡仙仙迟疑一下,轻声说,“小七,我感受不到他的生机。” “不!”依依大声叫道,“你撒谎……” 胡仙仙悲悯地看着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台上,高声叫道:“化无常!你看看我是谁?” 蛇妖王站在台上耀武扬威,两眼盯着地面,打量手下败将,听见这话,回过头来,冷冷道:“你不是胡小四吗?你叫我干吗?我跟狐神宫向来没有交情。” “看在家母份上。”胡仙仙面沉如水,“还请留这孩子的全尸。” “哈,胡天香的女儿求我,有意思,好吧,要全尸可以,不过,得拿人来换。” “拿人来换?”胡仙仙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那个小狐女。”蛇妖王指着依依,口流涎水,“她做了我的妖妾,我就留这小子的全尸,要不然,你知道我规矩,输了的对手一律吃掉。” 胡仙仙面涌怒色,厉声叫道:“化无常,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蛇妖王的眼里也射出寒光,森然说道:“胡小四,话不投机,那就免谈。” “化无常!”天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语声微微发抖,“你已经赢了,留下尸体,滚下台去。” 化无常抬起眼来,盯着天秀,女子面如白纸,口唇颤抖,两只眼里透出一丝心碎,她的口中说话,眼睛不离岳风。 化无常亘古老妖,奸猾绝伦,一看就知根底,不由发出一阵狂笑:“我认得你,你是天来的女儿。妙得很,你要这具尸体,我偏偏不给你,你又把我怎么样?” 天秀深吸一口气,七宝道身现出形体,冷冷说道:“那我就把你赶下去。” “哟,道族欺负人了,这可是天道布武。”化音一边冷笑,“只要对方没有认输,我们就可以任意处置对手。” “我们认输。”武大圣叫道。 “你不配,只有组长才有权认输。”化音高声拒绝。 化无常哈哈一笑,目光扫过众人:“谁要抢尸体,那就来试试看,这个距离之内,我倒想看一看,谁有能耐,从我手里夺走这一具尸体。” 天秀应声一呆,醒悟过来,她可以打败化无常的分身,但要保住岳风的尸首,却是决无把握。想到这儿,心如刀搅,双目泛红,若非众人面前,必要放声大哭。皇不二站在一边,冷冷地打量着她,眼神又恼怒,又快意。 “京猴子。”苏媚烟从悲恸中醒来,回头叫了一声。 “怎么?”京无伦拄着棍子,十分悠闲,笑嘻嘻问道,“你叫我干么?” “你……”苏媚烟的眼神不胜恍惚,“你把岳风带回来。” “我干吗要这样做?”京无伦冷冷说道,“他可是我的情敌,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师父……”武大圣一边怯生生插嘴,京无伦回头怒视,“谁是你师父?”这一喝,把小胖子后面说的话吓了回去。 “京猴子。”苏媚烟的声音又冷又涩,“只要你把岳风的尸体毫发无伤地带回来,我就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是么?”京无伦一笑,“我的条件,可是很苛刻的哟。” “无论多么苛刻,我都全部答应。”苏媚烟面无表情,两眼中光芒暗淡,就像是燃烧之后的死灭残灰。 京无伦深深看她一眼,眼里透出几许无奈,忽地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样子,我是真的输了,也罢,我无条件帮你一次。”他铁棍一顿,目射寒光,盯着台上厉声说道,“化无常,你方才说什么,你说没有人能从你手里夺走这一具尸体?” 化无常看他一眼,脸色微微发僵,它刚才口出大言,其实并未将京无伦计算在内,这个宿敌自视甚高,理应不会为了一具尸体跟自己作对,可是如果京无伦出手,化无常实在没有把握伤及岳风的尸体。 一刹那,双方气势同时提升,势如惊涛骇浪,越过百丈之遥,凌空撞击,发出轰隆隆的闷响。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分身对分身 “京无伦。”一个阴沉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太多事了。” 天道者一皱眉,目光投向地上的岳风。化无常也目光一转,注视手下败将。可是,少年趴在那儿,从始至终,一动不动,蛇妖王眨巴两眼,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困惑。 “有趣。”京无伦双眉一扬,嘴角化开一丝笑意,突然间,整个人恢复了懒散无聊的神气,跷起二郎腿坐了下来,取出酒壶,咕嘟嘟喝了一口,笑道,“太有趣了。” “刚才谁在说话?”苏媚烟不胜迷惑。 “还能是谁?”京无伦努了努嘴。 “岳风?”苏媚烟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动人的嫣红,玉手捂住胸口,过分的激动,让她的眼前一阵晕眩。 依依也忘了哭泣,定定地看在台上,朱阳始终沉默,这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我就知道,臭皮蛇没那么弱。” “猪样儿,这一次,你说对了。”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之中,没有一丝生人的味道,听到人全都周身发冷,心底恶寒,那一股寒气不知从何而来,从顶门灌入,一直贯注到魂魄深处。 天秀的心一阵悸动,这种声音她曾经听过,那是在霹雳蛇的肚子里。这声音,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九幽地狱。 岳风动了,一挺身,徐徐站了起来。 天擂台的周围一片哗然,众人目瞪口呆,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岳风。少年半身浴血,胸口向内塌陷,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合常理的苍白,就像是没有打磨过的白色玉石,白得刺眼,可又没有光泽,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就连一对瞳仁也荡起瘆人的血光。 岳风的脸色平静得出奇,可是眼底深处,透出十足的残忍,他似乎不知道痛为何物,将一身的创伤置之度外。少年两眼眯起,饶有兴趣地审视化无常,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让蛇妖王的心里很不舒服。 化无常恼怒之余,暗暗吃惊。按理说,岳风已经死了,从胸口的凹陷来看,他的脏腑遭了重创,若是某些妖族,受了这样的伤,也许还还可生存,但对道族来说,这样的重伤还不致死,实在让人有些不解。 “化无常。”岳风的神态十分轻松,嘴里的声音却像是吐出的冰刺,“你下手也太轻了。” 化无常心中怒起,可又感觉不妙,对手的身上,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气势,隐隐然与他的妖气分庭抗礼。这跟刚才的岳风完全不同,冰冷、残忍,充满了嗜血的欲望,化无常以凶残自居,可是比起这一股凶气,仍是有些自愧不如。 蛇眼眯了起来,化无常目光阴沉:“你到底是谁?” “小东西。”岳风裂开嘴,无声地笑了,“你是化无常的牙,还是它的鳞甲。” 强大的妖王分身,居然被称之为小东西。 咝,咝,咝,化无常眼露凶光,吐出乌黑的长舌。 台上台下的人均感奇怪,岳风的模样神态,与之前的完全不同。之前的少年,英锐逼人,仿佛一支无鞘的长剑,这时的岳风,却像是千寻海底打捞起来的玄冰,锋利之外,透出一股阴冷幽沉、万古不化的寒气。 正如化无常所料,从他的伤势来看,岳风应该死了,可是,他站在那里,通身上下充满了冰冷的活力。 “晚一点儿,但没关系。”化无常獠牙毕露,森然一笑,“这一次,我会割下你头当球踢。” “换了我是你,就该从三相环里逃回去。”岳风的声音冷静如恒,“化无常的分身,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谁。” “乳臭未干的小子。”化无常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你他ma的到底是谁?” “我也是一个分身,我的本体就是死亡。”岳风眯起双眼,其中似要滴出鲜血,“小东西,你的时间不多了,来吧,让我把你打回原形。” “狂妄!”化无常发出一声怒吼,吼叫声有九天轰雷,震得众人双耳嗡鸣。 “咬人的蛇是不出声的。”岳风阴沉一笑,“化无常的分身,你违反了做蛇的本分,反常的事物就该灭亡。” “天妖蛇牙暴!”化无常怒不可遏,整个人车轮似的翻滚起来,白森森的枪尖重重叠叠,一根根锋锐外向,仿佛千万条巨大的蟒蛇,张开森森巨口,露出满嘴尖牙。 黑影晃动,岳风的身子,快过了妖枪,像是一条黑色的闪电,转眼之间,退到了擂台的边缘。 “酒来!”岳风的身后青光一闪,幻蛟一涌而出。这一次的蛟龙,比起以前大大不同,青色的鳞甲泛起一抹白光,就像是秋叶上凝结成的一层寒霜,它的双眼也不再是海水一样的湛蓝,而是一种阴冷的冰白,只要看过一眼,便觉浑身发冷。 幻蛟的体内像是结了冰,整个身子有些僵硬,它木木呆呆,长大龙口,吐出一股酒泉,幻酒夹杂细小的冰渣,流入岳风的口中,“酒罡”的白气从他的毛孔中涌出,丝丝缕缕的酒气,可没有一贯的热力,反而透出一丝丝瘆人的冷意。 酒罡转动,岳风的身体飞快的变化,伤口愈合,血污尽去,断骨重生,就连塌陷的胸部也慢慢地平复。 白气越涌越快,变为了淡淡的红色,起初,众人以为那是岳风体内的鲜血,可是血气弥漫,竟有一种奇香,依依嗅到,冲口而出:“龙参。” 原来,岳风不但以“酒罡”疗伤,更以酒罡之气激发出体内的“龙参血”和“万年灵芝液”,两大神药在酒罡的牵引下,无伤不愈,滋生出了神奇的疗效。 依依话一出口,四周人无不心生骇异,忽听一个清柔的声音说道:“这真是龙参血吗?果然神效惊人。” 依依回头看去,杜庭兰姑侄漫步走来,依依想起刚才的凶险,心中余悸未消,扑上前去,拉住杜雨落泪:“杜雨姐姐。” 杜氏姑侄忙完芝兰堂的事务,早早打烊赶来。杜雨望着依依的脸色,眼里一半担忧,一半责备:“小七,你又受伤了?” “一点小伤。”依依一边笑,一边抹泪。 “只是小伤么?”杜雨白她一眼,“说了多少次,你打不过就退下,干吗还要这样拼命?”说完拉她坐下,用“神疗术”为她疗伤。杜庭兰也笑了笑,凑到武大圣和朱阳面前,依照各自所受的伤损,加以疗治。 杜雨和依依一个治伤、一个被治,然而均是心不在焉。依依定定地看着台上,杜雨眼角余光,始终不离岳风的身影。 岳风的身影快得难以想象,宛然失去了形体,在铺天盖地的枪影下穿梭不定。 化无常的心里微微吃惊,它分明在和一个影子作战,明明刺中扫中,结果差之毫厘,总是刺不中岳风的身子。 蛇妖王发出一串凄厉的吼叫,它六只手使枪,三个头也没有闲着,一个头吐出滚滚的黑水,一个头吐出惨绿的火焰,还有一个头喷出血红的毒烟。毒水、毒火、毒烟,遮天蔽日,笼罩了擂台,枪尖在其中吞吐飞洒,若隐若现,间或一闪,仿佛死神的目光。 岳风始终在躲避,就像是戏弄火焰的飞蛾、逃避浪花的跳鱼,毒水像是一条黑色的绸带当空起舞,毒火把天地太阳全都变成了惨淡的绿色,毒烟一道一道,流云似的在他身边穿梭,此来彼去,变幻莫测。 可是一切的攻势,都破不了他的酒罡,一切的神速,都跟不上他的影子。化无常甚至感觉,短短的一刻,对手的元气强了十倍,速度快了五倍,他的眼睛几乎有些看不清对手的行动,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如果是本体真身也还罢了,留在这里的,毕竟只是化无常的分身,这一个分身的力量,不足真身的十分之一,面对古怪的对手,蛇妖王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恐惧。 “你的心乱了!”岳风声音轻细飘渺,可又阴气逼人,仿佛一个诅咒,在化无常的耳边响起。 分身是精神所聚,精神一旦波动,势必殃及分身。化无常心中一凛,慌忙按捺精神,忽听岳风的声音持续飘来:“酒龙卷!” 幻蛟一窜而出,疯狂旋转起来,这一次旋转,在天地间搅起了一股飓风。幻酒夹杂狂风,构成了一个连贯天地的巨大风柱,这风柱如此有力,吹散了毒烟,荡开了毒火,冲破了毒水,狂风来了又去,天地由浑浊变为清朗,又由清朗变得浑浊。 化无常的眼珠也快要凸了出来,烟、毒、水不断地从三个头颅中涌出,势如纵横奔腾的兽群,跳荡,吼叫,所向无前。 龙卷遇上了兽群,两股力量凌空交锋,一会儿兽群冲散了龙卷,一会儿龙卷压住了兽群,龙卷中透出一股森森的寒气,化无常与之相遇,打心里也生出一股战栗。 蛇妖王纵横数十万年,这样的怪事,可是从未有过。 “咄!”喝声来自上方,化无常抬眼看去,幻蛟从龙卷中探出头来,岳风站在蛟头之上, 面如冰雪,双眼滴血,嘴唇苍白透青,右手高高举起,攥着一条长长的闪电。 20楼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对峙 比起以往,雷魂枪的枪身暴涨,光芒亮了足足一倍。少年随着幻蛟旋转,身影若隐若现,只有那一道电光,从始至终,无比刺眼。 化无常的心颤抖了一下,突然间,它发现岳风不见了。 一股疾风迎面撞来,化无常心中一凛,横枪以待,一股锋锐无比的力量,击中了蛇牙枪的枪杆。 咔嚓,蛇牙枪断成了两截,呼啸而来的寒气,像是一口匕首,深深扎入了化无常的心窝,它的身子略略一僵,顷刻之间,变得迟缓。 这一僵足以致命,雷魂枪带着一声锐啸,刺入了从肚脐向左数的第七枚蛇鳞。 这一次,枪尖深深地穿透进去,来势之快,化无常几乎提不起妖力来阻挡。当它提起力气的一刻,一股冰冷的力量透过枪尖传来,化无常的身子忽又僵住,就像是一尊石像,头下脚上,从天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一瞬间,枪上的闪电化为成百上千,俨如无坚不摧的电蛇,在化无常体内左冲右突,以惊人的气势,撕裂了蛇妖王的身体。 这痛苦难以形容,化无常眼珠外凸,血口大张,露出白森森、尖溜溜的利齿。它的嗓子里吼啸连连,巨大的尾巴贴地乱扫,每一次摆动,都带起小山也似的碎石。所有的人都在后退,他们几乎认定,偌大的天擂台会被这个怪物闹得支离破碎。 可是,岳风没有离开,他绕着蛇王飞驰,如影随形,雷魂枪从蛇身中拔出,又以电闪雷鸣之势深深刺入,凌厉的电光,将巨大的蛇牙枪寸寸截断,仿佛那不是可刚可柔、坚韧不断的妖枪,只是几根绵软无力的面条,一碰就折,一扫就断。 一转眼的工夫,化无常的身子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蜂窝,每一个枪孔都冒出惨白色的妖气,蛇妖王辗转哀号,可又无力还击,它不怕雷魂枪,也不怕苍龙转生,可是,枪尖上那一股寒气,简直就是它的克星,这一股冰冷阴邪的力量,摧毁的不是它的法体,而是凝聚分身的精神。 形势全然逆转,岳风先败后胜,将一场脆败变成了一面倒地肆虐,观众们手脚发抖,两眼圆睁。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一场打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宰。岳风在屠宰万蛇之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正在肆意地屠杀化无常。 数百记枪刺、切割,化无常的挣扎慢慢地减弱,偌大的躯体变成了一团起伏不定的白气,白气中响起一声愤怒的号叫:“臭小子,你走着瞧,总有一天……”还没说完,电光呼啸而下,将那一团白气搅得飞扬四散。 簌簌簌,许多青黑色的鳞甲从天而降,散落一地,其中还有一枚巨大的牙齿。原来,化无常的分身,是由蛇妖王的鳞甲和牙齿化成的,分身一破,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统统恢复了原貌。 岳风翻身落地,收起长枪,瘦削的影子像是钉在擂台之上,四面萧然,空寂无人,黑衣随风飞扬,一如来到人间的死神。 化音已经昏死了过去,化无常的分身与她的精神相连,类似于她的一个幻身,分身所受的痛苦,化音感同身受,刚才乱枪刺体之苦,彻底打垮了这个蛇娘。 “下一个!”岳风滴血似的双眼扫荡四方。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除了少数人等,没有人敢于直面他的眼睛。 “下一个!”岳风的目光落在莫先闻的脸上,那小子脸色苍白,可是神色还算镇定。 众人也纷纷看向黄衣少年,人群中响起一阵议论。 “太惊人了,这比赛不可思议。” “是啊,一对四,他快要成功了。” “莫先闻组很强啊,真的很强。” “不敢相信,他打败了蛇妖王的分身。” “这个人到底是谁?天道布武以前,我从没听说过他啊!” “你看他的样子,简直像个死人。” “他真的是活人吗?我觉得他像一个鬼……” 每一声议论都带着惊叹。莫先闻站立了一分多钟,吐了一口气,纵身上台,一扬笔,使了个法咒,化音冉冉升起,飘到了擂台以外。 蛇女奄奄一息,发出低低的呻吟,天秀纵身下降,疗治她的外创内伤。神疗者的妙手之下,肉体的伤势也许很快痊愈,可是她的精神已经垮了,两眼呆滞,口角流涎,痴痴的躺在那儿,就像是一个丧失魂魄的白痴。 天秀暗暗叹气,心知没有十天半月,化音的精神休想复原,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掉头看向岳风,想要看透这个男子,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之强。 岳风站在那儿,比莫先闻高了两个头,他的对手根本就是一个小孩,莫先闻的面孔一团稚气,如果不知道他之前的厉害,很容易被这张脸所迷惑。 “你很强!”莫先闻看了岳风一眼,那双血红的眼睛,让他不敢正视,少年盯着脚尖,仿佛喃喃自语,“可是,我不会认输的。” “你非输不可。”岳风古怪一笑,“小家伙,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莫先闻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迷惑。 “你不该打败朱阳。”岳风笑了笑,双手揣进兜里,“那只脱毛鸡,只有我能打败他、羞辱他,小家伙,你抢了我的活儿,所以,你非输不可。” 朱阳呆在台下,听得清清楚楚,气得两眼出火,盯着岳风,喃喃骂道:“这个混蛋。” 莫先闻也是咋舌,这理由匪夷所思,根本就是说笑调侃。他半信半疑,抬眼望去,岳风笑容不变,一股无比的力量却从他的身上涌出,势如怒潮涌来。力量中带着一股寒气,仿佛一口刀锋,刺得他浑身难受。莫先闻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那汗水为寒气一逼,变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气。不过片刻工夫,莫先闻已经生出一丝疲倦,对方气势之强,匪夷所思,仅是这样的对峙,也在飞快地消耗他的元气。 “我会输么?”黄衫少年,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突然,岳风的气势出现了一丝波动,像是一堵山墙,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纹,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渐渐化为一个巨大的空洞。莫先闻微微吃惊,定眼看去,对手眼里的血光慢慢淡去,眸子变得浑浊起来。 “奇怪?”莫先闻心生疑惑,可是时机难得,稍纵即逝,短短的一刻,岳风的眼里,出现了些微的恍惚。 “起!”