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荒诞 作者：鱼不柒 文案 陈韫看到郁之嫣第一眼就动了心。 想要珍重的，疼惜的，爱怜的呵护她。 &年龄差十二岁，男主32，女主20 &一个短篇治愈童话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场荒诞美梦，我要与你永远沉沦 立意：生活终有光芒，希望你永远热爱生活 第1章 北城的天气诡异，前几天升温又忽而骤降，寒意要钻到骨头缝去，冻的人四肢发凉。 六点多一点。 唐柠冻醒了，抖着身子轻手轻脚地爬下床，从柜子里找出厚衣服，也没再上床，准备洗漱一下就去图书馆学习。 全程小心翼翼。 生怕吵醒宿舍其他人。 她们宿舍是上床下桌的四人寝，带上她三个人床上都挂了床帘，帘子一拉，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人睡没睡，在干什么。 只有最近刚搬进宿舍的郁之嫣没有挂帘子。 所以唐柠路过郁之嫣床铺的时候，扫了一眼，就看到她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微弱的光映在她奶白的肌肤上，染出了几分旖旎色调。 大概是唐柠的视线太过直白。 郁之嫣挪开手机，看向了她。 唐柠心中一动，不自在挪开视线，觉得不妥，又冲郁之嫣笑了笑。 之所以会这样。 一方面是辅导员带着郁之嫣来寝室的那天，她们三人正在宿舍热火朝天地讨论郁之嫣这个人。 事后，辅导员告诉她们，郁之嫣当时就站门口听着，等她们说到中场休息才慢吞吞的进屋。 ——关于郁之嫣在学校的传言实在太多，有说她假扮富家千金，有说她被老男人包养，还有更离谱的，说她隔一段时间就上不同的车，是去援-交的，至于剩下的怀孕流产，那也只是又添了笔荒谬。 讨论八卦结果被八卦当事人听到。 属实尴尬。 而另一方面的不自在，则是一种类似羞涩的情绪。 无他。 郁之嫣长得实在太漂亮，就像个妖精，掉入滚滚红尘，在尘世走一圈，勾的他们这些凡夫俗子都丢了三魂六魄，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蕴含着绵绵情意，好似在深情凝视心上人一般，只觉得自己是她的唯一。 唐柠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郁之嫣已经下床了，这次近距离看了眼她，忽然察觉到她脸色绯红到秾艳，有几分不正常。 停下脚步，“你是不是发烧了？” “在量温度。” 郁之嫣嗓子有点哑，拖着懒洋洋的腔调，尾音转着圈，朝人心口挠。 过了几分钟。 唐柠已经换好衣服，她不自觉去关注郁之嫣，只觉得她坐在椅子上越发显得娇小，脆弱。 于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出声询问：“怎么样？” 郁之嫣慢吞吞的扭头，懵懂眨眼：“还没看。” 唐柠接过温度计，不由得提高嗓音：“38度！” 郁之嫣含糊不清说：“数字还挺整齐。” 唐柠：“……” 这是烧傻了吗？ 李琳娜听到声音从床帘探出头：“怎么了糖糖？” 唐柠解释了下。 李琳娜：“我有退烧药，要不要先吃一片？” 郁之嫣含糊不清的唔了声。 好热情。 - 上午的课郁之嫣没去，谢绝了唐柠要留下来陪她的好意，又吃了室友李琳娜友情提供的感冒药，抱着暖水袋钻进了被窝。 即便如此，郁之嫣仍然手脚发凉，冒着虚汗，抱着热水袋却像是挨着一块冰，意识昏昏沉沉，又黏成一团滚烫的浆糊。 她熬了会儿，又下床量了温度。 这次更夸张。 38度7。 郁之嫣微微叹了口气，有几分委屈，“明明吃了药的。” 宿舍在校外，郁之嫣不想去学校的校医院，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等兵荒马乱结束后，郁之嫣输了液，仍然觉得腰酸背痛，肉也疼，哪里都难受。 又过了会儿。 她想要上厕所了。 这就，尴尬了。 郁之嫣抬眼，绝望地看向还有大半瓶的输液，犹豫片刻，还是举着吊瓶，找护士借了个能推着的移动输液架朝厕所慢吞吞的走着。 小护士还热情表示，现在太忙，如果郁之嫣愿意等一等，她可以帮郁之嫣举着。 郁之嫣婉拒了。 推着输液架走过长长的走廊，目光忽然一顿…… 男人眉梢眼角有着岁月沉淀下的温和，气质儒雅，却又丝毫不减威势，铁灰色的西装板正而熨帖的包裹在身上，衬得他更像个对俗世毫无欲望的和尚。 是陈韫。 外人都以为陈韫是她的金主，她是陈韫养的金丝雀。 不过也都是外人以为的。 就像论坛的八卦流言，全是假的。 她只是陈韫好心肠养着的，在他眼中的，一个小可怜。 郁之嫣站在原地，望着陈韫从她眼前路过，仿佛能听到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很奇怪。 明明是在这么嘈杂吵闹，充满着哭声，哄声，乱七八糟的唠嗑声的环境，居然分辨出了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更甚至，连空气中混浊的气味也都消散，单单闻到了男人身上独有的清浅木质香气。 - 输完液已经快中午了，郁之嫣没有食欲，在医院磨磨蹭蹭了会儿才离开。 出医院的时候，天色有些沉，看起来要下雨。 ……发了烧，刚输完液，再淋雨，这样不太好呢。 她又没拿伞。 郁之嫣干脆又退回医院—— “郁小姐，陈先生让我给您送伞。”是林特助。 陈先生就是陈韫。 郁之嫣温吞道了声谢，明知故问：“陈先生也来医院了吗？” “是来看望老友的，正巧也看到了您，所以让我来特意给您送伞。”林特助说到一半，手机忽然震动了下，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陈先生还要很久才回公司，我先送您回去吧。” 刚刚还那么高冷呢，这会儿又看到她啦？ 郁之嫣握着伞，语气古怪：“那就麻烦林特助了。” 刚坐到车上，雨滴就噼里啪啦的砸下。 林特助车开的很稳，问了她的病，又开始问她的日常：“郁小姐住校还习惯吗？” 郁之嫣拖着懒懒散散的腔调，“挺好的呢。” 林特助沉默了会儿：“您为什么不继续住陈先生给您准备的公寓？” 郁之嫣额头抵在车窗，能隐约瞧到她的倒影，也能看到雨幕之中朦胧的城市，嘟囔道：“我是学生，得体验一下大学生的美好生活嘛。” 林特助似乎是噎了下，“那您体验出什么了？” 郁之嫣收了视线，坐好：“等我回头写个感悟给林特助批改一下？” 林特助透过后视镜，正好看到那泓澄澈而含情的桃花潭，大概是因为发烧，眼尾染出了胭脂的绯色，衬得那双桃花眼更是多情勾人。 他视线收的有几分潦草，正如他不在状态的语气，“这倒不必……”话说到一半，又稳住了心神，“感悟写好后，发我邮箱吧。” 郁之嫣微怔，没想到林特助竟然当了真，但也很快又懒洋洋的接过话语，“好呀。” 等郁之嫣回到尚且空无一人的宿舍，就收到了林特助的微信，简明扼要的只有个邮箱地址。 她敢打赌，这一定是陈韫的邮箱。 林特助不遗余力撮合她和陈韫的模样，和她那天一样，像个小丑。 郁之嫣收了手机，低头一颗一颗的查着药，左手边的水杯刚接了热水，正冒着氤氲热气。 旁边还放着个保温桶，是走到一半林特助取的，说是陈先生特意吩咐给她补身体的汤。 陈先生。 陈…… 郁之嫣盯着冒热气的水发呆，恍惚间从氤氲水汽之中看到陈韫优雅的，浅浅的微笑。 含着无奈语气，像是在教训她，又像是在给她告诫：“不要胡闹。” 而郁之嫣站在他面前，认真的，郑重的诉说，诉说少女天真而羞涩的心事，“陈先生，我喜欢您，不是胡闹，也不是小孩子对长辈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陈韫没再看她，低头处理文件，嗓音低醇而温和：“出去吧，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郁之嫣听出他的拒绝，但也有股执拗让她即便撞到头破血流也不要罢休。 她忍不住朝他走近—— 还没有靠近到陈韫。 那抹冷酷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将她钉在原地，声音也严厉起来：“不要太贪心了，小朋友。” …… 宿舍门忽然推开，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惊的郁之嫣从时光长河之中回了神。 也不知道她们私底下讨论了什么，竟然有几分拘谨，还都小心翼翼的看向她。 画面属实诡异。 唐柠是率先出声的，坦诚极了，还给了夏忆白一份她们一起准备的小礼物：“对不起，我们之前在宿舍讨论你的八卦，其实我们觉得你和八卦里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其他两人也都道了歉。 讨论她的八卦。 ——装白富美。 ——被老男人包养。 ——怀孕流产。 好朋友们聚在一起讨论八卦这种事太过平常，更何况只是把学校论坛的八卦读了一遍，也没含着高高在上批判色彩。 郁之嫣摇头，“没什么。” 唐柠还站在原地。 郁之嫣只好出声询问：“真的没关系，还有别的事吗？” 唐柠踌躇，生怕被拒绝一般：“你，你要加一下我们的宿舍群吗？” 郁之嫣眨眼：“好啊。” 李琳娜：“那我们以后一起上课，一起吃饭？” 此时她们已经是大二下了，宿舍的其他三位室友早就相处了一年多，郁之嫣已经做好独来独往生活的准备—— 即便是她们道歉了，她也没想过会有这个邀请。 江垂月是宿舍里看起来最高冷的那个，名字起的古典，长相也有种古典美，像仕女图里面走出来的那样。 ……忽然就给了李琳娜一拳，“都让你委婉点了，你看你这么直接，都把她吓坏了。” 郁之嫣：“……” 这一拳，才是有点吓到她了。 李琳娜茫然：“我刚刚很可怕吗？” 江垂月肯定：“就跟放高利贷的上门催债似的。” 唐柠讪笑：“你别害怕，她们平常，就是这个相处模式。” “所以，一起吗？” 几人都有些局促的等待答案。 郁之嫣欣然同意，她以前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无趣，如今终于多了点活气。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世界。 这晚。 郁之嫣吃了药上床睡觉，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忽然拿起手机写下了第一封邮件。 【年老的和年轻的。 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呢。 祝林特助晚安～】 嗯。 三行情诗。 很完美。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小天使们加个收藏叭～ 是个短篇，估计在十万字左右。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章 翌日。 郁之嫣大清早就收到了林特助的询问，问她什么时候去医院，说会有司机等她。 林特助这种公私分明，又极重效率的精英，是绝不可能做出在上班时间，开公司的车来接上司养的小孩去医院。 只可能是陈韫的吩咐。 郁之嫣看到了，没回。 等上完课，到了医院扎上针，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林特助的电话。 郁之嫣慢吞吞的接起来，含着她独有的慵懒而勾人的韵味：“林特助。” 林特助：“……” 好在大家都知道这位祖宗说话就是这样拿腔作调，浑然天成的挠人，不然还真就说不清了。 “郁小姐，您去医院了吗？” 郁之嫣盯着似是在皮肤蜿蜒爬行的输液管，有几分出神：“没呢。” 林特助沉默两秒，委婉说：“我听到护士提醒换药的声音了。” 郁之嫣没诚意的道歉：“不好意思哦，我记错了。” 林特助：“……” 他轻轻吸了口气：“等郁小姐输完液，可以直接来停车场，会有司机送您回去。” 郁之嫣敏锐的抓住重点：“别的司机吗？” 林特助只能再次提醒她：“郁小姐，我的本职工作不是司机。” 郁之嫣恹恹的哦了声，似是含着无尽失望。 林特助电话挂的有几分匆忙。 - 输液结束，天色渐暗。 郁之嫣在停车场很容易就找到了林特助说的车，坐进去以后才发现陈韫也在。 他正蹙眉看平板。 车内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连空气都好像懂得看人眼色，沉寂下来，生怕惹怒了谁。 郁之嫣沉默坐好。 陈韫没发话，司机也不敢打扰他，只能安静的在这里等着。 郁之嫣打了个哈欠，多情的桃花眼蒙了层水雾。 困了。 她靠在椅背，余光打量着陈韫—— 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原因，那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愈发浓烈。 而空气中的木质清香也愈加的浓郁，明明是极其浅淡的味道，却仿佛全化成了丝，编成了网，包裹住了郁之嫣。 有点点安神。 郁之嫣要睡着的时候—— 陈韫低沉的嗓音似是含着细微电流贴在她耳廓滚了圈：“开车。” 郁之嫣睁着朦胧的眼神看他，懒洋洋的打了招呼，“陈先生好。” 陈韫就跟长辈一样，关心了她的病，关心了她最近情况，还有住校适不适应。 和林特助昨天问的差别不大。 郁之嫣一一回答了。 答案和昨天与林特助说的话也差不多。 郁之嫣想到林特助才意识到，今天陈韫来了，林特助反而没跟着。 有点点奇怪。 陈韫揶揄：“还在和叔叔赌气？” 郁之嫣慢吞吞的回：“陈先生不生我的气就行。” 她这会儿懂了，陈韫突然出现在这里，大概是觉得她小孩子脾气闹得差不多了，冷静下来了，可以平和理智的谈谈了。 没劲儿。 陈韫正欲说什么，然而一个电话进来，他轻皱了下眉，似乎对被打扰极为不满，直接掐断了电话。 再回头看。 郁之嫣已经闭上了眼。 陈韫说：“不要贪心。” 郁之嫣其实也不贪心，她放弃的还相当痛快，“好的，陈先生。” 语调犹如轻快的小夜曲。 陈韫缓慢抬头，视线穿透血肉，要看清她内里所有的心思般。 无处遁形。 郁之嫣咬唇：“那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无人回话。 房间寂静下来。 而陈韫的存在就格外不容忽视，他就是盘踞在此处的霸主，散发着血淋淋而残忍的威势，令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良久。 他才微微颔首，温和说：“可以。” 郁之嫣狂跳的心似是陡然停止，伪装的不知道好不好，只听到了自己近乎天真的嗓音：“我想和陈先生睡一次。” 这大胆的，放肆的话让陈先生眉心微蹙，往日的儒雅与随和如云雾般消散，极为严厉的呵斥：“胡闹！” 郁之嫣无辜望他，带着她不自知的撩人：“陈先生，一次也很贪心吗？” 陈韫腔调低缓，语重心长说：“你还小，不懂喜欢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发生关系意味着什么——” “它不应该在一次许诺下荒唐的发生，而是自然而然的发生，满足你对爱情所有的向往与憧憬。” “你会把现实放在一边，只是单纯的享受，而那个时间，叔叔希望你已经懂得了爱与现实。” 陈韫站起了身，优雅的扣上衬衫袖口的扣子，路过郁之嫣时，轻揉了下她的脑袋，随即冷漠的结束对话：“叔叔还有个会。” 这是今天之前，她和陈韫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听了陈韫长篇阔论的教导后，郁之嫣连告白被拒的伤心都没有，全是恼怒。 主要恼怒被当做小孩子。 所以一气之下搬回了宿舍。 陈韫知道这件事，但也没询问，默认了她的举动。 搞得郁之嫣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种“陈韫把她训到无地自容，而她落荒而逃”的憋屈。 - 郁之嫣回寝室的时候，除了像昨天一样拎着一保温桶的汤，还有一大袋子陈韫给她准备的零食—— 她原本以为陈韫会和她一起吃个晚饭，没想到真就是顺路来接她顺便送她回学校。 虽然不知道这个顺路是怎么顺的。 但全程就没半点暧昧是真。 也没多留她一点时间，甚至比昨天林特助送她回来还要快上那么几分钟。 郁之嫣眨眨眼，忽然有几分恶趣味。 虽然不知道陈韫有没有看邮件，但说不定会有那么一封他会看到的。 于是。 郁之嫣矫揉造作的写下了第二封邮件： 【今天很匆忙。 好可惜没能看到某些风景。 祝林特助今天开心~ 】 郁之嫣欢快的回了宿舍。 此时宿舍只有唐柠在，郁之嫣分给了她好多零食。 唐柠先是礼貌性的表示欣喜—— “哇，谢谢！” “这是小k家的零食吗，我看到好多网红推荐，但是好贵的我都没舍得买……” 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眼睁睁看着郁之嫣像个散财童子般撒着小零食，堆满了她大半张桌子。 “……太多了，之嫣，我吃不完。” 郁之嫣：“没关系的，它能放好久的。” 其他两个室友不在，郁之嫣把小零食直接分开装好，放在了她们桌子上空的地方。 唔，现在每个人的零食数量都是一样的呢。 郁之嫣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吃晚饭。 ……当代端水大师。 观看全程的唐柠油然而生出佩服。 唐柠：“你的病怎么样了？” 郁之嫣正垂着眼倒粥，里面加了好多她爱吃的甜玉米粒，闻言，回：“明天还要再输一次液。” 唐柠略显紧张的询问：“我明天没课，陪你一起去医院怎么样？” 郁之嫣手抖了下，粥一下子倒的多了，溢出碗边，沿着桌面滑落，浇到了她右侧脚踝，雪白的肌肤顿时红了一片，她抽了张纸巾不慌不忙的擦拭桌子，好似无知觉般依旧是往常懒洋洋的腔调：“会不会很麻烦？” 因为视角问题，唐柠没看到她那边的异常，还在绞尽脑汁劝说：“大家都是室友嘛，互相照顾很正常的。” 而且。 最主要的是。 郁之嫣在生病这种脆弱的情况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医院，肯定很难受。 唐柠又重复一遍：“明天我陪你？” 郁之嫣望着眼前漂浮着无依无靠的玉米粒的，满满的粥，轻轻弯弯唇瓣：“好呀。” - 宿舍没有固定熄灯时间，全凭学生们的自制力关灯。 唐柠她们三个都是夜猫子—— 很少有大学生作息规律的，哪怕第二天有课。 郁之嫣平常十点半就睡了，如今配合舍友作息，正躺在床上刷手机，内容都没有进到脑子，只是重复无意义的动作消磨时间。 直到—— 【影后梁茜背后金主曝光，疑似陈氏集团董事长陈韫……】 郁之嫣手指微顿，犹豫片刻，没点开，放下了手机，躺在床上看向惨白的天花板出神。 她其实见过梁茜。 在和陈韫告白的前一天，看到梁茜从陈韫的车里下来，笑得风情万种。 “卧槽！” 江垂月忽然骂了声。 郁之嫣还没凝聚起来的愁思全都散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又莫名笑了起来。 住宿舍，还真的挺有意思。 唐柠也被吓到了，不满的问：“干什么呢，锤子？” 李琳娜清了清嗓子：“你们都看论坛了吗？” 唐柠：“没啊，我只看了微博，我女神果然优秀，就连背后的男人都那么优秀。” 提起自家女神，整个人都像是打鸡血一样兴奋： “对了，你们知道陈韫吗？” 郁之嫣眼皮一跳，像是忽然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心脏，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唐柠还在科普陈韫。 “……那可是顶级豪门啊！我刚刚看评论，有人说他连扣子都是纯手工定制，一颗要上万！” 二十八万。 郁之嫣在心里回。 “简直就像小说里掌握经济命脉的霸总！”唐柠怀揣着对偶像的祝福，“我女神是在和他谈恋爱我就放心了。” “哦，不对，我听说豪门水很深，万一我女神受欺负了怎么办？” 郁之嫣不合时宜的想，陈韫要护着谁，只要那人不违法乱纪，就一点委屈也不会有。 唐柠还没缓过兴奋劲儿：“对了，学校论坛怎么了？” 江垂月略微为难：“有人造谣，之嫣你看了吗？” 郁之嫣就注意陈韫的绯闻了，“没呢，我这会儿看看。” 论坛标题起的比微博都劲爆。 【不敢相信！校花竟连续两天登上不同豪车！背后真相令人发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伽小鱼 12瓶灌溉的营养液～ 晚安啦！ 第3章 内容没有标题那么劲爆，通篇不知所云，只是扩写了一遍标题。 严厉地批判性了【郁之嫣连续两天坐不同豪车】这种行为的恶劣，又恶意揣测了郁之嫣私生活不检点，为了钱毫无下限，出卖人格，出卖尊严，出卖肉-体—— 用词之恶毒，情感之澎湃。 让郁之嫣都有些许的小羞愧。 她怎么能这么堕落呢？ 宿舍其他三人都在偷偷看郁之嫣—— 睡在郁之嫣对面的江垂月居然看到郁之嫣笑了。 这是，受刺激太大了吗？ 她小心询问：“之嫣，你还好吧？” “要不要澄清一下？我感觉下面有人在带节奏，恶意抹黑。” 但恶意抹黑这种事，江垂月是不怎么愿意相信的。 北城大学是数一数二的名校，学风浓郁，同学间的氛围很是团结友爱。 虽然学历和人品并不挂钩，但最起码进了这所名校，不该有这么多人发表这么多恶臭而低俗的言论。 所以，江垂月推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找了水军在抹黑你啊？” “你们没就没想过这是真的吗？” 郁之嫣见论坛里吵的乌烟瘴气，觉得还挺有意思。 三个人愣住了。 唐柠不敢相信的反问：“真的吗？” 郁之嫣懒洋洋回：“逗你们呢。” 唐柠松了口气，“那这是怎么回事？不管有没有人搅混水，还是先澄清一下吧？” 李琳娜附和：“对啊对啊，你现在澄清，我们都去给你助威！” “唔。” 郁之嫣没想澄清来着，她并不意这些流言—— 毕竟嘴巴和手都长在别人身上，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或者激情澎湃地敲下一段高高在上的批判话语，对郁之嫣来说，都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根本没有必要给眼神。 而且。 认真来讲，在来宿舍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论坛上居然还有她的八卦。 不过见她们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模样，郁之嫣说：“好呀，我澄清一下。” 开了个帖子。 【我是郁之嫣，豪车的主人都是同一个，是我的……】 她想了想，沉默了会儿。 点开了陈韫的微信聊天界面。 她和陈韫的聊天界面是空白的。 有事情都是陈韫直接给她打电话，零零散散不太重要的通知则是林特助传达的。 郁之嫣怕打扰到陈韫，一直都乖乖巧巧，很少主动联系陈韫。 她和陈韫的聊天记录与通话记录，还没和林特助的多。 郁之嫣犹豫了会儿：【陈先生，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期间还夹杂着舍友们催促她快点编辑好帖子的话题，然后才收到了陈韫的回信。 陈韫：【？】 郁之嫣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加错人了，但又觉得不可能。 毕竟手机号和微信号是一样的，那串数字早就滚瓜烂熟刻在心里了。 后知后觉，郁之嫣才明白过来，陈韫是在对她这种【疑似告白未死心】的行为表示疑惑。 也许在陈韫看来，那件事早就告一段落了，而她也认清现实，不该再做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 郁之嫣落寞垂下眼睫，伤害还没涌上心头—— 奔赴在吃瓜第一线的江垂月又是一声卧槽，“之嫣，你快看，有人扒出来开车的人的照片了！” 郁之嫣沉默了两秒，重新回到帖子。 哦，是林特助。 是昨天林特助下车撑着伞送她时的场景。 她回到陈韫的聊天界面。 郁之嫣：【没事啦，他们以为是林特助。】 陈韫没再回消息。 江垂月慨叹：“他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好帅！” “嗯？不是。” 郁之嫣还没仔细观察过林特助。 只记得他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二？ 因为陈韫身高是一米八六。 林特助比陈韫低一点。 如今再看照片。 林特助身材欣长，穿着深蓝色西装，鼻梁架着幅金丝眼镜，朦胧雨幕为本就清隽的面容又添了几分姿色，仿佛加了层滤镜，只让人觉得他气质斐然。 唐柠评价：“好一个斯文败类！” “他是做什么的？” 郁之嫣温吞回：“你女神的，绯陈对象的，特助。” 她女神？ 绯陈对象？ 那不就是陈韫吗？！ 唐柠顿时激动起来了，“那你有机会见到梁茜吗？” 她激动了下，又觉得这个时间不对，连忙说：“没事没事，这个我们随后再说，之嫣你先去澄清一下！” “这么帅的男人，又会下车给你打伞送你回寝室——” “你看你看，大半个伞都在你身上，他肩膀都淋湿了！” 郁之嫣微怔。 她还真没注意这些。 林特助下车给她打伞纯粹是因为她既要拎保温桶，又要拎药，还挎了个特别好看的，昂贵的，但装不了多少东西的小包。 ——但今天回来的时候，她也拎了好多东西，那么一大袋零食，勒得掌心都多了条红印，陈韫也没帮忙。 我真没良心，还是个矫情鬼。 郁之嫣心想，人家给她买了那么多零食，知道她发烧还特意准备了清粥……她又不是拎不动。 江垂月：“之嫣，你澄清了吗？” 郁之嫣放下手机，陷入柔软的被窝：“嗯。” 不仅澄清了，还给辅导员发了个微信，让她帮忙把论坛里的帖子删掉，免得林特助的图片流传出去。 至于澄清帖子的内容言简意赅。 【我是郁之嫣，豪车的主人都是同一个，没包养，没援-交，没怀孕流产，如果再有类似的言论，一律走法律程序解决。】 三人不约而同觉得，好厉害。 再齐刷刷看向郁之嫣的时候，她正平躺在床上，睡姿很优雅，但莫名就感受到她周身萦绕的颓然气质，好似甘愿堕落在烂泥之中苟延残喘。 ——就像被全世界抛弃后，彻底无所谓了一般。 唐柠忽然就浮现出这个想法。 大概是郁之嫣那股颓废而又孤寂的气质莫名让人心疼，她忍不住想关心，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干巴巴问：“要睡了吗，之嫣？” 郁之嫣：“嗯。” 但实际上毫无睡意，她躺在床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就像以往无数次，在空荡荡的公寓，躺在床上，闭上眼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而出神发呆。 白色的天花板如同快要融化的奶油，浓稠而黏腻，散发出过期的，变质的，难闻的气味。 就像她的曾经。 … 郁之嫣过十八岁生日时正好是高三冲刺的紧要阶段，就差四十几天就要高考了。 在这么紧要的时间。 她父亲郁昂把她叫到了书房，就像每个父亲都会对孩子的关心那样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压力大吗？” 郁之嫣早就对父爱死心，甚至中二的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阴暗无光的黑。 闻言，也只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嗯。 郁昂眼神闪烁着光芒：“爸爸给你想了个解决压力的好方法。” 郁之嫣没回话。 心想，帮助她解压的好方法？ 郁昂会有这么好吗？ 等他不听她后妈和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挑拨，不再动不动就随意训斥打骂她——郁之嫣才能勉为其难的觉得郁昂算是个好畜生。 然而，郁昂总能刷新她对他的认知下限。 “今晚有个宴会，爸爸会带你参加，爸爸知道，爸爸之前忽视了你，也没带你好好参加过宴会，这次爸爸带着你，把你介绍给爸爸生意上的伙伴好吗？” “你今晚可要听话一点，给那位先生敬了酒以后，爸爸会给你一张房卡，你直接去房间等着，不要搞砸了，好吗？” 郁之嫣早就对郁昂失望了，也没有因为他这么几句话就伤心难过，反而在心里计较了起来。 能让郁昂都这么恭敬巴结的人—— 她状似乖巧的询问：“那位先生是谁？” 郁昂：“是陈氏集团的董事长陈韫，你到时候要有礼貌一点。” “如果能搭上陈氏，你也不用辛苦准备高考，不用奋斗就能超过绝大多数人了！” 郁之嫣唔了声。 其实她没怎么听过陈韫商业上的狠辣，也不怎么了解陈韫的私事。 初次了解陈韫。 是出了书房，她同父异母，但和她年龄只差两个月的妹妹恶劣的讥讽：“哈，你要被送给三十岁的老男人了！他可残暴了，你等着被他玩死吧。” 她怜悯的看着郁之嫣。 “这在北城的上流圈子可不是秘密，之前有个小明星上了陈韫的床，我听说那天晚上她浑身是血的被送到了医院。” 她说着还特意停顿下，大概是想看郁之嫣惊慌失措的表情。 但郁之嫣只是哦了声，转身走了。 因为这件事。 郁昂领着郁之嫣参加宴会的时候，怕她临场退缩，又软硬兼施的敲打了一番。 “你不用害怕，这位先生调查过你，对你是有些兴趣的。” 郁之嫣被带着换礼服，做造型，折腾了一下午，有些疲惫，反应也有些迟钝：“是吗？” 郁昂冷下脸，叫了她全名。 “郁之嫣。” “如果这件事搞砸了，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男人眼中闪过狠厉。 “你应该不想承受我的怒火吧？” 郁之嫣就是这样。 被当成一件礼物送给了陈韫。 穿着纯白色的抹胸鱼尾裙，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就连脖子上系的项带都带着几分撩人的涩情。 犹如一个乖巧等待被拆开吃掉的奶油蛋糕。 然后。 门开了。 陈韫进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朋友们 第4章 郁之嫣习惯性的失了个眠，凌晨四点才睡着，本来睡眠就浅，手机震动了下她就接了起来。 八点十分。 林特助的电话。 郁之嫣没脾气似的，睡意朦胧，含着浓浓的倦意：“有什么事嘛，林特助？” 边说边钻进了被窝。 极其小声的回着电话。 林特助诧异：“您刚醒吗？” 郁之嫣含糊回：“昨晚十点半就醒了。” 林特助：“……” 您直接说没睡得了。 他被噎的早就习惯了，淡定的说起了正事：“司机的手机号我已经发到您微信了，今天他接送您去医院。” “不用了，我室友陪我一起。” 林特助：“那刚好送你们俩？” 郁之嫣：“我问问她。” 郁之嫣钻出被子，探头看了眼，发现唐柠已经在床下化妆了—— 对哦。 隐隐约约是听到了有人下床。 郁之嫣也下了床，小声询问：“你想要司机来接我们吗？” 唐柠动作微顿：“司机？是那个照片上的那个人吗？” 郁之嫣：“……不是，他今天不来。” 电话那边的林特助：“？” 我在这位祖宗的交际圈里居然这么出名吗？ 唐柠：“没事，有车坐就行，省的我们打车麻烦了。” 郁之嫣：“那八点五十来接我们吧。” 林特助：“好的。” “那个。”郁之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好牙刷牙膏洗面奶准备去洗漱。 林特助正准备挂电话，闻言动作停了下来，“怎么了？” 郁之嫣想问问陈韫和梁茜的事，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硬生生换了个话题：“前天你淋了雨，是感冒了吗？” 林特助简直受宠若惊，甚至有些诚惶诚恐——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有感冒。” “我最近要去非洲出差，陈先生如果有什么事，都会由另一个助理通知您，您有什么事也都可以和她沟通。” 话题跳转过快，郁之嫣有点懵。 “你为什么会去非洲？” 这不是相当于贴身大太监流放三千里吗？ 这得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只是出差而已，很快就回来了。”林特助轻描淡写，“对了，助理姓苏，我已经把她的名片推给您了，等会儿有人加您的时候，您可以确认一下。” “好。” 郁之嫣挂了电话。 林特助拿着手机其实是有点抓心挠肺的—— 他是怎么在这位祖宗的交际圈出名的？ 他可害怕自己就此留在非洲了。 - 唐柠跟着郁之嫣坐了一次豪车，她对车不太了解，但得益于昨晚吃的瓜，她还是分辨出了这又是一辆不同的豪车。 第三辆了。 这得多有钱！ 坐在车上，偷偷摸摸的问郁之嫣：“这是你家的司机吗？” 她其实可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尤其是昨天的澄清帖，确实是澄清了，但又不是特别清楚。 比如这些车，那个男人。 唐柠正在拼命按捺八卦之魂。 郁之嫣完全没有遮遮掩掩：“是陈韫的。” 唐柠：“！！！” 草草草。 这不她女神的绯陈对象吗！？ 等等，她是不是误入什么狗血剧了？ 还是说，“那个林特助偷他上司的车接送你去医院！？” 司机冷不丁听到这豪门秘事。 耳朵像是要二次发育似的，拼命朝后面伸。 怪不得林特助要去非洲了！ 原来如此！ 慢着慢着，那安排他来接郁小姐究竟是陈先生的意思，还是林特助假传陈先生的意思？ 所以，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林特助狗胆包天，偷陈先生的车，用陈先生的钱来讨郁小姐开心？ 那我现在是不是从犯？ 我会不会被安排到非洲开车？ 司机对未来感到浓浓的担忧。 郁之嫣：“林特助不会的。” 唐柠思索了会儿，想到自己的女神，想到脆弱如娇花般的郁之嫣，瞎几把推测：“那，那你和陈韫……陈韫是不是脚踏两只船，我听说豪门都可乱了。” 郁之嫣眨眼，鸦羽般的眼睫颤动着，如蝴蝶羽翼般扫在人心尖：“脚踏两只船？” 腔调依旧是懒洋洋的：“那要看陈先生有没有兴趣呢。” 但陈韫。 一向对这种事兴趣极为淡薄。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看得出来。 …… 房间的温度不算高，甚至还有点低，空调也开到了最低。 郁之嫣有点冷。 但也没随便去动空调温度。 只是坐在沙发数果盘里的草莓转移注意力。 门打开。 陈韫进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抬手扯开了领带，衬衫的扣子也开了一颗，锁骨处的红痣调皮的露出，又迅速藏起，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浸着优雅，而又充满野性。 郁之嫣觉得有点压抑。 尤其是，陈韫蹙着眉，眉心印出充满戾气的深刻痕迹，眼睛泛着血丝，一片猩红—— 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即将吞噬掉侵占地盘的外来者。 他眼角流露出戾气，语气却温和：“小朋友，告诉叔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郁之嫣乖乖回：“我爸是郁昂。” “他想得到金海区的项目，所以让我来勾-引您。” 陈韫似乎是笑了，“乖孩子。” “那你怎么想的呢？” 郁之嫣歪歪头，下午刚烫成卷的乌黑发丝沿着圆润的，细腻的，雪白的肩头滑落，顽皮的落在胸口。 她轻轻说：“我不想让他得到这个项目。” 陈韫喉结滚动：“哦？” 郁之嫣琢磨了下，揣测这个哦的意思大概是需要她付出点什么，所以才能得到想要的？ 于是她试图和陈韫商量，“那，我尽量让您满足，但今晚不要见太多血好吗，我明天还要上课？” 带着私人医生进来的林特助脚步一顿，又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陈韫掐了下眉心。 郁之嫣不知道他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正要去解裙子的拉链，身上忽然落了件西装遮住了她的视线，还罩住了上半身。 耳边是陈韫低缓而磁哑的嗓音：“你外公留给你了很多财产，让律师在你成年的时候给你，你已经拿到了。” 郁之嫣拉下西装，在陈韫的示意下穿好，湿漉漉的桃花眼疑惑地望着陈韫。 不明白他说这些做什么。 她确实拿到了财产，够她恣意挥霍好几辈子，但这件事和他们正在谈的，有什么关系吗？ 陈韫走到她身边，俯身帮她把西装扣子系好，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酒香与他身上独有的木质香味混杂在一起传来，嗓音也犹如老酒般醇厚：“小朋友，你的未来还很长，叔叔帮你做你想做的事，你留在叔叔身边，怎么样？” “好啊。” 郁之嫣答应的很痛快。 她想到郁昂说，陈韫调查过她，看起来是调查的很详细。 余光忽然扫到什么没来得及确认，就被陈韫的食指点着额头，被迫仰头，在清浅的木质香中，跌入了冰冷的寒潭。 陈韫深邃的眼睛完全没有他的面具那样温和，可单听语气，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儒雅有礼的男人。 “小朋友，别乱看。”陈韫的指尖很凉，轻轻压在她额头，却犹如千斤顶般，“叔叔被下药了，有些难受，你乖一点，嗯？” 他呼出的气很热。 大概是真的忍了很久。 郁之嫣有些不解：“是我长得太丑吗？” 陈韫失笑：“不，你很漂亮。” “那陈先生在担心什么？”郁之嫣说，“我身体不好，不会怀孕，陈先生不用担心的。” 陈韫眼神微凝，但也没多问，站起身坐在了另一边，桌子正好遮挡了重要地方，他打了个电话：“进来吧。” 郁之嫣见进来了两个男人。 还都挺好看。 电光火石，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艰难道：“嗯，陈先生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唔还是三个人一起。 好刺激。 陈韫像是笑了声。 林特助见过郁之嫣，闻言立刻解释道：“郁小姐，我是陈先生的特助，这位是陈先生的私人医生。” 陈韫：“别乱想，叔叔只是不喜欢被药物支配。” 郁之嫣懵懂的哦了声。 等私人医生给陈韫抽了血，又做了各项检查以后。 郁之嫣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冷不丁听到了陈韫的吩咐：“明天给她做个全面检查。” 郁之嫣睡眼惺忪：“？” 陈韫性感的嗓音添了些暗哑：“你年纪还小，别留下什么暗疾。” 郁之嫣眨眨眼，迟缓的回了声：“哦。” 陈先生和传言一点也不一样。 她想。 不仅不凶残，还很温柔。 可她始终都不知道，陈韫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 对她又没有那种兴趣—— 是有其他的什么恩怨？ 又或者，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养着？ - 下了车。 唐柠还因为郁之嫣的话震惊着。 ——那简直就是在说，只要陈韫乐意，她很愿意和别的女人一起陪陈韫。 她绞尽脑汁想要把这位好像要堕落的大学生拉回来：“我觉得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优秀的男人的，你觉得咱们学校的校草怎么样？” 郁之嫣茫然：“没见过。” 唐柠微微睁大眼，立刻掏出手机给她分享：“我觉得他比好多爱豆都帅，你看，我还有和他一起参加活动的照片呢！” 郁之嫣看了眼照片，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嗯，挺好看的。” 唐柠骄傲：“是吧，这是我男神。” 她向后又划了好几张，忽然就冒出来一个不同面貌的男人。 郁之嫣静静看她。 