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爱神》作者:司溟【完结】 【文案】 文艺版: 我们的爱神一直睡在荆棘丛中。 那个一直在沉睡的小孩子。某天,苏醒了。 尖锐的荆棘刺地他鲜血淋漓,就连金箭上也沾上了猩红的血渍。 于是,破空而来的金箭裹挟着他的愤怒与诅咒,让我们痛彻骨髓,至死难休。 也许,爱情就是用自己吐出的鲜血滋养的。 小言版:禁忌爱情(叔侄,伪……终于决定伪鸟……) 充满言情狗血桥段若干。纯属满足作者猥琐变态恶趣味的YY之作。 男主强大、冷酷、腹黑、独断、霸道、别扭、轻微□爱好者…… 女主又坚忍又脆弱,又清醒又迷糊,又热烈又冷淡,又敏感又迟钝…… 不喜慎入。 有甜有苦。 虐身虐心。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不伦之恋 近水楼台 强取豪夺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阅读手册 我为什么要写这个题材? 我很清楚这类题材的敏感与不讨好。甚至会引来不少正人君子之流的口诛笔伐。 男女之事正如李零在《花间一壶酒》里所说的那样,"男女关系是哲学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并不年轻"……是的,爱情和死亡一直都是文学艺术里亘古存在的两大母题。 什么是爱情?即便陷入爱情的人们也不知道如何界定它。似乎一定要给爱情下一个定义是愚蠢的行为。我们只是每每在亲吻、爱抚、温存时迷蒙地想,"这大概就是爱了吧?" 小说创作讲究塑造典型环境里的典型人物。而我只是试图将男女主人公放到一个爱的极端体验里去。要知道,只要相爱,什么父母阻挠、门户之见、身体残缺、才貌差异甚至同性之爱从来都不是问题。可是如果是血亲关系呢?这个注定被诅咒的血缘羁绊将会摧毁你所有的个人认知与自我存在。 当你知道爱上这个人,你就站到了全世界的对立面,在与全世界所有的道德,所有的伦理,所有的正义为敌,你会继续爱吗? 你应该不会。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 可是爱就是这般神奇。它无声息地来临,带给你的却是闪电一般的豁亮,让你看见自己的怯懦与沉湎。你的后天教化,你的道德感,你的常识都在阻拦你扑进爱的怀抱。 你的脚步迟缓、游移、畏缩,你裹足不前甚至后退三步。 可是爱仍然存在。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欲望。 如果爱能收放自如,那便不是爱了。 正如杜拉斯说过的那样,"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你只能打破然后重建。 一个系统的存在,相容性是必须的,一个系统中的子系之间如果没有相容性作粘结剂,而都是绝对的相互排斥,这样的系统是绝对无法长久维持的。而道德原则在人的智慧所支配的人类行为之中起着令系统中的子系间体现着一种相容性的作用。藉此,系统才得以久长久维持。 同理,一个社会的发展也需要伦理来维持它的良性运转。故而人类社会以各种文化约束及道德规范来强化这种"乱伦禁忌"。 乱伦一向被视为是一种性变态,最少,是一种严重的性偏差行为。从生物学上来说,生殖是人类的一种本能行为,而血亲乱伦生下的后代在遗传上常有严重的缺陷,而较高等的动物也都有回避乱伦的生活形态。因此,不少人认为"乱伦禁忌"可能是自然的意旨。 康德曾对种由智慧所指导的行为所表达的相容性进行了原则说明:"(实践理性批判)准确地说,道德不是那种使我们过得幸福的原理,而是使我们无愧于幸福的规范。" 道德不能让陷入爱河的人们感觉幸福。 爱情却可以。 浮生本来多聚散 我的童年终止于十二岁生日那天。 父亲开车带我去餐厅吃饭,母亲已经在那里订了位子等我们。途中一辆悍马与父亲的奔驰相撞,父亲的车失控地冲到了高速公路的护栏上,巨大的冲击力要了他的命。而我因为被他死死护在怀里只是轻微骨折以及一些皮外伤。 从那以后我再不穿一切红色的衣服,因为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从父亲颅腔里迸溅出来的鲜血,那种恐怖的猩红色,粘稠的铁腥味,成了我永生的梦魇。 而母亲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留给我一座空房子,还有不少钱。幸好方婶还在。我还有从小照顾我的方婶。 仿佛是拔节生长的翠竹突然被硬生生地折断了精叶,即使侥幸逃过一死,却也只能在已然残破的躯体上旁逸斜出几支新叶,再也无法自在招摇在雨露阳光里。 原本以为已经被神抛弃的我忽然觉得上天还是垂怜我的,他把庄子蔚送到了我身边。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有些燥热的下午,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是一个长相异常俊逸的男人,有着深邃的面庞轮廓,希腊式的高鼻子,薄唇如刀。不同于父亲深褐色的眸子,他的眼眸是那种纯粹的墨色,非常黑,如同一个漩涡流转的黑洞,吸住了我的视线。 我曾见过他,在父亲的相册里。他叫庄子蔚,是我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叔叔。 他决定领养我。于是我糙糙收拾了一下行李。跟着他离开了这个A市,来到了S市。 刚进他住的房子时我吓了一跳。房子很大,极简主义的装饰,灰色的金属家具泛着生硬的冷光,犹如一座森然的墓茔。 庄子蔚将我的行李随手放在地上,交叠着一双长腿,坐在沙发上。窗外地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半明半暗。我不安地站在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不安地绞着衣服。他的眼神太过锋利,让人心惊。被他打量时总教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很怕我?" "没有"。我抬起头,努力看着他的眼睛,但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一声嗤笑。"庄慕澜,这个名字我不喜欢。改了罢,就叫庄陌吧,陌生人的陌。" 我的父亲叫庄子蕂,母亲姓秦,但明一个澜字,所以我名字的寓意显而易见。 "为什么一定要改名,那是爸爸起的……"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慕澜?"他怪声怪气地念了一遍,"你倒是告诉我你的好妈妈现在人在哪儿?嗯?人在哪儿?" 爸爸死了,妈妈不见了,我模模糊糊听方婶说她跟别人跑了。 我无言以对,又低下了头。庄陌,庄陌,从此以后我就是庄陌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庄慕澜已经死了。 "好。"我轻轻应了一声。 庄子蔚似乎有些惊诧地看了我一眼。"你接受能力倒是挺强。心里不委屈?"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我想起了临行前,方婶含了一眶的眼泪,千叮咛万嘱咐我凡事一定要忍耐,叔叔家不比自己家的情景。 听到我这话,他竟"啪啪"鼓起掌来,"很好。你很识时务。从今往后你就和我一起生活了。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我今天提前告诉你,一,我楼上的实验室你不可以进去。二,无论做什么尽量保持安静,我讨厌噪音。三,要听话。听清楚了吗?" "知道了,叔叔。"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庄子蔚很快通过关系将我□了市一中初一的实验班。 可能因为落下的课程比较多,我的成绩掉得厉害,处于班上的下游。又因为我是cha班生,班里早就形成了各色小圈子,很难融合进去。无形之间,我被置于了班集体的边缘。 这些我都没有和他说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并不喜欢我,甚至可能有些讨厌我。 所以我尽可能不去麻烦他。他在著名的H大里做副教授,教什么生物工程。当然这些在十二岁的我看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并不知道对于一所全国知名的高等学府里,二十六岁的年纪做到副教授意味着什么。 我很用功,因为不需要和同学交际什么的也给我节约了大量的时间,所以我的成绩上升地很快。各科老师也渐渐开始关注起我来。同学也开始和我亲近起来。 我想这些应该要谢谢庄子蔚。我记得那次他在我68分数学试卷上签字的时候,只淡淡说了一句"无论在哪里,要想立足,都必须要靠实力说话。" 庄子蔚是一个话很少的人。在家的大部分时间他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楼上的实验室。 尽管他明令禁止我去他的实验室。但是那扇雕花的胡桃木门里面的世界始终诱惑着我。平日里那扇门永远都是锁着的。我一直没有机会接近。 终于,天赐良机。今天晚上庄子蔚要参加一个饭局。刘嫂给我做过晚饭后就回去了。 我钻进他的书房,从他抽屉里拿出那把亮晶晶的钥匙,兴冲冲地上楼开了门。 随着钥匙在孔洞里的一转,啪嗒一下,门开了。 我紧紧攥着钥匙,手心里全是汗,有些迟疑的,不敢跨进门去,最后还是拗不过好奇心,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实验台上放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还有试管酒精灯什么的,除了那些小学自然课上见过的,其他的仪器全都长地怪模怪样的。我这个摸摸,那个看看,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我听见从角落里传来一阵吱吱的叫声,我四下一看,发现门后面的墙壁上嵌着一个巨大的柜子,里面一层一格都是笼子,装着小白鼠和兔子。我兴趣盎然地把手从fèng隙里伸进去摸摸它们柔软的皮毛。不料它们却害怕似地四下乱挤。 "咚",二楼的挂钟敲响了。九点了。我连忙走实验室出来,锁上门。又将钥匙放回了原处。然后回了自己的卧室。 快十点的时候,他回来了。我竖起耳朵听着他的动静。 "庄陌,你给我出来。"他的声音阴沉沉的。 我心中忐忑,祈求老天不要教他发现我进实验室的事。刚在他面前站定,却见他伸手将钥匙递给我,原先亮晶晶的钥匙上竟然诡异地染上了一层蓝色。我大骇,连忙坦白,"叔叔,对不起。我进了你的实验室。对不起。" "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没有长耳朵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不会不听你的话了。"我不敢看他的脸,只是垂着脑袋不停地道歉。 时间在我们的对峙中也凝滞了似的,走得分外慢。我感觉到他身上似乎一有股寒气一直隐隐渗出,低冷低压成一片薄片锋刀逼近。我感到非常地憋闷,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他终于松口,"念在你今天初犯,就饶了你这回。你最好不要再有下次。现在回你的房间去好好反省。" 我感激地看着他,"叔叔,绝对不会有下次了。以后就是门开着我也不会走进去的。" 他挥挥手示意我回房。 "那个,那个钥匙为什么会变成蓝色。"走了两步,我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他。 "上面我涂了变色硅胶干燥剂,你手上的汗水被它吸收了就会显色。你小心一点,我实验室里随便一点化学试剂都可能送掉你半条小命"。 从这以后,我愈加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希望能扭转上次他对我不好的印象。然而我很挫败地发现,他是一个很难讨好的人。 比如说,只要他刚进家门,我就会在玄关那里替他拿好拖鞋。他却会突然要我去拿另外一双。等我拿过来,他却已经穿上了原先的一双。分明是耍我,但是没办法,谁让我要仰仗他的鼻息过日子呢? 由于刘嫂只负责给我们烧午饭和晚饭,所以早餐我们两个人都是各自随便对付。 我缠着刘婶教会我煮粥煎鸡蛋这些最粗浅的厨艺,又偷偷背着他经过无数次失败的演练,终于能弄得像样子后,我开始正式上岗。我提前起c黄半小时烧早饭,很简单的煎鸡蛋和白粥。我上学比他上班早,所以我吃完自己的一份,留了一张字条给他,告诉他他的一份放在微波炉里面,他起c黄后只要热一下就能吃。结果中午放学回来时,我无比郁闷地发现他只动了一点,字条上他添了一行字。"煎蛋不够嫩,粥煮稠了。"无奈之下我只得继续向刘嫂讨教,大约一个多星期后,我烧的早饭终于及格了,没有剩下。 不料某日吃午饭的时候,从来恪守"食不言"的他居然开口了,"明早吃什么/" 我被他吓着了,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差点没噎死。好容易顺了气,我吃惊地瞪着他,"叔叔,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明天早上吃什么?"他的声音已有点不耐。 "粥和煎蛋"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庄陌,难道你一连几天吃相同的东西不会厌吗?" "可是我只会做那个啊"我有些为难。心中却在腹诽,以前每天吃面包也没见你厌嘛! "你不会学吗?" 难得他发话,我只得认命地跟在刘嫂后面学着烧更多各式各样的早饭,如此一来,一向不管闲事的刘嫂也忍不住主动提出,要帮我们烧早饭。他却断然拒绝。 自作孽,不可活。我的煮饭生涯何时才到个头啊!我正在哀怨中,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是跪着也要给我把这段路爬完!" 不过,这一切我发现还是值得的,起码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了,开始有了一丝暖意。 吾家有女初长成 庄陌和庄子蔚在一起已经生活了有两年。 较之十二岁时候的她,庄陌已经长开了些,脸颊上的婴儿肥也早已经消退,美人胚子也约摸能看得出来。许是由于经历的缘故,较之普通青春期少女的,她少了几分娇憨,却多了几许沉静和幽娴。 庄子蔚其实待她不薄,尤其是物质上。她从不开口问他要零花钱,一方面她不是欲望强盛的女孩子,另一方面是不需要,庄子蔚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她的生日,里面的钱大概够她零用到高中毕业。 她也曾疑惑过,当大学老师当真这么赚钱?她家过去也算是中产阶级,可是如今跟着这个叔叔生活,发现他的吃穿用度无不讲究得可以。她曾经在他卧室看见一件尚未剪标的 Davide Cenci衬衣,铭牌上清楚地标着325美元的价格。让她乍舌不已。 晚上,庄子蔚正坐在c黄上,膝盖上摊着笔记本处理实验数据。却听见迟疑的敲门声。 "叔叔,叔叔"。庄陌的声音,但是明显带了哭腔。 庄陌素来乖觉,骨子里面却倔强,很有主见,不会放纵自己的情绪。相处这么些时候从未哭闹过。他对此很满意。今夜实在反常。 庄子蔚起来给她开了门。门口的小人一脸惨白,眼泪横流,哆嗦着嘴唇,只是一个劲地喊"叔叔,叔叔。" 庄子蔚不觉地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像爸爸一样。我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c黄单都红了……" 庄子蔚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尴尬过。庄陌玉藕似的小腿上是鲜艳的血渍,显然是顺着大腿根部流下来的。他知道庄陌自从她父亲去世就有晕血的毛病,这回大概吓坏了,连鞋都没穿,就赤脚跑过来了。 怎么解释?说女性达到青春期后,在下丘脑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的控制下,垂体前叶分泌刺激素(FSH)和少量黄体生成素(LH)促使卵巢内卵泡发育成熟,并开始分泌雌激素。在雌激素的作用下,子宫骨膜发生增生性变化;卵泡渐趋成熟,雌激素的分泌也逐渐增加,当达到一定浓度时,又通过对下丘脑垂体的正反馈作用,促进垂体前叶增加促性腺激素的分泌,且以增加LH分泌更为明显,形成黄体生成素释放高峰,它引起成熟的卵泡排卵;在黄体生成素的作用下,排卵后的卵泡形成黄体,并分泌雌激素和孕激素。此期子宫内膜,主要在孕激素的作用下,加速生长且机能分化,转变为分泌期内膜;由于黄体分泌大量雌激素和孕激素,血中这两种激素浓度增加,通过负反馈作用抑制下丘脑和垂体,使垂体分泌的卵泡刺激和黄体生成素减少,黄体随之萎缩因而孕激素和雌激素也迅速减少,子宫内膜骤然失去这两种性激素的支持,便崩溃出血,内膜脱落而月经初潮?显然不行。 真是为难他这个麻省理工大学生物工程专业的博士生了。庄陌已经吓得快晕过去了,死死抱着他,他下意识地抚着她的背,很白痴地安慰她,"不要怕,这个叫月经。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有,它是女孩子长大的标志。" "长大为什么会流血?" 他头更大了,想吼她,看她这副可怜相,没忍心。 "新陈代谢你知道吧?把旧的血液排出体外才会产生新的血液。这个,它会流好几天,而且以后每个月都会在差不多的时候来一回。" "流好几天,血不会流尽了吗?" 天哪,谁来救救他。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 "不会的。虽然流好几天,但是每天只会流一点。" 她似乎还想问,庄子蔚连忙说,"你先去浴室冲个澡,把身上洗干净。我去便利店给你买点东西。" "哦"终于庄陌揉着眼睛进了浴室。 庄子蔚在便利店货架上那五颜六色的卫生巾面前脸色铁青。想他庄副教授居然沦落到要替个毛丫头买女性用品,真是忍无可忍。他也不高兴细看,挨个拿了一包,居然装满了推车。结帐的女士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仿佛他是个什么怪物似的。 他丢下大钞,连零钱都没要。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极度不慡的地方。 回到家,庄陌还在冲澡。他隔着磨砂拉门的fèng隙把一包夜用护翼卫生巾递进去,这才感觉松了口气。 Shit!简直活见鬼,这些本来都是做母亲应该承担的责任,现在居然落在他一个当叔叔的头上!他对秦澜的恨意又重了几分的同时,对庄陌也不犹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庄陌终于磨磨蹭蹭地从浴室里出来了。她穿着一件纯白的桑蚕丝睡裙,上面有银色的暗纹,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还湿润润地氤氲着水气。她不敢看庄子蔚。 庄子蔚心中暗笑,这会倒害起臊来,刚才哭得跟什么似的。他清清嗓子,"c黄单我已经替你换好了,早点休息吧!" 庄陌用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感激地看他一眼,"嗯"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向卧室走去。 第二天清晨,庄陌刚把早饭煮好,就见庄子蔚一面扣着衬衣扣子一面向盥洗间走。 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耳朵一阵发烧,正扭捏着,却听见庄子蔚说,"你快点吃,吃完今天我送你去学校。" 庄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时她都是一个人搭公交去学校的。除了开学那次,庄子蔚从未接送过她上学。"那叔叔你的早饭……"尽管心中雀跃,她还是迟疑了一下。 "我今天上午没课,回来再说,你快点,别磨蹭了。" 庄子蔚的坐驾是一部玛莎拉蒂总裁行政版,黑色。即使在繁荣发达的S市,也是相当拉风的。 所以在校门口,庄陌下车时,便被经常在学校附近转悠敲低年级学生竹杠的几个混混盯上了。 早上第四节食体育课,结束地早,她去储藏室换了衣服,准备向往常一样坐车回家。学校门口有一条小路可以抄近路到站台,她背着书包走了没几步,就感觉有人跟着她,她回头一望,两个染着黄头发的痞痞的约摸十六七岁男生已经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了。她皱皱眉毛,"找我有事吗?" 两个人显然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她却整理一下裙摆,"没事我就走了。"抬腿就准备离开。 其中一个反应快的上前拦住了她,"这小姑娘还真有意思,哥哥找你当然有事啦。" "我没有哥哥"庄陌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另外一个似乎不耐烦起来,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今天早上送你的是你家里人吧,开那么好的车,你家里肯定很有钱,也借点给我们花花。" "那我借给你们,什么时候还给我?"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小姑娘长着一副聪明像,怎么跟傻子似的。还钱,亏她想得出来! "这丫头在装傻!"两个人对视一眼,开始去扯她的书包。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一个清朗的男声。 "靠,谁啊,胆子上生毛了,敢叫老子住手!"刚一回头,却像戳了气的皮球,声音都变了,"老大?!" 一个瘦削的少年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他双手抄在牛仔裤兜里,闲闲地依在一株悬铃木树干上,"你们两个还不快滚,上次没被揍够吗?" 两个人连忙跑开。庄陌看了少年一眼。调整了一下书包的肩带,一声不吭地准备离开。 少年却轻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有趣的丫头。" 庄陌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走。 少年仗着腿长,快步追上了她,不依不饶地说,"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庄陌翻了个白眼,"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少年瞪住她,指着自己的鼻尖,"谁告诉你我和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不是叫你老大吗?" 少年开始觉得头疼,怎么解释,说他把那些痞子的老大揍得半死,结果那群痞子不经过他同意就封他做了老大? 不料庄陌却晃着马尾辫,渐渐走远。 他高声叫道,"小丫头,我和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我叫骆轻寒,你肯定听过我的名字!" 庄陌停了下来,转头朝他一笑,"抱歉,没听说过。" 骆轻寒咬牙切齿,"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丫头!"恨恨地瞪住那个纤秀的背影。 少年心事天涯老 骆轻寒确实是学校的名人。他是市一中高中部高一的学生。个子高,长得好,体育出众,就连文化成绩也好得离谱,尽管上课从来都是睡觉,但从未掉出年级前三名。无论是初中部的学妹还是高中部的学姐,没有不知道他的大名的。据说都是女生主动追她,而他平均每三天换一个女朋友。滥情如此,女生们还是为能做三天的骆轻寒的女朋友而抢得头破血流。 庄陌说的是实话,她一向不喜欢八卦,不仅没有参与意识,就连听的雅兴都没有。所以没听过骆轻寒的大名也不奇怪。 但是骆轻寒却注意上了她。很快打听到了她的名字和班级。初二一班,庄陌。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女生,被敲诈的时候女生不都是哭哭啼啼的吗?她居然一本正经地问"找我有事吗?"还说什么时候还钱。 对于他这么一个大帅哥也反应冷淡,难道自己的魅力下降了吗?不可能。也许是自己头发长了,遮住了这张英俊的脸?骆轻寒决定去理发。 当骆轻寒顶着清慡的短发出现在初二一班门口时,走廊上过往的女生明显沸腾了。她们捂着嘴,笑着,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骆轻寒满意地笑了。他随手拦住一个刚出教室的女生,彬彬有礼地说道,"同学,拜托喊一下你们班庄陌出来。"那个女生红着脸进了教室,"庄陌,有人找你。"语气里却饱含着嫉妒。 庄陌正趴在桌上小憩,听见声音,迷迷糊糊地走出教室,骆轻寒走到她跟前,微微低头,唤了一声"庄陌"。 还未完全清醒的她瞄了他一眼,"同学,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骆轻寒再次被气得半死,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骆-轻-寒。" 庄陌头都没抬,"不认识。" 骆轻寒简直要被气得背过去,"我是上次救你的那个。" 庄陌这才仔细看了他半分钟,轻轻说,"噢,你就是那个痞子老大啊,你剪头发了,我没认出来。" 痞子。痞子老大。骆轻寒简直想把她从教学楼顶丢下去。 "找我有事吗?" 骆轻寒看看周围的人群,故意靠近她,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庄陌,做我女朋友吧!" 第一次被表白,庄陌再怎么早慧也是女孩子,脸上俏生生地带上了一丝绯红,但还是沉静地说道,"我和你不熟。"然后转身回教室。 骆轻寒心中狂笑不止,庄陌,你完蛋了。他看看周围的女生一个个满怀妒意的眼光,知道庄陌一定没有好日子过了。于是他故意留恋似地朝庄陌的座位看过去,然后装作伤心欲绝的样子,走了。 不出他所料,庄陌的日子再次难过起来。先是班上的女同学缠着她问她什么时候认识骆轻寒的,再是其他班级的女生过来观摩拒绝骆轻寒的女生长得何等模样,甚至还有高中部的学姐绕过大半个cao场专程来看她一眼。 很热闹。 非常热闹。 庄陌不甚其扰。更可恶的是,骆轻寒存心坐实了她女生公敌的名号,开始隔三差五地将情书塞她桌肚里。还有巧克力小零食什么的。她收也不是,退也不是。分给其他女生吃,她们说她炫耀。不分吧,她又不爱吃这些玩艺儿。只得每天塞在书包里。积累到一定数量偷偷处理掉。 庄子蔚发觉庄陌最近有些古怪。她的书包每天都鼓鼓囊囊的。初中学生有那么多 书要看吗? 结果有天傍晚,他正准备去学校实验室,而庄陌刚放学。见他要出去,连忙喊住他,说是有告家长书要签字,一面急急地从书包里掏告家长书。不料却扯出了一堆粉红色叠成爱心状的信纸来。 庄子蔚眯了眯眼睛,指着地上的信纸问她,"这是什么?" 她的脸不争气地红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庄子蔚蹲下身,拈起一张,展开,上面是男生张扬的字迹,"陌陌吾爱……"落款是骆轻寒。 好生ròu麻的情书呢。"男生写给你的?" "嗯,他是故意整我的。" 庄子蔚挑挑眉,饶有兴味地问她,"怎么回事?" 她磕磕巴巴地把事情讲明白了。庄子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纤细的骨架,上等骨瓷似的皮肤,黑白分明的眼睛,虽然不够大,但平静时清澈见底,顾盼时波光欲流。粉山樱似的唇。他竟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你喜欢那个男生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喜欢。"她摇头。 "那你收着这些情书干吗,当纪念品?"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暂时搁书包里的。"不知道怎的,她觉得有些委屈。' "扔垃圾桶就是了。你好好学习,现在还不到想这些心思的时候。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说完,一面低头在告家长书上签字,一面说道,"你把你的课程表给一份我,从明天开始,我开车接送你上学。" 庄陌心下吃惊,"那个叔叔,不用麻烦的,现在没有人敢找我的麻烦的……" "怎么,有那个骆轻寒罩着了?"庄子蔚黝黑的眼珠盯着她。 "不是不是"她赶紧否认,"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你。" 庄子蔚没有理她,拎着车钥匙径直出了门。 庄子蔚果然开始每日接送她。而一直困扰庄陌很久的问题也在庄子蔚和学校老师沟通后迎刃而解。骆轻寒已经很久不再送情书过来。 其实并非骆轻寒是个什么好相与的主儿。实在是这几个月骆轻寒一直在纠结于自己的心意,这么些时候半真半假的追逐,他竟然似乎真地对这个庄陌上了心。等他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被告知全家很快要移民英国。 少年心事,就这般硬生生地搁浅。骆轻寒每日只能借着早cao的时间远远看庄陌几眼。心中充满了一种甜蜜的惆怅。这在他十六岁的生命里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临行前,骆轻寒鼓起勇气想打个电话,正正经经和庄陌说上几句话,电话拿起却又几度搁下,终于拨通了。却是一个深沉的男人的声音告诉她"庄陌已经睡了。"就挂了电话。 贯惹霜禽偷俊眼 转眼庄陌已经高一了。她是直升到市一中高中部重点班的。班里大概三分之一的学生都是以前的初中部的。 她的新同桌是一个长着圆圆的苹果脸的可爱女生。刚看见她,就主动凑过来,笑眯眯地说,"你就是庄陌吧,我和同学一起去看过你的。"庄陌立刻就明了这又是骆轻寒留下的后遗症。当下只得尴尬地一笑,女生主动介绍说,她叫赵珣。两人就这么算是认识了。 赵珣是那种很活泼的女生。人来疯,自来熟,人缘特别好。她对庄陌似乎抱有极大的兴趣,对她非常热络,即使她说上十句庄陌回个两三句,她依然会兴致盎然地唧唧呱呱。而她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八卦,从各科老师到学校风云人物,似乎没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可能和庄子蔚接触长了,庄陌也或多或少沾染上了他的习气。她行事低调,不爱出风头,待人礼貌,却自带一股疏离,并非容易接近的人。故而人缘一直一般。庄子蔚也并不鼓励她多和别人交往,而赵珣心性单纯,又一味地靠近,她感觉到对方的善意,也不好拒绝,两人竟真正熟稔起来。 庄子蔚在H大可谓是太阳一般的存在。H大本意欲开出教授的职称聘请他任教,他虽长年在国外生活过,但对国内教育界按资排辈的陋习却也了解相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坚持只要了一个副教授的职称。 同系的比他年纪大的仍在做讲师的为数不少,年纪一把和他平级的更多,众人一个个乌鸡眼似的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虽也带本科生的公共课,但主要还是带研究生和博士生搞科研。 生物工程的教材多是国外名校的译本。很多老教授困于语言水平,无法直接阅读原始文献,所以对于一些关节处的领悟也有欠缺。学生自然更是糊里糊涂。他刚接手研一学生的时候,直接就要求全英文授课,加大实验量,搞的学生苦不堪言,有胆大的指责他"不负责任,违规教学规则。"他却轻蔑地一笑,说死搬错误的教材不放,一味抄袭外国数据,不知道自己采集数据才是不负责任,误人子弟。 学校方面不敢过分干涉他。结果短短半年他带的学生就成功搞出了克隆并表达大鼠细胞核受体LXRβ配体结合区(LBD)序列,并进行配体依赖性受体与共激活因子结合区短肽相互作用的酶标法分析,建立简易经济可靠的体外高通量筛选LXR调节剂方法。还实现了PHP14的原核表达和纯化,发现了PHP14与HSP90在体外可能存在相互作用。后面更是成果连连。 这些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学生也开始争着考他的研究生。学校甚至不得不出面调节生源的分配,防止出现一些教授无人可带的局面。 而在本科生那里,他的专业基础课不用点名,堂堂爆满。早晨第一节课甚至需要提前二十分钟占位子,因为除了他本系学生来蹭课,不乏外系女生翘掉自己的专业课只为看他,似乎听他讲一个半小时的天书也成了一种享受。 每到期末选课,他本系的学生说的从来就只有这么几句话,"今年庄子蔚开了什么课?""你选上庄子蔚的遗传学没有?""哎呀,太好了,我选上了。""该死的抽签,我没选上他的细胞工程,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儿去蹭课啊!"…… 他的私人话题也是最让学生感兴趣的。学校里单身的女老师总喜欢和他接近,但他的反应一直很冷淡,有时甚至说不上礼貌。只有他的研究生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除非很重要的实验,他每天中午十一点半,下午六点会准时开着他的玛莎拉蒂去接人。他们对于他所接的人充满了好奇与艳羡。 而他们发现这个人是在号称以价格过滤人群的恒圣广场十六层的Oscalito内衣店里。 几个家世好的女生正结伴逛着。一个眼尖的看见了庄子蔚带着一个身量窈窕的穿黑色连衣裙的女生进了这家顶级的意大利内衣店。她们立刻亢奋起来,尾随着进去。 庄子蔚起初并未注意她们,他并非第一次带女人进内衣店,但十六岁的庄陌显然相当不自在。原先她一直穿少女的那种小背心,但随着生长发育,那种小背心显然难以为继。她本寻思什么时候自己找家店买衣服但每每逡巡其外,没有勇气推门进去。不料今天庄子蔚却突然开口说带她去买东西,开车到了恒圣,就直奔这里。 庄子蔚对导购小姐指指面红耳赤的庄陌,镇定自若地说道,"帮她选几件适合的内衣。"说罢便自行坐在了男士休息区的沙发上。 她们几个三番五次想看轻楚庄陌的长相,奈何她一直垂着头,长发垂肩,看不清楚。导购小姐已经上前,温柔地发问,"有需要帮忙的吗?" 这种名品店里素来没几个人,庄子蔚下意识地抬眼,发现了其中一个是他的研究生韩菁。韩菁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他一声"庄教授"。他点点头算是致意。 庄陌已经出来了,她的脸色平复了些,不似先前那般潮红。而是一种娇媚的粉色。可能由于今天身上衣服的款式稍微成熟一些,竟让人感觉到一种青涩的性感。 "选好了?"他问。 "恩"庄陌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这位小姐一共选了三件。" "帮她再拿三件。"庄子蔚淡淡开口。 韩菁她们简直要尖叫了。Oscalito内衣均价约60欧元/套~120欧元/套,一下子就是六件。庄教授可真有钱! 庄陌轻轻扯了扯他的手臂,低声道"会不会太多了?" 庄子蔚知道她是嫌贵,拍拍她的头,不以为意地把信用卡递了过去。 直到庄陌拎着袋子,和他一同出去了。韩菁她们这才回过神来。 "那个女生是谁啊?和庄子蔚什么关系啊?"女生甲。 女生乙,"那个女生看上去很小,难道是他妹妹?" "怎么可能,你哥哥会带你到这种地方吗!" 韩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双眼放光,兴奋地开口问道,"请问刚刚那个女生的尺寸是多少?" 导购小姐还是得体的微笑,"对不起,我们有替顾客保护隐私的责任。" 几个人这才悻悻出了门。嘴巴却依然没有停。 "我看怕是庄子蔚的小女朋友吧?长得是不错,不过也算不得顶漂亮。" "难道庄子蔚喜欢萝莉型的?不过那女生皮肤可真好,摸上去手感一定很不错。" …… 女人的八卦功力果然不可小觑。 H大里,庄子蔚带一个漂亮女生买内衣的事情很快在女生间传得沸沸扬扬。而这个女生的身份也有各种不同的猜想。 两人关系虽无法确定,但女生们似乎肯定了一点,那就是庄老师喜欢萝莉□型的,不喜欢成熟性感型的。 于是,不少女生开始变换风格,改走清纯路线。梨花头,齐刘海,清汤挂面似的长直发,蓬蓬裙,帆布鞋…… 不过这些,当事的两位庄某人都不知道。 偶点波心花瓣瓣 庄陌最近比较烦。 赵珣最近突发少女情怀。迷上了班上有年级第一才子之称的周仲言。整天抽风,一会儿自怨自艾,一会儿又信心十足,成天周仲言长,周仲言短的,她的耳朵不得不每天遭受摧残。 周仲言是随父母调动工作而转学到一中高中部的,cha班生,和当年庄陌一样。不过他运气比庄陌同学好多了。他是那种非常和煦温暖型的男生,长相清秀,温文尔雅,有一种浓郁的书卷气。而且成绩非常好,理科成绩基本每次都接近满分。 赵珣趴在课桌上,有些气恼地说道,"你说我妈生我时吃那么多苹果干嘛?害得我长得像只苹果似的。周仲言肯定喜欢你这种类型,不会喜欢我这种啦,真是讨厌。"庄陌好笑地看一眼她,"你又不是周仲言,你怎么会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也许他就爱吃苹果也说不定啊!" "庄陌,你太不够意思了,不安慰我也就罢了,还打击我脆弱的自尊心。我要罚你,罚你今天放学请我吃红豆沙,大杯的!" 庄陌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放学后两个人一人一杯红豆沙抓在手里,赵珣嘴里叼着吸管,吸溜得像只老鼠。 为了不过分引人注意,平时庄子蔚接送她都在离校门一百米左右的地方。今天大概买冷饮耽搁了些功夫,所以庄子蔚的车已经开到了学校门口。 今天是周五,所以来接学生的私家车很多。庄陌并未注意到那辆玛莎拉蒂,当她和赵珣经过时,却听得旁边那辆车摇下的车窗里传来一声"庄陌"。 听出是庄子蔚的嗓音,庄陌连忙和赵珣打招呼,"我叔叔来接我了,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赵珣知道庄陌和她叔叔一起生活。但却是第一次看见庄子蔚。心中赞叹不已,庄陌的叔叔长得正是极品啊。周仲言根本就是浮云哪浮云…… 车内。 庄子蔚微微皱眉看了看庄陌手里的缸豆红色的液体,"你喝的什么玩意儿?" "红豆沙。"庄陌拨弄了一下吸管。 "你喜欢喝这个?" "嗯,很好喝的。"难得见庄子蔚对什么食物感兴趣的样子,她鬼使神差地又添了一句"你要不要试试?" 说完才觉得造次。可惜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庄子蔚神色有些怪异地看她一眼。 "那个,你要是想喝的话,还是下回我带一杯没开封的给你吧,这杯我已经喝过了……" 正急急忙忙弥补先前口不择言的庄陌这回彻底呆住了。 只见庄子蔚优雅地俯身,然后低头凑在她含过的那根吸管上吸了一大口,又优雅地坐直身体,继续开车。 半天才鉴定似地说了一句,"唔,味道还不错。" 庄陌这才回过神来,感觉脸上一阵发烫,幸好车里光线暗,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座位里又缩了缩。手里的红豆沙这下成了烫手的山芋,该不该继续喝?喝还是不喝,这是一个问题。庄陌觉得自己比哈姆雷特还要头疼起来。 "怎么不喝了?" 庄子蔚凉凉地扫过纠结的某人。 "哦,不是不是,我等它凉一下"说完又发觉说了句蠢话,红豆沙本来就是冰的,冷个头啊,"不是不是,刚刚口误,我等它温一下,刚才太冰了。"说完,表决心似地猛吸了一口。 她没有发觉庄子蔚的嘴角浮现的那个满意的微笑。 大概连庄子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挑唇笑了。 自从见过庄子蔚,周仲言就被赵珣"抛弃"了。庄陌笑她水性杨花,她却坚持说自己这叫弃暗投明。 "庄陌,你叔叔帅的简直惨绝人寰人神共愤鬼斧神工天怒人怨罄竹难书啊!"又在瞎用成语。 庄陌心不在焉地听着。最近自己的状态很奇怪。她很怕看见庄子蔚,因为每次看见他,都会感觉心里很乱,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她讨厌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也难怪你看不上骆轻寒了,成天对着这么一个极品帅蜀黍,哪里还能看上这些青涩的帅蝈蝈啊!" 突然,赵珣凑近她的耳朵"我说庄陌,你叔叔不是还没结婚吗,他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啊?" 哪种类型?这下庄陌为难了,这么些年,他从未带过女人回家,除了公事,也从未在外留宿。也没有和哪个女人有过什么亲密关系。 除了自己。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淡淡地叫嚣。 不对。这个感觉不对。庄陌摇摇头,仿佛要甩掉这种不堪的想法。 庄子蔚是她的叔叔。她是庄子蔚的侄女。 庄子蔚只是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吧!他也会结婚,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不知道。"她结束了这次谈话。 红颜无意斗罗裙 高一升高二。庄陌进了理科班。赵珣则选择了文科班。 周仲言和庄陌分在一个班。还成了同桌。 赵珣知道后,羡慕不已,"庄陌,你丫就是个祸水,我是看出来了。" 庄陌笑着捶她,确实,如今的她越发有祸水的资本了。 学校里已有无聊男生发明了"理庄文景"之称。庄自然是理科班的庄陌,景说的是文科班的景漾漾。偏生这两个人五官还生的有几分相似。不过庄陌更高挑一些。景漾漾则要丰满些。 庄陌对这些素来不在意。景漾漾却似乎很讨厌她,每次去文科班喊赵珣,坐在窗边的景漾漾都会有些不满地看她一眼,让她很奇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大美女。 和赵珣说了这事,赵珣撇撇嘴,"那位大小姐仗着她老子是当官的,家里有几个臭钱,拽的要死,你是不知道她平时走路都是用鼻孔看人的"。赵珣故意挺起胸脯,模仿了一把,"每次她爸爸的司机开着红旗过来接她,你没见她那样儿,跟上八抬大轿似的,就差个李莲英托着她的手叫声太后老佛爷了。你就应该什么时候让你家极品帅叔叔把拉风的玛莎拉蒂往学校大门口一停,然后斜斜地往车门上一倚。到时候你轻款柳腰,再抬起白皙的小腿,轻盈地踏上车座,保管气得她吐血三升。" 庄陌弹弹她的脑门儿,笑骂了一句"你个小样儿,她得罪你了,嘴巴这么毒。" "我这是侠女精神,匡扶正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赵珣还在贫。 其实景漾漾确实是有理由讨厌庄陌的。 景漾漾喜欢周仲言很久了,多少次有意无意的接触,对方却没什么反馈,待她和别的女生没什么两样。好容易放下女生的矜持去表白,却被周仲言拒绝了。周仲言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他喜欢的人是庄陌。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是玄妙。但凡有了好奇之心、器重之意往往容易惹出缕缕情丝来,剪不断,理还乱。 周仲言刚进班没多久,就听说了初二的庄陌让校糙骆轻寒铩羽而归的事情,甚至有人猜度骆轻寒是被她伤透了心才远避英国的。 那时他觉得庄陌是长得不错,但绝不足以让一个聪明的男生如此疯狂。周仲言觉得骆轻寒应该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不认为骆轻寒的行为是真心爱慕庄陌,倒反有些捉弄得意思在里面。 但他对庄陌是有好奇的。她虽然行事低调,但他看得出来庄陌的衣服鞋子都是极好的货色。但她似乎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太看重。他记得有一次课间,隔壁班一个女生手里的冰淇凌碰上了她的衣服,那件纯白色的蕾丝上衣上立刻就浮现出难看的污渍,女生连忙道歉,庄陌却微微一笑,说不要紧,也不是什么好衣服,洗干净就是了。但后来却从未见她再穿过那件衣服,某次无意间见到自己那个学服装设计的表姐也有一件同款的黑色上衣,才知道这件衣服上使用的是Guipure蕾丝,是针步最绵密、勾织难度最高的一种,特色是于钻石形网面中加入厚重而细致的花纹。即便是干洗后将衣物用低温熨斗烫平,也难以保证蕾丝不扭曲变形,保有原来的延展性。 出生优渥能做到如此倒也算不上难事。 然而又因为参加知识竞赛而与庄陌攀谈了几句,发现她极有见识,不似同龄女生般浅薄,话虽不多却一针见血。周仲言对她的欣赏又上了一层。 后来,经常出入教师休息室的周仲言偶然得知她父母已经不在,与叔叔一起生活,对她的怜惜之意大起。 如今两个人成了同桌。又得以窥见她许多娇俏可人的小动作。比如打哈欠时脖颈的偏斜,发呆时会无意识地啃手指…… 他很想告诉她自己喜欢她。可是他知道庄陌对向她示爱的男生从不稍假辞色,无论是当场告白还是传递情书,她永远都是一副困扰的样子,然后礼貌地拒绝。周仲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个意外。所以他暂时掩藏了自己的动机,很平和地与她相处,反而成功地渐渐靠近了她。 庄陌成绩不错,虽然算不得顶顶拔尖,但也一直是班里前十名的样子。 周仲言发现她特别爱看闲书,不是一般女生爱看的罗曼史啊少女漫画什么的,她从来不看这些。她看的很杂,文史哲数理化都有涉猎,但看的最多的还是生物类的,什么布封的《自然史》、《昆虫记》,房龙的《地球的故事》《人类的故事》,甚至还有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每次上副科的时候就看见她从桌肚里偷偷把书摸出来,斜搁在腿上,不时地捻过纸页,看个两三页,抬起头朝黑板上看一下,拿起笔庄陌作样地在书本上划划杠杠,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去了。过一会儿又抬起头,朝正在滔滔不绝的老师附和似地点一下头,再埋下脑袋。 周仲言看她这副样子每每想要发笑。她看地特别入神,眉头一会儿拧起来,一会儿又舒展开来,周仲言就纳闷了,又不是看的什么侦探悬疑小说,科普类书籍什么时候也改走一波三折跌宕人心路线了?又怕她被老师抓包,周仲言只得歪过小半个身子,替她遮掩着。 时间久了,迟钝如庄陌也发现有周仲言同学一直在默默地罩着她。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哪有上课违反纪律还让班长大人放风的道理。于是她只得忍痛收敛了这个毛病,副科课程上她坐立不安,抽屉里的《动物素描》像猫抓子,挠地她心痒痒的。周仲言看她这副样子,轻轻捅捅她,"你看吧!我给你看着。" 难得班长大人主动开口要求把风,庄陌立刻顺竿爬,掏出书一头扎进去了。 这样一来上课看闲书舒坦多了。她心里头乐呵呵的。 下了课。她也算还有良心,吃水不忘挖井人,向周仲言道了谢。 周仲言有些好奇地问她,"庄陌你好像很喜欢生物的样子嘛?" "嗯。"庄陌点头。因为庄子蔚是学生物的缘故,家里最丰富的藏书就是生物类的了。似乎从初中开始,她就喜欢看各种生物类的书籍,然后在庄子蔚空闲的时候问他关于各种奇奇怪怪生物的问题。 前些天她无意中说到"可惜蜂鸟都生活在西半球的南美洲,可能今生无缘得见",庄子蔚却二话不说带她进了实验室,从她十二岁进实验室被训斥之后,即便实验室的门大敞着,她也绝不会踏进去半步。庄子蔚竟然带她进了实验室!她当时激动地嘴差点合不上。 她没有想到庄子蔚的实验室里居然别有洞天。当庄子蔚牵着她站到一排巨大的储藏柜面前时,她惊呆了。多少她这辈子只在书本和电视上才见过的标本啊!山鹬、 鹈鹕、猫头鹰、金丝雀、桫椤、铁线蕨、青金石、白榴石、蓝铜矿、胆矾……动物植物矿物应有尽有。庄子蔚看看储藏柜上的标签,很快带她来到一扇玻璃小格门前。里面赫然是她在书的cha图里看见的蜂鸟,七八厘米的体长,尖细的长嘴,眼睛像两个黑点,短小的双足,她简直看呆了。"这是红喉北蜂鸟。生活在北美一带,我当年走美国带回来的。"庄子蔚告诉她。 她记得自己当时脑子有些发晕,庄子蔚就那样站在阴暗的标本室里,面容平静,可是他看上去却多么像一个骄傲的王者站在自己的领土上,检阅着自己王国里的一糙一木。 想到这里,庄陌嘴角露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周仲言简直看呆了,少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天哪,她的笑容好美。 幽怨难平成哀曲 庄陌跟着周仲言回了家。这么些年来她从未到哪个同学家中去,因为庄子蔚不喜欢家里有生人的味道,所以她自然也不会邀请谁去家中做客。 她是为了《达·芬奇笔记》才到周仲言家里的。 庄陌一直崇拜达芬奇,在她眼里,达芬奇是一个神奇的老头,她不能想象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是画家、寓言家、雕塑家、发明家、哲学家、音乐家、医学家、生物学家、地理学家、建筑工程师和军事工程师,他忙地过来吗? 《达芬奇笔记》市面上一直没有出版过,听到庄陌提及,周仲言眼睛一亮,但却不动声色地问她,"是不是里面有很多素描手稿,机械制图还有别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一本小册子?我在我家的书房里貌似看见过。" 庄陌立刻动了心,开口就向他借阅。 周仲言自然不会不借。但他存了个心眼,故意为难似地表示,恐怕要庄陌和他一齐找才找的着,因为已经过了很久,他也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 庄陌犹豫了许久,终于敌不过欲望,答应了。 周仲言家大概一百八十坪的样子。布置地很有田园风范。 庄陌不太习惯在别人家里走动,所以有些拘束。周仲言难得有机会和佳人独处,殷勤万分。一会儿拿饮料,一会儿拿点心。 庄陌礼节性地吃了一点。开口要找书。 周仲言无奈,只得领她去书房。 不料经过琴房时,庄陌自己停住了步伐,定定地看着那架steinway三角钢琴。 她的目光那么专注,似乎还有一种忧伤。周仲言小声解释道,"我妈妈是学音乐的,在剧院演奏钢琴。" 庄陌轻轻咬了一下唇,有些祈求地看向他,"我可以弹一曲吗?" "当然没问题。"周仲言立刻跑去替她拉开琴凳。 庄陌有些迟疑地将手放在琴键上。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岁以前,她坐在琴房里,克里斯汀小姐站在她身后,轻声为她打着节拍,钢琴课结束后爸爸会开车来接她。克里斯汀小姐经常说她从未见过像慕澜这样有天赋的孩子。 已经好些年不碰钢琴了呢。 庄慕澜也变成了庄陌。 心底一声叹息。 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 德彪西的月光。 周仲言的母亲也爱他的曲子。 初起似乎有些生涩,但是很快她的音符就圆润自然起来,仿佛在向聆听着诉说着什么。周仲言并不很懂音乐,但是他听出了乐声里的寂寞、空灵以及难言之隐。 林雪妍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异常漂亮的女孩儿坐在钢琴面前,纤长的手指仿佛沾染了仙气的兰花,自家儿子托着腮,痴迷地望着她,眉尖眼底全是爱慕。 一曲终了。 林雪妍率先鼓起掌来。 庄陌有些吃惊地回过头,下意识地脱口"林老师?" 周仲言吃惊了,"你认识我妈妈?" 林雪妍有些惊讶地端详她的眉眼,试探地问道,"你是庄慕澜?" "妈,她叫庄陌,是我的朋友。" 庄陌自嘲似地一笑,"我改名字了,现在叫做庄陌。" 林雪妍拉住庄陌的手,"告诉我,你现在还弹琴吗?" 庄陌垂下头,"我已经有七年不碰它了。" 林雪妍叹了口气,"可惜了。为什么不继续弹下去呢?这么好的底子……"满满的惋惜。 庄陌没有肯留下来吃饭。拿了书打了招呼就走了。 周仲言立刻缠住他母亲,问庄陌的事情。 林雪妍饶有深意地看着儿子,"你喜欢她,对吗?" 周仲言脸颊有淡淡的红意。 林雪妍缓缓开口,"庄陌是我见过最有音乐天赋的孩子。大约十年前吧!在A市举办过一次全国青少念钢琴独奏大赛。我也过去当评委。庄陌是少年组第一名,我记得她弹得是肖邦的《小狗圆舞曲》,无论是技巧还是乐感她都非常出色。如果不是年龄限制,拿青年组的前三名没有问题。我以为她会一直弹下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放弃了,真是可惜啊!" 周仲言低低地说道,"她的爸爸妈妈不在了。她和她叔叔一起生活。" 林雪妍重重地叹了口气,"难怪。这孩子,可惜了……" 周仲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拉过他母亲的袖子,"要不妈你教她弹钢琴吧!" 林雪妍赏了他一个暴栗,"你个臭小子,动机不纯。我是没有问题,不过你没看出来她并不愿意过多地谈及自己的往事吗?她心性高,怕是不会再愿意重拾旧梦了。" 说完林雪妍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周仲言一个人坐在了琴凳上,他一个键一个键的抚摸过,仿佛在感受着庄陌指尖残留的温柔。 第二天,周仲言委婉地表达了这一想法。果不其然,庄陌拒绝了。 周仲言记得她说那句"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时表情异常冷漠,让他的心一阵紧缩,为她心疼不已。 红楼隔雨相望冷 高二的学生一律要上晚自习。九点半放学。 晚上,庄子蔚结束了手头上的实验,发现已经八点四十便直接开车去一中门口等庄陌放学。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迷蒙小雨。桂花的香气和湿漉漉的水汽杂在一起,有股说不出的幽香。 不知道教室里的庄陌是什么模样? 庄子蔚推开车门,和门卫打过招呼,便向教学楼走去。 庄陌的教室在楼梯拐角处。学生都在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庄子蔚站在暗处。他有些怔忡地看着教室里坐得很近的两个人。 庄陌穿着一件rǔ白色的带帽子的针织衫,上面还缀着一个毛球。她的旁边是一个俊秀的男生,气质很好,休闲款的黑色的开衫里是白色印花T恤。正在给庄陌讲解题目的样子,庄陌嘴里咬着笔,先是迷惑不解,很快似乎领悟了什么,露出愉悦的笑容。男生看着她的目光专注而且情意绵绵。 她还真是招人啊!这个男生又是谁? 年轻的男女,漂亮而且登对,不是吗? 庄子蔚倏然觉得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狂躁的情绪。他很想伸手将庄陌脸上的笑容抹去。那个春花般明媚的笑靥让他看了非常刺目。 他深呼吸了两下,平复了情绪。快步下了楼。 坐在车里,他烦躁地掏出打火机点烟,银白色的机身凉沁沁的,上面雕刻着一个狼头,是某年生日庄陌送给他的。 他们两人都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生日于庄陌,是失去父亲的惨痛记忆。于自己,是什么呢?似乎也没什么好的记忆呢。但是生日那天还是会为对方准备一份礼物。因为物质上从不匮乏,所以也无需问对方的喜好,不过一份礼物罢了。 手指轻滑火石,跳起一朵红色的火焰,中间一点蓝芯,点燃的香烟却又被他在指fèng间碾断,扔出了车外。 玛莎拉蒂滑过一个半圆,疾驰而去。 瞑色是当地相当有名的酒吧。 庄子蔚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喝着酒。 不时有女人过来搭讪,当然,也有男人。 庄子蔚只是略略抬起眼皮,看他们一眼,又继续喝酒。 不远处,一个妖娆的女人涂着蔻丹的手端着酒杯,和身边的姐妹调笑道,"那个男人好正点,怎么样,姐妹们谁去搞掂他?" 旁边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女人轻轻捅她一下,"当然是LUCY姐你去了,谁让我们这里你长得最漂亮呢?" 女人有些得意地一笑,扭着腰向庄子蔚走去。 "帅哥,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啊!我陪你喝吧?"说完紧贴着他坐下。 庄子蔚抬头朝她邪魅地一笑,LUCY觉得胸口一荡,这男人真是极品,今天就是倒贴也要粘上他。 "我不喜欢和女人喝酒,我喜欢和女人上c黄。"庄子蔚伸手探入女人的裙底,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皮肤不错。 女人贴地更紧,搂住他的胳膊,"讨厌,吃人家豆腐。" 庄子蔚朝侍者做个手势,与侍者低语几句,又将一笔钱揉进侍者手里。回头推女人一把,"去和你的朋友打个招呼吧!"女人撒娇,"看来你早就注意人家了嘛!"又夹着腿扭着去了。 先前的侍者将几个银灰色的物件递给庄子蔚。他快速塞进裤兜里,揽住女人的腰,上楼去了。 庄子蔚看着c黄上剥得精光的女人,高耸的胸部,纤细的腰肢,笔直的大腿,正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他仿佛闻见了从她身上传来的荷尔蒙腥臊的气味。 女人似有若如地呻吟着,企图用□诱惑他。 庄子蔚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意。低下头,低沉地对女人说到,"今天我就让你浪个够。"说完掏出手铐,将女人两手铐上,又讲女人的双腿叉开,分别用手铐固定在c黄尾。然后抽出了自己的皮带。 女人惊恐地瞪大眼睛,她绝对没有想到这个英俊如神柢一般的男人会如此可怕。她开始尖叫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做了,我不做了!" 庄子蔚利落地将女人褪下的黑丝袜团成一团,堵住了女人的嘴。女人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他扬起皮带,一下又一下开始抽打c黄上的女人,女人没法躲闪,只能使劲厥起身体,如同一条抽筋的鱼。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除了应该付的账,你每承受一鞭,就能赚100块,十下可就是一千块,一百下就是一万块。" 半个小时过去了,女人身上遍布红色的鞭痕。庄子蔚这才停了手。他抽出女人嘴里的丝袜,女人立刻破口大骂起来,庄子蔚阴沉地眯了下眼睛,"怎么,你皮痒了,嫌我刚才没用力?嗯?"说完捏住的女人细瘦的脖子。女人连忙讨饶,不敢再吱一声。 庄子蔚脱去长裤,压在女人身上,手指开始在女人的敏感部位四下游移,学生物的他太熟悉人体的敏感带了,女人很快娇喘连连,这种又痛又苏的感觉让她觉得如同坐云霄飞车一样,一时飞入云端,一时又跌下深渊。 庄子蔚却很快起身。进浴室冲澡去了。留下女人在c黄上,如同火上炙ròu,煎熬不已。 洗完澡,庄子蔚扔下厚厚一叠人民币扬长而去。 红泪轻洒晚风前 雨已经停了。 庄陌有些空落地站在马路牙子上。庄子蔚从未迟到过。即使有事也会事先知会她一声。今天这是怎么了,打他的手机也无人接听,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周仲言推着车站在她旁边,见她面露焦急之色,不由安慰她,"也许你叔叔有什么急事,忘记看手机了。你别担心,先回家吧。" 庄陌摇摇头,"你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陪你等吧!"周仲言坚持。 月亮似乎被乌云遮住了,周仲言看看天色,有些担心。 庄陌却开了口,"不等了。我们走吧。"声音里满是忧虑,还有失望。 "这么晚已经没有什么车了,我送你回去吧!"周仲言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庄陌咬咬嘴唇,坐上了周仲言的后座。 周仲言忽然庆幸今天没有骑自己的山地车了。 夜晚的风清慡地如同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你家住哪啊?" "凤凰花园。"有名的富人区。 "没想到我们住得挺近的,你去过的,我家就在碧桂园。"不少政府官员都喜欢在碧桂园置房。 "嗯"。庄陌的反应让周仲言有点失落。 此时的周仲言真想仰天长叹,为什么,为什么这条路要如此平坦!平坦到一个坑,一个褶子都没有,生生断送了被佳人搂腰的机会。 "谢谢你送我,再见。"女孩的背影隐入夜色。 男孩默默地注视良久,才骑车离开。 到了家,庄子蔚还没有回来。 庄陌手里捧着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等着等着竟坐着睡了过去。猛然间头往下一磕,才又惊醒。已经十二点了,还没回来。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钥匙伸进门锁的声音,她连忙开了门。 庄子蔚有些意外,"怎么还没睡觉?等我的?" "嗯,你老不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我担心你……" 原先的烦躁似乎被这几句话驱散了,他摸摸她的头,"今天实验比较复杂,不小心忘了时间。" 庄陌没有吭声。 他在撒谎,他身上隐约有酒味。还有女人的香水味。 "哦"。眼眶忽然有些酸涩,估计是睡地太晚了吧。"我去睡觉了,叔叔,晚安。" 庄子蔚感觉到了她的疏离。但无法解释。 庄陌进了卧室,爬上c黄,躲在被子里呜呜地抽泣起来。 他有女人了吗? 他是不是很快就会结婚,然后不要我了? 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只有自己是孤零零的外人。 心中酸涨难忍,她真想放声大哭。 庄子蔚不知何时进来了,将她从被子里拉起。她扑在他怀里,哭得一抽一噎的,单薄的肩膀上下抖动着。他冲过澡,身上只有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没有其他味道,没有其他人的味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叔叔?"庄陌的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庄子蔚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里穿过,感受着丝缎一般的顺滑质感。感觉好的他不愿放手,"我不会丢下你的。"仿佛保证似地又加了一句"无论什么时候"。 庄陌"唔"了一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又拱了拱。庄子蔚可以感觉到那小小的ru尖隔着睡衣料子擦在了他的胸口。他的下腹立刻感觉炙热起来。他只得努力地向后缩去,避开她无意的触碰,不想她却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却惊奇地发现她居然睡着了。 有些好笑地将她放在c黄上,又为她盖好被子,c黄上的她感觉好小好小,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庄子蔚深深地看她几眼,替她关上门,回了自己的卧室。 双手垫在脑后,庄子蔚仰面躺在自己的c黄上,陷入了沉思。 庄陌。 怎么对庄陌如此在意起来? 自己已经很久不碰女人了。不是不需要,而是完全没有兴致。 在他看来,女人是一群阴险邪恶又下贱的动物。她们会为了种种目的,比如金钱,色相,性 yu,虚荣心,权势,甚至论文发表而去勾引诱惑男人,她们缺乏信义,只会屈从于最大的利益。她们让他恶心。 庄陌似乎是个例外。 她几乎是他一手养大的,她的性格受到了他的熏染。 她是与众不同的。 而今天晚上自己对她居然起了反应。 可是她是他同父异母哥哥的孩子。 是他的侄女。 他们是血亲。 心头无来由地涌上一股燥热。 在c黄上再也躺不下去,一骨碌爬起来,庄子蔚站在窗前,深呼吸了几口,秋夜的风吹在脸上格外舒慡。也许是今天晚上没在那女人身上泄火的缘故吧! 这样一想,心头才稍稍轻松。 芳心一片可人怜 庄陌不知道庄子蔚来见她班主任的事。 庄子蔚课间无意听见班里两个女生的八卦,女生甲问旁边的女生乙,"喂,你是不是和隔壁班的××好上了啊?老看见你们俩钻在图书馆的小角落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女生乙,"别用你那下流的思想侮rǔ我们之间纯洁的关系,他给我讲题目来着……" 女生甲不屑地一哼,"没看出来你这么纯情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讲题目是培养奸 情的温c黄……" 庄子蔚若有所思,决定抽时间去履行一个合格的监护人的责任。 庄陌的班主任王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虽然彼此也通过几次电话,但却是第一次见到庄子蔚。 平时庄子蔚偏好休闲风格,很少穿正装。今天却特意穿了Burberry古典印花装饰衬衫,Gucci酒红色针织开衫外面是Kiton灰色鸽子抢驳头西装,下身Loewe黑色长裤,脚上是Prada黑色雕花皮鞋。 早在庄陌高二刚分班的时候,庄子蔚就已经打点过她的各科任课老师了。班主任因而对庄陌很是照顾。今日见了庄子蔚,气宇轩昂,一派贵气,心中不免惊叹。 庄子蔚态度很客气,与王老师寒暄了几句就问起庄陌的情况。 王老师言谈间对庄陌完全是褒奖之词。颇有恭维之意。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远远地庄陌和周仲言两人并肩而行,向图书馆走去。 见庄子蔚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王老师立刻笑咪咪地说道:"那是庄陌的同桌周仲言。很出色的一个男生。尤其是物理,拿过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我想庄陌物理弱些,便特地安排两个人坐在一起。" "王老师费心了。"庄子蔚心中有些不快,面色却一片平静。 "哪里哪里,庄先生客气了。" "我平时工作忙,有时候对她关心不够,您也知道,女孩子到了这种年龄,容易受其他事情干扰,我希望庄陌专心学业,所以请您多多关照。万一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关于这一点庄先生放心。庄陌长相出色,成绩也好,确实有不少男生追求她,但是她能处理地很好。当然我也会继续注意关心她各方面的情况的。"顿了一下,"庄先生是H大生物系的老师吧?听说你们系里有一位麻省理工毕业的教授,我侄儿想考他的研究生,不过听说那位教授门槛比较高,方便得话您能否帮忙引见一下?"王老师斟酌着开了口。 "让您侄儿自己和我联系吧,只要他通过笔试我会留一个名额给他。" 王老师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庄先生就是那位教授?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看我这记性,当时听我侄儿说好像姓庄什么的,也就没想到是您。" 庄子蔚微微一笑,"我年纪轻轻就坐到教授的位上,您料想不到也是正常。庄陌就麻烦您了,我还要回学校有点事就先走了。告辞。" "庄教授放心。我侄儿的事就拜托了。" "好说。" "听说你最近物理掉得厉害?" 庄子蔚几乎从不过问庄陌的成绩情况,所以庄陌有些吃惊地承认了。 庄子蔚手里的报纸遮住了他的面孔,看不出表情。"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去上晚自习了,我会在家替你补课。" "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庄陌下意识地想拒绝。 庄子蔚阖上报纸,盯住她,"怎么,我的水平你不放心?" "不是,不是。" "那为什么?" 怎么解释,说自己一靠近他,就觉得心跳加速,心绪不宁? "既然没有正当理由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会和你们班主任打电话替你请假。" 庄子蔚坐在庄陌右侧,修长的手里握着笔,一面侧着脸和庄陌讲着题目,一面飞快地在纸上列式计算。 庄陌可以闻见他身上香水的味道以及强烈的男子气息。 庄子蔚只要低头就能嗅到庄陌头发上的清香。 从背后看上去,橙色的光线之下,两人靠近的背影出奇的和谐,一如情人间喋喋絮语的样子。 不经意地触碰,庄子蔚的气息环绕着她,庄陌心如鹿撞,哪里还听得进去。只能随口应着"嗯,懂了懂了。" 待到庄子蔚拿模拟试卷给她做时,她才松了口气,以为他会离开。不料他却依然坐在她旁边。这下好,连会的题目也做不出来了。只得胡乱填了交给他。 庄子蔚扫扫她的答案,错得一塌糊涂。 心里升腾起一阵怒意,难道自己还不如那个姓周的小子讲得好吗? 试卷往桌上重重一拍,"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心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去了,你看看你错的像什么样子!" 庄陌委屈地要死。又不敢顶撞他。 "过来,我再给你讲一遍。"庄子蔚和周仲言咬上了,堂堂名校教授会不如一个高中生讲地好?哼! 庄陌僵硬着身体,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去看庄子蔚的脸,只是努力集中精神听他讲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能听进去了。 不料,庄子蔚见她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脸上也没有半丝表情,更不要提什么如花笑靥了。心中又是一阵无名的火气。 "叔叔,这道题目你已经讲过两遍了……"庄陌小声提醒他。 庄子蔚却骤然提高了声音,"讲两遍自然有讲两遍的道理!你给我仔细听!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庄陌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生气。 如此这般的补了一个星期,庄陌的物理考分非但没有提高,反而更低了。 庄子蔚大发雷霆,骂她笨地不可救药,给她补课完全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庄子蔚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如此重的话,庄陌当即哭了出来,抽噎着回了他一句,"是你要给我补课的。" 庄子蔚的瞪住她,眼里乌云滚滚,庄陌吓地止了哭,不安地看着他。 庄子蔚却突然转身,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了门。 关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于庄陌耳朵里"砰"的声音回响了半天。 第二天,两人谁都没有提这事。 庄子蔚也没有再给她补课。 庄陌感觉到了庄子蔚的疏离。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岁她刚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 庄子蔚越来越喜欢待在实验室里。 庄陌觉得心慌。她很讨厌这种感觉,这种不被他在意的感觉。 每天他看她的眼光轻忽而冷清,仿佛她是什么不相关的陌生人似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他,因为她根本不明白庄子蔚到底在为什么而生气。 也许是自己物理太差了,他不高兴? 庄陌几乎使出全身的气力来学物理,课间都会主动缠着周仲言问题目。 周仲言何曾想到庄陌会如此粘他。开心地恨不得梦里都笑出来。 他试探性地问庄陌,"听说你家里不是给你找了一个物理老师补课吗?" 庄陌不知如何讲给他听,只得故意板下脸,"周仲言你是不是嫌我烦啊?不讲就算了,我问别人去!"作势要抽回书本。 周仲言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嫌你烦啊,求之不得啊。来来来,我们看这一条关于伯努利方程的题目……" 不料等到庄陌满怀期望地将接近满分的物理试卷拿给庄子蔚签字时,庄子蔚瞧也没瞧她一眼,刷刷签过大名,又进了实验室,而且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已凉天气乍长宵 家里的气氛着实诡异。刘嫂也偷偷问过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先生不高兴了。庄陌只得含糊其词将责任推到他的实验进展不顺上。 僵局是被一通电话打破的。 庄子蔚从下午去了学校一直没回来,饭也没有回来吃。 庄陌知道他最恨做实验被打扰,也不敢打电话给他。 吃了饭,她正心不在焉地在糙稿纸上涂划着庄子蔚地名字,突然手机响了。 看了手机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庄陌迟疑了一下。她的手机号码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拇指轻轻按下通话键,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喂,请问是庄子蔚的家属庄陌吗?庄子蔚出了车祸,目前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请立刻过来。"庄陌脑袋一哄,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出车祸了,他居然也出车祸了。十二岁的记忆再次兜头袭来。她脚下一个踉跄,手机险些滑落,对方见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庄陌这才稍稍清醒,回复说马上就到,挂了电话。 她敢到医院的时候,庄子蔚还在抢救中。她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秋日的夜风吹在皮肤上,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她不敢想,什么都不敢想。只是睁大眼睛盯住抢救室的红灯。 红灯倏然灭了。她弹簧一样跳起来,医生摘着口罩走了出来,她一把拉住医生的袖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望着他,眼睛里全是紧张与惊恐。医生被她吓了一跳,见是一个长相相当漂亮的女生,不由放柔了声音,"你是病人家属吧?他没事了,断了一根肋骨,不过没有刺伤肺叶,右臂桡骨骨折,还有一些软组织挫伤以及轻微脑震荡。" 庄子蔚静静地躺在病c黄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卷翘着,在他眼眶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此时的他,脸部所有的线条似乎都柔化了,仿佛晚霞时退了潮的沙滩,干净得没有一丝混乱和复杂。 庄陌一转不转地看着他,似乎眨眼间他便会消失似的。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拂过他的脸庞,那么的轻柔和缓慢,仿佛要用手指刻下他的轮廓一般。 当她的手刚要抚过他的眼睛时,庄子蔚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日光灯有些刺眼,他又不由自主地眯fèng了一下眼睛。庄陌触电似地缩回手,惊喜地叫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眼泪却珠子似的一颗颗掉落下来,庄子蔚艰难地抬起左手,触上了她的面颊。 仿佛要证明他真真正正醒过来了一般,庄陌两只手有些颤栗地捧住庄子蔚的左手,紧紧贴在脸颊上,他的手有些冰,但踏实的存在感成功地挤走了她所有的恐惧。 庄陌最近过的很辛苦,医院、学校、家三头赶,她本来是坚持要请假照顾庄子蔚。不料被庄子蔚轻轻一句"你在这能扶我去卫生间吗?"噎了个面红耳赤,只得乖乖上学去。 上学时有医院护工照料,庄子蔚吃不惯医院里的伙食,刘嫂就每天煲汤烧饭送到医院,他右手不能动,庄陌负责喂他吃。 中午庄陌正在喂他喝大骨汤,里面还加了三七和当归,一连几天顿顿都要吃这些味道古怪的药膳,庄子蔚憋了一肚子气。 庄陌见他脸色不好,知他是吃腻了,便宽慰道,"明天刘嫂会烧鸽子汤过来。" 他哼了一声,"里面还要加中药?" "恩"庄陌一脸理直气壮,又向垮着脸的庄子蔚嘴里喂了一口。 "庄教授",随着声音,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是他的研究生。 学校领导早已一拨一拨来看望并慰问过了,花篮果篮简直堆满了病房。看着学生手中又是花篮和果篮,庄陌头大了。 学生显然对于庄陌更感兴趣,嘴里和庄教授寒暄着,一个个的眼光却直往她身上飘。 庄陌有些不自在。求救似地看看庄子蔚,庄子蔚却故意不看她,只是招呼学生他们随意坐。 "我去洗水果给你们吧!"庄陌想闪人。 其中一个冒失的男生连忙站起来,"小师母你太客气了。" 庄陌被他这么一声"小师母"一喊,脸跟烧了似地,连大理石一般的脖子都成了绯色。"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我是……"还没说出口,庄子蔚拦住了她的话头,"你去洗水果吧!" 她只得端着果盘躲进了卫生间。 水果很快洗好了。她却不想出去。心跳地好快,简直像要从腔子里面跳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自己和他的关系? 为什么故意误导他们? 庄陌想不明白,但似乎又有什么念头飞快地闪过,快地抓不住。 等到她一步三挪地走出来,才发现学生们已经离开了。 "终于舍得出来了?" "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她的声音有些低。 "恩"。 "那我也去学校了。"不等他回话,抓起背包,就急急地走了出去,好像有什么怪物追赶她似的。 庄子蔚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 到底年轻底子好,庄子蔚恢复地很快。 出了院又在家里静养了一段时间就回学校了。 H大里如今关于庄子蔚的流言可谓甚嚣尘土。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果然是老祖宗的切身体会。庄陌也在流言中变成了所谓的"集清纯与性感于一身,娇媚羞涩的精灵一样的人物。" 雪葬胭脂空皑皑 冬天渐渐逼近。S市很少下雪,今年却似乎是个例外,天气预报也说今年气候有些反常。入冬以来已经下过好几次雪了。 庄子蔚尽管在美国生活过相当一段时间,但似乎对圣诞节深恶痛绝。庄陌记得每到平安夜,只要听见商场或人家里传来《雪绒花》的乐声,他的脸色就会很难看。今年的平安夜竟然下起了雪。雪并不大。似乎倒给这个平安夜沾上了一种圣洁的味道。 庄陌坐在车里,看着一片一片干燥的雪花飘落在车窗上,很快就被刮雨器划落。 看腻了雪花的庄陌将视线转向窗外,路上一对年轻情侣也不撑伞,手挽着手,女孩子的脸蛋被风吹地有些发红,头发上也有细碎的雪屑。男孩子低下头,爱怜地拂去女孩子睫毛上的雪晶。女孩子踮起脚,在男孩脸上吻了一下,又快速地躲开。两人笑着闹着追逐着跑向远方。 好幸福。 庄陌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怔忡地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 庄子蔚不知何时开了广播。 电台女主播轻柔的嗓音在温暖的车内回荡,"今天是平安夜,我们的节目将在《雪绒花》悠扬轻快地旋律中与您相伴……" 庄陌下意识地就想去调台。庄子蔚看向她,墨色的眼珠里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情绪,"你干嘛?" 庄陌绞动着手指,为难地说道,"我感觉你不是很喜欢这首歌。" 庄子蔚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却在苦笑,自己的反应有这么明显吗?庄陌居然都看出来了。 "其实雪绒花还是蛮好听的。"他淡淡地开口。 就这样,雪绒花的旋律如同空气一样,包围着他们直到回家。 庄子蔚径直回了卧室。开了酒柜的门,取出一瓶波尔多,开了塞,连高脚杯都懒的拿,就拿着酒瓶直接坐在地上喝了起来。 雪花越发密集起来。 一切肮脏都被粉饰为纯洁。 一切黑暗都被描绘为洁白。 庄子蔚的眼神有些迷茫地望向外面的纯白世界。 也是这样一个下雪的平安夜。当时庄子蔚还不过是麻省理工生物工程专业的大四学生。那个有着栗色卷发黑色眼睛的漂亮女生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身后的教堂里传来雪绒花的旋律,女生微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自我介绍: 我叫Rose·Snow,罗斯·斯诺。我是商学院的大二学生。我喜欢你很久了。 雪里玫瑰。女生的长相气质给他的第一感觉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 但他依旧拒绝了。那时的他正在努力学出成就向独裁的父亲证明自己,根本没有闲情逸致用于风花雪月上。何况他也不喜欢外国女人,外国女人花期太短,也许是因为她们少女时代过早地挥霍了美丽,一旦过了二十岁,她们就像染了霉斑病的花朵,沉闷而腐烂,毫无未来可言。 罗斯并不放弃,坚定不移地出现在他身边,仿佛他是太阳,而她是围绕着她转的葵花。 她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话,中文里夹杂着英文,其实完全可以用英文自在沟通,但是她努力地学着中文,她是在告诉他她的决心。 她是混血儿,母亲是韩国人,父亲有1/2的墨西哥血统和1/2美国血统。她有一个土气的中文名字叫史玫瑰。她为了庄子蔚去唐人街餐馆学烧中国菜。 她终于打动了他。 两个人在一起了。像所有初入爱河的人一样,说着甜蜜的蠢话,相互接吻,急切的抚摸,生涩地进入。恨不得成天黏在一起。 在一起两年多。然后如同所有烂俗的桥段一样。 她以为他是个穷学生。 她暗中投入了另外一个富有的亚裔男生的怀抱。这个叫杰森的男生是庄子蔚的同学。 当然这一切起初他都是被瞒在鼓里的。 她还和他在一起,为了他的论文。年纪轻轻的庄子蔚已经师从著名的生物工程专家斯蒂芬教授。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女人天性里的短视让罗斯等不了了。她从庄子蔚的电脑里拷走了他辛苦三个月的研究报告,献给了他的新男友,因为杰森的父亲是华尔街的银行家,可以给她谋一个好职位。 这篇署名杰森的论文残酷地将一切温情的面纱戳破。 他不知道她怎么能够和他温存过后,镇定地输入自己的生日,不错,庄子蔚电脑的开机密码是罗斯的生日。然后cha入移动优盘,选择,复制,粘贴。她怎么能! 他决心报复。他不动声色,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绿云罩顶还浑然不觉的蠢汉。然后将自己大一时发表的一篇《AAV介导的Α—SYNUCLEIN基因过表达致多巴胺能神经元损伤——一种制作轻度帕金森病大鼠模型的新方法》稍稍修改放进了那个名为"最新研究报告"的文件夹里,又不经意透露给罗斯。 等到确定论文被罗斯拷走后,他请黎逸潜入学校内部论文检索网络,将自己发表的痕迹走数据库里抹去。等着杰森上钩。果然,上次杰森只敢投稿给一个名不见经传得小杂志,这次胆子大多了,投给了一家中型杂志。等到发表后,庄子蔚将自己发表的论文扫描文件电邮给杂志社主编。 不是剽窃,而是彻头彻尾的抄袭。杰森在素以严谨著名的麻省再也难以立足,被迫退学。受着牵连,罗斯的华尔街之梦破碎了,没有哪一家投资银行会接受有不良诚信记录的她。 他记得罗斯哭着抱着他的腿求他饶过她。 他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把他父亲存在他银行账户里的巨额存折轻轻递到罗斯面前。然后告诉她,"我是很穷。可是我父亲很有钱。" 他记不得罗斯那时的表情了,一定很好看。 他当时只觉的解气。还有一种钝钝的痛。 女人,这就是女人! 爱情,这就是爱情! 庄子蔚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脑袋一歪,瘫倒在了地上。 隔壁庄陌听见酒瓶在地板上滚动的轱辘声。连忙跑进卧室。却见庄子蔚只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羊绒衫,卧室虽然开着空调,但是窗户却洞然大开,冷风撕扯着窗帘形成各种抽象的线条。 庄陌连忙关上窗户。又费力地想把庄子蔚拖到c黄上去。无奈庄子蔚一米八二的个头她根本就拖不动,反而被他压在了地上。她无法,只得将c黄上的被子垫在地板上,将庄子蔚拖到被子上,又去抱了一c黄被子替他盖上。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庄子蔚脸上有些潮红。庄陌刚打算将他的两只胳膊塞进被子里,却被庄子蔚一把攥住了手腕,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不要走。不要走。" 庄陌挣脱不开,只得任他握着。 今晚的他看起来分外脆弱。蹙着眉头,嘴唇紧紧地抿着形成一个倔强的弧度。庄陌忍不住屏出呼吸,低下头仔细地去堪详他,大概只有睡梦中的他才能让她仔仔细细看个够吧!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庄陌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他身侧,沉沉睡去。 清晨四点多的时候,庄子蔚被宿醉的头痛弄醒了,刚挣开眼,却发觉怀里拱着一个脑袋,这一吓酒醒了大半。怀里的人仿佛睡地不太舒服,稍稍挪了一下,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胸口继续睡着,嘴角还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似乎正做着什么好梦。 庄子蔚瞥见不远处的酒瓶,记起了大概,昨晚竟然喝醉了,真够失态的。 庄陌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扣在手中,依约能看见一圈红色的痕迹,看来昨晚是自己硬拽着她了。想到这,庄子蔚如同被蝎子蜇了似的,连忙松开手。 庄陌没有醒。他亦没有动。她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咪,团在他怀里,汲取着他的温暖。她的睡颜他初次得见,宁静安详,仿佛收叠了羽翼的天使,让人忍不住想靠近。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小巧圆润的鼻头,粉山樱一样的嘴唇,皮肤白皙如牛rǔ,没有一丝瑕疵。他的食指轻轻抚过她的唇,触感如同果冻,尝起来怕也是果冻一样的清甜吧! 想到这,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啄了一口,只是浅尝辄止,这战栗的触碰却让他简直欲罢不能。 他一定是中了蛊。 中了她的蛊。 他小心地起身,抱她回了她自己的房间。自己则躺在c黄上睁着眼睛直到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fèng隙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人间自有痴狂在 圣诞过后很快就是新年。元旦放假三天,往日里他们两人都是找个餐厅把这几顿随便打发了就行。 今年庄子蔚却一反常态,说是要在家吃。 刘嫂自然是在家里陪伴家人,肯定是不会过来的。庄陌着实没有什么烹饪天赋,只能堪堪对付个早饭罢了。 想到这,庄陌含蓄地表示了自己厨艺不行,担不起这等大任。 不料庄子蔚却高深莫测地一笑。让她穿上大衣和他一起去超市。 两人驱车去了超市。 庄陌推着车,吃惊地看着庄子蔚在蔬果生鲜区域挑挑拣拣,丝毫不在意沾染上泥土和植物汁液,更为惊悚的是庄子蔚居然一边挑选,一边念叨着,"花椰菜,甘蓝类蔬菜,属于十字花科芸薹属甘蓝种的一二年生糙本植物变种群,以叶及其变态器官、精和花的变态器官或嫩精叶等为食用器官。染色体数均为2n=2x=18,染色体组为CC。"说着将一个大个头的花椰菜扔进推车里。庄陌拿起一看,这个花椰菜里面有些部分都变成了褐色。 "白菜,以食用叶及其变态器官或嫩精及其花序等属于十字花科芸薹属芸薹种的二年或一年生糙本植物亚种、变种群。除芜菁因具膨大的ròu质根,而划为根菜类外,其余全是染色体数为2n = 2x = 20,染色体组为AA。"三颗白菜落进推车。同样地,白菜帮子上有不少压痕。 庄陌无奈地叫了一声,"叔叔。" 庄子蔚挑起眉毛看她,"有问题吗?"目光又落在了茄子上。 "还是我来挑吧!"不等他回话,庄陌已经自动将原先挑选的蔬菜放回货架,弯下腰专心致志地挑拣起来,一丝秀发遮住了她的视线,她随意地捋到耳后。 庄子蔚有些憋闷地开口,"难道我选的不行吗?" 庄陌无语,忍了半天从牙fèng里咝咝挤出一句,"理论和实际之间尚有差距。" 庄子蔚气结,只得承担起将蔬菜拿去过磅的责任。 到了ròu类区域,庄子蔚不知道又抽什么风,突然考较起庄陌来了,"说说牛的生物学分类等级。" 庄陌只得假装自己完全看不见旁人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咬牙闭眼"动物界 Animal 脊索动物门 Chordata 脊椎动物亚门 Vertebrata 哺rǔ纲 Mammalia 偶蹄目Artiodactyla 牛科 Bovidae牛属Bos"。一口气说完,连气都没换。 庄子蔚满意地点点头。 庄陌不敢再多逛什么地方,生怕到时候庄子蔚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来。她匆匆去冷柜抱了桶装的鲜牛奶和屋顶装的酸奶。又挑选了一些时令水果,催促庄子蔚结帐离开。 庄子蔚翻检了一下推车里的原材料,又去拿了一些速冻食品,这才去结帐。 两个人将袋子放进车厢,上了车,庄陌才松了口气。 庄子蔚瞪她一眼,说,"怎么,和我一起买东西压力这么大?" 庄陌不自觉地撇撇嘴,"有这么买东西的吗?又不是在实验室。" 庄子蔚从未见过她撇嘴的可爱表情,"我当年读书的时候认识一个医学院的德国人,那才叫疯狂。他的钥匙圈是人的尾椎环骨。喝水用五百毫升的烧杯。就连吃烤鸡,最后也会将骨头按照鸡的解剖结构整齐地排列好。" 庄陌抖了一下肩膀,"好变态的家伙。" 庄子蔚却正色道,"不是变态,这是一种精神。" 精神?神经吧! "中国人习惯对于自己难以接受的举动贴上变态之类的标签。其实英文里pervert这个词并非是什么贬义,我当年的同学里但凡现在比较有出息的,当年几乎人人都干过几件疯狂甚至变态的事情。换一种角度来看,你的行为并没有影响其他人的利益,这只是你个人的私事,别人根本无权置喙。所谓变态其是一种执着,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个人信仰。" 庄陌显然一时消化不了,"可是别人会说闲话的。" 庄子蔚轻蔑地一哼,"别人与我有什么干系。即便他当着我的面说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又不仰丈他人的鼻息过活。再说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几十年而已,最重要的是自己,至于别人根本不用费心。千万不要愚蠢地希望你能让所有人满意,你又不是钱。" 庄陌若有所思。半晌才徐徐开口,"叔叔,你干过什么疯,呃,变态的事情吗?" 庄子蔚迟疑了一下,"我曾经为了了解致幻药物和中枢神经系统以及外周神经传感器系统的相互作用拿自己做实验体,服用了两个月的迷幻药和乙二醇的混合物,然后每天记录药物在自己组织液里的浓度和衰变,以考察药代动力学对于中枢神经的作用。 最后实验结束我也在医院里躺了近半年。" 庄陌表情有些呆滞。直道庄子蔚喊她下车才回魂。 实在是太彪悍了。庄陌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到了家。庄子蔚脱了大衣径直去了厨房。 庄陌又一次受到了惊吓。话都说不利索了,"叔,叔叔你,叔叔你会烧菜——" "怎么,不可以?"一记眼刀飞过,"还不过来帮忙!" 庄子蔚握着刀柄,运刀如飞,一堆平均直径0.3厘米的茄丝立刻小山一样的码好。好精细的刀工!庄陌心中赞叹。 "你也替导师准备半年的生物切片,你的刀工也就不成问题了。"庄子蔚知道她在想什么。 庄陌脸微微一红。想到了某次献殷勤被庄子蔚嘲笑为不规则条状物的土豆丝。 醋熘菜心。绿花椰菜汤。红酒牛扒。鱼香ròu丝。 庄陌刚尝了一口,就瞪圆了眼睛,味道居然这么好。 对面庄子蔚面有得意之色,问她"味道怎么样?" "叔叔,刘嫂要是知道你厨艺这么厉害会着急的。" 庄子蔚竟笑了出来。庄陌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是会笑的。原来除了平静、冷淡、嘲讽、愤怒、阴沉,他的脸上也会有别的表情啊! 而且还笑得如此好看,那双眼睛仿佛盛满了全宇宙的星光,熠熠生辉。 "叔叔,你笑得真好看!"庄陌痴迷地看着他。 庄子蔚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敛了笑意,"吃饭不准说话!" 庄陌没有看见低下头扒饭的庄子蔚脸上笑意更深了。 良辰未必有佳期 期末考试很快过去。周仲言毫无悬念地位居榜首。庄陌也在年级前十名之列。上了学校的红榜。 期待了许久的寒假也终于来临。 庄子蔚早在庄陌放假前就已经无需再去学校。 早上睡到自然醒。中午刘嫂会过来烧饭菜,庄子蔚在实验室或是书房。庄陌则待在客厅,看影碟或是看书,有时会帮刘嫂一点忙。 下午,庄子蔚有时会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和她一起看一会儿碟片。 晚上将中午的饭菜热一下吃掉。上会儿网。收拾收拾也就睡觉了。 骤然多出如此多的时间。还真是让人闲地发慌。 春节越来越近,别人家里都有事情要忙。什么筹办年货,打扫卫生,准备吃食之类的。他们俩人一直没什么动静,连刘嫂也有些看不过去,委婉地表示是否需要她帮忙采购一些什么。不料庄子蔚却说不用了,今年不会在S市过年。 庄陌有些吃惊地看向庄子蔚。庄子蔚面色平静地如同一汪静水,吩咐庄陌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明天早上随他去机场。 到了机场,庄陌才知道目的地是南部的G市。G市位于沿海地区,开放地相当早,经济也因此特别发达。不过也比较混乱,走私倒货偷渡贩毒黑帮火拼这些负面新闻经常见诸报纸电视。 头等舱内,庄子蔚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庄陌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头等舱却是第一回坐,有些好奇地比较着头等舱和经济舱的区别。 旁边庄子蔚却突然开了口,"我们是去你爷爷家。" 爷爷?庄陌只是模模糊糊知道父亲和爷爷关系不好,早在她出生前似乎就没有任何来哉。爷爷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称谓罢了,激不起任何实际的印象。 她本来还等着庄子蔚的下文,不料整个旅途庄子蔚都十分沉默,几乎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 四个小时之后在G市飞机场下机后。四个穿黑色西装神情恭敬的年轻男子迅速迎上来,朝庄子蔚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庄子蔚脸色相当冷,吐出两个字,"带路。" 其中两个立刻走到前面引路,另外两个接过行李跟在后面。庄子蔚牵起庄陌的手走在中间。 等到庄子蔚带着庄陌上了一辆黑色保时捷四门轿跑后座。穿着制服的司机才上了车。那四个黑衣男子则上了后面的一辆黑色宝马。 庄子蔚一直没有松开庄陌的手。庄陌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温度很低,指腹上还有一些薄茧,并不似手面看起来那般纤秀。老实说,庄陌刚看见四个黑衣人的时候是有些惶恐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都很危险,但是当庄子蔚牵起她的手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安心。似乎只要有这个人牵着,去哪里她都不怕。 车子开地快而平稳,尽管如此,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停在一座旧式风格的大宅门前。 有人开了车门。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伯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二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庄子蔚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唤了一声"孙伯。" 孙伯看了看庄陌,"这位是?" "大哥的女儿。" 孙伯连忙又喊了一声"孙小姐"。 迎面便是一座体量宏大的照壁,做工相当奢侈,壁心是由石材做成cha屏状,上刻图案雕饰和文字,背面是一个巨大的麒麟。再经过曲折的门廊,孙伯领着二人到了前厅。前厅中堂的老红木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长着一副枭雄脸,鹰鼻豹眼的老人,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 庄子蔚也不说话,就牵着庄陌的手站着。 老人猛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大喝"混帐东西,哑巴了,见了我连称呼都省了?!你洋墨水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庄子蔚这才懒洋洋地喊了一声"爸"。 庄悟新精悍的目光落在庄陌脸上,半天才发话,"这小妞儿是谁?你女人?" 站在庄悟新身后的孙伯连忙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你把那个不肖子的种带回来干吗?他养不活女儿要我养不成?!" 庄子蔚感觉到庄陌颤抖了一下,皱起眉头,"大哥已经过世了。" 庄新悟显然被这个消息惊住了,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老大,老大已经去了?" "大哥六年前出了车祸。" 庄悟新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这个孽障啊!我还没死他竟然敢死在我前面!" 庄子蔚也不说话。 这时,从后室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紫色香云纱的旗袍,妖妖饶饶地走到庄新悟跟前,替他捏着肩膀,软语劝慰着。 庄新悟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朝庄陌挥手,"丫头过来,给爷爷好好看看。" 庄陌抬头看了一下庄子蔚,这才缓缓走向老人。 "你多大了?" "十八。" 庄悟新叹了口气,"也该认祖归宗了。" "哎呀,这是大少爷的姑娘吧,真不愧是老爷子的嫡亲孙女,长地这么漂亮,我那些旧时的姐妹就是跑也赶不上。只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 "三姨太,你嘴巴注意一点,她和你可不一样,不是什么红伶名角。"庄子蔚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你——"女人有些气急败坏地看向庄悟新,"老爷子,你看看二少啊,我不过不小心说了句话,又没有恶意,你可要为我作主啊!" "好了好了,你也少说两句,老二难得回来。" 女人嘟嘟囔囔着,"你就是偏心,我和子蘅天天守着你,你倒是把我们娘俩当糙,老二成年不归家,早把你忘哪旮旯里去了,你倒把他当个宝……" "既然您身体健康,我们也就不在这里多留了,庄陌过来!"庄子蔚寒着脸。 "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给我回房!"庄悟新朝女人吼了一句,女人这才悻悻地扭着胯走了。 庄悟新又开始训斥起庄子蔚来,"你也太不像话了,老大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我一句。" 庄子蔚在右首的一张柚木圈椅上坐定,冷冷瞟了他一眼,"你会去吗?这么些年你可打听过半点大哥的消息?" "当年是他为了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和我断了父子关系,哪有做老子的向儿子低头的话!" 一阵沉默。 庄悟新又是重重一叹,"吾心甚慰,吾心甚慰,我的这两个好儿子没一个让我甚慰的! "放心,你还有你的小儿子。"庄子蔚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你——,那个更是不成器的东西,只晓得吃喝嫖赌。唉,我这一生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个要问您自己了。这次把我骗回来就是为了找个人听你诉苦?" 庄悟新看着自己最喜爱的二儿子,心头涌上一种难以名说的无力感,就这么一会儿,他身上那种狠辣之气已经去了大半,浓重的暮气环绕着他,让人感叹这终究还是一个老者。 "秉礼,房间收拾好了吗?" 孙伯连忙说,"早收拾好了,二少爷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的。不过不知道孙小姐也过来了,我这就派人给小姐收拾房间。" "你们俩先歇着吧!有话明天再说。"庄悟新背着手踱回里屋去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走吧,我带你四处转转。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 于是庄陌跟着庄子蔚四下转悠起来。 这片老宅占地极大,完全是旧时庭院的设计。主屋坐北朝南,开敞四合,气象摄人。山石树木点缀其间,更增胜致。 由于是老宅,地面用的是水磨方砖铺就,屋内梁栋椽子全是名贵的木料,乌木、红木、柚木一类,尽是深色系的木料,使得整个宅子显得有些阴森抑郁之气。窗户也是仿的古时的漏窗,窗窗不同,虽有些刻意,但好在没什么习气。屋外的树色天光被窗户笼进怀中,倒也是一番景象。 庄子蔚正指点庄陌看屋前的一片"黄杆乌哺鸡"的竹子,这种竹子杆是黄的,远看过去一片富贵气象,没什么意思。却听见一个轻佻的男声,"二哥,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庄陌看向来人,二十出头年纪,皮囊长地不错,但全无气质可言,眼风轻浮,脚步虚晃,浪荡气悉堆眉梢,标准的纨绔子弟形象。庄陌背过脸,不去看他。不料他却不住地瞟向她,"二哥,把小嫂子带回来了?" 庄子蔚也不搭理他,拉着庄陌转向别处去了。 庄子蘅愤愤地呸了一口,"拽个吊,庄家以后还不都是我的!"摸摸下巴,朝着二人的去向看了看,"那小妞儿长地真不赖,水灵灵的,就是咪咪小了点,屁股不够翘。"真难为他了,庄陌穿着大衣他也看的出来。 晚上在花厅摆饭。花厅中间设着一张灵芝纹方桌,四张卷云纹扶手椅摆放在四周。花厅四角各设花几,上面放着抽叶藤一类的缠绕式垂下的绿叶植物。侧面墙壁挂着四条屏的字画。 庄悟新坐着,三姨太岑玉芬站在他后面。庄子蘅见庄子蔚和庄陌也到了,一屁股坐在左边的座位上,直嚷"上菜上菜。" 庄陌刚在下首坐定,庄子蘅眼珠一转,不满地朝庄悟新说道:"爸,咱家吃饭女人可是不上桌的啊!"那边岑玉芬也一副委屈的要命的样子。 庄陌困窘地不知如何是好。庄子蔚按住她的手,眼皮都没抬,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番威严,"她是庄家嫡长孙女,自然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大哥不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吗?"庄子蘅反驳。 庄悟新一拍桌子,"老三你给我闭嘴!" 佣人将菜一道道摆上方桌,庄子蘅一看菜色,又不乐意了,叫唤起来,"爸,你怎么让厨房都烧地素菜啊!又不是和尚!" "今天替你大哥吃斋。你不吭声没人当你哑巴!" 庄子蘅这才安静了。 吃饭的气氛相当压抑。庄陌只扒了一小碗饭便不想再吃,庄子蔚筷子也不怎么动,倒是先前叫唤地最厉害的庄子蘅一直没停筷子。 好容易等庄悟新用茶水漱了口这顿饭才算结束。 庄子蔚跟着庄悟新去了书房。 书房大而空阔。朝南摆着一张造型独特极其少见的紫檀木书桌,桌面边抹冰盘沿线角,面下打洼束腰。抽屉部分有金属拉环,上面雕饰着简洁图案。四腿外翻成弯角,落在方形须弥式台面上,带龟脚。一对酸枝木的云龙纹柜格放在书桌后面。齐头而立,分为四层,里面放着各色古董还有书卷。 不等庄悟新坐定,庄子蔚就自己在书桌对面的一张矮圈椅上坐了下来。 庄悟新不满地瞪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他,"老二你玩够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接我的班?我就不明白你就这么喜欢当个穷教书的?" 庄子蔚眉毛一蹙,"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对你的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您还是要和我老生常谈的话我就回房去了。" "你现在翅膀拐硬了是不是?"庄悟新虎着脸。 庄子蔚不理睬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也不拿香烟,左手只是一个劲地反复打着火石。 庄悟新如今拿这个儿子基本全无办法,只得转换话题,"老二,说说庄陌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的?" "我现在是她的监护人,她和我一起生活了六年了。"庄子蔚神色淡漠。 "她妈呢?" 庄子蔚的声音低了一度,"秦澜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庄悟新怒道。 "大概是跟人跑了吧。" 听了这话,庄悟新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看上去就像刚出土的青铜器似的,"好!好!又是一个跟男人跑路的,为了什么?她又为了什么?她和老大不是感情很好吗?!" 庄子蔚神色晦暗难懂,半天才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谁知道呢?您也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起身离去了,留下庄悟新一个人枯坐在书房里。 庄陌一点都不喜欢现在住的这件厢房,屋内大概由于许久无人居住的缘故,有种湿漉漉的霉味,即便已经熏过檀香,味道还是怪怪的。她抱着膝盖坐在那张夔凤捧寿高低c黄上,盯着c黄柱上的祥云图案发呆,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心思很容易就转移到了庄子蔚身上去了。 "小侄女。"一个轻薄的男声传来。 庄陌警觉地看向庄子蘅,"你来干什么?" 庄子蘅向前两步,嬉皮笑脸地回道,"我来安慰安慰我漂亮的小侄女啊!" "你的安慰我收到了,你请回吧!我要睡觉了。"庄陌冷冷地盯着他。 庄子蘅心中一跳,妈的,这丫头带些薄怒的样子越发漂亮了。瞧瞧那眉眼,黑白分明,水波潋滟。那皮肤,白里透红,真想摸一把。想到这儿,他的喉头忍不住动了一下。 庄陌已经站到了地上,见他的神色有些反常,向门处退了退。庄子蘅也叫色从胆边生,全然犯了浑,竟然伸手拉住了庄陌的手臂,涎着脸说道,"来,让你小叔叔好好疼疼你。"手已经搂向庄陌的腰。 庄陌何曾见过这个,又惊又急,也忘了喊人,只是一味去踢打他。奈何男女力气相去甚远,反而被庄子蘅紧紧箍在怀里。庄子蘅的手四下乱摸,庄陌已经满脸泪水,终于记得叫人,大叫起来,"叔叔!"叫声凄厉无比。 庄子蔚的卧室和庄陌的房间相隔其实略远,他刚准备洗澡,不知怎么地心中一跳,便丢下换洗衣物去看庄陌。 刚到门口发现门关着,里面似乎传来踢打的声音,心脏尖锐地抽搐了一下,抬起脚,他朝着雕花木门就是狠狠一脚,幸亏年代已久,门板早已坚实不再,这一脚又用了全力,门很快就开了。 一开门,庄子蔚就看见庄陌正被庄子蘅死死抱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那白光让庄子蔚脑袋一哄,双目立刻就红了。他拽住庄子蘅的后领将他拉转过来,紧接着一拳就揍在庄子蘅的鼻梁骨上。庄子蘅立刻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满脸全是血。庄陌扑到庄子蔚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庄子蔚紧紧抱住她,不停地抚着她的背。 庄悟新和岑玉芬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岑玉芬看见自己儿子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一脸地鲜血,以为自家儿子吃了大亏,立刻捏着嗓子大叫起来,"杀人啦!" 庄悟新看见庄陌的模样心中已猜到大半,连忙喝止,"闭嘴!你想让下人都知道这件丑事吗?!" 岑玉芬上前拉起庄子蘅,冲庄悟新叫道,"你就是偏心!老三被老二揍成这样,你还护着他!难道就老二是你的种,老三就不是了?" 还没等庄悟新发话,庄子蔚已经低下头凑近岑玉芬的脸,用九天里的冰水一样的声音朝她说道,"你他妈给我闭嘴,你再敢鬼叫一声,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去喂狗!"声音不大,岑玉芬却抖了一下,没敢再叫。 庄悟新也朝庄子蘅吼道,"老三,你说怎么回事?" 庄子蘅自知理亏,也不说话,只是捂着鼻子哼哼。 庄子蔚抱起庄陌,犹不解恨,又朝庄子蘅的小腹处踹了一脚,岑玉芬又尖叫起来,才叫出声又害怕地闭上了嘴。 庄悟新有些看不过去了,喊住他,"老二,怎么回事?" 庄子蔚停下脚步,"你该问问你的好儿子,他做了什么畜牲事!" 说完又警告似地看向地上的庄子蘅,"你再敢打庄陌的主意,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做不成男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 庄子蔚抱着庄陌回了自己的房间。 庄陌一直在哭,仿佛受了全世界的委屈。庄子蔚知道她一整天神经都处于绷紧的状态,现在需要宣泄,也不开口安慰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等她哭完。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庄陌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庄子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庄子蔚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竟然对她说了一句顺口溜出来,"哭哭笑笑,小猫上吊。" 庄陌扭捏着起身,"我想洗澡。" 庄子蔚领她去了自己房间隔壁的淋浴房,又说,"你进去洗吧,我会在门口守着你。对了,你还有睡衣吗?" 庄陌摇头,"我只带了一件过来。" "看来你洗好了只能穿我的衬衣了。" 等到庄陌洗好澡穿着他的白衬衣出来时,庄子蔚微微恍了一下神,庄陌虽说不矮,但是穿着他的衬衣依旧嫌大,下摆垂到膝盖上方,露出两条雪白的长腿。衬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体上,越发显得腰肢玲珑,可能由于刚洗澡的缘故,乌黑的长发如同黑色的绸缎披散在胸前背后,发上的水珠沾湿了衣襟,隐约透出了胸部娇美的轮廓。他别过眼睛,轻轻说,"过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这毕竟是冬天,受凉了可就不好了。" 庄陌乖巧地盘腿坐在c黄上,庄子蔚拿着吹风机,替她一束束地吹着头发,原本湿润的发丝在他手中渐渐变得蓬松轻忽,他的心也仿佛随之荡漾在雪白的云朵之上,静谧的有些不真实。 庄陌头虽不能动,眼睛却在打量着庄子蔚的房间,c黄头右侧有一个云龙纹样的矮柜,左侧则是一个丝绒落地灯。墙角一个巨大的沉香木书柜,里面堆满了各色书籍。朝窗户的地方一张西洋卷糙纹书桌上放着一个日式禅意台灯,还有铁艺烛台和一个造型非常后现代的座钟。离门不远的地方是一个龙首衣架上面挂着他的大衣。 c黄上则是松软的蚕丝被,简约的黑白条纹图案。整个房间布置得感觉非常的奇怪,中不中,西不西。 头发吹干了,庄子蔚让她先睡,说是要去洗澡。庄陌躺在c黄上,抱着被子,心旌一阵摇曳,这是他睡过的c黄,他枕过的枕芯,这房间里的每一样物件都曾伴随过他十几年的岁月,与它们相比,自己和他一同渡过的六年时光似乎就轻浅起来。 想到这里无来由的一阵泄气。 大概是太累了,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庄子蔚在浴室冲了很久的澡。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今天晚上没有去庄陌的房间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看见庄陌被庄子蘅抱住时那种勃然大怒的感觉,那一个瞬间,他涌现出了杀意,他非常想宰了庄子蘅,那个肮脏的禽兽竟然敢碰她,碰他藏在心底的宝贝! 庄陌是他的!除了他,其他人休想染指,谁都不行! 慢条斯理地穿上睡衣,庄子蔚才出了浴室。 正想着今晚睡觉问题该如何解决的他,却发现庄陌已经关了灯,躺在c黄的一侧睡着了,她蜷缩着身子,头发如同黑色的花朵绽放在雪白的枕头上,有着一种诡异的美感。看着她身侧空处的一大片地方,庄子蔚心头一阵狂跳。 窗外乌漆一片,除了三两个星子还在闪烁着寒芒。而这里却有一盏落地灯幽幽地为他亮着。还有c黄上宁静的睡颜,多么像一个家的感觉! 他承认他被这个疯狂的想法诱惑了,被这个可怕的念头虏获了。 庄子蔚轻轻掀开被子,小心地躺了进去。 两个人的头枕在一个枕头上,而且离地那么近! 他可以感觉到她呼吸的湿气如同羽毛一样痒痒地扫过他的脖颈。 心头又是一阵乱跳。他缓缓地翻身,和她面对面躺着。衬衣上面的扣子不知道何时被她弄散了,露出了她的一痕雪脯。 庄陌突然嘤咛一声,竟然又向庄子蔚的方向移了移。 庄子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伸出手的,他的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仿佛能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胸膛就在前方等着似的,庄陌的脑袋滑下了枕头,埋进了庄子蔚的胸口。 庄子蔚从来不知道心能跳地这般快,心脏如同鼓点,一下一下地擂着他的理智,推开她,赶紧推开她! 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纠正这美丽的错误。 他拥住了她,如同拥住全宇宙的幸福。 就让我放纵这一次吧!他在心里说。 他却不知道,庄陌不是迷幻药和乙二醇的混合物,她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沾上了,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庄陌在做梦,梦里有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一株桃花树下张着怀抱在等她。她竭力想看清他的脸,就是看不清,但是男人给她的感觉却是如此的熟悉。男人见她并没有跑向自己,垂下了手臂,慢慢退到了桃花树后,不见了。一阵风吹过,大片粉红的桃花被风吹落,在风中它们竟然变成了艳丽的红色…… 晨光透过雕心梅花的窗格照射进来。庄陌想舒展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腰上挂着一只胳膊。可能是空凋温度高了,被子已经踢到c黄尾,庄子蔚和她如同两把光洁釉面的瓷勺,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她的脸倏地发烫起来。想起身,可是又不敢动腰上的那只胳膊。只得僵卧在那里一动不动。腰上的手臂其实只是松松地揽着,这会儿不知怎么地,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地她快喘不过气来。 庄子蔚起c黄的时候她在装睡。她可以感觉庄子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小会儿,便轻轻地起身了。 庄陌徐徐吐出一口气,还好,要不然一块儿醒了多尴尬啊! 庄子蔚知道她已经醒了,他看着她时,她的睫毛颤颤地,如同振翅的蝴蝶。他也不点破,如她所愿地去了盥洗室。 "叔叔,早啊!"庄陌已经换好了衣服,揉着眼睛,装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庄子蔚突然很想看她脸红的样子,便假装随意地问道:"昨晚睡地不好吗?看你一副瞌睡的样子。" 庄陌两颊立刻浮起两团绯色,打了个哈哈,"还行,还行。"逃也似地钻进卫生间。 要不是知道她会听见,庄子蔚真想大笑三声。 她的脸皮在他面前似乎总是这么薄呢! 想到这,庄子蔚愉悦地朝卫生间方向说了一声,"洗漱好了直接去饭厅吃早饭。我先过去了。" 庄陌到饭厅的时候发现只有庄悟新和庄子蔚两人,问了安,便依然在下首坐了。佣人很快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薏米莲子百合粥过来,还有一小碟栗子糕。庄陌有些为难地看着碗里的百合,思忖着要是把碗里的百合留下来会不会不好。 庄子蔚见她犯难,便问她,"怎么了?" "我不吃百合。" "那我和你换好了。"不等回话径自将自己的那碗皮蛋瘦ròu粥和她的调了个位置。 庄悟新的眼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无奈一个垂着头,一个神色自若,完全看不出端倪。 庄子蔚用餐巾擦擦嘴,"我们打算今天下午就走。" "不行。"庄悟新不满地说道。 "你小儿子在家,我们可不敢再在这里呆着了。"庄子蔚冷冷地说道。 "什么我的小儿子,他也是你弟弟。昨天是子蘅糊涂,可这不也没出什么事嘛。再说你也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不会再犯浑的。" "狼行千里吃ròu,狗行千里□!"庄子蔚对他爹也没什么好气。 "庄陌总得在除夕晚上替老大去祠堂给祖宗磕头吧!"庄悟新把主意转到庄陌身上。 庄子蔚想了一下,勉强同意了。 未必圆时即有情 一连几日都没有看见岑玉芬和庄子蘅,才知道庄子蘅鼻梁骨断了,在医院养着呢。岑玉芬也在医院照顾他。 庄子蔚看不见这两人,心情相当不错。 除夕晚上,庄家祠堂内。 祠堂远看上去黑黢黢的,进去才惊觉威严肃穆。中堂一块匾额上隶书写着"奕代流芳"四个斗大的字。 旁边的红木立柱上则是"燮理阴阳不过替天行道,参赞化育无非代地施恩"的对联。供桌上放着先人的牌位。如今庄子蕂的牌位也上了桌。 庄陌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庄悟新拈着香恭肃地拜了三拜,"庄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既是不孝子庄子蕂魂归故里之日,也顺便将庄家如今的嫡长孙女庄陌带给你们看看,好认祖归宗。" 又喊庄陌磕头。 庄陌老老实实地跪在蒲团上磕了头。 按照惯例,岑玉芬是无权进入庄氏祠堂的,所以只剩下庄子蔚和庄子蘅兄弟俩了。长幼有序,庄子蔚应该先拜,不料他也不跪,只是自行拈了香敬了敬。便垂手退在一边。 庄悟新不好发作,狠狠瞪了他一眼。 鼻梁上包着纱布的庄子蘅造型有些搞笑,他不敢造次,老实跪着磕了三个响头。 一干人回了花厅。今日花厅门口还悬挂了灯笼。原先的灵芝纹方桌换成了一张红色樱桃木空花雕龙圆桌,卷云纹扶手椅也换成了仿清式圆鼓台凳。 "今天是团圆饭,大家都上桌,不要拘束。"庄悟新招呼岑玉芬坐到了他的左侧。 区区五个人而已,圆桌便显得大了些。 佣人们鱼贯而入。精致的菜肴一道道上了桌。 庄陌知道庄家家长举筷其他人才能开动。不料庄悟新却吩咐佣人在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里添了酒。他端起酒杯,"这一杯酒每个人都要喝,辞旧迎新的。"说完一仰头直接下肚。 岑玉芬觑了觑庄悟新的脸色,斟酌着说道,"医生吩咐子蘅最近不能喝酒的……" 庄悟新瞪圆了一双豹眼,"庄家的男人哪有不能喝酒的!" 庄子蔚却直接伸手拿过庄陌的酒杯,淡然开口,"她不能喝酒,这一杯我替她喝了。" 三姨太阴阳怪气道,"老爷子,二少对这个侄女儿可照顾地紧呢!" 庄悟新也不搭理她。庄子蔚听见她在"侄女儿"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心中顿时不快。他的眼神如同淬了冰水的锋刀在三姨太脸上盘旋了一阵,岑玉芬便乖乖噤了声。 庄悟新看着这个儿子,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极为满意。三个儿子里,就属老二最像自己,有决断,有手腕,有魄力。如今是越发出色了,如同出鞘的宝剑,无人能撄其芒。 "老二,你也三十出头了,也该考虑考虑终生大事了吧!"庄悟新看着人丁凋落的花厅,开了口。 "是啊是啊!老爷子想抱孙子想了好几年了。"岑玉芬帮腔。 庄子蔚面色不变,眼光却悄然落在临座的庄陌身上,他很想看庄陌的反应。 庄陌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仍旧安静地坐着。 庄子蔚看不出端倪,懒懒地接过话头,"我自己有数。" "你别只会嘴上糊弄我,抓紧时间拐个老婆回来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道。到时候我也好金盆洗手过几年含饴弄孙的舒坦日子。" 岑玉芬一听这话,脸上颜色变了几变,老爷子看来拿定主意要把庄家交到老二手里不成? 庄陌只觉心口酸胀难忍,是啊,他已过而立之年,也该成家立业了,总不能因着自己的缘故一直单身吧? 正兀自难受着,那边庄悟新又想起她来,"庄陌也十八岁了。快了快了,再过个六七年,找个上门孙女婿,没准我们庄家也能四世同堂了!"似乎已经可以想象那种儿孙环绕的热闹日子,庄悟新开怀大笑起来。 庄陌听得这话,脸颊飞红,垂下了头。 庄子蔚抿着酒,思绪也飞远了,再过六七年吗?一个年轻的男人会走自己身边带走她,她会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的生活里将没有他。她的喜怒哀乐将会围绕别人而转,而自己只能像那个下雨的夜晚,站在暗处,远远地投去一瞥吗?她的世界他再也难以涉足难以交错吗? 不,我不允许!心底一个声音狂叫着。 一阵烦恶。他加快了喝酒的频率。 旧事漫随流水至 初三,庄子蔚和庄陌坐上了回S市的班机。 自从除夕晚上,庄陌发觉庄子蔚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眼睛里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似乎是痛楚挣扎无力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每当她小心地想看清楚时,他的眼神就会很快恢复以前的一片清明。让她几乎怀疑那些似乎都是她的错觉。 高二下学期课业负担明显重了起来。各科老师挂在嘴上的都是这样一句,"同学们要抓紧啊,没几个月你们就高三了。" 庄陌趴在桌上,一个劲儿地打呵欠。 周仲言笑眯眯地问她,"刚刚睡了半节课,还没睡饱?" 庄陌瞪他,"你知道我刚才睡觉的?不对啊,我明明掩护地很好啊。"指指桌上的防御工事——高高堆起的课本。 周仲言拖长了声音,"有些人啊,上课睡觉就像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的。" "真的吗?我睡觉的时候动作这么大?完蛋了,不会被那个爱记仇的语文老师看见了吧?"庄陌一脸担忧。 周仲言扑哧一笑,"骗你的。如果你上课一直在磕头的话,这会儿你已经去办公室喝茶去了。" "周仲言,你知道你这会儿像什么吗?"庄陌问他。 "像什么?"他从善如流。 "像狐狸。而且是成功偷到鸡的狐狸。" 周仲言看她绷着脸,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和别的老师调课的关系,庄子蔚今天下午没课。他正准备去书房处理数据,不料客厅的电话响了。 拿起话筒,一个柔和的女声,"请问是庄陌的叔叔庄先生吗?" 庄子蔚眉头微蹙,"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林雪妍,庄陌同桌周仲言的妈妈,勉强也算是庄陌的老师吧!我想请您和庄陌抽空来我家吃个便饭,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庄子蔚的眉毛皱地越发厉害了,"什么事?" 林雪妍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反倒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尽量解释"是关于庄陌弹钢琴的事情。" 还在措辞的林雪妍却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您的邀请我们接受了。您说个时间吧。" "那太好了,如果您方便的话就这周六晚上吧。我家庄陌来过,她认识的。" "好的。再见。"庄子蔚挂了电话。 林雪妍松了口气,真是古怪的人呢。 庄陌会弹钢琴?庄陌的老师是周仲言的母亲?庄陌去过周家? 一连串的问题让庄子蔚捏紧了拳头。这些事他居然一件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心思去处理实验数据了。庄子蔚只等放学的庄陌给他一个解释。 晚上庄子蔚接她放学。庄陌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刚系好了安全带,却见庄子蔚没有系安全带,她当即提醒庄子蔚,"叔叔你忘了系安全带了。" 庄子蔚却猛地抓住她的左手手腕,盯住她的眼睛,"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庄陌完全跟不上他的跳跃思维,"我让你系安全带的。" 庄子蔚摔开她的手,"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是你瞒着我的。"他的口气已经很是不耐。 "没有啊!" "林雪妍是谁?"庄子蔚脸色相当难看。 "林老师?她和你说什么了吗?"庄陌有点心慌,他知道自己会弹琴的事情了吗?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了。你会弹钢琴?而且还弹地相当不错?你还去过她家?"一连串的问题让庄陌措手不及。 "叔叔,你听我解释……"她急急地相说清楚。 "闭嘴!回去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向盘猛地一转,玛莎拉蒂如同一支黑箭冲破了夜色。 回到家。 庄子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来,给我一字不落地把事情说清楚。" 庄陌于是把怎么去周仲言家里,怎么看见钢琴心痒难耐,怎么弹了一曲,怎么遇见林雪妍,和林雪妍的渊源原原本本讲了个清清楚楚。说完了仰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庄子蔚寒霜似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林雪妍下午打电话过来请我们这周六去她家吃晚饭,说是谈关于你弹琴的事,我答应下来了。" "你答应了?"庄陌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嗯。"庄子蔚转身上了楼。 周六晚上庄陌抱着一束鲜花跟着庄子蔚到了周家。 周仲言听见门铃声,兴奋地跑去开门。 "庄陌你来了啊!"不料刚一开门看见的却是一个穿黑色修身风衣的英俊男子,庄陌站在他身后,只轻声和周仲言打了一个招呼。出于礼节,林雪妍夫妻两个也迎了出来。 周仲言的爸爸周祺钧看见庄子蔚,有些意外地喊了一声"庄董?" 庄子蔚颔首道,"周局。你好。" 周祺钧连忙和他握手,将二人请进了客厅,又向妻子介绍,"这是奇星科技的庄董。这是我妻子林雪妍,相信庄董已经认识了。这是我儿子周仲言。"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庄陌,笑呵呵地说道,"这就是庄陌吧。常听见仲言夸你。世界还真是小啊,绕了一圈居然都是熟人。" 庄陌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周伯伯好。林老师好。"她今天才知道庄子蔚竟然是S市里赫赫有名的奇星科技公司的董事长,想到自己这么一点事情没告诉他,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可是这么大的事却瞒着她这么久,心里满是委屈。 林雪妍打过招呼又回厨房忙去了。周祺钧和庄子蔚坐在沙发上聊着国家的什么经济政策产业规划之类的。庄陌百无聊赖地坐在庄子蔚的旁边,玩着衣角。 周仲言显然没有料到庄陌的叔叔如此年轻英俊,而且优秀,与他想象中的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可谓云泥之别。心头有些微黯,和这么出众的男子生活在一起,庄陌眼光高也就不奇怪了。 饭桌上,林雪妍的厨艺相当精湛,周仲言坐在庄陌旁边,热情地向庄陌推荐哪些菜色是他妈妈的拿手好戏。 周祺钧是市对外经济贸易局的二把手,浸淫官场多年,自然是个人精,将饭桌上的气氛拿捏地相当好。庄子蔚吃到一半的时候,很客气地问起林雪妍找庄陌所谓何事。 林雪妍这才搁下筷子说道,"原谅我有些冒昧,庄先生知道庄陌会弹琴的事情吗?" "说实话最近才知道。"庄子蔚脸上毫无不悦之色。 "我是钢琴表演专业的,所以我知道像庄陌这样好的苗子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庄陌如今已经好些年不碰钢琴,但她的底子还在,走专业这条路也不是不可能,我是想当着您的面问问她愿意走这条路吗?" 庄子蔚看向庄陌,脸上看不出情绪。庄陌觑了他一眼,小声却坚定地说道,"谢谢你林老师。钢琴是我的爱好,但我不想吃这碗饭。" 林雪妍叹息了一声,"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最近有一次全国青少年钢琴演奏大赛,分专业和业余两组,我希望你能参加。