莫先闻一纵身,飞到高空,一扬笔,心鼬现身、摇尾,一股黄乎乎的“沉滞之气”从后窍中喷涌而出。 黄气翻腾、汹涌,滚滚冲向岳风,可是岳风没有抵挡,此时此刻,他的体内生出了异样的变化。 天鬼的力量正在消退,冷流从他的四肢向内收缩,退缩到他的魂魄深处。说不出的倦意弥漫开来,强烈的晕眩主宰了身心,如果不是身在擂台,岳风恨不得一头倒下,一直睡到世界末日。 天鬼的退却十分突然,可又并不奇怪,每一次天鬼附身,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岳风打败化无常的分身,天鬼的力量大大透支。进入“天鬼”的状态,他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无往不胜,无坚不摧,可是这一股力量,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昏迷。更要命的是,孤独之身只是天鬼的残片,先天不足,难以持久,这个紧要关头,偏偏选择离开。 昏黄的气浪迎面扑面,岳风努力振作精神,幻蛟旋转,带起了一股“酒龙卷”,可是比起刚才的威能,这一股龙卷十分细弱,懒洋洋地打不起精神。 “快用酒罡。”老不死的话刚刚说完,黄气已经裹住了酒龙,沉重的感觉压迫过来,岳风不堪重负,仿佛是在沙漠下面行走,每走一步都无比吃力,与其竭力挣扎,不如躺下送死。 “酒罡……”岳风眼前发黑,阳太昊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起来,“你打算认输吗……” “认输?决不!”这念头闪过脑海,岳风有了短暂的清醒,“酒来!” 一股幻酒灌入口中,化为热流贯注全身,自从天鬼附身以来,岳风第一次感受到了热量。热气驱走了昏沉,他的眼前清晰起来,耳边也听见了声音。 空虚的感觉消失了,岳风的体内仿佛灌满了烧热的美酒,因此不再瘪塌无力,这些酒意掠过刚刚愈合的伤口,有一种微微刺痛的感觉。 窒闷的感觉挥之不去,黄气越来越浓,绕过酒龙,重重叠叠地向他压来。 “懒惰之气。”莫先闻又叫一声,青气掠空而来,缠住了幻蛟,幻蛟的动作变得迟缓,酒龙消失了,青气上下翻滚,幻蛟若隐若现,动作呆滞迟缓,深深地困在了青色的怪气里。 黄气涌到之前,岳风收起幻身,向后飞驰躲闪,黄气和青气交织如一,势如一青一黄两条飞龙,跟在身后紧追不舍,所过四散弥漫。一眨眼的工夫,天擂台一半的空间,变得青黄交织、浓烟滚滚,青龙与黄龙张开大嘴,不断地将虚空吞噬下去。 第二百五十章 苦木神 岳风左躲右闪,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少。观众们甚感不耐,岳风打败化无常何等威风,谁知遇上莫先闻,竟是一筹莫展,被黄鼠狼的臭屁逼得东逃西窜,真是大大的扫兴,许多人冷嘲热讽起来:“小子,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很会吃吗,吞噬啊,吞掉这些臭屁啊!” “这一顿可有得吃,一顿就饱啦。” “吃得进去,放不出来,一肚子臭屁,那可够呛。” “吃呀、吃呀,你不是很能吃吗?” 嘲讽声钻入岳风的耳朵,惹得少年心浮气躁,此时被逼无奈,他的确有心使用吞噬,可是一旦用过,势必落下“吃屁”的名声,这名声之臭,恐怕一生一世也洗刷不掉。 “小子,磨蹭什么?”阳太昊十分不耐,“快用苍龙转生。” “老不死。”岳风悻悻说道,“除了吞噬,有没有别的法子?” “什么意思?”阳太昊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你嫌赢得难看么?” 岳风怒道:“换了是你,你喜欢吃屁吗?” “用不着。”阳太昊语中透出一丝得意,“我可是天尊,至少有十种法子可以打败他。” “有没有我能用的?”岳风心生期望。 “也不是没有。”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有点儿麻烦。” “怎么麻烦?” “小子,你知道这黄鼠狼放屁的原理么?” “老不死,有屁快放。”岳风很不耐烦。 “这种分身,又叫‘道幻身’。”阳太昊的声音严肃起来,“一切分身之中,最难对付的一种。” “道幻身?”岳风心生疑惑。 “准确说来,这种‘幻身’的能力,在于某一种道理,或者说是某种概念。比方说,这只黄鼠狼放出的‘懒惰之气’,它的特点在于‘慢’,这是一个概念,可是任何事物进入这一片气体,都会相应变慢。它的‘沉滞之气’,概念则是重,任何沾染这种气体的事物,实也好,虚也好,都会变得十分沉重。这个时候,黄鼠狼趁你变慢变沉,喷出‘晕眩之气’,就可轻轻松松地将你打败。” “老不死,没时间了,说点儿有用的。” “道幻身的力量,不止是来自于幻身,更主要的是真身的精神力。这个姓莫的小子,要练成‘懒惰之气’,本身一定十分懒惰,要练成‘沉滞之气’,也一定要有‘举轻若重’的品性。所以要打败道幻身,一定要克制该人的心志。” “用幻术么?”岳风眼前一亮,跟着又生沮丧,“早知道,该让小七来。” “不,若是斗幻术,‘破魔金瞳’的威力不在‘天狐遁甲’之下,道幻身不是一般的幻术,而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与幻身的融合……” “老不死,你有完没完……”岳风快要急疯了,他的周围全是黄绿间杂的气体,如云似雾,浓而不散,开而又合,说什么也无法驱散,岳风黑衣翻飞,就像是网络中挣扎的鸟儿,飞来越来越慢,一股无形的压力似四面山崖,沉沉压来,逼得他血气上冲,心子砰砰狂跳。 “道理很简单。”阳太昊淡淡说道,“如果不用‘苍龙转生’,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即是‘以道克道’,用道幻身对付道幻身。” “可是,我没有道幻身……”岳风支吾。 “不,你有。”阳太昊说道。 “我有?”岳风莫名其妙。 “没错。”阳太昊根本不急,“你好好想想。” 岳风搜肠刮肚,可是形势紧迫,根本不容他多想,四周尽是青黄二气,八面合围,他已经无处可去。 “如果你输了,你会怎么样?”阳太昊竟然还有心思启发弟子。 “我……”岳风身陷怪气,悲从中来,“我会难过……”说到这儿,他的脑海里灵光一现,“老不死,你是说,苦海无边。” “没错。”阳太昊哈哈大笑,“苦,也是一种道。” “苦海无边。”岳风心念所及,幻蛟逆转精元,口中吐出一股淡灰色的元气,元气融入怪气,起伏弥漫,飘渺不定。因为“懒惰之气”的缘故,这一股“悲苦之气”,始终在岳风的附近飘浮,无法向前推进一步。 “这怎么办?”岳风快要喘不过气来,脑子里拼命转动念头。 “简单。”阳太昊说道,“你需要一个载体。” “苦木神。”岳风应念而动,幻蛟化为千百藤蔓,藤蔓的颜色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灰白,穿透青黄之气,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 此时间,岳风已为“沉滞之气”包围,巨大压力挤压之下,几乎要将他碾成肉饼。 “唉,死要面子活受罪。”阳太昊叹气说道,“你只要用上吞噬,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闭嘴。”岳风使出酒罡,竭力抵挡冲天的压力,一面驾驭藤蔓,穿过青绿之气,像是千百灵蛇,以惊人的灵觉,寻找莫先闻的方位。 可是四周空空,没有黄衫少年的影子,可怕的压力让岳风血流乱窜,胸口窒闷,眼冒金星,七窍之中,快要迸出血来。 “眩晕之气。”一道黄影从左侧冲出,莫先闻出其不意地跳了出来,双眼炯炯发光,双手合在一起,头顶的心鼬破天荒站了起来,身子舒展开来,肥肥胖胖,圆乎乎地像是一个皮球,毛茸茸的大尾巴凌空一转,喷出一股五彩斑斓的毒气。 岳风突然遭袭,一时措手不及,整个人被“眩晕之气”团团包围。这样一来,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使用酒罡,必要呼吸空气,若要呼吸空气,势必吸入眩晕之气,可是不用酒罡,以他血肉之躯,决计无法抵挡沉滞之气的压力。 使用酒罡,必然晕厥,不用酒罡,只有一死。 要么晕,要么死,再无第三条选择余地。刹那间,岳风的心里闪过一丝懊悔,阳太昊说得没错,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从头再来,他一定会使用吞噬。 咻,岳风一扬手,飞出一道电光。莫先闻一扬笔,青气挡在前方,电光进入气层,竟也变得迟缓。莫先闻趁势一闪,跳到一边,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已胜券在握,对手必败无疑。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闪过一丝灰白,如烟似雾。莫先闻一时不查,吸入一丝灰气,他吃了一惊,不知是何来路,好在这灰气淡而无味,也无不适。莫先闻定眼看去,岳风两眼翻白,快要昏了过去,身周的浓白的酒气慢慢变淡,眩晕之气以外,沉滞之气滚滚压来。 酒罡一破,沉滞之气四面一收,岳风必死无疑。胜负将分,莫先闻的心中生出一丝犹豫,这一场他赢定了,可是,杀不杀岳风呢? 这念头刚刚升起,莫先闻忽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心酸难忍,五内欲摧,一股酸热之气涌向眼鼻,两串泪珠顺着双颊滚滚而下。 莫先闻年纪幼小,又是少年得志,按说没有什么伤心的事,可是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只是想哭,脑海里不知何时,突然浮现出幼年养的一只小犬妖,因在水边喝水,被一条蛟龙活活吞掉,事后他杀了蛟龙,可是犬妖也死了。这悲恸起初如丝如缕,渐渐化为洪水激流,在他的心里掀起翻天的巨浪。莫先闻悲不能禁,张开大嘴,失声痛苦。 他陷入悲苦之中,六神无主,魂魄激荡,“心鼬”由心而发,心一乱,幻身也乱,挣扎两下,慢慢消失。失去了“心鼬”的操纵,怪气纷纷消散,空气变得清朗,莫先闻从天上落到了地面,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他的四周裹着一层淡淡的灰气,眼前灰茫茫一片,可是不知怎的,他感觉小犬妖的尸体就在眼前,幼年时的悲伤如怒潮袭来,除了哭个痛快,简直无法可想。 岳风也摔在了地上,他半昏半醒,心神恍惚,莫先闻的哭声时远时近,让他不知身在何处。 “眩晕之气”消失了,没有后续的毒气,之前的毒效慢慢地消散,酒罡重新转动起来,热气越来越粗,化为一股洪流,在他的体内左冲右突,驱赶五色毒气,将其一丝丝从毛孔里逼了出来。 “呀!”岳风脑子一清,抖擞站起,抬眼看去。莫先闻仍在痛哭,哭得哆哆嗦嗦,连符笔也捉拿不稳,一边哭泣,一边叫喊“茸茸”,正是小犬妖当年的名字。 莫先闻这个样子,不用岳风动手,胜负已然明朗。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无论用何手段,岳风就是胜了,他以一人之力,打败了四个对手,赢得了绝对的胜利。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逆转,几度生死,荡气回肠。 莫先闻还在痛哭,应唐叹了一口气,走上擂台,将他扶了下去。 “我宣布。”巫方慢慢起身,脸色十分难看,她盯了岳风片刻,大声说道,“这一阵,岳风组胜!”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分组 四面仍是沉寂,天秀站在一边,也是半醉半醒,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岳风站了片刻,转过身子,他没有飞行,但如应唐一样,慢慢地走下擂台。当他双脚踏上阶梯的一刻,观众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掌声越来越多,化为了一阵风暴雷鸣。 掌声突如其来,岳风有点儿吃惊,他扭头四顾,心中不胜茫然。 “岳风。”依依扑了上来,钻入他的怀里咯咯直笑,“你赢了,我们赢了。” “是啊,我们赢了。”岳风倦怠一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确信自己胜出,强烈的倦意涌遍身心,他伸出手来,扶住依依。 小狐女伤势未愈,受了这一股压力,脚下微微踉跄,正要摔倒,忽觉肘下一沉,回头看去,胡仙仙一脸怨怪,伸手将她轻轻扶住。依依心情大好,冲着四姐抿嘴一笑,胡仙仙白了她一眼,目光凝注在岳风身上,眼底透出一丝犹豫。 “四姐,他很强啊。”依依在她耳边小声聒噪,“我告诉过你,他真的很强!” “知道了。”胡仙仙没好气说道,“不过小小赢了一阵,你就跟夺了冠军似的。” “只要岳风在,就一定能夺冠军。”小狐女信心爆棚。 武大圣、苏媚烟、杜雨、杜庭兰也拥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岳风组一扫愁云惨雾,变得喜气洋洋。岳风听着欢声笑语,只是微笑不语,他转眼一瞧,朱阳站在远处,落落寡欢,无精打采。岳风想了想,走上前去笑道:“猪样儿,你的伤好了么?” “好了。”朱阳强打精神,冷冷说道,“用不着你关心。” “谁说我关心你了。”岳风眯起双眼,目透精芒,“我只是可怜你,你这个样子,真像是一条丧家狗啊。” “你说什么?”一股怒血直冲头顶,朱阳盯着岳风,耳根子也似燃烧起来,“你放屁。” 苏媚烟见势不妙,快步上前,笑道:“哎呀,好端端,怎么又吵起来了?” 岳风将她挡在一边,与朱阳的目光针锋相对,笑吟吟说道:“猪样儿,我只是放屁,你却是闻屁,不,准确说来,你被莫先闻弄去擦了黄鼠狼的屁股,臭是臭了一点儿,可我不会嫌弃你的。猪样儿,实话实说,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小的卒子,可有可无,你输啊赢的,对我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你混蛋。”朱阳五内翻腾,一双金瞳气得发红,他想要反驳什么,可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你混蛋。” “赢家通吃,输家闭嘴。”岳风不依不饶地说,“猪样儿,如果你还想让我留意你,就打起精神,赢一场给我看看。” “你等着瞧。”朱阳面皮涨紫,深深一口气,“臭皮蛇,只要你狗眼不瞎,我一定会赢给你看,我不但会赢,还会赢到底,最后的冠军一定是我……” 还没说完,岳风掉过头去,跟武大圣说笑去了,朱阳快要气疯了,胸口又痛又热,似有一股火焰燃烧,他恨不得第五轮马上到来,以便一雪前耻,让这条臭皮蛇彻底闭上他的狗嘴。 “取胜各组的组长,请到擂台上来抽签。”巫方大声叫嚷。 岳风一皱眉,分开众人,走到台上。经过这一轮,只剩下了六组,六个组长陆续上台,站在擂台之上,显得有些冷清。 “请抽签。”天秀托着匣子,来到水夜面前。 水夜见了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唯独见了天秀,眉开眼笑,说不出的高兴。她迟迟不动,冲女道师咧嘴傻笑,天秀没好气说道:“呆什么,快抽签。” “有什么好抽的。”水夜大咧咧地说,“对哪一组都一样,反正赢的肯定是我。” “大言不惭。”天秀细眉微皱,“你到底抽不抽,不抽,我可换别人了。” 少女扁了扁嘴,轻哼一声,把手伸进匣子,摸出一个纸团,天秀接过一看,大声宣布:“水夜组,对阵,师映潭组!” 师映潭应声一颤,瘦脸登时绷紧,张大双眼,盯着水夜,那样子也吃惊,也无奈,一丝淡淡的恐惧从他眼中化开,一转眼的工夫,布满了整张脸庞。 其他人听了这话,均是松了一口气,谁也不愿面对蜘蛛女,跟水夜对阵,等于就是认输。师映潭纵然心静如水,此时此刻也起了波澜。 匣子送到司权面前,白虎少年怒了努嘴,伸手入匣,摸出纸团,天秀看过叫道:“司权组,对阵,龙悔组。” 司权皱了皱眉,掉头看去,龙人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看来,金黄色的双目,似要喷出两团火焰。司权心子一抖,下意识向后一缩,目光投向台下,只见左都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面,神态悠闲,若无其事,司权见他这样,一颗心稍稍落地,笑了笑,慢慢挺直胸膛。 第三个签已经不用抽了,四组的对阵已有定论,剩下的两组就是对手。古太羽脸色凝重,并不看向岳风,只是默默地望着台下,古天仇站在那儿,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岳风的进步太过神速,形势的变化,大大地偏离了古天仇的初衷。起初,派古太羽参加天道布武,就是为了羞辱岳风,可是今日一战,岳风组之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十拿九稳的胜算,如今变得十分莫测,即使不输掉,也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 啪啪啪,岳风轻轻鼓掌,这掌声十分清晰,古太羽想要忽视也无可能,他无可奈何地看向岳风,少年的目光里透出一股嘲弄,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看向古太羽的眼神,就像是一只猛虎看着一头羔羊。 古太羽的心里很不舒服,还没想好反击的法子,岳风一拂袖,飘然离开了擂台。 对阵一定,人群陆续散去,观众们难掩兴奋之情,只看对阵,第五轮绝对精彩纷呈,明日必能大饱眼福。说起今日的战况,众人一致以为,最出彩还是岳风组的逆天之举,连败三场的情形下,岳风大发神威,将四个对手挑落马下,就连化无常的分身,也成了他枪下之鬼。这样的实力,即使面对水夜,怕也不妨多让。可是,岳风死而复生,仿佛变了一人,那样子古怪离奇,让众人生出许多猜测,可是猜来猜去,也猜测不出,岳风的体内,竟然藏有天鬼。 比赛一完,京无伦就不见踪影,一如来时突兀,去得也是悄无声息。岳风组一行启程返家,才走十来步,凑巧遇上了巫朗一伙,刁之林不在,剩下南炎、古天仇、古天回等人,看见岳风组,均是怒目相向。 “哟!”苏媚烟看见巫朗,主动招呼,“巫三爷。” 巫朗见了她,脸色发黑,从头到脚都是晦气,可又不便掉头离开,只好停下步子,悻悻笑道:“苏仙子有何指教。” “巫三爷,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苏媚烟巧笑嫣然,说不出的妖媚动人,“今天,你可欠了我三百万点金。” “先输的是水,后输的是血。”巫朗盯着女子,又心痒,又心疼,“苏仙子,你先别得意,就算岳风组胜过所有人,只要胜不了水夜,结果你还是输,拖到最后,你输得越多。” “哎呀呀。”苏媚烟嘻嘻一笑,“我是无所谓,可你这话古先生一定不爱听,难道说,明天一战,古太羽组输定了吗?” 巫朗无意中说漏了嘴,掉头看了古天仇兄弟一眼,那两人脸色发青、目光阴沉,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巫朗干笑两声,说道:“古老兄,何必如此呢?我不过随口说说,以古贤侄的实力,一定会平安胜出,哈,我可是压了重金,古宗主,你回家以后,可得给令郎打打气。” 古天仇脸色稍霁,点头说:“巫三爷吉言,小儿必当全力以赴,不让巫三爷失望。” “全力以赴就能赢啊?”苏媚烟继续冷言冷语,“这么说,今天输掉的都是没尽全力咯?” “臭娘们儿。”古天回按捺不住,暴跳起来,指着苏媚烟怒喝,“你得瑟个屁,明天一过,我让你哭。” “大哥……”古天仇沉喝一声,怒视兄长。古天回自觉失态,恨恨扫了苏媚烟一眼,缩手退步,悻悻站到一边。 “苏仙子。”古天仇笑笑说道,“胜负之数,向来难测,只要没打完,谁又说得准呢?”