唐柠脸色微红：“哎呀，你别这样看着我嘛，我有好多男神女神的，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卧槽卧槽！”唐柠忽然抓住了郁之嫣的衣服，特别小声的问，“快看，那是不是我女神？” 郁之嫣看了过去，墨镜口罩捂的很严，没认出来：“？谁？” 唐柠激动又压抑，声音都变尖了些：“梁茜啊！” 郁之嫣微怔。 ……林特助说，陈韫来这里看望老友，是来看梁茜的吗？ 嗯，她可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爱慕者。 竟然连隐性情敌都没认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章 唐柠攥紧郁之嫣的衣服，激动的不能自己，“她看我们了！她是不是注意到我了啊啊啊！” 郁之嫣唔了声，看了一圈，注意到梁茜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毕竟是医院，大家都匆匆忙忙着急看病。 唐柠也就激动了一会儿，然后就和郁之嫣去拿药。 扎上了针，郁之嫣本来是自己举着输液瓶，但耐不住唐柠太过热情，她就把输液瓶交给了唐柠。 还没走到输液室。 有个女人走过来说：“我是梁茜姐的助理，梁茜姐请你们去F楼三层。” 郁之嫣和梁茜话都没说过一句，于是她看向唐柠。 唐柠比她还要茫然，不确定的反问，“是，是演过《蜂蜜和糖》的梁茜吗？” 女人有些不满，但还是点头说了是。 ——梁茜演过很多剧，《蜂蜜和糖》只是她刚出道没多久演的一个低成本玛丽苏网剧，实在是称不上代表作。 郁之嫣毫无反应。 压根也不知道蜂蜜和糖是什么，倒是有点想吃蜂蜜了。 唐柠看了眼还有些许病容的，且在她看来极为柔弱可欺的郁之嫣，责任感油然而生，理智占据上风：“为什么突然找我们？” 女人皱眉，没想到唐柠多问了句。 态度冷淡，甚至还有些倨傲的解释：“梁茜姐说和郁小姐认识，她见郁小姐生病了，想照顾一下郁小姐，让郁小姐体验更好的医疗服务。” 郁之嫣无所谓什么更好的医疗服务，她只是个发烧而已，但想到唐柠喜欢梁茜，桃花眼望向唐柠，“你想去吗？” 唐柠在那潭温柔的桃花水中，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皇帝宠着的妖妃，只要她开口提要求，郁之嫣都会答应。 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女人高高在上的态度，难免有几分担忧：“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郁之嫣给司机发了个消息，告诉司机她们要去F楼三层见梁茜，“不会的。” “走吧，我们去见见她，你不是很喜欢梁茜吗，说不定还可以要张签名，合个影呢。” 女人走在前面，默默翻了个白眼。 就觉得郁之嫣脸真大，什么要求都好意思提。 - 这家医院是私人医院，F楼是vip病房的其中一栋，医疗服务设施相当舒适，力求让病人感受到家的温馨，感受到最极致的享受，堪比五星级酒店。 梁茜的主人姿态拿捏的很足，招呼她们坐了下来，“你就是之嫣吧，我经常听阿韫提起你呢。” 郁之嫣含糊：“您和陈先生很熟悉吗？” 她实在想不出陈韫和人寒暄的画面。 “对啊，我和阿韫认识快五六年了吧。”梁茜抬手将碎发撩到耳后，笑的娇艳，话语停顿了下又继续说，“他之前还问过我，小女孩都喜欢什么礼物，我猜那个小女孩肯定是你。” 郁之嫣想起那一大袋好多网红都推荐过的，但和陈韫形象完全不符的零食。 她耷拉着眼皮，看着手背上淡淡的青筋，里面藏着一根针，正滴滴答答的输液。 有那么瞬间。 她感觉自己药物过敏了，血液冰凉，浑身难受，呼吸急促—— 可又非常健康。 像是彻底割裂，身体与灵魂分离，冷漠的看着这场毫无意义，又有点恶心的谈话。 ——因为一个男人迎来的挑衅。 郁之嫣觉得乏味，懒洋洋的附和了句：“是吗？” 梁茜笑的自得，还有一些骄傲：“是啊，阿韫经常聊你。” “不过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具体说过什么，只记得他总是夸你。”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 但郁之嫣没回话，心不在焉的，像是根本没听进去。 梁茜又继续笑着说：“这家医院阿韫也有股份，他也真是的，你生病了，他也没给你准备一个病房。” “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挤来挤去，万一再伤着碰着了。” “我今天来这里看病正好碰到你，你在我病房待着输液，输完了你按一下铃，就会有护士来给你拔针。” “对了，这里还有些小零食，你们无聊的话可以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梁茜弯腰从抽屉里拿出零食，与昨天陈韫给她的零食是同一个牌子。 耳边嗡嗡的吵闹。 郁之嫣跑神跑的厉害，见到小零食的时候，才勉强回神，准备吃个小薯片。 然而没等她伸手去拿小零食，就听到唐柠开口：“梁小姐，我是你的粉丝。” 梁茜微怔，大概是才注意到唐柠，但很快又笑了，“谢谢你的喜欢，要合个影吗？” 唐柠摇头，有些紧张，但又坐的很直，为了自己壮胆而捏着拳头：“我以前喜欢您，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不喜欢您了。” “您和电视上的人设完全不一样。”她言语之中全是失望，站起身把吊瓶取了下来，“这些零食我们一点也不缺，至于想看什么，我带的有平板，谢谢梁小姐的款待！” “之嫣，我们走吧。” 郁之嫣迟缓眨眼，觉得唐柠像颗发光发热的小太阳，光芒四射，照的她眼睛有点疼。 ——原来这个世界，不止陈韫会发光啊。 郁之嫣跟着唐柠站起身，温吞说，“谢谢梁影后的款待。” “你想看电视吗？”她问唐柠。 唐柠还没回话。 就听到郁之嫣说：“我在七楼的私人病房里，有个小影院。” 一般是不会出现预留私人病房这种情况的，但陈韫是股东，所以她有特权。 唐柠睁大双眼，只觉得又爽又兴奋：“要！我要！我想看《木偶人》可以吗？” 郁之嫣没看过，但应该是有这个电影的，她说：“好。” 梁茜脸色完全僵了，唇角的笑也挂不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木偶人》的女主角是她的死对头。 当然，更气愤和尴尬的则是郁之嫣在这里有私人病房，居然还有个小影院！ 那她干嘛要跟一群人挤在输液室？ 体验生活吗！？ 什么毛病！ - 《木偶人》听起来像个灵异恐怖片，但实际上是揭示一个女孩在和父母社会的对抗之中摆脱束缚的成长故事。 唐柠哭的肝肠寸断。 郁之嫣恹恹欲睡。 唐柠哭的正厉害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半个小时后，老师要给他们学生会的部长们统一开个会。 郁之嫣表示理解。 “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唐柠看着郁之嫣还有大半瓶的水，心生愧疚，“我请个假吧，天天开会，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郁之嫣眨眨眼：“不用管我，你去吧，等会儿我输完液司机就直接接我回去了。” “而且，这里服务这么周到，你不用担心我的。” 唐柠：“那，那我先回去？” 郁之嫣笑着点头。 眼尾似是拖曳出一道星光，极其温柔，而且娇艳。 唐柠心想。 郁之嫣比梁茜要漂亮。 宽敞而明亮的病房顿时空荡起来，郁之嫣想要举着吊瓶回输液室，又懒得动弹。 把电影声音调到最大，震耳欲聋的噪音之中，昏昏欲睡。 仿佛沉浸在一片光怪陆离的绮丽梦境，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不可自拔。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吊针已经拔了。 郁之嫣桃花眼朦胧，含着水雾，逆着光，似乎看到坐在沙发，优雅办公的男人—— 金色的碎影飘落在墨色发丝，银灰色西装，又如璀璨星光散落在他眉梢眼角，沿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到性感的薄唇，温和的笑着：“你醒了，小朋友。” 冷风掀起窗帘，吹散了幻影。 没有陈韫的任何身影。 都是假象。 郁之嫣有点嫌弃，“陈先生，您可真是梦里梦外……” 顿了下，找了个准确的词语。 “阴魂不散呢。” 知道她见到别的光了，就立马出来刷存在感啦？ 郁之嫣被这个荒谬的想法逗笑，准备去见见陈韫。 - 陈韫的办公室在顶楼，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收入眼中，恢宏而大气。 郁之嫣畅通无阻的进了他办公室。 没等多久。 门开了。 陈韫进来了，和幻想出来的不同，他今天穿了套深色西装，显得他身材挺拔，浑身散发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浸入骨髓的优雅贵气。 他心情也不错，温和笑着：“怎么没回学校？” 郁之嫣：“我醒来梦到了您。” “所以想来见见您。” 陈韫没说话。 大概是在思索她话语之中的逻辑。 郁之嫣坐在沙发上，长腿一伸，放肆地拦住了陈韫，那双纤细的，笔直的，脆弱的，雪白的而勾人的长腿就大咧咧摆在陈韫眼前。 黑色的裙摆落在膝盖上面，说不出的惑人。 “您和梁茜是什么关系？”她问。 陈韫像个守清规戒律的和尚，都没多看妖精一眼：“梁茜是谁？” 郁之嫣：“您认识了五六年的绯闻对象。” 陈韫笑：“叔叔不认识她。” 郁之嫣提醒他：“她上过您的车。” “什么时间？” “上周二。” 陈韫的视线落在郁之嫣身上，莫名让她有些喘不过气，那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威压，更是野兽盯向弱小猎物时的冷酷视线，残忍且血腥。 良久。 才听到他意味不明的嗓音：“你这孩子，倒是质问起叔叔了。” 最烦解释的时候说乱七八糟的话。 好像嘴巴就是摆设。 烦。 郁之顿时收回腿，放弃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勾引，还有点想放弃这个，在她眼中已经不怎么发光发热的陈韫—— 男人忽然俯身，食指按在她额头。 依旧是很轻的力度。 郁之嫣就像今天电影里的木偶人一样，由外力操纵着，被迫仰头，桃花眼犹如某种小动物湿漉漉的眼睛，弱小，可怜。 惹人怜惜。 也容易激起人的暴虐欲。 陈韫嗓音性感：“小朋友，谁教你的不劳而获？” 劳什么？ 获什么？ 郁之嫣今天一天都不在状态，这会儿骤然清醒，桃花眼不可置信的瞪大，委屈还愤怒。 哪里就不劳而获啦？ 她为了得到陈韫，又乖巧又懂事，还自荐枕席到可以当没名没分的床伴情人，怎么就不劳而获啦？ ……这老男人也太难搞了叭。 第6章 陈韫手指下滑，指尖刮了下她浓密的眼睫，克制收手，站起身，嗓音温和：“叔叔是个商人，不过对小朋友要宽容点。” 但凡这屋里有第三个人。 都会在心里骂陈韫一句放屁。 可惜没有。 陈韫意味深长：“但叔叔也不能太吃亏。” 郁之嫣慢半拍的抬手摸着眼睫，反应迟缓：“那要怎么才不吃亏？” 陈韫已经准备投入工作了，闻言淡淡说：“自己想。” 郁之嫣还摸着眼睫，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指尖一扫一扫，隔着手指缝隙看着陈韫。 逆着光，仿佛又回到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陈韫以前也对她说过“不劳而获”这个词，但次数不多—— 郁之嫣回想起来，讶异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连陈韫对她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楚。 连这么一个词语，都记在了心里。 翻开记忆深处。 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小雨，微风。 却依旧无法抚平夏季的燥热。 郁之嫣呆在陈家的别墅，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的沙发玩连连看，玩的心不在焉，眼睛和脑子仿佛分开了，只是机械性的寻找到两个相同的方块，点击消除。 男人携风雨回来，在门口放下伞，脱了西装外套，优雅形象完全没有被恶劣天气侵蚀，半分狼狈也没有。 见到她，径直坐到她身边：“在玩游戏？” 郁之嫣：“嗯。”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入了陈韫的眼，但那个时候，陈韫已经敲开了她心口的门。 她开始在意陈韫了。 于是和陈韫相处也不像之前那样沉默，而是会主动找话题。 虽然那些话题都很无聊—— “陈先生玩游戏吗？” 陈韫看了眼电脑界面，默了两秒：“叔叔不玩。” 郁之嫣哦了声，眼睛又发现了两个相同的图案，点着鼠标消除了它们，然后又好久静止不动。 陈韫：“叔叔替你过这一关？” 郁之嫣似是才回神，眨眨眼看向陈韫，慢吞吞的把电脑和鼠标递给陈韫，“陈先生不要有太大压力，我不在乎输赢。” 陈韫淡淡瞥她眼。 郁之嫣福至心灵：“但是陈先生那么聪明，一定能够通关。” 她凑到了陈韫身边，闻到陈韫身上清浅的木制香味：“陈先生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陈韫移动着鼠标，明明只是个游戏，却散发出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霸气：“什么味道？” 郁之嫣仔细想了想：“我喜欢的味道。” 陈韫动作似是顿了下，又好像只是游戏当中正常的思索停留。 郁之嫣趴在抱枕上，目光从电脑屏幕挪到男人俊雅的眉眼，“陈先生最近一直在公司吗？” 陈韫：“嗯。” 郁之嫣：“那我可以和您一起去公司吗？” 她一个人在陈家，有点点孤独。 但和陈韫在一起就不会这样。 那个时候，陈韫在她眼里。 就是个会发光发亮的小太阳。 虽然认识陈韫的人都觉得他是个狠辣寡情的冰冷商人。 陈韫：“叔叔去工作，你去做什么？” 郁之嫣思索两秒：“玩连连看？” 陈韫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把电脑还给郁之嫣，已经通关了。 郁之嫣接过电脑，眼巴巴看着他：“可以吗？” 陈韫似是长辈般的好心教导：“小朋友，想要什么就得付出什么，不可以不劳而获，嗯？” 郁之嫣：“那我要付出什么？” “自己想。”陈韫站起身，温和嘱咐，“今晚早点睡。” …… “自己想”这三个字好像就是个闭卷考试，考题给的相当模糊，但又要郁之嫣给出一个完美答案。 太难了。 陈先生不给她划考试范围，郁之嫣只好自己琢磨。 于是在第二天，特意起早给陈韫做了顿早饭——热牛奶和烤面包，为了保证早餐的丰盛，还煎了个火腿。 然后眼巴巴的等陈韫的宣判。 答案也许很得陈韫的心意。 因为郁之嫣明显觉得他有点开心，还带着她去了公司。 那现在呢？ 现在这个“自己想”是怎么个答案？ 郁之嫣觉得，这和之前想要和陈先生一起去公司需要的答案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她想要得到陈韫，也不是一顿早饭就能得到的。 更不是她自荐枕席，甘愿当个床-伴就可以的。 那陈韫想要什么？ 郁之嫣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了个结论。 ——老男人，确实难搞。 唔不想了。 干嘛要折磨自己，还不如去找唐柠玩呢。 小姑娘简单还赤忱，满腔直白而热烈的情感。 陈韫不知何时停下了工作，优雅的解开袖扣，挽起袖口，露出力量感十足的手腕：“交新朋友了？” “也许。” 郁之嫣有时候怀疑陈韫能听到她的心声，把她琢磨的尤为透彻，眼神一扫，就知道她在心里的所有想法。 “舍友们相处还好吗？”男人问。 “挺好的，她们都很热情，而且特别直来直往，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有两个词她咬的特别重。 希望陈先生能懂她的暗示。 陈韫没理会她的暗示：“什么时候回学校？” 郁之嫣斟酌了下语言，观察着陈韫的表情：“宿舍晚上十点半锁门。” 陈韫的表情很淡。 郁之嫣抠了下手机壳，想到从陈家搬出来这件事。 其实，之前也不是一周全部住在陈家，如果晚上或者早上前两节有课，她就会住在陈韫给她准备的公寓里面，距离学校很近。 大一时候，一周六天在陈家。 今年大二下学期，一周四天在陈家。 郁之嫣也不知道她回陈家，陈韫会不会有所期待，因为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和陈韫打个招呼，一起吃个饭，说几句话，仅此而已。 就像现在。 她也不知道，搬走这件事，陈韫会不会有一点的不舍。 更不知道，陈韫希不希望她再搬回去。 郁之嫣正要说，今晚留在陈家住—— “咚咚。” 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郁之嫣要说的话语。 进来的是个男人。 他看了眼郁之嫣，然后将一个长方体小盒子放在了陈韫的办公桌上：“陈董，这是您要的东西。” 陈韫颔首：“嗯。” 男人迅速离开。 郁之嫣目光跟随着这个新鲜面孔的男人：“这是您的新助理吗？” 陈韫：“他在这儿已经四年了。” 郁之嫣：“是吗？都没怎么见过。” 陈韫正慢条斯理的拆小盒子：“你都见过谁？” “林特助？”郁之嫣想起林特助去了非洲，“他怎么去非洲了？” 陈韫语气不明：“很关心他？” 郁之嫣眨眨眼，“没有。” “就是，好奇而已。”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气压更低沉。 郁之嫣还不知道，像她这种不主动和外界接触，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人好奇某件事，是怎样的意义。 或者说，在某些聪明又多疑，心眼堪比马蜂窝的人眼里，是怎样不容深想的意义。 郁之嫣不知道，所以她只是沉默的注视着陈韫，看着他手中长方体的小盒子，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她继妹说过的一句话—— “你等着被他玩死吧！” “……” 是，是她想的那样吗？ 等陈韫把小盒子拆开取出了一管药膏后，郁之嫣无言片刻，只想唾弃自己一天天脑子里想的废料。 “把烫伤的地方涂一涂。” 郁之嫣略显呆愣的接过药膏。 她自己都忘记脚踝被烫到这件事了…… 慢着慢着。 刚刚陈韫像个和尚似的，视而不见她的勾-引，怎么就准确的看到了脚踝的烫伤？ 这老男人装的一本正经，居然还偷偷看？ 郁之嫣看陈韫的眼神顿时古怪起来，桃花眼似是含着璀璨星光，眼尾微挑，说不出的惑人—— 金色碎影铺撒在他们之间，拉扯成了滚烫的金色丝带，从这边到那边，将少女软乎乎的腔调传递过去： “陈先生可以帮我上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芫钰 投出的地雷～ 感谢38051294 4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7章 陈韫眸色很深，看人的时候即便是笑着，也让人觉得寒意连连，那双漆黑的，剔透的眼眸，似是能够看透所有的计谋。 令人无处遁形。 这是上位者把控人心与掌控全场的威慑。 郁之嫣就是在这么压抑的气氛之下，扯出了个笑容： “我要回学校了，陈先生。” 她最近被陈韫拒绝的次数略多，实在不想再听到否定的答案。 更何况—— 她也实在没法想象，陈韫这双尊贵的腿会弯下来，养尊处优的手会握着别人的脚涂药。 做这种事，就像是会玷污了这谪仙般高贵的人物。 果然。 陈韫就当做没听到那个请求，如常的温和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也没有挽留。 更没有流露出不舍。 - 郁之嫣出了公司，抬头看这栋耸立的写字楼，在刺眼阳光下，仿佛看到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了男人站在落地床上，垂眼向下观望君临天下的气度。 她微微轻叹。 “郁之嫣啊，不要神化他。” “不要神化他……” 即便他将自己拉回正途，从泥潭之中拽出，又如同一个发光发亮的小太阳在她的世界升起—— 但也永远不要神化他。 不要把救赎的光芒，放在某个人身上。 从公司到学校是很长的一段路。 她没有让司机送她，而是慢吞吞的走着，路过巨大的广告屏，看到了梁茜的倩影。 陈韫说，他不认识。 那应该就是真的不认识。 他那种地位的男人，是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 但郁之嫣认真思索了自己的以后。 她答应过陈韫留在他身边。 那以后呢？ 即便没有梁茜，也会有别的女人，那她以后，又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他身边？ 爱人吗？ 她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着，洒水车从远处拉着铃驶来，水雾携尘土扑到了郁之嫣的小腿，有些脏，却又仿佛洗涤掉所有尘埃。 陈韫这种杀伐果断的人。 如果真的对一个小姑娘有兴趣，哪里会等小姑娘主动呢？ 他有上百种手段，得到那个姑娘。 郁之嫣得出一个结论： 也许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够让寡情薄意的陈先生炽热如火，会让矜贵的陈先生单膝下跪弯腰帮对方温柔而耐心的涂药…… 但那个人，不会是她。 可陈韫又说过，让她留在他身边。 她也确实，还舍不得陈韫这个小太阳。 郁之嫣犹豫再三，给林特助发了封邮件—— 如果这个邮箱真的是林特助的话。 〖我觉得，我可以认陈先生当爸爸，不要任何遗产的那种。 林特助觉得呢？〗 豁然开朗。 她之前的路，走窄了。 爱情能有多牢靠？不堪一击好嘛。 彼此日常的鸡毛蒜皮，还要防范外面的花花绿绿，以及接踵而来的习惯磨合—— 哪里有亲情牢靠。 格局，突然就打开了。 - 做了决定的郁之嫣，回去的脚步都欢快不少。 等坐了公交回到学校。 郁之嫣心情美好的到食堂吃了份混沌。 还遇到了唐柠。 她今天接到电话就回去开会，本以为开完会就能直接回寝室，没想到又要留在学院帮忙，一直忙到现在。 此时见了郁之嫣恨不得把苦水都倒出来，可惜她身边还跟着他们的学生会主席，只能把苦都咽回去。 唐柠和学生会主席告别：“我看到朋友了，和她坐一起吃饭了……” 这位平常挺高冷的主席，看了眼她指的方向，嗓音清浅：“那我和你们一起吧。” 唐柠：“？！” 你平时不都是一副〖尔等凡人〗的目中无尘模样吗？！ 怎么今天就下凡啦？！ 她又看了眼郁之嫣。 少女面前的馄饨冒着氤氲热气，将娇媚面容染了引人探究的朦胧美，她咬了小口混沌，被烫到了，正微微蹙眉呼气，红润的唇瓣犹如玫瑰花瓣般娇嫩诱人…… 所以，他是因为郁之嫣？ 唐柠怀揣着这个猜测，端着饭坐在了郁之嫣面前，“嗨，之嫣，你回来了？” 郁之嫣点头，看了眼坐在唐柠身边的男人—— 唔，这个人不是唐柠之前让她看的，校草？ 男人还挺高冷的，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唐柠在郁之嫣迷茫的眼神中都要抓狂了，“这个是我们的学生会主席，是大三经济学专业的，林淮学长。” “他看到了你，说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郁之嫣眨眨眼，温吞的哦了声：“你好。” 唐柠又给学长介绍：“这是我室友，郁之嫣。” 林淮淡淡：“你好。” 三人坐在一起吃饭。 在人声鼎沸的食堂，简直是开辟了寂静新世界，安静的令人窒息。 唐柠几次三番想要找话题，都不敢开口，实在是这气氛太诡异了。 她就像是神仙聚会当中的小鬼，完全不敢放肆，连吃饭都比平常文雅了几分。 但是，林淮怎么总去看郁之嫣……哦，天啊，郁之嫣也看林淮了。 还一直看！ 林淮微微蹙眉，这谪仙美人蹙起眉简直令人心碎。 可惜唯一的颜控正在经历尴尬洗礼，恨不得自己不在现场。 林淮忍不住：“郁学妹，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郁之嫣懒洋洋的啊了声，拖着腔调，“没有呢。” “就是，你长得挺眼熟的。” “你认识林特助吗？” 林淮皱眉：“谁？” 郁之嫣迟疑两秒，“……没谁。” 她居然！还不知道！林特助叫什么！ 都认识两年多了。 这件事，可一定不能让林特助知道。 郁之嫣暗自下定决心，垂头继续吃馄饨。 林淮皱眉盯着郁之嫣，“郁学妹，你这种搭讪手法太低级了。” 郁之嫣：“？” 她慢条斯理的咽下馄饨，浸着盈盈水光的桃花眼认真观察了林淮的长相—— 那双似是含情的眸子让林淮眉头皱的更近深，琉璃般的眼睛尽是嫌恶，正准备开口时。 听到了郁之嫣独有的软乎腔调：“抱歉呢，你长得没达到我的标准。” “而且。”她似是有些难言的停顿了下，“你这种欲擒故纵，我也见多了呢。” “噗。” 唐柠没忍住笑出声，在林淮视线扫过来的时候，立刻装鸵鸟。 林淮冷哼一声，端起盘子就走了。 离开之前，还听到郁之嫣的小声嘟囔：“好浪费。” “……” 关你什么事！ 林淮出了餐厅，脖子忽然一沉。 他舍友嘻嘻哈哈勾着他脖子，“看你好久了，要追校花啊？” 林淮淡淡瞥了他眼：“没兴趣。” 舍友茫然：“那你干嘛和她坐一起啊？为了唐柠？” 林淮：“不是。” 他嫌弃地拍开室友的手臂，看了眼手机，他堂哥依旧没回消息。 聊天记录停留在他询问堂哥林书琅，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还附带了张图片。 是从论坛上保存的，林书琅为郁之嫣打伞的图片。 林淮输入了一行字，又删除了。 想到之前论坛上乱七八糟的传言，他真诚祈祷，千万别是和郁之嫣那种女人谈恋爱！ ——虽然吵的乌烟瘴气，但那么多帖子，总不可能全是空穴来风吧？ 只要一想到他堂哥是和郁之嫣在一起，林淮就有种他堂哥脏了的难受感。 - 入夜。 郁之嫣已经适应寝室夜生活。 反正她经常性失眠，什么时候关灯都无所谓。 洗漱完毕，爬上床，打开手机。 还停留在给林特助发邮件的界面。 郁之嫣想到自己还不知道林特助名字，就有那么丁点的愧疚。 正准备去公司官网里搜搜林特助时，忽然发现邮件回复了。 不可思议。 内容更不可思议。 【郁小姐，陈先生早就立过遗嘱，他的所有财产都是您的。】 郁之嫣：“？” -------------------- 作者有话要说： 郁之嫣陷入沉思：如果这还不是父爱…… 感谢38051294 灌溉的营养液！ 第8章 郁之嫣收到邮件的第一个反应属实有些啼笑皆非—— 这就是，父爱无声吗？ 第二个反应则是： 这个邮箱到底是谁的？ 这封邮件是林特助回的，还是陈韫模仿林特助的语气回的？ 之后才认真思索起邮件的内容。 不得不说，陈韫的操作属实迷惑。 对她毫无兴趣。 却又无微不至的照顾。 拒绝她的告白。 却又帮她把所有的退路安排好。 郁之嫣思索再三，决定忽略掉这封邮件，假装从未看到过。 毕竟遗嘱这个东西。 临死前都能更改，谁知道呢？ 当年她亲爸亲妈爱的轰轰烈烈，最后不还是小三登堂入室啦？ 更何况，她和陈先生的关系属实尴尬，未来谁又能说得准呢？ 郁之嫣放下手机。 就，顺其自然好了。 - 翌日。 郁之嫣记不清晚上几点睡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哪里都难受，但又睡不着，就非常煎熬。 她爬下床，洗脸刷牙。 前两节课是线代，郁之嫣收拾好书，和舍友们走在路上，配合着她们的步伐，耳边尽是说说笑笑的声音。 听起来就很有活力。 应该早点住校的。 坐在课堂上的时候，睡意才姗姗来迟。 郁之嫣打了好几个哈欠。 唐柠看着她欲言又止，那股子纠结与担忧都刻在脸上了。 中途下课的时候。 唐柠问：“你昨天几点睡的？” 郁之嫣眨眨眼：“忘了。” 唐柠像是在斟酌语言：“其实网友们都爱放大消息，尤其是那些CP粉，什么糖都能扣出来……” 郁之嫣沉默了两秒，慢吞吞的摸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唐柠：“？” 这是什么意思？ 是根本不知道网上发生的事吗？ 她只想回到一分钟之前，把自己的嘴巴给缝上。 微博的热搜还在挂着。 但没有昨晚那么劲爆。 是梁茜新戏的定妆照。 郁之嫣点进去看了看，不明白这张照片能有什么糖吃。 又不是陈韫是探班了。 底下的评论大多数都在磕梁茜盛世美颜，一水的美美美。 郁之嫣吃了好久的瓜，才提炼出关键信息—— 这部戏是辰影投资的。 辰影是陈氏旗下的一个娱乐公司。 本来是正常的商务合作。 但因为之前狗仔拍到【梁茜从陈韫的车上下来】，以至于陈韫和梁茜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格外暧昧不清。 CP粉见缝插针，把这几年的糖都给扣出来了，其中就辰影投资梁茜新戏都发散出了一篇【霸总宠爱】的小作文。 郁之嫣看的津津有味。 只觉得他们的文笔比某个写大叔与小姑娘爱情故事的作者好太多。 跌宕起伏，缠绵悱恻。 如果不是唐柠提醒她老师在看她，郁之嫣还能再接着看好几篇。 不过也大致把陈韫和梁茜的瓜吃清楚了。 据CP粉整理，他们最早认识是在五年前的一个活动上。 还非常贴心的有个图片。 两人明明没有坐在一起，甚至还隔着不少的人，但氛围感十足，隔着涌动人群，遥遥望去，便将对方刻在心中。 之后就是梁茜演的电视剧或者电影，总是有陈韫投资的影子。 让网友们磕出了无数颗隐秘的糖。 甚至还扒出了某个活动上，梁茜在台上巧笑嫣然，而陈韫在台下温柔凝视的画面。 当然。 照片都有艺术加工效果，加了层滤镜，高岭之花也会柔软许多。 而陈韫一贯是温和待人，这幅面具在他脸上，他没摘下来过，以前没摘下过，以后也不会，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儒雅随和，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的狠辣与变态—— 郁之嫣手指摩挲着书页，上面的矩阵数字好像都变得模糊可怕，组成了她完全不懂的东西。 就像是陈韫的心。 完全看不透。 下了课。 郁之嫣收到了陈韫的消息，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说司机会来接她。 她的课表陈韫也是有一份的。 他这么问就是知道她晚上没课，不是询问，是通知。 语气看似温和，字里行间流露的尽是不送抗拒的霸道。 郁之嫣回了个好。 到了宿舍本来是想要补个觉，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干脆把线代作业给做了，又做了套六级卷子消磨时间。 晚上八点多。 司机来接她，没有回陈家，路线格外陌生，“陈先生在参加慈善晚会，我们直接去那里。” 郁之嫣哦了声。 ——陈韫参加宴会向来不带她的。 也不是。 之前带过。 … 郁之嫣对宴会的兴趣不大。 之前郁昂恨不得从没她这个女儿，向来只带她继妹郁念念参加宴会。 郁念念每次都会来炫耀一番，炫耀之后往往更生气，因为她发现郁之嫣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郁之嫣喜欢的永远是大街上那种热热闹闹的市井气，而不是宴会上虚与委蛇的冰冷利益交换，挂着微笑面具，话语暗藏机锋，犹如一场场无声的荒诞话剧。 她在角落里吃了块小蛋糕，又拿着被色彩鲜艳的饮料，一个人坐着，看起来相当孤独。 圈子里的小集体也相当明显，但总有人愿意讨好陈韫，也不惜讨好她——尽管陈韫没有说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能留在陈韫身边，也相当特殊了。 来和郁之嫣搭话的是个贵妇人，穿的非常奢华，堆着满面笑容，递给她一张名片：“郁小姐。” 郁之嫣看了眼，是明天百货公司，没接，礼貌回应：“你好。” 她身边还带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这是我女儿，明宓。” “宝宝，快给郁小姐打个招呼。” 郁之嫣晃神。 恍惚听到了不应该存在的温柔声音： “妈妈怎么会丢下我的小公主呢？” 在郁之嫣晃神的这个时间。 “啪。” 是明宓拍开那位贵妇人的手，气呼呼的，满脸不满的瞪着郁之嫣：“我才不要和她打招呼，我不要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玩，他们都会笑话我的——” 正是叛逆期的孩子，又是娇生惯养的，发起脾气哪里注意着场合。 顿时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而当大多数都沉寂下来看热闹时，整个宴会厅就都寂静下来了。 那些迷惑的，看戏的，冷漠的，事不关己的，充满恶意的，希望闹大点的目光密密麻麻如蜘蛛网一般，全集中在她们身上。 贵妇人尴尬的拉着明宓厉声训斥让她道歉，又是亲自对着郁之嫣陪笑，急得直冒冷汗。 郁之嫣感觉她都要哭了。 明宓的父亲走了出来，直截了当，给了明宓一巴掌，姿态做足了赔礼道歉，对着她，对着走过来的陈韫挂着谄媚的笑容说着讨好的话语。 陈韫让人把他们请出了宴会。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继续正常进行，仿佛刚刚那场闹剧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希望叔叔怎么做？”男人问她。 郁之嫣说：“算了吧。” 她留在陈韫身边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接受这种流言蜚语的准备。 不清不楚的关系，任由她怎么解释也没人相信，只会更瞧不起，甚至贬低她。 陈韫面无表情看她。 郁之嫣垂下眼，看着手里色彩鲜艳的饮料，迟疑片刻，把饮料递给陈韫：“给您道歉。” 陈韫像是笑了：“你道什么歉？” 郁之嫣唔了声：“玷污了您的名声？” 她那个时候已经从林特助那里听说了，陈韫身边干干净净，从来没有留过任何人，男人女人都没有。 “陈先生……” 郁之嫣忽然想问问他为什么会留她在身边，明明又没有做那种事。 可话没出口，就听到了陈韫性感的嗓音：“叔叔不喝。” 郁之嫣：“？” 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是手中的饮料。 陈韫似乎已经调整好心情，还和她开了个玩笑：“叔叔可不想再难受一晚上。” 上次陈韫被下药。 就是郁昂带着她去敬酒，她给陈韫递了杯酒。 郁之嫣抿了口手中的饮料。 入口微甜，还挺好喝的。 陈韫眸色漆黑：“小孩子不要喝太多酒。” 郁之嫣这才意识到，这是杯酒。 还是杯烈酒。 因为那天晚上，她最后的记忆是和陈韫一起坐进了车里。 然后，断片了。 但从那次以后，陈韫就再没带她一起参加过任何宴会。 … “郁小姐，到了。” 郁之嫣回神，摇下车窗。 陈韫还没出来。 她低头玩了会儿手机，习惯性的刷了下微博，正好收到了这场慈善晚会的推送。 陈韫和梁茜坐在了一起。 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底下CP粉兴奋的简直像是在过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38051294、樽百味 灌溉的营养液～ 第9章 郁之嫣刷了会儿微博，决定不能再看了。 再看下去，就要成为一名合格的CP粉了。 车门突然打开，旁边一沉。 清浅的木制香味萦绕在逼仄空间，郁之嫣的手机还没关，正是陈韫和梁茜的唯美照片，她侧头看向去掉滤镜，仍然矜贵俊美的男人：“陈先生好。” 陈韫似是扫了眼她的手机，语气是惯有的温和：“吃饭了吗？” 郁之嫣嗯了声：“您呢？” 陈韫：“叔叔等会儿吃。” 郁之嫣又嗯了声。 气氛沉默了下来。 陈韫垂着眼皮给人发消息。 郁之嫣沉默了两秒，不知道该说什么—— 询问梁茜和他的事。 好像最近问的次数有点多。 她自己也烦，实在不想再问。 可就这么保持沉默，又有几分尴尬。 犹豫再三。 她说：“陈先生，我们宿舍马上就要锁门了。” 陈韫：“不是还有两个小时？” 这会儿才八点半不到。 慈善晚会要到九点多才结束。 郁之嫣心想，陈韫是为了见她所以才提前离场的吗？ 忽然之间。 又听到男人说：“今晚回家住，嗯？” 郁之嫣微怔，慢吞吞的说：“好。” 一个荒谬想法慢慢浮现： 昨天没让她留下，是因为她今天早上有课吗？ - 陈韫提前离开后，李特助代替陈韫和一些商业合作伙伴打过招呼以后，也准备回家。 他下班的心情格外迫切，尤其是临近下班这一刻，都已经开始幻想自己颓废的躺在沙发上看球赛的幸福画面了。 并且顺便怀念一下林特助。 希望他快点出差回来。 然后，就接到了陈韫的消息。 顿时精神抖擞，为自己的工作加了个钟。 ——“今晚的座位是谁安排的？” 隔着网线，李特助都仿佛听到了陈韫那始终温和的，低缓的，如老酒般醇厚而充满韵味，又似大提琴般优雅的嗓音…… 但暗藏杀机。 李特助忙回：“是主办方。” 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了陈韫的意思。 今天的座位安排，本来陈韫旁边应该都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方便彼此交流。 但谁知道插过来了一个陌生人。 咖位确实很大，但也不至于能坐在陈先生身边啊。 不过陈韫今天来这场慈善拍卖晚宴就只是为了拍一个东西，拿到就离开了，全程不到二十分钟。 况且，陈韫说温和也是真的温和，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安安静静别打扰到他，这种小事也就不会计较。 怎么突然就秋后算账了？ 刚巧，李特助旁边就跟着负责人，问起来也格外方便。 负责人心中咯噔一下。 当场就有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的不安。 支支吾吾：“前几天陈董和梁小姐不是一起上热搜了吗？” 都拍到梁茜从陈韫车上下来了，货真价实的照片，他们为了讨好陈韫，还特意把梁茜的座位安排到陈韫身边。 见陈先生也没表达出不满，以为拍马屁拍对了。 谁知道陈韫走都走了，竟然又来询问。 李特助听完以后无语半晌，转身去和陈韫汇报。 陈韫：“什么热搜？” 虽然只是简单的四个字。 但李特助就是有强烈的预感。 他今年的奖金，没了！ 李特助斟酌语言：“就是前几天，营销号爆出梁茜误上了您的车这件事，他们误会了您和梁茜的关系。” 果然。 “为什么没处理？” 李特助诚恳认错：“我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热搜已经下去了，就没当回事。” 只是个花边新闻。 成功人士不多多少少都有点？ 李特助到底不像林特助对陈韫了解的透彻。 他哪里明白陈韫对待郁之嫣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即便如此，他聪明的小脑瓜还是想到了在陈韫办公室看到的那个漂亮女孩，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下就保证绝对办的妥帖！ 结果回头去找梁茜的时候，发现梁茜竟然也离开了。 再一刷热搜。 #陈韫梁茜同时提前离场# “？” - 重新回到陈家，既然陌生又熟悉，明明一草一木都是离开时的模样，却生出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许是陈韫提前交代了，还没走到餐厅就闻到了一阵极为诱人的香味。 