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先生和他的黑喵》作者:谈零零 攻对受的大型真香现场,情敌变情人的简短攻略史 ————————————————— 苏先生对自己的小情人很满意。 懂得分寸,知进退,学美术的,盘正条靚能拿得出手,关键是不会想太多,是个识趣的。 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往届情人处着处着就说爱自己,幺蛾子闹不少,但是苏先生不担心金丝雀。 金丝雀有一个男朋友,也是画画的,但不是学生,金丝雀答应被自己包养,就是为了供自己的男朋友画画。 苏先生对金丝雀上点儿心后,调查过他的男朋友,长得一般,拿着金丝雀的钱无节制的挥霍,金丝雀周末回去照顾男友,周一就带着一身伤。 苏先生问金丝雀怎么弄的。 金丝雀只是笑,他不想说,却笑的很难过,随时会崩溃似的。 苏先生不知道金丝雀喜欢他男朋友什么。 以前能装看不见,现在却不行。 苏先生有点喜欢金丝雀了,哪怕金丝雀有男朋友,但是自己包养他了,睡在苏先生旁边的金丝雀很脆弱,很温柔,可惜爱错了人。 他被苏先生包养的钱,没有一分用在自己身上,都汇到了他男朋友的账户。 苏先生觉得金丝雀很傻,但是因为这个,更心疼金丝雀了。 金丝雀过得不幸福,苏先生摸着金丝雀的脸,盘算着怎么把这个好的让人心疼的小情人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金丝雀的男朋友在给一家画廊画画。 苏先生穿着定制西装,抹了发蜡,顶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站在了画廊里。 苏先生指着画里写着名字的小角说,小黑是谁,让他来见我。 小黑走过来,衣服很旧,人很瘦,两条细瘦腿的打摆一样,一摇一摆地走过来。 走的很慢,眼睛下面两道乌青,唇色发白,看着很憔悴。 是一个瘾君子。 苏先生皱眉。 小黑说,先生您好。 苏先生说带我去你的画室吧。 金丝雀花钱供他画画,他要看看这个瘾君子画成什么样了。 小黑带着他走。 依旧懒懒的。 小黑先走进阴暗的画室,地上很凌乱,都是废弃的画稿,苏先生跟着进去,被灰尘呛的咳嗽。 小黑点开灯拉开一个个画布。 苏先生一扫而过,看不出好坏。 他烦了。 苏先生说“我是凌洛的朋友。” 小黑的神色变了。 是你。 他知道苏先生。 小黑笑的很讥讽,上上下下地打量苏先生。 苏先生说你知道我? “那个贱人的姘头嘛”小黑咂摸着嘴“怎么样,他滋味是不是不错?我们两个,可都是仰仗您的照顾了。” 苏先生更厌恶这个人。 这是一个无赖,市井小民,恬不知耻,恩将仇报。 苏先生说,他都是为了你。 “他自己过得不滋润?”小黑拿起一根画笔在画布涂涂抹抹,不屑地说“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呸。” 苏先生同样不屑地笑了,但是没有让小黑看到。 他想速战速决,递出一张支票说“给你三百万,你和他分手。” 小黑接过支票,看了一眼支票上的几个零,还是您痛快。 小黑拿着支票的手有些颤抖。 拿着支票离开这里,不要再让我们看见你。 好。 小黑说。 苏先生拍拍小黑的肩膀“对了,我刚才看了你画的东西,都很脏,说实话像你这样的人不配画画,还是趁早干点儿别的吧。” 金丝雀拿起画笔的样子很温柔,就像想着一件幸福的事,画出来的天色湛蓝,干干净净,很柔和,像他这个人。 苏先生看不懂画,但是喜欢看金丝雀画画,能拿起画笔的人,起码要是一个心灵透彻的人。 小黑牙关咬紧,看起来很愤怒,苏先生满意地走了。 金丝雀对苏先生说,能不能再给我一些钱,我,我会还给你的。 要多少? 金丝雀从来没有主动问自己要过钱。 三百万,或者再多一点,我会还给你的。 三百万。 苏先生皱眉,他想起一些东西,你要三百万干什么。 我钱不够了,我会还给您的。 金丝雀的眼睛盈满泪水,像一只被雨水打蔫的玫瑰花,惶然无措又伤心欲绝。 “您给我三百万,以后我连本带利还给你,求您了!” 苏先生给他三百万,在金丝雀离开的那一瞬间,脸阴沉着。 苏先生给小黑打电话,无人接听,他把手机摔在墙上,盯着手机气的额角青筋暴起。 苏先生缓过气,拿着大衣出门。 “我找小黑”苏先生说。 画廊的工作人员很为难“小黑先生前天就辞职了,不在画廊里。” 苏先生坐回车里,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他向来很冷静,但是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那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像只跗骨之蛆,缠着他的金丝雀。 他不会让他好过的。 金丝雀身上的伤更多,每天神色恹恹,对着苏先生也一副飘忽的样子,好像魂被牵到另一个地方。 每天中午快要离开别墅的时候很有神采,脚步愉快,还会忍不住勾起唇角,拿着画笔在画布上一戳一戳。 苏先生很吃味“离开我,你就这么开心?” “啊”金丝雀脸上很尴尬,转而一笑,拿出一副画给他“给您画了素描。” 苏先生拿着画,心里很复杂。 在金丝雀翻起那一沓画的时候,他看见了,八九张画里只有一张是画自己的,剩下的都是同一个人,着色了的,和没有的。 那人很瘦,牛仔裤被两条细瘦的腿穿的松松垮垮,眼底两道乌青,很没精神气。 小黑。 苏先生问金丝雀,他这么对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金丝雀一愣,有点慌“他以前对我很好——他是个,很好的人。” 