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里会有玫瑰》作者：芝麻核桃清明果 文案 周区明抓到了在公交车上偷看自己的小玫瑰。 哄了他和自己当室友。 后来林茶憋不住了，喝醉之后，找周区明讨了一个吻。 第1章 两个月前，周区明接到市医院的电话，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签署了周济的死亡确认书。说实话，他没什么感觉，被告知周济死在红灯区的时候，身边的警察似乎都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他只是坐在椅子上，抬了抬眼：“我可以走了吗？” 看着像长官的一个，皮带被肥大的肚子撑得好像要崩开，周区明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怕被误伤。 “这不行，”那警察往上扯了扯裤子，朝周区明靠了靠，“你还得去警察局做一下笔录呢，小伙子。” “周济怎么死的？”他眼底闪过一丝厌烦，侧了身向旁边靠了靠。 那人拿出一破破烂烂的小本，翻了两三下：“呵，做得太过了呗，红灯区多少人是这种死法，真是的——猝死，没什么好说的。” 周区明把背贴上墙壁，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得想吐。 周济年轻时浑事干得不少，家里逼婚了，就买了个老婆，生了周区明以后离了婚，之后几年那女人一直往回跑，就为了看看周区明。 后来却再没见过她，周济说她懒得来看自己了，周区明知道，那女人多半是死了，死得安安静静，谁也不知道。 周济留了两百多万的存款，和两套房产，原来这么些年，家底还没给他败光，周区明竟然有些欣慰。 在飞机上醒来，周区明意识到自己又做了那个梦，那个签署死亡确认书的晚上。他拿下旅行包，从侧边袋里挖出耳机，放着几首古典乐。学校在这座小城市的大学城，虽然已经是边缘地带，却胜在环境足够好，适合学习。 周区明拖着行李箱走进小区，电梯维修，只能一级一级台阶地把东西拎上四楼。 这是他在外面租的房。 离学校近，因为再过半年要拆迁，房价比其他地方便宜了不少，周区明躺在床上，透过不太干净的玻璃窗看看天空，然后移回视线，看见照进来的光和微尘共舞。他抓过枕头底下的一本书，叶芝的诗集，随手翻了一两页，又重新塞回枕头底下。 房间里有些潮，泛着一股霉味儿，他打开手机想看看学校的通知，却发现早已经停电关机。周区明把旅行包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充电器，这才意识到落在家里了。 他起身整了整衣服，拿起手机去找维修店。 大学城有不少的维修店，周区明却搭公交跨了几条街去买充电器。 “拿什么充电器？”那老板吸完最后一口面条，用纸擦了擦嘴，“普通的还是闪充？” “快的。”周区明看着那碗面，想起来自己的中午饭还没解决，莫名地有些恼火。 老板拿货的时候和周区明唠了两句，知道他是大学生，就问是哪个大学。周区明不喜欢这么直接的，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 “这学校好啊！我家那小子要是有这命就好咯......”他说着把充电器放在柜台上，在记账本上写下几行字，“我给你便宜点，我这儿什么都有，电脑也修，下次再来啊。” “嗯......”周区明漫不经心的应着，把充电器放进包里。 这条街的公交车不多，但经过大学城的不少，他站上9路公交，车上人挤人，羽绒服摩擦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周区明开始后悔上了这辆“贼车”，只能尽量往车后门走。 那里站着一个栗色头发的男生，穿着卡其色的呢大衣，扶着铁杆，他在盯着周区明看。 被周区明发现之后，那男生就侧了侧头，尽量不和周区明有眼神交流。 偏偏周区明来了兴致，时不时往他那儿看一眼，那男生的脸没什么棱角，嘴唇像是擦了口红一样，他皱了皱眉，这男生是化了妆吗？ 他对男生化妆没什么感觉，但网上看见的那些总是令他有些不适应，所以说不在意，是假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往那个人身上瞥两眼，原来真的有男生是适合化妆的，周区明有些惊讶。 林茶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了，因为性取向的原因，他总是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同性的身上。周区明留着板寸，右耳有两个耳骨钉，完全就是给林茶来了一发取向狙击。 也许是自己的视线实在是太过露骨炙热，周区明很快就抓到了他，羞赧感使林茶不敢再往周区明那边看，一直僵硬地侧着头，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快酸断了。 即使自己已经尽力躲着，但对面的人却一直追着他不放，林茶估摸着自己得被别人当成变态记住了，说不定他还会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林茶这么想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听见别人说自己“恶心”之类的了。 林茶动了动脖子，酸胀感让他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往对面看去，正好对上周区明那双眼睛，光打在他的脸上，瞳孔的颜色很浅，跟鹰一样。林茶的喉结动了动，转身面向后门，手伸进口袋里直出冷汗。 周区明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想到是自己让他尴尬了，竟然心生愧疚。 两人在同一站下车，周区明想要上去和他说句话，但那个人一下车就混进人堆里，明显是不想和周区明碰上。 那就算了吧，他想，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怎么了这是，跑着来的吗？”店长在柜台后面调着收银机器，就见林茶喘着气从门外进来。 “没，怕来不及，走快了。” “换衣服吧，可以少穿点，我把空调开起来。”她敲了敲那台机器，卡得不行，“无语了，早知道听乔哥的去换掉，不知道营业那天能不能好啊？” 林茶脱掉外套放进储物柜，起身看了眼机器：“我来吧，店长。” “行吗？” “我弄了很多次了，机器经常这样。”林茶拔了电源，又重新插上，“不过也是该换了，为什么不换啊店长......” “乔予那家伙让我换，我非想和他对着干。可能我也只能和他对着干了吧，所以这么能作。”她打开空调，把温度调到二十八。 