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蹉跎 乌啼霜夜 著 完本 签约 免费 短篇 短篇小说 短篇 她和他,结识于微末,有着甜蜜的爱情,有着浪漫的青春,有着相濡以沫的婚姻。终究,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平凡的婚后生活,毁掉的不仅仅是爱情。当爱已成往事,彼此相看两相厌。携手已成昨日,当伊人背影远去,蓦然回首,才感心痛…… 荣誉动态 2019-10-10 累积获得五百个收藏 荣誉殿堂 最新章节 第二十章 尾声·2019-09-09 https://book.qidian.com/info/1015939634/ 第一章 流失的岁月 夏日黄昏,风带着热气,B城马路上的汽车笛声吵得撕心裂肺。安然全身汗水淋漓,带着阳光的余热,左手提着包,右手提着菜,匆匆忙忙的开门回家。家里一片冷清,女儿没有放学,老公没有下班。赶紧放下东西,灌了一大杯凉白开,才缓过气来。 看看手表,快六点了,女儿应该放学了。安然立刻淘米做饭,为晚餐奔忙。 六点三十分,防盗门开了,女儿宋欢推门进来,面色郁郁不乐,头耷拉着。安然从厨房伸出头,微笑着:“欢欢回来啦?” 宋欢“嗯”了一声,背着书包进了自己房间。安然忙着做菜,虽然觉得女儿情绪不对,也没有多问,想着一会儿吃饭了再问问怎么回事。 利索的做好饭菜,隔着房门大声说:“欢欢,打电话给你爸,看看下班没有?”没听到宋欢答应,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将饭菜,碗筷摆上了桌子,看看表,七点了,安然找到手机,拨了最熟悉的号码,响了十多声才通:“喂,老公,下班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宋明低沉的嗓音:“今晚上有饭局,你们自己吃吧,我不回来了。”安然郁闷的说:“那好吧,你少喝点酒,早点回家。”宋明稍微不耐的说:“知道,越来越啰嗦了!”挂断电话。 安然捏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心中忽然有了些说不出的滋味。坐在饭桌边,哑声叫:“欢欢,吃饭了!”房间里传来宋欢低低的回答。 好半天,宋欢才从房间慢慢出来,眼皮有点浮肿,埋头闷声吃饭。安然心中有事,也没注意女儿的异常,同样低头吃饭,却食不知味。宋欢随便扒拉几口饭,放下碗准备回房间。 这下子,安然再是满腹心思,也发现孩子不对劲,抬头问:“怎么了,就吃这么点?”宋欢摇摇头,不说话。安然追问:“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宋欢还是摇头。 安然烦躁起来:“这孩子怎么了,哑巴了?”宋欢忍不住了,大声叫:“怎么了,怎么了,你就会问这句话,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都穿了多少年啦,还在穿,头发有多久没去美发店了,你怎么把自己活成这样?!” 叫完,宋欢不敢相信自己的呆住,安然也呆住。半晌,宋欢才反应过来,眼泪忍不住纷纷坠落:“对不起,妈妈,我都是乱说话,你,你别放在心上。” 安然措不及防,女儿从来没有这样大声的对她说过话,一时都懵了:“欢欢,你到底怎么啦?” 宋欢大声哭出来:“妈妈,爸爸有女人了!我看见了!” 安然如遭雷劈,耳边隆隆作响,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良久,她才木着脸问:“你听谁说的?孩子家家,不要胡说。” 宋欢哭着:“放学看见的,他搂着个长头发女人,进了云天酒店。” 安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抓起水杯喝了口水,又被呛得剧烈咳嗽。 宋欢急了,顾不得哭泣,忙抢上前给她拍背:“妈,你别着急,可能是我看错了,你别急!” “对对对,肯定你看错了,你说你这孩子淘气,怎么能吓妈妈呢?” 安然喃喃自语,从桌上抢过手机,手指颤抖的戳着键盘,好半天才把号码拨出去,电话那头传来电子音机械的回答“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呆呆地挂了电话,抬头看着女儿:“欢欢,没事的,妈妈没事,你去房间做作业,爸爸先前说过有饭局的,晚点就回来了。” 宋欢担心的看着她,咬咬唇:“妈,我真的可能看错了,你别伤心,我胡说八道的。” 摸摸她的头,安然微微笑:“嗯,妈妈知道,乖,去写字看书。”宋欢迟疑了一下:“那我去看书了?你真的不要伤心哦?” 安然点点头,保持笑容看着女儿走进房间,随着房门的关闭,她那面具般的笑容渐渐变成苦笑。 她知道,孩子说的多半是真的。这两年来,老公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常常夜不归宿,几乎天天都有饭局,聚会,加班…… 回家与她说不上几句话就发火,不耐,身上经常带着香水味,口红印,就连夫妻间最亲密的事,都像应付公式般的敷衍又匆匆结束。 作为共同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夫妻,她怎会不明白丈夫的变化是为了什么。可是,她总是在夜间偷偷流泪,白天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欺骗自己,继续就这样过着。那层纱,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提,不敢去撕开。 女儿才上初中,生活才从以前的千苦万难刚刚见点曙光,她不想去破坏,不想去改变,只是一味地骗自己,得过且过。 刚刚结婚的时候,两人大学毕业没几年,都是农村来到城市打拼的穷人,兜里一无所有,两袖一阵清风,天天挣扎在温饱线。危房住过,地下室租过,两人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够五元钱的事情更是常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苦日子都这样熬过来了。 那时候,他自己没有吃,也要留着给她娘俩吃,自己舍不得穿,也要省钱给她买衣服。 闺蜜云朝霞曾经问过她:“宋明一无所有,你是图他啥?” 她甜蜜的笑:“恋爱的时候,有一天,天黑了,外面下大雨,天上打着雷,街上没有行人,我没有带伞,躲在屋檐下。当时就对着老天许愿,如果现在有个男人,不顾自己安危,带着伞来接我,那么就是他了,他就是我以后的老公!” 云朝霞撇撇嘴:“结果不用说,宋明来了对不对,你的婚姻还真的廉价。” 可是她那时候真的真的很感动,感动于那人风雨无阻的执着与在意,一件很小的事,却胜过鲜花与钻戒。 还有那年的结婚纪念日,他出人意料的送了她一只金戒指,她惊喜又含泪的问:“哪里来的钱买的?” 他笑了又笑,就是不说,在她威胁着说要把它卖掉时,才说:“前段时间出差,逃火车票省下点钱,你不知道当时有多险,差点被拦在出站口出不来,幸好我运气好,眼尖看见地上有张车票,趁人不注意,赶紧捡起来,安全出站。 “哈哈!加上其它出差费省下的,想着马上就是咱俩的结婚记念日,多年来,也没有买什么东西送你。这不就买了这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等老公挣了钱,给你买钻石的!” 说话时,他年轻英俊的面孔飞扬着对未来的畅想和希望,又带着点轻微的洋洋得意。 她又是心酸又是甜蜜,她自然知道,买戒指的过程绝不是他说的那么轻松,但是她感动的是这份重视和在意,轻轻掐着他腰间的软肉,嗔怪:“怎么能逃票呢,被逮住多丢脸!”他呵呵笑,她甜蜜笑…… 往事一幕幕如在眼前,安然的眼泪簌簌而落,她伸手抚着小腹,月事已经迟了十多天了,国家开放二胎政策,她还高兴这个小生命正好赶上好时候。可是,现在她却不敢这样想了,这个孩子,还能要吗? 她又拿起手机,拨着那个号码,还是机械的电子音。她放下手机,捂着脸,哭得肝肠寸断。 岁月如流水,改变了青春,也改变了人心,一切从什么时候改变了? 她安然,曾经是那么骄傲,那么信心满满,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卑微,那么患得患失?为什么,在日子刚刚有点盼头的时候,会出现这种事情。 女儿说得对,为了买房买车,她确实好久没有买件像样的衣服,没有去美容院好好打理自己,和容光焕发的宋明站在一起,确实像一颗明珠掉进去沙坑,明珠是他,沙坑是她。 曾经某大的一枝花,现在居然变成了一堆沙。男人难道都是勾践,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吗?何况现在还没有真的富贵呀! 揪心的痛苦让她喘不过气,其实好多次独守空房的日子,她软弱的想到了死,可是舍不得女儿,舍不得这个一心苦苦维系的家。仍然有着一点卑微的盼望,盼望那个人回心转意。只是两年多了,他的人已远,心亦远。而她的人也凉,心更凉。 安然渐渐止住哭泣,到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该结束了,名存实亡的婚姻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就算曾经甜蜜,现在也只是一杯苦酒。她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走到女儿房间门口,敲敲门:“欢欢,能出来一下吗?妈妈和你商量件事。” 宋欢放下看了半天都没有看进一个字的书,心里有了点预感,她能想到母亲要说什么。 打开门,她静静的走到沙发边坐下,两手握成拳,搭在膝盖上,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仔细看,可以看到她小小的身子微微在颤抖。 安然心如刀绞,她慢慢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声音带着哭泣后的哽咽和沙哑:“妈妈想和爸爸离婚,你同意吗?” 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宋欢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只是点点头。 安然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对不起,宝贝,其实妈妈真的想保住这个家,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对不起,都是妈妈没本事。” 宋欢抬起头,认真看着她,“妈妈,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每当爸爸不回家时,你都在哭,我看见了很多次。我知道,是爸爸不要我们了?”说话间,两行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 安然强颜欢笑:“爸爸只是不要我,不想和我生活,但是,和宝贝没关系,你永远是他的女儿,爸爸妈妈永远都爱你。” “那妈妈,你们离婚了,我跟谁?我可以跟你吗?我们班上很多同学的爸妈都离婚了,我问过她们,离婚就是你们不住在一起了,对吗?”宋欢的小脸带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和严肃。 安然的心又酸又痛,她点点头:“你肯定是跟我,你是妈妈生的,我不会让你叫别的女人做妈妈。” 宋欢的大眼睛静静的注视着母亲,缓慢的说:“妈妈,爸爸每次喝酒醉了,回家都要骂你,打你,你离开他,可能会更好!你不要在意我的想法,我只想你过得好。” 安然吃惊的看着女儿:“你,你怎么知道?”这半年来,宋明时常借酒发疯,话不投机半句,就动手,可是为了不影响女儿,两人都是关在房间里打闹,第二天,她若无其事的掩饰伤心及伤痕。这么久以来,她以为瞒得很好,想不到早就被孩子发现了。 宋欢反手紧紧抱住她,闷闷不乐的:“妈妈,我长大了,你不要什么都忍着,什么都不告诉我。” 母女俩伤心过后,谈了心,这会儿心情都平静下来。拥抱着,不再说话。 宋明又是一夜未归,电话一直关机中。 第二天一早,安然打电话到单位请了假,把孩子送出门。 继续打宋明电话,通了,仍然是那副不耐烦口气:“大早上的又怎么了?上班呢!” “今晚上必须回家,有重要的事,不回家后果自负!”安然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强硬。 宋明愣了一下:“什么事,现在说?”电话那头已挂断。宋明前所未有的呆住,在一起这么多年,安然还是第一次挂他电话,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有些忐忑。 当天晚上,宋明准时下班回家,家里从未有过的冷清,熟悉的饭菜香压根没闻到。他这下子才恍惚记起,好像很久没有回家吃饭了。 客厅亮着灯,安然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宋明皱皱眉,在她对面坐下,看着那张曾经明艳现在憔悴的脸:“怎么不做饭?欢欢放学不吃吗?” “离婚吧!宋明!” 宋明这会儿吃惊了:“发什么疯,我就一晚上不回来,不是说过了,有饭局,几个朋友喝醉了,在王伟家闹了一夜,至于吗?要不要打电话问王伟?” 安然抬着下巴,眼角微斜,目光像锥子紧紧盯着他,微微冷笑:“是吗?真是这样?”夫妻多年,她了解他的每一个动作和习惯。每当心虚说谎时,他的手指总是会不自觉的捏紧又松开,还会习惯性的扯领带。宋明提高嗓门:“不是这样,又怎样?你一天胡思乱想什么?” “我以前一直但愿在胡思乱想,可是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婚姻维持下去有什么意义,你既然有了别的女人,咱们好聚好散,女儿跟我,我不会阻碍你的幸福!” “胡说八道什么,有什么女人,都是应酬上的逢场作戏,你不会连这点事情都接受不了吧!” “我不想和你吵架,这两年来,我苦苦维护这个家,只是想你回心转意,不想欢欢有个不完整的家庭,可是你变本加厉,我累了,不想再这样过下去。” “哼,你自己想清楚,就你这样子,黄脸婆,离了婚,带着孩子,会有哪个男人要你。我一直考虑夫妻一场,从来没有想过离婚,你确定真要这样?”宋明冷笑。开始他还有点心虚,这回撕破脸,他也没了顾忌,翘起腿,双手抱胸,有恃无恐。 这些年,他在外企公司越混越好,事业蒸蒸日上。安然呢,守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事业单位,拿着份吃不饱,饿不死的工资。人也是越来越邋遢,年轻时秀美如画,现在那画上沾满了油烟,让人再也看不下去。 这个女人,其实也是真的爱过的,只是生活过成了柴米油盐,渐渐就变了滋味。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全身心的爱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爱没有了。变得不想看她,不想和她说话,不想回家,家成了个笼子,让他透不过气,而生活像潭死水,没有了激情。 半年前的那天夜里,喝了点酒,其实也没醉,回到家,她没有关心慰问,只是一味责骂唠叨,絮絮不止。他烦躁之下,平生第一次对她动了手。过后其实他也后悔,但是人的劣根性,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二次,三次……渐渐的暴力成了家常便饭,不想说话的时候,就用拳头解决。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会过成这样,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总之平淡却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从刚开始的烦恼变成了家常便饭,后来成了习惯,他也懒得去想。 反正不想回家,他就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也没想过离婚,女儿总要有人管呀,有谁会比亲妈管得好呢?所以他是真的没想过离婚。他也知道自己在外面的所作所为瞒不住,他猖狂得也没想过瞒着。他知道,安然爱他,离不开他,所以他恣意挥洒着这份爱。 现在安然突然的挑开这层遮羞布,说实话,他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一阵沉默后,安然拿过花了一天写好的离婚协议,淡淡的说:“你看看,有什么意见提出来?” 宋明一把扯过协议,几下撕成碎片,冷笑:“我不同意,不离!”安然冷眼看他,缓慢的又取出一份:“有意思吗?宋明,你是小孩子吗?不能理智的解决问题,咱们只能法庭见!” 老羞成怒下,宋明的手掌高高扬起,安然盯着他:“你只要敢动手,我就报警,到时候看谁难看!” “好好好,你真的出息了,行,离婚是吧!老子成全你,离了婚,我睁大眼睛看你怎么过下去!”他怒骂着抢过协议,几下签上名字,丢下就走。 听到响亮的摔门声,安然才无力又缓缓的坐下来,身子微微颤抖。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地狱般的婚姻生活结束了。 她双手捂着脸,发出受伤小兽低低的呜咽。宋欢静悄悄的走到母亲身边,靠着她,抱着她,不说话。四周静静的,只有一个心碎女人的低泣,久久不绝…… 第二章 人生的抉择 半月后,民政局,安然和宋明领了离婚证出来。 安然叫住正准备走的宋明,“怎么啦?后悔了?”宋明微微冷笑。安然淡然一笑:“不是,只是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怀孕了,两个月。” 宋明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扯住安然的手:“你这女人是不是故意的,婚不离了!”他用力拉着她往民政局里面走,脸上带着愤怒。 安然甩开他的手:“是,我就是故意的,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没打算要!” “安然,你这狠毒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想个儿子想了多少年!”宋明气的头发都几乎立起来,忍不住大吼。 安然冷笑:“宋明,你这样的人,就没资格为人父,为人夫!你这么多女人,找一个给你生不就行了?所以,后悔的不是我!”她挥袖转身离去。 宋明想叫住她,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这时候才有些后悔,他知道,他真的伤了这个女人的心。 夫妻多年,这次真的是走到了尽头。爱情的透支是有限的,他肆无忌惮的挥霍,自然加快了毁灭。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昔日的老婆,今日的前妻背影远去,走得坚决,毫不回头! 安然到单位办了辞职,又去宋欢学校提出了转校,最重要的是,经过无比痛苦的决定,她还是去医院做了人工流产。 不光是宋明,这个孩子也是她想了多年,却不敢要的孩子,直到国家开放了二胎政策,她才去取了环,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怀上。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弄人,这个盼望中的孩子,现在却成了无辜的牺牲品,天意就是如此弄人。 也许有的女人处在她的这个情况,会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安然不一样,她其实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在一个有父母疼爱的家庭出生,母爱再伟大,父爱也是不可替代的。 她已经对不起女儿了,她不愿意这个孩子和女儿一样,没有父亲疼爱。最主要的是,带着孩子,她无法工作,生存也是一个要考虑的大问题。这个决定很残忍,但是必须。 卖了车和房,等所有的手续完成,已是初秋。 带着女儿,她静悄悄的回了老家附近的A城,一个风景优美,如诗如画的四线小城。她为女儿选了该市最好的学校,又在学校附近买了间小套房,母女俩就这样安置下来。 因为宋欢还在暑假,母女俩去了海边G市度假,以前一直想去看看大海,却因为舍不得花钱,尽管女儿闹了几次,都没有成行。 现在安然不想再去顾虑那么多,她失去了那么多,换来的却是失败的婚姻,古人说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考虑过多的下场就是全部都失去。从今而后,她只为自己和女儿而活,不再去卑微的祈求别人的回头。 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垠,淡黄色的沙滩上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人生百态。 母女俩穿着泳衣,光着脚,踩着细沙,感受着微涩的滑动和惬意。 海风阵阵拂面而来,带着特有的海腥味。 面对大海,安然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心中所有的郁闷,好像都随风消逝。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要能活着,就还有希望。以前她心心盼望一家三口能到海边度假,盼望了好多年,却一直没有实现,现在终于实现了,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啊,妈妈,我捡到一个贝壳!”宋欢的小脸全是欢乐的笑容,她惊喜的举高手中的贝壳,又蹦又跳。 “是吗?我看看!”安然从来没有到过海边,她从小在北方农村长大,捡贝壳这么浪漫童趣的行为,还真的是第一次经历。一下子,她放下所有的不快,也像个孩子一样,赶紧跑到宋欢面前。 “唔,真的是贝壳,好漂亮!”她开心的拿着看来看去。“咦,这里还有小螃蟹!”宋欢再次欢呼,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两人开心的捡贝壳,捉螃蟹,欢乐的笑声传出很远。 海风吹拂,海浪翻涌,阳光明媚,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也许,失败的婚姻就像毒疮,只有忍痛把烂肉割掉,这个疮,才会愈合。安然和宋欢盘膝坐在海滩上,看着女儿从未有过的笑容,心中有了这个念头。 “安然,安然!”远处忽然传一阵呼叫,声音有点耳熟,安然顺着声音看过去。 “朝霞?”看着那个跑过来的时尚女人,安然惊喜交加。居然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闺蜜云朝霞。她开心的迎上前,边跑边挥手。 云朝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搂住安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安然高兴的拍着她,“我也不敢相信会遇到你,你一个人来吗?” 云朝霞笑道:“哪里一个人,和好几个呢?几个关系好的同事约好一起来玩,你呢,一个人还是一家人来?” “和女儿来的。”安然转身向宋欢的方向招着手“欢欢,过来!”云朝霞看看走过来的宋欢,调侃:“哟,怎么母女俩自己来玩,你家那口子呢,被你抛弃了?” 安然回过头,认真的点点头,“是的,离婚了。” “什么,你开玩笑吧!当年爱得死去活来,谁说也不听,怎么舍得离婚?”云朝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情到浓时情转薄,离婚也是件很正常的事。”安然淡然一笑。云朝霞盯着她,收敛了笑容,眼中带着怜惜“怎么离的,为了什么?” 安然苦笑:“这两年,他变了好多,不再是当年那个宋明。” 云朝霞冷笑:“当年你猪油蒙了心,谁说也不听,那混蛋本性就是那样,是你自己看不清,和家里闹成那样也非要嫁给他,现在吃苦头了吧!”她又心疼又生气,忍不住翻旧账。 “行了,朝霞,你就非要往我伤口撒盐?”安然苦笑。云朝霞跺跺脚,气道:“你就作吧!从小到大就作!” 说到这里,宋欢走了过来,乖巧的叫了一声“云阿姨”,云朝霞狠狠瞪了安然一眼:“看孩子面上,呆会儿找你算账!”说完伸手摸摸宋欢的头,微笑:“欢欢越来越漂亮了,都大姑娘了。” 宋欢抿唇一笑:“谢谢云阿姨夸奖!”“呵呵,这孩子!”云朝霞忍不住笑出来,掐掐她娇嫩的脸蛋,满脸疼爱。 叙完旧,云朝霞一手扯住一个“走,既然你们只是母女俩来玩,不如和我们一起,人多热闹!”她兴冲冲的拉着两人向自己的队伍走去。安然无可奈何的说道:“喂喂,朝霞,这样不好吧?和你同事又不熟,很尴尬的!” “尴尬什么,闭嘴吧你!”云朝霞瞪着眼,不由分说的硬拉着母女俩继续走。 走到一伙人面前,安然看了一下,有三男三女,气质形象俱佳,其中有个男人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正准备再仔细看看,被云朝霞一把搂住,笑嘻嘻的说:“我带了两个美女过来搭伙,大家有意见吗?” 几人笑起来:“欢迎欢迎,有美女加进来,当然欢迎!” “安然?你,是不是安然?”其中有个男人迟疑的问,正是安然觉得面熟的那个。 “我是安然,你是?”安然仔细的打量他几眼“你是赵文杰?” 男人笑起来:“是呀,我是赵文杰,想不到安然美女还记得我,真是荣幸!” 安然见自己没有认错人,也开心起来,“哎呀,赵文杰,你好,真的是好多年没见了,差点没认出你。” “怎么着,出来旅游还碰到俩熟人,安然,你行啊!”云朝霞调侃。 赵文杰开心地笑:“我们是H大的同学,毕业以后差不多十多年没见了,今天能遇见,真的是缘分” 云朝霞笑眯眯的说:“这只能证明中国真是太小了。” 赵文杰认真的看着安然,眼中蕴含着一抹光亮,微笑:“真的很高兴,今天能遇到你,安然!” 安然也笑:“我也一样!真的是好多年没见了,老同学!”她看看云朝霞,问:“你们是同事,那就是都在A城创意广告公司上班?” 云朝霞点头:“必须的!所以说,世界其实就是一个圆,转来转去,最后总会转在一起。”大家伙全部笑了起来。 “喏,现在你不会担心不熟悉了,连老同学都出现了?”云朝霞搭着安然的肩膀。 几人年龄都相差不大,言谈间很快就熟悉起来,互相介绍认识了一下。 赵文杰看着宋欢,笑问:“这个小美女是你女儿?” “赵叔叔好,很高兴见到你!”宋欢礼貌的问候。心中却对赵文杰有一点不明原因的不舒服,她总觉得这人看着妈妈的眼光不对。 安然微笑的说:“对,我女儿,今年十三岁了,你家的孩子多大了?” 赵文杰沉默了一下,才说:“我离婚十年了,当年没要孩子。”安然歉意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离婚了,咱们同病相怜。”她故作俏皮的笑。 赵文杰哈哈一笑:“对,同病相怜,不过你比我强,你有这么个聪明漂亮的女儿陪伴,我却是个孤家寡人。”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笑起来,云朝霞笑嘻嘻地说:“老赵,是你自己不要的,那么多美女追你,就连我这个绝世美女也追过你哈!” 众人哄然大笑,赵文杰苦笑:“霞姐,你就不要拿我开心,你家那口子听到,我这命还要不要?” 众人中一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叫李远江的男人调侃:“就是,朝霞,你少坑人老赵,上次情人节你自己买束红玫瑰,骗你老公说是老赵买的,结果害人家老赵差点被打死!” 又是一阵大笑,一个叫周莉的女人笑道:“是呀,朝霞这个促狭鬼,什么坏事都抓老赵顶缸,我记得一次她自己跑出去喝酒,喝多了回家发酒疯,还给老公说是老赵带她去应酬喝的,结果她老公信以为真,打电话把老赵臭骂一顿。” 云朝霞得意洋洋的说:“谁叫他是咱们部门领导呢,领导不背锅,谁也背不动不是。”其他人哄堂大笑。 赵文杰无奈苦笑:“敢情我背了这么多锅,只因为我是领导?”“那当然,官儿越大,责任越大!”云朝霞肯定又一本正经的点头。 安然笑道:“朝霞从小都这样坏的,以前我也经常替她背锅来着。”云朝霞瞪眼:“喂喂,姓安的,你到底是哪国的?有了大学同学,就把青梅竹马卖了是不是?” 赵文杰幽默的说:“天啦,朝霞,这么多年,我终于赢了你一次,太不容易啦!” 大家开心地谈笑,安然感激的偷偷看了云朝霞一眼,她知道闺蜜搞怪只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她不去考虑那些烦恼的事,朝霞表面上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其实内心细腻,善解人意。 安然又悄悄瞄瞄赵文杰,记得大学时候,这人内向深沉,想不到还是个幽默善言的性格,所以很多事,很多人,都不是表面看的那样。 赵文杰感觉到安然的打量,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窃喜。云朝霞表面说笑,心里却担心着好友。 安然从小都是个感性,坚韧又传统的性格,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宋明那个混蛋,到底做了什么,才逼着她走到离婚的地步。 云朝霞暗暗咬牙,有机会,她一定好好教训那混蛋一顿,绝不会让他好过。安然好性子,她可不一样。 安然被云朝霞逼着退掉预订的酒店,母女俩提着行李,去了云朝霞一群人住的君临酒店。云朝霞把自己住的单人间换成家庭套间,与安然母女住在一起。 吃了晚饭,洗完澡,宋欢在儿童房玩电脑。云朝霞把安然逮到主卧室,关上门,双手抱胸,盘膝坐在沙发上,板着脸,盯着她:“说吧,为什么离婚,那混蛋干了什么?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一个细节都不许漏掉!” 安然无奈一笑:“朝霞,你这是干什么,审犯人吗?” “你少给我啰嗦,记得上个月我打电话给你时,还是好好的,这么突然离婚,究竟怎么回事?” 看着好友那关心怜惜的模样,安然忽然悲从中来,自离婚以来的种种难过、不甘、愤怒、委屈…… 一时统统涌上心头,她朋友不多,父母离得远,平时有什么心事,都是自己闷在心里,找不到人述说。现在看到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所有的情绪都冒了出来,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大哭起来。 云朝霞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这个好强的女人,这些年,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良久,哭声渐息,安然擦干眼泪,低语:“近两年,宋明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回家。回家后,身上也带着女人的香水味,口红印,他从来没有想过掩饰,也从来不考虑我的心情。 我窝囊的忍受着,自我欺骗的装作若无其事。总以为他只是逢场作戏,总以为他还是爱我,爱孩子,爱家的,总是盼望他玩够了就回头,玩够了就还是那个宋明。 “我不想失去家,不想失去丈夫,不想欢欢失去爸爸。所以我强颜欢笑,所以我装聋作哑,所以我忍气吞声。 “可是我的忍让,换来的是狂风暴雨,拳打脚踢,换来的是无情背叛,肆无忌惮,换来的是得寸进尺,冷漠无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忍受下去,我看不到人生的方向,看不到未来的希望,看不到生存的意义。 “婚姻带给我的是无穷的痛苦,无尽的伤害。我痛定思痛,下定决心,不想再这样过下去,我的人生只能由我来决定,命运也只有我才能改变,所以我逼着他离婚了,还牺牲了我两个月的孩子。” 想到那个无辜的孩子,安然心中又是一阵惨然。云朝霞蛾眉倒竖,气势汹汹的吼:“哭,你还有脸哭,亏你还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人,你特么怎么过得这样窝囊? “这种渣男,早就该一脚踢出去,你还拿他当宝啊?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我云朝霞居然有你这样软弱的闺蜜!天下男人死光了?这种日子你还过了两年?你以为你是生活在古代,离开了男人过不下去? “你看看你,把自己过成什么样子,啊?一副黄脸婆模样,男人不变心才怪,当年一枝花,现在烂泥巴,天天围着老公孩子转,有空做家务,没空打扮自己! “安然同学,你已经把自己提前加入了老年群体。就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女人,你看看你的皮肤,看看你的打扮,我要是个男人,也会抛弃你!” 噼里啪啦一阵数落,云朝霞灌了一大杯水,歇了下,正准备继续骂,安然的手机响起来。 “接电话吧,告诉你,我还没有骂够哈!”云朝霞气鼓鼓的。 安然苦笑,她知道好友是恨铁不成钢,是为自己抱不平,只是表达方式比较激烈。她拿起响个不停的手机,一见之下,愣住,是宋明,他打电话来干嘛,她偷偷瞄了云朝霞一眼,想不接,又想想,还是接通。 “安然,我想了想,咱们复婚吧!”电话里传来宋明低沉的声音,好像还带着一点脆弱。安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学时代直到现在,咱们生活了差不多二十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说离就离?我当时也是气昏了头,赌气同意。 “现在我后悔了,安然,回来吧,好不好,咱们重新来过!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提出来,我改,欢欢不能没有父亲,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不要任性,安然,一个离婚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过日子?是的,以前都是我不对,我在外面花天酒地,可是,我真的没有背叛你,那些只是逢场作戏! “你要相信我,夫妻多年,你不了解我吗?我是爱你的,真的,老婆,回来好不好?都是我的错,就原谅我一次好吗? “你一直那么善良,对外人都能宽宏大量,就不能对我也宽容一次吗?没有你和欢欢,我真的不习惯,人都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老婆,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 第三章 君今何必苦蹉跎 听到电话里宋明疑是忏悔的言语,安然五味俱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呆呆地握着手机,脑中一片空白。 云朝霞怒其不争的瞪了她一眼,一把抢过手机,“姓宋的,是谁给你的脸打电话来?既然离婚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你还纠缠安然干什么?” “朝霞,我和安然有些误会,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能不能劝劝她,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对吧?离婚了,欢欢多可怜,朝霞,你也是孩子母亲,你能理解吧?”宋明诚恳的请求。 云朝霞暗暗咬牙,终于知道这个混蛋是怎么迷得安然死去活来,这张嘴,可真的是天花乱坠。 她清清嗓门,“宋明我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让你得逞,你死心吧!” 她恨恨的挂断电话,认真的注视着安然,“人生是你的,没有任何人能替你做决定。但是安然,我希望你能冷静思考,好好的为自己打算,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一误再误!” “我知道,朝霞,在决定离婚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回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一句对不起,并不能掩饰一切过错!” “总之你好好冷静一下,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感情的事我无法帮你,其他的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谢谢你,朝霞,我会好好考虑!”安然心中感叹,失意的时候,能有个知己好友陪伴身边,真的是一种幸运。 ~~~~~~~~~~~~~ 宋明握着手机,呆了半晌,心中有些无力。按铃让助理送杯咖啡进来,随后点了支烟,靠在椅背寻思:离婚一个多月,他还是照样花天酒地的生活,一切和以前一样,也不一样。耳边再没人唠唠叨叨,无论多晚,也没人打电话询问何时回家,那个家,曾经像牢笼,现在像冷宫。以前他不愿意回去,现在他害怕回去。 