郁之嫣：饿了。 陈韫笑：“陪叔叔一起吃点？” 郁之嫣语气轻快：“好呀！” 陈韫没吃多少就停下了筷子，郁之嫣本来就吃过饭，如今每一样都吃了几口解了馋就饱了，小口喝着老鸭汤，感觉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 抬头。 就撞进了陈先生深邃而漆黑的眼眸，像是被无边的夜幕笼罩，浓郁的黑亮起一盏星，映出了她的身影。 郁之嫣微怔，“陈先生？” 陈韫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盒子。 ——这个动作打破了刚刚那古怪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心悸。 郁之嫣看着陈先生打开小盒子，翡翠手镯在里面安安静静躺着。 她看不出这个镯子的价值，只觉得很好看，“这是您今天拍的吗？” “这是你外婆留给你母亲的。” 陈韫嗓音低缓而充满磁性，与平日里的温和相比，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气氛瞬间微妙起来了。 “你母亲陪着郁昂白手起家，为了周转资金，把镯子卖了。”他把丝绒的首饰盒向前推了下，“叔叔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 郁之嫣彻底愣住了，心口溢满酸胀的情绪，喉咙发烫，艰涩问：“您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陈韫：“赔礼。” 郁之嫣：“？” 陈韫嗓音性感，却比平常多了几分温柔：“叔叔最近惹你不开心了，给你道歉。” 郁之嫣拿着礼物有些无措，脑海一阵空白，那些情绪五味杂陈荡漾在心口完全理不出头绪—— 像是突然卡壳，bug来的猝不及防： “我可以做您的女儿吗？” 原本在缭绕其中，正节节升温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 陈先生的表情堪称精彩—— 当然，只有一瞬间的精彩。 郁之嫣眨巴了下眼睛，陈先生就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迅速的仿佛是幻觉。 他语气浅淡：“叔叔不喜欢孩子。” 郁之嫣还懵着呢：“我不是孩子吗？” 说完她自己都有点小羞涩。 二十岁的孩子吗？ 她可真不害臊。 陈韫优雅起身，结束了今晚的对话：“别瞎想，早点睡吧。” 郁之嫣眨眨眼：“哦。” 不管怎么说，郁之嫣最近这段时间飘忽不定的心情忽然就沉了下去，抚摸着微凉的手镯，仿佛还能嗅到那些宠爱她的亲人的味道。 格外安心。 今晚久违的没再失眠。 但是不少网友彻夜未眠。 本来梁茜和陈韫一同参加晚宴还坐在一起这件事就很微妙。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还同时提前离场了！ 这还不坐实了？ 网友们都觉得可以等官宣了。 结果陈氏的官博突然发博澄清： 【陈韫先生提前离场是因为私人原因，与@梁茜小姐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请大家不要胡乱揣测。】 网友们顿时都傻眼了。 评论顿时又乌烟瘴气起来。 梁茜的粉丝，梁茜的对家，吃瓜群众，水军，评论简直没法看。 这个时间点。 负责运营官博的工作人员早就下班，李特助还坚守在工作岗位，搞起了运营的事情，看着舆论动向。 ……等局面差不多稳定了就可以睡觉了，明天还要去处理辰影撤资的事情。 要他说，没事蹭陈韫的热度做什么，按照梁茜的咖位，就算正在走下坡路，那奢侈生活也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人。 可惜，非想要剑走偏锋冲一把。 把自己给冲没了吧。 李特助正刷着微博，忽然手一滑，给一条评论点了赞。 ——陈先生因为私事提前离场？难道是回家陪小娇妻[/狗头] 李特助本来觉得也没什么，手滑就手滑了呗，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是用官博刷微博来着，忙不迭拐回去，手忙脚乱的给取消了赞。 ……等等，等等。 陈韫提前离场不就是为了陪郁之嫣吗？ 那这个赞…… 李特助迟疑了会儿，左思右想，暗戳戳琢磨着，都揣摩出一篇小作文了—— 陈先生为了不让郁小姐误会宁愿赔违约金也要撤资，而且以后还不再和梁茜合作。 都这么做了，肯定是郁小姐因为热搜和陈先生生气了，那他这个赞取消了岂不是更惹郁小姐不开心啦？ 郁小姐不开心，那陈先生也不开心，那他这个社畜也不能开心了。 纠结再三。 李特助郑重的，又给那条评论，点了个赞。 嗯。 他可真是个机智的小天才。 机智的小天才过了会儿拐回去看评论，发现更不对劲。 〖讲个笑话，有一个人手滑了三次〗 〖点赞是证实陈先生非单身，取消点赞是因为陈先生还没打算公开，所以聪明的网友们，重新点赞是什么意思呢[/疑惑]〗 〖是为了欲盖弥彰假装手滑[/狗头]〗 卧槽，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李特助捧着手机，表情茫然又无助： 我他妈何德何能竟然替陈董公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助攻—— 林特助：狗狗祟祟，迂回前进。 李特助：大开大合，敌我不分。 欧耶！ 今天提前更新啦。 感谢38051294 灌溉的营养液～ 第10章 李特助一波三折的骚操作之后，安心躺平，选择睡一觉再承受陈韫的质问。 他琢磨着，这一会儿陈先生应该正在和郁小姐打情骂俏，估计看不到热搜，再说了，陈先生连个微博都没有…… 越想越安心。 安心的睡了过去。 社畜嘛，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吃好喝好睡好，身体最重要！ - 翌日。 阳光灿烂。 郁之嫣洗漱完下楼，正好碰到陈韫健身出来。 ——别墅有个家庭健身房。 两人打了个照面。 陈先生脱下西装，穿着黑色的运动衣，头发也不像往常那样一丝不苟，汗滴顺着凌厉的下颌线滑落，透着凌乱的野性美。 但是可惜，运动衣盖的很严实，只能感受到陈先生迸溅出的浓郁雄性荷尔蒙，却看不到内里喷张而紧实的肌肉。 不过因为陈先生穿的圆领运动衣，锁骨处雪白的肌肤上，那颗红痣越发妖冶，像颗红彤彤的小石榴子，引人采撷。 郁之嫣盯着那颗红痣看的有些久，回过神脸色微红。 陈韫则无所察觉般，含着笑：“还没睡醒？” 郁之嫣胡乱点头，含糊说：“我去餐厅等陈先生。” 她这哪里是没睡醒啊。 她可真太清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这不用付钱的美男画面—— 也许就是因为不用付钱。 所以看了，又好像没完全看。 挥开臆想出来的乱七八糟画面，郁之嫣慢吞吞的走到餐厅。 阿姨见到她笑的特别开心：“郁小姐起来了，我给您蒸了碗鸡蛋羹，加了火腿的。” 郁之嫣眼神一亮，步伐加快了许多，坐到餐桌前，乖乖等着加了火腿的鸡蛋羹。 阿姨给她端过的时候，还问了陈先生怎么还没下来。 郁之嫣沉浸在鸡蛋羹的香味里：“他刚健完身，这会儿应该在洗澡。” 阿姨嘀咕：“刚健完身？怎么比平常多健身这么久？” 郁之嫣咬着汤勺。 心想，还好多健身了会儿，她才看到了那颗红痣，不然平常还真不容易见到。 早餐结束的很快。 没人提起昨晚微妙的暧昧氛围，好像真的就以那啼笑皆非而又仓促的结尾画上句号。 临走之前，阿姨给她塞了好多亲手做的小点心，还问她晚上还回来不。 郁之嫣迟疑两秒，想到明天周六没课，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她习惯性看了眼陈韫。 没想到陈韫竟然也在看她，眼神近乎柔和。 脑海中莫名冒出阿姨说过的话： “你回来住，陈先生很开心。” 郁之嫣挪开视线，含糊说了声好。 余光见陈先生似乎勾起了一抹笑。 最近的错觉挺多。 是不是应该检查一下视力了？ 郁之嫣心想。 不过回陈家住这件事对她影响不大。 以前是公寓和陈家来回住。 现在是宿舍和陈家。 除了空了一栋公寓，并没有什么区别。 下午的课唐柠帮她占了个位置，见到她的时候，眼中的八卦欲藏都藏不住。 郁之嫣：“？” 这就是夜不归宿的下场吗？。 唐柠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你昨晚是不是和陈先生在一起啊？” 郁之嫣点头唔了声。 唐柠再也没法按捺住八卦之魂：“那，你和陈先生这算是半公开了？” 郁之嫣：“？” 公开什么？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懵懵懂懂的？ 等从唐柠嘴里知道来龙去脉以后，郁之嫣哭笑不得：“是个乌龙。” 唐柠又失望又不甘心：“可是官博点了三次赞。” 郁之嫣：“手滑。” 唐柠：“不是吧？手滑了三次？” - “陈董，我真不是故意手滑的，但是我寻思着，手滑了再取消，好像不太对，显得您不乐意承认郁小姐似的，然后我就又点了过去。” 李特助站在陈韫面前，昨晚的睡觉之前的紧张与茫然无措卷土重来，非常慌乱。 陈韫眼眸深邃，淡淡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 李特助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好的好的！您放心！” 等出了陈董的办公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今天是林特助离开的第三天。 想他。 想他。 为了表达自己的思念，他还特意把林特助的位置给打扫了一遍，拍了个照发送给林特助：【我们这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随时欢迎你凯旋！】 远在非洲的林特助：“……” - 郁之嫣上完课就带着舍友们八卦与羡慕的目光离开了宿舍。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在上大学时，隔三差五的能回个家。 简直令人嫉妒。 今天来接她的是新上任的生活助理，据林特助介绍，姓苏。 郁之嫣按照苏助理给她报的位置，去找车—— 她和苏助理说低调一些。 没想到竟然藏的这么隐蔽。 如果不是鸣了个笛。 郁之嫣都没发现那里竟然还有辆车。 拉开车门。 嗯嗯？ 梁茜怎么在这辆车上？ 也就才见过没两天。 梁茜比之前要憔悴太多，之前是春风满面，如今是乌云密布，戾气横生。 郁之嫣看向这位苏助理：“怎么回事？” 苏助理也很为难，甚至很懵逼：“对不起郁小姐，她可能是来找我的，刚刚突然就上了车，我这就让她下去……” “我的车就在旁边不远，有几句话和郁小姐说完就离开。”梁茜接过话，嗓音有些哑，像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叫喊过一般。 苏助理：“？？？” 找郁小姐的？ 她和梁茜是高中同学，最近梁茜总找借口来陈氏接她下班，约她出去玩，热情的都没法拒绝，她还以为这次梁茜也是来找她的，不过找郁小姐也对—— 反正都是因为陈先生。 要她说，梁茜胆子心机也是真的厉害，她工作上的事一点都没和梁茜透露，就这梁茜都能推测出蛛丝马迹，跟着陈先生炒绯闻。 郁之嫣没把车门关严，静静看着梁茜，等她的话语。 梁茜直截了当：“郁小姐，怎么做您才会放过我？” 郁之嫣：“？” 这是找不到陈韫就来找她啦？ 梁茜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也见过很多大风大浪，此时表情很淡，像是万念俱灰，来碰最后一点运气：“我已经发博澄清了，也愿意雪藏一段时间。” 这是她为自己的冲动赔礼。 郁之嫣看她还算冷静，“然后呢？” 梁茜：“之后怎么办，都听您的。只是希望您能原谅我那天在医院说的话，不要赶尽杀绝。” “我和陈先生不熟，只是在宴会见过面，打过招呼。” “当时那样说，是见陈先生没有否认热搜。”她嘲弄的笑了下，“而且，我知道你一直在陈先生身边。” 自作多情，再加上莫名的嫉妒。 就非常冲动的想让郁之嫣难受一下。 而且。 “我可以告诉您一个关于陈先生的秘密。” 郁之嫣耷拉着眼皮，没回话。 梁茜解释：“这是我听我之前的一个金主醉酒后说的。” 苏助理听到秘密立刻把挡板升起，免得听到不该听的。 然而—— “只是个绯闻而已，陈先生不会太计较的。”郁之嫣顿了下，“梁影后下车吧，我得回去了。” 郁之嫣不是喜欢探究别人秘密的人，她天生少了那么几分好奇心。 即便秘密的对象是陈韫。 等下了车。 梁茜还有些茫然，准备好的话和示弱的道歉都没来得及用上，连异常宝贵却可怕的秘密也没当做筹码用到。 就这么结束了？ 梁茜目光复杂。 她看向郁之嫣离开的方向，只觉得郁之嫣和两年前没有任何不同，在名利中心，却始终没有被名利污染，仍然像一朵遗世独立的纯白雪莲。 而不像她。 一开始就走捷径找金主—— 她嫉妒郁之嫣也是如此。 都是找金主，为什么郁之嫣就找到了陈韫。 在北城。 陈韫这个名字就和资本权势挂钩。 是无数人怀揣梦想摸爬滚打拼了命也达不到的高度。 所以梁茜会故意上错车。 故意让狗仔拍到。 狗仔不敢发，她就掏钱买下照片买了个营销号，亲自上阵。 她走捷径惯了，见到了机会，哪里舍得放弃，忐忑了好久，没等到陈先生表态，便越发大胆。 谁能想到陈韫只要一出手就是冲人命门去的？ 经纪人担心看她，安慰道：“没事，咱就当做是休息了，你累了那么久，也该歇歇了。” 梁茜把烟点燃，烟雾缭绕之中，苦笑着摇摇头，还有些不甘：“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幸运呢？” 幸运的，就入了陈韫的眼。 经纪人叹了口气：“这都是命，羡慕不来的。” 梁茜没再说话。 只是忽然想起两年前，见到郁之嫣的那场宴会。 还是高中生的郁之嫣喝醉了酒，陈韫背着她，朝停车的地方走过去。 因为宴会上有人嫌弃郁之嫣是“上不了台面的情妇，不要和她玩。” 陈韫正低声下气的哄着。 她在停车场的过道，和陈韫擦肩而过，男人视她如无物，依旧温柔哄着背上的姑娘，嘴里说了一堆根本不像是他这种身份会说出口的肉麻话。 以及那句—— “那叔叔的户口本上，加上你的名字，行吗？” 郁之嫣大概是醉的厉害。 因为她说： “我不要！”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伽小鱼 10瓶；38051294 1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11章 （大修，剧情不同）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郁之嫣和陈韫闹的小别扭随着那个礼物，那段绯闻尘埃落定而烟消云散，一切都如往常那般。 上学回家。 吃饭睡觉。 和陈先生聊天。 至于陈韫说的“不劳而获”。 梁茜说的“秘密”。 她都没有探究的欲望。 而那个闹剧般的表白，也湮没在时光长河之中，无人提及。 ——就像是小孩子的玩闹，笑一笑便过去了，没人放在心上。 连郁之嫣自己都没再在意。 - 周五的时候。 郁之嫣下课后，收拾东西正要回陈家—— 李琳娜边玩手机边问：“之嫣，今天也要回家吗？” 郁之嫣心想，不是回家。 是回陈家。 但解释起来又太麻烦，就含糊的嗯了声。 见李琳娜似乎欲言又止，于是停下动作主动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李琳娜：“我男朋友想请咱们宿舍一起吃个饭，还有他们宿舍，你要来吗？” 江垂月猛地抬头：“男朋友！？” “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居然不知道？” 李琳娜还没回话。 江垂月又问唐柠：“你知道吗？” 唐柠同样懵逼：“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江垂月平衡了：“那没关系了。” “好了。现在老实交代吧。” 李琳娜本来觉得还挺正常一个事，突然被这么一搞，竟然还有点小羞涩。 她看向郁之嫣，企图从她向来心不在焉的神色中获得点轻松感，没想到郁之嫣竟然已经把小行李箱收了起来，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看她，乖的就像准备听故事的宝宝。 “……”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 李琳娜清了清嗓子：“事情要从开学说起。” 江垂月惊讶：“居然这么早？” 李琳娜害羞：“其实早就认识了，只不过是最近才有点那种感觉……我比较慢热嘛。” 唐柠八卦：“谁先主动的？” 李琳娜：“他。” 她被这种情况弄的有些羞赧，只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那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唐柠：“当然啊！” 江垂月：“那我们也算你娘家人，当然得替你把把关。” 三人把目光挪向郁之嫣。 郁之嫣没怎么交过朋友，也不知道流程是什么，只好试探性问：“那，我也可以当你娘家人吗？” “当然可以！”李琳娜失笑。 她心想，以前只知道郁之嫣漂亮的不敢令人接近，怎么没发现她竟然还挺呆萌？ 那茫然无措，又小心翼翼伸出爪子试探的模样简直不要太萌！ 不过。 “你今天不回家可以吗？” 她们虽然不太知道郁之嫣家里的具体情况，但想到之前并不算特别清晰的澄清帖子—— 如果一个澄清帖让人看了觉得，澄清了，又好像没有澄清。 那里面一定是有某些隐情的。 再加上郁之嫣后来也没有对她们隐瞒陈韫，所以她们几乎都揣测过陈韫和郁之嫣不清不楚的关系。 而且经历梁茜的事情，她们对陈韫手段狠辣与绝情有了非常清晰的认知，觉得像陈韫这种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多少有那么点的掌控欲。 所以，李琳娜有些担忧。 郁之嫣完全不理解她的脑补，回答的很痛快，“没关系啊。” 她其实还挺期待这种聚会的。 唔一个完整的大学生活不能缺少聚餐。 而且。 吃晚饭再回去就行。 聚餐地点在滨河路的一家私人餐厅，只预约到了大厅的位置。 唐柠和郁之嫣说：“我听说过这家餐厅，价格特别贵，而且也特别难预约，有时候提前一个月也不一定能约到。” 江垂月点头：“看来程彬对这次聚餐还挺上心。” 程彬是李琳娜的男朋友。 郁之嫣安静的跟着她们，等到了地方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个认识的。 ——林淮。 那个……长得和林特助有点相近的人。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林特助叫什么名字。 郁之嫣莫名有几分心虚。 都没注意到林淮看到她紧皱的眉头。 程彬和李琳娜都已经腻歪在一起了。 他看了眼郁之嫣，就把目光落在了女朋友身上，嘘寒问暖后，才惊讶说：“郁之嫣竟然也来了。” 李琳娜：“她人很好啊，还很随和，你别相信帖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程彬观察女朋友脸色：“当然不会。” 他小声和李琳娜咬耳朵：“就是，林淮最近特别关注郁之嫣。” 李琳娜：“？” “他喜欢之嫣？” 程彬：“我哪儿知道啊，我们只要一提，他就生气。” 李琳娜：“……？” 这是恼羞成怒？ 不管怎么说，最后安排座位的时候，特意把林淮和郁之嫣给隔开了。 郁之嫣没在意座位的安排，唐柠和江垂月怕她不适应这种聚餐而尴尬，特意小声和她找话题交流。 男生宿舍目前只来了三个人，还有一个据说是去接女朋友了，马上就到。 ……把女朋友介绍给朋友们认识。 郁之嫣莫名想到了陈韫。 倒不是想陈韫有没有把她介绍给朋友，而且在想，陈韫有朋友吗？ 好像，从来没见过陈韫身边有朋友这种角色。 孤独。 郁之嫣忽然在这一刻，觉得，陈韫其实是和她一样孤独的。 她垂下眼，小口抿着水。 有点烫。 最后一个舍友姗姗来迟。 笑的格外灿烂：“儿子们，爸爸来了！” 冷不丁看到郁之嫣，莫名有点羞耻—— 没有什么旖旎心思。 就只是单纯的因为在一个漂亮到一眼就惊艳的人面前，会莫名有些包袱。 不过他情绪转变的自然，搂着自己的女朋友给大家介绍：“我女朋友，郁念念。” 郁之嫣微怔。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郁念念。 她继妹。 郁家败落这件事已经是在两年前了，说是来着实有些久远。 具体的时间点是在郁之嫣高考结束没多久。 因为经营不善，资金周转不开，以及诸多积攒下来的问题，逐渐走向了败落。 依照商场不见硝烟但战火遍布的情况，多的是竞争对手撕咬下来一块肉。 而陈韫做的。 则是公开表示不会帮助郁家，这也是个讯号，很少有傻子会冒着得罪陈韫的风险去帮助一个早就千疮百孔的破落户。 陈韫也问过她，想要达到哪种程度。 郁之嫣当时的回答是。 让郁昂回到最初创业时的一穷二白。 ——郁昂的父母撑死是个小康家庭，但郁之嫣的外公司家里超有钱。 司瑾当时带着丰厚的嫁妆，以及无法估价的人脉嫁给了郁昂，千娇百宠的大小姐陪着郁昂吃苦受累，一起白手起家，硬生生磨成了个女强人。 谁承想。 郁昂一开始就有个青梅，当初追司瑾就是为了一步登天的捷径。 追的时候也没和那个青梅断了。 郁念念就比郁之嫣小两个月。 郁之嫣十岁那年，司瑾车祸去世，小三带着郁念念登场入室。 从那天开始。 郁之嫣就成了没人疼爱，只能任打任骂的小可怜。 宽敞明亮的卧室是郁念念的，漂亮的裙子也是郁念念的，所有的人都要围着郁念念打转。 只要郁念念有一点不开心，就是她这个姐姐的错。 她记不清因为郁念念挨过多少打。 但有些疼痛，会伴随一生。 也许还会成为心结和遗憾。 郁之嫣顿时觉得这顿饭索然无味，但看到李琳娜幸福的神色，继续垂下眼喝水。 好像感受不到水的温度似的。 唐柠他们笑着打了招呼后，见郁之嫣毫无动静，为了避免冷场，自然而然的替她说：“这是我室友，郁之嫣，她有点内向。” 郁之嫣抬头看了眼郁念念。 郁念念也在看她，完全没有两年前那副精致的小公主模样。 明显能看到她的诧异与怒火，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压了下去，竟然也能笑着打招呼了：“你好。” 郁之嫣含糊唔了声。 这场饭吃的有几分诡异。 本来应该是李琳娜和程彬的主场，但全程就只能听到郁念念指使她男朋友夹菜倒饮料—— 伺候她像伺候公主似的。 但这是人家男女朋友的相处模式，也没法评论。 唐柠见郁之嫣都没吃多少菜，都在喝水了，侧头问她：“你吃好了吗？” 郁之嫣点头：“嗯。” 她本来晚上吃的也不多，确实已经饱了。 唐柠狐疑：“真的吗？” 郁之嫣：“嗯。” 郁念念忽然说：“哎，你的手机壳是陶陶啊，我特别喜欢他！” 唐柠眼神一亮，出于对爱豆的喜欢，附和了两句。 没想到郁念念的话题抛出的格外紧密，一时竟然聊的火热。 郁之嫣看了她们眼。 似乎在郁念念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与炫耀。 在之前。 她也不是没有朋友的，只不过每次都会被郁念念以各种形式勾搭走，久而久之她就不愿意再交朋友了。 就，觉得一个人也挺好。 独来独往，还能少很多烦心事。 郁之嫣放下筷子。 水喝多了，想去厕所了。 她小声和江垂月说了声—— 江垂月：“我和你一起。” 郁之嫣点头。 心想，这就是女孩子的友谊吗？ … 洗手的时候，江垂月问：“你和郁念念认识吗？” 郁之嫣为没隐瞒：“她是我继妹。” 江垂月没想到这个答案，她以为是远房亲戚什么的，或者以前的朋友—— 如果是继妹，怎么可能装不认识？ 还两人一起装作不认识。 郁之嫣：“很复杂的一件事。” 解释起来太麻烦，又好像是在卖惨。 江垂月直截了当：“我不喜欢她。” 她在郁之嫣澄澈而疑惑的目光之中耸耸肩：“有些人天生气场不合，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不喜欢。” “糖糖也不喜欢。” “谢谢。” 郁之嫣眨眨眼，桃花眼微微弯起，似是昙花绽放时那刹那的惊艳。 大概是看出她情绪不好，所以特意来安慰她。 “道什么谢？”江垂月搂着郁之嫣，“会喝酒吗？要不要喝点？” 郁之嫣想到自己的酒量：“一点应该是可以的。” 江垂月明显兴奋了：“真好！她们俩都不喝，我自己喝特别无聊，还好有你！” 郁之嫣默了两秒，强调：“……我只能喝一点。” 话音未落。 忽然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垂月也看到了：“那不是之前给你打伞送你回寝室的男人吗？” 语气一言难尽。 郁之嫣明白她为什么这种语气，因为她也感觉有点一言难尽。 林特助这趟出差，看起来很苦啊。 原本的冷白皮，如今都黑了几分。 不过好在颜值在线，不丑，反而多了点坚毅。 “你看起来，更成熟了。” 林特助卡在喉咙里的招呼都差点没打出来，好在专业素养到位：“郁小姐也更漂亮了。” 郁之嫣坦然接受夸奖。 “陈先生在206包厢，您要去吗？”林特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郁之嫣，但还是很自然的发出邀请，“可以带朋友一起。” 合作方已经离开了。 带郁小姐的朋友过去也没什么不合适，而且郁小姐带朋友见陈先生这件事，陈先生一定很高兴。 就是，不太可能成功。 果然。 郁之嫣：“不了，我和室友一起吃饭。” 她给林特助和江垂月做了个介绍。 林特助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郁之嫣觉得，那举手投足特别有陈韫的风范。 要告别的时候。 郁之嫣忽然想到：“林特助认识林淮吗？” 林特助面色未变，但语气有些淡：“郁小姐不用理会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和我也没关系。” 看起来是有点矛盾。 ——林特助一般很少有这种外露的情绪。 郁之嫣眨巴着眼睛。 林特助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正巧手机震动了下，有个电话进来，他看了眼手机，没接，把正事先说了：“之前我出差没关注到论坛的事情，帖子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 郁之嫣：“？” “什么帖子？” 林特助：“？？” 他疑惑而小心的试探：“你们学校的论坛？” 郁之嫣都快忘了这件事。 “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您处事太温柔了。”林特助不赞同，“郁小姐，众毁销骨，况且这还是恶意造谣。” 郁之嫣唔了声。 听到恶意造谣大概就明白是有幕后推手的意思。 林特助的手机又震了一遍，他没接。 等着看郁之嫣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郁之嫣：“那林特助忙，我们先走了。” 林特助微微颔首，说了句好。 走到角落低声接起了电话。 两个姑娘回去的路上。 江垂月把刚刚对话的信息量过了一遍，然后总结出了个结论：“那个林特助，很不一般。” 郁之嫣：“哪里不一般？” 江垂月：“不知道。” 但她看人一向很准，“反正就是跟不一般。” 郁之嫣思索了片刻，想到林特助像个仙女教母一样，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于是肯定的点点头：“确实很不一般。” … 这顿饭结束大概在九点多的时候结束了。 郁之嫣陪着江垂月喝了一点啤酒，脸色有些泛红，但意识尚且清醒。 她问林特助，陈先生有没有离开。 林特助一如既往的回的迅速。 【还在。】 【郁小姐要来吗？】 郁之嫣：【好。】 到了饭店门口。 郁之嫣在宿舍群里发消息告诉她们自己去找陈先生，然后问：“我让司机送你们？” 姑娘们欣然同意。 林淮首先拒绝，似乎很嫌弃：“我打车。” 郁念念没说话，粘着她男朋友，小声说着。 然后她男朋友搂着她：“我们不顺路，我得先送她回去。” 程彬和李琳娜想要在一起，选择坐车。 剩下的那个舍友和林淮一起打车。 让司机把他们送走之后。 林淮还没走，看了眼郁之嫣，语气怪异：“我堂哥来接你吗？” 郁之嫣：“？” “你堂哥是谁？” 林淮脸黑：“林书琅。” 郁之嫣更茫然：“林书琅是谁？” 跟着陈韫一起出来的林·特助·书琅：“……” 林特助觉得。 陈先生现在一定挺高兴的。 林淮像是抓到她小尾巴一样，哈了声：“哥，哥你听到没！她都不知道你是谁！” 郁之嫣扭头，沉默两秒，“……我是故意的，林特助。” 林特助配合：“没关系，我也不认识他。” 林淮诧异看向林特助。 陈韫眸色暗沉，儒雅开口：“小朋友，过来。” 郁之嫣唔了声，走到陈韫身边。 动作自然而亲昵。 陈韫微微蹙眉：“喝酒了？” 郁之嫣比划，认真解释：“就一点点。” 陈韫没再说什么，领着自家小朋友回家，林特助留在原地和林淮说了几句话。 郁之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陈韫语调低缓：“很好奇？” 郁之嫣后背发凉，直觉有些危险，本能的摇摇头，“只是觉得，如果亲人走到陌路，也是很难受的一件事。” 陈韫垂眼看她。 郁之嫣咬了下唇：“我今天见到我继妹了。” 陈韫嗯了声作为回应，风度翩翩的帮她开门。 郁之嫣没动，湿漉漉的桃花眼望着陈韫：“您可以抱一下我吗，陈先生？” 微风吹过，少女停顿了下，腔调软乎乎的，透着股可怜： “这个要求，贪心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朋友们！ 感谢在38051294灌溉的营养液～ 第12章 郁之嫣其实说不清自己醉没醉，但意识确实很清醒，也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遇到郁念念这件事。 好像让她穿透了两年的时光，重新又踏入了原生家庭泥沼…… 不。 或许她从未离开过。 失去那些宠爱她的亲人后，她就再也没有体验过归属感与安全感。 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脏东西，随时会被这个世界清洗掉—— 连亲生父亲都厌恶她，更别提一向视她为眼中钉的后妈与继妹。 郁之嫣活的孤苦无依，宛如浮萍。 只有在陈韫身边的时候，才体会到一个正常的，充满温情的家庭模式。 陈先生给她的温柔，是她贪恋的。 可她能留在陈家，只是因为陈韫一句，需要她就在她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到了陈韫。 只知道，如果陈韫对她丧失兴趣，她就要离开陈家，然后继续在这个世界漂泊。 孤独的等待死去。 郁之嫣在这一刻才明白。 她太害怕孤独了。 尤其是遇到陈韫以后。 尤其是，陈韫在她的世界点了盏灯，亮起了光。 而她，拼命的想要抓住生命中唯一一道光。 所以才会看到梁茜上了陈韫的车，连询问也没有就迫不及待的去表白，妄图用一丁点微妙的联系将彼此拉紧缠绕在一起…… 这不对。 不应该，也不能把希望落在某个人身上。 郁之嫣垂下鸦羽般的眼睫，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落寞剪影，唇瓣微张，似乎是嘟囔，也像是在给男人解释：“我醉了……” 还没等她抬脚坐进车里。 忽然被揽入一个的温热怀抱，鼻息见萦绕着清浅而好闻的木质香，耳畔传来男人如鼓点般有节奏的心跳声，更能感受到男人搂她时温柔的力度—— 珍重。 她突然想到这个词语。 但很快就在心中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郁之嫣抬手轻轻抱了下陈韫，细声说：“谢谢您，我好多了。” 她松开手。 以为陈韫也会顺势松开。 没想到他竟然还抱着。 好像要在这里抱到天荒地老一样。 郁之嫣虽然有些讶异，但依旧安静的任由陈韫抱着。 - 林特助就和林淮说了四句话。 “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郁小姐不是我的女朋友。” “既然你叫我哥，那我就以哥哥的身份劝你一句，收起傲慢和偏见。” “当然，我更希望，你可以把我当做陌生人。” 林淮的表情五花八门。 不知道是茫然，还是被训斥的难受与尴尬，但最终都化为了怒火： “你竟然为了个女人要和我断绝关系？” 林特助淡淡说：“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想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 他说完也不顾林淮的表情，优雅转身离开，去找陈韫和郁之嫣了。 然后就在原地站在了三分钟。 ……这个拥抱的时间，是不是有些过长了？ 直到，他看到陈韫眼底泛红，似是眼球浮现出了红血丝，生出无边的戾气，以及逐渐收紧的力道，像是要把人勒紧，融入血肉。 “陈先生。” 他轻轻开口，“该走了。” 力道骤然一松。 陈韫垂眼看了下郁之嫣，见她依旧没什么探究的好奇心，只是安静的任由他动作—— 似乎只要是他，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陈韫按了下眉心，克制道：“走吧。” 郁之嫣唔了声，乖觉坐好。 林特助跟着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透过后视镜观察郁之嫣的神色，只能看到少女潋滟含水的桃花眼，以及如桃花般粉嫩的脸颊，因为喝了酒而透着几分娇媚的惑人。 一时看不出她有没有醉。 但郁之嫣酒量不好是真的，没有锻炼过酒量也是真的—— 林特助想起之前陈韫带着郁之嫣参加的那次宴会。 郁之嫣喝醉了酒，摇摇晃晃的走着，陈先生伸手试探性的要去扶她，还没碰到，就被她一把拍开。 林特助当时有些担心。 陈先生身居高位，几乎没人会如此不给他面子，更别提郁之嫣微妙的身份—— 金丝雀哪里能忤逆金主？ 可陈韫没有任何架子，低声下气的哄着，仿佛真的是一个儒雅随和的温柔男人。 最后小姑娘趴在陈韫背上。 小声的啜泣，像一只小奶猫在哼哼唧唧，连哭声都在压抑，不敢放肆。 “……我不想参加宴会。” “这个宴会好讨厌……” “……我不要，不要做情妇……” 后来又念起了妈妈。 陈先生一直温声哄着。 他说，好我们不参加。 他说，叔叔帮你出气。 他最后问，那叔叔的户口本上，加上你的名字，行吗？ 郁之嫣哭的更厉害了。 嘴里嘟囔着不要。 眼泪就像清晨桃花瓣上的晶莹露水，滴答滴答滑落，唯美而脆弱。 陈先生把她放进车里。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眉心抽动，眼底泛红，克制的温声问：“真的不要吗？” 郁之嫣掷地有声：“不要！” 林特助垂下眼，不敢去看陈韫。 回去的路上还有几分压抑。 车内没人说话，只能听到郁之嫣嘟囔着说不要做情妇。 他坐在副驾处理着文件。 心思却飘的远。 郁之嫣之前在酒店面不改色的用自己做筹码，却会在醉酒后潜意识，本能的抵触做情妇，以及，结婚。 来自原生家庭的影响。 父母婚姻不幸。 后妈是小三登堂入室。 而郁之嫣。 在这种压抑而灰暗的生活之中，把自己封锁在了套子里，对世事都漠不关心，也毫不在意—— 她清醒的时候，连自己都可以当成是交易的筹码。 陈先生是喜欢郁之嫣的。 林特助想。 那郁之嫣呢？ 他很难想象郁之嫣会喜欢谁。 喜欢上的话，会从套子里出来，热烈的去爱吗？ 他不知道。 陈先生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 陈先生在等。 等郁之嫣从套子里出来的那一天。 也不知道陈先生会等多久…… 林特助的手机忽然一震。 他垂头。 郁之嫣：【林特助，可以，替我，买点，东西，吗？】 这断句断的，让林特助有点惊慌。 而且，陈韫就在郁之嫣旁边坐着—— 他莫名有种，背对着自己上司，和上司的金丝雀聊天的偷-情感。 不不不。 除了偷-情，其他的是事实。 林特助压下莫名的诡异情绪，还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您可以让陈先生买。】 他通过后视镜看到郁之嫣正垂着头，毛绒绒的黑色头顶，没法看清脸色。 陈韫忽然开口问：“在聊天？” 林特助一惊，陡然生出种被抓住的紧张感…… 日哦，又不是真的在偷-情。 郁之嫣抬起眼睫，望着陈韫。 好像很纠结的模样。 少女脸颊原本因为醉酒而泛着粉色，如今似乎正在渐渐消散，露出雪一样纯白的色彩。 陈韫指尖微动，把隔板升了上去，眸色温和：“怎么了？” 郁之嫣迟疑两秒，小声问：“您觉得，林特助，可以去帮我买，嗯，卫生巾吗？” 她的例假向来不怎么规律，但没想到这个月竟然提前了一个星期，而且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来了，可小腹确实一坠一坠的疼。 还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疼的厉害吗？” 男人问。 郁之嫣轻轻说：“还好。” 她观察着陈韫的神色：“……如果陈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点个跑腿……” 陈韫果然皱眉，郁之嫣话语转了个弯：“嗯，我也可以问问阿姨有没有。” 陈韫眉头紧蹙。 郁之嫣立刻噤声，捂着肚子乖乖坐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过几分钟。 车停了下来。 陈韫下了车。 郁之嫣眼皮一跳，隔着车窗见陈韫进了超市—— 违和感太强了。 陈韫在她印象中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逛超市买东西这种事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更何况，他是去给她买，卫生巾……吗？ 郁之嫣恍恍惚惚。 在看到陈韫拎着黑色袋子上车的时候，更恍惚了。 她欲言又止。 最终碍于陈韫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 好在这是第一天，量不是太多，没有弄到车上，避免了尴尬。 郁之嫣用热水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感受到小腹的疼痛，手背抵在额头，透着几分疲惫。 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了郁念念的缘故。 又或者是生理期总归是敏感的。 所以那些早就遗忘的事情，又卷土重来。 寒冬腊月的季节。 下了雪。 郁念念想出去堆雪人。 郁昂让郁之嫣陪着郁念念，让她这个做姐姐的照顾好妹妹，别滑倒摔着了。 郁之嫣只能跟着出门玩。 小区里有个水池，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郁念念忘了自己想堆雪人，就在那里玩起了冰，冻的小手通红，眼珠转了一圈，忽然就把郁之嫣推到了水池里。 水不深。 但是很凉。 郁念念仗着大人的宠爱敢肆无忌惮的欺负郁之嫣，但郁之嫣只能偷偷摸摸忍辱负重的报复回来。 而那天，寒冬腊月。 郁之嫣是真的冷，也是真的恼火，忘了自己要忍着，反手就把郁念念也给拉进了水池里。 再后来。 郁昂来了，把郁念念从水池里抱了起来，让她后妈带着郁念念回家换衣服。 在郁之嫣要爬出来的时候，又一把把她推了进去，“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那是你妹妹！