显示器亮了起来，林茶笑了笑：“真好。” 第2章 “这学期还在外面住吗？”乔予喝了口可乐，冷得打了个寒颤，“我靠，真冰。” “冬天还没过去呢，你非要买的可乐。”周区明瞥了他一眼，笑出声。 乔予跺着脚，往前小跑去，跑了几步转过身倒着走：“哎，你不是要找兼职吗，去我女朋友那儿吧，甜品店，环境多好啊，还能偷个懒。” “你女朋友知道了不得气死？她找人是干活的，又不是享乐的，真亏你能说出这种话。” “得了吧，她那店收入太差了，叫她别忙活了，非得这么搞。” “别说她了，你最近不是创业吗？三天两头怎么还往学校跑？” “在学校拉人创业啊，没钱怎么创？”乔予把可乐喝光，扔进一旁的垃圾箱，转了个圈走回周区明的左手边。 周区明笑他：“不是少爷吗，怎么没钱。” “不能用我爸的，不然得受他白眼。” 周区明打开手机看了看备忘录里记下的周济的财产状况，喝了一口咖啡，问他：“拉我一个吧，我可以出点。” 大三，周围的人都开始忙着找实习，准备考研。周区明一天有多少个小时泡在图书馆里，他没有仔细算过。 大一大二靠着周济的介绍，他走过好几个实习，感觉一天到晚就是在连轴转，暑假三十多度往四十走，他还得打着伞走到地铁站，太累了。 年过完那会儿打算找周末兼职，就让乔予在这边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店，工资多少他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想那么累了，工作日的学习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 周区明对着镜子戴上耳钉，一旁的手机响起一阵闹铃声，乔予发来了几条短信，说是让他今天去女朋友的店里看看，还说连合同都打好了，就差人过去了。 “哎，你说要和我一块儿干，真的假的啊？你小子哪来的钱啊？” 听完乔予的语音，周区明擦干净手回了一句“骗你我是狗”。 “店长，乌龙快没了，里面还有存货吗？” “我不知道啊.....你去看看吧，好吗？”店长杵着扫把朝林茶眨了眨眼睛，林茶估计乔予要是看见这幅样子能损她一星期。 乔笑噘着嘴直起腰，盯着林茶的嘴巴看了看，说：“今天的颜色真好看......乔予说要找的兼职学生怎么还不来？再这么干下去，不是你瘫就是我瘫了。” “可以休息一下的，”林茶从抽屉里找出储物间的钥匙，“我来扫地也可以。” “你这么说的我好像压榨员工一样，为了当个好老板，在你确认有没有乌龙存货前，我会把地扫完的。” 林茶笑了笑，转身往里面走去。 周区明按着地址找到甜品店，是条不错的商业街，店门口挂着木质的小牌子，写着“休息中”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故意的吧？这字。 他推开门走进去，乔笑忙从偷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摆了一个敬业十足的微笑：“来兼职的吗？乔予介绍过来的？” “嗯。”周区明的视线在店内游移了一圈，最后落回这个女孩身上，“是学长的女朋友吗？” “嚯，他还会说我是他女朋友的吗？在外面。”乔笑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每次乔予和别人见面，因为两人同姓，他总是会说两人是兄妹，以至于很多人私下来问她和乔予到底怎么回事。 周区明感到有些不自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需要我注意什么吗，我以前没在甜品店做过兼职。” “简单！”她把扫把一放，拿出一份合同来，“你可以看看上面这些，有什么需要改的，其实店里很清闲的，茶和甜品有我跟林茶，你做些简单的工作就行了。有时候人多，林茶可能需要人帮忙，我会叫他给你培训的。” “林茶？”周区明边看合同边听乔笑说着。 “另一个员工，”乔笑回道，“是同个学校的哦，你认识吗？啊......不过大学那么大，没见过也很正常啦。” “也许见过吧......”周区明敷衍地回她，“是女生吗？” 两个女生，只有自己一个男的，在这儿做兼职会不会有些太尴尬？ 更何况，自己也聊不了一般女生喜欢的话题。 周区明皱了皱眉，想着要不再找找其它兼职，反正他倒也不急。 “不是啦，他是男生啊。” 林茶打开乌龙的罐子，里面还有一半多，能撑过后面两天，他把盖子盖上，用小拇指勾起桌面上的钥匙圈。店里传过来店长和另一个男生的声音，林茶轻轻把门关上，路过镜子时整理了一下翘起来的头发。 得给来兼职的人留下好印象啊，这样以后工作起来会方便很多。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声音压低些，动作幅度再做大些？那个男生会反感自己这样的吗？ 林茶愣了愣，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把嘴巴上的唇釉擦了个干净，因为太用力，整个嘴唇红得像刚刚接过吻一样。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男生？”周区明并不是惊讶，只是感觉如释重负，原来是个男生，那就没有必要担心了。 林茶拿着茶罐子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周区明循声看去，正好碰上林茶抬头的一瞬间。 他看见那个男生的眼里掠过几分尴尬，诧异，更多的是畏缩。周区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吓到这个男生的，但是当他想开口说句话的时候，林茶却低头摆弄起了煮茶工具。 “他是林茶，我会让他带你做点儿东西的，很好上手，你就放心吧。” “嗯，”周区明从一旁的笔架上取下一支签字笔，在横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兼职？” “看你的情况，越早来当然是越好......对了，你这周有没有空？抽空来店里一下，林茶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 周区明侧头看了看林茶，那个男生低着头，栗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 “我......这周还挺空的。” 第3章 周区明的梦里有一整片天空的粉色云朵，那些光透过云层照下来的时候，整座城市都是粉红色的，他有多久没有做过这么舒畅的梦了？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扰了他的睡眠，接起来才意识到是个搞推销的。 