克里斯汀也会来作评委"。 "真的吗?克里斯汀小姐也会过来?"庄陌的眼睛亮地像水擦洗过的银罐子。庄子蔚从未见过如此兴奋的她。心头有些不快。 庄陌转向庄子蔚,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叔叔我可以参加吗?" 看她一脸期盼的样子,他点点头。 林雪妍也很高兴,"那你可要抓紧时间练习了,毕竟很久不碰了。要不你以后中午直接和仲言在这里吃饭,饭后我指点你练习,这样学习弹琴两不误。"周仲言也连连附和。 庄子蔚却断然拒绝,"这样不妥。令公子也要学习和休息。我看这样吧,我和庄陌的班主任打个招呼,她每天提前一个小时放学,在家练琴,如果周夫人有空的话可以上我家指点她,如果没时间的话我可以帮她请老师。" 林雪妍看了一下丈夫,周祺钧用眼神示意她答应,她便应了下来。 饭吃到晚上九点多才堪堪散了。 周家一直送他们上了车才折回。 林雪妍到底是搞艺术的,心性比较单纯,问丈夫,"庄陌的叔叔来头很大吗?" "何止来头很大,整个S市的税收财政经济贸易很大程度上都得仰仗奇星科技。奇星是上市公司,还有海外背景,估计就来源于庄子蔚。他是奇星科技最大的股东,不仅是资产,还有技术大半系在他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股东大会庄子蔚基本从来不出席,所以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没有几个。这一阵子国家不是要搞什么科技卫星城吗,就得这些大型科技公司支持,我和他见就见过两面,这才认识。这个人城府相当深,看不透,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呆在大学里教书。对了,他的真实身份千万不要说出去。" 此曲只应天上有 庄子蔚的动作相当快。周三中午的时候工人已经将一架调好的Bosendorfer 三角钢琴送到家里了。 庄陌回到家,看见这个庞然大物。激动地掀开丝绒罩,有些颤抖地抚摸着琴身,庄子蔚立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她。 "随便弹一曲给我听听。"庄子蔚开口。 庄陌打开前顶盖,双手将顶盖右侧近人处向后方折翻,与后面的顶盖叠起,然后坐在琴凳上,脚踩上踏板,双手放在键盘上,朝庄子蔚粲然一笑,"叔叔,我弹我当年的成名曲给你听好不好?" "你的成名曲?"庄子蔚挑眉问她。 "肖邦的小狗圆舞曲。"话音刚落,庄陌的手指已经在黑白琴键上蝴蝶一样翩跹飞舞起来。起势是暴风骤雨般的速度演奏,充分展示了华丽的技巧,情绪饱满而热烈;中段节奏突然放缓,柔美抒情,充满浪漫感情。庄子蔚目不转睛地看着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的庄陌。果然很爱钢琴呢。可是为什么又要拒绝走专业道路呢?有什么缘故吗? 林雪妍果然按照约定,晚上上门指点庄陌练习。 林雪妍第一次来的时候相当不习惯这种工业化金属的家居设计,和庄陌说起时庄陌笑着说她早已经习惯了,如今看见那种繁复典丽的设计风格反倒是不习惯了。 可见习惯是世间最为可怕的东西。 为了最快时间内恢复庄陌的基本功,林雪妍要求她以车尔尼钢琴练习299曲目作为准备练习,左右手基本音阶,琵音,分解和弦的转指,平行三度音阶,左右手连接及右手分解的八度,高声部跳音,三六度双音的颤音,庄陌很快练熟。 到底底子扎实天赋又高,一个月后庄陌便开始练习二部处理,以巴赫的15首二部创意曲为练习。半个月后开始3部处理,依然是巴赫,他的3部创意曲。 天气也渐渐热起来。 庄陌已经练起大型乐曲。 庄子蔚其实极其喜静。无论什么天籁之音,只要超过五十分贝他就会肝火上升。然而现在他却已经习惯静静坐在一旁看她旁若无人地弹琴。平日里和他独处,庄陌总会有些拘谨,唯独弹琴时全身心投入,紧张自然抛之脑后。庄子蔚喜欢看她弹琴的样子,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如此多的表情,弹奏时她会随着旋律的高低走向,舒缓激烈而露出各种表情,非常有趣。 比赛在七月份暑假的时候进行。 S市的大剧院内。灯火通明。钢琴演奏界内的权威、艺术学院的教授、外籍演奏家一连串儿坐满了评审台。 大赛组委会前期宣传工作相当到位,做足了宣传,除了参赛选手的亲友,不少钢琴爱好者也买票进了场。诺大的剧院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评委们的后面就是贵宾席位,专门为文艺界的领导和赞助商准备的,庄子蔚赫然也在其中,更为诡异的是周仲言就坐在他旁边。 两人的形象显然与大家印象里的"领袖气质"相去甚远,不时有入座的领导和赞助商投去好奇的一瞥,暗自揣测二人是何来头。 今日是业余组决赛的日子。庄陌由于有林雪妍的推荐,直接进入决赛。 庄陌在二十个人里是第十七个上场。 庄子蔚一直闭着眼睛。他绝非一个音乐爱好者,除了庄陌的演奏他对其他人的表演根本没有兴趣。耳中音乐连续不断,好容易止住又是一片掌声,搞地他闭目养神都不得安宁。 直道报幕员说"下面有请第十七位选手上场,她的演奏曲目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庄子蔚的眼睛这才睁开,坐直了身体。旁边的周仲言也是一脸热切地望着台上的庄陌。 庄陌穿着一件连肩小包袖白底蓝花的真丝旗袍,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半偏在脑后,将堕未堕,越发显得双瞳如水,骨清神秀。她站在舞台中央朝台下鞠了一躬,便袅袅婷婷地走向琴凳,坐下,深呼吸一口气,随着她的手指的跳跃,轻灵的旋律如同迷蒙的雨丝在舞台上飘落,那种微醺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在春天的原野上,湿漉漉的雨气混合着糙木的清芳,让人迷醉。 林雪妍专注地听着,脸上写满了满意。克丽斯汀也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个孩子长大了啊,演奏的水平也越发进益了。 庄子蔚看着舞台上的庄陌,周围是暗淡,唯独一束白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的剪影分外诱人。看着周围人或为她的乐痴,或为她的色迷,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焦灼的怒意,这种自己的宝贝被他人窥伺觊觎的感觉让他相当不慡。 待到庄陌起身鞠躬退场,场下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评委们交头接耳显然在为这一个新秀的发掘而激动不已,贵宾席上的赞助商却瞄上了她清丽的外形,打起了请庄陌代言产品的主意。 庄子蔚压抑住勃发的怒气,离开座位,去找庄陌去了。周仲言本想跟着去的,可是想想庄子蔚对自己的冷淡态度,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座位上。 庄陌还在后台,庄子蔚在一群人当中很容易就看见了她。庄陌也看见了他,高兴地迎上去,较之旁人,她更在乎他的看法,有些期待地问他,"叔叔,我今天弹地怎么样?" 庄子蔚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给出了"很棒"的答复。 舞台上的演奏已经进入尾声。报幕员已经在请评委老师统计分数,半个小时后公布获奖名单。 庄陌倒是一脸坦然,全无半点紧张之色。她只想比赛结束后和克丽斯汀小姐打个招呼罢了。 "下面由我宣布获奖名单,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庄陌。请获奖选手上台领奖。" 庄陌显然有些意外,还是庄子蔚提醒她,这才慌慌张张地上了台。 不知是刻意安排还是巧合,克里斯汀恰恰是她的颁奖者。克里斯汀把奖杯和证书递到她手里,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集体合影留念后,很快有记者上来要求采访庄陌,摄影记者也不停地谋杀着菲林。 庄陌正在焦急之中,庄子蔚已经迅速挤进包围圈之中,将她的头揽在怀里,冷酷地朝记者说道,"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此外,如果明天我在哪一份报纸上看见她的照片,我们绝对会以侵犯肖像权进行起诉。" 记者们面面相觑,着实想不通哪有人放着出名的机会不要的。但人家既然放出话来,也不会和自己的饭碗过不去,便去采访其他获奖者了。 然而第二天,还是有不怕死的将庄陌的照片传到了互联网上,还给她起了"钢琴公主"一类的名号。 庄子蔚勃然大怒,一个越洋电话打到美国找黎逸帮忙。 黎逸那边正是晚上,接到庄子蔚的电话他立刻夸张地叫唤起来,"哎哟哟这是谁啊!你个死没良心的把人家忘到脑后了吧?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这男人啊都是一个德行,宁可相信白日见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一张破嘴……"分明忘了自己赫然也是雄性生物一枚。 庄子蔚知道他的德行,也不理他,"我发你邮箱的东西你看见了吗?赶快给我把网上的照片文字处理干净,我不想再看见任何这样的东西出现。另外你能查出是谁把照片传到网上的吧?帮我好好给他一点教训。" "喳,奴婢遵命。小的干活去了,一定让您满意……"黎逸还在罗嗦,庄子蔚已经不客气地挂了电话。气地大洋彼岸的黎逸跳脚骂道,"庄子蔚你个死没良心的。还没过河都拆起桥来淹死你丫的王八蛋……"一面认命地坐到笔记本前面开工起来。 半个小时之内,那家首发庄陌照片的网站就被黑了,整个屏幕上只剩下那个不怕死的摄影记者的姓名,手机号,家庭住址,个人照片还有一行大字,"本人男,现年28岁,年轻英俊,健康开放,现求富婆包养。有意者请联系。非诚勿扰。" 其他转载的网络里也再打不开庄陌的图像。 这一事件这才告一段落。那名倒霉的记者据说也混不下去,离开了S市。当时拍了庄陌照片存在自己电脑里的留着欣赏的男记者人人自危,一个个老老实实把照片删了个干干净净。 曾为惊鸿一顾影 高二就这样过去了。沉重的高三像难以翻跃的高山一样横在每个高三学子眼前。 就连赵珣这样的乐天派也开始成天叹息起来,"试卷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庄陌也难得俏皮地接了她一句,"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赵珣瞪圆了眼睛,开始去掐庄陌的脸颊,嘴里喊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是哪里来的妖孽,为什么要装成我们庄陌大美女的样子。" 庄陌一本正经地接口道,"大人饶命。小的是蓬莱山上一株苹果树里修炼成的一个苹果精。" 赵珣笑着咯吱她,"作死的,敢调戏你赵大爷我!" 庄陌最怕痒了,连连讨饶。赵珣松了手,鬼鬼祟祟地和她咬耳朵,"最近怎么心情这么好,是不是恋爱了?" "哪有,别胡说。" "还说没有,你看看你,眉梢眼角全是风情。是不是和我们周大才子好上了?嗯?"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赵珣见庄陌说的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不似作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周仲言,一片芳心要碎成一瓣瓣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可不叹臾!" "还拽起文来,酸不酸啊你!"庄陌笑她。 "你懂啥,我这是文艺女青年的范儿……" 眼看着离高考一天天地近了,甚少过问她学业的庄子蔚也关心起来。 "你打算报考什么专业,想好了吗?"庄子蔚搁下手里的筷子问她。 "我想学生物……唔……生物工程。"庄陌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敢看庄子蔚的眼睛。 庄子蔚没有回答,她可以感觉他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仿佛要看清她心底的那一点心思似的。她局促地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庄子蔚盯住她。 她更加困窘起来,"我只是对生物感兴趣,感兴趣而已。没有什么原因。" "是吗?"庄子蔚拿起筷子随意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学这个可是很辛苦的,你要有思想准备。" 庄陌看向骨瓷盘子边缘的黑色卷糙图案,轻轻地"嗯"了一声。 "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别后悔就行。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是跪着也要给我把这段路爬完!"说道后面,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我不会后悔的"庄陌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向他保证还是在给自己保证。 今晚是庄陌第一次陪庄子蔚出席酒会。庄子蔚极其讨厌这种所谓的上流社会聚会,一堆无聊的男女聚集在一起,制造噪音浪费时间互相攀比故作高雅,实在无趣之至。但是今天却不得不赏光,因为这次是为了欢迎黎逸回国。 黎逸是麻省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当年和庄子蔚并称为"亚洲双雄",都是各自领域里天才一级的人物。 庄陌今天穿着一件宫廷风香槟色绣花宴会晚装,裙身前额配有造型别致的手工绣花钉珠。头只上带着简单的珍珠头饰。 当一身黑色正装的庄子蔚搂着她的胳膊进入酒店大堂时,无数或赞美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裸地投射到两人身上。 远远的,穿着纯白色礼服的黎逸看见庄子蔚,脸上立刻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眦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快步向他走去。 庄子蔚一看见黎逸就觉得头痛,果不其然,刚见面黎逸立刻一把抱住他,还不忘用哀怨的眼神打量着庄陌,怨夫似地说道,"她是谁?" 庄陌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妖精一样的男人,东洋味很重的脸孔,皮肤白皙,一双狭长而内双的眼睛,眼角微微上吊,眼珠如同毫无瑕疵的玻璃弹珠。唇红齿白。脸型是一个有弧度的倒三角,让人想起古代演旦角的绝世名伶。 庄子蔚看见庄陌有些欣赏的神情,顿时不悦地踩了黎逸一脚。黎逸吃痛,嗷嗷叫起来,庄陌以为他是叫痛,不料他却朝庄子蔚叫道:"这可是Testoni啊!我在意大利定做的,你怎么能下的了脚!真是暴殄天物!" 庄子蔚揽过庄陌,冷冷地说:"我不介意再在你的另外一只脚上来一下。" 黎逸往后缩了一步,还是笑眯眯地,"小庄庄,离开了我你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庄子蔚感觉庄陌抖了一下,冷冰冰地看向黎逸,"你有胆子再叫一声试试看。" 黎逸干笑两声,"我说了什么吗?没有啦!一定是你幻听了。"说完仔细看了看庄陌,"原来是钢琴公主啊!"不怀好意地瞄瞄庄子蔚。 庄陌全然不知道庄子蔚找黎逸黑了人家网站的事,便礼貌地说了一声"你好。" 黎逸立刻眼睛放光,"美女你好。"一面伸出手去想握一下佳人的小手。刚伸出去就被庄子蔚不客气地拍掉了。 "拿开你的脏爪子!"庄子蔚决定带着庄陌远离这个不正常生物。 爪子!黎逸再次嗷嗷叫起来,这可是计算机界的神之右手啊!多少名媛贵妇倾城佳人千金都摸不到,今儿居然被□裸地嫌弃了! 天哪,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地啊,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黎逸简直要捶地大哭。 庄子蔚带着庄陌来到一个僻静些的角落。 庄陌有些好奇地问他,"那个人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呢。是叔叔的朋友吗?" "嗯。他叫黎逸。以前麻省的同学。他父亲是北方军区的首长。这次回国他会负责奇星的一些工作。" 有侍者端着托盘给他们送上了鸡尾酒。 黎逸如同蝴蝶穿梭在人群当中,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真难以想象刚才那个不正常的家伙和他是同一个人。 黎逸很快端着一杯新加坡司令又晃到了他们跟前。 "你怎么又过来了?"庄子蔚没好气地说。 他似乎存心要雷焦庄陌似的。居然上前贴着庄子蔚的身体,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一面用娇嗲的声音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想当年我们同睡一张c黄,同吃一碗饭的时候……" 庄陌脑袋懵了,难道叔叔是Gay?想想似乎确实很有可能呢,从没见他和女人在一起,听赵珣说男人不都是有需要的吗?越想越可疑起来。 庄子蔚一掌按在黎逸漂亮的脸上,毫不怜惜地将他的脑袋推开。 "讨厌啦,人家还要靠这张脸吃饭呢!" 转脸看见目瞪口呆的庄陌,庄子蔚猜到她大概想歪到丝绸之路上去了。 "黎逸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是玻璃的事告诉你家老头子!"庄子蔚使出杀手锏。 原来黎逸是个Gay。庄陌无端觉得松了口气。 黎逸立刻变了脸,咬牙切齿地说"算你狠!" 说完,又仪态万千地走了。 可怜浮生不得闲 寒假的时候,黎逸俨然是庄家的编外人员,有事没事就往庄家跑。有些晚上甚至要求留宿。 即便庄子蔚每次都让他坐冷板凳,他依旧乐此不疲。庄陌简直怀疑他有严重的受虐倾向了。 黎逸现在很明显的对庄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庄子蔚对于靠近庄陌三尺之类的一切雄性生物都怀有浓重的敌意,不过鉴于黎逸不可能掰直了的特质,庄子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怜的黎逸绝对不知道在庄子蔚心中,他已经沦落为第三种人了。 黎逸不让庄陌喊他什么黎叔叔,说这样有损他的年轻花美男的形象。庄陌就直接喊他的名字,这么乱糟糟地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庄陌也渐渐放开,在黎逸面前越发放肆,甚至在黎逸的影响下也暴露出了一些原本被刻意压制的恶质趣味出来。 庄子蔚经常看见庄陌和黎逸两个人嘀嘀咕咕,但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能有什么爱好的交集。 其实他绝对想不到这个交集就是他。 "黎逸,你和我叔叔是怎么认识的?"庄陌实在好奇如此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成为朋友。 "缘分,是缘分让我和他相识。"黎逸摆出一副煽情的的架势,"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阳光如同金线照射在一个英俊的男人身上,使得他看上去如同希腊神庙里的阿波罗金像一般,那一瞬间我被他迷住了,因为他就是爱与美的象征,他就是诗歌和音乐的化身!" "无聊!"庄陌知道他是在胡扯,"不说就算了。" 黎逸垮下脸,"不是我不说,我是不敢说啊!你去问他,他同意我就说。" 晚上黎逸走了,庄陌便和庄子蔚说起这事。 庄子蔚点点头,"不错,他还算有点羞耻之心。" 庄陌越发听不明白了。 庄子蔚又瞥一眼庄陌,"你对他很感兴趣?"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会和他……"庄陌急切的解释让庄子蔚心情大好。 "我们是大一的时候认识的。我本来是站在图书馆门口等人的。结果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中国男生后面跟着一个很壮的非洲女生,男生在跑,女生在追。不料那男生看见我,冲过来一把抱住我,对那个绑了一头辫子的女生说,'我有爱的人了,就是他。你怎么改也没用,你能变成男人吗?哦,你可以变性整容,不过你还得学杰克逊去漂白。'那个女生就哭着跑了。" "那个白衣服的男生是黎逸吧!他嘴巴好毒啊!人家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庄陌打抱不平起来。 成功地破坏了黎逸的形象,庄子蔚心情更加灿烂。"我才是最倒霉的好不好?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男同志,少了一堆的女□慕者也就罢了,还惹了一堆男人跑来请我做他们的伴侣。"仿佛为了配合自己无奈的心情,庄子蔚还耸耸肩。 庄陌很想揉揉自己的眼睛,莫非眼花了吗?眼前这个表情生动话语连连的人是叔叔吗?庄子蔚似乎也觉察到了这样会破坏自己冰山酷男的威严形象,清咳一声,又恢复了扑克脸。 一日,黎逸懒洋洋地躺在庄家客厅的沙发上,双脚跷在前面的玻璃茶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坐在地板上翻看杂志的庄陌说话。庄子蔚则呆在楼上的书房里处理数据。 庄陌知道他是个话痨,也不再像初识时那样有问必答了,只是应付似地嗯嗯两声,算是给他点面子。 黎逸突然坐起身,脸上带着他惯有的阳光似的笑容,但是庄陌却看见阳光背后的邪恶,心里一动,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庄陌,你想不想知道你叔叔到底是不是个直男?" 庄陌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啊!"继续看自己的杂志。 黎逸戳了一下她的脑壳,用念诗一样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说完又指挥庄陌去把他的电脑拿过来。 黎逸无论去哪,电脑是随身带的。他打开电脑,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嘴里却念叨着,"完了完了,庄陌你叔叔怕是掰弯了,我在他个人电脑里查了半天,居然一点东洋人体艺术动作片的痕迹都没找到,哪有正常男人不看这个的,难道他想通了,打算和我比翼双飞了?" 一片阴影向黎逸当头罩下,黎逸一抬头,脸上的笑容如同阳光下的最后一点雪,倏地不见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庄,庄……" 庄子蔚一把拽住他的领口,眯着眼睛,"你活腻歪了是吧?玩到我头上去了,我不正常?嗯?" "不是不是,这是一个误会,这绝对是一个误会。您怎么会不正常呢?肯定是我不正常……" 庄子蔚也不理他,直接粗暴地关了黎逸的笔记本。往他怀里一塞,将黎逸向门口推去,黎逸哇哇叫起来,"不带这样的,庄子蔚我知道你是妒嫉我,妒嫉我和小陌陌关系好,冷落了你……"话音还没落,庄子蔚已经将他推出了门外,重重关上了门。黎逸在外面撕心裂肺地挠门了半天,"庄子蔚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庄子蔚你没人性啊!……" 门终于又开了,庄子蔚铁青着脸,将黎逸的羊绒大衣扔到他怀里,"拿了快滚,免得你有理由再来一趟!" 又是重重的一声关门声。黎逸气呼呼地拿着大衣开车走了。 庄陌咽了口唾沫,希望自己不会被连坐。 家里终于只剩下自己和庄陌两个人了,庄子蔚心情一阵轻松。 就是不知道黎逸这家伙平日里有没有带坏庄陌,和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想到这里,庄子蔚板起脸,"过来!" 庄陌在心里骂黎逸,自己捋虎须死了还得拉个她这么个垫背的。 "来,给我好好说说黎逸平时和你都谈些什么,不许撒谎,不许隐瞒。" 庄陌不敢看他的脸色,抖抖索索地坦白,"我们也就聊聊男同性恋的那些事儿。" "男同性恋的哪些事儿?"庄子蔚追问到底。 庄陌咬咬牙,"也就是什么攻啊受啊还有出柜的些事情。其实我们聊的不多,一般都是看看杂志什么的。" "把杂志拿过来,黎逸现在和他老头子住一起,肯定不会放在家里。"庄子蔚逻辑很清楚。 庄陌认命地从房间抱出一堆杂志,庄子蔚一翻,火气更大,《Gay Kran》、《out》、《Nordik》,赫然都是些外国男色杂志。 "你都看过了?"庄子蔚的声音听地庄陌浑身冷汗直冒。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看过最上面的一本就看不下去了……"庄陌说的是实话,她对那些肌ròu男比较无爱,有些尺度太大,她的少女之心也实在抗不住。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庄子蔚黑着脸,抱着杂志进了书房。 庄子蔚一页页翻看过庄陌看过的一本,还好,这一本还算干净。微微松了口气。 黎逸,好样的,敢在我的地盘上让庄陌看这些东西,果然是活够了呢! 流莺舞蝶两相欺 庄陌不知道庄子蔚是怎么修理黎逸的。反正她已经有好几个月看不见他了。 高考迫在眉睫,她也管不了什么了。自求多福吧! 如今就连周六高三学生也要在学校自习,真是让人受不了。只有周仲言始终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高考在他眼里大概和一次课堂小测没什么区别。 唉。 庄子蔚其实也没有给她什么压力。以庄子蔚的身份,将她塞到H大绝对不成问题。可是庄陌不喜欢这样。她想凭自己的成绩堂堂正正地考进去。 今天难得班主任大发慈悲,提前放学。庄陌有些无聊地在门口等庄子蔚,本想打电话给他的,不巧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只得干等着。 一辆骚包无比的红色法拉利跑车在庄陌面前停下,车窗摇下,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黎逸。 黎逸朝她招手,喊她上车。庄陌想想上次庄子蔚的警告,让她少和黎逸搅和在一块儿,便摇摇头,说要等庄子蔚。 黎逸下了车,今天他穿地中规中矩,白色的衬衣外面是银灰色的一粒扣西服,配套的西裤和皮鞋。看上去非常绅士。 "今天怎么改性儿了?制服诱惑?"庄陌打趣他。 黎逸苦着脸,"我的姑奶奶,您就赏我个面子,先上车再说行不?" 考虑到黎逸对雌性生物的杀伤力太大,庄陌只得先上了车。 黎逸却直接启动,开车就走。庄陌急了,"喂,你这是干嘛?抢亲啊!快送我回去。" "我和你叔叔打过招呼了。今个儿借你用用。" "借我用用,干吗?我出场费很高的。" "行,行,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您的天价出场费给掏了。我先带你去买衣服。你身上这一身太学生了。" "到底干嘛呀?为什么还要换衣服啊,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知道知道,你最三贞九烈了。我老头子要我带女朋友回家给他看看,说是不带个让他中意的就不放我回美国,直接替我在军区里找文艺兵。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只得借你用用。" 庄陌这才弄明白,"你让我装你女朋友?你疯了啊?我们看上去差太多了吧?再说你还怕找不着女人陪你演这出啊!" 黎逸不乐意了,"庄陌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差太多了。人家都以为我才二十八好不好。"一面在镜子里自恋地照照。"那些女人惹不得,粘上了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还是你安全。" "你真和我叔叔说过了?"庄陌有些怀疑。 黎逸梗起脖子,"那是,我敢不经过他老人家的批准就借你使唤吗?"嘴上硬撑着,心里却直发毛。但愿晚上完璧归赵时庄子蔚不要发飚。 黎逸带着庄陌直奔恒圣,在一连串儿的Chanel、Lanvin、 Chloe、DriesvanNote精品店里迅速为庄陌挑拣出了一套英气勃勃的行头。蓝色条纹衬衫下摆塞进靛蓝色直筒阔腿裤里,衬衫上系着黑白格纹的小领带,腰上是玫瑰红的皮带,脚上是黑色的高跟鞋,手里还有一个棕色和明黄色相间的长形拎包。 黎逸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的确,这么艳素搭配确实让庄陌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她又将原本散着的头发高高束成一个马尾,越发看上去干练无比,英姿勃发。 庄陌心里其实也挺满意这一身打扮,便在店里的穿衣镜前做最后的整理。原先坐着的黎逸也站到她旁边,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了一把,嘴里还不忘说着,"怎么样,我眼光犀利吧!不错不错,你勉强配地上我这棵玉树。" 两人出了电梯,停车场里老远就可以看见那辆红色的法拉利。 庄陌皱眉,"还真是骚人用骚车!" 黎逸不屑地说,"我的车可比你叔叔那辆三叉戟强多了!他就是喜欢闷骚!" 上了车,法拉利开地那叫一个风驰电掣,黎逸全然无视红灯,自然也没有交警敢拦这辆军用牌照的跑车。 "真是败类,罔顾国法!"庄陌讽刺他。 "切!老子在老美那儿搞不得特权还不带我在自己的地盘上耍耍威风啊!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黎逸理直气壮。 抖完威风还不忘叮嘱庄陌,"到了我家,你少开口,记得装淑女微笑就行。记住你现在是美国麻省理工生物工程的在读大四学生,全家都在美国,这次专门回来和我见家长的,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记牢了啊!" 庄陌白她一眼,"你想地还真是周到啊!" 庄陌在这里看见军区大院,一幢砖红色小楼,朝西一面爬满了地锦,门口的岗亭还有两个卫兵在站岗。 "你家架势真大!"庄陌啧嘴。 黎逸从车里递过去证件,一边的卫兵看过了,立正敬礼后才放行。 黎正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黎母看见儿子头一回带女孩回家,激动地喊,"老黎,小逸带女朋友回来了!" 黎父缓缓摘下老花镜,慢条斯理地看老伴儿一眼,"张岚英同志,注意你的身份,好歹也是国家干部!" 庄陌有些想笑。黎逸搂住她的胳膊,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老爹面前,喊了一声,"爸,妈。这是庄陌,我女朋友。今天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庄陌也跟着喊了一声"黎伯父,黎伯母好。" 张岚英看见这姑娘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举止端庄进退得度,高兴地直招呼庄陌不要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就成。又去倒茶去了。 庄陌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眼睛也不敢乱瞟,很是不自在。 黎正倒是很亲切地称呼她为"小庄",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随便问了她一些问题。什么什么时候和黎逸认识的啊在哪里读书啊念的什么专业啊云云。 幸好黎逸准备充分,庄陌便面带微笑将准备好的答案背了一遍。 那里张岚英不乐意了,这老黎真是的,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这跟查户口似的,把这么好的姑娘吓跑了怎么办? 于是自己扯过话题,"小庄啊!快毕业了吧!什么时候方便我和黎逸他爸爸也去美国和你父母见个面,早点把事情定下来,你也知道黎逸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结婚生子了。" 庄陌只得打个哈哈,含混过去。 黎逸看看他妈,"妈,你想地太远了吧!我们只是男女朋友。庄陌也还要读研究生的。" 张岚英瞪向儿子,"谈朋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结婚生孩子嘛!毛主席老早就说过,凡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读书是好事,不要紧,你们可以先把孩子生下来,我来替你们带,你们搞事业的搞事业,忙学业的忙学业。" 庄陌心里一阵恶寒,这想地更远了吧! 还好黎首长清清嗓子,打断了黎母漫无边界的想象,"小庄今天晚上在这里吃个便饭吧!" 首长都发了话,庄陌只得留下吃晚饭。 张岚英高兴地问她爱吃什么菜,让家里的阿姨好好犒劳犒劳她,大概在老人心中美帝一直在饿她准儿媳的肚子。 这顿饭其他人吃的是和和美美,黎逸却是心惊ròu跳,手机一直在口袋里疯狂地震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庄子蔚的电话。他不敢接也不敢挂。只寻思着赶快把庄陌送回去负荆请罪。 别有幽愁暗恨生 黎逸的第六感不错。确实是庄子蔚的电话。 傍晚他去学校接庄陌,等了老半天也没看见庄陌的人影儿。打她的手机,却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庄子蔚心头一阵阵发紧。他想到了庄陌初中遇见痞子敲诈的事情,如今的她如果遇上坏人,可绝对不止钱财上让他们动坏脑筋。庄子蔚担忧更甚,当即下了车,往学校里走去。到了学校才发现学校大门已经锁起,周六本就只有高三才上课,又等了这么老半天,学生早已经放学回家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焦急过,一颗心仿佛飘出了腔子,无所依凭地飘着。他失魂落魄地准备打电话到周家,顺便再要一下那个叫赵珣的女生的号码,如果都不在,该怎么办?看似无所不能的庄子蔚满脸的愁云惨雾。 从传达室里走出一个准备回家的中年男人,庄子蔚一把拦住他,掏出皮夹,从最里面拿出一张照片,"请问你看见过这个女孩吗?" 照片上是庄陌被传到网上的那张,确实不得不承认那个摄影记者拍的极好,无论角度还是光线都堪称完美。 门卫看看照片,摇摇头,"每天经过大门的女生多着去了,没注意看。"准备骑上电动车离开。 "麻烦您想想今天下午放学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吗?"庄子蔚不放弃。 门卫大叔想了一下,"午点多的时候有一辆大红色的跑车停在学校门口,好像是来接人的。" 大红色跑车。大红色跑车。 S市里跑车本就不多,耀眼的大红色更少。 黎逸的法拉利!怎么忘了这个活宝! 庄子蔚谢过门卫,上了车,立刻就打电话给黎逸,却一直无人接听。以他对黎逸的了解,这事十之八九是他干的。庄子蔚索性开车回家,也不进家门,就在门口守着他。 那边一顿饭好容易吃完。和黎父黎母说了再见,黎母还不舍地让庄陌有时间上家里玩,她打心眼里满意这个准媳妇儿。 黎逸上了车,一言不发,只是恨不得将法拉利当波音飞机开。 庄陌看向他,"今天我可是圆满完成任务,你哭丧着一张脸干吗?" 黎逸重重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但愿庄子蔚今天心情不错……" 庄陌也是脸色大变,"什么,你没和他说!你竟然骗我!" 黎逸苦笑,上次庄子蔚已经差点将那堆杂志直接邮寄给他老头子了,他对天赌咒以后一定珍爱生命,远离庄陌,庄子蔚这才放他一马。 想到这,黎逸觉得小腿肚子有些发软。 到了庄家门口,黎逸催促庄陌下了车,自己却想逃跑。还没关紧车门,庄子蔚双手已经撑在法拉利车头部位,黑着脸盯着黎逸。 黎逸自知理亏,也不敢赖在车里,老实地拉开车门,下了车。还没站稳,庄子蔚已经一拳招呼上了他的肚子,黎逸弓起腰,嗷嗷地叫唤起来。 庄陌连忙上前去拉庄子蔚,"叔叔,黎逸他不是故意的。他确实是有事喊我帮忙的。" 庄子蔚看向庄陌,这就是她再成熟些的模样吗?俏丽而妩媚。可是她却在替黎逸说话,她不知道他会有多担心吗?想到这儿,心中的火焰更加高涨,"你还敢替他求情?!"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庄子蔚扬手甩开她,继续揍黎逸。 黎逸本来是不还手的,可是庄子蔚像疯了似的,拳头眼看就要招呼上他最重视的脸了,也火大起来,"庄子蔚你疯了是不是?我不就是借庄陌当下我的女朋友见见老爷子,没和你招呼一声吗?你他妈有必要这样吗!她是你侄女,又不是你老婆……" 庄陌原来是去当他女朋友去了!庄子蔚出拳更狠了。黎逸也不再是只挨打不还手了,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这样不顾形象的扭打在一起。 庄陌急得一脸的泪水。黎逸还手后庄子蔚也没占到便宜,挨了好几下。 庄陌无奈,只得不要命地从后面抱住庄子蔚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哀哀道,"叔叔不要再打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无论去哪里一定先告诉你。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庄子蔚感觉到腰上那双小手环抱的热力,感觉到她的泪水沾在他衬衣上的灼热,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线条。他原本飘荡的一颗心骤然落到了实处。这才缓缓住了手。黎逸也呼哧地直喘气,"这事主要怨我,是我骗庄陌说和你打过招呼了她才跟我走的。你揍也揍过了该解气了吧!" 庄子蔚也不看他,径直开门去了。 黎逸也捂着脸钻进了他的法拉利。 进了家门,开了灯,庄陌这才看请庄子蔚嘴角破了,脸上也有些瘀青。她急忙去冰箱拿了冰袋,替他冷敷。 庄子蔚看见她肿得跟桃儿似的眼睛,故意"咝咝"地直抽冷气。庄陌的动作越发轻柔了,还不时问他,"疼吗?" 庄子蔚也不吭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庄陌被他看地心慌,只能垂下眼睫,盯着冰袋动都不敢动一下。庄子蔚却突然拽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庄陌的惊呼"叔叔"还没出口,就感觉庄子蔚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耳畔是他闷闷的声音,"今天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庄陌心头满是愧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以后不会了。" 黎逸在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红肿的脸颊,爆了句粗口。 今天这副德行肯定不能回家住了,否则非被老头子揭了一层皮不可。黎逸打了个电话说是不回去住了。张岚英到底还是旧式的做派,教训他"黎逸你注意点,别乱来,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这男女关系啊……" 黎逸不耐烦地直哼,"妈,你到底还想不想抱孙子啊!嗯,知道了知道了。"啪地挂了电话。 到宾馆开了间套房。洗过澡,黎逸躺在c黄上心里嘀咕起来,这庄子蔚的反应实在是太过了。两个人认识也有十几年了,庄子蔚何时如此暴怒过,就连罗斯背叛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 庄陌。庄陌。 庄陌对他来说这么特殊? 猛然间想到自己朝他吼那句"她是你侄女,又不是你老婆"的时候,庄子蔚一下子眯起的眼睛,黎逸心里咯噔一跳。 莫非…… 黎逸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这也太生猛了点吧! 脑袋一定是被庄子蔚揍坏了才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黎逸用力甩甩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猛被笙歌惊破睡 庄陌的高三岁月已经接近尾声了。 班级墙上的高考倒计时上的数字也就剩下个位数了。 "庄陌你想好了报考哪里的大学了吗?"周仲言课间问她。 "我成绩又没有你好,哪里是想报哪个就能上哪个。"庄陌淡淡地说道,"周仲言你准备考哪里的学校啊?" "我家里希望我报D大的临c黄医学。"周仲言没有告诉她的是,因为估计她多半会在H大念书,他已经和家里吵过好几次了,希望能考H大,无奈一向民主的父母此次坚决不同意。 庄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D大啊,医学系确实很出名呢。你一定没有问题的。" "你会考虑考出去吗?"周仲言问她。 "我?我多半会留在这里吧!"庄陌面色沉静地回答。 周仲言眼睛有些暗淡,"其实你也可以考虑报考外地的学校啊,我们都成年了,也是时候离开家长,自己去独立生活了。" 庄陌的眼神飘向了窗外。离开他吗?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个晚上他抱住她,将头埋在她颈窝里时自己抑制不住的战栗,那是一种太难以言说的情绪,惊慌、恐惧、甜蜜、兴奋……太多太多复杂的感觉让她难以一一辨别清楚,仿佛有什么呼啸着蓬勃欲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呆立在原地,静静地等候。 高考就这样水波不兴地过去了。没有过多的紧张,庄陌很平静地坐在考场上答完了所有的科目,总体感觉还不错,自己发挥也很平稳,成绩应该还可以吧! 庄陌记得最后一门物理结束之后,出了考场的考生们如同囚禁多年骤获解放似的,一个个尖叫着奔跑着,无数课本如同礼花一般在半空绽放,仿佛不这样做不足以表示他们激动的心情似的。还有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扯着嗓子大叫,"终于解放啦!美好的大学生活,我来啦!" 庄陌好笑地看着他,摇摇头,走向站立考场门外香樟树下的庄子蔚。他穿着蓝白竖条纹的短袖衬衫,墨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俊朗气质。庄子蔚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背包,牵起她的手,向停车场走去。 阳光很好。 两个人的影子随着角度不时地交叠在一起。 两个人的嘴角都带着轻微的笑意。 稍稍仰头便能看见他英挺的侧脸。仿佛感觉到庄陌的注视。庄子蔚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眼波里潋滟流转着一种叫做暧昧的粼光。 庄陌羞涩地别过脸去。庄子蔚也目视前方。 阳光正浓,情却淡然如斯,镶嵌在两人的眉尖眼底。 他们都不知道,爱情不是移开目光就能躲避的。 刚考完试没几天,赵珣就如同重装过系统的电脑,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打电话约庄陌出去逛街。庄陌推辞了几次,终于把赵珣惹毛了,给庄陌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这周末再不出来的话就要和她割袍断义划清界限从此萧郎是路人了。 庄陌无法,只得向庄子蔚打了申请。庄子蔚并不知道赵珣和周仲言也认识,只当是女孩子家一起玩玩,也就批准了。 下午和赵珣见了面,才知道她喊了一帮子的同学。周仲言也在其中。一群人正商讨着去哪里玩,有女生提议去唱KTV。赵珣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听说瞑色酒吧里刚开了一家KTV,开业期间有优惠哦!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吧!" 一大帮子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奔向瞑色去了。 他们要了一个大包。几个麦霸已经抓着话筒不肯松手了。 赵珣异常体贴地将周仲言和庄陌安排坐在了一起。 唱歌的唱歌,唠嗑地唠嗑,打牌的打牌。似乎只剩下周仲言和庄陌两个闲人。 庄陌无奈地看着他们胡闹。周仲言则迷恋地看着庄陌。 赵珣看地清清楚楚,立刻撺掇庄陌和周仲言起来唱歌。 其他玩着的人也跟着后面起哄。 庄陌无奈只得答应。 赵珣又做主替他们点了《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两个人一人一个话筒,面对面站着,开始情歌对唱。 庄陌对音乐感觉极好,虽然没怎么刻意练过,但上手极快。周仲言怎么说也遗传了些林雪妍的音乐细胞。两个人一个声音温软缠绵一个磁性悦耳,再兼之歌词极其符合周仲言的心情,竟然配合地无比默契。其余人也不停地喝彩起来。 一曲结束。前来送果盘的服务生也笑咪咪地说,"你们两个唱地太好了。不去参加今天晚上的情歌对唱真是太可惜了。" 赵珣眼睛立刻亮了,追问,"什么情歌对唱啊!快说来听听。" "你们不知道吗?因为我们KTV刚开张,所以最近推出一项活动,凡是在我们这里一次性消费超过六百,可以出一男一女参加晚上的情歌对唱比赛,获得前三名的今日的消费全免哦!" 一听到可以免费,所有人目光一致转向庄陌和周仲言两人,赵珣连忙叫起来,"我们肯定超过六百了,庄陌,你和周仲言一定要拿到前三哦!我们大家可就指望你们咯!"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跟着掺和。 胳膊拗不过大腿。庄陌再度妥协。周仲言却是求之不得。 晚上七点,一帮子男生女生簇拥着两人向瞑色一楼大厅的舞台走去。 今天晚上居然有十六对参赛选手。 赵珣扫过其余十五对,得意的说,"看见没,就我们这对形象最好,良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我们赢定咯!" 抽签决定上场次序,他们排在尾段。 《明明很爱你》、《北极雪》、《恋爱达人》、《只对你有感觉》、《私奔到月球》……经典的KTV对唱情歌几乎被唱了个遍。他们原来准备的那首《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偏偏被前面的一对给唱了,无奈之下只得临时换歌,幸好下午练过好几首,两人当即决定唱《不得不爱》。 到了两人上场。大厅里喝酒的客人一看这一对,男孩俊美,女孩漂亮,立刻热烈地鼓起掌来,还有不少人吹起了口哨。 "天天都需要你爱,我的心思由你猜。I love you。我就是要你让我每天都精彩……" "是我们感情丰富太慷慨,还是要上天安排,是我们本来就是那一半……" 两个人都很投入。 庄陌丝毫没有注意远远地一个阴鸷的眼神久久地落在她身上。 庄子蔚今天来瞑色纯属是工作需要。他听说瞑色新出了一种叫做"极乐"的迷幻药,想过来采集一点样本回去分析的。 瞑色的设计极为花心思。一般客人只能够在大厅消费。只有熟客才能进入那些迷宫一样的内厅。在内厅里面,钢管舞,脱衣舞娘,大麻,迷幻药,俄罗斯轮盘赌……但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各种把戏可谓应有尽有。 庄子蔚正准备跟着侍者去内厅,不料却在大厅的舞台上看见了庄陌,旁边居然是周仲言,两个人还在情深脉脉地对视着,唱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得不爱。 庄子蔚也不着急去内厅了,挥手示意侍者离开后,他找了一个角度极佳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倒要好好看看两个人是怎么不得不爱的。 旋律已经到了尾声。周仲言却突然做出惊人之举,他拿着话筒朝台下高声说道,"各位,我想在这里向这位和我一起唱歌的女生表白,希望大家给我一点鼓励。" 客人们连忙鼓掌,离舞台近的男客人还叫出了声"快点告白啊!帅哥!我们支持你!你们两个太登对了!" 掌声如同潮水,一波波地向舞台袭来。赵珣他们也睁大了眼睛,乖乖,这周仲言真是老谋深算,太沉地住气了,竟然挑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庄陌估计是拒绝不了咯! 庄陌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舞台四周全是人,想下去已经不可能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仲言已经单膝下跪,仰着头对庄陌真情告白起来,"我喜欢你已经有两年了,而且这喜欢随着时间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深。读书的时候我怕你拒绝,所以一直忍到现在。今天我不想忍下去了,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答应我吧,庄陌!" 庄陌简直窘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对周仲言是有好感,但是从没往那方面想过,今天他这么大手笔地告白,如果拒绝了会不会驳了他的面子,他怎么说也是林老师的儿子……庄陌觉得脑子混乱极了,手不知不觉就要落向周仲言摊开的掌心…… "你休想!"一个暴怒的男声响起。庄子蔚长腿一迈,直接跳上了舞台,众人只看见一个穿着深紫色带暗纹衬衣的男人一把拽住台上女生的手,直接将她拖下了台,向大门口走去。人群简直要沸腾了,这又是哪一出?二男争一女?正太萝莉怪蜀黍的三角恋爱?爱看热闹的天性使得他们一个个好奇地看向庄子蔚。大厅里是那种昏暗的光线,靠近了才惊觉这个男人五官是如此出众,不过此刻的他浑身散发出邪肆冷酷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有女客人客观地点评道,"这个男人好强大的气场!相比之下台上那个就忒嫩了些……" 周仲言完全愣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是赵珣推了他一把,他才大梦初醒似地回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庄陌的叔叔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他为什么不允许庄陌和自己在一起?一向自诩聪明的周仲言这回怎么也想不清楚了。 他和庄陌的组合不出意料,果然得了第一,虽然免了今日的消费,但一干人的兴趣显然都转移到了刚才的事件上。要不是赵珣解释说那是庄陌的叔叔,真不知道这些家伙们会如何地浮想联翩。 赵珣见周仲言情绪低落,开口劝慰他,"庄陌的叔叔肯定是不喜欢庄陌在这种地方,你在这里表白,做家长的肯定不开心……" 是这样吗?周仲言却感觉事情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落花无意挽春心 庄子蔚将庄陌塞进车里,自己刚一落座,就关死了窗户。他也没有开车顶灯,车里黑黢黢的,只有他的两只眼睛像要喷火一样。 庄子蔚捏住庄陌的肩膀,死死盯住她,"说,如果我不上去拉你下来,你是不是准备答应他了?" "我只是不想当众驳了周仲言的面子,他毕竟是林老师的儿子。"庄陌低声解释。 "我倒是会替他着想!你不是说和赵珣出去玩的吗?怎么玩到酒吧里去了?瞑色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竟然还敢和男生在台上唱那种不要脸的情歌!"庄子蔚拔高了声音,朝庄陌吼道。 "你不也在瞑色吗?怎么,就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了?再说我已经成年了!我爱和谁在哪里唱歌就和谁唱,你管不着!"庄陌觉得心中无缘无故地憋屈,也大声顶了回去。 庄陌头一回如此和他顶嘴,庄子蔚脸上寒霜更甚,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你现在出息了是吧!做错了事情不道歉,竟然还敢犟嘴!" "我没有做错什么!"庄陌抬起头,两个眼睛亮晶晶的,不肯低头。 庄子蔚终于彻底被她激怒,将她的头按向车座靠背,俯下身体看着她,"你成年了是吧!想独立了是吧!不听话了是吧!"话音刚落,庄子蔚的唇已经压了下来,狠狠地碾过她娇嫩的唇瓣,没有丝毫温柔可言,而是暴虐的惩罚似的吻。庄陌在车座上奋力扭动起来,想挣脱他的禁锢,车厢本就狭小,难以施展拳脚,庄子蔚力气又大地惊人,她的挣扎完全就是徒劳。 她的反抗加剧了庄子蔚的怒气,他顶开她的齿fèng,舌头直接探了进去,狂热而凶悍地吮吸着吞食着,庄陌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他的舌头仿佛是猎食者,而她自己的则是一个无用的猎物,在猎食者狂暴的追击下注定溃不成军。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庄子蔚才停下了动作,急促地喘着气,眼神晦暗地看着她,湿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垂,"现在知道怕了没?"他的话音里有一丝强行的压抑。 庄陌满脸通红,却只是倔强地用手背抹去嘴唇上的血迹,瞪着他,吐出一个字,"脏!" 她竟敢说他脏! 她嫌他脏! 庄子蔚一把拉住她的长发,将她拽起身,庄陌吃痛叫了出来。庄子蔚的左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对着他自己嘴唇的方向,右手将她的两条胳膊扭在背后,又一次重重吻了下去,比上一次更加凶暴,庄陌觉得自己满嘴的血腥味儿,他的气息环绕着她,仿佛在警告她,她是逃不掉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庄陌的眼泪簌簌流下。 有咸咸的泪水落在庄子蔚的唇上,她哭了吗?终于放过她,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冷冷地说道,"不要再试图激怒我,违抗我的代价是你承受不起的!你最好乖乖给我听话,否则,有你哭的日子在后面!" 庄陌蜷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一直在抽噎着。 庄子蔚一路上也没有和她再说一个字。 到了家门口,庄子蔚要抱她下来,庄陌下意识地朝后一缩。 "我说过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眼睛再次危险地眯了起来。 庄陌不敢再违逆他的意思,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横抱着进了屋。 两个人的关系至此愈加诡异起来。 庄子蔚开始夜不归宿,每天凌晨才会回来,身上还有浓重的酒味。 庄陌每天晚上一个人睡在这座森冷的墓茔里,金属泛着冷光,映出她苍白的脸颊。她晚上失眠,只有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她才会感到一丝困意。 白天他们两人如同陌生人。从来没有一句交谈。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庄陌看见庄子蔚就会条件反射似地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头看着地面。如今的她,最善于做的大概就是低头了。 她觉得痛楚,不是ròu体的痛,而是灵魂的煎熬。 庄子蔚每次晚归的脚步声仿佛是世间最锋利的刀,让她的心脏受到凌迟一般的绞磨。她感觉到绝望,因为她在意他回来之前在哪里消磨和度过。她猜度过,可是每一种可能都让她隐隐生出妒忌。 天哪,她居然会妒忌。多么可怕的事情。她忍不住抱紧自己的胳膊瑟瑟发起抖来。她一定是疯了!他是她的叔叔啊!她还在奢望什么吗? 任何女人都有资格和他在一起,唯独她没有。 血缘的牵绊会将她钉死在欲望的耻rǔ柱上。 只要她有一丝绮念,她就会被所有人唾弃和鄙视。 幻想只能带来耻rǔ,现实粗糙却更有力量。 爱只会与幸福和快乐连结在一起,而绝对不会是绝望和痛楚。 她一定要离开他。 庄子蔚感觉到她的憔悴,她变得愈发瘦削和苍白,眼睛下总是泛着青色,头发也不再如过去那般乌黑莹泽,有些枯黄。仿佛被急剧地抽离水分和养料的花朵,她一天天衰弱下去。 庄子蔚亦能感觉到她的闪躲和回避。 终于忍受不住她的漠视,命令她抬起脸和他对视,可她只要一看见他的眼睛,目光就会自然地失焦,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看空气。庄陌这种反应让庄子蔚恨不得活活掐死她,她就这么讨厌他?可是终究狠不下心来对她。 大概是上次吓坏她了吧!过些时候可能就好了。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下来注视这段感情。庄子蔚只得如此自我安慰。 庄子蔚不知道,庄陌只要一看见他黝黑的眼珠,就会抑制不住地想起那个晚上的暴烈的吻,至今回想起来,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那疾风骤雨似的男性气息,伴随着血的腥味儿,久久难以消散。如同强迫症一般,她越是想忘记,反而记的越牢,甚至连他略显狰狞的表情都清晰如画。 庄陌简直要被这种感觉逼疯了。如同梦醒时分载沉载浮的回眸之光,酷烈是他,阴郁是他,温柔是他,脆弱是他,强势是他,暴怒是他,微笑是他……庄子蔚仿佛鬼魅,霸道地驻扎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定要摆脱他! 庄陌打定主意要离开他。因为她感觉如果再和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一定会崩溃。 下了决断之后,庄陌开始盘算如何名正言顺地离开庄子蔚。 高考成绩刚巧出来了,庄陌比一本分数线高出近五十分。不少名校都是可以报的。 庄子蔚的意思自然是填报H大的生物工程系。庄陌顺从地按他的意愿填好了志愿表。但她没有告诉庄子蔚的是,去领志愿表的时候她偷偷多拿了一张,另外一张上全部是外省的大学。 等到去教委交志愿表时,她趁着人多,庄子蔚不注意的时候,将两张表对换了一下。只要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木已成舟,她就会离开他了。 想到这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曙光就在眼前了。可是心底却还是忍不住自我追问,就这样逃开他,对吗? 为什么始终有种割舍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的感觉呢? 只要一想到自己将从他的生命里退出,庄陌就会感觉自己似乎成了一只剥开壳的蚌,连微风吹过的凉意都会叫她的心脏因为疼痛而颤抖。 行云不知朝与暮 庄子蔚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接地庄陌办主任王老师的电话的了。 他只听见对方在恭喜他,恭喜他的侄女被D大的建筑设计专业录取了。顺便让他到学校来拿一下庄陌的录取通知书。 等他去了学校拿了通知书。庄子蔚久久地坐在车里,那张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在他手指痛苦的痉挛中变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她居然想逃! 为了离开他,她竟然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把他瞒在鼓里。 现在的她,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呢! 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就想飞了呢! 看来我对她真是太容忍了。 今天是录取通知书下发的第一天,周仲言正在打电话给她,说他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了,D大医学院本硕连读7年,又问她收到D大的录取通知没有? 庄陌心中无来由的烦恶,说还没有收到。 周仲言又在那边安慰她,她握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听着。 庄子蔚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庄陌"声音低哑而冰冷。 庄陌来不及说再见就挂了电话。 "你刚刚和谁打电话?"他向她跨了一步。 "赵,赵珣。"想起他上次的警告,她撒了个谎。 "是吗?"庄子蔚鹰一样的眼睛盯住她,"把你手机给我。" 庄陌把手机背在身后。 庄子蔚攥住她的手腕,将她藏在背后的手机夺了过来,翻开通话记录,第一条赫然是周仲言,通话时间27分钟23秒。 一声巨响。手机被他大力摔在了地上。即便是以坚固而著称的诺基亚,滑盖和机身已然分家。 庄陌呆住了。不敢相信似地看着地上的手机。 下一秒,一团揉皱了的红纸被庄子蔚摔到她面前。 D大录取通知书。 她的录取通知书。 她的手下意识地去展平它。 庄子蔚阴沉地盯住她的动作,暴怒更甚,"说,这是怎么回事!" 庄陌强压下心底的畏惧,看着他,"我改了我的志愿表,把H大删掉了。" "行啊,庄陌你长本事了啊!想逃是不是?"庄子蔚不怒反笑。 庄陌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庄子蔚,他如同一头狂怒的雄狮,而她就是他的猎物。他的眼神告诉她,也许下一秒她就会被撕成碎片。 "你想和周仲言逃到没有我的地方双宿双飞是不是?说!" "我已经成年了,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想到前些日子他每晚留宿在外,她的声音也骤然提高了,"再说我出去上学了你也方便些,晚上就可以把女人带回家了。" 庄子蔚铁青着脸,食指和拇指钳住了她的下巴,"翅膀长硬了,想飞了是吧?我今天就折了你的翅膀,看你还怎么飞!" 说完他直接将她按在了c黄上,伸手就去撕她的裙子。"咝啦"一声,连衣裙一大片已经被他撕了扔在地上,他的手又开始扯她的内裤。 庄陌拼命挣扎起来,推他,踢他,用指甲掐他,嘴里嘶声叫着,"庄子蔚你疯了,我是你的侄女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庄子蔚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的双腿夹住庄陌的两条腿,将她的两只手按在头上,用剩下的一只手抽出皮带,将庄陌的两手捆到了一起。 庄陌满脸都是眼泪,扯着嗓子叫他"叔叔,求你,求你放过我"。 庄子蔚低吼,"闭嘴,我不是你的叔叔,让那该死的叔叔见鬼去吧!"一面脱去自己的衣物,分开庄陌的双腿,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粗暴地扯掉她的内衣,开始疯狂地在她的肩头,锁骨处啃噬起来,大掌肆意揉搓着她胸前的浑圆。 庄陌觉得自己在他的调弄下快要化成一滩水了,他的技巧如此之好,未经人事的她完全熬不住,稍不留意,吟逸声就滑出了嘴边。她连忙咬紧牙关,不让丝毫的声音吐露出来。 "你给我叫出来,叫啊!给我叫出来……"庄子蔚在吼。 见庄陌依旧死死咬住嘴唇,他开始在她身上舔,庄陌觉得他的唇舌仿佛有魔力一般,印在哪里,哪里就从皮肤下燃起一簇火焰。突然,他含住了她粉色的峰尖,用牙齿轻柔地咬啮着,庄陌感觉自己的峰尖渐渐硬挺起来,她忍不住呻吟出来。 庄子蔚的手指已经探入了身下,她的秘密花园如此的紧致以及温润,让他恨不得立刻和她连为一体。但仅有的清醒告诉他,他的胀大会伤了她,他只得在她股间摩擦,缓解自己的欲望。 感觉她的湿润,他又伸入两指,三指。异物感让庄陌痛得哭出声来,庄子蔚望着她梨花带雨的脸蛋,竟有些心疼起来。但一想到她的逃离,心肠又冷硬了下来,一咬牙,挺身将自己的□送了进去。 撕裂的疼痛让庄陌战栗起来,刚要叫痛,庄子蔚的嘴已经堵住了她的嘴,他的舌头如同灵蛇,在她的唇里游弋。 她觉得四肢百骸全都绵软无力,脑袋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是不是要死了…… 这个傍晚,她仿佛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任由庄子蔚摆弄。 不知过了多久,庄子蔚才离开了她的身体。 rǔ白色的c黄单上有一团刺眼的血迹。是她的处子之血,她的童贞、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她的未来……一切一切似乎都在这个昏黄的傍晚彻底变成了泡沫。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试图反抗我,这个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撂下这句话,庄子蔚离开了庄陌的卧室。 庄陌一直不停地哭着,哭着哭着眼睛越发干涩起来,似乎体内所有的水分都化为泪水流了出来,浑身上下都痛地要命。ròu体的疼痛能够用精神来安抚,精神的痛楚又该如何排解? 终于哭昏过去。 