他看了一眼岳风,目光如刀锋掠过,嘴角森然一笑,“小子,你今天本领不坏,但愿明天再见,你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岳风淡淡说道,“古天仇,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古天仇哼了一声,冷冷看他一眼,甩袖离开,每走一步,地上砖石之上,均是留下一个脚印。古天仇一腔火气,全都发泄在石砖之上。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绑架 岳风组乘虬龙车回家,一路上说不出的安静,四个组员筋疲力尽,躺的躺,坐的坐,没过多久,全都睡熟。苏媚烟抽着烟斗,瞧着众人微微苦笑,胡仙仙搂着依依,两眼望着窗外,只是一味沉思。杜庭兰姑侄向来安静,含笑注视,一言不发。 到了风烟居,苏媚烟叫醒众人,沐浴用餐以后,杜氏姑侄为众人治伤。这一次,武大圣伤势最重,可也并不致命,调养一晚,便可痊愈;其次是依依,狐神后裔自愈有术,尽管伤得不轻,可也恢复神速。朱阳小有伤损,毒气排空,便不足为虑;最奇特的还是岳风,他分明连受重伤,可是杜庭兰察看伤势,却连一道伤疤也没见到,神疗者啧啧称奇,想来想去,只能以英招“龙参”的奇效来解释。 岳风表面上不见伤损,内里却觉空虚乏力,坐在原地,也能睡着,杜庭兰话没说完,他就倒在兽皮软椅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在卧室床上,好在此番醒来,并无香艳奇遇。 掀开窗帘,启明星起,分外明亮,不知不觉,睡了半日一夜。岳风沐浴一番,只觉神清气爽,还没坐下,指尖一热,阳太昊钻了出来,老头儿抽着烟斗,两眼盯着岳风,眼里大有愁意。 “老不死。”岳风奇怪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怕京无伦。” “他不在这里。”阳太昊慢条斯理,徐徐说道,“小子,你昨天用了天鬼。” “还用你说?”岳风没好气说道,“它自己跑出来,我有什么法子。” “我很担心。”阳太昊幽幽说道,“昨天,天鬼之力用得太多了。” “有什么不对吗?”岳风心生疑惑。 阳太昊叹一口气,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天鬼之力很强,比起大多数的至道者还要强。可是,你每用一次,你的性情就会更加接近天鬼,变得暴虐嗜血、阴狠毒辣,久而久之,你会慢慢地失去人性、近乎鬼道,最终成为天鬼的傀儡,听由孤独的驱使。” “可是……”岳风的心里疑惑不定,“我以前也用过,你那时怎么不说?” “天鬼威力无穷,但你能使用多少,跟你的修为有关,你的道力越高,使用的天鬼之力也就越多。在此之前,你的修为还浅,即使运用天鬼之力,那也十分有限,天鬼对你魂魄的侵蚀也就有限。加上我魂珠天下独一无二,若在魂魄之外,我或许不是天鬼的对手,但在魂魄之内,它也让我三分。你入神之时也看到了,魂珠横在魂魄与天鬼之间,好比一道堤防,大大遏制了天鬼的力量。可是,当你天鬼附体之时,你的魂魄和天鬼会有短暂的融合,这时间纵然如我,也无法阻止,因为那时候你性命攸关、非生即死,我若阻止你们融合,你也必死无疑。” “那么昨天……”岳风的脸色越发苍白。 “融合的时间太长,融合的程度也太深。”阳太昊悠悠地叹了口气,“至于会有什么结果,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上来。” “我……”岳风如鲠在喉,“我真的会变成天鬼吗?” “不好说。”阳太昊皱了皱眉,“孤独之身,毕竟只是天鬼的七分之一,因为精魂不全,它的威力大打折扣,每一次发力以后,它就会进入休眠,这给了我机会,趁它虚弱之时,将它的戾气从你的魂魄中驱走,但这很难,总有许多戾气,难以完全驱逐,你们融合得越深,驱逐起来就越难。” 岳风不觉沉默,过了良久,轻声说:“老不死,谢谢你。” “不用谢我。”阳太昊深深地看着他,“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研究天鬼。它虚无缥缈,似真似幻,与其说是一种力量,不如说是一种信念。你何去何从,并不在于天鬼,而在于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岳风微微出神。 “还记得入神时,孤独问你的话吗?” “记得。” “那时最为凶险……”阳太昊的目光严厉起来,“你如果把孤独当成了自己,你们两个神意相合,马上就会合二为一,那时候,即便我使出全力,也阻止不了你们的融合。当你选择了自我,拒绝了天鬼,以天鬼之强,也只能退缩而回,继续休眠。所以说,岳风,能战胜天鬼的人只有你,是否成为天鬼的傀儡,全都在于你自身的选择。”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现如今,他的周围强敌环伺,战斗日益凶险。可是谁又知道,在他的体内,另有一个战场,这是一场决斗,一对一,无始无终,永无休止,比起任何外在的战斗都要凶险。直到目前为止,岳风还是赢家,可是,他还能赢下去吗?当他输掉的一刻,又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抬眼看去,天已放亮。岳风推门下楼,走到庭院之中,呼吸花木芬芳,排解心中郁闷,正散步,忽然一溜光芒,向他迎面射来。 岳风慌忙躲闪,纵身向后,去势比流光还快。谁知道,那光芒停在半空,并不前进,岳风凝目看去,光芒散去,竟是一封纸剑传书。 他犹豫一下,抬起手来,纸剑光芒尽失,冉冉飘落在他手心,岳风拆开一看,信纸上写道:“神疗者在我手里,你一个人到鳗湖来,辰时不到,或是告知他人,姓杜的小妞儿必死无疑。” 笔墨未干,挥洒淋漓,应是刚刚写成。后面没有署名。可是,岳风不用去猜,已经隐隐知道是谁,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他浑身发抖,五指徐徐收拢,将那纸剑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杜雨的面容从脑海里闪过,少女羞涩的笑脸,俨然就在眼前。 “杜雨!”岳风闭上双眼,犹能感受到当日女子的体温,如果没有她,也许,蛟龙出体的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如果信上说的不假,杜雨落到那些恶徒的手里,又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岳风可以断定,纵使他放弃比赛,即便他前往鳗湖,葬送自己,杜雨依然会死,那些人,决不会留下活口,如果巫朗也在其中,少女临死之前,恐怕还会受尽凌辱。 “弟弟!”苏媚烟的叫声传来,岳风应声一抖,深吸一口气,将狂奔的气血压了下去,他尽力收拾心情,转脸挤出笑容,“苏姐姐。” “这么早?”苏媚烟妙目如水,打量他一眼,“怎么,你有心事?” “没什么?”岳风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姐姐,杜先生和杜姑娘,昨晚没有住在风烟居么?” “没有,治了伤就回芝兰堂了。” 岳风唔了一声,又问:“姐姐消息广大,可知道古太羽组住在什么地方?” 苏媚烟盯着岳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岳风漫不经意地说。 “古太羽么?他住在玄冥城寒江路的古家别院,其他的三人,是否跟他住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 岳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掉头走回风烟居。苏媚烟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深。她久经世事,心思敏锐,岳风尽管百般掩饰,可女子直觉感到,少年的笑容之后,分明藏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回到卧室,岳风找出一张纸,符笔如飞,写下苍青色的文字:“我先走一步,天擂台见。” 写到“见”字,他的笔尖微微一颤,眼前浮现出一张张俏脸,依依、苏媚烟、胡佩佩、还有……天秀。 岳风闭上双眼,不知怎么想到了胡佩佩?自从回到风烟居,他还没有去看望她,听说她伤势沉重,一直昏睡不醒,去不去都一样。不过,这些都是借口,他打心底里害怕这个狐女,那一晚的星光,烙印似的刻在他的心上,每一次想起,他的身心都涌起一股战栗。 不见也罢!岳风苦笑一下,写下姓名,把便笺压在书桌上面,回头看了一眼,推开窗户,一纵身,窜上天去。 “小子。”阳太昊沉默已久,忽地开口,“你真打算那么做?” 岳风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阳太昊,不由叹道:“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如果失败了,姓杜的小姑娘可能没命。” “不这样干,她就能活吗?” “唔,只怕不能,不过,这件事得万分小心。” “老不死,对不起。”岳风长叹一口气。 “没什么,这件事,你做得对。”阳太昊出人意料的宽容,“换了是我,也会这样做。” 岳风迟疑一下,问道:“如果我失败了呢?” “事到如今,尽力而为。”阳太昊冷冷说道。 岳风胸口一热,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飞驰如电,说话之间,已经飞出勾芒城,进入了北方的玄冥城,向路人问明处所,一阵风向寒江路飞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虎口拔牙 古家别院,占地甚广,气势威严,门前一座牌坊,上书“霜凌霄汉”四个大字。 将近古宅,岳风一抖宝衣,飘然落在一栋高楼上方,自上而下,注视古宅,宅中人来人往,从此间看来,大小只如蝼蚁。 “有一个麻烦。”阳太昊说道,“如果古天仇也在,你又怎么办?你眼下的修为,恐怕胜不了他。” “我自有办法。”岳风站在高楼的顶端,狂风烈烈,吹得他衣袂飞扬,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只神骏的黑鹰。 这里是古家别院前往天擂台的必经之地,岳风默默地等待,时间点滴流逝,石磨一样碾磨着他的心志,他几乎按捺不住,想要纵身离开,前往忘墟赴约,可是,一种信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相信,该来的一定会来。 院子里光芒星闪,升起飞行法器的光芒。岳风凝目看去,心子无端变快,这一行共有六人,古天仇、古太羽、万琪、申屠南,以及两个随从。 岳风一纵身,拦在了六人前面。 “咦!”古天仇盯着岳风,目透锐芒,他一身烂银铠甲,白中透蓝,泛起冰雪光芒,一对翅膀若聚若散,仿佛飞舞的雪花,压根儿没有形质。他看见岳风,皱眉喝道:“你来干吗?” 岳风默不作声,阳太昊在他心底说:“他不在忘墟,你会不会弄错了。” “古天回不在。”岳风轻声说道。阳太昊唔了一声,沉寂下去。 “好狗不拦路。”申屠南第一个按捺不住,“姓岳的,你在这儿干吗?” “我有话要跟古太羽说。”岳风一瞬不瞬,盯着古太羽,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不知道古少爷肯赏光吗?” “有话就说。”古太羽故作镇定。 “这话只能你我两人听到。”岳风笑笑说道,“人多了,会有麻烦。” “什么话,这样隐秘?”万琪脸色一变,狐疑地看了古太羽一眼,她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岳风知道了古太羽的风流韵事。 申屠南看出不妙,也当岳风捉到古太羽的把柄,厉声喝道:“少废话,快滚开,要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 “古大少爷。”岳风笑了笑,“你的保姆还真多啊。” “保姆?”古太羽变了脸色,怒道,“你说什么?” “你还是个男人吗?”岳风笑容不变,盯着他目透锐芒,“古大少,你连单独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对面的众人变了脸色,两个随从厉声喝道:“放肆。”双双拔出符笔。 古天仇皱了皱眉,忽道:“岳风,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我只有一个人。”岳风摊开双手,满不在乎地说,“还能打什么主意?难道说,古家主,你怕令郎吃了我的亏?也罢,你留下来一起听也无妨。” 说这话时,岳风面容镇定,心子却是突突狂跳,如果古天仇真的留下,那麻烦可就大了。 古天仇盯着岳风,脸色阵青阵红,忽地冷哼一声,说道:“好,我不信你能耍什么花招,太羽,你留下来听他说什么,时候不早,快点儿了结,我在天擂台等你。”一展翅,向擂台方向飞去。两个随从迟疑一下,也纵身跟了上去,申屠南作势要飞,可见万琪一动不动,顿又停了下来。 万琪存心要听岳风说些什么,若是事关男女之事,也好提前防备。她执意留下,申屠南同组同心,也不便独自飞走。 一转眼,天上只剩下了四个人。 “一对三。”阳太昊忧心忡忡,“胜算不大。” “来不及了。”岳风看了看仙罗盘,“距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 “喂。”古太羽十分不耐,“姓岳的,你有屁快放,磨蹭什么?” 岳风抬起头来,点头说道:“好吧,我开门见山,这一次来,我想请古大少帮一个忙?” 对面三人听了这话,对望一眼,就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古太羽竭力忍住笑,说道:“岳风,你开什么玩笑,帮忙?呵,我们可是对手,我干吗要帮你的忙?” “太羽,你先让他说,到底帮什么忙?要是他活腻了,要我们帮忙超度,那也是一件大好事呀。”万琪冷嘲热讽,句句刺心。 古太羽冲她谄媚一笑,连连点头:“好啊,你要我帮什么忙?” “很简单。”岳风深吸一口气,“古大少,麻烦你屈尊枉顾,陪我走一趟忘墟。” “胡扯。”古太羽变了脸色,厉声说,“姓岳的小子,我没空陪你瞎胡闹。” “谁跟你胡闹。”岳风目透精光,“古太羽,今天这一趟,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笑死人了。”申屠南笑得满脸开花,“不走,你又怎么样?” “酒龙卷。”岳风一声锐喝,幻蛟一窜而出,卷起一股粗大无比的酒龙,摇头摆尾,以惊人的气势,向三人席卷而来。 他突然出手,三人颇感意外,可是人多势众,心中并不慌张。申屠南一扬笔,青眼白蝠冲出笔端,那幻兽张开大口,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神音炮笔直冲出,正中酒龙腰身,激起数丈水花,以“酒龙卷”之强,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透过空洞,可见青光莹莹,幻蛟的腰身来回扭动,似乎不堪打击,极尽痛苦扭曲。 申屠南心中一喜,正想挥笔扫出,酒柱的空洞之中,窜出千百点青光,跳动飞舞,势如一阵急雨。 幻蝠发出一声尖啸,神音炮所过,青光闪闪的龙鳞纷纷化为齑粉,一团团青色的雾气凌空绽放,就像是一朵朵冲天怒放的硕大青莲。 “千叶飞鳞”出现了一个空洞,剩余的飞鳞片刻不停,跳动呼啸,劲风锐不可当。 申屠南想也不想,驾驭幻蝠冲向空洞,冷不防千百条幻藤从空洞中一窜而出,粗大有力,势如千百只怪手,将幻蝠缠在其中。申屠南心中一惊,大喝一声:“神音炮。”幻蝠张口吐声,藤网崩溃瓦解。 “蝠斩!”白蝙蝠应声狂转起来,身形暴涨数倍,卷起一阵大风,双翅锐利如刀,搅得幻藤支离破碎。 申屠南破了幻藤,来不及得意,忽听一个声音幽幽传来:“酸木神!” 话音方落,红黑色的幻酸从破碎的幻藤中涌入,洋洋洒洒,滔滔滚滚,一眨眼的工夫,白蝙蝠卷入了幻酸之中,幻酸侵蚀幻身,腾起咝咝白气。 白蝙蝠发出凄厉的哀嚎,神音炮接二连三冲开幻酸,可是开了又合,无休无止,申屠南只觉一阵强烈的剧痛,整个身子仿佛掉进了一个火池,四面烈火熊熊,灼痛之中又透出一股酸意。 他忍痛抬头,吃惊地发现,青眼白蝠包裹在红黑色的液体之中,正以惊人的速度融化,最先融化的是蝙蝠的翅膀,双翅受损,“蝠斩”顷刻失效。申屠南心胆俱寒,早把破藤的事情丢到一边,一心一意驾驭幻蝠逃命,可是失去“蝠斩”的庇护,数不清的幻藤汹涌而上,拖拽、纠缠,坚韧无比,力大无穷,幻酸从中空的藤蔓中涌出,无孔不入,灌入蝙蝠的口鼻眼耳,生出了可怕的威力。 青眼白蝠本是金相的幻身,幻酸正是它的克星。钟离锋的“千幻神剑”尚且抵挡不住酸木神的侵蚀,青眼白蝠更是难以抵挡,一阵凄厉嘶鸣,幻蝠一双青眼,变成了可怕的空洞,两只耳朵消失无踪,幻酸进入肚中,夺走了幻蝠发声的能力,无坚不摧的“神音炮”化作了无用的惨叫。 幻身受了重创,真身感同身受,申屠南两眼发黑,脏腑里涌出一股热流,他张开嘴巴,哇地吐出一口热血,只觉浑身无力,眼前青影一闪,一条幻藤迎面冲来,势大力沉,正中心口。 申屠南口喷鲜血,一个跟斗栽了下去,下坠途中,扫眼看去,一大团红云裹住一团白气,古太羽的身影流光飞驰,围绕白气团团乱转,一道道劲力有如淡淡的流霜,纵横交错,像是一支寒冰凝结的大笔,在虚空之中尽情作书。 “给我报仇……”申屠南想要叫喊,才张嘴,一口血涌了出来,堵住了他的嗓子,狂风自下吹来,刮叫他口鼻窒息。申屠南的心里满是不甘和愤怒,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久之前,岳风还是他砧上的鱼肉,而今再次交手,不到两个回合,他就败得这样彻底。屈辱的感觉涌遍全身,但他已经无能为力。大地如飞迫近,申屠南两眼一闭,剧痛汹涌而上,在他昏死之前,清晰地听见了自身骨骸的碎裂声。 第二百五十四章 电木神 申屠南出手一刻,古太羽和万琪没有迟疑,他们意识到,岳风挑衅在先,大可趁这机会,一拥而上,以三敌一,除掉这个劲敌。 双方出手的之快,势如电光石火,万琪的“血虫”,古太羽的“冰河洗剑”,几乎同时使出,“青眼白蝠”攻击的是幻身,这两人攻击的却是岳风的真身。 岳风三面受敌,一心三用,几乎首尾难顾,为敌人的攻势所趁。好在“酒罡”神妙,浩气四溢,那一团血雾的幻虫,到了身边,面对氤氲酒气,竟是无孔可入。“冰河洗剑”凝气成冰,起初一股寒气,几乎冻住了岳风的元气,可是“酒罡”转动,幻酒化气,带动凝滞元气,冲散那彻骨的寒意。 古、万二人出手无功,岳风腾出手来,“酸木神”一击得手,废了青眼白蝠,将申屠南打落尘凡。剩下两个对手,均是心中一凛,生出一股寒意,各自使出全力,竭力围攻岳风。 可是,如论怎样攻击,也破不了岳风的“酒罡”。 “冰河洗剑”练到“凝元”境界,可以冻结对手的元气,可是“酒罡”流转,可辟邪祟,寒气一入岳风体内,即刻就被驱逐出来。“血虫”一族所炼幻虫十分阴毒,不但能摧毁对手的幻身,还能如蛀虫一般破坏对手的元气,别的对手遇上,纵然躲过幻身之危,也难逃百虫钻心的痛苦,可是遇上酒罡,好比遇上了克星。“金符虫”尚且不能制服贺兰殷雪,“血虫”当然也无法制服岳风。 “万虫噬心。”万琪大为愤怒,发出一声娇呼,砰的一声,血色的虫雾陡然暴涨,化为一大团血红色的云团,其中的血虫一生二,二生三,不断孳生变幻,一眨眼的工夫,将岳风重重困住,包围得密不透风。 古太羽和她大有默契,“冰河洗剑”的劲气如大剑长戟,不断刺入酒罡,尽管冻结不了岳风的元气,但能让他的元气流动变慢。滞涩一生,酒罡顿生破绽,血虫无孔不入,立刻钻入其间,若非岳风经过化无常一战,酒罡运用渐渐娴熟,紧要关头化解寒气,酒气重生,挡住了血虫的去路。 