他揉了揉眼睛，躺在床上轻哼了一声，让肺里的浊气出去，他还想继续刚刚那个梦...... “早上好，”周区明打开门，顶上想起清脆的铃铛声，一个黄铜制的铃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在了上面，“只有你一个人吗？” 林茶抬头答了他一声“嗯”，觉得自己有些不太礼貌，又加上一句“早上好”。 “新挂的铃铛吗？”周区明把包从肩上卸下来，环视四周，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林茶放下手里的勺子，朝他伸了手：“柜子在这下面，我来放吧。” 周区明把包递给他，然后走到柜台后面，看着林茶打开一个没贴任何东西的柜门，把他的包放进去。 “这个柜子是你的，另外两个贴了标签的是我和店长的，你不用贴也没事，已经可以区分了。”他说完，从地上站起来，继续用勺子从罐里盛茶叶。 没有看周区明一眼。 这让周区明有些莫名的不爽。 “我看起来不像好人吗？”周区明把围裙套起来，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反手打蝴蝶结，“那个，能帮忙系一下带子吗？”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林茶从他腰侧拉起两根带子，“乔予哥介绍过来的人，不会差的。”他系好蝴蝶结，又拉了拉垂下来的两段，确定这个结不会轻易地散掉。 “你好像很怕和我对视，我有这种感觉。”周区明撸上袖子，露出左手手腕上的一串英文，林茶有些好奇地看了看。 “我认生。”他轻声说道。 周区明的嘴角弯了弯，看向他：“我刚刚看柜子标签，你是‘茶叶’的‘茶’？” “是。”林茶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能感受到周区明的视线，那两道视线就落在他的脸上。 “我们在公交车上见过的。”周区明继续盯着他看，手掌撑在柜台上。 空气里氤氲着茶叶的香气，还混杂着煮好的花茶的味道。 “你想起来了没？”他稍稍低头，想看看林茶的脸，“你在后门那儿，倚着杆子偷看我......” “我、没、不是——”林茶侧过头，有些憋红了脸，周区明则看戏似的勾着唇角盯着他，笑的时候眼睛都会微微眯着，“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周区明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他没有要抓着这件事情不放的意思，也不会为难自己。 想了半天，他也只能道一句歉。 周区明听完这话，又笑了，摇了摇头，说：“不是，你有什么好道歉的？给你看两眼我还能少什么东西不成？” 林茶没说话。 周区明垂了垂眼，看向林茶的嘴巴，可能是因为没喝水，有些干巴巴的，也没什么气色：“今天没有抹口红吗？也没有喝水——嘴唇都发白了。” “什么？”林茶听见周区明说这些，有些疑惑不解。 周区明是第一个对他说这种话的人。 “嘴巴啊。”周区明伸手想要往林茶嘴上碰碰，那人却像受了惊吓的猫一样躲开了。 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想要干什么。 “啊，对不起，你不习惯肢体接触？” “你太突然了。” 林茶看着他，突然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周区明有一双颜色很浅的眼睛，原来不是光线的问题，嘴唇也很薄。耳朵上戴着和上次一样的耳钉，只不过今天是银色的，上次是黑色的。 “今天店长不来店里？” “她去找乔予哥了，今天我教你，一些简单的，比如煮茶，还有做几个比较简单的甜点。” “做甜点？”周区明有些意外。 “店长应该说了的，”林茶看着他，“你不喜欢可以不学，熟悉一下流程就好，忙的时候你可以撒撒糖什么的。” “不，”周区明翻了翻手边的记账本，“我只是做不来，烘焙这种事。” “啊？” “以前试过做点东西，最基础的好像成品也是惨不忍睹，干脆就放弃了。”他转过身，双手撑在桌面上，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林茶想了想，说：“我教你，说不定慢慢来，就能学会了。” 周区明偏头看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好啊。” 林茶把鸡蛋打进玻璃碗里，一下一下地搅着：“鸡蛋不要太用力地搅，不然会有气泡，像这样慢点打就不会有问题了，你要试试吗？” “......”周区明看着林茶的手腕，并没有很细，是普通男生的骨架大小，转动的时候关节骨一突一突的，泛着光。 “你要试试吗？” 一直没有听到周区明的回答，林茶就又问了他一遍。 “行啊，给我吧。” 周区明搅得很慢，看着不像是一点烘焙都做不了的人，林茶还在担心他会不会搅得太用力，现在看来，这担心完全多余了。“我叫周区明，‘彩彻区明’的‘区明’。”他看着越来越均匀的鸡蛋液，开始觉得手有些酸了，“这样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林茶从他手里拿过玻璃碗，往里面倒了配好的牛奶，用细筛子过滤了两次，“这样就能把杂质过滤掉。” “倒进杯里也要慢，就不会有气泡。” “然后放进烤箱......” “到时候拿出来就可以了。” 周区明看着林茶把盘子放进烤箱，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的花香味儿，他觉得有些熟悉：“这是什么味道，你在泡茶吗？” “玫瑰花茶，但是我们店的不一样。” “真的假的。”周区明笑了，问他，“哪里不一样？” 拿过装着茶的玻璃壶，林茶让周区明从柜里取两个杯子上来，开玩笑地说：“秘方怎么能外传？” “也是......”周区明把两个杯子递给林茶，又看着他把茶倒进杯里。 “你是财经的，”周区明喝了一口茶，“大几？” “大三。” “我们同级啊，在学校一次都没见过，挺可惜的。” “我一般都往外面跑。要做兼职。”林茶看着烤箱，里面泛着橙黄橙黄的光。 周区明若有所思似的点点头：“很累吧？”他仰了下头，脖子有些酸。 林茶回他：“还好。” “我大一大二没有歇下来过，一直在实习，一直在考证，累了。”周区明说着，把茶杯递往林茶那边，擅自朝他的杯子上碰了碰。 “敬你一杯，玫瑰花茶。” 林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笑了笑。 第4章 当周区明意识到自己睡觉又开始蹬被子时，他知道恼人烦的冬天就要过去了。他从来不喜欢冬天这个季节，太安静，人一安静，就会开始胡思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线一样的把自己缠作一团。