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娘一手好本领》作者:米恩 内容简介: 穿越到贫寒农家,夏以烟很庆幸老天没有薄待她, 非但让她能发挥前世所学,炮制出高品质药材, 靠着祖传秘方制出疗效一级棒的外伤用药,解除贫穷困境, 还让她捡到一个宝,她好心收留的失忆伤患根本是个大暖男, 如今家中的膳食由他全包了,照顾弟妹的担子落到他身上, 就连采药的重责大任,他轻功一施,通通手到擒来, 这样的好男人她可不会错过,成亲后他们过得蜜里调油, 然而这份平静被打破,她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在追查他的下落, 因此他们决定去寻找他的真实身份,谁知他竟突然下落不明, 不巧的是,她还刚好怀上了宝贝蛋…… 【第一章 穿越到贫穷之家】 这世上应该没有比她还倒霉的人了吧? 看着没有一粒米,早已覆满灰尘的米缸,夏以烟好无奈。 她的本名叫江采烟,在现代是名医药研究所的助教,为了研制新药,特地飞到四大药都之首的安徽亳州搜集药材。 因为少了一味药,听当地人说,山上有户人家有在种植,她瞧着天未黑,便依着那人报的路迳自上了山,谁知半路竟下起滂沱大雨,她一个脚滑,就这么跌下深不见底的山谷。 本以为这一摔,不死也残废,可没想到她竟然穿越了,附在夏以烟这个虽已十五岁,却面黄饥瘦,看着像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上。 不幸的是,夏家没银子没米,生活条件简直是差到不能再差,而夏以湮没爹没娘,却有一双年仅六、七岁的弟妹得照顾。 至于她穿越来的朝代,并不属于平时所熟知的历史。 这块大陆叫“天历大陆”,共分四个国家,分别为——东耀、西楚、南疆、北寒四国。 每个国家都有它们的独特之处,西楚多矿山,是个富到流油的国家,几乎每座山都藏有惊喜,今日发现了座铁矿、明日又挖了座银矿的情形屡见不鲜,这些富饶的产物让西楚的国力与兵力一直处于四国之中的第一。 南疆则是个雨林茂盛、盛产毒物的国家,温暖湿润的气候造就植物快速生长,同时,这些植物为雨林中成千上万的物种提供了食物和庇护所,若是让夏以烟来看,南疆的雨林就是座巨大且天然的药厂。 在现代,有许多药物的原材料都是在雨林中找到的,科学家相信更多疾病的解药将来可以在雨林中找到,然而南疆没有现代的技术,只知这雨林的毒物繁多,虽说能带给他们丰富的产物,却也是致命所在,更别说雨林地区往往有大河流过。 南疆有一条能与亚马逊比拟的泞江河,那河流扞卫着南疆的国土,让人难以攻陷,可一年之中有几个月会暴发洪水,以至于在四国之中,南疆反而是生活最困苦的国家。 而北寒,顾名思义,处于气候严峻的北方,那里有着一片连绵高耸的群山,正是赫赫有名的冽雾山脉。 冽雾山上的皑皑白雪终年不化,传说中,由于北寒的祖先在远古时期不断地侵犯周围的部落,并不服上神的管教,令众神愤怒,于是降下了灾祸。灾祸过后,众神被冰封进连绵数千里的山地,叫后世的子孙永远生活在这一片贫瘠的土地上。 北寒虽因土地贫瘠,粮食不丰,可冽雾山脉里野兽繁多,且比起其余三国都要来得凶猛而巨大,因气候的缘故,身上的皮毛十分漂亮且稀罕,这让北寒的皮草名闻天历大陆。为了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存,北寒人民的身材比其余三国来得高大且强壮。 至于东耀国,则是个四季如春的国家,在天历大陆上有鱼米之乡的美名。虽然东耀没有西楚有钱,也不像南疆有座雨林,更没有北寒的那种山脉,甚至于东耀在天历大陆的版图中是最小的。 然而这个小国家却掌握着整个天历大陆近七成的米粮,可以说是握有整个天历大陆的粮食命脉。人可以不装饰宝石、可以不穿戴皮草,就是病了也不见得要吃药,可万万不能缺的便是粮食。 要知道,东耀光是一个州城,每年就能产粮几百万石,当然,这是在没有天灾的时候。而东耀四季分明,就算遭逢旱灾,往往不过一个月就会降下大雨。 也因此,东耀小归小,却是各国最觊觎的对象。 所幸四国各有所需,且贸易往来频繁,加上皇室流传着百年的联姻传统,倒也相安无事,虽小纷争不断,却没发动什么大型战争。不过近期,邻近东耀的南疆变得野心勃勃,一心想占领东耀国土。 夏以烟正是东耀国的国民,她十分不幸,一穿来就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旱灾,这旱灾至今已有三个多月之久,若非东耀多粮,几乎人人家中都有储粮,灾情早已遍布各地。当然,有余力储粮的,大多是日子好过一些的人家,而夏家很不巧的,并不在其中。 “一粒米也没有,老天爷又不下雨,日子可怎么过呀……”夏以烟支着下颚,发愁的望着空空如也的米缸。 当知道自己穿越时,她内心除了晴天霹雳还是晴天霹雳,怎么也想不透,这样的事为何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试着找回去的方法,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怎么来怎么回去。于是她跑到了山上,想再摔一次,看能不能回到现代。 可当她真的跑到山上,看见那黑黝黝、深不见底又阴风阵阵的山谷时,她顿时觉得,回不回去似乎也不是这么重要嘛…… 因为自己没用,跳不成山谷,她得找其他方法,于是她绞尽脑汁想着那些穿越剧,试图用各种方法穿回去,谁知半点用也没有,反而吓哭了一双弟妹,她只能无奈的消停,不再作死。 既然认了命,她也就放弃了回去的念头,心想,电视剧、小说里的穿越女主角个个厉害,且自带光环,不是有一技之长就是带有空间,那么她呢? 说到一技之长,她也不知道称不称得上,前世她是医药研究所的助教,且家里是开药铺的,所以要辨识药材她还能行,可懂药不代表懂医,想要和电视剧、小说里那些威能全开的女主角一样,靠着医术发光发热、发财致富,那根本就不可能。 至于空间,她从头到脚瞧了一遍又一遍,除了看见一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外,什么也看不出来,像是意念啦、梦里入福地啦,通通和她无关,她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什么都没有。 没有好的家世,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任何的特异功能,确认这一点后,夏以烟除了认命还是只能认命,至少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既然认了命,夏以烟除了要养自己以外,还有一双弟妹要养,她只能想法子渡过眼前的困境。 可是,任凭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姊……阿姊……” 就在她想到险些脑袋冒烟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软软糯糯的叫声,让她下意识的露出一抹笑,朝来人迎了去,“卉儿。” 若说夏以烟来到天历大陆后有什么牵挂,那绝对的她那一双弟妹,夏以松和夏以卉。 夏以松和夏以卉是对双生子,今年七岁。在这医学落后的朝代,怀双生子本就凶险,他们的娘正是因为生下他们时难产,身子骨虚,后来重病缠身离世。 而他们的爹,为了要养活三个娃儿,只得日夜操劳着,一次上山打猎,不小心摔落山谷,人是救回来了,可因伤势太过严重,没几日就去了,那时夏以烟不过才十一岁,一双弟妹也才三岁。 夏以卉一路跑进来,一张消瘦却精致漂亮的小脸红扑扑的,见到长姊,开心的朝她扑去,抱着她的大腿喊着,“阿姊,卉儿找到食物了!” 食物? 这两个字让夏以烟眼睛一亮,直问:“真的?在哪?快带阿姊去瞧瞧!” 虽然烤蕃薯别有一番风味,可天天啃,再美味的东西都如同嚼蜡,更何况他们就快要连蕃薯都啃不上了,再不开辟食物来源,姊弟三人恐怕要去当乞儿了,因此,当夏以烟听见小妹找到食物时,才会这般的开心。 可惜她开心得太早了…… “就在这!”夏以卉小心翼翼的张开满是脏污的小手,手心里有个小布巾,她将布巾摊开,一脸骄傲的献宝,“阿姊,你瞧,这是卉儿找到的哦!” 看着她手上那一团黑不溜丢、还在蠕动的东西,夏以烟粉脸一抽,感觉到一股恶寒从脊梁骨窜起,她倏地跳开一大步,颤着手指着那团东西,问:“这、这是什么玩意?” 夏以卉没发现阿姊难看的脸色,如数家珍的数着,“这是蜂蛹,这是虾巴虫和椿象,还有拉拉蛄和——” 夏以烟还没听完,另一个小小身影也飞奔而来,开心的大喊,“阿姊,松儿找到食物了!” 一听不必吃虫子,夏以烟眼睛一亮,“在哪?” 夏以松高举手中的竹篓,开心的说:“就在这。” “阿姊看看。”她万分期待的接过竹篓,兴奋的打开,只要不让她吃虫,她吃什么都好。 然而当她看清里头发出“嘶嘶”叫声的生物时,她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直接崩裂。 可惜两个小家伙感觉不出阿姊的恐惧,兴冲冲的拿着战利品前去处理,待两人把处理好的食物放在夏以烟面前后,她简直要尖叫出声,宁可饿死也不碰这些玩意儿。 可最后她还是在两个小家伙的泪眼攻势下妥协了,含着泪水扬着笑,吃下这足以令她连作好几晚恶梦的一餐。 月色朦胧,繁星满天,农村的夜晚,除了虫鸣与狗儿偶尔的吠叫外,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夏以烟支着下颚,坐在屋外的空地上,望着像是洒满闪闪发亮的珠宝的星空,神情有些呆愣。 想到明日还得吃夏以卉不知从哪掏来的虫虫大餐,夏以烟顿时觉得人生毫无彩色可言,十分郁闷。 再这样下去不行,之前是因为她身上有伤,没法子赚钱,也没法子觅食,得让松儿和卉儿这两个孩子养着她,现在她好了,自然得担起长姊的责任,不能再让他们吃苦了。 最重要的当然是,她不想再吃虫子了! 可是,她要怎么赚钱呢? 东耀这一场旱灾持续至今,虽然期间有零星降雨,然而这一丁点的雨压根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 早先他们还能刨些野菜,这一个月来,别说是野菜了,就是虫子都快让村民给抓光光,半点不剩。 她思前想后,只想到和原主一样,去山上找找看有没有药材,拿到城里变卖。 然而因为有着原主采药摔下山谷的经验,家里两个小家伙死活不让她再去,只要她稍微提一提,两人就嚎给她看,弄得她不敢多说。 唯一能赚钱的路子被堵死,她一个女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出路能养活她们一家。 “该怎么办呢……”夏以烟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依旧想不出办法,只好无奈的拍了拍身上那满是补丁的裙摆,回屋睡觉去。 夏家的茅草屋很小,总共也才几坪的空间,一共两间房外加一个小灶房,连茅厕都没有,只能用恭桶。 进屋后,夏以烟先绕至弟妹的房间,替他们盖妥被子,抚了抚那可爱的小脸蛋后,才回到自个儿的房间。 她脱去外衣,躺上榻,虽说现下是夏日,可夜晚倒不似白日那般炎热,微凉的风透过破损的窗户吹拂而来,本以为又会难以入眠的她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 四周十分的安静,除了夏以烟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偶尔的虫鸣外,什么声音也没有,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划破了这份静谧。 “这黄毛丫头就是我要等的人?”一道略带嚣张与鄙夷的声音从夏以烟头顶传出。 “如果时辰没错,应该是她没错。”另一道声音笃定的说。 “确定没错?”那嚣张的声音十分的嫌弃,不放弃的再次确认。 被人质疑,另一道声音没回答,而是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一本破旧的古书凭空出现在夏以烟的头顶上。 “后坑村夏氏之女夏以烟,卒于天历丙午年乙未日申时一刻,于酉时三刻重生,重生之时,额间浮现万兽之印,万兽齐吼,乃万兽一族之命定天女……” 话落,白光拂过夏以烟的额头,一抹若有似无的凤印缓缓浮现,那凤身似火,色泽艳丽,由细致的绒毛包覆,一双凤目紧闭着,宛若正在闭目歇息一般,栩栩如生。 看到这一幕,那道嚣张的声音怪叫了起来。 “居然是雏印?不对,还是个发育不良的雏印,它的凤翎呢?怎么没见着?老子等了近万年,等到的居然是这样的货色?墨枭,你算了几千年,就算了这么个破烂玩意?” 墨枭冷然道:“燚衍,别挑剔了,等了近万年,再等下去,你万兽一族就真要消失了。虽说是雏印,却是命定之人,以你的能耐,只要好好栽培,定会成为金凤印。”至于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蜕变成金凤,他可就不知了。 “你让老子教这么个破玩意儿?你怎不自个儿收?”燚衍怒了,屋内的气温骤降。 本是炎炎夏日,突然冰冷冻人,睡梦中的夏以烟柳眉微拧,手臂上浮出一层鸡皮疙瘩,单薄的身子有些瑟瑟发颤。 万兽印一共有四个等级,分别为金印、赤印、青印以及最弱小的雏印,而其中的金龙印及金凤印,只会出现在万兽一族的圣子及圣女身上。龙、凤之印不会同时出现,一个朝代只会有一个圣子或圣女,得此印者,将会是万兽一族的至高者。 在上古时期,想他万兽一族也是叱吒风云的四大天族之一,若非四族经历了一场恶战,几乎覆灭,留下的要么血脉驳杂,要么血统不正,他何必一等就是上万年? 好不容易墨枭算到东耀将会出现一名拥有凤印血脉的圣女,没想到人是找着了,可这丫头拥有的却是最低等的雏印。是雏印也就罢了,毕竟万兽血脉流传至今,早已稀薄到几乎没有,能激发出雏印他就该偷笑了,可偏偏这雏印是个次货,没有凤翎的凤印,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是野鸡!怪不得这丫头重生时,凤印召来的不是万兽齐吼,而是万虫钻洞。 这样的资质,让他怎么教? 他可是万兽一族至高无上的守护兽,纡尊降贵已经很憋屈了,还得教一个次货,若是传出去,他哪还有脸面? 墨枭冷哼,“我要是能收,岂会轮到你。”他俩种族不同,传承也不同,他需要的不是供奉,而是奉献,奉献生机,他如何能收万兽一族的族人?更别提他早知燚衍那死要面子的个性。 他又说:“你放心,没人能知道这件事,四大天族如今也就剩你我二人,我是绝对不会笑话你的。你运气好,在归墟前还能捞到个拥有圣女资质的传人,就算是次货,也比没有好。别忘了,你如今的灵念连化形都没办法,若是再等下去,没有圣女的灵念供养,你迟早会成为一把灰烬。” 他是万物一族的王,与燚衍在上古时期本是死对头,然而在经历过上古大战之后,族人几乎灭绝,就剩他们两人。 他们一开始依旧针锋相对,可斗了几千年,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被时间的洪流给淹没了,毕竟除了彼此,他们再也没遇到其他看得上眼的族人。 燚衍运气好,找了个圣女,细心培养,说不定能恢复上古时期的灵念,达到颠峰状态,至于他…… 想到那个如白雪一般纯真的女子,他心一痛,那双漂亮的紫瞳覆上一抹灰。 听墨枭这么一说,燚衍不吭声了,好半晌,才又嘴硬的说:“再等等吧,瞧她那模样,都快养不活自己了,若她能活下来,并长进一点,本大爷再考虑要不要收了她。” 他是上古存留的守护兽,这朝代不像上古,充满灵念,若没有族人的供奉,他只能等着殒落,可要骄傲的他去教一个愚材,他还是老大不愿意。 墨枭连话都懒得应了,没见过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人看到了,走了。”燚衍不耐的扔下话,咻地一声,便已离去。 墨枭见状,冷然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才跟着离开。 直到小屋再次恢复宁静,被冻得快成冰棒的夏以烟这才蓦地惊醒,慌张的四处张望。 “是谁在骂我?”她搓着泛着鸡皮疙瘩的手臂,看了看一眼就能扫视完的小屋,确定没有异样,这才嘀咕着躺回床榻,“怪了,我明明听见有人在说话呀……怎么这么冷呀……” 早晨,夏以烟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她昨夜作了个梦,梦里一直有人在说话,她还听到有人骂她是发育不全的次货,害得她整晚没睡好。 夏以烟叹了口气,梳洗过后,背起竹篓出门。 她打算趁夏以卉和夏以松未起床前到山上去寻宝,以免再被扒着大腿不让她走,又怕两个小家伙起来后找不着人,于是绕至古大叔家,想请他照看一会儿,没想到开门的却是古大叔的女儿古秀娥。 古秀娥一看到她便是一阵冷嘲热讽,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自然不想与这人一般见识,转身要走,谁知这疯女人拦着她。 她绕过古秀娥,明明没撞到,古秀娥却跌坐在地,她好心要扶古秀娥起来,这疯婆子却拿起石块往她头上砸。 夏以湮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冷不防地被砸了个正着,痛得她倒抽了口气,“嘶——” 她吃痛的抚上额角,发现不仅肿了起来,甚至还微微的渗了些血,内心不禁升起一股怒火。 古秀娥见打中了她,一扫方才的不悦,愉快的拍手叫好,“活该!谁让你破坏我和赵顺的感情,打不死你,就让你破相!” 古秀娥和夏以烟虽说打小一块长大,可随着两人渐渐长大,她看夏以烟愈来愈不顺眼,一方面是因为夏以烟那愈大愈出众的面貌,让她心仪的男子对夏以烟一往情深,导致说亲被拒,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自家爹娘对夏以烟比她这个亲闺女还要疼。 这话让夏以烟怒火更炽,想要狠狠教训她的念头一起,刹那间,仿佛有着什么冲向她的额间,她感到额间一热,那股热流像是要冲出体内似的,炽热难挡。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就要骤起的变化。 “秀娥!” 这一声令夏以烟蓦地回过神,她下意识伸手拂过有些发烫的额间,却什么也没摸着。 “爹!” 古秀娥见自家爹来了,一反方才的骄纵,委屈的指着杵在一旁的夏以烟大声嚷着,“爹,她欺侮我,打我又骂我!爹,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她!” 古益匆匆赶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陈大娘。原来两人争吵时,一旁的邻居陈大娘怕夏以烟吃亏,特地去将古益给找了回来。 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则是生死之交的女儿,古益左看右看,并没有为难,而是问夏以烟,“烟丫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古秀娥瞪大双眼,又气又恼的喊着,“爹,你不信我?” 又是这样!每次她和夏以烟起争执,爹都问也不问就站在夏以烟那边,她真不明白,到底谁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夏以烟听见问话后,原本满腔火气倏时消了大半,目光一柔,轻声说:“没什么事,是秀娥对我有些误会,古大叔,真对不住,让你跑一趟。” 一听见“误会”两个字,古益当下了然。 他知道自家女儿为了那未成的婚事一直记恨着烟丫头,他也清楚这事压根不关烟丫头的事,是赵顺自己一厢情愿,烟丫头对他根本无情,然而秀娥听不进去,执着的认为是烟丫头害她和赵顺的婚事没成,为了这事,他也是烦恼不已。 暗自叹了口气,古益才发现她一直捂着额,“烟丫头,你的头怎么了?” 夏以烟看着仍赖在地上的古秀娥。 古秀娥原本气恼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心虚,旋即恶狠狠的瞪向她,警告她别多话。 见状,夏以烟勾起了笑,缓缓放下手,露出那渗血的额,引来陈大娘一声惊呼。 “这是怎么了?小烟,这……这……”她刚才离开时,两人可是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儿,就一个跌坐在地、一个破了相? 陈大娘再认真一看,发现夏以烟额上伤得颇重,而古秀娥虽跌坐在地,看起来倒是没怎样。 这一猜想,陈大娘倒是不好把话说出口了,只是同情的看着夏以烟。 古益的脸色不太好看,自家女儿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见到那伤口,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问不出口,只能满怀歉意的看着夏以烟。 那愧疚的眼神让夏以烟叹了口气,她软声说:“古大叔,我没事,是我方才不小心磕着了,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她不忍让这真心疼爱她的长辈为难,于是替古秀娥隐下了罪行。 谁知,古秀娥见她当真不敢说实话,以为她是怕了,顿时翘起了下巴,得意洋洋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对她说:“若不是你动手打我,又怎么会去磕到?说到底,就是你自个儿活该。” 这女人!夏以烟心中的火又升了起来,正想开骂,古益已早她一步斥道—— “够了,给我回屋去。” 他怎么会不清楚烟丫头是看在他的脸面,才替秀娥隐下罪行,要知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居然敢下这般狠手,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嫁人? 可惜他就只有秀娥这么个独生女,自小如珠如宝的疼宠着,当他惊觉将女儿给宠坏时,这性子早已养成,想改都来不及,他悔不当初,只能努力拘着点。 “爹!”古秀娥气得跺脚。 “回去!”古益恨铁不成钢的又喊了次。 最后,古秀娥恶狠狠的瞪了夏以烟一眼,才转身回屋。 陈大娘见没事了,也跟着回屋去。 待两人都走了,古益才一脸愧疚的朝夏以烟道:“烟丫头,又让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教女无方,你放心,我等会儿就进城替你请大夫,绝不会让你留疤的。” 女子破相可是大事,夏以烟不仅不闹,还替自家闺女掩饰,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他良心过意不去。 “古大叔,您别破费了。”夏以烟忙挥手,“这点伤,我自个儿去山里摘些药敷着就好,不打紧的。” 她懂药理,很清楚什么药草能祛疤痕,压根就不需要请大夫。 “你又要去山里?”听她又要入山,古益瞪大了眼,脸上写着不赞同,“丫头,你的伤才刚好一些,这一去若是再出意外可怎么办?不行,你要是有困难就跟我说,我不能让你再去冒险。” 古益和夏以烟的父亲夏木是生死之交,有一回他和夏木进山狩猎,遇上了只熊瞎子,那熊瞎子正在追一名过路人,原本不关他们的事,只要小心点避开就没事,可他因为太紧张,不小心朝那熊瞎子射了一箭,惹怒了那熊瞎子,他吓软了脚,若不是夏木引开那熊瞎子,他这条命当场就交代了。 当夏木带着一身伤回到村里时,古益抱着他痛哭,告诉他,自己这条命是他救的,往后他要他做什么,绝不二话,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然而夏木从未要古益做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临终前拜托古益替他好好照顾那三个孩子。 “古大叔,我早就没事了。”对于这些阻挡她进山的人,夏以烟有些头疼,偏偏这些人都是真心关怀她,她只能耐着性子说:“您放心,我不会走得太远,就是去山边看看有什么药草能采,再说,我这伤也得去采些药回来敷。”她指了指被古秀娥敲破的口子。 见到那伤口,古益又是一阵愧疚,直说:“古大叔给你找大夫去,你就别上山了。” 想到上回她摔下山谷的画面,古益眼都红了。 他还记得当时在山谷找到她时,人已经没气了,他辜负了夏木的期望,红着眼把人给带回村里,没想到原本没气的人一回到村里,突然间又有了气息,这变故惊喜大于惊吓,对他来说,只要人活着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上山。 对于他的执着,夏以烟很无奈,“古大叔,你有你的日子要过,总不能老是帮衬我们——” “怎么不行?”古益打断她,“你爹将你们托付给我,我自然得好好照顾你们。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绝不会不管你们。” 那如果你不在了呢?这话她可不能说出口,于是抿了抿唇,接着说:“我知道古大叔是好意,可你的日子也不是挺好过的,你若是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帮衬我们,我会很感激,若不是……你让我如何心安? “再说,我身为长姊,下头有一双弟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们着想。松儿是长子,之后是要娶妻的,卉儿也是,迟早要嫁人,难不成连聘礼和嫁妆都要你帮我们筹备吗?”见古大叔张口欲言,她忙又说:“就算你肯,也得顾虑家人的感受,你说是不?” 古大娘和古大叔一样,一心的对他们好,完全不计较,所以她口中的“家人”指的是谁,她想古大叔肯定能理解。 果然,她最后一句话让古益哑了声,沉默了。 秀娥一直对他送米粮和银子给烟丫头一家而不悦,直嚷着再这么下去,她的嫁妆迟早会被他们一家给拿去,为此对烟丫头的仇恨更深。 他抬眼看着夏以烟那血迹已干涸的伤口,最后只能闷声说:“是我没用……” 夏以烟却是笑了,她知道少个人阻止她了,“古大叔,你帮的够多了,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说着,朝他挥了挥手,往山里走去。 她耽搁太多时间了,再不快点,家里两个小家伙就要起来了。 古益见她走得急,也不再拦,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叫喊—— “小烟!小烟,快、快回去,你家出事了!” 这话让夏以烟脸色一变,连问都不问,便转身朝家里奔去。 古益见状,忙追了上去,“烟丫头,等等我——” 【第二章 上山采药遇伤患】 夏以烟离家不远,加上她跑得也快,不一会儿就看见家门。 家门前,有几名大汉正围着夏以松和夏以卉,对着他们恶狠狠的要胁着。 “小鬼!快说,你姊姊去哪里了?不然我就抓你们两个去抵债!” 夏以松挡在妹妹身前,小脸满是惊惶,却勇敢的不挪一步。 在他身后的夏以卉早已哭花了小脸,紧紧抓着哥哥不放,浑身发抖,不停的哭喊着,“阿姊走了,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们原本睡得正香,被这群讨债的人吵醒,醒来时就没看见夏以烟了。 夏以烟不见,他们比谁都慌,可一听见这些人是要抓她的,他们便咬死她不在,这样就算他们真被抓走了,至少阿姊没事。 “我阿姊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没钱,你们要抓就抓,快点!”夏以松小小年纪,气势不小,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那小身板正微微颤抖。 他知道有人去找阿姊了,可阿姊不能回来,这些坏人在阿姊昏迷时来过一次,知道阿姊受伤,还不了银子,便撂下话,说下次若再还不出银子,就要把阿姊给卖到青楼。 他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偷偷问了二狗子,二狗子说,他娘说青楼都是一群狐媚的女人,专勾男人上门,去做一些不要脸的勾当。 什么叫做不要脸的勾当他也不懂,却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不能让阿姊被抓到,他得趁阿姊没回来前,把这些人赶紧走。 可惜他才打定主意,便听见夏以烟着急的声音—— “松儿!卉儿!” 他还未反应过来,夏以烟已蹲在他们面前,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们。 “对不住,阿姊不该乱跑,让你们两个人在家。你们有没有受伤?怕不怕?”夏以烟紧张的打量着两人,见他们小脸发白,一个倔强中带着害怕,另一个则是满脸的泪痕,心蓦地一痛,将他们紧紧抱入怀中。 三个月的相处,她早已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弟妹看待,方才听见他们为了维护她,不惜让人抓走他们,她感动之余又觉得前景堪忧。 这个家原本就一贫如洗,现在居然还有人来要债?她突然觉得很头疼。 两个小家伙一见到夏以烟,宛若见到了主心骨,一个放松就哭了出来。 “阿姊,你怎么可以回来,你快走!他们说要把你卖到青楼,你快点走——”夏以松哭喊着,不停的推着她。 夏以卉原本紧紧抱着阿姊,听见哥哥的话,也开始推她,跟着哭叫,“阿姊你快走!别回来,快点走!” 把她卖到青楼? 夏以烟脸都黑了,穷就罢了,欠债也不要紧,若是真被卖到青楼,她这辈子还玩啥?甭玩了呗! 这一想,她不顾两个小家伙的推搡,站起身,环视着眼前一群人,冷声说:“我们欠了多少银子?” 为首的汉子长得很是猥琐,一双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夏以烟,总觉得三个月没见,眼前的女孩似乎变得更美了一些。 夏以烟其实生得很美,瓜子脸,大眼睛,丹唇皓齿,明眸善睐,身材虽娇小,却玲珑有致,就是可惜那本是细白无瑕的肌肤因长期劳动及营养不良,有些蜡黄,就连那一头及腰青丝,也显得枯黄无光泽。 可这些都掩不去她是个美人的事实,猥琐汉子早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便对她垂涎不已。 原本的夏以烟美归美,却十分怯弱,那胆小的模样虽然很能勾起男人的怔服欲,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什么,而受伤之后的夏以烟仿佛蜕变了一般,胆小怯弱不见了,虽然一样楚楚可怜,却增添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坚韧且从容不迫,眉目之间隐隐有着之前从未见过的自信,让本就心痒难耐的汉子更加心动。 他粗声说:“一百两。” 一百两?这数字让夏以烟心一沉。 