这样一来,双方势成僵持。可是,这样的僵持,绝非岳风的本意,他要的是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越是不利。古、万二人的道力终究胜过岳风一人,时间一久,也势必惊动古家的好手,别的人还罢了,古天仇如果去而复返,可是大大的不妙。 决出胜负,越快越好。岳风一面左右遮挡,一面思绪如飞。突然间,他心中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对策。 “糖木神。”岳风一直小心使用幻身,以免遭到血虫摧毁。随他一声低喝,千百幻藤冲出酒罡之外,苍青色的藤身上涌出金色的幻糖,幻藤舒卷开合,所过血色的虫云出现了大块的空白。 一阵狂飞乱舞,青金色的幻藤变成了骇人眼目的血红,数不清的血虫被幻糖牢牢地黏在了幻藤之上。 万琪起初不胜吃惊,紧接着,她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血虫虽为粘住,噬咬的能力依然如故,如此抵近攻击,正投万琪的心意。她驱使幻虫,不进反退,故意黏上幻藤,极力吞噬幻糖。这一种吞噬与苍龙转生不同,血虫没有同化对手的能力,与其说吞噬,不如说是瓦解,血虫的能力,在于将一切幻身化整为零,噬咬的途中,血虫由少变多,直到无量多数,彻底打垮对手。 一刹那,岳风感受到幻糖的流逝,幻藤上虫身蠕动,快要滴出血来,一旦幻糖消失,血虫得了自由,必将攻击幻藤的本体,那时候,即便奈何不了酒罡,只要攻破了幻身,岳风照样逃不出败北的厄运。 “裂阳。”岳风双掌之间,出现一大团夺目的闪电。古、万二人心中一凛,齐齐后退,冷不防岳风并未向前掷出,而是大喝一声:“电木神。”双掌向前一送,闪电注入幻藤。 刹那间,雷轮之术融合长青木神,体术融入了道术,电光循着幻藤游走,所过发出刺眼光芒,附在藤上的血虫,饱受电流冲击,失去虫形的躯体,化为一团团血红色元气,萦绕幻藤四周,微微动荡起伏。 万琪的脸色阵红阵白,两眼呆滞,口角淌血,血虫遭遇灭顶之灾,波及真身,使她通身麻痹,气血沸腾,几乎失去飞轮,步了申屠南的后尘。 古太羽眼看不妙,拉着万琪纵身向后,这时间,幻藤纷纷后缩,化为一条幻蛟,血虫一只也无,统统变成了血红的元气。 “酒龙卷。”岳风一声锐喝,酒龙腾空,将浓浓的血气搅得无影无踪。 万琪惨叫一声,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说来繁复多变,其实快如电光石火,不过三五个照面,两个好手全都了账。古太羽好比飞虎折翼,抱着少女娇躯,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岳风之强,已经超乎想象。 一转念的工夫,错过了逃走的机会,酒龙卷带着轰隆巨响,以惊天动地的气势倾轧过来。古太羽无处可去,只有全力迎战。 他一挥手,万琪冉冉飞出,落在一栋高楼顶上,而后身子一滚,冰白色的铠甲腾起袅袅的白气,将他裹在其中,一阵剧烈翻腾,变成了一头俊秀威猛、冰雕雪铸似的冰雪狻猊。狻猊张开大口,冲着迎面撞来的酒龙,吐出一股惊虹也似的冰白云气。 酒气与寒气相遇,腾起冲天的白气,巨大的酒龙,生出了些微的凝滞。冰狻猊奋身一纵,身如飞星掷丸,撞破了酒水的障壁,坚硬的头颅,撞在了青色的幻蛟身上。 一刹那,幻蛟失去了形体,化为无数的藤蔓,藤蔓中涌出黑红色的酸液,落在狻猊身上,顷刻间凝结成冰。化为冰雪的幻酸,失去了侵蚀铠甲的力量,狻猊在酸液和幻酒中翻滚,每滚一次,它的体型就壮大一倍,这一副铠甲,分明具有凝结一切液体的能力,岳风的神通,只是让这铠甲更为坚固,它纵跃,撕扯,所过幻藤断裂,青气漫天。 “破月式。”岳风的双手飞出两轮残月,击中狻猊的身子,激起耀眼的电光,冰层瞬间破碎凹陷,可又立刻填满,狻猊巨爪挥舞,尖利的爪尖长出锋利的冰锥,无限生长,防不胜防,它的口中吐出刀锋似的寒气,掠空而过,空气凝结成细小冰箭,在元气的驱使下嗖嗖向前飞来。 一眨眼的工夫,两人斗了几个回合,难分胜负,岳风困不住古太羽的变身,心生焦躁,招法略略散乱,一道冰锥趁虚而入,几乎将他穿心钉死。 “小子。”阳太昊叫道,“快用盐。” “盐?”岳风一呆。 “没错。”阳太昊说道,“盐能化雪。” 岳风心头一动,幻藤消失,幻蛟现身,狻猊正要攻击,幻蛟龙口怒张,其中白光连闪。 “飞盐沙。”岳风一声锐喝,白花花的幻盐,势如瀑布落下,落到狻猊身上,冰甲登时融化流淌。 “裂阳!”岳风冲上前去,巨大的电球落在狻猊身上,接连六击,弹不虚发,狻猊摇摇晃晃,一时受创不轻。 “酒海!”岳风又叫一声,幻酒滚滚而下,将狻猊裹在其中,趁着古太羽受了重创,气机凝滞,无暇冻结幻酒,酒水汹涌而上,如虫如蛇,灌入狻猊的口鼻。幻酒入体,古太羽渐渐沉醉,无奈运转元气,想要逼出幻酒,可是“电斧破甲拳”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电劲穿透铠甲,使他浑身麻痹,可要应付电劲,就难以应付酒力,想要凝结冰甲,幻盐立刻洒落,白花花飘如瑞雪,融化冰甲之外,堵塞口鼻,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咸意。 古太羽穷途末路,无论使出何种神通,均为岳风克制。打击疾风骤雨一样落在身上,穿透铠甲,突破血肉,他的脑袋像是烧红的铁块,搁在铁砧上面,任由千钧巨锤狠狠敲打。一时间,古太羽数不清挨了多少次重击,电流势如千百条绳索,将他的四肢牢牢捆缚,麻痹感伴随晕眩,势如潮水涌来,白虎人渐渐两眼发黑,终于气散功消,倒头昏死过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质 昏迷的时间甚是短暂,冷水浇在头上,古太羽又苏醒过来。他的脑袋斧劈似的剧痛,身子绵软无力,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他眯起肿胀的双眼,发现岳风站在不远,幻蛟盘在少年身上,他的脸色阴沉,目光如炬,这一人一蛟,威猛奇诡之外,更有一股说不出的狰狞。 古太羽哆嗦一下,掉头看去,周围残垣断壁,竟是一片废墟。 “忘墟?”一股屈辱从古太羽心中涌起,让他恨不得死了才好。此次以三敌一,地点又是在古家别院的上方,可说地利人和。谁知道一阵比试下来,不但被岳风打得落花流水,更被这小子生擒活捉,这真是奇耻大辱,让他心中滴血,两眼发黑,望着不远处的断柱,恨不得跳将起来,一头碰死算了。 “你认识这个笔迹吗?”岳风拿出一张揉皱的信纸,递到古太羽面前。 古太羽一眼扫去,脸色微微一变,咬了咬嘴唇,可是没有做声。但他神情的变化,没有瞒过岳风,他收回信纸,冷冷说道:“你认识这些字迹吧?” 古太羽仍是一言不发。岳风微微冷笑,指了指脚下:“你的神形甲在这儿,如果我不答应,你绝对逃脱不了。” 古太羽凝神运气,脏腑隐隐作痛,分明受伤不轻,一时大为灰心,知道逃脱无望,深深吸一口气,盯着岳风怒道:“你想怎么样?” “我要救人。”岳风说道,“你得帮帮忙。” “这关我什么事?”古太羽兀自嘴硬。 “不要自欺欺人。”岳风看他一眼,目光投向远处,“我仔细想过,如果我不参加第五轮,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当然了,巫朗也有嫌疑,但他和苏仙子有约在先,我输在最后的决赛,对他更加有利,如果眼下出手,他一定是个笨蛋。皇不二么,这小子自恃身份,大概不会干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再说,他要找我晦气,随时随地都行,不用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能否参加第五轮,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关系。”说到这儿,他沉默一下,瞥了古太羽一眼,冷冷说道,“算来算去,只有一个人的嫌疑最大。” 古太羽知道他说的是谁,心子扑通乱跳,低着脑袋,咬牙不语。 “别逼我动粗。”岳风拿出一页纸,丢在古太羽面前,“你写一封信,告诉这个绑架者,如果杜雨有三长两短,你也小命难保。” 古太羽仍是沉默,岳风皱了皱眉,看了看仙罗盘,辰时将至,时间不多,不由焦躁起来,扬眉说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纸剑传书,二么,我提着你的人头去鳗湖。” “你……”古太羽微微哆嗦,“你敢?” “我们可以试试。”岳风说道,“我数三声,一、二……” “好,我写。”古太羽悻悻说道,“有纸无笔,又怎么写?” “笔在这儿。”岳风举起一只符笔,笔管断成了两截。古太羽怒道:“你弄坏了我的笔,让我怎么写?” “你可以用血。”岳风淡淡说道,“我知道,纸剑传书也可以是血书。” 古太羽脸色发白,可又不敢违抗,咬破指尖,在纸上写道:“我在岳风手里,不可伤害人质……”写完正要折成纸剑,岳风摇头说,“还没完,后面接着写:杜雨伤一根汗毛,你断一根手指,杜雨受了欺辱,你的血会洒遍忘墟。” 古太羽微微哆嗦一下,不敢不从,悻悻写好,一扬手,纸剑飞出,化为一溜光芒,消失在忘墟深处。 “这些世家子弟,真是没用啊!”附近传来轻柔的叹息,岳风应声一震,掉头看去。苏媚烟一派妖娆,从一堵断墙后走了出来,手里扶着烟管,檀口微张,吐出一缕淡青色的烟气。 “姐姐!”两人四目相接,岳风长长地叹了口气。 19楼 风烟居,岳风卧室。依依拿着字条,一脸疑惑,回头问道:“四姐,岳风干吗提前去天擂台?” “谁知道呢?”胡仙仙皱眉沉吟,“也许他去勘探地形。” “打了这么多次,还有什么好勘探的?”小狐女努起小嘴,丢开字条,有点儿闷闷不乐。这几日胡仙仙看得很紧,她和岳风完全没有亲昵的机会。现如今,岳风不告而别,事先也不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再过几天,只怕两人更加生分了。 出了卧室,其他人在一楼相待,可喜的是,胡佩佩也伤愈出门,含笑俏立。胡仙仙见她,半带嗔怪地说:“老六,你出来干吗?你的伤刚刚好,多多调养才是正经事。” “唉,我也不知妈怎么想的,怎么把你这个管家婆派到玉京来。”胡佩佩全不买账,反而白了姐姐一眼,“有你在,我这日子就跟坐牢差不多,婆婆妈妈的,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老六,你还说?让你来找小七,结果你倒好,不带她回狐神宫不说,还跟着她一起胡闹。这件事我要禀告母亲,看她怎么收拾你俩。” “妈才没你这么多事呢?”胡佩佩两手叉腰,酥胸***,“再说了,她是我妈,她骂我应该的,你算什么,咱俩辈分一样,你凭什么冲我指手画脚的?要告状,好呀,你只管去告,舌头伸得越长越好,跟吊死鬼一样长才好看呢。” “你骂我长舌妇?”胡仙仙气得脸色发青。 “唉,我可没骂,这三个字是你自己说的。” “好啦,好啦。”依依看不过过去,上前解围,“四姐、六姐,这么多人看着,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胡佩佩笑眯眯向前,雪白浑圆的手臂,揽住妹子的细腰:“小七,我的未婚夫呢?” “未婚夫?”依依一愣,“谁呀?” “还能是谁?”胡佩佩白她一眼,“当然是岳风啰,那小子心可真狠,回来好几天,也不来看看人家…… “胡佩佩,你有完没完。”依依的脸也气红了,“你受什么伤呀,干脆死了最好。” “唉,这是妹妹该说的话吗?”胡佩佩娇滴滴叫道,“四姐,你看,小七诅咒我呢?你平时怎么教她的?小小年纪就跟姐姐抢男人,一点儿礼貌也没有。” “我诅咒你?”依依气疯了心,猛扑上去,“我还要杀了你呢。”话音未落,姐妹俩已经滚在地上,彼此胳肢抓挠,半笑半哭,娇呼连连,胡佩佩纱衣轻薄,显露出许多妙相。武大圣一边瞧得面红耳赤,咳嗽一声,背过身去。 “够了!”胡仙仙实在看不下去,断喝一声,身后飞出两条幻尾,一蓝一白,缠住两人,这两条尾巴,一是雷尾,一是冰尾,前者缠住了胡佩佩,电得她哟哟娇呼,后者缠住了依依,冻得小狐女簌簌发抖。 胡仙仙分开两人,收起幻尾怒道:“你们两个,再胡说八道,我可对你们不客气。” “唉,这是什么话?”胡佩佩捋了捋鬓发,笑着说道,“我姓胡,不胡说八道,难道还朱说八道,武说八道,小凤凰,胖猴子,你们说是不是?” 朱阳皱了皱眉:“臭皮蛇呢?还在懒床么?你快叫他起来,浪费他人时间,真是无耻透顶。” 依依最讨厌有人贬低岳风,应声说道:“猪样儿,你少胡说,岳风先行一步,去天擂台了?” 众人一愣,朱阳道:“这么早去干吗?”依依皱了皱鼻子:“反正有他的道理。” “好啊,这样说,我们也快去。”胡佩佩目光一扫,想起什么,向茜儿问道,“小苏呢,怎么没见到她?” “主人说,今天她去烟馆,不去天擂台了。”茜儿说道。 “咦。”依依只觉惊讶,“她倒是心宽,难道她不关心胜负?” “不是不关心。”茜儿笑道,“今天胜算颇大,主人以为,你们获胜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sao nv人倒是有点儿眼光。”依依微感得意,瞅了女子一言,“茜儿,连你也这样说,今天真是赢定了。” “骄兵必败。”胡仙仙冷冷说道,“不到最后胜出,不要胡吹大气。” “我姓胡呀,不胡吹大气,难道还朱吹大气,武吹大气,猪样儿,小胖子,你们说是不是?”依依搬来胡佩佩的语录堵四姐的口,胡仙仙气得脸色发白,被点名的那两位也是瞪眼凸睛,不知从何答起。 闹了一通,众人上了虬龙车,还没出发,忽听有人叫唤,众人转眼看去,忽见杜庭兰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劈头就问:“小七,你见了杜雨吗?” “没有啊。”依依怪道,“她昨天不是跟你一起回家吗?” “是呀!”杜庭兰咽了一口唾沫,神色十分焦虑,“昨天回去,看完了病人,我和她各自回房休息,可是今天早上,我敲门叫她,始终不应,推门一看,却不见她的影子。我只当她来找你们,所以赶来看看。” “也许她有事去了别处。”胡佩佩安慰道。 “不可能呀。”杜庭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握着手踱来踱去,“她在玉京,除了你们,就只有我一个亲戚,她会去哪儿呢?唉,这孩子,真是急死人了。” “也许她去了天擂台。”依依也很着急,“杜先生,你先别急,我们去擂台看看再说。” 杜庭兰到这工夫,也别无他法,只好勉强点头,随众人上车,直奔天擂台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轮空 赶到天擂台,辰时将至,早已是人山人海。众人刚刚下车,就见古天仇面色阴沉,大踏步走了上来。 “古老儿,你干吗?”依依大不客气,不待对方发难,劈头就是一声断喝。 “岳风呢?”古天仇双眼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突,似在极力隐忍愤怒,“那小子在哪儿?” “他不是先来天擂台了吗?”依依奇怪问道,“你没看见他么?” “看见个鬼!”古天仇勃然暴怒,“他打伤了万琪和申屠南,就在我古家的门口,掳走了我儿太羽。现如今两个人不知所踪,你们一定知道他去了哪儿,是不是?今天要是不说个明白,我要你们血溅三尺。” 众人无不震惊,武大圣的心子狂蹦乱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说,干这些事的人只有岳风一个?” 古天仇掉过头来,一言不发,目光像是两根钉子,要将武大圣活活钉死,他突地一声锐喝:“臭小子,你少得意了,快说,岳风在哪儿?”说到这儿,他踏上一步,一股锋锐寒气狂涌而出,众人血为之凝,险些站立不稳。 武大圣哆哆嗦嗦,直往后缩,忽觉有人按在自己背上,回头一看,正是朱阳。少年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讥笑:“这样说,古太羽组还剩一个鲁同?那小子本事低微,有等于无,古太羽组算是全军覆没。” 古天仇两眼出火,森然说道:“如果你不说出岳风的下落,我马上让岳风组也全军覆没。” “古家主。”胡佩佩笑嘻嘻说道,“你大话说得太多了吧,你当本姑娘是个摆设吗?你的神通是不弱,可要一口气胜过两个狐神后裔,恐怕有点儿困难。” “为什么是两个?”依依嚷了起来。 “你不算,你太弱了。”胡佩佩轻描淡写的样子,气得依依连连跺脚。 古天仇目光阴沉,扫视众人,点头说:“很好,鄙人古天仇,请教狐神后裔高招。”一股寒气冲天而起,刹那之间,四周的地面开始结霜,光天化日之下,空气中chu现了片片雪花。 一时间,依依只觉浑身的元气停止了流动,身子僵硬如石,全然无法流动。转眼看去,武大圣目定口呆,面颊惨白,头发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再看朱阳,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凤雏从他的身后飞出,势如一团火球,熊熊燃烧不已,可是无论火势多大,周围的冷意丝毫也没有减少。 胡佩佩的脸色分外凝重,胡仙仙一皱眉,腾的一下,身后冲出一条狐尾,长约十丈,火焰翻腾,一股强烈的暖意,冲破了彻骨的寒气。古天仇哼了一声,又跨一步,寒气陡升,将暖意压住,胡仙仙面露冷笑,说道:“古天仇,你真的不怕死么?” “怕死?”古天仇冷冷道,“谁死谁活,事为可知。狐神宫固然厉害,可是你别忘了,我相生宗同气连枝,真要打起来,道妖战争在所难免。胡老四,你少管闲事,要不然,我让你出不了玉京。” 胡仙仙目涌怒意,火尾一摇,四面升起丈许火墙,火势冲天,又将寒气压住。一时间,双方的气势交替攀升,四周忽冷忽热,众人身在其中,真有说不出的难受。热气冷流向外扩张,不一刻的工夫,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冷热的变化,纷纷注目看来,眼里透出诧色。 “古家主,胡四姐。”天秀从天落下,大声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古天仇冷冷道:“天秀道师来得正好,岳风半路上偷袭古太羽组,打伤两人,掳走一人,这算不算舞弊?” 天秀吃了一惊,掉头问道:“胡四姐,此话当真?” “我也不知道。”胡仙仙悻悻说道,“今早起来,就不见岳风,他留了一张字条,说是先来天擂台一步,余下的就非我所知了。” 天秀脸色数变,想了想,说道:“古家主,胡四姐,你们先收了神通。”碍于她的家世,古天仇、胡仙仙都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好双双收手。 天秀又说:“岳风偷袭古太羽组,只有他一个人么?”古天仇一扬眉:“那有什么分别?” “若不借助外力,那就不算舞弊,顶多算是场外斗殴。”天秀说道,“古家主,你可有确凿证据,证明岳风有帮手?” “若无帮手,他岂能以一敌三。”事到如今,古天仇只有信口雌黄,硬抗到底。 “那也未必吧。”胡仙仙悠悠说道,“岳风能胜过化无常的分身,打败那三个人,也未必需要什么帮手。” “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这件事只能暂且搁下。”天秀迟疑一下,说道,“我马上告诉皇不二,让他派出人手,捉拿岳风,只要抓住他,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不用了。”古天仇一拂衣袖,冷冷说道,“古家的事,我自会处理。” 天秀见他目透杀机,心子微微一沉,锐声说道:“古天仇,玉京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天秀道师。”古天仇阴森森一笑,“我奇了怪了,你为何老是帮着姓岳的小子,难道说,你对他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别忘了,你可是皇家的未婚妻,说话做事,还请三思后行。” 