更糟糕的是，这种“成茧”并不能给周区明带来所谓的成长，相反，他会变得越来越爱和自己犟。 "For everytime I let you down......" 蓝牙音响随机放着周区明的歌单歌曲，音乐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他靠着枕头开始发呆，想到自己那个连名字都不配被周济提起的妈，想到那个整天沉溺酒精的亲爸周济。 对了，周济躺在尸床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啊......他想起来了，憔悴，真是太憔悴了。 周区明瞑目沉思，又猛地从床上坐起，他用力地揉着额头，想要缓解一些大脑疼痛。 这间房是合租房，之前的人走了，现在留下周区明一人承担房租，他抹了把脸，呼出一口气。 “哈——”周区明自嘲地笑了声。 周济猝死的点，掐得还真是恰到好处......至少他现在不需要为了房租的事该如何向周济开口而发愁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迟早得找到合租的人，不然即使是拆迁价，周区明也不能光靠一个人撑着。 他和林茶已经相处了几天，乔笑一般时间不在店内，说是在到处采购，周区明问林茶真的假的，现在还需要跑来跑去买东西吗？ 林茶那时候在泡咖啡，听见这问题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店长只是不想待在店里。” 原来只是想旷工而已。 周区明坐在收银台后，看着旁边的林茶搅弄咖啡，香味懒懒散散地飘进他的鼻腔里，周区明觉得自己的大脑没来由地感到舒服。他枕着手臂看着那个陶制的咖啡杯，白烟从杯口升起。 上次乔笑和林茶在店里说什么来着？林茶这学期不在宿舍住了？周区明的眼睛眯了眯，嘟囔着问了一句：“你在找房子吗？” 林茶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你趴下了，很困？” “不困，”周区明吸了吸鼻子，“你找到合适的了吗......” “还没。”林茶不知道周区明为什么要问他这个，其实他没有必要为了缓解尴尬而找各种话题。 “我怎么样？” 林茶放下刚刚拿起的勺子，看了看周区明，旋即又把目光收回，蓬松卷曲的头发动了动：“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住的地方明年拆迁，租金低，合租的人走了，如果你在找房子的话，去看看吧？”周区明直起腰，手撑着下巴盯住林茶，“挺便宜的，快开学了，你也急着找吧？” “算了，谢谢你。” 周区明的食指蹭了蹭下巴：“现在租房挺难的吧，嗯？” 林茶也有看过，现在非拆迁区的月租根本不是他能支付得起的，而拆迁区的房也已经基本租完了，现在周区明在找室友，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的。 但周区明实在太是林茶的款了。 “考虑一下？”周区明玩着桌面上的假盆栽。 “我不喜欢女生，”林茶把咖啡推到周区明的手边，周区明看着林茶手上的创可贴，“你懂吗......” 接过咖啡，周区明靠在椅子上，看着上面的拉花，说：“看得出来。” 林茶看向他，没说话。 “我不能和喜欢男生的人合租？”周区明喝了一口咖啡，“你喜欢男生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样，我把地址给你，你要是有点兴趣，就来看看吧。” 他打开微信，输了些什么，林茶手机的提示音随之响起，锁屏界面上显示着周区明发过来的信息。 “咖啡很好喝。”他说。 走下公交，林茶顺着导航找到了周区明的小区，得带卡进，他给周区明打了个电话，说快到了，可以下来接了。林茶拎了拎手上的东西，两个布丁和一杯咖啡，他不好意思空着手来，就在店里做了点心。 周区明从小区里走出来，一脸刚睡醒的样子，他看见林茶手上的东西，还迷糊着问了句：“你还带了什么东西来？” “带点东西，比较好，就当点心也行。” 周区明领着他往小区里走，顺手拿过了他手上的袋子，打开看了眼：“布丁和咖啡，店里做好带来的？” “嗯。” “小区电梯维修了，之前把楼下大爷关在里面了，物业差点没吓死。”周区明揉了揉耳朵，“我住四楼，还好不是很高，去隔壁坐电梯太麻烦。” 套间装修得很好，没有林茶讨厌的花里胡哨的搭配，周区明应该买了香氛，房间里有股花的味道。 “之前的室友留了罐香氛，就用着了，说安神，有没有效果不知道。”周区明说着想起了上次的那个梦，“也许有点效果也说不定。” 林茶跟在周区明的旁边，有点寸步难行的感觉。 “你随便看看，”周区明把袋里的咖啡拿出来，“还很热，刚起床不是很想喝，别浪费了。”他说着把那杯咖啡递给林茶。 “刚起床？” “看书看到凌晨，”周区明打了个哈欠，“睡不着。哦对了，挂着日历的是我的房间，你也可以进去看看。” 虽然周区明这么说了，林茶也并没有进去看。 找了房东把租房/事宜谈了之后，林茶就准备先走了，周区明看了眼时间，说要两个人一起去吃个饭。林茶不太明白为什么周区明对自己这么殷勤，他有很强的自卑心理，喜欢的东西从来不敢开口，讨厌的东西也从来不拒绝。 而周区明是他喜欢的那一挂的，和他站在一块都是能让林茶卑微到泥巴地里去的。 他想说不用的，但是周区明边戴耳钉边看他，嘴里说着要去哪家店的时候，林茶就说不出话来了。 林茶觉得自己太有病了。 在玄关穿鞋的周区明，有着很好看的侧脸。 实验楼放起舒伯特小夜曲的那天下午，林茶第一次见到周区明，也是后面寥寥几次中的一次。 那时候林茶不知道他叫什么，哪个学院的，大几。 只觉得他是一群人中最特别的一个。 第5章 虽然是室友，但是两人的频率基本不怎么对得上，林茶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高兴。他们是不同学院的，教学楼隔得远，周区明总是根据自己的心情来选择食堂，林茶能碰上他的概率很小。 好在他们在一块儿打工，林茶不需要那么刻意地搜寻他。 甜品店已经营业有几天了，客流量不大，工作清闲的时候周区明就在柜台后边儿用平板做笔记，林茶则在一旁给卖出去的甜品做记录。 偶尔周区明发呆的时候会问些不知所云的东西，林茶听清了就顺着他的思路说点话，没听清，他就随便哼哼两声，意思是“你说着，我在听”。 灰蒙蒙的天，光线不强，让人很难看得清东西，店里一个人也没有，距离下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乔笑坐在门边的位置发着呆。周区明转着手上的中性笔，掉在桌面上的时候发出“啪”的一声，滚到了林茶的手边。 林茶拿起来递给周区明，周区明看了眼他的脸，接过那支笔继续转。 “还有多久下班？”他摸了摸笔杆，大拇指和食指往上一推，又往下一按，笔盖发出“咔哒”的声音。 “半个小时。”