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个人口口声声都是要钱,要衣服,要珠宝化妆品,没有任何不同。 那个糟糠之妻的傻女人,跟了他快二十年,唯一送过她一只不值钱的金戒指,她至今仍然当宝样收着。宋明吐出一串烟圈,心脏处一阵紧缩,有些酸涩的感觉,眼睛好像蒙了层雾气。这两年来,他送过众多女人无数的鲜花礼物,服装首饰,好像从来没有送过她。 只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她的棉拖鞋烂的不成样子,嫌弃的给她扔掉后,去超市购物时顺便给她买了双新的。当时那傻女人捧着鞋,哭得稀里哗啦。他那时是怎么说的,好像嘲笑她的眼泪不值钱来着。可她说,他不懂! 是的,他不懂,他是真的不懂。那个人,从最贫贱的时候跟着他,当时两人都是穷学生,读书的钱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最穷的时候两人兜里加起来不够五元钱,买了包泡面一人吃一半。她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面对他的时候,永远都是灿烂的笑靥。 大一那年的情人节,她的追求者给她送的全是名贵玫瑰,穷困潦倒的他,摸出兜里的十元钱,买了一束塑料玫瑰,乘夜把她约到校园小湖边,羞愧的递给她并表白。 没想到,那个清丽如仙的长裙少女接过那捧塑料玫瑰。 他们两人的爱情就开始于那一刻。 那天晚上的月光清浅如水,春风徐徐,还带着一点残冬的料峭。 少女洁白细腻的面孔如最上等的绸缎,笑声清脆如银铃颤动。春风拂过都是醉人的迷情。建筑系的系花啊,这一刻成了他的恋人,满满的幸福淹没了他。 宋明想到这里,才恍然觉悟,曾经的安然也是青春美丽的,只是常年困苦的生活埋葬了她的容光,柴米油盐的烟火熏黄了她的娇美,琐碎平凡的日子掩盖了她的才气。 长期的相守造成了他的无视,隐忍的付出滋长了他的狂妄,无怨的爱情成就了他的膨胀。他看不到那人的付出,看不到她的流泪,看不到她的寂寞。他看到的是花花世界无数的诱惑,看到的是狐媚女子艳丽的妆容。 两行清泪缓缓而下,宋明这刻心如刀绞。他捂着脸,抽泣低语:“对不起,老婆!我真的错了!” ~~~~~~~~~~~~~ 夜里,海滩,咸腥的海风吹拂着宽大的衣袍,安然光着脚,缓慢散步在沙滩上。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四面可见柔情蜜意。 她找到一块平整的礁石,坐了下来,静静的,眺望海际天边,放空了思维,什么都不想,享受这难得的寂静。 这一刻,所有的人和事,仿佛都离她远去,她可以驾驭着海风,去翱翔任何一处天际,像云一样潇洒,像风一样自由。 赵文杰远远的看着那欲乘风而去的女子,她的背影写满了令人心碎的忧郁。他屏住呼吸,几乎入迷的注视着她。 那是他大学时代暗恋的女神,当年的她是多么优秀,多么迷人,一颦一笑俱是风情,一举一动写尽优雅。就像天上的明月,遥不可及。他只敢在心中默默的想念,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可是这朵美丽的娇花却被宋明那个无耻之徒横刀夺取,听到他们结婚的消息时,他的心好像也在那刻死去。 打听到她的家乡在A城附近,他毕业后推拒了无数实力雄厚的公司企业,义无反顾的去了A城。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选择,那时他只是想离她近一点,想去呼吸她曾经呼吸过的空气,也许只是想去缅怀那无望的爱情。 一去经年,没想到会在这个海滨城市相遇。可是,他曾经仰望的女神却被打落了凡尘,初见的那一刻,他几乎心痛得不能呼吸,怜惜就像放开闸门的水,倾泻而出。可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往事一幕幕如在眼前,赵文杰慢慢的走到安然身后,低沉的嗓音仿如大提琴般的动听,“一个人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安然从沉静中回神,回头看看他,淡淡一笑,“在想一句诗!”她轻柔的嗓音低吟:“君今何必苦蹉跎,堪叹人生有几何。任是凤凰池上客,无常一到待如何。” “谁写的?”赵文杰思虑半晌都想不起出处。安然摇摇头,“不知道,无意间看到的,我查了很多书,都没找到出处,就懒得折腾了。” 赵文杰到她身边坐下,长腿弓起,搭着手肘。“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在A城安置下来,今后也许就在那里终老,毕竟叶落归根。” 赵文杰闻言失笑,“多大年纪就考虑这个?”安然微微笑,“总觉得自己已经过了很多年,内心千疮百孔,一片沧桑。” 转头看看她,赵文杰伸手指指远处,“看到吗?大海!看到它你只会觉得世间万物不过如此,不值一提,咱们的生命比起它,就如白驹过隙,十分苦短。所以,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刚才你念的诗,不就是让咱们珍惜时光,莫负眼前,打起精神来,安然同学!” 安然苦笑,“我知道啊,不过发发牢骚而已,爱情和婚姻不是人生的全部。道理我都懂,只是要真的想明白,需要时间。” “剩下的时间,好好为自己活着。”赵文杰淡淡的语气有着让人不察的关心。安然没有听出来,只是点点头,“谢谢,我知道,朝霞也劝了我很多,有了你们的安慰,真的好很多。” 接下来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感受海风,倾听海浪的呼啸。岁月静好,人亦安然。 ~~~~~~~~~~~~~ 玩了一周,众人才打道回府。 出去散散心,整个人心情放松了很多,安然为新家的布置忙里忙外,云朝霞自然义不容辞的帮忙。 “欢欢快开学了,你呢?有什么打算?”云朝霞站在人字梯上挂着窗帘。“我想开个室内设计个人工作室,毕竟大学的专业就是这个,这个工作比较自由,可以在家操作。”安然沉吟了一下说。 “这样啊,这个职业竞争比较大,前期的时候比较难做,只要上了路,打出名气,就好得多!嗯,没关系,老赵认得很多业界的朋友,到时候叫他给你拉客户。” 安然无奈的笑,“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人家,再说,我只是想有份事做,也不期望能做出多大的成就,能保住我和欢欢的开销就可以了。” “啧啧,瞧你,多大点出息,得过且过,胸无大志!”云朝霞一脸嫌弃。 安然捶了她一下,笑骂:“是是是,我胸无大志,你出息,得了吧!”云朝霞惊恐大叫:“喂喂,你干嘛,谋杀闺蜜啊!”她在梯子上大呼小叫。 一套九十多平的小套房,在两人的精心布置下,充满了家的氛围,温馨又舒适。 明快的北欧风,简洁大方的用色,整间屋子以灰、白、米三色乳胶漆为主,搭配天蓝色的窗帘,深灰色的三人沙发,混色的单人椅,处处见巧思的软装,原木色的家具,浅灰色的木地板,南北通透的户型,面对湖水的大露台,舒适明亮。 云朝霞摊在沙发上,“不管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娘家,只要我老公欺负我,我就住这里!” 安然翻翻眼皮,“得了吧你,你家那口子就差把你当神龛供上,还欺负你!”没好气的踹踹她,“赶紧的,收拾好回去了,不然有人要打骚扰电话了。” “姓安的,你良心不会痛吗?我今天为你打了一天工,你忍心饭都不招呼一顿?” “你良心才不会痛吗?我失婚又失业,你忍心吃我吗?” “好好,万恶的资本家,怕了你,我走了!”云朝霞懒洋洋地爬起来,提起手袋,“工作室的地址定了吗?资金够不够?” “我打算就在家接单,不打算另外选址,也能省些开支,万事开头难,慢慢的来罢!” 云朝霞歪头想了想,“这样也行,等以后做上了路,再考虑选址,毕竟租赁办公室,也是一笔很大的费用,还有七七八八装修,设备,加起来不下几十万。明儿我叫老赵帮你打听一个有口碑的装修公司,只要能顺利达成合作,打响头几炮,以后的路就顺坦了。” 安然抿唇一笑,“打广告的小事,对朝霞美女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云朝霞斜眼瞅她,冷笑,“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哈!万恶的资本家!”扬长而去。 安然笑呵呵的看着她走远,关好门,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拿起一看,又是宋明。 她咬咬唇,挂断,又响,挂断,继续响,气的她咬牙切齿。 “你到底要干嘛?我已经放你自由了,你可以去放飞自我了,还想干嘛?” “老婆,我想你了,想欢欢,回来好不好?肚子里的宝宝还好吗?” “已经流掉了,如果你是为了这个纠缠不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 宋明一阵沉默,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这个无辜的孩子。” 安然冷笑,“宋先生,你昨晚脑袋被驴踢了?都让我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你说的。” “老婆,咱们以前缺乏沟通,都是我混蛋伤害了你们母女,以后不会了,我都改,你不满意的,我都改,好不好?” “这些话,你留着去给你的那些红颜知己说吧!我这个下堂妻,黄脸婆,很有自知之明。” “离婚后我想了很多,咱们走到今天这样,我必须付很大责任,可是,老婆,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呢?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 “过去的就过去了,不管是谁的责任,现在我都不想去追究,既然离婚,咱们不如相忘于江湖,各不干扰,我相信,这世界离了谁,都会正常的运转。” “你真的要这样,离婚是你提出的,肚子里的孩子你问都不问我就流掉了,那也是我的骨肉,离婚后你才告诉我这个孩子的存在。你恨我,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但是不能拿无辜的孩子作工具!” “你值得我报复吗?你口口声声祈求原谅,搞半天是为了翻旧账,这就是你的目的?我懒得和你扯皮,反正孩子没有了,你再打电话,我就拉黑你!” “好好,是我的错,我们不说那些,你和欢欢现在住哪里?你把咱们以前的房子卖了,工作辞了,欢欢也转校了,你们去了哪里?” “去哪里都与你无关!” “可是我想看看女儿,我好想她,你不能让我们父女不见面呀!” “有空我会带她去见你,就这样,不说了,忙着呢!”安然不由分说挂断电话。 “狠心的女人!”宋明嘀咕着,有些无可奈何。 ~~~~~~~~~~~~~ 云朝霞说到做到,把安然打算开个人工作室的事情给赵文杰提了,很快赵文杰就联系了一个口碑很好的装修公司,叫百惠装饰,在业界名气不错,在全国有几十家子公司,A城就是其中一家。 以前安然在B市也听过这个公司名字。安然现在才起步,打算先挂靠在它旗下干上一段时间再说,一来先熟悉这边的市场,二来暂时没有那么多资金自己单干。 百惠装修公司是一家比较正规、专业,具有固定的客源,可以提供装修一条龙服务的公司,旗下有着自己的专业设计师,所以要求比较严格。主要是却不过赵文杰的面子,才答应给安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一个机会。 设计部门王经理见了安然,询问:“你好,安女士,请问你从事室内设计这个行业有多久了?以前在哪高就,有些什么比较满意的作品,你毕业的院校是哪里?” “王经理您好,我毕业于H大,是建筑设计,景观设计双学士学位,毕业后在B市环保局工作,然后在B市百年装饰公司兼任室内设计师十五年,我设计的作品设计图都带来了,在我的平板电脑里,请王经理指正。” 安然说完,将自己的平板电脑打开,点开软件,放在王经理面前。 认真仔细的把安然所有的作品看过一遍,王经理满意了点点头。“很好,安女士,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最近我们公司接到的工程比较多,工期很紧,每一个设计师都要负责十多个客户,你看看大概多久可以就任,我希望越快越好。” 安然微笑,“很荣幸能和贵公司合作,我明天就可以开工。” 第二天一早,安然把宋欢安排好,就赶去工地,今天接的是一套一百四十平的四居室房子,业主要求采用新中式风格装修,并且对材料,设计以及风水布局都有较高要求,已经气跑了几个设计师。王经理在询问了安然的意见后,把这个工程交给她试试。 赶到工地,业主李先生已经到了,四十多岁模样,瘦高个,眉目冷峻,神情严肃,他看安然的眼神,锐利得像锥子。 “您好,李先生,我是这次负责您贵府的设计师,安然” “安女士,你好,之前已经来了几个设计师,但是他们的设计都不能让我满意,我希望安女士能做出让我满意的作品!” “好的,李先生,我一定尽力,在拿出让您满意的设计之前,我想提出几个小小的问题,不知道李先生可不可以告诉我?” “你问,如果不涉及隐私,我都可以回答。” “好的,那我请问您平时回家都喜欢什么消遣?喜欢什么颜色?您太太和儿女都有些什么爱好?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先生平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我以为,我请的不是设计师,是侦探!” 第四章 早智的宋欢 安然听到他的话,有些无可奈何,可是没办法,顾客是上帝。她继续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对不起,李先生,如果我的问题让您为难,那您可以不回答,没关系!” 李先生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没什么为难,只不过前几个设计师都没有问过我这些问题,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我叫李云生,军人,有一个儿子,在B市读大学,离婚了,个人爱好读书、下棋,喜欢颜色黑、白。” 安然本来都没指望他回答,现在听到他回答的如此详细,赶紧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又问:“不好意思,李先生,请问您对居室有什么特殊要求吗?或者有什么禁忌?” “我喜欢华国的传统文化,喜欢研究易经,其他的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李云生看看表,“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下午要开会,设计方案什么时候可以做出来,我希望尽快,你们公司已经耽误我很多时间了,如果你们没有能力接手,我考虑换一家装修公司。” “对不起,李先生,我会尽快完成方案,谢谢您的配合!”安然有些无奈,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接下这个活计,是不是个错误。 李云生点点头,“既然这样,我相信安女士的专业水平,那就拜托你了,我有事,先走了,这是我名片,有事打我电话。” 安然接过他的名片,点点头,“您有事的话,就去忙,我需要在贵府测量一下。” 李云生摆摆手,径直而去。 安然拿出卷尺,认认真真的测量,并记下数据。她做了十多年室内设计师,接触过形形色色无数的客户,只要通过对方一些简单的言行举止,基本上也能够掌握客户的一些性格爱好。 室内设计是一门需要掌握很多知识面的技术,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它需要了解涉及人体工程学、环境物理学、设计美学、建筑学、社会学、文化学、民族学、宗教学、心理学等等学科,通过方方面面的知识,掌握多方面设计历史、建筑历史,以及各国的风格流派,甚至对风水玄学也要相应了解。 在融合了上述知识后,才能跨进室内设计师这个行业。另外,在借鉴别人的风格时,也必须形成设计师自己独有的创作风格,一味地模仿,是不会形成自己的作品灵魂的。 她忙碌了半小时,才把所有的数据测量结束。刚准备走,手机铃声响起,“喂,你好!”她随手接通。 “安然,是我,赵文杰。” “你好,文杰,请问有什么事?” “呵呵,是这样,你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想约你一起吃饭,玉龙路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听说味道不错,我还叫了朝霞两口子,你把欢欢带上,怎么样?” “好啊,没问题,只不过这顿饭我请客,你和朝霞帮了我这么多忙,正该请你们吃顿饭,说好了!” 赵文杰苦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了个理由请她吃饭,结果这女人就是这么不解风情,他能怎么办? 为了避免她尴尬和不自在,他不得已把云朝霞两个大灯泡叫上,可是,这女人偏偏把事情理解成这样。 “你一个人带着欢欢,用钱的地方多了。等你以后工作稳定了,要请多少都行,这次必须我请,也是为你接风洗尘,就这样说定了,再推让我可生气了!” 安然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吧,谢谢你文杰!” “那就这样说定了,欢欢几点放学,我开车接你们。” “五点就放学了,不用接,我们打车去就可以。” “这么多年老同学了,跟我客气啥!就这么说定了。”赵文杰不容多说,赶紧挂了电话,长吁了一口气,摇摇头。 安然瞪着手机,以为那头的人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是不是她多疑了?摇摇头,收好手机,关好门,回家。 洗个澡,换了件V领白色真丝连衣裙,淡淡画了个妆,揽镜自照。 这些年,她的身材保持得不错,基本没有发胖走样,肤色因为缺乏保养,有些微微泛黄,稍见憔悴,幸运的是没有斑点,眼角有点细细的纹路,不仔细看不出来,在妆容的掩饰下,仍可见昔日的姿容。 她心中有些酸涩,毕竟四十了,岁月不留情。她缓缓的伸手抚抚面容,眼中泛起点点湿意,这些年,她好像活在梦中,梦醒时,已然百年。 门开,宋欢走进来,“哇,妈妈,你今天好漂亮!” 安然有些羞涩,瞪了女儿一眼,“熊孩子,打趣起妈妈来了!” “真的呀!妈妈今天本来就漂亮!你就该天天这样打扮。”宋欢搂住母亲的腰,娇憨的笑。 “你都这么大了,妈妈老了,能漂亮到哪里去!” “妈妈,你不能这么说,书上说了,现在的人寿命增长,你的年纪,还是青年呢!再说了,只要你心态年轻,就永远年轻。”宋欢一本正经的说。 “这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少给我看乱七八糟的书,心放在学习上,听到没?”安然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教训。 “知道啦,最讨厌你们大人,什么话题都能扯到学习上,真是服了你们!”宋欢翻个白眼,没好气的将书包扔在沙发上,人也呈大字躺在上面。 “说了多少次,书包不要乱扔,自己东西都要收拾好,女孩子家,坐有坐样,站有站样,看看你的样子?” “天啦,天啦,又来了,你天天这样唠叨,累不累!”宋欢哀叫。 “怎么跟我说话的,有没有礼貌。”安然皱眉。 “妈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天天唠叨,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 “这死孩子!”安然无可奈何的笑了,拍了她的背几下。 母女俩正闹着,手机响了。 “喂,安然,我是赵文杰,开车到你楼下了,欢欢放学没?” “哦,已经放了,我们马上下来!麻烦你稍等一下哈!” 安然赶紧拉起宋欢,“你赵叔叔请吃饭,快去洗个脸,梳梳头!” 宋欢立时收了笑容,板起脸,“今天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我不去了,你去吧,我自己叫个外卖就行。” 安然迟疑道:“真的吗?你一个人在家行不行?” 宋欢淡淡的道:“没事,你去吧,早点回来,晚上我一个人害怕!” “那,不行我也不去了,等我给你赵叔叔回个电话。”安然连忙掏手机。 宋欢咬咬唇,“哎呀,你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放心吧,我吃了东西,就关门写作业!你只要吃了饭赶紧回家就行。”她推着母亲出门,安然只好犹犹豫豫的进了电梯。 ~~~~~~~~~~~~~ 目送母亲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宋欢的面色冷沉下来,她虽然才十三岁,其实从小就早熟,懂很多东西,只是平时隐藏较深。 特别在安然面前,她尽量的表现的符合这个年龄。因为她不想让妈妈担心,更不想让她伤心。 安然总是担心家庭的情况,影响到她的健康成长,一直都在她面前粉饰太平,强颜欢笑。 可是,她不知道,宋欢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她内敛,早智,深沉,从小就能懂得大人的很多言行,在每个人认为她只是个孩子不提防的露出真面目时,她已经把所有的真相看在了眼里,更可怕的是,她从来不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的看着所有人在她面前演戏。 她看着宋明和女人打暧昧电话,发肉麻短信,甚至和女人约去酒店,因为宋明认为她是个孩子,所以从来没在她面前掩饰。 安然以为宋明只是这两年才在外面乱来,其实不是。 宋欢六岁那年秋天,宋明就背叛了她。 那一天,安然加班,交代宋明带孩子,可是他忙着和女人约会,居然带着宋欢去了酒店,还骗她那个女人是生意伙伴,说他们要去谈生意,让她乖乖的在酒店大厅吃着东西,喝着饮料等他谈完生意就回家。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前脚搂着女人进房间,宋欢后脚就悄悄的跟着他们进了房间门。她个子矮小,趁着那两人意乱情迷,飞快地躲在了床下,却没被两人察觉。那一天,宋欢目睹了父亲丑恶的面目,逼着自己一夜长大。 从此,父亲这个高尚的名词,在她稚嫩的心中,被污染成一片黑色。每当她看着宋明在她面前表现父爱,假装关怀,她就想吐,脑海里浮现的是他那天在酒店恶心的样子。 看着母亲忍辱、流泪、强笑,趁着母亲睡着了,揭开衣服看见她躲藏的伤痕,宋欢就无比的痛恨宋明,甚至有杀他的冲动。是的,杀他!小小年纪的她,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念头。反正她未成年,杀了他,也不会坐牢,她经常涌现出这个想法。 最终,看着安然慈爱的面容,想到她对自己无私,全心的爱,宋欢把对宋明的恨压了下来。但是,她不想母亲再和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过下去,只有离开他,母亲才能得到幸福。所以,宋欢细思之下,有了决定。 于是,那一天,她揭露了宋明的真面目。是的,安然决定和宋明离婚的那一天,宋欢是故意揭穿宋明有女人的事实。 因为她不想母亲再这样自欺欺人,不想她委曲求全,不想她再这样浪费生命。和一个不再爱自己的男人过日子,就是在挥霍生命,浪费青春。 所以,宋欢替母亲作了决定。 没有人知道,宋欢小小年纪,会做出这样的事,没有人防着她,没有人怀疑她。安然本来就处于痛苦的边缘,宋欢的揭露,成了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使她最终下定了决心,和宋明离婚,结束痛苦的婚姻。 宋欢关上门,心中默默想:妈妈,我只是希望你幸福!这个赵叔叔,对你有企图,你可要注意,不要轻易相信他。 ~~~~~~~~~~~~~ “欢欢呢,怎么没来?” 看着安然一人出来,赵文杰奇怪的问。 “她作业多,说不去了,自己叫外卖。”安然无奈一笑。 “外卖多没营养,吃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去把孩子叫下来。”赵文杰不赞同的摇摇头。 “算了,那孩子脾气倔,说不去就不会去,我赶紧吃完回家就是。” “现在的孩子,主意大了!”赵文杰摇头一笑,发动车子。 “可不是,小时候还好,越长大就越搞不清她们在想些什么。我就奇怪了,我们小时候好像没这样复杂吧?”安然忍不住抱怨。 赵文杰斜眼看看她,忍不住笑。 “哎,你笑什么?” “你小时候,因为成绩没考好,怕被你爸爸打,悄悄离家出走,害你妈淋着大雨找了一天,好像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赵文杰忍俊不禁。 “一定是朝霞告诉你的,对不对?这个叛徒!这个死女人!”安然窘然,咬牙骂,粉色的红晕染满她的面颊。 赵文杰哈哈大笑,心中欢畅无比,这时候的安然,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是那么的真实,还透着可爱。他的心,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怦然而动,暗暗陶醉。尽管青春已远,心仍依旧。 ~~~~~~~~~~~~~ 玉龙路罗家私房菜馆,包间里,云朝霞摸摸发热的耳朵,斜眼看看旁边的老公周邦国,“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偷偷骂我?” “冤枉,太座,我哪里敢!”周邦国嬉皮笑脸。 云朝霞翻翻眼皮,“我信你才有鬼,晚上给我跪遥控器!” 周邦国苦着脸,嚷嚷:“天啦,莫须有的罪名,飞来的横祸,太座,您不能这样冤枉人!信不信,天上马上就要飘雪。” “你飘一个给我看,我就信了你。” “老天爷,我比窦娥还冤,您就行行好,马上下场雪吧,不然我家太座要罚我跪遥控器啊!” 两口子正胡闹,安然和赵文杰推门进来。 “云朝霞,你这女人又干了什么坏事,外面都下雪了!”安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就扯吧!”云朝霞白了她一眼,懒得搭理。 赵文杰笑嘻嘻地说:“老周,你家的刑具又变了,从键盘升级到遥控器了?” 周邦国气呼呼的,“姓赵的,要不是你今天请客,信不信我扒你皮!” “哎,你这人,被老婆欺负,气往我撒,出息!” “那当然,老婆是用来疼,用来爱的,兄弟嘛,就是用来挡刀的,你没听说过为兄弟两肋插刀吗?”周邦国得意洋洋,斜眼瞟他。 安然大笑,“蝈蝈,你居然是这么个国宝,当年我怎么瞎了眼,选了宋明,没选你呢!” “你一直瞎眼好不好,选来选去,选了个漏灯盏,还当宝!想当年,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你不选!”周邦国看看赵文杰,意有所指。 “切,夸你两句,你还上天了?”云朝霞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掌。 “哎哟,老婆,咱们现在应该停止内战,枪口一致对外!”周邦国抚摸着脑袋,埋怨。 “看把你能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滚边儿去!”云朝霞插着腰,标准茶壶姿势。 安然和赵文杰边上看热闹,笑个不停,这一对欢喜冤家,从大学时代就吵闹到现在,人人不看好他们的感情,可是人家还越吵越好。 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这是不是就是老人常说的,夫妻俩的性格,要互补才能长长久久。安然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那她和宋明的性格,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他们都好强,都不服输,就像两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不停的碰撞,最后两败俱伤。 赵文杰看着渐渐出神的安然,她锁着眉头,脸上带着黯然神伤。她在想什么?是不是又想起了宋明?他的心有些苦涩。 李云生和几个战友相聚于玉龙路罗家私房菜馆的包间里,多年未见,谈兴正浓。 听见隔壁包间吵闹不停,皱着眉头,开门叫服务员,“隔壁的客人太吵了,咱们无法谈话,能不能给我们换个包间?” 服务员走过来,为难的说:“对不起,先生,今天客人较多,没有多余的包间了,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我去提醒一下隔壁的客人,让他们小声一点,行不行?” 李云生摆摆手,“算了,算了,别人也是来消费的,没理由叫人家不自在!”他无可奈何的关上门,继续和战友叙旧。隐约觉得其中有个女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过,也没放在心上,转眼忘了。 ~~~~~~~~~~~~~ 宋明下了班,准备回家,又觉得不想去面对满室清冷。 想了想,取出手机。“喂,朱莉,在哪?” “哟,亲爱的,终于想起我这个小可怜了,我在家呢,要不要过来,我做饭给你吃哦!”女人的声音有些故作的娇嗲,带着些魅惑。 “你做过饭吗?能吃?我需不需要带点胃药?”宋明想到那长长的指甲,红红的蔻丹,有些嘲讽。 朱莉冷笑,“哟,瞧不起人啊,嫌弃就去找你黄脸婆做给你吃!” 宋明噎住,半晌才淡然说:“离婚了,怎么,找你不欢迎?” 朱莉眼珠一转,忙笑:“哪里会不欢迎,宝贝,赶紧来,我准备好吃的等你哈!” 看着餐桌上精致的饭菜,宋明将手里的玫瑰花插入花瓶,斜瞟朱莉一眼,“你不会告诉我,都是你做的?” 朱莉娇俏一笑,伸臂搂住他的腰,“哎呀,知道就不要说出来嘛,人艰不拆懂吗?”翘起鲜红的嘴唇就要吻他。 宋明有些嫌弃的推开她的脸,“我可不想吃口红,肚子饿了,先吃饭吧!” 朱莉嘟着嘴,“好吧,宋明,你现在怎么变得奇奇怪怪,以前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哪里会嫌弃吃口红。” 宋明不搭理她,洗了手,坐在桌前,拿起碗筷吃饭。 菜一入口,就知道这女人是去饭店叫的外卖。 宋明有些怔怔,忽然就想起安然每天做的那些家常菜来,虽然朴实,平凡,吃到嘴里却是温馨和幸福。以前他怎么就体会不到呢,只是一味的嫌弃,如今想吃,再也吃不到了。 他忽然有些食不下咽,胡乱扒拉几口,放下碗。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我准备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朱莉睨笑,“莫非还想着你那黄脸婆?” 听着她这嘲讽的口气,以前无所谓,现在宋明却觉得格外刺耳,他马下脸,冷笑,“说得你自己还年轻似的,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也有三十五六了吧!” 朱莉咬牙,愤然,“宋明,你今天吃错药了,平时这么说,你不都无所谓,今天发什么疯?再说,都离婚了,说说咋了,还不能说了!” 宋明也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会反应过度,他懊恼的扒拉下头发,忍着烦躁,上前搂住朱莉。“对不起,宝贝,这几天没睡好,火有点大,别生气?” 朱莉怎会真的生气,被他一哄,两人言归于好。 第五章 难缠的客户 安然吃完饭,担心女儿,赶紧的回家,赵文杰义不容辞的担当司机一职。 她换了鞋,放下包,敲敲宋欢房间门。 “欢欢,吃饭没有?” “妈妈,你回来了?玩得开心吗?我吃过了,别担心!”宋欢打开门,微笑。 摸摸她的头,安然关心问:“吃了什么,吃饱没有?” “吃饱了,妈妈,我不是小孩了,会照顾自己的,我写作业去了,你去忙吧!”宋欢摆摆手,关上房间门。 安然无奈一笑,想到还有设计图要赶,也赶紧回了房间。 她已经有了初步设想,打开电脑,先将三维效果图做出来,整个屋子以黑、白、灰为基色,空间大开大合中,又配搭木质屏风、博古架、书架作层层隔断,保留了屋主的私密,又显得整个屋面大气,施展得开。 最独特的,是屋主的书房,她特意设计了一排兵器架,搭配猛虎下山大理石屏风作隔断,充满了粗犷风格,又独显别致。 家具以紫檀色为主,家具的款式采用明朝款,又加入了一些适量的现代元素,卧室的床,考虑到屋主的职业,去掉架子床设计,改用罗汉床款式,又带着现代简洁风格。 全屋的雕花图案以简洁明快为主,去掉繁复的样式。地板采用原木板材,不上色,打磨抛光后上桐油。 她忙忙碌碌,在细节上增增减减,改了无数次,直到凌晨,才感觉差强人意。 匆匆洗了个澡,倒在床上一觉天明。 次日,安然醒来已是六点,赶紧起床给宋欢做好早饭,招呼她吃了出门上学。 自己也随便吃了点,看看表,已经八点了。 找到手机打电话给李云生。 “喂,您好,我是安然,李先生,对不起,打扰了。” “安女士,请问有什么事?”李云生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没有那么严厉冷酷,意外的还有点低沉磁性。 安然其实有点隐性的声控,忽然听到这优美的男音,心跳居然漏了一拍。 她怔了怔,回过神,“是这样,李先生,我昨天把效果图做出来了,想请问您今天有没有时间看看?” 李云生有些意外,他默了默,“嗯,那中午十二点我在屋子里等你。” “好,我一定准时赶到,再见,李先生!”安然礼貌的等对方挂了电话,才收了手机。 乘着有时间,她又把用料及装修预算做了出来。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等她赶到工地,已经是十二点零二分了。 李云生看看表,冷峻的面孔很严肃。“安女士,你迟到了2分30秒.” 安然有点尴尬,忙着道歉,“实在对不起,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下次一定不会了!” 李云生只是就事论事,作为一个男人,又是一个军人,可没有为难一个女人的意思。 他摆摆手,“我看看图。” 安然忙打开平板,将自己花了一晚上的心血拿给他看。 李云生看得很认真,也很仔细。花了大概五分钟看完,他抬起头,问:“用料和装修预算呢?” “家具材料,天花板,地板,包括门,我都打算用原木,涂料采用桐油,墙面打算用硅藻泥平涂,厨房的材料以天然大理石或石英石为主,卫生间用马可波罗品牌瓷砖,装修造价大概在二十五万左右。” “我记得,我说过,我喜欢易经,下棋,喜欢黑色,白色。冒昧问一句,安女士,你读过易经吗?会不会下棋?围棋?象棋?”李云生神情淡淡,把平板还给她。 安然有点窘然,接过平板,“易经我读过,但是可能我比较笨,不太看得懂,下棋的话,确实不太会。” “作为一个专业的室内设计师,我不去评价你的专业素养。但是,我只是提一下我作为一个客户的要求,可以吗?”李云生注视着她,没有丝毫的情绪外露。 “当然,您请说!” “我请问,这个屋子是我住,还是你住?” “当然是您住!” “那这个设计是你的爱好重要,还是我的爱好重要?”李云生的语气一直都是平静的,没有半点咄咄逼人。 安然的冷汗却涔涔而下,她已经明白李云生的意思了。 说白了,她的设计同样没有摆脱有些设计师的通病,处处彰显了本人的爱好及风格习惯,以自己的眼光及角度去突出设计特点,而没有太多的去考虑客户的爱好及习惯。 他们往往比较强势的设计出自己独特的风格,从而去说服客户接受自己的设计理念,很少设身处地站在客户角度去想,客户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普通的客户因为不懂,外行等等原因,多半能自然的接受设计师的理念,认为这就是自己喜欢并需要的。 可李云生不同,他是一个主观意识比较强烈的人,他不会轻易的被别人说服。 安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会有那么多的设计师被吓跑,现在连她对自己都没有了信心。 李云生睨了她一眼,嘴角牵扯出一丝淡淡笑意,“比起前几个设计师来,安女士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有些方面也达到了我的需求。 “关于书房和卧室床的设计,我很喜欢。我是个传统的人,喜欢的是我们泱泱中华几千年的文化,舶来品的文化对我来说接受度不强,希望你考虑。 “用料方面你的思路没有错,以原木及天然石材为主是可以的。另外可以加一些竹、藤、棉、麻,丝绸、陶瓷、刺绣、根雕等等元素,只要是属于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你都可以大胆的考虑进去。” 他慢悠悠的喝了口自己带的杯子里的水,又接着说:“中国人生活的四要素,衣食住行,缺一不可。你们设计师肩负着四要素之一,责任是很大的。但是要认清自己的职责,不能主次不分,更重要的是,最好站在客户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不要一味的忽悠客户。” 安然听着他侃侃而谈,谈吐间充满了睿智及博识。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他的言语间还感觉出淡淡的调侃之意。 她悄然瞄了他一眼,点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的建议我一定采纳,今天回去我会认真的修改方案!”表情是绝对的一本正经和严肃。 李云生却从中听出了一点滑头和应付,一瞬间,他有种面对那些阳奉阴违的部下的感觉。