一两银子足够一户庄稼人家过一个月的日子了,一百两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价。 但她没被吓到,而是稳了稳心神,又问:“借据呢?口说无凭,你说一百两就一百两?我怎知你有没有诓我。” 汉子没理她,只说:“借钱难不成不用利息?这债你们都欠多久了?没多收你利息已经不错了。我告诉你,今日要是还不上钱,就抓你去抵债!” 听见这话,夏以烟一脸“果然如此”,不仅没被吓着,还反问他,“本金多少?利息又是多少?还有,这些年来,我们还了多少银两?这些应该都有立字条,我要看借据,否则我一毛钱也不会给。” 明明兜里一毛钱也没有,她偏偏说得理直气壮,毕竟若不想办法拖延,她今日恐怕真的在劫难逃。 汉子一听就知道她是没钱还,非但不生气,反而露出了一抹恶心的笑,“这钱已经宽限你好几年了,前阵子你差点摔死,改天要是真死了却没还钱,我岂不是亏大了?总之一句话,一百两,要是没有,你就等着被卖去青楼。” 他知道雏儿值钱,曾带着青楼的老鸨偷偷来瞧过夏以烟,没想到那老鸨一见到人就开价一百两,这天价可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怎么能放过?就算她今日真能还上钱,他也没打算放人。 见他蛮不讲理,夏以烟握紧拳头,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古益赶到了。 “王丰,夏木明明才借了三十两银子,且前前后后还了近二十两,你这利息是怎么算的?怎么可能还有一百两。”古益一到,就拧起了眉。 别人对夏家的债务不清楚,他却不同,这钱是他陪着夏木去借的,那时夏嫂子难产,需要老参吊命,他们庄稼人家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药材,这才会到钱庄去借钱。 这钱庄之前的总管老秦是个好的,可惜调了任,新上任的就是王丰,谁也没想到这王丰竟是个黑心鬼,三十两银子硬是滚成了一百两。 “怎么不可能?”王丰见古益道出欠款的情况,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的喊,“这钱一欠就欠了快三年,咱们宝顺钱庄虽然厚道,可也没人拖欠这么久,若是你们都有照时间还款也就罢了,偏偏时日到了还不见人影,一再拖延,我和之前那姓秦的可不同,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今日若是还不上,我就是抓人去抵债也是应该的。” 还不上款最好,他正盼着呢!到时卖了一百两,等夏以烟被破了身,他还能上门去乐呵乐呵,光想着他就来劲。 “你、你这没道理!”古益不晓得他那龌龊的想法,仍想据理力争,梗着脖子喊着,“当初我们会到宝顺钱庄去借钱,就是看在宝顺的利息公道,还款时限宽松,那时白纸黑字写得明白,月息一分,期限三年。离三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烟丫头也一直有照时间去还钱,若不是前阵子受了伤去不了,怎么可能会拖欠。且她受伤也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利息怎么样也滚不到一百两,王丰,你分明是敲诈!” 宝顺钱庄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钱庄了,虽比不上东耀那遍布各国的第一钱庄“大燕钱庄”,可在东耀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没想到会这么黑心。 “说我敲诈?那好,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见夏家就剩夏以烟和两个小孩,上前帮腔的古益又是孤身一人,反观自己这边,一共来了四、五个人,要掳个人有何难? 他懒得和他们浪费时间,直接甩了一张借据给古益,“老子今日就是要人,要是识相就乖乖和我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古益接过欠条,看见上头的署名,双眉立马皱起,“这不是夏木的借条,你拿错了。” 拿错?这话让夏以烟松了口气,可还没放下心,就听王丰一阵大笑—— “这借条是夏杰的儿子打的,他跟我说他们家借的钱全算在夏木头上,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晓得夏杰是夏木的弟弟。” 古益一听,眼都红了,“那个畜生!” 夏木一向爱护唯一的弟弟夏杰,即便夏杰为人差劲,他依旧护着,默默的替那白眼狼一家还款。如今夏木都死了,那可恶的一家人却还是一如往常,无耻的将欠下的债务强压在夏以烟一家子身上,那群畜生简直不是人。 夏以烟闻言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才穿来不久,压根不知道夏杰是谁,也没机会问古益自家是否还有亲戚,谁知道会摊上这种破事,她从没想到电视戏里那狗血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方不讲理,她又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也逃不掉,难不成真要被抓去青楼当妓女? 不!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与其被抓去,倒不如先发制人,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她猛地从竹篓里拿出镰刀,指着王丰,咬牙说:“我不会跟你走,明明还有一个月才到还款的期限,且除了我们欠下的钱,其他的我一分都不会给,你若硬要抓人,那我拼着一死也不会如你的愿!” 王丰在逼良为娼这一块可是小有心得,怎么可能会被夏以烟给吓着,回过神后便从怀中拿了张纸,抖了开,大喊着,“把人给我拿下,带她过来盖手印。” 只要她在纸上盖上手印,这卖身契便会生效,到时就算他们告上官府也无用。 众人听命行事,上前抓人。 古益一见,大惊失色,忙冲上前阻止,“你们眼里可还有王法?” “滚开!”王丰手中棍子一挥,那力道之大,直接将古益给打昏。 “古大叔!”见古益为了护她被打,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夏以烟俏脸煞白,便要冲去察看。 谁知王丰见了,竟趁她不备,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镰刀,大笑出声,“把人抓了!” 没了武器,夏以烟不一会儿就被抓住,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他们的禁锢。 夏以松和夏以卉怎么可能坐视阿姊被抓,抡起小拳头冲了上去,对众人又踢又打。 “放开我阿姊,快放开她——” “你们是坏人,不要抓我阿姊,快放手!”夏以卉力气不够,于是嘴一张,朝王丰用力一咬。 王丰叫了一声,手一挥,将夏以卉小小的身子给甩了出去。 “卉儿!”夏以松见妹妹被甩了出去,一双眼气得红了,冲向王丰,奋力的猛打。 “臭小鬼,找死。”王丰怒了,木棍便要朝夏以松身上挥下。 “卉儿、松儿——”这变故让夏以烟眼泪倏地落下,双眼充满了恨,在棍子落下之际,她感觉到身上突然涌出一股力气,眨眼间便挣开了禁锢,冲过去紧紧将夏以松给护在身下,棍子就这么结实的砸在夏以烟背上。 “唔——”那一棍十分用力,几乎能打散她全身骨头,夏以烟忍不住闷哼一声,想着这棍子若是打在松儿身上,岂不是要他的命?又想到被打倒在地的古大叔以及被甩开的卉儿,两人也不知伤得如何…… 这一想,心头的恨意越发浓厚,仿佛要爆发似的,那股压也压不住的怒火及恨意成了一股热流,窜至额间,光滑的额在刹那间浮出一抹红艳似血的凤凰印记,接着,众人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 “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停了下来,仔细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不一会便发现来自何处,这一看,全都吓白了脸。 “王、王王王总管,你、你你你快、快看……”麻子脸汉子被眼前的情况给骇到了,连话都说不清。 “看什么?”王丰正要抓起夏以烟,有些不耐的回过头,谁知这一看,也傻眼了,“那、那是什么?” 众人眼前一阵滚滚黄烟,地面隐隐震动,伴着一阵吱吱喳喳的叫声,快速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那……那是、是……”待黄沙接近,众人这才确定自己眼没花,白着脸大喊,“老鼠!好多、好多的老鼠——” 眼前少说有近千只老鼠,有大有小,诸如田地里常见的火田鼷鼠,或是石鼠、褐鼠……正成群结队的朝他们奔来。 等众人意识到要逃时,那群老鼠已像嗅到甜美的猎物一般,纷纷跳到他们的身上,朝他们又啃又咬。 “啊——救命、救命呀!” “不要咬我!快、快点逃——” 众人一阵慌乱,又是挥又是打,然而甩了一只,又跳上一只,那些老鼠像无穷无尽似的,发狠的啃咬着,怎么也甩不掉,最后王丰一行人只能落荒而逃。 看见这情况夏以烟也吓傻了,她很怕老鼠,可不知道为何,潜意识告诉她,这群老鼠似乎是来帮她的,不仅没有伤害她,就连对躺在一旁的古大叔及卉儿,都像有意识似的避了开来,只朝王丰一行人奔去。 她想不透,也没有力气去想,背上被打了一棍,加上脑袋瓜不知怎地突然嗡嗡作响,刺痛不已,像是有把刀不停的往她脑袋里钻,痛得她无法承受,在看见王丰他们飞也似的跑了之后,她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歪,软倒在地。 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发现耳边隐隐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 “居然招来这种低下的生物,次货就是次货,真是没用!” “再低下的生物也有用处,她至少成功自救,况且你瞧,她的凤印经过刚刚的激发,似乎有提升的迹象,颜色深了不少,照这情况看来,假以时日定能蜕变成金凤,你就有耐心点,别着急。” “谁急了?我对这个次货压根不抱一点期望……” 次货……到底是谁一直说她是次货? 这熟悉的声音让夏以烟气得牙痒痒的,她想看清究竟是谁一再的毁谤她,偏偏睁不开眼,最后晕死过去。 待夏以烟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阿姊!阿姊你终于醒了……呜呜……”见她终于醒过来,夏以松和夏以卉抱着她一阵嚎哭,哭得她既心疼也心酸。 那日古益和夏以卉昏过去,好在没什么大碍,很快就醒来,发现昏迷的夏以烟,忙将人抬进屋。至于夏以松因为一直被夏以烟护在怀中,没什么事,只是受到了惊吓。 周遭的邻居早在王丰闹事时就躲的躲、跑的跑,不敢多事,于是夏以烟成了见证那突如其来的“鼠患”的唯一一人。 那些老鼠来得太突然,走得太诡异,所以夏以湮没打算跟人提起,当古益追问王丰怎么突然离开时,她只能随口用了个理由给搪塞过去。 虽然王丰被吓跑了,却不代表他不会再回来,这次的事让夏以烟有了危机意识,明白这不是人人平等且事事讲理的现代,而是个强权时代。 在这个朝代,你有钱有权才能讲理、才不会任人欺凌,而像她这样无权无势的孤女,想同人讲道理压根就是天方夜谭,更甚者,只要有人像王丰一样,动点歪心思,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想到那日险些被卖入青楼的无助感,夏以烟粉拳紧握,低下头,向一双弟妹说:“松儿、卉儿,阿姊得去山里采药。” 这话让两人止住了泪,开口便要阻止,夏以烟却早一步说:“咱们没钱,再不想办法赚钱,那群坏人还会再来的,难道你们真想看阿姊被人抓走?且你们还在长身体,不能总是吃虫子果腹,唯一能赚钱的法子,便是去山里采药草来卖。” 她话说的很明白,两个小家伙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左右为难,让他们小脸垮下,一脸茫然。 夏以烟知道他们的担忧,爱怜的摸了摸他们的头,“别担心,阿姊会小心的,你们记得,阿姊不在的时候,你们别待在家里,免得那群坏人又跑来,知道吗?” “我们知道了。”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的应声,接着又担忧的说:“阿姊你千万要小心,早点回来哦!” “好,你们也是,要小心,别往危险的地方跑……” 姊弟三人叨叨絮絮的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夏以烟才动身,前往后坑村山头那一片与南疆国相邻的山林。 说来也奇妙,南疆国的森林多为热带雨林,偏偏这座与东耀国相临的“东玥山”却是座落叶林与热带雨林并存的山林。 落叶林带最大的特点就是四季分明,气温变化十分明显,在秋冬之时,由于日照渐短,气温降低,大部分树木的叶子变红或变黄,而大量的脱落到地面上,所以称为落叶林。 而热带雨林的特点则是气候稳定,一年之中温度变化少,雨量丰富,并无干雨季之分,植物种类繁多,而且长得繁茂,森林的层次相当复杂。 这两种不同的气候类型居然存在于同一座山,在得知这奇景时,夏以烟可是啧啧称奇了好一阵子。 在前往东玥山之前,夏以烟已做好功课,这座山是东耀和南疆的共有财产,山中有壁垒分明的分隔线,区分着两国的国土,只要不越线,两国便相安无事。这几百年来,东耀的国民安分守己,从不逾矩,倒是南疆国野心勃勃,时不时想越过东玥山侵略东耀,也因此两国交界之处一向是军事重地。 虽然夏以烟对临近南疆那头的雨林十分感兴趣,却也不敢冒险前往,只在山脚下寻些常见的药草。 “三七、紫珠草、蒲黄……这山头的止血药草还真不少。”看着眼前的药草,夏以烟开心的弯起了唇。 东玥山还真是座宝山,光是山脚下就有取之不尽的药草,不知再往里走,会不会有更珍贵的药草…… 这念头一起,夏以烟心动了。 抬头望了望天色,正午都不到,这时候进山天色明亮,危险性小,只要在傍晚前回村,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打定主意后,她将眼前的药草搜括了一轮,便背起竹篓,往更深处走去。 夏以烟愈走愈乐,“羊踯躅、茉莉花根、当归、菖蒲……这山可真是什么都有,连传说中麻沸散的药材都齐了……” 麻沸散为华佗创制,为世上最早的麻醉药。虽然麻沸散的真正配方现已失传,不过传说中所留下的配方仍然足以制出麻醉药。 她十分高兴的沿路采着,之后幸运地找到了几种十分珍贵的药草,采得更是起劲。直到背上的竹篓满到几乎要溢出来,她才望了望天色,心满意足的打算打道回府。 “可惜没找着人参,若是让我找到一条,别说是一百两,就是千金都肯定有人收呢。”她边走边嚷着,却也知道百年人参可遇不可求,要知道,百年人参可是有市无价、求都求不来的珍贵药材。 嚷归嚷,今儿个有这样的成绩,夏以烟已经很满足了,嘴里哼着小曲,慢悠悠的下了山。 “回去之后将这些药给炮制一番,明儿个再进城去卖,无论如何也能卖个几银两子吧……”上山之前,她问过古益这些药草的市价,听见半斤的三七也不过卖十文钱时,她突然觉得好悲摧。 十文钱是什么概念?以东耀的市价,十文钱说好听点,能买几个包子吃,说不好听一点,就是连一石米都买不上。 想靠卖药草挣上一百两还债?这比天下红雨还要难。不过,若是能换几粒包子让松儿和卉儿吃,倒也不枉她这么努力地挣钱了。 这么一想,夏以烟的脚步又松快了,想着明儿个若真能卖个几银两子,定要买些好吃的让家里两个小家伙解解馋。 她急着下山,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背上的竹篓也给甩了出去,辛苦半日所采的药草被这么一甩,散落了一地,让她顾不得痛,惊呼出声,“我的药草——” 她着急的想爬起身,手一撑,却发现掌心传来奇怪的触感,有些柔软,甚至还有些湿热…… 这触感让夏以烟头皮发麻,缓缓低下头,果然看见了一具“尸体”,而且不是动物的尸体,那身形一看便知是人。 “唔——”她急忙捂住嘴,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周遭除了她之外,就只有身下这具“尸体”,她浑身颤抖的爬起身,一边爬还一边念着,“阿弥陀佛,我不是故意踢到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怪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连上山采个药草都能遇上死人,这霉运真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虽说遇见了死人,怕得要死,可钱还是得赚,她忍着鸡皮疙瘩,将散落一地的药草给一一拾了回来,捡得差不多后,便打算溜了,谁知就在她准备闪人时,脚踝一热,一股拉力让她再次跌倒在地。 这一次,夏以烟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尖喊出声,“啊——啊啊啊——” 尖锐的嗓音几乎响彻云霄,可惜这荒山野岭的,就是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见。 夏以烟不停的猛踹狂踢,一心想摆脱那禁锢她脚踝的东西,好将自个儿的脚从那“尸变”的尸体手中抢回来,“放开我!放开我!冤有头债有主,我、我不过是踢了你一下,可没害死你,你别死抓我呀……” 夏以烟不停的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暗暗为自己白日遇鬼感到不幸时,一道细若蚊鸣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水……水……” “水?我没水,而且你一个鬼要啥水呀,本姑娘活到二十八岁还没听过鬼要喝——”对呀,鬼怎么会向她讨水喝? 嗓音戛然而止,夏以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抓着她的不是鬼,也不是个死人。 夏以烟大大的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她这才看清抓着她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身上覆着厚厚的落叶,整个人被枯叶给淹没,若不是她经过时被绊了一脚,恐怕此人真要尘归尘、土归土,成为这片山林的养分。 眼前的人一看就是落了难,且不论他是为何落难,她只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心人士,她自己都欠人救助了,更别提去救人,尤其是这儿荒山野岭的,她肯定是果断走人,然而—— 尽管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的想扯回自己的脚踝,那握在她脚上的大手依旧动也不动,像铁链子一般,紧紧的禁锢着她,让她想跑也跑不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轻声喊着,“喂,你、你还好吗?” 男人没应声,动也不动。 难不成被她给踢死了? 这念头一起,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内心挣扎了好半天,这才抖着小手,将覆在他脸上的黑发给拨开,打算探一探还有没有气,然而这一拨,她傻眼了,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宛若画布一般精彩,且那伤一看就是刚造成的。 夏以烟沉默了,她一直知道人的潜力无极限,尤其是濒临死亡或深陷恐惧的时候,只是她从不晓得自己的潜力竟这么大,不过才踢了几脚,竟把人直接给踹成了大猪头。 夏以烟心中顿时有了一点愧疚,就在这时,本来动也不动的男人又开口了。 “水……给我水……” 见人没被她给踢死,夏以烟松了口气,抬眸一瞧,正巧对上他睁开的眼睛。 这一瞧,她有些傻了,这人的眼睛可生得真好,虽然那张脸脏污不已,还布满了她的“杰作”,然那双眼却明亮得惊人。 那一双瞳仁充满着浓郁的黑,仿佛一块上好的墨玉,熠熠生辉,在这样一双眸子的注视下,周遭的色彩就像失了颜色,让夏以烟的眼中仅剩下那纯然的黑。 而此时这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正写着渴望,定定的看着她。 被他这么瞧着,夏以烟有些不自在,苦着张小脸,嘟囔着说:“你想喝水?不是我不给,而是我真的没水呀……” 现在大旱,河里的水少之又水,临时去找怕也找不着。 闻言,男子闭上那双仿佛能魅惑人心的眼,动也不动,像是死了心,可依旧不放手。 她发愁的又说:“要不,你先放开我,我回去取水来可好?” 他这么死抓着她,她就是真想替他去取水也动不了,更何况,她压根没打算去,只想赶紧逃离这鬼地方。 话落,男子还是沉默。 夏以烟得不到回应,只得又说:“不然,我先采个果子给你止止渴?” 男人依旧没有反应,就在夏以烟以为他又昏死过去时,突然感到那抓住她脚踝的力道缓缓一松。 她大喜,忙用力将自个儿的脚给抽出来,这一脱身,她立马头也不回的跑了,哪里还管身后之人的死活。 她一路直奔山下,直到看见村子,才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突然觉得,就她这霉运,能活着回来,简直是奇迹了! 为了不受良心的谴责,最后夏以烟还是决定当一回好人,上山去救人。 可她一个人搬不动,只好麻烦古益,趁着天还未全黑,两人匆匆上了山,将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给带回村庄。 “烟丫头,我瞧这人还是接回我家来的好,你一个女孩子,照顾一个大男人,实在是……”古益看着榻上那高大的男子,觉得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妥。 知道他是好意,夏以烟却拒绝了,“古大叔,人是我发现的,也是我嚷着要救的,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再说,你家中不是还有古大娘和秀娥?这人搁在你那,一样不妥。且这人伤得重,我们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他找大夫,好在我多少懂一些药理,又采了许多药草,照顾起来不难,若是真不幸……也不好给你家带来晦气。” 这人伤得可不轻,身上光是被树枝给刮破的伤口就有十多道,还有一道几乎横切腹部的伤口,然而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重的伤来自他的后脑杓。 他的后脑杓受到了强烈撞击,失血过多,若非她正巧采了不少止血的药草,能不能救的活还两说,现下就怕他受的不只皮外伤,还有内伤,若是伤到了脑子,她可就真的没辙了,所以这人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命够不够大。 “可、可人也不能搁在你这呀,这要是传出去了,你以后还怎么说亲呀!”古益突然有些后悔帮她救人了,当时听见有人受伤,脑子一热就跟着她去背人,怎知救了人,后续的问题才是麻烦。 古益着急得很,夏以烟倒是一脸无所谓,“古大叔,同你说句真话,嫁人这事我还真没想法,我父母双亡,还有一双弟妹,有谁家愿意讨这样的媳妇?就是有,我也不愿嫁,再怎么着也得等松儿和卉儿长大,各自嫁娶,再来考虑。” 最重要的是,古人三妻四妾,与她受的教育格格不入,所以嫁与不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若是能找个一心一意对她好、且能接受她养一双弟妹,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古益听了,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说的话句句在理,他无话可说,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可就是不嫁人,这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名声有人命重要?”名声对她这现代灵魂来说,不过就是个屁,她压根不在意,再说,人都救了,她怎可能为了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的名声二字,就把人给扔出去,“古大叔,咱们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没人看见,他又伤得这么重,不可能随意走动,若是他命大能好,到时再请他的家人来接就是了,若是命不好,没了,那就更简单了,哪里来哪里去,咱们埋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看见就是了。” “……”古益眼角一抽。 敢情这丫头把人当猫狗在埋?她说的这么轻松真的好吗…… 在夏以烟好说歹说之下,古益这才勉强把人给留下,回家去了。 夏以松见古益回家去了,这才好奇的看着榻上的男人,问:“阿姊,咱们救了人,是不是做了好事?” 夏以烟弯起了嘴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是呀,咱们帮助了有困难的人,当然是做了好事。”如果不算她一度打算见死不救的话。 夏以卉也凑了过来,一双圆眸亮晶晶的,问:“那我们是不是会有好报呀?” 两人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夏以烟,她一把将他们给揽入了怀中,左右各亲了一下,“当然,我们松儿和卉儿都是乖孩子,自然会有好报的。” 闻言,两人笑得更开心了,“太好了!” 爹爹说过,只要他们心善,多帮助人,就能得到好的回报。他们不需要什么好的回报,只希望那些坏人别再来就满足了。 夏以烟与他们吱吱喳喳了好一会,才带着他们回房歇息,哄他们入睡。 她返回安置房内,看着榻上那睡得不甚安稳的男人。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有些口子发红发肿,明显有着发炎的反应,她采来的止血药草有大半都用在他身上了,却因为没有板蓝根、鱼腥草、金银花……等等能清热抗炎的药草,这家伙今晚注定要发热了。 “把床让给你也就罢了,没想到还得当一回看护,唉,我这人就是心太软,没法子。”某人夸着自己,再一次把稍早前丢包的行为给忘得一干二净。 既然要熬夜,夏以烟便把早上采来的药草给整理整理,将要水制及火制的药草分别放好,打算在今夜把该炮制的给炮制好,才不易坏。 夏家很穷,穷得连油灯都没有,夏以烟只得仰赖着薄弱的月光,在窗户前静静的挑着药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了,天色由浓浓的墨色缓缓转灰,最后升起一抹亮光,黑夜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金阳。 夏以烟就在时不时探着男子额间的热度,以及炮制着手边的药草中渡过了漫长的一夜,当她终于将最后一味药给处理完毕之后,一夜未眠的头脑早已昏昏欲睡,最终再也撑不住,螓首一晃,就这么趴在木桌上睡着了。 她不知,就在她闭上眼的那瞬间,榻上的男子缓缓的睁开了一双乌黑的眼,迷茫且警戒的看着破旧的屋顶。 这里是……哪里? 身上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块压着,让他无法动弹,又似有火在烧一般,十分难受,唯一能动的便是他的一双眼,于是他转动那一双比墨玉还晶亮浓黑的眼眸,四处张望着。 这一望,便看见了在窗户下熟睡的夏以烟。 稀薄的朝阳从窗棂洒进来,勾勒出窗边少女的纤细与柔软,少女身着白衫青裙,一头乌鸦鸦的长发垂落至腰间,整个人仿佛带着朝露的海棠花,又好似半睡半醒间的一场美梦,那般的静谧且美好。 佳人如梦,美不胜收,这是男子脑中唯一浮现的词汇。 望着眼前的佳人,他第一个想法便是,他在作梦?第二个想法是,既然是在作梦,那便继续吧,反正他不晓得他人在何处,且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甚至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不晓得…… 这情况不太妙,可既然是梦,或许梦醒之后,他心里的疑惑就能得到解答也不一定,于是他睁着眼,静静的凝望着窗边熟睡的少女,直到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他才不舍的闭上眼,再次陷入昏睡。 【第三章 贩卖药材遇轻视】 夏以烟一连到山里采了三天药,采回来的药草一部分哪来救治那男子,绝大部分则是炮制成了成品。 为了男子身上的伤,她还特地做了一味药——七日黄。 七日黄主治割伤擦伤等外伤症状,只要是见血的伤几乎都能用,且功效了得,小伤口能迅速愈合,大面积的伤也能在七日之内痊愈,故而称之七日黄。 七日黄算得上是十分普及的外伤用药,虽然愈伤效果极佳,然而中药不比西药,抗菌效果并不佳,若无天天换洗,很容易产生脓包,变成金包银。 所谓的金包银,便是外皮完好,内部化脓,最后需将愈合的外皮切割开来,将脓引流而出,然而这样的结果实在有些本末倒置。 夏以烟前世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就被家长辈当成药铺接班人培养,学习到的秘方不在少数,可以说是泡在药材中长大。 加上她毕业于北京中医药大学毕业后继续攻读研究所,成绩一向名列前茅,被教授着重,担任助教,以她丰富的药学经历,七日黄这点小缺点对她来说自然是件小事。 她制出的七日黄不仅没有原先的缺点,抗菌效果好,甚至能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不过三日,男子身上的伤口便已愈合了大半。 不过外表的伤好了没用,不管她灌了多少药,男子依旧昏迷不醒。 家里多养了个人,虽说人昏迷着,但喂点米汤提供营养还是必须的,然而他们家的米缸早就见底,现在家中的米都是古益送来的,为此,她又受了古秀娥不少眼色。 为了早日摆脱让人接济的日子,夏以烟决定要进城一趟,将这几日炮制好的药给卖掉。 