迷蒙间只有一个念头,睡吧睡吧,也许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罢了,明天醒来一切都还是原样…… 第二天的晨光竟然异常明媚。庄陌醒来才惊觉自己昨晚竟□地睡了一夜,挣扎着从c黄上爬起来,巨大的穿衣镜前,她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自己的身体。 雪白的肌肤上遍布瘀青和红色的吻痕,大腿根处还有残留的血迹,镜子里的人是自己吗?脸上全无血色,黑色的眼圈,干裂的嘴唇,头发乱七八糟地纠结在一起。庄陌捂住嘴巴,慢慢地蹲下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压抑地哭了出来。 庄子蔚不知什么时候,倚在她卧室的门上,只穿着一条长裤,就这么看着她。庄陌抬起脸,抹去眼泪,也不去看他,径直拿起毯子裹在身上,目不斜视地越过他。 "你去干吗?"庄子蔚的声音有些沙哑。 "洗澡,洗掉某人留下来的肮脏恶心的味道。"庄陌回头冷冷地说道。 庄子蔚一把拉过她,惯性使得庄陌直直地跌进他的怀里,身上的毯子也落在了地板上。 "你再说一遍!" 庄陌大叫,"我说你脏!我说你恶心!" 庄子蔚点点头,"不错,看来我昨天对你还是温柔了点。你还没有接受教训!"话音刚落,庄陌被他按在地板上,背部的肌肤和坚硬的实木地板重重相磕,疼得庄陌直抽冷气。 没有任何前戏,庄子蔚粗暴地进入,猛兽一样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只觉的自己的骨盆简直要碎了。 庄陌咬着牙,不哭也不叫,只是任命地闭上眼睛。 可是还是有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溢落。庄子蔚用食指托住了这滴晶莹的泪珠,"看,你还是哭了呢!" 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滴泪水,"原来你的泪水也是咸的,我原来还以为会是苦的呢!"说完,庄子蔚从她体内抽离。穿好衣服,又朝她说,"很恨我对不对?你可以去告我强奸,公安局很好找的,随便在马路上拉个人问一下就到了。对了,我会在学校实验室,让警察上那儿抓我去吧!" 庄陌听得一声关门的巨响,接着又是汽车引擎轰鸣的声音。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半,刘嫂很快就要来了。庄陌心里一惊,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挪回了自己的卧室,选了一件长袖高领的衬衣穿上,又穿上牛仔裤,将自己身上的痕迹掩盖起来。胡乱地将c黄单扯掉,塞进衣柜里,又去换另外一条,褶皱还没有完全抚平整,已经听见刘嫂开门的声音。 庄陌匆匆和她问了好,便借口不舒服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卧室里。 多情因甚相辜负 庄子蔚晚上回来时刘嫂正巧要离开。看见他,刘嫂担忧地说,"庄先生,庄陌她好像不太舒服,今天一天都没吃饭。您去看看她吧!我先走了。" 庄子蔚直接去了庄陌的卧室,门锁着,他用力敲门,"庄陌,开门!" 门很快就开了。庄陌看见他,垂下眼睛,又向c黄沿走去。 庄子蔚一看见她这副样子就来气,阴沉沉地说,"你没有去告我?"也不知道是陈述事实还是疑惑。 庄陌睫毛动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看他,眼睛里的愤怒、委屈、不甘、伤心这些黑暗的情绪似乎让她原本棕色的眼珠变成了一种深褐色。很快地,她又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庄子蔚冷笑一声,"我给了你机会摆脱我。是你自己放弃的。既然如此,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了。" 庄陌缓缓地摇头,"我会离开你的。你不可能永远关着我。" "你做梦!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有本事把你捉回来!你这辈子都别指望离开我!"庄子蔚朝她吼道。 "叔叔,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是你的侄女啊!我们是没有可能的……"庄陌掩面哭泣。 "别和我提这些,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就行了。对了,我已经把你的学籍档案转到H大了,开学了你就去生物工程专业报道吧!" 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庄陌还是控制不住地朝庄子蔚地背影叫道,"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绑着我,等你死了我就解放了!" 庄子蔚回头,嘴角挂着森冷的弧度,"我一定会努力死在你后面!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顿了一下,"我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哪怕做了鬼,你也别想离开我!" 仿佛被他狂妄的语气吓坏了,庄陌一下子脱力地跌坐在c黄上,整个背部都激烈地抖动着。 本来应该最快乐的高三暑假就这样无端地变成了噩梦。 庄子蔚也没有再碰她。这一段时间为这庄陌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心力,"极乐"的分析也因此耽搁了不少。他不得不加快进程,但是却发现"极乐"的配方极为复杂,进展很慢,原来弄的一点样本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他不得不频繁地往瞑色跑。 庄陌的状态也很让他心烦,她就像哑巴了似的,从不主动和他说话,庄子蔚觉得当初帮她改名还是不够有先见之明,应该叫她"庄默"算了。一想到庄陌,庄子蔚的心头就觉得烦躁,有时候看见她真恨不得直接掐死她算了,省得零零碎碎地受气。可是他舍不得。庄子蔚猛地灌了一大口威士忌。 内厅的吧台里,桑姐已经注意庄子蔚很久了,桑姐是瞑色的妈妈桑,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五,可是毕竟已经过了女人最好的年纪了,便做起了皮条生意。她手下的姑娘极为出挑,个个盘正条顺,而且懂规矩。桑姐自忖也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了,不敢说阅人无数,但是看个五五六六却是没问题的,可是却看不透庄子蔚。后来无意中又知道Lucy曾经主动勾搭这个男人,结果被他用皮带好好"tiao教"了一顿,重口味的男人也不少,但是这个男人下手却极有分寸,绝不致命却又分布在神经密集的敏感地带上,最后几下就撩得Lucyyu火高炽却不碰她。Lucy事后整整修养了两个月身上的鞭痕才褪干净。Lucy也算得她手下得意的了,居然在他手上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而且她注意到这个男人出手极为阔绰,但是这么些时候却从来没有"点菜",这个男人水很深,她不敢轻易下水。 但是桑姐绝不相信这世上有不爱腥的猫,也许那些都不对他的味吧!想到这里,她招来一个侍者,附耳吩咐了几句。 很快,侍者就领着一个穿白裙的女生过来了。女生身量不高,但纤秾适度,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看上去分外乖顺。她低着头,只是低低地问道,"桑姐喊我有事吗?" "Eve,你来这里也快一个月了吧?没有人逼你进来的,别一天到晚受气的小媳妇儿样。既然进了窑子就别做诰命夫人的梦了,桑姐我也不想糟蹋了你,呶"她一努嘴,"那边穿黑色衬衣的男人看见了吧,那可是个金主儿,你要是能傍上,估计这辈子也就吃穿不愁了,不过你要是胳膊太细抱不住他的大腿,那桑姐可就对不住你了,我这里可不养吃闲饭的。" 女生抬起脸,和庄陌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不是景漾漾是谁? 景漾漾的父亲景宏原来是S市的财政局的一把手,几个月前因为贪污受贿和挪用公款被拘留了,墙倒众人推,以前的政敌如今一个个跳出来泼臭水。即使买了家里的房子,账面上还有将近一百万的亏空要偿还,否则她爸爸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了。景漾漾的妈妈平日里只知道血拼美容搓麻将,大祸临头只晓得哭自己命苦。 景漾漾一个年轻女孩子,除了这点姿色她还有什么?家变算是让她真正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个社会永远是笑贫不笑娼。高考落榜后她咬咬牙,决定吃这碗饭。 景漾漾整理了一下妆容,也没有端酒杯,就这样径直走到庄子蔚面前,到底还是个雏儿,她只觉得两片唇仿佛粘住了似的,怎么也开不了口。 庄子蔚抬头,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待看见她的脸时,眼中却有一种迷乱的情绪泄露出来。好像,好像庄陌。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嗓音如同低音提琴。 "景漾漾。"在看见了庄子蔚的五官后她只觉得心如鹿撞,好英俊的男人!鬼使神差地她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庄子蔚伸手拉过她,脚下一个不稳,景漾漾跌坐在庄子蔚怀里。庄子蔚仔细看着她的脸,仿佛她的脸是艺术品似的。 "把妆给我卸了。"男人淡淡开口,口气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景漾漾只得打开手袋,拿出卸妆rǔ,幸好只是薄施粉黛,很快就卸干净了。庄子蔚扳过她的脸,长的不错,和庄陌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像,这个女生眉目之间欲望和野心太重,只是被低眉顺目掩盖住罢了。 但是他还是开了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景漾漾心脏一阵狂跳,居然这么快就成了。 她"嗯"了一声,一面偷偷去看庄子蔚的神色。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庄子蔚在一家宾馆订了一个长包房,将房卡交给她,又要了她的手机号码,要求她二十四小时开机。 景漾漾有些胆怯地问他的名字,庄子蔚想了一下,说,"你就叫我Royal吧!我会把号码发到你手机上。对了,以后见我你不准化妆,也不准喷香水。我喜欢一种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我晚上会把名字发给你,以后你就用这个牌子的洗头洗澡。"又递给她一张卡,"这张卡就归你了,密码是********。上面的钱你随意。" 说完就离开了。 景漾漾有些吃惊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这个男人果然好奇怪。 当时交臂还相失 暑气渐渐消退。九月份终于来临了。 庄陌一个人去H大报了道。H大她是第一次来,校园里随处可见高大的法国梧桐,红色的砖墙显示出历史沉淀的厚重感。连空气里都浸润了糙木的气息。 由于是刚开学,学校里里外外都是送新生入学的家长和车辆。孤独地站在人群里,太阳在天上明晃晃的,有风将欢腾的笑语送进她的耳朵里,庄陌竟然想起朱自清《荷塘月色》里的一句来,"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她抬起脸,看着天空,大力吸气,将泪水憋了回去。继续向新生报名大厅走去。 大厅门口有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学长学姐们负责指引新生前去报道。 庄陌站在门口,迟疑地四下张望,很快有一个高个子的学长走到她面前,温和地问她,"需要帮忙吗?" "我是来报道的,可是我不知道生物工程专业在哪里报道。" "哎呀,我竟然有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学妹。"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跑过来,夸张地说道,"还是让我这个学长带你去吧!至于俞珃学长,你还是去接你们物理系的小学妹吧!" 俞珃还是很温和地说道,"你就和胖子去吧!他是生物工程专业大二的。" 被称为"胖子"的男生皱着脸,没好气地说,"俞苒,你怎么忍心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其实我觉得我长得还是蛮帅的,只是帅的不太明显罢了。" 庄陌忍不住嘴角一弯,她想起了赵珣,她考到外地去了。还有周仲言也南下读书去了。 就是这么淡淡一笑恍了俞珃的心神。 一路上那个男生都在叽里咕噜地说着,庄陌只记得他叫钱承业。最后还死活要走了庄陌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庄陌所在的生物工程二班一共六十八个人,男生四十个,女生二十八个。由于她不住宿,所以第一次班会的时候,班里一个熟人都没有。女生们由于宿舍分配已经打成一片,幸好她早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倒也不觉得尴尬什么的。男生看见她时,心照不宣地对视几眼,没想到班里还藏着这么个大美女。 开学初先是两周的军训。好在去年H大有个学生军训时中暑引发心脏病死掉了,学校再不敢怎么过分强调军训,不过形式主义罢了。站站军姿,拉拉歌,和教官唠嗑很快就混过去了。庄陌是那种天生的白皮肤,晒不黑,两周的军训几乎没有晒黑,在一干女生中越发显得白皙无暇肤若凝脂。 除了极少数的几个高层,没有人知道庄子蔚和庄陌的关系。庄陌其实也很希望如此,她向来怕麻烦,不愿意惹出事端。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从来不接大一课程的庄子蔚破天荒地向教务处要求上大一的专业必修课无机化学与化学分析,理由是从大一学生里发现尖子重点培养。 她的大学生活注定无法平静。 大一的课程并不多,专业必修课开的也不多。学校已经替他们分配好了任课教师,按班级集体授课。 周一早上第一节课就是无机化学与化学分析,她到达教室时基本已经没有空位了。除了前排一个长相有些阴柔的男生旁边还有一个位子,她无法,只得坐在那个男生旁边。 刚摊开书本,就听见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进了教室。 一抬头就撞入了庄子蔚深渊一样的黑眼睛。她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去。 "这学期你们的无机化学与化学分析由我给你们上,我姓庄。这门课一共三个学分,我不会点名,你们爱来不来,但是来了上课就不允许说话,也不允许玩手机,我的课上不允许有任何噪音!另外事先通知你们,我的课不参加学校统一考试,我会单独出卷,当然也不可能划重点。一般来说我的考试及格率一般是70%。有问题吗?" 底下的学生发出小小的骚动,不同于闭目塞听的庄陌,消息灵通的他们早已经听说过庄子蔚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既然没有问题,就把书打开到绪论部分,我们先来看预备性/知识/。" 坐在庄陌旁边的男生听见"性知识",悄悄笑了出声。 庄子蔚眼光落在他身上,"我想这位同学是不需要什么预备/性知识的。他情难自禁的笑声就证明了刚才那句话唤起了他相关的美好回忆。" 下面哄堂大笑。那个男生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夺门出去了。 庄子蔚微微一笑,"也许我们的及格率会上涨两个百分点。"说完,连书都没打开,就滔滔不绝地讲起课来。 上课的效果出奇地好,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手机按键音。庄陌也不得不承认,他讲地好极了。 一个半小时很快结束。庄子蔚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下课铃声也正好响起,底下不知道谁带头鼓起掌来,掌声无比热烈。庄子蔚微微颔首,翩然离去。 其余人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书本,庄陌还有些犯傻似地坐在那里。耳边全是男生女生兴奋崇拜的声音,"庄老师帅毙了!他上课都没有看书哎。不愧是美国名校毕业的……";"他的课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来上的,这么好的机会看帅哥怎么能放过……";"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大一就能遇到这么强的老师……" 庄陌心绪不宁地下了楼梯,拐弯时心不在焉地她直直地撞进一个带着熏衣糙柔顺剂香味的怀抱里,手里的书也掉了一地。她连忙道歉,却发现撞到的竟然是俞珃,"俞珃……?" 俞珃弯腰,替她捡起书本,又细心地拍去上面的灰土,递给她,还是很温和地说,"庄陌居然记住了我的名字呢。想什么这么入神,走楼梯还是要当心的,崴到脚可就不好了。" 庄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一笑,谢过俞珃,便匆匆跑了。 和俞珃一起的几个男生挤眉弄眼地问俞珃,"俞主席,刚刚那个漂亮的学妹是谁啊?也不给兄弟们介绍介绍?" 俞珃看一眼他们,"庄陌,生物工程专业大一新生。" 其中一个男生转转眼珠,"既然不是俞主席的什么人,那兄弟我可就要下手咯?"说完又看看俞珃。 俞珃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温和地说,"只要你有本事吃到就成。"说罢率先上了楼。 几个男生相视一笑,俞主席的春心荡漾咯! 那个男生不服气地叫嚷起来,"小看人。我可是号称玉树临风风流俊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棺材见了也开盖的玉面郎君黄鑫是也……"旁边的男生给了黄鑫一拳,"玉面狼君吧你!" 这才嬉笑着进了教室。 谁有迷魂招不得 周三的下午也有庄子蔚的无机化学与化学分析的课。 庄陌学乖了,老老实实提前进教室,结果发现教室的前排基本上全是女生,一水儿坐开。刚进大学没几天,庄陌已经知道一般老师上课前排是从来没有人坐的,除非教室不够大。 他的魅力还真是无敌啊!叹了一口气,庄陌认命地坐在了教室的后排。 庄子蔚一进教室就发现前排坐满了女生,对他来说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教室后排那个纤细的人影上时,顿时有些恼怒。好样的,庄陌,你以为躲在角落里我就看不见你了? "今天我们来讲亚原子粒子这一节。"庄子蔚开始板书。 庄陌不太敢抬头看黑板,只是竖着耳朵听他讲课。如今在家里,他从不和她讲话,仿佛她是空气一般。她心中的感觉却很奇怪,似乎既希望就这样相安无事,又希望他能够和她说话。被他漠视的感觉真地很糟糕。 课间铃声响起。庄子蔚缓缓扫过全班,说道,"我们这节课也是要有实验的。我需要一个课代表。"底下不少胆大的学生立刻举手。 庄子蔚微微一笑,"不过我目前对大家还都不熟悉。这样吧,班里有和我一个姓的同学吗?" 不少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角落里的庄陌身上。正在神游的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庄子蔚走到她面前,问她,"你姓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装腔作势!庄陌又窘又气,嗯了一声。 "那好,我的课代表就暂时由这位女同学担任。"一锤定音,"下课了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不少女生满怀妒意地看过庄陌。唉,谁让人家姓庄呢!谁让自家老爸不姓庄呢! 下了课庄陌胆战心惊地跟着庄子蔚去了他的办公室。庄子蔚在前面走着,她垂着头跟在后面,两个人大概前后间距一米左右。 庄子蔚一个人一间办公室。刚开门,他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右腿随意地搭在左膝盖上。 "庄陌。"他喊她。 庄陌心里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庄子蔚看见她的反应,心里一片苦涩,她居然这么怕他,把他当成强奸犯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可不就是吗?还是血亲相奸。有些自嘲地,庄子蔚无力地扶住了自己的额角。 "课代表的工作不多。主要是通知调课时间、换教室之类的琐事,还有就是提醒他们做好实验准备。我到时候会通知你的。好了,没事了,你走吧!"庄子蔚没有看她,挥手示意她离开。 庄陌松了口气,退出他的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庄子蔚看着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心情愈加苦闷,他的脸色就像被锈迹腐蚀的铁器,非常难看。 庄陌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心情却又陡然沉重起来。他已经把她看成一个没甚关系的人了吗?他竟然能毫无芥蒂地给她安排任务?不对不对,她怎么能这样想?难道她的心底还在期盼着什么吗?她在期待他吗? 庄陌痛苦地捂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应该恨他吗?我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啊!我这样和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有什么区别? 办公室里,庄子蔚保留着原来的姿势已经很久了,终于,他动了一下,摸出手机,"在房间等我!" 景漾漾接到电话,连忙赶到宾馆洗了澡。说实话她不太喜欢那种沐浴露的味道,太清洌了,洗发水倒是不错,是她喜欢的水果甜香。 她刚洗澡出来,庄子蔚已经坐在c黄沿上了。她有些拘谨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干什么,庄子蔚眯起眼睛,直接把她按倒在c黄上,扯下她的浴衣,就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肩ròu。景漾漾吃痛忍不住叫唤起来, "不准叫出来。"庄子蔚低沉地警告她,又伸手关了房间的吊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寂。 庄子蔚半立在c黄上,看着c黄上年轻的ròu体,一样的玲珑有致,一样的雪肤乌发,就连味道都是一样的,海洋风情的沐浴露的沁凉和蜜桃味道洗发水的甜香混杂在一起。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疯狂地涌动起来,他从c黄头柜上摸出安全套戴上,便骑坐在景漾漾两腿之间,双手开始在她的身体上游移开来,景漾漾觉得浑声苏麻不堪,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庄子蔚腾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不准叫出来,你没有耳朵吗?" 景漾漾吓地闭了嘴,将呻吟死死关在嘴巴里,心里面却直嘀咕,桑姐不是说男人最爱听女人□的声音吗?自己的嗓音又娇又媚,真是可惜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过白白做了庄陌的替身。无论庄子蔚怎么折腾,庄陌一直都不肯松口,每每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庄陌的声音清软无比,和她的娇嗲完全是两码事。只要一开口,事实就像无情的耳光扇在庄子蔚的脸上,他身下承欢的不是庄陌,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一夜的激情。庄子蔚疯狂地索要了一次又一次,状若疯癫。景漾漾觉得腰都要断了,竟直直睡死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 庄子蔚正在扣纽扣,她喊了一声"早"。庄子蔚看她一眼,很快别过脸去,脸上看不出表情。 "昨天晚上套子可能破了,你知道吃什么药吧!我不喜欢麻烦。" "知道了。"景漾漾安分地回答道。 庄子蔚离开后,景漾漾又睡了一会儿,换上衣服去药店买紧急避孕药。她不太好意思在药店柜台买,只想找个药品超市拿了药付钱走人。 这样走着竟然走到了离H大南门不远地一个药店,门面不算大,她快速闪身进去,装模作样地在感冒药的货架上扫视了一下,又随手拿了两包感冒冲剂,这才蹲下身子,在最下面一层的货架上迅速拿起一个圆柱小瓶子,捏在手心里,准备去付钱。 刚起身就听见一个温和的男声在他背后喊"庄陌"。她不由回头,却看见一个高挑的男生,穿着格子短袖衬衫,五官并不算多出众,但配合在一起偏偏熨帖无比,气质高华而清澈。男生正是俞珃,舍友感冒,他帮忙过来买药的,结果看见一个侧面极似庄陌的女生,忍不住脱口喊她,不料却认错了人。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俞珃很客气地道歉。 庄陌,又是庄陌。走了一个周仲言,她倒是很快就又搭上了一个帅哥。 转念想到自己,又是一阵自怜自伤。 当下她不客气哼了一声,一扭腰,昂着头付账去了。 俞珃无奈地一笑,确实蛮像,不过庄陌比她可爱多了。 出了药店,景漾漾看着路边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像,高中的时候就有人说她和庄陌长的像,不过她可不这么认为,自己可没有庄陌身上那种装清高的假道学气。如今自己遭逢家变才不得不收敛了性子作低伏小,衣服也不似过去那般张扬,怕真落到和她有几分相似了。想到这里,景漾漾有些恼火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怎么办呢?我才不要和她相像呢! 对了,我可以去换一个造型。景漾漾决定去著名的格调芭莎换个发型。 几个小时后,景漾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原本顺直的长发变成了栗色的□浪,非常有女人味。这下肯定没人再说自己和庄陌像了吧? 不解相思惨虹霓 庄子蔚从未觉得如此为难过,他为人做事,只求结果,素来不顾忌什么手段方法。但是对庄陌他不敢,他不仅要她的人,他还要她的心,要她完完整整地一颗心。所以他不敢,他怕失去得到这颗心的机会。上两次强要了她之后,她那种羞愤欲死的表情如同利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真地不想再看见她仇恨的目光了。 这段时间,他晚上基本不回家睡觉,就待在办公室里。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去,将她抱在怀里,就像在老宅的那晚一样,那样柔软清香的身体,想起来都让他忍不住浑身发颤。 那样的亲密无间,那样的全心依赖就这样被自己毁掉了吗? 不,不会的。庄子蔚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庄陌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 大学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社团了。庄陌素来是个懒人,自然对此类事情敬而远之。她自认为低调,但是她却不知道他们生物系男生已经将"系花"的桂冠戴到了她的头上。因此不断有社团负责人来堵她,希望她参加什么文娱部啊,艺术团啊,模特队啊什么的。 她也不好过分扫了学姐们的面子,无奈之下,只得参加了一个感觉最清闲的模特队。她不知道所谓的模特队其实就是选一些身材高挑面目姣好的女生在各种晚会上穿上红色的旗袍扮演迎宾小姐罢了。 九月底的时候院里举行迎新晚会。庄陌本以为自己只要安分守纪地当好围观群众就行了。不料她们队长却硬是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让她代表本院参加几个兄弟学院联合出的一个走秀节目。 庄陌起初不愿意,结果队长很阴险地吓唬她,说如果她不参加的话就让她穿那种高开叉的大红色旗袍,专门给院里的老师们端茶递水,还说曾经有女生被某个猥琐的院领导无耻地摸了大腿。庄陌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只得乖乖去参加训练去了。 结果去了学校文体活动室里的体cao房,才发现俞珃居然也在。 "你也走秀?"庄陌没想到还有男生。 俞珃永远都是那么温柔的样子,朝她微微一笑,"没办法,被抓壮丁来的。" 给他们指导的是一个艺术学院的老师。她将十二个人分男女站好,仔细观察了他们的品貌气质,再重新配成六组。庄陌和俞珃分在了一组。 因为俞珃是那种贵公子的气质,而庄陌的气质比较清冷凛冽,两个人感觉比较搭。 十二个人里面有一大半都没有任何走台步的经验。所以训练还是比较辛苦的。 因为女生是主要走秀人员,男生不过是背景罢了,故而女生的训练强度远远大于男生。老师要求女生们穿上7厘米高的高跟鞋,牛仔热裤,随着音乐练习台步。 庄陌腿本来就不短,配上热裤高跟鞋越发显得两条腿又直又长。 经过一个星期的训练,她已经掌握了这种程式化步子的规律,行进时左右脚轮番踩到两脚间中线的位置,或把左脚踩得中线偏右一点,右脚踩得中线偏左一点。 因为走地颇为不错,她被安排在第一个出场。 正式晚会那天。走秀是放在前面的。 庄陌在后场偷偷看了来宾名单,庄子蔚不来,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今天她穿了一件一字肩的黑色紧身上衣,下身是银色带黑色绣花的超短裙,脚上穿着黑色的高跟皮靴。凫蓝色的眼影如同一个黑洞吸引着在场所有男生灼热的视线。俞珃则是一件鹅黄色轻薄衬衫,光泽感白色铅笔裤,米白色的皮鞋,黑色复古腰带,一派优雅的贵族气质,站在台上就如同旧时在自家庭院里看睡莲的公子。 走秀时间并不长,不过走一两个来回,再摆几个造型也就散了。 庄陌换了衣服,也不继续看节目,便回去了。俞珃本来还想请她出去吃宵夜的,这下只得作罢。 到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她心中无端地一阵失落。又不在家,这一个月他轻则晚归,重则不归,是在忙实验吗?还是…… 胡乱吃了一包泡面,庄陌心头乱糟糟的,她对自己这种状态感觉分外惊恐,在她看来,这是一种逐渐丧失自我的表现,她的情绪怎么能受到别人如此大的干扰? 不行,一定要自我调整。我对他不过是一种依恋和倾慕罢了。就像小鸭子刚出生看见的第一个会移动的物体会被它追随一样,在我失去一切时是他拯救了我,所以我才会对他如此依赖。 这样一解释,庄陌才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 庄子蔚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周围全是静寂,只有风穿过树枝的簌簌声,也不知道庄陌在干什么?她睡着了吗?现在的她怕是不会等他了吧? 实验也做不下去了,收拾了一下器具,庄子蔚匆匆驾车赶了回去。 到了家,一片漆黑,他只开了壁灯。庄陌的房间虚掩着门,他轻轻推门进去,才发现她竟然很安恬地睡着了。 看吧!没有他,她一样睡地如此安稳。也许,他真地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了呢! 庄子蔚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终于叹了一口气,连自己的房间都没进,又拎着车钥匙出去了。 坐进车里,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景漾漾,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景漾漾正睡得迷糊,一听见他的声音,瞌睡吓醒了一半,"刚才睡觉的。" "你在哪?" "我在宾馆。"景漾漾自从卖了家里的房子,和她妈妈两人租住在一个一室一厅的旧小区里,她妈妈仗着徐娘半老,还有几分姿色,就想着钓个男人,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晚上几乎从不归家。景漾漾自然也是享受惯了的,索性就长期住在那间套房里。 "你去洗个澡,我待会儿就到。" 景漾漾高兴地洗了澡,还特地换上了一件镂空的黑色睡裙,半躺在c黄上等他。 谁料庄子蔚一看见她栗色的卷发,立刻就沉下了脸,用力拽住她的头发,寒声问她,"谁让你把头发弄卷的?还染了这么恶心的颜色!看来你是相当缺乏做鸡的常识!不如今天就让我来好好教教你!" 庄子蔚抽出皮带,一扬手,清脆的一声,皮带如同毒蛇,直接甩在了她的身上,景漾漾连忙讨饶,庄子蔚只说了一句,"晚了。"便毫不留情地鞭打起来。 景漾漾这才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她赤着脚跳下c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不料庄子蔚抢先一步堵住她,将她按在墙角,刷刷就是几鞭。 景漾漾长这么大,没人碰过她一个手指头,今天第一次被教训成这样,心中惊惧不已,对庄子蔚是又爱又恨,又惧又畏。 庄子蔚终于停了手,看她一眼,"明天我会带你去拉头发!"说完就进了另外一间房。 万丈红尘皆自惹 景漾漾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哪里睡的着。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早上起来,看见庄子蔚,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早。 庄子蔚看她一眼,嫌恶地说,"去化个妆吧!遮遮你的眼袋,丑死了!" 化完妆,景漾漾看着手臂和腿上的鞭痕,不得不穿上了七分袖的上衣和牛仔裤。庄子蔚叫了早餐送到房间。吃完早餐,就一声不吭地拿了包准备下楼,景漾漾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到了停车场,景漾漾刚拉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准备上车。庄子蔚立刻砰地一下关上车门,"你坐到后面去!" 景漾漾一肚子委屈,坐到了后座。 到了离宾馆最近的一家沙龙门口,泊好车,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立刻有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庄子蔚指指景漾漾,"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造型师给我喊过来,把她的头发染回黑色,同时拉成那种自然的直发。" 造型师摸摸景漾漾的头发,有些为难地说,"这位小姐的头发是刚烫染过的,还没有恢复,短期内最好不要再进行二次烫染,这样对发质伤害比较大。" "我不管这个,你只要负责给她拉好染黑就行。如果你做不来的话我就换店。"庄子蔚很不客气。 造型师只得将景漾漾带到水池去洗头,洗完头又领她坐到转椅上。 庄子蔚就坐在后边的沙发上,看着造型师开始打理景漾漾的头发。 栗色慢慢变成那种纯粹的黑色。 原先的卷曲也在陶瓷夹板下逐渐恢复原先的顺直。 从背后看上去,就像庄陌慢慢出现了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像,她终究不是庄陌。就像那些瓷器赝品,无论"开片"仿得如何逼真,"泪痕"流得如何相似,终究只是赝品,永远比不上真品。 庄子蔚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赝品,我居然也沦落到守着一个赝品过日子的份上了! 得不到真品,我就守着这么一个连精仿都算不上的赝品吗? 有些不甘心的,庄子蔚霍然站起来,扔下一千块钱,冷硬地朝景漾漾说,"我先走了!" 造型师等到庄子蔚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她,"那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人倒是帅的很,就是脾气大了些……" 景漾漾瞟了一眼造型师,没好气地说,"他脾气大关你什么事!你管好自己就是了!" 造型师心中微忿,手下就重了些。景漾漾立刻尖叫起来,"你怎么干活呢!不行就换人!把你们店长喊来!" 造型师没料到这女生看着乖巧,实则泼辣,只得低声下气道了歉,这才作罢。 庄陌如今愈发不爱一个人待在家里。周六周日她已经习惯在学校图书馆消磨一整天了。连午饭晚饭也是在食堂解决。 今天是周六,她早早地坐在图书馆二楼靠窗的座位上,安静地看着一本诗集。秋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使得她秀美的轮廓更显出尘。不时地,她会托着腮,看向窗外梧桐树泛黄的树叶。这时的她又会显得有些迷惘的孩子气。 俞珃温柔地望着她,迈开长腿,走到她对面,拉开座椅坐下。可是对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皮都没抬。 自打庄陌经常出现在图书馆后,不时会有自我感觉良好的男生用这种把戏和她搭讪,最后都是无功而返,个别过分的还会碰一鼻子灰。庄陌以为这次又是什么登徒子,是故连眼皮都懒得动。 俞珃无法,只得轻轻喊了一声,"庄陌。" 庄陌这才抬头,见是熟人,朝他笑了笑,"俞珃学长。" 俞珃逗她,"看什么这么专心?连有人坐在对面都不知道?" 庄陌怕他误会,"我知道有人坐我对面的,不过我以为是什么……"说到这儿,她有些困难地组织着词句。 "以为是来搭讪的无聊男生吧?"俞珃替她说了出来。 庄陌有些羞赧地点点头。 俞珃伸出手,抬起她正在看的书页,是一本叶芝的精选诗集。 "你喜欢叶芝?" 庄陌"嗯"了一声。 "我的爱人曾与我相会在柳园中/她雪白的纤足穿过那柳间/她要我简单地去爱/就像树木吐出新芽/但我/年少愚笨/不曾听从她/我的爱人曾与我站在河边的田野上/在我倾靠的肩上你披下雪白的手/她让我简单的生活/就像堰上长出的青糙/但我那时年少愚笨/而如今满面泪水。" 庄陌惊喜地看着俞珃,"走过柳园?俞珃你也喜欢叶芝吗?" 俞珃温和地一笑,"是啊,我和庄陌一样喜欢叶芝呢。你呢,最爱哪首?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当你老了?" 庄陌却摇摇头,"我不爱那首。我喜欢白鸟。" 俞珃挑眉,"亲爱的/但愿我们是浪尖上一双白鸟/流星尚未陨逝/我们已厌倦了它的闪耀/天边低悬/晨光里那颗蓝星的幽光/唤醒了你我心中/一缕不死的忧伤? " "你都会背吗?"庄陌吃惊地问他。 俞珃脸上依旧是春风一样的温柔,"想考考我吗?" 庄陌的孩子气被他挑逗了起来,居然真的开始考较起俞珃了。 俞珃也不含糊,《印度人的恋歌》、《秘密的玫瑰》、《诗人致他的爱》、《亚当的诅咒》居然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看着庄陌崇拜的眼神,俞珃第一次打心眼里感谢他那个专门研究爱尔兰文学的母亲。 庄陌挫败地把下巴搁在桌子的边缘,"不考了不考了,俞珃你太牛了。" 俞珃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发顶,眼睛里是那种可以溺死人的温柔,"走吧,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去吃饭。" 庄陌感觉到了他的亲昵动作,脸上居然微微一红。俞珃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而自己似乎对这种温柔一点都不抗拒。好奇怪。 俞珃带着庄陌出了学校西门,七拐八拐地转进了一个小巷里。在一家小小的门面前停了下来,"这家店你别看它小,可是他家煲的汤味道非常好哦。" 俞珃显然是熟客,老板娘是一个长相清慡的中年女人,一看见俞珃,就高兴地喊了他的名字。又看见旁边的庄陌,笑眯眯地打趣他,"俞珃,这个女孩子是谁啊?我可是第一次看你带女孩子过来哦!" 俞珃也是笑眯眯的,"你说呢?" 老板娘又问他,"老规矩?" 俞珃替庄陌拉开座椅,自己这才坐下,"庄陌喜欢吃什么?" "随便吧。和你一样。" 俞珃好笑地说,"我的你可吃不惯,莲子猪心汤你吃吗?" 庄陌连连摇头,"我怕苦。" "这样吧,一份红枣鸡汤,一份莲子猪心汤,再来几个清慡的小炒,两份米饭。" 老板娘动作很快,几个菜很快就上了桌。庄陌深深嗅了一口她的鸡汤,感叹"好香!" 俞珃催她尝尝看。她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慢慢喝了下去,鸡的鲜味和红枣的清甜交融在一起,非常好喝。 "怎么样?"老板娘也在旁边期待地看着她。 "真好喝。"庄陌真心夸赞。 听了这话,老板娘高兴地又送了他们一个凉菜。 庄陌并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矜持地小口小口地吃东西,她的吃相很大方,又不失优雅,看得出来家教很好。 俞珃慢慢地喝着汤,目光却一直温柔地落在对面的庄陌身上。 感觉到他的注视,庄陌手一抖,勺子里的汤差点溅出来。 吃完饭,俞珃去付钱的时候,老板娘悄悄对他说,"这是个好姑娘,要抓紧哦!" 回学校的路上,俞珃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庄陌有喜欢的人了吗?" 庄陌没听清楚,刚想问他说什么,手机就唱了起来。 周仲言的号码。 按下通话键,那边周仲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庄陌,这段时间挺忙的,没怎么给你打电话,怎么样,你好吗?" "唔,我挺好的。"庄陌语气淡淡的。 "那个,我上次和你提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周仲言咬牙问出了最挂心的问题。 庄陌咬了一下嘴唇,"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的。" 那边长久的沉默。半天才传来周仲言的声音,"庄陌我不会放弃的。"就挂了电话。 俞珃心里一叹,又是一个爱慕者吧! 飞花自有牵情处 周末转眼就过去了。 周日俞珃陪她在图书馆泡了一天。俞珃把笔记本带到了图书馆,两个人在一起看了一个下午的电影。庄陌喜欢看恐怖片,可惜胆子不大,从来不敢晚上看,只敢大白天的时候看,理由是白天阳气盛。而且一定要有人陪着,理由是有人气,鬼气不敢近身。 其实俞珃是从来不看这些惊悚恐怖的,因为他心脏不太好,不能太过激动,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喝莲子猪心汤的缘故。但是俞珃还是好脾气地陪她看完了中田秀夫的《怪谈》。 庄陌看的时候一到紧张环节就会下意识地抓住俞珃的手,俞珃握着她的手,感觉心情特别舒畅,那种如同欲放的昙花一样饱胀的满足感让素来平和的心脏跳地那么厉害,让他觉得自己原来是真正活着的。 到了雨中赶路一段,有一个恐怖的女子脸部特写,庄陌吓地用俞珃的手遮住了自己眼睛。俞珃能感受到她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那种痒痒的感觉。他的心也因此荡出圈圈涟漪。 庄陌看了一个下午的电影,俞珃就看了一个下午的她。 周一早上。庄子蔚的课。 庄陌到班的时候听见几个女生在闲聊,其中一个卷发的女生鬼祟地问同伴,"你猜我周六去弄头发时看见谁了?庄子蔚!他带了一个超级漂亮的女人去涩谷造型拉头发了。" 其他女生立刻来了劲,"真的假的啊?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啊!"确实,自从见过庄陌的那一批研究生毕业之后,关于庄子蔚的"小女朋友"的传言就渐渐平息了。 卷发女生不服气地说,"开什么玩笑,我会看错庄子蔚。绝对是他,他的玛莎拉蒂也停在涩谷门口的好不好!" "那个女人有多漂亮啊?" 其实这个卷发女生不过和两人在涩谷打了个照面,哪里就看地清楚了。不过为了钓众人胃口,故意说的夸张无比。 "那个女人可漂亮了。身材还特别好,前凸后撅的,绝对的性感哦!" 庄陌听地清清楚楚。垂下了头。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他原来是有女人了呢,难怪现在从不回来睡。他也会像那次对自己那样对那个女人吗?肯定会温柔很多吧!他居然能陪着那个女人在发廊坐那么久,一定很喜欢她吧? 眼眶酸酸的,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絮,她掏出纸巾,遮住自己的脸,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不让自己哭出来。 没事的。我可以的。庄陌为自己打气。 庄子蔚已经进了教室,习惯性地搜寻着庄陌的位置。不错,今天坐在居中的位置,他觉得心情大好。 学生们都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今天庄老师的薛定谔方程和波函数讲地特别有激情。所以中途下课的时候,卷发女生趁庄子蔚出去倒水的空隙得意地说,"我没说错吧!有了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要不怎么说人fèng喜事精神慡呢?" 庄陌愈加难受。 好容易熬完了两节课。庄陌逃也似地离开了让她窒息的教室。 她真地好想找个角落大哭一场,可是天地这般大,却似乎连一个可以让她恣情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心中痛楚更甚。她耷拉着脑袋向校门外走去,她现在只想去俞珃带她去过的那个小饭店里喝一碗甜滋滋的红枣赤豆汤,用甜味来调和她心底的苦涩。 过马路的时候她心不在焉,险些被一辆摩托车刮到,还好一个男生替她挡了一下,她刚想谢谢人家,却听见男生关切温暖的声音,"庄陌你没事吧?" 俞珃。那么温柔的俞珃。 她鼻子一酸,再也抑制不住,扑进俞珃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哀哀地唤着,"俞珃。俞珃。我好难过。我真地好难过……" 俞珃有些吃惊地看着埋在他怀里的庄陌,不太相信这个泪人儿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庄陌。他迟疑地将手放在她瘦削单薄的背上,轻轻地哄她,"庄陌不哭了,好不好。俞珃在这里。俞珃在这里。" 庄陌抬起头,胡乱用手背去抹眼泪。俞珃掏出纸巾,替她擦去了眼泪,又牵着她的手去了那个小吃店。 老板娘一看见庄陌哭成这样,责怪俞珃,说他欺负人家女孩子。 俞珃莫名其妙背了一个黑锅,只得苦笑。 庄陌不好意思地替他解释,说不关俞珃的事。 俞珃已经吃过饭了,就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看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红枣赤豆汤。 等她吃完了,又细心地帮她擦擦嘴角。庄陌脸微微一红,低声问他,"俞珃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俞珃微笑着望进她的眼睛,反问她,"庄陌觉得呢?" 庄陌不敢看他,低下了头。 俞珃却拉住她的手,"俞珃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庄陌可以去物理系打听一下,一定会听到很多女生说俞珃的坏话。其实俞珃很想只对庄陌一个人好。" 庄陌红着脸看向俞珃,他的眼睛那么温暖和真诚,不像某人那么冷酷无情。他的话语也这么温柔可亲,不像某人那样刻薄恶毒。 "真的吗?"庄陌轻轻问他。 俞珃点点头。 庄陌轻轻掂起脚,在俞珃的唇上琢了一下。那种微妙的触感,俞珃恍然觉得自己站在一片郁金香的花海里。 俞珃虽然为人温和,但从不会轻易放过一切机会。他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的脸,又温柔地捧住她的头,将自己的嘴唇凑上了庄陌粉色的嘴唇。 俞珃的动作那么温柔,仿佛在亲吻世界上最娇嫩的花朵。 庄陌不由自主地比较起那个暴虐的吻,迷迷糊糊地想原来亲吻也可以这么温柔。 直到老板娘"咳咳"两声,两人才分了开来,彼此脸上都有淡淡的红色。老板娘收拾起碗筷,对他们说,"打扰了,两位继续,继续。" 俞珃牵着庄陌走在路上,两人十指相扣,俞珃不时转头看一眼庄陌,眉尖眼底全是欢喜。他没有问为什么庄陌原先那般伤心,她不想说,他就不问。再说谁没有一点秘密呢?自己不是也瞒着她自己心脏不好的事吗? 能够拥有这样的幸福,他已经很满足了。 天机烧破鸳鸯锦 庄子蔚本来想回去陪庄陌吃饭的,结果不巧实验室出了点问题,便没有回去。 中午吃完饭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下午还有研究生的课。他便准备回办公室午休。开门的时候发现门环把手上cha了一本学校内部发行的杂志。他随手拿起,翻了两页,却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毕露。 原来是庄陌走秀的照片,照片里她交叉着两条长腿,手搭在俞珃的身上,摆了一个非常潇洒的姿势。 庄子蔚恨恨地盯着照片,她竟敢穿成这样!锁骨那里一片雪肤都露着,衣服那么小又紧紧绷在身上,曲线毕露。还有裙子,短成那样,简直和没穿似的!还化着这么冷艳性感的妆容! 他又仔细看庄陌旁边的男生,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生身上有一种异常出众的气质。尽管知道两个人可能只是搭伴演出,但是他还是无比痛恨可以和庄陌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男生。就因为所谓的血缘关系,他就只能如同青苔一样活在阴暗的墙角吗,然后看着她和别的男生招摇在阳光下面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下午下了课。庄子蔚直接驱车回家。原本以为庄陌已经回家了,不料家里连鬼影都没有半只。更让他火大的是,家里居然是冷锅冷灶。庄子蔚怒气冲冲地打电话给刘嫂,却听刘嫂说是庄陌吩咐的,还说庄陌最近都没有回来吃饭。 庄子蔚拒绝了刘嫂要来烧晚饭的提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起烟来。墙上的挂钟不徐不疾地走着,无论天翻地覆沧海桑田还是上穷碧落生死茫茫,时间永远这样冷静而无情地走着,不会像人类一样,为情爱而回首驻足。 庄陌一直都没有回来。 庄子蔚周围全是烟蒂。 到了快九点的时候,庄陌才回来。 一进客厅,她才发现庄子蔚端坐在沙发上,周围全是烟蒂。 她小声喊了一声"叔叔"便想要离开。庄子蔚却拦住她,冷着脸问她,"你在哪里的?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我在图书馆自习的。"确实是实话,不过是和俞珃一起自习的罢了。 "为什么不回家吃饭?" "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庄陌垂下眼帘。 庄子蔚眉毛一挑,声音又低了几分,"怎么,在学校不是一个人吃饭?" 庄陌听出了他的试探之意,心里一跳,稳住心神说道,"食堂里好歹人多些。" 庄子蔚又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表情,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以后回来吃饭,没有特殊情况,我也会回来吃。" 庄陌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时的心情,脑袋里俞珃的微笑快速闪过,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不需要的。我在食堂吃就行了……" "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庄子蔚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怒意。 "我只是不想每天来回赶。"庄陌诹了一个理由,只想糊弄过去。 庄子蔚想想确实也有几分道理,无奈拉不下脸说接她放学,毕竟是他先不肯暴露两人关系的。 "那你就在食堂吃吧!" 庄陌有些惊奇地偷看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回房去了。" 她和自己多待一会儿就想逃吗?庄子蔚脸色又难看起来,"你参加迎新晚会了?" 心里咯噔一下,"嗯。学姐帮我报的名。" "以后不许穿成那个样子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更不许和男生拉拉扯扯的。" "知道了。"庄陌出奇地驯服。 庄子蔚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她的顺服和过去似乎不太一样了呢!以前是发自内心的服从,现在怎么给他一种敷衍的感觉。 也许是我多心了吧。庄子蔚看着她的背影想道。 俞珃和庄陌两个都不是高调的人。所以两个人恋爱的事情除了俞珃的几个好友,没几个人知道。 俞珃真的是一个无比体贴温柔的男生。走路的时候永远让庄陌走在里侧,过马路的时候永远会牵着她的手。吃鱼的时候会替庄陌将鱼刺剔地干干净净放到她碗里,庄陌不吃香菜胡萝卜药芹生姜这一类味道重的东西,每回吃饭碰上了,俞珃总会将碗推到她面前,让她通通挑了扔进他的碗里。 庄陌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没有和庄子蔚独处时那么强烈的心悸,就是一种安宁满足的感觉,仿佛午后在阳台的躺椅上小憩一般让人舒适。 庄子蔚不回家的时候从来都是开车去一家西餐厅解决吃饭问题。他素来厌恶食堂里那种饭菜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食堂桌椅那种黏腻恶心的触感,但是他今天还是走进了食堂。他想看看庄陌。 H大食堂很大,上下五层。一层环视一圈后,没有发现庄陌的人影。他心中微觉不安,便进了电梯,刚准备关门,却有三个男生急急忙忙示意他暂停,他顿了一下,等到他们进来了才关了门。 这三人正是黄鑫他们,其中一个问黄鑫,"怎么最近俞主席没和你们在一起混哪?"黄鑫怪笑道,"我们俞主席最近忙着陪他心爱的女朋友呢。" "俞珃居然谈了女朋友?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啊!主席夫人是谁啊?" 黄鑫叹口气,"唉,生物工程系的系花庄陌。" "就是迎新晚会上走秀的美女?我们俞珃艳福不浅啊!这家伙忒不够意思了,也不把小嫂子带给兄弟们瞧瞧,难道是不放心咱们,兄弟之妻不可欺的道理咱哥们几个还是知道的。改天一定让他请客。" "算了吧你,俞珃现在每天和庄陌在曹阿姨的店里都吃不过来,哪有时间鸟咱们。" "哎呀呀,就是学校西门巷子里的那家吗,那不是俞珃的独家食堂吗?咱什么时候去凑个热闹啊!" …… 庄子蔚就这样一直听着他们的闲聊直到五楼。几个人去五楼吃小炒了。他才怔忡地关了电梯门。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镜子一样的四壁照出了他扭曲的五官。他觉得血通通冲进了脑子,难怪不肯回家吃饭,原来是和男朋友吃小灶去了。 她竟敢撒谎! 她竟敢骗他! 俞珃。俞珃。他把这个名字咀嚼了无数遍,双手捏成了拳,骨节也随着用力咔咔作响。 庄子蔚没有开车,快步拐进了西门的巷子,巷子实在复杂,他甚至不得不问了两个人才摸到曹阿姨的店。 隔着玻璃门,庄子蔚看见店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俞珃的对面坐着庄陌。俞珃正将自己碗里的一勺汤舀起,细细吹了一口气,喂进庄陌的嘴里。然后他就看见庄陌嘟着嘴,朝俞珃说着什么。俞珃笑得无比温柔,宠溺地捏捏庄陌的鼻尖。 庄子蔚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他大力推开玻璃门,几步就走到庄陌面前。庄陌看见双目赤红的庄子蔚,吓得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俞珃刚想替她顺气,庄子蔚一掌按在俞珃胸口部位,将他大力向后推。俞珃脸色骤然一白,一个趔趄撞到了桌角,桌子在地砖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庄子蔚朝庄陌吼道,"跟我回去!" 老板娘听见动静,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一看见俞珃按着心脏,脸色白地像纸,吓坏了,连忙问他,"俞珃你心脏没事吧?" 俞珃挤出一个笑容,费力地说,"没事。" 庄陌一看见俞珃这副样子,连忙扑到他身上,慌慌张张地问他,"你怎么了?俞珃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老板娘看向庄陌,"你不知道俞珃心脏不好吗?" 那边庄子蔚已经如同咆哮的狮子一样狠狠拽住庄陌的胳膊,"你还敢关心他!跟我回去。" 庄陌猛地站起来,朝他大叫,"庄子蔚,你能不能放过我!你交你的女朋友,我谈我的男朋友。我们互不相关好不好。" 庄子蔚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做梦!"他一把将庄陌拉进怀里,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向门外走去。 庄陌不停地叫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庄子蔚全然不理睬,她又挣扎着回头去看俞珃,庄子蔚托着她脖颈的左手一使劲儿,将她的脑袋硬是扳了回来。 幸好天色已经很暗了,路上行人还以为是情侣闹别扭,也没有注意。庄子蔚将她扔进车里,锁了车门,向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俞珃无力地按住心脏,只觉得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的脸色非常难看,隐隐露出青气。曹阿姨要喊救护车,被他阻止了,他费力地示意曹阿姨帮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取了一片硝酸甘油含在舌下,半天才缓了过来。 曹阿姨担忧地看着他,俞珃还是宽和地一笑,但是却有些勉强,"曹阿姨,我先走了,今天的事麻烦保密。" 曹阿姨送他出了门,看着他清瘦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安排心事待明年 庄子蔚抱着庄陌进了家门,一只手开了门,连鞋也不换,用脚将门关上,就将庄陌直接扔到了自己的c黄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恶狠狠地说道,"你竟敢背着我和别的男生搞到一起去了,还撒谎,在食堂吃饭!庄陌你好大的胆子!" 庄陌从c黄上一骨碌爬起来,叫道,"我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人,不是你的奴隶,我为什么不能和别的男生谈恋爱?" 庄子蔚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的女人。" "我不是!我不是你的女人!"庄陌尖声叫道,她从心底抗拒这个称谓。 她居然不承认是他的女人! "不是我的女人!你想做俞珃的女人吗?"庄子蔚掐住了她的脖子。 "对,我要做他的女人,我要做俞珃的女人!" 庄子蔚怒极,一扬手给了庄陌一个巴掌。 清脆的一响,庄子蔚也愣住了。我居然打了她。 庄陌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涌了出来。 庄子蔚有些后悔地伸出手想去摸她红肿的脸颊,却被庄陌躲开了。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庄子蔚!"庄陌迸出了一句。 她讨厌他!这句话再次成功地点燃了庄子蔚的怒气,"那我就让你讨厌地更彻底一些吧!" 话音刚落,庄子蔚已经欺身上来,手径直扯开她的外衣,又去解她的牛仔裤。做完这些动作,直接将她面朝下按在c黄上。一面压住庄陌的反抗,一面去解自己的西裤。 庄子蔚双手伸到庄陌胸前,有节奏地揉捻着她的蓓蕾,感觉到庄陌的轻颤,他又转过她的脸,舌头撬开她的唇瓣,霸道地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他的舌头探过她嘴里的每一寸空间,仿佛在捍卫着自己的所有权。庄陌觉得浑身上下都如同触电一般苏麻不堪,控制不住地呻吟出来。庄子蔚唇角上挑,凑在她耳边说道"看来还是你的身体比较诚实。"说完分开她的两腿,双手握住她的盆骨,将下腹的灼热刺入她的□里,一下一下扭摆着他的身体,在逐渐湿润的甬道中激越挺进。一次次深深的刺入使得庄陌不可抑止地叫唤出来。庄陌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发出如此柔媚的呻吟,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哪,我怎么会这么yin荡…… 庄子蔚扳过她的身体,发现庄陌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他心中又是一阵怒气,"你不是喜欢俞珃吗?你说如果让他知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看他还会不会要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和他断了往来,他不是学生会主席吗,如果让我知道你还和他牵扯不清的话,我不仅让他做不成学生干部,还要让他在H大待不下去!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本事。我告诉你庄陌,你要是再敢和哪个男生有往来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庄子蔚,你,你禽兽不如,你不得好死!"庄陌口不择言地骂他。 庄子蔚一把解开刚披上的衬衫,瞪住她,"你果然记性不好!那就让我来帮你记得牢固一点吧!" 又是一番暴虐的进入。屋外也开始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墨蓝色的天幕被闪电撕开一个巨大的裂fèng,屋内一瞬间变得雪亮,庄陌看见庄子蔚满脸狰狞之色,状若恶鬼,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早上庄陌醒来时发现竟然已经九点了,顾不得浑身疼痛穿了衣服就准备向学校冲去。刚出卧室就听见庄子蔚的声音,"一起c黄就想去找俞珃?" 庄陌刚想顶嘴,一想到昨晚他的威胁,忍不住抖了一下,"我去上学。" 庄子蔚嗤地一哼,"今天是礼拜六。" 庄陌这才回神,昨天晚上本来和俞珃说好了今天在图书馆看书的。正想着怎么和俞珃解释,手机响了,truly madly deeply的音乐响起。庄陌手忙脚乱地解开书包,在一堆书本里翻找着她的手机。不料越急越是找不到,整个客厅里都响着野人花园的主唱 Darren Hayes深情的嗓音: I will be your dream。 I will be your wish I'll be your fantasy Iwill be your hope。 I will be your love be everything that you need I love you more with every breath truly madly deeply do I will be strong I will be faithful 'cause I'm counting on a new beginning A reason for living, a deeper meaning I want to stand with you on a mountain. I want to bathe with you in the sea. I want to lay like this forever,until the sky falls down on me. …… 庄陌将书包兜底全都倒了个干净,还是庄子蔚眼睛尖,抢在她之前捡起了手机。俞珃的。他轻滑滑盖,接了电话。 "喂。" 俞珃一听是个男声,心中又是一痛,但还是很温和地说道,"请问是庄教授吗?可以让庄陌接电话吗?" 庄子蔚将手机递给庄陌,眼底是浓重的警告。 "庄陌。"俞珃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庄陌不由就红了眼眶,庄子蔚眼睛死死盯住她。 "对不起,俞珃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分手吧!"还是带了哭腔,不等他回话,庄陌就挂了电话。 庄子蔚无故又是一阵火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还真是会为他考虑啊!不忍心坏了他的前程,忍痛含泪和他分手。啧啧,还真是动人啊!" 庄陌看他一眼,"我和他分手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庄子蔚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你放心"就怒气冲冲地进了书房。 俞珃怔怔地握着电话。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痛恨自己没有一颗强壮的心脏,可以在昨晚庄陌被强行带走的时候将她从庄子蔚手里夺回来。痛恨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大三学生,可以有什么本事和功成名就的庄子蔚抢夺庄陌。 他并不知道庄陌和庄子蔚的关系。他昨天只看见庄陌的反抗,以为庄子蔚利用教授的身份强迫庄陌和他在一起。今天庄陌的分手在他意料之中,庄子蔚虽然不教他,但是关于他的传言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在他看来,庄子蔚是一个具有雷霆手段的人,一定会用自己来胁迫庄陌。想到这里,他心痛地几乎不可抑止。 庄陌。庄陌。 有风吹过,俞珃脸上的温柔第一次消失殆尽,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阴翳和凌厉来。 有时候,男人的成长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短短一瞬,在他察觉到他是多么需要力量的时候。 一地相思两地伤 自此以后,庄陌果真未再和任何男生有过任何交集。她的气质本就容易让普通男生望而却步,她又刻意低调,一直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主动说话,无论男女,便愈发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女生认为她自恃美丽目中无人故作清高。平日里自然不屑搭理她,就连看她时眼睛都是斜斜地刺剌过去。 男生对于漂亮的女生往往宽容很多。私下里男生们已经为她编织了无数凄惨哀绝的身世和经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何性子如此冷漠。也有不少男生始终对于冰山美人最终花落谁家的问题而纠结不已。 说实话,庄子蔚对于庄陌这种被边缘化的状态是乐观其成的。但是他依旧感觉挫败无比,平日里两人相处,庄陌表面上对他千依百顺,但是庄子蔚感觉地到她那种骨子里的不情不愿的情绪。无意之间的触碰,她虽然不会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似地猛然抽离闪躲,但是她眼睛里的闪过的厌恶的情绪是瞒不了他的。 他几度怒极,忍不住想强要她时,却发现她全身上下僵硬的如同一具尸体,就只多了一口气。每到这时,他只能无力地垂下手臂,然后离开。他还不至于对奸尸感兴趣。 她从身体到意志都在拒绝和排斥他。这个认知使得庄子蔚无比绝望。他的内心蕴藏着对她的丰富的、连绵的不可抑止的爱意,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得不以这种顽固的、笨拙甚至暴虐的方式表达出来。他的爱成了双刃剑,在划伤她的同时他也一样鲜血淋漓。庄陌于她,原本只是偶然邂逅的灯盏,可是这盏灯却照亮了他的灵魂,然而当他一意孤行将这盏灯占为己有时,这站灯却逐渐黯淡甚至即将熄灭。做事从不后悔的他也开始思考,这份不合时宜的感情是不是真的错了。 但这一切庄陌并不知道。她沉浸在她巨大的道德羞耻之中。她不知道该痛恨谁,也许是庄子蔚,也许是她自己。她觉得自己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恶心的情yu的气味,她无比厌恶自己的身体,因为它在庄子蔚的抚弄之下会那么无耻的敏感。 她甚至还做过好几次这样的梦,在梦里庄子蔚不是她的叔叔,而只是一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他们是恋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接吻以及欢爱……她被自己的梦境吓坏了,不是说是梦境是被压抑的现实愿望的表现吗?在她心底居然会有这么龌龊的念头!她怎么能够将庄子蔚当作一个异性来看! 两个人一个自弃,一个自鄙,整个大一就在这样混乱中度过了。 大二的时候,庄陌他们已经可以自由选择授课老师。庄子蔚负责生物遗传学的课程,庄陌实在不想再在他的课上活受罪,大一下学期选课时便选择了另外一个老师。 等到庄子蔚拿到选课名单,从头扫到尾,也没有看见庄陌的名字的时候,他再一次被她狠狠打击到了。 她连上他的课都不愿意!他自认为整个大一从未刁难过她。甚至从来不肯放水的他在给平时成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了她一个最高分。 想到这里,庄子蔚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容。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教授生物遗传学的姜教授,因为这门课就他们俩人教,庄陌不在他的班上,肯定就在另外一个班上。庄子蔚客气地说教务处原先排的他的生物遗传学是在周二和周四,和他的实验课题时间有冲突,希望能和姜教授调班。庄教授是个很慡快的老者,相当赏识庄子蔚,很慡快地答应了。庄子蔚又和教务处联系了一下,教务处自然水水推舟地同意了,还让他放心,说会和选课学生解释清楚的。 结果那些本来庆幸自己选上了庄子蔚课的学生莫名其妙换了老师,一个个满肚子怨气,但是姜教授德高望重,也不能怎么样,只得悻然接受现实。倒是抽签没中,落到姜教授班里的女生个个开心得要命,直感叹人算不如天算。唯独庄陌心底一片冰凉,她已经猜到这一切定是庄子蔚所为,他是在告诉她,无论她怎么办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自己的这点把戏不过是白费工夫罢了,徒徒给他看了笑话。 庄陌第一次上他的遗传学的时候,庄子蔚刚进教室就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庄陌被这个眼光搞得心惊ròu跳,恨不得整个头都埋进书里。 从此以后,周三和周五又成了庄陌的煎熬。 天气渐渐转冷。庄陌某天回家,没想到居然看见了庄悟新,还有一个约摸二十六七的女人陪在旁边。 庄悟新看见她,蛮高兴地喊了一声,"庄陌过来。" 庄陌恭恭敬敬地走到他跟前,喊了一声"爷爷。" 却听见旁边一个轻柔的声音带了一点刻意的惊喜,"庄叔叔,这就是庄陌吧!长的可真漂亮!" 庄悟新慡朗地大笑,"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儿。庄陌,这个是你宁柰阿姨。" "唉呀,庄叔叔,这个我可不敢当。我比她大不了几岁,哪里好意思让庄陌喊阿姨啊!" 庄悟新笑道,"这个是应该的。辈分排在那里,你爸爸和我是好兄弟。你和老二平辈,庄陌是小辈,自然是要喊阿姨的。只要你不嫌把你个年轻姑娘家喊老了就行。" "庄叔叔说笑了,宁柰如果能有这么漂亮的侄女儿自然是求之不得。"眼波却已经飘到了庄子蔚身上。 庄陌看得明白。下意识地垂下了头,不太情愿地喊了一声"你好",但是"阿姨"两字实在喊不出口。 庄子蔚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庄悟新又发话了,"老二,我待会儿就回酒店了,宁柰的行李我会派人送过来,你可要好好照顾她,知道没有!" 庄子蔚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随意"嗯"了一声,眼光却没有离开庄陌。 宁柰也羞涩地说道,"蔚哥哥,麻烦你了。" 庄子蔚收回视线,盯住宁柰,"小柰太客气了。小时候你可是最喜欢跟在我后面呢!"说完挑唇一笑。 宁柰被他这一笑直接勾恍了魂,面色潮红地说道,"蔚哥哥还记得啊!" 庄悟新看着眼前的情景,可谓老怀甚慰,老二和宁柰之间有戏!也许不用多久自己就能抱上孙子咯! "你们能记得小时候的交情那我就更放心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我回酒店了。"庄悟新起了身。 宁柰连忙也起身,"庄叔叔我送您吧!" 庄悟新拦住她,"不用不用,车就在外面等着。我自己出去就行。" 说完径自开门出去了。很快就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宁柰的行李很快送来。好几个箱子。 庄子蔚特意收拾了一个朝南的房间出来给她住,没有让她住现成的客房。 这一切自然是让宁柰心花怒放。 但看在庄陌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庄子蔚对女人从不稍假辞色,这个宁柰却似乎是个例外呢。 宁柰的父亲宁武和庄悟新是旧时一起闯荡的生死兄弟,后来宁武为庄悟新挡了一发子弹送了命,临死之前将妻女托付给他。小时候宁柰在庄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宁柰的母亲结识了一个外国人,便带着宁柰跟着外国人移民到了加拿大。庄悟新虽然心中不满,但碍于兄弟情面,给了宁柰母女一大笔钱,由她们走了。 这么些年没有联系,不料前些时候宁柰却回国找到了他,说是母亲病逝后继父老是对她动手动脚,她无法只得逃了回国。 宁柰的长相是那种柔柔弱弱,容易激发起男人保护欲的类型。整天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家碧玉样儿。她在加拿大念的是护理,想回国读医学院研究生。庄悟新想到庄子蔚在大学里面,便亲自将她送了过来,要庄子蔚帮忙。 相见何如不见时 宁柰自从在庄家住下后,倒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客人,相当有女主人的觉悟。 每天早上早早起c黄,准备好西式的早餐,等候庄子蔚和庄陌起c黄。原本庄子蔚的衬衫西装大衣什么的都会由专门的洗衣店干洗熨烫后送到家里,宁柰如今却接过了熨烫的工作,每天晚上就看见她拿着挂式蒸汽熨斗替庄子蔚熨烫衬衣,然后挂好,送进庄子蔚的卧室里。 庄子蔚其实有轻微的洁癖,极其厌恶他人侵入他的私人空间。但是他却没有阻止宁柰,似乎还相当享受这种感觉。 庄陌每天看着宁柰如同女主人一般忙里忙外,心中充满了一种空落,她很讨厌宁柰,相当讨厌宁柰,她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过哪一个人。她只要一看见宁柰那种矫揉造作的样子,她心中就无来由的一阵火气。 当她发现她是在妒忌时,她被自己惊到了。 是啊,她在嫉妒宁柰,嫉妒她cha入了原本只有她和庄子蔚两人的空间里,她嫉妒宁柰可以像女主人一样参与庄子蔚生活的细节,她嫉妒"蔚哥哥"和"小柰"的称呼,她嫉妒庄子蔚对宁柰的的与众不同,她嫉妒宁柰可以离他那么近…… 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嫉妒也不能够嫉妒,可是嫉妒如同一管毒汁已经注射到她体内,蔓延在她心底的每一寸地方,她无能无力,欲罢不能。 庄陌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明明讨厌宁柰到憎恶的地步,却还要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忍受她在自己面前对庄子蔚软语温存体贴照顾,更痛苦的是即便她的心里燃烧着妒嫉的红莲业火,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不以为意隔岸观火的姿势。 每天微笑着和庄子蔚以及宁柰打招呼简直成了酷刑。她必须在出门前反复揉搓自己僵硬的面部肌ròu,使得它们不至于扭曲,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展现一个露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再以波澜不惊的声音喊一声"早"。 庄子蔚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她掩饰地已经够好了,但是每当他故意和蔼地和宁柰说话,或是靠近宁柰时,他发现庄陌就会极为迅速地垂下眼帘,但是她的整个脖颈和背部都会呈现出一种绷紧的线条,那是一种极力压制的表现。还有在饭桌上,当宁柰挟菜放到他碗里时,庄陌拿筷子的右手会不自觉地缩紧。 庄子蔚觉得自己无比享受庄陌的痛苦。庄陌的痛苦让他狂喜不已。她在意他,难道不是吗?否则如何解释她的这些反应。她是在妒嫉吧!她居然也会妒嫉。想到这里庄子蔚心情愈发畅快,原来一无是处的宁柰还是有这么些用处的。 于是,他刻意更加接近宁柰。是的,他在逼她,他就是要逼她,逼她面对自己的感情,逼她弯腰低头,逼她承认她爱他! 林柰在庄家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她研究生也不想念了,只要嫁给庄子蔚,哪里还要读什么书!她只要做个全职太太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宁柰的脑子很清楚。 庄陌近来瘦地厉害,越发显得一张脸小的可怜,连嘴唇也有些苍白。宁柰倒是关心她,说要给她补补身子。庄陌只得推说最近课业紧张压力比较大。庄子蔚看在心里,有些心疼,却又气她不肯服软,承认自己的感情就这么难吗! 午饭的时候,当宁柰替庄子蔚盛好鸡汤,又将调羹递给庄子蔚的时候,庄子蔚突然握住了宁柰的手,宁柰立刻红了脸,庄子蔚却从汤碗里挟起一个鸡腿放进宁柰碗里,柔声说,"小柰,最近辛苦你了。" 宁柰连耳朵都红了,只知道低低地说,"不辛苦,我愿意的……"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小得如同蚊子的哼唧声。 庄陌左手在桌下捏成了拳,连指甲抠进ròu里都没有感觉到。她霍地站起来,推开饭碗,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我吃好了。先回学校了。" 庄子蔚眯起眼睛,"回来。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庄陌哼了一声,"长辈?!"语气里满是讥诮。他倒是还知道自己是长辈啊!还没听说哪个长辈对自己的小辈做出那种事的! 庄子蔚已经站了起来,宁柰连忙拉他的袖子,劝道,"庄陌还小,最近压力大,可以理解。" 庄陌也不看二人,拿过大衣,径自出了门。 风很冷,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庄陌却似乎全无感觉,只是茫然在风里走着,连方向都不看。 一个似乎不敢相信的声音,"庄陌?"里面有着满满的激动。 庄陌困难地收回失焦的眼神,半天才捂住嘴喊了出来,"俞珃?"眼角却有泪珠滴落下来。 俞珃情难自禁地上前拥住她,心疼万分地抬起她的下巴,"怎么瘦成这样!" 庄陌听见这话,泪水掉地更厉害了。俞珃这才注意到她居然连手套都没带,两只手冻得像冰块。 他连忙将自己的手套脱下,替她带好,"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跟我回去暖和一下吧!" 就这样,俞珃牵着她的手,来到了他租住的小屋。 俞珃一进门就开了空调,又冲了一杯热乎乎的阿华田给庄陌。 庄陌捧着杯子,四下打量着。 俞珃主动告诉她,他为了方便学习,早就搬出来独住,如今已经修完了大学四年所有的学分。托福考试也已经高分通过,如今就在等着美国的几所名校的Offer。 庄陌不知道俞珃这么拼命全是为了她,心中只觉得淡淡的惆怅,放下杯子,轻轻说,"俞珃就要离开了吗?真好啊!我也好想离开这里。" 俞珃一把捧住她的脸,"庄陌,等我,相信我,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里学出名堂来,然后把你从庄子蔚手里救出来。" 庄陌不知道说什么。 救出来?谁也救不了她了。因为她早已经陷入泥潭,万劫不复了。 她绝望地摇摇头,"谢谢你,俞珃。谁也救不了我。" 俞珃见她全然绝望的样子,大叫起来,"相信我,庄陌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即便你救得了我的身,你救得了我的心吗? 俞珃将庄陌整个人抱在怀里,他力气特别大,简直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很快,俞珃的唇压了下来,不似过去那样温柔,而是急切的热烈的吻。 庄陌的大衣已经被俞珃解开,他的手也隔着针织衫放在庄陌胸前。俞珃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可以吗?庄陌?" 他问她可以吗?他却从来不问,只会强行索取。 "我已经不是处女了。"庄陌轻轻说。 俞珃眼神微暗,但很快就闪出一种异常明亮的色泽来。 "我爱你。"俞珃说。 庄陌心底一根弦倏然断裂。 她拥抱着俞珃一齐滚到了c黄上。 俞珃很青涩,他近乎崇拜般地吻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从头发到脚趾,虔诚的让庄陌想哭。 快要进去时,俞珃又急忙去找安全套。 庄陌发现自己居然有心情调侃他怎么会有这个。 俞珃慌慌张张地解释说是前任房客留下的,而且是全新的,没有拆封。困窘的脸都红了。 庄陌朝他微微一笑,伸出手臂,将他拉下伏在自己的身体上。双手环住了俞珃的脖子。 俞珃将头埋在她的胸口,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甜美。屋外是寒冷的北风。屋内却是满室温香,两具年轻的身体如同妖娆的花朵,又似交颈的天鹅,缠绵在一起。 俞珃异常温柔,每一次推进都会问她"痛不痛",生怕弄伤了她。庄陌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才咬牙完全进入。 庄陌的双手如同柔弱的藤蔓攀附在他清瘦的脊背上。俞珃的唇在她身上密密地印下一个个灼热的吻。和谐的律动中庄陌只感觉有人在她耳边喷吐出湿热的气息,柔柔地唤着"我的庄陌"。脑袋里一轰,她张开嘴,似无意识地呢喃出了一个名字,"子蔚。" 俞珃却霍然停下了动作,捧着她的脑袋,有些颤抖地问她,"庄陌,你喊什么?" 庄陌觉得脑袋昏沉,摇着头,"我不知道。" 俞珃的脸色有些发白,从她身上爬起,"你喊了子蔚。" 庄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竟然喊了他的名字!我怎么能喊他的名字! 俞珃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的让庄陌蹙眉。"你怎么能叫他的名字!你怎么能叫他的名字!" 看着俞珃近乎疯狂的神色,庄陌有些清醒了,"对不起。"她慢慢起身,开始穿衣服。 俞珃猛地抱住她,"你一定是糊涂了。你不喜欢他,你不会喜欢他的,对不对?" 看着俞珃脸上那种脆弱的神情,庄陌又开始痛苦起来。我这是在干什么?把俞珃当成替代品吗?我怎么能这样伤害俞珃。 "我不知道。"庄陌有些迷乱地开口。 这个答案将俞珃硬生生逼得倒退了三步,他按住心脏部位,不可置信地看着庄陌。 庄陌穿好衣服,推开门,离开了。 这一次,俞珃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此身似历茫茫海 庄子蔚扫视教室已经好几圈了,没有,庄陌居然没有来上课。她好大的胆子!竟敢翘他的课。 中午吃饭时她跑了出来,说是去学校。这会儿都上课了,她人在哪?! 底下的学生们有些瑟缩地看着庄子蔚,好强大的杀气!庄教授今天明显状态不对劲啊!为什么明明坐在温暖的教室里还是感觉冷呢?庄教授一个人就能将教室教室温度拉下五摄氏度吗?比空调制冷还厉害啊! 庄陌出了俞珃租住的小屋,便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她觉得很冷,心口似乎没有一点热气。冬日里天黑得很早,路上行人均是形色匆匆,路两边的商店里是柠檬黄的灯光,物质在这温暖的光线的照射下,温情的像来自天堂。面包店里也飘出一阵阵甜腻的芳香,那种蓬松的干燥的气味让庄陌心中愈加空落。 下了课,庄子蔚不停地拨打庄陌的手机,就是无人接听。他心中觉得不安。便开车在学校附近的马路上寻找。他徒劳地在四周兜着圈子,就是没有看见庄陌。 天色愈加暗下来,铅灰色的云朵如同大群灰色的鸽子呼啦着羽翼铺满了天空。似乎要下雪了呢。庄子蔚眯眼看着天空,真是让人讨厌的天气啊! 再一次拨了她的电话。这一次居然接通了。 "你在哪,庄陌。"他的语气有些焦躁。 迟疑了一下,庄陌轻声说,"我在家。" "家"这个温馨的字眼每次从她嘴里吐出来都会让庄子蔚心头一跳,仿佛心头被羽毛拂过似的。 "你在家待着,我很快就回来。"庄子蔚挂了电话。 庄子蔚回家时庄陌刚洗澡出来,正在系扣子。 "你今天下午干吗去了?为什么不去上课!" 先前电话里还能感觉到他些许的关切之意。为什么一回来却是这样劈头盖脸的责问! "不高兴去上所以就没去。"庄陌一脸的无所谓,"对了,宁奈呢?" "她学位证书出了些问题,飞回加拿大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 "宁柰走了,你就想起关心我的去向了?"庄陌斜睨着眼睛看他,言语里满是挑衅。 庄子蔚却高深莫测地一笑,慢慢踱向她,"怎么,你妒嫉了?" 庄陌的脸色先是迅速充血似地变红,很快又变成一种惨白,她的声音有些尖锐,"笑话,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叔叔,你是不是发烧啊!我嫉妒她,她有什么好嫉妒的,是长得比我好看还是学业比我出色,值得我去妒嫉她?"说到最后,庄陌还不屑地撇撇嘴。 庄子蔚又向前一步,庄陌可以感觉他沉重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庄陌?" 庄陌撇过脸,不去看他。只将一段雪白的勃颈朝向他。 淡红色的印子。 庄子蔚在她汉白玉一样的脖子上看见了淡红色的印子。 他强行掰过她的脸,低吼着问她,"我问你他妈今天下午到底去哪儿了!" 不等庄陌开口。他的手已经攥住了她衬衣的前襟。 随着他用力的一拽,庄陌衬衣扣子纷纷掉落在地上。 即使刚洗过澡,她的身上还留有不少吻痕,庄子蔚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去找俞珃了,是不是?" "他碰了你,是不是?" "是不是你主动的?" 不等她说话,他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庄陌,你他妈不愧是你那个婊/子娘生的,你怎么和她一样贱!" 庄陌的脸颊已经肿了起来,但听到rǔ及秦澜,也发疯似地叫起来,"不准你侮rǔ我妈!我不准你侮rǔ我妈!" 庄子蔚揪着她的长发把她拖进了浴室,又猛地一丢手,她的头重重的磕在墙上。花洒已经被庄子蔚握在手中,他扳开阀门,冰凉的冷水肆无忌惮地向庄陌扑头盖脸地袭来。 水花让庄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庄子蔚又疯狂地将沐浴露挤在她身上,用力在她身上揉搓起来,很快就浮泛起大堆大堆的泡沫。 "你已经脏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脏女人。没有男人你就不得活了是不是?我没碰你你就去找别的男人,你就应该生在窑子里,被千人干万人骑!"仿佛刺地她不够痛似的,"你知道吗?你那个好妈妈在你三岁的时候就在外边有了野男人了。搞不准车祸就是你妈那个贱货和她的奸夫策划的,她为了光明正大地和奸夫在一起,又想卷走家里的钱,这才安排了那场车祸。你那倒霉的爸爸死得还真是冤啊!啧啧,还真是狠心呢,连自己的亲生骨ròu都不放过。亏你爸那么爱她,为了他不惜和老爷子断绝父子关系。真他妈蠢蛋一个!" 庄陌吓傻了,半天才尖叫"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你骗人!"庄子蔚扔下花洒,"好,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现在就让你死个明白。"转身去了书房。 一摊照片扔到了庄陌湿漉漉的身上,她哆嗦着拿起来,上面都是她母亲和一个男人亲热地图像,照片上秦澜笑得那么欢。 "妈妈"伴着一声轻微的呼唤。她软软地瘫了下去。 庄子蔚却不肯放过她。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按在浴缸边缘上,抽出皮带狠狠给了她几鞭。 "亏我还怕你伤心一直瞒着你。遗传定律一点都没错,你还真是秦澜的好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才多大就会勾搭男人了啊!再过几年还得了……"庄子蔚似乎嫌抽在衣服上不过瘾似的,直接剥光了她的衣服,对着她雪团儿似地身子毫不心软地鞭打着。红色的鞭痕很快肿了起来,衬着她白皙的肤色越发可怖。 庄陌就像麻木了一样,任由他发泄着。她的背上、腿上、胳膊上全是红色的印子,有不少已经肿了有一指多宽。 连庄子蔚也抽得气喘吁吁,他顿了手,又将她往浴缸里一扔,"把你自己给我好好洗干净!" 身体接触到热水,她这才感觉到尖锐的疼痛。刚才被打时不知道是痛感神经麻木了,还是她的反射弧太长,这会儿才火辣辣地疼,而且痛感一波接着一波向她袭来,难以招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浴缸,又是怎么披上浴衣,她的意识完全是一片空茫,就像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那种带天线的老式电视机调台时满屏的雪花一样。 出了浴室,庄子蔚就将她拖进了她自己的卧室,这一回他只用了手,因为他说她已经脏了。庄陌感觉到他的手指在里面凶悍地搅动刺戳着,他嘴里也在不停地用各种词语侮rǔ她,庄陌从来不知道"贱货""□"这些词有一天会从他嘴里如同痰液一样吐在她身上。 庄陌一直被他折腾到夜里两点多。庄子蔚离开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出去了。而她,仿佛凌迟过的人一样,摊开四肢仰面躺在c黄上。 房间里是黑的。窗外也是黑的。她的心里也是黑的。 她的世界,从此没有光。 断肠凝望高唐路 庄子蔚开始带女人回家。各色女人,环肥燕瘦。 晚上,庄陌可以听见隔壁传来各种浪声谑语。 她并不知道庄子蔚并不碰她们,这些欢场女子哪一个不是叫chuang的高手。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英俊的男人只要求她们使劲地叫,叫地越浪越好。但是看在丰厚的报酬上,叫就叫呗,就当每周歇业一天,虽然说老实话尝不到这个男人的滋味确实蛮可惜的。 于是庄陌每晚就是听着隔壁那些yin 靡的声音流着泪入眠,即便塞了耳塞,那些声音还是会钻进她的耳朵眼里,如同混音一样久久难以消散。 开春的时候,宁柰再次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感觉到了庄子蔚和庄陌两人之间不对劲儿。他们两人从不说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她只当庄陌干了什么错事,惹怒了庄子蔚。一日中午趁庄子蔚还没回来,宁柰便劝庄陌和庄子蔚道歉,说她也是大姑娘了,不能使性子,更不该惹叔叔生气云云。 庄陌本就讨厌她,心头烦恶,哪里听得进去,便不软不硬地顶了她一句,"你还没进庄家的门,倒管起我的事来了?"可巧庄子蔚正好进来,宁柰哪里会放过这么一个表衷心的机会,当即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作势要进厨房。 庄子蔚冷着脸走到庄陌面前,要她道歉。庄陌也木着一张脸,视线缓缓扫过二人,一扭头,径自跑进卧室,"嘭"地关了门。 庄陌背靠在门上,胸口起伏不定。隔着门,她可以听见宁柰委屈的声音,"我看你们叔侄闹别扭,好心劝庄陌向你道歉。不料她不接受就罢了,还说我,说我没进庄家的门,轮不到我来管她。" 庄子蔚低低一笑,反问她,"你想进庄家的门吗?" 宁柰哪里料到他会如此直白,说想吧怕失了女子的矜持,说不想吧又怕错失良机,只得扭捏道,"蔚哥哥你说笑了。庄家哪里是说进就能进的。" "老爷子那么喜欢你,只要你想进自然是能进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柰强行抑制住内心的喜意,四份羞涩六分娇嗔地说道,"小柰自然是愿意的。" 庄陌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她无力地滑坐到地上,眼泪恣意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他应该很快就要和宁柰结婚了吧!在他眼里,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玩偶罢了,原先他对她的身体多少还感些兴趣,如今他怕连碰她都不愿意了呢。 自此以后,庄子蔚和宁柰经常成双入对地出入。正巧,刘嫂老家出了事,辞职回家了。宁柰就接受了家里一切事务。 客厅里那种生硬的风格也逐渐变得温柔起来,宁柰如同布置自己的新房一般,将窗帘桌布通通换成了那种清雅的藕色。还在墙角这里放一盆绿植,博古架那里添一个铁艺摆设。庄子蔚竟然就任由着她去摆弄,没有说一个不字。庄陌看在眼里,心痛地简直要碎掉。她真的就要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爸爸为了保护她死了,妈妈为了私情撇下她跑了,就连庄子蔚也决心不要她了。是啊,像她这么一个连生命都是别人恩赐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去追求愿望中的幸福!也许在她生命开始的最初,她就注定了悲剧的命运,即使身在大海汪洋也喝不到一滴水,即使有爱人也无法在一起。她注定孤身一人,注定形影相吊。 天气也渐渐热起来,空气似乎也在日趋的升温中呈现出一种胶着粘滞的感觉。庄陌一个人在家吃完饭,洗完碗,正准备回卧室。门突然开了。庄子蔚和宁柰两个人进了客厅,宁柰手里还提着好几个时装袋子。 庄陌别过脸不去看她,宁柰却高兴地喊住了她,将一个粉色的纸袋递给她,说是和庄子蔚逛恒圣时候给她买的。 原来他们是去逛恒圣了。庄陌心底又是一片无尽的苦涩。庄子蔚带她去买内衣的情景还鲜活如同昨日,转眼他的臂弯里已经挽着另一个女人了。 她接过袋子,平静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从袋子里取出衣服,竟然是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从小到大,她从来不穿任何红色系的衣服。庄子蔚和宁柰居然给她挑了一件粉红色的衣服!愤怒伤心悲哀绝望……这些负面情绪如同野兽在她心底咆哮着,她猛力拉开抽屉,拿出剪刀,将那条标价一千多地裙子剪成了碎片。 她剪得相当认真,如同完成劳技课的手工似的,衣服很快变成了一堆碎布条。看着c黄上那堆粉色的小山,她无声地笑了,她笑得那么张狂,连眼泪都跟着滚滚流下。 突然想起宁柰回来时穿着的那件洋红的短裙。是啊,她自然是穿红的,人家即将是庄子蔚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妻子呢!而她,不过是庄子蔚的一个禁脔,还是过去时,自然只配穿粉红。 心底一片冰凉,她的心已经不是碎片了,而是彻底变成一摊灰烬,随时可以湮灭在风里。 整个大二下学期,庄子蔚和庄陌说过的话两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庄陌已然麻木,宁柰如今即便当着她的面给庄子蔚喂饭,她的睫毛都不会抖一下。 她已经被一种绝望的宿命论彻底腐蚀,没有招架之心,也没有招架之力。悲剧的命运就像一个随时可能降落到她脸颊上的巴掌,她躲不过,逃不开,只能默默承受。 厚约深盟何处诉 H大图书馆里。 "庄陌,校庆一百五十周年我们系要出一个节目,我们打算演出廖一梅的话剧《琥珀》,你来演女主角小优好吗?"团支书许胜杰将剧本放在了庄陌面前。 庄陌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从来没演过,一点经验都没有,演砸了就不好了,你们找别人吧!" 许胜杰仿佛料到她会推辞似的,在她对面坐定,开始游说她,"我们系本身女生就少,选择的余地也就小了。而且大家都觉得只有你的气质和女主角小优最像,校庆可是百年难遇的大事,系里也就这么一个节目,钱书记已经发话了,说不惜代价,一定要搞好,你就帮帮忙,好吧?算我求你了。"说完还做了个揖。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庄陌也不好多说什么,低下头翻了翻剧本。 她的视线落在了这样一句台词上,再也移不开了: "这世界上有你,对我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心里不可抑制地一痛。 "我演。"她看向许胜杰。 许胜杰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高兴地说,"太好了。你都答应出马,颜灏肯定也没有问题了。这样吧,今天下午三点我们就在小剧场集中,商讨一下演出事宜。剧本你先看着。我去联系一下其他人。" 许胜杰的效率相当高,演员很快到位。生物工程专业公认地长相仅次于庄子蔚的系糙颜灏听说庄陌答应演小优,也无比慡快地答应出演男主角高辕。 又由于系里大力支持,道具服装都无须cao心。需要地只是抓紧时间排练罢了。 素来喜爱装酷耍帅的颜灏也一反常态,排练积极地要命。 众人对此都是会心一笑,知道颜大帅哥已经假戏真做,戏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了。 奇怪地却是庄陌,每次她一个人串词时,感觉总是相当到位。可一旦和颜灏对演,感觉总是差了很多,虽然已经蛮不错,但似乎少了一些感情的张力。导演跟她提了很多次,可是就是改不过来。颜灏为此也很挫败。公演的时间越来越近,导演无法,只得自我安慰,女生面皮薄,也许上了场感觉就出来了也说不定。 校庆演出,庄子蔚本来是想拒绝出席的。可是当他无意之间驱车经过系宣传栏的时候,他盯住了那张巨幅海报,许久没有移开眼睛。 海报上是庄陌穿着白色吊带裙,闭着眼睛,头枕在男主角颜灏心脏部位倾听的景象。光线经过了柔化,打在两个人身上竟然有一种毛茸茸的质感,梦幻非常。海报上还有优雅的花押体"痴恋一颗心——《琥珀》—生物系系花系糙联袂出演"的字样。 庄子蔚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嘴角浮现出了一个冷冽的笑容。 忍了这么久,她终于还是熬不住了。 在后台化妆的庄陌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她很紧张,她不知道庄子蔚会不会来。 她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是盼着他来呢?还是希望他不要来?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那边场务已经喊她准备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今天的她头发松散地束成两束,垂在单薄的肩膀上。雪白的吊带裙衬地她簪子似的锁骨越发动人,薄施粉黛的面容娇艳地仿佛带露海棠。 舞台上,年轻英俊的颜灏按住自己的胸口,"我身体里有两个人,每天激发我的欲望和幸福感的是一颗别人的心脏,我放浪形骸,我骄傲暴躁,我放肆狂欢,那样我就感觉不到风雨飘摇软弱迷茫的颓废和阴影;而当我温静娴雅,我消费我合乎道德的享受,我的绝望马上就能毁灭我自己……"他皱紧了眉头,轻拍心脏,"我的心有一点儿疼……" 庄陌扮演的小优扑到了他胸口。 "在生物学上,我不仅是一个想维持生命,消除饥饿和传宗接代的灵长类动物,我的虚荣心让我发动一场文化上的战争来拯救自己。你为什么哭了? "颜灏托起庄陌的下巴。 庄陌闪身躲蔽,背对着他"那不是哭,是隐形眼镜的作用…… " 颜灏温柔地注视着她,"我喜欢你在我伤口上吻着的感觉,你看不见这个伤口下面的东西,小优,酒精毒品绝望恐惧荒唐欺骗权利荣耀对它没有作用,只有一样东西对它是致命的,爱情! " 庄陌缓缓转身朝向他,"又是甜言蜜语!"声音带着哭腔。 "可你还是受了感动。" 庄陌高喊"所有的爱情都是悲哀的。"她突然愣住了,她看见了庄子蔚,坐在贵宾席上,正凝视着她。她心头一阵战栗,声音渐渐低沉,"可尽管悲哀,依然是我们知道的最美好的事物。" "你喜欢我了?" 庄陌不敢再看庄子蔚的脸,她背向观众,"这世界上有你,对我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已然泪流满面。 颜灏有些吃惊,幸好他还记得背台词,"你不愿意承认喜欢我吗?" 庄陌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简直站立不稳,"我要你的心不再受到伤害。" "保护我吧。小优,除了诱惑,我能抵挡一切"颜灏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腰,"把你的嘴给我。"作势要吻她,庄陌却将嘴贴向他的心脏部位。颜灏捧住她的头,"贴在这儿,不是心上,是我的嘴唇上。难道女人的爱就局限在心那个小小的地方吗?" 庄陌掩面躲开,"医生嘱咐我说不能让你激动…… " "……你就把我杀了吧。"颜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背景音乐响起,两人的面对面,慢慢靠近,唇也越来越近,底下的观众席上已经有吹口哨的声音响起。 庄陌的视线掠过庄子蔚。发现他面色不善,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心中一惊。唇硬生生地止住了,只是堪堪擦过颜灏的脸颊。 颜灏心头懊恼地要命,本来见今天庄陌如此投入,期待了半天的拥吻竟然就这么糙糙了事,不甘心啊不甘心! 演出结束,导演对他们今天的表演赞不绝口,尤其是庄陌,称赞她那句"这世界上有你,对我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感情极其到位。 庄陌勉强一笑。 夜来风月连清晓 演出结束,庄陌回到家时,庄子蔚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黑暗中那一点火光,仿佛鬼火,让她胆寒。 她没有喊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想绕过他回房。 不料庄子蔚猛地将香烟按在水晶烟灰缸里。长臂一捞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她刚想惊呼,他的唇已经压下来了,不似过去一般狠绝暴力,但也并不温柔。他只是急切地撬开她的唇瓣,在她的唇里索取着。庄陌可以感觉到他口腔里烟糙的气息。 不知道吻了多久,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才罢手。下一秒,却横抱起她,将她放在了他卧室里那张KING SIZE的c黄上。麻利地扯开自己的衬衫西裤,又开始脱她的裙子。 庄陌没有吭一声。她心里五味交杂,不,甚至比五味更复杂。她既战栗、紧张、羞耻,却又有着一股莫名的亢奋与期待。 庄子蔚的唇已经压在她身上,引得她心口一阵荡漾。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体上游移、弹跳,仿佛她是一架钢琴。他有些急躁地抚摸着她,感受着她的润泽与纤细。 月光透过未能完全抿合的窗帘照射进来。使得庄陌年轻美丽的胴体如同玉石一般散发出柔和的荧光。 他在她的身体里冲刺,裹挟着她一同冲上浪尖。 她的呻吟告诉他,她需要他。 庄子蔚精壮的身体上全是汗珠,有些已经汇合在一起,形成透明的水径。在月光下一如霜水。他摇晃着她的肩膀,"叫我,叫我的名字。" 不知道是否今夜的月色太过迷离。还是她仍然没有走出小优的世界。 庄陌听见自己软糯的声音漾出喉咙,"子蔚,蔚——"。 庄子蔚低吼着又一次将她带入云端。 一团热流在她体内绽放。 两个人是在宁柰的尖叫声中惊醒的。 一个星期前宁柰的继父去世,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回去尽最后一点义务。 好容易结束葬礼,她坐夜里的航班飞回来,已经累地半死,但为了给庄子蔚一个惊喜,她一点都不敢停歇,又喊了出租车早早地赶回来。不料路过庄子蔚房间时,却发现门大敞着,无意的一瞥,她看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庄陌枕在庄子蔚的手臂上,庄子蔚则将手搭在庄陌的腰上,两个人脸靠着脸,睡得正香。地上全是衣服,庄子蔚的衬衣、裤子,庄陌的连衣裙、内衣通通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 庄子蔚很镇静地拉好被子,半抬起身子,皱着眉头看她,"你怎么回来了?" 宁柰捂住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会再高声尖叫似的。 "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趁我不在的时候做出这种事!"宁柰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居然首先关注的只是他们两人睡在一起的事实,而忘记两人的身份。 "闭嘴!这是我家,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庄子蔚满不在乎地吼她。 宁柰似乎清醒了些,"你们两个是叔侄啊!你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这是乱伦啊!"说到乱伦,她仿佛被这个词吓到了,哆嗦了一下。 庄子蔚感觉到身畔的庄陌也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宁柰看见庄陌,突然疯了似地扑上去,拉她的头发,掐她的脸,嘴里不停地骂着"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肯定是你勾引你叔叔的,肯定是你勾引他的!" 庄子蔚并没有阻止,他想看庄陌的反应,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庄陌没有还手甚至没有还口,只是默然的承受着。 "够了!"庄子蔚一把推开宁柰,"她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蔚哥哥,你不能被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啊!她可是你的侄女啊!她不要脸你可不能……" "你给我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你是什么东西!再啰嗦一句你就给我滚!" 宁柰不可置信地看着庄子蔚,掩面跑了出去。 庄子蔚又去看庄陌,她浑身上下如同筛糠似地颤抖着。他抬起她的下巴,发现她居然将嘴唇咬出了血,脸上也全无血色,如同白纸,连血管几乎都一根根清晰可见。 宁柰石破天惊的一声"乱伦"将庄陌的魂险些震散了。她不是小优,庄子蔚也不是高辕。 睁开眼睛,他还是她的叔叔,这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可是昨天晚上,她竟然如此顺从,甚至是配合他,任由他带领着她去了一趟天堂。 现在梦醒了,她再次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还有什么比去过天堂之后再落入地狱更加痛苦和悲惨的事情吗? 深陷在地狱的泥淖里的鬼畜却还不死心地想着去触摸天使纯洁的辉光,多么可笑的事情! 她绝望地捂住眼睛哭泣起来,泪水顺着她的指fèng成串的流下。 庄子蔚看见她这副样子,陡然升腾起好大的怒气。他使劲拉开她捂住眼睛的手,"抬头看着我!" 庄陌却死活不肯抬头看他,脑袋垂地更低了。庄子蔚强行抬起她的脸,"怎么,这会儿又给我扮起贞洁烈妇来了?昨天晚上你的表现可使相当销魂呢!" 庄陌听出了他话里浓重的讥讽,她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不知道是在问谁。 庄子蔚听到这话,眉间瞬时涌起大团乌云,一双眼睛也如同寒谭,深不见底,"庄陌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谁不肯放过你!"甩下硬邦邦的一句话,庄子蔚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出去了。 庄陌还是怔怔的,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谁不肯放过你……到底是谁不肯放过你……这句话如同咒语在她的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 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自己的心不肯放过你自己吧!庄陌能够想象庄子蔚说出这句话是的冷酷的表情。 她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他已经猜到自己的心思了吗?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她喜欢他!不,不,不可以,她已经一无所有,绝对不可以再丧失最后一点骄傲和自尊,如果向他坦白说她喜欢他,他会怎么做?一定会用最恶毒的词语来羞rǔ她,他一定会这样做!身体的官能她已经无法掌控,难道连灵魂也要匍匐于他的脚下吗?如果这样,他怕是会把自己踩成一滩烂泥吧! 我一定要撑住。 忍,我要忍。 宁柰并没有跑出去,只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将头埋在枕头里,呜呜地哭着。庄子蔚怎么能够和庄陌做出这种事情呢?他们不会觉得恶心吗?自己只要想想"乱伦"两个字都觉得肮脏。 肯定是庄陌勾引他的,庄陌一直不喜欢自己,看不得自己和他在一起,所以才会主动勾引他的。可是,为什么他会接受呢?他明明知道她是他的侄女儿啊! 宁柰并不傻,她的脑子里又倏然闪现这么些时候,两个人之间那种诡谲的状态,从来不说话,从不进行眼神交流……宁柰猛地一个寒战,这分明就是冷战啊!是那种情人之间的冷战啊!庄子蔚和庄陌之间一定早就有什么了,而自己的到来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那么,也就是说,庄子蔚和自己温柔的说话,不时亲昵的小动作也都是做给庄陌看了,难怪单独在外面的时候他永远一副冷漠的样子。自己不过是他用来刺激庄陌的道具罢了。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从不碰她,不是洁身自好,而是根本没有必要。 宁柰哭得愈发厉害,羽绒枕头上也洇湿了一大片。 "你哭够了没有?接受不了你就收拾行李回老爷子那里去吧!"庄子蔚负手站在门口,冷冷地说道。 宁柰霍地坐了起来,刚想说"走就走,谁稀罕啊1"可一瞥见庄子蔚那挺拔的身材,俊逸非凡的长相,她的声音就矮了三分,话到嘴边也变成了,"我没事了。我去准备午饭了。" 庄子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厨房里,宁柰手里在清洗着番茄,脑子却没有停,血缘关系横在那里,他们两人横竖是没法子结合的,老爷子也绝不可能同意,庄太太这个位子怎么都不可能轮到庄陌来坐。自己还是很有机会的,起码如今庄子蔚并没有开口赶自己走。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松,又高兴起来。不过庄陌长得实在太招人,难道以后要二女共侍一夫吗?手上一用力,宁柰的长指甲抠进番茄里,溅出了一些橙红色的汁水。 一片伤心画不成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宁柰对庄子蔚越发恭顺,简直到了奴颜婢膝的地步。她不再像过去那么聒噪,总是安静地做着家事。庄子蔚也安然自若地享受着宁柰的体贴照顾,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庄陌简直觉得那天早上的事情只存在她的臆想当中,似乎根本就未曾发生过。 宁柰一直在盘算着如何将庄陌挤走。庄子蔚一直没有碰她,她自觉长相略逊于庄陌,但身材可丝毫不输给她。一定要想办法傍上庄子蔚,这样才可以增加自己的筹码。 思索了好几天,宁柰心里有了计划。 平日里,庄子蔚睡觉前有喝一点红酒的习惯。她想办法高价从酒吧里搞到了一些迷幻药,趁无人的时候倒入了庄子蔚已经开封的那瓶勃艮第Pierre Andre Cote De Nuits-Villages2000里。 晚上,待庄子蔚进了卧室,她随即进了自己的卧室换上了一件豹纹的透明睡衣,然后披上一件开衫,去了庄子蔚的房间。 庄子蔚刚开瓶塞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本应该是浓郁的黑皮果实和丁香的气味,现在隐隐透出一丝异味。他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发现丹宁柔顺中带有越桔,红莓和黑松露的口感里如今感觉不到什么浓郁的糙莓和红莓味道,倒是有种苦柚味。 里面加了料。他很快断定,而且是那种劣质迷幻药。 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冰冷的微笑,从酒柜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点粉色的粉末进去。正好看看提纯后的"极乐"的效果到底有多好。 提纯后的"极乐"甚至不需要震荡,就溶解在了酒液里。 紧接着宁柰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门口,还穿着如此性感的睡衣。 想诱惑他吗?他微微一笑,招呼她进来。 "怎么一个人喝酒?"宁柰丰满的胸脯擦过他的手臂。 庄子蔚不动声色,拿过一只玻璃杯,斟满酒,递给她,"陪我喝一杯。" 宁柰有些迟疑地接过杯子。庄子蔚将手中的一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大口。 宁柰心中大喜,盯住他的喉结。 喉结一滚,酒已经咽下。 庄子蔚看向她,懒洋洋地问她,"怎么不喝,不肯赏脸吗?小柰。" 宁柰听得那声小柰,早已苏倒,急忙喝了一口。庄子蔚却已经站起来,从后面搂住她,一手握着她手中的杯子,将杯子送到她口边,在她耳垂边轻声说,"来,再喝一点嘛!" 男子的气息喷吐在她耳边,她觉得身体里涌起一股灼热的感觉。庄子蔚将酒杯往前一送,酒液迫不及待地扑进她的嘴里。 酒精顺着食管流进胃里,所经之处,小火苗直冒。 宁柰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冰火两重天的交界处。一会儿冷如九天,一会儿热似酷暑。她有些燥热地扯掉了自己外面披着的开衫。 庄子蔚看着她的瞳孔,很好,已经开始扩大了。拿起手机,按下摄像键。 宁柰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似乎又晃荡着许多人影。她甩甩头,却觉得更晕了。很热,身上很燥,好想尖叫。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晃,她想看清楚,却发现眼睛无法聚焦。 她走了几步,似乎走在水下,不对,又像走在水面上。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光线似乎也变暗了,而且是那种摇晃的光影,让人眼睛痛。 庄子蔚走到她面前,用右手的食指在宁柰的锁骨上画着圈,宁柰觉得全身的火苗嘭地变成了火焰。燥热更甚,身上那件又小又薄的睡衣也碍事起来,她费力地去解挂在脖子上的带子,却发现怎么也解不开。脸都憋红了。 庄子蔚一直抱着双手看着她,这时才上前,凑到她耳畔,"我来帮你吧!" 轻轻一拉,那件睡衣便滑落下来。 "躺在地板上。" 宁柰只觉得一个声音在cao纵着她,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顺从的躺在了地板上。 庄子蔚拿起酒瓶,将剩下的酒慢慢顺着她身体的中线倒了下去。红色的酒渍在白色的ròu体上流淌,更加显出一种奢靡的ròu感。 庄子蔚的手沾上了酒水在她的身体上划拉起来,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宁柰忍不住在地板上扭动起来,一声声娇喘从她微张的嘴唇里溢出。 庄子蔚拎起宁柰的两条腿,唇边流露出愉悦的微笑,这个姿势真地很像电击青蛙的姿势呢。 宁柰的腿已经被他分开,庄子蔚将酒瓶拿在手里,毫不留情地将瓶颈部分塞了进去。宁柰立刻发出一声呼叫,声音似是痛苦又像是快乐。 "真是骚货,这样居然也能□!"丢下一句话,庄子蔚抽出酒瓶,踢了她一脚。躺在了c黄上。 早晨,宁柰是被浑身的疼痛弄醒的。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光着身体躺在地板上,身上还有一些红色的可疑的污渍。脑袋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些破碎的片段,昨夜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映像。自己好像是来找庄子蔚,后来好像喝了一点酒,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想爬起来,却发现下面疼得厉害,好像撕裂了一样。 她心中大喜,昨晚一定还是让她美梦成真了吧! "醒了?醒了就去洗洗吧!"庄子蔚坐在c黄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宁柰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但是庄子蔚却站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卧室门,就碰见了庄陌,庄陌怯怯地看他一眼,喊了一声"叔叔,早。" 庄子蔚"嗯"了一声。宁柰顾不得疼,随意抓了地上的开衫遮住关键部位也走了出来。 庄陌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又想起了昨晚依稀听见的叫声。眼神一黯。低低的一声"早"逸出唇角,便快步回了卧室。 宁柰心中得意无比,却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对不起,我是不是出来的不是时候?" 庄子蔚注视着庄陌离去的背影,轻轻一笑,"没关系。" 庄陌走在校园里,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清晨的镜头。 宁柰几近赤luo 的身体,和庄子蔚一前一后出了卧室。 心脏如同浸泡在咸涩的海水里。昨天晚上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昨天晚上在一起了。这个认知让她慌乱地想发足狂奔。 这是否意味着庄子蔚打算安定下来,和宁柰长久厮守呢?是否意味着她将成为这个家里的多余人,不,最悲惨的人呢? 在这个家里,她不可能扮演一个孩子的角色。而只会是庄子蔚正常的婚姻生活里的调味品。就像一个玩偶,他需要的时候就随手拿过来,折腾一下,不需要的时候就被扔在墙角,任由蜘蛛和灰尘在它身上安家落户。最后,破败不堪,再也激不起主人的任何兴趣,只能待在垃圾桶里,和腐烂的果皮破碎的纸屑在一起…… 庄陌觉得浑身发冷。 惆怅楚云留不住 夜里,庄陌好容易摆脱早晨那个噩梦一样的情景,有了困意。却感觉从背后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的纤腰。 熟悉的气味萦绕在她周围。 是他。 他又来做什么? "今天早上你吃醋了,对不对?"耳珠被他含在嘴里。 庄陌心尖一颤,没有做声。 "你吃醋了,对不对?"庄子蔚执拗地发问。 他到底要怎么样!要她跪在他的脚下吗? 庄陌陡然怒道,"没有,我没有!" 庄子蔚收紧了手臂,铁环一样紧紧箍着她。 "你在撒谎。"他坚持。 庄陌突然觉得无比灰心和乏力,她放低了声音,"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庄子蔚扳过她的身体,迫使她面对着他,"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享用了她的身体居然还不餍足,还要她亲手献上她的灵魂做祭品吗? 庄陌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看着我!睁开眼睛!"庄子蔚简直要把她摇散架了。 庄陌依旧闭着眼睛。 庄子蔚开始大力抚摸着她,痛感和快感交织在一起,庄陌控制不住地呻吟出来,这个身体,如今是越发敏感了,她已经无力控制。 庄子蔚的吻有些粗鲁地印在她身上。他的手已经滑向了下面。庄陌连忙夹紧双腿,嘴里求他"不要,不要这样……" 庄子蔚狠狠吻上她的唇,她的祈求瞬间被淹没。 庄陌的睡衣已经被解开,她的身体在抚摸之下变成了一种浅浅的粉色。 庄子蔚拉起庄陌,跪立在c黄上,抓着庄陌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衬衣扣上,命令她解开。 庄陌的手哆嗦着将扣子一粒粒解开,她解得很慢,中途还暂停了好几次。庄子蔚健美的胸膛和腹肌逐渐暴露在她面前,她红了脸,不敢去看。 庄子蔚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后抓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抚摸起来。庄陌脸红的如同烧了起来似的。似乎感觉很舒服,庄子蔚闭上了眼睛。 手下是他的身体,肌ròu紧实而有弹性,充满男子的力量感。庄陌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他的肌ròu构造,原来男人的身体是这个样子的。 手在他的带领下已经移到了腰部。庄陌抖了一下,手僵住了,再不敢动。 庄子蔚睁开眼睛,瞪她一眼,"给我解开皮带。" 庄陌手抖得越发厉害,颤巍巍地松开了他皮带的搭扣。 牛仔裤慢慢滑下…… 庄子蔚抓着她的手,放在了那团火热上面。庄陌想缩回手,却听见他吼道,"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 她的手包裹着那团灼热,来回滑动了两下,她惊讶地发现灼热如同活物,竟然慢慢昂扬起来。 庄子蔚喘息着按倒了她…… 自从那个晚上之后,宁柰在庄陌面前越发骄矜起来,处处以长辈的样子行事。 庄陌不愿意搭理她。她却偏偏找庄陌的麻烦,虽然不敢多过分,但还是让庄陌觉得无比烦躁,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加。 庄子蔚从来都是冷眼旁观,并不发话,他似乎很满意这种两个女人围绕着他转的感觉。 庄陌觉得这个家就像一个小型的宫廷,庄子蔚自然是唯一的王,而她和宁柰就像是她的妃嫔,为了争宠斗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生活真不知道何日才是个尽头…… 庄陌觉得自己最近状态不太对劲,总是觉得疲倦,怎么睡都睡不饱似的。胃口也不好,不太想吃东西。 也许是压力比较大吧!大三毕竟不比从前,理论课和实验课都比过去多出了许多。 早上有实验课,是庄子蔚的分子生物学。刚进实验室她就觉得一阵恶心的袭来。好容易顺了气,课也开始了。 今天的实验是DNA的琼脂糖凝胶电泳。庄子蔚讲解了实验原理和步骤后,就要求学生自行实验。 庄陌在用电泳缓冲液溶解琼脂糖时,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也顾不得这是庄子蔚的课,捂住嘴就冲了出去,在实验室外面的水池上将早饭吐了个干干净净,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洗了把脸,正准备回实验室,却发现庄子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站在她身后。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叔,庄教授。" "你怎么了?不舒服?"庄子蔚蹙着眉头问她。 "可能受凉了,有些消化不良。我进去做实验了。" 庄子蔚看着她穿着白大褂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中午在家吃饭。庄陌一直懒洋洋地,不怎么动筷子。庄子蔚的眼神一直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让庄陌相当不自在。等到宁柰将红烧排骨端上桌后,庄陌刚一闻到那浓郁的香料味,又觉得嗓子眼里酸水直冒,好想吐,庄陌又是急冲冲地奔进卫生间,抱着抽水马桶吐了个天翻地覆,连胆汁都差点吐出来。 擦完嘴,镜子里面她的脸白得可以不用化妆直接去演女鬼了。 "我胃不舒服,就先不吃饭了。"说完便回了卧室。 庄陌打开笔记本,连了网络,开始在百度搜索上输入"恶心""食欲不佳""呕吐"这些关键词。 结果看到搜索项目,她脑袋懵住了。怀孕!这些反应居然是怀孕早期的征兆。 不可能,一定只是巧合罢了。自己只是消化不良、胃动力不足,吃一颗吗丁咛就没事了。 她又开始搜怀孕早期症状,她没有觉察自己输入这几个字时手都是颤抖的。 打开网页之后,她的视线僵在了这样一行字上,"正值生育年龄的妇女,月经正常,在性行为后超过正常经期两周,就有可能是怀孕了。"她的月经似乎已经延迟了二十天了。 太可怕了。不会真的是怀孕了吧!庄陌被这种可能吓呆了,连庄子蔚站到了她背后都没有察觉。 "你在看什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身后骤然响起庄子蔚的声音,庄陌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合上了电脑。 "没有,没什么。"她拦住他。 庄子蔚也不看她,"让开!" 合上的电脑被打开,按一下触控板,原先的网页立刻跳了出来。 庄子蔚不慌不忙地看完,抬起身体,很平静地看向她,"你怀孕了?" "没有没有。不可能的。"庄陌急忙否认。 "下午不要去学校了,我带你去医院。"丢下这么一句,庄子蔚走出了房间。 一颗骊珠乍时得 看见庄子蔚正要带庄陌出家门,宁柰从卧室里追出来,紧张地问庄子蔚,"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蔚哥哥,你带她去哪里啊?" 庄子蔚连头都没有回,径直拖着庄陌出了门。 上了车,庄陌心里七上八下的,万一,万一真的怀孕了怎么办?乱伦生出来的孩子,太可拍了,她不由向车座后面缩了缩,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庄子蔚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了她发白的脸孔,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略略收紧了些。 到了医院,鼻子里都是一股来苏水的味道,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挂了妇产科的号,二人从电梯里出来,庄子蔚大步走在前面,庄陌却在后面小步挪着,而且速度越发慢了起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廊尽头的那扇雪白的门一旦推开,她就会彻底陷入一种悲惨的漩涡里,再也抽不了身。 庄子蔚回头,看她远远得落在后面。眉头一皱,折回去,拉起她的手,将她径直牵进了那扇雪白的门里。 医生是一个面容温和的中年妇女,"怎么了?" 庄陌小心地觑一眼庄子蔚,发现他正看着窗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想知道是不是怀孕了。" "你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医生面容绷紧了。 呃,庄陌没想到会问这个,迟疑的过程里,庄子蔚已经替她说出来了,"五月三号。" 他怎么会记得。庄陌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医生原本看这两人之间怪怪的,还以为是什么未婚先孕的失足少女,现在看男子连这个都记得,估计先前猜错了,便笑眯眯地说道,"你老公可真细心。这样吧,去做个B超吧!" 护士领着庄陌进了B超室。 庄子蔚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妇产科门口走动的都是一些孕妇还有她们的丈夫。那些孕妇尽管体态臃肿,但几乎无一例外地脸上都带着一种母性的光辉,这种光辉使得她们平凡甚至暗淡的面容都显得生动起来。 再过几个月,她也会这样吗?