天秀气得脸色发白,厉声说:“古天仇,我用不着你提醒。反正一切得有证据,如果你没有铁证,证明岳风带人攻击古太羽组,那么比赛将会照常进行。” 古天仇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有人尖声叫道:“天秀,你不公平。”古天仇回头一看,心神大定,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天秀轻轻叹了口气,回头苦笑:“姨妈!” 兰冰倩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柳眉倒竖,杏眼睁圆,绷着一张白脸,就像是有人欠了她几百万。鲁同缩头缩脑,跟在母亲身后,与天秀目光相接,这小子露出一丝尴尬笑意。 “天秀。”兰冰倩怒气冲冲,兴师问罪,“岳风组违规,你怎么不取消他们的考试资格?你这个考官是怎么当的。” “一切得有证据……”天秀话没说完,兰冰倩又数落开了:“什么证据?胡说八道!古家主说的话就是证据。你还是不是鲁同的表姐?自从你妈妈去世以后,你对我们越来越坏,动不动跟我摆架子,你难道忘了吗,你妈妈去世得早,我难道没有照看过你吗?好啊,你现在做道师了,有出息了,就可以忘恩负义了。如果这一次鲁同过不了第五轮,我就跟你拼命。” 她不由分说,乱嚷一气,天秀委屈无奈,眉眼泛红,眼眶里隐隐泛起泪光。等到兰冰倩数落完,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姨妈,凡事得有证据,古家主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岳风有人帮忙,我马上就取消岳风组的考试资格。如果没有,那么,比赛照常进行。” “你,你……”兰冰倩气得两眼翻白,“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外甥女?” “是。”天秀掉头便走,将姨妈丢在身后,“可我也是一个考官。” “天秀……”兰冰倩气得跺脚,可是天秀一去不回,随她大吼大叫,都是无济于事。古天仇脸色阴沉,转身披上飞甲,冲天飞走。胡仙仙、胡佩佩对望一眼,也双双纵起飞剑,跟在古天仇身后。胡依依望着两人背影,心中涌出一丝暖意,紧要关头,两个姐姐终归还是站在自己一方,有她们跟着古天仇,老头儿就算找到岳风,后者也不会势单力薄。 “辰时已到。”巫方站起身来,“第五轮马上开始,刚才我和裴道师、皇守备、秋家主一致决定,第五轮结束以后,马上进入第六轮决赛,胜出的三组将进入循环赛,胜出两场者赢得冠军,如果均胜一场,将以幸存的人数,决定冠军的归属。” 依依心头一沉,不想五、六两轮并在一日举行,不管岳风是否违犯比赛规则,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回,只凭此间三人,最后的决赛实在胜算不大。她凝目看向天秀,女子坐在椅子上面,木木呆呆,俨然神不守舍,刚才巫方没有点她的名字,足见天秀并不同意马上决赛,不过四人同意,她一人的意见,也就无关紧要了。 “岳风到底去哪儿了?”依依心中咕哝,扫眼看去,朱阳、武大圣均是面色凝重,可见两人心中所想,跟她应是一样。 “第五轮,第一场。”裴怒起身宣布,“岳风组,对阵,古太羽组。” 场上响起嗡嗡的议论声,依依抬眼看去,远处的鲁同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脸的焦躁,不时冲着母亲窃窃耳语。兰冰倩鼓起两腮,盯着天秀余怒未消。 “我上吧。”朱阳一纵身,驭剑飞到台上,定眼看着鲁同。鲁同望着他面如土色,一只手紧紧扯住母亲的衣袖,那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仿佛正在被凤凰之火烧灼。 他始终不动,巫方忍不住叫道:“古太羽组,快点儿上台。” 鲁同打了个哆嗦,咽了一口唾沫,颤声说道:“我、我们弃权。” 场上生出一阵骚动,许多观众发出叹息,不胜失望。 “弃权?”巫方眉毛一扬,轻轻哼了一声,“好吧,第五轮,岳风组轮空,下面一场,水夜组对阵师映潭组。”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交换 “你不该这样做。”苏媚烟漫步走向岳风,美目凝注,深深地看着少年,“你这样做,分明是不信任我们。” “姐姐。”岳风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轻轻叹一口气,“他们只约了我一个,再说,我也不想连累你们。” “连累?”苏媚烟微微苦笑,伸出莹白无瑕的手指,轻轻抚过岳风的面颊,“我跟你早就连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岳风伸出手,握住她丰腴的皓腕,闭上双眼,苦笑说道:“姐姐,这一次很凶险。” “你嫌我道术太弱么?”苏媚烟笑了笑,“好弟弟,你也太小看人了。” 岳风沉默一下,睁眼苦笑:“好吧,如有不测,你不用管我,尽快逃走。” “我是那样的人么?”苏媚烟深深地看他一眼,目光中透出一股决绝,“你死了,我也不活。” 岳风望着女子,心中生出一丝异样,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好,我们一起去。”他一扬手,幻蛟化为长藤,将古太羽牢牢捆住。岳风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古太羽,你少打什么歪主意,只要这藤蔓缠着你,我就有十种法子,可以要你的命。” 古太羽羞怒交加,咬着牙关,一言不发。苏媚烟大大方方地挽住岳风胳膊,笑道:“别理他,这些世家子弟,养尊处优,一点儿刚性也没有了,他不会逃的,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地交换人质。人么,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贪生怕死,也没什么可惭愧的。” 古太羽被她说破了心思,瞪眼怒视,可又不敢出口谩骂。 三人向前飞去,颓败的废墟一闪而过,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口,这个地方,正是当日鳗湖的出口。 阴森的寒气从洞口喷出,岳风迟疑一下,纵身钻了进去,苏媚烟与他并肩飞行,幻藤发出光亮,仿佛巨大的火把,古太羽身在其中,青光融融,照得他纤毫毕现。 咻,两侧黑暗深处,纵出两条人影,四口长刀,扫向两人。 “破月!”岳风双手飞出两道电光,长刀与电光相接,咝咝作响,那两人向后略略一挫,苏媚烟手舞足蹈,翩翩起舞,四肢勾魂铃发出悦耳的响声,那两人心神受制,目光均是微微散乱,数十道幻藤破空而出,刷刷缠住两人。 “电木神。”电光从岳风双手发出,透过幻藤击中两人,那两人顷刻委顿,幻藤轻轻一收,将他们牵扯过来。 这是两个甲士,穿着古家特有的“冰猊甲”,浑身电光流窜,牙关得得有声。古太羽惊讶道:“古巧,古妙,真是你们?” 两人为电木神所制,电流钻心,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古太羽心中苦涩,不由叹了口气。 “很好。”岳风越发笃定之前的判断,冲着两个偷袭者点头说,“闲话少说,带我去见古天回吧!” 师映潭气喘吁吁,只觉力不从心,回头看去,其他三个组员,均是躺在地上,死活不知,很快被人拖了下去。再看对方,水夜组四人毫发未伤,龙蛛变得异常巨大,仿佛一座小山,向着自己压来,水夜站在龙蛛的背上,冷冷盯着他,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师映潭的心里生出一丝绝望,刚才他选择了四对四的群战,本以为还有几分胜算,论道力,师家的三个家将,远远胜过水夜的三个组员,加上自己,理应可以和蛛妖们一战。可是当真交手,他才发现自己何其天真,蛛妖的力量,根本超乎想象,他甚至于怀疑,即使天道者出手,也未必能够降服这一群蛛妖。 事已至此,只有一搏。 “玄冥之寂!”师映潭收起符笔,双手合十,两眼紧闭,身子周围的水光向外暴涨,嗤的一声,水光四分五裂,化为七团水球,圆圆溜溜,凌空翻滚,水花四溅,声如闷雷。 每一只水球,对上了一只蛛妖,龙蛛巍然不动,对面的水球忽左忽右,随着它十二只眼珠转动,以师映潭之强,也不敢轻易攻击蛛妖王,一心想着寻找对方的破绽。 剩下六只神蛛,发出凄厉的鸣叫,纷纷吐出丝网,网罗甚密,浑然一片,白光闪烁,像是一片薄薄的光罩,裹住了巨大的水球,可是流水无形,水流化为千丝万缕,以强大的力量,穿过了微不可及的网眼,细如丝线,流向蛛妖。 蛛妖们发出吱吱怪叫,竭力向后躲闪,口中吐出微微的光芒,光芒与蜘蛛的颜色相似,化为一个半球形的光罩,挡住迎面飞来的水线。可是水线一遇光罩,少许化为白气,余下的又贴着光罩流淌,曲曲折折地绕过妖光,飞也似的流向蛛妖。 吱吱声越来越响,蛛妖们不断吐出白光,抵挡流水的侵袭,流水无所不至,蛛妖的白光也是无所不在。 咻,一声刮锅似的怪鸣。龙蛛呼出一口白气,那股气碰到水球,像是一团至为粘稠的胶液,将水球缠住粘住,向着口内慢慢地吸入。 师映潭的面皮涌起一股紫气,合十的双手微微发抖。突然间,水球哗然迸溅,化为成千上万的水滴,每一滴水珠,都像是一点晶莹的箭镞,以铺天盖地之势射向龙蛛。 咻,龙蛛十二只眼睛转动如飞,张开大口,尽力一吸,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漫天水滴笼罩在内, 一点一滴地慢慢聚拢,跟着向内一收,袅袅地钻进了龙蛛的肚皮。 师映潭浑身一颤,脸色由紫变白,眉尖微微颤抖。他发出一声锐喝,剩下六个水球,同时迸裂四散,水滴成千累万,射向六只神蛛。神蛛吱吱怪叫,吐出大片的妖光,水滴撞上妖光,就像是千万羽箭射中了坚固的城墙,水滴四散飞溅,发出簌簌的异响。 “闪开!”老龙蛛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蛛妖们纷纷后退。龙蛛向前一跳,张开山洞大小的口器,对着天上尽力一吸,漫天的水滴聚拢,变成一条水带,飘入了它的血盆巨口。 师映潭微微一晃,吐出一口血箭,紧跟着浑身一软,从天上一头栽了下来。 黑暗的深处,闪过一点光亮,那是漂浮不定的水光。 鳗湖上水光淼淼,湖底的鳗妖不时掠过,刺眼的电光,从极深的水底升起,照亮了幽黑的洞窟。这只鱼妖十分焦躁,数千年的妖力让它感知到不详,两股强烈的气势在湖面上交锋,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鳗妖冲出水底,露出黑黝黝的脊背,它在试探来人,想要弄清双方的来意。 突然,它僵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元气,让它的肠胃打起结来,背上痊愈不久的枪伤隐隐作痛。刹那间,鳗妖猜到了来者是谁,它慌慌张张地钻入潭底,屏息潜伏,一动不动。 岳风站在岸边,目睹鳗妖消失,抬起头来,看向远处。一个红衣老者站在湖心的礁石上面,一个少女双手被捆,无力地躺在他的脚边。 杜雨!岳风的心抽搐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古天回的脸上,老头儿却死死地盯着幻藤中的古太羽,面庞扭曲变形,眼里透出惊怒的神气。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肯断定,刚才的纸剑传书是真的,侄子真的落到了岳风的手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天回始终想不明白。他抓住了杜雨,逼迫岳风前来,为什么古太羽又落到了岳风手里?刚才那一封纸剑传书,搅得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本想撕票杀了杜雨,可又害怕书信上所写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么患得患失,杜雨方才逃脱一死。 “古天回。”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侄儿怎么落到他手里。” “这个……”古天回的额头上渗出汗来,“刁之林,今天的计划恐怕有变。” 刁之林穿着白里透青的羽衣,站在不远,一脸困惑,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瘦瘦巴巴,面庞削尖,两眼盯着岳风,涌出刻毒的光芒。 “古老大。”刁之林沉着脸说,“你说过,这个女的能把岳风引来,现在他来了,咱们得按之前的计划来办……” “不行。”古天回冲口而出,“他会杀了我侄子,刁家主,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必须交换人质。” “不!”刁散发出一声狂吼,“我要杀了岳风,我要杀了这个狗za zhong,他让我没脸见人,我要杀了他,我要他碎尸万段。” 古天回干笑一声,说道:“刁贤侄,杀他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不,我今天就要杀了他。”刁散看了父亲一眼,“他侮辱了刁家,他一定得死。” 古天回皱了皱眉,默默瞧着刁之林,想要看出他的心思,可老头儿一言不发,压根儿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 “古老大。”苏媚烟笑嘻嘻开口,“现在人质你有,我也有,咱们少说废话,马上换人。” 古天回脸色发黑,盯着古太羽口唇哆嗦,古太羽惨笑道:“大伯,这件事我爹爹知道么?” “不知道,这是我自作主张。”古天回冷冷说道,“你老爹太迂腐,以为这样的事情会危及古家的声誉,呸,什么狗屁声誉,只有赢家,才有声誉,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古家。。” 古太羽听出言外之意,冷哼一声,说道:“那么,我死了,你怎么向我爹交代?” “闭嘴,没用的小子。”古天回想到儿子古海龙的惨状,一时心如刀割,可一想到古天仇的目光,心底又是一寒,他看了岳风一眼,心里十足不甘,抓起昏迷中的少女,厉声叫道,“好吧,换人!”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木神之战 古天回叫罢,抓起杜雨,向前冉冉飞出,飞出数丈,忽又停下,他瞪着岳风,厉声叫道:“你干什么?还不交换人质?” 岳风想了想,拿出雷魂笔,轻轻一晃,五条幻藤,分别缠住古太羽的头颅四肢,上下起伏,向前送出。 古天回死死盯着侄儿,长吸一口气,来势更快。 一眨眼,两个人质逼近,相距不过数丈。 “弟弟……”苏媚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焦虑。 岳风明白她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 咻,两道青光冲开黑暗,一道卷向杜雨,一道卷向古太羽。 出手的是刁散,他心存侥幸,想要一举两得,同时夺下两个人质。 “血木神。”岳风一声轻呼,一丛幻藤飞出,青碧色的藤身,化为刺眼惊心的血红,天狼血从藤蔓中涌出,缠住两条青藤,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神棘!”刁散一声狂叫,青藤上长出无数的尖刺,迎风而长,藤上生藤,刺上生刺,生长之快,匪夷所思。 岳风暗叫一声“好”,他尽管也能幻化藤蔓,若论变化奇巧繁复,比起刁家驾驭藤蔓的能力,仍是远为不足,只是他吞噬众多,元气杂而不纯,所以能把其他的神通注入幻藤,生出“长青木神”本来没有的奇功。 一眨眼的工夫,刺藤冲破了血藤的缠绕,卷向半空中的杜雨。刁散心存歹念,想要杀了杜雨,惹得交换人质失败,到那时,岳风和古天回想不翻脸也不行了。 “臭小子。”古天回一边躲闪刺藤,一边破口大骂。 “呵!”岳风两眼圆睁,双手聚起两大团电光,大喝一声,“电木神。”强烈的电光透过幻藤涌出,双方的藤蔓本来相互纠缠,几乎密不可分,雷轮之气顺着岳风的幻藤传到刁散的刺藤上面,势如闪电狂潮,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出。 雷轮之气与岳风的元气相合,故而他的幻藤可以承受如此强劲的电流。刁散并非雷轮高手,电流注入幻藤,一股强烈的麻痹穿透了幻身,突破了真身的血肉,直抵魂魄深处。刁散魂魄悸动,浑身麻痹不仁,两眼金星乱迸,几乎快要晕厥。 “玄冰寒锋!”岳、刁二人缠斗,古天回但觉有机可趁,两眼瞪直,左手突出,五根指头射出五道白气,每一道白气都如活物一般,扫中古太羽身上的五根幻藤。 “冰河洗剑术”一旦练到“凝元”境界,便可攻击幻身,只听嗤嗤嗤一阵异响,幻藤纷纷折断,古太羽失去支撑,向下坠落。 古天回纵身上前,伸手抓出,扣住了古太羽的心口,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正要抽身后退,冷不防右手一紧,幻藤缠住了杜雨,势如灵蛇上行,缠住了他的手腕。古天回冷笑一声,劲气涌到手上。这一股“冰河剑气”,足以切断幻藤,如果顺势而下,还可将杜雨切成两段。 叮铃铃,黑暗中响起悦耳的铃声,铃声入耳的一刻,古天回的神志生出一丝恍惚,等到清醒过来,右手空空如也,杜雨已被幻藤夺走,他心中愤怒,大吼一声,欲要追赶,不防一股绝大的电流从古太羽身上涌了过来。古天回定眼看去,就在他恍惚的一刹那,古太羽的身上多了几根粗大的幻藤,电流从幻藤上涌出,凌厉无比,势不可挡。 强烈的麻痹感直透胸臆,一瞬间,古天回的手掌失去了知觉,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古太羽身受重伤,元气虚弱,电流轰击之下,两眼上翻,口吐血沫,眼看着就要送命,古天回纵然有力将他夺回,只怕夺回的也是一具尸体。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数次,古天回忍痛放手,眼睁睁看着古太羽落入幻藤之中,给岳风活活拽了过去。 全怪那该死的铃声。古天回咬牙切齿,瞪眼看去,苏媚烟俏生生站在黑暗之中,手脚处的铃铛闪闪发光,融融的彩光,映照出女子雪白的肌肤,勾勒出她勾魂惹火、颠倒众生的体态。 “勾魂铃。”古天回是识货之人,登时明白了刚才失神的原因,只是对手配合默契,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心有灵犀,方才岳风纵藤救人,很可能送掉杜雨的性命,铃声响起的时间,也是十分凑巧,早晚些许,此时的情形就大不相同。 这么一来,两个人质全都落到了岳风的手里。古天回一时傻了眼,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岳风抱住杜雨,略一察看,注入一股元气,杜雨悠悠醒转,看见岳风,呆了呆,随即喜极而泣。岳风问道:“你没受欺负么?” 杜雨连连摇头,岳风沉默一下,将她交给苏媚烟,说道:“我们走!” “慢着!”古天回失声叫道,“说好了,一个换一个。” “没错。”岳风淡淡说道,“可你毁约了。” 古天回老脸一热,怒道:“臭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你又怎么样?” 古天回一愣,无言以对,忽听刁之林慢吞吞说道:“岳风,你以为,你进了这里,就能活着离开吗?” “哦!”岳风笑了笑,“刁家主,你要怎么样?” “你要闹明白。”刁之林冷冷说道,“古太羽是古家的人,跟我刁家没关系,我来这里,只为做一件事。” “杀了我?”