苏先生深深地皱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人和人是不同的,站在他的立场想无论如何都很离谱的事,但是对于金丝雀不尽然。 他对两个人的过去一无所知。 只这份苦楚,便叫人哑口无言。 苏先生来到金丝雀小区旁的公园,有人摆起画架和板凳,为人画肖像。 苏先生往人群里看去。 小黑垂眼在画布上画画,勾勒头身,金丝雀在旁边站着,递橡皮,时不时拢住他的围巾,看着小黑的眼神很温柔。 小黑无动于衷似的,眼睛里只有画笔,对所有的东西都很冷漠。 金丝雀问冷么? 小黑摇头,面色很苍白,手在细微地抖。 别画了。 金丝雀把他推开,填完最后几笔,站起来给客人,蹲下/身收板凳,背对着小黑说我们回去吧。 小黑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跑开了。 苏先生拦住他,眼神很厌恶。 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你拿了钱还不够,还再去诓他?再给你三百万? 小黑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挣脱不开。 金丝雀从身后跟过来,下巴被沙砾蹭出血。 他从苏先生手里拽过小黑说,麻烦苏先生了。 小黑不再挣扎,对着两个人的神色很倦怠,金丝雀为难地看着苏先生。 苏先生感觉很奇怪,很违和,他以为金丝雀在小黑面前很弱势,但是金丝雀紧紧拽着小黑,很有侵略性。 金丝雀带小黑回去。 这是一个昏暗窄小的屋子,一室一厅,金丝雀没有钱给两个人租更大的屋子,即使苏老板对自己很大方,但是他还要给小黑买货,那东西很贵,而且总是浪费很多才能让小黑用下去。 金丝雀给小黑带上脚链,铁索在地面上哗啦哗啦作响。 金丝雀开始打扫房间,整理画笔、扫地、墩地…… 小黑晃荡着细瘦的腿,突然说“刚才那个人,我认识。” 金丝雀停下手里的动作,紧张地看着小黑。 “我的三百万就是他给我的,就是他让我和你分手,他让我拿了钱就离开你,越远越好。” 金丝雀的脸色变得铁青。 怒不可遏。 小黑笑了,有点得意。 那个人刚才拦住自己,他要报复他。 金丝雀把三百万的支票放在苏先生面前,说还给您。 苏先生看着金丝雀。 金丝雀说“这三百万是您当初借给我的,您给小黑的那三百万支票已经撕了”金丝雀咬着下唇,“请您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苏先生再次问,为什么问我要三百万。 他要听听,那个小黑是怎么骗他的傻白甜的。 真的好手段,把人的脑袋洗的明明白白。 金丝雀不肯说,只是强调“我爱我的男朋友,和您在一起之前,都是说好的。如果您无法接受,可以终止合约。” 金丝雀拉了一条红线在他们之间,越过就是雷区,这条线是小黑。 苏先生喝着咖啡很淡然的模样。 “合约继续,我只是认为他不配你,但你既然这样说了,以后我会保持分寸。” “……谢谢您。” 其实心里很难受,翻江倒海。 居然输给一个瘾君子。 瘦得像一根挂面,笑起来像一只干瘪的鲶鱼,走路像秋风里打摆的秋千,枯黄干瘦的,萎靡不振,随时都要没了的样子。 我到底为什么会输给这种人。 苏先生稳着咖啡杯,被气笑了。 苏先生在艺术馆逛的很勤,瞟到一副画,看了一眼名字,果然是小黑。 朋友是馆长,苏先生对朋友说,辞退他,把他的画退回去。 朋友皱眉,很有才华的一个人。 苏先生坚持。 好吧好吧,朋友很无奈。 新招的这个画手脾气很怪,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事。 苏先生跟着朋友一起喝下午茶,小黑闯进来。 老板,求求您不要辞退我,我很需要钱。 朋友无语地看着苏先生。 小黑顺着他的目光,很卑微,很狼狈。 苏先生,求您说说情。 苏先生挥手,旁边的保镖拉开小黑。 小黑跪在苏先生脚边,涕泗横流“苏先生,求您了,让我工作吧,让我干什么都可以,不要辞退我。” 苏先生说“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小黑一下下磕着头,撞出了血。 朋友觉得有点不对。 苏先生看出来了,觉得更加厌恶,让保镖把他扔在路边,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倒胃口。 在大街上就发毒瘾,鼻涕都甩出来了,真恶心。 金丝雀每个月给他的钱都不够他花,还要在这种地方,求别人施舍。 苏先生拿着车钥匙来到车库,小黑窝在自己的车轮旁边。 啧。 苏先生绕开他。 小黑抱住他的小腿“苏先生,你给我钱,我让金丝雀踏踏实实跟着你,这一次,我一定会走的。” 苏先生低头看他,你觉得我会信你第二次? “我上次本来是要走的,我没走,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 小黑的眼睛一转,颤颤巍巍地说,“你给我钱,我就告诉你金丝雀的一个秘密。” 苏先生来了兴趣。 可是小黑昏倒了,抱着苏先生的小腿,腿还在车轮下。 苏先生抱起他,险些摔了个趔趄,小黑太轻了,他力气使大了。 苏先生黑着脸把小黑塞进后车座。 如果小黑的那个秘密没有意义,他就把这个家暴犯、吸毒者转送到警察局。 苏先生很谨慎地把小黑送到自己郊区的别墅。 人有钱,房子一栋又一栋,但是身边的人很少,一个换一个,苏先生很孤独。像金丝雀这样温柔单纯又深情的人很少,苏先生想留下他。 但是现在有一块绊脚石,这块绊脚石,被送到别墅后醒了。 