庄子蔚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情绪,期待、忧虑、紧张、兴奋……他下意识地掏出烟来,旁边坐着的一个戴眼镜的男士立刻提醒他,"这位先生,这里是不可以抽烟的。" "不好意思。我忘了。"庄子蔚将烟盒塞了进去。 那男人见他相貌不凡气宇轩昂,便起了攀谈之意,"您妻子也怀孕了?几个月了?" "还不知道,在做B超。"庄子蔚难得接了陌生人的话头,"您妻子怀孕几个月了?" "快生了,在里面做产检。"男人努努嘴。正说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一手撑着腰,一手托着肚子,慢慢踱向这边。男人连忙跑上去,扶着她,嘴里还不住地说着,"慢点慢点。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经过庄子蔚那边时,朝他点点头,搀扶着妻子走了。 庄子蔚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呆了。 庄陌刚出来,医生就拿着B超单也出来了,"恭喜,您妻子已经有了7周的身孕了。" 庄陌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脚下一软,要不是庄子蔚眼疾手快抱住了她,险些摔倒。 医生见她如此反应,又狐疑起来,"这孩子你们要吗?不要的话就趁早做掉,对母体伤害小。" "我们不要。我们不要。把它打掉吧!医生把它打掉吧!"庄陌哆嗦着嘴唇,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谁说我们不要的。跟我回去。"庄子蔚抱起庄陌,向电梯走去。 医生看见二人远去的背影,摇摇头,现在的小夫妻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庄陌拉住庄子蔚的手,仰着头求他,"我们把它拿掉好不好。这个孩子不能要。我们把它拿掉好不好。" "我说过了,我要这个孩子。"庄子蔚语气有些焦躁。 "庄子蔚你疯了吗?这个孩子不能要,你明明知道的,这个孩子不能要。"庄陌努力说服他。 "闭嘴!"庄子蔚将庄陌塞进了车里。 回家的路上,庄陌一直在哭。庄子蔚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开车。 到了家,宁柰刚迎上来,就被庄子蔚推开了,他拖着庄陌进了自己的房间,又大力关上了门。 庄陌的手腕被他捏得简直快要断了,好容易他松了手,她一面揉着发红的手腕,一面用低却坚决地声音说道,"我会把它拿掉的。" 庄子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仿佛有一团团的云雾涌起,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你想把我儿子打掉?"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一边说一边向庄陌走近。 庄陌恐惧地往后退了两步,背上立刻感觉到一阵撞击的疼痛。该死,怎么把自己逼到了墙角,注定无路可退。 "不把它做掉,难道还生下来不成?你难道就不怕生出什么怪胎白痴畸形儿吗?"庄陌朝他吼道。 庄子蔚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了,庄陌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她又惹到他了。 "庄陌,我告诉你,我要你把它留着。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老老实实给我把孩子生下来。"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我不生,我绝对不生。我一定要弄死这个孽种!" "好,我先告诉你一件事,秦澜,就是你那个好妈妈,如今正待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你如果敢弄死我儿子,我就让人把你妈拆碎了,还要把她的颅骨当成保龄球来玩。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庄陌瘫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无力地哭了起来。 宁柰在门口将这一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颓然地靠在墙上,天哪,庄子蔚到底在想什么啊!他是学生物的,应该比谁都了解近亲繁衍的后代极容易有各种遗传病或者缺陷。他居然还要庄陌生下这个孩子。如果想要孩子,他明明可以找她啊! 庄子蔚出了卧室,就看见宁柰一副痴了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这干嘛?" 宁柰见了他,立刻拽住他的衣服,哭哭啼啼地问他,"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你们俩是叔侄啊!你如果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生啊,你为什么不找我……" 宁柰脸上涕泪横流,庄子蔚厌恶地甩开她的手,不耐烦地吼她,"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如果你接受不了,门在那边,你可以滚!" 最难思量是相思 自从知道庄陌怀孕之后,宁柰脸上那种温柔娴淑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她完全抹不清楚庄子蔚的意图。庄子蔚到底想干什么啊!难道成为一个畸形儿或者痴呆儿的父亲是很愉悦的事情吗?庄子蔚也并没有因为庄陌怀孕而对她温柔照顾起来,依旧冷淡得很。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庄陌如今也没有心思再去管宁柰的事了。不论人再怎么进化,自然属性始终摆在那里,当你身体不适的时候,你所有与外界连接的触突通通会转向内核。妊娠反应极其严重的庄陌现在竭力关注的只是身体的感受。任何事物与人,都比不上此刻自我存在的感知来得重要。眩晕、乏力、困倦、食欲不佳、呕吐……ròu体若不存在,失去意识,心智与意志也将不存在。别人怀孕都是日渐丰腴,她却是越发瘦了。背上的蝴蝶骨隔着衣服都能无比清楚地看见轮廓。 庄子蔚替她办了休学。俞珃早已经出国,他,大概原谅不了自己了吧!学校里也没有朋友,自然没有谁会挂怀她的去向。庄陌一个人静静地躺在c黄上,手忍不住放在了小腹上。小腹依然平坦,里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胚胎,长在她的骨血里。它会慢慢长大,也许会有他的眉毛,她的眼睛……自从怀孕之后,她有时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但是每次只要一想到那个残忍的现实,她所有的想象就会瞬间碎裂,不,不,这个孩子不会是个天使,只会是个魔鬼…… 撒旦之子,注定永远活在无望的黑暗里……永无天日…… 鄙夷……唾弃……憎恶……她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它可悲的命运。 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夜里,等到庄陌熟睡后,庄子蔚悄悄进了她的卧室,坐在了c黄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毯子被她踢在了一边,他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毯子。手指徐缓的揉上她郁结的眉心,似乎想抹去她的愁绪。 "唔——"庄陌并没有醒,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双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庄子蔚弯下腰,他的双唇轻轻印在了睡梦中人的唇上,粉白色的双唇有些凉。伸手到毯下,摸到搂在小腹上的手,那双手也是冰凉的,冰凉双手下的肚腹却是温热柔软的。 盖住那双没有温度的手,他有些颤抖地轻触了一下她的腹部,又快速缩回手去。这才徐徐起身离开,出门时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早上庄陌醒来时,已经快八点了。怀孕后她一直睡不踏实,经常在天色微朦时就惶惶醒来,然后每每看了眼晦明的天色又匆匆闭上双眼。不料昨晚竟然睡得格外安稳,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吃早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是各自扒拉着面前的食物。庄子蔚突然开口,"吃完了跟我出去一趟。" 他是朝着庄陌的方向说的,庄陌基不可觉地皱了一下眉毛,轻声说了一个"好"。宁柰本想开口询问的,但看见庄子蔚的神色,还是自觉闭上了嘴巴。 庄子蔚开车带庄陌向郊外驶去。 车停在了精神病院门口。精神病院孤立无援地位于S市的边缘地带,它一直扮演着一个尴尬的角色,正常人对它似乎永远讳莫如深。 庄陌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怔忡地看着那幢白□的小楼,妈妈,妈妈就在里面吗? 庄子蔚不顾她还在发愣,径直走进了那扇铁艺雕花的大门。庄陌只得加快脚步跟在他后面。 即使是在夏天,这里似乎也是凉浸浸的,有着大片的阴影——饱含着生命最深刻的原罪感。庄陌觉得仿佛有块巨石压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迎面走来几个穿着蓝白色条纹衣服的病人,有男有女,有体格健硕的护士走在他们旁边。这些精神病病人表情涣散,脚步拖沓迟缓,他们发青或深陷的眼窝里满是被抽空的的惫懒和惶惑。突然,一个胡子拉碴的男病患转头朝庄陌嘿嘿一笑,声音干瘪无力,还有粘稠的涎水顺着嘴角淌落。庄陌被他一吓,轻呼一声,一把拉住了庄子蔚的手。 庄子蔚将她拉近自己身边,握紧了她的手。一个带金丝边眼镜的外国男人从一扇铁门里出来,看见庄子蔚,连忙迎上来。 庄子蔚看见他,用英语问道,"戴维,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戴维摇摇头,依旧用英文回答道"庄,她的情况不太好,我已经加大了氯丙嗪的用量,目前她还出现了躁狂症的倾向,你要小心。" 庄陌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她"是指秦澜,她急切地摇晃着庄子蔚的手臂,"我想看她,求你,让我见见她。" 庄子蔚沉着声音拒绝,"你不能进去,她已经不认识人了,还有攻击性,你肚子里头又怀了孩子,太危险了。" 庄陌眼眶已经红了,仰着头可怜巴巴地求他,"我会当心的,不会伤害到肚子里的宝宝的,你让我进去见见妈妈,好不好?" 庄子蔚听见她说出"宝宝"二字,心头一热,当即软了声音,"我陪你进去。" 戴维开了门,庄子蔚牵着庄陌走了进去。病房内,秦澜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庄陌看着她的背影,咬着嘴唇,颤声喊了一句,"妈妈。"声音里满是难以自抑的伤痛。 秦澜居然转过头来,如今的她蜡黄的皮肤,木僵似的脸,就连眼眸都暗淡得像鱼眼睛珠子,哪里还有当年的美貌。 庄陌看见她这副样子,挣开庄子蔚的手,奔到她面前,包了一眼眶的泪,"妈妈,妈妈,我是慕慕啊!" 秦澜似乎在努力聚焦着想看清她,庄陌满怀期盼地看着她。不料突然她却捂住耳朵,尖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我不想的!" 又去推庄陌,庄子蔚连忙快步上前,将庄陌搂到怀里,朝戴维喊道,"镇静剂!" 戴维领着两个护士制止了秦澜的躁狂行为。 庄子蔚强行将庄陌抱了出去。他有些后悔带她过来了。原本只是怕她不相信他已经找到了秦澜,但是今日一见,庄陌受的刺激只怕不小。她现在怀着孩子,身体本来就弱,情绪又不稳定,唉…… 果不其然,晚上庄陌就开始发起高烧来。 庄子蔚不敢给她吃药,只得在家给她物理降温。宁柰几次要求让她来照看庄陌,都被庄子蔚面无表情的撵走了。 庄陌脸烧得红红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水汽,湿漉漉的。她大概有些意识不清楚,嘴里喊着"爸爸妈妈"还有"叔叔"。扶她起来喝水,她的眼睛半眯着,下意识地凑在水杯口沿咕嘟嘟股地喝着,喝完了,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气,还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看着她如此勾魂的小动作,庄子蔚心里咯噔直跳。 折腾到凌晨一点多,她才渐渐退了烧。 庄子蔚守在她旁边,看她睡着了,这才回房休息。宁柰见此情景,妒意更甚,险些将银牙咬碎。 早上醒来时,庄子蔚已经去了学校。 她对昨晚的事情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有人一直在为她换冷毛巾,还喂她喝水。在客厅里见宁柰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眼圈,只当是她照顾自己的。她不喜欢欠她人情,便低低开口道,"昨晚谢谢你。" 宁柰没听懂她说什么。便开口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庄陌当她故意要自己说两遍,只得按捺住怒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我说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宁柰知她误会了,心下得意,面上却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你以为我想照顾你啊,你叔叔他只顾着实验,顾不上你,只有我倒霉来照顾你咯,总不能让你烧成傻子吧!"说完从沙发上起身,扭腰进了厨房。 庄陌听了这话,心头又是微黯,悄悄回了卧室。 中午吃饭,庄陌恹恹的。庄子蔚见她这副样子,皱眉道,"不能这么挑食。你现在需要均衡的营养。" 宁柰趁机跟在后头应合,"就是就是。"说完还自作主张夹了一些胡萝卜丝给她。 庄陌本就讨厌胡萝卜,又是宁柰夹的,当即用筷子挟起扔在了桌上。 宁柰立刻委屈地看向庄子蔚,"蔚哥哥,我可是一番好意。" 庄子蔚并不知道庄陌不吃胡萝卜,眉头蹙得更紧,"胡萝卜为什么不吃?"说完自己挟了一些放进她碗里。 他不知道自己从来不吃胡萝卜吗?不知怎么的,庄陌又想起了上次那件粉红色的裙子。她心头的一阵烦闷,霍然站起来,推开碗,"我不吃了!要吃你们自己吃!"便急冲冲地往卧室走。她走得很快,因为她怕自己只要一慢下来,就会忍不住掉眼泪。 庄子蔚心头有些怒意,庄陌这脾气是越发古怪了。昨晚自己照顾了她那么久,今天看见他连个谢字都没有。回来就看见她一副漠然的脸孔。吃饭的时候又耍脾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上一次在饭桌上撂筷子之后她就和俞珃……想到这儿,心中火苗噼哩啪啦地燃烧起来。 庄子蔚也猛然起了身,也进了她的房间。椅子被他大幅度的动作带动,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抱着胳膊,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c黄上的庄陌,"你现在脾气是见长啊!庄陌。不要以为你怀孕了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庄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梗着脖子,挑眉激他,"好啊!你有本事就打死我!顺便将我肚子里的孽种一块儿打死,正好干净。"说完还故意挺挺肚子。 庄子蔚如何见得她的挑衅,当即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强行抬起她的下巴,寒声道,"你最好不要再让我听见什么孽种,不然有你好看!"说完,他放手准备离开。 刚被松开禁锢,庄陌又歇斯底里似地朝他叫起来,"它不是孽种是什么!你敢做怎么不敢认了!叔叔强奸自己的侄女,乱伦生出来的不是孽种是什么!' "啪"清脆的一记耳光,甩在了庄陌脸上。 庄陌瞪着眼睛看她,她的目光亮得怕人,庄子蔚甚至觉得有些刺眼,想别开眼睛。却听见庄陌冷冰冰的声音,"我帮你记着,这是你第三次打我。" 庄子蔚第一次听见她用如此冰冷的声音和他说话,心里居然一颤。他居然有了怯意,不敢去看她的表情,他怕看见她的漠然。于是他僵直着背,走了出去。 庄子蔚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庄陌真的开始对周围一切漠然起来。漠然,多么可怕的情绪,他甚至宁愿她是恨他的,只有不相干的人才会漠然以对吧!谁愿意去花心力恨一个不相关的人。 不相关?他们俩怎么可能不相关!不会的,绝对不会。他的骨血在她体内养育,连接着他们俩人的血脉。无论怎么样,在生物学上,他都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而她是母亲 ,这是一切道德说教人伦纲常都抹杀不了的事实。 尽管如此,庄子蔚还是控制不了心慌的感觉,他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这种无力感让他心惊。 从六岁以后,他已经习惯了掌握一切,他绝不允许任何事情游离于他控制的轨道之外,力不从心的感觉会让他觉得自己失败以及无能。 可是现在他全无办法。她正在怀孕的头三个月里,他不敢碰她,他怕一不小心,将这点血脉连结断送了,如果那样的话,他会不会就真的失去她了?他又无法忍受她的漠视,除了拙劣地用宁柰刺激她,他还能做什么?他承认他很想看见她吃味的样子,他要她在意他。 庄子蔚从来没有如此恼怒过,他恨庄陌的无动于衷,更恨自己的出乖现丑。他为了引起她的注意,竟然沦落到耍起这些把戏起来。他觉得耻rǔ。 宁柰觉得庄子蔚的脾气越发古怪起来。有时原本正和风细雨地与她交谈,他却会陡然暴怒,然后拂袖而去。宁柰心中苦楚,知道他的心思全通在庄陌身上。她知道自己如果明智,应该离开他,离开这种畸形的感情。可是她舍不得,她放不了手。庄陌简直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每日生生绞磨着她,让她寝食难安。她固执地认为庄陌才是她和庄子蔚感情里的第三者,其实三个人的感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庄陌其实并没有面上那般镇静自持,她看见宁柰和庄子蔚的亲密。她也知道这亲密绝大部分是做给她看的,可是明白并不能减轻她的痛楚。怀孕本就让女人敏感,她也无法免俗。她不明白,为什么庄子蔚的怜惜从来吝啬于分给她一丝一毫,无论什么事情她都要顺从于他,不管她意愿如何。可他呢?只会欺负她,强迫她,羞rǔ她。在他心底,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彩云易散琉璃脆 庄陌终于知道自己在庄子蔚心中到底算什么了。 宁柰的左手中指上戴上了一枚钻戒,钻石夺目的光芒晃花了庄陌的眼,也彻底刺碎了她的心。 宁柰收到钻石时激动地差点合不拢嘴巴。自己忍rǔ负重了这么久,终于看见曙光了,不是吗?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这枚钻戒让她所有的不快都不翼而飞,最近,即便是饭后刷锅,宁柰都是哼着歌的。 Who laugh the last,laugh the best。 这话不知道是哪个西方笨伯说的,不过宁柰觉得这话说得太好了。 整个晚上,庄陌就看见对面沙发上宁柰一直在把玩着手上的钻戒。如同鉴赏艺术品似的,宁柰故意翻来覆去地欣赏自己带戒指的左手。 庄陌看得刺心,便一言不发地上了楼顶。 楼顶是一个很大的天台。夏夜的天空如同巨大的蓝色丝绒,上面洒着细碎的星子,月亮如同吹不散的眉弯,挂在天上。庄陌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似乎想抚平心中的郁愤。有风吹过,送来了远方莫名的花香。 楼梯上传来庄子蔚说英文的声音。他刚洗澡出来,就接到亚当斯的电话。亚当斯是他的学长,现在在一家权威生物学杂志做主编,经常向庄子蔚约稿。 "Royal,最近在忙什么课题,很久都没有见你发表论文了。" 庄子蔚还穿着浴衣,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正在擦头发。他本来可以在客厅接电话的,可是一看见宁柰一脸迷恋地看着他的样子,他就觉得厌烦,索性上了天台。 "最近有点忙,学校里课程紧。待会儿我把拓扑异构酶的抑制机制实验报告发你邮箱。" 庄陌听见庄子蔚的声音越发近了,她不想面对他,便闪身躲在了天台的暗处。 "你还在研究近交吗?有什么进展没有?" "也没什么大的进展,我不过在自己推导近交系数罢了。" 亚当斯有些好奇了,"Feiconer不是早就推导出了公式吗?F值随近交 繁殖连续的代数而递增。增加的比率决定于交/配动物亲缘关系的密切程度。" "我知道。近亲/繁殖后代中某一来自共同祖先的基因相遇的概率为度量。全同兄弟姐妹/交/配,近/交系前几代数值不恒定,如前四代近/交系数上升率分别为28%、17%、20%和19%,以后每代上升率就恒定为19.1%。所以Felconer提出了计算公式:Fn=1-(1-△F)n。n表示近/交/代数,△F是每进一代的近交系数上升率。例如繁殖了10代,△F为19%,代入公式,则F10=1-(1-0.19)10=1-(0.81)10=1-0.1216=0.8784=87.84%也就是说繁殖到第10代时,纯度可达到87.84%,还有12.16%是杂合的。由于交/配方式不同,其△F也各不相同,同胞兄妹□△F为19.1%,同父异母jiao配11.0%,回交(亲子jiao配)19.1%,堂兄妹jiao配为8%……" 庄子蔚已经沉浸在他的学术讨论之中了,丝毫不知道庄陌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如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那样簌簌发抖,庄子蔚的语速太快,里面专业术语又太多,她只模糊听了个大概。但是"inbreeding"她是绝对听懂了的。 "inbreeding",近交,也就是近亲jiao配,太可怕了,难道在庄子蔚心目中,自己不过是他的实验品,和实验室笼子里的大鼠没什么两样吗?甚至不仅是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过是他缔造瑰丽的生物帝国里的可悲牺牲品罢了。庄陌抖得厉害,她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像错了位,相互之间挤压碾蹭着。这个事实太过于震撼,她接受不了。 庄子蔚已经转身下了楼梯,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听下去。庄陌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栏杆,站直了身体,她才发现她的小腿还在哆嗦。她想嚎啕大哭,似乎又想狂笑,他还真有科学献身精神,为了研究近交,把自己也当成了配种的雄性动物了呢! 目光投向了远方,她第一次真正产生了逃离的想法。 她要离开他!彻底从他生命里消失。至于别的什么,她也管不得了,她不能放任自己落到那般悲惨的境地。 庄陌是死死抓着扶手,挪回卧室的。宁柰在敷面膜,没有注意她,庄子蔚貌似还在打着电话。她一进卧室,就死死关紧了门。 眼睛开始发酸,强行抑制住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先是无声的啜泣,接着她单薄的肩膀也开始抽动起来。胸腔里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无力扑腾,只能任由水从自己的五官里灌进去,然后像一块石头一样沉下去……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是宁柰喊她吃水果。她擦擦眼泪,尽力平复自己的声音,"我已经上c黄了,我累了,要睡觉了。" 听得宁柰走远,她从c黄下拖出箱子,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东西很简单,最简单的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而已。然后她开始清点钱钞,平日里结余的现金,她点了一下,居然不少,有四千多,自己跟前还有一张庄子蔚给她的银行卡,里面大概有好几万,她想了想,还是把它从皮夹里取了出来,连同家里的钥匙一齐放在了枕头下面。收拾好这些东西,她又将行李箱推回c黄下,一个人坐在c黄沿,怔怔地看着窗外。 明天是周五,宁柰会去超市采购一周所需的食品和日用品。那时候她就可以趁机打的去汽车站,坐车离开这里了。这将是她在这儿的最后一晚,心里也说不出喜悲,只是一片空茫。 怀着这种曲折潮湿的心事,她爬上了c黄。 上了c黄,她一直辗转难眠,即便迷糊中睡过去,没多久也就醒了。就这样断断续续睡到快五点,庄陌睁着眼睛注视着窗外,看着天色由漆黑变为灰色再慢慢变得透亮……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她是想起c黄的。她想放任自己最后一次,和他一块儿吃完最后一顿早餐,可是他的眼光太犀利,她怕自己藏不住,终于还是躺在c黄上直到楼下响起他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她随后也穿好衣服,短袖衬衫,牛仔裤,都是最为清慡简单的款式。洗漱的时候,宁柰已经打扮好了,准备去超市。看见庄陌,她还好心情地问她想吃什么水果。她嘴里含着牙刷,支吾道,"葡萄吧!' 宁柰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庄陌立刻加快速率,匆匆洗了个脸,便回了自己的卧室。她拖出箱子,做了最后的检查,扣上金属搭扣。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拖着拉杆向外走去去,到了玄关处,她有些留恋地缓缓环视一周,轻轻吐出一句,"叔叔,再见"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此间才省相思错 宁柰十点的回到家时,开了门,发现庄陌的拖鞋放在了鞋架上,她的黑色帆布鞋却不见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急忙跑进庄陌的卧室,发现空无一人,c黄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心知庄陌怕是走了,她本想立刻通知庄子蔚,但一想到庄陌离开不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好事吗?她便又换了鞋,拎着购物袋又出去了。 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馆,宁柰气定神闲地要了一杯冷饮,慢悠悠地喝完了。等到快十点四是五的时候,她才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庄子蔚。庄子蔚正在实验室,按照一般习惯,他是不会接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从早上离家,他就觉得心神不宁,上课的时候居然破天荒地讲错了一个小知识点,底下的学生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他接通了电话,那头是宁柰着急的声音,"蔚哥哥,庄陌不见了……" 庄子蔚脑袋一轰,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一句如同回声一样不停地在脑子里盘旋:庄陌不见了。庄陌不见了!庄陌不见了! 他挂断电话,连忙和实验助理打个招呼,连白大褂都来不及脱,就一路狂奔向停车场。一路上,偏偏又遇上了几个红灯,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关节都泛了白,青筋一根根暴起。 终于到了家,宁柰开着大门等他,他一把推开她,鞋也不换,就奔进庄陌的卧室,没有人。他疯了一样的将家里楼上楼下的房间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人! 庄子蔚的脸上像乌云密布的天空,他怒吼道,"庄陌,你给我出来!庄陌,你给我滚出来!" 宁柰见他一副癫狂的样子,惴惴不安地cha了一句,"我都找过了,她不在。她c黄下的旅行箱也不见了。" 庄子蔚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问她,"是不是你和她说了什么?" 宁柰觉得脖子都快断了,她拼命地去掰他的手,庄子蔚见她要说话,这才松了手,但眼睛依然如盯住猎物的鹰隼一样,丝毫不放。 宁柰后怕地揉着脖子,委屈道,"我早上八点就去超市了,根本不在家。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我立刻就打电话给你了。" 庄子蔚眼光扫向沙发上的购物袋,走上前去,在里面扒拉一阵,拿起收据小票,扫过尾段,寒声问她,"你九点半就结帐了,为什么十点四是五才给我打电话?" 宁柰惊恐地看着庄子蔚一步步向她逼近,哆哆嗦嗦地说出了实情。 庄子蔚倒没有拿她怎么样,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庄子蔚冰冷的声音,"既然她走了,你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了。你该回哪儿就回哪儿去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宁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赶我走?" 庄子蔚突然暴喝道,"快滚!"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我们已经那个了……"宁柰还在垂死挣扎。 "闭嘴,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酒里加了料吗?" 宁柰的脸一下子变得如同白垩一样。 庄子蔚看了一下手表,"十二点之前,你给我从这里消失,把你所有的东西通通带走。老爷子欠你们宁家,我可不欠!" 宁柰没有想到庄子蔚如此冷酷,她哭着跑进了房间。 庄子蔚又进了庄陌的卧室。她的卧室收拾得异常整洁,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原位。仿佛她只是出去转悠一趟就会回来似的。 庄子蔚打开衣柜,她的衣服基本上都在,她只带走了几件最简单的衬衣和针织衫还有两件外套,那些精致昂贵的裙子小礼服都被留下了。 书橱里倒是空出了几个位置,看来她带了些书走。 拉开抽屉,她历年生日,他送的那些值钱的项链首饰原封不动地搁在里头。 当庄子蔚拿起c黄上的枕头时,他的怒气达到了顶峰,他给她零用的信用卡还有家门钥匙居然她都留下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彻底和他撇清关系吗? 她竟敢离家出走!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她竟敢离家出走! 庄子蔚拎着车钥匙,又是急吼吼地上了车,向车站疾驰而去。 到了车站,他拿着皮夹里庄陌的照片问遍了每个窗口,得到的都是失望的答案。 没有人看见过她。 居然没有人看见过她。 汽车站,火车站走遍了,问遍了,都没有任何线索。 庄子蔚颓然地靠在车上,茫然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走南行北的旅客们,他多么渴望他的庄陌能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颜如花地望着他…… 不会的,她不会回来了。这一回她是铁了心离开他了,他终于失去她了…… 庄子蔚回到家时,宁柰已经乖乖离开了。诺大的房子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夕阳如血,如同一枚火漆,残忍地封起了过去种种。 庄子蔚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双手扶着额头。他努力回忆着昨天的每个细节,希望能从里面看出一些端倪。庄陌在这之前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离开的迹象,以他对她的了解,庄陌决计没有这等城府,能够掩饰到连他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回到客厅接电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看见庄陌从楼梯那边下来。当时也没多想。那边通向的是楼顶的天台。莫非他打电话的时候她也在天台。可是在天台并没有看见她呀。 如果她当时也在天台的话,他和亚当斯的电话她应该听见了,他们不过聊了一些学术问题。不好,庄子蔚突然恨死亚当斯了,这厮什么不可以说,偏偏和他讨论什么近交。庄陌最近敏感得要命,她听到近交这还得了,铁定联想到自己身上去了。她一定以为自己把她当成试验品了。 理顺了思路,庄子蔚简直想直接飞到波士顿将亚当斯海扁一顿。 孤灯照影度寒宵 庄陌担心庄子蔚会找到她,没有敢在车站内坐车。而是上了经常在车站外围接活的私车。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原本想回A市的,但考虑到庄子蔚一定也会想到那里,便去了邻近A市的一个三线城市T市。 到了T市车站。她下了车,先去附近的报刊亭,买了一张新的手机卡装进了手机。车站附近有不少房屋中介,她挑了一间看上去比较可靠的,走了进去。 "我想要租房子。" 一个中年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问她,"多大的?水电家具电器要齐全吗?地段有要求吗?" 庄陌想了一下,斟酌着开了口,"房子不要大,五十平方米以下,最好在比较方便的地方,水电要齐全,最简单的家具就可以了。" 女人随手在电脑上敲击一阵,"盐湖路79号有间房子,四十七平方米,水电齐全,里面有最简单的家具,还有电视机冰箱和热水器。房租六百一个月。" 庄陌盘算了一下,同意了,看了户主的房产证身份证复印件之后,她付了五十块钱押金,又说"我刚到这边,能不能现在就去看房,我想今天就搬进去。" 女人同意了。叫了辆出租车,喊了手下一个年轻姑娘和她一起去了。 到了那边,庄陌才知道是一幢老式住宅楼的二楼,开门一看,里面桌椅c黄铺都挺全,冰箱电视热水器试了一下,都好用。水电也一切正常。 签了房屋租赁合同,庄陌考虑到自己跟前钱也不算多,便先租了三个月,付了押金后。她拿到了钥匙。 等到那个年轻姑娘走后,她稍微歇了片刻,又拖着行李锁了门去附近的便利店打听换锁的地方。 换完了锁,她的心才落回了肚子。 锁了门,她觉得疲乏得要命,也顾不得c黄上连c黄单都没有,就躺在c黄垫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她将车上剩下的面包就着矿泉水吃了,勉强填饱了肚子。 开始收拾屋子。简单打扫过后,她开始列出必须采购的东西,因为要考虑预算,她不得不仔细斟酌,能不买的尽量不买。 c黄单、被子、电饭锅、碗筷、毛巾、脸盆……要添置的东西居然还不少,她开始有点后悔把那张信用卡扔下了。 当她正在考虑找工作挣钱的时候,庄子蔚也正坐在家中她的c黄上担忧起来。庄陌从来没有单独生活过,她能够照顾好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吗?她连钱都没带什么,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该怎么生活?她大学还没有毕业,怕是连工作都不太好找,何况她还怀着身孕,这可如何是好? 越想庄子蔚越发担忧起来,眉毛简直拧成了川字。事不宜迟,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她。想到这里,他打了个电话到S市赫赫有名的侦探事务所,要求他们立刻派人过来与他面谈。 来人是一个看上去很干练的中年男子。庄子蔚也不和他客套,直奔主题,"我妻子离家出走了,你们有把握找到她人吗?" "这位先生,我们需要您提供您妻子的相关信息,才好开始工作。"来人说话相当专业。 "她叫庄陌。今年21周岁,身高1.68,体重大概在95斤左右。长得非常漂亮。" "可以提供照片给我们吗?"来人依旧彬彬有礼。 照片,庄子蔚有些犯难了。他和庄陌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确实没什么照片,准确的说是一张都没有,除了他一直藏在皮夹里的那张。他咬咬牙,取出了那张封塑照片。来人拿起照片,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迷你的照相机,对着照片拍了几张,便双手将照片递还给了庄子蔚。 庄子蔚看着照片上的庄陌,手指轻轻地拂上了她的脸,那种珍惜的感情连来人都有些动容。他们做这一行的,见多了有钱夫妻之间的相互猜忌,玩心计耍手段,为了钱财利益不择手段。做长了,心也冷硬起来。 他放缓了语气,"还有一些问题,希望先生据实以告。" 庄子蔚点点头"请讲。", "您妻子是何时离家出走的。" "今天早上八点左右。" "您妻子可有亲友在本市或是附近?" "她老家在A市,但是她应该不会过去的。她现在就我一个亲人了。没有朋友亲友在这附近。" "恕我冒昧,不知您妻子为何离家出走?" 庄子蔚苦笑,"我让她伤心了。" "那她以前是从事什么工作或是什么专业的?" 有些迟疑,"她大学还没毕业,学的是生物工程。" 来人沉思了一下,"听您先前在电话里说,她并没有带什么钱离开是吗?" "不错。" "也就是说她基本无法以本专业谋生了,那她有什么特长吗?" "她钢琴弹得很好。"庄子蔚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 "您妻子可有什么特殊之处?比如说暴露在外面的身体特征。" "她目前怀着身孕,快三个月了。" 来人眉毛微蹙,"这就有些棘手了。女性在怀孕期间体貌变化比较大,会增加我们工作的难度。" "只要能安全地找回她,钱上面你们随意。" 来人记录下这些关键点,"我们事务所接受您的委托了,订金请您一周之内打到这个户头上。此外希望您能提供一份详细的您妻子的性格描述,越详尽越好。一旦有进展我们会立刻和您联系。保密性上您尽管放心。" 庄子蔚签过委托书,送来人出了门。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庄陌的卧室,躺在了她的c黄上。c黄上似乎还留有她身上那种淡淡的幽香。庄子蔚感受着她留下的气息,心中痛楚更甚。 庄陌,你到底在哪里? 庄子蔚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他从来没觉得这幢房子如此像一个坟场,冰凉的月光使得屋子从里到外到外都散发出一种噬骨的寒意。他觉得冷,他很怕他以后的生命都将这样孤寂地一个人躺在这张c黄上。随着时光的汩汩流逝,庄陌的气息会越来越淡,最后她气息里最后一个分子在时间的罅隙里粉碎,那么,那时候,是不是意味着她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捕捉不到? 离愁似水淡还浓 庄陌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她虽没有择c黄的毛病,但是毕竟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又是一个人,心里始终有一根弦绷着,无法松弛下来。夜里前前后后醒来了好几次。卫生间水箱似乎有点漏水,一直滴滴答答地漏水,在寂静的夜里听着分外恐怖。 她蜷缩着身子躺在c黄上,虽然是九月初,这里似乎倒不太热,窗户开着,夜风吹进来反而有几丝凉意。因为没有被子,她只得拿了一件长外套披在身上。 手不经意间拂上了腹部,她心里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今天一天心思全扑在其他事情上,险些忘了这事。 睡意立刻跑得干干净净,庄陌索性起了身。这个孩子必然是留不得的,再过一两天就满十二周了,明天看来得先去医院一趟。 可是,真的要把它拿掉吗?它也是一条生命啊。七个月后它会哭会笑,它会有藕节一样胖乎乎的小胳膊和小腿,它还会追着她喊"妈妈"…… 不,不,它更有可能是一个丑陋残缺的孩子,不会笑不会哭,只会流着亮晶晶的涎水啃手指…… 庄陌被这种想象吓住了,明天,明天一早就去做掉它,一定要做掉它…… 晨光微熹的时候,庄陌就起了c黄。 简单的洗漱之后,她便去附近的杂货店买了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回来。到底是小城市,民风淳朴得多,杂货店的老板娘居然还主动告诉她哪种塑料盆更加结实耐用,拉拉杂杂地买了些衣架毛巾口杯面盆之类的,只花了五十块钱都不到。 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就是一个小菜场,不少早点摊设在菜场周围,她花两块钱吃了一碗鱼汤面,便回去了。 时间还早,医院八点才正式开门。 庄陌静静地坐在c黄沿,行李箱就在她的脚边。她的目光有些迷茫,思绪无意之间又飞到了庄子蔚的身上…… 他这时候在做什么呢?昨天知道自己的离开,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一定很生气吧,不,应该是暴怒。他最讨厌别人违背他的意志了,尤其是她。 他应该会想办法找她吧!可是天下这么大,他即便有通天的本领也很难找到自己吧!然后时间长了,他的心思也就淡了,倦了,能不能找到她应该也就无所谓了吧!从此以后,他们两人也就不再相关了,他们会有各自的生活…… 庄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相关,这不是她曾经祈求过的事吗?为什么当她的愿望即将实现的时候,她却感觉到莫名的伤感呢?这种伤感的情绪如同一片沉重的雾霭裹挟了她,让她觉得如此灰心,连屋外明媚的阳光都堪堪黯淡了几分。 八点半的时候,庄陌已经坐在T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门口的条椅上了。因为人还不少,她在等着叫号。 她手里捏着一张医院护士发的画报,画报上是好些个小孩子的画像,她怔怔地盯着右下角那个皮肤有些黑的小男孩,他有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乌溜溜的。 她的手不由抚上了小腹,他们的宝宝也许也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吧,毕竟他的眼睛就是那种纯粹的墨色。 真的舍得把它打掉吗?她问自己。从遗传学上说,他们两个的孩子并不百分之百是残缺的,也许,也许它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活泼。 她几经退出了他的生命,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她甚至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除了记忆,她与他之间的记忆,还有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维系她与她的纽带,是维系她与记忆间的纽带,维系着他们两人所有的过往。如果失去这个孩子,她的记忆也随着光阴而日渐黯淡蒙尘,她会不会忘了他,忘了他带给她的情动、悲喜、爱恨? 想到这里,庄陌站了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医院。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亲手扼杀自己的骨ròu,不论这个孩子健康与否,聪明与否,它都是她的孩子,是她和他的孩子。 她要生下它。 做了决定之后,她要考虑的就是找工作了。 自己还没有大学毕业证书,在这个小城,找到和专业相关的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肚子里怀着孩子,劳动强度大的工作显然也不适合。该怎么办呢?庄陌有些犯难。 正低着头走路的庄陌不期和一个正向相反方向走路的女人轻轻撞了一下。那个女人竟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庄陌连忙扶住了她,连连道歉,"对不起,您没事吧?" 女人约摸四十多岁,保养得当,眉眼非常柔美,可以想象当年是何等绝色。她虚弱地笑了笑,"不关你的事。我有些低血糖。要不是你,我恐怕倒要跌倒了。" 庄陌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忙吗?" 女人开始费力地拉开皮包,拿出一百块钱递给她,"麻烦帮我买点甜豆浆过来,可以吗?" 庄陌接过钱,便去了最近的一家茶饮店,买了一杯甜豆浆过来,递给了女人,又将找零的钱清点好,递给她。 女人喝完豆浆,脸色立刻好多了。她细细看了一下庄陌的面容,衷心夸赞她不仅长得好,心地也好。庄陌连连谦虚。女人听她口音,便问道,"你不是这边人吧?" 庄陌见她可亲,便坦言道,"我不是这边人。其实我刚来这里没几天,想找份工作。" 女人看了看她的手,纤细修长,非常漂亮,便问她,"你会弹钢琴吗?" 庄陌连连点头,"会的会的。我考过十级,还拿过全国业余比赛第一名。" 女人温和地说道,"我看了你就觉得投缘。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到我的咖啡馆里弹钢琴,月薪一千二,包吃,怎么样?" "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可是我现在,我现在怀孕了,不知道会不会,会不会不方便……"庄陌不想骗人,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情况。 女人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没有想到她这么诚实,赞赏地看向她,"没关系的,我那里是咖啡馆,又不是酒吧。如果你愿意,就和我回店里看一看吧!" 从路上的交谈中,庄陌知道女人姓何,名素心。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叫做"屿"的咖啡馆。 咖啡馆面积不算大,但是看得出布置的相当花心思。原木的桌椅只上了一层清漆,非常有质感。窗帘是那种玫瑰紫的丝绒,上面覆盖有一层银色的纱网,非常漂亮。 在咖啡馆东南角有好几个巨大的木质书橱,里面放满了各种书籍。书橱周围自然摆放着几个棕色的皮质沙发。圆弧状的吧台后面是cao作间,是制作点心和咖啡的地方,里面放满了各种咖啡机烤箱之类的工具。咖啡馆前台垂着水晶珠帘,将演奏台和消费区隔离开来。 何素心打开钢琴,示意庄陌弹奏一曲。庄陌酝酿了一下情绪,弹了一曲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何素心用心听着,不由心惊,她粗通钢琴,仅就单纯的聆听而言,庄陌弹得非常好,旋律一如秋风吹醒树叶,落叶深吻大地。让她感觉好像有只小斑鸠在她耳畔喁喁私语,絮絮言情。但是她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其间的忧郁,就像她初见庄陌的时候,从她漂亮的眉眼间她感觉到了深重的忧郁。又联想到她小小年纪背井离乡,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怕又是一个情殇女子吧!心中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我弹得可以吗?何阿姨?"庄陌怯怯地开口。 何素心温柔地笑着,"弹得太好了,如果方便的话,今天下午就在这里工作,好吗?" 庄陌连连点头。还不忘感激地朝何素心鞠了一躬。 何素心愈加欣赏起庄陌来。 别亦无言梦亦空 庄子蔚的学生们都感觉到了庄教授的异常。 平日里庄教授永远是强势的飞扬的,可是如今他身上却环绕着浓郁的暮气,尽管他课上还是一样专业,但是学生们注意到他总会不时地看向讲台上的手机,仿佛在等着什么似的。 而他带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则觉得庄教授愈发严苛起来。以前他们弄错数据庄教授不过一记冷酷的眼神以做警告,而现在只要是实验数据没有精确到他达到的数位要求,他就会直接冷语嘲讽,甚至有个别女研究生面皮薄的被他弄得哭了起来。众人都是战战兢兢,临深履薄,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这些日子里,他每天打几个电话到事务所,与对方联系,得到的都是目前还没有线索的消息。他心中又急又怒,恨不得亲自去找,可是相比他大海捞针似的乱找一气,交给专业人士也许希望更大。除了等待,还是等待,在这等待中他脾气越发暴躁起来。 他几乎不愿意回家,一回家,冷锅冷灶,空无一人,连呼吸的空气似乎都是森冷的。所有的事实都在无情地提醒他:庄陌离开他了。 可是待在实验室就能缓解他的伤痛吗?能抚平他的狂乱吗?实验室只有药剂刺鼻的气味,连她的一缕气息都捕捉不到。 所以,即使要忍受刻骨的孤独,他还是会选择回家。如今庄陌的卧室窗户他是从来不开的,他生怕一旦打开,她的气息会消失地更快。 她看过的书,现今在他手里一本本掀开过,翻动过,似乎连抚过她曾经翻看过的书页也成了一种幸福,毕竟她的指尖曾留连在字里行间,他渴望感触她指尖的温柔,哪怕是虚幻也好。 晚上睡觉,庄子蔚多么渴望她会入他梦中,告诉他她在哪里,她好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好。可是她那么吝啬,连入他的梦都不愿意! 是啊,她走了,自然是不愿意再见他的,当然不会出现在他梦中。 庄子蔚感到无比的绝望。 尤其是他想到庄陌很有可能已经将他们的孩子打掉了。 她那么讨厌这个孩子,刚得知它存在的时候她就要求流掉这个孩子,现在一旦离开他,怕是迫不及待地做掉它了吧!一想到她和他的骨ròu可能已经变成白色搪瓷盆里的一滩血块,他就觉得心如刀绞。如果没有了这个孩子,他又没有找回她,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彻底离开了她的生命,连任何痕迹都未曾留下?她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也许她很快就会遇到别的男人,英俊的,年轻的,然后她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为别的男人生育孩子。 不,庄陌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对我。 庄子蔚痛苦地扶住了头。 庄陌已经在"屿"工作一段时间了。她从心底喜欢这个地方。 何素心对她非常好。其他员工也很和善。 咖啡馆的客人并不算多,但是似乎都是熟客,给小费异常大方。 平日里,除非客人点歌,她只要随便弹一些曲子。她不太喜欢弹流行歌曲,但是太古典的也不太适合在这里弹,所以她会挑一些比较适中的曲子。 今天下午有一个客人点了一首《tears》。这是一首悲伤的曲子,弹着弹着,她的心弦似乎也被拨动。是啊,多年后,如果我们相逢,我将以何来面对你,沉默还是眼泪? 忧伤的琴键中,庄陌感觉自己的泪珠慢慢溢出眼眶。多年以后,如果有幸相遇,那些无法启齿的往事,会凝成你我心底的一滴泪吗?抑或就这么被现实的烈阳蒸发掉了,点滴不剩。 我曾经无数次为你哭泣过,安静的,无声的,伤心的……世界从不公平,当我这般思念你的时候,你会不会也这般想念着我? 何素心看得很清楚,庄陌应该是很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吧!只有一个女人真心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为他养育后代。庄陌这么年轻漂亮,她的人生完全可以走得更好,她却选择独自将孩子生下来。相比之下,当年的自己真不能跟她比啊! 等到客人走了,她给庄陌送过去一叠点心,温和地问她,"几个月了你?" 庄陌的肚子已经有些微微隆起,但并不明显,她有些脸红地回答道"快四个月了。" 何素心轻轻点头,"那你可要注意些了,不要太累了,另外孕妇不能老是伤心,对孩子不好。" 庄陌知道她是看见刚才的失态了,"嗯"了一声,垂下头,手却轻柔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已经快一个月了,庄陌离开他已经快一个月了。 庄子蔚对时间已经失去了概念,当他一个人艰苦卓绝地想念她的时候,时间似乎凝滞了,走得特别慢;可是一个不留神,庄陌离开他居然整整二十九天了。 二十九天。六百九十六个小时。四万一千七百六十分钟。 他已经三十五了。他剩余的生命是否都会这样在煎熬中度过? 现在的他,仿佛一个被劈了一刀还得闷头走路的人。他不敢恣情放任自己去想念她,这种思念太过疼痛。庄陌成了横贯他身体上的巨大伤口,深可见骨。 为了不让自己陷于绝望的泥沼里,他不得不将自己扔进工作的汪洋大海里。所以他已经习惯很早就开车去学校实验室。 早上他刚停下车,在车里抽了一支烟之后,脚刚落地,就感觉有人在后侧拽住了他的裤管。他回头,是一个挺漂亮的小女孩。 庄子蔚蹲下身子,看着这个粉嘟嘟的小姑娘。小姑娘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细细的羊角辫,大眼睛上长睫毛卷翘着,像个洋娃娃。 她奶声奶气的喊着"叔叔,妞妞找不到妈妈了。"但并不哭,只是拽着他的裤子。 他并不是喜欢孩子的人,但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自己和庄陌的孩子,心里立刻软成一滩水,他放柔了声音,"叔叔陪你在这儿等你妈妈好不好?" 小姑娘点点头,居然又问起他来,"叔叔有宝宝吗?" 庄子蔚心尖一颤,想了想,终于还是缓缓开了口,"叔叔的宝宝还在它妈妈的肚子里。" 小姑娘人小鬼大地看着他,"叔叔的宝宝一定很好看。" 他哭笑不得。是啊,他和庄陌的孩子应该长得极好吧。 他拍拍她的脑袋,"为什么?" "应为叔叔很帅。" 庄子蔚有些目瞪口呆,这才多大的孩子,已经知道什么叫帅了? 远处有一个苗条的身影向这边奔来。 小姑娘也挥舞着小手,喊着,"妈妈加油!妞妞在这里。" 女子赶到这里,气喘吁吁地向庄子蔚道谢,不料一抬头,惊住了,结结巴巴地喊道,"庄教授?" 庄子蔚仔细看着她的脸,终于试探性地喊道,"韩菁?" 女子正是他以前的研究生韩菁,没有想到这么些年她居然已经结婚生子了。 韩菁显然很高兴庄子蔚对她还有印像。她拉过女儿,"妞妞,这是妈妈以前的老师,快喊人。" 小姑娘小嘴一扁,"刚才已经喊过了,我还和叔叔说话的。" "怎么能喊叔叔,没大没小的。"韩菁拉拉女儿的小辫子。 庄子蔚微微一笑,"称呼上无所谓的。你女儿很可爱。" 韩菁有些惊异于庄子蔚此时的表情,柔情?她没有眼花吧? 庄子蔚再次蹲身,捏捏妞妞的小脸,"叔叔要走了。再见咯。"又起身和韩菁打个招呼,向实验室走去。 妞妞大声朝他的背影喊道,"叔叔拜拜。" 庄子蔚回头一笑,竟然是异常温暖柔软的笑容。 韩菁决定威逼利诱女儿,"妞妞告诉妈妈,刚才你和叔叔谈什么了?" 小姑娘哼了一声,"就不告诉你。" "那今天的动画片不给妞妞看了。" 动画片可是她的心头ròu,小姑娘立刻妥协,"我和叔叔说宝宝的。" 韩菁有些糊涂了,"什么宝宝?" "叔叔的宝宝啊,叔叔说他的宝宝还在妈妈肚子里。"小姑娘有些鄙视地看她妈妈一眼。 庄教授居然要当爸爸了?天,韩菁被吓到了,他们那一届毕业的研究生至今都对"小师母"的身份充满好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小师母"修成正果的。看来这次同学聚会可以好好八卦一下了。 秋雨销魂飘冷意 T市的气候偏冷些。十月份的时候外套已经需要穿上身了。 庄陌的肚子如今已经有些显怀,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她发觉今天等公交的人明显比往常多了不少。她撑着伞,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左手护在肚子上。说也奇怪,自从下定决心要这个孩子之后,她的心思就几乎全被肚子里的孩子牵住了。吃饭不再以自己的喜好,而是要考虑到营养的全面。上下楼梯,她都会异常注意。人多的地方,她会自觉远离。莫非这就是母性吗? 她是在后面上车的,所以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幸好也不远,她便扶着座位的把手站着。不料离她很近的一个座位上的年轻男孩子却红着脸站了起来,让她坐。 她推辞了一下。那个还是学生样子的男生却说,"你是孕妇,自然应该让你坐。" 庄陌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别人已经能看出来了吗? 旁边有热心的女乘客也cha嘴,"快坐下吧!你可是双身子。" 庄陌微赧,谢过众人,便坐了下来。心里却有些不自在,几个月前,她也还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也许会在公交车上给"老弱病残孕"让座,不想现在居然已经需要别人给她这么个孕妇让座了。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不过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没得怨。这个孩子是她宿命的背负,她只能承担,甚至甘之如饴地去承受它的沉重,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轻浮的生不会如同轻絮浮尘一般湮灭在无情的时间里。 下了车,才发现雨居然下大了。她撑起伞,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着,雨点被风吹得有些歪斜,她得身上和脸上都有不少雨水。地上已经有不少梧桐得落叶了,秋天真的到来了呢。 到了"屿",何素心见她有些淋湿了,嗔怪道,"这么大的雨,反正也没什么客人。你就打个电话在家好好歇着就是了。何苦还跑这么一趟,要是碰着摔着可怎么办?" "何阿姨,我没事的,现在不是月份还小嘛,我总得对得起您开给我的工资啊!" 庄陌接过毛巾,擦擦脸。 何素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心眼里喜欢庄陌。她爱怜地点点她的脑门,"你啊,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你也四个多月了吧!自己一定要注意啊!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开口,不要不好意思,知道吗?" 庄陌点点头。 何素心低低叹了口气,"我一直没有问过你的私事,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再拉扯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要想清楚了啊!" 庄陌感激地朝她一笑,"我知道的。我会好好把它养大的。" 见她一脸坚定的神色,何素心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往cao作间走去。庄陌听见她轻声地自言自语,"唉,不知道哪个没眼睛的抛下这么好的姑娘,作孽哦……" 心底又是不可抑制地一痛。他会想念她吗?现在的她,总是忍不住想起他。因为是血ròu相连的亲人,所以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许多话反而成为两人之间的禁忌。交流是可耻。亲近更是可耻。如今离开了他,似乎那种无处不在的血缘压迫反而淡了很多,既然不在他身边,难道还不能放任自己去想念他吗? 其实S市也已经开始凉下来了。庄子蔚去拿车的时候,发现车身上居然有不少法国梧桐的叶子。并非是金黄色,而是绿中泛黄,筋脉还很清晰,显然是被风吹下来的。他虽没有文人"一叶知秋"的情怀,却不由也在心底感叹世事无常,总是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比如说感情。他何曾料到自己会爱上她,还爱得如此之深,他又何曾料到她会离开他,至今都没有音讯…… 坐进车里,他缓缓开车离开了学校。 驱车经过学校门口的一家音像店时,一阵熟悉的旋律飘进车内。 是庄陌的手机铃声,正经过音响的扩音在这个热闹的街头回荡。 庄子蔚忍不住降低速度,将车泊在了路边,仔细去听歌词。 我会是你的梦想,我会是你的愿望,我会是你的幻想 我会是你的希望,我会是你的爱,你所需要的一切 每一次呼吸之后,我就更爱你一点 真诚、疯狂而深深的爱着你 我会坚强,充满信心 因为我指望于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生存的理由,一个更深的意义 我要与你一同站立在高山上 我要与你一起沐浴在大海中 我要像这样永远的躺着,直到天空崩落在我身上 当繁星在丝绒般的天空上闪闪发光 我会许个愿,将它送到天堂 然后,让你不由得流下喜悦的泪水 为那所有的欢愉与必然 我俩被幸福所围绕 被最伟大的力量保护着 在寂寞的时刻里,你心里将盈溢着喜悦的泪 你看不出来吗?宝贝 你不需闭上眼睛 因为这一切就在你面前 你所期望的终将实现 …… 庄子蔚跨出了车门,头一次走进音像店。店主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生。正戴着巨大的耳麦摇头晃脑地听着音乐。庄子蔚用中指叩了叩收银台。她才从音乐世界里清醒过来,摘下了耳麦,她看向庄子蔚,心底大赞"好帅",嘴上却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位先生要买什么吗?" "刚才你店里放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哦,是野人花园的truly madly deeply ,很出名的曲子呢。这首歌曲在1998年的世界榜上排名第二,仅次于歌后Cillion Dion的《My heart will go on》……"女生还想絮絮叨叨地介绍什么。庄子蔚却截住了她的话头,"我想要买这张CD。" 女生有些为难地看向他,"这是老早的专辑了,我得好好找找。不过我可不保证店里还有这张CD。" 庄子蔚点点头,女生开始在店里四下找寻开来。费了近二十分钟,女生才在哪个旮旯里拿出了一张已破旧的CD来,连外封都已经泛黄了。女生将CD递过去,"呶,给你。不过不好意思啊,已经有些旧了。你还要吗?" 庄子蔚已经掏出皮夹,"多少钱?" "已经旧成这样了,你十块钱拿走吧!" 庄子蔚递过去一张一百元面值的。女生抓抓头,"您没有零钱吗?我今天还没开业。" "不用找了。"庄子蔚淡淡说道,拿起CD径直向外面走去。 女生愣住了。等到他上了车,才捏着钱跑出去,"不行不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你太吃亏了……" 几回魂梦与君同 庄陌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些吃惊。肚子开始不可抑止地凸起,以前所有的衣物都已不合身了。何素心怜她经济拮据,又知她心性高不肯占人便宜,便借口她是自己咖啡馆的员工,有义务负责员工的着装,送了她好些漂亮的孕妇衣裙。 拗不过她的好意,庄陌只得满怀感激地收了下来。 怀孕快满五个月的时候,庄陌第一次感觉到了胎动。 当时是晚上,她正一个人安静地靠在c黄上,看着书。突然她觉得肚子里仿佛有一条鱼在游泳,嘴里似乎还在调皮地"咕噜咕噜"吐泡泡。 怀孕这么些时候,她并不敢去医院检查。她害怕从医生嘴里得到什么可怕的答案。她只能每日祈祷上天赐给她一个健康的宝宝,不需要特别聪明或是漂亮,只要能健康地出生,她就心满意足了。 肚子的孩子原先一直安安静静,从没有让她费过什么心。第一次胎动,让她的心里满满的全是温柔,如同饱胀的水蜜桃,简直要流淌出蜜水来。 庄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有人陪伴了。她开始喜欢一个人无声地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比如说在路上看见一只灰褐色的麻雀,她会忍不住告诉肚子里的孩子,"宝宝,那时是麻雀哦。"看见一株树,一朵花,甚至一块石头,她都会详细地描述给它听。其实她也觉得这样挺傻气的,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满腔的爱意。别的孩子有爸爸和妈妈两个人宠着,还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盼着。