岳风微微挺直腰背。 “没错。”刁之林的眼里迸射出两道寒光。 岳风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苏姐姐,你带杜雨先走。” “你呢……”苏媚烟的嗓子微微一哽,杜雨却按耐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别担心,我有这个。”岳风操纵幻藤,卷起古太羽,后者已经昏了过去,“他就是我的护身符。” 苏媚烟深吸一口气,按捺心中的不安,她心性果决,从不拖泥带水,当即一咬牙,抱着杜雨向洞外飞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刁之林的声音响彻地窟,他一扬手,笔尖迸射出一团青光,快如流星经天,赶上苏媚烟的背影。 “酒龙卷。”岳风大喝一声,幻藤收拢,化为幻蛟,卷起巨大的龙卷,青光撞上了水壁,白气蒸涌,酒罡迸发,只听一声巨响,青光点点流散,落在墙上水中,登时绿意生发,化为无数青藤。藤蔓如潮水一般涌来,穿过酒龙卷的阻碍,像是一窝飞蛇,在两个女子身后紧追不舍。 “血木神。”幻蛟忽又散开,化为血红的藤蔓,舒卷开合,卷住漫天飞舞的青藤,青藤血藤纠缠交织,每一根都在较劲,天狼血汹涌而出,将青碧色的长藤烧成了一团团青色的烟气,可是刚刚烧尽,青气之中又钻出更粗更大的藤蔓,无论如何焚烧,藤蔓不减反增,疯狂地生长。 一青一红两股洪流凌空交锋,你进我退,我进你退,一时间相持不下。稍一耽搁,苏媚烟带着杜雨,消失在隧道深处。古天回本想追赶,可是刚一动身,就陷入了岳、刁两人的幻藤丛林,他一面运劲断藤,一面左冲右突,一时之间,几乎迷失了道路,再也冲不出去。 刁之林老辣功深,青色的怒潮渐渐压住了那一片血红,强大的压力向岳风涌出,少年的眼前苍青一片,血木神被压缩到了十丈方圆。 “电木神。”岳风大喝一声,双手电光流转,注入幻藤。电光顺着幻藤流走,势如一条光闪闪的河流,涌向不远处的刁之林。刁散吃过苦头,忙叫:“爹爹,当心。” 刁之林冷笑一声,笔尖挥舞两下,轻叫一声:“开枝。”所有的幻藤,应声开枝分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奔流的电光导向四周,落在墙上,钻入水里,岳风空有一腔雷轮之气,一旦分散至此,登时威力尽失。 好比一拳打空,岳风的胸中说不出的难受,他定一定神,运转雷轮之气,闪电更加明亮,每一条藤蔓都流光溢彩,几乎将偌大的地窟照亮。 刁之林的瘦脸在电光中闪烁,忽明忽暗,越发阴沉。他抿一抿嘴,眼里透出一丝冷笑,忽地轻轻喝了一声:“散叶!” 幻藤微微震动,长出了许多叶子,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前尖后圆,边缘锋利如刀,闪电之中闪动光芒。 幻藤忽又一扭,根根绷直,像是拉满了的强弓,哗啦一声响,千百片幻叶ji she而出,有如千百支锐箭,笼罩了整个的洞窟。 岳风成了幻叶的中心,每一片幻叶的风刃,都对准了他全身的要害。 “天霜枫叶舞。”岳风掣出雷魂枪,跳起武舞,周身涌出淡淡的白气,“酒罡”的无形之气,将幻叶四面推开,闪光的枪尖掠空而过,将一片片幻叶搅得粉碎,化为团团青气,漫天袅绕不去。 一波幻叶粉碎,更多的幻叶从幻藤中飞出,接着藤蔓的弹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岳风借“雷魂枪”和“酒罡”抵挡,虽然不致受伤,可也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守势。 刁之林的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光,轻轻说了一声:“收网。” 以岳风为轴,数千根幻藤向内收拢,幻藤上尖刺如飞生长,藤生藤,刺生刺,势如一张刺藤交织的巨网,向着中心的少年急剧收缩。岳风的幻藤被刺藤撕裂摧毁,化为团团青气,藤网飞快接近,少年身处其中,雷魂枪的光芒忽隐忽现,就像是一只眼睛,透出绝望的目光。 第二百五十九章 生死卦 擂台上一片死寂,师映潭趴在那儿,微微chou 动。水夜坐在龙蛛背上,屈起膝盖,一手托腮,那样子有点儿意兴阑珊,直到这个时候,都只是蛛妖逞威,作为龙蛛主人,她的神通还没有真正显露过。 众人望着蛛背上的少女,心中无不涌起一股寒意。 “水夜组胜。”巫方宣布,“下一场,司权组 对阵 龙悔组。” 嗖,一个灰发男子跳上擂台,他一身亮银短装,年纪三十出头,体格瘦削,相貌精悍,两只眼睛一轮,闪烁锐利光芒。 “龙悔组,苍龙易如。”灰衣男子朗朗说道,“前来领教司权组的高明。” 一声长笑,白影晃动,左都头戴白帽,身穿白衣,漫不经意,站在台上,他的脸上始终带笑,乐呵呵样子,不像是参加比赛,倒像是来赴一场宴会。他看待易如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老饕盯着一盘美餐,那种垂涎欲滴的样子,让易如的心里很不舒服。 “面王左都。”易如冷冷说道,“久闻大名。” “彼此彼此。”左都笑嘻嘻说道,“生死卦易如,我也有所耳闻。” 一个久闻大名,一个有所耳闻,其中差别很大。易如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他冷笑一声,说道:“左都,你第一个来,万一输了,后来的人怎么办?” “我输了,司权组认输。”左都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要是赢了,就得打通关。” “我也一样。”易如冷冷一笑,目光扫过司权三人,那三个小子看上去心安理得,分明已经把左都打通关,看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易如暗暗鄙夷,抬起头来,凝视左都,一字字说道:“请多指教。” “好说好说。”左都笑嘻嘻说道,“我就随便指点指点你吧!” 易如的脸上涌起一股怒意,一扬手,大声叫道:“八卦星盘。” 一大团黑白间杂的光亮涌出虚空,凝结融合,化为一个巨大的八卦盘,中心是阴阳太极,周围是乾、坤、震、坎等八卦符号,整面星盘如珠如宝、璀璨如星。 “八卦星盘。”左都眯起双眼,盯着星盘若有所思,“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东西,不过,用这东西的不是你。” “算你有点儿见识。”易如冷冷说道,“八卦星盘,本是‘屠妖者’阳太昊的第二幻身,当年百头妖龙,就是死于这个幻身的最强一掷:‘周天万象’!” “哦,你能掷出‘周天万象’吗”左都笑眯眯问道。 “不能!”易如肃然说道,“那是亘古罕见的天道神通,灵感幻身的绝顶,除了阳太昊,谁也掷不出来。” 左都拍了拍心口,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我就太放心了。” 易如哼了一声,两只眼睛变得淡灰发亮,就跟他的头发颜色一模一样:“把你的臭面团拿出来吧,面王左都。” “哈。”左都笑了一笑,“你瞧不起咱们面点师吗?”他的眼里精光一闪,“瞧不起面点师的人,可都要付出代价哟。” “废话真多。”易如举起符笔,发出一声长叫,“星盘周流,六虚神变!” 星盘应声转动起来,一道强光从太极中涌出,闪电一般流向四周的八卦图案。 这一道光并不停留,始终流转,就像是一支永不停歇的光箭,伴随星盘的转动,快得看不清它的影子。 “面王!”左都轻轻叫了一声,一个巨大的面团,光光溜溜,就像是一轮明月,从他的身后涌现出来。 “生死卦”也是“灵感幻身”的一种,倚靠八卦星盘转出的“卦象”来决定道术的强弱与种类,当太极幻化的强光停下来一刻,就是道术决胜的机会。 左都明白这个道理,对付灵感幻身,最佳的机会就是灵感将出未出的一刻,这时攻强守弱,大有漏洞可寻。 强光越转越快,左都笑容可掬。突然,强光变慢,星盘的转动也迟缓下来。 时不再来,左都出手。面团向外突出,冲出几条粗大无比的面龙,卷起一阵狂飙,分从几个方位,或直或曲地攻击对手,一刹那,易如所有的去路均为面龙封死,除了硬抗,别无他法。 “阴阳盾!”易如两眼圆睁,发声锐喝,星盘上的太极图形,影影绰绰,从星盘上凸现出来,化为一个圆溜溜、光亮亮的巨大光球,一黑一白,形如太极,风雷旋转,发出刺眼的强光。 面龙撞上了“太极图”,真幻如一,左都感受到了一刚一柔两股力量,一放一缩,抵消面龙的力量。 “如山面!”左都的脸色沉重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强烈的重压从面龙身上涌出,传递到太极图上。易如的脸上腾起一股紫气,四面有如山峰崩塌,无以计量的重量,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左都微微吃惊,不想易如的防御强大至此,这一轮太极图,只怕比起应唐的“骰宝轮藏”还要坚固。“如山面”一旦发出,面有山岳之沉,许多对手一压即垮,可是易如身当其锋,竟然硬生生撑住。 可是如无反击,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八卦盘停了下来,强光聚成一团,凝结在了“艮”位上面。 八卦之中,“艮”就是山,易如双目一亮,“艮”位涌出一股苍黄间杂的光气,翻翻滚滚,向外涌动,撞上面龙,山碰上了山,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 “好家伙,手气不错。”左都的脸色微微泛红,艮气如山之重,与他的面龙不相上下,左都一挥手,高叫道:“如林面!” 六条面龙忽然失去了形质,缠着绕着,裹着黏着,白花花的面团不断改变形状,挡住了艮气,使其无法向前。易如的心里生出古怪的感觉,周围的一切突然慢了下来,原本向外压出的艮气,突然之间不再动弹。 “怎么回事?”易如心生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左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徐如林,林木随风,姿态徐缓。“如林面”和“心鼬”的沉滞之气相似,事物一被缠住,运动就会变慢,只见幻面不断涨大,一眨眼的工夫,将八卦星盘裹住了一半。 “八卦星盘”旋转起来,可是转速明显变慢了许多,左都的心意十分明白,以“如林面”的慢,放缓“八卦星盘”的旋转,直到彻底停止转动。八卦盘不能转动,掷不出卦象,也就无所谓灵感。 可是这一次,八卦盘转了一圈,即刻停下,光芒落到了“兑”卦上面。兑是“沼泽”,兑位上飞出一团黑气,黏黏糊糊,缠缠绕绕,面团遇上黑气,扩张忽然停止,一整块面团像是冻住僵住,亘在那里,硬梆梆的全无生气。 左都咦了一声,眼里透出讶色,他突然发现,易如的八卦盘跟应唐的骰子不同,并非全靠运气,某种程度上,掷出的卦象,与易如的心意有关,所以才会重对重,慢对慢,以同样的卦象,克制自己的神通。 “如火面!”左都轻叫一声,僵死的面团忽又流动起来,疾如火,这一个法咒,赋予了幻面火一般的特性,火性飘忽迅疾,很难把握得住。 八卦盘的转动也应声变快,光芒飞窜,看得眼花缭乱。 “如海面!”左都不容易如掷出卦象,面团陡然暴涨,黏糊糊的面浆流淌出来,有如惊涛骇浪,涌向易如与卦盘。 嘎吱,八卦盘应声而止,不偏不倚,掷出了一个“离”卦,离是火,一股冲天的火气从卦盘中涌出,化为一团火云,裹住一切幻面,轰轰烈烈,烧得十分过瘾。 左都的脸上涌起一股血红,他的笑容消失了,面皮绷紧,两眼怒张,忽地大喝一声:“烧得好,我来给你做一样点心。” 说完双手比划,面团随他手指分离,只在火焰中狂翻乱滚,一分二,二分三,三分无数。仿佛置身烤炉之上,火势翻腾之间,面团变得黄橙橙、硬梆梆,形似某种酥果,竟然还发出诱人的香气。 易如直觉不妙,慌忙收回幻火,身子向后飞窜,八卦盘呼啦啦凌空飞转。 酥果悬浮半空,一动不动,左都的脸上闪过一丝诡笑,一字一句地说:“算卦的,看我的无敌金刚酥。” 咻的一声响,漫天的酥果以惊人的速度飞出,就像是老天爷发了昏,下了一场满是点心的大雨,只不过,这些金刚酥奇硬无比,胜过精钢钻石。 黑白光闪,易如百忙中祭出太极防御,数不清的金刚酥落在太极图上,太极上出现了一阵强烈的波动。易如的脸上腾起一股黑气,口角淌出一缕血水,他两眼睁圆,一挥笔,八卦盘嘎吱停下,光芒落在“兑”卦,黑气涌出,金刚酥落入其中,速度稍稍变慢,可是撞击之力丝毫不减,只听一声闷响,太极四分五裂,化为片片残光。 “疾!”易如一声断喝,危急关头,八卦盘停在了“坎”卦,坎是水,盘上水光涌出,四周面一片汪洋,金刚酥进入幻水,登时变软溶化,眨眼之间,清澈的幻水化为了一大团面酱。 “如林面!”左都的声音幽幽飘来。易如心中一沉,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陷阱,四周掺入幻面的水变得浓稠不堪,顷刻之间,化为一大摊浆糊,易如身在其间,一时动弹不得。 第二百六十章 酒木神 四周一片青光,岳风倍感压力,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尽管刁之林的幻藤还没有缠上身体,可是无形的气势重重压来,叫他几乎喘不过气。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幽幽响起,“没招了吗?” 岳风听他言语轻松,不由心头一动:“老不死,你有什么高招。” “高招说不上。”阳太昊淡淡说道,“你能将‘雷轮之术”融入‘长青木神’,就不能把别的体术融进去么?“ “你是说?”岳风精神陡振,“酒罡?” 阳太昊没有回答!酒罡融入木神,这念头让岳风精神一振,强悍的罡气与木神相融,又会滋生出如何强大的力量。 “合!”幻藤向内收缩,化为天青色的幻蛟,幻蛟口中吐出一大股幻酒,岳风一饮而尽,登时酒意盎然,一股热力在体内流淌,鼓荡起伏,似要汹涌而出,酒罡的劲力传入雷魂枪,枪尖破空,发出凄厉的鸣响。 刁之林忽见岳风收回幻藤,心中微微一松,认为对手力穷势迫,行将放弃抵抗。他的“长青木神”,在《幻神榜》中排在人榜第三,威力十分了得,本想打败岳风,不啻于太山压卵,理应不在话下,谁知道斗了许久,始终难以如愿,他的心里十分焦躁,恨不得万藤齐下,将岳风绞成一团肉泥。 “收!”刁之林又叫一声,数千根幻藤同时收紧,锋利的刀叶满天飞舞,藤与叶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岳风。 “分!”岳风大喝一声,,口中吐出芬芳的酒香,幻蛟化为长藤,暖融融的白气循着幻藤向前流动,贯注进了每一根幻藤。一刹那,刁之林生出看了错觉,这些藤蔓变得粗大无比,蛟龙似的反击回来。 刺藤与酒木神纠缠,后者贯注酒罡,变得柔韧无比、力大惊人。两种幻藤相互撕扯,刺藤支离破碎,化为团团青烟,尽管新藤不断涌出,可是依然弥补不了酒木神的破坏。可惜的是,酒罡不能及远,只能传到二十丈以内,故而贯注酒罡的长藤,也只有十多丈长,很难向前延伸,只能攻击身边的刺藤,不能击中远处的刁之林。 可是已经够了,岳风翻滚向前,就像是落入鸟蛋堆里的石头,所过无所不破,搅得刺藤翻飞。白气笼罩绿光,以惊人的高速奔突向前,一眨眼的工夫,距离刁之林已经不远。 刁之林的脸色变了,刁散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天木神锤”,千百根粗大的幻藤昂起头来,以巨大的力量撞击岳风织下的藤网。 “来得好!”岳风双手电光涌出,“电木神。” 电光呼啸而出,混入酒罡之中,光闪闪的长藤缠住了刁散的巨藤,强劲的电流势如怒龙冲出,所过幻藤破碎,刁散通身麻痹,身子仿佛撕裂,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散儿。”刁之林两眼怒睁,锐喝一声,“乙木神雷。” 刺藤应声变红,接二连三地爆炸,强烈的冲击波轰击着酒罡。岳风身处其中,只觉身子骤紧,血脉贲张,一股血腥气直冲喉头。 “啊呀呀呀!”岳风发出癫狂的怒吼。酒罡若要发挥威力,一在功法神妙,二在使用者的气势,越是癫狂,威力越大。 浓白的气流从他的体内涌出,势如奔腾的马群,涌向四面八方,密密层层的幻藤化为了坚无不催的神鞭,带起狂暴的旋风,正面迎击爆炸的气浪。 两股大力交锋,一时不分高下,电光闪烁之间,岳风敏锐地发现,破碎的幻藤之中,隐藏着若干游走的藤蔓。 “本根。”岳风心头一跳,没错,幻藤可以爆炸,本根决不会爆炸,刁之林尽管刁滑,可也步了刁散的后尘。长青木神,本根暴露之时,就是败亡之日。 “酒龙卷!”岳风双手一合,幻藤收回,化为幻蛟,蛟身狂转,龙卷逞威,巨大的龙口从龙卷中探了出来,以闪电之势咬住了一条暴露的本根。 “吸元!”幻蛟尽力一吸,本根化为一股浓浓的青气,钻入了幻蛟的身体。 刁之林的胸口像是挨了一拳,忙一挥手,刺藤冲向岳风,密集的爆炸撞击龙卷。流水飞散,气浪直透蛟身,幻蛟痛苦地扭曲,岳风脸色陡变,吐出一口鲜血。可是,本根的精元进入体内,很快弥补了损失,这一股元气和岳风的元气相同,均是水木之性,所以很快地融合,洋洋的暖意流遍五脏,振荡的痛苦消散了许多。 刁之林费了大半辈子的苦修,方才练成十八条本根,此时丢了一根,真是心如刀搅。他两眼发赤,失声怒吼,他的心里明白,方才的爆炸大大失策,一则未能重伤对手,二则暴露了本根的所在。于是收起乙木神雷,仍以神棘对敌。 岳风使出了“酒木神”,撕扯四周的刺藤,抵挡绵密的刀叶。两人相持时许,一股凌厉的寒气汹涌而来,势如层涛叠浪冲了过来。岳风周身发冷,掉头看去,古天回面露狞笑,身披暗红色铠甲,两口血红大斧,涌出霜痕似的白气。 岳风的心里咯噔一下,掉头一看,古太羽不知去向,想是刚才激战之中,幻蛟幻藤来回变化,无意中丢掉了人质,但为刁之林的幻藤卷走,交还给了古天回。古天回得到人质,无所顾虑,自当全力以赴,这样一来,岳风无异于面对两大高手。 今日一战,凶多吉少。 可是不知为何,岳风的心中全无畏惧,这一刻,生死尽已置之度外,他的心中只有无穷无极、蓬蓬勃勃的战意。 杜雨和苏媚烟已经脱险,如今一战,死而无憾。 “来吧!”岳风笑了,冲着两个对手轻轻招手,“你们一起来。” 刁之林丢了一条本根,心中生出动摇,古天回本性阴毒,为求一胜,不择手段。两人对望一眼,登时心意相通,均是一言不发,双双向岳风攻来。 刺藤漫天,寒气如剑,凌厉的斧头漫天飞舞,霜刃飘飘,凝结空气中的水分,带起一道道明亮的霜痕,大斧所过,纵如酒罡,也是难以抵挡,酒木神纷纷折断,刺骨的寒气,让岳风的元气几乎凝结成冰。 刺藤纵横交织,长长的尖刺数以丈许,从天而落,就像是一口口巨剑凌空下刺,刀叶不断地生长,嗖嗖嗖漫天乱飞,所过锋锐逼人。岳风以一敌二,难以兼顾,酒罡出现破绽,刀叶立刻钻入,穿透了心神衣,活物似的钻入肌肤,要不是岳风及时鼓起酒罡,刀叶势必钻入他的脏腑,将他开膛破肚。 一时之间,岳风只有抵挡之功,全无招架之力,元气流逝如飞,渐渐接续不上,可是四面攻势如潮,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逃!”岳风的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当他观看四周,发现到处都是刺藤巨网,其中夹杂浓白的寒气。 退路已经堵死,他已经无路可去。 一股悲壮之气涌上心头,岳风发出一声长啸,鼓起酒罡,舞动雷枪,奋不顾身向前冲突,他打算最后一搏,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在敌人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叮叮叮,雷魂枪撞上了古天回的“霜月斧”,发出刺耳惊心的鸣响,电光、雪光纠缠不清,兵器的撞击,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两人斗在一起,刁之林害怕误伤同伴,不敢锐意攻击,幻藤在两人的身边弄影,忽左忽右,寻找可趁之机。 