看着炮制的药材,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她弯起了嘴角,打算将七日黄给带上,她相信改良过的七日黄应该能替她多挣些钱。 背起竹篓,她转身吩咐一双弟妹:“松儿、卉儿,阿姊要进城一趟,你们俩乖乖看家,记得,若是坏人来了,赶紧跑,知道吗?” “知道。”夏以卉乖巧的应声,夏以松却是踌躇了一会儿,问:“阿姊,我们要是跑了,大哥哥怎么办?” 被救回的男子一直昏迷不醒,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便唤他大哥哥。 夏以烟愣了下,她倒是忘记屋里还躺了个不能动弹的家伙,想了想,她才说:“那些坏人要抓我们,是因为我们有被卖的价值,没人会抓一个身上带伤的人回去,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顾好自个儿就对了。” 亲疏有别,她自然得先顾好自家弟妹,至于榻上的男子,她把人救回来已是仁至义尽了,如果真不幸被王丰那群人给遇上了,她也没辙。 夏以烟不晓得,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整整昏迷三日的男子竟在这时睁开了眼,且困惑的发出了疑问。 “抓人?有人要抓我?”男人什么都想不起来,自是搞不清楚状况。 听见这低沉带着些微沙哑的问话,夏以烟蓦地回过身,瞪着那从榻上坐起的男子。 “你、你醒了?”夏以烟忙问:“你昏了整整三个日夜,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没有说话,静静的看了夏以烟好一会儿,这一瞧,他发现比起在窗户前熟睡的她,眼前这双眼灵动、巧笑倩兮的她,似乎更美。 夏以烟见他不应声,傻傻的看着自己,拧起了眉,低声又问:“你还好吗?” 男子回过神,朝她露出一抹笑。“很好。” 他这一笑,让夏以烟吓得倒抽了口气。 那张犹如猪肝色一般肿胀的猪头脸,配上那咧嘴笑,即便以一个古人来说,他的牙齿又白又整齐,仍然怪吓人的,她忙低下头对一双弟妹说:“你们俩天外头玩,顺道和古天叔说一声,人醒了。”她可不想小孩子晚上作恶梦。 谁知夏以松和夏以卉压根没被吓着,睁着眼好奇的看着那男子,脆声说:“哥哥,你终于醒了,阿姊为了照顾你,已经好几日没能睡好,连床都让给你了,你醒了就好,阿姊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对他们来说,夏以烟就是他们的全部,一切都得为她着想。 男子当然知道夏以烟这几夜都在照顾他,他并非一直昏迷不醒,只是他清醒的时间多半在半夜,那时夏以烟早已支撑不住,趴着入睡,所以两人一直没打照面,然而知道归知道,听夏以松这么说,他那过分晶亮的墨眸仍是一柔,听声向她道谢,“多谢姑娘相救,请问姑娘芳名?” 这是他想了整整三日的问题。 “夏以烟,炎炎夏日的夏,何以解忧的以,轻烟袅袅的烟。”她大方的报上自个儿的闺名,眨着圆眸,迫不及待的反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你告诉我,我想法子通知你的家人,好让人来接你。” 自从救了他之后,古大叔天天愁着脸在她眼前晃,就怕眼前的男人一个不小心死了,更怕她一个姑娘家收容外男,被人说闲话,这下好了,人总算是醒了,瞧他身上的穿着,虽然是脏污,却不难看出衣料细致,想必家境不差,说不准把人送回去之后,还能得到一笔报酬呢。 这一猜想,她忍不住笑了,看着他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谁知他的回答险些让夏以烟昏死过去。 男子见她笑,也扬起了一抹笑,抚着自己受伤的后脑杓,有些无奈,“我伤了脑袋,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好像……都想不起来了。” 打从第一次醒来,他便发现了自己失忆的事实,不管他怎么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有关自身的任何事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何方人氏……他通通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的女子。 她在山里发现了他,也是他失忆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不仅救了他,还将他带回家里,甚至为了收留他和人有了争执……这些他有看印象,也因此,他对夏以烟产生了一种类似雏鸟般的依赖心态。 “你、你刚说了什么?开玩笑的吧?”她刚才幻听了对吧?肯定是。 那像画布一般精采的脸一脸认真,又说了一次,“没开玩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脑袋一片模糊,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唯一有印象的,便是你在山里救下我。” 他那时重伤昏迷,身上大量出血,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就在他等死之际,却因她绊了一脚而清醒,当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眼前这精致柔美、显得有些惶然无措的小脸。 这一眼在他心里落了根,也因此当他清醒过来,得知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时,并没有慌张,只因他看见了在窗户前熟睡的夏以烟。 那一刻,他莫名的感到心安,相较他的淡然,夏以烟却是晴天霹雳。 “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嘴角微抽,她问。 “是。”他说。 “忘了自己的名字?”她深呼吸,又问。 “忘了。”他抿唇答道。 “连家在何方都不晓得?”那双漂亮的眼眸有着最后的期盼。 “不晓得。”他再一次打破她的希望。 夏以烟身子一晃,踉跄了下,喃喃低语,“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霉运,难得做一回好人,居然捡了个失忆的家伙回来,难道是天要亡我……” “阿姊,你怎么了?”夏以松担忧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夏以烟忍着心闷,勉强扬起抹笑,对一双弟妹说:“松儿,你带卉儿去和古大叔说一声,阿姊和哥哥有事要说。” 夏以烟发话,两人当然得听,他们乖巧的点头,小手拉着小手,往屋外走去。 支开了弟妹,夏以烟再也忍不住抚额,哀怨的看着那霸占她床榻的男人,问:“你打算怎么办?”千万别说要赖着她。 “不晓得。”那双比女人还漂亮的墨瞳满是茫然。 “要不,我带你去报官?”现代走失,都是把人领去警察局,古代走失,应该同理。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拒绝,至于为何拒绝,他也说不出来,只知道他不能去官府,否则会有大麻烦。 “不报官?行,那你何时离开?”她回得十分直接了当。 “我伤还没好……”男子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伤,一双墨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里面有着淡淡的期盼。 他像只走失的可怜小狗,既无辜又无助,茫然且渴求的看着她,让夏以烟的心被戳了一下,可一想到自家经济条件压根没法子再多养一个人,她只得硬心肠道:“那就等你伤好,你伤一好,就得离开。” 男子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无处可去。” 一个连自己姓名都想不起来的人,能去哪里? 再者,他虽然失忆,却不是傻子,他身上全是刀伤,这些伤不会平平白无故出现,这说明有人想杀他,而他却该死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若是他冒然出现在人群之中,恐怕不会如这一次那么好运。 夏以烟眼角一抽,咬牙问:“所以?” “所以 ……”男子抬眸看向她,有些可怜兮兮,轻声说:“能不能收留我?” 他知道这要求过分了,但此刻的他是个溺水之人,而眼前的夏以烟就是那浮木,除了紧紧的攀上她,他想不出其它法子。 她就知道! 夏以烟无力的闭了闭双眼,轻启红唇,很想硬下心肠说出一句不行,偏偏她的心不够硬,到嘴的话硬是转了个弯,“我家穷,养不起一个吃闲饭的人。”她丝毫不觉得说实话有么好难为情的,若她家财万贯,又会在乎多养个人? 听懂她话里的软化,男子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我有力气,能干活。” “现在大旱,你有力气也耕不了田……”夏以烟闷声说。她不懂耕田,一双弟妹又小,就是想靠家里那块出产不佳的田地过活都没办法。 谁知,她话一落,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雷响划破了云霄。 这变故让夏以烟瞪大眼,她抬头看向窗户,就见豆大的雨珠伴着雷响,哗啦啦的倾盆而下,一扫连日来的炽热。 “下雨了。”男子脸上的笑容更甚,愉悦的说:“我能耕田了。” 夏以烟:“……” 不带这样的,现在是连老天都在欺负她是吗? 就这样,在古益反对却又忍不住心软、一双弟妹举双手赞同下,夏家多了一名新成员。 “你们三个顾家,阿姊出门了。”夏以烟看着眼前的一大两小,低声吩咐。 一连三个月大旱,老天终开眼下了场大雨,这雨一下就是三日,整整三日没办法来药,也进不了城,夏以烟急得嘴上险些要长燎泡,好在今日雨停了,她迫不及待的要进城。 “好,阿姊你路上小心。”夏以松和夏以卉乖巧的应声,身旁却传出一道不认同的声音—— “你一个人进城?我不放心。” 夏以烟挑眉,看向那已能长时间坐起身的男人,“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因为你长得美。”他正色答道。 夏以烟生得极美,可她自己似乎没有自觉,居然打算这模样进城,他怎能放心。 一句话让夏以烟粉脸微红,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脸庞,啐道:“阿燕,我不晓得你一张嘴居然这么贫。” 他失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夏以烟见他衣裳上绣着一只飞燕,便随口替他取了阿燕这个名字。 “我说的是实话。”阿燕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其实夏以烟不管长怎样,在他眼里都是最美的,更别提,她的模样的确生得好,不只是她,就连年纪小小的夏以松和夏以卉,也是一个俊美一个娇俏。 “长得美又不能当饭吃。”虽然被夸赞是件好事,却不能阻止她进城,睐了他一眼,她收起羞涩,正色道:“再怎样还是得吃饭,再不进城,这些药都要坏了,你们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走了!” 朝他们挥了挥手,她转身就走,就怕耽误时间,卖不了东西。 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阿燕墨眸一沉,有些心堵。 他知道夏以烟为了他,欠了古益不少人情,也知道家里多了他一个人吃饭,原本就困苦的日子变得更加艰辛,可恨他身上带伤,就是想帮忙也力不从心,这无力感……让他下定决心要快点好起来,他不能成为夏以炳的累赘。 夏以烟背着竹萎,有些艰难的走在满是泥泞的田道上。 连日大雨,路面上满满的水坑,原本的泥土小径变得软烂不堪,让人难以行走。 若是可以,夏以烟也不想步行,可惜她没钱,就是想花钱搭牛车入城都没办法,只能踏着泥一步一步往严城走去。 途中水坑极多,夏以烟在避开的同时,不免会从水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这一看,她不得不承认阿燕说的极对。 她这副皮相实在是生得极好,虽然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蜡黄,却不去天生丽质。 标准的鹅蛋脸,杏眼又大又圆,似乎藏了一汪春水,眉毛弯弯,朱唇小巧,微微嘟起,显得格外的甜美。 “这样进城肯定出事……”前世电视剧看太多,强抢民女这事电视演演就算了,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哭都来不及。 她四处张望了下,看见在风中摇曳的淡紫红色花朵时,露出了一抹笑,“是地黄,真是巧了。”她开心的拔起地,取下块根,拿起一旁的石头捣了起来,接着又找了几种天然的草木染料,将之融合,才往柔嫩的小脸上抹去。 忙活了好一会儿,她才满意的看向水坑里,原本甜美可人的小脸变得有些黝黑,弯弯的柳眉被她加粗了一倍,就连那粉嫩的唇都让她弄得黯沉无色。 一个悄生生的美人儿顿时成皮肤黝黑、眉目平潋,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平凡小丫头。 这一番乔装耽误了她不少时间,待她来到城门外,已是正午时分。 大雨过后,太阳特别的炙热,经过一个上午的步行,她是又累又饿,只能强撑着精神排队进城。 一入城,街道上的繁荣让夏以烟眼睛一亮。 这就是古代的集市?似乎比电视上热闹了许多。 严城内的街道不比外头的泥泞路,而是铺着正正方方的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两侧的摊贩热情的叫卖,路上行人笑闹声满满,虽不至于到人声鼎沸的地步,却也是热闹非凡。 夏以烟睁着一双圆润的大眼,一边走着,一边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在经过一间卖烧鸭店面,闻到那扑鼻的焦香味时,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让她俏脸一红。 “不行,办正事要紧。”捂着肚子,她低下头快步走过满是罪恶的一条街,直到萦绕鼻尖的食物香气散天,她才啐了口气,在古益所说的西大街走去。 西大街是严城药铺的集中地,后坑村的村民采了药草,都是来这贩卖。 “广春药铺……广春……找着了,就在这。”看着眼前的药铺,夏以烟顿时眉开眼笑,高兴的就要走进去。 谁知她才刚踏上石砼,便冲出一个人,像赶苍绳一般的朝她挥着手,不耐的说:“我们不收药材,赶紧走!” 夏以烟脸上的笑容一僵,却还是客气的问:“请问你是冯掌柜吗?” 古大叔同她说,广春药铺是原先之前常来贩卖药草的药铺,里头的冯掌柜对她不错,可怜她一个幼女还得拉拔一双弟妹,曾告诉她,若是有合适的药草,他都会收购。 而眼前这人,一双三角眼,还留着八字胡,一副刻薄样,明显和古大叔口中那和蔼的老人不是同一人。 “冯老头?”他挑起那稀薄的眉毛,啧了声,“又来了个找冯老头的,怪不得这药铺的药材会这么差,都怪那死老头爱装好人,我告诉你,那老头回乡去了,这药铺现在的掌柜是我李掌柜,你赶紧走,顺道告诉你同村,以后广春药铺不再收购你们这些散户的药材。” 真晦气!都怪他贪便宜,为了省几两银子,盘下冯老头的药铺,要是知道这老头的客人还没上门卖药材的人多,他也不会盘下,搞得每日都得像赶苍蝇一般的赶人。 冯掌柜回乡了?夏以烟因这消息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扬起笑,说:“李掌柜,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的药材?我炮制好的药材和其它人不同,质量有一定的保证,你瞧瞧就知道。”说着她放下背上的竹篓,取出药材。 “有什么好瞧的,赶紧离开!别耽误我做生意。”一个穷酸丫头能有什么好药材?李掌柜才懒得搭理,看也不看,转身便要进去。 夏以烟却不能让他离开,匆匆拿了包药材,打开来,凑到他面前,“掌柜,你先别走,你看,我的药材都是炮制好的,处理的方法也和寻常药铺不同,你……” 啪的一声,夏以烟手上的药材被李掌柜一掌给打翻,“给我滚!都说不收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再不走我就让人把你打走!” 他甩头便走,踏着那被他打翻的药材走了进去。 看着散落一地的药材,夏以烟的心抽痛了下,这些可都是她的心血,这个八字胡居然敢这样糟蹋她的药材! 圆润的杏眸酝酿着风暴,她冷冷看着他,道:“赔钱。” “啥?”李掌柜以为自己听错,掏了掏耳朵,“你要我赔钱?”这丫头是不是傻了,还是说,她打一开始就是来讹诈的? “你打翻我的药材,难道不用赔钱?”她方才拿出的是一包炮制好的白芷,通体雪白的白芷被打翻在地上,沾染了泥沙,甚至还被踩了几脚,药材不能卖了,至少得赔给她同等的价钱,两人的争吵引来了过路人的围观,不一会儿,药铺外便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民众。 “这是在吵什么?”路人甲问。 一旁比他早到的路人乙好心的报告目前进度,“我刚来不久,正巧看见那个八字胡把人家小姑娘的药材给打翻了,还说要把她给打走,那小姑娘也是硬气,居然没被吓跑,还敢和八字胡叫板,要他赔钱。” “这小姑娘挺大胆的呀!”路人甲看着夏以烟那瘦弱却挺直的小身板,赞许的说。 “可不是,这广春药铺之前的冯掌柜是个好的,对我们这些邻居也和善,可惜回乡去了。这八字胡可就不一样了,为人小气不说,还会偷斤减两,我跟你说,上一回我婆婆来抓药,回家一秤,硬是少了半钱呢!” 众人倒抽了口气,“真的假的?这八字胡可真是黑心 !”对他们而言,少了半钱的药,可比少了半斤的米还严重,毕竟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药性不足而治不好病? 也因此这事还没完,众人心里的秤子已偏向了夏以烟,对李掌柜指指点点。 李掌柜见状,险些气飞了一对八字胡,大声的说:“要我赔钱?休想!不报官抓人就不错了。我都说了不买你的药材,是你硬要推到我面前,现在药材翻了,你还反过来向我要钱,这明摆着就是敲诈!” 说她敲诈?夏以烟眯起了眼,这是瞧她年纪小好欺侮是不? 眨了眨一双大眼,水雾扬起,她哑声说:“李掌柜,我、我没有,我只是想拿药材让您瞧瞧,您不买,难不成我还能逼你买不成?可您就算不耐烦看,也不该把我的药材打翻,这些药材都是我辛辛苦苦采来的,又熬了几不日夜才炮制好,您打翻了,我没法子卖钱,自然得向你要赔偿,我没有敲诈……” 夏以烟虽然乔装过了,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立在哪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跟一个长相刻薄的奸商相比,大伙自然更偏向夏以烟,再次指指点点了起来。 “小姑娘说的有理,你不买就算了,怎么能打翻人家的东西?” “还想报官抓人呢,要报官,也是先报官抓你这奸商。” “说的好!要是官来,我们就在这替小姑娘作证!” 如愿达到效果,夏以烟眨了眨迷濛的双眼,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个小小弧度。 看来热心的民众比她想像还多呢。 李掌柜听见要报官,脸都绿了,他可不想惹麻烦,要是真有人多事,去举报他偷斤减两,他这生意还怎么做? 他恶狠狠的瞪着夏以烟,不甘愿的从怀中掏出几文钱,憋气的说:“罢了,就当我倒霉,拿去!” 夏以烟接过他扔来的铜钱,低头一看,才十文钱,她咬着唇说:“李掌柜,我这些白芷有一斤半呢……” 李掌柜瞪了她一眼,又扔了五文钱给她。“拿了钱就快滚!” 一斤白芷的收购价十文钱,斤半他给足了十五文,这对一毛不拔的李掌柜来说,可是少见的大方。 谁知夏以烟握着手心里的铜钱,还是不迈脚,“李笔柜,我这些白芷都是炮制好的,这成色在外头可找不到,才……十五文连我的炮制工钱都不多 ……”她这可是大实话,术业有专攻,她虽不懂东耀的行情,可她脑袋里装着的可是流传千年的药学历史,她相信她的炮制方法肯定远远超过此时技术,这点从在她踏进广春药铺时嗅到的药香味就能得知。 “炮制?”李掌柜本来要恼,听见这话顿时大笑,“你一个丫头跟我谈炮制?” 他这才想到这瘦弱的小丫头好像打一开始就一直喊着她的药材都是炮制好的,要知道,一个好的制药师博可是千金难求,就是他再小气,也知道这钱省不得,光是请个制药师博,一个月的月钱就花了他好几两。 可他现在听见了什么?她说这些药材都是她炮制的?这话可真是笑掉他的牙。 听见他轻蔑的语气,夏以烟也不急,弯下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白芷,递给他,“李掌柜,您自己瞧瞧,这些白芷是不是炮制好的?” 李掌柜本来不屑一顾,可一闻到那淡淡的白花香,再看那不薄不厚,切得刚刚好的白芷时,那双三鱼眼顿时一亮。 白芷的断面大多为白色或是灰白色,可这小丫头手上的白花却是十分漂亮的乳白色,且质面坚实,色泽滑亮,气味芳香,就是他请来的老师傅都制不出这样的好药。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信这些药会是眼前这一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制出的,只以为是她家中之人所制或是走运拾到某人掉落的药材,而他更相信是后者。 不论这药从何而来,药是好药,然而…… 这制好的药材价钱可翻了不止一倍,更别提这白芷还是上等的,就是可惜这些药材让他给打落在地,还踩了几脚,可还是远远超过十五文钱的价值,当然,这话他可不会说。 他转了转眼睛,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面上却依旧不屑,嗤声说:“你这小头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这药材可不是人人都有法子制,你以为只是切一切就是炮制?别开玩笑了,总之,十五文钱已经给你了,这些白芷就归我,你赶紧走,再待下,我可真要报官了。” 闻言,夏以烟眯起了眼,她可没漏看那双三鱼眼一闪而逝的惊喜,这家伙摆明是想占她便宜,要是她就这么退缩了,她便不叫夏以烟。 润了润唇,她脆声说:“白芷的炮制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麻烦在耗时,首先要先挑去杂质,用清水洗净,再用温水浸泡一时辰,接着捞起沥干,再放入缸内闷润,每天翻动两次,使其全部浸透后取出切制成横片、晒干,经过以上的步骤,白芷才算是完成。” 她顿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白花性味辛、温,主要能散风除湿,通窍止痛,消肿排脓,还可用于风寒头症、牙痛及疮疡肿痛,对于女人还有一个功效,那就是能够养颜美白。” “养颜美白?”一旁看热闹的妇人一听,低呼出声,“这药还能美白?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听过呢……” “说不准是真的,你瞧小姑娘那架势,说得头头是道,懂的还真不少,我看呀,这药还真是这小姑娘制的,真是不简单。”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顷刻间便信了夏以烟,不得不说,这些古代人实在是纯朴得很。 李掌柜听了也有些犹疑。难不成这些药真是眼前的黄毛丫头制出的? 不,这不可能,这样的功夫与技术,没有数十年的经验是制不出的。 捻了捻那微翘的八字胡,他哼了声,“会说不代表会做,够了,我没时间和你瞎扯,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说罢,便弯下身要捡起地上的白芷,谁知夏以烟阻止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掌柜沉下了脸。 夏以烟笑了笑,将手上的十五文钱递了回去,扬声说:“既然李掌柜不识货,我也不强求,被踩坏白花就当做我倒霉,这些药材我带走了。”她慢条斯理的收拾着地上的药材。 “这……这……”李掌柜一听,急了,却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杵在一旁干瞪眼。 将掉落的药材全数收起,确定没有遗漏半分之后,夏以烟这才站起身,对他甜甜一笑,“耽误李掌柜的时间,我很抱歉,我相信这西大街总有识货的药铺,我这就离开。” 转身时,她眼角一扫,果真见到别家药铺的伙计在一旁看热闹,这情景让她唇儿微弯。 闹出这一出不为别的,就为了打知名度,她相信去下一间药铺贩卖药材时,绝不会再有方才那样的待遇自然,她能得到的也不会只是五文钱。 这样想,方才因李掌柜踩坏药材而生的坏心情也就散了。 她正打算往下一间药铺走去时,被一道沉稳的声音给唤住。 “你的药材,我全收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夏以烟有些不敢置信,她转过身,看向从人群中走来的两名男子。 走在前头的男子身着一身蓝色衣摆,头带玉冠,腰间悬了块碧色玉佩,脸上挂着一抹温煦的微笑,配上那俊逸的容貌以及一身温文儒雅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 他身后的男子高他约半颗头,身穿银白色袍子,腰缠黑色绣金丝腰带,腰间一根红线悬桂着青色环佩,那俊美无俦的面容跟清冷的气质,高贵得让人不敢近身。 看着眼前瘦弱的小姑娘,蓝焄俊温声又说了一次,“小姑娘,你的药材我全要了。” 这一次夏以烟可听清楚了,惊喜过后很快恢复镇定,看着蓝焄俊,迟疑的说:“这位公子,可要先验验?我的药材都是炮制过的,价钱和寻常药铺可不一样。” 在看过广春药铺的药材后,夏以烟对这朝代的技术有一定的了解,让她对自己的制药技术更有自信,自然不愿贱卖,虽说眼前二人不论是穿着还是气质皆不凡,可这年头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不少,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不识货的李掌柜,想占她的便宜。 “那就验验,不过这里似乎不太方便,不如我们到前头不远的酒楼相谈?”虽说蓝焄俊对夏以烟的自信与傲骨有些欣赏,却也不是烂好人,若不是眼尖发现那些白芷的确是上品,他也不会出声买下。 他的干脆让夏以烟松了口气,应下后,她便同两人来到酒楼。 进了酒楼,夏以烟便将竹萎里的药材一一摆出,脆声说:“这里的药材共有十几种,虽说是些常见的药材,不过都是炮制好的,成色和品质绝对不比药铺卖的差。” 蓝焄俊看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药材,挽起衣袖,一一拿起翻看、嗅闻,半晌,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的确是好药。” 虽然只是常见的药,可这些药材的质量比他见过的都好,看来这小姑娘没说大话,确实是有些本事。 闻言,夏以烟也露出一抹笑,抿了抿唇,说:“既然公子对药材满意,那价格——” 她话还未说完,蓝焄俊已拿出一只精致的钱袋,放在她眼前,“这是收购药材的银子。” 望着那钱袋,夏以烟也不客气,直接往掌心一倒,当她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时,一双圆眸顿时一亮。 居然有三十两! 这些银两对过了三个月穷日子的夏以烟来说是一笔横财,虽然很想马上收入怀中,但她的良心却陷入拉锯战,好半晌,她才艰难的拿了十两银子,将剩的二十两推了回去,“十银子够了,用不着这么多。” 虽然这么说着,一双眼却是依依不舍的看着那闪亮亮的银子。 蓝焄俊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又将银子推了回去,“这些就当订金,用以收购你之后的药材。” 夏以烟眨了眨一双水亮的眸子,直到消化他话里的含意,才回过神来,“之、之后?你的意思是,你还会收购的药材?” 她这是歪打正着,找了个大客户?难不成她的霉运也和一连数月的那场大旱一般,被一场雨给选得一干二净? 蓝焄俊点头,这才自我介绍,“我姓蓝,蓝焄俊,是药香堂的少东家,不却姑娘贵姓?” 一听是“药香堂”,夏以烟震惊了,虽然她才穿来三个月,可药香堂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 药香堂是天历大陆第一大药铺,旗下的药铺遍布四国,就连盛产毒物的南国,也有药香堂的分铺。 她这是走狗屎运了? 让她有些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报上自己的闺名,“我姓夏,夏以烟。” 蓝焄俊点头,这才向她介绍身旁一直未开口说话的白袍男子,“夏姑娘,这位是寒公子。这次我们会来严城,是为了找几味药,收购药材的是寒公子,若是夏姑娘看缘得到,我们定会高价收购……” 寒辰烨为西楚太子,西楚钱多,偏偏粮食和药草贫乏,趁着这次来东耀,他自然得多收购一些。 在听完蓝焄俊点名的药材后,夏以烟眼角一抽。 百年人参、灵芝、冬虫夏草、藏红花、狗宝、生黄、麝香……要是她能找到这些药材,怎么可能过得苦哈哈的? 心里想着,她却没说出口,看了眼那自始至终没说话的寒公子,朝他轻轻颔首当见礼后,才说:“好,若是有幸找到这些药材,定会通知两位,只是不知蓝公子会在这严城待多久?我家里还有些制好的药材,若我之后进城,该送到哪几?还有,既然确定了合作关系,是不是该签个合约?对你我都有保障。” 开玩笑,好不容易抱了条粗大腿,自然得白纸黑字写明白,早早把事情给定下。 对于她的直白,蓝焄俊非但不恼,反而扬起了笑,“夏姑娘快言快语,倒是个直爽的性子。我会在严城再待十日,就住在严城的药香堂,夏姑娘若还有药材,往后直接送到药香堂即可,至于合约,自然要签。” 他是个生意人,当然知道合约的重要,只是他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想得如此周全,他还没开口,她就率先提起,让他有些讶异。 既然双方都有意愿,蓝焄俊手脚也利落,带着夏以烟前往药香堂,将人介绍给严城分铺的陈掌柜,认了个脸后,便谈起了合约,两人一番讨论后,这才签定。 看着手中白纸黑字的合约书,夏以烟笑到一双眼都快看不见,小心翼翼的将合约给收入怀中,这才道:“蓝公子,多谢你慧眼识英雄,明儿个我会再送一批药材过来,到时就麻烦陈掌柜了。” 慧眼识英雄?