不由有些暗暗失笑,微微摇头,第一次正眼打量面前的女人。 一袭黑白搭配的职业套装穿在她匀称的身材上,不显老气,却感觉精神、端庄,秀丽的脸上画着淡妆,肤色白皙,眉目生动。眼角淡淡的细纹,虽有岁月的痕迹,却增加几分成熟的风韵。她浑身弥漫着少女的纯真,少妇的迷人,还有中年女子经历人生过后的看透与淡泊。 很奇怪,居然会有女人把那么多的特质融合于一身。总之,安然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本名著,需要人用心的读,才能读出那潜在的内涵。 观察结束,结论是这必然是个奇特,有魅力,有故事,具神秘感的女子。 安然只感觉对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指人心,忽然有些不自在。 察觉她的不安,李云生才醒悟自己盯着一个女人这样打量,有些失礼。 微微有些尴尬,他清清嗓子:“嗯,今天就这样吧,如果安女士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安然点点头,莞尔一笑:“好的,您去忙,有事电话联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安然寻思,其实这个人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只不过比较强势,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说话。 接着又哑然失笑,自己也是够无聊,除了工作需要,李云生就只是个客户,去研究人家的性格干什么。 回到家,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安然意外的有些心惊肉跳。 果然,才一接通,就听到云朝霞气急败坏的声音,“完蛋了,安然,你爸妈杀到我这里来了,逼着我带他们去你家!” 晴空一声霹雳,安然捏着手机,完全失去了反应。 “喂,喂喂,你在听吗?安然?” “我在,朝霞,你把他们带过来吧!”安然艰涩无比的说完,像一根木柱倒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到门铃响,安然才反应过来,惊跳着去开门,心中充满了忐忑。 门外面站着两个花甲老人,身上的衣服看得出很旧,却干净整洁,面容慈祥,带着焦急和担心。 门一开,他们的两双眼睛就直直的盯着安然,女性老人的浊泪立时顺颊而下,男性老人的唇不停的抖动,却发不出声音。 云朝霞缩在他们身后,不停地冲着安然打手势,却不敢出声。 看着十多年未见的父母,安然的心一下子碎裂成片。双膝一软,顿时跪倒在二老面前,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死妮子哎,狠心十多年不回家,说死要嫁给宋明,嫁就嫁吧,现在又离婚,你一天在干啥,存心气死你娘呀?啊?你个死妮子!”安然的母亲吴敏扑上去,搂住女儿大哭,不停地拍打她的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然的父亲安华悄悄的扯起衣袖揩了揩眼角的老泪,并没有像老伴一样去指责女儿。 云朝霞伸手扶起安华,“安伯伯,您先进屋里坐,有什么话咱慢慢说。” 安华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跟着她进了屋。 云朝霞又去扶吴敏,“安伯母,咱们进屋去,好不?一会儿邻居们听见了,影响不好。” 吴敏抽噎着站直身子,也跟着她进去。 安然自己爬起来,关上门,照样跪在父母面前。 安华起身拉起安然,“娃儿,起来,地上凉!” 安然顺着父亲的手慢慢起来,抽泣着:“爹,我对不起你们二老,让你们费心了!” “来,坐,说说,咋回事,宋明咋打电话说你闹着离婚了?”安华把她按在沙发上,自己也坐在一边。 安然心里咯噔一下,才知道今天的无妄之灾出自何处,气得咬牙切齿,把宋明恨个半死,那个混蛋! 吴敏骂:“你说说,你咋就这么能作呢?以前叫你不要嫁给他,你死也不听,还和家里吵吵跑出去十多年不见面。现在呢,娃儿都多大了,你还闹离婚。你这一天天是在折腾啥?”边骂边忍不住抹眼泪。 十多年没有听到母亲的责骂,以前觉得烦,现在却有些奇怪的亲切。安然忍不住反手抱住她,亲昵的叫:“娘!” 吴敏是传统老式的女人,除了小时候抱孩子,人长大了从来都没有什么亲热举动。这会儿被安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不自在的推推她,“这妮子,咋了?” “没事,就想抱抱你!”安然泪中含笑。 安华掏出旱烟袋,点燃吧嗒几口,叹了口气,“娃儿,说吧,咋回事?” 安然知道父亲平时虽然话不多,却不是好糊弄的,明白躲不过去了,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这一说,就说到宋欢放学。 宋欢从小到大,知道自己有姥姥姥爷,却从来没见过。小家伙嘴上抹蜜,撒娇卖乖一起上,把二老哄得头晕脑胀,笑不拢嘴,一时间什么都记不得了。 安然和云朝霞趁机溜号,安然说去买菜,云朝霞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就跑回家。 “没义气的家伙!”安然啐了她几口,无奈何也只有去买菜乖乖回家。没办法,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安老妈的哭功和骂功是领教够了,谁都怕。 回到家,开门就听到二老和宋欢的说笑声,尤以吴敏的笑声最大。 安然悄悄松口气,瞄了女儿一眼,钻进厨房。 随便弄了几个菜,一家人围在餐桌吃了,宋欢进房间写作业。 安然和父母在客厅坐下,吴敏经过缓冲,已经平静下来,安华不吭声,抽着旱烟。 半晌,吴敏先开口:“妮子,你打算咋整?宋明说你肚子还有一个,你让这孩子出来就没爹?” 安然暗暗咬牙:这个混蛋! 无可奈何,知道躲不过去,她抬起头,微笑:“娘,没的事,那孩子发育不好,医生让流了。就我们母女,慢慢过罢。”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可咋过?”吴敏骂归骂,还是心疼女儿。她瞅瞅安华,犹豫了一下,“要不,宋明也说了,以后他会改,你还是带着欢欢跟他过?孩子没爹可咋整?” 安华吧嗒几口旱烟,闷声说:“那小子,就不是个过日子的料,离就离了,这年头,不是咱们那年代,娃儿不用去找他。” 吴敏骂:“哎,你个死老头子,个女人家家,拖个娃儿,没个男人,可咋过?敢情不是你,火烧不到你脚背,不晓得疼是咋的?” 安华磕磕烟灰,慢条斯理地回她:“以前娃儿嫁她,反对最凶不是你?现在离也离了,好马不吃回头草,等安定下来,再找个过日子的,不强过找他?” 吴敏被他说得一噎,考虑一下,随即点头:“倒也是,以前我就瞅那小子不顺眼,油嘴滑舌,花花肠子不踏实,女人家找男人,还是找个本分的,勤勤恳恳过日子才行。” 安然在一边听着父母商量,处处都是为自己考虑,为自己好,心中又是酸,又是甜,又是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 抽完一袋烟,安华抬头看着女儿,严肃道:“娃儿,爹没文化,也没本事。你读了那么多书,也有四十岁了,懂的道理比爹多。你的事,想必是有主意。爹也不多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和你娘帮的,你就开口。明儿一早,我和你娘就家去,家里那么多活,离不了人。你平时没事,就带着孩子回去瞅瞅!” 安然点头,眼圈一红,“爹,我省得,您和我娘注意身体。家里的活,做不了就请人做,山子和海子都在家里,让他们多出些力,你们二老也轻省些。” 安华还没开口,吴敏就骂开了:“快别提那两个杀千刀的,把一屋老小扔家里,出去打什么工。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不说,也没见找什么钱回来。我和你爹要不是顾着地里的活,还不得饿死!” “老婆子你少说几句不成?娃儿,家里的事你别操心,有我和你娘。这是你这些年寄回家的钱,我都给你存着。现在你离婚,带着娃子,钱紧巴,先拿着。不够的话,家里还有两头猪,回去卖了,给你邮来。” 安华摸出兜里的存折,不由分说塞给安然。 安然忙拒绝,“爹,不用,我有钱,和宋明离婚,我把房、车都卖了。就我和欢欢,也花不了什么钱。再说,朝霞给我找了工作,有收入。您甭担心我,这钱就是给您们添补家用的。您和娘,苦了一辈子,该吃吃,该穿穿。等我工作稳定了,每个月都给你们寄点。” “这妮子,傻了不是,你爹给,就拿着。这些年,你邮回家的钱,你爹再困难都没用,说给你存着防身。”吴敏扯衣袖擦擦眼睛,哽咽,“我和你爹没啥本事,只能地里刨食,帮不了你,苦了你!” 安然心中酸涩,眼泪夺眶而出,“娘,您别这么说,您二老辛辛苦苦把我养大,供我读书,就是无法报答的恩情。” 她把存折不由分说塞回安华手中,“这钱,就是给你们用的,你们不用,就是没把我当女儿。山子和海子出去打工也难,家里老小处处需要钱,你们先拿着添补,不要省,累出病来,就不花钱?” 安华见女儿口气坚定,就不再坚持,将存折放回兜里。 一家人叙叙别情,安置不提。 第二天一早,二老丢不开家里,不顾安然挽留,就坚持坐车回了乡里。走前千叮万嘱她多回家看看,平时注意安全云云,安然自然一一点头答应。 他们住的安家村,离A城倒也不远,现在交通方便,来去只有一百多公里路,安然也放心他们自己回去。 第六章 爱到尽头 覆水难收 送走了父母,又和他们解决了以前因为宋明产生的误会和矛盾,安然确实松了一口气,离婚以来沉闷的心情也得到纾解。 想到宋明的卑鄙作为,安然掏出手机,准备来个秋后算账。 “喂,老婆!”宋明的语气轻快,带着笑意,看到安然来电,心想:岳父母还真是给力,难道她打电话是来求和?他有些美滋滋的。 安然气不打一处来,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说话的语气。 “宋先生,可能你耳朵不太好。首先我再次申明,我们离婚了,所以请不要叫我老婆!其次我请你不要再去骚扰我的父母,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老婆,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去麻烦爸妈!”宋明一听事情居然不是向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愣住了。 “宋先生,我想不通你纠缠我的原因,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老婆,以前都是我不对,我只是爱玩,其实我从来没想过和你离婚,我是真的爱你的,真的!” “爱这个字,对你来说,太廉价,请你不要侮辱这个字!” “不要赌气,你只是生我的气,才闹着离婚的,对不对?夫妻多年,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老婆,你只是用离婚来气我,是不是?” 安然吐了一口气,宋明根本不管她说什么,只是自说自话,她真的不想再和他这样无意义的扯下去。 “宋先生,我现在很怀疑你的智商,你听不懂我的话吗?那我没什么好说的,挂了!”她不由分说挂断电话。 一抬头,就察觉一道黑影立在自己面前,安然顿时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居然是李云生。 她如今正在长途汽车站的进站口,刚刚送走父母,想到宋明的所为,一时气不顺,就不顾场合打电话骂人。 李云生今天早上送几个战友回家,才把他们送上车,正准备回停车场取车,就听到安然在打电话。 对这个女子,其实他不自觉产生了一丝难得的好奇,这种感觉,他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于是,他有些没礼貌的站在她面前,听人家打电话。这种行为,对他来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可他居然毫不犹疑的做了,还听得理直气壮。 安然到没想过李云生居然会偷听自己打电话,只以为是碰巧遇见。刚才她忙着低头说话,也没注意李云生已经在她面前许久,久到把她电话内容从头听到尾。 李云生忽然有些恶趣味的想,要是安然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像猫一样愤怒地亮出爪子? 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刚才她打电话时,眉目生动,整个人都充满了勃勃生机,吸人眼球,只她一个人,就形成一道迷人的风景,令人目不胜收。 虽然有些疑惑,安然却抬头微笑打招呼:“李先生,您好,真巧,在这儿遇见您!” 李云生虽然暗中猜测安然被他偷听电话会有的反应,却不敢真的让她知道。 当即清清嗓子,故作正经的回话:“送几个战友坐车,无意中看到你,过来打个招呼。安女士打算去哪?还是来坐车?” 安然心想:果然是碰巧。她立时莞尔一笑,“真是巧,我刚送我父母回家,没想到会遇见您。” 李云生故作闲聊,不经意的问:“你父母是哪里的?” 安然毫不考虑的回答:“云来镇安家村。” 李云生暗自记住,“正巧了,我今天刚好没事,本来打算联系你去房子那里,说说我的一些想法。既然在这里遇见你,不如咱们现在就去?” 安然看看表,“好的,李先生。” “既然认识就是朋友,你可以叫我名字,我也叫你安然,否则显得见外,你说呢?”李云生微笑,语气十分诚恳。 安然也不是个别扭的性格,立刻从善如流。 李云生让她在路边等候,自己去停车场取车,转身时,唇边不由带着一丝愉快的微笑。 李云生购买的房子位于A城西区,是一个新开发的高档住宅小区,名字也好听,叫“清风雅园”,环境优雅,设施完善,小桥流水,绿树成荫,极适合居家养性。 坐在他的军用吉普车上,安然带点好奇问:“你们军人不是有部队安排的房子吗?怎么还要自己买房?” “是有,不过我过两年打算转业了。正好朋友新开了这个楼盘,叫我来捧场,看着还不错,就申请公积金买下来。不然离开部队,也没个窝。” “军人也有公积金吗?” “以前有住房补贴,复员、转业等时候就一次性发放,15年后国家有政策,军人如有购房需要,没有还款压力,征信良好就可以打报告申请住房公积金贷款。” “还真好!以前其实我梦想做一名军人,可是报考军校没有录取,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军人这个职业,虽然光荣,但是也很辛苦,你一个娇弱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李云生有点好奇。 “保家卫国,流血流汗,不是你们男人的独有权力,女人也可以啊!”安然傲然道。 李云生到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当即竖竖拇指,“好志气,巾帼不让须眉!” 听出他话中的调侃,安然忍不住翻翻眼皮,“我知道我没有做军人的资格,可是总有做军人的梦想吧!” “嗯,对,我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其实我很佩服你的这种血性,做军人最基本的特质,就是要有血性。” 安然好奇,问:“那你在部队是什么军衔?” 看她像个孩子一样好奇的神情,不知怎的,李云生冷硬的心忽然软了一块。 他开着车,斜眼瞅了她一下,唇边浮起微微笑意,“我出息不大,就混了个上校,打算转业了。” “上校啊?”安然惊叹:“很出息了好吧,你一定是在炫耀!”她肯定点头。 李云生忍不住笑起来,“说什么,我哪里炫耀了,部队里像我这年纪,升到大校,少将的都不少。” 两人从陌生,客气,到现在的熟稔,过渡得非常自然,本来也是同龄人,没有什么沟通不良。熟悉过后,交谈得越来越顺畅,彼此都有些互未察觉的投契。 “那你年龄应该还不到转业的时候,离开部队,多可惜!”安然惋惜的说。 李云生点头,面容浮出不容错辨的惆怅,“我也舍不得离开,只不过,快四十五了,一来差不多到转业年限,二来离婚快十年,当年孩子妈因为我的职业顾不了家,不顾一切的离婚。现在我打算转业了,找个真心过日子的女人,安个家!” 安然点点头,“军人这个职业,确实不容易,军嫂也不好当,你别怪你妻子,个中心酸只有当事者才知道。” 李云生瞟瞟她,淡笑:“你又没做过军嫂,怎么知道?我也知道她辛苦啊,所以她提出离婚,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我虽然没做过军嫂,可是我做单亲妈妈,就知道一个人要顾家,顾孩子,肯定辛苦!”安然不服气。 李云生先前就偷听到她打电话,知道她离婚了,当时心中还有着自己也不明白的窃喜。这会儿却故作吃惊的说:“你也离婚了?那咱们还真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离婚多久了?” 安然有些黯然,“也没多久,一个多月。” 李云生瞄了她一眼,看到她表情不愉,语气便带了点不经意的安慰:“一开始不习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只要为自己好好活着就行。” 安然收拾好情绪,微笑:“没事的,我基本已经走出来了,谢谢!” 说话间,清风雅园已到,停好车,两人一起步入房子。 “我考虑一下,打算把装修预算控制在二十万左右,安然你看会不会为难?” “嗯,不为难,有些相关的材料替换一下就可以,比如地板可以采用实木强化,其他相关细节稍微改动一下。其实我个人建议采用强化地板,比较大气好打理。原木地板的话就要精心维护,后期的维护费也是一笔支出,那家具的话,你看是要原木的还是多层实木的?” 李云生沉吟了一下,“除了地板,其他家具装饰都用原木,门的话,用复合实木烤漆门,你看怎么样?” 安然点头,“原木门价格昂贵,后期也不容易维护,实木烤漆门做工精细,外观大气漂亮,很有档次,在价格上,实惠很多。可以的,我备注一下。” “储物空间的话我希望多准备些,家里东西比较多,主卧室能不能设计一个衣帽间?书房的书架尽可能多弄一些,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两人说说改改,时间溜得很快,转眼就12点。 李云生看看表,“还真快,都中午了,麻烦你半天,不好意思,我请你吃饭,做为感谢!” “不用,这是我应该的,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你太客气了!” “相逢既是有缘,都是朋友了,客气就是见外,走,咱们吃饭去!安然喜欢吃什么?对了,你孩子应该放学,咱们去接上一起吃!” “不用不用,孩子中午不回家的。” 安然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再推拒他的好意。 “我今天回去把施工图,装修预算,效果图都抓紧做出来。等你看了没意见,就早点开工,行吗?” “不急,熬夜对身体不好,慢慢做就可以。”李云生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安然暗自嘀咕:这人,一会儿说做不出来就换公司换人,这会儿又说不忙。无语中。 不过顾客是上帝,她只敢暗自发牢骚,面上还得表现优雅的笑容,看着无懈可击。 李云生带着安然到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要了间雅座。微笑:“喜欢吃什么,你来点菜?” 安然接过菜单,“那你有什么忌口,喜欢吃什么菜?” “我一个大男人,又是军人,不挑食,你安排!” 安然不再谦让,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李云生暗暗铭记。 用餐气氛十分和谐的吃了饭,李云生又开车送安然回家,且老奸巨猾的把地址记住,才心满意足的返回军区。 安然回了家,左思右想,总觉得李云生举动有点奇怪,又想不出所以然,只好放弃。 忙碌着招呼宋欢吃完晚饭,交代她认真写字。才有时间回房间画施工图,做装修预算,又把三维图做出来。等忙完,已经夜深人静,匆匆洗澡睡觉。 ~~~~~~~~~~~~~ 夜深,B城仍然人声鼎沸,灯红酒绿,处处喧嚣。 宋明喝得酩汀大醉,从酒吧踉踉跄跄出来。酒吧侍者一手扶着他,一手忙着打车。 “不用…打车,叫我…老…婆开车接…我!”宋明大着舌头嚷嚷,还拼命去阻止他扬高的手臂。 侍者听他说这句话已经好多遍了,无奈的翻翻白眼,耐着性子问:“那先生,你要告诉我尊夫人电话,不然我联系不上她?” “那简单,我…告诉你,你…来拨…电话!180****1314!”宋明打着酒嗝,笑呵呵的。 侍者嘀咕:这酒鬼是不是乱报电话,有1314这个号码吗?但是为了尽快摆脱醉汉,他还是取出手机拨打了这个号码。 没想到,还真的通了,电话那头传出一把动听的女音,但是听得出是睡梦中被吵醒,带着点呢哝:“喂,请问谁?” 侍者忙礼貌的回话:“对不起,打扰您了,您先生喝醉了,在**路**街天外天酒吧。可以麻烦您来接一下吗?” “A城没有这个地址呀?”女音似乎清醒了些,清清嗓子,“对不起,请问你是不是打错了?” 宋明一把夺过手机,笑嘻嘻的说:“喂,老…婆,是…我,我…喝醉了,你开…车来接…我!” 虽然他吐字不清,安然还是一下听出是宋明的声音,一看手机显示时间,02:35分,心里有股怒火立时冒了出来:“宋明,你喝疯了?我不在B城,再说我们离婚快两个月,你喝醉酒还不忘骚扰我,我是该你还是欠你?” 宋明嚷嚷:“老…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我想…你们,我喝了…好多…酒,求求…你来…接我,我…不想…一个人回…家,你们…不在,我…都没…有家…了…” 安然又怒又无奈,“这个结果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现在趁了你的意,你还要闹什么?” “老…婆,我不想…离婚,我只是…烦了…一成不变…的日子,只是天天…看着…你,烦了,可…是我…不想…离婚…的!”宋明的声音带了点哽咽。 安然的心也有点酸涩,多年的夫妻,走到今天,又何尝是她愿意的。可是,世间没有后悔药,已经到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来不及。两行清泪顿时顺颊而下。 宋明呜咽:“老婆,我…不想离婚,这个…城市,我…没有…亲人,只有…你们是…我…的亲人,现在喝醉…酒,找…不到人接…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安然伸手抹眼泪,强自平静道:“我不在B城,你闹我也没用,你自己想办法,夜深,我要睡觉,挂了!” 说完,正准备挂电话,宋明忽然大哭起来:“老婆,你怎么能…不管我,我…没有家了,你们…都走了,房子…卖了,我找…不到…地方去!” 安然又是辛酸又是无奈,也有些好笑,她揉揉额头,耐着性子把声音放柔和:“你不要胡闹,把电话交给刚刚打电话的人,我和他说,好不好?” 听到她依然如往昔清亮动听的嗓音,宋明傻傻的停止哭闹,呆呆地把手机还给旁边看了半天戏的侍者。 侍者这才反应过来,忙接过自己手机,清清嗓门:“喂,您好,女士,我是天外天酒吧侍者,您有事请吩咐!” “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我现在来不了,可以麻烦你把他送到附近酒店开个房间好吗?把他安排好以后,加我微信号,也就是我的电话号码,我把费用转账给你。”安然温柔的请求。 侍者听到她好听的嗓音,看了看手边烂醉如泥的酒鬼,忍不住轻叹口气,暗想:这么温柔的女人,怪你这酒鬼无福。 他回过神来,忙礼貌的回话:“好的,女士,这是我应该做的。那先这样,我把先生安排好,再联系您。” 挂了电话,扶起安静下来的宋明,就近在一家酒店开了间房,把他安排在床上躺好。才依言加了安然的微信,并把宋明躺在床上的短视频发给安然。 看着视频上那个熟悉的陌生人,安然的心再次酸酸的。一番感谢后,把钱给侍者,除了房费,还多加了两百块作感谢小费。 被宋明闹了这回,她再无睡意,辗转难眠下,只好起来泡了杯热茶,端到电脑旁,开始工作。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侍者一走,宋明就睁开了眼睛,眼里没有丝毫醉意。 他伸手捂住脸,无声哭泣,做错了,一切就无可挽回。那个人,不会在深夜临门等待。那个人,不会接到电话就风雨无阻的赶来接他回家。 他究竟被什么迷了心,错待她,辜负她,最终失去她! 一瞬间,一首歌词不经意就浮上心头: 爱到尽头, 覆水难收。 爱悠悠,恨悠悠。 为何要到无法挽留, 才又想起你的温柔。 给我关怀为我解忧, 为我凭添许多愁。 在深夜里无尽等候, 独自泪流,独自忍受。 多想说声对不起你, 你哭着说情缘已尽! 难再续,难再续…… 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时间, 再多一点点问候, 不要一切都带走。 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空间, 再多一点点温柔, 不要让我如此难受。 你这样一个女人, 让我欢喜让我忧, 让我甘心为了你, 付出我所有! (原唱—周华健) (歌词—李宗盛) 歌的旋律仿佛回荡在耳边,歌词的含义让他触景生情,悲不自胜。为什么,要失去了才知道这段感情,是他不可割舍的痛? 以前游戏风尘,因为有她,知道再晚,家里的那盏灯,会一直留到他回来。虽然不在意,其实一直温暖着他。 现在灯迷酒醉,失去了她,徘徊街头,心却在流浪,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没有温情的房子,只是栖身的处所,不是靠岸的港湾。 第七章 一见卿卿误终身 今天早上的A城军分区的天,分外蓝,云,分外白,就连风,都带着一丝甜味。 这个感觉,不是一个两个有,而是所有人都有。 因为有名的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参谋长李云生居然会笑! 没错,所有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的人,在再三询问了别人,得到肯定回答后,都惊惧了。 是的,惊惧! 不管是新兵,老兵,谁不知道李参谋长从来都铁面无情,不拘言笑,整个人就是移动冷库,天然空调。 可是,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见到了他面上的微笑,而且不是偶然,是较长时间的保持。 所以,才造成所有人认为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甚至包括司令员孙红兵。 他斜瞅着那个一本正经的家伙,忍不住调侃:“遇到什么好事?看看这满面的春风,真真是温暖了咱们这里的天。” 听到这话的人都忍不住偷笑。 李云生懒得搭理他,低头看自己的文件。 孙红兵哪里会这样放过他,两人一所军校毕业,做了二十年战友,关系非同一般。难得见到这严肃认真的家伙此番模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 他笑眯眯的走到李云生身边,一把抽出他手中的文件,“哎呀,这个你都看了几天了,还看什么!说说,有什么喜事分享一下?” 李云生有些无奈,他知道这个多年的老友有多难缠,今天是别想安静做事了。 他索性双手抱胸,盯着他,“省军区领导下周就要下来检查,你很闲?” 孙红兵噎了噎,随即笑,“嗐,那不有你吗?我着什么急?” “别忘了,我的转业申请报告已经交上去,这次有我,下次呢?” “转业干啥,不批!”孙红兵理直气壮。 李云生这回是真的无奈了,“不要胡闹,我都打了几次,你每次都给我按下来,有意思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年限也快到了,赶紧的,给我交上去。” “瞎胡闹是你,你才四十二岁,离五十岁年限不还早,着急忙慌的转业干嘛?”说到正事,孙红兵正经起来,“再说,你真的舍得离开部队,离开咱们这些老伙计?” “我是舍不得,不过,我也有自己的考虑!”李云生认真的注视着他。 “考虑什么,赶紧的,现在最主要的考虑就是给自己找个伴!”孙红兵还没正经几分钟,又故态复萌。 “我天天在这里忙上忙下,去哪里找伴?”李云生没好气。 “哎,不对,差点被你小子绕进去。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这两天笑得像偷腥的猫,是为了啥?”孙红兵搭着他肩膀,满脸好奇。 李云生嫌弃的扯下他的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个领导样吗?我还有事,忙去啦!”不由分说的走人。 孙红兵猝不及防,被他溜掉,气得吹胡子瞪眼,办公室其他人忍俊不禁,全发出笑声。 “哎,这老小子!你们一个个很闲?报告都写完了?马上领导检查,手边所有工作都完成了?”孙红兵立时一本正经。众人马上作鸟兽散,跑得无比快。 “这一个个,成精了都!”孙红兵无奈,摇摇头,捉不住李云生小辫子,也无招。 ~~~~~~~~~~~~~ 把宋欢送出门上学,安然收拾一下,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嗅着这苦甜的独特味道,摸摸手机,放下,想了想,还是拿起来。 静静接通中,她安慰自己:没关系,就算是个普通朋友,也可以关心一下不是吗?何况还是欢欢的父亲。 “喂?”电话那头,传来宋明暗哑的声音,有着惊喜和不可置信。 “酒醒了,就去上班!”安然故作平静。 “好的,老婆,我收拾一下就去!”宋明声音有着雀跃。 安然这回觉得自己的电话好像打错了。 她冷下脸,淡淡的说:“宋明,我打电话只是考虑到你毕竟是欢欢的爸爸,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希望你别多想。” 说到这里,她咬咬唇,“昨天晚上的酒店费用加服务生小费共800元,请记得微信转账给我。” 宋明充满笑容的脸一下子暗淡,他沉默半晌,忽然又笑起来,“老婆,我知道,你带着欢欢独自在外,肯定手里不宽裕。我马上转钱给你,先转五千,过几天发工资,我再给你转一万。” 安然听他自说自话,几乎要叹气,想了想,冷冰冰的说:“不需要这么多,如果你要付欢欢生活费,每个月看着给就可以了。” 懒得再搭理他,打这个电话就是个错误。安然决断挂掉。 宋明却感觉心情明媚起来,哼着小曲洗漱,抓紧弄好赶去上班。 步入公司时,所有人都感觉了他的愉快。前些日子的暴风雨仿佛已去,一下子雨过天晴。 “哟,今天咱们宋经理有什么喜事,春风满面的?”朱莉迎面走来,身姿摇曳,浓妆艳抹,香风扑鼻。 宋明瞟了她一眼,不搭理。 朱莉暗暗咬牙:死男人,翻脸无情。她忍住怒火,摆出笑容,“遇到什么好事,说出来大家分享分享?” “与你有关系吗?朱秘书?”宋明盯着她,冷笑,状不经意的扫了前面的总经理办公室一眼,含着警告。 朱莉明白他的意思,立时恨得想给他一耳光。跺跺脚,扭身而去。心中暗恨:肯定又看上别的小妖精,想摆脱我,做梦! 宋明暗忖:这女人越来越不懂得收敛,看样子,该断绝关系了,免得被她害死。想到这里,他无意识的又瞟瞟总经理办公室,想了想,敲门走了进去。 ~~~~~~~~~~~~~ “安美女,有没有荣幸请你吃中饭?”赵文杰愉快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安然忍不住微笑:“文杰,今天不上班吗?” “当然要上,只不过我中午刚好要去你家附近办事,顺便约你吃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打土豪,均贫富的机会不容错过!”安然幽默一笑。 赵文杰哈哈大笑:“欢迎来劫富济贫!那就这样说好了,12点你家楼下见!” 安然摇摇头,低头把自己连夜做好的图纸再检查修改一遍,确认基本无问题,拨通李云生电话。 “云生,我是安然,图纸已做好,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确定后我就安排开工?” “这么快?是不是熬夜了?我都说过不着急,身体要紧。”李云生口气带了几分责备。 “你这个工程已经拖了很久,早点完成,了一桩事。”安然微笑解释。 “我下午有个会,完了打电话给你,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接,我去工地就可以。” “去什么工地,你家附近有家私房菜馆很不错,咱们去那里看图纸,顺便吃饭,带上你孩子一起。就这样说定了!五点钟我过来接你们!”李云生很干脆的就下了决定。 安然无可奈何,忍不住嘀咕:一个个都这么霸道! ~~~~~~~~~~~~~ 会议室,李云生才挂断电话,旁边一颗大头就伸了过来,满脸的不怀好意,“女人?还约人家吃饭?正好,下午我也没事,一起去!”孙红兵理直气壮。 “瞎参乎啥,有正事呢,你不是知道,我买了房,打算装修,请人设计师吃饭。”李云生推开大头,满脸正气凛然。 孙红兵斜目而视,抱胸,“骗谁呢?真是设计师,你还管人家熬夜?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刚才被你混过去,现在别想跑!”他使了个眼色,会议室所有支棱起耳朵的人全部围了上来,个个挂着狞笑,摩拳擦掌。 “干嘛?一个个吃了熊胆啦!”李云生声色俱厉。 孙红兵叫:“别理他,今儿个,啥事我顶着!一定要严刑逼供,这小子,滑溜着!” 有领导撑腰,众人当然无惧,当即抛开平时上下级关系,扑上来捉手捉脚,准备“逼供”。 “哎,你们一个个反了你们,敢目无领导!”李云生吼,却不会束手就擒,立刻反抗。 无奈双拳难敌四手,被几人七手八脚按个结实。孙红兵摩擦双掌,“赶紧招供,否则大刑伺候!” “无聊吧你们,真的是请设计师吃饭!”李云生不停挣扎。 “好吧,对于不配合的顽固分子,就得出大招!”孙红兵自然知道李云生的弱点,那就是怕痒。当即伸手到他腋下及腰间,呵他痒痒肉。 这下子,真的拿到了短处,李云生顿时“招认不讳”,“行了行了,说还不行,瞧你们一个个,多大年纪,还玩这小孩游戏,丢不丢人!”他甩开众人钳制,站直身体,整理好弄乱的制服。 “你甭管这丢不丢人,有用就行,对付你这样的,就得有非常手段。”孙红兵得意洋洋。 配合他闹的这几人,两个少校,两个上尉,与两人都是多年战友,关系不同一般,私下惯常嬉闹。如今反正也没其他人在场,偶尔闹闹也可调剂身心。 “好了,现在就交代清楚,不许隐瞒!”孙红兵虎视眈眈。 李云生睨他一眼,最想干的就是一顿老拳招呼他脸上,无奈形势不由人,只能屈服。 “真的就是设计师,一个单亲妈妈,很有才华。都是同龄人,说得来而已,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他慢条斯理走回桌前,喝了口茶,文件夹拍拍桌子,“开会了,赶紧的!” 孙红兵傻眼,和另外几人面面相窥,“就这样,你说了当没说?” “不然呢,是你自己瞎胡想,赶紧的,开会了!”李云生不动声色,暗忖:开玩笑,八字没一撇,要真让你几个知道搅黄了,我找谁去? ~~~~~~~~~~~~~ 中午十二点准时,安然就接到赵文杰电话。 两人找了间雅致安静的餐厅,随意点了几个清淡小菜,边吃边聊。 “怎么样,接到单没有?工作还顺利?”赵文杰关心的询问。 安然点头,微笑:“接到一桩四居室的单,图和预算都弄好,等下午客户看了没意见,就可以开工。” 赵文杰开心的笑,“那就好,客户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挺好相处的人,人家还是上校呢,素质没说的!”安然想到李云生,也忍不住笑。 “哦,那绝对的,军人的素质当然好。安然运气不错,第一单开门红,今天这顿饭吃对了!”赵文杰更高兴。 招来服务员,要了一瓶红酒,“遇到高兴事,必须庆祝,祝安然事业蒸蒸日上!” 虽然中午喝酒不太好,但一来只是红酒,醉不了,二来看赵文杰是真的为自己高兴。安然就没有阻止。 “我以此酒,感谢文杰热情相助,否则来到这里,我举目无亲,绝不会顺利的重新开始!”安然举起高脚杯,与赵文杰碰碰杯,笑盈盈的。 “庆祝我的新生!离婚万岁!” 赵文杰有些欢喜,也有些羞涩,“这么客气,大家多年同学,太见外了!好,庆祝你的新生!离婚万岁!” 安然抿唇一笑:“应该的,所以这顿饭,你绝对不许和我争,我买单!” 愉快的吃完饭,一瓶红酒也被两人喝完,赵文杰赶回公司上班。安然有些微微醺意,又不至酒醉,感觉正好,兴致大发的逛起街来。 说起来,她真的有好久没有逛街了,胡乱买了些东西,开心的回家,购物消费实在是女人缓解压力的方式之一。 回到家,安然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轻松不少。 哼着歌,洗个澡,换上刚买的漂亮连衣裙。看到镜子里那个容光焕发的女人,安然笑了。 果然,离婚不是世界末日,只有放弃自己才真的是没有未来。人生的所有问题,都没有什么大不了,只要有信心,就有希望。 李云生来时,看到的就是光彩照人的迷人女子,他感觉安然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的安然,虽然风韵犹存,但是总有那么一些清愁,带着心事,显得不那么明朗。这时的安然,却自信,从容,知性而优雅。像一抹阳光,灿烂、温暖。 发生了什么事吗?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李云生暗自揣度。 正发愣,车上的孙红兵跳下来,一把推开他,笑呵呵的说:“美丽的女士,很高兴见到你!” 