你都能下手把她拉到水池里？！” “我今天必须要教训教训你！” 没有任何询问。 直接单方面给她定了罪。 这是一个早就偏了心的父亲的态度。 一位偏心的父亲。 留给不被偏爱的女儿，只有冰冷的厌恶与殴打辱骂。 而他在这个家庭里，又拥有着绝对的，不容违抗的权威。 郁之嫣只能被迫承受。 挨了一顿打，只觉得又冷又疼，发了烧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又被郁念念冷嘲热讽了一顿。 那天还刚巧是她的生理期。 然后落下了个病根。 郁之嫣最初得知这个结果时是什么感觉，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而在遇到陈韫的时候，已经可以坦然的拿自己当做筹码—— “我不会怀孕，陈先生不用担心。” … 疼痛将郁之嫣从回忆之中拉扯回现实，不得不拖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找药，然后才记起来—— 她因为赌气搬到学校，把布洛芬也给带走了。 药在学校。 郁之嫣微微叹了口气。 决定下楼去看看阿姨睡没有，如果没睡，就问问家里还有没有药。 如果睡了，那她就出门买一瓶吧。 结过刚走到楼下。 忽然听到了厨房里传出动静。 郁之嫣慢吞吞的向厨房走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过刺眼。 像是出现了幻觉，踏入了光怪陆离的世界，组成了一个荒诞梦境。 ——陈先生居然在煮东西。 “坐那儿等我。”男人听到了动静，看了眼她，如往常般温和：“怎么不在房间休息？” 他慢条斯理的把火关了，盛了一碗，动作优雅而从容。 郁之嫣闻言坐下。 发现餐桌上放着一盒还没拆封的，她平常吃的止痛药。 而热气氤氲之中。 那个洁白的小瓷碗最终放在了她面前。 是碗红糖姜茶。 --------------------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章大修过，剧情不同，建议小可爱们重新看一遍。 感谢38051294 灌溉的营养液～ 第13章 以前在郁家。 郁念念生理期的时候，保姆会给她煮红糖水喝。 郁之嫣全是硬撑。 撑不住了会买点止疼药。 来到陈家。 虽然比在郁家多了丁点的归属感，但也不会提红糖水这种要求。 更何况。 红糖水对生理期这种事作用也不大。 但阿姨总会给她端到楼上一杯，郁之嫣拿汤勺搅拌着红糖姜茶—— 因为加了姜，味道有点刺激。 郁之嫣觉得还挺好闻，她喝了一口，温度正好，汤水顺着喉咙滑落，温暖了五脏六腑，连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也许喝红糖姜茶。 只是为了喝那一份特殊的温柔。 少女轻声问：“以前的，也是您煮的吗？” 陈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问：“好喝吗？” 郁之嫣安静看他。 头一次展现出些许的固执，像是一定要得到个准确答案。 “你这孩子。”陈韫状似无奈，“都不知道给叔叔留点面子。” 郁之嫣没懂这个逻辑。 “您都能进超市买……” 她话语止住，给陈先生留点面子。 但买大庭广众之下买卫生巾，和偷偷摸摸熬红糖姜茶这件事比，好像前者更没面子。 陈韫当时去买的时候，也没见纠结的啊。 郁之嫣眨巴着眼睛看陈韫。 陈韫妥协似的：“是叔叔熬的，好喝吗？” 郁之嫣点头，“很好喝。” 陈韫：“又在哄叔叔开心。” 郁之嫣：“您尝尝看？” 她手里握着满满一汤勺的红糖姜茶，对上陈韫沉沉的目光，试探性的向他那边举了下—— 没有意料之中的抵触。 但郁之嫣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不对，立刻要收手，准备进厨房在拿个汤勺，或者给陈先生盛一碗。 忽然之间。 陈韫握住了她的手。 不同于往常的冰凉，此时有几分的温热，也许是因为刚刚煮茶的缘故……而他掌心的温度正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渗透在她肌肤。 像是。 要热融化了，交融在一起。 就在郁之嫣以为他要喝的时候，男人把她的手推了回来，连带着汤勺一起，稳稳的，没洒出来一点。 他松开手。 “叔叔尝过了，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郁之嫣说很喜欢。 是真的很喜欢。 她追逐的从来不是味觉上的享受，而是贪恋那一丁点的温柔。 - 翌日。 厚重的窗帘阻隔住了灿烂阳光，只隐约泄出一丁点失了真的光影，跳落在少女脸颊，似是惊扰到美梦。 鸦睫轻颤，郁之嫣缓缓睁开眼。 望着粉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几分出神，没完全清醒过来。 粉白色的天花板…… 据说是陈先生让刷成这个颜色的，大概是觉得小女孩都会喜欢粉粉嫩嫩的色彩。 这是陈韫在细枝末节的温柔。 郁之嫣翻了个身，忽然意识到自己情况特殊，不能这么放肆的大动作，也不能过分赖床，免得不慎露出来，只好起床。 卧室里有个干湿分离的卫生间。 非常方便。 郁之嫣洗漱之后，下楼吃饭。 陈韫也在。 唔最近见陈韫的次数似乎有点多。 “陈先生早上好。” 她打招呼。 陈韫笑着颔首：“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毕竟吃了药的，哪里可能一直疼？ 陈韫：“要不要再去检查一下？” 郁之嫣咬着筷子，迟缓说：“不用了。” 忽然又想到初次见到陈韫时，陈韫让医生给她做的全身检查。 尽管不停的调理，结果依旧不尽如人意…… 虽然郁之嫣也不在意这个就是了。 她这种漠然的态度，不适合要一个孩子。 对孩子来说，她这种散漫的人，估计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结束了早餐。 陈韫一开始是在书房工作，过了会儿大概是要去见合作伙伴，又穿戴整齐的出来了。 临走之前说中午在公司吃饭。 郁之嫣在客厅看电视，一副又一副的画面从眼前闪过，没有留下丝毫印象。 心想，应该跟着陈先生一起走的。 现在这会儿，太清冷了。 忽然手机震动了下。 是好友申请。 头像是个黑白色的史努比。 看起来还挺萌的。 【LH】 郁之嫣心想，她也不认识啊。 于是就点了拒绝。 没过一会儿对方又发送了一遍。 附带了个验证消息： 我是林淮。 郁之嫣觉得，点了拒绝说不定还会发过来，索性就忽略掉了。 谁曾想。 对面又连续发了好几条。 其中有一条验证消息让郁之嫣目光一顿： 〖我哥因为你要和我断绝关系！〗 这时。 阿姨给郁之嫣做了个松饼，“郁小姐肚子还疼吗？” 郁之嫣放下手机，摇摇头，接过松软可口的松饼。 阿姨笑了笑：“那您要不要去给陈先生送个午饭？” 郁之嫣想了想，“我问问。” 免得再打扰到陈韫了。 - 林特助刚陪陈韫参加完会议，还没出会议室的门，手机屏幕就一闪一闪的。 不过他调了静音。 也不影响。 在林特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李特助手肘怼了怼他，“有人给你打电话。” 林特助低头看了眼。 李特助也凑过去，开了个玩笑：“是不是女朋友查岗呢？” ——毕竟他们这算是周六加班。 然后。 等他看清楚来电显示后，“嗯嗯？” “郁小姐？哪个郁小姐？” 话音未落。 一道冷酷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李特助瞬间明白了什么，立马噤声，低头整理会议资料，假装无事发生。 林特助：“……” 能！有！几！个！郁！小！姐！ 他看了眼陈韫，斟酌语言：“陈先生……” 陈韫语气温和：“接电话吧。” 林特助也不敢出去接电话，只好在只有两个人的会议室—— 李特助察觉到不对立马就收拾了文件溜走了。 之前还每天都说想他呢。 呵，男人。 林特助接了电话：“有事吗，郁小姐？” 郁之嫣软乎乎又勾人的腔调传了过来，“你在忙吗？” “没有。” 林特助忐忑，这怎么还关心起他了呢？ 他为了不让陈韫误会。 还特意把通话声音调到最大。 这…… 林特助只祈求这小祖宗别再语出惊人。 还好还好。 郁小姐依旧心系陈先生：“那陈先生中午是要和合作伙伴一起吃饭吗？” 林特助看了眼陈韫。 完全没有收到一丁点的暗示。 于是只好说：“是的。” 顿了顿，又补充，“都是同性。” 对面似乎是沉默了两秒。 然后，突如其来，毫无缓冲的—— “那林特助有空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林特助：我没空，别找我！ 感谢38051294 灌溉的营养液～ 第14章 郁之嫣听到陈韫要陪客户吃饭后，就想要挂掉电话。 但谁想到。 验证消息疯了一样飞过来。 宛如困兽在寻找出口。 又或是在牢笼里找一个发泄的地方，找准机会撕咬下比他弱小的小东西的血肉。 于是就改口问了下林特助。 只不过林特助沉默的时间略长，郁之嫣以为他是有事情但不好意思拒绝，就很善解人意地开口：“没关系，如果林特助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们改天再约就好。” 林特助：“……” 重点是，我们不应该约啊！ 至少不该当着陈先生的面约！ 此时。 陈韫淡淡的看了他眼，惯有的温和语气：“有事就先去忙。” 林特助浑身僵硬，还有点呼吸不畅，从胸腔艰难挤出一句话：“郁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郁之嫣唔了声：“林淮对我好像有点误会。” 林特助脸色微变，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他向来把公事和私事分的清楚。 可血缘纽带是用再锋利的刀也没办法切断，要永远纠缠在一起的。 当公私搅合在一起，而林淮又像一滴乌黑墨水试图融入这纯净的水中—— 他压抑下要喷薄而出的怒气，冷静说：“抱歉，郁小姐，我会处理好的。” 郁之嫣茫然：“你道什么歉呀？” 林特助能猜到。 以郁之嫣骨子里透着的冷漠性格，对这种事会持无所谓的态度。 但还是稍微愣神了下。 不是所有人都会对这种莫名的，迁怒的指责无动于衷。 “那我就先不打扰林特助了。”少女娇软的声线传来。 林特助：“嗯。” 电话挂断，他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 对着陈韫有几分内疚：“抱歉，陈先生，我可能有些私事要解决。” 陈韫微微颔首。 看神色，好像也在出神。 应该是在想郁小姐吧。 - 郁之嫣挂了电话。 阿姨就在一边笑着看她，“怎么样？” “陈先生要和客户一起吃饭。” 郁之嫣觉得阿姨的笑容很意味深长，就和唐柠磕cp时露出的姨母笑完全一样。 阿姨叹了口气：“陈先生的应酬真多。” 这失望的表情也有些许的异曲同工。 郁之嫣乖乖保持沉默。 阿姨话锋忽然一转：“郁小姐下午有事吗？” 郁之嫣：“……没。” 阿姨再次露出慈祥的笑容。 郁之嫣只好再次问了问，陈韫下午是不是在公司工作。 考虑到林特助这会儿可能正和林淮聊人生，她直接发微信询问了陈韫。 过了两三分钟左右。 陈韫：【是】 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 郁之嫣也没办法从这一个字当中分辨出陈韫心情如何，但吃过午饭，睡了个午觉以后，还是听阿姨的话拎着个保温桶去了陈韫的公司。 到了地方。 郁之嫣依旧是畅通无阻的到了陈韫的办公室，期间还遇到了上次在办公室见过的那个特助。 李特助打招呼：“陈先生就在办公室，不过这会儿可能在午休。” 郁之嫣微怔：“那要不，我等会儿再来？” 李特助连忙说不用，“您直接进去就行。” 办公室和休息隔开了。 小点声进去不会有任何影响。 李特助看着郁之嫣的背影，心想，原来打那个电话，是为了来查陈先生的岗呀。 … 郁之嫣小心推开办公室门，里面果然空荡荡没有人。 落地窗的窗帘都拉了起来，显出几分压抑的昏暗。 陈韫在隔间午睡。 郁之嫣轻手轻脚地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坐在沙发开了一局消消乐，消耗时间。 余光瞥到陈先生办公桌的文件，忽然意识到陈韫好像对她从不设防。 办公室，书房这些地方都可以随意出入。 就连保险箱的密码她都知道。 郁之嫣又莫名想到那封邮件。 ——陈韫死后，所有财产都是她的。 慢着慢着。 保险箱密码…… 遗产…… 陈韫该不会是得了治不好的大病吧？ 郁之嫣一愣。 手机界面显示通关失败。 她退出游戏，没有再玩的兴趣，只是发呆的盯着隔间的门，等陈韫出来。 等了快一个小时。 也没有见陈韫出来。 郁之嫣心想，平常陈韫午休是这么久的时间吗？ 她想了又想，忽然发现，她根本不知道陈韫的作息。 她只知道和陈韫一起吃了饭，如果陈韫没有需要她做的事情，她就会回自己的房间—— 而一般情况下，陈韫对她毫无要求。 郁之嫣告诉自己，也许他午休时间就是长一些呢？ 毕竟也上了年纪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 郁之嫣等不住了，走到隔间的门口，敲了敲门—— 这个隔间的门设计的相当隐秘。 几乎和墙融为了一体。 不知道是隔音太好。 还是陈韫睡得太沉。 毫无回应。 郁之嫣思维发散起来完全无法刹车，又叫了两声陈先生，没人回应，于是主动推开了门进去。 隔间里阴沉沉的。 没有一丝光亮。 里面装饰的也相当简朴。 就一张床，一个沙发，一个柜子，和一张小桌子，以及一间浴室。 正哗哗响着流水声。 郁之嫣转身就要走。 可惜有点晚了。 刚转过身，浴室门就开了。 郁之嫣背对着陈韫，放肆地脑补了一下陈先生的出浴图。 耳边滚过陈先生磁哑性感的嗓音：“小朋友，你怎么这儿？” 郁之嫣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门没锁。” 陈韫像是笑了声：“过来。” 郁之嫣迟疑：“那，您穿衣服了吗？” 陈韫无奈：“叔叔穿了。” 郁之嫣放心了，想到她和陈韫不清不楚的关系，又多解释了句：“我比较担心，我忍不住玷污了您。” 陈韫嗓音如老酒般醇厚，富有磁性：“没事。” 郁之嫣：“？” 没事是什么意思？ 是她玷污了，也没事？ 不过转过身，陈韫确实穿的整整齐齐，白衬衫西装裤，就是神色有些疲惫，眼中有些红血丝，看起来就很不健康—— 郁之嫣眉心一跳。 那个原本略显荒谬的猜测，仿佛成了真。 陈韫抬手擦着湿润的头发，放下毛巾的时候，见她愣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微微蹙眉，沉声说：“过来。” 郁之嫣回神。 走过去，见他的头发有些地方还滴着水，“您这儿有吹风机吗？” 陈韫：“在柜子里。” 郁之嫣按照陈韫指的地方找到吹风机：“我给您吹？” 陈韫眸色渐深，注视着郁之嫣。 过了好久。 才说了句好。 郁之嫣手指穿过男人湿润的发丝，很凉，是洗了个凉水澡吗？ 她忍了忍，没忍住：“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陈韫闭着眼，嗓音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之下听的不太真切：“叔叔在注意。” 郁之嫣唔了声，越界的叮嘱了句：“您这个年纪，得好好养生。” 陈韫撩起眼皮：“叔叔这个年纪？”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芫钰 投出的地雷～ 感谢芫钰 10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15章 叔叔这个年纪？ 郁之嫣动作微顿，福至心灵，“您正是一枝花的年纪呢。” 陈韫意味不明：“哦？” 郁之嫣想到了。 四十一枝花…… 这不是把人给说老了吗？ 我今天可真不在状态。 拍马屁都不会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之中也不是那么的明显，几乎无法听到—— 但陈韫听到了。 也听到了郁之嫣接下来的话语。 “不管您什么年纪，在我眼中，都是最有魅力的，没人能比得上您。” 发丝在微微的晃动，少女柔软的指腹不经意撩过头皮，引起一阵酥麻的感触，吹风机呼出的热风将“那通电话”而引起的烦闷全部吹散，平息了所有的暴虐。 陈韫垂下眼皮，嗓音听不出情绪：“你信任叔叔吗？” 郁之嫣毫不犹豫：“当然啊。” 她最信任的就是陈韫啦。 这也是她感到恐惧的一点，恐惧陈韫会被人抢走，现在又担心陈韫会被死神抢走。 郁之嫣摸了摸已经干了的头发，关掉吹风机，把它收起来，然后坐到了陈韫对面的小凳子上，轻轻说：“陈先生……” 陈韫随意搭在沙发的指尖轻点，那双犀利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少女。 ——她表白那天都没这么认真。 郁之嫣为了避免乌龙，她斟酌了下语言：“我听林特助说，您要把财产都留给我？” 陈韫微微颔首，坦诚而认真：“叔叔只有你。” 郁之嫣心跳骤然空了一拍。 她明白，陈韫的意思是，他身边的能够继承他遗产的，只有她。 但这又真的像是在表达着另一层含义“我的世界只有你这么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更像是，将自己以及自己的全部托付给了她。 郁之嫣凝神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因为陈韫轻描淡写说的这么一句话而如此情绪起伏。 她垂着头，沉默了好久，还是把自己原本想问的话问了出来：“您是生了什么病了吗？” “……” 好久好久。 都没有听到陈先生的回答。 郁之嫣心中越发忐忑，只觉得陈韫可能是真的得了绝症，抬起眼睫，就看到了陈韫一言难尽的神色—— “？” 这是什么意思？ “别胡思乱想，叔叔没病。” 陈韫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蓝色领带系好，修长而洁白的指尖穿过顺滑的蓝色丝绸。 郁之嫣又确定了一遍：“真的吗？” “真的。”陈韫无奈，“来找叔叔做什么？” 郁之嫣乖乖回：“给您送点小点心。” 话音未落。 忽然见陈先生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郁之嫣：“？” 今天的陈韫怎么怪怪的。 跟着陈韫走到外面的办公室，保温桶还在办公桌放着，她打开以后…… 非常想要再次合上，假装自己偷吃了。 这是什么爱心小点心啊。 为什么还会印着一个【LOVE】，放着一朵【小玫瑰】。 阿姨真是在时尚的潮流之中捞出了一条土狗，清新脱俗，抓人眼球。 陈韫揶揄：“叔叔这个年纪，确实不太懂你们这些小年轻。” “……” 倒也不必，抓住这个年纪不放。 但小点心还是很好吃的。 还配的有雪梨汤，甜而不腻。 陈韫就吃了一点点，剩下的都到了郁之嫣的肚子里。 这就导致。 林特助进来提醒他们该吃晚饭的时候，郁之嫣还特别的饱。 陈韫：“你们先去吃。” 林特助点头，看到郁之嫣的时候，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可能不太合适，便安静的离开了。 郁之嫣没什么好奇心，对林淮为什么加她，又为什么说那些话，根本没有任何探究的欲望，也没想过要去和林特助聊聊，就坐在沙发安安静静的看陈韫给她的文件。 一些工作上的文件。 让她学着处理。 郁之嫣不是第一次看了，以前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仔细想想。 只觉得陈韫手把手的教她。 每一步都是在为她的以后考虑—— 她没有陈韫的以后。 郁之嫣不喜欢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但一冒出这个想法，就非常难受。 难受的透不过气。 郁之嫣说： “我出去一会儿。” 陈韫抬头看了她眼，掐了下眉心，压住眉宇间的冷意。 - 林特助是比较了解陈韫的。 也得益于他掌握的信息比较全面，所以在一些时候能够推测出陈韫的态度与模糊想法。 尤其是陈韫对待郁之嫣的态度。 例如现在。 他看到郁之嫣从办公室出来。 第一反应就是，心里咯噔一下。 陈韫的心情一定不是怎么美好—— 陈先生肯定以为，他一露面，就把郁小姐给吸引出来了。 林特助决定当下这种情况，“如果非必要一定不能和郁小姐说话。”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件正事没和郁小姐说呢。 “……” 林特助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要去送人头的。 刚巧李特助叫他去吃饭。 林书琅决定，先吃饭，上刑场之前还有一顿断头饭呢。 结果到了餐厅。 发现郁之嫣竟然也在。 她还主动打了招呼：“你们好。” 李特助从踏入食堂就非常愉悦，打招呼都欢快了几分：“郁小姐好！郁小姐也爱吃红烧排骨吗？” 郁之嫣：“我给陈先生带的。” 李特助：“郁小姐对陈董真好！” 林特助看着郁之嫣打饭，忽然问了一句：“郁小姐不吃吗？” 郁之嫣眨眼：“我还不饿。” 李特助早就像野马一样跑到他想吃的窗口打菜，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对话。 “关于林淮，他对你有些偏见。”林特助点了份阳春面，提起林淮就觉得很头疼，以及烦躁。 “他室友和郁念念是情侣关系，郁念念……”林特助停顿了下，见郁之嫣神色如常，便继续说，“她和她男朋友说了您一些不好的话语，她男朋友又告诉了林淮，导致林淮现在对您误解很深。” 郁之嫣唔了声，“没关系的。” “林淮比我还大一届，是我的学长，早就成年了，他是个独立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他和你林书琅没有一点关系，没必要强忍恶心为他买单。 也没必要觉得歉疚。 林书琅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又提起了另一件事：“论坛上那些的抹黑您的帖子，绝大多数都是郁念念发的。” 北城大学的论坛发帖虽然都是匿名的，但注册是实名制，郁念念当然没有傻到用自己的号去发帖，而是雇的专业水军去抹黑。 郁之嫣听完以后感到诧异，“她零花钱好多。” 明明现在的郁家只是温饱。 但郁念念的零花钱，居然还可以雇水军。 林特助：“不是她的钱。” “是她前男友的。” “她前男友是个富二代。” 说完见郁之嫣沉默，林特助放轻嗓音：“这种情况，已经可以起诉了，您怎么看？” 郁之嫣并没有思考多久，“那，让郁念念离我远一点好了，如果她再惹事，就拿这个起诉她。” 林特助说了句好。 不起诉，就相当于是一个把柄。 或许，也是为了因此不和郁家再有任何牵扯。 - 办公室。 陈韫仍然在处理工作，郁之嫣推门进去的那一刻，觉得这个位高权重又贵不可言的男人就像一台冰冷的机器。 尤其是，陈韫努力工作挣的钱…… 也没花多少。 至于剩下的钱。 郁之嫣止住这个想法，不去想那个所谓的遗嘱，把餐盒放在了陈韫的桌子上，“要按时吃饭的。” 刚刚还说在注意身体，结果都没按时吃饭。 她非常隐晦的，谴责的看了眼陈先生。 陈韫微微弯了下唇角，温文尔雅：“好。” 郁之嫣因为吃了太多点心，没有任何食欲，就坐在旁边眼巴巴看陈韫吃饭。 男人容貌俊雅，姿态也好看，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情美好了几分。 “陈先生……” 她轻轻喊道。 陈韫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嘴，目光落在郁之嫣娇嫩的，雪白的脸颊：“怎么了？” 郁之嫣摇摇头。 “林特助和我说了论坛的事。” 陈韫嗯了声，做出聆听的姿态。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很多时候，原生家庭的痛苦会一直存在，甚至影响一生。 郁之嫣倒是没有提郁念念的任何事，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满满当当都是不解，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想明白的疑惑：“为什么陈先生不亲自和我说这些事呢？” 陈韫注视着她，神色莫测。 郁之嫣垂下眼睫，不想去看陈韫的神色。 从昨天到现在。 她一直和陈韫在一起，有好久好久的时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陈韫却一直没提，反而交给了林特助。 以前也是。 她生活上遇到的事情，都是林特助和她交流，然后由林特助处理。 陈韫知道，却从来没有过问。 如果她不主动和陈韫提，那这件事很可能就会当做没发生过。 “为什么呢，陈先生？” 郁之嫣茫然的腔调似是含着点委屈。 “是觉得这些小事会浪费您的时间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陈韫：我只有你 郁之嫣：病了？ 第16章 郁之嫣以前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她只会乖乖的，安静的，甚至温顺的听陈先生的所有要求，从没有过质疑。 但今天。 也许是因为那个莫名的遗嘱。 也许是因为某个荒谬的猜测。 也许是因为生理期这几天的敏感。 总之，郁之嫣问了这个不怎么合适的问题。 ——直白来讲，她没有任何资格与立场去质疑陈韫做出的一切决定。 但此时，她正眼巴巴的等着陈韫的回答，即便那个回答有可能让她感到伤心难过。 而陈韫语气不明：“这个问题，叔叔也很疑惑。” 郁之嫣：“？” 这是怎么个答案？ 陈韫轻描淡写的把话题掀了过去：“叔叔明天没工作。” 郁之嫣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陈先生要好好休息。” 她的语气，就跟让高考生抓紧一切零碎时间好好学习一样。 陈韫：“……” - 周末过得很快，周一上午没课，郁之嫣在陈家吃了个早饭才晃悠悠的去上学。 走之前。 陈韫问她身体还难受吗？ 郁之嫣看陈韫的表情。 莫名有一种，只要她说难受，陈韫就会立刻打电话帮她请假的错觉。 简直像一个溺爱熊孩子的家长。 幸好她还有那么点自制力。 选择了上学。 上完课。 郁之嫣回寝室把床单换了，拿着旧床单去了洗衣房，回寝室的路上定了个四十分钟的闹钟。 等她出洗衣房。 正好碰到和男友腻歪完回来的李琳娜。 郁之嫣看着李琳娜略显凝重的神色。 这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吗？ 李琳娜正在斟酌语言：“那个郁念念。” 郁之嫣无奈极了。 只觉得郁念念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就甩不掉了吗？ 她是真的不想和他们有任何接触了。 李琳娜观察郁之嫣的神色，见她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没有露出不满，干脆的把事情说了。 “她男朋友和程彬不是一个宿舍的嘛。” “她不让她男朋友和你接触，说你拜金，为了钱和……陈先生在一起，两年都没回家看过爸妈。” 当然，郁念念说的要更过分点。 说郁之嫣为了钱爬上三十多岁老男人的床，转身还抛弃了爸妈，连家里破产出事，爸爸气急攻心住院都没回家看一眼。 言语之间极尽刻薄的讲述了郁之嫣的所作所为。 程彬听完了郁念念男朋友说的话，不说信了全部，但也信了百分之九十。 因为彬刚还劝她离郁之嫣远一点。 哦，对了。 林淮也附和了句。 说那天晚上郁之嫣乖乖跟着陈韫一起离开，又蛊惑了他堂哥，搞得他堂哥现在都六亲不认。 总之，在他们眼里，郁之嫣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李琳娜观察郁之嫣的神色，见她神色近乎漠然，仿佛置身事外，讨论的不是她一样。 得是经历过什么才能做到淡然处之？ 郁之嫣微微眨眼：“其实，她说的也没错。” 李琳娜：“你又逗我？” 郁之嫣摇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 像是要把自己伤疤揭给别人看，又好像是在卖惨。 更像是为了和郁念念较劲而在打擂台。 她轻叹了声，“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李琳娜做出认真聆听的神色。 郁之嫣：“有一个小女孩，她父亲为了获得一个项目，把她当成礼物送给了一位先生。” 李琳娜呐呐：“这，这算人口买卖吗？” 郁之嫣轻笑：“你情我愿的事，哪里和人口买卖有关系？” 她那个时候，又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再不愿意，到最后也得是你情我愿。 郁之嫣把这个话题止住，“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别太在意这些了。” 李琳娜明白她是在告诉她，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和程彬起争执。 可这算是小事吗？ 亲生父亲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一个手段狠辣的老男人…… 李琳娜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是她爸这样对她……不行，她根本想不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简直，荒谬。 哪里会有父亲把女儿送给别人的？ 李琳娜嘴巴张了又合。 这种事情，安慰的话语太过轻飘，像是把对方经历的苦痛都轻描淡写的用几句话打散，索性谈起了别的趣事。 四十分钟一过。 郁之嫣去水房拿床单，想了想又拎起水壶，准备顺便接壶热水。 洗衣房和饮水机距离很近。 郁之嫣接了热水，没有两步，忽然听到嘭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腿骤然一疼。 水壶炸了。 底座掉在地上，银色的碎片静静躺在热水之中，波光粼粼，看着还挺漂亮。 左手还拎着已经轻飘飘的水壶，郁之嫣心想，下次应该买个不锈钢的水壶。 郁之嫣回到宿舍，给自己的上了点药，好在只是溅了几滴水，红了点，没有起水泡。 之后又拿了扫帚去把水房里的碎片扫干净。 一边扫一边想。 最近好像事事都不顺心。 郁之嫣把随便都扫进簸箕里，拄着把手站在垃圾桶面前出神。 那些在灯光下反着光，似乎还泛着流光溢彩的碎片映出郁之嫣心不在焉的神色。 身形瘦削而单薄。 神色没有任何遇到水壶炸开的惶惶。 可越是这样，偏偏越让人觉得怜惜与心疼。 偏偏这里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良久。 郁之嫣微微叹了声，拎着扫帚回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李琳娜，她正在洗澡。 郁之嫣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和她说了声：“我要出去买点吃的，你要我带什么吗？” 李琳娜啊了声，从卫生间探出头，发丝还滴滴答答的滴水：“你说什么？” 郁之嫣又重复了一遍。 李琳娜说：“不用不用，我等会儿要和程彬去吃饭。” 郁之嫣嗯了声。 换了条长裙，拎着包出了宿舍。 在宿舍楼旁边的超市重新买了个水壶，付钱的时候，又见到了郁念念。 她正在挽着她男朋友一起挑零食吃。 正巧。 郁念念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 郁念念错开了，挽紧了些男朋友的手臂，笑容更甜。 郁之嫣收回视线。 拎着水壶，忽然就想见一见陈韫。 可等向公交站牌走过去的时候，又拐了个弯儿，回了曾经陈韫给她准备的公寓。 距离宿舍楼也不远。 就七八分钟的路。 尽管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了。 但公寓里仍然干净的一尘不染，家政应该一直有来打扫。 除了干净，就是无边无际的寂静。 郁之嫣坐在沙发。 孤独感还没袭来，忽然就听到了门把手扭动的声响。 郁之嫣一惊。 ……然后在监控里看到了陈韫的身影。 “？” 郁之嫣眨眨眼，突然就抱着水壶躲进了卫生间。 -------------------- 作者有话要说： 郁之嫣沉思：我得要看看陈韫来这里干什么。 感谢芫钰 10瓶；伽小鱼 8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17章 这个公寓是陈韫考虑到郁之嫣从没有过住宿的习惯，又时常要回陈家，所以特意给她准备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方便她上下学。 郁之嫣没有住宿之前，隔三差五的住在这里，但从来没有遇到陈韫来找她的情况。 大多数时间。 是陈韫的车停在楼下接她回去。 所以，陈韫怎么突然现在来了？ 还是在她“不在”的情况下？ 郁之嫣怀着深深的疑惑，几乎要屏气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但偏偏陈韫从进了房间就没发生过一丁点的声音，悄无声息，宛如鬼魅。 郁之嫣抱着暖水壶，懊恼自己怎么没有躲到阳台，这样也能偷窥到房间的一角。 在卫生间，那可真是一丁点也看不到了。 只能靠一双耳朵听。 寂静降临。 郁之嫣隐约听到擦的一声。 像是火柴擦响的声音。 她微微蹙眉，不明白陈韫点火柴干什么。 但紧接着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是她平常喜欢点的桂花盘香的味道。 再仔细听。 就听不到其他的动静了。 只能闻到越来越浓烈的桂花香，让她有些晕晕乎乎，不知所措，乃至有几分愕然。 陈韫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闻这个桂花香吗？ 郁之嫣愈发觉得荒谬。 想结束这个偷听的把戏，但又觉得现在出去又有那么几分尴尬，只好坐在马桶等陈韫主动离开。 这个公寓是单身公寓。 一室一厅一卫，没有厨房。 得益于地方不大，方便了郁之嫣偷听。 但等听到男人似乎坐在沙发之后。 就吝啬的不肯再发出一丝声音。 像是老僧入定，要把自己隐匿在无边寂寥之下。 郁之嫣摸不透陈韫来这里做什么。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陈先生，像个痴汉。 郁之嫣及时刹住车。 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呀，怎么能这样想陈先生呢？ 陈先生那般风光霁月的君子人物。 郁之嫣把脑海中的荒唐想法驱赶出去，耐心听外面的声音。 可桂花香越来越浓郁。 偏偏听不到了任何声音。 像是外面没有任何人一样。 郁之嫣坐在马桶恍恍惚惚。 实在搞不懂陈韫，鼻息间又全是桂花香，熏的她有点昏昏欲睡。 然后。 坐在马桶上，打了个盹。 身体越来越倾斜，快要载倒的时候，陡然惊醒。 又忽而听到了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 这是出去离开了？ 确定是开了门又关了门。 郁之嫣又停了会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露出一丁点的缝隙，没看到人，彻底将门推开。 嗯嗯？ 床铺好像塌陷了一点？ 郁之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因为那一丁点的褶皱实在太不起眼，看上去就像是不小心蹭乱的。 脑海里忽然想到梁茜说过的“陈韫的秘密”。 难道梁茜想说，陈韫是变-态，痴-汉？ 郁之嫣思索再三，给陈韫打了个电话。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陈韫打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 嗓音是一贯的温和，还含着点笑意： “小朋友。” 郁之嫣却听出些许倦怠：“您刚睡醒吗？” 陈韫嗯了声，“叔叔最近没休息好，有什么事吗？” 郁之嫣捏紧手机，“没什么，就是想告诉陈先生，我今天不回去了。” 陈韫耐心而温柔的问了遍：“是出了什么事吗，嗯？” 男人的嗓音很有磁性。 似是含着电流，令人耳根发麻。 也如陈年老酒般醇厚，引人入醉。 郁之嫣：“没别的事啊，就是和室友一起玩嘛。” 陈韫说好，又交代她按时休息，不要熬夜。 挂了电话。 郁之嫣心想，也许陈韫是在车上打了个盹呢？ 想完还自我肯定的点点头。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遭，因为郁念念而生出来的烦闷，以及那些莫名的孤独消散了不少。 拎起暖水壶准备回宿舍的时候。 门又忽然开了。 是去而复返的陈韫。 郁之嫣就这么和陈韫撞见了。 想到陈韫刚刚说的话，有那么一丢丢替他尴尬。 陈韫毫无尴尬的神色，依旧笑的温润：“叔叔来这边办点事，顺便来看看。” 郁之嫣配合他演出，呐呐应了声。 陈韫笑：“不让叔叔进去坐坐？” 郁之嫣侧开身，让陈韫进来。 男人的目光掠过卫生间大开的门，又落在了郁之嫣身上，压迫感十足，但很快又收敛了。 似是无奈的笑了：“你这孩子，听到叔叔来了，躲在卫生间干什么？” “……” 这是怎么一眼就看穿的？ 而且，他为什么一点都不会尴尬！？ 郁之嫣绞尽脑汁，最终老实回答：“我担心我出去您会尴尬。” 陈韫收敛了几分面具般的温和笑意，“好了，过来。” 像是要假装无事发生，跳过这个话题。 郁之嫣一边慢吞吞的挪过去，一边又过不去心中的坎儿，干巴巴的说：“毕竟，您点了我的香，还在我床上，睡了个觉。” “……” 郁之嫣终于挪到了陈韫身旁。 话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索性就又说的更加直白了点。 于是。 陈韫听到了郁之嫣似是怯生生，又软乎乎的磨人腔调，话语也格外的磨人： “陈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不为人知的癖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johnny 投出的地雷～ 感谢五毛一条 20瓶；半半呱 5瓶；38051294 3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18章 不为人知的。 癖-好。 郁之嫣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郁念念嘲讽她被送给陈韫时的话： “……有个小明星，上了他的床，那天晚上浑身是血的被送到的医院……” “你就等着被她玩死吧！” 唔难道这个传闻是真的？ 陈韫依旧是包容的无奈：“你这孩子，怎么总爱想些乱七八糟的？” 郁之嫣抿唇，湿漉漉的桃花眼控诉的望着陈韫。 还不是他这近乎变态的举动太让人误会了。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陈韫笑着问，同时优雅起身，将窗户打开。 桂花香随风消散，淡了许多，空气中也少了许多那黏腻的氛围。 很会反客为主。 郁之嫣吐出两个字：“顺路。” 陈韫失笑，正欲说什么时，目光微顿。 