家庭医生站在门口又担忧又谴责地看着他,苏先生将小黑五花大绑,防止他发毒瘾自残,苏先生很尴尬,后悔带小黑这个麻烦回来。 医生说小黑严重营养不良,而且他心脏不好,再吸毒就死了。 医生说,不然把他送到戒毒所,不然就每天绑着他帮他戒毒,不能再给他注射药。 不可能。 苏先生很嫌弃。 我家没那种东西,我也不会帮他。 可是小黑不肯进戒毒所,苏先生也不愿意放走小黑让他去找金丝雀。 只能让他待在这里。 苏先生说,金丝雀的秘密是什么? 小黑恢复神智,手指在床单上一下下划着,却很颤抖。 小黑说我想画画。 你先告诉我,我就给你笔和纸。 我想画画。 苏先生深呼一口气,走出房间。 他给金丝雀布置了一个画室,但是对于小黑就没有必要,他给小黑铅笔橡皮,还有一沓A4纸。 很不耐。 小黑在屋子里待着,一幅一幅的素描,画了一整天。 苏先生从公司回来理所当然去了市里的别墅,那里有金丝雀。 金丝雀说自己要跟着老师去C市,一段时间回不来。 金丝雀最近变得很憔悴,以前丰润的唇皮有点干,上火了。 苏先生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和你男朋友最近怎么样了。 金丝雀的眼睛黯淡下来,泫然欲泣“他不听话,我很生气,就把他赶走了,我以为他还会回来找我,但是我现在找不到他了。” 怪不得那么狼狈。 没有金丝雀,小黑就是一个废物。 苏先生想,分开一段时间也好,让金丝雀看清楚不是非小黑不可。 苏先生说,分开一段时间也好,相互冷静一下。 金丝雀蔫蔫地点头。 像一朵被晒蔫的玫瑰花,依旧很明艳,很好看。 苏先生还是不明白这种人,到底喜欢小黑什么。 啊。 他想起自己把小黑锁在别墅里,那里只有小黑一个人,已经一整天了。 发毒瘾的人很可怕,会摔东西会自残,可能会死在自己的别墅里。 苏先生的心砰砰砰地跳,赶到郊区别墅。 小黑的房间很安静,只有笔刷刷的声音,四周很凌乱,小黑坐在桌子前,额角流着血,整个人是木的,动着手腕。 扭曲的柜子,飞起来的床,变成一条缝的玻璃。 苏先生问,你画的是什么。 我刚才看见的。 刚才毒瘾犯了,小黑的神智很模糊,很难受,但是手够着了画笔,就能忍下来了。 苏先生觉得画很搞笑,像幼儿园没有事物认知的小孩画的涂鸦——鸟在水里游,太阳是黑色的。 小黑的更抽象,更离谱一些。 你一天没吃饭? 小黑很倦怠,苏先生很吵,他扭着身子离苏先生远一点,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和脖颈流进衣服里,自内而外染脏衣服,但是浑然无知。 苏先生冷笑了一下,把自己买的面包放在桌子上。 “等你毒瘾戒了,你就给我走。” 小黑抬头看他,他没想过苏先生会收留他,让他把毒瘾戒掉。 “谢谢。”小黑的声音很嘶哑,很囫囵,掰开小黑的嘴,发现里面也都是血。 吸毒的人,惯会糟蹋自己。 向来精致一丝不苟的苏先生一边很鄙夷,一边很难受。 一方面是小黑活该,另一方面这么脏的东西活在自己的别墅里,苏先生就难受了。 眼不见心不烦,苏先生离开。 第二天给他配了一个保安。 吸毒的时候绑住他,定时给他点外卖——不用太费心照顾。 几天以后苏先生再次来到这儿。 保安抱着小黑。 小黑的表情很急切,在保安脸上一下下的亲,在索吻。 我亲你,你给我药。 很下贱。 苏先生眼神冰冷地走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保安推开小黑,神情很惊慌,吱吱呜呜“是他,是他自己……” 滚。 苏先生觉得很恶心。 这都是什么奇葩,他雇了个什么玩意儿。 小黑匍匐在地上,涕泗横流,手够着保安的衣服。 药…… 保安飞快地走了。 苏先生拎起小黑,你怎么这么恶心。 小黑凑向苏先生,像刚才对着保安一样。 洛洛,求求你…… 哦,是在求金丝雀。 原来是这样缠住金丝雀的,金丝雀长得很柔弱,很漂亮,没想到在男朋友面前是一个在上面的。 苏先生觉得很吃惊,一言难尽。 金丝雀品味太差了。 小黑比之前更瘦,轻飘飘的单手就能提起似的,他犯毒瘾的动静很微弱,力气很小,苏先生昨天在公司熬夜加班,现在很困。 懒得拿绳子捆住他,苏先生长腿长手压着他,把胳膊伸给小黑让他咬着,睡觉。 小黑的口水糊在苏先生的胳膊上,却咬不动,他身体被药品毁了,而且两天没吃饭,只能被苏先生压着,喉咙里呼噜呼噜,很愤怒。 两个人睡了一个长觉,等苏先生起来,旁边蜷缩着小黑,小小的一团,像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 苏先生的感觉很复杂。 一个羸弱的家暴犯。 苏先生一只手就能制住他,金丝雀不算孔武有力,但是看着也比这个瘾君子强,居然会被这种人打的那么惨,浑身都是伤。 不知道是懦弱,还是爱的特别深。 金丝雀打电话给他,声音很压抑“苏先生,开门。” “我现在不在别墅,为什么不叫管家?” 金丝雀说,我在郊区的别墅。 苏先生打开门,很尴尬。 金丝雀很生气,说苏先生,您太过分了。 苏先生无言以对。 金丝雀上楼拉起小黑,拽着他下床。 小黑甩开他。 滚开。 金丝雀很受伤,看着小黑心疼地说你瘦了。 小黑很厌恶他。 金丝雀是故意放走小黑的。 即使小黑在金丝雀身边,但是小黑很厌恶他,骂自己是垃圾,让自己滚开,后来骂累了,就不再理自己。 金丝雀不能忍受小黑对自己冷漠。 小黑有了三百万,不需要自己给他供货,就打算偷偷地走。 金丝雀把他锁在屋里,三百万我也有,我的钱比三百万更多,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小黑躺在床上,呼吸很浅,对很多东西都厌倦了。 金丝雀问苏先生要了三百万,可是是张先生要分开他们,金丝雀已经很生气,小黑还对自己比以前更冷漠。 