她的孩子却只有她一个人,除了加倍爱它,她还能怎么办! 庄子蔚的车载音响里如今永远循环播放着那首truly madly deeply。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成为庄陌的梦想和愿望。 我要与你一同站立在高山上。 我要与你一起沐浴在大海中。 他想要和庄陌并肩站在一起,然后一齐看这落寞的人间。 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庄子蔚看着屏幕上"事务所"的字样,几乎是颤抖地接通了电话,"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 "我们已经排查到了您妻子老家A市周边的小城市。在A市北面的T市汽车站附近的一家房屋中介我们查到了您妻子的租房记录。地点是T市盐湖路79好楼202室……" "好,我知道了。你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钱我会打到你们的帐户上。"庄子蔚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这会儿的心情。狂喜都不足以表达他激动地心情,他的心仿佛被高高地扔上空中又稳当当地落入了他自己的手心。 庄陌,他的庄陌终于就要回到他身边了! 他的庄陌要回来了! 庄子蔚也不顾是繁忙的马路上,玛莎拉蒂迅速滑过一个半圆,他掉转车头,如同破空的弓箭一般像T市疾驰而去。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庄子蔚找到了盐湖路。其实不过是一个逼仄的小巷罢了。车都不大好开进去。庄子蔚刚在路口停稳,打算锁了车走路进去时,隔着车窗,他看见了一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影。庄陌穿着rǔ白色的毛衣,外面是一条高腰宽松的蓝色罩裙。她的肚子已经明显突起,在身前形成一个圆润的弧度。 她居然把这个孩子留下了。她居然把这个她原先厌弃地要死的孩子留下了。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庄子蔚已经不知道他是怎么下了车,又是怎么走到她面前的。 庄陌也看见了他,顿时止住了脚步。她只感觉喉咙仿佛被人生生扼住,发不出声音。眼泪却犹如抵抗不住地球引力,开始簌簌往下掉落。 庄子蔚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背,轻轻一带,将她拢进怀抱。 "你还要逃吗?"他的声音宛若叹息。 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淡淡的古龙水混合烟糙的味道。她的一颗心陡然安定了下来。独自承受了这么久,她终于又见到他了,他找到她了。庄陌伸出手臂,终于揽住了庄子蔚的背脊。埋首在他胸前,她如同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这么些时候的相思。这么些时候的煎熬。这么些时候的辛苦。这么些时候的委屈。通通在眼泪中得到了释放。 "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爱哭。"庄子蔚异常温柔地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提到孩子,庄陌警觉地抬起脸,满面泪痕地看着他,"你,你不会还想要拿它做近交的实验品吧!" 天哪,她果然是因为这个才逃跑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科学怪人那样的人吗?"庄子蔚蹙眉问道。 "嗯。"她居然点点头。 庄子蔚被她打败了,彻底无语了。 下一秒,庄陌的下巴被他用两只手掌托起,使得二人的目光直接对视。他直直地看进庄陌褐色的眼珠里,用一种热切的声音问她: "告诉我,你为什么留下了孩子?你为什么没有打掉它?告诉我,庄陌? 他的眼睛还是夜色一般的乌黑,可是庄陌第一次看见了里面的期待、焦灼、热诚还有脆弱,他的声音也不再是铁石一般的冷硬,似乎带了一点诱哄。 她的心被诱惑了。被他诱惑了。嘴唇轻轻开启。 "因为,我爱你。"这个答案一直被她的道德自律所深深压制,然而离开他的这三个月,她真得觉得很累,身心俱疲。原本以为自己无法快乐是因为待在他身边,但是现在才知道离开他才是真正的不快乐。 她终于吐露了她的心声。 她像一只死死咬合的蚌,终于在他的天罗地网里被他成功地撬开了一条fèng。 没有羞耻。没有畏惧。 不计后果地,她终于承认她爱他了。 是啊,她爱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爱上他了吧! 庄子蔚的眼睛立刻璀璨得如同盛满了全宇宙的星光。他的眸子闪闪发亮,他脸上每一根线条似乎都柔化了。这一刻的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如此的神采飞扬。 庄陌看得有些痴了。 庄子蔚将手掌垫在她的后脑,嘴巴吻上了她的唇。庄陌微微张口,他的舌头立刻长驱直入,和她的纠缠在一起。 他吻得那么深情和专注,仿佛在品尝独属于她的甜美和芳醇。 他醉了。醉在了这份苦候多年的爱意里。 终于放开她。牵起她的手向汽车走去,"我们回家吧。" "不行。"还没说完,就看见庄子蔚的眉头蹙起来了,她连忙解释,"今天已经不早了。我要收拾一下。而且我还想明天和何阿姨打个招呼,这些时候多亏她的照顾。"庄陌不忘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 庄子蔚却是温柔的一笑,说了一声"好。" 两个人十指相扣,向庄陌租住的地方走去。 到了楼梯口,庄子蔚看一眼狭窄的楼梯,径直将庄陌横抱起来。庄陌轻呼,有些扭捏道,"我可以自己走的。我现在挺重的。" 庄子蔚嘴唇一挑,"没关系。再重些我也抱得动。"便迈脚上了楼。庄陌轻轻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庄子蔚感觉到她的亲近,脸上笑意更深。 庄陌偷偷觑他一眼,忍不住在心底悄悄说,"宝宝,这是爸爸哦。很帅吧!" 到了门口,庄子蔚才将她放下。庄陌拿出钥匙开了门。 庄子蔚进了门,四下打量着。脸上的笑意不见了,线条再次绷紧,"这三个月你就住在这里?" "嗯。我没带什么钱,只能租住在这种地方。"庄陌小声解释给他听。 "谁让你把卡扔在家里的!"想象得到她这些时候的辛苦,他抑制不住提高了声音。 "你又凶我!"庄陌委屈地看着他,眼睛又红了。 庄子蔚立刻软了声音,"我是心疼你。"一面将她揽进怀里。 庄陌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半天才闷闷地说道,"我知道。"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庄子蔚用手机上了一下T市的黄页,然后打了T市最高档的锦都宾馆的送餐热线。对方着实有些奇怪,居住在盐湖路这种地段的人居然一下子订了天九翅、极品鲍这些顶级菜色,就连燕窝就一下子订了三盅:鲜果捞官燕、泰国柳皇炖官燕、夏威夷木瓜炖官燕。还真是稀奇。 晚餐送到后,庄子蔚将几盅燕窝通通推到庄陌的面前,以一种不容抗拒的眼神示意她吃掉。 庄陌老老实实吃完一盅后,苦着脸望着他,"我吃不下这么多。" 庄子蔚眉毛一挑,"吃不下?你是要我喂你吃吗?"说完作势要拿勺子喂她。 庄陌的脸一红,从他手里夺过勺子,只得埋头继续奋战。 终于三盅燕窝全进了她的肚子。庄子蔚这才满意地笑了。 吃完晚饭。庄陌担心庄子蔚在这里住不惯,便开口道,"如果你不习惯的话,我们,我们可以去住宾馆的。"说完,臊得脸都不敢抬。 庄子蔚却高深莫测地朝她一笑,"你能在这里住三个月,难道我一夜还熬不下来?"说完,他竟然直接躺在了仅有的一张c黄上。 庄陌听他这样说,心旌又兀自一阵摇曳。 "过来,到我这儿来。"庄子蔚示意她过来。 庄陌原本不太好意思过去。但是一想就这么一张c黄,反正横竖都得和他挤在一块儿,便一咬牙,慢慢挪了过去。 到底面皮薄,她只堪堪坐在了c黄沿上。 突然,庄子蔚手伸到她腋下,她感觉自己微微抬身,整个人已经被庄子蔚抱在怀里。 庄子蔚的头枕在她的颈窝里,贪婪地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两个人都没说话。庄陌一动不动,任由他枕着。 半晌,庄子蔚才抬起头,蹦出一句,"以后再也不许离开我了。" 庄陌转过身体,定定地看向他,缓缓地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庄子蔚视线微垂,落在她的肚子上。 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庄陌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帘。 "我可以摸摸它吗?"庄子蔚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庄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当然可以啊,你是它的爸爸呀!说到后面一句时,她的脸又红了。 庄子蔚激动地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大手覆盖上了她的肚子,手掌下的触感暖热厚实,掌心下就是生命力沉稳的脉动。 突然,感觉肚子里的小人儿隔着肚皮踢了他一下,庄子蔚惊呼,"它会动?"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庄陌好笑地看着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大呼小叫的样子,今天还真是开眼界了。她抿嘴一笑,"它四个多月的时候就会动了。" 庄子蔚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肚子上摩挲了几下,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手从衣服里抽出来。 最苦今宵思旧事 庄陌简单和庄子蔚说了一下她这三个月的经历。她说的时候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笑意,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庄子蔚看在眼里,却自责不已。 他心爱的女人,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一个人蛰伏在这样的蜗居里,该怎样度过这离开他的每一个不安和痛苦的晚上。他简直不敢想象庄陌一个人蜷缩在c黄上,瑟瑟发抖,窗帘拉不上,桌子倾斜,面包干瘪,冰箱里牛奶馊了,卫生间水箱漏水……她一定是手脚冰冷,脸上挂着咸涩的泪水,嘴唇上泛起干燥的皮屑,像孤独的小兽一样抱紧自己吧。当冷酷的黑暗扇着翅膀嗡嗡作响,她又是怎样熬过的?用所有的陈词滥调安慰自己?绝望地想念着他吗? 庄子蔚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心痛过。心脏仿佛被一把小黑锤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就在他心疼得要死的时候,庄陌居然已经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她太累了。 庄子蔚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体,让她以最舒适的姿势躺在他的怀里。 他侧着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三个月未见的庄陌。大概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一头长发显得格外乌黑莹泽。但是整个人却并不见丰腴,下巴还是尖尖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玲珑有致的鼻翼旁边如今有一些淡淡的斑点,他知道这是因为怀孕后体内雌激素增多造成的。这些瑕疵显然破坏了庄陌白玉一般完美的皮肤,但是看在庄子蔚眼里,他却丝毫不反感,甚至还觉得很俏皮可爱。 有发丝粘在了她的腮边,庄子蔚轻轻地替她拂拭开去。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庄子蔚觉得心中充满了宁静的喜悦。他怀里躺着的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她就这样全身心地依靠着他,信赖着他,而且以后的岁月,他将再不要孤独地在c黄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了。 以后的每一个晚上,她都会在他的怀抱里安然入眠,而他也将枕着她的清香入梦。 当清晨醒来时,他将会看见她娇羞的脸庞,而他会向她索要一个早安吻…… 庄子蔚觉得心尖上简直要开出花来,光是这样想,他已经觉得自己幸福的要战栗起来了…… 清晨的阳光从窗玻璃里争先恐后地挤进来,又一点一点移到c黄铺的位置,终于成功地拽住了c黄单的一角,攀附上了c黄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庄陌一睁开眼,就撞进了一双黑色的眸子里。眸子的主人温柔地看着她。 他的表情好温柔。庄陌觉得心跳得好快。脸又有些发烫了。 看着她微窘得样子,庄子蔚特别想逗她,他凑近她的脸,"你的心跳得好快。" 庄陌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有,没有。"她有些懊恼,为什么每次看见他就觉得心跳乱了节奏,脸也会跟着发烫。真是丢脸死了。 庄子蔚看见她有些郁闷地咬着嘴唇,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庄陌只感觉唇上一痒,一瞬间,他已经移开了。庄子蔚将她抱起来,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那是早安吻。" 庄陌的脸立刻红的像煮熟了的虾子。 庄子蔚愉悦地从c黄上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心情真好啊!好久没有这么神清气慡的感觉了。以后的清晨是愈发让他期待了。 "起来吧!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庄陌打了个电话给何素心,说是今天要晚点过去。何素心慡快地答应了,还让她如果不舒服就好好歇着。 庄子蔚将庄陌的行李收拾好放进了后备箱。等到房屋的屋主过来检查了一下房子,收走了钥匙,两人驱车离开了盐湖路79号这幢老楼。 在庄陌的指引下,庄子蔚开车来到了"屿"。 庄陌一边解安全带,一面说道,"我去和何阿姨解释一下,打个招呼,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不就在车上等着吧!" 庄子蔚却已经下了车,替她开了车门,还将手掌垫在车门上面的门框上,防止她撞到头。庄陌小心地扶着腰跨了出来。还没站稳,庄子蔚的手已经揽住她的肩膀,"既然人家这些日子照顾了你,怎么说我都应该去打个招呼。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庄陌猜她是要去买东西,便先进了咖啡馆。 何素心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书。庄陌轻轻唤了一声"何阿姨"。何素心看见她,高兴地站起来,"庄陌来了呀。吃过早饭没?我让她们给你留了核桃苏。" 庄陌有些为难,她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了半天才开了口,"那个,何阿姨,我要离开这里了,他,他找到我了,我要跟他回去了。" 何素心心知庄陌口中的"他"指的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虽有些不舍,还是替她高兴,"这是好事啊。他这么费心找你,应该是很爱你的吧!以后过日子不能怄气啊!这年轻夫妻就是……"话还没说完,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拎着一个雅诗兰黛奢宠白金礼盒向这边走来。 庄子蔚将礼盒放在桌子上,客气道:"这些时候庄陌多亏了您的照顾。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希望您收下。"又将礼盒向何素心的方向推了推。 何素心却像见了鬼似的,身体居然左右摇晃了两下,她哆嗦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住庄子蔚,半天才迸出了一句,"小蔚,你是小蔚!" 庄子蔚也是脸色大变,他眯起眼睛,这才仔细看了看对面的女人苍白的脸,然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何素心!" 庄陌有些害怕地看着两人,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认识?而且庄子蔚还一脸寒霜之色,手也痉挛似地颤抖着。庄陌小心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她的担忧,庄子蔚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色,继续盯住何素心。 何素心有些颓然地看着他,"这么些年,你还不肯原谅妈妈吗?" 妈妈,庄陌呆住了。何阿姨是庄子蔚的妈妈? 庄子蔚却似乎一点都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他牵着庄陌的手,"我们走。" 还没转身,何素心已经上前拉住了庄子蔚的袖子,哀求地喊着"小蔚。" 庄子蔚面色有些发白,他甩开袖子,寒声道,"这位夫人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妈妈。" 何素心已经带了哭腔,痛苦地捂住脸"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是这么多年你还不肯原谅我吗?你也是快做父亲的人了……" "何素心,从你抛夫弃子离开庄家,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些年看来你也过地不错,何必现在装腔作势跑来求我原谅?这些时候你照顾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谢谢你。现在谢完了,我们也该走了。"庄子蔚冷酷地说道。然后揽住着庄陌的腰出去了。 直道坐进了车里,庄陌才从这个惊人的消息里清醒过来,她有些结巴地说道,"何,何阿姨是你妈妈?她不是才四十几岁吗?" 庄子蔚冷哼一声,"她已经五十三了,真是可笑,我居然买了保养品给她!" 说完寒着一张脸,开车走了。 何素心眼睁睁地看着窗外黑色的玛莎拉蒂绝尘而去。庄子蔚居然也要做爸爸了。她最近的一次看见他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偷偷去美国麻省理工看他,隔着实验室的窗玻璃,她仔细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又是悲伤又是骄傲。 没想到庄陌竟然是他的妻子,那么庄陌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孙子了,上天待她到底还是不薄,起码让她还能见着他这么一次。还将她的媳妇孙子送到她跟前这么些时候,只可惜现在才知道,要不然就可以和庄陌聊聊他的情况了。 又想到他不肯认她,何素心心底又是一阵无力感弥漫开来。她似乎站立不住,跌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双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人间有味是清欢 庄子蔚起初车开得很快,他的手捏在方向盘上,骨节都看得分明。 庄陌知道他心里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他,只能干坐在一边担忧。物伤其类,唇亡齿寒,思绪不由转到了自己身上。自己的母亲秦澜抛下了自己,他的妈妈也抛下了他,难怪他会那么厌恶秦澜。不由地叹了口气。 庄子蔚这才想起车上还有庄陌,他连忙放慢了速度,有些焦急地看向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眼光却落在庄陌隆起的肚子上。 庄陌为了缓和气氛,故意瞪他一眼,不满道,"还没生呢,你就偏心成这样。"说完还撇过头去。 庄子蔚只当她真地生气了,连忙停下车,抓起她的两只手,有些急切地解释,"我刚才心情不好,开得太快了,忘记你也在车上了。你怀着孩子一定受不住那么快的速度。" 庄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只觉得头脑一热,居然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低低地开口说道,"我可以体会到你的感觉。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有我们啊!"说道"我们",她的声音有些忸怩。 庄子蔚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他将庄陌拉近自己的胸膛,"嗯,我有你们,就够了。" 车厢里的气氛温馨是被一阵不耐烦地鸣笛声打断的。 庄子蔚从后视镜里看见后面居然一溜烟儿的全是车,有的司机已经探出头来,"开不开啊你,别挡道啊!开好车很拽啊!" 庄陌这才知道他们堵了路,她不好意思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脸颊粉扑扑的。庄子蔚心情大好,徐徐发动引擎,开车走了。 进了家门,看着熟悉的工业化简约风格,庄陌无来由地心安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呢?" 庄子蔚正在换鞋,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顿了一下,庄陌吐出两个字,"宁柰。" 庄子蔚按住她的肩膀,"没有她。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她。" 庄陌朝他一笑,定定地看进他的黑眼睛里,"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庄子蔚如今最大的理想就是赋闲在家陪庄陌。去T市接庄陌那天,他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自打回来以后,两人足不出户,就成天窝在一起。午饭晚饭都是让饭店送餐过来,连碗都不用洗。 庄陌如今可以放心大胆地看鬼片了。半倚在庄子蔚身上,只要看到恐怖的镜头直接往庄子蔚的怀里钻就行了。其实本来庄子蔚是不肯她看鬼片的,可是庄陌现在似乎已经掌握了对付他的诀窍:撒娇。确实,只要庄陌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摇着他的手臂求他的时候,顺便再软软地喊上两声"子蔚"。他就立刻乱了阵脚,什么丧权rǔ国的条约都会乖乖签了。 不过后来发现看鬼片还真是一个蛮不错的休闲,佳人主动投怀送抱,何乐而不为。 可惜好日子总是短,一周的假期结束了。 周一早晨庄子蔚磨磨蹭蹭地不想起c黄,还是庄陌怕他迟到,使劲推他,他才百般不乐意地起了身。 即便起了身,还是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居然开口要求她这么个孕妇帮他穿衬衫,可怜庄陌挺着六个月的肚子,替他一颗颗地扣衬衫纽扣的空当儿,他居然还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说是没睡饱。 好容易把他伺候了要出门,临出门前庄子蔚居然得寸进尺,说是她还差他一个上班吻。睡觉要晚安吻,起c黄要早安吻,现在竟然又冒出个什么上班吻来。这和古代的统治阶级变着法子横征暴敛,搞出一大堆的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有什么区别。离八点只剩下十五分钟了,庄陌无奈地吻了他一下,催促他早点上班去。庄子蔚又开始一条条地颁布起家规来,"第一,我上班的这段时间不准一个人出去。第二,不准做家务,昨天我已经请了家政,今天王阿姨会过来。第三,不准一个人看鬼片。第四,记得要想我。"庄陌红着脸地将他推出门去,叮嘱他慢些开车,庄子蔚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直道玛莎拉蒂在她的视野里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庄陌才扶着腰慢慢回了房。 这样幸福的生活,让她总是产生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确定感。仿佛做梦一般。 如果真的是梦的话,就让她永远不要醒来好了。 庄子蔚的学生觉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庄教授脸上的表情是微笑吗?庄教授居然会笑得这么温柔?不少女生忍不住揉揉眼睛。 没错,庄教授确实是在笑。天哪,救救她们吧,这简直是赤luo裸的勾引啊!没有想到冰山酷男温柔起来一样迷死人啊! 怎么一个星期没见,庄教授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先前的抑郁苦闷全无踪迹也就罢了,居然在上课的时候讲着讲着就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来,可怜她们的小心肝噢,简直像坐云霄飞车,忽上忽下的。 下了课,庄子蔚迈开长腿,轻快地下了楼。今天早上已经没课了,不如回家陪庄陌好了,免得她一个人在家无聊。 刚准备开车,手机却突然响了,是院长,请他现在到会议室来一趟。 还没进会议室,院长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身旁还有一个年级轻轻的女孩子。 院长笑咪咪地招呼道,"庄教授,没有打扰你工作吧。我来介绍一下,孙洁湄,我女儿,最近刚走加州理工大学毕业,她也是学生物工程的,崇拜庄教授你很久了,想做您的助理。" 孙洁湄也就是中上之姿,但有一股子洒脱气。她落落大方地走到庄子蔚面前,喊了一声"庄教授,您好。" 庄子蔚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的神色,他微微颔首,算是致意。 孙洁湄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目光里有明显的钦慕之意。庄子蔚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孙院长,这个恐怕不太方便,我已经有助理了,他的工作也很到位。我 不想换人。" 孙院长沉吟了一下,"那这个事便算了。对了,现在省里刚下了一批名额,要求我们学校推举中青年专家去外地进修培训,我的意思是我们院里推举你过去,你看怎么样?"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目前实在没空,不瞒您说,我妻子已经怀孕了,我得在家照顾她。"庄子蔚不愿意多绕圈子,索性挑明了。 孙院长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已经结婚了?不是听说你一直是单身的吗?" 庄子蔚微微一笑,"她不喜欢热闹,我们就只领了证。对了,再过几个月,我恐怕要请比较长时间的假。" "没问题。没问题。"孙院长很客气。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庄子蔚不放过每一个展示恩爱的机会。 孙洁湄看着庄子蔚修长的背影,有些懊恼地看向她爸爸,"你不是说他是单身的吗?怎么他的妻子都要生了!" 孙院长苦笑着看向女儿,"唉,我也是刚知道的。算了算了,回头爸爸给你介绍别的青年才俊。" 孙洁湄撇撇嘴,"我才不稀罕呢!"也不知道指的是庄子蔚还是别的"青年才俊"。 比翼连枝是为愿 庄子蔚到家的时候,王阿姨正在厨房里忙着烧饭。打了个招呼,他就上了楼。 庄陌正在c黄上睡觉,身子朝左侧卧着,柳眉微蹙,熟睡中透露出不适的神色。这样的她,有些孱弱之态,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爱惜。庄子蔚没有叫醒她,他轻轻侧坐在c黄榻边上,看着她蚕丝被下浑圆的腹部,不由又是担心,轻手抚摸上去。庄陌并没有被惊醒,只是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已经六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吧!说实话,当初他坚持要庄陌把孩子留着是出于私心,他想要用这个孩子将庄陌和自己永远地捆缚在一起。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上天垂怜,这个孩子健康也就罢了,倘若有残缺,到时候庄陌能不能承受得住,她会不会又后悔和他在一起?他不敢再放任自己想象下去,可是如今都已经六个月了,难道自己忍心让她去引产吗? 该怎么办?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尽管他比谁都清楚遗传效应,这个孩子并不一定会有什么明显的缺陷,但是他不能为着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而拿他们的未来去赌。他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爱情结晶,可是血缘羁绊横亘在那里,他该怎么办! 庄陌刚睁眼,就发现庄子蔚一脸的凝重之色,英挺的眉毛皱在一起,她不由开口,"怎么了?"一面要起身。 庄子蔚赶紧小心地托着她的背,扶她坐起来,又往她腰下塞了个枕头,庄陌有些赧意,"我自己可以坐起来的。" 庄子蔚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庄陌被他看得发毛,别开了眼睛。 庄子蔚咬咬牙,狠心开了口,"我们,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 庄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庄子蔚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挣扎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把这个孩子打掉好不好。" 庄陌的脸立刻白得如同一张纸,她觉得浑身的血似乎都由动脉倒着留回了心脏,"你要我把我们的孩子打掉?庄子蔚,你居然要我把孩子打掉?"这几句话似乎费了她极大的心力,庄陌的身体竟然左右摇晃了两下。 庄子蔚连忙将她揽进怀里,不料庄陌却拼命推他,嘴里还喊着"不许碰我。庄子蔚,先前执意要生下它的是你,现在说要打掉的也是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一个瓶子,一个罐子,任你在里面放东西,让我保管?!" 庄子蔚稍稍加大了力气稳住她,着急道,"仔细肚子里的孩子。" 庄陌这才止住,可能刚才动作太大,动了胎气,孩子开始在肚子里剧烈地闹腾起来,她忍不住捧住肚子,低低地叫唤出来。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庄子蔚焦急地问道。 "肚子好痛,我的肚子好痛。"庄陌觉得肚子一阵阵钝痛。 庄子蔚连忙抱起她,"我们去医院。" 庄陌感觉到下射n有丝丝热流涌出,吓得哭了出来"宝宝——" 庄子蔚也看见了有血迹顺着庄陌雪白的大腿流下,他后悔地要命,一面急急向楼下冲去,一面安慰怀里的庄陌,"宝宝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们的宝宝不会有事的。" 庄子蔚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抱着庄陌坐了进去,吩咐司机开去第一人民医院。 庄陌一直紧紧拽着他的衣襟,苍白的脸上全是眼泪,一直哀哀地唤着"宝宝"。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乖,不要哭了,我们的宝宝不会有事的。"庄子蔚觉得心都要碎了。 到了医院,他也顾不得许多,厉声叫过一个护士,让把她们院长叫来。 那护士见他气势孩人,不敢多问什么,连忙拨打了内线电话,刚接通,庄子蔚已经一手抢过电话,"喂,苏院长吗?我是庄子蔚,我妻子动了胎气,麻烦你赶快派最好的医生过来。我现在在一楼。" 挂完电话,他将庄陌抱紧了些,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乖,医生马上就到,宝宝不会有事的。" 打电话的护士吃惊地看着她们德高望重的院长亲自带了几个妇产科专家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辆医院最高档的急救推车。心底不由惊叹,这个帅气的男人又是何方神圣,居然需要院长亲自前来迎接。 庄子蔚连招呼都顾不上打,连忙将庄陌放上了推车,一行人进了医院高层的专用电梯。 庄陌很快被送进了急救室。苏院长拍拍他的肩膀,"庄董放心,刚刚那几位都是妇产科上面的老专家了。尊夫人一定没事的。" 庄子蔚点点头,"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苏院长了。" 苏院长慡快地笑道,"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何况能帮上庄董的忙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庄陌很快就被推了出来。苏院长和庄子蔚一起迎了上去,不等庄子蔚开口,一个圆脸盘的女大夫立刻笑眯眯地说道,"您太太已经没事了。胎儿也保住了。等过了药效,她就会醒过来了。" 庄陌被安排在了医院最顶级的病房里。庄子蔚握着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终于,庄陌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庄子蔚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事了,没事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庄陌的手轻轻从他的掌中滑出,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还好,宝宝还在。 庄子蔚赶紧又抓住她的手,急忙道歉,"都是我不好。不该和你说那个。你不要和我怄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一定再不提那个了。" 庄陌何曾料到庄子蔚会这般放低身段,苦苦求她原谅,一时有些愣住了。 庄子蔚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还在生气,黑色的眸子里涌起受伤的情绪,"我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可是我怕,我怕到时候你承受不住现实的压力,后悔和我在一起……"说道后面,他的声音愈发低哑。 他也会害怕失去她吗?庄陌心底一阵悸动,情难自禁地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我要把它生下来只是因为它是你赐给我的孩子啊!" 庄子蔚听见这话,忍不住俯下了身体,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出院之前,医生交待了一堆的注意事项。庄子蔚居然用手机一条一条地记了下来。庄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心里更多的却是甜蜜和感动。他明明也那么在乎这个孩子,上次他会要她打掉它应该也是很痛心地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在心底祈求上苍,只要能为他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让她折寿十年她都心甘情愿。 温香日暖玉生烟 因为医生吩咐过要注意静养,所以回家之后庄子蔚基本都不肯庄陌起c黄,成天让她躺在c黄上好好休息。每天各种各样的补品变成了各色汤水全都进了她的肚子。而她即便起个身,走几步路,庄子蔚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她磕着碰着。 还是烧饭的王阿姨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说要适当运动以后才好生养。庄子蔚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在场。 庄陌如今已经知道对庄子蔚耍两面三刀来,她每每嘴上乖顺,"嗯,知道了。"等到他出去上班,还不是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等到他要回来,再提前躺回c黄上就是了。 S市今年入冬比较晚,十二月份气候倒也算不得冷。庄子蔚还是一件衬衫外面加一件风衣,但是他却勒令庄陌要要多穿些。对于这种双重标准庄陌很是不满。但却无可奈何。 早晨庄子蔚起c黄的时候,庄陌也跟着起了身。庄子蔚刚要阻拦,却听见庄陌轻呼"哎哟"。庄子蔚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怎么了?怎么了?" 庄陌连忙安慰他,"没事没事。宝宝刚才踢了我一脚。" 最近肚子里的孩子比较活跃,它会用小手、小脚在庄陌的肚子里又踢又打,有时还会让自己翻个身,把庄陌的肚子顶得一会儿这里鼓起来,一会儿那里又鼓起来。 庄子蔚心疼庄陌,不由皱眉,"怎么还没生下来就闹得这么凶,一点都不乖。" 庄陌脸上立刻带了慈母偏袒劣儿的神情,微微一笑,"谁让它像你呢。" 此时的她,眼尾微微上挑,眼眸里流转着温柔的波光,嘴角噙着恬静的弧度,一头如瀑的长发自然的披垂着,有股说不出的韵味。庄子蔚心神一荡,不由伸手将她抱坐在自己怀里。庄陌感觉到他的呼吸声渐渐粗紧起来,脸颊有些发烫。庄子蔚看见她这么一副娇羞的样子更是情难自抑,将她搂得更紧。庄陌本想躲开,奈何肚子大得禁不得大动作,只得认命地靠在庄子蔚的胸口。 庄子蔚的手已经滑进了睡裙,在她的身上四下流连开来。 庄陌红着脸推他,"你早上还有课的。" 庄子蔚眉尖一挑,"第二节才是我的课,还有一两个小时呢。"说罢,去脱庄陌的睡裙。 庄陌连耳朵都红了,她只是垂着头,低低地说道,"不要弄伤了宝宝。" 庄子蔚轻柔地舔着她的耳垂,"我会当心的。" 睡裙已经被庄子蔚褪去,庄陌横躺在c黄上,星眸微颤,双颊泛粉,简直压倒桃花。庄子蔚的手覆上她的一痕雪脯,大概因为怀孕的缘故,庄陌的一双雪脯如今愈发诱人。动若玉兔,静如白鸽,又似白腻莹洁的雪团上嵌了枚红润的樱珠。庄子蔚将脸埋进那沟壑之间,鼻尖满满的都是她的气息,有花香的清雅,有果香的甘甜还伴着股奶香味,分外勾魂。 微微张嘴,庄子蔚含住了其中一枚樱珠,不急不缓地吮吸起来,不时还会用牙齿轻轻咬一下。庄陌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棉花,不,是云絮,在天空轻悠悠地飘荡着。浑身苏软无力的她除了发出一声声嘤咛,只能任由庄子蔚为所欲为。 庄子蔚的手已经摩挲上了她高耸的腹部,圆润的弧度与他的手掌无比融洽地贴合在一起,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迷醉。轻轻地用食指和拇指捻动她因为怀孕而凸起的肚脐。庄陌又是一颤,放在他背上的手骤然收紧。 庄子蔚小心地撑起身体,防止压到她的肚子。他异常温柔地将自己的分射n缓缓推进了她的蜜xue 里。他不敢进入得太深,只是微微□了几下便退了出来。 庄陌感觉得到他的怜惜,心里一阵感动,主动捧住他的头,第一次主动将唇吻上了他的唇。庄子蔚对于她的主动简直是欣喜若狂,唇齿纠缠之间他依稀听见了花苞"噼啪"盛开的声音。 也不知道拥吻了多久,还是楼下挂钟的鸣响才惊醒了这一对鸳鸯。庄陌连忙推他起身,一面自己也扶着腰坐了起来,又要下c黄给他拿衬衣。 庄子蔚哪里舍得让她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的,将她按回c黄上,"你躺着就行,我自己来。"说完赤脚走向衣柜,去拿衬衫。 刚将两只手伸进袖子里,系着钮扣的庄子蔚却听见背后传来庄陌有些忸怩的声音,"我,我只不过是想替你,替你扣扣子罢了。" 庄子蔚挑唇轻笑,走到c黄边,抱她起了身,"呶,来扣吧!"一边说着,一边将系好的钮扣一颗颗解开。 庄陌没想到他竟然真地将扣子又散开了,有些羞涩地抿嘴一笑,眉尖眼底全是柔情。她伸出手替他仔细扣好钮扣,最后还不忘为他整理一下衣领和袖口。 庄子蔚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要去学校了。乖乖在c黄上歇着,不要到处乱跑,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嗯。你路上注意安全。"庄陌乖巧地答应着,目送他拿起风衣,下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庄陌有点吃力地换好衣服,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撑着后腰,慢慢地下了楼。 刚洗漱完毕。就听见王阿姨叫门的声音,她的声音有些急促。不过庄陌也没有多想,径直去开了门。 门刚打开,立刻抢进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庄陌下意识地护住腹部,"你们想干什么?"为首的男人很客气地上前一步,"孙小姐,老爷子让你和我们回一趟老宅。" 庄陌知道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了,除了顺从,现在她别无他法。想到这里,她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她很镇静地说道,"你们放了王阿姨,我和你们走。" 为首的男子向同伴递过去一个眼色,反扭住王阿姨的黑西装立刻松开了她。王阿姨惨白着一张脸,带了点哭腔向庄陌说道,"太太,我对不起你,我是被他们逼的……" 庄陌宽容地一笑,"王阿姨,我知道的。你别怕,他们不会伤害我的。你帮我上楼把衣柜里的那件白色的大衣拿过来,好吗?我现在身子不太方便。" 王阿姨很快取下了大衣,又帮助庄陌穿上。庄陌将被衣服压住的头发拿出来,依旧平静地开口,"你们带路吧!" 为首的男子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语气愈加恭谨,"孙小姐,得罪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其余几个黑西装立刻从四面将庄陌围在中间,出了门。 王阿姨看见庄陌和那几个人一道上了一辆黑色加长林肯。她这才哆哆嗦嗦地拨通了庄子蔚的手机。 庄子蔚当时正在上课。讲台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号码。他便抓起手机快步出了教室。 刚接通电话,王阿姨已经结结巴巴地说起来,"庄先生,太太,太太……" 庄子蔚一听是庄陌出了什么事,脸色刷地白了。他着急地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偏偏王阿姨大概吓坏了,磕磕巴巴地只知道喊"太太"。庄子蔚本想发火,但怕吓住她更加搞不清楚情况,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你别紧张,慢慢说,太太怎么了?" "太太,太太叫几个坏人带走了。" 庄子蔚心头大乱,手机差点脱手,他强行稳住心神,"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到。" 挂了电话,庄子蔚走进教室,朝下面的学生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了点急事,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吧。"说完就急冲冲地奔下了楼。 底下的学生立刻骚动起来,有座位靠近门的学生有些卖弄地宣传刚才听到的消息,"好像是庄教授的太太出了什么事。" 立刻有女生反驳,"不可能,庄教授不是还没结婚嘛,哪来的太太。" 对方不服气地辩解,"我听得清清楚楚。庄教授明明问了'太太怎么'了的。" …… 曾是寂寥金烬暗 庄子蔚赶到家,连气都没喘半口,就急急地问王阿姨,"到底怎么回事?" 王阿姨似乎已经缓过来了,"我早上过来的时候,电动车还没停稳,就看见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把我围住了,他们逼着我去叫门,我看见其中一个男人裤袋里有枪,我吓死了。就喊太太开门。结果太太刚开门,他们就进来了。他们要太太跟他们走一趟,说是奉命行事。对了他们还喊太太孙小姐,太太不是也姓庄吗?" 庄子蔚心下顿时明了,是庄悟新派人把庄陌带走了。他宽慰了王阿姨几句,便打发她回去了。 王阿姨前脚刚走,庄子蔚立刻打电话到老宅,老半天,庄悟新才接了电话。 "是不是你的人把庄陌带走了?"庄子蔚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 那边庄悟新勃然大怒,"老二,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庄子蔚有些失控,提高了音量,"到底是不是你派人带走了庄陌?!" "不错,是我派人带走了她。现在估计在回来的路上。我可不能任由你们胡闹,做出丧伦背德的事情。"庄悟新的声音也很冷。 "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蠢事来!如果你敢碰她一根汗毛,我会让你后悔的!"庄子蔚的声音冷得像九幽地狱里的修罗。 庄悟新大概被他激怒了,"你敢威胁你老子?你竟然敢威胁你老子我!混帐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让我后悔法!" 庄子蔚嘴角逸出一个冷酷的微笑,一字一顿地,他说了四个字,"极—乐—灰—烬"。 那边庄悟新声音不稳了,"你,你说什么?" "极乐的配方是我放出去的。至于灰烬也是我配出来的。" 庄悟新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牲,你竟然拆你老子的台!你忘了你姓什么了吗!你简直是条白眼狼……" 庄子蔚不耐烦地打断他,"庄陌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做出更多对不起庄家的事来!"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庄子蔚抓起车钥匙,砰地关了门,又上了车。他一面发动玛莎拉蒂,一面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对方很快接通。 "张参谋长吗?我是庄子蔚,有件事麻烦您一定帮忙。能不能现在调一架直升机和一个飞行员给我。我要去G市,很急。" 对方稍一沉吟,"好的。我们也正好要派人去南方军区,顺便先送您去G市。那庄董你现在哪里?" "我在去你们军区的路上,大概三十分钟后到。" "行。我在这边等你。" 庄子蔚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军区门口,张参谋长早已带了几个人在等着他了。他刚下玛莎拉蒂,和张参谋长匆匆打了个招呼就上了飞机。 名义上是随机去南方军区,实际上直升机上除了飞行员只有他一个人。 军用直升机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慢,在没有见到庄陌之前,他的心似乎和飞机一样,都漂浮在半空,没有一点踏实感。 加长林肯里庄陌单独坐在中间一排,其余的人分坐在别处。她虽不晕车,但到底怀着近七个月的身孕,不比从前,觉得有些不舒服。宝宝在肚子里似乎也有些不安,她不得不轻柔地抚摩肚子让它安宁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庄家的老宅。 有人给她开了车门,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这次不是正门,而是一个偏门,为首的黑西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庄陌扶着腰,跟着他后面朝内厅走去。 到了内厅,黑西装朝庄悟新鞠了一躬,倒退着走了出去。庄陌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朝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庄悟新打了个招呼,喊了一声"爷爷"。 庄悟新瞪大豹眼,死死盯住她的肚子,半天,才猛地一拍桌子,"庄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庄陌已经很安静地站着,轻轻回了一句,"是我和子蔚的。"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居然还怀了孩子!你们两个疯了吗?"庄悟新简直气急败坏,脸上的ròu都抖起来了。 宁柰也从侧厢跑了出来,她见庄陌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她怎么好意思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一脸平静地站在这里!她不觉得羞耻吗! "庄叔叔,这事怨不得蔚哥哥,都是庄陌,她和她那个不要脸的妈妈一样,只会勾引男人,蔚哥哥只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罢了……" "我就知道,果然有你这个贱货在里面兴风作浪!"庄子蔚迈着长腿径直跨过门槛,向庄陌走去。庄陌看见庄子蔚,立刻觉得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因为有他,哪怕天塌下来了,也会有他为她撑着的。 庄子蔚旁若无人地搂她进怀,担忧地问道,"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坐了这么久的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宝宝没有闹你吧?" 庄陌温柔地朝他一笑,"没事。我撑得住,就是站着有些累。" 庄子蔚立刻抱起她,将她放在了一张圈椅上。又担心地问她会不会觉得椅子太硬了。 庄悟新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猛力一拍桌子,连桌面上的茶盏都晃荡起来,"你们两个要不要脸,在长辈面前丝毫不顾忌,别说你们不能在一起,就是普通夫妻也不能这么不懂规矩!" 庄子蔚轻蔑地一笑,"我们可不是来拜见长辈的。如果不是你派人绑架了她,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 "放肆。什么叫绑架!她是我的孙女儿,我派人接孙女儿有什么不对!"庄悟新气愤道。 "你接人的架势未免太大了吧!我们可承受不起。"庄子蔚没好气地挖苦道。 庄悟新看一眼站在他身后可怜兮兮的宁柰,将话题转移开了,"你和宁柰怎么说。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可得负责任!" 庄子蔚感觉掌心里庄陌的手抖了一下,他不由握紧了她的手,"她倒是还好意思说,既然你这么念着那个晚上,不如我让你看点东西怎么样?" 宁柰有些惊惧地看着庄子蔚,他脸上的笑容好冷酷,让她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把你的手机蓝牙开了!"庄子蔚掏出手机,开了机。 宁柰开了蓝牙,很快,她的脸色变得灰败起来,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庄子蔚,你不是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到最后,她已经声嘶力竭,眼泪像开闸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你居然敢在我酒里下迷幻药,你简直活腻了!我这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还指望我碰你?我对别人穿过的破鞋可不感兴趣。如果你坚持要谁负责的话,恐怕要到垃圾堆里找那个红酒瓶了。" 庄子蔚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庄悟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二儿子,好狠的心,好深的城府,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柰已经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她死死抓着庄悟新的裤管,哀求着"庄叔叔,你可要替我作主啊!" 庄悟新收回心神,看向庄子蔚,"老二,宁柰即使再怎么不对,你也不能这样对她。她父亲……" "够了,你欠宁武一条命,我又不欠他们宁家什么。宁柰,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敢乱掺和什么,我就把这段视频给你传到网上去,你的手机像素也许不够高,我这边可是高清!想象一下,全世界的男人对着你打飞机,应该很慡吧!你那么喜欢被男人干,我就帮你一把。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身材实在不怎么样,估计有点品味的男人应该对你都不感兴趣吧!" 宁柰听得这话,捂着脸狂奔了出去。 "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要回去了。"庄子蔚打算抱庄陌离开。 "不行,庄陌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我不能允许庄家的血脉断在我手里。子蘅他,他染上了不干净的病,怕是好不了了。我们庄家的香火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这个孩子不能要!"庄悟新心痛地说道。 "这是我们的孩子,轮不到你管。"庄子蔚冷冰冰地顶了他一句。 "你以为没有我的同意,你们两个今天能出得去?"庄悟新也霍然变色。 "那就试试看好了。你别忘了极乐我能破解开来,别的迷幻药我也可以。你可不希望你的生意被我完全毁了吧?" "极乐的配方真是你放出去的?"庄悟新有些不敢相信。 "不错。我把它改良成灰烬了。怎么样,损失惨重吧?"庄子蔚挑衅似地看着他。 庄悟新的身子往椅背上滑了滑,"你怎么能这样对付我?我是你父亲啊!" "父亲?哼!你还记得我六岁那年吗?何素心跑了,结果你怀疑我不是你的种,每天把我关在黑屋子里,一天只给我一顿饭?后来要不是有亲子鉴定,我怕是都活不到这么大吧?你是不记得你拿到鉴定报告当时的嘴脸了,啧啧,真好看啊!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突然由仇人变成亲爹!" 庄悟新不由哆嗦起来,他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我,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了,你居然记到今天……" "不好意思。我记忆力一向很好。你知道吗?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迷幻药,当年要不是你迷奸了何素心,就不会有我在这世上受苦。你以为我稀罕做你庄悟新的儿子,如果我不姓庄,我和她"庄子蔚收敛了眼睛里的恨意,温柔地低头看看庄陌,"我和她就不会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煎熬了!" 庄陌从来不知道庄子蔚小时候吃过这么多苦,难怪他看上去那么冷漠,原来冷漠有时候并不是无情,而是一种避免被伤害的武器。她心中觉得苦楚,为他的痛苦而恨不得以身代之。另外一只手不由也握住了他的手。因为此时,除了紧紧握住他的手,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屋里气氛一时凝滞了。庄悟新的身体似乎一下子佝偻起来,不似先前那般威风有力。半晌,他才开了口,问地却是庄陌,"庄陌,你说句老实话,你是真的愿意和老二这样在一起吗?" 庄陌缓缓起了身,她的声音不高但清晰非常,"我爱他。不管他是谁,我的叔叔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在我心里,他就是庄子蔚,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肚子里宝宝的爸爸。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 庄子蔚听到这番话,自打六岁之后就不知道眼泪为何物的他眼睛里居然有了湿意。为了这番话,为了她的这番心意,他觉得以前的所有煎熬痛苦全都值得了。 庄悟新徐徐起身,背对他们二人,无力地挥挥手,"你们走吧!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庄子蔚牵起庄陌,向外面走去,庄陌却突然回头,对着庄悟新凝固的背影说道,"您放心。我们会幸福的。" 月风吹露屏外寒 冬日傍晚的天空是绯红色的,蟹壳红的圆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路旁的木棉树只剩下黑褐色秃枝,看上去有些可笑。庄子蔚怕庄陌立刻和他赶回S市太辛苦,所以准备在G市的宾馆住一晚再回去。 庄陌有些奇怪地跟着庄子蔚,他没有喊车往市中心去,而是带着她穿行在逼仄窄小的巷子里。她虽有些惊奇但并不发问,只要是他牵着,无论去哪里她自然都无怨无悔。 在小巷的尽头居然有一幢三层洋房,外表看上去有些斑驳,铁艺雕花的大门虚掩着。庄子蔚推开大门,大概由于雨水侵袭,锈蚀的铁门居然发出吱呀的叫声。 庄子蔚这才开口为她解惑,"这家宾馆是我和别人合资开的。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 刚进门,庄陌就感觉到了内里的别有洞天。木质的吊顶,纯白的屏风,博古架上摆着莲花青瓷尊、粉彩碗盏、紫砂茶壶、青花梅瓶各色古玩物件。温婉的黄色光线使得一切都显得温情脉脉。暖气开的很足,穿着碎花旗袍的服务员长着典型的南方女子清秀的眉眼,她的声音异常轻柔,"对不起,二位,我们这里只接受预订,没有现房。" 庄子蔚掏出皮夹,拿出一把金色的造型别致的钥匙。服务员不由又多看了他两眼,脸颊泛起红晕,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庄先生,我刚来没多久,还不认识您。请您务必见谅。" 庄子蔚只说了两个字"没事",便牵着庄陌向楼梯走去。楼梯有些陡险,庄子蔚看向庄陌,"我抱你上去。"不等庄陌答话,他已经一手揽住庄陌的背,一手托住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 庄陌见他并没有立刻像过去一样轻松地迈上楼梯,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现在太重了,要不,你放我下来吧!" 庄子蔚一声轻笑,"没有。看来前一阵子补品总算没白吃,确实比过去沉了不少。" 说罢抬脚稳稳当当地将她抱上了三楼。 庄子蔚的房间在三楼的尽头,居然是一间木色氤氲的和室。拉开嵌着半透明障子纸的拉门,就是一扇造型别致的素面屏风,上面用瘦金体写着祁嶲藻《幽兰》一诗。一张矮几放在屏风后面,几把日式的小椅散布在周围。墙面采用桧木,地板则采用金檀木铺陈。一张散发着稻糙香味的榻榻米放在墙角。c黄边是一个巨大的日式纸灯,上面蒙着福司玛。 庄陌有些好奇,这和家里的风格差别也忒大了些吧!正欲开口询问,却听见门被拉开的声音,一个慡朗的男声传来,"庄子蔚,没想到你真回来了。你也忒不够意思了,你说说看你都多久没过来看兄弟我了!"庄陌有些吃惊地看着来人,这是一个长相很周正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却剃着光头。 庄子蔚微微一笑,向庄陌介绍道,"这是欧阳,家旅馆的真正主人,同时也是设计者。" 欧阳很热情地朝庄陌打个招呼,"你是子蔚的老婆吧?我是欧阳,他的朋友。" 初听到"老婆"这样的称呼,庄陌的脸不由一红,忍不住偷偷瞄一下身旁的庄子蔚,却见他似乎很愉快地看着她,眼里还有促狭的笑意。 "你好。"庄陌稳住心神,中规中矩地打了个招呼。 欧阳朝庄子蔚胸口擂了一拳,"你小子行啊,老婆讨上了也就罢了,居然还快要当爹了,敢情领先兄弟我一步你还不乐意,非得远远将我们这些万年光棍抛在后面你才满意是吧!" 庄子蔚也不说话,依旧含笑看着害臊的庄陌。 欧阳看不过去了,扯住庄子蔚的衣襟,不依不饶地叫道,"你小子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在我这么个光棍面前秀恩爱,你也太没人性了吧!" 庄子蔚这才悠悠开口,"怎么,想女人了?要我帮你弄个广告,说著名设计师ousun现欲征婚,保证几十打的女人来投怀送抱。" 这下轮到庄陌激动了,"原来你就是神秘的ousun啊!我特别喜欢你去年推出的精致沉默系列的高级订制……" 庄子蔚哪里见得庄陌一脸崇拜地看向别的男人,当即不悦,鼻子里重重一哼,"他就是一裁fèng,有什么好咋呼的!" 欧阳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妒忌了?裁fèng又怎么样,你老婆就是欣赏我这么个裁fèng……" "姓欧的,你可以滚了!"庄子蔚没好气地下逐客令。 "啊?你姓欧啊,我还以为你复姓欧阳呢!"庄陌大概太激动了,完全忽略了身旁怒火中烧的某人。 欧阳得意洋洋地斜斜看一眼庄子蔚,这才故意长叹一声,"唉,走吧,走吧,再不走某只醋缸要翻咯!"话虽如此,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庄子蔚忍无可忍,仗着身高优势,直接揪着欧阳德衣领,将他推了出去。又猛地拉好拉门。门外欧阳捧着肚子又是一阵狂笑,哈哈,问时间情为何物,直教一物降一物。庄子蔚这个冷血动物居然也会有今天啊! 可以一想到庄子蔚个面瘫男也有春天了,这可叫他情何以堪! 将碍眼的欧阳轰出去之后,庄子蔚已经有些不忿,庄陌可从来没用这么崇拜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庄陌也知道刚才自己的态度让某人不慡了。有些好笑,有时候他还真像个小孩子一样呢!她慢慢地走到庄子蔚跟前,将他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嘴里软软地唤着,"子蔚—子蔚你生气了吗?" 庄子蔚本想板起脸的,但是耳畔是她清糯的声音,鼻尖是她头发上的清香,哪里还能绷得住一张脸。长臂轻舒,将她捞进怀里,"以后只准崇拜我,听见没有?" 庄陌无辜地抬起脸,"除了你我从来就没崇拜过其他人啊!" "那你刚才看见欧阳激动成那样干嘛?"庄子蔚承认自己所有的郁愤都被庄陌刚才那句话哄得服服贴贴了,但习惯性的,嘴上还是不肯放松。 "刚才那是惊奇,一个从来只在时尚杂志上出现的名字突然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而且对方还是以低调神秘出名的服装设计师,那不是人之常情嘛。"庄陌耐心地解释。 "低调神秘?欧阳就是喜欢装!也不知道是谁最喜欢把那些杂志报纸上褒扬他的评论收集起来,一天恨不得看个十八遍。道貌岸然的家伙!"庄子蔚不遗余力地批判欧阳。 庄陌真想对天翻个白眼。但她嘴上还得应付着,"嗯,嗯!想不到欧阳这么自恋。" 庄子蔚却又突然跳转话题,"你崇拜我什么?说来听听。" 庄陌真地很想晕倒,这个男人,唉! "你不仅长得帅,而且才华出众,无论是科研还是教学都是顶尖翘楚。" 庄子蔚盯住她,不满道,"就这么点?" 庄陌脑子飞速运转着,还有什么呢?霸道,自大,独断,专横……这些算吗?好像不算。 等了半天没等到什么补充,庄子蔚觉得心底又开始冒小火苗了。难道自己就只有这些可圈可点吗?聪明、智慧、优雅、机敏、坚忍、专情…… 看着他不豫的脸色,"那个,你身上的一切我都喜欢!"庄陌一发狠,说出了这么一句。 庄子蔚心里一动,想起了下午她对庄悟新说的那番话,心里简直像浸在蜜糖里一样。