注意到郁之嫣小腿上的红印，联想到她拎着的新水壶，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笑容收敛，沉声说：“过来，让叔叔看看你的伤。” 与平日里说笑的随意感不同，陡然多了几分压迫。 郁之嫣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乖乖坐到了陈韫旁边，一时有些局促。 明明上次大咧咧勾引陈韫，让他帮忙上药，他都是冷眼旁观，半点没有任何旖旎心思。 难道这次要替她上药？ 可是。 “陈先生，我已经上过药了。” 陈韫像是轻轻叹了声：“你呀。” 郁之嫣总觉得这句话包含的情绪很多，但她没听懂。 陈韫：“吃饭了吗？” 郁之嫣：“还没。” 上完课就回宿舍洗床单，紧接着又遭遇了水壶炸裂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吃。 郁之嫣：“陈先生吃了吗？” 陈韫：“叔叔也没吃。” 她看陈韫的动作，似乎是准备打电话让人准备，冷不丁想起来有一次唐柠带她去吃过的学校附近的椰子鸡还不错。 纠结了片刻，出声邀请：“我请陈先生吃顿饭？” 陈韫目光有些许讶异。 没想到郁之嫣会说这种话。 相处两年多，郁之嫣每次都是被动接受所有的安排，活的像个没主见的孩子。 而事实是，只要进入了她的世界，又没踩到她的底线，她都愿意报以最大的善意去包容，乃至迁就对方。 陈韫胸腔燃起热意，“好。” 因为距离很近，就没选择开车，而是步行去店里。 这家店没有包厢，全是在大厅，陈韫西装革履，气质清冷矜贵，看起来就和这种烟火气的场合格格不入。 郁之嫣有些后悔。 她轻轻咬唇：“要不我们换一家？” 陈韫俊雅的脸庞浮现出温润笑意：“叔叔很喜欢。” 语气倒是格外真诚。 郁之嫣将信将疑地跟着陈韫进去，决定只要陈韫有一点不满意，就带着他离开，换一家他们常吃的餐厅。 然而陈韫比她还要自如。 郁之嫣渐渐放下心，忽而扫见了郁念念和她男朋友。 目光顿了下，随即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韫在对面，居然没有升起烦闷，也没有像上次聚餐那样食欲大减。 垂头准备拆餐具时，眼前推过来了一套，碟子上还有点水珠，已经被热水烫了一遍。 这次是真的讶异的看向陈韫。 陈韫：“这么看叔叔干什么？” 郁之嫣：“觉得您很厉害。” 陈韫失笑。 可能是觉得她脑子里净在想些乱七八糟又无厘头的东西。 椰子鸡上来的很快。 入口鲜嫩，汤汁清甜。 郁之嫣咬着筷子偷偷看陈韫的神色，见他没有皱眉，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椰子鸡吃的可真提心吊胆。 要不下次还是不要随便带陈韫吃饭了 ，乖乖听陈韫的安排就好…… “很好吃。”陈韫温声开口。 郁之嫣唔了声，得了个肯定，早把那摇摆不定的想法抛之脑后：“那以后我遇到好吃的，都带陈先生来尝一尝？” 陈韫笑着颔首。 这顿饭吃的非常舒服温馨。 临走之前，郁之嫣去付账，这种感觉还挺新鲜。 扭头看了眼坐在那里的陈韫。 没想到，陈韫正巧也在看她。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仿佛能清楚的看到男人冷然，却在对着她时会多那么点温柔的眼眸。 郁之嫣扬起了个笑容，见前面那人正好结账完，便拿出手机准备支付。 结完账的男生一转身，看到郁之嫣愣了下。 是郁念念的男朋友。 郁之嫣越过他，“我们是9号桌的。” “那个……” 男孩欲言又止。 郁之嫣付了钱，含情的桃花眼尽是茫然：“你是？” 郁念念的男朋友涨红脸：“……”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回应。 但两人明明周六才一起参加过聚餐，哪里就这么快遗忘了？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他沉下气，冷静自我介绍： “我是郁念念的男朋友，李昭。” “念念其实很喜欢你这个姐姐的，我觉得也许你们是有什么误会，要不要解释一下？” 大概是话语传递之后，到了李琳娜那里只剩下了关于郁念念说郁之嫣的“坏话。” 而在李昭这边，则还有郁念念为了立善良体贴的小白花人设，一边贬低郁之嫣，一边又流露出对姐妹情谊的渴望。 当时那样说，估计也是为了让李昭认为她善良有情有义，为了刷李昭的好感。 估计郁念念也没料到李昭会直接找郁之嫣谈话。 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郁之嫣腔调冷下来：“你觉得有什么误会？” 李昭磕磕巴巴：“念念毕竟是你妹妹，虽说是继妹……” “同父异母。”郁之嫣打断他。 李昭愣了下，“什么？” “同父异母那不是还有一份血缘……”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同父异母！ 郁之嫣几月份生日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郁念念和郁之嫣的生日是同一年的。 同一年的，同父异母的，姐妹！ 李昭呐呐：“我……” “怎么了？” 一道娇俏的嗓音插了过来。 郁念念挽住了李昭的手臂，动作亲昵，但多少有点刻意，她张嘴想说什么，可一想到之前得到的警告—— 只要郁之嫣想告她，陈韫一定会给她准备最顶尖的律师团！ 忍了又忍，她搂着李昭的手臂，甜甜说：“我们快点走吧，一会儿电影要迟到了。” 李昭有些不自然。 他干巴巴开口：“还早呢，既然碰到了，不如你们把事情说开了？” “在聊什么呢？” 陈韫站到郁之嫣身旁，高大威猛的身形顿时给众人带来不少压力，更别提他那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场。 李昭不知为何，双腿有点发软。 好像见到了坐在王座上，一声令下便能定人生死的帝王。 他更结巴了：“我就是想……” 郁念念瞬间接过话：“就是遇到了打个招呼，不打扰陈先生了，我们马上离开。” 语气急切，还有些颤抖。 看起来是对陈韫极为惧怕。 郁之嫣眨眨眼，抬头看陈韫。 跟着陈韫边走边问：“您私底下，和她接触过吗？” 郁念念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又爱自命不凡，即便因为地位悬殊，因为流言蜚语对陈韫有几分忌惮，也不会害怕到连腔调都颤抖。 陈韫轻描淡写：“见过一次。” 郁之嫣安静等下文。 陈韫顺从她的意思，“她想让我放过郁家。” 郁之嫣恹恹哦了声。 陈韫：“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叔叔会告诉你的。” 郁之嫣对郁念念的事已经没了兴趣，但之前公寓的事还卡在她心口，听男人这么说，就直白的问，“那，您为什么要来公寓，睡了一觉？” “……” 陈韫是担心她有心结才做出这个承诺，但没想到居然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叔叔有些失眠。”男人说。 郁之嫣对这个可有共同话题了，“我也是。” “但是我回到陈家睡觉就不会失眠。” 她推测，这个公寓以前是陈韫的，而陈韫显然在这个公寓睡得更舒服，不然也不会舍弃陈家那么美好的环境来公寓睡觉。 但为了方便她上下学，就把公寓让给了她住，一直等到她搬回宿舍才又回到公寓睡觉。 郁之嫣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链，还有点愧疚，如果不是她住在公寓，陈韫也不会降低睡眠质量。 陈韫：“什么时候开始的失眠？” 郁之嫣：“好久了。” “记不太清了，好几年了？” 陈韫微微蹙眉，语气略沉：“今晚回去住。” 郁之嫣眨巴着眼睛。 陈韫是因为她没照顾好自己而生气？ 那他呢？ “您在哪里住？” “叔叔也回去。” “可您不是也失眠吗？”郁之嫣说，“既然您在公寓睡眠更好，我觉得您应该睡在公寓，不可以任性。” 陈韫紧皱的眉头还没松开。 郁之嫣眼睫颤了下，忽然说：“如果陈先生不介意……” “我可以和您一起睡在公寓。” 她在陈家睡眠质量好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陈韫在陈家。 郁之嫣诚恳发出邀请：“床很大，我的睡相也很好，只占一点点的地方。” 陈韫眼皮微跳，眸色渐暗。 即便早就习惯了郁之嫣偶尔的语出惊人，此刻也好似耳边炸开了一道惊雷。 尤其是。 少女眼眸剔透而干净，认真又诚恳的发出邀请，纯而欲。 犹如纯白的天使，令人心驰神往，也宛如藏在黑暗的恶魔，诱人奔赴深渊，释放出最邪恶的欲念—— “您愿意和我一起睡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还不冲？ 感谢芫钰 10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19章 微风似是携着桂花香味拂过脸庞，顷刻将彼此拉回了那暧昧旖旎的黏腻氛围之中。 郁之嫣并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她是在征求陈韫的意见，陈韫完全可以拒绝的。 直到。 郁之嫣抬眼撞入了陈韫深沉漆黑的眼眸，如同漂亮的黑宝石，贵气逼人，却又泛着莹莹光泽，剔透的映照出了少女娇嫩而美丽的容颜。 男人嗓音暗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小朋友？” 郁之嫣眼睫轻颤，略微挪开视线，桃花眼含着情，却又纯洁的很，干净的一尘不染，没有任何邪恶的欲念。 她和陈韫讲道理：“我在陈家睡得好，是因为陈先生在陈家。” “我是因为陈先生才睡得好，和在哪里睡没有任何关系。” “陈先生在公寓才能睡着，又想陪我回陈家，这是不对的。” 郁之嫣说完微怔了下。 自己最近真的有点放肆，竟然开教训起陈韫了。 陈韫喉结滚动：“那好。” 郁之嫣：“？” 好？ 哦对，他同意了！ “那我先回寝室，放一下水壶。”郁之嫣从陈韫手中接过水壶，回宿舍的路上，突然回头看了眼——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但回头的那一瞬间清楚的看到： 陈韫依旧站在原地，身姿挺拔，气质斐然，风华绝代，而他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她，见她回头露出了个温润而柔和的笑容。 就好像是一直会站在原地凝视着她，要将她牢牢刻进心中，满心满眼都是她一样。 郁之嫣也笑了下，拎着水壶继续回宿舍，那种微妙的，暧昧的情绪还没升起来，陡然听到了有人开玩笑的呼喊“我是你爸爸！” ……陈先生刚刚注视她的背影，会不会有几分像老父亲注视女儿上学的慈爱？ 郁之嫣打了个哆嗦，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这个诡异的想法给驱逐出去，甚至莫名给陈韫加了个慈祥微笑的表情。 推开宿舍门。 唐柠本来在玩手机，一看到是她，立马放下手机，正襟危坐：“我们刚刚都看到了！宿舍楼下还替你拎水壶！” 江垂月附和点头：“那个男人……” 她沉吟了许久。 郁之嫣想到江垂月看人准确的第六感，心微微提了起来，等她下文。 江垂月掷地有声：“真帅！” 唐柠点头：“嗯嗯！我以前以为校草是谪仙美人，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现在看到他，是我狭隘了！” 两人满脸八卦。 “这就是陈先生吗？” “我之前看那些为数不多的照片视频，都有点失真，没想到本人竟然好看这么多！” 江垂月说：“他还愿意替你拎水壶。” 顿了顿，她又补充：“还是这么丑的水壶。” 郁之嫣垂头看了眼喜庆的花色水壶：“……” 这还是超市仅剩的水壶呢。 好吧，确实和陈韫的形象不匹配。 也不像是陈韫的品味。 等等等等。 上次陈韫送她来宿舍，都没有下车帮她拎那一大袋零食呢，这次是因为没开车吗？ “我今晚不在宿舍住。”郁之嫣把水壶放好，又提醒她们，“你们接水的时候小心点，我的水壶刚刚炸了。” 江垂月：“炸了？怎么炸了？” “你没事吧？” 她满脸关心，唐柠也是担忧看她。 郁之嫣桃花眼微弯，情意绵绵：“没事的。” 两人这才放下心。 江垂月：“好了，那我们说说你今晚不回来住的事。” 唐柠想到李琳娜也出去了：“今晚不会只有我们俩吧？” 江垂月眼一横：“她敢？” “才认识多久，就敢夜不归宿？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郁之嫣默了两秒。 那我和陈先生认识的够久了，都两年多了呢。 但还是有些羡慕她们这种相处模式。 也许是因为江垂月对李琳娜的时候，有种长辈气场。 郁之嫣压下这乱七八糟的思绪：“那我先走啦。” 江垂月：“哎，你等等，你去超市买东西了吗？” 郁之嫣：“？” “买了水壶？” 唐柠恨铁不成钢：“你没买吗？！” 郁之嫣茫然：“什么？” 江垂月原本在床上玩手机，闻言噔噔噔下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好几个小盒子：“给你，你还小，那些老男人的社会经验就比你丰富，手段又多，别太天真。” 唐柠旁敲侧击的提醒：“我前几天还看了个新闻，有个小明星怀孕了，都闹上热搜了也没能嫁进豪门，那富二代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郁之嫣哭笑不得，“没事，我和陈先生不会的。” 他们纯洁的都没睡在一个屋子。 今晚可能是个突破。 但也不可能是这种突破吧？ 江垂月不由分说把这些东西塞进了她口袋里，“备着总没没有好，吃药对身体也不好。” 她看郁之嫣的眼神很奇怪。 估计是觉得郁之嫣之前都是靠吃药度过的，就透着股怜惜。 郁之嫣：“……” “那，你怎么有这么多？” 江垂月：“我前男友给我的。” 郁之嫣：“？” 江垂月冷哼一声：“他看见我跟别的男生走一起误会了，就送给我这个，让我以后注意安全，妈的，故意刺我呢。” 郁之嫣懵懵懂懂，没理解。 江垂月推了推她：“好了，快点去吧，别一会儿让陈先生等着急了。” 郁之嫣往包里装了换洗的内衣，其他的就没收拾，公寓里面都有换洗的，当时搬家搬的匆忙，主要是为了彰显自己从陈家搬走的赌气行为，拿走的都是在陈家的东西，公寓里面的都没怎么动。 背着小背包的下楼。 在下楼梯的时候，隔着拐弯处的窗户看到了陈韫，漫不经心又散漫的姿态，仿佛世界万物都无法入他的眼。 光影顽皮的跳落在男人身上，为他镀了层金衣。 郁之嫣手指微微蜷缩，摸到了手机，对着陈韫拍了个照片。 只觉得，陈韫不愧是她的小太阳，都会闪闪发光。 忽然之间。 男人似乎抬眼朝她这个地方看了过来。 郁之嫣心中一跳。 五感这么敏锐吗？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又人来人往，竟然一眼就抓到了偷拍者？ 郁之嫣不敢逗留，连忙下了楼。 陈韫一眼就看到了她。 对视的那一瞬。 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星光。 陈韫揶揄：“刚刚在偷看叔叔？” 郁之嫣诧异看他，耳朵不自觉烧了起来，如晚霞般迤逦，她呐呐：“没有。” “哦？” 男人说“嗯，哦”这种单字时，嗓音格外性感，极具韵味，而又充满磁性。 郁之嫣脸颊泛起樱花的粉色，“只是拍了个照片。” 她错开陈韫的视线，只觉得窘迫极了，“陈先生不喜欢的话，我删掉。” 陈韫：“让叔叔看看？” 郁之嫣把手机给了陈韫，“密码是0427。” 陈韫：“这么放心叔叔？” “不是什么复杂的密码。”郁之嫣，“熟悉我的人，一般都能猜到。” 用生日做密码是最容易破解的。 但她也不想要记别的密码，手机也没什么重要消息，所以就没想复杂的。 郁之嫣说完这句话。 陈韫意味不明的瞥了她眼。 “把叔叔拍的这么模糊？” 照片糊的就剩一团模糊的身影了，即便如此也能从照片窥探出几分男人的美貌与绝绝气质。 郁之嫣心想，那还不是因为您吓到我，我才手抖的。 但她没这样说。 “您不觉得您这个样子，特别像颗小太阳吗？” 陈韫讶异：“是吗？” 郁之嫣点头：“嗯。” 接过手机，发现陈韫没有把自己的照片删掉，难免有点惊讶。 毕竟，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丑照了。 - 公寓里的桂花香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郁之嫣只能隐约闻到点，联想到陈韫失眠，“您需要点香吗？” 陈韫：“不用。” 郁之嫣又问：“那，您需要林特助把衣服给您送过来吗？” 陈韫正把外套挂在衣架，抬手时，阴影笼罩了他半张英俊面庞，显得有几分不自然。 “六级准备的怎么样了？” 郁之嫣默了两秒：“还有一个多月呢。”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陈先生，您有没有觉得，我们比较像父女？” 陈韫慢条斯理的解开领带，散漫而慵懒：“没有。” 他优雅回复：“父女一般是不会在这个年纪睡一张床的，小朋友。” 郁之嫣：“……” 陈韫见公寓里还有六级试卷和单词书，“现在还早，先做一张卷子。” “……” 郁之嫣忍气吞声，趴在桌子上开始做卷子，写到完形填空的时候，忽然想到—— 陈韫刚刚在转移话题！ 因为她问陈韫需不需要林特助送衣服？ 慢着慢着。 如果陈韫在这个公寓睡觉，那肯定会准备换洗衣服的。 这就是她要在这个时间做六级卷子的原因吗？！ 因为她让陈韫尴尬了？ 恼羞成怒！ 一定是！ 郁之嫣用力的选项“C”打了个对勾，有点委屈，她又不是故意的让他尴尬的。 做完这套卷子天已经黑了。 郁之嫣看了手机。 江垂月给她发了消息。 【尽量坚持一下哦！做好措施！】 大概是觉得，郁之嫣这种金丝雀的处境，也没什么办法给金主提要求，最终还是得听金主的，所以连嘱咐都弱了三分。 郁之嫣轻叹： 【你猜怎么着？】 【我在陈先生的监督下，做了套六级试卷。】 江垂月：【？？？】 隔着屏幕，郁之嫣都能感受到江垂月的懵逼，她又聊了两句，“我做完了，陈先生。” 陈韫正在看平板，处理工作。 闻言，放下平板，“我看看。” 郁之嫣干脆把试卷给他：“那您帮我对对答案，我去洗个澡。” 陈韫眼皮微跳。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少女就站起身去衣柜找换洗衣服—— 竟然没看到陈韫的衣服。 郁之嫣有些惊讶，但想到陈韫的作风，也不会偷偷摸摸动她的衣柜，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那他为什么突然让她做试卷？ 怀揣着疑惑进了浴室。 答案对完的很快，准确率也很高。 陈韫拿起平板想要在处理工作时，耳边却响起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就好像是滚烫的水浇在了他的身上，温度炽烈，甚至有股难言的冲动。 他垂下眼皮，手背青筋凸起，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叮铃。” 门铃声响起。 陈韫平静下呼吸，站起身，走到门口。 林特助：“这是您的换洗衣服，还有一些文件。” 他也有点惊讶陈先生会在这里，又看到衣架上挂着的女式外套，瞬间了然。 察觉到陈韫冷硬的视线，忙收回目光，轻轻说：“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陈韫颔首。 关上门，不小心碰到了郁之嫣挂在衣架的外套…… “哗啦啦。” 几个小盒子像掉豆子一样掉落下来。 还有几个在郁之嫣的口袋摇摇欲坠。 陈韫蹲下身，目光微顿。 他当然认出这种盒子是什么。 只不过。 29mm 一个，特小号，的套。 第20章 浴室门推开。 氤氲雾气涌作一团，少女裹夹在其中，云雾缭绕，似是仙境而来的仙子，出尘脱俗。 陈韫没有回头看。 神色古怪，像是在思索想不透的事情。 郁之嫣擦着头发，多看了陈韫两眼，“陈先生？” 陈韫撩起眼皮，语气玩味：“叔叔在你眼中，很弱小吗？” 郁之嫣懵逼：“？” “怎么会？您在我眼中，永远强大。”停顿了下，又补充，“在各个方面。” “把头发吹干。”陈韫看了她眼，“叔叔去洗漱。” 郁之嫣哦了声。 错觉吗？ 怎么感觉陈韫那一眼，很意味深长呢？ 郁之嫣把头发吹干以后，从衣柜抱出两个薄被，今天陈韫在这里睡觉的时候，就是单纯的借用了一张床，哦还有一点香，其他的都没有动。 郁之嫣突然感觉。 陈韫这个样子真的好像刚来到陌生地方的猫猫，小心翼翼地找到了个睡觉的地方，又拘谨地只睡那么一小片地方，都不敢弄乱。 虽然“小心翼翼”“拘谨”这之类的词完全不符合陈先生的形象。 她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剔除，铺床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对。 这俩被子，颜色虽然不像暖水壶那样刻着喜庆的花色，但也说不上素淡。 而且还都是粉粉的。 一个是粉白色相间的格子，一个是粉色为底，印着草莓—— 说起来，她出来住的被子还是陈韫给她的准备的。 四舍五入，也算是陈韫自己选给自己了。 郁之嫣把被子摆出来，等陈韫出来后，让他选个合眼的，然后她再挑剩下的。 坐在沙发上把卷子的错误过了一遍，陈韫还没出来。 郁之嫣扭头看向浴室。 这都一个小时了，怎么这么久？ 她想了想，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下门：“陈先生，您还没好吗？” 门内的水流声停了下来。 陈韫嗓音有点哑：“你说什么？” 郁之嫣猜是因为水流声太大，他没听清，于是又说了遍：“洗澡太久不好。” 陈韫没回话。 郁之嫣放轻嗓音，柔柔软软，别有韵味的腔调：“陈先生？” 陈韫似是从喉咙滚出了沉哑，又充满磁性的嗓音：“好。” 水流声又重新响起。 郁之嫣坐在沙发，开了电视随便挑了个频道开始看。 是个综艺节目。 挺搞笑的。 郁之嫣时不时注意浴室的动静，莫名有几分心不在焉，但她平常看电视也总是跑神，所以也就没深想这种异常。 直到。 主持人突然喊了句：“陶陶……” 郁之嫣忽而回神。 陶陶？ 是那个，唐柠喜欢的爱豆？ 长得确实还挺好看的，尤其是眼睛，无辜看向镜头的时候，有一种乖狗狗在注视你的可爱与可怜，奶乖奶乖的，大概是因为刚出了道，所以还有点拘谨，不过这样也更激起人的保护欲。 怪不得唐柠每次看都是“崽崽好乖！”这种模样。 郁之嫣盯着看的有些入神，连陈韫出来都没注意到，一直到陈韫坐在她旁边，传来淡淡的奶香…… 奶香？ 那不是她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吗？ 郁之嫣顿时扭头。 男人坐的地方离她有一段距离，穿着深灰色的睡袍，脖子以下捂的严严实实，锁骨处那颗妖冶的红痣寻不到丝毫踪迹。 他浑身散发着冷气，单手擦着头发，露出了一截雪白而有力的手臂，似乎能看到上面盘亘的淡淡青筋。 额前的垂下些许发丝遮住了眉眼，又随着男人优雅的动作撩了上去，露出漆黑的眼眸，以及微蹙的眉心，散发着成熟稳重，却又温和而霸道的气势。 就是多了那么点奶香味。 有一点点诱人。 郁之嫣也不在看什么陶陶了。 满脑子都是陈先生用了我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感觉好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郁之嫣脸颊都点烫。 陈韫忽然说：“喜欢他？” 郁之嫣：“啊？” “您说陶陶？” 陈韫放下毛巾，眼神有些严厉。 就像，就像高中时候抓早恋的教导主任一样，郁之嫣心想，她又不是高中生，也不属于早恋范畴，怎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但想了想，郁之嫣还是换了个台。 没想到正好是陶陶演的电视剧，是个仙侠剧，也不是男主，是男主的小师弟。 郁之嫣：好巧。 郁之嫣偷偷看了眼陈韫的神色，陈韫已经拿起了吹风机吹头发。 呼呼的声音之中。 小师弟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清。 郁之嫣也没看字幕的习惯，干脆利落的关掉电视，托腮看向陈韫。 她刚刚在心中把陈韫比作猫。 殊不知她现在这幅模样，更像一只慵懒缩在主人身边，等待主人陪她玩耍的小奶猫。 陈韫的头发短，吹干的也快。 郁之嫣在想要不要也剪个短发，最起码洗头发吹头发比较方便。 等陈韫放下吹风机，她立刻问：“陈先生想要盖哪个被子？” 陈韫看了眼床上粉嫩的被子，“都可以。” 郁之嫣把粉白格子的被子给了陈韫，毕竟这个看起来没有小草莓那么少女心。 她非常迅速的钻进了被窝，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陈韫，似乎在诉说无声的邀请。 陈韫眸色暗沉，抬手关了灯。 整个屋子只剩下暖黄色的床头灯，温暖，也温馨极了。 郁之嫣原本还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直到陈韫上了床，她旁边一沉，明显感受到多了个人的重量，和那些陪伴她睡觉的巨型玩偶完全不同。 就连她早就用习惯了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奶香味也有了些攻击性，伸出无数的触角撩拨她的所有感官。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陈韫的眉眼，像是为了加了层柔光滤镜，柔和了那原本凌厉冷冽的轮廓，添了几分暖意。 郁之嫣连忙收回视线，抬手把床头灯关掉，“我们睡觉吧，陈先生？” 陈韫喉结滚动：“嗯。” 话音刚落，男人那边的床头灯也关上了。 黑暗与寂静笼罩。 稍微的一个动静，一个翻身，甚至一个呼吸，都清晰起来，又似是交缠在一起，无法分割，与黑暗融为一体，与彼此相互交融。 郁之嫣压下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生怕自己在想下去，就能听到略微加速的心跳。 她轻轻开口：“陈先生，您睡着了吗？” “没。” 男人的嗓音在黑夜之中更加性感，也添了些神秘。 郁之嫣：“那我们可以聊聊天吗？” “就……像小姐妹一样，睡前茶话会？” 男人沉默了几秒，才低低的嗯了声。 郁之嫣：“您和我睡，有什么感觉吗？会不会不舒服？” 陈韫这次回的很快：“不会。” 郁之嫣嗯了声。 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都有几分欢快。 气氛沉默了一小会儿。 陈韫忽然说：“你可以去辰影玩玩。” 郁之嫣微怔。 她去辰影干什么？ 陈韫：“那个男明星是辰影旗下的艺人。” 郁之嫣悟了。 这是以为她在追星，所以帮她追星的。 “我不追星的。”她说，“不过我朋友喜欢他，到时候我可以带我她一起去吗？” 陈韫翻了个身：“可以。” 郁之嫣就觉得，陈韫的语气好像含着点笑意，她也翻了个身，正巧和陈韫面对面，即便在黑暗中，也隐约看到了陈韫那双温和的，如星光般璀璨眼眸。 脸上的温度有升高的趋势，郁之嫣连忙闭上眼，“我睡了，陈先生晚安。” 良久。 呼吸声绵长而平缓。 陈韫语气温柔，声音极轻：“晚安。” - 翌日清晨。 阳光穿透厚重的窗帘映照在郁之嫣脸颊，她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陈韫俊美的容颜。 嗯？ 这是一整晚都保持侧睡的姿势吗？ 郁之嫣心想，陈韫的睡姿真好。 又在心里夸了夸自己的睡姿。 也是非常的典雅呢。 即便在一张床，也没有打扰到对方。 郁之嫣轻手轻脚的去了卫生间刷牙洗漱，刷牙的时候伸头看了眼发现陈韫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含糊不清说：“早上好，陈先生。” 陈韫嗓音还有些刚睡醒的慵懒与沙哑：“要去上课？” 郁之嫣：“嗯。” 陈韫：“我送你。” 这对话自然而然的，就好像是睡在一起很久的老夫老妻。 郁之嫣漱口吐掉牙膏沫，把卫生间腾给了陈韫。 陈韫拿着换洗衣服：“叔叔洗个澡。” 郁之嫣懵懂应下：“好的。” 昨晚不是刚洗过吗？ 在陈韫进浴室之前，她连忙说：“那我在外面换个衣服，也就几分钟。” 所以您别洗了个战斗澡，出来了的时候我衣服刚穿到一半。 陈韫半垂着眼皮，语气不明：“叔叔没那么快。” 郁之嫣想到他昨天的洗澡速度，点了点头：“也是。” “……” 郁之嫣迅速把衣服换了，想到陈韫的洗澡速度，和他说了声去买早餐，就拿了钥匙出门。 在楼下买了两杯南瓜粥，猪肉烧麦，包子，奶黄包，蒸饺每样都选了点。 有荤有素。 有甜有咸。 郁之嫣满意地拎着早餐上了楼，陈韫已经洗完澡，正在扣衬衫扣子。 刚巧扣到了胸口，那颗妖冶昳丽的红痣在雪白的肌肤上，在优美的锁骨处，散发着禁欲却又诱惑的气息。 视线之中出现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条斯理的系好了扣子。 郁之嫣听到陈韫含着笑意的声音才回过神，轻咳了声，“我刚去买了早餐。” 陈韫也没挑剔。 格外的好养活，好像郁之嫣给他什么他都能吃下去。 吃完饭。 郁之嫣收拾了换洗下来的衣服，准备等下课后回来洗一洗，去衣架拿昨天穿的外套时，哗啦啦掉了一地。 声音有点大。 成功吸引了正在系领带的陈韫。 他目光瞥了眼地上的小盒子，蹲下身，风度翩翩的捡起来，落在他漂亮的指尖，那盒子好像就不再是什么计生用品，而是高贵的收藏品。 郁之嫣眨眨眼，陡然意识到这个是什么，脸颊烧了起来，“我，陈先生……” 陈韫：“买这个做什么，嗯？” 郁之嫣捂住口袋，避免剩下的掉出来，“我朋友误会了我们，就给了我这个……” 陈韫将小盒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又优雅的系领带，慢条斯理的说：“叔叔用不到。” 郁之嫣心想，这是什么回答。 不应该嗯一声，跳过这尴尬的话题吗？ “尺寸不对。”男人系好领带，淡淡说，“太小了。” 郁之嫣茫然：“？” 怎么就发展到这么深入的话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换了个小清新的封面，朋友们！ 感谢孟时、38051294 3瓶；Ccc643 1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21章 郁之嫣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陈韫的话。 他在解释什么？ 难道尺寸对了，就可以用了吗？ 郁之嫣捂着脸，呜咽着叹了口气。 唐柠：？？？ 怎么出去住了一晚上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正巧下课。 唐柠怼了怼她手臂，压低嗓音问：“你们昨晚发生了啥？” 江垂月瞥了她眼：“做六级试卷做害羞了？” 郁之嫣：“……” 她已经上网查了套的尺寸，这会儿看江垂月，只觉得她前男友蔫坏蔫坏的，压低声音告诉了江垂月这个特小号的事情。 唐柠发出一声爆笑：“我就说前男友怎么可能这么大度。” 江垂月黑着脸，“等着吧，他完了。” 江垂月问郁之嫣要走了剩下的小盒子，神色非常阴沉。 郁之嫣：……该不会是准备把这个用到前男友身上吧？ 唐柠说：“你别想太多，他们俩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 “就是那种，你听着觉得吵闹，但仔细一品，全是喜欢。” 郁之嫣点头，表示理解这种相处模式。 唐柠：“昨晚做了六级试卷以后，就没再做别的吗？” 郁之嫣摇头：“没啊。” 唐柠讶异：“你们相处这么纯洁吗？” 郁之嫣决定解释清楚一些，免得她们对陈韫的人品产生些许质疑。 要知道陈韫把她留在身边，处事风格儒雅随和，且温柔体贴，也从来没有强迫过她什么。 陈先生，是个好人呢！ “我和陈先生，没有过那种关系。”郁之嫣说，“他对我很好，就像……” 停顿了下，她想到了个非常合适的形容：“就像父亲对女儿那样。” 唐柠满脸震惊。 江垂月同款震惊。 江垂月停下记录课堂笔记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郁之嫣。 少女一双桃花眼荡漾着潋滟水光，含情带怯般，如妖精勾人心魄，江垂月：“他是不是不行？” 郁之嫣：“？” “你这么一说，我想到当时扒陈韫的八卦，身边真的是干干净净。”唐柠疑惑，“你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边没有女人，这正常吗？” 江垂月合理推测：“要么不行，要么就是gay。” 郁之嫣：“不要乱想，不是的。” 这个猜测很不成立。 她第一次见陈韫的时候，陈韫还难受了一晚上呢，虽然在药物的作用下，但最起码也证明，他是可以的……吧？ 但想到陈韫清晨过分在意的态度…… 郁之嫣成功被带偏了一瞬。 但最后又做了个自认为非常合理的推测： 陈韫也许是性冷淡。 或者有洁癖呢。 不过这些都是陈先生的私事，郁之嫣只是想了想就抛之脑后，专心听起课。 下了课。 郁之嫣准备先回寝室，享受一下寝室生活，然后再回公寓。 不然现在一个人的公寓，实在是太过冷清与孤独。 只不过。 刚走到宿舍楼就碰到了林淮和李昭。 李昭正在黏黏糊糊的和郁念念告别，他把郁念念送到了出租车，才恋恋不舍的从林淮手中接过课本，准备去上课。 ——很明显的夜不归宿，脸上的春风遮都遮不住。 李昭送别郁念念，回头就看到了郁之嫣，神色颇有些不自然，说不出是讨厌还是瞧不起，总之都是一些负面情绪，但还是打了个招呼。 林淮微微蹙眉，看郁之嫣的眼神就跟郁之嫣夺走了他老婆一样——就是少了点愤怒，但很委屈，特别委屈，委屈的就跟遗弃儿童似的。 然后加快脚步，路过了郁之嫣。 江垂月狐疑：“你抢他玩具了？” 郁之嫣沉默两秒：“……可能他以为我抢了他哥吧。” 也不知道林特助和林淮私底下说了什么，很明显林淮对她少了很多偏见，也没有前两次见她时，那种故意挑剔的态度。 不过她猜测，林淮应该没能和林特助度过一个美妙的蜜月期，不然也不会如此委屈。 好严重一兄控。 - 林淮确实很委屈。 不过不是因为郁之嫣，他纯粹是看到郁之嫣又想到了林书琅和他说的话。 “我当时会加你微信是以为你是我妈介绍的相亲对象，这是个乌龙。” “虽然长辈之间的事情一般不波及后代，但对我来说，我还是希望我们别再有任何接触。” “和别人无关，这纯粹是我们的家事，如果你想知道发生过什么，可以去问你父母。” “对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给我发的那些帖子，楼主都是同一个人，是有人恶意的抹黑。” 他发给林书琅的帖子都是论坛上抹黑郁之嫣的帖子，发过去的目的是为了让林书琅看清楚郁之嫣的真面目。 没想到发帖人竟然是同一人。 林书琅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有一巴掌狠狠的抽到了他脸上。 他没有哪一刻像那场谈话时那样觉得自己如此愚蠢，又如此的固执与傲慢。 事后。 林淮也打电话问了父母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得到的只是个支支吾吾的回应，甚至严厉呵斥他，不让他再问。 越是这样，林淮越是抓心挠肺想要知道，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 李昭见林淮面色莫测，以为他还对郁之嫣的事耿耿于怀，叹了口气劝他：“你别去招惹郁之嫣了。” 林淮扭头看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昭：“我听念念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他凑近林淮，压低嗓音，“就是郁之嫣背后有个金主，就是那个陈先生，他对郁之嫣很好。” “你听过明天百货吧？” “听说明天百货老总的女儿当时在宴会上骂了郁之嫣两句，然后明天百货就不行了。” “两年前明天百货还蒸蒸日上的，你看看现在，就跟楼下的小卖铺一样，一点也不上档次。” 李昭叹了口气，“咱们当时只知道她背后有金主，哪知道陈先生如此色令智昏？” “你也不要总找她麻烦了，她这种人，吹个枕边风什么的，咱们根本惹不起。” 当然，还有一个没有说的。 不过那是郁念念的私事，不适合说出来。 当初郁念念爸妈情投意合，谁知道郁之嫣她妈竟然仗着家里有钱横插了一脚，硬生生把人家正要谈婚论嫁的有情人给分开了。 郁之嫣和她妈，真是一脉相承的狠毒，藏在基因里的低-贱。 李昭又叹了口气，拍了拍林淮的肩膀，劝他说：“你堂哥，估计也可能是因为陈先生。” 林淮听他说完简直目瞪口呆：“你是被郁念念洗脑了？” “明天百货这事先不说，就郁念念爸妈，都法治社会了，既然是有情人那还能因为什么分开？” 不是钱就是有更大的利益。 要不就是爱的不够深刻。 林淮微微蹙眉，提醒室友：“如果一个人，总是在背后说另一个人的坏话，话语的真实度不提，但人品有待商榷。” 李昭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我好心劝你，你竟然这样诋毁念念？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这一次就算了，如果再有下一次，咱们连兄弟都没得做！” 说完，冷着脸，快步走开。 林淮：“……” 这是退化成什么了？ - 郁之嫣在宿舍呆了会儿，在食堂吃了个午饭。 唐柠下午要去学院开会，江垂月和前男友聊到激动处约着下午出门见面battle，李琳娜压根就没回来。 郁之嫣见宿舍空了，索性回公寓洗衣服，关上阳台门，把洗衣机的嗡鸣声全阻隔在外面。 忽然觉得公寓太过寂静，重新打开了阳台门，又打开了电视，两道声音交杂在一起，似乎驱散了孤寂，但又感觉更孤独了。 公寓里空荡荡的。 干净而整洁，但就是缺少了那么点人气。 唯独床上，陈韫叠的整整齐齐的粉红色被子，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郁之嫣爬上床，准备睡个觉。 但其实睡得也并不怎么舒服。 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了一副又一副的古怪画面，看到了郁念念他们幸福的一家，也看到了曾经在郁家的自己。 可怜又弱小，只能缩在狭小的，漆黑的阁楼。 明明郁家住的别墅那么大，偏偏分给她的房间就是这么苛刻。 明显的告诉她，她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合该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郁之嫣以前最怕黑。 晚上还爱缠着司瑾一起睡，爱听司瑾给她唱催眠曲，听她讲睡前故事。 感受着她落在额头的吻，就连小夜灯都是温柔的。 而十岁以后。 那些温柔都成了触不可及的童话。 一切都成了虚幻泡影。 … 郁之嫣醒来时。 天已经黑了，阴沉沉的，好像一头猛兽，吞噬了所有光明。 她手抚在额头上，觉得有些难受。 实在不想要再去想郁念念，可偏偏自从见到郁念念以后，那些曾经可怜而破碎的过去都变得如影随形。 在她获得一丁点的温柔时，又来提醒她——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迟早会被抛弃。 郁之嫣盯着天花板出了会儿伸，就和以前无数次那样。 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放空自己，偶尔会想起陈韫，想和他说说话，但又因为怕打扰到他而停止这个念头。 ……可现在天色很晚了，要打个电话问问陈韫回来睡吗。 给了自己一个理由，郁之嫣拨打了电话。 谁知道刚通电话，就听到了手机铃声。 是首钢琴曲。 