金丝雀放开小黑。 走吧走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给小黑三百万,他也不知道去哪里能买货,他甚至没有自己用过货,每次都是等着金丝雀过来,求金丝雀,叫他洛洛,亲一口,给一点。 等小黑犯瘾了,还会像以前一样来找自己,跪着求自己。 这样他才能受教训,知道他离不开自己。 但是小黑现在在这里,在苏先生的另一幢别墅里。 让人很生气,难以忍耐。 小黑,你现在跟我走,我给你喂药。 金丝雀只能用这种方法,绑着他。 可是只有一点动摇,然后说我自己戒了它,你离我远一点,否则我,报警。 金丝雀的眼睛红了,有眼泪,有委屈,和愤怒。 你不可能报警,你不会。 是不会,要报警,早就去了。 小黑躲开他,你滚,我不要你。 金丝雀扑上去,谁给你的底气?苏先生?你以为他会罩着你? 苏先生就站在他们后面 金丝雀冷笑,掐住小黑的胳膊,眼睛里都是泪水,但是动作很强势,你以为他是一个好人? 金丝雀说,他喜欢我,收留你是想把你关起来不见我,他得不到我,就也不会管你。 很尴尬,很没面子。 苏先生想抽根烟。 他决定舍了,这么浑搅下去,没必要。 小黑不动了。 没人管他,他没有钱,哪儿也去不了。 金丝雀带着小黑,在门口很冷地说,金先生,我们的合约解除。 苏先生从善如流地点头。 半个月以后,苏先生郊外的别墅下又窝着一个,抬起眼睛忐忑似的,挡住了苏先生进门的路。 还缠上自己了。 苏先生很烦,想打电话给金丝雀,发现自己把他电话删了,他挪开小黑,触手很烫,干巴巴的一小团。 苏先生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打开门,你要干什么?凌洛又把你赶出来了? 苏先生,你是好人,借我点钱,我就走。 苏先生很不屑地笑了,凭什么? 他连他的男朋友都不养了,凭什么给他钱。 小黑愣住了,求求你。 男朋友不给你钱,你不会自己去赚? 小黑伸出自己的手,干瘦的,好像断了几根手指。 求你了。 …… 苏先生说,帮我查一个人。 少年成才,举世闻名。 激流勇退,去向不明。 金丝雀守在他的公司,小黑在哪儿? 我不知道。 金丝雀的脸色很苍白,他好像去过您那里。 苏先生的态度很平静,像以前一样温和“他找我要过钱,我给了他两万,我不知道他拿着钱去哪儿了。” 金丝雀很崩溃,对不起,是我失控了,我太心急了。 苏先生很体谅,请他喝咖啡,金丝雀婉拒了,憔悴地离开办公室。 苏先生回到别墅。 明天换个地方,你去那里住。 小黑看他的眼神很沉默,只要收留他,他去哪儿都无所谓。 苏先生不想管他,但是小黑伸出自己骨折的手指,骨架撑不起衣服,走路摇摇晃晃的,还时不时犯药瘾。 苏先生怕他死在路边。 怪自己见死不救。 “养好手就走”苏先生说。 苏先生想起之前那个保安,认命地和小黑住在一起。 家里有个见不得光的吸毒犯,不能有管家下人,家政偶尔来。苏先生自己动手,犯药瘾的时候用绳子绑住他,每天定时回家,定时订外卖。 家里连着养了两个画家,每幢被住过的房子都安置了画室。 小黑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 苏先生晚上去找他,门口堆着三份动也没动过的外卖,苏先生一共递给他三份,早餐,午餐,晚餐,一份比一份凉。 苏先生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你会不会吃饭。 小黑用那几根能动的手指在画布上涂,写工不成练写意。 神情很惫懒。 他只要一画画,就会很安静,懒懒的,觉得所有人都很聒噪。 苏先生在自己旁边说了很多,小黑都没有听进去,只能用余光看见苏先生的嘴巴一张一合,叽里咕噜。 很烦。 苏先生拽起小黑,你给我去吃饭。 小黑甩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很不耐,闪着怒火。 苏先生更生气,他以后要是和这种人在一起,肯定会变成一个家暴犯。 “左手给我”苏先生给小黑洗完右手。 小黑递上左手。 苏先生哗哗哗给他冲着左手,避开他的伤指。 小黑的左手中指上覆着一层薄茧,是个左撇子。 听说左撇子都很聪明。 苏先生嗤之以鼻。 小黑睡着了,苏先生让家庭医生给小黑的两只手都打上石膏,临走前用双手掂着沉甸甸的石膏,乐了。 小黑很愤怒,醒来的时候想用牙解开纱布。 解开你就出去。 苏先生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指着门。 小黑阴着脸,好像要骂他,也没有上楼,蜷缩在旁边的小沙发,一小团睡在上面。 小黑好像有点粘他。 可能是因为正在戒药性,对苏先生就很依赖。 除了在画室,出来的时候就不远不近坠在苏先生身后,被苏先生惹恼了也不走,找一个角落睡觉。 很爱睡觉,爱发脾气,还很粘人。 苏先生抱起他,本来是想送到楼上,但是小黑很轻,苏先生心里痒痒的,最后把人放在自己的那张沙发上,揽在怀里看电视,手里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头搁在小黑的头发上。 软软的,像抱着一只白爪子的黑猫。 有一次抱小黑到车后座,也是这样窝成一团,很瘦,很可怜。 就很想抱在怀里。 苏先生不是一个好人,见色起意,A市光鲜亮丽的有为青年,也不明哲保身。 养都养了,还不准抱一下了? 小黑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睡得很沉。 从这个人住进来到现在,苏先生难得觉得这么舒心。 