林茶站起身，他看见一个抽着烟的人走向这边，临推门时又把烟掐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周区明抬眼朝门口看去，那个男人穿得很成熟，也很正式，估计是隔壁哪栋办公大楼里出来的，他进门的那一刻笑了笑。 放下手里的笔，周区明看了看林茶——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啊，这男的对林茶笑呢？ “欢迎光临。”乔笑面无表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林茶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扫过，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眼：“您想要点什么？” “玫瑰花茶还有吗？” “抱歉，售罄了。”林茶淡淡地回着，“红茶也没有了，其他的都可以做，您点些别的吧。” 后面那男人点了什么周区明没有注意到，他的关注点都在林茶不正常的小动作上了。 手指下意识地蹭着键帽，不愿意抬头直视顾客。 周区明冷着脸站到林茶身边：“您可以先休息一下，很快就会做好。”他说着看了眼林茶，林茶一侧头，有些惊慌失措地点了点头，然后往后走去。 乔笑走到柜台后，时不时往那个男人那儿瞥两眼。 这么明显的关系周区明不会猜不出来。 手机提示音响起，周区明滑开一看，是乔笑发过来的。 “那是林茶的朋友，关系不太好，你待会儿去帮林茶把东西捧给他。” 周区明轻嗤，回道：“朋友有什么关系好不好的，前男友吧？” 乔笑愣了半天。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周区明没有回复，手指一直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外面的天越来越暗，估计待会儿要下雨，今天没有带伞，待会儿该怎么回去，他想。 林茶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周区明拉住他的围裙，做了个口型。 “我来。”林茶看出来他说的是这个。 但林茶没有松手，继续朝那个男人坐的地方走去，周区明的手慢慢垂下来，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乔笑，乔笑只是摆摆手，没有任何表情。 周区明朝两人的方向望去，那个男人在盯着林茶看的空隙之时也会往他这边看两眼，笑的时候像只笑面虎，周区明没来由地犯恶心。他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烦躁地用手搓着耳骨上的耳钉。 “能和我说两句吗？”季温阳看着桌上的甜品和茶。 “在上班。” 季温阳点点头，说：“还有多久下班，我请你吃饭。” “不行，没有空。”林茶回绝得很干脆。 “有约了吗？”季温阳说着绕过林茶朝柜台后的周区明抬了抬下巴，“和他吗？” “随便你想什么，我不会和你单独相处。” 季温阳笑了笑，说：“抱歉，我知道你分手之后不会和前任有任何联系，但是事错在我......虽然是和平分手，我还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林茶看着他：“只是互相陪了半个月而已，我们什么也没做，根本不能算在一起。我过得不错，你也看见了，我才是有心理负担的那一方，你别再和我有任何瓜葛，我也算把自己的罪恶还清了。” 关上店门，铃铛的声音清清脆脆地萦绕在两人身旁，林茶从店里拿了两把伞，周区明看见了，说一把就够，硬是将其中一把扔回了伞筒。林茶撑着伞，周区明总是会碰上伞骨，他抓住手柄：“我来。” 这才让自己的活动范围变大些。 “靠近点。”周区明说。 林茶看了看自己快露出去的左肩，往周区明身上靠了点。 “去哪儿吃饭？”周区明说，“还是回家烧？” “都行。”林茶看着雨越下越大的阵势，“去地铁站吧，回家，我来烧。” 周区明坐在桌边，看着林茶把湿了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起身走到空调旁把开关打开，问了一句：“要不你先去洗个澡？” “只是外套淋湿了，没事。”林茶从冰箱里拿出一些菜来，准备烧晚饭。 “这些菜是你买的？”周区明支着下巴看他。 “买日用品的时候顺便买的。因为我看冰箱里只有啤酒和面条。” “哈哈哈......”周区明有些不好意思，“我一般不做饭。” 林茶也笑：“看得出来。” 没有关全的窗户漏着风声，周区明偏头看去，开始发起呆，他想到今天店里的那个男人，便漫不经心地问：“那个男人你认识？” 鸡蛋在油上滋滋地煎着，林茶拿锅铲往下压了压。 “嗯......” “哦。”周区明点点头，继续盯着窗户发呆。 半晌，说了句“窗户没关全”。 林茶听见窗户和窗框贴合的声音，关了火。 “我之前和他是朋友，但是关系暧昧，他说事错在他，来看看我过得怎么样。我根本没想到他还会来找我，虽然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面了。我还是不明白，他既然那么喜欢身边那位，又为什么摆出一副想要和我亲近的样子？” 林茶盛出菜：“吃饭吧。” “你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吗？”周区明夹了一颗豌豆粒，边嚼边说。 说感觉不到季温阳有女朋友，是假的，林茶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他也有旁敲侧击地问过季温阳，他是不是有女朋友，或者说，妻子。季温阳每次都以温柔的言语搪塞过去，林茶也每次都选择信任他。 但暧昧半个月之后，林茶最终还是见到了季温阳和他的太太站在一块儿，他一直觉得季温阳和自己待在一起，是因为妻子的原因。 他错了。 也许问题出在季温阳身上，也出在放纵季温阳的自己身上。 林茶看得出来季温阳的太太满心满目只有她的丈夫。 在这件事情里，除了季温阳和他自己，没有人觉得林茶是个第三者，连乔笑也只知道季温阳不过是林茶所谓的“前任”。 但是“第三者”这件事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开始自我厌恶，因为自己没有在季温阳初露端倪时就揭穿他。 “......”林茶塞了一口饭进嘴里，“我应该知道的，我应该知道的......” 这句话他重复了好几遍。 周区明也不让他停嘴，只是听着。 “让我感到罪恶的，不只有我当过第三者这件事，还有我当过第三者，但是除了我自己，却没有人知道。”林茶突然有些情绪上头，仰头吸了吸鼻子，“妈的......真该死，我这个人不信佛的，但是我已经好多次跑到寺里给季温阳太太保福气了。” “噗——”周区明听见这话，笑着放下筷子，“怎么不保他们姻缘。” “你笑什么？”