蓝焄俊愣了一会儿,俨然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词,待他回过神,夏以烟已开心的朝他挥着手转身离开。 望着那瘦弱却挺直的背影,他失笑,“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一个乡丫头罢了,值得你这么对待?”直到夏以烟离开,一直未曾说话的寒辰烨轻启薄唇回道。 蓝焄俊是温文儒雅不错,却不代表他是个烂好人,身为天历大陆第一药铺的少东家,他的手腕岂会差?表面的无害不过是让人卸下心防的伪装,事实上这家伙精得很,他可不信这家伙会平白无故对一个小丫头好。 蓝焄俊转身看向身旁的好友,高深莫测的笑道:“你别小看这个夏姑娘,在我眼里,她可是个宝。” 他为何要对一个小姑娘如此礼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惜才。 身为药香堂未来的东家,他的眼力自然出众,一眼就着出夏以烟制出的药材比起药香堂最出名的制药老师博都不差,她拿出的药甚至更坚实、药味更醇厚,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他招揽至药香堂,只可惜他目前有要事在身,只好在他人未看出夏以烟的珍贵之前,先将人络住,待他忙完再来招揽。 对于蓝焄俊的评价,寒辰烨不置可否,一是,他对药材一事并不精通,二是,他们来此是有要事要办,于是他不再纠结夏以烟的问题,沉声问:“还没有阳的消息?” 提起此事,蓝焄俊的好心情顿时低落不少,摇首,“没有,阳就像凭空消去一般,完全没踪迹。” 寻人才是他们到严城最主要的目的,他们要找的是东耀国的镇国将军,也是燕王世子——慕千阳。 慕千阳是在南疆国侵犯城,出兵防卫时失去了踪影。 在得知慕千阳失踪的消息,他的心腹燕家军副将死死的瞒下了消息,快马加鞭以密信的方式将消息送回皇都,这信除了送到东耀皇帝手上之外,还送到了蓝焄俊与寒辰烨的手中。 得知这消息,东耀皇帝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东耀粮多,可惜兵力不强,一直以来受到南疆侵略,每每都要以粮食来换取西楚与北寒的友军庇护。 然而三年前的腊冬,南疆毫无预警的兵临雾城,谁也没想到南疆会舍弃两国交界的严城,转攻雾城,还选在年节将至的时候,这一战,东耀被打得措手不及,想求援位王城,的西楚国,却被封去了去路,只能转而求助路程稍远的北寒国,这一来一往,雾城早已不保。 就在东耀皇帝一筹莫展之时,打十岁便离开东耀的慕千阳学成归来,得知战况,意向东耀皇帝扬言,只要给他三千兵力,他定在三个目之内让南疆退兵。 看着年仅十六岁,面容稚嫩却意气风发的慕千阳,东耀皇帝将信将疑,因手下无能将,最后只能牙一咬,死马当活马医,拨了三千兵力给慕千阳。 可谁也没想到,慕千阳竟然真的只用三千兵力,击退了南疆的万人大军,保下了雾城。 经此一战,慕千阳顿时声名大噪,东耀皇帝龙心大悦,除了赐了个镇国将军的封号,还将燕王迟迟不肯请封的世子之位也赐下,一时之间,慕千阳的风头无人能敌。 更甚者,在那一战后,慕千阳手上的三千兵力直接归属于慕千阳之下,成了只听命于他一人的燕家军。 燕家军在慕千阳的麾下经过三年的洗礼,一个个都成了能以一敌十的好将,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谁知,慕千阳却在一场小小的战役之中失踪了,这对好不容易出了个骁勇善战的镇国将军的东耀国来说可巨大的危机。 要知道,慕千阳是东耀的常胜将军,他的存在让对东耀虎视眈眈的南疆有所忌惮,若是传出他失踪一事,那南疆还不兵临城下? 为此,东耀皇帝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却也只能秘密派人找寻。 寒辰烨与蓝焄俊不是东耀皇帝派出的人,他们与慕千阳为同门师兄弟,他失踪,他们比谁都急,甚至连身为西楚太子的寒辰烨,都特地前来东耀国,与蓝焄俊一同找人。 可惜,两人派了不少人寻找,却一无所获。 “再找,定要把人给找回来,还得比东耀皇室那群人快。”寒辰烨俊颜冰寒,沉声说。 慕千阳这次失踪并不单纯,身为楚太子,他比谁都清楚高门天族之间的龌龊,他已查到慕千阳失踪一事,种种线索都隐隐指向他的庶弟慕平蓝。 “这是自然。”蓝焄俊回道,眺望着远处的东玥山,脸色凝重。 【第四章 暧昧的喂食模式】 夏以烟很高兴,出门前,她想着能将竹篓里一半的药材给卖掉,赚上五两银子,就已经该偷笑了,然而现在她的竹篓空了,而且怀中还揣着三十两银子,这让她都快笑裂嘴了。 “要买米,还得买油,对了,还有一些调味料……”站在杂粮铺前,她一一点名著,不仅买了足以填满家里那个大米缸的米,还买了几斤面粉、豆子和灶房常用的酱料,这么买下了,也不过才花了她五两银。 买完米粮,她雇了辆牛车,去肉铺剁些猪肉,又买了两条鲜鱼,最后回到城门前那摊烧鸭店,买了两只肥美油亮的烤鸭,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上牛车,慢悠悠的朝后坑村驶去。 待夏以烟回到后坑村时,已是霞光满天,夜幕就要降临,家门外,一大两小引颈翘望,却迟迟等不到夏以烟的身影。 “哥哥,阿姊怎么还没回来?”夏以卉皱着一双小巧眉毛,问一旁的夏以松。 “我也不晓得,要不,我们去村口看看?”夏以松一脸担忧,提议着。 说着,两人手拉着手便要出门。 “等等!”阿燕也在担心,夏以烟一个女孩子,眼看天色快暗了,却依旧不见她的踪影,那张仍有些青肿的脸写着不安,低头对两个小家伙说:“我去,你们待在家里。” 一听他要出门,两人头摇得像波浪鼓般,“不行,燕哥哥你伤还没好,阿姊说过,不能让你出门。” “没错,古大叔也说过,燕哥哥你不能出门。” 夏以松和夏以卉虽然早熟懂事,可并不懂什么是女子的名声、闺誉,只知道夏以烟的话要听。 既然阿姊说过不能让燕哥哥出门,不能让人看到燕哥哥,救回燕哥哥的事也不能向任何人提起,那么他们就得听,绝不能让燕哥哥出门。 打定主意,两人便像两尊小小门神,一左一右的挡在门口,不让他出去。 阿燕见状拧起了眉,正要开口,突然眼睛一亮,定定的看着那缓缓出现在霞光下的夏以烟。 满天彩霞,她的身影仿佛镀了层采光,眉儿弯弯,巧笑倩兮,露出衣袖里洁白的手腕,正卖力的朝他们挥着手,“松儿、卉儿,我回来了。” “是阿姊!”夏以松和夏以卉在惊喜的回过头,果然看见自家阿姊坐在一辆牛车上,正朝家门而来。 两人开心极了,夏以卉直接奔过去。 夏以松原也要跟去,突然想起了夏以烟的吩咐,连忙转身,对阿燕说:“燕哥哥,你快进去,阿姊说不能让人见到你。” 阿燕原本见到夏以烟平安归来而松开的眉头,因这句话再次拧起,本想询问为何,可见夏以松一脸着急只好暂时压下疑问,朝半掩的门后闪去。 夏以烟回来时,正是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的晚饭时刻,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带了一牛车的米粮及物资回来,倒是夏以松和夏以卉,在着见满满一车食物时,惊讶得小嘴都快拢不上,一时间竟忘了前进,傻乎乎的看着放牛车上跃下的夏以烟。 见一双弟妹傻愣愣的模样,夏以烟心情极好,在两人脸上各偷了个香后,才和车夫一块将买来的东西给卸下,付了车钱。 夏以烟送走了车夫,回过身看着眼前的弟妹,骄傲的昂起了螓首,“松儿、卉儿,这些都是阿姊赚钱买来的,阿姊厉害不?” 两人双眸闪闪发亮,崇拜的看着夏以烟,只觉得自家阿姊的形象顿时比天还要高,“厉害!阿姊你好厉害!” 弟妹崇拜的模样取悦了夏以烟,她开心的揉了揉两人的头,才道:“来,咱们把东西搬进去,晚点阿,还要送东西到古大叔那儿。” “好。”两人兴奋的上前帮忙。 夏以烟弯下腰,正要扛起一包米,突然手上的重量一松,一道黑影笼罩在面前,她诧异的抬起头,“阿燕?你不躺着休息,起来做什么?” 看着眼前乔装过的夏以烟,阿燕微微勾起一抹笑,一手扛起白米袋,催促她,“我不碍事,倒是你累了二天,先去休息。” “什么不碍事!”她瞪眼,赶着他,“快回去躺好,你可知道为了你这一身的伤,我用了多少药草,还特别制了七日黄……” 说到七日黄,她一怔,蓦地低呼了声,“对呀,怎么把七日黄给忘了!”她带了一句制好七日黄的出门,本想着若是药材卖不掉,便把怀中的七日黄给卖了,没想到遇见了蓝焄俊这大户,却把七日黄给忘了。 罢了,反正今儿个得的银子买来的粮食足够他们过好一阵子了,七日黄的事过些日子再说吧。 打定主意,她便把这事给抛开了,正要抢过阿燕手上的米袋,就见他已一跛一跛的扛起所有的米走了进来。 见状,她忙追进屋,“阿燕,你这样伤口会裂开,快放下!” 既然收留了他,夏以烟便将他当成了自家人,更何况他什么都记不得,她自然更加关心,见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免不高兴。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高兴,阿燕有些无措,却坚持把米给倒进了米缸后,反过身看着矮了他一颗头的夏以烟,呐呐说:“别生气,我的伤不碍事,我有力气……” 这话让夏以烟心里的不悦散了些,她还记得当初阿燕为了说服她留下他,用的理由就是他有力气,能干活。 抬起明眸,见他一脸无辜的站在那,她无态的叹了口气,温声说:“我只是不希望你把伤口给弄裂了,到时要是又发热,你还得在床上躺上几日,苦的不只是你,还有我。” 闻言,阿燕敛下眼眸,不语。 说实话,他还挺怀念夏以烟坐在窗前陪伴他的日子,她略带冰凉的小手轻抚在他的额上像羽毛轻扫过般,酥痒,让他的心也跟着骚动起来。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口,于是哑声说:“我只是想帮忙。” 他就像个废人,什么都帮不上忙,今早看着夏以烟为了一家子的生计外出奔波,他已经够难受了,若是连搬重物这样的活儿都让她做,他枉为男人。 “等你伤好,什么忙都能帮。”夏以烟瞪着他的胸口,果然渗出了些微的血水,气得她往椅子一指,“瞧,伤口裂开了,快去坐好,我帮你上药。” 他不敢反抗,垂垂的坐下。 夏以烟先是吩咐夏以松和夏以卉拿一只烧鸭与一条鱼送去给古大叔,才羞恼的拿出怀中的七日黄,熟稔的解开他的衣襟,返身提了桶烧开的水过来,取来今日刚买的蜡烛点上,动作利落的将那覆在伤口上,已有些发黄的七日黄给清掉。 在微弱的烛光下,那张还未除去乔装的脸蛋极为专注,一双明眸认真的瞪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肌,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他的伤,两人靠得极近,近到阿燕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那是一股淡淡的香气,有点像药香,又像花香,十分好闻,他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 待他回过神,对于自己这样的行为顿时觉得有些羞耻,他心虚的看着依旧专注的夏以烟,发现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方才冒犯的行为后,这才悄然松了口气,然而心剧烈的跳动出卖了他的心虚。 “好了。”上完药,夏以烟满意地抬起眸,撞进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一时之间,两人四目相交。 这一对眼让就本心虚的阿燕顿时涨红了脸。 反观夏以烟,不论是方才处理伤口时的落落大方,还是此时的毫不扭捏,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奇的直盯着他,赞道:“阿燕,你的眼睛生得真是好……”打从第一次和阿燕打照面,她就知道他有一双迷人深邃的瞳眸,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就是最晶贵的宝石也比不上。 不瞧不知道,这一瞧,夏以烟突然发现,他不仅一双眼好看,而是整个人都很好看。 虽然那张脸依旧黑青浮肿,却掩不去那仿佛雕刻出的深邃五官,乌黑柔顺的发,斜飞入鬓的剑眉,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和那一身修长高大却不过分粗犷的身材…… 夏以烟突然觉得自己很不会取名字,眼前的阿燕宛若黑夜中的鹰,看似温和,可仔细看,那通身气质更像一只翱翔于天际的王者猎鹰。 她看得入迷,阿燕一张青肿的脸却愈涨愈红,最后忍不住轻咳一声,低声说:“你也长得很好……” 打从第一眼看见夏以烟,不管是心里还是眼里,他心里就只有她…… 他的夸赞让夏以烟漾起了笑,没多说什么,毕竟她这皮相是真的长得不差,她心情愉悦的站起身,“好了,你小心点,别再把伤弄裂了,我去做饭,等松儿和卉儿回来,就能开饭了。” 她买了不少肉,大多是熟食,只要再炒个菜、蒸条鱼就能开饭了。 这些日子总是吃虫子果腹,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正常的荤食,她十分的期盼。 夏以烟快步来到灶房,要生火烧菜。 阿燕见状忙跟上前,“我来帮忙。” “你?”夏以烟意外的看着他,“你会做饭?” “不会。”他回得很坦然,“但我能学。” “你要学做饭?”这下她不只是意外了,而是惊讶。 阿燕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干巴巴地说:“我想帮你,不想你太累。” 即便夏以烟回来时带着满脸的笑意,他却能看出她眼里的疲惫,这是连日来熬夜照顾他以及制药时留下的疲倦。 “我不累。”能挣钱怎么会累,可见他一脸焦急,欲要再言,她温声说:“不过你想学,便学吧,你肯学习是好事。” 做饭虽称不上什么技能,却能满足自己的味蕾,她厨艺不是顶好,却也不差,至少不会委屈了自己的胃。 阿燕失忆,若是好运,或许没多久便能记起一切,若运气不好,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让他多学点生活技能也是好事,毕竟她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 见她没拒绝,阿燕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那笑仿佛寒冬里的春阳,瞬间融化了冬雪,让夏以烟见了不由得脸一红。 这人笑起来会不会太好看了些? 这还是他脸肿得跟猪头似的情况下,若之后恢复了容貌,夏以烟敢保证他只要像方才这么一笑,肯定比今日在严城里闪瞎那群大娘小闺女的蓝焄俊及寒辰烨还迷人。 想到这,她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阿燕,你可别随便对着别人笑,知道吗?” 她总觉得在这朝代,像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平民老百姓,长得太好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就好比前阵子来了个觊觎她美色的王丰,若过阵子又来个张丰、李丰的,搞不好连阿燕都会被卖去小倌馆,保险些的做法就是藏点,别随随便便对人展露“美色”。 阿燕不懂她心里那些弯弯统绕,还以为她这是称罕他的表现,顿时笑得更耀眼,认真的颔首,“好,我以后只在烟儿面前笑。” 一声烟儿让夏以烟心房轻轻颤了颤,她被他那笑容显得有些头晕,连忙甩了甩头,拿起干柴开始教导他,“记得就好,好了,来做饭。首先,我们得烧火,火烧起来后,再将淘好的来放入锅内,接着便是将食材,备好……” 两人在灶房里一个教、一个学,那画面温馨且美好,微弱的烛光映照着两人的身影,地上的影子交在迭一块,仿佛永远不分开。 那一晚,是夏以烟姊弟们自夏木离世之后,吃得最好的一顿。 饭桌上不仅有香喷喷的白米饭,且有鱼有肉,饭后还有甜点,夏以烟用买来的面粉做了甜甜圈,香软酥脆的甜甜圈裹了一层薄薄的白糖,让夏以松和夏以卉得口水都快掉下来,就连阿燕也是双眼发亮,一口接着一口,停都停不下来。 三人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听夏以烟述说着她今天所遇之事,当听见她的药材卖了三十银子,且之后还要继续供货时,三人顿时发出一声赞叹,直夸她好厉害。 这一日,对夏家而言,俨然是二个十分美好的日子。 不用再为生活烦恼,夏以烟放松下来,这些日子除了制药,便是照料阿燕这个伤员,生活十分简单。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阿燕身上的伤好了大半。 “阿燕,该换药了。”她拿着药粉走进房,看见本该躺在床榻上,却坐在窗旁拣选药草的男人时,明眸倏地一瞪,“阿燕,你又偷偷起来!” 阿燕听见她不悦的声音,紧张了下,快速将手边的药草给分好,“我才刚起来。” 夏以烟瞪了他一眼,走到床榻前伸手一摸,挑眉说:“床上一点温度也没有,这叫刚起来?” 这家伙愈来愈不听话了。 被抓了现形,阿燕黑眸一眨,很干脆的认错,“我错了。” 然后乖乖起身,躺回床上。 事实上他的伤早已不碍事,夏以烟制的药非常有效,横切腹部的伤口早已缩到仅剩截小指头的长度,偏偏这姑娘不放心,非得天天替他换药,不准他起床、不准他搬重物,不准他这、不准他那的,简直将他看比她那双弟妹还要娇贵。 偏偏他一点也不觉得她唠叨,甚至感到满满的暖意。 若说失忆的他一开始只是下意识对救回他的夏以烟产生依赖,那么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后,他可以确定,他对眼前这可爱的小姑娘产生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他虽然失忆,但不知为何,他十分确定,从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叨念他,甚至因为他伤口迸裂,而凶巴巴的数落他,他知道夏以烟是关心他,就是这份关心,让他那冰冷的心开始融化,慢慢注意起她的一举一动,也愈来前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就像此时,因为他的不听话,夏以烟正瞪着眼气呼呼的念着,那鼓起的双颊可爱至极,让他忍不出开口逗她,“烟儿,女孩子生气会变丑的。” 这话让夏以烟更怒了,可手上换药的动作却依旧温柔,“说我丑?也不想想是谁害的!阿燕,我再说一次,在伤口好之前,你只能躺在床上,要是伤口再裂开一次,我就把你扔出去,不管你死活了!” 听着她撂下的狠话,阿燕嘴角微勾,“知道了。” 她嘴硬心软,这类威胁的话不知说过几次了,他还不是好端端的待在这? 夏以烟当然知道阿燕吃定她了,于是恶狠狠的又瞪了他一眼,再次重申,“我这次说真的!” “好,我这次也是真听进去了。”胸口漾着满满的暖意,他顺着她。 听进去了才怪!夏以烟一脸的郁闷,替他换好药后,才叹气说:“你要真想帮忙,就忍一忍,只要你伤口痊愈,家里的事全让你做也没关系,你可知道你表面的伤口虽然快要好全,可内里伤得不轻,若是不好好休养,以后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见她叹气,俏脸满是担心,阿燕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凝视她,温柔的说:“烟儿,谢谢你,若非有你,我早已死了。” 他知道夏以烟是真的担心他,即便他对她而言,只是个捡来的不明人士,可她却竭尽所能的照顾他,光是这点就是以让他动心。 他是个冷情之人,夏以烟却是个热情大方的姑娘,一旦认定他是自己人,对他的关怀便无微不至,这样的关怀随着相处的日子渐长,让他对她本已是有着好感的心日渐升温,已然将她当成重要之人,谁也不能伤之。 他的目光让夏以烟俏脸微红,下意识避了开来,收拾起换下的纱布。 这男人,笑起来实在是太妖孽了。 “饭煮好了,等等给你端来。” 为了不被美色迷惑,夏以烟转身准备离去。 “我自己去端。”他起身便要下榻,却被夏以烟一记眼神给瞪了回去。 “方才才说听进去了,这会儿便忘光光了?” 见她不悦,阿燕只好缩回刚触碰到地上的脚,无辜的说:“那你小心点,别烫着了。” 她哪这么娇贵,端个饭菜都能烫着?她嘀咕着,心里却是一暖,不一会儿便端着餐盘去而复返。 “今日熬了鱼汤,能补伤口,还煮了几道小菜,都是你爱吃的,赶紧趁热吃了。”她手脚麻利的替他摆好餐具。 看着眼前的三菜一汤和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阿燕目光更柔。 他失忆了,自然连自己爱吃什么、爱喝什么也忘了,眼前这些菜全是这些日子夏以烟凭着他吃多吃少,慢慢捉摸出来的,这份细心让他的心又柔了一分,“你吃了吗?”拿起筷子,他夹了块鱼,细细的挑起刺来。 “还没,松儿和卉儿去玩了,等他们回来我再陪他们一块吃。”见他开始用膳,夏以烟便想站起身,将刚刚他分好的药草给收拾起来。 然而她刚起身就被他给拉住,下一刻,嘴里被塞了块清甜的鱼肉。 “可也想你陪我一块吃,否则我吃不下。” 他喂食的举动让夏以烟俏脸又红,咬了咬咽下后,才埋怨的说:“这鱼是要给你补身子的!”这可是她一大早特地到村子里的小集市买来的。 “你也得补。”他又塞了块鱼肉给她后,才慢条斯理的吃了块鱼肉,然后说:“你太瘦了,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不多吃点不成。” 看他就着她吃过的筷子直接用膳,夏以烟感到小脸更红了,倏地站起身,呐呐说:“我自个儿去吃,你快吃。”说完便要逃。 阿燕却不允,拉住她,又朝她嘴里喂了只青菜,“一起吃,不够再添就好。” 一起吃?那多暖昧呀! 她拉了拉手,偏偏阿燕不让,非要她陪着用膳,还一口一口的喂她吃,让她一张脸红得像苹果似的,顿时有些搞不清楚究竟谁才是受伤的人…… 这样的“喂食”模式,一直维持到阿燕伤势完全痊愈,夏以烟从这“一日三餐”的暖昧氛围中解脱,然而真解脱后,心里却有一抹莫名的失落…… 一个月后,家里的粮食吃得差不多了,夏以烟背着一竹篓的药材,打算去药香堂,却在路上遇到了陈大娘。 看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满脸痛苦的陈大娘,她忙上前 问,“陈大娘,你怎么了?” 陈大娘一脸苍白,抬头见是夏以烟,勉强一笑,“是小烟呀!没事,就是突然肚子疼。”说着,她脸色更白,连冷汗都流了下来。 夏以烟见状,温声说:“陈大娘,你放轻松,我替你看看。” 上回陈大娘怕她吃亏,特地帮她叫回古大叔,这份情她自然记得。 “不了……我这腹疼时常犯,忍忍就好了。”她说的婉转,事实上是不信夏以烟个小丫头能有办法。 夏以烟自然知道,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伸出手,往她肚腹轻轻的敲了敲,在敲到某个点时,陈大娘突然痛呼了声。 “哎呀!痛——” 在确定位置后,夏以烟笑了,说:“陈大娘,这是胃炎且有些腹胀,你平时吃饭是不是都吃得急,三两便解决了?” 这些常见的小病症以前她曾听家人讲过,所以有些许了解。 “你怎么知道?”陈大娘忍着疼,诧异的问。 她赶着替家里那口子送饭,用饭一向快,就怕那口子饿着。 “你这是典型的消化不良,肚腹发了炎。”夏以烟无奈的说,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下,在看见远处一株山楂树时,眼睛一亮,“有了。” 山楂树本应秋季才结果,没想到这么幸运,如今就有些许成熟果实,天历大陆的生态果然与现代有些许不同。 她走去将树上山楂摘下,递给陈大娘,“陈大娘,这是山楂,能治腹胀、胃疼,若是不严重,吃个两三天便能改善很多。来!你先吃上两颗,我替你按一按。” 陈大娘听过这说法,赶忙吃下。 夏以烟见她吃下,这才轻轻的在她肿胀气滞的肚腹上轻轻的推按着,不一会儿,便听见一阵排气的声音。 陈大娘那黝黑的脸倏地涨红,“不、不好意思……” 夏以烟却不在意,笑着说:“不打紧,这是正常的,只要气排出来,疼痛就会减轻许多。” 陈大娘听了,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的确不那么痛了,惊喜的说:“真不痛了!小烟呀,你可真厉害,大娘没想到你居然还懂治病。” 夏以烟摇手,“我哪里懂得,只是对药草比较有研究罢了。” 她家是药铺,她对药效自然了解,又得知许多有效的偏方,倒是没想到她这项特长会在这有了发挥的作用。 想到什么,夏以烟又说:“大娘,你这腹疼不是一两日的事,我今日有事要进城一趟,过几日有空闲再替你抓几服药,好根洽你这病,不过你用膳的习惯也得改一改,否则就是能治好也是会再犯的。” 陈大娘连连称是,“我记住了。” 虽然方才还对夏以烟有所质疑,可在她小露一手后,陈大娘就只剩心服口服,听她愿意忙抓药,陈大娘更是高兴,他们庄稼人家哪有钱去看天天抓药,有病痛太多都是忍忍便过去了。 夏以烟见她将话听进去后,又帮她推了一刻钟的肚腹,直到腹胀消得七七八八,这才动身前往严城。 夏以烟不晓得,陈大娘回去后替她大大的宣传,没几日她会治小病之事便在村子里流传开来,在那之后村子里只要有人有些小病痛,都会上门求助,让她脑中的偏方得以实践。 因为陈大娘的事耽搁了一会,待夏以烟进城时已是晌午,这次前来除了卖掉剩下的药材之处,她还拿出了自制的七日黄。 蓝焄俊不在,与她接洽的是那日蓝焄俊向她介绍的陈掌柜。 “七日黄?那是什么东西?”凝视着手中的药粉,陈掌柜一脸的茫然。 夏以烟比他更茫然,她没想到这朝代居然还没有七日黄这样普遍的药品。 想了想,最后她简洁有力的解释,“简单说,就是一种能让伤口快速愈合的金创药,不论是范围多大的外伤,都能在七日之内长出新皮,不起脓,故取名七日黄。” “七日内?”陈掌柜有些质疑。 金创药药香堂自然有贩卖,且还有药效极佳,能够在一刻钟内止血止痛的上等金创药,可再厉害的药都有处理不当的时候,发炎最是常见,可眼前的小姑娘却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她所谓的七日黄不仅能在七之内长出新皮,甚至不会生脓? 这大话说的,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夏以烟自然知道他不信,也不恼,而是细声说:“陈掌柜,这药你先留着,不必给我钱,若是有不伤及筋骨的外伤病患来抓药,你便一些让他试,若是有效,那人定会再来。” “这……”陈掌柜有些为难。 这小姑娘是少东家特地嘱咐要好生对待之人,可药香堂能成为天历大陆第一药铺,自然有他成功之道,除了价钱童叟先欺之外,研制的药自然也是功效过人,每一样都是堂内 有名的老师绞尽脑汁且反覆测试后才敢推出,眼前这姑娘居然随随便便的拿自己制的药要他给客人试用,这…… 他不能违背少东家的意思,可也不能砸了药香堂的招牌,只是端着手上的药粉发愁。 好在他没愁多少,门外便传来一道温文的嗓音。 “陈掌柜,把药拿来。” 门外,蓝焄俊与寒辰烨正巧回来,而寒辰烨的袖口上,印着一朵朵如玫瑰般艳丽的血迹。 “寒公子受伤了?”陈掌柜见到那血迹,脸色大变。 寒公子的身份可不比寻常,眼下在东耀国受了伤,要是传了出去…… 蓝焄俊的脸色原来十分冷凝,在看见夏以烟时,稍微缓和了些,“夏姑娘,这药是否真能让伤七日之内痊愈?” 若是让人知道寒辰烨在东耀国受了伤,之后的麻烦可大可小,为了杜绝这未知的可能,只能尽快让他身上的伤痊愈,若夏以烟的药真有神效,那就太好了。 夏以湮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实验品上门,眨了眨眸,没问蓝焄俊,而是直接问向当事人,“你信我?”她不傻,且然看见陈掌柜眼底的不信任。 寒辰烨一张俊颜冷漠,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淡然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信的不是你。”那流转着光芒的双眸轻扫过蓝焄俊。 以他的个性,让他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压根不可能,也只有与他师出同门、患难与共的蓝焄俊与慕千阳能让他信任,既然蓝焄俊相信眼前的女人,他自然不会拂了蓝焄俊的意。 他这么坦白,夏以烟倒也不恼,毕竟她和这冰冷的寒公子不熟,他要是二话不说便说信她,她反倒觉得有鬼,至蓝焄俊…… 她也不晓得他为何如此信任自己,她虽也有怀疑过,可他眼中的真诚让她下意识的开了口,“七日黄能治疗皮外伤,不论多大的范围都可以,若是太深的伤口,表皮一样能生成,可皮肉里的愈合效果可能就没这般……” 七日黄毕竟不是什么灵药,能生肌化骨,不过若是…… 听她这么说,蓝焄俊眸子暗了下,正觉得失望,就听夏以烟又说—— “我能不能先看看寒公子的伤口?”蓝焄俊想了想,点头道:“夏姑娘里面请。” 虽说敌人已让寒辰烨的人给收拾干净,可保险起见,还是隐蔽一些的好。 众人移师到了药香堂内,寒辰烨这才挽起袖口,露出一道长约五寸,皮肉处翻的狰狞伤口。 那伤口仍汩汩的流着血,只是流得很慢,与这道十多公分的伤口的出血量不太符合,夏以烟判定,他们应当是做了什么处理,控制了血流量。 她仔细看了下那一瞧就知需要缝合的伤口,抿了抿唇,道:“我有帖药方,约莫十日内能好,且不留伤疤,只不过我手边没药材。” 若她学的是西医,那就简单了,缝几针就能了事,只可惜她不是,她对药草的效用了解深入,背过的药方无数,仅一道伤口还难不了她。 “十日之内?”蓝焄俊听十分惊喜,就连寒辰烨也微挑了下眉。 夏以烟点头,说是十日,事实上她还有所保留。 见她点头,蓝焄俊没怀疑,直接道:“夏姑娘需要什么药材,药香堂应当都有,就是没有,蓝某也定会找来。” 蓝焄俊这般干脆,夏以烟也就不客气,扳着手指头一一数来,“我需要生黄耆四两、生甘草二两、生明乳香一两半,生明没药一两半,炒白芍二两、栝萎根三两、丹参一两半、沉香一两,将以上八味药磨成细末,以水送服三钱,一日共三次,此为散剂,散剂方便,可汤剂效果更快。 若要改为汤剂,便将栝蒌根改为四两八钱,配上药引子牛膝,一剂分作八次煎服,另外再配一帖外敷,药材是熟石膏五钱、黄升丹一钱、血竭二钱、枯矾三钱、硼砂三钱、珍珠粉三钱、冰片三钱……” 她一口气念完,陈掌柜边记下,边暗暗心惊。 眼前的夏以烟不过才十几岁,配起药却是信手拈来,那自信侃侃而谈的模样,让他开始有些相信,这姑娘或许真的懂药理…… 不只是陈掌柜,蓝焄俊也有这样的感觉。 见她毫不滞碍的配着药,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看走了眼,更庆自己果断收购她贩卖的所有药材,这才没让夏以烟这块宝给溜走。 