致爱丽丝。 郁之嫣愣了下，坐起身，看到桌子上亮着光芒的手机。 是今天忘记带手机了？ 可她回来的时候也没见到啊。 这时。 响起了智能锁打开的声音，门开了，脚步声透着稳重。 “啪——” 灯光如星河瀑布倾泻而下，流淌在男人身上，逆着光，套了层透明的，朦胧的面纱。 柔和了陈韫的眉眼，眉宇间惯有的温和也染了旖旎温柔，手中拎着精致餐盒，自烟火气中而来，带着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芫钰 20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22章 食盒里的乌鸡枸杞汤是特意给郁之嫣准备的，送到她手中的时候，温度刚好好。 郁之嫣坐在餐桌前，垂头喝着暖暖的乌鸡汤，一会儿觉得汤汁略甜，一会儿又觉得汤汁略酸，过了会儿又感觉有些辛辣味道，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只知道落到心口，莫名多了几分酸胀涩然，但很快又被酸酸甜甜的味道给覆盖。 “给叔叔打电话干什么？” 男人嗓音低缓。 郁之嫣没抬头，指尖扣了下汤勺，“问问您，今晚回来住吗。” 她抬起眼睫。 忽然注意到陈韫根本动筷子，而是在看她。 看她干嘛，她又不可以吃。 郁之嫣微怔，把筷子递给他：“陈先生？” 陈韫接过筷子，优雅性感的嗓音带这些诱哄的温柔韵味：“小朋友，能告诉叔叔，今天怎么了吗？” 郁之嫣咬着勺子，含糊说：“没。” 又垂下眼睑，尽量忽略陈韫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我以后上完课，可以去公司找您吗？” “不会打扰您工作的。”郁之嫣迅速补充，“我可以在旁边玩消消乐。” 陈韫没回应。 郁之嫣又想到陈韫那个“不劳而获”的言论，不自觉蹙起眉，思索怎么才能让陈韫同意。 陈韫：“可以。” 郁之嫣惊讶看他：“那我，这算不算不劳而获？” 陈韫慢条斯理的回答，“以后再补。” 郁之嫣：“？” 她垂头喝了两口鸡汤，想到什么，又忽然抬头，桃花眼盛满星光，让陈韫都微微怔了下。 “？” 郁之嫣说：“可是我最近，陪您睡觉了。” 她小心试探：“这算不算，劳动了？” 郁之嫣有些忐忑。 她这完全是偷换概念，明明是陈韫在公寓睡觉治疗失眠。“” 准确来说，是陈韫陪她睡觉，帮她治疗失眠。 虽然他们俩现在算是共赢局面…… 陈韫忽而笑了声：“算。” 郁之嫣眨眨眼，心中升起了个疑惑，非常非常浓郁的疑惑。 把一碗鸡汤喝完以后，都没忘掉这个疑惑，时不时偷瞄了眼陈韫。 陈韫似是无奈笑了：“你这孩子，总看叔叔干什么？” 郁之嫣含糊：“您之前说我不劳而获。” 她表白了，还自荐枕席了，结果陈韫说不可以不劳而获，还告诫她不要贪心。 怎么这个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郁之嫣实在疑惑的很，秉着学术探讨的精神，问了男人：“那如果我想得到您，得怎么努力？” 陈韫语调和缓优雅：“叔叔说过了。” 郁之嫣：“？” 哦对，是说过了。 他让我自己想。 可是郁之嫣如果能想明白，哪里还会有这个疑惑，还要再问的时候，陈韫已经站起身，收拾了餐桌，拿着餐盒到水池清洗。 动作行云流水。 郁之嫣有点惊讶。 她实在没法想象陈韫这养尊处优的手会刷碗。 那双漂亮的，骨形完美的手，就应该拿着定制的钢笔，优雅的签下一份又一份文件，却始终不会沾染到铜臭味。 郁之嫣惊讶的都忘记刚刚的疑惑，也忘记了要去给陈先生帮忙，只是愣愣的盯着他刷餐盒的身影。 过了会儿。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还在洗衣机，慢吞吞地走到阳台，才发现衣服已经拿了出来挂在晾衣架了。 ……陈先生可真居家。 还好没洗内衣，不然得多尴尬。 - 郁之嫣没事干，只好眼巴巴的看陈韫刷了餐盒，水流冲洗掉泡沫，露出他玉石一般的手指，赏心悦目极了。 等他关上水管。 房间骤然一静。 可现在才八点多，睡觉也太早了。 郁之嫣不知道陈韫一般这个时间点都干什么，但毕竟大家住在一起，所以要适当照顾一下对方：“陈先生有夜生活吗？” 陈韫拿毛巾擦干净手：“想去哪里玩吗？” 郁之嫣摇摇头，又问：“陈先生一般去哪里玩？” 陈韫：“叔叔一般都在谈生意。” 郁之嫣心想，好无趣的夜生活。 但她的夜生活也没多有趣，可现在睡觉又太早，她也实在不想再睡前写卷子—— “陈先生想去看电影吗？” 陈韫若无其事般收了手机，“好。” - 今天不逢年过节，又是工作日，电影院的人不多，带上郁之嫣和陈韫也就五个，还是个巨幕厅。 是个恐怖片。 郁之嫣和陈韫坐在第六排。 剩下的三个人一个在第一排，两个在最后一排。 郁之嫣问：“陈先生怕鬼吗？” 陈韫语气一如往常的温和：“不怕。” 郁之嫣哦了声。 她有点怕，但这个最近的时间只有这个影片，没别的选择。 而且，按照国产恐怖片结尾都是悬疑的惯常操作，应该也不会多恐怖……吧？ 这个念头。 也就持续到第一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鬼猛地出现。 巨大的屏幕全是鬼灰白僵硬，又阴森恐怖的面容，还陪着格外惊悚的，高昂的音调。 郁之嫣的脸一下子白了。 耳边响起陈韫的嗓音：“陪叔叔出去一下？” 郁之嫣被突然声音吓得一哆嗦，也没问为什么，近乎温顺的跟着陈韫出去了。 陈韫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严厉：“怕鬼为什么还要选恐怖片？” 郁之嫣以为他有什么事，没想到第一句就是质问，少女唇线抿的很紧，配着苍白的脸色，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陈韫放缓语气：“叔叔以为你喜欢恐怖片，所以才会同意。” 郁之嫣垂着眼睫，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近乎落寞的剪影，“抱歉。” “你道什么歉？”男人问。 郁之嫣察觉到他语气不善，脑海中又是那挥之不去的鬼影，根本没办法静下心去思考。 下午破碎而伤感的梦境又卷土重来，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无论做什么，哪怕什么也不做，都会迎来一顿呵斥。 她习惯性的垂着眼，脊背却挺的直，倔强之中透着几分可怜，就好像是在风雨中飘摇的柔软花瓣。 陈韫忽而轻轻叹息，在郁之嫣惊诧的表情中，拥她入怀，放缓嗓音，温柔极了：“别怕，叔叔在。” 郁之嫣喉咙发烫，听着陈韫的心跳声，缓了好久才艰涩开口：“最近的场次只有这个。” 陈韫收紧怀抱，臂弯强劲有力。 郁之嫣觉得她好像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四周全是围墙，正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暖意。 她抿唇，抬手轻轻拍陈韫的后背：“您别生气。” “叔叔没生气。” 男人磁哑的嗓音仿佛贴着耳廓裹杂电流淌过，撩的她腿有点软，重量都倾斜到陈韫身上。 她听到他说： “你不用迁就叔叔。” 郁之嫣微怔。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陈韫嗓音很轻，话语却很郑重，“也不用迁就任何人。” 他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有我在，你尽管肆意妄为。” 自从司瑾车祸去世后，她就再也没听过这种话语，就好像是漂泊无依的船只突然望到了灯塔，寻到了海岸，再也不用担心迷失在无际海洋。 “谢谢您，陈先生。” 谢谢您，让我有了对这个世界归属感。 她正要退出陈韫的怀抱，“我们回公寓吧。” “别动，让叔叔再抱会儿。” 闻言，郁之嫣停下动作，任由陈韫抱着。 这个怀抱持续的时间很久。 郁之嫣虽然贪恋这个怀抱，但站的有点累，“陈先生，我们会公寓再抱，行吗？” 怕陈韫觉得她在拒绝他，又补充了句：“抱着睡也可以。” “……” - 陈韫当然没同意她的提议。 虽然他们俩的关系看起来就是金主和金丝雀，但除了拥抱以外，根本没有更亲密的接触，纯洁的过头。 但如果说，陈韫对她没兴趣，好像也不太对。 郁之嫣开始思考江垂月的话。 ——陈韫，该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她躺在床上心不在焉的玩着消消乐，忽然灵光一现。 等等等等。 今天她问陈韫，怎么才能得到他。 陈韫说，他已经说过了。 是让她自己想。 这不是意味着，陈韫从来都没有拒绝她吗？ 换个说法。 陈韫是需要她追一追他，付出点什么，才准备同意？ 郁之嫣想了想，退出消消乐。 找到了之前林特助给的邮箱。 【林特助，你知道怎样才能得到陈先生吗？】 郁之嫣还偷偷摸摸观察着陈韫。 男人腿上放着笔记本，正在处理工作，也没有见手指打字，但她的邮箱还是叮咚了下。 陈韫侧头看了她眼。 郁之嫣试探性说：“我刚刚收到了封邮件。” 陈韫面色没变，淡淡的嗯了声。 郁之嫣心想，难道她猜错了？ 这个邮箱就是林特助的邮箱？ 她靠在靠枕上，心想，要不要再发一封试探一下？ 都没去收信箱看，又发了一封。 【谢谢林特助。 祝你做个好梦。】 她还特意朝陈韫身边挪了挪，完全没看到陈韫的电脑页面有什么提醒。 陈韫眸色漆黑，含着笑意，似是在开玩笑：“要和叔叔睡一起？” 郁之嫣都快贴到陈韫手臂了，闻言退了几分，见陈韫眼神略冷，像是有点不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拉开距离这动作，郁之嫣抿抿唇，顺着他的话问：“睡一起的话，我们算不算乱-伦？” 陈韫眼神凌厉：“胡说什么？” 郁之嫣硬着头皮胡乱解释：“那您是我叔叔，就，辈分挺乱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芫钰 10瓶；木尧 3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23章 暖黄色的光影如银河般倾泻在他们周围，梦幻而朦胧，如果不是郁之嫣胡说八道的嘴巴，此刻的气氛一定是旖旎而暧昧的暖。 可惜。 郁之嫣错开了陈韫的视线，慢吞吞地，又挪回了自己的被窝，若无其事玩手机。 点开收信箱。 查看邮件。 【郁小姐，真心换真心。】 郁之嫣茫然。 她不是挺真心的吗？ ……等等，如果是爱情那方面的话，好像也不是特别真心。 她和陈韫表白，不是因为水到渠成的感情，而是因为担心陈韫被抢走。 所以，陈韫是看清楚了她纯粹是占有欲作祟而表白。 所以，才提醒她，不要太贪心，也不要想着不劳而获。 他要，她的真心？ 要她去爱他？ 这可真是个棘手的，找不到准备答案的问题。 郁之嫣依赖陈韫，也喜欢和陈韫在一起，但那只是因为灰暗的曾经，因为曾经生活在冰冷天地，所以才拼命抓住陈韫给她的温暖。 她很清楚这不是爱情。 郁之嫣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还是睡觉吧。 做出改变太难了。 万一再弄巧成拙，再让陈先生厌恶了呢？ 她关掉手机睡得迅速，半点也不像是睡了一下午的人，更没有留意到陈韫看她时越发深沉的眼神。 过了许久。 男人才收回视线，合上电脑。 把床边的小夜灯关上时，忽而听到少女的哼唧声，动作微顿，扭过头，在黑暗中隐约瞧到郁之嫣蹙起的眉头。 陈韫试探性的打开夜灯，果然见郁之嫣慢慢舒展开眉心，他轻轻叹了声，生出无尽的怜惜，情不自禁抬起指尖，在将要碰到她的时候，又猝然收回。 - 翌日。 郁之嫣醒来，旁边空荡荡的，浴室也没有任何水流。 她试探性叫道：“陈先生？” 无人回应。 郁之嫣微微蹙眉，把手伸到了陈韫的被窝…… 好像还有点温度。 应该刚离开？ 离开也没留个便条？ 这时。 突地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郁之嫣愣愣地看向门口，和拎着早餐的陈韫对视。 陈韫语气玩味：“在做什么？” 郁之嫣：“！” 她的手！还在陈韫的被窝！ 这个动作好想变态！ 郁之嫣忙抽了出来缩回自己的被窝，都不敢和陈韫对视，当做鸵鸟似的把被子拉过头顶，脸色绯红的诱人。 床边一沉。 陈韫坐在她身边，温柔询问：“买了烧麦和豆浆，要在床上吃吗？” 郁之嫣拉低被子，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闷声说：“……我还没刷牙。” 陈韫正垂头温和注视着她。 不知道是视角原因，还是因为陈韫本身就温润尔雅的气质，郁之嫣莫名品出了几分温柔与深情，像是含着钩子一样引诱着她。 但更多的还是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雄性荷尔蒙，以及霸道的侵略气势与压迫感，像是猎人盯住了自己的猎物，准备收网一般。 郁之嫣又朝被子里缩了缩：“陈先生先去吃，我去刷牙洗脸。” 陈韫温声说：“好。” 郁之嫣等他站起身，才慢吞吞的拉下被子，注视着陈先生的背影，心口充满莫名的情绪。 有点甜。 也有点暖。 今天的课不多。 只有上午有课，郁之嫣上完课直接就去了陈韫的公司，正好还可以一起吃个午饭。 郁之嫣到陈氏，先见到了林特助。 他从非洲回来到现在，也许是因为一直坐在办公室的原因，皮肤又白了回来，清隽的容貌，挺拔的身姿，沉稳的气质，与刚出非洲回来时的黝黑完全不同。 郁之嫣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她打了个招呼： “林特助越来越好看了。” 林特助早就习惯了郁之嫣说话的调皮，波澜不惊，进行了一波商业互吹：“郁小姐也越来越好看了。” 李特助笑着和郁之嫣打了招呼，凑到林书琅身边：“郁小姐确实好看哎。” 林特助多看了他眼。 李特助又说：“和陈先生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林特助点头：“当然。” 李特助：“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林特助动作微顿。 结婚吗？ 他含糊说：“应该快了。” 虽然还没确定关系，但早就同居，如今还住在了同一个房间，距离结婚也很快了。 李特助：“你嘞？” 林书琅清冷通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蹙眉：“没事干了吗？” 李特助：“……” 多的干不完，哼！ - 他们嘴里天生一对，快要结婚的两人坐在办公室，中间像是隔着条银河，遥遥相望。 郁之嫣玩了会儿手机，见陈韫一直认真工作，生出些许的惭愧，只好拿出六级卷子开始做。 等她做完一份卷子，陈韫仍然在认真工作，如玉的手指握着钢笔，神色专注，俊雅的眉眼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正巧。 陈韫抬头看向她。 郁之嫣的视线没有一点闪躲，潋滟的桃花眼尽是陈韫的身影，见陈韫看过来，眉眼弯弯，露出了一抹笑容，如桃花般灿烂。 陈韫眉心微动。 像这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身影，这种注视，在郁之嫣身上有过很多次。 那双桃花眼，含着情注视着他，却也没有分出过一丝多余的情意。 他重要。 就像空气那样重要。 笔尖在纸张划出了刻痕，落在了刚刚无意识下写出的“郁之嫣”三个字，陈韫放下笔，心想，还不够。 还要更重要一些。 重要到，她愿意携着炙热情意，主动奔赴而来。 - 午餐是在食堂吃的。 陈韫平常要么是有饭局，要么是回家和郁之嫣一起吃，在食堂吃饭的次数少之又少。 郁之嫣跟着陈韫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感觉—— 虽然她平常也很引人瞩目，但是自己被关注，和看别人被关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尤其是被关注的这个人，是她眼中的小太阳。 就有一种，哎嘿，别人也看到了他的耀眼呀。 但偶尔又会有种慌乱，担心这颗太阳会去照耀别人。 郁之嫣注视陈韫注视的出神。 没注意到前面有人打了饭正端着后退一步转身—— 也是眼疾手快。 陈韫捞了把郁之嫣，没有撞到她身上，但还是有块肉掉到了她裙子上，留下一片油污。 郁之嫣垂下眼睫：“……” 感觉有点脏。 那人稳住身形，见是陈韫，连忙道歉。 郁之嫣：“没关系的，你快去吃饭吧。” 反正就是回去换件衣服的事。 那人松了口气，抬眼看向陈韫，见陈韫依旧是往常的温和，冲他微微颔首，这才端着盘子赶快走了。 好可怕。 他再也不倒着走路了。 还好不用他洗裙子。 那裙子一看就很贵！ 郁之嫣吃饭的时候多看了几眼浅蓝色裙子上的油污，决定等会儿回公寓换一件衣服。 “吃饭。” 陈韫温和提醒。 郁之嫣哦了声，夹了块排骨—— 这个菜还是陈韫选的。 郁之嫣觉得，小排骨可能是他们公司的招牌菜，每次必点。 她刚见林特助也拿了份小排骨呢。 等吃完饭。 郁之嫣和陈韫说：“我回公寓一趟，顺便拿点东西。” 陈韫：“拿什么？” 郁之嫣：“作业。” 今天来的太匆忙，只带了张六级试卷，原本想着玩会儿手机，颓废度过一天，但看到陈韫努力工作，郁之嫣不好意思再做个咸鱼。 她冲陈韫挥挥手，走到公司门口，准备打了个车回去，目光掠过某个地方忽然一顿。 嗯？ 这不是林特助吗？ 对面还站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气势很逼人，咄咄逼人的那种。 嗓门还很大。 隔老远，郁之嫣就听到她指着林特助骂道：“阿淮只是个孩子，当年的事和阿淮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还要把他再扯进来？” 郁之嫣没有探究别人私事的兴趣，挪开脚步，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也免得让林特助尴尬。 忽然之间—— 那女人的语气又软了下来： “我听阿淮说你谈恋爱了？还是他们学校的校花？书琅阿，婶婶先提前祝你幸福。” “你看你现在功成名就，事业有成，家庭也马上就美满了，但是阿淮还小，他的人生才刚刚起步，算婶婶求你了，好不好？” 林夫人平常为了了解儿子的生活也会刷一刷学校论坛，自然看到了林书琅为一个女孩打伞的照片，还从林淮那里得到了个模糊答案。 真假没机会向当事人求证，后续也没来得及和林淮讨论，就听到林淮询问当年发生了什么，支支吾吾揭过话题以后，心中一阵窝火。 长辈的事，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当时不是说好了断绝关系，现在又对她的阿淮下手！？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当年发生了什么，林夫人早就巴不得全烂到肚子里，哪里好意思再让儿子知道当年的事？ 林夫人心中把林书琅这个心黑的骂了八百遍，面上却依旧是哀切神色，“阿淮还只是个孩子呢！” 郁之嫣没听到林书琅说的什么。 林特助沉稳的性格也不会出现歇斯底里，泼妇般的吵架。 不过林特助说话一向一针见血。 果然。 林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旁边正坐在花坛旁吧嗒吧嗒抽烟的男人猛然起身，凶神恶煞，看起来就要打人。 看样子应该是夫妻。 这中年男人坐的太过隐蔽，郁之嫣一时没注意到他，如今见他这凶狠模样，抬脚朝林特助那边走了过去。 林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林书琅，你别逼我们，信不信我们现在就去你公司闹？你也是个高管吧……” 林书琅“请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身边忽然飘来了淡淡的，熟悉的奶香味，是郁之嫣身上独有的，她平常爱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这场景属实有些尴尬与难堪。 郁之嫣：“我刚刚录了视频，你们如果敢去公司闹，我就在林淮的学校摆个大屏幕，循环播放刚刚的事，再配上旁白，好好宣传一下。” 林夫人连“你谁啊？”都没问出口，径直拐向了：“你敢！” 郁之嫣：“我为什么不敢？” “我还想着以后林淮去哪个招聘会，我就雇人在哪个招聘会上放视频呢。” 林夫人差点眼一黑，栽了过去。 “你就是林书琅的女朋友吧，行，你们可真不愧是一对！都心黑很！” 郁之嫣抢在林特助前面开口：“赶紧走，再不走我下午就去学校放视频。” 林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给我等着！” 郁之嫣忽然想到什么：“等等。” “给他道歉。” 林夫人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她给林书琅道歉？林书琅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她道歉？ 郁之嫣神色苦恼：“我是现在在学校论坛上发这件事呢，还是先给林淮的朋友们群发呢……” 林夫人攥紧她丈夫的手臂，因为过于气愤，脑子有些缺氧，尖锐着嗓音：“够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郁之嫣。 林书琅微微向前，遮挡住她的视线。 在林夫人看来，这就是林书琅趾高气昂等她道歉的可恶模样。 她咬咬牙，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说出这三个字：“对不起。” 言罢。 又狠狠的剜了眼郁之嫣，快步离开了。 林书琅神色复杂，“其实您没必要扯进这件事的。” 他太了解那对夫妻是什么样的人了，当初都够为了一点遗产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哪里会这么轻易吃这么个亏？ 原本因为林淮莫名其妙的偏见针对郁之嫣，林书琅就觉得愧疚。 如今要是林淮父母再去找郁之嫣的麻烦…… 林特助现在心情就很复杂。 决定下午请个假，把事情给彻底解决了。 “还好他们没较真。”郁之嫣轻叹，“我没拍视频。” 林书琅瞬间哭笑不得。 他把手中袋子递给郁之嫣，“这是陈先生让我给您取的衣服。” 是从专柜直接送过来的。 郁之嫣接了袋子，跟着林书琅朝公司走，忽然想到什么：“之前那个苏助理呢？” 感觉好久没见了。 不是说是她的生活助理吗？ 林特助：“她另谋高就了。” 那个苏助理因为无意间向梁茜泄露了陈先生的日程。 包括当时梁茜会去医院，碰到郁之嫣会正巧拿出的零食，以及放下防备让梁茜一直待在车上。 ——万一当时梁茜精神状态不对，身上藏着武器呢？ 陈韫在对郁之嫣的事情上向来要求完美。 苏助理大概也是明白这一点，当即写了辞呈，去了别的地方。 郁之嫣则在想，该不会是因为听到梁茜说“陈韫的秘密”，害怕以后“陈韫的秘密”暴露出来而被迁怒到才走的吧？ 两人沉默着进了电梯。 林特助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合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映照出来，郁之嫣的神色是惯有的漫不经心，多情的桃花眼又最是无情，漠然的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林书琅的目光挪到了数字键上，“刚刚谢谢您。” 郁之嫣似是茫然：“刚刚怎么了？” 林书琅先是愣了下，随即失笑：“没怎么。但还是谢谢您。” 帮了他。 然后又假装无事发生，避免了他的尴尬。 电梯停了下来。 郁之嫣等林特助出去，才慢吞吞的走出去，进了办公室，发现陈韫竟然还在工作。 大中午的，不休息一下吗？ 陈韫见她手中提的袋子，眸色冷冽，语气如常，但又好像有点凉意：“不是回去拿东西吗？” 郁之嫣本能觉得危险，“……正巧碰到林特助，然后就回来了。” 拿东西只是顺便。 能换衣服当然不想再跑回去了。 毕竟离的好远的。 郁之嫣自问还没有那么爱学习。 “陈先生怎么不告诉我，您已经帮我准备了衣服？” 陈韫：“去换上吧。” 郁之嫣哦了声，拿着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换—— “去里面。”男人说。 郁之嫣心说，这不合适吧。 在陈韫的休息室换衣服，感觉怪怪的，但见陈韫虽然如往常般，但眉梢眼角都会不经意流露出些许的戾气，话语又不容置喙，她乖觉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窗帘正打开着，光线很足，几乎称得上耀眼。 郁之嫣走过去把窗帘拉上，目光停顿了下—— 嗯？ 这个视角，正巧可以看到，林特助和林淮爸妈争执的地点。 难道陈韫是因为看到她和林特助在一起才不开心？ 可这个猜测属实很荒谬。 郁之嫣都不敢相信。 毕竟之前，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林特助通知她的。 窗帘拉上。 休息室瞬间暗了不少，但隐约还有些昏暗的光线，不影响视线，只觉得添了几分压抑。 袋子里的衣服是当季的新款。 也是浅蓝色的。 郁之嫣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想到很久之前。 刚到陈家的时候。 见陈韫的次数并不多。 正是高考冲刺的阶段。 早自习六点开始，晚自习结束到家都已经快十点了，洗漱之后就准备睡觉，只有偶尔她才会和陈韫一起回来。 那个时间点 往往是陈韫参加过酒局，身上笼罩着烟酒气—— 她刚到陈家的时候，对陈韫的印象还停留在郁念念对其“心狠手辣，把小明星玩的浑身是血”的可怕形容当中。 而浓郁的烟酒气更让郁之嫣回想起曾经在郁家的生活： 郁昂应酬回来也总是满身烟酒气，倘若在酒局上受到慢待，受到挫折，生意谈的不成功，那回到家总是会发很大的脾气。 每次这个时候，郁之嫣都会躲在自己的房间。 但也会有避不开的时候，会被莫名其妙的骂一顿，或者被打一顿。 所以在看到陈韫满身烟酒气，又散发着比郁昂更加强大的气场与压迫感，像一头野兽般，浑身散发出的都是血淋淋的厮杀气息。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然咯噔了下，脸色都白了下来。 那个时候陈韫虽然没有动她，但郁之嫣总是觉得，那是迟早的事情。 也许陈韫是需要做个什么准备，又或者是，他准备玩场盛大又残忍的游戏。 毕竟，陈韫看她的眼神，还是很不加掩饰。 是那种，男人对女人极具攻击性的情意。 而不是养个孩子玩玩的恶趣味。 郁之嫣见到陈韫也不能向见到郁昂那样转身就跑，只能呆在原地，打了个招呼：“陈先生好。” 陈韫垂下眼皮，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是压下了一座大山，沉闷的令她喘不过气。 男人笑了：“在怕什么？” 郁之嫣哪能说实话，微微摇头，“没有怕。” 她见陈韫还算清醒，小心询问：“您要喝点水，或者酸奶吗？” 酸奶可以解酒。 她都没敢说，要不要喝醒酒汤，怕刺激到陈韫。 陈韫已经把外套脱下了，扯开了领带：“过来。” 郁之嫣乖乖跟着坐在他旁边，还给他倒了杯水。 陈韫没喝，像是在做其他事之前，特意履行一下长辈义务，温柔问她：“在这里习惯吗？” 郁之嫣乖巧回，“挺好的。” 她看向陈韫，陈韫也正在看她。 那双漆黑的眼眸，就和第一次在酒店时看到的那样，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但眼角总是流露出数不尽的骇人戾气，犹如无边黑暗要将人吞噬。 郁之嫣眼睫颤了下，微微垂下，看到了陈韫锁骨处妖冶的红痣。 那颗痣生的很好，在线条优美的锁骨如点睛之笔，禁欲与惑人并存，让人生出几分胆大妄为的亵渎感。 “在看什么？” 陈韫嗓音性感，含着笑问。 郁之嫣唔了声，乖乖回：“陈先生的痣很好看。” “是吗？”他凑近了些，让郁之嫣看的更清晰，“哪里的痣？” 离得近了。 烟酒气居然淡了些，就剩下男人身上本来就拥有的浅淡木质香。 这种红尘气息与象征着佛家清净的禁欲气质交融，郁之嫣莫名有些头昏。 她眨眨眼，视线从锁骨处的那个红痣，移动到了陈韫俊美的容颜。 可却完全无心心上。 在那充斥着攻击力的眼神之中，郁之嫣想，是准备要她了？ 少女的桃花眼水光潋滟，眼底的情绪不是恐惧与惊慌，而是近乎麻木，像是对这个黑暗世界并不充满任何希望，任由你为所欲为，妥协的麻木。 陈韫温声问：“好看吗？” 郁之嫣：“嗯，好看。” 她注视着陈韫似是点了簇火的眼眸，想到郁昂没有得到金海区的项目，微微倾身，唇瓣要碰到陈韫时—— 男人忽然起身，轻揉了把她脑袋：“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 郁之嫣怔怔看他。 一直等他上了楼，还坐在沙发发呆，端起桌子上给陈韫倒的那杯温水，如今已经凉了，喝到肚子里也没能让脑子清晰一些。 回到卧室。 浑浑噩噩到后半夜也没睡着。 郁之嫣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 明明能看出来陈韫是有那么一点想法，怎么会拒绝了她呢？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明知道头上一把刀，明知道会掉下来，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掉下来。 这种等待实在是太煎熬了。 还是说……是因为“小明星满身是血被送到医院”这件真假难辨的事对她影响太深，导致她看陈韫总是带点偏见？ 也许陈韫根本没这方面的想法？ 郁之嫣一晚上辗转反侧，想到初遇时，明明中了药，明明她就在身边也还是选择了去看医生。 所以，真的是她初始印象太过刻板，对陈韫产生了偏见吗？ 之后的几天。 郁之嫣都没见到陈韫。 直到高考那天。 郁之嫣下楼的时候才见到陈韫，脚步顿了下，有几分不安。 尤其是看到格外丰富的早餐，就像是在看断头饭一样。 郁之嫣踌躇的坐在餐桌前，“陈先生，早上好。” 陈韫微微颔首，没了那些烟酒气，他身上清浅的木质香味都含着纯正的禁欲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陈韫身上的侵略性与压迫感好像收敛了不少。 和他在一起，没那么的压抑了。 郁之嫣低头剥着鸡蛋。 这么丰盛的早餐其实也没吃多少，甚至因为担心去厕所的问题，连平常会喝完的豆浆都只喝了两口。 她觉得吃的差不多了，见陈韫在发消息，犹豫了下，说：“陈先生，我先走了。” 陈韫点头。 郁之嫣轻手轻脚地站起身，快要走出餐厅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温和嗓音。 和以往那种浸着疏离的温和不同，莫名品出了几分温柔。 “小朋友。” 郁之嫣停下脚步，回头看陈韫。 阳光爬进屋内，映出无尽的暖意，组合一副萦绕着金色光影的温馨画卷。 “别胡思乱想，放轻松。”逆着光，看不清陈韫的容貌，但能感觉到他在笑，因为他的嗓音浸着笑意，如暖阳一般温柔，“叔叔相信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感谢祝余FR 20瓶；樽百味 10瓶；49991219 9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24章 其实对于郁之嫣来说，高考并不重要，她自我感觉不管是考到哪里，都没办法脱离原生家庭这个泥潭。 在没遇到陈韫之前，郁之嫣列出了无数个报复计划去报复郁昂。 想法最恶毒的时候，希望他们能够死掉。 偶尔有那么一瞬间，郁之嫣也会想，如果她人生没有郁昂这种垃圾，会是什么样的？ 但这个只会是个假设。 可在陈家的这段时间，郁之嫣恍惚的会有一种，嗯，她的人生就是没了那群垃圾，干干净净，向阳而生。 就和那些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样。 这种感觉，在陈韫笑鼓励她时，达到了顶峰。 郁之嫣默了两秒，扯出了个笑：“谢谢陈先生。” 上了车才发现坐在驾驶座的是林特助。 “……是要等陈先生吗？” 林特助收起手机：“不用。” “陈先生坐另一辆车。” 郁之嫣哦了声。 视线挪到了窗外，能看到正在指挥交通的交警，能看到接送高考生的专用车，也能看到拉开的红色横幅，祝考生金榜题名，大家都在齐心协力为考生们加油鼓气。 其实今天也是个喜庆的日子。 郁之嫣心想。 等到了考场。 林特助微笑着说：“高考加油，郁小姐。” 郁之嫣：“谢谢。” 她和林特助接触的不多，除了在酒店那次，就没再说过话。 收到林特助的祝福反而有些惊讶，他笑的太过真诚，不像是客套寒暄。 郁之嫣想了想，礼尚往来：“那林特助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林特助默了两秒：“谢谢郁小姐关心。” 最后一场考试是英语。 依旧是林特助送她来考场。 下车之前。 郁之嫣看到郁念念和她爸妈他们一家三口。 郁昂笑着对郁念念交代什么，郁念念她妈在旁边也温柔笑着，又替郁念念检查了一遍准考证身份证。 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郁昂也不是不会做个好父亲。 他会。 只是不会做她的好父亲。 郁之嫣隐约听到林特助叫了她一声，她笑了下：“我进考场了。” 没等林特助回话，便下车了。 但没有两步就被郁昂看到，原本慈爱的笑容瞬间布满严厉，乌云笼罩，呵斥了声：“郁之嫣！” 郁之嫣停下脚步看向朝她大步走来的郁昂。 他应该发怒的。 因为他想要金海的项目，还把一个能当做出气筒的女儿送了出去，可现在女儿没了，金海那边的项目也了无音讯。 果然。 郁昂劈头盖脸一顿询问：“你在陈家那么久，都做……” “郁先生。” 郁昂听到声音转过身，脸色瞬间白了。 林特助礼貌询问：“有事要和您谈谈，不知道您有时间吗？” 郁昂堆满谄媚的笑容：“有的有的。” 郁之嫣见郁昂没再理会她，就转身进了考场。 那天以后。 郁之嫣就再也没见过郁昂，即便后来郁家败落，甚至破产清算，她也没再见过郁昂。 … “叩叩。” 敲门声很轻。 陈韫醇厚的嗓音隔着门传来，含了几分揶揄：“在里面做什么呢，小朋友？” 郁之嫣这才意识到，她这个衣服换的时间有点长。 ……甚至还没开始换。 “稍等，陈先生。” 陈韫意味深长：“没关系，慢慢来。” “……” 不用这么意味深长！ 我又不像你，会偷偷睡人家的床！ 穿到一半，后背的拉链拉不上去了。 郁之嫣沉默了会儿，实在无能为力，把新裙子给脱下来，又穿着旧的出去。 陈韫：“衣服不合身？” 郁之嫣：“不是，拉链拉不上去。” 她想了想，“我还是回去换件衣服。” 气氛忽然沉默。 无名的压抑弥漫在这里，好似空气都渐渐稀薄，害怕打扰到这头凶残猛兽。 郁之嫣抿唇：“陈先生可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 她指尖扣了下袋子，发出窸窸窣窣的音调，“回公寓要走好远的路，我想留在这里陪陈先生。” 陈韫沉沉嗯了声。 郁之嫣迅速回休息室换衣服，百思不得其解。 ……陈韫怎么这么喜怒无常，是来例假了吗？ 郁之嫣刚出去的时候把窗帘拉开了，如今再次进来换衣服，只好再把窗帘拉上。 习惯性的向下望了眼。 刚刚离开的那辆车还挺像林特助的车。 合上帘子。 郁之嫣又想到那个荒谬的，又更加明朗的想法。 陈韫在吃林特助的醋。 郁之嫣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自恋，但莫名又觉得很对。 她还想到了之前她问陈韫，为什么那些事都是林特助通知的。 陈韫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也很疑惑。 郁之嫣当时没明白。 但回想起了高考那天的事情。 隐约明白了些。 她当时因为那些刻板的流言，带着偏见去看陈韫，多少是有点怕陈韫的——在她偷偷摸摸在网上搜索过那种事，达到满身是血的送到医院的程度，答案不堪入目，甚至令人心惊胆战。 郁之嫣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对这个迟迟没来的残酷刑罚而感到害怕。 但对于向她散发出真诚善意林特助就容易接受多了，尤其是林特助还把郁昂从她的世界带走。 所以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郁之嫣如果有事，都会先问一遍林特助，免得触了陈韫的霉头。 后来就形成了习惯。 形成了有事就先问一下林特助的习惯。 郁之嫣心说，要怪就只能怪那莫名其妙的流言，满身血送医院，这谁不害怕呀。 她套上裙子，背对着门。 “陈先生？” 陈韫推开门，入目的就是少女雪白无暇的后背，像一块上好的玉石，精雕细琢刻出漂亮的蝴蝶骨，诱人至极。 他喉结滚动。 走到了郁之嫣身后。 郁之嫣只感觉到一丁点陈韫指尖的温度，很快，很迅速，稍纵即逝，几乎没有碰到她的肌肤。 很克制。 她抿了抿唇，“陈先生。” 陈韫嗓音磁哑：“嗯？” 拉链已经拉了上去，陈韫松开手，依旧站在她身后，男人的气息包裹着她，像是要牢牢将她搂住。 郁之嫣垂下眼帘，轻轻说：“我之前听说，您曾经和一个明星……” 她停顿了下，不知道怎么说这种事。 ——林特助说陈韫身边干干净净，但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关注着陈韫的私生活，更别提他没来之前，陈韫年轻的时候呢？ 少女纤细的脖颈染了层淡淡的粉色，像是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而有些羞涩。 陈韫耐心询问，“和明星怎么了？” 少女腔调柔软撩人：“她进了您的房间，然后又满身血的被送到了医院。” “叔叔不动手打人。” 陈韫对这件事毫无印象，男他女她的读音又相同，他一时没朝那方面想。 郁之嫣转过身，懵懂看他：“那她怎么满身血，您怎么弄的？” 问完以后，又恍惚意识到什么。 “所以这件事是真的？” 陈韫见她唇线紧抿，还有些少女的羞涩与稚嫩，忽然就明白了，也想到了是哪件事。 他无奈叹了声：“你这孩子。” 总爱想些乱七八糟的。 对上她湿漉漉的桃花眼，男人语调低缓的解释：“她是被经纪人灌醉了送到隔壁房间的……” 郁之嫣眨眼：“然后呢？” 陈韫：“然后她撞到了头，就被送到了医院。” 郁之嫣：“？” 隔壁房间？是不是略过了重点？ “可是，都说是因为您玩的太过火。”她在陈韫危险的视线下声音渐弱。 陈韫淡淡问：“听谁说的？” 郁之嫣抿唇没回话。 陈韫试图从时间推测她见过谁，温声问：“什么时候听说的？” 郁之嫣：“……两年前。” 陈韫：“……” 回想起初次见面时她说的可以见血，又想到最初那段时间她对他莫名的惧意，不论他如何表现出温和态度都没法让她放下戒备，没想到只是因为这么个荒诞谣言，心情一时很复杂。 “隔壁住的房客看上了那女明星，女明星的经纪人为了讨好他……”他停顿了下，没说那么直白，“女明星虽然醉了，但也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就在那个房间闹了起来，后来撞到磕头。” 事情闹大了。 陈韫出来看了眼，帮忙叫了救护车。 流言传了一波，就成了陈韫玩过火，把小明星弄到满身血送了医院。 郁之嫣抿了下唇，“那个经纪人，和郁昂好像。” 都是为了自己牺牲别人。 也不顾别人的意愿。 陈韫放缓嗓音：“那个女明星你应该知道。” 郁之嫣：“……梁茜吗？” 陈韫：“你之前看那个电影，《木偶人》的女主角。” 郁之嫣的重点完全跑偏：“您记得真清楚。” 陈韫无奈的点了下她额头。 转移了话题，“要睡个午觉吗？” 