林茶低了低头，“我欠他太太的，又不欠季温阳。” 周区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 “吃饭。”林茶说。 “我以为你要哭了。” 林茶把刘海往上压了压，说：“憋回去了。” 第6章 “早上好。”周区明脖子上挂着毛巾从厕所走出来，看见正在泡茶的室友，“你每天早上都泡茶吗？” “习惯了。”林茶试了试温度，“今天起这么早？我带了两个杯子，你要喝点吗？玫瑰花茶，空腹喝也行。” “喔，好啊。”他把毛巾抽下来，挂在椅背上，“不想再起太晚了，我对于闲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有点可怕，这让我不得不使自己更忙碌点。再这么下去，感觉我要废了。” 林茶把茶杯放到周区明的面前，擦了擦手。 “一起去学校吧，你每天都挺早的。”周区明喝了一口，香味很足，却又不过浓，就是有些烫嘴。 “算了。”林茶打开冰箱，“我有买吐司，你早上会吃这种东西吗？” “随便，我什么都吃。为什么，路上搭个伴不好？”周区明舔了舔嘴唇，从林茶手里接过放着吐司的盘子。 那之后，林茶每天早上都会多泡一人份的玫瑰花茶，多准备一人份的早餐。周区明设定了早起的闹钟，偶尔能撞见林茶在厕所刷牙。 周区明有起床气，可以迷糊很久，起床尿意上来了，就光脚走进厕所，看见林茶在旁边，眯着眼就问：“能不能上个厕所？” “我先出去......”林茶吐掉嘴巴里的唾沫，看着周区明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说再等会儿。 装了几次之后，周区明意外地发现林茶每天早上也会刮胡子，也是，他们洗手台上有两个电动剃须刀。 他凑到林茶身边：“原来你也刮胡子。” “不多，但是也得剃。” “我以为你是不长体毛的那种。” “不可能，”林茶白了他一眼，“我倒还希望可以......” 他们俩过得越来越有室友样子，林茶也开始习惯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生活。 周区明喜欢看书，偶尔玩PS4，电脑看久了之后会在沙发上直接睡下。 林茶大部分时间在啃课业，闲下来就做做烘焙，他爱看电影，尤其喜欢大晚上躺在床上看。周区明发现他这个小癖好的契机是，他拍死了餐桌底下爬出来的一只蟑螂，还激动地打开林茶的房门让他来看看。 那时候林茶在看丧尸片，他顿时觉得这部片子索然无味。 周区明比它恐怖太多了。 该死的南方蟑螂，林茶当时这么想。 还有很多事，是周区明观察总结得出的。 比如林茶的唇色其实很白，所以会抹口红，还会有一支润唇膏二十四小时不离身。 “我去你学院那边找你了，”周区明摘下棒球帽，他今天戴了一颗银制的星星在耳朵上，“结果没碰上。我看你润唇膏落桌上了，就给你带过来了。”他说着把口袋里的润唇膏拿出来，朝林茶晃了晃。 乔笑放下手里的抹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着林茶伸手把唇膏接过去，放进围裙的小口袋里。 “你们俩说什么呢？林茶你唇膏怎么会要周区明帮你带？” “林茶是我室友。”周区明把包放进柜里，朝乔笑眨了眨眼。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摆着手笑了：“我还以为你俩在一块儿了，我说这也太快了，不过我也不介意啦。” 周区明很少能在学校见到林茶，即便是刻意去找，也很难见面。偶尔他会上学校的贴吧或者论坛搜乱七八糟的帖子，一些帖子里可能会有人说些关于林茶的事情，而且一看就能知道是个生活不如意的在发泄。 “周区明——”旁边的人往他身边挤了挤，一副要插队的样子。 “干什么？” 他皱了眉，微微侧身朝身后的人说了句“抱歉”。 “你最近怎么总是找那个姓林的，我看很多人都被你问了个遍了。” “嗯。然后？”周区明看着他手里的托盘，“别插队，站远点。” “你不常在学校，你不知道，他在学校，风评一点儿没有。” 周区明用力地刷了卡，拿着托盘站到队伍外：“所以呢。” “没什么，就和你说说，”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其实我也不相信，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会当小白脸的人啊。” “真恶心。”周区明蹙眉。 “是吧？” 听见这话的周区明脚步明显顿了顿，他看向那个人：“我说的是你们这些传谣言，还觉得不必为此负责的。” 林茶今天用小软件随机选了一个食堂，没想到能碰上周区明。 周区明旁边的人和他说了两句话，林茶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们俩离开队伍往后走的时候，林茶听见那个男生说的话，也马上意识到他在和周区明谈论的是什么话题。林茶只觉得手脚发凉，喉咙像被人压了一块木片，干涩发呕。 他听见周区明说了一句“恶心”。 坐在自习室，林茶学不进去任何东西，他满脑子只有周区明中午在食堂说的那些话。 他以为周区明的“恶心”说的是他，结果却是在说那些背后嚼人舌根的人。 林茶看着摊在桌面上的书，随着时间的消逝慢慢染上橙黄蓝紫交织的颜色，他知道该去甜品店了。 今天周区明意外地来得很早，乔笑暗讽他，他也只是笑笑，拿起东西做了个林茶教他做的第一个甜品，焦糖布丁。成品不怎么样，但闻着味儿，周区明觉得也还可以。 林茶似乎没想到周区明会来得这么早，他本想在周区明来之前做点儿心理准备，不要被中午的事情影响了，结果周区明直接把他的路给堵死了。 “焦糖布丁，给你当点心。”周区明吃了勺子上沾的汁，“太甜了。” “谢谢。” 乔笑陪着乔予去看工作室的选地，今天的甜品店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今天在二号食堂？”周区明给林茶倒了一杯牛奶。 “嗯。”他点点头，穿上围裙，刚想把带子系上，就被周区明给拉住了。 他说：“我来帮你系。” “我看见你了。饭也没吃，托盘撂回堆放处就走了。我也没吃，虽然很浪费，我知道那样挺不好的。但是我看你走了，我就知道那人说的话全被你听见了，包括我说的。” 他笑了声，接着说：“你是不是只听见一个‘恶心’就走了，嗯？” 周区明把盘子往林茶那边推了几分。 “没有，我听到你后面说的了。” “那你走什么？”周区明是真的不能明白。 林茶坐下来，从柜里拿出自己的包，里面有一个小化妆袋，他打开，然后给周区明看。 “如果看到这些，出现在一个男生的包里，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坐在椅子上，周区明的手垂在两腿之间，他往那个化妆包里看了一眼：“奇怪。” “对啊......”