小黑没事做的时候很萎靡,不看电视,不走动,坐在窗户旁边看风景。 车水马龙,红灯停,绿灯行, 苏先生看不下去了,要带他出去。 小黑跟着他出去,兜来转去把苏先生带到他和金丝雀住的楼下。 帮我取东西。 苏先生笑了,听说左撇子都很聪明,得,在这儿等着呢。 302,钥匙在地毯下。 取什么。 几幅画,在最里面的房间里,摆在床脚,你一进去就能看见。 苏先生上楼,敲了门,确定屋里没人,才拿钥匙打开门,进到里面的房间,虽然在资料里了解到一点,但是真的看见又是一回事。 长长的铁链盘踞在地上,屋子里居然还有一个木桩,上面套着链子,绑着链子的地方都已磨损,木屑支棱出来。 不了解内情的,看不出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腥风血雨。 苏先生把画交给小黑,很沉默。 小黑站在画室里盯着画发呆。 苏先生说,我帮你上色。 小黑让开,指挥他——水彩,红色,兑点白色。 红色变成浅淡的桃粉色。 为什么不直接用粉色? 这不是粉色。 苏先生很无语。 刚才找红色也找了很久,水彩盒里有很多种红色,苏先生觉得都一模一样。 小黑的画,铅笔的线条有点抖,要仔细看才能发现。 他的手毁了,苏先生第一次见小黑的时候,小黑的手就在抖,拇指有点畸形,画东西很慢,很克制。 苏先生以为他是因为吸毒。 其实不是。 金丝雀怕他跑,毁了他的手,但是又后悔了,养了很久才能拿起画笔。 可是现在又打折了小黑的其他手指。 小黑不吃饭,还浪费了很多药,金丝雀很生气,用小锤子打折他的手指,不让他画画。 很病态。 小黑跑出来,只能去找苏先生,他只认识这么一个势力很大的人。 苏先生现在知道了。 还想起自己说他的画很脏,说小黑不配画画。 很烦,很难受。 小黑的画很好看,很有灵气,只是上色不均匀,有的地方颜色有点坨,皱巴巴的。 不应该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但是苏先生的心里也绽开一道口子,因为自己说过的话,变得更疼了。 苏先生很辛苦,费了很大手段才买到一副小黑以前的画。 当年轰动一时,这幅画被炒的价格很高,现在想买的人依旧很多。 苏先生把它藏起来,想看小黑的手变好,画一幅没有瑕疵的作品。 可惜不能了。 石膏拆下来后的状态很糟糕。 哪怕养了很久,也只能用勺子吃饭,手比以前颤抖的厉害,画画还是要用手指沾颜料,都是很抽象的画。 “左手有旧伤,现在又伤,基本废啦。幸好是左手不能用,右手再恢复几个月,说不定能和以前一样。” 小黑虽然是左撇子,但是右手还能用,他的神情淡淡的,去拿笔。 先恢复握力。 苏先生的脸色很差,好像左手不能用的人是他。 到现在都不能自己洗澡,还想画画,就想着画画。 苏先生把小黑抱到浴缸里,小黑刚发了药瘾,整个人汗津津的,脸上都是鼻涕和眼泪,黏黏腻腻,表情很懵,很恍惚。 小黑吃胖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依旧很瘦,和苏先生比起来很弱小,别人犯瘾毁天灭地,他药瘾不重,就像一只被夺走毛线球的猫,又是求又是闹,这些动静在高大的苏先生面前显得很微弱。 抬手。 小黑举起胳膊,苏先生脱掉小黑的卫衣。 他做这些已经轻车熟路,伺候了小黑四个月还多,现在出得厅堂,上得厨房,比自己以前那些小情人还贤惠,还能拿得出手。 小黑自己把裤子脱掉,呆呆楞楞。 苏先生用毛巾给小黑擦脸,小黑仰起脸。 看在苏先生眼里很乖。 所以有点乐此不疲,苏先生用毛巾沾了水,把他搓干,最后抱在沙发上擦头发。 伺候人上瘾了。 谁让小黑这么乖。 四个多月了,原来都已经这么久了,苏先生揉着他的头发,觉得自己以后退休可以去做护工。 很有耐心,很有手段。 小黑的情况很稳定,苏先生难得想带小黑去外面玩儿。 到了迪士尼人山人海,排队要很久。 小黑有点不耐烦,苏先生兴致勃勃的样子。 小黑想回去,转身说苏先生,你先待着,我要回家了。 家。 苏先生愣了一下。 心里被轻轻地,轻轻地,撞了一下。 苏先生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道缝,走走走,回家。 身边总有画画的,苏先生对美术就也敏感起来,在公司嗅着颜料味儿来到美工组。 这是要干什么。 给公司画壁画的。 苏先生混在里面,看看水彩,动动画盘,家里有个美术奇才,明明只是帮人家上过色,却自认为自己已经懂很多。 虽然小黑画画很厉害,但是最近在拿右手练习,很认真的画,画出来的东西很丑,像小学生的涂鸦,明明连字都写不好,还想画画。 苏先生拿起水彩笔在纸上涂了两下,抬起头看见玻璃里的自己。 嘴角勾起,笑得特别温柔。 金丝雀画画的时候也是这样,像是在想一件幸福的事。 苏先生是一直画,一直笑,看着很有气质,但是手里画不出东西,他就是睹物思人。 和金丝雀一样,想的是同一个人。 苏先生的脸垮了。 他觉得是自己老了,很孤独,所以就很容易春/心萌动,老是对别人动心。 之前金丝雀是一个,现在再加一个小黑。 实际上他还不到三十。 苏先生觉得很有问题。 明明前几十年像一潭死水,怎么现在见一个爱一个。 关键是家里的那一个,优点很少。 自己能看上他哪里。 也不是一直都很乖,有事求自己的时候很巴结,没事求自己的时候就臭着脸,懒洋洋地,不理自己,连自己都不会照顾,吃顿饭都要别人磨叽他。 还吃处方药,犯药瘾的时候很烦人,闹得人整夜睡不好觉。 但是总吊在自己旁边,很软,抱着很舒服…… 朋友笑了,是不是,只是馋他的身子。 呸。 苏先生看着小黑的眼神很凝重,一天比一天严肃。 小黑从画室里出来,自己给自己勉强洗了手,像以前一样窝在沙发上,苏先生关掉电视上楼。 不看他,不和他说话。 