郁之嫣捂住额头，像是抓住了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温度，“您睡吗？” 陈韫：“叔叔陪你？” 郁之嫣：“好呀。” 等等。 我刚换的裙子，那总不能穿这件裙子睡吧，上面还镶着碎钻呢，多不舒服。 但刚刚嘴快又答应了陈韫。 “那您这里，有多余的睡衣吗？” 陈韫眼皮微跳：“在衣柜。” 郁之嫣哦了声，去衣柜找了个套睡衣，简单的衬衫加裤子。 又慢吞吞地回到陈韫身边，“陈先生帮我把拉链弄一下，好吗？” 陈韫抬手拉开一些，确保郁之嫣能拉开剩下的，视线瞄到白色的带子，立马挪开。 “去浴室换。” “叔叔在外面换一下。” 郁之嫣：“好。” 陈韫的衣服还有着他身上独有的木质香味，穿在身上像是多了些安全感，像是被他保护住一般。 说不定以后也不用陈韫陪着睡，只要穿着陈韫的衣服，假装他在身边…… 不行，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好像有点变态了。 “陈先生，您换好了吗？” 陈韫手指掐着根烟，没抽，只是觉得自己需要烟草冷静一下，他放下烟：“好了。” 少女走出来。 穿着略显宽大的睡衣，袖子与裤腿挽了起来，露出雪白的腕子，纤细而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您怎么没换衣服？” 陈韫：“叔叔还有点工作，坐在这里处理一下，可以吗？” 郁之嫣当然没意见。 躺在床上，被陈韫的气息完全包容，不知道当初陈韫睡在她床上是什么感觉。 她看向工作的陈韫。 正开着台灯，光线有点亮，正好能照的她这里，但不是白色的灯光，而且偏橘色的，暖暖的色调。 陈韫的脸庞都被灯光模糊了一圈，添了几分旖旎色彩。 这个氛围睡觉刚好。 郁之嫣半梦半醒间昏昏沉沉，即将丧失意识，陷入睡眠时骤然睁眼。 等等。 她理解陈韫提起《木偶人》是为了告诉她，那个女明星就算被经纪人算计最终也走上了成功，事业一直蒸蒸日上，脱离了泥沼。 也是为了安慰她，即便她的生命中有郁昂这种垃圾，也能够有一个快乐而美好的人生。 这她都可以理解。 但是！ 《木偶人》这个电影是她和唐柠一起，在医院的病房看的，陈韫是怎么知道的？ 目光太过灼热。 陈韫抬头看过来，不知道是灯光缘故，还是他此刻就是如此温柔，竟让人忍不住想要溺死在这金色光潭中。 男人问：“睡不着吗？” 郁之嫣乖巧闭上眼。 “可以睡着。” 算了，即便问了陈韫，除了尴尬好像也不能确定什么。 说不定也不尴尬呢。 万一陈韫去了医院，正巧又在病房看了个电影呢？ 他记忆力那么好，看到了历史记录肯定是能够记下来。 郁之嫣想睡。 但又完全睡不着，尤其是现在整个人都被陈韫的气息包裹着，促使她去想陈韫的事。 想那个《木偶人》的电影。 想陈韫是不是独自一人在医院看她曾经看过的片子。 想陈韫竟然会因为她和林特助接触而不开心。 甚至想起了陈韫偷偷睡她的床，虽然找到了个合理理由，但听起来又是那么的不合理。 那个她尽力忽略的答案呼之欲出。 ——陈韫喜欢她。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 郁之嫣都浑身都颤了下，只想要赶快驱除掉这个荒谬的想法。 放空自己，睡觉。 - 翌日。 到了教室见到唐柠愣了一瞬。 郁之嫣：“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一天没见，就这么无精打采？ 江垂月瞥了她眼，提起这事很不开心：“她找到了个新男神，为了见男神故意洗了个凉水澡。” 郁之嫣也觉得不对，“不能因为见男神就伤害自己的身体。” 唐柠幽幽叹息：“你不懂，他是校医，我总得有点病，才能去看他吧。” “你还没见过咱们的校医吧？”她瞬间兴奋起来，“他是半年前才来的，是个混血儿，特别帅，和陶陶完全不是一个味道的，就是那种成年男人的魅力，不过他也不老，还不到三十岁，你今天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 郁之嫣诡异的沉默了。 她发烧宁愿跑远点去医院也不去校医院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去见校医。 唐柠见她的表情顿了下：“你见过他？” 郁之嫣点头。 “不是很熟悉，但他很热情，就，热情的让人有点不适应。” “说不定没安好心呢。”江垂月冷哼了声，“老男人就喜欢坑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 郁之嫣的思路拐了个弯。 想到了陈韫。 她当时还是个高中生呢。 压下乱七八糟的思路，问唐柠：“你和他接触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我只顾着看脸了。”唐柠腼腆，“我昨天去看病，他还挺规矩的，话很少。” “很斯文败类，很禁欲。” 唐柠点评。 江垂月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是在追之嫣？” “应该不是。”郁之嫣，“我没怎么见过他。” 没住寝室之前，她都是上完课就回公寓了，要不就是回陈家，没怎么在学校，和校医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起来男神，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你想去见陶陶吗？” 唐柠猛地摇头：“不了不了。” “上次见了梁茜，简直幻灭，我算是明白了，男神女神都只能远远观看。” 江垂月忽然说：“你有没有发现，糖糖的男神女神，都很容易翻车。” 梁茜。 林淮。 校医。 陶陶。 ……哦不对，陶陶怎么样还不知道。 校医具体如何也有待商榷。 但前两个已经足够被拉下神坛，打破幻想了。 唐柠找到了新思路：“那我从今天，去粉陶陶的对家吧。” 郁之嫣：“……” 下课后。 唐柠半点没有想要去见男神的冲动，还一直在玩手机。 江垂月催她：“别玩了，快点去看病，你是想自燃给我们助兴吗？” 唐柠：“呜呜呜崽崽太好了妈妈爱你！” 江垂月看了眼她手机屏幕，“她粉上陶陶对家了。” 郁之嫣：“……” 最后是江垂月连拖带拽把唐柠送到了校医院。 见男神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把低烧拖成大病。 郁之嫣站在旁边陪唐柠。 这个混血儿叫盖亚，看到郁之嫣的时候明显眼神一亮。 唐柠和江垂月对视一眼，瞬间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夭夭，你生病了吗？” 他的语调带着点口音，嫣嫣叫成了夭夭。 “没有，是我朋友生病了。” 郁之嫣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呆愣几分—— 她外婆听力不好，当时听她的名字听成了“之夭”，念叨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叫她的名字总是喊“夭夭”，“我的宝贝夭夭。” “夭夭”就成了她的小名。 外公外婆去世后就只有司瑾会这么叫她，后来司瑾也去世了，再也没人会亲昵而珍重的叫她夭夭。 “夭夭，你在想什么？” 盖亚已经给唐柠开了药，碧绿色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郁之嫣，“对了，我学会用微信了，我们加个好友吧，夭夭？” 郁之嫣委婉拒绝：“我平常不怎么用微信。” 盖亚：“你平常用什么，我可以学呀！” 郁之嫣默了两秒，直白问：“你是在追我吗？” 盖亚夸张说，“当然不！” “你很像我的妹妹，但是她因为一些事离开了我。”他碧绿色的眼眸浸满了哀伤，“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是我太唐突了吗，夭夭？” 这声夭夭实在太过亲昵。 亲昵到郁之嫣脑海中全是曾经宠爱她的亲人的画面，温馨场景陡然就变成了惨烈的现实，一个又一个的葬礼，笼罩了层灰扑扑的雾霾。 让她只想要逃离这个压抑地方。 “抱歉。”郁之嫣喘了口气。 盖亚神色失望，见郁之嫣面色发白，又忙说：“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郁之嫣客套笑了，“不用了，我们拿了药就走了。” 唐柠正好拿了药，“谢谢盖亚医生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盖亚碧绿色的眼眸格外专注：“这个是我的名片，手机号就是微信号，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可以加我微信，直接打电话也可以，随时都在哦。” 名片直接塞到了郁之嫣的手中。 出了校医院。 唐柠长叹了一口气：“我以为盖亚是成熟稳重的，没想到追人也这么冒失。” 郁之嫣心不在焉的问：“追人？” 江垂月说：“是啊，妹妹什么的，一听就是借口啊。” 郁之嫣哦了声。 江垂月：“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唐柠猜测：“是因为害怕陈先生生气，所以才拒绝的吗？” 郁之嫣哭笑不得：“别瞎想。” 她适时转移了话题：“要一起吃个饭吗？” 江垂月：“我不行。我有约了。” 郁之嫣看向她，“那个前男友？” 江垂月傲娇：“嗯哼。” 郁之嫣看向唐柠，见她脸色泛红，看起来就不太舒服：“那我们买了饭回寝室吃吧，你吃完饭再吃个药，好好睡一觉，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唐柠摆摆手：“我没事，哎，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洗凉水澡的，只是昨天洗着洗着，没热水了。” “我就想着，那干脆用凉水洗了吧，感冒了还能有个借口见他。” 郁之嫣：“……” 她当初追陈韫的时候，但凡有唐柠这觉悟，恐怕早就成功了。 - 下午的课上完以后，出了教学楼，天色擦黑，昏昏沉沉的，犹如重兵压境，略显阴郁。 郁之嫣拎着包走出校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盖亚。 他穿了身运动衣，背着包，比穿白大褂时多了几分青春活力。 见到郁之嫣，笑着打了个招呼。 “夭夭，你不住寝室吗？” 郁之嫣想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打招呼说：“嗯，我回公寓住。” 盖亚：“是在浅町吗？” 郁之嫣：“……嗯。” 不怪盖亚能这么轻易猜到，实在是北城大学附近，设施好，服务好，安全设施到位的公寓就属浅町。 盖亚露出好巧的神色，兴奋说：“我也在那里住啊，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回去。” “你看这条路也很黑的，我和你一起走，还能保护你！” “……” 郁之嫣看了看灯光通明，人来人往的道路，含糊道：“不用了，这么近的路，我自己就可以。” 大概是看出了郁之嫣的态度，盖亚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校医院发生的趣事。 一路说到了公寓门口。 甚至还和郁之嫣进了同一栋，同一层。 ……居然是邻居。 她看盖亚的眼神都点怪，实在是巧合太多，看起来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盖亚：“真巧。” “这说明我们有缘分！” 郁之嫣还没来得及回话，忽然闻到了熟悉的木制香味，还有浅浅的酒味，扭头就看到了陈韫。 男人平静地伸出手推开了房门，从盖亚的视角看，就好像是拥抱了郁之嫣。 陈韫嗓音磁哑，呢喃低语：“叔叔来陪你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这本书下周就可以完结了，不如下周把《异种》开了吧（搓手手） 感谢38051294 3瓶灌溉的营养液～ 第25章 叔叔来陪你睡觉。 这话说的，好像陈韫就是个定点上班的陪-睡员。 郁之嫣眨眼。 盖亚对这个关系没搞明白，只是按照字面意思来了：“你是夭夭叔叔啊，你好你好。” 心里纳闷，这么大了，叔叔和侄女睡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郁之嫣委婉提醒：“没有血缘关系。” 盖亚愣了一瞬：“那你们……” 话还没说完，陈韫就带着郁之嫣进了房间，礼貌而疏离的道别：“不早了，祝你做个好梦。” 关门前看了盖亚一眼。 冷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让他顿时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恐惧，仿佛是被什么凶猛野兽警告了，告诫他，再向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咽了口口水，缓解因恐惧而浮现的后怕，最终默不作声回了房间。 … 房间内。 郁之嫣盯着优雅解扣子的男人，斟酌了下语言，“陈先生今天回来很早。” 平常可能会参加个酒局什么的，等到十点多才回来。 陈韫意味不明：“叔叔得养生，回来早点睡。” 郁之嫣：“……” 还是她说过的话。 陈韫看了她眼，解着袖扣向客厅走去，顺便把饮水机的开关打开。 郁之嫣福至心灵，但又不想解释，礼貌给陈先生提建议：“如果您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我都会告诉您的。” 陈韫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想知道，可以问叔叔，叔叔都会告诉你的。 原来用别人的话来回复他自己，这么爽。 陈韫笑了声，嗓音饱含磁性，像是有电流流淌过，酥酥麻麻的，撩的人腿发软。 “喜欢他吗？”他问。 郁之嫣摇头，模样实在太乖。 陈韫笑：“叔叔没有要问的了。” 郁之嫣思索了会儿，反问：“那如果我喜欢他呢？” 陈韫微微敛了笑容，依旧像个长辈一般温声说：“那叔叔就要考虑，他配不配得上我家小朋友了。” 郁之嫣唔了声。 这答案是她没想到的。 实在太过无私。 有点点像父爱。 郁之嫣及时遏制住自己的想法，眼神乱飘了一圈，最后选择把电视打开，为寂静的房间添加了些热闹。 余光瞥到陈韫笑容完全消失的容颜，姿态虽然散漫慵懒，但却像是风雨欲来般。 酒香味渐渐弥漫到了整个房间，浓郁的令人昏昏欲醉。 她找了话题：“您今天喝酒了吗？” 陈韫按了下眉心：“有个饭局。” “叔叔去洗个澡。” 郁之嫣点头。 注视着陈韫进了浴室。 电视里热闹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但孤独感却渐渐袭来，她扭头又看向浴室，想到陈韫洗澡一个小时起步，又坐好。 过了会儿。把电视关了。 只能听到浴室哗哗的水声。 郁之嫣趴在沙发上，手掌搭在沙发背，下巴抵在手背上，眼巴巴望着浴室的方向。 实在无聊，另一只手玩着手机刷无用的碎片化信息。 二十分钟过去了。 她问：“陈先生，您还要多久？” 陈韫只听到隐约的声音，把水关了，“什么？” 郁之嫣又问了遍：“您还要多久？” 陈韫：“一会儿。” 话音落下，他听到郁之嫣哦了声。 水流声又重新响起。 陈韫冲洗着身上的泡沫，仿佛又听到了郁之嫣宛如小奶猫一样的哼唧声，呼喊着叫陈先生。 酒精充斥在大脑，挑逗着他的自制力，一寸一寸打散，击败。 水温从热调到凉。 又想起郁之嫣说的要照顾好身体。 到底没有冲洗凉水澡。 随便擦了擦，穿好衣服出了浴室。 正巧。 就看到眼巴巴注视着他的郁之嫣。 好像一直在等他般。 陈韫喉结滚动：“在做什么？” 郁之嫣温吞回：“玩手机。” 她不知道想了什么，竟然把话题又拐了回去，“隔壁的男人是我们的校医，在今天之前，我不知道我们是邻居，平常也没见过几次。” 陈韫缓步走了过来，凑到了郁之嫣面前，酒香味已经被沐浴露的奶香覆盖，像是洗去了放纵的情绪，只留下克制禁欲的假象。 少女的桃花眼水光潋滟，盛满了璀璨星光，柔情似水，软绵绵的问：“那，如果我喜欢他，您真的会祝福我们吗？” 这得是多无私。 郁之嫣心想。 陈韫笑容偏冷，指尖点了下郁之嫣额头，“想听什么答案，嗯？” 郁之嫣眼神飘忽。 她其实是想从陈韫这里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要那么似是而非，每次都猜来猜去，很费脑子，而且也不知道真假。 “陈先生可以坦诚点。” 陈韫的目光意味不明。 郁之嫣哪里知道，陈韫早就坦诚过。 但那个时候，她看到陈韫充满炽烈情意的眼神会被吓到却不敢拒绝，只会在醉酒后吐露出一点真实心声，直白而大胆的说，我不要。 “陈先生？” 陈韫又点了下她额头：“去洗澡。” 郁之嫣捂着额头，不满的看着陈韫，心说，自己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以前还不是陈韫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见陈韫的态度也问不出什么，郁之嫣还是乖乖的去洗澡了。 抱着衣服进浴室的时候，看了陈韫一眼，然后又进去了。 ……最近好像有点，太依赖陈韫了。 - 翌日。 天气有些阴沉，飘着小雨，郁之嫣的公寓里就放了一把伞，不算特别大勉强能遮挡住两个人的身形。 陈韫撑着草绿色的伞，沉默了好久，正要说“叔叔开车送你”，手臂忽然被郁之嫣抓住，伞朝他这边推了推，“别淋着您了，陈先生。” 他垂下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把话语咽了回去。 享受这一刻的亲近。 一直把郁之嫣送到教学楼下。 郁之嫣把她的学生卡给陈韫，让陈韫等会儿刷卡出门，迟疑了会儿：“我十二点下课。” 陈韫嗯了声，等她下文。 “您今天忙吗？” “不忙。” “那您可以来接我吗？” “可以。” 郁之嫣笑了笑，把草绿色的伞留给陈韫，转身进了教学楼。 虽然说是十二点下课。 但后两节课的老师今天有些事，调课了，郁之嫣想这个时间点陈韫肯定在工作，就没和陈韫说，在图书馆学习。 中途拎着水杯去接水的时候，遇到了手里拿着两个杯子的郁念念。 郁念念是来陪李昭一起学习的。 她学习本来就不好，高考又那么激烈，冲刺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沉浸在郁之嫣终于滚出这个家的开心，每天疯狂庆祝，玩的不知今夕何夕，再加上她想着家里有钱，没了郁之嫣这些钱以后都是她的，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艰苦奋斗？ 谁承想，破产来的猝不及防，她又考到了极为烧钱的一个不入流的艺术学院。 人生像是转了个弯儿。 她和郁之嫣走上了不同的岔口，从此天翻地覆。 但好像有差不多少。 她以前靠着富二代男友交学费，维持体面生活，现在是家境殷实，未来可期的李昭。 郁之嫣呢？ 不也是在依靠着陈韫吗？ 郁念念看到郁之嫣，只想说何必装的那么清高，不都是靠男人吗？ 但这些话只敢在心里想想。 她以前欺负郁之嫣，事后每次都会在意想不到的事情上吃亏，更别提现在了。 见郁之嫣视她于无物，灌了水就要离开，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她。 郁之嫣停下脚步。 郁念念没以前那么趾高气昂，这两年的现实早就让她学会了示弱：“你想回家看看吗？其实爸很想你，他经常在家念叨你。” 说完又紧接着补充，“当然，都按照你的意愿来，你不愿意也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爸很想你，毕竟你们是父女……” 郁之嫣安静盯着郁念念看了两秒，“扔了的垃圾，为什么要回头去看？” 郁念念呐呐：“可，可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郁之嫣没再理会她。 她给郁昂的标签很多，凤凰男，家暴男，垃圾……唯独没有“父亲”这个标签。 郁念念站在原地沉默好久，回到座位。 李昭正沉浸在学习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不对，连抬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郁念念深呼吸了几次，碰了碰他的手臂：“我们中午去吃日料吧，我朋友和我推荐了一家店，听说很好吃的。” 李昭解题思路骤然被打断，有些不开心，但看到女朋友期待的，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眼神，也不好意思生气，只是闷声说：“我下午还有课，中午没太多时间” 郁念念：“那咱们晚上去？” 李昭：“好。” 重新投入学习没多久。 郁念念忍不住似的：“我刚接水的时候，遇到郁之嫣了……” 李昭再次被打断思路，压着火气：“念念，我们在图书馆，你不要说话了，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聊，行吗？” 郁念念露出委屈的神色，但还是听话的说：“好。” 李昭顿时涌上一丝愧疚，可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干巴巴说了句：“谢谢你给我接的水。” 随即又投入学习。 脑海中不自觉想到了林淮说的话—— 如果一个人总在背后说另一个人的坏话，话语的真实度不提，但人品有待商榷。 他解题的动作停顿了下，随即又觉得自己真是太过敏感，念念只是家里出过变故所以才没安全感渴望安慰陪伴。 … 中午的时候，本来已经停了的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郁之嫣站在图书馆门口给陈韫发了个消息，说她在图书馆。 这会儿才十一点四十，出来的有点早，但又不想拐回去，准备拿出手机玩一会儿等陈韫。 这时—— “你不是带伞了吗？” “哎呀，我想和你打一把伞，你不觉得在雨中漫步会很浪漫吗？” 是郁念念。 她边说边看了眼郁之嫣，对方完全没有抬头分给她一个眼神。 更没有看她和李昭秀的恩爱。 郁念念有些郁闷，恍惚间在雨幕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个，那不是陈韫吗？ 他怎么会来这里？ 可转念一想。 郁之嫣在这里，陈韫来这里只可能是来找郁之嫣的。 郁念念咬紧唇瓣，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妒忌。 她从小都爱和郁之嫣比。 十岁之前，偶然看到过郁之嫣，对方俨然就是个小公主，司瑾比电视里的贵妇人还要优雅，照顾郁之嫣就像对待瓷娃娃那样小心珍重，衬托的她就像是只丑小鸭。 明明是同一个父亲啊！ 但最嫉妒郁之嫣的时候，还是后来郁家破产，而郁之嫣又成了公主一样，在陈家，陈韫对她，比司瑾都要耐心和珍重。 圈子里都在传陈韫养的金丝雀有多娇贵……陈韫还亲自表态，虽然没有给郁之嫣一个确定身份，但也明确说明不可以用“金丝雀”这种贬义性的词语形容她。 郁念念心想，凭什么呢？ 郁家破产的时候，见陈韫那么宠爱郁之嫣，郁念念也动过心思。 但得到了只是陈韫冷冷的一瞥。 那个眼神让她感受到： 她就像是一坨垃圾，多分她一眼都是对陈韫这等谪仙般人物的羞辱。 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郁之嫣又凭什么入了陈韫的眼？ 李昭已经撑好伞，没看到郁念念跟出来，扭头就看到她神色扭曲，迟疑说：“……念念？” 郁念念回神，忙收敛了神色，亲昵地挽了过去：“走啦走啦，我好饿，我们快去吃饭吧！” 李昭狐疑盯着她，余光看到了角落的郁之嫣和陈先生，带着郁念念，走了两步后没忍住劝她说：“念念，我们都要向前看的，不要总是陷在过去，太纠结过去是没办法过好现在的生活的。” 郁念念差点没接上话，十几年的针锋相对，哪里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揭过去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下？ 但她还是顺着李昭的话，细声细气的说：“嗯，我听你的。” 李昭搂着她的肩膀，将伞朝她那边遮了遮：“走吧，我们中午先去食堂吃，等晚上去吃你说的日料。” 郁念念开心的笑着：“好！” … 郁之嫣给陈韫发了消息还没有五分钟，就看到了陈韫的身影，忙钻到雨伞下面，“您来很久了吗？” 陈韫：“刚来。” 郁之嫣眨眼。 “你这孩子。”陈韫笑着，温声说，“叔叔是提前下班来接你的。” 郁之嫣：“你不用解释的，也不用提前下班。” 话虽这么说，唇角止不住翘了起来，随即克制住，犹如昙花绽放，短暂绽放一瞬，却惊艳至极。 郁之嫣跟着陈韫一起踏进雨幕：“陈先生不喜欢我的那把伞吗？” 草绿色的那把伞。 陈韫语气玩味：“叔叔不喜欢绿色。” 像是在暗示什么。 郁之嫣只觉得今天的陈韫格外温柔，不管是在细枝末节，还是行为举止，又或者只是短暂的一个眼神，都让人感受着那发自肺腑的柔情。 好怪。 但又有点沉迷。 沉迷藏在平淡日常之下的炽烈温情。 --------------------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你开口说需要我，即便前路风雨交加，荆棘丛生，我都将不顾一切奔赴向你。 24章加了三千字 第26章 陈韫最近像是突然迷上了接送的游戏，卡着她下课的时间点，每天都来接她。 像极了养孩子。 郁之嫣坐在车上，闻着陈韫身上的木质香味，颓废的靠在椅背：“我以前……” 陈韫放下手中的工作，侧头看他。 很专注。 专注的就像司瑾。 郁之嫣舔了下唇：“很久很久以前，我记不得太清楚时间了。” 她流露出怀念的目光：“我妈天天接我放学，听我说话的时候，也会停下手上的工作，问我想吃什么，学习怎么样，在学校和朋友相处的怎么样……” 都是现在陈韫会做的。 林特助在前面听着，想到了郁之嫣认陈韫当爹的言论—— 所以。 陈先生这是既当了爹，又当了妈？ 他目光看向后视镜，正巧看到郁之嫣慵懒却撩人的桃花眼，眼尾晕染着淡淡的粉色，像朵桃花般，娇而艳。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还冲他笑了笑。 ——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就是单纯打招呼的那种笑容。 林特助视线收的有几分潦草。 冷不丁后背一凉，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继续盯着今天的工作。 郁之嫣似是停顿了下，踩着陈韫的底线，精准点评：“您还可以陪我睡觉，真是个好家长。” 林特助差点没被呛到。 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全神贯注去处理今天的工作。 ——最近陈韫虽然经常早退，但效率一点也没降低，琐碎的工作都选择在车里解决。 “不太够。”男人语调缓慢。 “？” 郁之嫣扭头看他，陈韫眸色格外柔和，柔情的仿佛浸着满池春水，一头栽进去几乎要溺毙其中。 “怎么能只陪-睡觉呢？” 陈韫冷静分析： “还应该读睡前故事，唱催眠曲。” 郁之嫣看清楚他眼中的揶揄，脸颊微红，错开他的视线，又觉得自己不能如此气弱：“那您记得自己说的话，今晚要兑现的。” 陈韫温声说：“好。” 郁之嫣眼睫轻颤，目光落在窗外，又能从窗户的倒影中看到陈韫温柔的容颜，像是被烫到似的，立刻闭上眼睛。 太奇怪了。 怎么突然就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呢？ 过度也没有。 就从克制禁欲大佬变成了热烈男子？ 郁之嫣百思不得其解。 但又觉得有点正常，好像最初见到陈韫的时候，他的眼神比现在这样要热烈多了。 不仅热烈，还可怕。 可怕把就像是要把她吃掉，拆吞入腹那样。 中午依旧是在公司食堂吃的饭。 郁之嫣感慨：“我以后要来陈氏上班。” 陈韫撩起眼皮看她眼。 郁之嫣：“饭好好吃。” 而且员工的话，午餐还是免费。 陈韫轻描淡写：“以后陈氏都是你。” 郁之嫣咬着筷子，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改姓郁吗？” 陈韫像个毫无底线宠溺熊孩子的家长：“可以。” 郁之嫣盯着陈韫看了会儿，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竟然一点也不介意“陈氏”跟谁姓，她咬了咬唇，随即摇头：“不了，陈好听，我不喜欢郁。” 也许是因为“郁”这个姓氏天然带着郁昂的血脉传承，打上了郁昂标记，所以就格外讨厌。 郁之嫣心想，要不要去改个名字，跟母姓，顺便把名字也改了。 陈韫温声说，听你的。 说完见郁之嫣兀自发着呆，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笑着点了她额头：“在想什么？” 郁之嫣脱口而出：“在想要不要改个名字。” 陈韫：“改成什么？” “跟着母姓，然后把名字也改了。”郁之嫣沉吟，“叫司夭。” 她自认为很不错。 这个名字还承载着外公外婆的回忆，简直完美。 郁之嫣眼巴巴望向陈韫，等待夸赞：“好听吗，陈先生？” “嗯。” 陈韫的面色有点恐怖，像是在极力克制。 郁之嫣有点被吓到，“您没事吧，陈先生？” 陈韫努力压下心中的戾气：“怎么想叫这个名字？” 郁之嫣心说，你的表情可不像是没事，都要发狂似的。 于是乖巧的把名字的来历说了，“我外婆以前听力不好，以为我的名字念夭夭，夭夭是我的小名。” 陈韫的表情更可怕了。 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阴沉至极。 郁之嫣很少见他这种神色，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陈先生。”林特助忽然走过来，轻轻说，“您稍后有个会……” 陈韫瞥了他眼，冷淡说：“延迟。” 林特助：“好。” 之后的午餐进行的十分沉闷。 郁之嫣还没见过陈韫如此暴戾的一面，一言不发，却让人感觉到不安与恐惧。 这她有种，明知道陈韫会在某个临界点发泄出来，但所始终不知道这个发泄点什么时候来临，实在是煎熬。 等回了办公室。 陈韫直接进了休息室：“叔叔去洗个澡。” 边说边轻扯领带。 郁之嫣跟着钻了进去，犹豫片刻：“陈先生，您为什么不开心了？” 陈韫避而不谈，挑眉问她：“想看叔叔洗澡？” 郁之嫣见他都已经开始解衬衫扣子，颇有些进退两难，咬了下唇：“是因为我想改名字吗？” 陈韫停下动作，走到她身前，忽然捏起了她的下巴，指腹很烫，和他平常冰凉的温度完全不同，滚烫的像是要把那处肌肤融化。 眼眸犹如寂静而漆黑的深夜，陡然擦亮出一簇火焰，燎原之势尽显。 他嗓音沉哑，语气玩味而危险：“夭夭？” 郁之嫣睁着湿漉漉的桃花眼。 她最近和陈韫有过很多次的亲密接触，比如拥抱，比如睡在一起，可好像没有哪一次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的拥有攻击性与侵略感，浓郁的荷尔蒙压迫的她想要几乎喘不上气。 难言的感觉浮现出来。 但又夹杂着浓浓的委屈。 这种强烈的情绪在以往是没有的。 郁之嫣没有心情去追究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只是因为畏惧的本能而压下乱七八糟的感触，重新缩回壳子里，退到一个安全距离，“抱歉，陈先生，我这就出去。” 陈韫忽而松开她下巴，掐着眉心，依旧风度翩翩：“是叔叔不好，吓到你了。” 郁之嫣没料到他会示弱，要离开的步伐顿了下，站在原地。 灵光忽而一现，“是因为之前盖亚叫过我这个名字吗？” 陈韫：“盖亚是谁？” 郁之嫣：“住我公寓隔壁的，我们校医。” 陈韫没再回话，但表情足够说明一切。 郁之嫣抿唇，“他是因为口音问题。” “叔叔知道。”陈韫自然明白，以郁之嫣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会主动让别人叫这么有意义的名字是很不可思议的，更不可能让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校医叫出口。 他只是没克制住…… 过了好久。 郁之嫣听到了吞咽的声音，抬眼就看到陈韫喉结滚动，脊背发麻，一种幼崽遇到强大而凶残的野兽时的恐惧。 她想到了梁茜说的“秘密。” 难道说。 “陈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 比如，吸血鬼之类的？ 郁之嫣心想，陈韫好像也不怕阳光，但没见他吃过蒜，“您是讨厌大蒜吗？” 陈韫：“……” 翻涌的戾气因为这个诡异的问题而散了大半，啼笑皆非。 他坐到了沙发，示意郁之嫣坐在他旁边，语调低缓的讲述了一件往事。 关于陈韫父亲的。 这件事在圈里不是秘密，连郁之嫣都听说过。 无非就是舔狗的究极进化，喜欢一个女人喜欢的愿意整容成为那个女人爱人的模样。 至于陈韫的讲述的则更加现实。 拿爱人的前程，朋友，亲人去威胁一个无助的女人，迫使她只能跟在他身边，豢养起来，毫无自由可言。 而外人却又用“爱”来形容他们，套上爱情的枷锁，仿佛都变得神圣而伟大起来，实际上也不过是囚笼。 陈韫语调冰冷，毫无情感，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对父母的印象并不深刻。” “但精神病是会遗传的。” “有时候会克制不住。” 他以前并不相信，也并不觉得自己和那个疯癫的男人有多相似。 但维持了二十多年的温和禁欲假象，遇见了郁之嫣，顷刻破碎。 故事讲完了。 陈韫：“叔叔去洗澡。” 郁之嫣勾住陈韫的尾指，但并没有抓住，只是手指摩挲了下，瞬间分别。 陈韫指尖微蜷，听到少女娇软的嗓音： “您不用克制。” 她完全不在意这个病，甚至以一种毫无底线的包容说出口，连提要求都少了几分强硬。 “我可以接受您的一切……” “但您不能随便对我生气，那样我会很难受。” 陈韫喉结滚动，应了声好，有很多想说的，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郁之嫣揽进怀中。 洗澡最后是没有洗的。 陈韫要松开郁之嫣的时候，反而是她主动抓着他的衬衫没有松手，头埋在他怀中。 胡思乱想着，想陈韫明明因为病而饱受折磨，却仍然选择克制。 如果不是克制，那她会像陈韫的母亲那样被折断翅膀永远被豢养起来吗？ 可明明地位的差异，以及当初那种对她来说完全的劣势，陈韫却丝毫没有任何放肆的行为。 郁之嫣闷声问：“您可以叫我夭夭吗？” 这个称呼蕴含了曾经宠爱过她的那些人的情意与珍重，是她藏在心底深处最不能触碰的柔软。 现在，把陈韫也加了进去。 也许她以前就想要把陈韫加进去，但她总不自觉地封闭自己，鲜少要求陈韫如何，所以也从来没意识到，陈韫重要到可以与司瑾媲美。 陈韫抱着她坐在沙发，嗓音性感：“夭夭。” 郁之嫣没抬头，依旧埋在他怀中，白皙的耳尖泛了层诱人粉色。 时光仿佛静止，记录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 陈韫垂眼看着安安静静窝在他怀中的少女，像是胆小的幼崽抓住她自以为安全却不知道暗藏危险的支撑物，小心翼翼向外探出头，试图融入到光怪陆离的红尘世界。 他想起最初见到郁之嫣的时候。 漂亮的眼睛里毫无色彩，看上去是漫不经心，可藏在眼底的全是麻木，像是丧失了任何活下去的兴趣。 她在黑夜中独自前行。 没有终点，漫无目的，见到路边绚丽的色彩也不会停留。 在纷纷扰扰的街道，像个局外人一样。 陈韫见郁之嫣的第一眼就犯了病，偷偷跟在她身边，观察她，调查她，甚至想像那个疯癫一样的男人，豢养她。 还没等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去认识她，她就主动送上门，说愿意留在他身边。 可那个时候，她眼中依旧没有任何光彩，只有妥协和无可奈何。 郁家破产清算的那天。 下着雨，淅淅沥沥像是要冲刷干净过往所有的污浊。 陈韫在顶楼的露台找到郁之嫣。 她坐在亭子里，听着哗啦啦的雨声，没有因为郁家破产而有任何开心，更不是因为挪走了想要报复的对象的释怀。 而且迷茫。 这段时间郁家的负面新闻一点接一点，她早就不再去在意郁家如何，只是对自己的产生了迷茫。 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之后的意义在哪里。 郁之嫣看到他打了个招呼。 “谢谢陈先生。” 陈韫笑着问：“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来了，叔叔带你去提前熟悉一下校园？” 郁之嫣眨了下眼，轻轻说：“好。” 雨幕中的北城大学更有种欲说还休的韵味，厚重的文化底蕴与历史感，仿佛穿梭了百年时光，感悟到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薪火相传。 陈韫问：“想拍个照吗？” 郁之嫣摇摇头：“我不喜欢……” 像是怕他不开心，又说，“那就拍一个吧，在哪里拍？” 陈韫转身，面对面与她对视。 伞撑在她身上，男人的西装背后湿了一大片，像是毫无所觉般，温柔说：“如果不喜欢可以直接拒绝，叔叔不会生气。” 郁之嫣怔怔出神，过了好几秒才问他：“您为什么留下我？” 陈韫抬起手指，想要替她擦去迸溅到面上的水珠，但见她面色微僵，眼中闪过了然，动作硬生生折了个弯儿，落在她额头，“为了送你一个礼物。” 郁之嫣摸了下额头，“什么礼物？” 陈韫：“你以后会知道的。” 怕她误会他留下她只是为了最原始的情-欲宣泄，从那天开始，陈韫就收敛了炽烈的情意，藏在禁欲假象之下，耐心地蚕食着她外层的表壳，教她去爱自己—— 这个礼物。 也许到很久以后郁之嫣才会意识到。 是一个人努力地，用心地将她从悬崖边拉回来，赠她一场美梦，让她永远沉沦。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38051294 灌溉的营养液～ 第27章 郁之嫣下午趴在陈韫的怀里，情绪波动格外强烈，强烈到最后在陈韫怀里睡着了。 没想到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在陈韫怀中，郁之嫣瞬间从陈韫怀里出来，脸色绯红，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一样。 一直到下班离开公司，哪怕同样坐在后座，郁之嫣的目光也都飘向窗外…… 如果没从车窗的倒影中看到陈韫的侧脸就更好了。 郁之嫣按下车窗，微风吹过，燥意消退了些，看到熟悉的路线，有些懵：“陈先生要回陈家吗？” 陈韫低低的嗯了声。 郁之嫣眨眼：“可是您不是在公寓才能保证良好睡眠吗？” 陈韫轻勾了下唇，嗓音醇厚而充满磁性：“叔叔和你在一起就能睡好。” 郁之嫣感觉心脏好像空了一拍，暗自嘀咕，怎么突然说情话，太犯规了。 但面色不显，狐疑问：“真的吗？” 不是说只有在公寓才能睡得好吗？ 陈韫颔首：“嗯。” “下车。” 郁之嫣哦了声，没下车，勾了下衣角，不确定的问：“那，那我今晚还是和您睡一起吗？” 陈韫笑着说：“是。” 笑意浮现在少女的眼中，但很快又戛然而止，盯着陈韫的目光若有所思。 陈韫没给她太长胡思乱想的时间，点了下她额头：“下车，小朋友。” 郁之嫣眨眼。 陈韫面无表情。 半晌。 郁之嫣在他强大的威压下败退，嘟嘟囔囔：“您小心思好多，明明一开始就是想让我陪您睡的。” 陈韫眼皮微跳。 绷着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少女就下车一溜烟跑了进屋，和平常慢慢悠悠的懒散模样完全不同。 男人失笑，跟着下了车。 