安然虽然被他吓了一跳,但面容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您好,我叫安然,见到您很荣幸!” 李云生睨着厚脸皮跟着来的孙红兵,“这是我战友孙红兵,安然不用理会他。” “如果二位不嫌寒舍简陋,就去家里小坐,我女儿还没放学,云生正好可以看看设计图?” 孙红兵正要答应,李云生马上一把扯过他,微笑:“没关系,我们就在附近咖啡馆坐一下,等孩子放学,一起去吃饭。看图不急,一会看!” 边说边瞪着他,大有你试试看的威胁,心忖:人家一离婚女人,两个大老爷们去家里算什么?想到这里,又瞪了他一眼。孙红兵委屈的撇撇嘴,三人就在安然小区门口,找了间音乐茶座喝茶等宋欢放学。 安然打开平板电脑,把效果图打开给李云生看。 孙红兵把大头凑过去,边看边发表意见:“嗯,客厅这样不错,大气,卧室挺好,只不过,你个大老爷们,弄个衣帽间干嘛?” 他嫌弃的瞟他一眼,“就你那两身衣服,弄来做摆设?” 李云生干咳几声,老脸微红,“喝你的茶,话多!” 孙红兵翻眼暗骂:假正经的老小子!表情似笑非笑,斜他一眼。 安然微笑:“怎么样,这次的效果图满意吗?” 李云生清清嗓门,“嗯,很好,非常不错,装修预算多少?” “采用我们上次商议的材料,全部弄好拎包入住的价格大约十八万五千六百四十五。” “可以,就这样,装修款分几次付清?” “总的分四次,前期付总价的百分之五十,水电完工付百分之三十,木工泥工完成付百分之十五,保洁交房后一周内付清百分之五的尾款就可以了。整个工程质保十年,期间有任何非人为损伤都免费修复。” “行吧,就这样,什么时候交款?” “订好日子开工前的一周内交付就可以了。” 李云生点头,“可以,我明天就去交款,开工日子你帮我选一个就行了。” 孙红兵旁边不说话,瞅着他,撇撇嘴:看不出这老小子哄女人有一套,不动声色,就撒开了大网把人套住。 又看看毫无察觉的安然,搭着李云生的肩膀,“老李,你在这里买了房,是不打算回老家了?” “我觉得A城挺好,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在这里呆了十年,习惯了。”李云生毫不犹豫的点头。 孙红兵赞同:“倒也是,说得我都想在这里安置下来了,干脆退休后,我也在这里安家,咱们还在一块?” “去去,滚回你老家去,凑什么热闹,哪儿都有你!”李云生嫌弃的拍开他的手。 安然微笑看着他们闹,羡慕的道:“你们感情真好,其实这世上最可贵的感情就是战友情,弥足珍贵,值得回味一生!” 李云生瞟了瞟孙红兵,“那是对别的战友,对他,我巴不得赶紧离他远一点。” “有这么嫌弃吗?我怎么你了?”孙红兵嚷嚷。 正在此时,安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宋欢号码,忙接通。 “妈妈,我同学过生日,我可以晚点回家吗?” “当然可以,不过回家之前你必须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好不好?” “行吧,到时候我提前半小时打电话,你接我!”宋欢语气雀跃,没有丝毫不快。 “那你身上有钱没有,记得给同学买礼物?”安然连忙补充。 “没事,我微信上还有钱,我会买礼物,就这样,拜拜!”听到电话那边吵吵嚷嚷,还有人在大声呼叫宋欢名字,安然只好挂断。 李云生关心的问:“怎么了,孩子还没放学?” “没事,同学过生日,晚点回家。”安然微笑。 “那,咱们先去吃饭,一会儿我陪你去接她。”李云生打蛇随棍上,立刻霸占了晚上的时间。 孙红兵啧啧称奇:这小子,行啊,步步紧逼,不动声色。看不出,厉害啊!谁说他木头墩子来着?还是开窍啦? 暗地里伸出大拇指,对着他摇了摇,李云生懒得搭理。 第八章 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 安然其实是个感情比较迟钝的人,以前宋明追求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赵文杰学生时代的暗恋,更是被她清风拂过的忽略。 所以,自然,李云生的好感,她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感激他的热情和殷勤。甚至还想:不愧是军人,就是有爱心和责任感!素质多好! 李云生不介意,他有的是耐心。要想抱得美人归,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把安然母女安全送回家,他才和孙红兵开车返回军分区。 “老李,我看这女子,似乎没有察觉你对她的追求?”孙红兵有些幸灾乐祸。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别胡说!”李云生睨他一眼,淡然道。 “你装,只管装!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看着人,两眼都能发出狼光来!”孙红兵鄙视。 “那是你看错了,科学研究,只有动物才会两眼发光!”李云生一本正经。 孙红兵似笑非笑,“你就扯吧,十多年的老光棍,遇到喜欢的女子,赶紧娶回家才是第一要事。否则跑了,叫你没处哭去!” 李云生沉默,半晌,他淡淡的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自己的,终究是,不是的,当无缘罢!” 孙红兵拍拍他的肩,感叹:“没办法,干了咱们这行,家与国,只能选一样。我家那口子,哪怕随军,还不是成天抱怨个没完。苏琳那时候,拖着小海,与你相距千里,真的很难!” 听他提到前妻,李云生就想到了那个如雾如烟的江南女子。就连骂人时,那眉目,都生动的像幅画,声音婉转动听,仿佛歌唱的黄莺。 那时候,他这个粗犷的东北大汉,面对那样娇弱的可人儿,是碰碰都担心碎了。 所有的探亲假,全都贡献给了江南水乡。 回了家,所有的家务活,包括儿子的大小事情,统统揽过来,不让她沾手。 心疼、自责、愧疚、爱怜,总之,全身心的爱着那个女子,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 只是,毕竟年轻,长期聚少离多的夫妻生活,终究会出问题。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日子,提出离婚。他痛苦、恳求,可是却不能换来她回头一顾。 带着年幼的儿子,她走得决然而无半分不舍。 最终,他还是在离婚协议签了字,放她自由。 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不是一个人的悲剧,是一个家庭的悲剧。 他没有立场去责怪谁,身为军人,要对得起这身军装,是光荣,是职责,是使命! 爱,需要的是包容、理解和付出。能承担起另一半的职责,去支持,去包涵,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沉重。 看着他陷入追思的模样,孙红兵暗暗叹了一口气。老友的心事,他怎能不知。本来就寡言少语的性格,离婚以来,更加的变本加厉。脸上更是难见笑容。所以,有时候他只能插科打诨,希望博他一笑。感情上的事,没有人帮得了,只能盼望自己走出来。 能怎么办,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家国天下只能择其一。 只是,作为军人的同时他们也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愿望,也希望家庭幸福,阖家欢乐。 如果,他们自己的家庭不能做到,那么他们就变成钢铁长城,护卫所有家庭的幸福美满,这是每一个军人的使命。 现在,看到老友终于走出内心的沼泽地,开始接受一份新感情,孙红兵偷偷祝福:老伙计,希望你重新开始,找到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 宋明下了飞机,到达A城的时候,天色刚刚泛出一点曙光。 他轻轻吐了口气:安然,我来了,来接回你们母女! 看看时间,才六点,他找个机场酒店,要了间房,小憩一回。 醒来,天色已大亮。 洗个澡,换件衣服,胡子刮干净,收拾得有模有样,才取出手机,拨打安然号码。 等候中,心里居然有点激动,仿佛回到了以前追求她的时候。 “喂,宋明?”电话里安然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 “老婆,我到A城了,我问过妈妈,她说你在这里!”宋明肯定的语气。 安然的手机一下没握紧,掉在地上。 “喂,老婆,怎么啦?”宋明急叫。 安然定定神,捡起手机,“你来干什么?不上班吗?” 宋明微笑:“我请了公休假,老婆,把地址发我,我马上打车过来!” 安然忙阻止,“不,你别过来,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机场酒店,你要来吗?好,我把位置发给你。”宋明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也知道不能心急,赶紧把当前位置微信发给安然。 安然心乱如麻,不自主的在房间来回踱步,手指胡乱抓着头皮,这是她焦虑时的动作。 宋明来得如此突然,简直弄了她措手不及。 怎么办,要去见他吗? 安然六神无主,她划开锁屏,想拨云朝霞电话,想了想,又放弃。 到底怎么办? 纠结了十多分钟,她咬咬唇:怕什么,既然来了,不如就去说清楚,不然他经常纠缠也不行。 决定了之后,她换了衣服,匆匆画个淡妆,按他发的地址打车前去。 宋明在房间转来转去,不停寻思:她来,怎么说,她的心最软,干脆跪在她面前请求原谅?还是用孩子打动她? 一时也乱了主意。 直到房间门敲响,宋明才回过神来。 疾步上去打开门,看到如一株婷婷百合的安然,宋明的心奇迹般地安抚下来。 两月不见,比起印象中的风鬟雾鬓,暗淡憔悴,她变得优雅知性,充满了迷人的风韵。 相较于年轻时的娇美动人,现在的她,仿佛怒放的火玫瑰,成熟浓郁。 宋明觉得,他又恋爱了,心开始砰砰跳动,眼前仿若盛开一片郁金花海,馥郁的芬芳层层环绕。 他梦游般上前,张开双臂,轻轻拥住她,眼角轻轻滑落两滴泪。 安然怔住,冷不防被他搂个满怀。回神过来,正要挣扎。 宋明请求:“别动,安安,让我抱一下,就一下!”他的语声含着哽咽,还有几分脆弱和祈望。 听到这声“安安!”,安然的心悲苦中又带着甜涩。情浓时,他最喜欢叫她安安,好几年,没有听到他这么叫了。 良久,宋明轻轻放开她,牵了她手,进了房间。 “咱们复婚吧,好不好?欢欢这么小,没有爸爸会被人欺负。你这么柔弱,没有我,谁为你遮风挡雨?”宋明单膝跪下,眼眶湿润,一束红玫瑰捧到她跟前。 他仰着头,虔诚地说道:“以前没有钱,我买的是塑料玫瑰,娶到你为我的妻。现在我奉上真的玫瑰,请求你原谅我,重新来过,再做我的妻,好不好?” 安然几乎被他这番话打动,差点心软答应,所幸还有几分薄弱的理智残存。 她紧紧握拳,指甲刺进掌心,离婚前两年的痛苦经历浮上眼前:不行,不能答应,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被他花言巧语打动! 她反身走到沙发边,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宋明见状,捧着玫瑰膝行至她面前,深情地凝视着她:“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蛋,伤害你太多,你不愿相信我。没关系,安安,我不求你现在答应,只想你给我个机会。好吗?就一个机会?欢欢还小,需要父亲,有谁能比得上亲生父亲?” 安然的心又乱了,只因为他说的话都是对的,他一直知道怎么打动她,多年夫妻,不是白过的。 看她表情,宋明知她意动,心中暗喜,再接再厉的又说:“安安,夫妻总是原配的好,二婚家庭,各有各的打算,不会全心全意!难道你忍心让欢欢有个后爸,又忍心她多个后妈?” 安然捂住脸,无助的摇头,“我不知道,求求你,让我考虑一下,不要逼我!” “好,安安,我不说了,只希望你看在欢欢面上,给我一个机会?” 安然心乱如麻,看着他一如往昔英俊的面孔,面孔上难以见到的请求。终于艰难的点点头,“好,我回去考虑,和欢欢商量一下!” 宋明顿时惊喜交加,“真的吗?谢谢你,安安,我一定会痛改前非,和你们母女好好过日子!” 安然把他拉起来,略复平静,“你先回B城,好好上班,我回去认真考虑,一个月,就给你答复,好不好?” 宋明虽然不愿意,但知道她的性格,只要决定的事,就不会再动摇。 他只好不甘愿的点点头:“好,我回去销假,公休假留到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出去旅游!安安,我爱你,离开你,我才知道我这一生,最爱的是你!几乎天天都会梦到你!” 安然有些无奈,这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简直无语。 她摆摆手,头痛的说:“好啦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回去上班!” 宋明粲然一笑,把玫瑰递给她,“安安,我明天就走,今天你能不能陪陪我,就我们两个,下午等欢欢放学,我们一家人聚聚,行吗?” 他就是吃定了安然心软的性格,知道只要低头认错,软语相求,她多半会答应他的请求。 果然,安然无奈的点头:“好吧,一会儿我带你去逛逛,A城有一个镜湖,风景非常不错,可以去看看。” 宋明得逞偷笑,“那现在咱们去吃饭,吃了就出发?我连早饭都没吃,你陪我?”语气竟然带着点撒娇。 安然简直忍不住想叹气,这男人,不要脸起来,实在是无所不用其极。 吃了饭,沐着醉人的秋风,两人打车前去镜湖。 此际金阳灿烂,凉风送爽,湖边杨柳青青,堤岸似带,游人如织。湖中轻舟踏浪,烟波浩瀚。 行走其间,多了份悠然惬意,少了些劳碌奔忙。 宋明绝口称赞:“这地方还真的不错,有一些江南水乡的味道,又带着北国风情。” 他转头看着安然,“安安,你家乡这里,真的不错!等咱们老了,就到这儿养老,怎样?”目光中盛满浓浓深情,似滴出蜜汁来。 安然懒得看他放电,这男人,时刻不忘释放荷尔蒙。 不置可否,随意找张椅子坐下来,喝口矿泉水,眺望远处。 宋明不以为意,他知道她只是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才避而不答。多年夫妻,实在是太了解了。 他也跟着坐在她身边,两臂伸展开,搭在椅背上,不注意看,就像搂住她一般。 安然懒得搭理他的小动作,微风徐来,拂动她栗色的长发,带着些飘逸悠闲。 宋明觉得手指有些痒,终于忍不住去抚掠那光滑的发丝。 入手丝绒般的触感让他心也痒起来,忍不住赞叹:“安安,你的发质真好!” 安然拍开他手,“你今天才认识我吗?” 宋明微笑,打量着一对白头皓首的老夫妻从面前缓慢走过,两人牵着手,背微驼,脚步蹒跚,彼此没有说话,一举一动,却有着无比的默契。 他心中忽有些触动,“安安,我希望,到我们老了,也能像他们一样?” 安然也在看那对老夫妻,沉默:她也希望,可是未来的事,谁能说的清楚。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所有女人的愿望。达成的,又有几个? 宋明伸手,握住她的,紧紧的。这一刻,安然没有挣开。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顺着湖边,慢慢的走,仿佛可以走到岁月尽头。 下午,去了宋欢学校,在门口等她放学。 看到许久不见的父亲,宋欢意外的平静。 带着她,去了麦当劳。 相聚的时光总是很快,结束时,宋明自己打车回去机场酒店,安然母女拒绝他的相送,独自回家。 因为路程不远,母女俩步行。 沉默半晌,宋欢问:“妈妈,他来做什么?” 安然看看她,平静的说:“来请求我和他复婚,欢欢,你认为呢?” “妈妈,你自己考虑就好,我的意见不重要。毕竟,和他生活一辈子的人是你!”宋欢说话的语气,理智而冷静,根本不像十三岁小孩。 安然觉得鼻子酸酸,眼中泛起雾气。她使劲眨着眼睛,逼回泪意。“妈妈明白,我会好好考虑!” 宋欢明亮的大眼睛认真注视着母亲,“其实,我不像别的孩子,那么需要父亲。问问你的心,妈妈,你自己的心最重要!爸爸这个人,你真的了解过他吗?” 安然哑然,她被女儿问住了,真的,她了解过宋明吗?多年夫妻,她看到的宋明,和真正的他,到底是不是一样? 宋欢严肃的点头:“我只希望,妈妈能幸福,我会长大,会离开,陪伴你的,必须是能让你幸福的人!那个人,可以不是我爸爸!” 安然终于从女儿的话中听出点不一样的意思,对父母的复合,宋欢似乎有着不赞同。 她肃颜看着宋欢:“欢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说?” 宋欢迟疑着,她想起了六岁躲在酒店看到的丑恶。那件事,她隐瞒了好多年。 现在,要说吗?她纠结了。 最终,她还是决定继续瞒着,子不言父过,宋明再怎么不对,也是她父亲。 再说,父母之间的感情,她插手一次就够了。再插手,就过了。 如果,父亲是真心悔改,母亲不能忘情于他,那就随缘吧! 宋欢淡淡一笑:“没有,我只是希望妈妈慎重考虑。” “是吗?”安然狐疑的看着她。 “当然,妈妈连我都不信?”宋欢扮了个可爱的笑脸,掩饰所有的心事。 虽然是母亲,安然却万万不会想到宋欢小小年纪,已经有那么深沉的心思,和早熟的智慧。 宋欢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妈妈,那天晚上来接我,送我们回家的叔叔是谁?”巧妙的把话题转开。 安然果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微笑说:“哦,那个人,是我的客户,人家还是个上校。不但请我吃饭,还去接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晚上不安全。所以说,还是军人好,觉悟高,素质多好!” 宋欢瞟了瞟说得兴致勃勃的母亲,忽然有点同情那个“觉悟高”的军人,遇到这么一个好听点说是单纯,难听点就是迟钝的女人,前路茫茫。 “你不知道,妈妈以前最崇拜的就是军人。那时候,我拼了命的想考军校,分数到了,可是体检不过关,我整整哭了一个月,眼睛都差点哭瞎。后来还是你云阿姨,硬把我拖出家门,去Y城散心一个星期。后来就选了H大建筑系。” 提到往事,安然满面笑容,心情明媚,仿佛又回到那个少年不知愁的青葱岁月。 宋欢忽然想:母亲其实是个简单,容易满足的人,父亲却是贪欢爱玩没有多少责任心的人。他们两个都不是真正成熟的性格。成为夫妻,其实是个错误。适合母亲的,应该是成熟,稳重,有责任心,能顶起一片天的男人。 想到这里,宋欢有点可怜自己,她才十三岁呀,别的同龄人,只需要傻乎乎得过且过。可她呢,居然要操这么多的心。 她无语望天,升起了莫名的忧郁,这样下去,她会不会未老先衰,年少夭折? 有个不靠谱的妈,真真的操碎了心。她有些怨念的看看安然,神色幽幽。 安然虽然觉得女儿表情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她的脑海里已经转了那么多念头。 当下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微笑:“累了?马上到家,晚上有没有吃饱?” 宋欢无奈的翻翻眼皮,叹息:算了,早该知道就是这样,没心没肺,让人担心。这个家,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人。 第九章 往事只可成追忆 朱莉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进去的同时顺手反锁。 “有事?”总经理乔治是个M国人,金发碧眼,四十岁,浑身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乔治,你都好久没有来找我了!”朱莉嘟着嘴,撒娇。 乔治微微皱眉:“宝贝,现在是工作时间,最好不要谈私人问题!” 朱莉转转眼珠,她轻移莲步,走到他身边,玉指搭在他肩上,“好嘛,那就不说好了。那你答应我这几天一定要去找我?” 乔治顺势抚摸她搭在肩头的手,微笑:“嗯哼,没问题,后天吧,一起吃饭?” 朱莉满意点头,转身正准备出去,忽然拍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正事都忘了,乔治,宋明哪去了?有一个项目是他负责的,必须他签字过目。”她扬扬手中的文件夹。 “哦,他呀,去A城了,请了公休!”乔治不在意的说。说到这里,他忽然露出暧昧的笑容,挤挤眼,“去追回他的前妻小可爱,你懂的?” 朱莉暗暗咬牙,心里气得发狂,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甜笑:“哦,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项目不能再拖了!” “这样啊?我打个电话给他,你等等!”乔治拿出手机,拨打宋明电话。 “喂,杰克,你办完事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嗨,乔治,我明天就回去,公休假先销掉,等以后再用!”宋明的语声轻快明朗。 乔治嘿嘿一笑:“难道你成功了?老婆追回来了?” 宋明愉快的笑着:“那当然,我亲自出马,会搞不定?” “哈哈,好,那就恭喜你,赶紧回来,公司还有事情!” “OK!” 结束通话,乔治耸耸肩,“听到了,他明天就回来,回去工作吧!宝贝!” 朱莉已经气得肝疼,牙齿都几乎咬碎,暗骂:死男人,一会儿没看住,就作妖!她强压住怒火,露出微笑,摆摆手,退出办公室。 乔治有些纳闷的看着她似乎有些怒气冲冲的离去,耸耸肩,摇摇头。 朱莉回到自己办公室,越想越气,在摔了自己桌上所有东西后,愤然暗忖:不行,好不容易赶走黄脸婆,现在千万不能再让他复婚,否则我这么多年,不是白白浪费? 其实对于宋明,要说多爱,倒不至于,更准确的说,他不过是她的一个备胎。只是,哪怕是备胎,她也不允许脱离自己的掌握。 ~~~~~~~~~~~~~ 安然定好了工期,询问李云生没意见后,就交代装修公司派人进场开工,自己也在现场交代些注意事项,忙忙碌碌一天,充实又自在。 百惠公司王经理看到安然顺利搞定李云生(他心目中难缠的客户),高兴的同时,也肯定了她的工作能力。 于是,把安然约到公司办公室,微笑道:“安女士,现在公司业务繁忙,每个设计师都要负责十多个客户,既然你现在这个工地开工,我再给你派几单,你看看,忙得过来吗?” 安然开心的点头:“谢谢王经理,我没有问题!” “那好,这是三个客户资料,你看了没问题,就尽快和他们联系,争取早点开工!” “行,我会努力!”安然信心满满,秀丽的面容仿佛会发光,引得年过半百的王经理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心中暗想:这女子,刚开始看到的时候,暗淡憔悴,没有特色,现在就像换了个人,漂亮很多? 安然的好心情只维持到接到朱莉电话的前一刻。 “喂,你是安然?” “请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安然冷冷的问。 “我是朱莉,宋明的女朋友!” “请问你和宋明交往多久了?” 朱莉迟疑了一下,才傲然道:“七年了,我和他有七年的关系了!” 安然一下子面白如纸,她一直以为宋明只是这两年才开始在外面有女人,万万没想到,居然在七年前,就背叛了她。 她的心,一下子如坠冰窟,整个人摇摇欲坠。 本来她以为,已经离婚了,那个人不会再让她痛苦,听到他的任何事,自己也不会再伤心。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祈求原谅,而她也纳入考虑的时候,这个人,又把她打下云端,坠入深渊。 她咬着嘴唇,咽下带有血腥的苦水,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我到不知道,现在小三都这样猖狂,我已经和宋明没有关系,你今天打电话给我,完全没有意义!” “如果不是宋明去找你,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打电话?不过是一个黄脸婆,下堂妻,有什么值得我重视?”朱莉嘲讽冷笑。 安然长出口气,平静的说:“朱小姐,每个女人都有变成这两种职业的风险,我的今天,未尝不是你的明天!你的得意,不过是觉得你战胜了我?成功抢走我的男人?我只是为你悲哀,战胜我一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两个可悲女人自相残杀。 “你真正需要战胜的,是你当宝的那个男人。如果你真的得到他的心,又何必打今天这个电话?你的目的是什么,宣誓主权?如果他真的爱你,会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一个男人真的爱个女人,会给她足够的保证,足够的信任,足够的安全感。现在你跑到我一个前妻面前,想宣告什么?你的行为,一切只因为,那个男人,你终究没有得到,那个男人,虽然口口声声爱你。其实,他最爱的,只是他自己!” 安然越说越平静,她的神情,一片云淡风轻,心中也越发明朗。 朱莉不屑的冷笑:“我不和失败者胡扯,今天打电话给你,只是告诉你,宋明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听着她那色厉内荏的语气,安然忽尔有些想笑,又有些索然无味,她淡淡的说:“这些话,你留着去给宋明说,和我说,完全没有意义。那个男人,是我不要丢了的,你喜欢,就捡去吧!我不介意!” 说到这里,她挂断电话,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朗朗晴空,感受微风拂面,只觉人间如此美好,昨天的阴霾,她为什么还要去回顾? 几十岁的人了,居然不如一个孩子看得明白。宋欢那天晚上的话,浮上心头,真的,她了解过宋明吗?那个同床共枕快二十年的人,她了解多少? 在雾瘴中生活近二十年,好容易走出来,她居然还想走回去?看不到满脚的泥泞?看不到身心的伤痕?还是看不到曾经深深的悲痛绝望? 该醒了,安然,你已经陪葬了二十年,你还想把后半生都陪进去?再输,就是全部!你还能输几次? 她释然一笑,取出手机,将宋明的号码毫不犹豫的拉黑,就像摘掉一个背负了很久沉重的包袱,全身心的轻松。 ~~~~~~~~~~~~~ 宋明下了飞机,嘴角带着微笑,拨打安然的电话,听到的只是一阵“嘟嘟……”的忙音,他又拨,同样如此。 心里有些不安,皱着眉头,暗忖:怎么回事?信号不好?揣好手机,打算回去再打。 宋明拖着行李箱,来到机场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准备回家。 他如今居住的房子,是和安然离婚前买了没几年的新房子。当时是图地段好,学区房,靠近B城最好的第一高中,是为了宋欢以后读书准备。 买之前,两人商量了很久,考虑到资金问题,最后还是决定买下来。 当时,把两人的公积金全部提出,又去想办法借了点,全款买下。经过安然几年的勤俭持家,精打细算,借的钱,也还清了。 离婚时,安然要了以前他们居住的二居室旧房和她平时开的那辆合资车。 把这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价值更高的三居室套房,还有他开了没多久的进口车全部留给他。 当时,是怕他不肯签字离婚吧?所以情愿自己吃亏?只要求离婚? 宋明开着车,思维有些发散,唇边牵扯一抹苦笑。那个女人,从来都是这样的固执,好强。 两人以前经常吵闹,也多半是因为彼此不相让的性格。 其实,她的心很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谈恋爱的时候,每次吵架,只要他放低态度,她马上就会无条件原谅他。 反而结了婚,有了宋欢,他好像变得不再容忍,不再相让。 想到以前有个朋友说过:夫妻间,唯一的相处之道,就是忍让,只要有一方让了,就没过不下去的日子。 当时他不屑一顾,现在想想,其实这就是最朴实,最基本的夫妻之道。可惜,没有多少人能明白,能做到。 回到家,依然是一室冷清。 宋明把自己懒懒的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继续拨打安然电话,依旧无法接通。 这下子,他当然明白不对劲,安然绝对已拦截了自己号码。 为什么,上飞机前,还是好好的?发生了什么事? 他紧皱眉头,倒了杯红酒, 边喝边寻思:当时她答应给自己机会的,不可能是应付,她不是那种性格。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发生了什么突然的变故。 宋明不是笨人,相反,他非常聪明,转念之下,已经想到可能原因。 当即,脸色一黑,打了朱莉电话:“在哪里?” “家里,亲爱的,你回来了?想我啦?”朱莉的声音依旧娇柔动听,宋明却硬是听出来那隐藏的心虚。 “马上到我这里来,有事找你!”宋明满面阴霾,不容拒绝的说。 半小时后,朱莉有些忐忑的来到他面前,本来还想撒娇耍赖,看到他黑沉的脸色,不敢动弹。 “你是不是去找安然了?” “安然是谁?哦,你是说你那黄脸婆?我找她干嘛?”朱莉故作不屑。 宋明冷下脸:“朱莉,我说过,咱们只是玩玩。你和乔治,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如果他发现你纠缠我,他会怎么收拾你?” 朱莉老羞成怒,失控的尖叫:“宋明,你既然知道我和乔治的事,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你个垃圾,混蛋!” 宋明冷笑:“当初不是你主动勾引我吗?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知道乔治对着我怎么评价你?” 他掏出烟,点燃,袅袅烟雾映得他明暗相间的面庞,有些深沉。 冷冷的吐出一口青烟,喷在她脸上,他嘲讽的笑:“当时他喝醉了,对我说,朱莉这样的货色,是个男人都可以玩玩,不用认真,无需负责!” 他残忍的揭露出这个真相。 朱莉呆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宝贝长宝贝短,和自己保持了十年情人关系的男人,居然会这样侮辱她,和另一个男人! 一时间,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不,你胡说,乔治他爱我,他不可能和你这样说我?!” 宋明慢条斯理的抽着烟,鄙视的看着她,笑:“你以为你很高贵?我到觉得,乔治说的没错,你就是这样的女人!” “你们两个臭男人,我一定饶不了你们!”朱莉继续尖叫,就想扑上去挠他。 宋明弹弹烟灰,一只手抓住她张牙舞爪的双手,冷笑:“对于男人来说,你这样的女人,只不过是玩物。我和你的事,就算闹到乔治那里,倒霉的绝不会是我!朱莉,你愚蠢得看不清自己!以为这个世界,全部都要围着你转吗?” 朱莉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他:“宋明,我不好过,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你们这些臭男人,全部都会下地狱的!”她歇斯底里地放声大笑。 宋明没有在意她的话,依旧漫不经心的吸着烟,一个可怜女人放的狠话,没必要去在意。 朱莉笑完,得意洋洋的说:“对,没错,我打电话给你黄脸婆了,她不会再和你复婚,你是不是很高兴?” 宋明眼睛一眯,闪现几分狠意,掐灭烟头,冷笑:“朱莉,你确定要惹怒我?” 朱莉有几分慌乱,强自镇定下来:“宋明,我和你在一起七年,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 “宠物不听话,下场绝对很惨!我喜欢的是温顺的玩物,不喜欢对我亮出爪子的玩意!”宋明面无表情盯着她,面带不屑,语气冷酷残忍。 他继续抽出一支烟,缓缓的点燃。 朱莉真的慌神了,对这个男人,她是真的了解他会有多狠。他就是一条披着温顺外衣的狼,随时会择人而噬。 乔治之所以那么信任器重他,就是因为背地里很多见不得人的阴私肮脏的交易,都是宋明为他去完成。表面上风光齐月的两人,暗地里早就黑心黑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干了无数缺德事。 比较起来,她这个周旋于两人之间,强绑在同一条破船的女人,在他们之间,根本算不了什么,随时都可能被丢弃。 她按捺着心慌,陪出个笑容:“亲爱的,我马上就去找安然,向她解释清楚,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太爱你,不想失去你!” 宋明淡淡的道:“马上滚回你家,从此不许去骚扰她的生活。你是什么东西,敢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朱莉闻言泪如雨下,同样是他的女人,在他心中,自己仿佛卑贱如草,可以随时践踏。而那个下堂妻,照样如珠如宝。 可是这一刻,她不敢再多言,擦干眼泪,默默开门自己回家。 ~~~~~~~~~~~~~ 安然自然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她放下往事,心情轻松。手中还有三份订单,打起万分精神,准备为刚刚起步的事业去好好奔忙。 生活充满阳光,未来充满希望,没有理由裹足不前。 云朝霞提着两包采购来的食物,踹着她的房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察觉出她的变化。 啧啧几声,打趣着:“这才几天没见,就跟整容似的,漂亮很多不说,仿佛年轻好几岁,干嘛?春天来了?” 安然啐她一口,“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不修修口德!”赶紧给她接过手里东西。 云朝霞鬼头鬼脑的瞄瞄屋里,“走了?你妈?” 看她跟做贼似的,安然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拍了她一下,“我说呢,好几天不露面,原来是怕我妈?有那么可怕?” 云朝霞吐吐舌头:“没办法,小时候被她老人家弄出的阴影,太可怕了!” 她一边换鞋进屋,一边说:“记得七岁那年不?我俩去河边玩,你掉进水里,我跑去叫人救你,你是没事,你妈足足骂了我两个月! “天啦,两个月!什么概念?而且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咱俩一样大,就因为我没掉水里,我就成了罪人,你呢,就无辜?去河边捉鱼,还是你提议的好吧!” 安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几十年前的事,你倒还记得清楚!” 云朝霞倒在沙发上,怪叫:“记不清?你倒是说得轻巧,知不知道那些事情,对我的童年造成多大的阴影?” 睨她一眼,安然笑:“就你那没心没肺的样,我没看出有什么阴影。再说了,我以前替你背的锅还少吗?” 云朝霞有些心虚的摇手,“行行,咱不翻旧账成不?反正死党嘛,就是用来背锅的!”她讨好的笑。 要论起来,安然被她坑的时候多了去,这个问题不适合再讨论下去。 懒得搭理她,把手里东西提到厨房,分门别类的放整齐。 云朝霞随手打开电视,找着自己喜欢的综艺频道,一边闲聊:“听老赵说,你的第一单顺利完成了?” 安然露出开心的笑容:“是呀,遇到个明事理的客户,王经理很满意,又给我三个订单,有得忙了!” “忙是好事,努力干,女人必须有自己的事业!那混蛋还骚扰你没?”云朝霞漫不经意的换着台。 安然一怔,随即若无其事的说:“前天跑到A城来,要求我复婚,昨天他小三就打电话来耀武扬威!” 她苦笑一下,摇摇头:“可笑这么多年,我竟然从来没有了解过他,还没有欢欢一个孩子看得明白!” 云朝霞沉下脸:“他居然有脸来,你是不是差点心软,被他说动了?” 她转过头,怒瞪着安然,训斥:“我说你就不能长点心,这么多年,还是执迷不悟?那混蛋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付出?你醒醒,天下男人死光了,就剩他? “好男人多的是,你到底中了什么邪?就认准这么一个?你看看老赵,他为什么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生根?你就真没点数?” 安然听着她怒骂,面上却没有半点不悦。等她骂完,轻轻的抱抱她,微笑:“谢谢,朝霞,我知道,我都明白了,不会和他再有什么关系,放心!” 能在关键时刻怒骂自己的朋友,才是真的朋友,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第十章 演唱会的狗血剧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一个星期。 李云生从来没有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缓慢,在忙着手里的事情时,他居然偶尔会想起那个优雅女子。 这种心猿意马的情况,是他当兵以来从未有过的。他工作起来,从来不允许自己分心,难道真是年纪大了?他自嘲。 虽然忙得不能去看她,他还是借着关心房屋装修的事情,抽闲躲空打个电话去“骚扰”她一下,打电话时,面上不自觉露出柔和的笑容。 “啧啧,不容易呀,老铁树终于开花啦!”孙红兵逮着机会满脸的嘲笑。 李云生眼皮都不带撩一下,也不搭话。 孙红兵涎着脸,撞了一下他肩头,“老李,你这不行啊,这样下去,人家哪知道你的意思?” 李云生双臂抱胸,看着他,“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你学学现在的年轻人,送送花,约看电影什么的,女子都喜欢浪漫,你得浪漫一下!” 