古天回身为甲士中的好手,身经百战,大斧招法精奇,斧头上带有“冰河剑气”,这一股气,他已经练到了“玄冰寒锋”的境地,凝冻万物,威力无比。不过三五个回合,岳风就觉脏腑之间像是嵌入了冰块,浑身越来越冷,纵如酒罡,也无法完全冲散那一股寒气。寒气如刀剑一样在体内搅动,又痛又冷,难以忍受。 飘零的霜雪,压倒了闪烁的电光,岳风落入下风,处于守势,气息生出了凝滞,天霜枫叶舞的节奏出现了轻微的散乱。 嗖,一条刺藤趁虚而入,毒蛇一样掠过岳风的后背,坚硬如钢的尖刺划破了心神衣,岳风背上登时血肉模糊。 剧痛让少年微微痉挛,心念所及,一条“酒木神”刷地飞出,将来袭的刺藤扯得粉碎。 这一分心,古天回的巨斧从天落下,火红的斧头像是飞流的焰火。叮的一声,岳风百忙中收回了雷魂枪,巨大的冲击带着寒气涌来,带着他跌出数丈,还没站稳,只听一声吼啸,古天回化身一头火红的狻猊,身上长满尖锐的冰刺,纵身一跳,向他猛冲过来。 “酒木神”上前纠缠,狻猊打一个滚,就将纷繁的藤蔓绞碎,来势并不停歇,带着冲天寒气,向着岳风撞来。岳风横枪一拦,巨力如山,撞得他飞出十来,身如流星掷丸,落向身后犬牙交错的藤网。 “天霜枫叶舞。”岳风咽下一口鲜血,连带身边的幻藤,跳起神妙的武舞,势如一阵狂风,冲开了四面的刺藤,可是晚了几步,几枚尖刺,深深地刺入他的肌肤,鲜血喷涌,岳风痛得浑身抽搐,幻身也好,雷枪也罢,统统招法大乱,露出偌大的破绽。 “吼!”冰火狻猊发出一声怪吼,化为一道淡淡的红影,冲向摇晃不定的岳风。 第二百六十一章 面人军团 “找到杜雨了吗?”武大圣热心询问,杜庭兰和依依找了足足一圈,意兴阑珊地回来,听了小胖子的话,根本不想回答。 “蠢材。”朱阳鄙夷地看了武大圣一眼,“如果找到了,怎么会不一起回来。”武大圣一拍额头,恍然道:“说的也是。” 杜庭兰紧皱眉头,忽道:“小七,小雨失踪,会不会跟岳风有关?”依依愣了一下,皱眉道:“是呀!岳风干吗要袭击古太羽组?真是奇了怪了。” “不奇怪!”朱阳沉吟道,“我猜,杜雨失踪,一定是古家做了手脚,岳风为救杜雨,捉了古太羽,一个换一个。”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悻悻骂道,“当然了,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杜庭兰的脸色微微发白,武大圣想不明白:“他们干吗要抓杜雨?” “ “笨蛋。”朱阳白他一眼,“要是有人告诉你,杜雨在他手里,不许你参加比赛,你会怎么做?” 武大圣白了脸,支吾说:“我、我会退出比赛。”依依哼了一声,白他一眼:“胖猴子,算你有点儿良心。”她转过头,对杜庭兰说道,“杜先生,你不要怕,岳风一定会把杜雨姐姐救回来。” “可是……”杜庭兰忧心忡忡,泪水在眼里不住打转,“万一……” “没有万一……”依依咬了咬嘴唇,目光投向擂台,眼里射出决然的光芒,“自从我认识岳风,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擂台上,易如连带幻身,陷入了一片黄灿灿的浆糊沼泽,浆糊黏性惊人,比起岳风的糖木神不妨多让,一旦沾上些许,立刻无法摆脱。易如接连掷出神通,可是无济于事,浑身上下沾满了浆糊,牵着扯着,狼狈万分,面浆有如活物,自下而上,将他团团包围,最后仅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两眼眨巴眨巴,拼命张开大嘴,他想要呼喊,可是浆糊封住嘴巴,一时发不出声音。 “认输!”龙悔的声音轰然响起。 左都不为己甚,一挥手,沼泽消失,台上空空荡荡,一片清明。易如站在原地,神色沮丧,若有所失,呆了一会儿,才慢腾腾走下台去。 “喝!”龙悔一声大喝,跳上擂台,一双金色瞳仁,盯着左都,闪烁冷光。 “这样看我干吗?”左都笑嘻嘻说道,“我又不是女生。” “你很厉害。”龙悔声如闷雷,“但到此为止。” “我可不这样认为。”左都微微一笑,好奇打量对手,“听说你的父亲是六龙之一,我倒是好奇,他到底是谁?” “闭嘴。”龙悔厉声叫道,“我是道者,跟龙没有关系。” “没关系,干吗要姓龙?”左都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招惹龙悔生气。 “吼!”龙悔仰天大吼,口中喷出一股明亮的火焰,身上细密的龙鳞闪闪发光,他恶狠狠地盯着左都,“姓左的,你问了不该问的事,今天,我要好好地教训你。” “来呀。”左都伸出手来,挠了挠后颈,笑着说,“我正皮痒着呢!” 龙悔火红的双眉向上一扬,众人还没看清,它已越过二十多丈,到了左都近前,只因速度太快,巨大的擂台上面,竟然留下了一溜火红色的残影。 “嗷!”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龙悔的口中,吐出了一团十丈方圆的巨大火球。 白光闪动,面团出现在左都的前方,急剧膨胀,势如城墙,火球落在上面,面团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漩涡,旋转如飞,像是一张大嘴,将火焰吞了进去。 龙悔微微吃惊,这龙焰是他天生的异能,镕金化石,无坚不摧,许多幻身遇上这股龙焰,也是一把火烧个精光,一丝精元也不会留下。可是这一团幻面,吞入龙焰,全不受损,火焰进入其中,燃烧不绝,浓烈的火光从面团中透出,火光若隐若现,将白花花的面团,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面皮灯笼。 面团活是一个吞火的怪物,龙焰吐出多少,它就吞没多少,如以火焰为食,越涨越大,一转眼的工夫,涨了足有十倍。 龙悔心生惧意,暗想这样下去,自己纵不败落,也会元气耗尽、脱力而死。想到这儿,闭上大嘴,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喝一声:“龙牙拳!”左拳吐出,带起一溜红光,击中正前方的面团。 一声巨响,面团上多了一个窟窿,刹那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面团瘪塌下去,明亮的龙焰河流一样流淌出来,受了某种力量的推动,以惊人的气势,反向龙悔冲来。 龙悔大吃一惊,但这火焰是他性命所聚,收发由心,当即收起“龙牙拳”的后招,到退一步,血口怒张,尽力一吸,火流像是百川入海,滚滚流入他的口中。 可是倒吸龙焰,大大消耗元气,就在这时,左都动了,他一挥手,笑嘻嘻说道:“龙兄好胃口,尝尝我的精钢绕指面。” 话音刚落,瘪塌的面团化为千丝万缕,一条条,一根根,细如银丝,喷向龙悔,每一根面条,都是坚韧如钢,可又曲折不断,漫天飞舞,刷刷有声。 龙悔又惊又怒,一摇身,全身上下,披上金灿灿的铠甲。这一副铠甲是他父亲的鳞甲所化,神龙之鳞坚固异常。 可是面条扫中铠甲,发出嗤嗤之声,坚硬的龙鳞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淡淡的白痕。 龙悔的双手,出现了一对古怪的兵器,形如龙角,可又分支开叉,锋利无比。这是他的独门兵器,龙角双刃。这一对古怪兵器,每抡一次,便有火光带出,砍中“精钢绕指面”,面条节节寸断,可是断而又续,就像是一群生长不休的怪虫,飘飘洒洒,缠缠绕绕,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将龙悔缠住绕住,困在一大片细密如丝的面条中间。 观众们又吃惊,又好笑,左都的神通厉害出奇,可又十分有趣,先用浆糊打败了易如,又用面条困住了龙悔,在他手里,这根本就不是比赛,而是一场烹饪,任何对手遇上了他,全都成了面点的配菜,由他随意摆布。 “昂!”一声穿云裂石的狂啸,乱糟糟的面条中间,涌起一道刺眼的火光,火光不断涨大,化为了一条巨大惊人的八爪火龙。 火龙张牙舞爪,上下翻腾,冲天的龙焰,将身边的银丝挂面扯断烧毁,化为了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一转眼的工夫,火龙冲破网罗,扑向左都。 “面龙!”左都望着火龙,面色凝重,扬起笔来,冲天一指,面条聚拢,化为数条面龙,围绕火龙,奋力搏杀。 “如山面!”左都又叫一声,面龙陡然变沉,一撞一拧,沉重得不可思议。火龙是龙悔的变身,所受压力,真身感同身受,火龙发出冲天长吟,左右搏击,猛不可当,面龙一旦靠近,就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观众们见这神威,均是骇异,纷纷发出惊呼:“好厉害的变身。” “是啊,简直无懈可击。” “这龙焰好厉害,不知道跟凤凰之火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当然是龙焰啦,那个什么凤凰血裔,连屁都打不过啊!” “说的也是,哈哈……什么凤凰血裔,根本是个笑话。” 嘲笑声此起彼伏,清晰无比,一字一句钻进朱阳的耳朵里,他的脸色变得涨红发紫,俊美的面庞,简直快要燃烧起来。 依依见状,心生义愤:“别理他们,这些人全都不是好东西,赢了顺风拍马,输了落井下石,你让他们去跟莫先闻打一场,输得比你还要惨得多。” “是呀。”武大圣好心好意地接嘴,“朱阳,不管怎么说,你也比我强多了。” 这样的劝慰,对于朱阳来说,根本就是莫大的讽刺。 他狠狠瞪着两人,脸上的神情好有一看,依依怒道:“猪样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朱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除了以胜利洗刷耻辱,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如林面!”面龙应声舒缓下来,变成一片云团似的幻面,围绕在火龙身边。火龙的动作显然迟缓下来,可是动作迟缓,身上的龙焰丝毫没有减弱,喷吐冲突,所向披靡,火光明亮,将幻面蒸发成一团团白花花的雾气。 “如火面!”左都的脸上腾起一股紫气,双手合十,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面人军团。” 刹那间,面龙分开了,变成数百上千,一团团幻面凌空漂浮,突然之间,长出头脑手脚,变成了无数面人,每一个面人,都与左都模样相似,举手抬脚,神速惊人。 每一个面人手上,都拿着一条长长的带子,形似面条,可是宽大许多,挥舞起来,化为各种兵刃,围绕巨大火龙,攻势有如潮水。火龙狂暴肆虐,将靠近的面人烧化撕碎。 左都面孔发紫,身上白气缭绕,正是元气全力运转的征兆,他两眼睁圆,大喝一声:“分!”面人们如得号令,也齐声大喝:“分!” 面人一个化为两个,个子小了一半,数目增长了一倍,围绕在火龙身边,就像是一群围攻大象的蚂蚁。 蚁多咬死象,面人可软可硬,杀不死,捣不烂,数以千计,前仆后继,它们掀揭龙鳞,扳扯龙角,拉拽龙尾,手里变出锤子凿子,深入龙焰之中,一边忍受烧灼,一边敲打龙身。 火龙顾此失彼,连声怒号,只听左都又喝一声:“分。” 面人再一次分裂,数目又多了一倍,上万个面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攻击、捆缚、锤击、刺凿,每一个小面人都自有灵性,想出种种奇招怪招,闹得火龙痛苦不堪。 第二百六十二章 伤心美人 轰隆,黑影红光撞在一起,其中激起团团白气,酒罡的神力遇上了冰火狻猊的护身红光,前者力量已衰,后者气势正壮。岳风眼前红艳艳一片,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冰山,耳边俨然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身子不由自主,远远摔了出去。 少年的身子,就像是翻飞的秋叶,上下起伏,向后飞滚。岳风强忍剧痛,竭力稳住身形,刺藤在他的身边蔓延,尖刺无孔不入,无时不刻不在寻找酒木神的破绽。刺藤与长藤纠缠,牵牵扯扯,酒木神又显破绽,一声狂吼,冰火狻猊冲了过来,寒气夹杂红光,就像是一口铡刀,势要将他劈成两半。 岳风想要抬手,只觉无力,方才的一撞,胸骨肩骨均已折断,方才的搏杀,面对两大劲敌,时间虽短,但已耗尽了他的元气,到如今,穷途末路,已入绝境。看样子,他今天非死不可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岳风不由闭上眼睛,他的心中了无恐惧,无论如何,杜雨已经脱险,他死而无憾。 嗖嗖嗖,岳风气力衰竭,耳力依然敏锐,这破空之声分外耳熟。 同时间,冰火狻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寒气如潮水退去,岳风心生诧异,睁眼一瞧,火红色的狻猊在远处翻滚,连吼带跳,俨然受创不轻。 这一刻,酒木神弱到了极点,神棘蜂拥而来。岳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破空之声再一次响起,一蓬淡淡的青光,穿过密密层层的藤网,藤蔓纵横拦截,可是形容虚设,青光似有灵性,分进合击,流水一样绕过藤网,冲向远处的刁之林。 “乙木神雷!”刁之林迫于无奈,引爆刺藤,强烈的爆炸,挡住了青光去路。两股力量凌空交锋,一青一红,一静一动,一个惊天动地,一个却如细雨润物,悄然无声。 “若若!”岳风的心一阵狂跳,过分的激动,几乎让他当场昏倒,透过鲜血,他转眼看去,远处站着一个黑影,窈窕挺立,萧索冷清。 “嗷!”冰火狻猊狂叫一声,终于从重创中缓过气来,它瞪眼看来,可是两只眼睛,只有一点光亮,剩下的一只,流出一股浓浓的血水。 “嗷!”古天回又是一声凄厉的吼叫,浑身一纵,跳上前来,爪子卷起一片红光,其中夹杂缕缕银丝。它作势攻击岳风,云若一晃身,出现在岳风身前,一扬手,“伤心针”飞出。 这一次,古天回有了防范,爪子一扫,神光喷吐,“伤心针”失去踪影,它尽力一纵,高高跳起,掀起一片红浪,向着两人席卷过来。 “无生魔障!”云若双手合十,蒙面巾之后,一双清冷眸子,闪烁夺目精芒。她的身上涌出一圈惨绿色的元气,环绕在她身边,化为一道绿莹莹、光闪闪的屏障。 红光撞上了绿气,发出沉雷似的闷响,一股凌厉的狂风,穿透了惨绿的气障,吹走了少女的面纱,云若口角流血,清秀的脸庞上,透出一股决绝的杀气。 “臭娘们儿!”狻猊的口中,发出愤怒的号叫,“我要一寸寸剐了你,我要让你尝尽人世间最痛苦的滋味儿。” “古天回。”云若的声音冷如薄冰,“你以为,中了我的‘伤心针’,只会瞎掉一只眼睛吗?” 古天回一愣,攻势为之一缓。云若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符笔一扬,轻声说道:“绵绵入骨,针针伤心。” 刹那间,古天回感觉一股冷锐的刺痛,循着受伤的左眼,电流般向下流窜。 “嗷!”古天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一大口鲜血从狻猊的口中喷了出来,红气鼓荡,原形毕露。老头儿捂着心口,陨石一样坠落下去。 刷,一条长藤凌空掠过,将古天回拽了过去。 刁之林十足愤怒,这个女子突如其来,一出手,就伤了自己一个得力帮手,眼看岳风必死无疑,不想又出现了这样的变数。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大吼一声:“天木神锤”,不可计数的藤蔓冲向那一团绿气,以巨大无比的力量,反复冲击“无生魔障”。 这是硬碰硬的较量,论道力,云若远远不及,每一次冲击,都在绿色的魔气上激起惊涛骇浪。 “伤心针!”云若举起符笔,轻轻一挥,青蒙蒙的光华穿过了藤蔓,每一根幻针都充满了灵性,避开尖刺,绕过粗藤,仿佛没有形质的光影,以惊人的高速冲向对手。 古天回前车之鉴,刁之林不敢怠慢。之前两人交锋,除了“乙木神雷”,任何道术都抵挡不住这微不可辨的幻针。千万藤蔓同时爆炸,强烈的火光照亮了巨大的地窟,就连鳗妖也受了惊吓,潜伏水底,一动不动,可是,爆炸的气浪穿透了湖水,强烈的水波,振动着鳗妖的身体,吓得它魂不附体。 “无生魔障”起伏翻滚,云若的力量也攀升到了巅峰。沉重的压力四面涌来,猛烈的气浪似要将她撕成粉碎。但她别无选择,她若后退一步,岳风必死无疑。少女咬紧牙关,一面发出“伤心针”,一面使出全力,维系“无生魔障”,那一股惨绿色的死气,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开而又合,聚而又散,看似薄薄一层,却能抵挡开山破石的大能。 爆炸摧毁一切,地窟里的石壁纷纷破碎,巨大的石块从天下落,就像是下了一阵密集的石雨。爆炸、乱石、怪藤起舞,荆棘纵横,云若处在狂暴的中心,忍受非同一般的痛苦,五内翻腾,七窍淌血,少女清秀的面容,变得苍白凄惨,不似人间颜色。 刁之林信心陡增,他看到了胜机,心中微微得意。这样的小丫头,到底不是自己的对手,古天回所以会输,全都因为他是个蠢货。这一次,他要把这一对少年男女撕成粉碎。 喜悦掠过心头,刁之林忽觉有些不妙,他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对于乱局中的危险,具有强烈的直觉。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来处,猛一掉头,转眼看去,一瞬间,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就在二十丈之外,一条青莹莹的幻蛟,不知从何而来,遍体伤痕累累。可是,就是这一条该死的畜生,居然蟠住了三条本根。 强烈的懊悔涌上心头,刁之林恨不得一头碰死,他一心对付云若,竟然忘记最凶险的大敌。 “吸元!”这声音轻细而坚定,透过剧烈的爆炸,传入刁之林的耳中。他只觉身子一空,跟着五内翻腾,一口鲜血冲口而出,眼珠隐隐作痛,似要冲出眼眶。 本根进入了幻蛟的体内,充沛的精元,灌注岳风的全身。突然间,他又有了气力,徐徐直起身来,半身浴血,形同厉鬼。他的目光依旧凌厉,直勾勾地盯着对手。刁之林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目光,心中生出一丝惧意。 他陷入了一个窘迫的境地,如要抵挡“伤心针”,必须使用“乙木神雷”,但若幻藤爆炸,又势必暴露其中的本根。相比起来,伤心针只是小事,这一条吞噬本根的妖龙,才是心腹大患,这一战,他已经失去了四条本根,也丢掉了四分之一的修为。 “逃!”这念头一闪而过,刁之林强忍难受,飞身向后窜出。 分出三根藤蔓,一条缠住儿子,一条缠住古太羽,剩下一条,缠住了浑身抽搐、心痛欲裂的古天回,他掉转身子,狼狈逃窜,化为一道青烟,消失在地窟的深处。 轰隆隆,远处响起一声爆响,紧跟着,鳗湖上安静下来,当爆炸的回声袅袅消散,整个地窟之中,呈现出了一片少有的死寂。 云若晃了一晃,身边的绿气化为乌有,身子失去了意志的支撑,软软地向后倒下。 岳风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里。两人向下一沉,接近水面,落在一块礁石上面。 哗啦啦,鳗妖从水底冒出头来,山一样的背脊从礁石边掠过。岳风的眼前微微晕眩,这一次伤势极重,比起化无常一战,怕也差不到哪儿去。他的身上多处骨折内伤,动一动便浑身冒汗。幻蛟突破了乙木神雷,也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所以还能站立,一是意志支撑,二是吸入了刁之林的本根。刁之林修为深湛,他的本根所含精元,远非刁散可比,所有吞噬的幻身之中,也数他的元气和岳风最为相近,故而一旦吞噬入体,立刻与他本身的精元相融,滋生出一股力量,克服伤痛,保持清醒。 “酒来!”岳风咬紧牙关,口中咝咝出声。