阿姨早就准备好了晚饭等着他们回来，见郁之嫣脚步欢快，笑容也加深了几分：“郁小姐遇到开心事了？” 郁之嫣忙收敛了下，含糊唔了声：“和陈先生一起的开心事。” 后进来的陈韫勾了下唇角，优雅地落座，“过来，坐叔叔身边。” 郁之嫣和陈韫一起吃饭的次数很多，但都是面对面坐着的，几乎没有坐在一起过。 她不明所以，坐在陈韫身旁，汤是陈韫替她盛的，体贴的就像是要喂她喝一样，搞得郁之嫣动作都拘谨了几分：“陈先生？” 陈韫语气揶揄：“叔叔在学着做一个好家长。” 郁之嫣气闷。 又拿她说过的话来回怼她，想要反驳，见阿姨笑意盈盈的目光，不免露出几分窘迫，默不作声地垂头喝汤。 陈韫笑了声。 嗓音饱含磁性，又极具质感。 郁之嫣摸了摸脸颊，试图擦走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却只感受到了脸颊的热意。 好怪。 吃完晚饭，郁之嫣就要回自己房间，在陈韫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慢吞吞地解释：“等睡觉了，我就去找您。” 陈韫：“那现在呢？” 郁之嫣眨眼：“现在我要有点小女生的私人空间。” 陈韫：“哦？” 郁之嫣理直气壮地直视陈韫。 陈韫失笑：“去玩吧，困了就过来找叔叔。” 郁之嫣如蒙大赦，蹬蹬蹬上了楼，完全没有往常慢慢悠悠的懒散颓废。 看起来，比之前有活力太多了。 - 郁之嫣虽然感觉不好意思，想要磨磨蹭蹭等到九点再去睡觉，但一想到自己要独自在卧室待到九点就哪里也不舒服—— 好像特别渴望九点到来一样。 特此想要，去见陈韫。 这种期待感以前也有，但从来没有这一刻如此强烈。 郁之嫣坐在床上发呆，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那种酸酸甜甜的少女心事，完全没有经历过。 她甚至又想起了和陈韫表白时的大胆与放肆，还直白地说要和陈韫睡一觉。 就，又羞涩，又窘迫，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郁之嫣把脑袋埋进枕头，只想回到过去，好好教育一下那个格外放肆的自己。 怎么能这么大胆呢？ 怎么说说出这种话呢？ 郁之嫣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白嫩的脸颊红的滴血，如晚霞般迤逦，桃花眼湿漉漉的，水光潋滟，风情万种，勾人极了。 她躺在床上。 望着粉白色的天花板，没有之前那种浮萍般的漂泊无依，踩在棉花上的虚幻花路，终于踏实了，一步一步，走到了终点，将那颗耀眼温柔的太阳揽入怀中。 温馨极了。 平复了心情以后，郁之嫣去洗了个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在想今天穿哪件睡衣。 她不喜欢逛街，衣服都是当季的新款按照她的尺码直接送过来的，睡衣的款式也相当多。 慢着慢着。 陈韫会不会早就知道了她衣服的所有款式……？ 毕竟这些都是按照陈韫的指示送过来的。 郁之嫣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这么多呢。 她自己都眼花缭乱，陈韫又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在意这种小事呢？ 在衣帽间打转了好久。 最终挑了件中规中矩的黑色睡裙。 郁之嫣心想，还是长袖的呢。 假装自己一点对一起睡觉这件事，没那么期待。 毕竟衣服都选的这么随意嘛。 郁之嫣：我可太虚伪了。 明明就很期待。 她在遵循本心好好打扮，还是选择这件中规中矩的睡衣之间犹豫。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陈韫：【该睡觉了】 郁之嫣脸色微红，来不及再挑睡衣，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去了陈韫的房间。 他们的房间距离不近。 是正对面的那种。 一出门就能看到对方的房间。 虽然每次看到的都是禁闭的房门，郁之嫣磨磨蹭蹭地到了陈韫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 就像是专门为她留的门。 郁之嫣没进：“陈先生？” 好像是听到了陈韫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 陈韫高大的身影映入她眼中，宽肩窄腰，散发着浑然天成又高不可攀的贵气，唯独眸色温柔至极…… 巧的是，他穿得也是黑色睡衣。 “……” 就挺巧合。 郁之嫣垂下眼，微微抿唇，“那，那我进去啦？” 陈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喉结滚动，侧了个身，让她进来。 少女低头进了房间。 白皙的脖子宛如天鹅颈一般优美，黑色睡衣将她的婀娜身段曲线完美勾勒出来，却又紧紧掩盖，她的皮肤在黑色衬托下更显的莹白，许是因为刚洗完澡的原因，泛着诱人的樱花粉。 纯而欲。 懵懵懂懂的惹人怜惜，又激起人的施-虐-欲-望。 陈韫合上房门，回头就见郁之嫣正弯着腰铺床，眸色渐深，哑着嗓音对她说：“叔叔帮你铺，你去挑本故事书。” 郁之嫣眨眨眼，哦了声。 然后去书架上找了找，最后选了本《小王子》。 司瑾在去世之前，和她读过一点《小王子》的故事。 睡前故事对她就和催眠曲的效果差不多，她想要也不是听故事，只是贪恋有人在旁边陪着她哄她睡觉的感觉。 司瑾读完一页后，合上了书，说：“剩下的明天再读，现在要睡觉了哦。” 郁之嫣一点也不困，眨巴着眼睛，声音还跟稚嫩，“你要和爸爸离婚了吗？” 司瑾和郁昂的谈话都是瞒着郁之嫣的，郁之嫣是偷听到的。 她那个年纪，被保护的很好，还不知道离婚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父母以后会分开住。 司瑾面色微怔，最后还是温柔说：“是，不过我和爸爸离婚，这不影响我们继续宠爱我们的小公主呀。” 郁之嫣抱着布偶，手指扣着娃娃上的扣子，解开又系上，最后软乎乎的问：“那我在哪里呢？” 司瑾认真和她解释离婚这件事。 告诉她，离婚是因为她和爸爸没有了感情，没办法生活在一起所以才离婚了，就像她不喜欢某个小朋友，所以也不会和那个小朋友一起玩一样。 然后又问她。 “你以后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好吗？” 郁之嫣毫不犹豫：“好。” 也许是郁昂觉得她是小孩子的缘故，有很多次看她的眼神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那个年纪还分不太清楚有些眼神的含义，但也能凭直觉知道，郁昂并不喜欢她。 司瑾像是松了口气般，笑了起来，蹭了蹭郁之嫣娇嫩的脸蛋：“妈妈看中了一套新房子，到时候你和妈妈一起布置新房子好不好？” 郁之嫣说好，“是什么样的新房子？” 司瑾故作沉吟，刮了她鼻子：“和童话故事里的城堡一样，到时候我们夭夭就是里面的小公主。” 那天晚上司瑾和她一起睡，讲了许多对未来的设想，每个想法都充满着童话般的梦幻色彩，全是积极的，向上的，阳光的。 可惜，司瑾没再回来。 《小王子》也没讲完，童话的世界也没能一起构建出来，只有残酷的，冰冷的现实。 郁之嫣躺在床上。 陈韫腔调优雅，念着英文版的《小王子》，犹如吟游诗人般，感情充沛，饱含情绪。 翻过一页。 正是司瑾当年给她念到的地方。 郁之嫣打断他，桃花眼似是泛起水光，又好像本就含着盈盈秋水：“明天再读，好吗？” 陈韫顿了下，合上书，温声说：“当然可以。” 郁之嫣嗯了声。 朝被窝里缩了缩，几乎要把自己给埋起来。 陈韫拉住她被子，让她把脸露出来，指腹蹭到少女柔软的红唇，指尖像是冒出了簇火苗，炽热滚烫。 郁之嫣开口，嘴巴一张一合，在指腹反复摩挲：“陈先生？” 陈韫收回手，“别蒙头睡觉。” 郁之嫣没想蒙头睡觉，就是突然想到了司瑾，想要掩饰一下情绪。 但解释起来又太过悲情，不想打破这温馨的氛围，“晚安，陈先生。” 陈韫温声说：“晚安。” 虽然两人都道了晚安，但郁之嫣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翻了一次，怕惹陈韫心烦，就保持着一个姿势。 用气音试探：“陈先生？” 陈韫嗓音低沉有磁性：“睡不着？” 他以为会是上次“睡前茶话会”的聊天，但显然，某些时候，他永远猜不到郁之嫣下句话有多语出惊人。 ——“您可以抱着我睡吗？” 黑暗之中，他试图看清楚郁之嫣的面容，却只能隐约看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朦胧而美丽的轮廓。 陈韫嗓音沙哑：“你想清楚了吗？” “嗯。” 郁之嫣想的很清楚，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自私。 在极力的复盘当年的场景，去弥补当时没有听完的故事，找回早已逝去的温柔时光。 直白来讲。 其实是把陈韫当做了司瑾的替身。 郁之嫣觉得这样对陈韫挺不公平的，但又想到他今天故意调侃说“要做个好家长”……这也算是，变相帮助陈韫实现承诺嘛。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终于听到了陈韫说了声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陈韫的嗓音今天格外沙哑，格外的有磁性。 郁之嫣没深想，只顾着从自己的被窝里爬出去，又慢吞吞的爬进陈韫的被窝，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感受着男人身体的温度。 还在陈韫的胸口蹭了下。 “陈先生……” 陈韫搂着郁之嫣，结实的手臂搭在她的腰间，努力克制着内心翻滚的念头，“嗯？” 郁之嫣决定坦白些，呢喃低语，如果不听话语到底是什么，软乎的腔调添了许多的旖旎氛围。 可惜—— “我想我妈了。” “……” “陈先生？” “睡觉。” “哦。” 过了会儿。 “陈先生，您需要我拍着您的后背哄您睡觉吗？我妈妈已经就这样哄我睡觉的。” “不用。” “那您可以拍我的后背，哄我睡觉吗？” “……” 后背传来了轻柔温柔的抚摸，郁之嫣窝在陈韫怀中，只觉得格外安心。 … 翌日清晨。 陈韫比郁之嫣早一步醒来，怀中依旧是软玉温香，掌心的肌肤温软滑腻…… 掌心的肌肤？ 郁之嫣稍微有意识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睡裙在被扯着，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向下拉。 她迷迷糊糊的，但也没有想太多，甚至还配合的抬了下身子，让那双手把睡裙拉到腿弯。 ……然后才觉得不对。 穿睡裙睡觉，确实会出现裙子莫名其妙就掀起来的情况，可刚刚，是陈韫帮她拉裙子？ 郁之嫣忽然睁开眼，见陈韫仍然闭着眼睛，睡得正熟的模样。 错觉吗？ 她戳了下陈韫的脸，见陈韫微微蹙眉，像是要醒过来，睡眼惺忪，半点没有装睡的清醒。 哦，那刚刚确实是错觉了。 郁之嫣心想，原来我和别人一起睡的时候睡相这么好。 “早上好，陈先生。” 陈韫慵懒回：“夭夭。” 郁之嫣耳根发麻，眼神飘了一瞬，“您今天有什么事吗？” 陈韫搂着她调整了下姿势，下巴抵在她发心，“中午有个应酬。” 郁之嫣想到司瑾，说公司有个会，结果就再也没回来，她瞬间戒备起来：“我要和您一起。” 陈韫略显诧异看她。 平常不是都不爱这种聚会的吗？ “叔叔去应酬，你去做什么？” 郁之嫣仰头认真回：“我去陪您，做您的女伴。” 陈韫笑了声：“粘人精。” “……” 郁之嫣红着脸要反驳。 想到自己宁愿去公司玩连连看消消乐也要和陈韫在一起，现在又要跟着她去应酬，就没法反驳。 她抿抿唇：“那，那我这样，陈先生会觉得烦吗？” 陈韫温柔说：“不会。” “我求之不得。” 唔好会说情话。 她以前觉得陈韫长了张嘴就是摆设，什么都要她猜，现在才意识到，陈韫居然长了张会说话的嘴。 … 应酬的地方很清幽，装修古朴且别致，犹如步入了园林之中，尽显闲情逸致，有种大隐于市的宁静。 郁之嫣踩着高跟鞋，跟在陈韫身边，“我用不用挽着您？” 陈韫语气玩味：“哦？” 郁之嫣：“就，显得我们是一对？” 不然好像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半路遇到走到了一起。 话音刚落。 手指感受到了冰凉的温度，她低头，看到陈韫的指尖插-入她的手指，最终十指相扣。 陈韫嗓音低沉：“一对儿？” 郁之嫣脑子都慢了半拍才接上话：“您这是王炸。” “……” 等进了包厢，郁之嫣先闻到了烟味，面色如常的跟着陈韫入了座。 抽烟的那人看到郁之嫣立马把烟掐了，想到之前热搜上的小娇妻，立马挂起了笑容，“陈董来了，嫂子好。” 郁之嫣：“？？” 牵个手就是嫂子了？ 陈韫倒是心情不错，让那人啧啧称奇，竟然能亲眼看到陈韫沉溺情-爱的罕见模样。 说是应酬，其实也没怎么谈生意，大多是想要联络一下感情的，如今则更像是，陈韫来撒狗粮的。 连鱼刺都帮忙挑出来。 全程眼神都没离开过这位郁小姐，温柔的都滴出水了。 饱了。 这顿饭太撑了。 郁之嫣放下筷子的时候，正好有个人来给陈韫敬酒。 少女目光注视着陈韫。 心想： 他怎么能这么耀眼呢？ 不管在哪个场合，哪种情况，他都是这么矜贵而优雅。 陈韫放下酒杯，回头就看到郁之嫣捧着酒杯小口抿着，眼皮一跳，提醒她：“度数有点高，少喝点。” 郁之嫣的桃花眼雾气朦胧：“嗯？” 陈韫微微蹙眉。 在场的几位都是人精，见状连忙找借口结束这场聚会，嘴里说着改天有空再聚。 这里除了吃饭，也有休息的地方，房间还有个温泉。 陈韫弯下腰问她：“要不要叔叔背着你？” “不要。”郁之嫣没感觉醉，意识格外清醒，“我可以自己走的。” 走了两步，她又牵起陈韫的手。 调整到十指相扣。 然后再缓慢地尽量走着直线，目光跟随着男人。 陈韫心口软成一团，只觉得她哪里都可爱。 “这里是有温泉吗？”郁之嫣问。 陈韫：“想泡吗？” 郁之嫣：“嗯。” “陈先生陪我一起？” 她说完又补充，“我就喝了一杯酒，没有醉的。” 乖顺极了。 让他在趁人之危的边缘徘徊。 陈韫握紧她的手，克制道：“今天你先自己泡，明天叔叔再陪你。” 郁之嫣不开心地瞪他。 往后的路，只是抿着唇什么都不和他说了。 陈韫凑到她面前，揶揄道：“喝醉酒以后这么霸道，晚一天也不可以吗，嗯？” 郁之嫣不满：“我没醉。” 陈韫笑了声，牵着她进了房间，“叔叔给你拿衣服。” 郁之嫣哦了声，乖乖坐在床上，看着陈韫取衣服，忽然说：“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陈韫走到她身边：“什么梦？” “梦到您背着我。”郁之嫣认真回忆梦境，“说要把我的名字加到您的户口本上。” 陈韫动作微顿。 灯光映入漆黑眸中，蕴含着细碎光影，如同银河倾泻而下，组成璀璨星空。 “不是梦。”男人喉结滚动，放轻嗓音，怕惊扰了她般，“你愿意吗，夭夭？” 第28章 结局 郁之嫣是真的没醉。 只是微醺，听到这句话几乎彻底惊醒。 脑海里的弦搭的很对。 非常明白陈韫是什么意思。 但还小心问了句：“是做女儿吗？”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要做陈韫的女儿…… 陈韫明显沉默了两秒，随即无奈笑了：“等你酒醒了，我们再好好谈。” 好好谈，这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郁之嫣心说，现在就可以好好谈。 她正要说同意。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陈韫站起身，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托盘，“过来喝醒酒汤。” 郁之嫣乖巧过去。 给陈韫也盛了碗：“您也喝酒了。” 陈韫顺从地接了过来。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喝了碗醒酒汤，郁之嫣想要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得作罢。 泡了个温泉，睡了个午觉。 醒过来时，没有醉酒后的头疼，反而对之前发生的事记忆犹新。 所以是真的，陈韫在和她求婚？ 居然……这么草率？ 她在房间没找到陈韫，推开门。 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茜。 辰影只是不再和梁茜合作，并没有封杀梁茜之后的活动，再加上梁茜背后也是有人捧着，所以现在生活很滋润。 最起码，如今面色红润的模样，比当初看起来画着精致妆容，但内里疲惫不堪的模样好太多。 郁之嫣微微颔首，继续去找陈韫。 梁茜反而跟在她旁边，心情颇有些复杂，她沉默了会儿问：“你和陈韫一起？” 郁之嫣不明所以：“……是。” 梁茜面色一言难尽，就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郁之嫣猜测她经历上次的那件事不应该再犯糊涂，所以还是停下脚步，“怎么了？” 梁茜：“还记得我之前说，那个秘密吗？” 用作交换的筹码。 按照陈韫出手狠辣的姿态，就算她背后有人捧着，现在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说白了还是陈韫放了她一马。 梁茜没有郁之嫣的联系方式，也不会再莽撞地撞上去找她，如今遇到了想起来了，就想把事情说了。 郁之嫣：“我知道的。” 陈韫都已经和她坦白了，她当然知道“病”的事情，完全没必要听别人说。 梁茜点头，看着她的目光很佩服：“祝你幸福。” 能和一个有病的人在一起，是需要很大的勇气，那种会在未来某一刻犯病的不确定性，足够令人恐惧。 更何况，当年陈韫父母的爱情，格外的轰轰烈烈，男方不惜一切的得到女方，这种偏执的感情并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梁茜哪里知道。 陈韫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病情，把一切都按照郁之嫣的喜好准备好，造出一条花路，只等着郁之嫣主动踏出那一步。 梁茜说完对她笑了笑：“我先回去了，之前的事情，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之前在车里的道歉是迫于现实无奈的道歉，如今却是看淡了，真正放下的道歉。 梁茜刚离开，郁之嫣就看到了陈韫。 他换了件深蓝色的西服，宽肩窄腰，每走一步都在散发着浓郁的雄性荷尔蒙，不可抗拒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人叫嚣着想要臣服。 郁之嫣只想抱他一下。 但这样显得不怎么矜持，于是她站在原地问：“陈先生，您去哪里了？” 陈韫：“帮你拿书。” 郁之嫣：“？” “什么书？” 陈韫：“宏观经济学。” 少女如遭雷劈，万万没想到陈韫刚刚求了婚，本该浪漫的场景竟然又要进入学习频道？ 她抿着唇不说话。 直到陈韫笑着催促她：“还不去换衣服吗，等会上课就吃饭了。” 郁之嫣嘟囔：“今天周六……” 不对，之前有次老师有事调课了，就调到了这周六。 她都忘记这回事了，没想到陈韫还记得。 郁之嫣心情复杂的去换衣服，等坐到车上看着熟悉的书本，沉默了会儿：“陈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陈韫：“没有。” 郁之嫣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了句：“那您待在公寓，等我回去？” 她心说，我好像也有点病，居然妄图限制陈先生的自由。 陈韫停好车，笑着说：“叔叔考虑下。” 郁之嫣：“您不能考虑太久，您要答应我。” 陈韫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强硬，颇有些稀奇：“为什么？” 郁之嫣咬唇，绞尽脑汁找出了一个理由：“因为我想下课以后，就看到您。” 陈韫若有所思：“叔叔知道了。” 郁之嫣总觉得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但又找不出其他的意思，只好再次确认：“我下课后要见到您。” 陈韫抬手按到了她额头，微凉的体温覆盖在她的肌肤，郁之嫣抬眸去看额头的手掌，有些呆愣：“？” ` 陈韫揶揄：“怎么酒醒了还这么霸道？” 郁之嫣窘迫，嘟囔道；“我才没有。” 陈韫轻轻弹了下她额头，笑着说：“叔叔听你的，快去上课。” 郁之嫣哦了声，动作迅速地下了车，之后才回复往常慢吞吞地懒散模样，向教学楼走去。 这堂课上的颇有些煎熬，也许是因为她想要将司瑾当年没有读完的故事，没有造出的童话城堡给完美还原出来，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她想要尽快见到陈韫。 总之，这堂课的时间特别长。 每一秒都好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一听到老师说下课。 郁之嫣和室友们打了个招呼就迅速出了教室门，等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又欲盖弥彰般慢吞吞的慢下了速度。 结果非常巧合的，在校门口碰到了郁念念和李昭。 郁念念就像是住在了北城大学，进校门的次数比郁之嫣还要多。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 气氛有几分尴尬。 郁念念张了张嘴巴正要秀恩爱，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拉着李昭：“我想起来我东西忘在图书馆了，我回去拿一下。” 李昭：“什么东西？” 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郁念念的神色特别迫切：“是水杯。” 李昭皱眉：“水杯？” “水杯在我包里，走吧，我们去吃饭吧，你不是想吃上次吃的串串吗？” 郁念念心说，谁他妈想吃串串。 她跟着她前男友的时候，哪里吃过这么接地气的东西，吃的都是高档餐厅。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除了水杯，还有其他的东西，我先回去拿？” 他们都已经出了校门，想回去只能用李昭的学生卡重新刷卡进门，郁念念伸手就要去拿李昭的学生卡—— “郁念念！” 郁念念听到熟悉的呵斥声，脸都白了。 郁之嫣也愣了下。 很熟悉，熟悉的简直刻在灵魂里。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 是郁昂。 两年没见，他变得邋遢了许多，不再是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腕子要带块名表装点门面，他的腰有些佝偻，身材也发福了，哪里有以前的精致。 脚步很虚，脸上还有几块淤青，被人打过了，看起来很吓人。 他这个模样，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 郁之嫣以为自己多少会有点厌恶，但没想到心情竟然很平静。 就像在两年前，听到郁家破产的时候那么平静。 她心想，这是好事啊。 不再分任何注意力给郁昂—— “别碰我！” 声音尖锐的都破音了。 郁之嫣一惊，扭头就见到郁昂拽着郁念念，郁念念挣扎着要跑。 李昭在旁边呵斥：“你是谁？快放开她！再动手我就报警了？” 郁昂冷哼：“老子是她爹，你是谁？” 他拽着郁念念：“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家也不回？孙少那边也不去道歉？你是翅膀硬了想上天？” 孙少是郁念念的富二代前男友。 郁念念发着抖，泪吧嗒吧嗒的掉，虽然是周六，进出校园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已经有不少人路过再有意无意的看她。 她这个年纪，是最要面子的。 郁念念哭着喊到：“你不就是想让我给你钱吗，我没钱了……” 她猛然看到郁之嫣，“你去找郁之嫣啊，她现在跟着陈韫，她有钱，她有好多钱，随便从指头缝露出来一点都够你过上好日子了！” 郁之嫣：“……” 司家确实留给她足够挥霍好几辈子的钱，但她为什么要帮郁昂这种垃圾？ 但郁昂转过身，看郁之嫣的眼神就像饿狗看到了肉，但也就那么一瞬间，很快就变得惊慌起来。 就和高考那天，最后见到郁昂时，郁昂趾高气昂的过来，忽然见到林特助吓得惊慌失措的一样。 可这会儿没有林特助。 郁之嫣顺着郁昂的视线，看到了陈韫。 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郁昂嘴脸变化的很快，简直是无缝衔接，谄媚极了：“陈先生好！” 说完没等到陈韫回话，转身又去骂郁念念：“你胡说八道什么？” 郁念念哭着喊：“我哪里说错了？她也是你女儿，也得赡养你！你去问她要钱啊！去啊！” 郁昂想到陈韫就在旁边，后背发毛，声音喊的很大，就像是故意在给谁解释一样：“她为什么赡养我？” “从小到大，你一年几百万的零花钱，住在家里最好的卧室，每天车接车送，郁之嫣没零花住阁楼，上学是自己走路去的，你好意思说这种话？” 郁之嫣撩起眼皮看了眼郁昂。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偏心，连遮羞布都没有一片。 郁昂冷笑着问：“怎么？老子现在没钱了，你们娘俩就准备卷了东西离开？” “当年老子有钱的时候，每天像个丫鬟一样来讨好老子，脸都不要了扒着我，要不是你妈当小三勾引我，司瑾会和我提离婚吗，要不是离婚，我哪里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郁念念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了下来，看到李昭不可置信的目光，捂着脸只想要逃离这个尴尬的场地。 郁昂故意说了一通，把错都推到郁念念母亲身上，扭头准备去和郁之嫣说说好话—— 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又是个女孩子，说不定会心软一些。 他最近可过得太苦了。 前几天又欠了赌债，要不然也不会直接来这里堵郁念念，不过这会儿好了，没了郁念念，还有郁之嫣。 可是一扭头。 哪里还有郁之嫣的身影。 … 郁之嫣听到“住阁楼，走路上学”就拉着陈韫离开了，像郁昂这种人，多听他说话都是一种折磨。 就是没想到陈韫会出现在学校门口。 “您是卡着我下课的时间，特意来接我的吗？” “不是。”陈韫车开的很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透着成熟稳重，“叔叔一直在等你出来。” 郁之嫣微怔。 是因为她说想要下了课就看到他吗？ 刚刚的猜测又浮现在脑海。 她抿抿唇问：“高考那天，您也是陪着我的，是吗？” 那时候郁昂看到她，猛地呵斥一声，看到林特助才收敛……其实不是看到林特助，而是看到了陈韫？ 她看到陈韫笑了下，眸色温柔：“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他这种态度，就是一种肯定。 如果不是陈韫就会直说了，而不是这样左顾言它。 郁之嫣执着：“是吗？” 陈韫无奈：“你这孩子，都不知道给叔叔留点面子，嗯？” 郁之嫣依旧在看他。 “那您为什么不和我坐同一辆车？” 都陪着参加高考了。 还要分两辆车坐？ 陈韫：“叔叔怕影响你发挥。” 那个时候，尽管眼中一片麻木与妥协，但郁之嫣见到他，还是会不经意流露出害怕。 所以就坐在另一辆车，看着郁之嫣进考场，坐在车里陪考。 郁之嫣脸色微红：“那还不是因为谣言。” 毕竟满身是血呢。 陈韫眼皮微跳，想起了强加在他头上莫须有的罪名，又好气又好笑。 车停了下来。 郁之嫣拉车门发现完全打不开，她看向陈韫：“车还锁着呢。” 陈韫：“嗯。” 他优雅地解开了安全带，凑到郁之嫣面前，把她刚刚解开的安全带又重新系好，动作缓慢，让郁之嫣有种蜘蛛吐丝把她包裹成茧的错觉。 她眼神懵懂：“是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那为什么还要先回一下家？ 陈韫帮她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离开，手掌顺势托起了她脸颊，视线在空气中交缠，男人嗓音醇厚又充满磁性：“叔叔要澄清一下谣言。” 郁之嫣鸦睫轻颤，潋滟的桃花眼倒映出男人俊雅的容颜。 俊美无俦的容貌渐渐放大，她感觉到唇瓣的柔软与微微的凉意，像是在吃一个棉花糖，又软又甜。 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温柔刀。 少女的桃花眼雾气朦胧，红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一开一合：“陈先生？” 陈韫眼眸含着欲念，深邃黑夜迸溅出火花，他哑着嗓音提醒：“换个称呼，夭夭。” 郁之嫣脸色晕染上晚霞的色彩，迤逦而诱人，眼中却含着一丝茫然，不确定地试探：“……叔叔？” 陈韫：“……” “爸……唔。” 话语没试探完就全被堵在口中，一点一点细细品尝，勾着对方在小小天地翩翩起舞，不知疲倦的玩乐，精疲力尽也不远停下这首优雅而激昂的曲调。 郁之嫣下车的时候，唇瓣比胭脂要艳丽，心想陈韫好难哄，必须要她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说错了就要被亲。 情侣之间肉麻的称呼都试了个遍，她还猎了个奇，结果被亲的更狠。 郁之嫣怀疑，陈韫就是想找个理由亲她。 阿姨见了郁之嫣，笑着问：“郁小姐今天涂口红了吗？这个色号真好看。” 郁之嫣：“……” 她含糊应了声：“是吗？” 陈韫跟在她身后，神色餍足，优雅地解开了西装领带，嗓音性感：“颜色有点浅了，叔叔可以帮你涂深一些。” 郁之嫣脸色爆红，“不，不用。” 见到陈韫揶揄的目光，脸色几乎要烧起来，她错开视线，准备上楼。 陈韫食指勾着她的衣领，“去哪里？” 郁之嫣：“我回卧室。” 陈韫笑了笑：“先吃饭。” 郁之嫣慢吞吞的哦了声，向餐厅走去，忽然听到陈韫问： “今晚想睡哪个房间？” 就好像在问，是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 郁之嫣脸上的温度都没下去，强装镇定：“哪里都可以，反正都是您的。” 陈韫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是你的。” 郁之嫣：“？” 陈韫说：“这里也是你家。” 她每次都说“陈家”，带着一个姓氏，像是一片漂泊无依的树叶，如今落叶生根，这里也是她家。 郁之嫣握紧了陈韫的手。 喉咙发烫，有点点想哭。 晚上还是睡在陈韫的房间，郁之嫣还想继续昨晚的童话故事，还想要复盘之前司瑾没讲完的《小王子》，当然不会轻易换一个房间。 她洗完澡以后，陈韫去洗。 刚进浴室没多久郁之嫣就听到陈韫的手机铃声，还是那首《致爱丽丝》。 在听到熟悉的旋律时。 她忽然想到，这个版本不会是她之前弹给陈韫听的吧？ 那这岂不是公开处刑了？ 郁之嫣陷入诡异的沉默，在手机铃声快要消失时，才反应过来去敲浴室门：“陈先生，您手机响了。” “帮叔叔接一下。”男人温声说。 郁之嫣哦了声。 是林特助的电话。 林特助听到郁之嫣的声音愣了一瞬，“郁小姐？” 郁之嫣温吞回：“陈先生在洗澡。” 林特助很有眼色的回：“是工作上的事，并不是特别重要，明天到公司再说就好。” 本来是要今天下午处理的，但陈韫今天下午在学校门口等郁之嫣放学，就拖下来了。 林特助打电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时间，按照陈韫的生活习惯这会儿应该是在工作的。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今晚应该不会再谈任何工作了。 正要挂电话的时候，郁之嫣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问：“之前你给我的那个邮箱，是你的吗？” 林特助沉默了两秒：“是陈先生的。” “但他后来交给我打理了。” 是在他把邮箱交给郁之嫣以后，陈先生才交给他打理的。 这导致他，每次收到郁之嫣的邮件时，都要绞尽脑汁，不着痕迹的透露给陈韫。 陈先生想要郁之嫣主动奔赴他，而非打着别人的幌子。 林特助解释清楚后，顿了下说：“祝您做个好梦。” 郁之嫣：“谢谢。也祝林特助做个好梦。” 把手机放在书桌，见抽屉没关严，郁之嫣就想顺手给关上，可惜中间有什么卡着。 她拉开看。 抽屉里安安静静躺着个精致的丝绒小方盒。 “叔叔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郁之嫣猛地听到声音，吓得一惊，抬眼就见到陈韫边擦头发边走到她身边。 “陈先生？” 陈先生走到郁之嫣身后，手背从她身旁穿过，就好像抱着她一样，拿起了首饰盒，轻轻打开。 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泛着流光溢彩。 郁之嫣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您……” 陈韫侧头，眸色比钻石还要漂亮，温柔至极：“愿意嫁给我吗，夭夭？” 郁之嫣张了张嘴巴，“您什么时候买的钻戒？” 明明今天才说了求婚的事情。 陈韫握住她的手，“两年前。” 见到郁之嫣的第一眼，就要娶她。 郁之嫣伸出手让陈韫帮忙带上戒指，当冰凉的触感圈在手指，忽然生出了中莫名的情绪。 酸酸涩涩。 但甜蜜占据了大半。 郁之嫣倚靠在陈韫胸膛，听到他杂乱无章又剧烈的心跳声，才恍然发现，他居然也会紧张。 她仰头看向陈韫：“您为什么不早点说？” 陈韫止不住笑容，嗓音柔和的不像话：“现在也不晚。” 郁之嫣眨眼，目光落在钻戒。 陈韫凑到她耳边，唇瓣轻蹭少女柔软的耳垂：“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 随时？ 郁之嫣心想，婚礼也准备好了嘛？ 她故意为难般问：“那今晚呢？” 陈韫抱起她：“今晚不行。” 郁之嫣猛然腾空，搂住了陈韫的脖子，桃花眼湿漉漉的，透着惊慌失措，还有更多的羞涩。 “为什么今晚不行？”她问。 “今晚要给你念睡前故事。” 男人嗓音性感。 郁之嫣被轻轻放下了床上，盖好了被子，陈韫睡在她旁边，给她念着剩下的故事。 灯光调皮地落在陈韫身上，将他渡了层光，闪闪亮着。 郁之嫣耳边是优雅的腔调，思绪飘了很远，想到了那年跟着陈韫逛了北城大学，回来后，陈韫问她，有没有想学的东西？ 郁之嫣想了想，说：“钢琴吧。” 陈韫没有问为什么选择这个，只是在第二天给她安排了钢琴老师。 某天。 郁之嫣在琴房练琴，陈韫走了过来。 她问：“陈先生会弹琴吗？” 陈韫笑的儒雅：“叔叔不会，你弹给叔叔听？” “好。” “但谈的不是很好。” 郁之嫣才刚学一个月，学的也是简谱，看上去就跟闹着玩似的。 于是她给陈韫谈了首最近刚学的《致爱丽丝》，有几个地方节奏还错了，但勉强成了个曲。 陈韫就这么亲切且温和的注视着她，听的很是认真。 皎洁月光爬进来，洒落在他身上，调皮的跳落在他漆黑的眼睫，没入那双通透的眼眸，为那双眼睛添了一片金色的，滚烫的，炽热的温柔。 郁之嫣垂下眼，看着黑白琴键：“陈先生明天可以来陪我上钢琴课吗？” 那是她第一次和陈韫提要求，而陈韫的态度，就好像她不管提多过分的要求，都不会拒绝。 “好。”男人说。 … 第二天钢琴课。 陈韫坐在角落，依旧让人不容忽视，他举手投足都是在商场里浸淫出的上位者杀伐果断的气场。 钢琴老师偷偷看了他三十九次。 郁之嫣漫不经心的看着钢琴老师，听老师先是极为真挚而夸张的夸赞了她水平突飞猛进。 然后又挑了一首新的曲目来教她。 全程下来，郁之嫣弹的磕磕绊绊，钢琴老师打断了她很多次纠正她的音调节奏。 “你先起来，听老师给你弹一下。” 郁之嫣站起身，把钢琴让给她。 在专业人士的手中，琴键飞扬流淌出一曲情意绵绵又不失欢快的音曲。 郁之嫣抽空看了眼陈韫。 他正在低头看手机，对这场专注的演奏兴趣似乎不大。 钢琴老师弹完以后，发现了她的跑神，蹙眉训斥：“你在想什么？我刚刚弹得你记住了吗？我们今天就专注学这么一小节，你就错了那么多，你有没有用心学呀——” 别说郁之嫣才学一个星期，就是学一个月，也不可能听她弹一遍十级曲目就能记下来。 “咚咚。” 陈韫屈指轻叩桌面，“今天先结束吧。” 钢琴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了陈韫说：“以后您不用来了。” 钢琴老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陈先生，我做错了什么吗？” 陈韫：“您不符合我对老师的标准，仅此而已。” 这话说的挺重的。 尤其是对一个好像还对陈韫有那么点心思的年轻女人来说。 郁之嫣坐在钢琴凳，心不在焉，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闹剧，也不在乎钢琴老师走没走 陈韫站在钢琴边：“弹得很好听，叔叔很少见练习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弹这么好的。” 郁之嫣的指尖落下，钢琴发出悦耳而短促的音节，她摇摇头：“没关系，陈先生，您不用安慰我，我不在乎这些。” 她是真的不在乎。 “我想弹的也不是钢琴。” 弹得只是童年，是童年的时候，郁念念拥有一间钢琴房，郁昂和郁念念的母亲会微笑的看着郁念念弹琴，在一曲结束后，父亲把郁念念抱起来夸赞，郁念念的母亲在一旁微笑。 这是其乐融融，幸福美满家庭的写照。 “谢谢您，陈先生。” 陈韫盯着郁之嫣。 她垂着头，纤细的脖颈脆弱而美，“我很开心。” 她不知道她将陈韫当成了什么样的角色，是朋友，是亲人，还是爱人？ 她只知道，在邀请陈韫陪她上钢琴课的那一瞬，陈韫就成为她的世界，无可替代的，最重要的那个存在。 他不需要扮演任何角色。 但却已经给了郁之嫣想要的陪伴与温柔。 就像现在。 听陈韫接着当年没有读完的《小王子》，想听的也不是这个故事，而是曾经的遗憾。 而陈韫，是一个愿意弥漫她所有遗憾的人。 郁之嫣现在很清晰知道陈韫在她的世界扮演了什么角色。 朋友。亲人。爱人。 他都是。 郁之嫣微微合上眼睛，好像看到了司瑾为她准备的童话城堡，而打开门，城堡里住着的是陈韫。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觉得梦里梦外都是一片美好，梦里梦外，陈韫都是如此儒雅随和，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到来的公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在她耳畔温柔呢喃： “晚安，夭夭。”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完结啦～ 最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就是想写个甜甜的宠文……这是个甜文，对吧？不管怎么说，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感谢！ 今天发个红包庆祝一下，爱你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