李云生伸指抚抚下巴,露出认真思考的模样。 半晌,他皱着眉,有些为难的说:“年龄一大把,有点难为情啊!” 孙红兵嘿嘿笑着:“你看看人家电视剧里,不都这样演的?话说当年你这木头疙瘩,是怎么把苏琳娶到手的?” 李云生眼睛一亮,重重的拍了他肩膀一下,“对呀,你还真提醒我了,当年我没送花,没看电影啥的,那时候,也不兴这个。我只是去她家里拼命干活,她父母生病,都是我伺候。就这样,岳父母一高兴,就把苏琳嫁给我!要不,如法炮制?” 孙红兵闻言无语,嘴角轻微抽搐。睨他一眼,拍拍额头,叹息:“那么一朵花,原来就是这样被猪啃了。你这行为,是跟二师兄学的吧?高翠兰不就是这样嫁给了他?” 李云生没反应过来,纳闷:“二师兄谁?我不认识高翠兰!” 孙红兵彻底无语,拍拍他的胳膊,“行,你牛,叫你牛哥好吧?你就这样发扬,看看能不能娶上媳妇!” 李云生这会儿反应过来被他洗涮了,斜他一眼,“骂我猪八戒是吧?人猪八戒就是有本事娶到高翠兰,咋啦?只要能娶上媳妇,什么手段重要吗?” 孙红兵忍不住“哈哈”大笑:“是,是我想岔,确实不重要!” 两人笑闹一回,因工作压力带来的紧张心情,也得到调适。 孙红兵恢复正经:“把这几天忙完,去看看罢,其他事情,有我呢!” 李云生微笑:“赶紧的,把我转业报告交上去,才是真帮我忙。” “咋又提上这事儿,告你,没门没窗,缝儿都没有!”孙红兵一脸坚决,不可再说模样。 李云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继续整理手中的资料。 “对了,老孙,天气预报预测一周内有大到暴雨,镜湖水位可能暴涨。你看要不要组织下防汛会议?前几天我已经紧急安排了预备役和民兵险情集训拉练,提早做个准备。另外,地方部门我也做了通知。” “镜湖大坝去年虽然作了一次加固,也不得不防,今年夏季干旱,马上进入秋汛,就怕雨水过多。行吧,这是大事。明天我组织一个防汛会议,尽快组成险情专业调研队,由我亲自带队,去各县、乡、镇的险情集中地作实地考察!” “必须小心为上呀,这镜湖几乎年年水患,抗洪抢险成了咱军分区的兵家常事。宁可多事,不能有事!”李云生有些忧虑。 “今天咱们军分区先召开一个小组会议,小刘,去分别通知一下各部门领导,开紧急会议!”孙红兵立刻对警卫员说道。 “是,首长!”门口警卫员立即去执行命令。 等各副司令员、政委、副政委、副参谋长等人到位,就开始了繁忙的工作会议。 ~~~~~~~~~~~~~ 云朝霞认真严肃的看着安然:“说真的,老赵这人不错,又没有孩子,你可以考虑下?” 安然咬咬唇,“我知道他很好,不过我才离婚,而且人家又没有对我说什么,考虑什么?” “你猪呀!你叫人家说什么?‘安然,我爱你好多年了,现在你离婚,那嫁给我吧?’你希望人家这么说?”云朝霞伸出食指狠狠戳她额头一下。 “换成你,你能这样说吗?就算这样说,你能同意吗?我只是希望你给他一个机会,不要拒人千里,也不要木头人一样,推一推,才动一动!” 安然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涩:“可是,我真的觉得难为情,大把年纪了,才离了婚,这么快就接受新的感情,合适吗?” 云朝霞翻翻眼皮,“安然同学,你是新时代女人,请你牢牢记住,新时代!难道你还真的想像古时候女人,从一而终,立贞节牌坊?”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过,只是觉得太快了。刚离婚,想好好沉淀一下,思考一下!”安然摇手。 云朝霞睨着她,鄙视的说:“不是我瞧不起你,安然,就你那脑袋,就算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安然哭笑不得,捶了她一下:“云朝霞,你一天不贬低我,一天不自在是不?我有那么笨吗?” 云朝霞还没说话,旁边吃饭的宋欢就来了一句:“妈,云阿姨真没说错,你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无语!” 她咬了口红烧肉,边吃边说:“就上次那个上校先生来说吧,人家巴巴请你吃饭,又来同学家接我,还送我们回家,这种行为很明显好吧!云阿姨,你猜我妈怎么评论人家的做法?” 云朝霞眼睛发亮,大感兴趣地问:“快说,你妈当时说了什么奇葩话?” 宋欢斜了母亲一眼,不顾她隐含威胁的表情,嘲笑:“当时她居然对我说,还是军人好,觉悟高,素质多好!” 云朝霞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边拍着桌子,边嚷:“天啦,安然,你去死一死好吧,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太有才啦!笑死我,不行了!” 又是一阵大笑。 安然有些尴尬,宋欢却不管她心情,这些话,她憋很久了,一直找不到人说,现在跟云朝霞说出来,觉得格外畅快。有时候,对母亲的迟钝,她真的很无语。 “有那么好笑吗?本来嘛,人家只是我客户,请客吃饭,顺便送回家,不很正常?我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猜测人家的用心吧?”安然懊恼的嘟囔。 云朝霞鄙视她:“安然,你也结过婚有孩子了,动脑子想想,有哪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对女人献殷勤?哪怕是军人,也是男人吧?你这么傻,安伯母知道吗?” 宋欢在旁捂嘴偷笑,被安然狠狠瞪了一眼。 “妈,你别瞪我,有时候你真的好无语哦!”宋欢咯咯笑不停。 “你妈无语的事多了去,她的大脑发育比较奇特,脑细胞和别人都不一样!欢欢,幸好你不像她!” 三个大小女子一台戏,闹成一团。 门铃响了半天,都没人听到。 赵文杰纳闷的看着摁了几分钟都没人开门的门铃,寻思:难道铃声坏了? 他掏出手机,拨打安然的号码。 安然接到电话,忙着起身开门,嘴里抱怨:“都怪你们,闹得这么大声,赵文杰按了半天门铃都听不到!” 云朝霞笑:“听不到拉倒,等他多跑几趟!” 赵文杰进门,斜了她一眼:“我得罪你啦?什么仇什么怨?” “你来干嘛?有事?” “我来你家啊?”赵文杰笑骂。把手中抱的大玩偶递给宋欢。 “欢欢,喜欢吗?” “谢谢赵叔叔!”宋欢礼貌道谢,伸手接过。 “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在旁边伸手准备帮他接过手里的水果篮。 赵文杰对她温和的笑:“我来,这篮子有点重!” 云朝霞在旁边阴阳怪气的笑:“是呀,安然,不要接,一会儿闪了你的腰!” 安然的脸一下红了,赵文杰有些无奈的转移话题:“刚才你们在说些什么,这么热闹,我摁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听到?” 云朝霞吃吃直笑:“在说你!” “我?说我什么?”赵文杰有些好奇。 晲了安然一眼,云朝霞干咳一声:“说你是个热心人,我们安大小姐很感激你,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红颜知己,” “切,你就瞎扯吧!”对于她,赵文杰鉴于多年相处经验,实在是太了解,闻言一个字都不信,鄙视之。 随后正色说道:“我来是叫你们去听演唱会的,天王巨星李明飞的告别演出,今晚八点在体育馆举行,我可是托人好不容易才弄到几张票,赶紧的就跑来叫你们。” “这么好心?弄到几张票?有我家老周的吗?” “肯定得有,必须的!” “那我赶紧打电话给我家老周,他最喜欢李明飞的歌,那是他偶像!”云朝霞兴致冲冲的打电话。 宋欢犹豫的说:“妈妈,我不太想去,今天周末,我好久没玩电脑,想和同学玩联机游戏,这个李明飞,我都不认识,是什么时候的歌星?” 安然笑:“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红歌星,当时很多人喜欢他,如今都快六十了吧,你肯定不认识!” “哇,六十,好老!我不去了,没意思,还不如在家玩游戏。”宋欢吐吐舌头,调皮的笑。 “哎,这死孩子,敢嫌弃老娘的偶像,活得不耐烦了?”云朝霞柳眉倒竖,一把揪住宋欢耳朵。 “云阿姨,这就是代沟,整整几十年的差距,你不能怪我!”宋欢赶紧抢救出自己的耳朵,闪进自己房间,把门牢牢关上,隔着门叫:“我就不去听古董演唱会了,你们几个老人家自己去吧!” “这熊孩子!”云朝霞笑骂。 安然看了下表,“都快六点了,要去的话得抓紧。好了,朝霞,别和孩子闹,帮着我收拾下厨房,咱们动作快些!” “哎呀,我最怕洗碗,老赵,你和安然忙活,我负责扫地抹桌子,就这么愉快决定!”云朝霞忙不迭的跑开。 赵文杰却很开心的完成着自己的“任务”,他洗碗,安然在旁边擦洗着灶台,给他一种夫妻共同忙碌的错觉。这情形,是他梦想了多年,却一直无法实现的。 如今,虽不是真,也给了他一丝满足,愉快的笑容一直挂在他脸上。 云朝霞瞅着他那傻样,暗中不知道鄙视了多少回。 赶到体育馆,已经是晚上七点半,老远就看到那里灯火通明,人山人海。 “天啦,这也太恐怖了,我以为没有多少人!”云朝霞咋舌。 “粉丝的力量无穷尽,加上我们几个老粉丝!”周邦国呵呵笑。 云朝霞白了他一眼:“你老了,我们可没老!” 赵文杰拿到的票是VIP座,贵宾通道人少了很多,几人顺利的进去找到位置坐好,安然就坐在他身旁。 偷偷瞄了她一下,赵文杰心中有着满足感,唇边一直挂着笑意不散。 “安然,你…你们想喝点什么?”赵文杰微笑询问。 安然摇头,云朝霞鄙视他一眼:“不喝了,待会儿难得上厕所。” 安然从没有来过演唱会,难得起了好奇心,转头四处打量张望,看见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说话笑闹声吵成一片。 忽然,她在自己右手第二个座位看到两个出乎意料的人,李云生和孙红兵? 她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正想再看仔细一点,云朝霞出声把她注意力转了过去。 李云生不自在的坐在位置上,扯扯领带,又左右挪了挪。孙红兵瞪着他:“我说你坐好行不?凳子上有钉子怎么的?” “干脆我回去得了,坐这儿真不自在。”李云生有些尴尬。 “怎么不自在啦,我好不容易弄到的票,特意带你来培养点音乐素养跟文艺细胞。你瞅瞅你,糙汉子一个,也不怕把人吓跑了!”孙红兵边说边鄙视他,面带不屑。 “至于吗?以前我和苏琳,不就那么过吗?” “所以她才跑了!你说说,你这全身上下,粗鄙不堪,人家不嫌弃?和你过日子,每天像个陀螺,一成不变,没有点新鲜,谁受得了?” “有那么严重吗?我好歹军校毕业好吧!也是有文化的人不是?”李云生小小的不服气,全被孙红兵鄙视的眼神压了下去。 孙红兵恨铁不成钢的给他个脑勺,“好意思说,全身愣找不着一个浪漫细胞,哪个女人瞎眼能看上你?贾宝玉不说过,女人是水做的,需要哄,需要温柔的呵护!懂不懂!” 李云生睨他一眼:“说得你能似的,我见你吼起嫂子来,比谁都大声,嫂子不是女人?” 孙红兵有些老羞成怒:“我是为谁来着,你挑啥刺?你嫂子年轻时候当然是女人,到这时候,贾宝玉不说了,嫁人的女人就死鱼眼珠,还需要哄吗?” 李云生举着手中的手机,嘲笑:“得,我已经录音了,回去放给死鱼眼听听,到时候看谁死鱼眼!” “你小子敢!”孙红兵伸手去抢,李云生转身急躲,却对上了一双笑盈盈的妙目,一时呆住。 孙红兵一把夺过手机,得意洋洋的笑:“死小子,你恩将仇报哈,居然将我军!”低头翻找,没找到录音条目。 搡了搡他:“你录哪里了,不赶紧给我删掉。”李云生没答话。 孙红兵奇怪抬头,正对着安然的笑靥。 他呆了呆,尴尬的笑着打招呼:“你…你好,安然!” 安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已经在旁边听了半晌,没想到在她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军人,私下里这么有趣。 其实是她理想化了,军人也是人,当然和普通人一样,有着所有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 孙红兵干咳几声,忍不住瞪了李云生一下,暗骂:死小子,也不提醒一下,差点出洋相。 李云生只感觉老脸发热,自己的所有形象一瞬间崩塌。 安然笑眯眯的举起右手:“云生,红兵,好巧!” 孙红兵脸皮厚,当即笑着答话:“是呀,安然,你一个人还是和朋友?” “和几个朋友,你俩也是李明飞的粉丝?” “嗐,粉啥丝,不过是一朋友送了两张票,来瞎凑热闹!”孙红兵笑呵呵的。 安然瞟瞟李云生,微笑:“你们工作压力大,是该来放松一下!” 孙红兵胳膊肘拐拐李云生,暗骂:平时嘴利索得刀似的,今天变哑巴了。 李云生回神过来,清清嗓门,“安然,早知道你喜欢看这个,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安然抿唇一笑:“我不喜欢凑热闹的,是几个朋友有票,跟着来玩玩。” 孙红兵笑呵呵的和安然旁边的那个观众说好话,把位置调了过来挨着。 李云生正好坐在她右手旁边,满意的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孙红兵得意的回他一笑。 两人的眉眼官司,安然没去理会。云朝霞好奇的打量他们,“安然,这两个帅哥你不介绍一下?” “嗯,坐我身边的是李云生先生,另一个是孙红兵先生,他们都是军人。”安然忽然想起在家时宋欢说的话,指明李云生对她的追求好感之意,不由颊生双晕。 “哦,原来是那个上校先生!”云朝霞当然也想起来,揶揄的笑。 男人的直觉让赵文杰起了警惕,他不动声色的含笑打听:“李先生是上校吗?安然,你是怎么认识这么优秀的人?” “云生是我目前的客户,他的房子是我第一单生意。” “哦,就你上次给我说的素质很好的客户。”赵文杰恍然大悟的笑,伸出右手,礼貌的问候:“李先生,幸会,感谢你对安然工作的支持!” 李云生跳高眉梢,如鹰隼般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赵文杰,唇边牵扯出一抹笑意:“赵先生无需道谢,安然是我喜欢的…朋友,为她做任何事,都是我自愿的!” 一时间,两人之间仿佛有了些剑拔弩张。 第十一章 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不管两个男人如何的想法,演唱会照样的开始。 随着一首首耳熟能详的老歌旋律飞扬,会场的气氛霎时达到了顶点。 所有的观众眼含热泪,情绪激动,口中跟着李明飞哼唱着那一首首,陪伴了他们所有青春岁月的歌曲,挑动了所有人的热血激情。 歌星虽已迟暮,歌曲已成过去,流逝的岁月不可在追,美好的回忆永远伴随。 云朝霞最放的开,又唱又蹦,时不时跟着粉丝大声呼叫:“李明飞,我爱你!” 周邦国和他老婆一样疯狂,甚至犹有过之。 安然虽然做不出她的举动,情绪却很激动,口中不时小声哼唱,双眼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两颧潮红,身子微微摇摆。 另三名男士彼此面面相窥,搞不清楚这所有人的举动为了哪般。想聊天,就这满场热烈的气氛,掀顶的喧闹,根本就听不清说什么。 三人百无聊赖的窝在座位上,就像进入一个光路离奇,群魔乱舞的异世界,分外的格格不入。 脑袋也被超分贝的音响吵得快爆炸。 李云生怨念的目光盯着孙红兵:这就是你让我来培养音乐素养和文艺细胞的地方?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孙红兵回避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强装无事,粉饰太平。 知道这混蛋又装疯卖傻,李云生也拿他无法。 目光一转,带了丝丝柔意,注视着开心的安然。 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射在她秀丽的眉眼上,给她凭添几分绝艳。这一刻,她像个天真无邪,青春年少的少女,肆意挥洒自己的热情。 李云生渐渐看出神,不知不觉入迷一般,自己却毫不知情。 孙红兵目光无聊的到处乱扫,无意中看到他的模样,眼珠一转,偷偷坏笑几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他这会儿的表情,准备以后留着当证据嘲笑他。 却没注意把安然也拍进了镜头。 赵文杰蕴含深意的看着李云生,心中有了警惕:这人对安然的心思很明显?以前我输给了宋明,现在可不能再输给他!他的目光一下变得尖锐起来,整个人充满了斗志。 李云生似有所觉,敏锐的目光回视着他,两人之间似乎撩起无烟的战火,互不相让。 看完演唱会出来,天气突变,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李云生眼明手快,一把拉过安然,“雨太大,我送你回去,你朋友他们开车没有?没开的话我一起送?” 赵文杰慢了一步,心中暗恨,勉强扯出笑容:“我开车来的,我会送她们回去,李先生你公务繁忙,就不麻烦你!” “那正好,咱们分头行动,我送安然,赵先生你送云女士她们。雨太大,早点回家休息,再见!”李云生不由分说,拉着安然径直而去。 赵文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云朝霞咯咯笑,拐了拐他手肘,幸灾乐祸:“完了,老赵,你遇到劲敌啦!” 周邦国点点头,严肃的说:“是哪,老赵,敌军很勇猛,你情况不妙!” 赵文杰没好气的骂:“行了,你两口子够啦,不说话没人当你们哑巴!” 云、周两人不顾他糟透的心情,只管嘲笑,典型的把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上。 “老赵,你可要加把劲,再这么温温吞吞下去,又要惨遭滑铁卢了!”周邦国挤挤眼。 “可不是,以前被宋明那孙子夺飞碗,也就算了。这会儿再被个陌生人占先,那你真可以去死一死!” 云朝霞撇嘴,满脸嘲笑鄙视。 “你以为我不想,关键要看安然怎么想?”赵文杰闷闷不乐。 云朝霞摊摊手:“得,这个我可是尽量帮你了,今天你到安然家之前,我可是还在她面前说你好话。你自己再不努力,安然可就成别人的啦!我看这上校是势在必得!重拳出击!”边说边哈哈大笑。 ~~~~~~~~~~~~~ 雨势越来越大,天好像破开一道巨大裂缝,雨水从中倾泻而出。 李云生将雨刮开到最快,前方还是一片雾茫茫。 他只得小心翼翼的放慢车速,缓缓前行。 “最近雨水较多,没事尽量别出门,怕发生危险。工地那里,也不用去盯着,工人会做。” 他柔和的对副驾驶座的安然说道。 安然点点头:“嗯,我知道,谢谢云生!” “早说过,不用对我这么客气。这几天我可能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来看你,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会想办法解决!” 安然有些错愕的看看他,她没听错的话,他这话可不像普通朋友的对话。 孙红兵躺在后座装死,闻言偷笑:老小子,发现情敌,忍不住出招了,这样才对,否则如何娶到媳妇。 瞟了眼安然吃惊的样子,李云生唇边露出温柔的笑意:“对,就你想的那个意思!安然,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文雅的话。我是单身,你也离婚了,咱们婚姻都能自由自主。 “我对你很有好感,不知道你对我怎样?可是,不管你喜不喜欢,我这人,只要认定了,就不会放弃,我会一直追着不放手!直到把你娶回家!” 安然又感突然,又感羞涩,她不自在的瞄瞄后座的孙红兵,咬咬唇,不知该怎么办。 “不用管那老小子,当他不存在就好。安然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内心话,给我个机会好吗?”李云生真诚的询问。 安然有些无措,“云生,这有点突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你不用紧张,也不要多大压力,咱们顺其自然就好。你先告诉我,你讨厌我吗?”李云生言语中的陷阱安然没听出来,她老实的摇摇头。 李云生暗笑,又柔声细语的问:“那你见到我会很不开心,很生气?” 安然仍然摇头。 “这就对了,说明你对我至少没有恶感,甚至可能还有点喜欢。这就是最好的开始,咱们慢慢来,一开始,不着急,好吗?”李云生语气更柔。 安然完全没醒悟已经掉入陷阱,听着他那低沉磁性迷人的男低音,就像饮了香醇的陈年美酒,醺醺然,没注意他说些什么,只知道傻傻的点头。 孙红兵在后座直翻白眼,暗骂不已:完了完了,这安然看着挺精明的女子,怎么傻乎乎的,掉进这小子坑里都不知道! 李云生微笑着转头看看她:“接触久了,咱们就了解了,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安然这会儿觉得不对,从他编织的迷障醒觉,寻思下他从头到尾的说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入了坑。 嗔怪的看着他,面生薄晕,李云生轻笑:“别生气,我只是不习惯转弯抹角,既然确定了,就不想再拖下去,那不是我的风格。可能不符合女子喜欢的浪漫,我是个实在的人,习惯的方式就是直来直往。” “一步步把人带坑里也是直来直往吗?”一句安然心中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旁边孙红兵就阴阳怪气的说出来。 安然有些没脸见人的感觉,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脸烧得可以蒸鸡蛋。 李云生回头瞪了孙红兵一眼,“别忘了~录音!”他警告。 孙红兵懊恼的捶捶头,正要败下阵来,忽然想起自己手中的杀手锏,嘿嘿奸笑:“你以为只有你才有把柄,我也有,你要不要看看?” 安然想到孙红兵的“死鱼眼珠”之说,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孙红兵奇怪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李云生却秒懂,戏谑:“死鱼眼珠!” 孙红兵干笑,想到这话被安然听去,难得厚脸皮也有些尴尬。 说笑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安然的小区外面。 找个地方停好车,这时候雨稍微小些,李云生撑着伞,绅士的扶着安然下车,一直把她送到房门口。 “去洗个热水澡,淋了雨,小心感冒,好好休息,晚安!我走了!明天打电话给你!”李云生面带微笑,摆摆手,转身走进电梯。 目送他消失在电梯处,安然半晌都没有回神,今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一点不真实。 她拍拍额头,长出口气,才转身掏钥匙开门。 进了家,一片安静。 安然悄悄打开宋欢的房间门,灯关闭,女儿已熟睡。俯身为她盖好被子,又悄悄走了出去。 坐在沙发上,打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静静的笼罩着她。 安然仔细寻思了认识李云生的整个过程,其实对他,平心而论,是有好感的。 也可能是对军人的移情作用,面对他时,她总有种依赖和信任,也有奇异的安全感。 安然其实是个特别缺乏安全感的女人,她总是在逃避和怀疑人生,对男人,总是不愿去信任。 奇怪的是,在和李云生相处时,她的内心总是很安心、宁静,就像躲避在港湾的小船,感到温暖。 与宋明夫妻多年,她除了早年的温馨甜蜜,后来的日子,特别是后两年,总是在猜疑,不安,惶恐,忧愁,伤心…… 她怕,怕貌似平静的婚姻生活被打乱,怕假装的幸福天一亮就化成泡沫。 她把自己变成一个蜗牛,紧紧的缩在壳里,以为这样,就能不受伤害。 不敢去爱,不敢去恨,不敢去信任,不敢去接受。 安然,你是个懦夫! 轻轻擦掉两颊顺流而下的泪珠,她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灯火阑珊。 喃喃自语:安然,你可以的,试着去忘记,去信任,去爱! 大雨磅礴,下了整整一夜,天色将明,才止歇。 把宋欢安排出门上学,安然才收拾东西,赶去工地。 目前除了李云生的工地,另外三个工地也顺利开工。 所以,安然每天都要挨着去巡视一遍,监管一下施工质量。发现错误,也能及时扭转纠正。 王经理很赞赏她的工作态度,对她的能力也做出肯定。 本来还想再给她派几个单,被安然拒绝,多而不精,她只希望自己的每一个作品都是完美的,不愿意出现任何意外。 连日来,都是夜晚暴雨,白日基本放晴,安然忙碌中有着一点莫名的心慌,却不知这感觉是为何而来。 她的直觉一向比较灵敏,一般有这种感觉,多半会有事情发生。她忐忑不安,却不知该怎么办,找不到事情的源头,着急也无用。 因为孙红兵带队到处勘察险情,所有的事务大多数压在李云生身上,导致他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如此,他百忙之中也没忘了给安然打电话,哪怕只说两句话,他也甘之如饴。听听声音也好,他微笑。 这天早上,安然刚起床,就接到吴敏打来的电话。 “妮子,你这几天有空没?你爹病了,医生说是脑梗,你来看下不?” 安然才知道自己的心慌从何而来,当下忙问:“娘,爹现在医院还是在家?” “医生本来不让出院,你爹心疼钱,非得要回家,在家呢!”吴敏不停抹眼泪。 “娘,叫爹就在医院住,我马上就来,钱不是问题,我解决!” “你爹那个性格,我哪里说的通,赌气回家了,谁说也不听!” “没事,娘,您甭急,我马上赶回来!” 安然赶紧打电话给云朝霞,叫她过来陪宋欢住几天,自己交代了女儿几句,随便收拾一下东西,就打车前去长途汽车站,准备赶早班车回老家。 坐上旅游大巴,心中一直担心父亲病情,心乱如麻,忧心忡忡。 等车子开动,才想起还没给李云生打电话说一声,忙摸出手机拨号,才响一声,就被迅速接起。 李云生带笑意声音响起:“安然,怎么?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这还是两人挑明关系以来,安然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 “我是给你说一声,我爹病了,我去看看他,可能几天不回A城,你自己,注意身体!” “伯父病了,严重吗?” “我娘说是脑梗,他又不肯住院,我赶回去看看,不行非把他送医院。” “好的,自己注意安全,老孙带人去出任务了,我这暂时走不开,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现在马上派几个人跟你去,有事也好照应!你在汽车站先等着,不要急!” “不用,我坐在车上,都走了十多公里啦,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你安心工作。” 李云生无奈的说:“这么大的事,怎能不先告诉我,你自己去,又是老,又是小,照应得过来?” 安然也有些过意不去,当即柔声说:“当时接到我娘电话,心里着急,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好吧,那你自己注意点,我叫人随后去找你,你老家在云来镇安家村对吗?人到了我叫他们打你电话!”听她温言细语的解释,李云生心中慰贴,眉眼展现出笑容。 “不用,又不是多大点事,你不要弄得兴师动众的。我先去看看情况,有需要再告诉你,好吗?”安然微笑,语气中带了些自己没有察觉的亲昵。这个人,心细,以前只是给他说过一次的地方,就记住了。 李云生是什么人,马上就听出来她语气的不同,当即就感心口一甜,柔声说:“好,听你的,到了记得打电话给我,别一个人硬撑!” 听到这句朴实无华的关心之语,安然眼眶一热,湿润起来,好多年,没有人对她这么说了,实实在在的暖心话。 她点点头,微笑:“嗯,我知道,你好好工作,注意休息,有时间就去工地那里看看,我过几天就回来!” 李云生心中软成一片,“好,照顾好自己!” 安然坐了二个多小时的车程,赶到了十多年没回过的安家村。 村子变化不大,傍山而居,一弯小河蜿蜒曲折,沿村而过,四面种满果树,周边砌着大大小小的鱼塘。 她的家就在村口路边,是一所四合小院,青砖灰瓦,一溜石灰刷的白墙。 推开院门,吴敏正在院里喂鸡,看到她来,开心的放下手中簸箕,迎上前来招呼。 “咋这么快就来了,过早没?饿坏了吧!” “娘,别忙乎,我先看看爹去!”安然忧心如焚。 “屋里躺着呢,慢点,别急!” 吴敏跟着她走进里屋,安华背朝外侧身躺在炕上。听到人声,慢慢的转过身来。 看见安然,眼里霎时涌出两滴浊泪,悄悄擦了,强作笑靥:“娃,咋来了,是你娘又瞎咋乎,爹没事!” 安然扑上去,仔细检查一下他的手脚,问:“爹,能动吗?医生怎么说?” 安华动了动四肢,安慰:“没事,医生说是最轻微的脑梗,不影响活动,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真的吗?不行,我不放心,咱们马上去A城,再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安然做出决定。 安华伸手止住女儿,“爹真没事,别瞎折腾,爹只是,不痛快!” 吴敏在旁边抹眼泪,“你爹这病,是气出来的。山子那混账,哄着我们说去打工,把老婆孩子扔家里不管。前几天跑回来,说是欠了网贷,被人家追债没地方躲,回家躲债。 “你爹问他借钱做啥?他说打麻将输了钱,就网上到处借钱,结果越欠越多。问他借了多少钱,不行家里帮他还。他说本来只借了几千块,不知道咋弄的,越滚越多,变成十多万。 “每个月打工的工资全部拿去还债,根本不够还。那些贷款公司天天打电话威胁他,还去告他老板和身边认识的所有人,逼得他走投无路,工作也丢了,只好回家。你爹当时听了,就晕过去。送到云来镇医院,医生说是脑梗。” 吴敏连数带哭,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安然听完,头疼的揉揉额头,“爹,娘,你们别急,山子遇到的是套路贷,咱们可以去报警,如今国家正在大力严打这个事。没关系的,千万不要急出病来。” 安然的弟弟安山从里屋磨磨蹭蹭的出来,忸怩不安的问:“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这个事,警察能管?” 没好气的瞪了这个不务正业的弟弟一眼,“警察不但管套路贷,也管赌博,你再赌,让警察也抓你进去蹲几天!” “哪能呢,以后绝不再赌了!”安山忙赌咒发誓。 安然怒斥:“你瞅瞅你,三十多岁人了,成天不务正业,爹娘六十多了,还能操心多久?” 安山低着头,“我知道,经过这次,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认真做事!” 教训了弟弟,安然不放心,又要拉着安华去医院,直到看见安华下床活动自如才作罢。 中午又下起了暴雨,一直下到傍晚都不停歇。安然吃了晚饭,凝视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总有着心惊肉跳的感觉,她坐立不安的转来转去。 找了件雨披披上,就想出门看看。 吴敏一把拉过她:“那么大的雨,你干啥去?” 安然皱眉,惶惶不安的说:“不知咋滴,总有种会发生啥事的感觉,我去外面瞅瞅!” 不顾母亲的阻止,安然冲进雨中。 透过重重雨幕,她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惊恐抬头,就看到远处的山崩塌了,泥石、沙尘挟裹着水流仿佛一条巨龙,正向着村子这边滚滚而来。 安然目眦俱裂,用足全身力气夺命狂奔,边跑边大叫:“山体滑坡了,山体滑坡了!”可是,又是雨声,又是泥石滚动的轰鸣声,她渺小的声音,被掩盖得严严实实…… 快点,再快点,安然拼命往家跑,惦记着父母亲人,她只希望还来得及! 第十二章 茫茫生死两不知 李云生忽然一阵心悸,就听到警卫员小刘一声“报告!” “参谋长,接到急电,云来镇安家村,因连日来大到暴雨,造成山体滑坡,当地各救援部门,已经赶去救灾,并向咱们军分区请求紧急支援!” 李云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抢上前,一把抓住小刘的肩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刘不明所以,仍然尽责的重复了一遍。 “安然,安然就在那里!”李云生觉得心一下子碎裂成雪,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通知各部门紧急集合,齐去支援云来镇安家村!” 小刘大声应是,赶紧跑去传达任务。 李云生颤抖着双手,拨出一个个电话,下达一句句指令。心里暗忖:冷静点,李云生,安然还在等着你去救!那么多人都等着你去救,你一定要挺住!安然,你一定要挺住,我还想跟你过一辈子! 云来镇安家村的山体滑坡事件,初步估计约100多万方,覆盖面接近一公里范围,摧毁房屋四十多间,受灾人数暂时无法统计。 云来镇及周边地区有关部门,警方,医护,急救组,地质专家,环境保护部门,搜救犬等等全部到位,调集了所有能动用的物资,车辆,直升机,开辟了整个绿色救援紧急通道,争取救出来的人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十几台长臂挖掘机一刻不停的挖着泥石,各部门救援人员及车队分成无数小组,冒着大雨,奔忙在生死第一线,力求救出更多的生命。 李云生带队急赴事发地,途中抽空拨打安然号码,一直无法接通。 心一直往下沉,又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一生,他从未试过如此慌乱和绝望。 大雨一直哗哗下个不停,滑坡的地方又形成不小面积的泥石流,给救援组造成无数的困难和危险。 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各运输车辆繁忙的疾驰。 距事件发生已经过了六小时,救出二十七人,有生命迹象的十二人,已送医抢救。 初步统计,约有一百多人受灾,救出二十七人,还有将近八十人失联。 李云生带着所有官兵前来的第一时间,就投入到紧急救援队伍中。 他不清楚安然的家是哪套房子,不知道是不是受灾区,心急如焚中,他无计可施,又不可能丢下自己的责任,跑去四处打听。 只得百忙中拉过警卫员小刘:“去找找有没有安家村的群众?找到的话,第一时间带来见我!” 如今人仰马翻,未受灾的村民早已紧急疏散,受灾的正在紧急救援中,要找到原住民,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刘虽然知道首长下达的任务,不是那么容易,照样义不容辞的跑去完成。 看着满目疮痍,片瓦不存,到处都是石块泥土,还有奔流的泥河。他不敢去想像,那里面,也可能埋藏着那个心仪的女子。 抓过一把铁锹,他冲上去,随意对着一处地方死命的挖掘。 警卫员小张急忙上去阻拦,“参谋长,您不用亲自动手,现场还需要您指挥工作!”赶紧把雨披给他披上。 李云生内心的痛苦无人知道,他咬紧牙关,木然放下手中铁锹。 这一刻,他深深的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对安然说过,有事找他,他会解决。现在,面对生死,他无法解决。 而今,他只有硬生生把自己的心分成两半,一半有条不紊的指挥现场救援,一半揪心于那失联的恋人。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那个女子已经深深的铭刻在自己心中,那么鲜活,那么深入。甚至,他无法去想象失去她该怎么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摘自汤显祖《牡丹亭》 以前不理解这段话,人生一世,除了情爱,还有很多要去完成的使命。岂能为了所谓的爱情,去生生死死的。 少年热血的他,当年很对这些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如今面临心爱女子的生死,却感肝肠寸断。 所以,火烧至肉,才疼,情感于心,才痛。 可是,他却不能去伤心,不能不顾一切去寻找安然。他是来参加救援,是要救更多人,不只是一个人。 绝望,痛苦,所有的情绪按捺在心中,李云生冒着大雨,不停的奔忙,雨水流进眼眶,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距事发时间已过了二十小时,经过众人努力,又救出二十人,其中只有五人还活着,其余已经遇难。 所有的救援人员心中都很沉重,时间越久,生还的机会就越渺茫,尤其是这铺天盖地的泥水砂石,一旦被覆盖,压根没有生存的几率。 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人类渺小如尘。只要它一挥手,所有的生物顿时灰飞烟灭,无可抗拒。 小刘匆匆忙忙,拉着一个男人来到李云生面前:“报告首长,这个村民是安家村的,因为外出打工,听到家乡出事,才刚刚返回!” 李云生急忙一把将那个,看着老实憨厚的男人拉过来,焦急的问:“老乡,请问你认识安然吗?知不知道她家房子在哪里?” 男人也是一脸焦急的点头:“知道,我是安然的哥哥安海,刚刚听到消息赶回来!我家的房子就在村口,就是那边?!” 他抬手指着不远处,一栋被弄得破破烂烂的房子,因为那小院离山体较远,幸运的没有被泥石覆盖,只是被推离出原位置,变得支离破碎,摇摇欲坠。 李云生顾不得眼前这人,有可能是自己的大舅哥。 连忙推着小刘,“赶紧去打听一下,那栋房子的人哪去了,什么情况都问清楚,不得遗漏!” “是,首长!”小刘忙着跑去打听消息。 李云生的心砰砰直跳,目测屋子的情况来说,算是受灾较轻的,至少没有被泥石流掩盖,是不幸中的大幸。 里面的人即使受伤,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这一刻的李云生,不信仙佛不信命的他,居然向着所有的神佛祈愿。 