小黑走了。 留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苏先生,谢谢你。 苏先生很气,白眼狼,养不熟。 自己伺候他快半年,手才好一点,居然只留张纸条就走了。 字写不好,饭吃不好,还染个麻烦,他出去能干什么。 ……能活下来么。 苏先生真的是,又气又慌。 他跑遍所有的画廊,找小黑的画,问有没有人见过小黑。 很奇怪,他看不懂画,但是在他和小黑还不熟的时候,在朋友的画廊里,很轻易就认出小黑的手笔,理所当然的,又感觉命中注定。 每次见到的小黑都那么惨,本来就一副可怜样,还那么瘦,拿着画笔的手颤颤巍巍,眼底乌青,感觉不睡觉似的。 逃出去又被人抓回去,胳膊被针头扎的千疮百孔,明明是前途无量的少年画家,但是被那样一个人锁起来,被注射了毒品,最后跪在咖啡厅里求自己给他工作。 一下一下磕着头。 那么卑微。 那么狼狈。 再来找自己,举起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求你” 那时候真不是个东西。 苏先生想起金丝雀,他开着车来到小黑带自己来过的小区。 都不敲门,又急又忐忑地开门进去。 在路上的时候就想,再找到小黑的时候,不要让自己看到他又被人锁起来,不要很狼狈地蜷缩在一起,不要遍体鳞伤,也不要求别人施舍他。 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的人。 苏先生现在一眼都看不得他受委屈。 但是打开门的时候,苏先生的眼睛就红了。 金丝雀很惊讶,你怎么进来的。 苏先生表面维持着冷静,下颔线崩得很紧,钥匙。 金丝雀很抗拒。 苏先生按倒他,从他身上找到钥匙,解开小黑的脚链,拽着小黑就要走。 小黑下床跟着他。 金丝雀握住他的脚腕,哭的样子很柔弱,很漂亮,不要走。 苏先生说,他不报警,不代表我不会,你再不放手,我让你牢底坐穿。 小黑又回到别墅,苏先生很沉默,给他洗了澡,又搬到床上。 小黑也很沉默。 苏先生先开口,他给你吃药了么。 没有,他没钱买。 好像还有点怨怼。 一下子搞得苏先生不知道是笑还是怎样。 他揉着小黑的头发“你看看你,能做成什么事。” 才走出去两天,就被人关起来了。 苏先生把人拢在怀里,要不然,你就先待在这儿吧。 待到能画出一副和以前一样的画,待到药瘾没有也可以,或者什么时候能让苏先生彻底放心为止。 反正目前的苏先生,想让小黑待很久。 小黑没有回应,他在苏先生怀里睡得很沉。 那就当你答应了。 苏先生勾起唇角,把下巴搁在小黑的头发上,睡觉。 他这几天也没睡好觉,和小黑挂着同款黑眼圈。 睡梦里的小黑向下窜了窜。 其实小黑很不喜欢苏先生把下巴搁在自己的头上,苏先生的下巴很尖,时间久了戳的自己头顶很疼。 小黑很烦这个。 苏先生决心开始勾搭小黑。 先从一个亲切的称呼开始,小黑一直苏先生、苏先生这样叫着,很生疏,可是他叫金丝雀洛洛。 苏先生说,都这么久了,还叫苏先生显得生分,直接叫我名字吧。 小黑叫他,苏xx。 很怪,所有人都他总经理,苏先生,还没人叫过他全名。 苏先生很不满,不行,换个叫法。 叫什么? 苏先生想了想,两只眼睛眯起来,笑得很坏,苏苏。 不。 苏先生人高马大,很俊朗。“苏苏”和他的气质,很违和。 学艺术的人,对“搭配”、“协调”很执着。 可是苏先生也很执着。 小黑说,苏苏—— …… 苏先生的神情诡异,脸颊通红。 苏苏。 不,不要叫了。 最后还是苏先生自己否了这个称呼,其实如果是小黑叫自己“苏先生”,听着也很亲昵。 关键是叫别的,苏先生自己受不了。 他老了。 或者从一个吻开始。 苏先生吻技超绝,让每一个小情人心服口服。 可是以往都是被投怀送抱,苏先生对着小黑很没经验,所以先在晚上偷偷亲一下。 偷偷亲一下。 小黑一如既往睡的很沉,男生三十年,苏先生头一次偷吻别人。 很紧张,脸憋的通红。 真的是,头一次。 为什么这么紧张,又不是第一次接吻。 苏先生酝酿了很久,唇瓣只是在小黑脸上蹭一下。 砰。 砰。 砰。 轰。 苏先生放开小黑,连抱着都觉得很艰难了。 明天吧。 苏先生遗憾地看着小黑苍白的嘴唇,走出了房间。 大晚上偷吻别人很猥琐,苏先生干不来,白天的时候又很怂。 小黑对这些都浑然不知似的,早晨喝完粥,很想吃那些辣的、重口的。 他吃清淡的东西很久了。 小黑让苏先生换个口味。 不行。 小黑胃很弱,要吃清淡的东西慢慢养。 小黑很烦,他其实可以自己出去吃火锅,但是他没钱。 小黑想了想,走到苏先生面前,亲了一口他,吃一顿火锅吧,微辣的。 犯药瘾的时候常对金丝雀用的招,很灵。 苏先生皱眉,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以后不要这样,用这种方式换好处很不好。 金丝雀对小黑的影响太深了。 小黑看着苏先生很久,笑容很讥讽,算了。 小黑一直都很乖,这是来别墅头一次这个样子,苏先生第一次见小黑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的很讥讽,上下打量他,那时候小黑很不安。 小黑窝在沙发里,破天荒地开始看电视,不停地换台。 苏先生好像懂了。 挤在沙发上抱着他,再亲一口,我带你吃。 小黑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抬头,姿势问题,亲到了下巴。 苏先生心里甜甜地,抱紧小黑,末了不确定地问,只对我这样吧? 小黑神情很怠倦,懒懒地,居然要睡着了。 苏先生光明正大地亲在他的额头上,小黑依旧是那种表情,不理不睬。 苏先生笑了。 这算是,在一起了吧。 