幻蛟费力地将他蟠住,吐出一股幻酒,幻酒入喉,酒罡转动,一股热气从丹田生发,小蛇一样钻向他的全身,所过伤痛平复,气力渐生。岳风缓过一口气来,低头看去,借着幻蛟的青光,映照出云若的俏脸,少女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刚才爆炸的冲击,大大损伤了她的元气,这时间,她已昏了过去。 “若若!”岳风的心里悲喜交集,望着少女,呆呆出神。他感觉到少女气息微弱,输入元气也不济事,云若不比自身,有吞噬之能,又有酒罡加身,到了万一不测,还有天鬼之力。这姣花软玉的身子,若不及时疗治,只怕香消玉殒。 想到这儿,他强打精神,向出口飞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众神 面人军团越战越勇,渐渐无坚不摧,达到一个高潮。金红色的龙鳞被一片片揭开,龙尾的裙边被活活扯烂,龙角摇摇晃晃,快要从火龙的脑子里拔了出来,火光暗淡下去,八爪火龙变得十分凄惨。 一声撕心裂肺的龙吟,火龙红光摇动,身子慢慢解体,一眨眼的工夫,龙悔恢复了原形。他神态癫狂,挥舞龙角双刃,奋力劈斩面人,可是面人断而又续,势如一阵狂潮,将他完全吞没。 “认输!”易如在台下大声呼喝。 左都笑眯眯打了个响指,面人合拢一处,化为一个巨大的面团,骨碌碌滚到他的面前,只一闪,消失不见。 龙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易如脸色铁青,走上擂台,将他抱了起来,探一探鼻息,若有若无,还没断气。 “还有两个人。”左都盯着他笑道,“怎么样?单独来,还是一起上?” “龙悔组……”易如倦怠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屈辱和不甘,“认输。” 略略静了一下,司权组台下三人,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紧跟着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意犹未尽的叹息声,既惊叹于左都的强横,又不忿龙悔组的不争。对于看客们来说,所有的参赛者都应该打到底,至死方休,才算有点儿看头,这样的半途认输,简直让人不可忍受。 “本场司权组胜!”巫方起身宣布,“天道布武,三强决出,现在休息两个时辰,申时准点,开始最后的决赛。” “休息的时间太短了。”依依急得连连跺脚,“岳风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呀?” “没什么。”朱阳冷笑说道,“他来不来没关系,有我一个就够了。” 其他三人瞪眼瞧着,脸上都流露出古怪表情,朱阳面皮发红,怒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依依哼了一声,撅嘴咕哝:“吃屁的家伙。” “你说什么?”朱阳气得两眼上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骰子都挡不住。” “黄鼠狼的屁,可比骰子臭多了。”依依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朱阳的俊脸都气歪了,输给莫先闻,真是成了他一生的耻辱,这把柄落到了依依手里,小狐女一想起来,就要挖苦嘲笑一番。将来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依依见他受挫,越发得意,杜庭兰心生忧愁,轻轻拉扯她的衣袖,低声说:“小七,别赌气,如果岳风不回来,若要取胜,真是需要倚仗朱阳。” 依依眉眼一红,涩声说:“杜先生,岳风一定会来,一定会的。” “世事难料呀。”杜庭兰叹了一口气,“小七,岳风不在,岳风组以你为首,你得团结大家取胜。只图口舌之快、嘲讽组员,只会让其他的组有可趁之机。” 依依听了,沉默一阵,抬头说道:“猪样儿,算了,吃屁的事情,我再也不说了。”朱阳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正说着,四周的人群起了一阵喧哗,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远处飘来一朵白云,此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这云彩来得十分古怪。 凝目细看,众人心中均是一震,原来,所谓的白云,竟是一辆飞车。 拉车的是八只通体如雪的飞虎穷奇,车身莹白,飘如云絮,形制简练而又不失大气,近了时,映着日光,可见珠玉光彩。 喧哗声忽又停止下来,擂台的四周,陷入了一阵古怪的寂静。五个裁判纷纷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肃穆的表情。 云车所过,人群纷纷让开。不一会儿,飞车冉冉,落在擂台边上,拉车的白虎嘶吼长啸,虎爪着地,坚硬的实地上出现五道深深的爪痕。 啪,云车大门开启,走下来两个衣裳华贵的矮小侏儒,趴在车前,一动不动。紧跟着,车上并肩走下一对男女,踩着侏儒脊背,飘然走下车来。 人群中又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依依冲口而出:“皇太一、巫真,他们怎么来了?” “应该是为了看决赛吧。”杜庭兰低声揣测。朱阳盯着两人,默不作声,大皱眉头,武大圣则是一脸的敬畏,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鲲鹏金棍。 皇太一身穿白袍,站在车前。他的年纪不过四十,正是如日中天,相貌刚毅俊朗,与皇不二有些相似,小麦色的肌肤,须发十分浓密,一头浓密的金发,用一根莹白的玉箍紧紧束好,玉箍之下,一双虎目顾盼神飞,透出一股浓烈的霸气。任何人与他目光相接,都打心底里颤抖起来。 巫真挽着他手,黑衣飘飘,一派妖娆,她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浓妆艳抹,烟视媚行,面容还算姣好,双颊的线条略显刚硬,鼻子又高又挺,配合一双飞剑似的细眉,任由如何撒娇弄痴,也遮掩不住那一股凶狠之气。 皇不二和巫方双双下降,巫朗也来汇合,上前行礼问好。双方虽是兄弟姐妹的关系,可是道阶有别,尊卑有份,面对两大天道者,三人的神态无比恭敬。 白虎两大天道者同时降临,众人莫名震惊,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四周一片肃静,落一根针也能听到。双方寒暄之际,云车上又走下两个人来,准确来说,应是一个男人, 一只大猫。 男子二十六七,个子甚高,不在皇太一之下,一身如水黑缎,远远看去,丝光闪亮,十分耀眼。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光洁如玉,棱角分明,容貌俊美惊人,足可颠倒众生。 男子下车以后,目光扫过四周,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初看起来,仿佛友善示好,可是稍一留心,便可看出其中的嘲讽,这嘲讽不是针对某人某事,而是嘲笑的芸芸众生。 他的目光初看十分柔和,站在皇太一身边,满是恭顺和驯服,可是仔细一瞧,却又能发现,他的眼底深处,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沉,一如地表繁花烂漫,地底却是致命的熔岩。 大猫儿一身金毛,身穿紫袍,人立行走,微微佝偻。它的身高只及常人的胸膛,身子肥肥胖胖,模样憨态可掬,离奇的是,它一副猫样,手里却拎着一个金丝笼子,笼子里面养着六只雪白的小鼠。猫鬼同处,实在稀罕,可就是这一副滑稽可笑的样子后面,大猫儿长了一双贪婪之极的猫眼,眼白如银,瞳似黄金,站在巫真身后,眼里闪烁狡黠光芒。 “这只猫就是猫鬼王苗安吧?”朱阳冷笑一声,“这些贪财鬼,近来到处都是,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闻到它们的铜臭气。” “那个年轻人是谁?”依依指着黑衣青年,“长得怪模怪样的,让人看了真不舒服。” “不知道。”朱阳果断回答。杜庭兰也微微皱眉:“奇怪,我见过皇太一两次,可是,从没见过他身边的这个人。” “皇太一!”一个轰雷似的声音在天上响起,“你不呆在琢磨宫,来这儿干什么?” 众人应声看去,京无伦凭空踩着虚空,漫步向前走来。 人群一片哗然,五大天道者一下子来了三个,真不知道,剩下的两位是不是也会出现。 皇太一微微一笑,说道:“京无伦,你呢,你又来干吗?” “我来找毁灭村子的凶手。”京无伦的目光,死死盯着皇太一,“这几天有一点儿眉目了。” 皇太一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是么?皇某人恭候京天道的佳音。” “你会等到的。”京无伦冷笑一声,“我一定会把那些鼠辈一个个拎出来,一棍一棍,统统敲成肉饼喂猫。”说到这儿,目光如炬,射向猫鬼王苗安。 “你看我干吗?”猫鬼王尖声怒叫,“我又不吃老鼠。” “不抓老鼠,算什么猫?”京无伦面露嘲讽。 “我不是猫,我是猫鬼。”苗安梗起脖子,“京无伦,我好歹也是一族之王,你顶好对我客气一点儿。” “呸。”京无伦啐了一口,“猫就是猫,变成了王还是猫,滚远点儿,别让你的臭气弄脏了老子的鼻子。” “哎呀!”巫真装模作样,满脸是笑,“京天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燕惊虹燕天道呢?她没跟你一起来么?” 京无伦原本威风八面,一听这话,气势无端一馁,双眉上挑,目有怒色。 “哎哟,我知道了。”巫真冲对手伤口上撒盐,“燕天道一定是在灵河源,陪天来大天尊下棋吧。” 京无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里两道目光,恨不得将巫真刺两个窟窿。 巫真占足了上风,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够了!”皇太一扫她一眼,“废话少说,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吗的?” “看比赛呀。”巫真微微一笑,“今年的天道布武,真是有趣极了。面王对龙蛛,谁能得到冠军呢?” “面王对龙蛛?”朱阳一拧眉头,脸上腾起一股青气。依依也俏脸微红,盯着巫真,心中恼怒。 “巫真!”京无伦蓦地开口,“你好像少说了一组。” “是么?”巫真扭动水蛇腰,淡淡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困境 “最后一战,是三组的循环赛。”京无伦眯起双眼,“巫真,你的脑子没坏吧,二和三也分不清吗?” “你说岳风组吧,我当然知道。”巫真扬起纤纤素手,掐着小指头笑道,“他们就是这个,大决赛里的小角色,可以忽略不计。” “呵!”京无伦哈哈大笑,“巫真,好啊,咱们来打一个赌,这一场决赛,我出十点金,赌岳风组赢。” “好吧。”巫真笑了笑,“那我就赌水夜组,谁叫我也是女人呢?” 京无伦脸色一沉,忽听皇太一笑道:“我也来凑凑热闹,我赌司权组胜。” 巫真咯咯直笑,盯着京无伦,眼里闪过一丝锐芒:“哎呀,比赛还没开始吗?我都快要等不及啦。” 京无伦哼了一声,转身落到岳风组面前,一眼扫去,冲口说道:“岳风呢?” “他没来参赛。”武大圣望着京无伦,几乎哭了出来,“师父,你这一次可输定了。” 京无伦脸色微变,铁棍一顿,天擂台也为之一震,他气急败坏,怒道:“胖猴子,谁是你师父,滚一边去。”飞起一脚,将武大圣踢成了滚地葫芦,两眼望着远处,脸上闪过一丝忧急,慢慢开口说道,“小狐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哗啦啦,鳗妖在下方游弋,不时冒出头来,两只小眼冲着岳风凶狠打量。岳风可以断定,老妖怪没安好心,此时掉进湖里,这只大笨鱼,绝对不会口下留情。 十多里的湖面,往日一纵而过,这时间竟是说不出的漫长,岳风精疲力竭,飞行的速度出奇的缓慢。 好容易飞到湖边,身后传来一声水响,鳗妖沉了下去。岳风落到岸边,低头看去,云若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柔软的嘴唇也有了血色,她的身子温软如棉,透过薄薄的黑衣,可是感觉到少女滑腻的肌肤。 岳风的心跳微微加快,他伸出手来,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呼吸变得平稳有力,不似刚才的细弱紊乱。 看样子,少女没有大碍。可是,不知怎的,岳风感觉出奇的疲累。他振了振宝衣,勉强向前飞去,飞了约莫一里有余,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堆乱石。 石块巨大,层层叠叠,横在道路中央。 岳风的心一沉,想起了刁之林离开时的那声爆炸,没错,老头儿去得不甘不愿,临走使坏,用乙木神雷炸垮了通道,不计其数的巨石,封死了前往地面的路径。 岳风放下云若,抽出笔来,锐喝一声:“苍龙转生”。 声音响彻洞窟,可是,幻蛟没有现身。 岳风一愣,忍不住问道:“老不死,怎么回事?”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说道:“小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累,元气也很弱,是不是刚才消耗太大。”岳风的心中不胜疑惑。 “奇怪。”阳太昊沉吟说,“你吞噬了四条刁之林的本根,得到他多年苦修的精元,又有‘酒罡’助力,即使有所损耗,也应该补回来不少。” “是啊。”岳风呼呼喘气,体内空虚的感觉越发浓烈。 阳太昊又沉默了一会儿,忽地轻声说:“乐子大了,小子,我刚才搜了一遍。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的幻身。” “什么?”岳风脑海里灵光一现,冲口而出,“苍龙转生!” “现如今,可不是时候啊。”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 岳风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真是又一次“苍龙转生”,那么,眼下的空虚疲惫,将是爆发的前兆,他的元气所以疲不能兴,一定是进入了魂魄的深处,孕育幻身,全力以赴,准备幻蛟的蜕变。 可是,这一次不同,没有杜雨,也没有依依,能否转生成功,实在全无把握。 怀里的云若,发出低低的呻吟。岳风一咬牙,这里地处忘墟之下,妖气浓郁,危机四伏,必须抢在昏迷之前,打开这条通道。 “裂阳!”岳风锐喝一声,双手之间,出现了一团电光,比起以前,这一团球形闪电小了不少、暗了许多。可是,就是这一团小小的闪电,几乎掏空了他的元气。 “破!”闪电一冲而出,击中了前方的石块,石屑纷飞,乱石碎裂,可是对于那一堵石墙,这一击,只不过打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糟了!”岳风双眼发黑,手脚微微酸软,他长吸一口气,双手之间,再一次凝聚闪电。 “破!”他双手向前一送,可是,电光没有出手,岳风只觉天旋地转,意识模糊起来,紧跟着,他的身子向前一冲,重重扑倒在地。 山如碧玉,流水空明,这是一片群山环抱的小谷,叠青泻翠的山峦间,涌珠喷玉似的,涌出一股泉水。泉水在一座白玉池里汇聚,又从一条玉石嵯峨的小溪向前流淌。这一条溪流将汇聚百泉,直到化为滔滔汹涌的灵河,纵横东方大地,流入无情大海。 这个地方,就是灵河之源。 白玉池中,青莲怒放,就在碧水之上,青莲之间,耸立着一座八角小台。台上一方棋坪,两个男女,风神高肃,正在相互对弈。 男子年约四旬,一身白袍,白里透出一丝淡淡的青色,仿佛白玉之上侵染的苍苔。他的额头高广,眉长眼亮,鼻直口方,三绺乌黑长须,但随微风飘拂,通身上下,给人一种明秀疏朗的感觉,一举一动,冰雪为神,不染点尘。 女子看上去不足三十,容貌秀美惊人,双颊有如三春桃花,白里透红,吹弹得破,秀而不媚,艳而不俗,一身长袍金红交织,上面繁花乱锦,华美得不可方物,四周的仙卉奇葩,在她映照之下,全都失去了颜色。 两人一个简素,一个华美,你一着、我一着,随手落子,不苟言笑。 “天来!”女子拈起一子,若有所思,“你真的不去玉京了吗?” “不去!”男子淡淡说道。 “皇太一和巫真都去了。”女子苦笑一下,“京无伦也在。”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男子的神色有如古井不波。 “今年的天道布武,的确有些奇怪。”女子抬起头来,静如秋水的眼眸里,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据我所知,出现了一个奇才。” “奇才?”男子落下一子,漫不经意地说,“奇在哪里?” “这个人……”女子顿了一下,“打败了化无常的分身。” “这算什么?”男子淡淡说道,“不过一个分身,很多人都能办到。” “可是,化无常面对这个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看过事后的取影,分出胜负的时候,这个人的样子很是奇怪。他的道力突然暴增,比起之前,强了足有十倍。” “十倍?”男子抬起头来,凤眼里闪过一点光芒,“你是说,他隐藏了实力?” “说不清!”女子落下一子,托腮沉思,“他似乎进入了某个境界,从外表来看,他的生机已经死灭,可是就在死灭的生机之下,却有着不可想象的力量。”她顿了顿,“打个比方,就像是万丈玄冰下面,藏着一座行将喷发的火山。” “这个比喻,有点儿意思。”男子轻描淡写,“但还不足以让我前往玉京。” “这个世界,似乎在发生变化。”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太多心了。”男子看她一眼,目光里透出一丝暖意,“惊虹,这不像是平常的你啊。” “是呀,我又老了一岁。”女子神色落寞,幽幽地看了男子一眼,“男人越老,话就越少,女人越老,话就越多。” “我喜欢听你说话。”男子笑了笑,“有你在这儿,日子多了许多兴味。” 女子咬了咬嘴唇,轻轻落下一子,骂道:“说得真好听。” “是了。”男子应了一子,随口问道,“那个奇才,叫什么名字?” “岳风!” “哦,我像是在哪儿听过。” “你应该听过。”女子定定地看着他,“他摧毁了天皇府、救出了贺兰殷雪,他在昊天古城,唤醒了道祖留下的‘坤龙’,打退了穷奇军团的进攻。” 男子的拈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喃喃道:“我想起来了,贺兰殷雪曾向我请求护送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岳风。” “你好像有点儿兴趣了?”女子眨眼一笑。 “没有!”男子断然说道。 “不过,贺兰殷雪的事情你怎么看?皇太一绑架了英招王,他到底安了什么心?”女子看了男子一眼,“你不打算教训他吗?” “还不到时候。”男子淡淡说道,“这件事,还不足以破坏秩序。” “纵容这个人,你会后悔的。” 男子笑了笑,丢下棋子,站起身来,踏着青莲结成的长桥,向着白玉池外悠然走去。 “你去干吗?”女子扬声问道,“去玉京吗?” “不是。”男子呵呵一笑,“人有三急。” 女子微微苦笑,轻声骂道:“口是心非的家伙。”她一扬手,眼前出现了一片幻影,幻境中的景象,正是玉京的天擂台。擂台上方,裴怒的声音轰然响起:“决赛正式开始,第一组,水夜组,对阵,司权组。”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