失去才知可贵,爱过才明情真。 安然,你无恙否?你的亲人无恙否? 安海心里焦急,也没反应过来,这个军官好像认识妹妹,而且关系还不一般? 他只是盯着小刘远去的方向,心急如焚,盼望那个军人能顺利打听到家人的消息。 李云生一直如油煎火烹的心,这会儿有了些缓冲。 他拍拍安海的肩膀,安慰:“别急,家里人一定没事!” 安海心不在焉的点头,没注意他话中的含义:“谢谢你,军人同志。” 持续的暴雨,这会儿开始变得小了,淅淅沥沥的。 小刘去了大约半小时,才回来,报告:“那栋屋子一共有十个人,六个大人,四个孩子,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因为靠近灾区边缘,已经被顺利救出,无人死亡! “只是各有不同的受伤,目前都在云来镇医院救治。唯有屋主的女儿,因为掩护亲人,头部和背部受伤较重,先送到云来镇初步救治后,又转到G省医院急救,目前暂时没有最新消息!” 李云生和安海,齐齐舒了一口气。只要人没死,一切都可挽救。 “请问你有几个姐妹?”李云生忙转头问安海。 安海愣愣的说:“就安然呀,你不是认识?”他这会儿才觉得不对。 李云生此时才彻底松了口气,不用说,那个重伤的女子,一定是安然。 虽然她现在情况不好,总比丢命强。 他忧心着安然的伤势,苦恼此刻却无法前去探望。 转身拍拍安海的肩膀:“大哥,家里人都没事,安然在G省医院,不知道伤得如何,你能不能代我去看看?我把手机号码告诉你,到了那里,情况如何,你打电话给我说一声,免得我担心,好不好?” 听着他这熟稔的语气,安海瞪大眼,一脸吃惊,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和安然?你是安然的什么人?” “我是她男朋友,你赶紧去,我安排车子送你?”李云生虽是询问,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他实在担心安然的安危,顾不上安海此时的心情。 安海更加吃惊:“安然…安然的老公不是,不是宋明?你,你怎么成了男朋友?” “她离婚几个月了,大哥,你就赶紧去吧!这些话以后再说!”李云生叫过小刘,认真交代:“开我的车,把安大哥送到G省医院,找到安然,问清楚医生她的具体情况,回来向我仔细报告!” 小刘挠挠头皮,“首长,我的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我离开,谁保护您?” 李云生给他个脑勺,笑骂:“小兔崽子,不听我的话,就是不遵从命令,赶紧的去!把这事儿给我办好了,首长比啥都高兴!” 小刘只好听从领导安排,带着至今仍然搞不清状况的安海走了。 李云生这下才真正的放了心,再无后顾之忧,重新投入救援工作中。 ~~~~~~~~~~~~~ 安然觉得全身重如铅压,嗓子仿佛有物堵着无法发声,头疼欲裂,就像一柄大锤在使劲敲打。 她看到山体滑坡,泥石流来了,她拼命跑,拼命叫,没人听见。村里的父老乡亲,没人出门看一看,危险迫在眉睫,她没办法去一家家解救,更不敢回头。 母亲,她看见母亲了,因为担心她,吴敏站在大门口张望。 恐惧紧紧摄住安然的心神,死神就在她身后追随,她不能让母亲出事。 她扑过去,把吴敏牢牢地护在身下。就算死,也让她死在母亲前面。 气浪翻涌,她能感觉到泥水砂石冰冷的覆盖在她的后背。 母亲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头被重物击中,恍惚中,感觉是一块滚落的石头。 在陷入黑暗前的短短瞬间,她首先想到宋欢,更多不舍。其次,她居然想到李云生。如果她死了,最遗憾的是,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她喜欢他,想勇敢接受他的感情,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了! 如果有来生,如果再相逢,云生,我会许你一世。 陷入黑暗前一秒,她的唇边露出释然的微笑。 宋欢眼睛哭得红肿,嗓子都哭哑了,她看着探视屏幕,眼睁睁的见母亲躺在重症监护床上,全身包裹着厚厚的绷带,到处插着急救管子,无知无觉,不知生死。 云朝霞的表情和她同出一辙,她不敢相信,活生生的好友去一趟老家,居然把自己弄成濒危欲死。 怎就那么倒霉,遇上山体滑坡泥石流。 接到吴敏的电话时,她当场晕倒,被同事掐人中弄醒后,到学校接上宋欢,一趟急奔G省医院,假都来不及请。 两人已经守在这里两天两夜,没有挪一挪。赵文杰在她们之后赶来,虽然也很担心,毕竟是男人,要理智点,眼看劝不动两人,就负担起两人的生活起居。 强押着她们吃东西,押着她们闭上眼睛休息。 周邦国赶来看望一下后,又匆匆赶回去,毕竟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 警卫员小刘开车带着安海,赶到G省医院,看到安然的危险状况,忙找到她的主治医师,遵照首长命令,询问她的情况。 主治医师姓马,是G省医院脑外科主任级别医师,由于安然情况特殊,是重灾区第一时间送来的伤患。 医院领导极其重视,立即安排脑外科权威马主任亲自接诊。 当时安然用直升机送来时,已经命悬一线,拍了头颅CT加核磁共振,G省医院就马上安排急诊脑外科手术,本院的几个专家亲自操刀。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精密手术,才把安然从死亡线拉了回来。由于她不只是颅内出血,还有胸椎十,十二椎骨折,右前胸第三,四肋骨骨折,合并开放性血气胸。 因此,有两次都没有了呼吸心跳,经过心肺复苏又抢救过来。 如今在重症监护室密切观察,只要脱离危险期,就可以转进普通病房。 小刘通过马主任,仔细询问了安然的情况。又把相关检查报告单,病历用手机拍照发给李云生,努力完成首长交代的任务。 安海虽然心急妹妹的病情,可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在这也帮不上忙,再加上忧虑父母及妻子儿女的情况。 因此,在对云朝霞、赵文杰千恩万谢的感激后,他又跟着完成任务的小刘,返回云来镇。 赵文杰也因为公司有急事,而不得不赶回A城。 ~~~~~~~~~~~~~ 宋明虽从电视新闻知道安家村发生灾难,却万万没想到安然会出事。 想到那毕竟是岳父母的所在地,他还是有些担心。 于是,他先打安然电话,无法联系,因为号码被拉黑,发短信没人回。打岳父母电话同样无法联系,只好打电话给女儿。 宋欢六神无主,母亲的倒下让她一下子精神崩溃,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再怎么早智,也脱离不了这个事实。 听到他的声音,毕竟是父亲,宋欢仿佛找到主心骨,哇哇大哭着,把安然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明闻讯,如遭晴天霹雳,刹那间,茫然失措,不知身在何处。 心揪成一团,仿佛油煎火烹,忙不迭订了机票,飞往G省医院。 等他赶到,安然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三天。 在探视屏幕里看着安然,他真正爱着的女人,脆弱的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化为烟尘。 他心如刀绞,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眼中的热泪。 手中紧抱着女儿,父女俩相对低泣。 看到他,云朝霞情绪低落,也没力气对他冷嘲热讽,谩骂呵斥。 如今见他真情流露,哑声说道:“欢欢已经几天没睡觉,没好好吃饭,你既然来了,就劝劝她,安排她休息。你这样跟着孩子哭,算什么?” 宋明哽咽着点头:“我知道,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谢谢你,朝霞,这几天辛苦你。你带欢欢去睡觉,顺便吃点东西。我在这儿看着,有什么事我马上通知你们。” 摸摸宋欢的头:“乖,跟着云阿姨去好好休息,爸爸在这里守着妈妈,你放心睡觉。你再这样下去,把身体弄坏,等妈妈醒来,谁照顾她?” 宋欢听话点头,牵住云朝霞的手,“云阿姨,我们先去睡觉,一会儿再来看妈妈。” 这几天云朝霞确实累坏了,闻言也没反对,两人去附近酒店要了间房,洗个澡,倒上床,就睡得人事不知。 ~~~~~~~~~~~~~ 李云生接到小刘发过来的资料,了解安然的伤情居然如此危重,忧心如焚又无可奈何。 现在他才理解,当年苏琳为什么,会那么坚决的要求离婚。因为这种我需要你,你总是不在身边的感觉,能活生生逼疯人。 哪个女人能接受一个,遇到危难险阻永远不在身边的男人。 孤独寂寞就不说了,独立无援,漂泊彷徨的时候,是多么希望有一双坚实的臂膀依靠。 男人如山,本是依靠,孰知这山一点都靠不住,谁能无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暗忖:“安然,你要坚强,一定要挺住!等我,我尽快去你身边!” 第十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安然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游荡在无尽的虚空。 到处都是黑暗,没看到半点光线,四周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 她仿佛化身成一缕清风,身心无碍,自由自在,没有烦恼,没有焦虑,没有痛苦。 她似乎迷上这种感觉,欢乐的到处游荡。虽然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关系呢,人世间纷纷扰扰,勾心斗角,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可是,冥冥中她又感觉好像遗忘了什么? 不对,她应该有留恋的事情,她不能再这样游荡下去。 她使劲想,忘了什么? 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浮现在眼前,他们一定是她重要的人,她不能就这样离开。 正在这时,有一道遥远的声音呼唤着她。 “安然,安然……” 是叫她吗?她犹豫一下。 那道声音又继续呼叫,里面饱含着焦急和痛苦。 安然慢慢停下飘荡的身影,歪歪头,仔细聆听。 声音近了:“安然,听到我叫你吗?你快醒来,欢欢几天没有吃饭,她一直在担心你,你忍心让她伤心吗?求求你,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来,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好不好?安安,求你!” 声音里带着哽咽,好像还有绝望、痛苦。 “欢欢?” 安然茫然的心忽然有种窒息的疼痛,对,欢欢,我不能丢下她! 她转过身,拼命去寻找那道声音,欢欢在哪里?她想问,可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想去抓住那道声音,可现在才发现,她居然没有手,没有身体,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团云雾,飘来荡去。 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安然想哭,却哭不出来。 “救我,救我,我不能离开欢欢欢欢!”她拼命想叫,叫不出声音。 她使劲挣扎,奔跑,想从这无尽虚空跑出去。 刚才她觉得这里挺舒服,自在,现在却觉得很可怕,就像一头怪兽,要把她活活吞下去。 正无计可施,心急如焚的时刻,刚才那道声音又响起来:“安安,外面枫叶红了,像火烧云一样的美丽亮眼。你快起来,我带你去看,你最喜欢枫叶,什么花都不喜欢,就喜欢它!对不对?我陪你,一起看,以前总没有时间陪你看,现在我一定陪你!” 安然欣喜若狂,她顺着声音的来源跑去,快带我离开这里,我去看欢欢,看枫叶,只要能离开,怎么都可以! 奔跑中,她欣喜的发现,前面好像出现了一点光亮,不再是黑暗的虚空。 光线越来越亮,终于,她彻底挣脱了那片黑暗的虚空。 “看,快看,安然醒了!”云朝霞惊喜的大叫。 “妈妈,妈妈你醒了?太好了,妈妈醒了!”宋欢擦干眼泪,欣喜若狂。 宋明高兴的同时,没有忘记按呼叫铃,马主任说过,今天安然再不醒,可能从此再也醒不来。 手术后,她已经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五天五夜,期间曾心脏骤停了一次,经过医护人员的不懈努力,才把她从死亡线拉回来。 等她生命体征彻底平稳后,虽然人没有清醒过来,马主任为她作了一次全身检查,决定把她转进普通病房。 因为她现在病情恢复得很好,血气胸得到彻底控制,脑部手术也很成功,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可以不用再住重症监护室。 不出意外的话,清醒只是迟早的事,交代家属没事尽量多和她说话,多呼叫她的名字,醒过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马主任赶到的时候,安然正睁着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身前的宋明,没有说话。 可是宋明的表情似乎要哭了,他一把抓住马主任:“马主任,安然她不认识我了,她失忆了,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呢?” “别着急,病人头部受过严重的伤害,有短暂的记忆紊乱是正常的,基本都会恢复,所以不用过多担心!” 马主任一面安慰着他,一面疾步上前,仔细的听了下安然的心肺,试了试脉搏,都很平稳,满意的点头,柔和的询问:“有哪里不舒服吗?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告诉我,好吗?” 安然微笑,“谢谢您救了我,辛苦了!我现在觉得头疼,背也痛,呼吸的时候有种火烧的灼痛,全身无力,手脚抬不起来。” “嗯,这些情况都是暂时的,慢慢的就会恢复,你知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然!” “很好,那你还记得自己因为什么受伤吗?” 安然的瞳孔紧缩,她紧紧抱着头,痛苦的叫:“山体滑坡,我爹娘,我救不了他们!” 马主任忙柔声安慰:“没关系,他们都没事,你不要去想,就算想不起来,等伤好了,就会恢复,别着急!” 宋明忙安慰:“安安,没关系,就算你永远记不起来,咱们正好重新开始!” 云朝霞在旁边翻翻眼皮,她怀疑的瞄瞄安然,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认识我,认识欢欢,就不认识宋明?是真的失忆,还是假装?感觉好假,电视剧里的剧情都出来啦,失忆?真会玩! 等安然情绪逐渐平稳,马主任给她检查一下生命征,拆换了头上的敷料,查看一下伤口恢复情况,交代些注意事项,才离开病房。 ~~~~~~~~~~~~~ 连续几日都是晴天,救援工作已经持续十天。 陆陆续续救出来四十多具遇难者尸体,有二十多人仍然处于失踪中。 由于靠近山体的地方土层太厚,持续救援工作,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后续工作还很持久。 各救援部门已经开始在有计划的撤退,云来镇相关部门安排了办事人员,协助受灾村民进行灾后重建。 李云生安排好队伍有序返回,由后面赶来的副参谋长吴远天带队。 自己则带着警卫员小刘,不顾十多天没有好好合眼睡觉,开着车,风驰电擎赶赴G省医院。 小刘偷偷瞄了一眼后座的李云生,关心的说:“首长,您睡一下,到了我告诉您,您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觉了!” 李云生所有的心思,都系在生死未卜的安然身上,哪里睡得着,摇摇头:“不用,不想睡,还有多久?” 从后视镜看到他满眼的红血丝,憔悴的面容,胡子拉碴的形象,小刘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首长,您现在精神状况不好,去看病人的话,万一她需要您照顾,也没办法照顾对不?您看,还是休息一下,恢复点精神,好不好?” 李云生伸手摸了摸胡茬,“我倒忘了这事,小刘,到了叫我,我先眯一下!” 多日的不眠不休,他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全靠一股意志力撑着,才歪身倒在座椅上,不到五秒,就熟睡过去,发出微微的鼾声。 小刘有些心疼的转头看看他,找了应急车道停下车,拿出一条毛毯轻轻搭在他身上,才放慢车速,小心的向G省医院继续前行。 ~~~~~~~~~~~~~ 云朝霞趁着宋明不在,轻轻戳了安然一下,“你不认识宋明,是真的还是假的?” 安然瞟她一眼,淡然道:“结束,就代表了结,就当从未相识,好聚好散!” 云朝霞噗嗤笑出声来:“我就知道你是假装失忆,不认识他,装得可真像,连我都信了。” “我不是假装失忆,只是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瓜葛,就让一切结束在昨天,今天见面,只是素不相识。”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我看他是真心想挽回你们的感情,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不眠不休的照顾你,和你说话,为你翻身,不假手于人。” “其实我有过给他机会的念头,不过,被他小三的电话给打断了。就在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可笑,和他同床共枕快二十年,我居然一点都不了解他。” 安然苦笑:“接到那个电话,我才知道,他早在多年前就背叛了我。在我身边甜言蜜语的时候,他还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我是猪,对吧?朝霞,你说我还能拿什么信任他?” “我累了,怕了,多年的婚姻生活,灭掉我对他的所有期待和幻想。我真的再也伤不起,也赌不起,我没有另一个二十年再用在他身上。” 安然注视着窗外,面上带着历尽沧桑,看透生死的淡泊宁静。 经历过这次生死,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多了一种超然物外,看淡世情的气质,通俗点说,就是有了点仙气。 云朝霞轻轻搂了她一下,“不管怎样,你无论作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宋明站在病房外,听着安然两人的对话,面色苍白如纸,手中的纸袋不知觉掉在地上,发出响声。 惊动了屋内两人,云朝霞打开病房,看着呆若木鸡的宋明,心里有点轻微同情,可是又有点解气。 以前他对安然的所作所为,她都清楚,他们两人的婚姻,走到今天,多半是他自作自受导致。 轻叹口气,她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两人。 “进来,咱们好好谈谈!”安然看着他,平静的说。 宋明木然走进病房,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宋明,我们已经结束了,从我决定离婚那天,我就没想过回头!” “安安,你真的这么狠心?” “宋明,我曾经爱过你,也给过你无数机会。但是,你从来没有珍惜,也没有在意。 “我无数次想挽回你,保留咱们完整的家庭。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 “如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头,我也不追究原因。上次,我本来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可是,那个女人的电话,彻底断绝我的念头。我想了很多,咱们即使复婚。也不过是生活回到原点,重复以前轨迹。 “宋明,你难道愿意,又恢复以前的生活?你扪心自问,那是你需要,是你想要的? “我是不想再做回以前的自己,每天都在盼望、猜疑、哭泣、卑微、绝望…… “那不是我想要,不是我喜欢,我只想做回自己,自信,乐观!” 宋明缓缓抬头,凝视着她,“在你心中,我们生活的那些年,没有值得留恋,没有甜蜜恩爱,全是痛苦?” “前几年,虽困苦,苦也甘。后几年,你工作走入佳境,一起都变了。每天你都有加不完的班,应付不完的应酬,各种各样不回家的借口。 “那些,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毕竟都过去了,我不再纠结。我只是个普通女人,不需要富贵荣华,只需要家庭和睦。” 宋明回想起以往,刚开始,他确实是为了让妻子孩子,过上好日子,而努力拼搏。后来,他开始喜欢,那些纸醉金迷的生活。 衣香鬓影,歌舞升平,他深深的迷醉于那个世界,美酒,享乐,女人,乔治把他带入那个光路离奇的世界。 他从小到大生长在农村,大学时代,也生活在相对单纯的环境,何尝想过同样是人,还有这样的生活方式。 在那里,他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为此沉迷。回到家,看到一成不变的生活,看到染上烟尘的安然。 他产生浓浓的厌倦,于是想逃离,想结束。 所以,他喝酒,玩女人,甚至明明知道朱莉是乔治的情人,他为了追求刺激,证明自己的魅力,还是和她搅和在一起。 还有,为了得到乔治的信任,他为他做的那些黑暗,卑鄙的事情…… 忆起往昔,他忽然觉得自己无比肮脏,混账。 这样的他,早就变得面目全非,早就不是当初的他。而安然,一如往昔。 所以,他们早就不是一个相同世界的人。当初,安然身上吸引他的特质,后来,却成了他逃离的借口。 往事一幕幕,仿如梦境。 人是当初之人,心已非昔日心。 他苦涩一笑,“我明白了,以后再不会找你,你带着欢欢,注意安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义不容辞。欢欢生活费,我也会按时寄来!安安,希望你幸福!多保重!” 他站起身,开门而去,没有回头。 注视着他的背影,安然的心,忽然酸涩,泪意盈眶。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清.纳兰性德《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第十四章 闪婚 李云生带着小刘,行程匆忙,赶到G省医院。 在导诊台询问到安然的病室,两人急急奔走。 快赶到时,和失魂落魄的宋明对面擦身而过。 李云生扫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留意。 宋明心不在焉,只是因为他身穿军人制服,而多看了一眼,随即便自顾而去。 两人都不知道,他们将会因为同一个女人有所交集。 病房门没有锁,只是轻轻掩上。 李云生静悄悄推开门,走进去,小刘站在门口。 安然背门而睡,犹自沉侵在忧伤的思绪,没有留意。 关好门,李云生默然站立,凝视那个魂牵梦萦的女人。 看到她,一路上焦虑牵挂的心情,忽然就此平静下来。 微风徐来,从窗外拂过,带着不知名的花香以及青草的气息。 病床上的人,穿着白底蓝色竖条纹的病号服,腰间搭着一条薄被,头上缠着绷带,身形明显消瘦很多,看着分外羸弱。 无疑,度过了危险期,她还活着。 看到她活生生的躺在床上,没有性命之忧,他多日担忧的心,就放下大半。 只要活着,就好! 他忽然想抱抱她,轻轻的,带着对命运的感激,带着对生命的欣喜,带着对她活着的激动。 这么想,他就这么做了。 走上前,俯身轻柔的拥抱她,没用半分力道,就怕揉碎了她。像温暖的春风,柔情满满。 安然乍然一惊,抬头,就看到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眸。 这双眼,写满疲惫,却满载深情,毫无保留,流露出它全部的思绪。 看着这双眼睛,安然感到一片宁静,尽管这个怀抱充满风尘、汗水、血腥,但是让她无比安心。 她静静的,仿如一只疲惫不堪,历经风雨的稚鸟,终于栖身在温暖的巢穴。 只想休息,不想飞翔。 此刻,言语不是必须,他们一起享受,经历生死过后的宁静。 风雨后,岁月静好。 ~~~~~~~~~~~~~ 朱莉拿着诊断书,失魂落魄的走出首都疾控中心大门。 她想哭,想笑,想尖叫,想疯狂,想做尽世间一切恶事! 谁也不知道,在她拿到诊断书,听医生述说着结果,她无法置信的同时,心中充满毁灭一切的冲动。 她居然得了艾滋病,这个新世纪最可怕的绝症,还是不能宣之于口,充满了羞耻感的病。 她仿佛行尸走肉般,毫无知觉的行走在街道上。 周围的车辆,行人,熙熙攘攘,闹闹哄哄,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首都疾控中心的诊断书,就像一张死刑判决书,灭掉她最后一丝希望。 去年,她就在B城医院,无意中检测出艾滋病毒。 当时,她根本不相信这个检查结果。今年初,跑到省疾控检测,拿到的,是一样的结果。 如今,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来到首都疾控中心。 今天是她拿结果的日子,诊断书上红灿灿的阳性标记,刺痛她的眼睛。 她的心,就在此刻,坠入地狱。 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麻木得抬不起来。 她随便找个人行道边椅子坐下,双目无神,呆呆凝望天空,脑袋一片空白。 她才三十五岁,没有结过婚,没有做过母亲,她的人生还有大把的美好未来。 现在,统统毁于一旦。 不知坐了多久,天色渐渐昏暗,路边的灯光,如璀璨夺目的星光,相继亮起。 朱莉呆滞的目光动了动,她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我的人生算是毁了,凭什么,那些对不起我的人,照样能开开心心的过? 她想到乔治,想到宋明,脸上忽然露出恶毒疯狂的笑意。 从包里取出手机,她首先拨打宋明的电话,响了十多声才接通。 宋明颓废加不耐的声音响起:“朱莉,找我干嘛?” 朱莉露出诡异的笑容:“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得了艾滋病!” “你神经病吧,你得艾滋病关我什么事!”宋明不假思索的吼。 “呵呵呵,是吗?真的和你没关系?”朱莉发出女巫式的恶笑。 宋明回过神,面色立即变得惨白如纸,他惊慌失措的叫:“不是吧,宝贝,你是不是开玩笑?今天是不是愚人节?这个笑话不好笑!” 朱莉心中充满报复的快感,她咯咯大笑:“我也很想是假的,很遗憾,是真的!” 她用微信把诊断书发给他。 宋明颤抖着手,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结果,只觉得两耳轰隆直响,心如冰封。 “宝…宝贝,告诉…告诉我,这…这不是…真的?”他怀着微薄的希望。 “哈哈哈哈哈哈……宋明,我早就告诉你,你和乔治,都会下地狱的!”朱莉疯狂大笑,她心中有着变态的满足。 终于,有人陪她一起下地狱了,真好,她不再是孤单单一个人。 最开心的,是拉着这两个,毁了她一生的恶棍一起。 宋明慌乱到极致,突然就冷静下来,他冷笑:“朱莉,你不用得意,我和你在一起,几乎都做保护措施,你有,我可不一定!” 朱莉呆了呆,又诡异的笑:“是吗?你确定每次都做防护?” 宋明其实不确定,他只是这样安慰自己,也想灭掉她嚣张的气焰。 一时间,他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急慌慌挂断电话。 他心急火燎的抓起外衣,驾车飞驰向乔治的住所。 疯狂按着门铃,半晌,乔治才懒洋洋的开门,他头发乱糟糟,衣裳半敞,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看见他,吊儿郎当的笑:“哦,杰克,你不是去G省看老婆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明推着他走进屋,焦急的说:“乔治,你明天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听说朱莉得了艾滋病!” 乔治斜眼瞟瞟他,嘲笑:“那女人一年前就得了,你现在才知道?我早就知道啦!” 他凑近宋明,猥琐的笑:“而且,我还知道她是怎么染上艾滋病的!” 宋明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他,此刻感觉,这张脸就像恶魔般可怕。 乔治把他按在沙发坐下,挤眉弄眼的笑:“那女人,早几年我就发现,背着我跟别的男人鬼混,我捉了几次,没捉到。于是,我就想了个主意,既然她喜欢男人,我就给她找个很棒的男人。” 说到这里,他奸诈的呵呵直笑:“一年多前,我把一个患了艾滋病的F国朋友,介绍给了她,那人非常有钱,对女人特别阔绰。朱莉那女人,最喜欢有钱的男人。所以,立刻上了钩,两人很快打成一片。” 乔治边说边开了瓶红酒,倒出两杯,塞了杯给宋明,自己喝掉一大口,惬意地呼口气:“背叛我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她有好下场!那女人,吃我用我的,居然还敢背叛!用你们的话来说,给我戴绿帽子!” “杰克,我以前就告诉你,那女人不可靠。是个男人,只要有钱,都可以和她玩玩。和她认真,这个男人就毁了。” 乔治怪模怪样的笑,举杯碰碰宋明的酒杯,继续说:“自从她和我F国朋友来往,我就再没碰过她。只不过,为了打消她的怀疑,我还是经常和她吃吃饭,约会一下。有时候,也会给她钱。对我来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达到目的。” 宋明的心,在听到他这些话,就不断地往下沉,一直沉到深渊。 他当然明白,朱莉背叛乔治,找的男人是谁,自然是他。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乔治居然这么狠,为了惩罚她的背叛,居然用了这么一招毒计,真的是杀人不见血。 不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以往,他们两人,为了对付挡他们道的人,比这狠毒阴险下作的事情,也没少做。 只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会应在自己身上。 难道真的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瞅着他难看无比的脸色,乔治耸耸肩,拍拍他肩膀,“别难过,伙计,我知道你和她关系不错,只是她万不该背叛我。至于你,亲爱的杰克,只要你认真为我做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那女人这个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说完,他注视着宋明,笑得高深莫测,手中不停摇晃红酒杯。 宋明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乔治家的。 他如一缕幽魂,在喧闹的街头闲逛,天空飘着蒙蒙细雨,他找个夜市摊头坐下来。 要了几瓶二锅头,狠狠地灌着,直到喝得酩汀大醉,人事不知。 ~~~~~~~~~~~~ 为了好好照顾安然,李云生申请了多年未请的探亲假,而孙红兵,为了老友的幸福,大笔一挥,慷慨的批了六十天长假。 于是,安然的伤,就得到李云生一心一意的照顾,事必躬亲,无微不至。 云朝霞和宋欢,看到安然有他照顾,在他来到的第三天,就返回A城。 毕竟,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学,实在不能再耽误下去。 安然的伤,除了脑部,最重的就是胸椎骨折。 这个伤,说严重吧,只要不损伤到神经,也不会落下后遗症。 关键的问题,是必须绝对卧床静养,连最起码的生理问题,也要在床上解决,不能下床走动。 绝对卧床6—8周,复查胸片,观察骨骼愈合情况,才能决定下一步治疗。 刚开始,安然坚决不肯让他这样照顾自己,毕竟两人没有结婚。 这么亲密又尴尬的照顾,不是夫妻,真的难以接受。 李云生二话不说,马上把电子结婚报告传给孙红兵,说自己马上要结婚,请求以最快速度批复申请。 然后,因为女方特殊情况,不能亲自到民政局领结婚证。 但是,正因为情况特殊,必须要马上领到结婚证。 于是,李云生给老伙计下了绝密通牒:无论以任何方法,任何手段,三天后,他要领到结婚证书。 孙红兵哪里敢怠慢,虽然,老友这个请求,如此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可也要给他办到不是? 假如因为他的原因,让老友娶不上媳妇,绝对会被他活生生扒皮。 再说了,这么多年,难得他看中一个女人,再怎么困难,也必须给他办到啊! 于是,这份结婚报告,以前所未有的飞速得到批准。 然后,老孙同志施展起他本家,“齐天大圣”的通天手段,不多不少,正好三天,就把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呈现安然面前。 李云生满意的打电话,表扬一番老孙同志的劳苦功高,激动得老孙热泪盈眶,自叹幸亏功夫没白费。 结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头就卸磨杀驴,挂断了电话,让他一时傻眼,随即暴跳如雷,大声谩骂,无奈李云生听不到。 挂了电话,转过脸,李云生就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他语调低柔:“现在咱们就是合法夫妻,你安心养伤,等伤好,就能披上美丽的婚纱,与我举行婚礼!现在只能暂时委屈你。” 安然至今还没从震惊中清醒,她一直呆呆地看着枕边的结婚证。 她一定在做梦,梦都是荒诞的,梦都是假的,不可信,不可信!怎么可能,她短短几天,就结婚,成了这个男人的妻子?她自我欺骗,喃喃自语。 看着她掩耳盗铃的样子,李云生觉得可爱又有趣,他抚着她的头发,微笑:“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都由我负责,把伤养好,咱们以后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 “所以,你要乖乖的,按医生的吩咐来做,绝对不能落下后遗症!?”他边说,边用恰到好处的力道,为她按摩四肢的肌肉以及背肌。 马主任说过,由于安然需要长期卧床,四肢和全身的肌肉,都需要每天按时坚持按摩,以免发生萎缩,按摩被压迫的部位,也能避免肌肉组织坏死,发生褥疮。 李云生自然牢牢记住,还专门找医院的专业按摩师,认真学习了手法,天天为她按摩,一丝不苟,持之以恒。 安然咬咬唇,艰涩的说:“云生,你不该冲动,就这么领了证,万一,我再也站不起来,岂不是害你一辈子?” 李云生依然认真为她按摩,语气平和:“你必须站起来,为了欢欢,你是她唯一的支柱,所以,你没有第二个选择。” 安然有些哽咽:“我知道,可是,我害怕,云生,我真的害怕!我没有信心!” 李云生轻叹口气,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安慰:“不用害怕,安然,我永远在你身边。我给你勇气,你要给我信心,我们共同面对!好吗?共同面对?你记住,你有我,有欢欢,你不是一个人!” 第十五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二月后,宋明失魂落魄的从B城疾控中心出来,手中紧紧捏着检测报告,面如死灰,生无可念。 他自从知道朱莉患了艾滋病,就一直纠结,到底自己要不要去检查一下,经过无数的思想斗争。 他还是咬咬牙,决定去检查,是死是活,要清楚明了。早点知道,也能早点安心。 今天,就是他拿结果的日子。可是,他后悔得但愿一切回到原点,也不愿知道这么残酷的事实。 他脑中不断回荡着医生的话:“宋先生,已经确定你感染艾滋病,请随时到我们这里复查。另外,你必须长期坚持服用抗艾滋病毒药物,服药期间,也需要定期复查。希望你调整心态,正确面对病情。有很多患者通过服用药物,病毒得到很好控制。所以,你无需过多担心。” 宋明万念俱灰,他仰望天空,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让我得艾滋病?难道是因为我背叛了婚姻,对爱情不忠?所以,是报应吗?请告诉我,是报应吗?” “不对,是朱莉害我,还有乔治,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被牵连!” 他转念一想:完了,我会不会把病传给安然?如果她也传染,欢欢该怎么办? 越想越心慌,他手忙脚乱的找手机打安然电话。 可是一直无法接通,他这时才想到,安然早就把自己号码拉黑。 他只好拨打宋欢电话,可是关机。 无奈之下,他找了个路边咖啡馆坐下,点了杯咖啡,愣愣发呆。 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起来,他还年轻,才四十出头,正处于男人的黄金年龄,事业前景也不错,未来发展一片光明。 偏偏在这个时候,受到这样致命打击。 命运为何如此对待他,他做错什么? ~~~~~~~~~~~~~ 安然此时自然不知道噩梦即将来临,命运的玩笑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休止。 