林茶说，“就是很奇怪啊。无论你性格好不好，人品好不好，异类就是异类啊。” 他说完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叫了声周区明的名字。 “但是我碰到你了。很久之前就见过你了，那时候是在实验楼，你刚下课，我赶着去上课。我觉得你是特别的，一群人里最特别的。后来我教你做焦糖布丁那天，你说我今天没抹口红，唇色太白了，我就知道，你真的是特别的。” 周区明看向林茶的眼睛，那里很亮，估计是光的原因。 而且盛满了笑意。 周区明微微向前倾身，手肘压在大腿上，两只手十指相合：“我一直都觉得男生化妆很奇怪，但是在公交车上发现你偷偷看我，然后我也回看你的时候。知道我当时想的什么？你猜猜。” “真好看。”林茶说。 “噗，”周区明没忍住，“我在想，原来男生真的可以化妆，而且很漂亮......你们不应该被诋毁排斥的。真的。” 他“啧”了一声，继续说：“濒危动物都还要保护呢，你们是特殊的，为什么却要被赶尽杀绝。” 第7章 那天，甜品店的生意很差，太阳从高楼附近沉落的时候，整个天空都是粉色的，和周区明梦里的不一样，这片天空没有云朵，澄澈得像片万花筒里的玻璃一样。“好粉。”周区明眯了眯眼，有些犯困。林茶听见这话，点点头，从抽屉里抽了一张白纸，放在桌沿上。 “连白纸都照成粉色了。”周区明抬起眼皮，枕着手臂朝林茶笑了笑，“但是我们店却没有一个人来。” “嗯......” 周区明闭上眼睛：“我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天空和现在一样粉，整个城市都是粉的。后来醒过来了，睡不着了，这个梦再也没做过。没想到还能真实看见。” 林茶眨了眨眼：“最近开始变暖和了。” “嗯，”周区明的声音带了些迷糊，“我春困很严重。” “犯困不是春天的错啊，不要推给它。” 周区明把脸埋进手臂里，笑了半天，然后红着脸打开手机，刷了会儿淘宝，翻了几家收藏店铺的上新。滑到一个耳钉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把图片放大，然后盯着林茶的侧脸看了会儿。 “你看看这个。” “看什么？”林茶放下手里的手机，转向周区明的。 那是一个玫瑰耳钉，没有其他多余的配饰，只是单单纯纯的一朵玫瑰。整体虽然扁平，花瓣的设计却很有层次感，林茶看看手机，又看看周区明的脸。 “怎么了。” “好看吧？”他笑笑。 “嗯......”林茶本来还想说周区明戴起来会好看的，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是乔笑打过来的。 说是乔予找到不错的地方，打算找家店庆祝一下，打电话叫林茶带上周区明过去。 “乔予找到地方了？”周区明脱下围裙，背上背包。 “嗯，已经在点菜了。” 林茶关了店里的灯，检查了电源开关，周区明站在门口把牌子翻成“休息中”。对面的饰品店走出来两个女生，看见周区明站在外面，走过来问了句“下班了吗”，周区明笑着点头。 “不好意思，今天通知了提早关店。” 林茶关了门，看着快离开视线的两个顾客：“今天的第一桌顾客，没了。营业额为零。” “没事，乔予会给乔笑补上的。” 聚餐的小酒屋昏昏暗暗的，放着几首轻松愉快的小歌，乔予选的位子上方挂下来一盏橘黄色的球形灯。 和周区明想象中不一样，林茶看起来乖得像是啥也不会干，喝起酒来比谁都厉害，但他不乱说话也不乱动，除了脸红，再没别的了。周区明的眼睛就没有一刻不在林茶身上过。 乔笑酒品差，喝晕了什么也察觉不到。 但乔予不爱喝酒，现在也还清醒着，自然看得出来。 他用自己的酒杯撞了撞周区明的，压低了声音：“眼睛一直盯着谁看呢？” 周区明先是一愣，接着低头苦笑两声：“没有，别开玩笑。” 乔予喝了一口酒，把乔笑往自己肩膀上拉，拍了拍她的头：“困了吗？” “嗯......” “回家吧？” “嗯......” 乔予把人扶起来，朝周区明说：“钱已经付了，你也想办法把林茶带回去，我估计你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带回自己家得了。” 周区明没搭理他。 林茶的酒品真的很好，不发疯，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醉着。 周区明叫了一辆出租车，林茶的头一直往他的肩膀上贴，他也不反感，反而希望他能靠得更久点。 林茶怎么也拉不上床，非得趴在沙发上，周区明就坐在地毯上陪着他。林茶像是知道现在已经回了家，不是在外面，小动作就渐渐多了起来，周区明纳闷了，他怎么发酒疯还挑时间地点的呢？ “周区明......”林茶闷闷地说。 “在呢。”周区明给那个玫瑰耳钉下了单，一副是耳钉，一副是耳夹。 “周区明......” “嗯，在呢。” 林茶停了好一会儿，又轻轻地叫了声“周区明”。 周区明关闭了付款成功的界面，扭头去看看林茶是不是还在迷糊。 林茶躺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脸红得跟朵花一样，周区明笑了，说：“你喝太多了。” 林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睁着眼看着周区明。 “怎么了，看我干嘛？”周区明问他。 “你能不能给我亲一口？” 周区明怀疑自己耳鸣了。 但林茶已经把自己的脖子扯了过去，四片唇瓣相接的那一瞬间，周区明脑子里什么也不剩了，林茶不怎么会接吻，但是胜在胆大，周区明都被他整得没辙。 湿软的舌头一直在往自己的嘴里伸，时不时因为委屈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周区明心想，他这迷迷糊糊地在委屈什么呢，自己被亲了还没委屈呢？林茶伸手臂把周区明的脖子圈了起来，怕他中途逃跑似的。 一个人的意乱情迷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是周区明渐渐地也能从这其中得到快.感了。 他张开嘴让两人能更好地接吻。 周区明摸上林茶的头发，没有想象中那么软，有点硬硬的。 他伸手把林茶的衬衣往上撩了撩，在腰侧的软肉上掐了一把。 林茶一下子就软了，把舌头从周区明的嘴里退出来。 “有点喜欢你。”林茶说，一双眼睛失神地看着周区明。 “只是有点吗？”周区明凑上去想再亲亲他。 “不是，”林茶把头枕在周区明耳边，“其实很喜欢。要不然公交车上就不偷偷看你了。” 算了，好好睡觉吧，不亲了。 周区明想。 后来周区明问林茶这件事的时候，他只顾着转移话题，也没说记不记得。 周区明知道他记得清楚，就说，你再亲我试试，试试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他只是这么说着玩玩儿，没成想林茶当了真，不由分说就亲了过来。 