夏以烟说出的药方虽然闻所未闻,可每项药都是治疗外伤的良药,也不存在相克的问题,所以蓝焄俊大手一挥,便让陈掌柜去准备。 不到半个时辰,陈掌柜去而复返,手上端着药盘,盘上分别放着散剂与外敷的药粉,恭敬的说:“公子,汤剂还要些时,这是夏姑娘所配的药,请过目。” 蓝焄俊颌首,陈掌柜这才将药盘搁下,退了出去。 然而当陈掌柜退下后,他却迟疑了。 寒辰烨身份特别,即便他信夏以烟,也不能承担一丝风险,而眼下无人可试药,于是唇一抿,挽起了衣袖。 在与贼人对战时,他也受了些轻伤,他来试药,正好。 见状,寒辰烨眼一眺,二话不说抢过他手中的药粉,直接将药倒在伤口之处。 身为同门师兄弟,蓝焄俊一向细心,而寒辰烨则是面冷心善,虽不善言语,却常以行动表示,此时这番行为,自然是不想他替自己试药。 “辰烨,你——”蓝焄俊一怔,想要阻止却以来不及。 寒辰烨更是将一旁的散剂拿起,和了水一同吞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盏茶的时间,蓝焄俊见木已成舟,只能轻轻一叹。 两人的互动,看得夏以烟险些翻白眼。 在她看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蓝焄俊既然让她配药,而药也配好了,那就不该质疑,她与他们无怨无仇,再怎样不可能配服毒药给他,这两人至于这么抢药试用嘛! 实在太不给面子了。 这么一想,乔装过的黝黑小脸沉了下来,有些不悦。 蓝焄俊心细如发,自然发现了夏以烟的不悦,面上有些讪然,却不便向她解释寒辰烨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慎重,正想说些什么,夏以烟已先一步说。 “药已配,有没有用,一刻钟后便能见效,那么,我告辞了。”被她绑成麻花辨的长发一甩,她便要离开。 “夏姑娘请留步。”蓝焄俊忙挽留。 “蓝公子还有事?”夏以烟回过头,明眸仍带着不悦。 身为个专业人士,被人质疑专业性,她想她有资格高傲。 她的冷淡让蓝焄俊有些尴尬,却不知道留下她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旁的寒辰烨突然开了口,“血止住了。” 他一受伤便点了止血穴,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解开了,然而却未有鲜血直流的现象,唯一的解释就是夏以烟配的药起了效。 闻言,蓝焄俊一怔,忙回头看向寒辰烨手上的伤口,这一看,不由得睁大了眼。 伤口不仅已止了血,甚至在药粉的辅助下,慢慢结成一层薄薄的痂。 “这……这究竟是什么药?”蓝焄俊震惊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夏以烟。 见他一脸霞惊,夏以烟顿时骄傲了,方才的不悦也散了一些。罢了,她和古人计较些什么,这一想,她缓下了脸色,轻声说:“这是我祖传的生肌散,就连产生腐肉而溃疡的伤口,都能轻易治愈。” “祖传秘方?”蓝焄俊顿时惭愧了。 夏姑娘为了帮他,居然不惜告知他家传秘方,而他居然还当着她的面想试药。 因为愧疚,他忙朝她抬手,慎重的道:“方才之举,是蓝某失礼了,蓝某多谢夏姑娘相助,请夏姑娘放心,姑娘的家传药方,我蓝某保证,绝不会泄露一句。” 眼看他那只差发誓的慎重模样,夏以烟有些傻了。 什么祖传秘方,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对她而言,这生肌散和七日黄一样,都是流传千年的古人智慧,她顶多是加以改良过,让它更精进罢了,实在算不上什么,就是药方传了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她脑中装的药方,可不只这几个,谁知蓝焄俊却是一脸的严肃。 一副若是他挪用,就遭天打雷劈的模样…… 明眸眨了眨,有道想法闪过心头,让她扬起了笑,轻声说:“其实,就是泄漏出去也无,医者仁心若是能造福人群,也是一大善事。” 她笑得十分灿烂,然而配上那张乔装过的脸,怎么瞧怎么吓人,可说的话却让蓝焄俊心中一阵激荡,没想到她一个女子,胸怀竟如此大义,正感动着,却听她接着又说—— “……不过,这毕竟是祖传秘方,若是我不吭一声就泄漏出去,先祖肯定是气得坟头冒烟,然而先祖只说不能漏,却没有说不能要呀!所以……蓝公子,你瞧瞧,这生肌散的药方,你出多少钱收购?” 蓝焄俊:“……” 姑娘您的大义呢? 严城外,一名长相俊秀,身穿一袭白色长袍,下摆用金蚕丝线绣着腾云的男子,面色阴沉的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沉声问:“全死了?” 他身后一名黑衣男子垂着头,道:“我们曝露了行踪,本以为他们只有两个人,应该不会出手,谁知……” 谁知蓝焄俊和寒辰烨武功了得,他们非但没成功,还赔上了数条人命。 白袍男子听了顿时大怒,转身便朝黑衣男子狠狠踹了一脚,“蠢货!我是怎么说的?我让你们跟好,等找到慕千阳,立马通知我,等我消息再找机会将人给除掉,被发现为何不马上逃?虽说死人不会说话,可要是被发现蛛丝马迹,坏了我的大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蓝焄俊和寒辰烨是什么人?蓝焄俊还好说,可寒辰烨是西楚太子,若是真伤了他,可能会引起两国之战,他要的是富贵荣华,是那他奢望不已的位置,若是东耀被西楚铁骑入侵,那是连他都惹不起的人物,这蠢货居然与他们动手,若是裁到他们手上,把他给供出来,他还能成什么事? 白袍男子不会武功,但黑衣男子本就有伤,这一脚让他喷出一口血,咬牙认错,“少爷请放心,小的确定此事没有败露。” “最好如此,若是事情败露,你这条命也没有留着的必要。”白袍男子哼了声,才又道:“还没有慕千阳那贱种的消息?” 捡回一命,黑衣男子忙说:“没有,大公子就像凭空消失,山里找不到,附近的村子也没有听闻有人收留陌生男子,我们的人找了好几个月,还是找不到人,不只我们没有消息,蓝焄俊他们似乎也一直没有找到。” “再找!就是死了,我也要看见他的尸体。另外,再传出慕千语那傻女重病的消息,我就不信那贱种听见他的傻子妹妹重病,还不现身。”男子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接着又说:“记住,别再曝露行踪,派几个人偷偷的找,这次若没得手,让那贱种活着,他肯定会十分警戒。如今想来他定是躲在某个地方,明面上问不到人,那就暗中寻找,那贱种在雾城外失去踪影,那就先从雾城的村子找起,就是把整个东玥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人!” “是。”黑衣男子领命,退了下去。 直到屋内剩白袍男子一人,他才冷冷的低语,“慕千阳,就算你身为镇国将军,受封了世子又如何?只要你死了,这一切就是我的,怪就怪你不该在十岁离家之后又回来,不该抢了我的风头,你既挡了我的路,那么你就得死!” 男子眼神晦暗,望着屋外一片漆黑的山头,仿佛看着那事事压他一头的男人,恨不得亲手了结那人性命。 【第五章 奇怪的声音】 七日黄与生肌散这两个药方,最后被蓝焄俊给收购,送回位于首都的药香堂总堂,在经过老药师的反覆试药后,发现效果惊为天人,直呼妙方。 而寒辰烨更是活招牌,不过才三日,那狰狞的伤口便已渐渐收了口,到第八日更是长出了新皮,那粉嫩的新肉再一次让蓝焄俊啧啧称奇。 为此,蓝焄俊出了一千两,当做购买药方的代价。 不过是出了两张药方,便能入账一千两银,夏以烟真心觉得这等无本生意实在是太赚了,可她的良心却有些过不去,毕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普通的外伤用药,或许对他们来说,创造出一张药方弥足珍贵,可对她来说却不同,她这行为其实跟剽窃没两样,若不是这药方真能造福人群,而她家是真的穷,她也不会以此换钱。 所以她仅收了三百两,剩余的七百两,她说什么也不收。 为此,蓝焄俊心中感叹道,夏姑娘果然是心存大义,当然,如果她在将七百两退回时,脸上没有那难分难舍的表情,那就更加大义了…… 最后,蓝焄俊也不再坚持,将银两收了起来,打算若日后她有急用,再拿给她。 得了三百两,夏以烟简直乐坏了,第一件事便是请工匠来家中,拆掉原先用泥块砌成的屋子,将屋子扩建成了两倍大,其次便是将家里那些破烂不堪的家具给换掉。 在扩建期间,夏以烟带着一双弟妹与阿燕住在后院临时搭建的简陋小屋中。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用双倍的价钱请了双倍的人,不过十来天,一座崭新的屋子便落成了。 看着用红砖砌成的雪白墙面,覆着天青瓦色的崭新屋檐,以及她特地设计的高耸围墙。 虽然才到手的三百两银已花去了三分之二,夏以烟依旧十分激动。 她相信日子会过得愈来愈好,而眼前的屋子,只是第一步。 “阿姊,我们的新房子好漂亮。”夏以卉睁着大眼,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的房子。 夏以松连连点头,一双眼怎么也离不开眼前的屋子,直到工人陆陆续续的走了,他才回过神,兴奋的说“我去喊哥哥回来!” 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若说这段时间,最委屈的人是谁,那绝对是阿燕。 经过长时间的休养,他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可偏偏他无法出现在人前。 事实上,夏以烟并不在意,在意的人是古益,他本打算阿燕伤一好,便把人送走,谁知阿燕失忆,他只能再三告诫阿燕,不要在人前现身,以免带给夏以烟麻烦。 阿燕原本不懂夏以烟为何不让他出门,被古益慎重告诫会害夏以烟嫁不出去后,总算明白。 他沉默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像打翻了什么,心中五味杂陈,最后他还是点头答应,因为他不想给夏以烟惹麻烦,在不知道自己是何身份,又是谁要杀自己前,他最好不要在外人面前露脸,他心里隐隐觉得,他的身份若是曝露,会给夏家带来天大的危机。 而随着伤势恢复,他发现自己居然会武功,且似乎十分高强,所以他,总能在众人眼皮子下悄然的离开,再无声无息的回来。 夏以松跑到一棵大树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拿出一只短哨,用力吹了声,不过没有发出半点声。 那短哨是阿燕制的,他跟夏以松说,若要找他,就吹吹这短哨,短哨发出的声响寻常人听不见,他却能清楚听见,并在听到哨声的第一时间寻来。 哨声刚响,不一会儿,阿燕便出现在夏以松身旁。 夏以松早已习惯他的神出鬼没,一见到他,便兴奋的直喊,“燕哥哥,咱们的新家盖好了,可以回家了。” “家”这个字,让阿燕心口莫名的悸动,“咱们的家”这四个字,更是让他产生一股似乎从未有过的渴望,那张早已复原的俊颜漾着温柔,垂眸看着身旁的夏以松,弯下身将他抱起,温声说:“好,我们回家。” 他速度极快,为免让人看见,直接展现轻功,让怀中的夏以松笑声连连。 夏以松很喜欢阿燕这样抱着他飞,他第一次被阿燕抱着飞时,吓得小脸都白了,可没几次他就爱上了这种感觉,甚至央求阿燕教自己武功。 他想学武,这样才能保护卉儿和姊姊。 得知夏以松的想法,阿燕自然不会拒绝,在取得夏以烟的同意之后,于每日卯时开始教授夏以松武功,也因此,阿燕在夏以松心中,成了除了夏以烟之外最敬重的人。 不到一刻钟,两人便回到了刚刚落成的新家,远远的,阿燕便看见那覆满着蓝雪花的高耸围墙。 蓝雪花的枝条柔软,花瓣是淡淡的蓝色,色泽淡雅,花型优美,一簇簇盛开,在风中摇曳生姿,为这炎热的盛夏带来一丝清凉的感觉。 看着那比他还高出一颗头的高耸围墙,他双目更柔。 寻常的农户没人会搭建这样的围墙,这种墙面只有附庸风雅的大户人家才会兴建,可夏以烟却不在乎鹤立鸡群,坚持要搭建这面墙,原因是因为他。 为了让他能在家中自由走动,她特意建了这道墙,这么一来,他就是在院子里随意走动,也不怕被人给瞧见。 对于她的细心,阿燕很感动,夏以烟不仅救了他、收留他,眼下更为了让他生活得自在些,重建了屋子,他感动之余,则是无限的疼。 他无法想像,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做到这些,尽管她说她挣钱有道,那些钱都是她卖药方得来的,一点也不辛苦,可他依旧心疼,也更觉得自己没用。 他利落的翻过墙面,在不损坏一丝蓝雪花的状况下,回到了他们的家。 看着眼前比之前大上一倍,却显得温馨精致的小屋,他弯起一抹笑,推门走了进去,“我们回来了。” 夏以烟和夏以卉正准备进灶房做晚膳,听见声音,回过了头,“回来啦!快去洗洗手,很快就能吃饭了。” 阿燕放下夏以松,挽起衣袖,便跟着夏以烟进了灶房,“我来就好,你也去洗手等吃饭。” 他每日在家,是家中最闲的人,在夏以烟允许他下床后,家中的杂事早已让他一手包办,包括做饭,这段时日的饭菜几乎都是出自他之手。 夏以烟却摇头,捂着肚子,小嘴微噘,“两个人一块准备比较快,我快饿扁了……” 为了打造心目中的家园,她这几日可是熬夜画了不少设计图,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打造出现代的马桶和浴缸,虽然只是简易版,她却兴奋不已,除了卫生设备,她还设计了一个简易的流理台和能做面食的平面石台,甚至还有一个能取代现代烤箱的烧窑,为免工匠做错,她几乎是全程监工,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些工匠。 今日是完工之日,她为了能在傍晚前落成,仔细监工,打一早喝了碗米粥后,便未再进食,此时肚子正在打着鼓,饿翻了。 闻言,阿燕心疼了,连忙从怀中拿出个小油包,递给她,“我知道你肯定饿了,这是我稍早猎的乳鸽,你先吃点,垫垫胃。” 鼻尖钻入浓浓的烤内香味,让夏以烟险些流口水,拿过乳鸽,她感动的说,“阿燕,你真好。”她抓着那烤得焦香的乳鸽狼吞虎咽,丝毫不在意形象。 阿燕也不在乎,见她吃得开心,甚至在看见她被油光给沾染成小花脸时,还细心的伸出手替她抹去,“吃慢点,小心噎着。” 他的举动十分自然,也十分的亲呢。让原本专注啃鸽腿的夏以烟蓦地红了脸。 随着阿燕的伤势依复,那张肿胀的脸早已恢复如常。 少了那些青青紫紫的遮掩,夏以烟再一次深深感叹自己这是捡到了一个妖孽。 她早知道阿燕五官生得好,长眉入鬓,薄唇微抿,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口特别白的牙齿,而最最出色的便是他那双如黑曜石般乌黑面明亮的双眸,即使穿了身粗布衣裳,也掩饰不住他出色的容貌。 被一个绝色美男如此对待,她很难不脸红,轻咳了声,就连原本狼吞虎咽也缓了下来,成了细嚼慢咽。 见她放慢速度,阿燕这才展笑容,转身去灶房作饭。 临去前那抹笑容又显得夏以烟眼睛一花,险些挪不开眼,“真真是个妖孽,好在我有先见之明,盖了个花墙,要不然这样的妖孽出现在我家,还不让人踏破门坎?” 想到这,她不禁暗自得意,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阿燕这朵“娇花”。 正在做饭的阿燕然觉得身后的视线有些怪异,转过身,就见夏以烟瞬也不瞬的看着他,那漂亮的明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似乎眼中只有他一人,让他耳根微热,更加卖力的做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夏以烟给饿到,瞧瞧,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能把他给吃了…… 虽然,他一点也不介意就是…… 一顿晚饭,就在两人心思各异的情况下用完。 夏家的生活因为夏以烟的努力,渐渐有了起色,不仅日子愈过愈滋润,就连一直帮衬他们的古益,也因夏以烟的知恩图报,连带的好过了起来。 古益夫妻对此十分感激,对于夏以烟送来的银两,本是不肯收下,却禁不住她的坚持,勉强收下,想着等到夏以烟出阁,再当做添妆送还给她,至于吃食及用品,他们就十分开心的收了下来。 不仅是古家,只要是帮助过夏家姊弟的左邻右舍,夏以烟都回了大小不一的回礼,让这些邻居们一个个赞不绝口。 “小烟这丫头真是心善,我没帮过她什么太忙,就是她跌下山谷时,送了几颗鸡蛋过去给她补补身,没想到她居然送了三对活鸡给我,那些母鸡可会下蛋了,每日一早都能收整篮的鸡蛋呢一一”王大婶一脸兴奋的说着。 陈大娘也有同感频频点头。“小烟就是实心眼,前阵子大旱,我家人口多,也没能送她什么,就是去看望看望她,顶多就是秀娥那孩子骂她时,替她说了几句话,要说恩情,我这肚子还是她给治好的呢!偏她重情,知道我家花子要嫁人,前些日子送了对精制的耳坠子给我,说是给当花子的添妆,好让花子出嫁时多些颜面。” 庄稼人纯朴,夏家发达,她们羡慕却不嫉妒,更甚者,在得到夏以烟给的好处就已经心满意足,直夸她知恩图报。 照理说,这样平顺的日子夏以烟也该心满意足,偏偏她多了个极大的困扰。 说也奇怪,夏以烟不会武功,听力和普通人一样,可怪就怪在,一个月前,她那原本和普通人没两样的双耳突然间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太累了,才会产生幻听,为此还配了几服安神汤服下,可随着时日渐长,原本几日才会出现的声音渐渐成了天天出现,且那声音有男有女、有沧桑有稚嫩,还有些无意义的发音,让她惊觉这压根不是幻听,而是活见鬼了。 惊惶失措,频频问阿燕和一双弟妹是否也有听见,偏偏三人皆茫然的看着她上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为此,她吓得够呛,白天还好,到了夜晚可就不同了,试问有几个人能忍受在睡梦中听见嘻笑声,甚至还有诡异的尖叫? 她无法忍受,接连好几晚都跑去和卉儿挤,就怕睡到一半,床旁突然出现什么干净的东西,然而尽管如此,那各式各样的声音依旧不断的出现让她彻夜难眠,连带的也让卉儿担心不已,无法入睡。 眼看夏以烟眼下乌青一日比一日重,阿燕十分心疼,最后提出要在房外陪着她,只要她一喊,他马上出现。 夏以烟身为现代人,本就没什么男女大防,再者,几个月的相处,她看得出阿燕本性善良,对她更是好的没话说,所以一点也不觉得他的提议有什么不妥之处,最重要的是,长期的失眠让她精神不济,再这么下去,她认为自己迟早撑不下去,除了采纳阿燕的法子,她别无他法。 在那之后,阿燕果真如她所说,每天夜里都在她房外打地铺,刚开始她真的怕到不行,忍不住喊了阿燕,他动作之快,在她声音还未落下,人便已来到她身旁,那既担忧又紧张的眼神,让她好几次忍不住在他面前哭了出来。 阿燕见到她的眼泪,顿时手足无措,只能紧张的频频安慰,“烟儿,你别哭了,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别……” 在他温柔的安抚下,夏以烟紧绷已久的神经整个爆发,哭得更加凄惨,最后哭倒在阿燕的怀中,沉沉睡去。 那一夜,她的耳边回荡的不再是那些奇怪的尖叫与听不懂的声音,而是他强而有力、平稳得让人心安的心跳声,也是她半个多月以来头一次睡得这么熟。 那夜之后,夏以烟安心了不少,知道阿燕就在房外,恐惧也就没这么深,渐渐的,居然习惯了这些时不时出现在她耳边的声音。 虽然偶尔还是会失眠,状况却好了许多,而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声音,也顺着她的适应,日渐清晰了起来。 看着眼下乌青的夏以烟,阿燕眼中满满的心疼,柔声说:“烟儿,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她这阵子夜不成眠,他看在眼底,偏偏什么忙也都不上,让他十分郁闷。 面容憔悴的夏以烟睁开眼,“松儿和卉儿呢?怎么一大早便不见人影?那两个小家伙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去村口玩了,一会儿便回来了,你别担心,再眯一会?”他温柔的问。 夏以烟的确精神不济,点点头,又闭上眼。 确认她呼吸平稳后,阿燕这才放下心,也闭上眼假寐。 他虽有武功在身,却因日夜守着夏以烟不敢入眠,体力流失不少,趁她睡着,他也得赶紧补充些精力,才能时刻守着她。 两人睡着不久,夏以松和夏以卉回来了,却不像以往进家门便大声嚷着阿姊,而是轻手轻脚的开门,发现大厅没人后,才松了口气。 “没人,卉儿快进来。”夏以松朝门外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夏以卉钻了进来,怀中鼓鼓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有些不安的说:“哥哥,要是被阿姊发现了怎么办?” 夏以松拧着小小的眉头,有些犹豫的说:“我们小心点,应该不会,你赶紧回房去。” 夏以卉只好低着头,往房里走去,谁知就在这时,她怀中的物体蠕动了下,接着发出声声似婴儿般叫声。 “这里是哪里?好大的房子呀。” 进入梦乡不久的夏以烟打了个机灵,整个人吓醒。 阿燕在她一直反应时便睁开了眼,下意识的抱住她,“没事,我在这,不怕。” 听着耳旁那似有若无的声音,夏以烟惊惶失措的左右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小脸忍不住垮了下来,哭丧着脸说:“我又听见……” 见她一脸泪丧,阿燕心疼,正想说什么,突然听见门外的动静,于是喊着:“松儿、卉儿?” 正打算溜回房的两个小家伙顿时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阿燕带着夏以烟出来。 两人以为行踪被发现,当下脸一白,忙说:“阿姊,你不要赶喵喵出去,我们会好好照顾它的。” 夏以烟本没注意两人的动作,听见这话才发现夏以卉怀中鼓着,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柳眉微拧,问:“卉儿,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谁知,回答她的不是夏以卉,而是一声软糯糯的声音。 “我是喵喵,不是东西。” 这声音让夏以烟一呆,看向妹妹,“卉儿,刚刚是你在说话?” 夏以卉一脸茫然,摇头,“我没说话呀……” “是我在说话,是我!” 这次夏以烟可听清楚了,手一揪,将夏以卉怀中的布巾给拉开,露出里头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小猫。 小猫正转着一双圆亮的大眼,看着她,不悦的说:“你是谁?怎么这么粗鲁!” 听见这话,夏以烟傻了,呆呆的问着小猫,“是、是你在说话?” 小猫也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她,“……你听得见我说话?” 夏以烟简直是喜极而泣,原来她这些日子听见的,压根不是阿飘在说话,而是动物! 这发现让她又惊又喜,比起通灵的能力,能听见动物的声音虽然也离奇,可对她而言绝对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足以让她一扫这阵子的忧愁。 夏以烟不放心,又和小猫对话了几句后,兴奋的对身旁的阿燕说,“阿燕,原来我不是撞鬼,我是能听见动物的声音!” 阿燕将夏以烟怪异的举动看在眼中,只觉得诧异,“能听……见动物的声音?”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寻常人听了,绝对会以为夏以烟是个疯子,然而他不是寻常人,应该说,只要是夏以烟说的,他都信。 相信的同时,他却更担忧了,“那岂不是说,你这个病,没人能治了?” 他这一问,夏以烟的笑容僵住了,阿燕不懂得什么叫特异功能,以为这是种病。 她从兴奋中回过神,小脸顿时一垮,“对呀,还没听说过特异功能有法子治的,所以我依然要天天听这些声音,无法入眠?”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 见她一脸颓丧,阿燕不忍,乌黑的眸子精光-一闪,沉声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将屋内所有会说话的生物全部除去。” 他目光一闪,看向夏以卉怀中的小猫。 猫察觉到寒如其来的杀气,吓的喵一声,跳下地,一眨眼便冲出屋子。 “喵喵一一”两个家伙忙追出去。 阿燕见状,才冷冷的收回目光,他的想法很直接也很简单,对他来说,只要是造成他麻烦的人事物,全都铲除就是了,省得麻烦。 他眼中的锐利让夏以烟一震,她头一次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不如他的外表那般温和。 可偏偏她也觉得阿燕这主意不错,不见得要整日,只要晚上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出现,让她能睡个好觉,她便知足。 可她又觉得奇怪,“怪的是,除了方才卉儿带回来的猫,咱们家又没养宠物,就是有老鼠,也不可能这么多……” 这段日子白天还好,可到夜晚,就会有大量的声音涌入脑中,男女老少、各式各样,因为太过吵杂,她根本听不清。 “屋子才刚整修没多久,应该不会有老鼠才是。”阿燕沉声道,也想不出原因。 听见这句,夏以烟色顿时一变,难道……她能听见的不只有动物的声音?这念头一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方才的喜悦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见她苦着脸,那张娇美的脸庞甚至隐隐有些恐惧,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娇弱不已,阿燕想也没想便将她拥入怀中,“烟儿你别怕,有我陪着不会看事的,若不是老鼠,应当就是鸟类,你放心,我会处理。” 在他的安慰下,夏以烟很快冷静下来。 这样的折磨已有一个多月,有阿燕的陪伴,她也渐渐习惯了,若不是万才似是得到解答,却又生出新的疑问,她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大。 她回过神,见自己又被阿燕给揽在怀中,顿时小脸一红,“阿燕,我说过好多次,我是姑娘,你不能动不动就抱我,这样不好。” 打从上一回她不小心在他怀里睡着,这家伙抱她的次数不知为何就愈来愈多,到了最后竟是习惯成自然似的,时不时碰碰她、抱抱她,那眼中的宠溺只差没淹死她,若不是她偶尔还记得羞涩,恐怕连她都习惯了这不好,很不好。 虽说阿燕帅得让人挪不开眼,但她不是外貌协会,偏偏他不只长得帅,个性也极好,对她更是好得无话可说。 家里的吃食,自他学会做饭之后,都是他一手包办,家里的清洁他更是碰都不让她碰一下,就连松儿和卉儿也都是他在照顾,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制药和晒药。 原本她到山里采药,他就想跟,不过她对王丰一事心有余悸,虽说她挣了钱后便让古大叔去替她还了自家的债务,而王丰似乎被那些老鼠给惊到了,二话不说便将欠条还了回来,也没有再将叔叔家的债算在她头上,可她总担心她不在家,松儿和卉儿会像上回一样被欺侮,于是让阿燕替她守着一 双弟妹。 阿燕知道松儿和卉儿对她的重要性,即便他更担心她的安危,却也只能应,可随着她长久无法入眠,精神不济,他越发担心,尤其从松儿口中得知她之前就曾摔落山谷,他更加不放心,最后在他的坚持下,夏以烟只能同意让他陪着她一块去采药,至于松儿和卉儿,便暂且托给古大叔照看。 到了山上,她只要出张嘴,不管是悬崖边还是峭壁上的药草,他轻功一施,通通手到擒来。 回来后,她制药,他便在旁边看着几日后他便不让她动手,因为他全学会…… 她还没看过学习能力这么强的人,学下厨只花了不到七天,且菜色道道色香味俱全。 制药更是快,基本只要看她炮制一回,他便能把技术掌握的分毫不差,这样的天资,她都忍不住嫉妒了,若不是看些药材炮制程序太过繁琐,不是他一个外行人看得懂的,还是得她自己动手,她真心觉得再这么下去,会被他彻彻底底养成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废人。 阿燕对她的好,让她不止一次感叹,她真真是捡到一块宝。 这么个进得厨房、出得厅堂的绝世好男人,说真的,捡到手她还真舍不得放,可惜样样都好的阿燕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失忆。 一个人失忆代表什么? 代表着他的过去是一片迷雪,未来更是未知数,谁知道他恢复记忆,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会不会嫌弃她只是一个农家女? 抑或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直接远走高飞? 甚至家里有娇妻,儿女成群了也说不定,毕竟古人早婚,而阿燕着起来似乎不小了…… 这种种因素,让夏以烟即便觉得他是个良人,也不敢动心,除非他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否则她不会考虑让他陪自己共度余生。 既然心里有了主意,她不想深陷,自然也不想阿燕陷入,所以该保持的距离还是得有,虽然……似乎有些难。 “为什么不好?”果然,她才刚这么想着,就见阿燕挑起剑眉,理直气壮的道,“我喜欢抱着你的感觉,那让我心安,而你也喜欢不是吗?” 他失去记忆,虽然表面如常,可不代表他不茫然,尤其是最近他的脑中时常浮出一些片段,那些片段很杂乱,有时他会看到自已身处血流成河的战争中,手持长剑,冷漠地如同收割稻草般收割着人命,温热的血液喷洒在他身上,他神情不变,宛如斩杀的不是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物体。 有时,他会看见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山上有三个人,他看不见他们的面容,却知道这三人皆是人中之龙,正把酒言欢,畅所欲言,而他能肯定,其中一个人正是他。 而出现最多的画面,却是一名女子。 女子的面容模糊,可他却清楚的知道,那是一名长相极美的女子,甚至比夏以烟还要美,而让他心惊的是,在那记忆片段中,他对那名女子似乎十分呵护,仿佛她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贵的人。 这些事他从未跟夏以烟说过,原本他很期待能记起一切,到时他便能够帮助她,可随着这些浮现的记忆,他迟疑了。 他失忆,个性却不会改变,随着这些记忆片段浮现,他确定之前的自己绝对是个冷酷无情、杀戮无数的修罗,再加上他对那名女子的态度,让他对恢复记忆一事隐隐有了排斥。 