她还在纠结于在床上解决生理问题,而且还是李云生亲手帮她,还要亲手给她去处理善后。 虽然现在两人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可是毕竟从来没有认真相处过,从认识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时间。 她涨红脸,扭捏着说:“云生,那什么,干脆请个特护吧,这些事情,特护做就可以了。你一个大男人,太难为了。” 李云生挑高眉头,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新上任的妻子,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她,还羞涩得像个小女孩。 他带着点戏谑的笑:“作为一个丈夫,我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换成我生病,需要你这样伺候,难道你也不愿意?” 安然急忙摇手:“不,我当然愿意的,只不过,只不过……”,她害臊着说不出话。 “那就是了,我们是夫妻,互相照顾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你呀,就是想得太多,现在最要紧,就是安心养伤,伤好了,才能去考虑别的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淡定的抬着便盆,把安然排泄的污物,弄到卫生间去处理。 安然尴尬又感动的看着他高瘦的背影。那脊背,始终挺得笔直,述说出主人的不屈意志。那肩膀,虽消瘦,却宽阔,仿佛能承担所有的风雨艰难。 从小,除了父母,没有谁,会对她这样的好,这样的无怨无悔。 以前和宋明,每次她生病,照样要硬撑着起床做事,包括生欢欢,坐月子。 别的女人如何坐月子,安然不清楚,她自己的月子,因为家里经济紧张,舍不得买纸尿片,就用布尿布,每天她都要洗一大盆,包括家里大人小孩的衣服。 买菜做饭做家务,整个月子,她什么事情都没落下,什么都要靠自己。 饮食上,听别的女同事说,她们顿顿鸡鸭鱼肉,吃得想吐。 她吃的什么?好像就吃了几个鸡蛋吧!宋明那时候,天天都嫌伙食差,闹着要吃肉。没办法,她只得把自己补身体的鸡蛋,省下来给他吃。 就这样,还被他嫌弃得不行。 安然有时候都自嘲,自己就像一颗杂草,无论风吹雨打,始终坚强的屹立不倒。 可能上天真的是为了补偿她,让她遇到李云生,还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云生,此生,如你不弃,我必不离!”安然暗暗发誓。 在李云生的精心照顾下,她的伤恢复得很快。 转眼就是六周,安然复查胸片,马主任欣喜的告诉他们,骨痂生长得很好,骨折的位置没有错位,对接线非常整齐。 照这个势头,顶多再养上两个星期,安然就可以套着护具,慢慢的下床活动,适当进行功能锻炼。 马主任心情愉快的调侃安然:“小安呐,你虽然遭遇这场大灾难,却获得一个完美夫婿,真的是古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李云生这段时间,对安然的照顾,所有人都耳闻目睹,马主任作为安然的主治医师,当然更加清楚。 时间接触久了,他也非常欣赏这个有责任心,具有担当的男人。如今社会,这样的人品实在太少了。时不时,也经常和他们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安然羞涩又甜蜜的看着身边的李云生,抿唇一笑:“马主任,我也要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你这么优秀的医生,让我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马主任哈哈大笑:“是,你的运气真的不错,如果你晚上一星期,也遇不到我,我已经预约了M国医学院,准备去进修。如今等你康复,我就要按原计划出国了!” “真的不好意思,马主任,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安然抱歉。 马主任微笑:“救死扶伤,是每个医生的职责,我进修,也是为了这个职责去增强自身。早去晚去关系不大。这两个星期,是很关键的,你不要心急,继续卧床修养,可以适当做些腰背肌功能锻炼,动作幅度不能大。两周后,拍片检查,有什么情况我都会及时告诉你们,放心吧!” 他耐心仔细的教导安然,做腰背肌功能锻炼的动作要领,等她确认完全领会,才让他们返回病房。 想到自己恢复有望,安然心情非常愉快,瞟瞟床边认真削苹果的李云生,她的笑意加深:“云生,能不能给我说点你的事情,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的情况呢!” 李云生斜眼瞅她一眼,微笑:“想知道什么?我的事情很简单,军校毕业参军,一开始分到边防部队,经人介绍认识我前妻,一个江南水乡的女子。顺利结了婚,有了我儿子。十年前,她提出离婚,儿子她带走。我和老孙被调到A城军分区,直到现在。” 他细心的将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挑着喂到她唇边。 安然从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的接受自如。 她咬下苹果,不满的说:“你这样也太简单啦,就不能说一下你参军的详细经历,还有你老家的情况,父母兄弟什么的?” 李云生好笑的曲指弹弹她额头,“查户口啊,现在有点当妻子的自觉了,这么段时间,看你都没问,以为你没兴趣知道!” 安然抚着额头,白他一眼:“哪里没兴趣,只是不好意思问东问西,怕你有想法呗!” 李云生失笑:“那现在就好意思?” 安然咬唇,忽而一笑:“你都把结婚证给领了,我还有啥不好意思。” 李云生摸摸她头发,柔声说:“这就对了,你想知道啥,问我就可以,我都会告诉你。夫妻间最怕的就是欺骗隐瞒,这样迟早会出问题。” 安然抓住他捣乱的手,笑道:“不许转移话题,快点回答我刚才的提问。” 李云生淡然一笑:“我家乡在东北H城,父母都过世,几个兄弟姐妹也各自安家,我在父母走后基本没回去过。前妻苏琳,是一个战友的媳妇介绍认识的,她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女子。 “我们认识一年就结婚,婚后一年生了我儿子李海涛,今年考上B市Q大。婚姻生活因为我常年驻守边防,顾不了家,她一个弱女子,确实很难。所以,她提出离婚,我虽然很难过,还是答应了。” 安然疑惑的问:“那她为什么不随军?部队家属应该可以随军的?” 李云生淡笑:“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当时她父母之所以答应我们的婚事,主要是因为我应承,退伍或者转业,就去她家里落户,也相当于上门女婿。只不过,没想到,我在部队发展不错,就没退伍,也没转业,算是对两个老人失言。 “苏琳也因为这,和我吵了很多次。只是,做军人是我的梦想,也是我毕生奋斗的目标。我始终没有答应她转业,因此,这也是我们离婚的主要原因。” 安然握着他的手,认真的注视他双眼:“不要怪她,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你追求自己的梦想,也没错。只能说你们之间,缺乏些沟通、包容、理解,事情既然发生,就只能去承受。” 李云生轻叹口气,“这十年,其实我一直想不通,我对她,是尽我所能的去履行丈夫的职责。为什么,她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有想过,她只要再等我几年,我就转业,回去她的家乡,守着她们娘俩,好好过日子。 “可是,她听不进去,也不愿意等待,她只是说,如果我爱她,就要放弃梦想,去守护她和孩子。如果我不这样做,只能证明我不爱她!” 李云生苦笑:“我就不明白了,这和爱不爱她,有什么关系?是的,我知道,当军人妻子很难,尤其是不随军的妻子,更难。 “但是,认识我时,她就知道我的职业,如果当时不愿意,我不可能去勉强。既然和我结婚,就要支持我的事业。如果每个军嫂都这样,让我们军人如何安心的守卫国家?” 安然紧紧握住他的手,诚恳的说:“没关系,云生,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做一个好妻子,你只要全心做你的军人就好。我会认真过日子,为你守住家里。” 李云生揉揉她头发,调侃:“你自己就是个不省心的,你确定能胜任军嫂工作?” 安然怒:“我哪里不省心了?请上校同志详细说明,抗议诬陷!” 正闹着,警卫员小刘敲门报告:“首长,有人来探望嫂子!” 安然开心的猜测:“会不会是朝霞和欢欢,今天正好是周末。” 李云生点头:“应该是,好像也没几个人来看你?”他戏谑。 门拉开,进来的不是云朝霞和宋欢,却是安华,吴敏和安海,安山。 吴敏还在门外就在抹眼泪,等亲眼所见安然的模样,立时就扑上去搂住女儿大哭。 “妮儿,我可怜的妮儿,心疼死娘了!” 安华眼眶也湿润了,当下拦着老伴,“娃子还伤着,你仔细些!” 吴敏伤心的哭诉:“你这傻妮,救娘做啥,娘那么大岁数,死也该死,你还年轻,还有娃要养,要是出了啥事,可咋办?” 安然听到吴敏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娘,说些啥,您生我养我,还没好好报答您,哪能死呢?” 安华有些哽咽的问:“娃儿,好些没?听你哥说,当时伤很重?” “没事的,爹,都好多了,你们自己还伤着,跑来做啥?” 吴敏擦擦泪,抽噎着:“那可不,本来早就来看你,你爹的左脚被砸伤了,走不了路,我的右手也骨折。养了这段时间的伤,一好些,我们就赶着来。” 安华疑惑的看着李云生,回头问安然:“娃儿,这孩子是谁?” 安然双颊浮上红晕,有些扭捏的说:“爹,这是我爱人,李云生,咱们前段时间结婚了。” 李云生见眉知眼,立即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爸,妈,我叫李云生,和安然已经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了。本来打算等安然的伤好些,再去拜见二老。如今二老来了,还请答应我们的婚事?” 吴敏张大嘴,忘了说话,安华也吃惊不小。 安海、安山两人面面相窥,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半晌,安华才叹口气,“你俩也不小了,婚姻大事怎么也该跟父母商量,怎么能这样突然就决定呢?” 李云生恭敬的回答:“爹说的是,只是安然现在情况特殊,我们结了婚,也方便照顾她。请爹娘见谅!” 吴敏震惊过后,这会儿也回过神,上下打量着李云生,越看越满意,上前拉着他的手,笑眯眯的问:“孩子,你多大,家里还有啥人呢?做啥工作的?” 李云生对着丈母娘,哪敢怠慢,都一一回复了,神态恭顺。 安华正想再数落几句,被她一下子打断,“老头子,你就少说几句,两孩子既然结婚,就算了,只要他们好好过,咱们做爹娘的,不就了一桩事?还能求些什么?” 安华哑然,安海兄弟偷笑,安然无奈,李云生的心放下大半。 他悄悄瞄了安然一眼,唇边露出愉快的笑容:真好,她现在就是我的妻了。 第十六章 柳暗花明 安然虽然是在养伤,却觉得日子从未有过的幸福。 爱人在侧,对自己关怀备至,感情也在急速的升温中。 每一天都过得甜甜蜜蜜,几乎忘记自己的伤病。 时间过得飞快,在有情人眼里,时间更是飞逝如梭。 转眼,就是两周。 到了安然复查胸片的日子,李云生陪着忐忑不安的她等待结果。 半小时后,马主任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DR室。 看到他的笑容,安然的心已经放下大半,再听到他用愉悦的语气说:“太好了,骨痂生长完整,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套着护具慢慢活动,等上几天,可以办理出院,回家修养。” 安然开心的笑起来:“谢谢您,马主任,我能不能今天就出院,我想早点回去?” 马主任微微皱眉,不赞成的摇摇头:“都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多待几天,你刚可以下床活动,建议在医院观察,等情况稳定,再出院!” 安然还想再说,李云生一把拉着她,微笑着对马主任点点头:“好的,我们按您的说法做,现在回家,我也不能放心。” 马主任满意点头:“行,你带安然回病房,这几天还要复查一下其他的项目,确定都没问题,才可以出院。” 李云生把安然推回病房,温柔的说:“安心养病,我去给你弄吃的,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出院了。” 安然乖乖点头,这些日子她的饮食,全都是李云生亲手操办,可以说她恢复得这样快,全是他的功劳。 李云生交代小刘注意警戒,就对着省医院的食堂走去。 这段时间,他特意租用了一间私人小厨房,专门在里面给安然料理饮食,炖药膳。食材,药材全部自己准备。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祖上做过宫廷御厨,有一门家传做补汤药膳的秘技,专给皇宫贵人享用。 父亲在世时,一直想让他退伍开店,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被他严词拒绝。 兄弟几人,恰好只有他无心于此,偏偏对此最有天赋。 以前祖父在世时,对他最为赞赏,把家传技艺对他倾囊相授。 没想到,这门手艺在他手中没有任何光点,现在成了讨好媳妇的法门。 想起安然津津有味,赞不绝口的吃着他亲手做的饮食。 李云生心中泛起甜意的同时,又有些暗自好笑:不知道祖父和父亲,知道自己的所为,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起来,提起拐杖追打他几条街? 他唇边带笑,手中麻利的料理食材,脑子也没闲着,径自胡思乱想。 ~~~~~~~~~~~~~~~~~~~ 宋明找到安然的病房,看着如标枪一般站在门口的军人,迟疑的走上前,询问:“请问安然是不是在这间病房?” 小刘警惕的注视着他,“是的,请问你是谁?” 宋明顿了下,才道:“我是她朋友,听说她病了,特意来看她,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小刘闻言,礼貌的说:“请您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宋明疑惑不已,不明白现在安然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会有军人守卫? 满腹的疑问在见她的第一眼,就问出来:“怎么回事?外面的军人是谁?怎么会跑你门口站岗?” 安然虽然有些疑惑他到来的原因,也没问,只是淡淡的说:“是我爱人的警卫。” 宋明闻言脸色大变:“你爱人?你什么时候结婚了?”他虽告诉自己放弃,其实心里没有全然释怀,乍闻她短短时间居然再婚,心中五味杂陈。 “没多久,就在我受伤住院的日子,他为了方便照顾我,咱们结婚了。”安然解释。 宋明闻言心里好受些,但是还是神伤不已。 他沉默半晌,苦笑:“你是个好女人,值得最好的对待,祝福你,安安!” 安然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强笑:“谢谢,你也收收心,找个好女人过日子,不要再玩世不恭下去。” 宋明想到自己身患绝症,哪里还有未来可言,情绪低落的摇摇头:“那些以后再说,我今天来,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我不幸感染艾滋病,我怕传染给你,希望你也检查一下,放心一点!”宋明吞吞吐吐,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 突闻噩耗,安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顿感眼前发黑,两耳轰轰作响,脑子一阵晕眩,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晕厥过去。 “安安!安安!你怎么了?”宋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情况,见状急呼,拼命摇晃着她的身体。 小刘在外面听到呼叫,急忙撞门而入,见此情形,也不忙追问原因,立即拉响呼叫铃。 不过片刻,医生护士便匆忙赶到,展开急救。 宋明二人被撵出门外。 小刘紧皱眉头,语气很不好的询问:“先生,请问怎么回事,才短短几分钟,我们嫂子怎会这样,你是做了什么吗?” 宋明见安然这样,心里也很担心,还有着后悔,她还在病中,自己确实不该提起此事。 此时带着歉疚的回答:“对不起,我说了些刺激她的话。” “你说了什么?你是谁?” 这话却不是小刘问的,是提着食物回来的李云生说的,他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宋明。 他刚回来,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心里却有些不详的预感。 “我是她…朋友,你是安安的丈夫?”宋明打量着这个气势不凡的男人。 李云生将手里的食盒交给小刘,走近几步。 “安然才脱离危险期不久,你既然是她朋友,有什么话不可以等她痊愈再说?非要凑在这时候?” 李云生说到此,问小刘:“我离开这会儿发生什么事?” 小刘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首长,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嫂子!这人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嫂子就晕过去,医生正在里面急救。” 李云生心中忽然冒出怒火,冷冷的盯着宋明:“请问你说了什么,导致我妻子如今情况?” 宋明惨然一笑:“我其实是她前夫,我不幸感染艾滋病,怕将病传染给她,所以就让她查一查。因为心急,忘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抱歉!” 李云生的怒火差点串上头顶,直用很大力气才堪堪忍住,他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从现在开始祈祷,安然没事,否则我会让你出不了这个医院大门!” 宋明苦笑:“她真的有事,我会陪她一起,放心!” 李云生再忍不住,狠狠一拳挥向他下巴,同声怒斥:“你有什么资格,你把她害成这样,有什么脸说这话?” 宋明也不躲闪,任凭他的拳头落在脸上,被打得踉跄一下。 “作为一个男人,你配吗?病是怎么得的,我不问也知道。你自己招的,后果就自己承担,为什么要累及安然?”李云生怒不可揭,又挥上一拳。 宋明被击倒,他伸手抹掉嘴角血迹,惨笑:“说得对,你打的好,使劲打,我就是欠打!好好一个家,被我弄得妻离子散,如今还感染绝症,是我活该!” 见他如此,李云生心中怒火也稍息,当即住手,冷哼一声:“知道后悔,晚了,有些事做错就回不了头。” 这时,病房门打开,医生护士鱼贯而出,李云生急着上前,追问:“医生,请问病人怎样,要不要紧?” 当先的一个年轻男医生取下口罩,摇摇头:“暂时没有问题,只是千万不要再刺激病人,毕竟她头部受过严重伤害,如今没有痊愈。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也不敢预测会有什么后果。” 这时候,马主任也闻讯赶来,先扯着值班的男医生,询问一下事情经过及安然现状,自己又步进病房亲自查看一下情况,才稍微放心。 气冲冲走出来,瞪着李云生,怒骂:“怎么回事?咋招呼病人的,早说过不能刺激她,要静养个一年半载,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把她拉回来,现在又想把她送去?” 李云生着急问:“马主任,安然怎样了?” “死不了!”马主任没好气。 说到这里,他看着地上的宋明,觉得有些眼熟,问:“你是不是以前,来照顾过小安的那人?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她丈夫?可小李,你怎么也是她的丈夫?” 请恕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时代。可是,再怎么跟不上,也不可能让一个女人嫁两个丈夫? 宋明缓缓起身,语气恭敬的说:“你好,马主任,安然多谢你照顾,我是她前夫,上次怪我没说清楚。” “哦,我说嘛!”马主任恍然大悟,点点头,又看着李云生:“那你就是后夫了?”戏谑之意明显。 李云生很是无奈,又不敢发火,只好苦笑:“是,您说的都对,请问安然怎样?” 马主任板着脸:“一直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宋明愧疚的低头:“我感染艾滋病,怕传染给她,就对她说了实话。” 马主任愣了愣,才问:“你说怕小安感染艾滋病?” 宋明缓缓点头。 马主任摇摇头,哑然失笑:“小安的手术是我亲自做的,术前必查艾滋病,乙肝,梅毒系列疾病,别的我不清楚,这艾滋病什么的,是完全没有,放心,放心!” 他边说边笑嘻嘻看着李云生,调侃之意明显。 李云生懒得搭理这个老顽童,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也不理旁边呆呆的宋明,径自进病房看安然。 “死小子,过河拆桥!”马主任暗骂,不理宋明,自行回办公室。 宋明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感谢上天,安然没有感染艾滋病。悲的是,她已琵琶别抱,自己废人一个,今生是再也无缘。 又回想一下,以前和朱莉在一起,自己都做防护措施。 好像有一次,就是和安然离婚后的那次,他心情苦闷,去找过她。 那次没有采取措施,是不是因为那次,他才被感染。 因为离婚了,安然才没有事。 宋明不知心里该作何滋味,站了半晌,黯然离去。 安然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看着陪床上熟睡的李云生。 一时间,悲从中来,泪水滚滚而下,心中怨愤:为什么,在她找到幸福时,上天要给她这样狠狠一击,如果她得了艾滋病,云生和欢欢该怎么办!不行,我不能害了云生,我要想办法让他和我离婚! 她暗暗打定主意,泪眼婆娑的盯着李云生,悲不自胜。 李云生似有所觉,缓缓睁眼,正好对上她泪水盈盈的双眸。 当即翻身下床,关切询问:“怎么?是不是头疼?” 安然摇摇头,她贪恋的看着他俊朗的脸庞,仿佛怎么看都不够。 半晌,才狠下心,闭上眼,语气变冷:“云生,我知道你为了方便照顾,才逼着和我领了结婚证。现在,我前夫找来了,要求和我复婚,为了欢欢,我答应了,对不起!” 李云生微愣,转眼就明白她这么说的目的。虽然知道她以为自己得了艾滋病,怕连累他才这样说。 但是,心中还是为了她这份不信任,不坦诚受了伤。 当即,冷着脸,微带伤感的道:“安然,我以为,虽然咱们相处时间不长,可是也该有些了解和信任。在你心中,我究竟算什么? “你遇到任何事情,难道不能和我坦诚相待?我是你丈夫,是你需要依靠一辈子的男人,我就不值得你信任?” 安然一惊,心中有些忐忑:什么意思?云生难道知道啦? 凝视她不安的表情,李云生虽然心生怜惜,表情仍然冷冰冰的:“我早就说过,夫妻间最需要的就是坦诚,否则迟早出问题,你好好想想。 “我希望,不管什么事,说出来,怎么决定是我的事。哪怕你是我的妻,也不能用为我好的借口隐瞒我,替我做决定,好吗?” 安然咬咬唇,想不顾一切说出来,又觉得有些耻辱,毕竟,要是她真的感染艾滋病,李云生会怎么看她,他会相信她,会包容她吗? 不,应该不会!这种病,有哪个良家妇女会感染?他们才相识不久,凭什么让他相信,自己只是受了池鱼之殃?而不是作风问题导致? 她捂着脸,默默低泣。 李云生看着她柔弱的肩膀,本想轻轻拥抱她,想了想,又狠下心来,提着食盒出了病房。 有些事,必须她自己想通,也必须明面上提出来,宁愿现在狠心,也比日后出了问题再挽救强。 安然独自沉侵在自己情绪中,心中纠结难断,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知道,李云生说的是对的,夫妻间,猜疑和隐瞒是大忌。否则一旦产生裂痕,会难以弥补。 可是,别的事,都可以说出来,这样的事,叫她如何开口。 李云生做好早饭回来时,安然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动。 他轻叹口气,轻柔的打开食盒,“吃早饭了,我做了你最喜欢的青菜肉沫粥,搭配酱黄瓜,都是你喜欢的。” 安然心中一酸,忆起他对自己点点滴滴的好,一咬牙,回头道:“云生,我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相信我!” 第十七章 不如怜取眼前人 苏琳拖着个小巧行李箱,走出A城机场,抬头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把手中的墨镜及帽子戴好。 这么多年,那人就一直窝在这个小城?对于那样骄傲的人来说,这样的安排怎么接受?她暗暗思忖。 儿子李海涛说,他就在这里的军分区,而且听说,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没有另外组建家庭。 苏琳轻叹口气,忽然忆起往昔,那人对自己的千般容忍,万般娇宠。 离开他后,自己也试着交往了几个男人,再也找不到那人对自己的十之一好。 想到儿子说的话:“妈,去找爸吧!这么多年,他一直单身,可能还是不能忘记你,你们都四十多岁了,以后可以在一起安度晚年。 “我将来有自己的生活,不一定能照顾你。爸是个负责人的男人,没几年也要退休,到时候每天都能陪你。只要你们二老过得好,我也能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苏琳想到这里,心中泛起些酸涩,当年自己年轻气盛,赌气离婚后,午夜梦回,也不是没后悔过。 只不过,一直碍于脸面及自尊,硬起心肠,从来不去联系他。 可她是女人,有傲娇的权利,那人呢,宁愿找儿子旁敲侧击的打听她的消息,也不愿低下头,来找她试图复合。 倔驴,整个就一倔驴! 苏琳咬牙,使劲拽了下行李箱,伸手招了辆出租车,报了军分区的地址,靠着后座椅上不说话。 出租车司机微笑搭讪:“美女第一次来A城?” 苏琳虽然不想说话,也不能没礼貌,当即点头,淡淡的说:“是,来找朋友,你们这里很漂亮。” 司机本来看她拒人千里之外,没指望得到她回答,闻言精神一振,笑答:“你别看咱们这里小,可是每年来旅游的人可是不少。这地方,是北边城市的春城,气候宜人,风景优美,真的很不错。” 苏琳随口搭了一句:“在北边城市来说,确实不错,可你要真去过南方,就知道南边的景色是如何美丽,这是没法比的。” 司机笑呵呵的点头:“当然当然,以前我去过南边,自然知道。不过景色嘛,是各有各的特点。” 好像出租车司机,都有些话唠的毛病,只要你愿意跟他们聊,他们就能陪你一直聊下去。 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军分区大门。 服了车费,苏琳拖着行李箱下车,走到门岗处,展现出优雅的笑容:“你好,我来找李云生,能不能帮我通报一声?” 站岗的年轻军人礼貌的回答:“李参谋长目前休假,不在军区。” “休假?”苏琳一怔。 她想了想,又说:“那孙红兵在不在?我找他!” 年轻军人点头:“司令员在,您稍等,我通报一声,这里有张探访表格,请您填一下!” 苏琳知道这都是正规流程,耐心的填表等待。 年轻军人拿起内部电话,接通内线,把情况三言两语简单说了,只等那边通报给孙红兵。 填完表,稍等一会,就传来孙红兵的指示,请苏琳进去,并安排警卫员来接。 看着苏琳风姿绰约的缓缓走来,孙红兵有些感慨,又有点头大,老友不在不说,还和安然玩个闪婚,比年轻人还时髦。 这下子,前妻找来,该如何应对?真是伤脑筋,他为什么要帮他收拾烂摊子? 想到这里,有些怨念,面上却露出完美的笑容:“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美丽动人,苏琳!” 苏琳取下墨镜,展颜一笑,肤色白皙的她,眉目秀丽,有着浓浓的书卷味,笑时隐约可见眼角细细的纹路,却不影响她容颜和气质,带了点岁月的沉淀。 “红兵,你的官越当越大,可说话的调调还是千年不变!” 听到她的调侃,孙红兵呵呵干笑,赶紧迎上前,热情招呼:“请坐,你可是稀客,快十年没见了吧?” 苏琳斜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来找李云生的,你二人焦不离孟,肯定知道他去哪里?” 孙红兵暗暗叫苦:糟糕,老李,我可是帮不了你啊,这叫我咋说呢? 他赶紧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笑呵呵的说:“老李嘛,前段时间休假,他多年没休,我就给他批了六十天,至于他去了哪里,我确实不知道。你也知道,关系再好,也需要点距离不是,所以我也不好追问。” 苏琳心里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这俩人,就差穿条裤子,会不清楚彼此动静才是怪事。 也不戳破,只笑盈盈的说:“没事,你不知道,我也不为难你。他的电话号码你总知道,给我一个,或者你打个电话给他?” 孙红兵干笑,心里暗忖:这女人一直没变,还是这么难以招架。 他拿出手机,笑着:“你不说我也打算打电话给他,你等等哈!” “喂,老李,你假期快到了,什么时候回来?苏琳来了,对,在咱们军分区,今天刚来!” 李云生接到电话,立即就是一愣:“她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赶紧安排好,回来一趟,我先帮你安排她住下?” “把电话给她,我和她说!”李云生紧皱眉头。 孙红兵依言把手机给苏琳,她伸手接过,放在耳边。 “云生,是我!”她的声音格外轻柔动听。 “多年不见!”李云生听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心中泛起些难言的滋味。 “小海叫我来看看你,正好这段时间比较闲,我就来了。” 听到是儿子的主意,李云生就明白李海涛在打什么算盘。 如果是没有遇到安然前,他也许就会如了儿子的意,这十年,他一直单身,也许潜意识里,真是在盼望苏琳回心转意? 如今遇到安然,还和她戏剧性的结了婚,他的想法全然不同。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对这个妻子真的很满意。加上这次遭遇的生离死别,更加让他感受到人生的际遇无常,越发生出珍惜眼前人的感慨。 如今听到苏琳来到,有复合的意图,他的心中竟然毫无波澜。 他淡淡的说:“谢谢你的看望,只是很不巧,我的妻子正在住院,需要我的照顾,只能说句抱歉!” 苏琳的面色立即苍白如纸,她不敢置信的询问:“妻子?你结婚了?什么时候?” “我结婚很奇怪吗?对不起,如果你没什么事,我要去给她准备午餐,再见!”李云生的语气一直很平淡。 苏琳急道:“等等,云生,你是不是故意气我,小海说,这些年,你为了等我,一直单身?” 李云生心里把儿子大骂了无数遍,有些无奈的说:“苏琳,你觉得,可能吗?我们之间,从离婚那天,就结束了。我不可能等你,你等过我吗?所以,儿子的话,你不要相信。我真的结婚了,要不让我妻子和你说几句?” 苏琳惨白着脸,摇摇头:“不用了,我,我相信!”两行清泪缓缓留下,她慢慢挂断电话。 孙红兵在她接电话时就溜出去,现在办公室就只有她一人。 苏琳木然坐在沙发上,脑海中全是往日两人在一起的回忆。 当年的他们,是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感情好得蜜里调油。他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当时与他离婚,赌气成分居多,只是为了逼他让步,低头。 离婚后,她暗地里一直期盼他回头,就像平时一样的对她依从。她相信,如果他真的爱她,会为她离开心爱的军队,与她长相厮守。 可是,她失望了,他始终没有回头,更没有低头。 这一盼,就是十年。 其实她这次不想来,是儿子的劝说,让她低下高傲的头颅,主动来找他。 没想到,他早已背离了年轻时对她的誓言,爱上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结婚。 原来,没有谁会为了谁,无止境的等候。 就像两条漂泊的船,相遇后,就是各自不回头的流浪,再不重逢。 ~~~~~~~~~~~~~ 安然咬咬唇,看着李云生挂断电话,本来要说的话被打断,又没了说出来的勇气。 李云生看她像个蜗牛,又打算缩回壳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你要和我说什么?现在我没事了,你可以仔细说给我听?”李云生凝视着她,语气柔和,带着鼓励。 “我,我……” 安然闭闭眼,咬咬牙,心下一横,说:“我前夫得了艾滋病,我担心,传染给我了。对不起,云生,如果我查出来,真的感染了,咱们就离婚!” 一口气说完,她彻底松了口气,就像等待判决的罪犯,眼巴巴的看着李云生,不再说话。 李云生心里早就知道她纠结的原因,只是想让她亲口对自己坦诚,以促进两人之间的信任。 此时见她终于说出来,心里满是喜悦,只是听到她提到离婚,又有些生气。 故意板着脸,嫌弃的说:“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事吗?” 安然忐忑不安的点头,心里慌乱无比,以至于没看到李云生憋笑的表情。 看她那惶恐的小模样,李云生实在有些忍俊不住。为避免笑出来,他干咳几声,掩唇道:“刚才马主任说了,你住院时查过血,没有感染艾滋病。所以,不用担心!” “真的?我没有艾滋病?”安然被这巨大的惊喜淹没,根本没反应过来,李云生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有她一个人自导自演瞎担心,就像演喜剧。 李云生当然不敢提醒,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开,分散她的注意力。 相处越久,对这个大而化之的女人越喜欢,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对很多事情多半是一笑置之,不去计较。 如果你以为她是粗心,没心没肺?其实错了,她的心思细腻,敏感,也特别的善解人意。 了解越深,就明白她只是不去过多计较,坦然面对所有的磨难。像大海,无尽的包容一切。 她比很多男人还要胸怀宽广,和她相处,会有如沐春风的感受,会让人不自觉的去放松,去靠近。 以前和苏琳在一起,她总是生气,吵闹,冷战,他呢,一味地退让,呵哄,求和。 一开始还好,新婚燕尔,彼此情浓,加上男人让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 两人婚姻生活聚少离多,他怜惜她不易,因此无怨无悔。 可能是他的忍让造成她的嚣张,她的脾气越来越差,导致后来一不如意,她就持续冷战,闹离婚,逼得他退步,让她满意为止。 时间长了,再好的感情也会变淡。 所以,那次,她以离婚逼迫他转业,他忍无可忍,终于同意签字离婚。 她压根就不理解,一个男人对自己梦想的执着,军队,军装是他毕生的追求,是他灵魂所向。 为了它,他可以放弃所有! 安然惊喜过后,忽然反应过来,当即瞅着李云生,呵呵一笑:“你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且也知道我没有感染艾滋病?所以,上校先生,你是在看、笑、话?”说到后来,她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 李云生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好像感冒了,嗓子不舒服。对了,青菜肉沫粥温度合适,你赶紧吃,待会儿凉了。” 安然斜眼看他转移话题,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这人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正经,其实有些小坏。 此刻心情正好,也懒得和他计较,顺从的由他慢慢搀扶起来,靠在床头,愉快的享用美食。 李云生最爱的就是她这份宽容随意,注视她消瘦的形容,心中充满爱怜,缓缓抚摸她的秀发,语气柔和得几乎滴出水来。 “慢慢吃,晚上给你炖了乳鸽汤,瘦了这么多,要好好补补!” 安然喝着粥,忽然想起什么,瞟瞟他:“刚才谁打电话给你,看你不开心,是不是红兵撑不住,催你回去?” 先时她心烦意乱,也没注意听,此时才随口问问。 李云生手指微微停顿,沉默片刻,淡笑:“我前妻,她去了A城,找不到我,打电话给我,想复合!” 安然愕然,差点打翻粥碗,稍定心神才问:“我记得你离婚十年了,她怎么会这时候跑来,还提这要求?” “我儿子对她说,我十年单身,就是为了等她!”李云生苦笑。 安然差点喷饭,失笑:“你儿子,还真的是坑爹货!”语气有那么些幸灾乐祸。 李云生屈指弹弹她额头,笑斥:“你很开心?