他们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却心知肚明——自己就是在恋爱。 那些情愫或许早在公交车上就已经发芽，从那个男孩偷看自己的时候开始，只不过那次心动被误以为是惊吓。 如果生活是一个需要去填满的容器，周区明的生活就是一个茶杯，遇到林茶之后，茶杯就被玫瑰填满了。 马特·海格的愉悦事物清单里有“凌晨一点的肌肤相亲”，“绵长、深情、意味深长的吻”。 这些愉悦在一个凌晨，也被周区明体会了。 接完吻，他从床头的抽屉摸出之前买的玫瑰耳夹，就着外面照射.进来的灯光，他说：“凌晨一点醒过来，什么都敢说，因为就像在做梦一样，‘爱’和‘喜欢’我可以说上一百遍不感觉尴尬和羞耻。” “我以为你是要给自己买的。” “耳钉我戴，耳夹你戴。”周区明说。 林茶收到的来自周区明的第一份礼物，是耳夹，和周区明同一对的玫瑰。 以及凌晨一点的吻和肌肤相亲。 第8章 番外—— 周区明买了几幅装饰画，拿来充盈一下他和林茶新租的房子，虽然离大学比较远，但好在还有一学期就毕业了，不用太担心这个问题。今年过年周区明不打算回周济留给他的那栋房子里，而是和林茶一块儿过。 “今年过年你回去吗？”前几天林茶这么问他。 周区明想了想，告诉他不需要，回去也是浪费了，不如待在这边陪他。 林茶有个已成家室的哥，家里人对他的性向并没有过多苛责，这是周区明后来自己问出来的。 “我回来啦——” 听见这句话和开门声，周区明才从小憩中缓过神来。林茶把围巾卸了，坐在沙发上，周区明看他手冻得通红，就用自己的碰了碰。 “真冰，”他嫌弃着，又攥得更用力了，“给你捂捂。买了什么东西？” “今天晚上吃火锅。”林茶脱了鞋，整个人缩在沙发上，又觉得太挤了，就直接趴在周区明身上。 “太冰了，手。”周区明攥了半天，也没攥热。 林茶拿头发蹭了蹭周区明的下巴：“别管了，热不了，我趴会儿就行。” “外头冷吧？” “嗯嗯......”林茶眯了眼，“天气预报说要有雨夹雪了，明天更冷。” “在被窝里窝一天呗。”周区明摸着林茶耳朵上的耳钉，“叫你别打，还自己偷着去打耳钉，当时也挺疼的，是吧？” 林茶点点头，头发一直在周区明的颈窝里蹭。 “容易感受到疼的体质有点头疼呢。”周区明亲了亲林茶的头发，“想睡觉吗？” 说不困是假的，林茶的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房间里的暖风吹得他晕乎乎的，连周区明问的话也懒得回答。 “去床上睡。” “再趴一会儿......” 周区明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林茶和他都能舒服一些，空调的风声意外的相当催眠，两人就着不那么舒适的姿势睡了一下午。林茶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屋里黑，周区明的脸也看不太清。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却被抓住了衣摆拖回沙发上。 周区明抱着他的腰，眼睛也不愿意睁开：“干嘛去呢？” “上个厕所。” “带我一块儿呗......”周区明半睁着眼，凑上去想亲亲林茶，却被一把捂住了嘴。 林茶看着他说：“不行，你放开，我真急了。” “真的？”周区明清楚林茶不会骗他，可心里就是想逗他。 他伸手在林茶小腹摁了摁，问了句：“有感觉吗？” 林茶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生气，脸红了一大半，他低头往周区明颈侧舔了一口，吓得周区明两手都松开了。 他这才慌慌张张跑进厕所。 周区明愣了半天，林茶还没出来。他起身往厕所走，门却被林茶给反锁上了。 “开门。林茶。”周区明敲了敲门，“我要上厕所。” “......” “在里面干嘛呢？”周区明使劲扭着门把手，依旧无济于事，早知如此，厕所门的钥匙就不乱扔了，这下想找也找不着。 他靠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声音，说：“林茶......你不会在打手——” 话还没说完，林茶就把门打开了，拉着周区明进了厕所。 周区明被摁在马桶盖上，林茶跨坐在他身上，一直在他耳边蹭来蹭去。 “怎么了？”周区明问他。 看林茶没反应，又继续问：“不是吧，怎么今天一欺负就这样了？” “不是......”林茶在他耳朵旁边吐着气，“被你抱着睡，起反应了，让你放开，你还往肚子上摸。” “我摸的是小腹，”周区明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在林茶的小腹上摸了几把，笑了，“不是肚子。” 林茶在周区明身上不安分地动着，这让他有些难忍，他顺着那人的脊背抚摸着：“出去吧？” “想做了。”林茶嗫嚅地说着，指尖点着地板，鼻尖蹭着周区明的脸，橙黄的光从顶上的灯照射下来，周区明把林茶眼睛的纹路看了个清楚。 原本周区明想的是，出去之后在床上做一次的，但是林茶这么赖在他身上，他没法开口搅了林茶的兴致，更何况小家伙现在还一直撩拨他。 到底还是在厕所直接做了。 林茶软得瘫在地上的时候，周区明直接抱着他进了浴缸。 林茶一场澡泡下来，手臂就没离开过周区明的脖子。 “水汽把你熏醉了吗？”周区明拍着林茶红得不像样的脸。 “太累了——” “刚刚叫你出去了，谁硬要待在浴室的？” 林茶笑了笑：“我。” 市里早几年就已经禁了鞭炮，周区明就从网上下载了一段，用蓝牙音箱放着。林茶把各种菜盘摆了满桌，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下去。 “对了，我拿到offer了，在超市收到的邮箱提醒。” “真假？”周区明把开关打开，“年过完要更努力了。” “乔予哥的工作室怎么样了......” 周区明搅了搅汤，笑了：“还不错，但是近两年不会有什么收益，亏也亏不了多少，慢慢来就好了。” “开个电视，有声音舒服。” 周区明随便点了个联欢晚会，把声音调大。 “过两天去我家吧，我爸妈人很好的。”林茶说着吸了吸鼻子。 “是不是太热了？”周区明抬眼，“脱件衣服。” “说什么呢。”林茶往嘴里放了一片生菜，“里面没衣服了。” “就明天吧，明天就去，反正也没什么事，起早点买些东西带过去。” “好正式啊。” “......不然呢？” 晚饭过后，林茶拿了床毯子，要和周区明一块儿在沙发上看电影。 林茶选了《泰坦尼克号》，周区明说太悲伤，于是换成了《飞屋环游记》。 电影结束的时候，周区明突然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林茶快流出来的眼泪一下又收了回去。 他扭头看向周区明：“新年快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