苏先生吃着橘子看小黑练习。 一会儿换成梨,咔擦咔擦。 然后是苹果,先削皮,继续咔嚓咔嚓。 吃完苹果出去,搬了一颗榴莲进来。 就很烦。 小黑放下笔,拿起一半榴莲出去,苏先生拿着剩下的榴莲跟着他。 一起下楼,一起看电视。 太臭了,小黑很抗拒苏先生抱他,苏先生很遗憾,但又不想舍弃榴莲,只能看着小黑窝在旁边的小沙发。 苏先生觉得自己爱的很理智,没有为另一半改变自己。可是小黑画画的时间明显变少,经常和自己挤沙发,他堕落了。 苏先生抱着小黑看着电视,很惬意。 小黑突然说,你的五官比例很好。 苏先生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 等我手好了,给你画肖像。 苏先生愣了一下,可以呀。 小黑表达感情的方式慢热,这种示好很难得。 但是苏先生胸前的衣服慢慢被水沾湿,小黑的肩膀上下耸着。 苏先生抬起小黑的下巴,小黑的脸上全是泪水,很难过,很绝望。 除了犯药瘾的时候,第一次见他哭。 苏先生问,怎么了? 手好不了了,是么? …… 苏先生很难受,他和医生骗了小黑,左手被废,右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金丝雀下手的角度和力道很精巧,就是为了让小黑彻底不能拿笔。 美术总需要细致的地方,但这需要不熟练而且伤痕累累的右手训练很久,或许一年,或许五年、十年,或者再久点。 可是画画就像学习一门语言,时间久了就会生疏,只要不放弃,老了的小黑还能画出高等的画,但是现在呢? 让二十几岁的小黑韬光养晦,明明可以是一个出色的画家,但是现在只能默默无闻,除了他少年时候创造的奇迹,这年轻着的,大好的岁月,就再也做不出什么了。 连一幅素描都很难画出来。 苏先生轻轻握住小黑的手,这是一双被折损的画家的手,也是一双被折断的翅膀。 怪不得最近不练画了。 苏先生收起苦笑,说“不是还可以发挥抽象画,实在不行我跟着一点一点练,咱们画的是那个构图和意境,鸟啊花啊草啊的,我都学着画,就当我是一根铅笔,让我画什么我就画什么,完了我再帮你上色——我现在上色的手艺很好,怎么样?” 小黑的眼泪还是那么多,更多了。 哄不住了。 苏先生心里疼的发抖,原来喜欢的那么深,深到骨子里。 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搬在他面前哄他开心,想让全世界都比自己更爱他,对他更好。 “别哭了,现在画不了就慢慢练,我养着你呢,咱们不愁吃、不愁喝地,慢慢来。” 苏先生裹紧小黑。 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要千般哄万般爱,喜乐都随他。 苏先生现在有上班困难症,每天早晨起来就抱着小黑揉啊揉,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还赖在床上。 小黑很软,一但睡着了就很沉,你把他扒拉来扒拉去,他都微微睁着困倦的眼睛,感觉在很用力地睁眼睛,但是只有一条小小的缝,眼皮很重。 明明药瘾都已经很轻了,几乎快没了,可还是很困的样子。 苏先生跟着越看越困。 不想上班,想一直赖着。 幸亏自己是老板,去晚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然后揪着小黑和自己一起起床。 临走前再抱着小黑说,和我一起去上班吧。 小黑很懒地推开他,穿着拖鞋上楼,每走一步,就像拖着腿在匍匐前行,很沉重,很困。 苏先生看着却很喜欢,越看越欢喜,是自己的小甜饼。 然后关门,开车。 谈恋爱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赖叽呢。 苏先生是一个很冷静,很克制的人,对每一个情人都保持距离和分寸,看着很体贴,其实很无情。 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耽误自己的工作。 但是现在,真的很想君王不早朝,抱着小黑一觉到中午,再到晚上,再到中午。 苏先生叹了口气,走进会议室的脸变的很严肃,“开会。” …… 苏先生回家的时候屋子很静,没有人声。 “回来啦?”二楼踢踏踢踏走下来一个人,是金丝雀,手里的刀子染着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苏先生唇瓣抿紧,声音很冷“你干了什么” 金丝雀晃了晃手里的刀,笑得很明艳“剜掉一些碍眼的东西。” 苏先生想起昨天自己在小黑锁骨上种的小草莓,小黑窝在他怀里软软的,觉得烦了,就踹了一脚,苏先生笑得很痴汉,那时候很甜蜜地,吻了上去,很幸福。 苏先生的眼睛有一点点红,“你有病,你会害死他的。” “不会,我下手很有分寸。要和我一起上去看看么?” 苏先生上前。 金丝雀突然掏出注射枪在苏先生肩膀上打了一枪。 苏先生开始觉得很无力,很虚弱。 金丝雀很满意,走吧。 苏先生撑着身子上楼,小黑被绑在床上,嘴被堵住,锁骨上缠着纱布,往外渗着血,看人的眼睛很疲惫,很冷。 苏先生想走近他,但是金丝雀拦住他。 金丝雀只推了他一把,苏先生就顺着墙慢慢倒在地上,意识很清醒,但是没有力气。 金丝雀对小黑说,你很喜欢他? 小黑不回答。 金丝雀转身踹苏先生,你真的很多事,干什么不好,和我抢人,你还上了他,你去死吧。 苏先生自恃很好看的脸被踹红踹肿,嘴角流血。 小黑流出眼泪,一道一道淌在床单上。 很厉害的苏先生这么狼狈,看着小黑,说不要哭。 受着伤,还流眼泪,苏先生心疼死了。 肉被剜掉一块,是有多疼。 金丝雀看向小黑,很生气,你怎么能为他流眼泪? 