而这排斥的原因,正是眼前的夏以烟。 随着时日渐长,他渐渐的喜欢上这性情直爽、活泼爱笑的姑娘,她的坚韧、她的笑容、她无时无刻散发的热力,无一不吸引着他,对他而言,她的存在已不仅仅是他失忆时的浮木,而是照亮他的太阳,只要看着她,他就能不去猜想自己之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而那总是不时透出的阴沉,也会立即消烟云散。 他不晓得记忆片段里的女子是谁,却清楚知道那女子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哪天他恢复了记忆,想起那名女子的身份,若只是亲人那便无事……若真是他心仪之人,夏以烟又该怎么办? 夏以烟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让他心动之人,他不愿也不可能负她。 他也曾想过克制自己的情感,但他发现根本克制不住,她的笑容就像罂栗花一般,令他着迷,忍不住想亲近她。 既然努力过了,而效果不彰,那也只能顺其自然,正因为如此,他不想恢复记忆。 见他说得这般直白,夏以烟小脸更红,有些窘迫的咳了声,“我、我喜欢没错,可不代表你可以。” “喜欢就成了。”那张迷人的俊颜露出一抹笑,他轻揉着她发,柔声说:“我去做饭,免得松儿和卉儿回来饿了。” 他知道夏以烟在回避他的感情,这让他失落,却也不想逼迫她,毕竟现在的他没办法给她任何承诺,能给的,不过就是微不足道的疼惜与爱恋。 夏以烟摸着被他揉过的地方,忍不住轻叹口气,“太妖孽了,若不是我道行高深,肯定把持不住……” 又望了望那挺拔的背影,她忙拍了拍自己的两颊,“做事、做事,什么也比不上赚钱重要!” 她忙低头摆弄着方才晒到一半的药材,耳根那淡淡的红晕,却是久久不曾散去…… “你、你说的是真的?那丫头真赚了大钱?” 柳叶村的小溪前,几名妇人正在洗衣服,其中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穿着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绿色衣裙的妇人激动地问着。 那妇人眼尾下有颗红痣,此时一激动,那红痣仿佛活了一般,不停的在她眼尾跳动,将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蛋衬得更加娇媚。 见她那模样,身旁的妇人心里有些鄙夷,她本和身旁的邻居在闲聊,谁知被这钱虹给听了去,有心不理会,却掩不住心头的嘲讽不屑的说:“你不知道?那不是你侄女吗,你怎会连这事都不晓得?” 夏以烟遇上贵人,赚大钱盖大屋的事,连她这个外人都听到风声,钱虹身为夏以烟的婶娘,却是半点都不知,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家身上,绝对匪夷所思,可放在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钱虹身上,那就再平常不过了。 钱虹岂会听不出妇人在讽刺她,若换作平常,别说是上前问话了,光是妇人的态度,她肯定让对方喝上一壶,可她此时再恼,也比不上妇人带来的消息,因此她非但不介意,还换着妇人的手,亲热地说:“你也知道,自从我大伯离开后,两家人就没什么来往,再说那后坑村的事,我们柳叶村本来就知晓得慢,好姊姊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同我说说。” 妇人听见她说的话,顿时有些傻了,对钱虹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知。 夏家两兄弟当初闹分家事,在柳叶村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夏家兄弟本来感情极好,父母逝世时,夏木刚满十四岁,而夏杰小夏木三岁,这样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加上父母不在,两兄弟自然互相扶持着,所幸家中有屋有田,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可这一切在夏杰娶了钱虹后,全变了样。 钱虹是个寡妇,为了进夏家门,装得十分乖顺,谁知进门没几日,那自私自利、事事计较的性情就表露无遗,夏杰也渐渐和妻子同一个鼻孔出气,最后吵着分家,要求爹娘留下的所有房产、田地以及一半的银子都归他们,否则就要到处宣传赖氏这个做大嫂的苛刻弟媳。 夏木突然觉得累了,他醒悟了,知道那懂事乖巧的弟弟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于是,在取得妻子的同意后,他们带着简单的衣物净身离开柳叶村,从此,两家人再也没有往来。 这中间当然还有很多夸张的故事,大多都是钱虹这势利的女人造成的,即便过了十多年,众人都没忘,毕竟夏木夫妻对待夏杰可是真心疼爱,就算被伤透了心,却还是将家产全数给了他,这样的事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出来的,也就夏杰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才会为了个女人,连真心疼爱自己的大哥大嫂都能这般狠心的对待。 她还记得,几年前赖氏重病,夏木求助无门,找上了夏杰,可那时夏杰恰巧不在家,钱虹知道夏杰要来借钱,当下“砰”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任凭夏木怎么喊都不应声,最后夏木只能死心离去,而没多久便传来赖氏因病过世的消息。 妇人想起这些往事,此时看见钱虹眼中的贪婪,顿时不喜,抽回了手,哼了声,“既然没有往来,你管人家赚了多少钱。” 妇人一个甩头,和身旁的邻居说说笑笑,不再理会钱虹。 见状,钱虹险些咬碎牙,倏地站了起来,手叉腰便是一阵大骂,“你个老家伙,嚣张什么!我问你话可是给你面子,你以为我钱虹的面子这么好得吗?我爹可是童生!你们这些粗野的女人看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拿翘?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好惹的,要是惹得我不高兴,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钱虹犹如泼妇骂街一般的喊着,众人压根不理她,童生到底也不过就是个读书人罢了,尤其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钱虹根本没回过一次娘家,在有心人的打探下,才知早在钱虹新寡便改嫁夏杰时,钱虹的父每便撂了话,与她断绝关系。 这年代,与娘家断绝关系就是真的被断了后路,一旦在夫家过得不好,连苦都没得诉,也就钱虹好命,遇上好脾气的赖民才会把人给压得死死的,甚至连家产都夺了过来,然而她们可不是赖民,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钱虹骂了一刻钟,发现根本没人理她,只能气呼呼的返家,招来女儿,“明珠,你来一下。” 夏明珠正在屋内歇息,听见钱虹的叫唤,不耐的应了声,“娘,我在歇息。” 见女儿不动,钱虹也不恼,走进去后,兴奋的对女儿说:“明珠呀!你还记不记得你大伯那几个孩子?娘跟你说,今几个娘去河边散步时,听见……” 钱虹一向疼宠这个女儿,觉得女儿像她,生得美,凭着这等美貌,说不准能像她当年一样,被大户人家给看中,迎回家中当少奶奶。 想到这,她不免怨起自个儿的父母,当初她被严城里一名富家公子看中,在想接回去当妾室,谁知她那老古板的爹娘宁死不同意,甚至怕夜长梦多,将她嫁给了前任的丈夫。 那家伙是个病痨鬼,她嫁去不到一年便死了,若不是她机灵,在得知夏杰有意娶她时,费了点功夫将他迷得七荤八素,更是创造机会将他给拐上了床,此时恐怕还在守寡呢。 然而钱虹仍不满意,虽说夏杰对她极好,好吃好喝的供着,可她心里依然觉得自己该是少奶奶的命,应该过上有钱人家的日子,这点即便是夺了夏家所有的家产,仍是不够。 眼下听见夏木的女儿赚了大钱,她岂能不心动,便想让女儿上后坑村走动走动,好打听清楚。 夏明珠听完却拧起了眉,直接拒绝,“不去!大热天的,让我去找那穷酸的女人聊天,我才不要,要去你自个儿去。” 夏木死前便已对夏杰死了心,曾留遗言,让古益照顾夏以烟三姊弟。 夏以烟不知道上一代的事,见古益因要救助他们,自己常常填不饱肚子心里有愧,于是她瞒着古益偷偷跑到了柳叶村,她的想法很简单,夏杰是他们的叔叔,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理会他们。 夏杰的确无法不理会,大嫂因没钱医治病重而亡一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为了这事,他破天荒的和钱虹大吵一架,觉得若不是她不肯借钱,大嫂也不会死,夫妻俩为此冷战了好几日,可最后他还是心软,原谅了妻子。 如今大哥也死了,夏杰得知此事时,呆坐在屋内好几日,脑中想的全是大哥和大嫂对自己的好,所以当夏以烟找来,他二话不说便要应下,谁知钱虹却不允,又哭又闹,还说若是他执意要收留夏以烟三人,那她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让他再也找不到她们母子三人。 最后,夏杰只能狠心将侄子、侄女给赶了回去。 那事让夏明珠印象深刻,她从未看过爹和娘脸红过,却为了大伯家的事,争吵了好几次,搞得家里乌烟瘴气,连带的让她对夏以烟三人印象极差,一听娘要她去找那几个讨人厌的穷亲戚套近乎,她自然不愿意。 钱虹见女儿不愿意,只能好声好气的说:“娘自然会去,只是不是现在,你也知道你爹好面子,怎么可能会贪侄女的银子,娘得先想个法子说服你爹。明珠,你听娘的,你已经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娘可舍不得你和我一样嫁个庄户人家,什么活都得自己干,白白浪费娘生了副好样貌给你。” “像你这等样貌,就该嫁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家里,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但要让那些眼界高的公子哥看上眼,光是容貌可不够,自身的行头也不能少,想当初,娘就是……” 钱虹叨叨絮絮的在夏明珠耳边念着,说自己当初就是穿了件崭新的衣裳、戴了珠花金钗,才会被大家公子给看上,可惜被父母给断了姻缘什么什么的。 这出话夏明珠早听了不下百遍,对钱虹说的这些,她厌烦得很,可一听要是将夏以烟家里的钱给拿回来,她就能绫罗绸缎做数不尽的衣裳穿时,她心动了。 她对自己的容貌一向自傲得很,偏偏柳叶村里的人她一个也看不上眼。 而严城里富贵人家不少,她没事便上街闲晃,展露自己的美貌,可就是没有富家公子看上自己,为此她一直很着急,生怕最后像娘一样,嫁了一个庄稼汉。 眼下听见钱虹所说,她突然觉得,或许娘是对的,她只是需要一些衣裳和首饰的陪衬,就能让自己更加耀眼。 钱虹见女儿意动,忙加把劲继续说:“你大伯一家傻得很,当初娘也不过是吵一吵,你大伯就双手把家产给奉上,净身出户,这样的人生出的孩子能聪明到哪去?你听娘的,先上去打探虚实,若消息是假的,你就当散散步,可若他们真赚了大钱,那最好,你先和他们打好关系,若是他们听话,乖乖交出钱也就罢了,若是不肯,娘便亲自上门去要!”她若上门,相信夏以烟定会乖乖将钱给奉上。 母女俩那双几乎一样的眼睛此刻闪着算计的精光,脑子都在肖想着那不属于她们的钱财,仿佛只要上后坑村走一趟,那些钱就会进到她们的口袋似的。 【第六章 神秘宝地】 经过阿燕的努力,夏家只要到了夜晚,别说是老鼠了,就是天上的鸟兽都得避着走,可以说方圆十里内,任何活着的生物都见不到。 可夏以烟依旧能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这让她愈来愈确定,自己肯定是听见了阿飘的声音,也因此她又恢复了之前夜不能眠的日子,除非累到极致,才会受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而今夜,正是她连续撑了好几日,总算进入好眠的日子,谁知她才刚踏入梦乡没多久,耳边便传来一道十分熟悉且张狂的声音。 “女人,起来!” 起来?她才不要,她好不容易能睡觉,她才不起来。 忽略那嚣张且近乎是命令的话语,她抱着头,打死不起来。 衍见她居然敢无视自己的话,哼了声,本想教训她一顿,可想到明日还有事要她去办,勉强压下不悦道:“次货就是次货,连自己不只能听见兽语,还能听懂虫语的事都不晓得,成日像活见鬼似的自己吓自己,要不是本大爷需要灵念,才懒得理你。” “听着,本大爷的话只说一遍,明日进山,去“万兽无疆”里取来炼灵的药材,那些药材能帮助你修练,让你控制不住的能力变得收放自如,地图和炼制的方法,我已烙在你脑中,若是不去……哼哼!” 扔下话,赕衍和来时一样,咻地一声便消失。 在他消失的同时,阿燕蓦地跳起,冲进夏以烟的房间,那锐利的黑眸极快的扫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时,那在目光下显得更加俊美的脸庞闪过一丝迟疑。 “无人?那方才的感觉又是为何?”他一直在夏以烟的房外守着,以他的武功,不可能有人潜入他却不晓得,可方才有一刹那,他僵直了身体,意识模糊,动弹不得,那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想不透,当他看向床榻上熟睡的夏以烟时,凌厉的黑眸顿时一柔,他退了出去,只是这一次他没将房门给关上,他在等,等着看方才那异常的感觉是否会再出现。 夏以烟是跳起来的。 一跳起床,她顾不得洗漱,冲往院子里,边冲还一边喊着,“虫!给我一只虫!” 阿燕正在准备早膳,见她披头散发的冲出屋里,忙跟了出来,她那模样吓到他了,他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担心的急问:“烟儿,你怎么了?” 夏以烟见到他,明眸一亮,抓着他兴奋的说:“阿燕,我昨夜作了个梦,梦里有个嚣张的家伙告诉我,我不只能听见兽语,还能听见虫语,我要试试是不是真的能听见虫说话。”连日来的精神折磨让她几乎要崩溃,哪怕只是个梦,她也要试试。 “虫语?”诧异从那晶亮的黑眸中闪过,他正要开口,屋内探出两个小小的脑袋瓜。 夏以卉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阿姊,你想吃虫子吗?想吃什么样的?蚂蚁卵还是虾巴虫?炸蜂蛹应该也不错……” 小姑娘以为自家阿姊这阵子大鱼大肉吃得倦了,怀念起丰富的虫子大餐。 一听见要吃虫,夏以烟打了个激灵,小脸都僵了,正要拒绝,一道道尖细的声音瞬间钻进她的耳中。 “该死的,就是这个小女孩,她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我要报仇一一” “救命呀!食虫怪又要抓我们了,快跑,千万别让她找到蚁窝!” “快点,快点跑,我不要被吃掉……” 这乱糟糟的声音又细又杂,和夜里听见的声音几乎一样,却是她这些日子来,头一次听得这般清晰,清晰到让她能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她低下头,发现原本整齐列队的小蚂蚁正慌不择路的四处乱窜,而那一声声的求救,正是丛这群蚂蚁身上传来。 见状,夏以烟一双眼亮了,她真的听见蚂蚁在说话…… 这一刻,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本以为梦中那不断叫她次货的器张家伙不过是糊弄她,谁知竟是真的…… “阿燕,我听见了,这次我听清楚了,原来是蚂蚁,夜里那些吵得我无法睡的,就是这群蚂蚁!” 阿燕听不见,对他来说,能听懂兽语已够匪夷所思,如今夏以烟又说她能听见虫子的声音,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程度了,可看着她开心的面容、认真的眼神,他信了。 展开一抹笑,他伸手替她顺了顺凌乱的发,柔声说:“那真是太好了。” 他比谁都清楚夏以烟怕鬼,只要那些声音不是孤魂野鬼,她便不会再恐惧。 他的动作让夏以烟脸微红,正要避开他那满是柔情的眸,脑中却突然闪过一堆莫名其妙的文字,以及一张地图。 这些东西的浮现,让她忆起那声音似乎让她今日去拿什么药材炼药,说是能让她不用时时刻刻听见这些声音。 想到这,她双眼更亮,把昨夜的梦一股脑的告诉阿燕,并说:“阿燕,我要上山一趟,那声音让我去找药……” 听完她的话,阿燕却拧起了眉,“那声音来路不明,甚至不敢现身,这样的人他的话如何能信?” 他可以相信夏以烟能听见兽语、听懂虫语、却不相信那出现在她脑中的声音,尤其是昨夜那怪异的感觉,那不可抗拒的力量,超乎他能控制的范围,如今听夏以烟提起,他已将那怪异之感与她的梦境连在一块,然而在没搞清楚引导她的声音是谁之前,他不愿她去冒险。 “我……”夏以烟知道他的担忧有理,那声音从她穿来那天便一直出现在梦中,每次都骂她次货,让她气得咬牙切齿,却找不到凶手……可即便如此,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声音说的是真的,只要照他的话去做,她就能压制那些虫兽的声音,所以她定要走这一趟。 深吸口气,她坚定的说:“阿燕,我知道你担心,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要天天把附近的野兽、蚁虫赶走,并不符合现实,眼下有办法解诀,不论是真是假,我都想试试。” 阿燕看出她的坚持,也知她这些日子受的苦,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陪你去。” 一句话,让夏以烟重展笑容,“阿燕,你真好。” 这就是她的阿燕,不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义无反顾的陪着自己,无奈却宠溺的陪着她。 夏以烟简单的收拾了下要带上山的东西,让阿燕先去山等她,将一双弟妹托给古益便要出发,然而就在要出门之际,有客上门。 门外站着一名女子,女子正双眼放光,贪婪的看见眼前的房子,眼底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光芒。 听完来人所言,夏以烟脸古怪地看着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你说你是……我堂妹?” 关于夏杰一家,在王丰来找碴后,她便问过古大叔,自然知道自己那无缘的爹娘和白眼狼叔叔之间的纠葛,更知道两家人几乎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她对眼前这位“堂妹”突如其来的造访感到有些奇怪。 夏明珠回过神,露出一抹笑,笑中却带着一丝轻蔑,娇声说:“堂姊这是忘了明珠了?” 在她想来,她容貌出色,不论是男女,只要见一眼就难以忘记,当然,她不会承认,当她看见夏以烟那比她美上三分的容貌时,心中闪过了嫉妒。 “是忘了。”夏以烟回得干脆,见夏明珠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也不理,直接关上大门,说:“你有事吗?不过不管你有没有事,我正要出门。” 不是她不客气,是她眼睛没瞎、好死不死看见夏明珠眼底的轻蔑,再说了,原主跌落山谷时,别说眼前这所谓的堂妹,就是亲叔叔夏杰都没见到人影,无事不登三宝殿,夏明珠突然找上门,肯定有鬼。 “你一一”见夏以烟态度如此,夏明珠险些发火,若不是想起娘的交代,她早甩头走了。 深吸口气,她压下脾气,勉强挤出笑容,“姊姊这是要上哪?妹妹特地从柳叶村来探望姊姊,眼下也无事,不如陪姊姊一块去?” 夏以烟扫了眼她那身八成新的衣裳,勾起了笑,“我要上山采药材,你确定要跟?” 一听要去山上,夏明珠脸色又变了。 一路走来,她打听得差不多了,知道夏以烟正是靠卖药材致富,不仅赚了大钱,还盖了眼前的房子,确定了这事,又想到娘所说的,这一切将来都会属于他们,她就忍不住兴奋,虽然不愿,还是咬牙应了。 “妹妹无事,正好去帮帮姊姊。”她倒要看看,夏以烟究竟是去采什么药材,居然能赚到这么多钱。 “那好,我脚程快,你可要跟好。”夏以烟朝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健步如飞地往前走去。 夏明珠忙跟上前,然而不到一刻钟,她便已累得气喘吁吁。 眼睁睁看着夏以烟愈来愈远的背影,她气得大喊,“姊姊,等等我——” 她平时最大的劳动就是搭着牛车进严城闲逛,说是闲逛,实际上根本走没几步路便找了间茶棚歇息,瞪着眼睛好找寻金龟婿,可以说她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操练过。 眼看夏以烟根本没打算理她,还愈走愈快,摆明了就是不让她跟,她气呼呼地道:“该死!你不让我跟我偏要跟!” 她猜想夏以烟肯定是要去采什么珍贵的药材,怕她知道,才想甩掉她,她怎可能让夏以烟称心如意,于是撑起虚软的双腿,硬是跟了上去。 阿燕正在入山口等着一见到夏以烟的身影,便利落的从树上跳下,接过她背上的竹篓,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见她脸上狡黠的笑,以及频频回头的动作。 “没事,刚刚我那明珠堂妹大老远的从柳叶村跑来,说要陪我去山里采药,可跟着跟着,人就不见了。”她是真心想让那亲亲堂妹来帮忙呢! 可惜不过是到山脚的一小段路,她都支撑不住。 闻言,阿燕黑眸微闪。 关于她那极品叔起一家的事,他自然知道,见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别理她,以后她再来,直接不理就好。” 夏杰这一家子白眼狼,找上门一定没好事,他不想夏以烟和他们有接触。“好,我们走吧。”办正事要紧,不一会儿,夏以烟便把夏明珠的事抛诸脑后。 阿燕应声,弯下身,将她抱起,接着轻跃上树,快速的在林间飞跃着。 朝阳柔和,光芒照耀着大地,透过树荫,点点金芒洒落在树上飞驰的两人身上。 男子一身利落的黑衣,少女则是一身青裳,男的俊女的美,两人如瀑布一般的长发随风飞舞、交缠在一块,在晨光下风姿耀人,宛如山里的精灵,勾勤出一幅不似人间的美好风景。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到山里采药,为了避开村民,他们不会待在山脚,而是让阿燕施展轻功,带着她往山腰而去。 然而两人这次的目的不是山腰,而是更深入之地。 两人奔驰了近两刻钟,总算来到目的地。 “这里,就是这里!”看着眼前毫不起眼的石碑,夏以烟兴奋的喊着。 阿燕抱着她落下,额间不见一滴汗水,拧眉看着眼前什么都没有的山壁。 “怪了,除了这块石碑,什么都没……”夏以烟绕着地上的石块走着,正迟疑着,突然看见石碑上似乎写着字,那文字模糊,她一个字也着不懂,只知并非天历天陆的文字,而是仿佛存在了上万年的古老文字。 那字体透着一股沧桑的气息,让她心头一震,无意识的发出一串艰涩难解的声音。 “苍穹之下,万兽无疆,唯天命所归之人,方可以印启……” 随着语话落下,夏以烟突然感到眉心一痛,那仅出现过一次的凤凰印记突然显现在额间,散发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直射在石碑之上。 “烟儿!”阿燕对这诡异的一幕感到不安,想也没想,便一把抓住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的夏以烟。 就在他抓住她的瞬间,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石块一旁除了飘落的树叶,似乎什么也没出现过。 消失的两人出现在石碑之下,正在不停的往下坠,那速度之快,让夏以烟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不过眨眼间,两人便落了地。 在落地的刹那,阿燕为了保护夏以烟,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任凭背部狠狠撞在地上。 待缓过来,夏以烟马上抬起惨白的小脸,看向护着她的男人,见阿燕此时竖闭着双眼,俊颜满是苍白,她眼眶立马就红了,“ 阿燕?阿燕你醒醒呀……”她吓傻了,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若不是阿燕护着她,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不死也重伤。 不论她怎么喊,阿燕就是不动,好在他鼻尖尚有呼吸,让她松了口气,可当她看见他背上那一片血肉模糊时,本就悬在眼眶的泪水顿时落了下来,“都怪我,要不是我坚持要来,阿燕也不会受伤……” 抹去落下的泪,夏以烟撷衣裙,替他按压止血,却发现效果不彰,于是抬头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止血的药草,谁知这一头,她傻了。 眼前是一片药田,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庞大药田,这里自成一个世界,明明是在山洞之中,可天上却有着雪白的云朵,甚至还存在着太阳,太阳的另一头却是一片黑暗,那墨黑的天有着莹莹月光,这奇妙的山谷,竟是白日与夜晚并存,形成一个小型世界。 此地的药草处于如此特殊的环境之中,如同被此地封印,四周弥漫着难以形容的药香,那药香之浓郁,几乎可以醉人。 在那看不到尽头的药田内,她看见了数千个身体足足有一丈高大、各式各样她从未见过的巨兽,这些巨兽此刻就像农民一般,在药田中迈步,动作轻柔,竟是以各种植着药草。 而药田的正中央,有一棵看不到尽头的巨树,这大树通体赤红,没有树冠,树上有一个图腾,那图腾周围环绕着火焰,那仿佛凭空而燃的火焰之中,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这、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夏以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双眸圆瞠,看着药田里一株株昂贵的药材,那年分随随便便都是千年起跳。 除了珍贵的药草外,有近大半的药草她连见都没见过,甚至还有像活物般,在半空中舞动着藤曼的不知名药草…… “这是成精了……”因为太震撼,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定睛一看,便看见三种今日要找的药材,但那不是她的目标,“我得先让阿燕醒来。” 将阿燕安置好,她起身往一处种植着止血药草的药田走去,然而她才刚靠近,那在药田上耕作的巨兽就停下动作,对她一吼,“雏印没资格拿取此地之药,等你到了青印再来,现在,离开这里。” 巨兽一吼,夏以烟双耳顿时嗡嗡作响,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出了药田的范围,那头巨兽才不再看她,继续耕作。 夏以烟被那吼声震得心脏急速跳动,可她不退缩,咬着牙说:“什么青印雏印?我听不懂,是有人引导我过来采药,我要的不多,只要一点止血药草,能不能通融?” “你能力不到,离开。”巨兽又吼,这一次直接让她退回到原先掉落的地方。 夏以烟一个踉跄,跌坐在阿燕身旁,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叹气,看向阿燕,这一看,小脸顿时变色。 昏迷的阿燕此时脸上毫无血色,背上的伤口出血量非但没减少,反而快速淌流着,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身上的衣物已被血水给浸湿,若不是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此时早已成了一个血人。 “怎么会这样……”夏以烟慌了,她没想到他的伤会这么严重,忙撕下另一边的裙角帮他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没用的,被兽士所伤,又没有万兽血脉,若是没有此地之药治疗,他必死无疑。” 脑中闪过一道熟悉而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夏以烟止住了泪,蓦地抬头,“你究竟是谁?” 然而她什么都没看见,仿佛方才的声音从未出现过。 找不到人,阿燕又血流不止,照这情况下去,真会像那声音所言,必死无疑。 “不行,我一定要拿到药。”下定决心,她站起身再次朝药田走去,然而她才靠近,巨兽又是一吼,一股无法抗拒的大风刮起,再次将她推回原处。 可夏以烟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即便跌得满身是伤,却没停止过,渐渐的,她离药田愈来愈靠近…… “这次货是蠢了点,倒是满有毅力的,看在这份毅力的分上,本大爷就勉强认你了。若是墨枭在,肯定又会说我好运,也不知道那家伙上哪去了,时常说不见就不见,也不说一声……”眼看隐在夏以烟额间的雏印正缓慢的蜕变,燚衍心情不错,“看在你这么努力的分上,这家伙的命,本大爷就留——” 话语一止,燚衍瞪大眼,只见那本是昏迷不醒的男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拖着身子朝夏以烟前进。 “这怎么可能!” 燚衍忍不住喊着。 “万兽无疆”乃万兽一族的宝地,除了拥有血脉的万兽族人之外,没人能够进来,若非这胆大的男人在最后一瞬抓住了夏以烟,根本没办法进来,然而就是进来也无用,这里对非万兽一族的侵略者十分严厉。 没有万兽血脉,不论是何修为,在此地皆会如同婴孩般脆弱,这也是为何男子会遍体鳞伤的缘故,且他所受之伤会越发严重。 不仅如此,擅闯此地者即便不受伤,生机也将逐渐流失,不能动弹,这也是炎衍如此讶异的原因。 “他居然能动,怎么会……”燚衍身为万兽一族的守护兽,生存了上万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侵略者能在万兽无疆里走动,即便他的移动堪比爬行,却无法否认他的确在动。 