到时候不要哭鼻子!” “是是是,小的错了,求上校先生不要离开我,小的会哭死!”安然怪笑。 “调皮!”李云生又弹了她一下,揉揉她头发:“快吃,过几天咱们出院了,回去还得坚持做复健,苦日子在后头。” 安然不在乎的说:“没事,只要能站起来,不残废,我什么苦都不怕!” “有勇气,你要是男人,我把你收到营区当兵!”李云生调侃。 安然白他一眼,却有些别样的柔情。 李云生心有些痒,仿佛被羽毛拂过,又有些甜,像喝了加蜂蜜的水。 他的目光充满深情,直盯得安然羞涩起来,再次瞪他一眼。 此情此景,让人愿时光就此停驻,旖旎无限。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 宋·晏殊 第十八章 梦想中的生活 安然度日如年的挨过了三天,加上李云生假期已到。 好说歹说,死乞白赖,总算让马主任同意出院。 由于她伤势不能长途跋涉,两人直接坐飞机回A城。 回到家,安排好安然,李云生笑呵呵的:“我先回军区看看,如果没什么大事,就赖着老孙再请几天假,方便照顾你。欢欢太小,要上学,没法照顾。” 安然失笑:“红兵会砍你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李云生理直气壮的说:“他敢,以往他回家探亲,是谁帮他顶着。我起码六年没请探亲假,他必须补偿我!” 安然无语。 见过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亲昵的刮她鼻子一下,微笑:“乖乖睡觉,我晚点就回来!” 李云生关好门,径自回军分区。 一进军分区大门,就见门岗的小朱脸色怪怪的,对着他欲言又止。 李云生当然发现不对劲,脸色一沉,问:“小朱,什么情况?赶紧报告!” 小朱一脸为难,吞吞吐吐的说:“那个,那个,参谋长,嫂子来了,都好几天啦!您赶紧看看去!” “嫂子?谁嫂子?”李云生莫名其妙,忽然想起苏琳,心里咯噔一下。 立即说:“你是说我爱人?胡说八道,我爱人才刚刚回A城,眼下在家养伤,怎会跑这里来?” 小朱挠挠头皮,嘿嘿笑着:“可是她让我们叫她嫂子,司令员也说,以前她是您妻子?” 李云生有些七窍生烟的感觉,暗骂孙红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即板着脸,冷斥:“怎么做军人的,就没点警觉性,别人随便说,就相信?稍息,立正!好好站岗,回头给我写篇一万字的思想汇报,一个错字罚跑一千米,明白?” 小朱叫苦不已,暗自嘀咕:参谋长绝对在报复!绝对!司令员可坑苦我了。 苦着脸,端正军姿,立正站好,敬个礼,大声道:“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李云生暗忖:臭小子,几天不收拾,皮痒痒! 回神过来,又头大不已:这个老孙,搞什么鬼,怎么不打发人回去,留在这里添乱? 有些牙痒,怒气冲冲的走向司令部。 孙红兵翘着二郎腿,喝着好茶,哼着小曲,自娱自乐。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李云生双臂抱胸,靠在门边,冷笑:“你到挺自在哈?要不比划比划?” 孙红兵吓了一跳,见是他,嬉皮笑脸的站起来,“老李,你回来啦?安然怎样,好点没有?” “安然?你还记得她,你坑她一套一套,对她还真是好!” “呵呵,这不是没办法吗?苏琳见不着你,就不肯走,我有啥办法?” “好,就算她不肯走,那她逢人说是我妻子,你怎么不帮我解释?还越描越黑,说她以前是我妻子?叫别人听见怎么想?”李云生无视他装无辜,太熟了,他有什么花招,全都一清二楚。 孙红兵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根本瞒不住这个多年老友,其实他就是想看热闹,想添乱。 被戳破用心,他索性破罐破摔,得意洋洋的笑:“生活太平淡,咱们得找点乐趣不是?” “要不是知道你的性格,我绝对以为你是我敌人,有这么坑战友的?你知道我和安然结婚了,苏琳这么一闹,传出去别人怎么想?我作风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 孙红兵顿时哑然,头上出了些冷汗,他只图瞧热闹,还真忘了这码事。 当即赔笑:“对,都是我捣乱,怪我。这样,你这几天继续放假,我抓紧时间把苏琳劝回去,等她走了,你再回来。” 李云生轻轻松松达到目的,趁这家伙没反应过来,赶紧溜走。 等他走了,孙红兵总觉得有啥不对,细细寻思,一拍大腿,恨恨的骂:“又上这老小子当,现在可好,不但赔了几天假期,还得给他擦屁股!” 无可奈何,只有去找苏琳,解决问题。 这个问题不解决,这老小子还真有理由不销假。 命苦啊!比黄连苦! “那个,苏琳啊,这老李暂时回不来,这个部队呢,你也知道,不能长时间留家属在这里。你看,要不先回去,等他回来啦,我让他找你去?” 孙红兵涎着脸,搓着手,笑嘻嘻的商量。 苏琳睨他一眼,低头翻着杂志,闲闲的说:“你就扯吧!第一,我没有住部队,是住你家,你家是家属楼,可以住家属;第二,李云生即使回来,你不可能叫他去找我,他也不可能去,你只是忽悠我? “第三,我留在这,只是想亲自问问他,如果他真的结婚,我会走!我苏琳,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要不是小海恳求,我今天不会来这里。既然我来了,必须问个清楚明白,否则不符合我的性格。” 孙红兵苦着脸,暗忖:姑奶奶哎,你不走,那老小子就有本事耍赖不回来,叫我咋办呢!这两人,以前不愧是一家人,折腾人的功夫,都一样! ~~~~~~~~~~~~ 安然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就闻到扑鼻而来的饭菜香。 侧耳倾听,还听到宋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以及李云生低沉磁性的应答声。 安然突然觉得这一刻,美妙得仿佛置身天堂,她梦想中的家,就应该是这样。 温柔忠诚负责的丈夫,活泼可爱聪明的孩子…… 上天对她终究是厚待的,把她期望的,统统送到她面前。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心中充满了感恩。 “李爸,饭好了,我去看看妈妈醒没有?”宋欢语气满是愉快,她从心里喜欢这个继父,满满的正能量,让人信任,崇拜。 自从知道他和母亲结婚,她就毫不见外的,亲热的叫他“李爸”,内心处,她其实希望,这就是她亲生父亲。 拍拍她的脑袋,李云生温柔的笑:“好,但是要轻轻的,如果妈妈没醒,咱们给她留菜,等她睡醒了再吃。她受了那么重的伤,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很快的好起来。” 忽然回忆起安然在急救室,生死不知的恐怖日子,宋欢脸色苍白,迟疑的问:“李爸,妈妈应该好了,不会再像医院那样,怎么叫都不醒,对吗?” 李云生看着她害怕的模样,暗暗自责,当即微笑安慰:“当然不会,欢儿,你别担心,有李爸在,妈妈再也不会有事。” 听着他低沉有力的嗓音,肯定的语气,宋欢的心奇迹般地平稳下来,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李爸,我相信你!” “乖孩子,悄悄瞄一眼妈妈醒了没有,再来告诉我?”摸摸她的头顶,李云生怜爱的说。 安然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充满酸涩,她知道,宋欢这次真的被吓到了。 醒来时的愉快,此时被难过替代。 宋欢摄手摄脚的走进来,悄悄俯身,就对上母亲满是泪意的双眸。 “妈妈,你醒了?怎么样,还疼吗?”宋欢心里全是疼惜。 安然强颜一笑:“欢欢,你放学了,妈妈没在这段时间,可怜你了!” 宋欢摇摇头,“云阿姨每天都来陪我的,只有今天,听到你们回家,她才没有过来。妈妈,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答应我?”她迫切需要母亲的安慰和肯定。 安然点头:“妈妈保证,绝对不会离开你!” 宋欢展颜一笑:“嗯,刚才李爸也说,有他在,你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我相信你们!” 摸着女儿光滑的头发,安然微笑,活着就好,能陪着最亲,最在乎的人,就是最大的幸运。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着饭,两个大人一直微笑,倾听孩子清脆的声音述说。 温馨又自在。 李云生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有好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期间,他很少说话,只是微笑,为妻女默默夹菜。 真好,他有妻,还有女,残缺的圆,终于补齐成就圆满,人生无憾。 ~~~~~~~~~~~~~ 孙红兵焦头烂额,头发都几乎白了。 老妻天天指桑骂槐,明嘲暗讽,让他非把这么个“狐狸精”叫走。 可是苏琳,依旧老神在在,漫不经心,装聋作哑,住得悠闲自在。 “哎呦,我究竟欠了你什么,你赶紧回来,把人给我弄走,不然你嫂子真要和我离婚,我找谁去?我天天呆在军区,都不敢回家。” 孙红兵苦恼的揪着头发,整一个苦瓜脸。 李云生喂安然吃苹果,悠闲的回着电话,电话按了免提。 “你既然想看热闹,我就让你天天热闹呀,人是你留下的,自己解决。我目前休假中,照顾老婆要紧,没事你不要打扰我。” “老李,你说这话,是人吗?啊?我究竟为了谁,这到底关我啥事?把我生活弄得一团糟,你拍拍屁股百事不管,你良心不会痛?”孙红兵痛彻心扉,捶胸顿足。 “来,再吃一块,多吃苹果,补充维生素。”李云生充耳不闻,顾自喂安然继续吃苹果。 孙红兵大恨:“喂,姓李的,你听到没有,赶紧的,给我把人弄走!否则老子一定把你发配边疆,叫你永远见不到安然!” “啧啧,看把你能得,把我发配边疆,是你一句话办到的?舌头闪到没有?我问你,留下苏琳,是谁的主意?”李云生鄙视之。 “那个,那个,两兄弟,不说见外的话,人家大老远过来,也不容易不是,我怎么好赶人走?”孙红兵有些讪讪。 “所以呢,是你留的客人,就该由你招呼,你抱怨什么?” 李云生慢条斯理又道:“再说了,你说她为我来,当时电话里,我已经给她说得很清楚,我结婚了,有家庭,她也听懂了。至于后来,你怎么给人说的,就是你的事。自己撂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孙红兵闻言,忽然心虚。 想到当时自己回到办公室,看到苏琳孤零零一个人,哭得梨花带雨。 不知怎的,脑子一热,谎言就冲口而出:“苏琳,不要哭了,老李他,他其实是气你。十年来,给他介绍那么多女人,他从来没瞧过一眼。当年你绝情离婚,让他难过到现在,他一直惦记着你。” 话说出口,他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落地沾灰,再捡不起来。 加上后来,也带了些看热闹,找麻烦的心理,索性把苏琳安排在家里住下,事情就逐渐演变成这样。 如今,后悔来不及,只能希望这老小子,还能有点良心,把这事圆满过去。 “兄弟,你看咱们这么多年,你不能见死不救。我要离了婚,是真找不到人接手,你得可怜我?你嫂子那性格,你不是不知道,说风就是雨!这几天,家里鸡犬不宁,让人看多少笑话。” 孙红兵采取哀兵政策,放下老脸,苦苦哀求。 安然听了半天,大致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当下也被这活宝弄得好笑不已。 当即捂着嘴,吃吃偷笑。 孙红兵耳尖,听到她的声音,猛拍脑袋,暗骂自己是猪。 有现成的救兵不找,偏要求这个冷心冷肺,连骨头都结冰渣的家伙。 于是,可怜兮兮的叫安然:“安美女,安大小姐,你最善良,对不对?你也不愿我家庭破裂吧?你看,听到你受伤,我马上放那家伙的大假,让他好好照顾你。我老孙可没有对不起你,是不?” 安然哈哈笑出声来,欢快的说:“红兵,你坑我家老李,把自己给坑了,现在装可怜,我可不理你!” 听她这维护自己人的语气,李云生心里比蜜还甜,对她露出魅力的笑容。 “安美女,你学坏了,跟着那坏胚,学不到好东西。不要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子,才是所有男人的女神!”孙红兵哀求。 安然咯咯笑着:“我不需要做其他男人的女神,我只要做我家老李的女神就够了!” 李云生赞赏的竖竖拇指,还上下摇了摇。 玩笑开够了,李云生抓起电话,正色说:“行了,别怪叫了,明天你把她带我家里来,我亲自和她谈谈。不管怎样,也是我儿子的母亲,我和她虽然无缘夫妻,也该给她应有的尊重。” “你家里?安然那里?”孙红兵也停止玩闹,微愣了愣,询问。 李云生翻翻眼皮,不耐烦的骂:“废话,我那房子还没装好,安然的家,当然也是我的家,你有意见?” 孙红兵委屈的嘟囔:“这不随口问问,这么凶干嘛?知道你有老婆了不起!” 李云生浓眉倒竖:“废话那么多,不然你自己解决?” “好,好,明天我一定把人带到,您老放心!”孙红兵立刻狗腿撒欢。 第十九章 昨日黄花 挂断电话,安然笑盈盈的说:“红兵这人,可真好玩,要是不熟悉的话,我压根就不相信,想象中威风凛凛的司令员,会这么逗趣。” 李云生笑道:“你要不说这个,我根本想不起,他还有这么个官职。这家伙,就没个正形,自来就这样无厘头。你不知道,以前读军校的时候,他经常给我挖坑,处处拖我后腿。 “可是,就没一次成功,反而每次都自己进了坑。可这家伙,神了,越挫越勇,从年轻到现在,经常不忘给我挖坑,屡败屡战!” 安然哈哈大笑:“你们那时候,肯定很好玩,有时间,你一定要慢慢说给我听。” 李云生微笑:“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留着一件一件说,免得你无聊。” 谁说这人不会说好听话,这话说出来,直让人耳热心跳。 安然嗔他一眼,晕生双颊:“油嘴滑舌!” 李云生摊摊手:“我哪里油嘴滑舌,说的都是实话。” 微笑:“今天天气不错,累不累,我用轮椅推你出去散散心?” 安然点头:“不走远,咱们就在小区花园逛逛。” 把她抱上轮椅,推着她缓慢游走在花园。 初冬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很舒服。风微凉,仍然有着几分善意,不刺骨。 给她押好薄被,李云生关切询问:“冷吗?要不要回家?” 安然摇头:“不,听说照太阳可以补钙,我应该多晒晒。” “嗯,好,那咱们就再走走,过会欢欢快放学了,该给她做饭去。”李云生依从。 “云生,你是不是上天派给我的天使?我一直都觉得在做梦,好不真实的感觉?”安然喃喃而言。 李云生失笑:“你以为在看童话,多大了?欢欢都不看。我就一个普通男人,有着所有男人的优缺点。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怕你日后会失望!” 安然白他一眼:“好吧,现在我回到现实,见证完毕,你就是个普通男人,少个浪漫细胞的人。” 李云生好笑:“这么快就看清现实了,不错!老孙经常说,我就糙汉子一个,全身上下就找不到个文雅细胞。听说女人都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你呢?你喜欢吗?” 安然伸手搭在他推轮椅的手上,静静的笑:“我不需要骑白马的王子,我需要的,是个危难时不离不弃,为我做饭,听我抱怨的男人。生活和童话,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没有半点交集。” 两人相视一笑,有些东西,在这笑容里,得到升华。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第二天一早,刚刚把宋欢送出门,孙红兵就带着苏琳来了。 安然还在睡,受伤过后,她的睡眠变得较多,又比较浅眠,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轻手轻脚关好门,把两人引到客厅阳台,并关上推拉门。 泡壶茶,三人相对坐下。 李云生这才有时间,打量着多年不见的苏琳。 她多了些成熟的风韵,更多了些书卷气息。 不像以前,年轻时的她,虽婉约柔美,也带一些娇纵任性。 苏琳也在看他,刚才他小心翼翼,对待另一个女人的模样,让她心中充满难言的滋味。 曾几何时,那个被捧在手心的人,是她呀! 他的眉宇添了些岁月的风霜,却不减他的俊朗,反而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想当年,经人介绍认识他,她一眼就看中了他的外貌气质风骨。 不顾父母的反对,就是认定了他。 他一直是个让女人心动的男人,正直,忠诚,温柔,具责任感。 她为何放弃这样的男人?如今,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属于她了。 苏琳不禁黯然神伤。 “对不起,我妻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失礼了。”李云生开口道歉。 苏琳淡淡一笑:“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你,小海说了多次,我都没来。这一次,我也是旅游到此,顺便拜访下你们。希望没给你们造成麻烦?” 孙红兵嘀咕:造成麻烦可大了!可实际却不敢多说,只笑着摇头。 李云生斜了他一眼,心知肚明他此刻的想法,不去点破,只露出应酬似的微笑:“怎么可能,欢迎你,希望你到此,玩得开心。我最近没有时间,可以叫老孙陪你去逛逛,地方虽小,还是有不少玩处。” 苏琳忽然有些兴味索然,不冷不热的回道:“不用,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天,该走了,机票定在明天中午,这些日子,打扰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李云生这样客套,生冷的对话。 这段感情,真的已经过去了。 她还有什么可期待,毕竟是她自己先做出放弃,失去的,就永不再来。 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容颜和青春,改变最多的,是人心。 苏琳抬起头,最后看了下这个,曾经认真爱过的男人一眼,有些释然,又有些自嘲的淡淡一笑:“当年,年少轻狂,很有些对不起你,抱歉!希望你别介意。如今看到你幸福,就放心了。自此一别,也许再不相见,你们二人多保重!” 她潇洒起身,与两人各自握手,披上风衣,头也不回,出门而去。 风过,将两滴清泪带入尘土,了无痕迹。 留下两人沉默无语。 良久,两人同时轻叹口气,又相视一眼。 “真的决定了,不后悔?她那么骄傲的人,主动来找你,不知道作了多大的决心。”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当年她既然决定离婚,必然经过深思熟虑。十年,我们都改变了,我也不再是当年的我。知道吗?和安然在一起,感觉很温暖,是我多年来一直梦想的生活。” 看着李云生,露出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孙红兵知道老友说的都是真的。 拍拍他的肩,微笑:“日子是自己过,是甜是苦只有自己知道。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可以了。”孙红兵站起来,瞪他一眼:“你假期已到,赶紧销假回去,少耍赖!” 李云生懒洋洋的靠着椅背:“我这么多年没请假,你每年探亲假都是谁顶着?” 孙红兵头疼起来,摆摆手:“行行,你继续休假,我先走了,下午还要开会。你自己摸着良心,看什么时候回来啊?” 无可奈何的自行离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快过年了,已经是腊月二十三。 A城从前几天就开始飘雪,到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在李云生的精心照顾下,安然已经可以独自下床,缓慢行走。 李云生从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年货,并亲手灌腊肠,熏腊肉。 宋欢跟着他忙进忙出,小脸一直挂着开心的笑容。 安然裹着厚毛毯,躺在沙发上,屋里空调开着,温暖如春。 她带着愉快的笑容,看着父女俩忙碌的置办年货,心中充满幸福和满足。 宋欢跑到她面前,手里扯着一件新羽绒服,叽叽喳喳的笑:“妈妈,你看,李爸买给我的新衣服,过几天大年夜就可以穿上,好不好看?” 她美滋滋的在身上比划。 安然认真的打量着,点点头:“不错,挺漂亮,有眼光!” 宋欢得意的瞟瞟李云生:“怎么样,李爸,我就说这件好看,你选的那件不行!看,连妈妈都说好看。” 李云生呵呵一笑:“是,当然是你有眼光,爸爸是男人,又是老头,欣赏水平肯定不如你!”他手中不停的灌腊肠,嘴角上扬,眼中全是笑意。 宋欢得意:“那是,不过,你才不是老头,那天你来接我,我闺蜜她们看见你,都说你酷极了,特有型!知道你是我爸,她们一个个羡慕得不得了!” 李云生失笑:“是吗?看来我还算不上老头,连小姑娘都夸赞!” 安然笑盈盈的打趣:“是呀,特有型的帅大叔!” 李云生睨她一眼:“怎么,嫉妒?要知道,从我年轻时,就经常有小姑娘送礼物,送情书,次数多得记不清了。” 安然大笑:“是,是,我真的非常嫉妒!” 宋欢微笑看着母亲和李云生的互动,心里充满感动:感谢老天没有夺去妈妈的生命,还让她遇到李爸,得到自己的幸福! 今年的春节,是安然过得最开心的。 孙红兵拖家带口的,跑来和他们一起过年,两家人热热闹闹的凑在一起,吃团圆饭,守岁。 凌晨,还开车跑到郊区放鞭炮,烟花。 听着炮仗响亮的炸响,看着烟花开放如炫丽的春花,就像多彩的人生,处处是惊喜,充满了未知。 正月初二,李云生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带着安然母女回云来镇安家村。 安家村经历过山体滑坡后,已经在离原址一百里的地方,重新修建。 村民的住房全部都是有关部门出资,修建的混凝土楼房。 每家每户都分到一套,宽敞明亮的房屋。 灾难时的惨痛已经过去,如今人们重新拾起生活的热情,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安华老夫妻,也分到一套八十平的屋子,简单装修后,打扫得干净整齐,安安稳稳的居住下来。 看到女儿女婿回家,二老自然高兴不已,好在是过年,什么都置办得齐全。 一家人聚齐,热热闹闹的吃着饭,每个人脸上都充满喜悦。 宋欢收红包收到手软,很是发了笔横财,嘴巴一直笑得合不拢。 边笑边对安然说:“妈妈,我喜欢外公外婆家,以后过年,我都要来!” 安然失笑:“小财迷,你喜欢的是收红包吧,行,为了红包,我每年过年都带你来!” 母女俩的话,逗的全家人笑得岔气。 李云生笑着打趣两人:“怎么说得我平时苛待你们一样,怎一副没见过钱的样子?” 宋欢得意的笑:“李爸,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平时你发我的,是工资,现在我收的,是年终奖,能一样吗?” 全家又是一阵大笑,李云生无奈摇头:“这小鬼头,越来越狡猾!” 欢乐的时光总是一晃而过,过了元宵节,这个春节,就算过完了。 三月一号,宋欢开学,李云生回军分区,安然的伤好了大半,只要不做剧烈动作,她基本活动无碍。 初春的气温,乍暖还寒。 李云生才走进司令部办公楼,就看到孙红兵苦着脸,盯着他。 “怎么了,这是?大清早,能不能给个好脸色?”李云生睨他一眼,倒杯水慢条斯理的喝。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孙红兵愁眉不展。 李云生好气又好笑:“干嘛,电视剧看多了,发什么神经?” 孙红兵不理他,顾自说:“那就先说好消息,今早接到省军区电话,你升官了,调到L城任军分区司令员,大校军衔,驻守边防,任期暂定五年。 “坏消息就是,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你在身边。没有你,我这日子没法过了。何况你刚刚结婚不久,就这么离开,你舍得?安然舍得?” 李云生手中的杯子差点没捏稳,水洒了一地。 他愕然:“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申请转业,还调去驻边?” 孙红兵本来难过的心情,在看到他失措的表情后,突然就明媚起来,他鼓掌大笑:“哈哈哈,我从军校到现在,就想坑你一次,从来没有成功。没想到,这次阴差阳错,居然狠狠地坑你小子一回!” 他拍手跌足,喜不自胜。 李云生这次真的是无奈了,“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转业报告扣下来?老孙,让我说你什么好?” 孙红兵转忧为喜,哈哈大笑:“你小子就老老实实去L城,转业,你别想,干到退休,咱们一起在A城养老。” 李云生没好气的骂:“谁和你一起养老,滚回你老家去!告诉你,要是安然因此和我离婚,我和你没完!” 孙红兵涎着脸,搭着他肩膀:“不会,安然不是那种人,你服从分配,安心去干上几年,我会想你。但是,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李云生扯开他的狗爪,训斥:“说什么乱七八糟,调令下在什么时候?” 孙红兵呵呵笑:“今早是电话通知,纸质调令在路上,你办完这边的交接,可能下月初就得动身。” 李云生严肃的点头:“我会尽快交接手边的工作,新的参谋长什么时候到?” 说到正事,孙红兵也停止嬉皮笑脸,严肃道:“下周一会准时报道。” 回到家,面对妻女的笑靥,李云生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开口。 安然早就发现他的不对劲,当即关心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宋欢也停下手中的筷子,关心的看着他。 李云生摸摸女儿的头发,轻叹口气:“是这样,今天早上来了调令,派我到L城任军分区司令员,可能下月初就要出发,任期暂定五年。” 第二十章 尾声 安然怔了怔,放下手中碗筷,咬咬唇:“那地方比较苦寒,条件听说很艰苦,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李云生愣了下,他万万没想到,安然关心的竟然是他的身体,而不是丈夫离开后,她带着孩子怎么过的问题。 心中泛起些喜悦,又有些酸涩,更有被理解,被宽容的感动。 他喉结滚动一下,半晌,才微笑:“没事,那地方我以前呆过几年,能适应那边的气候。我只是担心你们母女,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走了,谁照顾你们?” 安然展眉一笑:“作为军人的妻子,必须有这样的觉悟。你自己在那边,要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一定注意安全。家里,你不用操心,我会看顾好,等你回来。如果,五年后,你任期延长,等欢欢考上大学,我就去找你,陪你!” 宋欢严肃的点头:“对,李爸,你放心去工作,我会照顾自己和妈妈,将来我也考军校,接你的班,让你们安心养老!” 两个大人的离愁别绪,顿时被她这几句话打散,李云生不由失笑:“行,爸爸就等你来接班,我不在家,你可要照顾好妈妈和自己。” 宋欢使劲点头:“没问题,虽然妈妈做饭没有你好吃,但是我会学着忍耐。” 安然忍不住给她个脑勺,笑骂:“说什么呢?不好吃你不是吃了十多年,才几天,现在就嫌弃了?” 李云生忍不住笑:“欢欢说的是真话,真话都是不受欢迎的。” “看把你美的,个大老爷们,做饭好吃很光荣吗?不是君子远庖厨?”安然捂嘴笑。 李云生摇摇手指:“错,职业无贵贱,劳动最光荣,你看,那些古今名厨,好像都是男人多吧?我祖爷爷,还是皇宫御厨呢,我这手艺,别小看了,是家传的。” 安然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真的假的,我居然天天吃的,是以前皇帝吃过的菜,这是什么待遇?” 看她傻傻的模样,李云生最爱她这副表情,忍不住伸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笑呵呵的:“瞧你,骗你的,还真信了,御厨要真是我这水平,早被皇帝拖出去斩了。” 安然又羞又怒,偷偷瞄了看热闹的宋欢一眼,捶了他一下:“孩子在呢,就不能正经点。” 宋欢干咳一声:“唉,最近天气干燥,眼睛不好使,这嗓子不舒服,你们慢慢吃,我回房了。”装模作样的走回房间。 李云生看她那故作老成的样,失笑:“这小家伙,脑袋咋长的,太聪明了。” 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热切,紧紧的盯着安然。 “这么看我干嘛?”安然有些羞涩,又有些疑惑。 李云生握住她的手,深情满满的低声说:“咱们要不要生个孩子,也像欢欢这样聪明,可爱?最好是结合咱们两人的优点,怎么样?” 安然面上一热,啐他一口:“丢不丢人,多大岁数了,生什么,你有脸,我都没脸。” “丢什么人,夫妻生孩子,天经地义,然,我想要个我们共同的孩子,到时候,我一定陪伴他成长!” 李云生拥着她,语气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安然举拳捶他:“尽瞎想,等你五年回来,我都奔五了,哪里生得出来!” 李云生调侃:“万一你老蚌生珠呢?”此话的后果当然又是一顿粉拳。 夫妻俩说些私密甜言不提。 纸质调令不到一周,就到达司令部,新任参谋长也准时赴任。 李云生忙得脚不沾地,抓紧时间把手里工作一一交接,调令规定,必须在四月一号准时去L城接任。 如今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工作交接又多又繁琐,如果不抓紧时间,很可能完不成。 终于,离赴任期只有一周,李云生把手边的事物全部交接清楚。 他的行李很简单,安然早就给他收拾齐整,机票也早就订好。 离别的日子就在明早。 李云生打起精神,整治了一桌好菜,把孙红兵两口子叫来,两家人作个简单的饯别。 吃完饭,孙红兵夫妻也不多做停留,稍坐半晌就打算告辞。 李云生认真的看着老友,慎重的请求:“红兵,多年老友,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把安然母女拜托你了。我不在A城的日子,请你多加照顾她们,兄弟我记你这个情!” “说这些干嘛,你还不相信我?就算你不说,她们也是我的责任。你安心去做事,这里有我,放心!” 从军以来,两人还是第一次分开,彼此的伤感是肯定的。不过男人嘛,没那么多愁善感,告别后,也就释然,期待的,是将来的重逢与相聚。 当晚,夫妻夜话,通宵无眠,盼时间停驻,天色却逐渐转明。 飞机是早上九点五十分,A城没有航班,要去省城转机。 所以,凌晨六点,李云生就必须从A城乘坐飞机去G省城机场。 窗外下着细雨,安然依偎着他,面上虽然带笑,心里却满是离愁别绪。 亲亲她的额头,李云生心中充满不舍,安慰:“没事,我每年探亲假都来看你们,你和欢欢在家,照顾好自己。” 安然悄然擦掉眼角泪珠,微笑:“你刚去那边,好好做事,不要想着回来,毕竟你是司令员,要以身作则。我们在家,有那么多亲戚朋友照顾,你不用担心。” “现在还早,你快睡觉。外面下雨,小刘开车送我去机场,你就不送了,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听话!到了省城机场,我给你打电话。”李云生抚着她的头发,柔声细语的劝阻。 安然泪眼婆娑,哽咽着点头。 再次俯身拥抱她后,李云生硬起心肠,提着行李开门而去,期间不敢回头。 下了楼,小刘开着军用吉普,已经等了一会儿,李云生回头看看自家露台的落地窗,停贮片刻,就上车而去。 安然站在窗帘后,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上车离开,伸手掩唇,哭得肝肠寸断。 时间如白驹过隙,晃眼即逝。 李云生离开快两个月了,一有时间,他就会打电话,发短信,只是那边信号差,往往说不上几句,就断线,短信也是时有时无。 可是,对于安然来说,也能聊解相思之苦。 这几天,她总觉得全身乏力,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本来以为是感冒,也不以为意。 可是,她忽然联想起另一件事,脸色大变。 算了算,好像月事快两个月没来了,当初怀欢欢时,好像也是这个状况。 记得家里有验孕棒来着,安然着急忙慌的翻箱倒柜。 呆呆地看着验孕棒上面红彤彤的两道杠,安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转念一想,又有些咬牙切齿:那混球,倒是潇洒走了,留下我个高龄孕妇,该怎么办? 所以,这一天,L城边防部队的司令员,李云生同志,就收到了一条长达一千字的短信。 不要误会,不是情书,多半是骂人的话。 可是,李云生同志不但不生气,反而喜上眉梢。 内容如下:李云生,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以前我说过你是天使,现在我收回。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你倒是走了,丢我一个高龄孕妇加产妇加奶妈,该怎么办? 你是不是有毒,或者是乌鸦变的,怎么说要孩子,就真弄个孩子。 问题是你要去那么久,我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过日子? 以下是骂人的语言数百字,全部是不带重复,花样百出,还没有一句脏字。 省略…… 然后柔肠百结,峰回路转,语气顿然一变:你在那边怎么样,条件很苦对吗?给你寄的衣服吃食有没有收到? 听说那边气候早晚温差很大,你注意身体,缺什么告诉我,备了些常用药,已经寄到路上了。 肚子里的宝宝很好,你不用担心,红兵家的嫂子、朝霞经常都过来照顾我,还有娘,她明天就要来家里住,方便照顾我们。 所以,你安心守卫边疆,要记得身负的责任和使命,保护好国土,也要保护好自己和手下将士。 家里一切不用你操心,想我们了,就打个电话,我们也很想你,保重! 李云生看完,胸口好像堵了团东西,眼眶有些湿润,他郑重其事的,把这条长长的信息收藏起来,并对着手机轻轻一吻:“然,等我!” 安然抚着日渐增大的肚子,站在露台上,夏日的风微带炎热,吹拂着白纱窗帘。 她的脸上带着期盼的微笑,去年这个时候,她失去了想要的孩子,那个可怜的孩子,是不被祝福的生命。 命运的轨迹是多么奇妙,她现在又有孩子,是她和云生爱的结晶。 这个幸运的小生命,带着所有人的期盼和祝福,带着父母的爱,在她肚子里生长。 短短一年,她自己也像蜕变的蝴蝶,露出美丽的翅膀,展翅飞翔。 真正的爱,应该是宽容,理解,支持,还有等待。 只有一方无尽的付出,换来的只有爱的死亡。 安然自嘲,白活了几十年,原来一直没搞清楚爱的真谛。 想到李云生,那个铁骨铮铮,敢爱敢恨的男人,她唇边露出微笑,喃喃自语:“谢谢你,云生,是你给了我爱,教会我爱。” 爱是等待,不是蹉跎。 春去冬来,五年的时光转眼即逝。 任期一满,李云生顺利请调回G省军区。 他一安顿好,首先就是亲自去接老婆孩子。 安然和他的儿子已经四岁,小家伙聪明伶俐。 虽然每隔两年,才能和父亲相聚短短一个月时间,可是对这个军人父亲,小家伙是特别崇拜加迷恋。 上幼儿园后,经常和别的小朋友显摆自己的爸爸。 安然教训了几次,无奈说不下来,加上人家还有外公,外婆,姐姐,两个干爹,干娘(也就是孙红兵夫妻二人,云朝霞夫妻),这么多人撑腰,实在不行,还能打电话向爸爸告状。 对于后台背景如此深厚的大佬,安然也只有徒呼奈何。 全家人都对这个祖宗,宠到骨子里。 可是,一物降一物,大佬李海天最怕的却是爸爸,李云生眼神一瞟,立即乖得老鼠见猫。 听到要和爸爸在一起生活,小家伙有喜有愁,眉头打结,长吁短叹。 安然心知肚明,故意逗他:“小天,爸爸来接你,怎么不高兴?” 李海天偷偷瞄了父亲一眼,咧咧嘴:“妈妈你别胡说,我可高兴哪,只是想到以后见不到幼儿园的朋友,有点难过!” 安然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指弹了弹他额头:“猴儿精,还懂得狡辩了,行,我还不知道你,以后逍遥日子结束,有你爸收拾你,我可省心啦!” 李云生看着儿子人小鬼大的模样,看着安然笑盈盈的面容,心中涨满幸福的暖意。 他搂着妻子的肩膀,微笑:“欢欢正好读省高中,你们娘俩过去,还可以经常去看她。” 安然点点头:“虽然如此,只是在这里住惯了,舍不得离开,加上所有的亲戚朋友全在这边,真的不想去。” 亲昵的刮刮她的鼻子,李云生爱怜的道:“别忘了,咱们的家在这里,省城离这没多远,高铁一小时就回来,可以随时回家。再说,我没几年就退休,等退休后,咱们回家养老,好不好?” 安然白他一眼,鄙视:“李云生同志,你吹牛不打草稿的吗?退休要六十岁,你今年才四十七,好意思说退休没几年,你个大忽悠!” 谎言被戳破的李云生,摸摸鼻子,呵呵一笑,弯腰搂住儿子,哄着:“走喽,咱们坐高铁去,可快呢,忽的一下,就把小天带到爸爸那里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快,李海天马上就被父亲的话吸引住,一连声的呼唤母亲:“妈妈,快点,咱们坐高铁去!” 安然无奈摇头,继续收拾行李,父子俩满屋飞跑,清脆的童音洒了一室。 几年的等待,终于盼来团聚。 安然含着期待的笑,去迎接未来美好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