金丝雀也在哭,我到底哪里不好,我供你上学,供你画画,为了你被男人上,你还要离开我,还要背着我和别人在一起? 小黑还是那样的眼神,除了流出的眼泪,整个眼睛都没有波澜,明明今天早上还很生动,打个哈欠闪着泪花,亮亮的。 眼睛里的金丝雀正在怒不可遏地向苏先生挥着拳头。 对这个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很厌倦了。 缠着自己,毁了自己,以前看他哭还会很难受,很愧疚,后来很烦,很厌恶,现在那些都淡了,再激烈的情绪,时间久了就会冷下来,到最后只是很累,很疲惫。 为什么总是不放过自己。 小黑慢慢蹭开绑着自己的绳索,吐出嘴里的枕巾,在金丝雀身后叫他,凌洛。 金丝雀很惊讶地转身。 不知道小黑从哪里拿出的美术刀,正拿在手上,小黑说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可能,金丝雀漂亮的脸很愤怒,还流着眼泪,特别爱哭的一个人,可是也特别狠,对自己,对别人。 很后悔收留他。 金丝雀的哥哥是自己同学,在车祸里救了自己,死了。 小黑很愧疚,在医院里就看见漂亮的金丝雀,小小的,很爱哭。 打自己,骂自己。 小黑抱着他,以后跟我一起生活吧,我也是一个人,我们相依为命。 所以一起住在那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其实一直是金丝雀照顾自己。 小黑做菜很烂,从不一日三餐,有时候一天吃很多,有时候两三天吃一顿,把自己养的很糟糕。 金丝雀来以后,踩着板凳洗菜,很艰难地挪凳子挪桌子收拾家,小黑就趴在地上的榻榻米上,画虫子画桌子画金丝雀,他觉得收拾家很没必要,反正第二天也会脏。 慢慢金丝雀上了初中,然后是高中,小黑画画很有天赋,但是这种东西很费钱,金丝雀就辍学,说我赚钱供你。 不行,小黑拒绝。 就算小黑读不读艺术,家里都供不了人读书了。 金丝雀混在酒吧里,被学校开除,但是他很得意,每天拿回很多钱“已经于事无补啦,哥哥你就安心画画吧,现在我养你,以后你养我。” 后来才知道这种钱是怎么来的,很生气,气自己也气他,口不择言骂他很恶心,离开了屋子,其实很后悔,不应该骂他。 自己走的时候金丝雀哭的很伤心,眼睛那么肿,不断地抽噎,要背过气一样。 当时正好自己画的东西拿了大奖,陆续几幅也出手,自己有钱了,金丝雀打电话求他回去。 他拿着钱去找金丝雀,本来是想说,我赚钱了,你把工作辞掉继续读书,我养你。 可是没想到金丝雀会那样做。 砸断自己的手指,囚禁他,还做了更离谱的事。 从没有想过金丝雀对自己抱着什么心思,他又在那些场所学到什么,会在自己身上做什么。 离谱。 恶心。 金丝雀哭啊哭,天天在自己面前掉眼泪,说知道自己错了,但是知错不改。 我放开你,你就跑了。 如果小黑知道,跑出去的结果是被喂药,像只狗一样依附着金丝雀生活,打死他,他也不跑。 本来已经灰心丧气,想着一辈子就这么过吧。 但是苏先生出现。 给你三百万,离开他。 走投无路发现自己有人可求,那就缠着他、求他、抓牢他。 然后抓住了。 就是这样,但是怎么就甩不开你呢。 小黑说,欠你的,我早还清了。 没有,金丝雀恶狠狠地说,我哥和我,都是为了你,你永远欠我的,你还不清。 这样。 小黑把美工刀插进自己的胸膛,一寸一寸,还给你,我不要了,我累了。 苏先生摇着头,痛苦地看着他。 金丝雀变得很恐慌,要上前阻止他。 小黑更用力,金丝雀不敢动了,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也不哭了。 小黑很费力地把美工刀往更里面捅,很疼,手抖的厉害,血都流出来了,很多。 “你住手吧。”金丝雀突然说,带着颤音,神色很恍惚“我不要你了。” “以后你和谁在一起,你在哪里,你干什么,我都不要知道了。” “我只是很生气,我很爱你,我想教训苏先生,而已。” “我错了” “你要是死了,我就也死啦。” 生命是甜蜜还是痛苦。 求而不得的让人魂牵梦萦,毁掉却让人痛不欲生。 金丝雀磕磕绊绊地离开别墅,在楼下摔了一跤,瘸着一只腿走在门外。 前面是一条长长的路,金丝雀向前走,一步都没有回头。 想到你会很甜蜜,很痛苦。 可以为了你也去画画,画星星画月亮,感觉都是在画你,很幸福,我好像做了很多事,对的错的。 现在不能回头看。 小黑倒下去,苏先生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很吃力,很温柔地扶住他。 小黑想说话,苏先生稳着他胸前的美工刀,“嘘,嘘——” 不要说话,先忍着。 小黑很执着,好像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宣告一件很重要的事。 苏先生,我喜欢你。 很喜欢。 苏先生的眼眶是红的,他打通120,坐在地上抱着小黑,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没有温度,就更显出瘦来,干巴巴的。 天色渐黑了,护士和医生都涌进来,听见有人说小黑没事了,这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那些苦的、甜的,涩的事在脑海里通通一闪而过,有如大梦一场,道不明白。 只是一直握着的手感知的很清楚。 等他们都醒来,就都好啦。 怎么说这个故事呢,从前有个苏先生,他有一只小黑喵。 很爱睡觉,爱发脾气,还很粘人。 还有。 苏先生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