忍不住将她的脸按进自己的胸口,"我也是",他轻轻说了一句。 屏风上二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动人。 蜜意浓情人易醉 庄子蔚和庄陌两人回到S市没多久,寒假就堪堪到了眼前。 一月中旬的时候,庄子蔚回学校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一些事务,便驱车回家。他心情相当愉快,终于可以一尝夙愿,天天和庄陌待在一起了。 他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庄陌倚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搭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身上,使得她整个人都晕染上了一层绒绒的白色光芒。 其实随着月份渐大,庄陌的身子也愈发沉重起来,晚上很难睡得安稳,她又怕庄子蔚担心,便没有告诉他。刚才他去学校的时候,她本来是躺在窗前晒太阳的,不想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之下感到一阵阵乏意袭来,竟睡了过去。 迷蒙中她感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绕过她乌黑浓密的长发,并把粘在脸颊的碎发替她别在了耳后。"怎么在窗口睡着了,也不知道盖条毯子,小心着凉。"庄子蔚的语气里有轻微的责怪,更多的则是怜惜。慵懒的人被轻轻的带了起来,一把搂进怀里,庄陌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你回来啦!" 庄子蔚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最近晚上是不是睡得不好?我看你白天总是懒洋洋的样子。" 庄陌轻轻笑道"还行。可能是最近身子重了,不太想动。昨天晚上宝宝又闹腾了些。"庄子蔚地将手覆住了她圆隆的腹部,眉毛有些郁结"看你怀孕这么辛苦,我真不应该……"尚未说完,庄陌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唇,"我不辛苦的。你别担心,看你眉毛拧的。我也躺了半天了,扶我起来吧!" 庄子蔚扶她起了身。经过琴房时,庄陌突然想起已经好些时候不弹钢琴了,便让庄子蔚扶她过去。 她的手随意地滑过琴键,竟然感觉肚子里宝宝也随着音乐动了起来。她有些兴奋地和庄子蔚说道,"宝宝在随着旋律动哎!"庄子蔚朝她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一曲《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四号》弹到一半,庄陌突然停了下来,她的眼帘微垂,声音也有些低,"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宝宝?"说完抬头看着庄子蔚,编贝一样的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唇。 庄子蔚揽住她的肩膀,"怎么会,它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宝宝。乖,不要胡思乱想。" 庄陌点点头,缓缓开口道,"下午你陪我去做产检吧!" 庄子蔚有些吃惊地看向她,除了那次因为动了胎气在医院做了一下检查,结果虽然是一切正常,但是后来庄陌却死活不肯再去做产检。庄子蔚不愿意勉强她,便也只得随她去了。 今天她怎么会突然主动要求去做产检?庄子蔚小心地措辞着,"那个,你原来不是一直都不肯做产检的吗?怎么今天会突然……" 庄陌朝他一笑,"检查一下你也好安心些。" 庄子蔚愣住了,说实话,眼见着庄陌肚子越来越大,他心中的惊慌也一天甚似一天。他时常会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高达百分之九十的万一。万一这孩子生下来有什么严重的缺陷,庄陌会不会抗不住?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真的适合吗?如果有缺陷,这个孩子会不会怨恨他们两个做父母的坚持把它生下来? 没想到庄陌居然敏感地感觉到了他的忧虑。 庄子蔚怕她多心,下意识地拥住她,有些急切地辩解道,"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说完了,又觉得此话有些不妥,庄陌会不会觉得自己对他们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完全不抱希望? 不料庄陌听了这话,脸上浮起一阵红晕,"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庄子蔚赶紧说道。 庄陌有些扭捏地开口问他,"你喜欢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这个无所谓的,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庄陌环住他的背,头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才用蚊蚋一样小的声音说道,"我爱你。" 下午两个人去了医院,还是通过苏院长的关系,请的妇科专家检查的。几项检查下来,都是一切正常。庄陌和庄子蔚两个人心中激动自然是难以言说,也许老天真地垂怜他们,赐给他们一个健康正常的宝宝也说不定呢! 做B超的时候,庄子蔚也跟着进去了。医生笑眯眯地指着屏幕上那个小人儿告诉他们哪里是脚,哪里是手。庄子蔚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这个小东西就是他的孩子吗?它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那么有力,再过几个月它就会呱呱坠地,然后它会喊爸爸…… 因为是熟人的缘故,医生甚至还主动告诉了他们,"宝宝是男孩子哦。" 儿子,她肚子里的是他们的儿子。庄陌开心地想哭。倒不是重男轻女,但庄陌就是希望他们的宝宝是一个男孩子,因为她很想看看庄子蔚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一定会有一双和他爸爸一样清亮的黑眼睛吧! 庄子蔚捏着彩超照片,他的眼光一直都落在照片上的小人儿身上。这是他的儿子,他和庄陌的儿子!原本这个孩子在他脑子里还是一个虚拟的形象,然而今天亲耳听见了它的心跳,看见了它的样子,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父性 通通被激发了出来。除了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他自己还问了一堆问题。 最后还是庄陌看不过去,扯扯他的衣袖,他才悻悻收起了他的"十万个为什么"。刚搀扶着庄陌出了门,苏院长却喊住他,说是找他有些事。他将庄陌安顿在妇产科门口的长椅上,便和苏院长去了院长办公室。 庄陌坐在椅子上,轻缓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宝宝到目前为止发育得很正常,这个消息让她心情大好。她不知道她这时的表情是多么安宁温柔,简直如同一朵洁白的睡莲。 张岚英今天正巧也过来了,她的一个老姐妹的媳妇昨晚生了个大胖小子,她过来祝贺一下。不想刚出来,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椅子上,好像是庄陌。刚开始她还不敢相信,黎逸不是和庄陌一起回美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庄陌。她试探地喊了一声,"庄陌?"庄陌一抬头,看见了黎母,当即托着腰站了起来,喊了一声,"黎阿姨。" 张岚英的目光一直落在庄陌的肚子上,看得庄陌很不自在。张岚英却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她的手,"黎逸那个臭小子真是太不像话了,你都这么大的肚子了,他居然连个气儿都不吭。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不是怪你啊,肯定是黎逸不好。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边,黎逸呢?他不会让你一个人过来检查的吧?……" 庄陌知道黎母误会了,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放心。老黎虽然是严肃了些,但不是不开化的人。你们俩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他也不会说什么的。马上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们挑个日子把婚赶紧结了,我可不能让我的孙子不明不白地出世。"张岚英实在是太高兴了,刚才还羡慕老姐妹好福气抱上了孙子,这不,自己也快要做奶奶咯。 庄陌怕她误会更深,只得挣扎着开了口,"黎阿姨,你误会了。我肚子里不是黎逸的孩子。" 张岚英只当他们年轻人赌气,"是不是黎逸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别怕,有我给你撑腰。" 庄陌觉得头痛,这怎么越描越黑,该怎么说才能让黎母相信呢? "对不起。庄陌是我的老婆,她肚子里也怀的是我的孩子。"庄子蔚已经搂住庄陌,冷冷地向黎母说道。 张岚英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她看着庄陌,"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都和小逸在一起吗?" "黎阿姨,我和黎逸只是普通朋友。上次是他请我帮忙假装是他的女朋友。他",庄陌看向庄子蔚,"他才是我老公。"说到"老公",她觉得脸又开始发烫起来。 张岚英又看看两人,半天才有些尴尬地一笑,"黎逸这个死小子。唉,误会你们了,对不住啊!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急急忙忙地下楼梯去了。 庄子蔚也不顾是在公共场合,他旁若无人地凑近庄陌,"刚才你喊我什么?" 庄陌脸红的越发厉害,"没有啊,我没有喊什么啊!"她试图抵赖。 庄子蔚自然不可能放过她,他的唇擦过她的耳珠,邪邪地一笑,"是吗?老~婆~?" 庄陌觉得自己快自燃了,可是庄子蔚依然不肯饶了她,甚至还伸出舌尖舔舐起她的耳垂来,"快说,你刚才称呼我什么的?" "老,老公。"庄陌终于小声喊了出来。 庄子蔚收紧了搂住她肩膀的手,"乖,再喊一遍,我喜欢听。" 庄陌的声音有些颤,"老公。" 乌啼惊破楚女眠 张岚英一路上脑子里都在翻来覆去的都是刚才医院里的一幕,黎逸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找庄陌假扮女朋友欺骗他们。一定要告诉老黎,好好修理他一顿,不过老黎为人方正刻板,对唯一的儿子更是严苛,万一老黎真的计较起来,父子俩人闹僵了可就不好了。还是先瞒着老黎吧!便宜黎逸个臭小子了。 到了家,可巧黎正去军区视察了。张岚英便打了个电话给黎逸。 "黎逸,你和庄陌现在怎么样了啊!"黎母不动声色地发问。 黎逸也没多想,随口答道,"就这样。我们挺好的。" "你个臭小子,到现在还敢骗我!我今天在医院遇到庄陌了,再过一两个月她怕是都要生了。我今天一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人家老公就在旁边,我居然还以为她是我媳妇儿,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你说你是不是太不像话……"张岚英很生气,一直絮絮叨叨地数落着黎逸。 黎逸却已经呆住了。庄陌要生了?!她可还在念书啊!她老公又是谁?脑子里不由浮现上次和庄子蔚打打出手的情景。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妈,你没看错吧?庄陌的老公长什么样啊?"黎逸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张岚英没好气地说道,"你妈是年纪大了,但是还不至于连人都认不清楚。你关心人家老公干吗?庄陌长那么漂亮,她老公自然不赖。" "庄陌她老公是不是和我差不多高,长得很帅,脸上冷冰冰的,没有表情?"黎逸心里有些打鼓,千万别说是啊,老妈…… "咦,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他?"张岚英有些狐疑。 黎逸彻底石化了。上次就觉得庄子蔚和庄陌两个人之间有古怪,没想到他的第六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准,他们俩居然真在一起了,而且孩子都快出世了! 庄子蔚是不是疯了啊!他可是庄陌的叔叔啊!他们俩个在一起也就罢了,反正庄子蔚从来就没有正常过,可是他们居然还要把孩子生下来!庄子蔚他是学生物的,别人不知道遗传的可怕威力,难道他也不知道吗? "喂?黎逸,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明早我会乘最早的一趟航班回来,有话到时候再说。"黎逸"啪:地挂了电话。 这个消息太生猛了,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 张岚英听着电话里单调的"嘟嘟"声,心底不禁又活泛起来,莫非其间有什么隐情?要不然小逸这么急吼吼地要赶回来干吗? 第二天下午黎逸就飞回了S市。 刚回到家,他匆匆和张岚英打了个招呼,就要拿车出去。张岚英如何肯放过他,一把拽住他,"小逸,你给妈说明白,你和庄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庄陌的事,她生气了,才怀着你的孩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黎逸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妈,"我说您是不是晚上肥皂剧看多了,妈,亏你想得出来,你的想像力不去做编剧简直太可惜了。" 说完,便钻进那辆□包的法拉利,向庄子蔚居住的凤凰花园疾驰而去。 庄子蔚开门看见是黎逸,眉毛一挑,"你上我这儿干吗?"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吗?"黎逸嘴上胡扯,眼睛却四下瞄着。 庄子蔚哪里看不出来他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庄陌在卧室睡觉,她昨天晚上睡地不好,需要补眠,你声音小点,别吵着她。" 既然庄子蔚挑明了,黎逸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真在一起了?而且庄陌还怀孕了?" "嗯。"庄子蔚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 黎逸压低了声音,"你疯了吗?你们可是叔侄。你喜欢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干吗非要把孩子生下来,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个孩子要不得啊!" 庄子蔚知道黎逸是好意,他神色不变,"我纠正你一下,我不是喜欢她,我爱她。至于孩子,也未必就有什么问题,起码目前产检都一切正常。" "你别忘了,B超可不是万能的,像水脑、先天全盲、生化代谢异常一类的疾病可是检查不出来的!"黎逸有些着急,声音不由提高了。 庄陌刚巧睡醒了起c黄。因为她现在肚子已经大得看不到脚尖,庄子蔚不放心她爬上爬下,便把楼下的一间客房收拾成了卧室。她刚要迈出房门,便听见了黎逸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心中一凛,脚又缩了回去。 庄子蔚眼睛已经不耐地眯起来了,"黎逸,如果你是来教训我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黎逸有些恼火,"我可是好心好意来提醒你,到时候生出个怪胎来你们别哭!" 庄子蔚手指骨节已经捏得咔咔作响,"黎逸,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无论这个孩子怎么样,它都是我们的宝贝。"庄陌扶着腰,慢慢走了出来。她说话声音不大,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清晰。 庄子蔚赶忙走过去,搀住她,"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吵醒你了?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庄陌朝他温柔一笑,"我都睡了一下午了,也该起来稍微活动一下了。" 黎逸见二人完全忽视了他,不由泄气,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不知怎么地又联想到了自己,想比之下自己确实够窝囊的,只知道瞒着掖着,生怕老头子知道他是玻璃的事实。 唉,他长叹了口气,又站了起来,"算了,我该说的已经说了。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行,我也不说什么了,反正我也没资格指责你们。这段时间我会在国内,如果有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庄子蔚也不和他客套,"好。" 黎逸看一眼依偎在一起的二人,拎起车钥匙,离开了。 庄陌嘴上虽然硬气,但是她不得不承认黎逸下午的那番话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夜里睡觉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噩梦,惊叫出来,庄子蔚自然也被她惊醒了。 看她面色发白,双目无神,庄子蔚赶进将她搂进怀里,放柔了声音安慰她,"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梦和现实是反的……" 庄陌紧紧抱住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梦见,我梦见宝宝,宝宝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会爬,而且,而且它还,它还长得,长得怪模怪样的。" 庄子蔚心里弥漫起无力的苦涩,他强行挤出笑意,轻轻拍着庄陌的背,"不会的。宝宝一定不会这样的。我们的宝宝一定不会这样的。" 好容易让庄陌的神经松弛下来,又热了一杯牛奶给她喝下去,庄陌这才钻进被子,躺在他怀里再次沉沉睡去。 庄子蔚却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峰回路转觉有情 随后的几天,两人恨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这事。但是随着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心底那种惶恐之情却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庄陌怕庄子蔚担心,自然极力掩饰,庄子蔚看在眼里,却又不敢多提。 直到某天早晨戴维打电话给庄子蔚。 电话里戴维的语气很兴奋,"庄,我们的实验成功了,借助药物,我已经可以成功催眠间歇性精神病患者,获取他们的记忆碎片了。那个叫秦澜的女人也已经被我成功提取了不少记忆碎片,这样日后就可以对证下药了……" 庄子蔚心里一动,庄陌还在睡觉,他拿着电话走远了些,这才问戴维,"秦澜吐出了些什么?" "噢,她只是一直说她对不起一个叫zi射ng(子蕂)的人,说她不应该背叛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她还提到了上次和你一起来的女孩的名字,好像叫庄陌是吧!说对不起她,不应该抛下她,什么她不知道是他/她的孩子。你也知道,我中文不是很好,你们中文里他又指代不明,我也听得稀里糊涂的。" 庄子蔚却觉得心脏一阵猛跳,秦澜的话里庄陌的身世似乎有蹊跷,会不会,她并不是大哥的女儿,而是秦澜和别的男人生的?这时的他已经丝毫想不起自己曾经对秦澜的"背叛"是多么的深恶痛绝了。 他匆匆挂了电话,便进了实验室戴了实验手套,小心翼翼地从庄陌头上拔下几根头发装进密封袋里。将头发内的组织纤培养起来,做好标记。庄子蔚又割破自己的手指,滴出几滴血来,用以提取其中的DNA。 一旦提取成功,只要用畴素将他们两人的DNA样本切成小段, 放进喱胶内,再用电泳槽推动DNA小块使之分离。分离开的基因会被放在尼龙薄膜上,然后使用特别的DNA探针去寻找基因,相同的基因会凝聚于一,然后,利用特别的染料,在X光的环境下, 便显示由DNA探针凝聚而成的黑色条码。只要比较相同的基因位点,就能判断自己和庄陌之间到底存在不存在亲缘关系了。但是由于家里实验室条件有限,他不得不回学校实验室一趟。 留了张字条给庄陌,他就带着培养皿开车去了学校。 他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过程进展很顺利。十个小时很快过去,才对比了三组位点,庄子蔚就欣喜万分地发现他和庄陌两个人完全不同。这已经可以基本肯定庄陌并非是庄子蕂的女儿,也就是说他和庄陌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了。 庄子蔚兴奋地连试管都拿不稳了。 他并非是顾忌人伦纲常的人,但是他知道庄陌却是在乎的,否则庄陌也不会挣扎了那么久才下定决心和他走到一起。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爱情不容于世俗,他才会逼迫庄陌直面她自己心底的爱欲,他对她志在必得,所以不论是身还是心,他都要庄陌臣服。在庄子蔚心里,如果说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的话,只要庄陌勇敢地跨出第一步,他就会朝着她的方向走完余下九十九步。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的话,他并不会如此在意自己和庄陌之间到底有无亲缘关系。庄陌那种坚强中不时流露出的脆弱,坚定里偶尔泄露的惊惶让他心疼不已,她那么渴望为他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结局不遂人意,庄陌该是何等的伤心难过啊! 庄子蔚迅速记录好鉴定结果,打算回去给庄陌一个惊喜,可是转念一想,庄陌倘若知道她不是大哥的女儿,会不会又伤心难过起来? 庄子蔚有些犯愁了。 一直到开车回了家,庄子蔚才决定还是要告诉她真相,怀孕本来就辛苦,他可不希望庄陌还承受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刚进家门,就看见庄陌有些急切地向他走来。他连忙主动迎上去,"慢点走,当心脚下,这么重的身子摔着了可不得了。" 庄陌一把抱住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怎么回来地这么晚,我早上醒来发现你不在,还好你写了字条说去实验室了。结果等到中午你也没回来。我打电话给你,结果发现你手机又扔在了家里。我一天都心神不宁,老是担心,怕你出什么事。" "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主要今天太急了,没法和你说清楚。"庄子蔚牵过庄陌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定,他才扶住庄陌的肩膀,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庄子蔚的口气异常严肃,庄陌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她点点头。 "我今天是去实验室做了我们两人的亲缘DNA鉴定,结果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庄子蔚一口气说完,视线却始终锁定庄陌的反应。 庄陌显然愣住了,老半天她才像反应过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仿佛不敢置信似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庄子蔚只得将戴维打电话的始始末末说了。 庄陌的脑袋却慢慢垂了下去。庄子蔚有些担忧地托起她小巧的下颔,却发现她满脸都是晶莹的泪水。庄子蔚慌神了,连忙用手去擦她的眼泪。 庄陌主动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面既高兴又难过。高兴是因为宝宝肯定会健健康康地出生了,可是一想到和你少了一层血缘的羁绊我又觉得有些失落,还想到了爸爸,他如果知道一定很难受吧!他那么爱妈妈……" 庄子蔚抚摸着她的长发,"谁说我们少了血缘羁绊的,你肚子里的宝宝不就是我们的之间的血缘牵绊吗?当然,如果你希望血缘羁绊更多一些,等它生下来,"庄子蔚顿了一下,手轻柔地抚摸上了她的肚子,有些促狭地笑道,"我们还可以生更多的宝宝。组成一只足球队都没有问题。" 庄陌的脸又不争气地泛起红霞,她轻声嘟哝着,"我才不要生那么多。又不是母猪。" 西楼望月终成圆 最后的一点顾虑已经消除,庄子蔚和庄陌两个人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地等待孩子的出世了。 较之庄陌,庄子蔚似乎要焦虑得多。他已经很久不关注国内外权威生物工程杂志的最新动态,如今的他看得最多的却是妇产知识,就连一直帮庄陌做产检的宋医生也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忍不住打趣庄陌,让她管管她家老公,莫要和她们这些妇产科专家抢饭碗。 可是随着了解的增加,庄子蔚不仅没有放松的感觉,却越发紧张起来。他看到书上说分娩前的阵痛最起码会持续三个多小时,痛二三十小时的也大有人在。再加上如今频繁的产检,每次听到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庄子蔚觉得自己简直要得产前忧郁症了。害得庄陌不得不反过来宽慰他。 "要不到时候我们让医生给你剖宫产吧,好不好?这样你可以少受点罪。"庄子蔚开始劝庄陌改变主意。 "宋医生不是说了嘛,能自己生尽量自己生,剖腹产生下来的宝宝身体会比较弱。"庄陌坚持要自己生。 "书上说,如果针刺手指的疼痛系数是一的话,生孩子的疼痛系数就是十三……"一心只想说服庄陌,庄子蔚口不择言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见庄陌蹙眉看着他,他又急忙解释,"那个数据不能作数的。你别怕。我不是故意吓唬你……"乱七八糟的解释了一通,全无逻辑可言,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让庄陌放下包袱安心待产还是在吓唬她让她改变主意。 难得看见一脸懊恼的庄子蔚,庄陌扑哧一笑,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怕我生宝宝的时候受罪。不过你应该对我们的宝宝有信心,他一直都很乖,一定舍不得让我吃苦的。" 庄子蔚眉毛一挑,立刻摆出一副严父的嘴脸,"他要是敢折腾你,看他出生以后我怎么收拾他!" 庄陌忍不住抿嘴一笑,轻轻拍拍肚子,"宝宝听见没有,你要乖哦,要不然爸爸以后会打你的小屁股哦。" 在生产方式上算是庄子蔚妥协了,但是他又动起了陪庄陌进产房的念头。庄陌对此自然是坚决反对。生孩子的时候自己肯定是蓬头垢面五官扭曲,那种样子哪能让他看见。 庄子蔚有些不乐意了,"我陪你生难道不好吗?" "你到时候又帮不上忙,你现在已经这么紧张,万一到时候进了产房你见到那种场面晕过去怎么办?到时候医生是帮我接生还是救你?"庄陌说得一脸义正辞严。 "我会晕倒?什么血淋淋的场面我没见过,死在我手上的大鼠兔子不计其数……"庄子蔚完全不在状态,尽挑这些话说。 庄陌提高了声音,佯怒道,"庄子蔚!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还想不想我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庄子蔚自悔失言,连连道歉,"好好好,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孕妇不能激动。到时候你在里面生,我老老实实在外面等你就是了。" 庄陌在心底偷笑,这个男人如今是愈发可爱了。别看他在外面一副冷心冷面的样子,可是在她跟前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三月份的时候,天气已经渐渐温暖起来。庄陌的预产期也越来越近了。 开学的时候,庄子蔚推掉了本科生的课程还有不少实验项目,只为了多抽出一些时间陪她。 宋医生的意思是就现在就可以住在医院里待产了,因为随时都有可能破水。庄子蔚自然是听从医生的建议,不料庄陌却不愿意,她也不说话,只是仰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庄子蔚,一脸的不情愿。庄子蔚哪里受得住她小鹿一样纯净的眼神,当即倒戈,说等到临盆时再过来。 两个人刚出了诊室,庄陌立刻甜甜地朝庄子蔚一笑,"你真好!" 庄子蔚瞪她一眼,"称呼?!" 庄陌吐吐舌头,有些忸怩地喊了一声,"老公。" 庄子蔚得寸进尺,他低下头,又伸手点点自己的脸颊,示意庄陌吻她。庄陌环视四周,没什么人,这才迅速在他的脸上啵了一下。 庄子蔚心情愉悦地揽着她向电梯走去。 拐弯的时候却不期与一个低着头的年轻女人相撞,幸好庄陌被他护在怀里,但庄子蔚还是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没有碰到肚子吧?"庄陌摇摇头,"我没事。" 庄子蔚冷冷扫过跌在地上的女人,她披头散发,压根看不清楚脸,"你小脑没发育好吗?走路不知道看着前面吗?" 庄陌轻轻拉拉他的袖子,"人家不是故意的。"说完她又问地上的女人,"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地上的女人猛地一抬头,她的瞳孔急剧收缩,尖锐地叫道,"庄陌!" 庄陌仔细看看她的脸庞,似乎有些面熟,半天才试探地问道,"你是景漾漾?" 庄子蔚眉头不由自主拧到了一起。景漾漾和庄陌认识? 自打那次带景漾漾拉头发之后,他就和她断了个干干净净。他素来骄傲,可以允许自己一时糊涂,但绝不会放任自己和一个粗制滥造的替代品掺和在一起,因为这是对他自身的侮rǔ。 景漾漾手脚大惯了,被庄子蔚甩掉之后,庄子蔚给她的那笔钱很快被就被她用光了,她不得不央求桑姐给她介绍客人。 这次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一个肥胖的中年富商看上了她外表的清纯,要求包养她。景漾漾虽然内心厌恶至极,但已经山穷水尽,除了她自己的花销,她还要挤出一部分去监狱打点,不时地她妈妈还要搜刮一些,只得咬牙答应了。 那富商对她还不错,知道她爸爸的事,还主动动用人脉帮她疏通关节,想让景宏减刑。但是对她再好,也改变不了嫖客和□的关系。景漾漾怀孕了,那男人眼睛眨都没眨,丢下几千块钱,让她自己去医院处理干净。 景漾漾刚刚一个人在医院堕了胎。她浑身冰凉,腿脚发软,肚子里一阵阵的绞痛,强撑着准备坐电梯下楼。不料撞到了人,居然还是她平生最讨厌的庄陌! 景漾漾恶狠狠地盯着庄陌,她不得不承认,庄陌比过去更漂亮了,更刺眼的是她挺着肚子一脸幸福的样子,同样是怀孕,为什么自己要忍受流产的痛苦,而她却能理所当然的幸福! 当她将视线转移到庄陌旁边的男人身上时,景漾漾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人扼断了似的,"Royal?"她颤抖着灰白色的嘴唇,一副惊恐的神情。 庄子蔚眼神如同淬火的刀子,不带一丝温度和波动地扫过她,小心地搀着庄陌准备离开。 也许是被他漠视的眼神激怒了,也许是被他呵护庄陌的样子刺激了,景漾漾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我是明白了,难怪你不肯我烫卷发,一定要我流清汤挂面一样的直发,全是因为她!我说得对不对!你得不到她的时候我就是替代品,等你得到她了,我就立刻被踢到一边!" 庄陌眉毛微微皱起,他,和景漾漾曾经在一起吗?景漾漾就是当年她从同学嘴里庄子蔚带去拉头发的女人?她心里有些不痛快起来,轻轻扭动身子,要挣脱庄子蔚的怀抱。 庄子蔚如何会放开她,将她搂紧了些。他眯起眼睛,冷酷地开口,"你想做她的替代品?你还真看得起自己。我告诉你:你不配!"说完,他凑近庄陌的耳朵,低低道,"宝贝,回家听我解释。" 景漾漾听了这话,突然疯了似的向庄陌扑去,嘴里还嚷着,"庄陌,我恨你!你怎么不去死!当年在学校你处处压着我,连周仲言也喜欢你!我家里出事了,我一无所有你却还这么幸福!就连做□我也要做你的影子吗?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公平!不公平!"景漾漾满脸全是蜿蜒的眼泪,黑色的眼线液也随着泪水泅染开来,一张脸越加显得狰狞扭曲。 庄子蔚自然不会让她碰到庄陌,他将庄陌护在身后,伸出手钳住景漾漾的手腕,警告道,"你最好别再发疯了,否则我会让你在精神病院度过你的下半辈子!"说完径直将景漾漾推开。 景漾漾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就要迈过自己跨进电梯,她一咬牙,伸手拉住了庄陌的腿。庄陌虽然被庄子蔚搀扶着,但还是受到了惊吓,脚底一顿,庄子蔚一楞神,没拉得住,庄陌上身由于惯性向前一冲,肚子重重磕上了电梯外沿呈直角的墙面。她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一片雪白,牙齿咬住了下嘴唇。庄子蔚吓坏了,连忙问她,"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庄陌感觉肚子一阵阵抽紧,身下也有温暖的热流涌出,她强行挤出一个微笑,"羊水破了,我,我怕是要生了。" 庄子蔚连忙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掏出手机,"宋医生吗?我是庄子蔚,快点过来,我妻子羊水破了。我们在六楼电梯这里。" 挂了电话,他握紧庄陌的手,急切地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庞,"别怕,深呼吸。医生马上就到,我们的宝宝很快就会出世了。" 庄陌虚弱地靠在他怀里,阵痛如同潮水一波一波地袭来,她的唇上全是牙齿印子。指甲都抠进了庄子蔚手心里。 宋医生带着几个护士赶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庄陌抬上推车。往产房送去。庄子蔚跟在后面。他狠狠踢一脚瘫在地上的景漾漾,寒声道,"你最好求老天保佑庄陌和孩子没什么事,要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庄陌被推进了产房。庄子蔚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苏院长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特地赶了过来。 里面只听见庄陌痛苦的叫声,庄子蔚心疼得要死,恨不得替她痛才好。苏院长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门口的木椅上耐心等待。 里面安静了一阵,突然庄陌又叫唤起来,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庄子蔚哪里还坐得住,直接站了起来,紧张地注视着紧紧关闭的两扇门。 "怎么会叫成这样。苏院长,我妻子她不会有什么事吧?"庄子蔚一把拽住苏院长的白大褂。 苏院长哈哈一笑,"庄董,你这是典型的关心则乱。放心,里面几个医生都是老专家了,一定母子平安。"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苏院长让庄子蔚和他一起去吃点东西,庄子蔚拒绝了,不能在里面陪伴庄陌他已经很不安了,如何还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苏院长只得一个人去食堂拿了些点心和水给他。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历经十多个小时,终于从产房里传出一阵响亮地婴儿的啼哭声。听在庄子蔚的耳朵里宛如天籁。 他和庄陌的孩子出世了!他做爸爸了! 他做爸爸了! 庄陌刚被推出产房。庄子蔚立刻扑上去,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庄陌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水光。 这个强势的男人居然哭了。 她微笑着握紧他的手,"你看到宝宝了吗?他长得很像你。" 护士笑眯眯地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他。庄子蔚刚想抱,突然讪讪地缩回手,"我没抱过小孩,怕弄伤他。" 宋医生不由调侃他,"庄先生的实践能力和理论水平脱节太大啊!" 还是在护士的帮助下,庄子蔚颤抖着抱起了自己的儿子。不像一般婴儿一般红通通皱巴巴的,他们的孩子长得很白净,眉眼也非常漂亮。连护士都惊奇,衷心赞叹道,"你们夫妻两个人都长得极好,难怪孩子刚生下来就这么漂亮。" 等进了病房,护士讲解了哺rǔ方法,便悄然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庄陌红着脸解开衣襟给宝宝喂奶。庄子蔚则坐在c黄沿上,从背后搂着庄陌,两个人一齐看着只顾吮吸初rǔ的孩子。 庄子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摸摸孩子花骨朵一样的小脸,这一刻他心里充满了安宁和满足。 庄陌轻轻倚在他身上,"我很幸福。因为有你,还有他。" "我也是。"庄子蔚紧紧环住她。 番外一 22岁当上了妈妈的庄陌感觉到很头大。 因为她的儿子实在是太能闹了。 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白天睡饱了的庄瑷墨小朋友就会使劲扯着嗓子大哭。庄子蔚心疼庄陌,就去哄孩子,不料这个孩子完全无视他父亲的权威,还是不停地哭,似乎不把他妈妈闹醒了不甘心。等到庄陌抱过他,软语哄他半天,他才会乖乖闭嘴。 庄子蔚刚想接过来,他扁嘴又作势要哭。气得庄子蔚想揍他。 更让他恼火的是,自从有了这个小鬼,庄陌的心思大半转移到孩子身上了,自己是越发被冷落了。 这不,这小鬼正在津津有味地吮吸着母rǔ。嘴角还有rǔ白色的奶渍,庄陌爱怜的擦去他嘴角的奶渍,捏捏他的鼻尖,"看你吃地这么急,又没人和你抢。" 庄瑷墨小朋友葡萄似的眼珠转向他爸爸,似乎在说,"谁说没有人和我抢。没看见那边的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庄子蔚不耐烦地说道,"他吃好了没?吃好了赶紧让他睡觉去。小孩子真犯嫌。" 庄陌将孩子放在婴儿c黄里。孩子的小手却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角,不放她走。庄陌正要哄他,庄子蔚已经爆发,"别管他!让他一个人睡觉去。多大的人了,还一天到晚缠着你。" 庄陌低笑着回他一句,"他才一岁好不好。" 庄子蔚一把抱住她,"喂饱了他,也该轮到我了吧。" 庄陌的脸立刻红地像只番茄,她轻轻地推他,"宝宝还没睡,他会看见的。" 庄子蔚眉毛一挑,"他在你肚子里时不就见识过了吗?" "你——"庄陌气结,这男人说话是越发露骨了。 身体一轻,已经被某人横空抱起。 ================================滚c黄单有益身心的分割线============================== 大概憋久了,庄陌险些被庄子蔚拆吃入腹。 庄子蔚满意地砸砸嘴,意犹未尽地说道,"难怪那小鬼每次吸地不肯丢嘴,原来味道这么好……" 庄陌轻轻拧他,小脸绯红,"你怎么能和你儿子抢饭吃……" 庄子蔚理直气壮地回答道,"谁让他和我抢老婆的……" 离大c黄不远的婴儿c黄里再次传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哭,庄瑷墨小朋友蹬着两条藕节似的小腿,两只小手也在空中挥舞着,仿佛在抗议某人掠夺他心爱的粮食的无耻行径。 庄陌推推压在她身上的庄子蔚,"宝宝哭了,让我起来看看他。" "别理他,让他哭去,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庄子蔚明显重色轻子。 "哪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庄陌挣脱庄子蔚的搂抱,披上衣服,就去抱孩子。 "噢,宝宝乖,不哭啊!妈妈抱……"庄陌如今抱孩子的姿势相当熟练,一点都没有原先的笨拙。 闻到妈妈身上熟悉的清香,庄瑷墨小朋友立刻止了哭,一双小手开始在庄陌的脸上和胸前乱摸起来。 "喂,庄瑷墨,不准对你妈妈动手动脚的。她是我的!"庄子蔚连儿子的醋都吃。 庄陌有些好笑地斜睨他一眼,眉梢唇际俱是风情。 庄子蔚心里一跳,如今的庄陌经常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种妩媚来,这种含蓄的妖娆每每惹得他心神晃荡,难以自持。他也下了c黄,从后面搂住庄陌,手却直接抚上了她胸前的柔软。 庄陌因为抱着孩子,只得任他为所欲为。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不稳,庄子蔚有些邪恶地凑近她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畔脸际,"宝贝,你现在已经不能让我一手掌握了哦。" 庄陌觉得脸颊立刻滚烫起来,她轻轻扭动身体,嗔道,"你,流氓!" "不信你自己看。"庄子蔚一脸的正经。 ==================================假正经的分割线=============================== 同届的同学们已经毕业了。可怜的庄陌还得和低一届的学弟学妹们一起修完大四的课程。 九月一号的时候,早上七点,请的保姆正式过来了。 庄陌抱着庄瑷墨小朋友,十分不舍。大概孩子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哭了起来。 庄陌心疼更甚,"墨儿乖,我们墨儿最懂事了。妈妈要去学校,等课一结束妈妈就回来陪你好不好?不哭了,乖,不哭了。" 还是庄子蔚看时间不早了,狠心将孩子抱给保姆,将庄陌拖出门去。 上了车,庄陌依然情绪低落,庄子蔚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保姆会照顾好墨儿的。" "嗯。"庄陌轻轻应了一声。 还没到停车场,在僻静的林荫道上庄陌就要下车。 庄子蔚不高兴了,"我们结婚证都领了,孩子也生了,干吗还要偷偷摸摸的啊!搞得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又不是奸夫□!" "我这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嘛,好歹我还在念书,你就忍一忍好不好?老公——"庄陌撒娇。 "好吧,亲我一下就答应你。"庄子蔚不肯吃亏。 庄陌在他唇上一印,推开车门,迅速闪人。 庄陌刚进教室,班里的男生立刻骚动起来。这不是一年前休学的系花庄陌吗?她又回来了?不愧是系花,果然明艳不可方物。一年未见,竟然出脱得越发光彩照人了。 教室里基本已经没有座位了,周围人或惊艳或窥探的目光还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都让她非常不慡。庄陌眉头轻皱,正踌躇着要不要坐到第三排几个男生之间的空位上去,不想一个男生一面让邻座向里面依次移了一个座位,将他原先坐的最外面的位置空出来,一面很热情地招呼庄陌坐下。 庄陌道了谢,便坐下了。 伴随着上课铃声,庄子蔚精神奕奕地步入教室,视线掠过教室第三排最外面的座位上那个娇俏的身影,他的嘴角微微上挑了些。庄陌偷偷递过去一个眼波,又快速撇开,垂下头去。庄子蔚估计庄陌这会儿怕又是双颊泛粉了吧!他的老婆还真是容易害羞呢! "这学期你们的生物工程下游技术由我来给你们上。我姓庄。这门课一共四个学分,我不会点名,你们爱来不来,但是来了上课就不允许说话,也不允许玩手机,我的课上不允许有任何噪音!另外事先通知你们,我的课不参加学校统一考试,我会单独出卷,当然也不可能划重点。一般来说我的考试及格率一般是70%。有问题吗?"庄子蔚还是老一套的说辞。 "没有!"底下学生响亮地回答道。他们兴奋都来不及了,庄子蔚哎,是庄子蔚给他们上课哎!本来听说庄教授已经不带本科生的课了,没想到这门课居然突然又换成他上了,能不激动吗? 他们不知道自己完全是沾了庄陌的光。如果不是为了上课的时候也可以和亲爱的老婆进行一下眼神互动,我们庄大神才懒得教本科生…… "好,把书打开到第一页,我们来看生物反应器及大规模细胞培养……" 因为老婆就坐在台下,讲台上的庄子蔚状态无比饱满,很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味道。 庄陌如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讲台上的庄教授了。 英挺的剑眉下面是墨玉一般的眼眸,高直的鼻梁,两片薄唇,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自家老公还真是帅啊! 这个英俊的男人是她老公呢! 心花怒放的庄陌不期然收到讲台上某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糟糕,被他发现了!庄陌连忙正襟危坐,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其实,庄教授想表达的是"你痴迷的眼神我已收到,很满意,请继续。"然而却被某人误解了。 不过不要紧,相比在课堂上的眼神交流,他还是比较喜欢晚上在c黄上的互动…… 番外二 大四下学期开学就要忙毕业设计了。好在自家老公就是自己的指导老师。所以也没什么好忧心的。 庄子蔚对庄陌是全无原则可言。甚至主动要求要替她完成毕业设计。不料庄陌死活不同意,执意要自己完成,成天穿个白大褂泡在实验室里,留着他和庄瑷墨这个小鬼大眼瞪小眼,相看两厌。晚上好容易上c黄休息了,他兴致高昂,却发现她竟然已经睡死了过去。他只得铁青着脸去浴室冲冷水澡。 答辩的那一天,其余老师诡异地盯着庄子蔚,庄教授为什么不肯他们发问?一个劲儿地刁难那个漂亮的女生,没看见人家又急又气,小脸都憋红了吗? 庄陌很生气。非常生气。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不放水也就罢了。居然专拣那些难度高的细微末节刁难她! 一直到姜教授看不过去替她说清。这次诡异的答辩才算结束了。 回到家。庄陌气鼓鼓地往沙发上一坐。 庄子蔚懒洋洋地坐到她旁边,"你不是喜欢自力更生嘛?我可是好心好意地让你尝尝自力更生的味道。" "你,你分明是公报私仇!"庄陌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 "噢?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仇啊?老~婆~?" "你!你!"庄陌气结,翻了个白眼。 庄瑷墨小盆友看见他妈妈爸爸回来了,连忙挣开保姆的手,嘴里咿呀喊着"妈妈抱抱",张开小手向她妈妈走过去。庄陌上前抱起他,在他小脸蛋上温柔地亲了一下,"墨墨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想妈妈?" 庄瑷墨小盆友最喜欢妈妈的吻了,他咯咯地笑起来,露出白色的小牙齿。 "墨墨想妈妈。" "那墨儿有没有想爸爸啊?"庄子蔚也来凑热闹。 庄瑷墨小盆友伸出小手拽住他爸爸的衣领,"PAPA抱!" 庄子蔚一把接过他,将他举高,庄瑷墨小盆友笑得更欢了,"飞,飞!" =======================飞翔的分割线=========================== 玩具店内。 庄子蔚一手抱着庄瑷墨小盆友,一手揽着亲爱的老婆的纤腰。 庄瑷墨小盆友如今是越长越"水灵"了。粉嫩的小脸蛋,大大的黑眼睛,长长的睫毛,不过似乎来自父系的基因比较强势,在外面的时候他比较喜欢装酷。小嘴巴紧紧地抿着。 庄陌随手拿起货架上一个绒毛玩具,逗他,"墨墨知道这个是什么啊?" 庄瑷墨小盆友眉毛一扬的动作已经能窥见出几丝某人的风骨,"猪!" 的确,庄陌手里拿的是一只粉红色的猪。 但是为什么听在她耳朵里感觉怪怪的,仿佛有所指一般。 庄陌又拿起一匹玩具马,"那妈妈手里这个是什么啊?" 这回庄瑷墨小朋友有些不屑地看一眼他妈妈,很不给面子地撇过头去,专心致志地去研究他爸爸的纽扣去了。 庄子蔚轻笑,"他不喜欢重复的问题。" "哪里重复了,这是马,又不是猪……"庄陌不满地嘟哝道。 "叔叔!"清脆的童音响起,庄子蔚感觉裤管被一只小手扯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韩菁的女儿妞妞,一年不见,小姑娘长高了些。 韩菁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嘴里还喊着"妞妞不许乱跑,不然回去爸爸打你PP哦!"见到庄子蔚,她尴尬地住了嘴,连忙打招呼,"庄教授,好巧。这是您的宝宝吗?他长得好漂亮。" 庄子蔚微微一笑,"我儿子。"说完又拉过庄陌的手,"这是我太太。" 眼前的美女依稀就是当年的小美人,果然是和小师母修成了正果呢。韩菁大方地喊了一声"师母你好。我是庄老师以前的研究生。我们见过的,在恒圣十六层Oscalito内衣店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印像了?" 庄陌的脸上立刻爬上两朵红云,"你好。" 不愧是美女,连害羞都这么漂亮。韩菁在心底啧啧称赞。 一直没吭声的妞妞突然发话了,"叔叔,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宝宝吗?" "当然可以。"庄子蔚将庄瑷墨小盆友放在地上。 妞妞高兴地拍手,"叔叔的宝宝真好看!比妈妈说的正太还漂亮……" 呃,韩菁囧囧有神了。 妞妞伸出手想摸摸庄瑷墨小朋友的小脸蛋,还没触到,就被庄瑷墨小朋友皱着眉头拍开了。他可不喜欢除他妈妈以外的女人碰他的脸,女生也不行。 庄陌怕小姑娘不高兴,连忙蹲下来,"墨墨不可以这么没礼貌的。人家姐姐是喜欢你。" 庄瑷墨小盆友绷着小脸,一声不吭。 还是韩菁乐呵呵地说了一句,"不愧是庄老师的儿子,真有个性啊!" 庄子蔚挑唇一笑,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韩菁拉过妞妞,"时间不早了,爸爸还在楼下等我们,去和叔叔他们打个招呼。" 妞妞超庄子蔚他们挥挥手,"叔叔再见。宝宝再见。姐姐再见。" 庄子蔚听到那声"姐姐",眉毛立刻蹙起来了,周身隐隐有冷气透出。韩菁知道庄教授被自家女儿的"姐姐"刺激到了,连忙斥责女儿,"叫阿姨,怎么能叫姐姐,没大没小的!" 妞妞扁扁嘴,"明明是姐姐嘛!她比琴阿姨漂亮那么多……" 庄陌打圆场,"小孩子嘛,童言无忌。你们慢走,我们也要去别处逛逛了。"说完拖着有些僵硬的庄子蔚走了。 韩菁长吐了口气,庄教授的气场还是一样强大啊! 女儿啊!你得得罪庄大神了! =====================大神不开心的分割线===================== 庄子蔚相当郁闷。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卧室里巨大的穿衣镜前仔细认真地端详自己。 有那么老吗?没有嘛。 庄陌抱着孩子进来了。看见一脸不慡的某人,知道他还在为那句"姐姐"憋气。 她好笑地走过去,"老公,你在看什么啊?" 庄子蔚一把拉过庄陌,二人并立。 男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女的娇俏可人貌美如花,根本是一双璧人嘛! "我看上去比你大很多吗?"庄子蔚闷声闷气地开口了。 庄陌忍住笑,一脸严肃地回答,"没有。" "就是嘛。明明差不多。小孩子家的眼光不能算数的。"庄子蔚脸色稍霁。 再看一眼庄陌,杏色的蕾丝小吊带外面披着荷叶边的绉纱开衫,下面则是一条白色短裙。庄子蔚有些不高兴地说道,"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还穿得像个小女生似的。" 庄陌本来想安慰某人的,听到这话,没好气地说,"我才23,本来就是小女生好不好!" 庄子蔚瞪住她,"你是我老婆,是我儿子的妈,你要有为□母的觉悟,再过些时候你也要去中学做老师了。不准再穿这些小女生的衣服,要穿得专业一些……" "你根本就是嫉妒,嫉妒我比你年轻,怪蜀黍……"庄陌还刺激他。 庄子蔚重重一哼,甩手去了实验室。 ===================实验的分割线============================ 晚上吃饭的时候,庄子蔚还闷在实验室里,喊他吃饭,他也不理。 庄陌知道他是真地生气了。 安顿好庄瑷墨小朋友,她无奈地上了楼。推开实验室的门,某人也不看她,自顾自地摆弄着仪器。 庄陌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手在他的胸口轻柔地画着圈,"老公,老公,先前是我乱说的,你不要生气了嘛。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帅的,不要生气好不好……" 庄子蔚觉得全身都绷紧了,他扔下手中的滴管,直接转身将庄陌搂进怀里,双臂箍住她,"你这个小妖精,现在学会诱惑我了是不是?"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伸进庄陌的衣服里面,开始反客为主。 庄陌推他,"你还没有吃饭呢!" "我想吃你。"庄子蔚很直白,急切地扯着她的衣服。 "我亲戚来了,你也不想浴血奋战吧!"庄陌轻飘飘一句话差点让庄子蔚吐血,"你!"看得见吃不到的某人咬牙切齿。 番外三 俞珃有些怔忡地看着那个魂牵梦萦的人影,平静的心脏又开始强烈的跳动起来。"庄陌。"终于,他还是喊出了这个名字。 庄陌回过头去,她愣住了。 俞珃。 他回来了吗? 较之以前,他成熟了许多,但是气质还是如过去一般清华。不再似旧时一般清瘦,结实了不少。雪白的衬衫外面是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下面是墨蓝色牛仔裤,典型的美国风格。 庄陌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静默地站着。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俞珃艰难地开了口。 庄子蔚坐在车里,远远注视着他们。俞珃学成归国了?竟然对他老婆还不死心!心底突突地冒出火苗来。 "爸爸,妈妈呢?"怀里的庄瑷墨小盆友扭动着小身体。 看看怀里抱着的孩子,庄子蔚挑唇笑了。 "妈妈在外面和别人说话。这样吧,墨儿你待会儿下车,去喊你妈妈回来,记住要叫人,要喊那个和你妈妈说话的人哥哥,妈妈最喜欢懂礼貌的孩子了……" 庄子蔚邪恶地教唆自家儿子。 "唔,知道了。" 开了车门,庄瑷墨小盆友迈着小短腿,快活地向他妈妈跑过去。庄子蔚靠在车上,眯着眼睛远远看着。 "妈妈。"小人儿抱住庄陌的腿。 庄陌赶紧蹲下身,抱起他,"爸爸呢?怎么让你一个人乱跑。" 庄瑷墨小盆友仰着脑袋,盯住对面的俞珃,他不喜欢这个叔叔看妈妈的眼神。 应该是叔叔啊,为什么爸爸让他喊哥哥呢?想不通。 但是爸爸说妈妈喜欢懂礼貌的孩子,他还是不情愿地喊了一声"哥哥好。" 俞珃自从听见那声"妈妈"就感觉心楸起来了,待到看见庄陌一脸温柔地抱起孩子,他觉得心脏一阵尖锐的疼痛。 庄陌有些尴尬,"墨墨应该喊叔叔,怎么能喊哥哥呢?" "爸爸让我这样喊的。"庄瑷墨小盆友有些委屈。 庄子蔚还真是小肚鸡肠!庄陌腹诽。 "这是你儿子吗?很可爱。"俞珃强挤出一个笑容。 庄陌只是笑了笑。 庄瑷墨小盆友在他妈妈和俞珃之间看来看去。 远处的庄子蔚有些不耐,锁了车,径直走向庄陌他们。 庄瑷墨看见爸爸,欢呼起来,"爸爸,爸爸。" 庄子蔚自然地从庄陌怀里接过庄瑷墨小盆友,又搂住庄陌。他安静地看一眼俞珃,冷冷地开口,"学成归国了?" 俞珃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果然变成了事实。 庄陌居然真地和庄子蔚在一起了,而且还生了孩子。 他的手捏成了拳,指甲掐进ròu里都没有感觉。他只是死死盯着庄子蔚。 火花四溅。 庄子蔚可没有兴趣再和俞珃对眼下去,他很镇静地抬起手表,看了看,温柔地对庄陌说道,"老婆,我们下午不是约了宋医生帮你做孕检吗?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说完便拉着她的手,要离开。 孕检!亏他想的出来。 庄陌有些恼怒地瞪他一眼,朝俞珃微微一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俞珃失魂落魄地注视着前面一家三口,不,也许是四口的背影,脸色惨白。 他,终于彻底失去她了。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拥有她。 进了车,庄陌爆发了,"庄子蔚,我不就和俞珃说几句话吗?你有必要这样吗?!" 庄子蔚一脸轻松,淡淡地扫她一眼,"我怎么了?" "你让墨墨去喊他哥哥,最后还乱说什么带我去孕检,你真是小心眼!不可理喻!" 庄子蔚也沉下了脸,"怎么,打扰你和老情人叙旧不开心了?!" "你!"庄陌别过脸去。 "哼!"庄子蔚也重重一哼。 =================冷战的分割线============================== 晚上回到家,两个人都不说话。可怜的庄瑷墨小盆友睁着大眼睛,表示很迷惘。 到了睡觉的时候,庄陌抱了孩子进了房间,"我今天和墨墨一起睡。"丢下这一句,她便掩上了门。 庄子蔚气坏了。她竟然用罢c黄威胁他!她竟敢扔下他! 本想拂袖而去的,但是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怒气冲冲地进了庄瑷墨小盆友的房间,却发现一大一小两个居然躺在c黄上睡着了。 心中骤然柔软,他伸出胳膊抱起庄陌。庄陌感觉身体一轻,连忙睁眼,"你干吗?放我下来。我今天和墨墨睡。" "不行,你老公我一个人睡不着。"庄子蔚耍无赖。 庄陌被他抱回了卧室,刚将她放在c黄上,庄子蔚立刻欺身上来。 庄陌拍开他不规矩的手,"不准碰我!"庄子蔚才不理她,爱是做出来的,这可是他的座右铭。 火热的唇已经印上了她丝滑的肌肤,"今天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宝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庄陌早已苏软如绵,嘴里嘤咛一声算是原谅他了。 庄子蔚得意地一笑,老婆,我会很快让你去做孕检的…… ==================得意的分割线============================ "妈妈,我想要小妹妹。"庄瑷墨小盆友吃饭的时候突然开口。 庄陌险些呛住。 庄瑷墨小盆友扑闪着眼睛,"爸爸说小妹妹被你藏在肚子里,妈妈你什么时候把妹妹给我啊!我想要做哥哥,我会保护好妹妹的。" 肯定又是某人教唆的。庄陌瞪一眼庄子蔚。 "别听你爸爸胡说,他是在骗人。" 庄瑷墨小盆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爸爸。 庄子蔚却高深莫测的一笑,"放心,会有的。" "噢耶!"庄瑷墨小盆友欢呼起来。 ==================欢呼的分割线=========================== 庄陌很悲摧地发现她的亲戚迟到了。 买了试纸躲在卫生间里一测,两条红线清楚地出现了。 怎么可能,她一直有吃药的! 跑回房间去翻避孕药瓶,保质期之内,没有过期啊!难道是假药? "不要看了,老婆,我把里面换成了复合维生素了。"背后凉凉的声音传来。 "你!卑鄙无耻!竟然陷害我!"庄陌被他气疯了。 "当心,当心,孕妇不能过于激动,对胎儿不好。"庄子蔚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上前揽住她,顺便轻轻摸摸她的肚子。 很快,庄瑷墨小盆友也知道她妈妈肚子里有了小妹妹了,他高兴极了。他可以做哥哥咯! 番外四 这次庄陌的反应很轻。所以她坚持上课,没肯提前请假在家休息。 她所在的生物教研室和英语教研室共用一间大办公室。里面的女老师们除了上课和改作业最喜欢做的就是比老公比孩子了。 庄子蔚送给她的是一枚珍贵的VanCleef&Arpels粉钻,所以她平时也不怎么带,但是为了表明自己已婚的身份,她就在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细幼的宝格丽铂金指环。 坐在她对面的女老师叫方芳,在庄陌未来之前,是整个办公室公认的美女。可是庄陌来了之后,自然再轮不到她做第一人了。 方芳的丈夫是政府机关的中层干部,混得还不错,这会儿庄陌正在安安静静地备课,她突然开口了,"庄老师,你爱人在哪里工作啊?" 庄陌抬头,轻轻回答道,"他也是教书的。" 方芳有些得意,原来也不过是个老师啊! "在哪个学校啊?"方芳接着开口。 庄陌没有抬头,"H大。" 方芳愣住了,H大呢,"你丈夫蛮厉害啊,在H大做讲师啊?" "嗯",庄陌随意应道。 不过是个小小的讲师罢了,没什么了不起。方芳心理平衡了些。 下班的时候,方芳去车棚拿她的Mazda,看见庄陌拎着包在前面走着,她摇下车窗,热情地喊她,"庄老师,要不要顺路载你一程啊?" "不用了,谢谢方老师的好意,我坐车回去就行了。"庄陌何尝看不出她的用意,虚荣而已,与她何干。 方芳只当她乘公交回去,"那我就先走啦!"径直开车走了。 从此以后,方芳倒是没有再窥刺些什么,女人嘛,长得再好总是会老的,嫁得好才是本事。 办公室里有男老师抽烟,每到这时,庄陌都会主动出去。方芳觉察到了这一点,问她,"庄老师怕烟味?" "不是,我怀孕了,烟味对孩子不好。"庄陌平静地解释。 方芳又不开心了,她前年掉了一个,到现在都没怀上,她故意高声向办公室里的男老师说道,"你们也注意些,别在办公室里抽烟。人家庄老师怀孕了。" 庄陌连忙开口,"不要紧的。我出去就行。" 还在抽烟的一位男老师立刻掐了烟,打招呼道,"不好意思啊,我们也不知道。以后一定注意。" 庄陌有些窘,"没事没事。" 因为有学生在办公室里问问题,所以庄陌下班晚了。等到学生弄懂了,庄陌这才准备锁门下班。不料二十分钟前刚离开的方芳又折回了办公室,见庄陌要锁门,连忙高喊,"等等!" 庄陌止住了动作,方芳气喘吁吁地奔到自己的办公桌,拉开抽屉,还好,手机还在里面。抓起手机,她和庄陌一起下了楼。方芳的车停在学校外面,所以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大部分时候还都是方芳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絮絮叨叨地将她老公要带她出去旅游啦给她买了一罐海蓝之谜什么的。 庄子蔚已经将车开到了学校大门口,隔着车窗看见庄陌,他便抱着庄瑷墨小朋友下了车。庄陌也看见了他,脸上不由露出温柔的笑意。 "妈妈抱!"庄瑷墨小盆友刚被他爸爸放下地,就旋风一样冲过来,庄陌连忙侧过身体,缓冲了一下,防止撞到肚子。 方芳呆住了,"你儿子?" 庄陌微笑着答道,"嗯,我儿子。"又指指庄子蔚,"我老公。" 方芳看着眼前英俊无比的男人,脸部有些抽搐,没想到庄陌的老公这么帅,而且还是从玛莎拉蒂里下车,而且他们居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她想起自己先前的炫耀,多么可笑,脸上一红,她连招呼都没打,便匆匆离开。 庄子蔚淡淡地看一眼疾步离去的女人,"你同事?" 庄陌一面弯腰要抱墨儿,一面随意应了一声,"嗯,我们一个教研组的。"庄子蔚已经拦住了她,"你肚子里可怀着了,哪里能抱他。"说完他一把抱起庄瑷墨小盆友,"儿子,你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可不能抱你。" "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墨墨了?这些天你都不抱我了。"庄瑷墨很委屈,金豆豆一颗颗掉下来。 "怎么会呢,妈妈最爱墨墨了,来妈妈抱。"庄陌伸手要抱孩子。庄子蔚刚要说话,庄陌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趁现在肚子还没大,让我抱抱墨儿。"庄子蔚只得松手,让她接过墨儿。 庄陌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墨儿要乖噢,妈妈最喜欢墨儿了。" 庄瑷墨小盆友这才破涕为笑。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