看着满身是伤却坚持要替他采药的夏以烟,阿燕双眼赤红,即便知道体内的生机正在流失,他仍努力的向前而去,眼前的一切已远远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他不晓得这地方是哪里,他只知落入此地后,全身的力气顿时流去,失去了武功、失去了对自身的掌控,他连想起身都做不到,甚至他明明听得见夏以烟的声音,知道她着急,却睁不开眼、张不了口,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她在耳边哭泣。 他痛恨这个感觉,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明明是担心她的安危才陪她前来,到头来却是他拖累了她,这种无助、不甘与愤怒的情绪,犹如一团火焰,在他的心口焚烧着,是要将他燃尽,而在这一瞬,他发觉他能动了,先是一根手指头,接着是两根、三根……最后,他缓缓爬起身,朝夏以烟而去。 燚衍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疯了!这男人,他、他竟在燃烧自己的生机……” 一步、两步……阿燕逐流接近着不断被巨兽给阻挠,想愈战愈勇的夏以烟。 此时的夏以烟浑身脏污,狼狈不堪,可她与药田的距离在不断的努力下,仅仅剩一寸之遥,只要她伸出手便能摘到近在眼前的药草,而她,也这么做了。 巨兽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容倏地一变,浑身成了赤红色,力道不再温和,以一阵暴风把夏以烟狠狠的甩至药田之外。 “噗!”这一击让夏以烟五脏六腑都似要散开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而手上仍紧紧握着摘来的药草。 “烟儿——”这一幕让阿燕目眦尽裂,体内那团火全数发开来,他的武功刹那间回归,他来到夏以烟身旁,在巨兽那锋利的子落下前,挡在她身前。 这一爪落下时,夏以烟压根没反应过来,直到感觉到阿燕的体温,以及他身上溅出的血,她才蓦地回过神。 “阿燕!”夏以烟瞠大双眸,眼看巨兽又要落下第两爪,她只觉得血液都要凝结了,阿燕紧闭的眼、沾满鲜血的脸重重刺激了她,一道青光蓦地从她额间散出,并在刹那间变成了赤红。 “走开!给我滚——”她知道巨兽若是再落下一爪,护在她身上的阿燕绝对会死,而她不能让他死。 看见那道赤红的光,让正打算去把夏以烟捞起的燚衍惊讶的瞪大了眼—— “赤印?居然直接越过青印成了赤印!” 一切混乱在夏以烟爆出赤印之能时,瞬间平息了下来,巨兽不再暴怒,赤色的眸子恢复了平静,淡然的看了夏以烟一眼,沧桑的声音响起,“拥有赤印,你有资格摘取万兽无疆三分之二的药草。” 留下这句话,巨兽再次回到固守的药田上,继续耕作,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出现过。 此时的夏以烟根本不管什么药材,她眼中只有满身是血的阿燕,泪水不停的从眼中掉落,“阿燕你醒醒,别吓我呀……” “别喊了!谁让他多事,你就算被镇兽所伤,也不过是躺个几个月,死不了,这家伙没有万兽血脉,不仅燃烧了自身生机,还挨了镇兽一爪,必死无疑,你就别费事了,赶紧把我说的药拿一拿,好提高你的灵年来供奉本大爷!”燚衍奋力的喊着。 赤印呀!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本以为是个次货,没想到竟是个宝,这丫头可是连正式的功法都没有,居然在紧急时刻爆发出如此潜力,这资质就是在上古时期都是万中无一,此时他不得不感慨,墨枭那伙看人的眼光比他强。 这声音让夏以烟抬起跺花的小脸,因为额间印记进阶,这一次她总算看见那引导她前来,不停讽刺她次货的东西,那玩意居然是只……蜘蛛。 她的面前悬着一只通体赤红的蜘蛛,那大小比她耳珠子还要小,若不细看,压根看不见。 “小蜘蛛,你救救阿燕,快救他!”夏以烟犹如见到救命的稻草,急迫的开口。 “小蜘蛛?你叫谁小蜘蛛?”燚衍抓狂了,本就赤红的蛛身变得更加艳红,“本大爷有名有姓,姓燚名衍,是你万兽一族的守护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你的老祖宗!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叫燚衍大爷我小蜘蛛?” 小蜘蛛?他究竟哪里像蜘蛛了?要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低等虫子。 “燚衍大爷你快救救他!”夏以烟从善如流的叫唤着,只希望阿燕能得救。 听她喊出一声大爷,燚衍舒坦了,再次恢复不可一世,道:“不过是个凡人,死了就死了。你赶紧去采药,这万兽无疆可不是你家后花园,能天天来逛大街,你能力不够,最多三个月才能启一次,一次只能开启一个时辰,你方才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赶紧采去,难道你不想提高自己的能力,还想天天听见那些低等生物在你耳边碎碎念?” 提高能力是真,至于后者,能提升到赤印,那些低等生物的声音早已不需外在的辅助,她想听便能听,不想听便能不听,只是这点燚衍并没有打算跟她说。 不过是个凡人?死了就死了?这句话让夏以烟粉拳紧握,轻声问:“你能不能救?” “本大爷法力无边,就是死人都能起死回生,怎么可能不能救。”燚衍嗤声说。 这话可不是在吹嘘,只是他的灵念已有几千年没人供奉,剩下的全是他省吃俭用攒起来的老本,他连化形都舍不得,让他用来救一个凡人?别作梦了! “那就救他!”灰白的俏脸倏地一亮,她能感觉到怀中的阿燕身子逐渐冰冷,若是这只蜘蛛再不救人,阿燕恐怕真的会死。 一想到他会死,夏以烟整个人颤抖了起来,直到这一刻,她才蓦然发觉,这个在山林间偶然捡到的男人早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她的心,他的温柔、他的笑容、他的保护……一幕幕涌上心头,她在这瞬间明白她对阿燕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超乎了喜欢。 她生性豁达,对于爱情一向看得很开,合得来则合,合不来也不强求,她知道她和阿燕的未来存在着很多不安定的因素,这让她即便觉阿燕对她的情意,她也只是装傻,因为她不想离别之时,收不回付出的爱情,独自一人黯然心伤。 可现在他要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笑、他对她的宠……全都没了! 这一刻,她才知道不管她再怎么防范,阿燕早已一点一滴的侵蚀她的心,并独占了她的心,若他真死在这,她的心也将跟着死去。 燚衍瞪眼:“救他?本大爷为何要浪费灵念救一个——” “你若不救,那就休想我替你做任何事!”夏以烟咬牙说。 她不知道这只蜘蛛引导她来这究竟是何意,但她察觉到,他在看见她额间发出的红光时,那兴奋的感觉以及促她去摘药的急迫,所以她只能赌。 阿燕的伤她无能为力,除了眼前的蜘蛛,她不知道能求谁。 “你敢威胁本大爷?”燚衍一脸不敢置信。 她晓不晓得上一个威胁他的人,坟头上的草都快比山高了? “这不是威胁,这是交易。”摸着阿燕几乎没有温度的身子,夏以烟的手止不住颤抖。 “只要你救他,你想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燚衍冷哼一声,“我是你万兽一族的老祖宗,我肯让你供奉是你的荣幸,我让你做什么,你自然得做,这算什么交换条件!” 他可是万兽一族至高的存在,夏以烟即便是这一代的圣女,也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万兽一族早已凋零,存在之人寥寥无几,可只要他在,万兽一族就在,他是比圣女更加尊贵的存在,她这只是赤印、就连圣女都还不是的丫头凭什么跟他谈条件? 燚衍的想法很简单,就算万兽一族几近毁绝,但存在他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却不容侵犯,在他看来,能够供奉他,是夏以烟求都求不来的事,怎可能拒绝? 却不知夏以烟不是这朝代的人,在她的观念之中没有所谓的皇权,为了生存,她能妥协却不认命,更何况要她无条件奉献? 这命令让她小脸更冷,沉声说:“若你不救,我就是死,也不会为你做任何事。”说完,她敛下眼睫,哀伤的看着阿燕苍白的脸色。 此时的她恨,恨自己的没用,她懂药理又如何,眼前有几千种药草,她却无法配出能够救治他的药,这样的无助像把利刃,正一刀一刀的戳着她的心,让那本就揪成一团的心脏,疼得几乎爆开。 “你、你你你居然敢违逆我?”燚衍简直不敢相信有人敢这么对他。 “我是至高的存在,是万兽一族的老祖宗!” 他觉得他有必要再次提醒眼前这个次货,或许是她赤印刚开启,脑袋还不清楚。 夏以烟依旧不理他,随着阿燕愈来愈微弱的呼吸,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将跟着死去。 “你、你一一”燚衍快气炸了,偏偏夏以烟看也不看他,眼里只有她怀中的男人,这让他气得跳脚,眼看万兽无疆开启的时辰就快到了,他只能一咬牙,吼着,“我救!我救就是了,你快给本大爷去采药!” “你肯救?”一句话让夏以烟暗黯的双眸倏地一亮,抬起头看向他。 “本大爷说一是一,你赶紧采药去!”他恼怒的瞪着她。 “你先救他。”她要亲眼看见阿燕没事。 “你一一”燚衍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让人这么质疑过,若不是他需要她的供奉,岂会让她如此拿捏?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很憋屈,那细小的蜘蛛眼一眯,心里有了个主意。 他暗笑了声,不动声色,整个身体散出一道红色的光芒,朝阿燕身上笼罩而去。 夏以烟能感觉到那红芒的温暖以及一股她说不出来的感觉,而怀中的男人在那红芒点一适的渗入他体内之后,原本苍白无血色的俊颜有了红润,身上的伤更是以肉眼能见的程度一点一点的收合,直至完全不见伤口。 而这道红光当中,有道极为细小的白色光芒,正悄悄的钻入阿燕的脑中,夏以烟正激动着他的复元,根本没注意到燚衍的小动作。 耗费大量的灵念,燚衍此时有些虚弱,身子一飞,朝夏以烟而去,不一会儿,她便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人,本大爷救活了,待你采完药,他也差不多能醒,只剩一刻钟,你赶紧采。记得,回去之后照我给你的方法炼药,然后提供灵念给本大爷……” 他的声音愈来愈弱,直至没了声音,陷入了沉睡之中。 夏以烟确定阿燕真的没事,只是还未醒来,这才安下心照着燚衍烙印在她脑中的讯息去采她要之物,当然,她还多摘了些其它的药材,她可没忘记那巨兽所说,她可以采此地三分之二的药材,来这一趟,险些把阿燕的命给赔上,她自然得多采些,才不亏本…… 一刻钟后,两人回到了石碑之地,夏以烟的竹蒌中装了满满的药草。 如燚衍所说,待她摘完药,阿燕正好清醒,他眨着迷茫的黑眸,望着穹苍,记忆蓦地回笼,让他倏地坐起身,“烟儿……” “我在这。”夏以烟就在他身边守着,他一有动静,她立马回头,握住他的手。 阿燕紧张的仔细看着她,忙问:“你身上的伤呢?痛吗?”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夏以烟的泪又被引了出来,她蓦地抱住他,哽咽的说:“我没事,受伤的是你,你这个大傻瓜,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若不是他,那巨兽一爪下来,她必死无疑。 他用他的生命在保护她,一想到那情景,泪水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将他抱得更紧。 即便她说没事,他还是不放心,任细看过之后,发现她身上真没带伤,绷细的心弦这才松开,弯起一抹笑,“我也没事。” 那一击让他五脏六腑俱裂,若非他内力深厚,那一击下来,他早已死亡,根本等不到夏以烟救他。 思及此,他笑容一顿,拧起一双好看的眉,“烟儿,你不该答应他,那只蜘蛛引你至这险地,完全不顾你的安危,你为了救我,答应他的请求,若是今日事再次发生该如何?” 他当时受伤过重,无法动弹,意识却十分猜楚,夏以烟和燚衍之间的对话,他自然听得一字不漏,对此,他十分不赞同。 “什么也比不上你的命重要。”经过这次的生死危机,夏以烟对他的感情再也不保留,认真且严肃的凝视着他,道:“阿燕,你能为我付出生命,我也能!更何况他要的不过是我的供奉,比起你,这点付出根本微不足道,只要你好好的,要我付出所有,我也不在乎。” 这话让阿燕深深一震,他能察觉到夏以烟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哑声说:“烟儿……你……” 开了口,他却不敢问,他怕这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 他爱夏以烟,却一直不知她对自己是否有着一样的感情,她看着他的时候会脸红,望着他时常常露出痴迷的眼神,更是常因他一句话,羞涩的避开。 可更多时候,他在她眼中见到的,是逃避。 她那漂亮的双眸,明明有情,却有着更多的逃避。 他对男女之情有些懵懂,只知道他想对她好、想亲近她,只要能看见她的笑容,他就是付出生命也无悔。 他的爱很简单,简单到他不懂得拐弯抹角,总是直接的、坦然的对她展现,他对她的感情,即便她总是逃避,他虽失落,却不气馁。 而现在她却说她也能为他付出所有,甚至是她的生命,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对他,有了一丝的心动? 夏以烟看懂他眼中的渴望与踌躇,笑了出来,柔声说:“阿燕,我心悦于你。” 一句话让他彻底懵了,心在刹那间狂跳,好半晌,他才紧紧将她抱紧,吓声说:“烟儿,我亦心悦你。” 他从没想过感情有得到回报的一天,在这一刻,他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傻瓜。”她笑弯了眸,伸出手捧起他的脸,将自个儿的唇印在他有些干裂的唇上,小脸微红,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之吻,记得不管你是不是能记起从前,都不许忘了我,否则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你。” 她是认真的,她一旦付出感情,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辈子他都是她的人,没她的允许,他休想背弃她。 阿燕更傻了,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仿佛一团烈火,在刹那间燃遍他全身,他低吼一声,拥住她,攫取住她那娇艳欲滴的粉唇。 夏以湮没料到他会如此大胆,眨了眨明眸,没有拒绝,而是顺从的让他撬开她小巧的唇,与他探进的舌交缠着。 他的唇似火,瞬间点燃了两人之间深藏的情意,在唇齿相交时爆出璀璨的火花,这天地之中,好似仅有他们。 他的吻带着生涩,两人的唇齿时不时碰撞在一块,一开始的热情在这生涩下渐渐走样,最后夏以烟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燕有些尴尬,可看见她笑得如花一般娇艳,他也忍不住也笑了,“抱歉,我不太熟练。” 夏以烟挑眉,调笑道:“这事你要是熟练,我才得恼呢!” 这傻瓜,他晓不晓得那生涩的吻技让她安心不少,至少她能确定,在她之前,阿燕肯定没吻过别的女人。 “你说的是。”她说的有理,可他却不同意,凝视她被吻得红肿的唇,他认真的说。 “我还是得多练习。”说着,他学她捧起她的脸,这一次他不再急躁,而是细腻的、温柔的品尝着她的甜美,直至两人气喘吁吁,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烟儿,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紧拥着她,他说出他的誓言。 夏以烟甜蜜的笑了,“记得你的话,可别骗我。” “绝不骗你。”阿燕也笑了,弯下身对她说:“来,我背你。” 在互诉情衷后,他突然不想这么早回去,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留,他想就这样与她在无人的林间漫步着,直到永远。 夏以烟此刻也有同感,心房被甜蜜占得满茜的,让她舍不得独处的时间,她攀上他的背,轻声说:“累了就放我下来。” 他利落的将她背起,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他感到心跳加速,有股冲动想再次吻上那红艳艳的唇,“背你怎么会累,放心,我不累。” “那我就赖着不下来哕!”夏以烟笑眯了眼,她突然觉得,若是不去猜想他的过往,爱上他,就如同她之前所想,平淡却很幸福。 “行,就是赖一辈子都行。”他宠溺的说着。 夏以湮没有回他,而是将他环抱得更紧,唇角扬着一抹幸福的笑容。 两人就这么缓慢的走着,阿燕忘了过去,夏以烟便同他说起自己刚穿来时的趣事,两人这么闲聊着,直到下了山,他才不舍的将她放下,“你先走,我在后头跟着。” 若是可以,他很想陪着她一块走回家。 “好。”她接过竹篓,朝他灿烂笑。“我在家等你。” 她看出阿燕眼底的落寞,这让她心里有了计较。 她与阿燕既然已私定终身,他再这么躲躲藏藏并不适合,看样子,她得想个办法让他能够光明正大的在后坑村走动,只是,该用什么法子呢? 她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让她小脸微红,羞得她不由自主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望着她突然变得有些急促的背影,阿燕眉一拧,正要跟上前,黑眸突然一厉,看向一旁的矮树从,“谁?” 树丛里,有个身影被他这一斥,吓得几乎惊呼出声,可就在这时,一道白影蓦地从她身旁跳出,极快的往前跑去。 “兔子?”邂着那仓皇逃离的白兔,阿燕心急于夏以烟方才急促离去的身影,只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身子一跃,眨眼间便跃上大树,仿佛一只穿梭在林间的猎豹,急速离去。 直到他离去,矮树从内才走出一道身影,那人直勾勾的看着阿燕离去的背影,眼里有着迷,低声嚷着,“那男子,长得真好看……”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早上吵着要和夏以烟一同上山的夏明珠,可以她的脚力,根本就跟不上,于是她打定主意在山下守株待兔,本想等着夏以烟回来,她再现身看看夏以烟究竟采了什么名贵的药草,甚至她已打算向夏以烟讨要些,却么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他们方才说什么,我在家等你……他们住在一块?”这认知让她倒抽了口气,眼里有着疯狂的嫉妒。 那样容貌出众的男子,别说邻近的村子,就是在严城,她都从未见过。 那男子有着俊美突出的五官,一双黑眸深邃有神,鼻梁高耸挺直,紧抿的唇厚薄适中,这么静静的站着,却宛若树林中的主宰者,仅是淡淡的朝她扫了一眼,那眼中的锐利便让她冷汗直冒。 那一眼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气势与肃杀之气,冷漠且无情,可也是因为这一眼,她发觉她的心,竟再也平复不下来…… 一想到那男子前一刻还对夏以烟展露出温柔的笑容,下一刻眼底的冷然却让人如入冰川。 夏明珠目光一沉,咬牙道:“夏以烟,我娘说过,你的一切都会是我的,那般姿空出色的男子、那样温柔的对待,自然也该是我夏明珠才能拥有!” 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树叶,她眼底有着兴奋,快步朝柳叶村而去。 她要去把这事告诉娘,她相信娘会替她取得她要的一切…… 【第七章 极品亲戚找上门】 用完晚膳,夏以烟立马跑到她特地盖来炮制药材的小房里,双眼发亮,看着竹篓里那些药材,兴奋的低喊,“这次真的发财了……” 她面前共有两批药草,一批是燚衍让她摘的,另一批自然是她“中饱私囊”的战利品。 “人参、何首乌、冬虫夏草、麝香、灵芝……这些都是蓝焄俊要的药材,且这年分高到吓死人,若真卖掉……”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夏以烟一张小嘴险些要笑歪。 阿燕刚踏进药房就看见她那财迷模样,不禁失笑,“烟儿,你口水快要落下来了。” “真的?”夏以烟忙往嘴角抹了抹,要是这些珍贵的药材不小心滴到她的口水变了质,她可是会哭死,“抹干净没?” 他傻眼,没料到这傻姑娘还真去抹,再也忍俊不住,大笑出声,伸手将她给拥入怀中,“烟儿,你真可爱。” 她的单纯与憨直,总能让他一扫心里的阴霾。 “再可爱也没有这些宝贝可爱。”若是可以,她真想抱着这些药材猛亲一通,这可是钱,钱呀! 想到数月前,家里的米缸可是连一粒米都没有,到现在的吃穿不愁,她忍不住感慨,“若不是遇上了蓝焄俊这个贵人,我们现在恐怕还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呢。” “蓝焄俊?”这名字让他脑中极快的闪过一个人影,可他却看不清那人的容貌……这人,他认识? 夏以湮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点头说:“他是药香堂的少东家,这些药材全是他指名要的,他开出的条件药龄皆要百年以下,可我找着的可不只是百年,这些药随便拿一个出去,都是以造成轰动,阿燕,我们要发财了!” 经过王丰那件事之后,她作梦都想当有钱人,不为别的,就为了不想再一次感受那一文钱逼死条好汉的无助感,有了钱,他们一家能过上好日子,松儿和卉儿能够上学堂,得到好的教育,她和阿燕也不再这么辛苦的炮制药材。 她已经想过了,她要用这些钱买些田地,将田地给租出去,当个地主婆,过上收租的好日子。 凝视着她兴奋的笑脸,他暂且将心中的疑惑抛开,听着她说着要在哪儿买地,要送松儿和卉儿去城里上学堂,又说着他们以后的生活,那美好的未来让他也不由自主的弯起嘴角。 她勾勒的未来很简单,就是当个大地主,还要盖栋比现在更大的房子,庭园里不种花草,而是种满满的药草,闲来无事便侍弄这些药草,和他一块去田间散散步,与他看着松儿和卉儿长大、成亲生子,然后……相携白首。 这生活很平淡,却有着让他向往的幸福,没有杀戮、没有那时不时便搅乱他心神的不安感,只要有她陪着,不论是贫困亦或是富足,他都甘之如饴。 “你还没炼药?搞什么!本大爷消耗这么多的灵念,你动作还不快点!” 就在两人讨论得十分开心之时,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这声音让两人笑容一僵,夏以烟瞪眼,看着实然出现在她眼前的红色蜘蛛,阿燕则是面色一沉,若是目光能杀人,眼前的蜘蛛早就被五马分尸。 若非这只来路不明的蜘蛛,夏以烟又怎会遭遇危险? 见两人沉默,直盯着他看,燚衍气呼呼的又喊,“看什么看!你还不快炼药提升你的灵念,好供奉本大爷。还有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那大逆不道的眼神是怎么回——”嗓音戛然一止,他惊呼,“你怎么看得到我?” 他不相信,故意往左闪了闪,发现眼前男子的目光也跟着挪了挪,他倒抽了口气,又往右闪了闪,震惊的发现,这家伙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这凡人小子当真看得到他? “怎么就看不到了?”夏以烟赏了他一记白眼。 就算他只是只小蜘蛛,可整身通红,出场还自带光环,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她相信有眼睛的人都很难看不见。 “这没道理呀……就算是我族之人,能力不足者也不可能看得见本大爷,更何况是个毫无血脉关系的凡人……难道是因为他体内有我的灵念?可这也说不过呀,若是如此,当年本大爷心血来潮时救了不少家伙,也没有个能看见本大爷这出众的姿容呀……” 燚衍自顾自的嚷着,阿燕也不理他,对夏以烟说:“烟儿,天色晚了,你早点歇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夏以烟打了个哈欠,今日发生太多事,她早就疲惫不堪,若不是念着要多看眼那些珍贵的药材,她早就歇下了。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便要离开。 燚衍见这两人居然无视他,当下也不纠结了,挡在两人面前就是一阵大骂,“你这次货难道忘记当初求我救这家伙时答应过本大爷什么了吗?你说不管让你做什么事你都会答应,大爷现在不过是要你供点灵年,你居然装没听见!本大爷可是万兽一族至高无上的存在,是你的老祖宗,你那是什么态度?要是以前像你这样的次货想供,本大爷可不屑,你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宠,你不感激涕零就算,居然无视!” 夏以烟被他尖锐的叫声轰得头晕目眩,她捂着耳,头痛的说:“我累了,而且你那什么炼药的方法这么繁杂,我资质有限,一时半刻怎么领悟得出来?加上你这劈头就是一阵骂,骂得我头都痛了,总得好好沉淀沉淀,力求身心灵恢复至完美的状态才好进行,你说是不?” 哼!让你骂我次货,就算本姑娘看得懂也不炼,让你急去。 “你、你——”见她一副“我就是次货,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燚衍一口老血险些喷出,偏偏他刚付出了大量的灵念,就是想出手教训这丫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相较于燚衍的恼怒,阿燕却是眼神一柔,凝视着她即便是赖皮却依旧可爱的小脸。 察觉到他的眼神,夏以烟回过头,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 阿燕朝她一笑,信步来到她身前,黑眸倏地变得锐利如刀,看向那气得整个身子更加红艳的燚衍,沉声问:“说清楚,供奉你所谓的灵念,烟儿需要付出什么?若是这付出会损害到她一分,即便这条命不要,我也不允。” 看得到燚衍没什么,因为他确实存在在那里,但夏以湮没想到他也听得到燚衍说话,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阿燕懂了她眼中的疑惑,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燚衍无暇再顾及这些细节了,他气呼呼的大喊,“能付出什么?万兽无疆里的药材全是天材地宝,是上古时期流传至今的灵药,将那些药材炼化后服下,能去除体内的杂志,让凡人之躯产生一股念力,那念力就是灵念。” “灵念能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脱胎换骨,蜕变至另一种层次,百病不侵、百毒不入,而万兽一族的功法,一便是以灵念去修练,只要不断的提升灵念,直至成就金凤印,便能 驱策万兽,成为万兽王。” “本大爷只是要她在修练的时候,分出三分之一的灵念供奉罢了,既不会伤到她,也不会少她一根毛,需要这么拖拖拉拉吗?要不是我无法化形,炼不了灵药,就是炼了药,也没有族人供奉吸收得快,还需要你这个次货来供奉?现在听清楚了,赶紧给本大爷炼药!” 他活了上万年,还没这么憋屈过,居然被一个凡人威胁,还是一个受他救命之恩的凡人,好在墨枭不在,要不他的脸面往哪摆! “我炼。”即便他说无害,阿燕还是不信。 “你?”燚衍嗤了声,“能产生灵念之人,只有上古的四大天族,你一个人,既没血脉,也没资质,想供奉本大爷,下辈子吧!” 若是谁都能产生灵念,他何必寻寻觅觅这么多年。 “不试试怎么知道。”阿燕黑眸一闪,沉声说。 “好!”燚衍最欣赏这样找死的人,一个意念便将传承烙入他脑中,然后阴恻侧的笑了,“别怪本大爷没说清楚,非四大天族之人若是服下这些天材地宝强行催化,轻则重伤,重者死路一条,你既要试,本大爷就让你试。”说罢,红光一闪,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玉炉便出现在他眼前。 哼,他早就想教训这嚣张的小子,这下好了,自己送上门,到时要是真试掉小命,别想他再出手救人。 “阿燕,你别试了,若小蜘蛛说的是真的,那可怎么办?今日在石碑之事,我没办法再承受一次……”夏以烟一脸担忧,试图阻止他。 “你这个次货叫谁小蜘蛛!”燚衍顿时炸毛,可压根没人理他。 “放心,我有分寸。”阿燕轻声安抚着她,拿起夏以烟今日摘来的药草,盘腿而坐,照着脑海中浮现的方法与手势,并始炼药。 夏以烟想再次阻止,可阿燕眼底的宠溺及坚持却让她沉默。 她该相信他,他虽不说,可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阿燕一直觉得自己无用,失去记忆、失去身份,他就像一张白纸,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替她料理家务之外,他连露面都让她为难,这种种因素让他连养家这样的事都无法做到,这对身为男人的他而言是个心结,所以他尽一切努力想她分忧、想要保护她。 可阿燕却不知道,他对她的付出已经够多了,若是没有他,她没办法如此放心的去挣钱,若是没有他,她一个人根本制不出这么多的药材,若是没有他,或许她早已被那些虫兽发出的声音给逼得崩溃,更别提,他今日才用生命来保护她。 在她看来,他的付出已远远超出她对他的用心,可对他而言,却远远不够。 若是阻止,他的心结永远解不开,所以她只能看着,默默接受他的好时,也下定决心,只要他不负她,不论他能否恢复记忆,也不管他之前是怎样的人,她这辈子绝不弃他。 片刻后,阿燕炼制的第一批药已出炉,然而丹炉内只有一团黑黑的药渣,隐约看得出是圆形,除此之外,就是一股难闻的药腥味。 “哼,你以为灵药有这么好炼?”燚衍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不敢置信。 他虽然一直吵着要夏以烟赶紧炼药作化,好提供他灵念,却也知道,初学者想要一次制出丹药,根本不可能,可他方才看见了什么? 眼前的男人初次炼药,不仅没炸炉,甚至不受药内的灵气影响,硬是炼出其形,虽然没成功,可这天赋就是在上古时期也找不出几人。 随着阿燕一次又一次的炼药,那药香越发明显,燚衍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现在的震惊,直至一颗通体赤红的丹药出现在炉中,整间屋子弥漫着浓浓的药香,他的嘴巴早已合不上。 “这、这不可能……你不是四大天族,而且你、你只是个初学者……”八次!居然只用了八饮,就炼出了五品丹,五品丹虽不是什么上好丹药,却是催化灵念最基本的丹药之一,最重要的是寻常人至少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这人居然只花了不到个时辰,这天资简直是逆天了…… 阿燕没理他,而是拿起丹药直接吞下,接着照着脑海中的方法,开始尝试催化丹药,好产生灵念。 “别——”见他一口吞下丹药,燚衍后悔了,却来不及阻止。 眼前可是一个炼药天才呀!虽说夏以烟才是他的传人,可以她那跳脱的性子,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炼出五品丹,根本是不可能,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人替夏以烟炼药,这么一来,夏以烟便能专心化灵念,他的修为也能早日恢复,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阿燕……”比起燚衍的惋惜,夏以烟则是担忧不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服下药,动也不动的盘脚坐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阿燕原本平静的脸色渐有了变化,他轻拧剑眉,那俊美的脸庞在烛火的照耀下有些阴郁,除此之外,他的背后隐隐有道蓝色的光芒,不明显,却极为缓慢的在增加之中。 那道光芒很淡,淡到让人无法察觉,可身为守护兽的燚衍却发现了,在看见他背后那淡蓝色的光芒时,倏地瞠大了眼,低呼,“这是……意念!” 在这刻,燚衍看清眼前男人身上流动的血脉,惊讶的发现,他竟是万物一族,也就是墨枭那一族血脉的族人。 上古四大天族,种族不同,修练的念也不同,万兽一族修的是灵念,而墨枭的万物一族修的则是意念。 他知道墨枭早在千年前便找到他的奉献者,怪的是,他似乎一直没让奉献者奉献,其中的原因他不知,只知他这千年来一直守着那个奉献者。 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凡人居然能修出意念,怪就怪在,在这之前,他一点也察觉不出这男人身上存在着天族的血脉。 随着光芒褪去,阿燕睁开了眼,他能感觉到丹田内多了一股蓝色的晶火,那火苗很小,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可同时他察觉身体,出许多类似体垢的污秽之物,随着这些秽物排出,他的身体似乎攀升到了另一个层次,变得更加坚韧且强悍,甚至他的内力也增进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体内似乎多了一股浓浓的活力,他不晓得那是什么,燚衍却知道,那是生机。 看来这蜘蛛并未骗人,丹药的确能让人蜕变,且他能感觉出,若是他体内的晶火能再次进阶,不论是体魄还是各方面,在这世上便再先人能凌驾于他之上。 “阿燕,你没事吧?”见他睁眼,夏以烟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左看右看。 “没事,让你担心了。”他勾起一抹笑,温声道:“烟儿,这药可以吃,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真的?”听他这么说,夏以烟总算松了口气,这代表他是真的没事。 一旁的燚衍真是五味杂陈,郁闷的说:“你是万物一族的后人,修的是意念,与我的道不符。这一次算是便宜你,没有传承,却靠着我万兽一族的传承硬是修出意念,光是这点,已足以让你在这朝代称霸。” “多谢。”他知道这造化可是求也求不来的,虽说一开始这蜘蛛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态才传承给他,可他从对方身上得到好处是事实,这一声谢他该给。 “哼!”燚衍哼了声,才对着夏以烟说:“次货!瞧瞧你男人,这资质可以说是逆天了,身为我的传人,说什么不能给本大爷漏气,去!给本大爷炼药去。” 此话一出,夏以烟笑容僵了,连忙退了几步,“明日再说,我真的累了。” 开玩笑!方才这一折腾,都要子时了,她若真去炼,当不是要到天亮,她才不干。 她正想溜,谁知燚衍还未发飙,一旁的阿燕却先一步拦住了她,柔声说:“烟儿听话,这药确实有其妙处。” 察觉到所谓的意念的好处,他自然也想让夏以烟体会,她不像他懂武,有内力,只是一介弱女子,若是也能顺利修出灵念,对她的好处肯定更多。 闻言,夏以烟小脸都垮了,在阿燕的鼓励、燚衍的兴奋下,硬是炼了好几个时辰的药,好在她的资质虽比不上阿燕,却在耗尽最后一分气之前成功炼出药,并修练出了灵念。 燚衍在得到她的供奉之后,心满意足的让她三个月后再去万兽无疆采药,便如来时一样,咻的一声,消失不见。 年关将近,今年的第一年瑞雪在某个清晨时分来临。 鹅毛般的细雪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下,连绵不绝的山峰银妆素裹。 落光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亮晶晶的银条,松树与柏树堆满了蓬松的雪末,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银条和雪末簌簌地落了下来,雪未随风飘扬,映着清晨的阳光,分外美丽。 这场雪下了整整一夜,地上积了一层白茫茫的雪花,村子里的孩童看见这一片雪景,兴奋的玩起了雪仗。 “阿姊,咱们也来堆雪人可好?”听着外头玩伴的笑闹声,夏以卉一双圆眸闪闪发亮,期待的看着夏以烟。 “呃,玩雪?好,让阿姊再休息一会儿,等等就陪你去……”夏以烟躺在床上不想动。 这几日她一直受到燚衍的荼毒,悲摧的是,一向护着她的阿燕居然和那只死蜘蛛站在同一阵线,虽然目光有着小心,却依旧坚定的要求她修练灵念。 虽说她已知道修灵念的好处,可她天生就是懒散的性子,除了赚钱,其它事情实在很难让她提起兴致,被这么逼迫着,真是有苦说不出。 好在药草也有用完的一日,而万兽无疆还得等三个月才能再开启,在一连炼了好几日的药后,她终于暂时解脱了。 自从体内多了一簇红色的火后,她的体质有了极大的提升,最显著的便是,明明是大冬天,她体内却像是拥有火炉一般,非但不冷,还十分的暖和,皮肤变得白皙细滑,一头青丝更是乌黑亮丽。 整个人更加灵动貌美,甚至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那么容易感到疲累,就算真有疲惫感,也只要小歇片刻便能恢复,正因如此,她才会被那只死蜘蛛给荼毒。 总之,现在的她只想赖在床上偷懒,等满足之后,便去一趟严城,将从万兽无疆带回来的珍贵药村给卖了。 知道夏以烟这几日一直窝在药房里制药,夏以卉乖巧的不再吵闹,想着哥哥和燕哥哥两人去外头练功、阿姊要休息,她只能落寞的走出屋外,打算自己去堆雪人。 听见小妹走出房间的声音,夏以烟原本闭着的双眼再次睁开,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最后叹了口气,咬牙坐了起来,“走吧,阿姊陪你堆雪人去。” 这阵子她的确有些忽略一双弟妹,松儿有阿燕陪着还好,可卉儿是个姑娘家,这大冬天的,没有农务,一些小姑娘都被爹娘给拘在家中做绣活,卉儿没有玩伴,自然无聊得紧,着样子她得赶进城,替两人挑个好学堂才是。 夏以卉双眼一亮,最后还是摇了摇的头,“阿姊你休息,卉儿可以自个儿去玩,没关系。”阿姊养家很辛苦,是她太不懂事了。 她那乖巧的模样让夏以烟心疼,搂过她,柔声说:“阿姊不累,只是懒,累需要休息,懒却不需要。走吧,我们来堆个大雪人,让松儿和你燕哥哥回家时就能一眼看见。” “阿姊真的不累?”夏以卉在期待的问,见夏以烟点头后,再也抑不住玩心,兴奋的拉着她往屋外跑,“太好了!卉儿还要打雪仗。” “好!”夏以烟疼宠的揉了揉她的头,拉着她的小手,走到屋外的庭院。 围墙上的蓝雪花早已凋零,只剩枯黄的枝桠紧紧攀在依旧崭新的墙面上,因为有这道围墙遮蔽寒风,庭院里并不冷,姊妹俩开始堆雪人,可院子里的雪并不多,没多久便被挖光。 “阿姊,我去外面挖雪。”夏以卉玩得正开心,兴冲冲的便要打开铁门。 “小心点。”夏以烟早过了童年时期,可她已有许久没堆雪人,这一堆顿时来了兴致,玩得比夏以卉还要疯,不仅衣裙上沾染了雪水,就连发梢上都有着点点晶白。 夏以卉在打开铁门,就看见一个妇人站在门外,一只手高高扬着,似乎正打算叩门。 她傻了一会儿,待看清眼前之人的长相时,小脸倏地一白,下意识便要把门给关上。 “欸!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礼貌,看见婶娘不喊人便罢了,怎么还想把门给关上?”钱虹忙用手挡住,怒瞪着眼前的小女娃。 她一路从柳叶村走来,那张风韵犹存的脸被寒风吹得有些苍白,冷得要命,围墙内的温暖正是她渴望的,她一把将门给敞开,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夏明珠以及她的哥哥夏升宏,而走在最后的则是夏杰。 “啊!”夏以卉没料到她会突然把门给打开,她的手还握着门把,被这一推,小小的身子跟着甩了出去,跌坐在雪地上。 夏以烟听见动静,忙起身走来,看见跌坐在地上的夏以卉时,俏脸倏地一沉,快步上前将她给搀起。 “阿姊……”夏以卉很害怕,紧紧依偎在她身旁,小脸惨白。 她记得爹爹过世那年,阿姊带着他们前去投靠叔叔时所发生的事,那时她年纪小,却怎么也忘不了当时婶娘指着他们的鼻头大骂的凶悍模样,婶娘甚至拿木棍想将他们打出去。 夏以烟眼底有着恼怒,看着眼前四人,“你们来做什么?” 钱虹一行人正双眼放光的看着这栋崭新的屋子,眼底满是贪婪。 农村里谁有能力盖这样大的屋子?不仅有庭院,庭院前造了个秋千,摆着已经凋零的花,甚至还挖个专属的水井,且这屋子光是目测至少也有六七间房间,这样的房子,虽说比不上那些大地主,在村里却已富足。 “小烟呀!瞧你说这是什么话,没事怎就不能来了?我和你叔叔是专程过来探望你们的。”钱虹第一个回过神,笑着上前便要勾她的手臂。 对她的套近乎,夏以烟反应冷谈的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无视她的尴尬,垂首对身旁的小妹说:“卉儿,你先回房去。” 她能感觉到夏以卉的害怕,她虽不是原主,很多事记不得,却从古大叔那里听过不少这极品叔叔一家的事迹,自然也知道他们曾被钱虹给轰走一事。 现在这曾把他们三姊弟轰走的婶娘居然特地在这大雪天的跑来“探望”他们? 夏以烟明眸轻轻扫过站在钱虹身后的夏明珠兄妹,以及那一直未发一语的夏杰身上。 “好……”夏以卉咬着唇,在进屋前看了眼那对她而言犹如凶神恶煞的叔叔一家人,没有回房,而是快步走向灶房,灶房旁有个小门可以通往后门,她打开门,快步朝阿燕他们练功的地方奔去。 夏以烟不晓得夏以卉的行动,以为她乖乖的回去了自个儿的房里,在确定她听不见后,才淡然的开口。 “少说废话,我们两家人早已没往来,你们突然造访,我看应该不是探望这么简单,说吧,究竟有何事?” 她的直白令钱虹的笑脸一僵,她隐约觉得原柔柔弱弱的侄女,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 夏以烟的变化让钱虹有些迟疑,还在斟酌着该如何开,一旁的夏杰听见这话,只拧起眉,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可是你婶娘,你竟如此不敬长辈,真不知道大哥和大嫂是怎么教的。”在来之前,钱虹已和他说过此行的目的,夏杰不信,他虽和夏以烟姊弟不亲,却相信大哥大嫂的人品,他相信他们的孩子品性定然不差,自然不会做出那样羞耻之事。 可在听见夏以烟对钱虹的不敬时,他对妻子的话信了几分。 这话险些让夏以烟大笑出声,回道:“真抱歉,爹娘去得早,家里的亲戚更是跟死了没两样,老死不相往来,我不否认我的确是没人好好教导。” 暗讽她没家教?行呀,她便明讽他们一家子都是死人,要比嘴贱,她可不会输。 “你——”夏杰没料到侄女居然这般牙尖嘴利,这和他印象中的夏以烟不太一样。 钱虹见丈夫不悦,忙拉住他,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可不是吵架,当然,若是夏以烟不识相,就别怪她不客气。 “小烟,你叔叔没有恶意,他也是为你好,你这样说话,的确不像个姑娘家该有的言词。”钱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谁知夏以烟一句话却让她变了脸色。 “真要为我好,就别来这恶心人,浪费我的时间。”夏以烟打了个哈欠,一副时间宝贵的模样。 对于他们这一家子,她实在没好感,几天前夏明珠特地找来,已让她心生警惕,再加上这一家人进屋后那一道道贪婪的眼神,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他们来此的目的。 “夏以烟!”夏杰再也忍不住了,甩开妻子的手,指着她鼻头大骂,“我可是你叔叔,是你的长辈,你竟敢如此不敬,不仅口出恶言,甚至寡廉鲜耻地窝藏男人在家中,今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夏明珠早打从一进门就心不在焉,一双眼直盯着她身后,恨不得冲进屋去找寻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一听见这话,立马说:“爹,我亲眼着见夏以烟和一个男人行为亲密,还听见她说要先回家等那男人。” “好,很好,小小年纪居然敢私藏男人!升宏,给我进去搜!”夏杰虽然畏妻,长年不管这些侄子侄女的死活,可在他心里,大哥已故,家中也无长辈,他就是夏以烟的长辈,侄女做出这等令家族蒙羞的事,他自然得上门管教。 “是。”钱虹和夏杰有副好皮相,夏升宏长得自然也不差,可那一双眼却有些浊黄,双颊凹陷,眼神里闪着淫邪,一瞧就不是个好东西。 就是现在,众人眼底全是对房子的贪婪,他的眼底却只有眼前貌美如花、犹如天仙一般清丽的堂姊,眼中赤裸裸的淫念毫不掩饰。 他朝着夏以烟冲了过去,那模样一点也不像要进屋找人,反倒像是要扑向夏以烟。 钱虹见状沉了脸,自家儿子什么德性她可是再清楚不过,然而这小贱人可是他的堂姊,他那急色的样子是想让人诟病是不?不过,儿子这番举动倒是提醒了她,她有个侄子年龄和夏以烟相当,且十分听她的话,若是让那在侄子娶了夏以烟,是不是代表,不只眼前的好处,就是夏以烟将来赚的钱,也将全都是她的? 这一想,她的双眼倏地一亮,觉得这主意好极了。 看着朝她扑来的夏升宏,夏以烟浑身爬满鸡皮疙瘩,她没想到从未见过面的堂弟居然是这样的货色,这家伙居然连堂姊都想染指,简直恶心至极。 她想闪开,可她一闪不就让他闯进屋了?先别说里头除了银两外还有药材,最重要的是卉儿在屋内,她怎么可能让他进去。 所以她想也未想,抬脚用力朝着扑来的夏升宏踹去。 这么个恶心的家伙,她连碰都不想碰到,勉强用鞋底招呼他,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啊——”夏升宏没料到这个美丽的女子居然吭也不吭便一脚端来,踹得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力气还特别大,直将他踹得差点滚至大门。 这惨叫让一干人傻了,正打着如意算盘的钱虹嚎了一声,忙上前要扶,“升宏?升宏!你怎么样?” 夏升宏捂着下腹,痛得冷汗直流,那冷汗有一半是吓的,要知道,若是方才那一脚稍稍再偏一点,他用来快活的命根子恐怕就不保了。 “娘,她这是想害儿子绝子绝孙!”忍着后怕,夏升宏气恼地瞪着夏以烟。 闻言,钱虹双眼红了,她就这么个独子,夏以烟居然如此狠毒,她自然不能放过。 她霍地站起身,左看右看,发现角落有根竹扫,她冲过去抓起扫帚便要往夏以烟身上挥下,“贱人!居然敢伤我儿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她早已忘了出门前各种胁迫利诱的盘算,眼下她只想替夏升宏报仇。 若是以前的夏以烟,别说将一大男人给一踹到门口,就是身强力壮的钱虹,她都不是对手,可这些日子经过那些天材地宝的洗礼,体内又有了灵念,她的体质比起一般人好上数倍,虽说比不上那些武林高手,可对付一个农妇那是绰绰有余。 见她眼一睐,正想来个空手夺白刃时,突然一声厉叫从钱虹口中而出—— “啊!好痛——” 随着她的痛呼,她的手突然软了下来,垂在腰侧,动也不动,手上的竹扫帚,自然跟着掉了下来,落在雪地上。 “滚出去!” 一道比雪山还要冰寒的嗓音传来,众人下意识望去,就见墙上位立着一个宛若孤鹰一般,穿着一袭墨黑衣袍,黑发飘飘的俊美男子。 夏明珠双眼倏地发亮,难掩兴奋的低喃着,“他果真住在这……” 相较于女儿的兴奋,夏杰被如其来出现的男子的眼神一扫,一双眼险些软下。 那是双极为冷酷的眸子,锐利如刃,充满着煞气与杀戮之气,仿佛只要他一动,那一双眼便能瞬间将他消灭。 那般恐怖的气势造成的危机感,就是在山里遇上熊瞎子,他都没感受过,眼下居然只是区区一眼,便让他浑身泛起冷汗,不过眨眼之间,已汗流浃背。 “我的手……我的手好痛……”钱虹痛得哭出了声,捂着自己不能动却痛得几乎要她命的右手臂。 钱虹的哭喊让夏杰回过神,忙上前察看,在看见她那明显脱臼的手时,顿时气红了眼,完全忘了方才的胆怯,瞪向眼前的黑衣男子,“你是谁?为什么伤我妻子?”即便愤怒,他依旧忌惮着眼前之人,没敢上前。 “爹,他就是夏以烟私藏的男人。”夏明珠忙出声。 夏杰一听,脸都绿了。 一个见不得人的家伙,居然如此冠冕堂皇的出现在“他”夏家,甚至还伤了他的妻子! 钱虹这时缓过了劲,先朝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确定夏升宏看懂,不着痕迹的往门外挪时,她才强忍着说:“相公,你可看见了?明珠没说,你的好侄女和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私通,甚至将人给带回家自毁闺誉,她这可是给大哥大嫂蒙羞,让咱们夏家丢脸,若是这事传到了族里,你还要不要脸呀?” 若是平时,精明的钱虹万万不会招惹眼前犹如煞神的男人,可此时她已被贪婪蒙蔽了双眼,在亲眼看见夏以烟这比他们家大上不止两倍的房子,看见夏以烟和夏以卉身上那细致秀美的衣裳,以及门内隐隐可见的华丽家具之后,她什么顾虑都没了。 在她看来,夏以烟再如何也不敢忤逆夏杰,夏杰是他们唯一的亲人,除非她一辈子都不嫁人,否则他们就是她的娘家人,她以后的依靠,她若是聪明,就该乖乖听话,将眼前的一切全都给他们,那么他们还会留条后路给她。 夏杰没什么本事,除了怕老婆外就是好面子,没面子甚至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此时听见钱虹的话,他怒火更盛,生生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夏以烟给丢光了,“夏以烟,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家里住了谁,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夏以烟眯起明眸,淡声说:“别忘了,我们两家早已分家,我爹娘没带走分好,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她此时是愤怒的,虽然早有想法要让阿燕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后坑村,可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夏明珠。 阿燕此时已来至她身旁,夏以松和夏以卉也从后门走来,缩在两人身后,惊慌而愤怒的看着眼前的一家。 夏杰没想到她居然这般桀骜不驯,那语气、那态度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气得他又骂,“你究意懂不懂得什么礼义廉耻?分不分家,我都是你叔,我当然有资格管你!” 谁知夏以烟根本不理他,冷声又说:“你想管是你的事,我听不听是我的事,如果你们来是为了这事,那我知道了,不送。” “你、你——”夏杰气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眼看丈夫词穷,夏以烟又和以前不一样,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钱虹疼得满是冷汗的脸一沉。 看样子,夏以烟是不可能乖乖听话替她赚钱了,这让她气恼,却也不得不放弃这棵摇钱树,但至少她得把房子弄到手。 打定主意,钱虹又说:“相公,你说的对,无论如何你都是他们的长辈,外人要是知道这事,丢脸的可是咱们,这脸咱们丢不起。既然她不听管教,也就不配当夏家人,你是她的长辈,看权力将她给逐出家族。” 只要将人赶出去,眼前的一切自然全是她的了,至于夏以松和夏以卉?两个小娃娃而已,她压根不放在眼里,过阵子寻个理由赶出去便是。 这提议让夏杰一怔,他本没想过要如此,但经钱虹提醒,亦觉得应该如此。 “你没那资格!”对眼前极品的一家人,夏以烟真的觉得厌烦,在她心里,夏杰这样的货色根本不配当她的家人,自然也没资格管她,可她忽略了这朝代的律法以及东耀国对孝道的重视,她无父无母,夏杰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以东耀的律法来看,的确有资格将她除族,甚至剥夺她所拥有的一切财物。 “有没有资格,你很快就知道,我这手可不是白伤的,就算你不认,我们还是你的叔叔和婶娘,伤了婶娘,这可是不孝,你就等着官府来抓人吧!” 钱虹露出一抹笑,她当初能算计夏木夫妻的家产,靠的可不只是撒泼吵闹。 闻言,夏以烟一怔,这才发现那被她一脚踹到大门前的夏升宏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心里有些不安,事实上她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就能结束,否则古大叔也不会再三叮咛,绝不能让人看见阿燕出现在她家。 眼看外头渐渐围了一批人群,那些原本对她十分和善的邻居有着担忧,却有更多的不认同,这让她心更沉,隐隐觉得好不容易挣来的一切,很有可能在这一瞬间被钱虹给毁了。 比起她的不安,阿燕那双沉凝的黑眸则是闪过一抹杀机,手一挥,坚固的铸铁门蓦地关上,杜绝了众人的眼光,也让钱虹三人一惊。 他们看见了阿燕眼底那浓烈的杀机。 “你、你想干什么……”原本得意洋洋的钱虹怕了,手臂的痛在刹那间放大了数倍。 夏杰原本就对此人十分忌惮,此刻虽恼怒,心里的紧张却也不少,紧紧抱着钱虹,警戒的盯着眼前浑身冰冷的男子。 只有夏明珠还搞不清状况,依旧像个花痴一般,迷恋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觉得再也没有人比得上他那通身的气势。 夏以烟察觉到阿燕的杀机,忙拉住他,摇了摇头,“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当。” 她不清楚阿燕之前是怎样的人,却能感觉到,杀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他若真要出手,夏杰一家绝无生还的可能,问题是,这其中有个漏网之鱼,加上外头的邻居也不是死人,他这么做不仅解快不了事,还可能惹祸上身。 阿燕黑眸更沉,夏以烟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有想到,只是在听见钱虹威胁夏以烟的刹那,他的愤怒与本能告诉他,杀几个人根本不算什么事,就是捅了天,他都有办法扛下,他隐隐觉得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和自己的身份有关,可惜的是,他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否则他绝对会亲手将这些威胁夏以烟的人除去。 【第八章 成为她的相公】 事情还没解决, 门外却突然闹了起来。 “开门!官差办事!” 这声音犹如天籁,夏杰霍地跳起,三步并两步的前去开门,看见门外两名官差和夏升宏时,他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指着夏以烟气愤填膺的说:“大人,您来得正好,这不知廉耻的丫头是我的侄女,她与身旁的男子私通,不仅将人藏在家中,还违逆长辈,说我这个做叔叔的没资格管教她……这笔丢脸之事本不想闹至官府,可我这侄女不受教,不仅不知悔改,还出手打伤婶娘,这才让犬子去请大人们过来,为的就是要将这不孝的侄女给除族。” “除族!”左邻右舍倒抽了气。 他们虽没想到待人和善的夏以烟会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可除族似乎太严重了些…… 有些心软的妇人忍不住开口说话—— “夏二,你们两家早就分家,你多年来不管他们的死活,怎么今日突然找上门?”第一个开口的是陈大娘,她家和夏家比邻而居,感情本就好,加上夏以烟发达后三不五时便送些东西来给她,她自然得开口帮腔。 “就是说,小烟也是年纪小才会做错事,小孩子好好教就是,何必闹成这样……”王大婶也开了口。 最后开口的是听见风声拚命赶来的古益,在看见眼前一幕,顿时气得眼都红了,喊道,“是谁说烟丫头私藏男人了?” “古大叔!”夏以烟双眼微红,看着拔开人群来到她面前的古益。 比起夏杰,古益反而更像她的亲人,在她出事时不问对错,义无反顾的护在她身前,而不是指责她、唾骂她,在这一刻,她已将古益当成自己的亲人,以后不论她是好是坏,她都会将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侍奉他至终老。 “古大哥,这事和你没关系。”夏杰皱着眉,看着这如同他亲哥哥一样的男人。 “怎么会没关系?”古益心里着急,对着夏杰就是一阵骂,“夏杰,你究竟是怎么当人家叔叔的?当年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大哥大嫂都能赶出门,现在居然连侄女的家产都要贪,甚至不惜用除族这样的方式,闹到官差都上门。烟丫头可是你的侄女,是你大哥的血脉,难不成你的良心被狗给啃了不成?” 古益连猜都不必猜,就知道夏杰出现在这的原因。 当年夏木夫妻过世,夏杰没出现,夏以烟跌入山谷,险些救不活,他也没出现,就是王丰那票人上门讨的债务,也包括他儿子夏升宏欠下的……这些时候他都没出现,偏偏在夏以烟赚了钱、盖了房子后出现一出现便是精心算计,他所图为何,众所皆知。 这一顿骂让夏杰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一开始他并不苟同妻子的做法,贪图侄女家产这事,若是让人知道他的面子往哪搁?若不是妻子和女儿一再劝说,还说夏以烟藏了个男人,他也不会前来,然而在亲眼着见夏以烟真窝藏了个男人时,他怒了,他重面子,夏以烟这般作为先疑是丢他的脸,这让他下定决心,与其让她拿那些钱去养个野男人,倒不如将这一切夺过来,如此他才能大哥照顾夏以松和夏以卉。 夏杰给了自己一个能冠冕堂皇霸占侄女家产的理由,然而此时被古益这么直白的给说出口,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夏杰气得脸都红了,半句话也说不出,钱虹见状忙出声,“这是我们夏家的家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评判。”接着对着官差又说:“大人,还请您将我这不孝的侄女给带回,对或错,只要对簿公堂便知,我相信青天大老爷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她就是要侵占夏以烟的家产,她不像夏杰好面子,面子能值几个钱? 她钱虹就是贪,就算没理,可只要他们还是夏以烟的叔父和婶娘一天,她就吃定了夏以烟。 钱虹双眼放光,手臂的痛楚仿佛全消失了,她脑中想的全是搬进眼前大屋的画面。 两名官差打一来就没说半句话,毕竟这样的事他们看得多了,不是夏升宏找来时塞了不少银两,这大冷天的,他们才懒得走这一趟。 眼看戏终于有了结果,他们这才打了个哈欠,上前要拿人,“走,和我们回去。”拿钱办事,这点职业道德他们还是有的。 看着官差,夏以烟俏脸更沉,古益也只能干着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的确是一个外人。 至于阿燕,他自始至终都挡在夏以烟身前,犹如杀神般,看向两名官差,冷声说:“谁敢动她?” 那嗓音饱含着肃杀之气,让名官差打了个激灵,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他们脸色一变,看着眼前气势惊人的男子,光是站着,身上散发出的煞气竟让他们双腿发软。 这究竟是什么人?那一身血煞之气,只有久征战场之人才会拥有。 两名官差虽是严城的捕快,可在这之前却是防卫东耀与南疆防线的士兵,因为身上的旧伤才退了下来对于而煞及杀戮的气息再了解不过,对能威胁到他们生死的危机更是灵敏,他们有预感,要是真抓了人,他们的命恐怕也没了。 相较于官差的惊惧,钱虹却是不知无畏,虽说才被阿燕给弄伤了手,可她目光短浅,自然看不出端倪,只觉得他是在做垂死挣扎,于是大声斥道:“天胆!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野男人,胆敢阻挠官差办差?” 阿燕眼一眯,正想把她另一只手也给卸了,身后的夏以烟却比他早一步,伸手赏了钱虹一巴,眯起眼说:“你说谁是野男人?有种再说一次,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呀!” 钱虹被打傻了,万万想不到夏以烟居然敢对她动手,官差还在旁边呢,她难道就不怕? 然而这还不够她傻眼,更傻眼的是夏以烟接下来说出的话。 她怒视着这些把她家搞得乌烟瘴气的人,把将阿燕的手给勾了过来,霸气的说:“他叫阿燕,是我爹临终前帮我找的上门女婿,只等着我满十六岁就出嫁。阿燕是个无夫无母的孤儿,所以我爹答应他若是有困可以随时来此,前阵子我受伤,行动不便,阿燕才会来照看我。虽说如此,但我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你们谁敢再说他是野男人试试看!” 夏以烟真的怒了,这些人口口声声的野男人,是她选中的男人,是能用生命保护她的男人,是她愿意付出一辈子也要相守的男人。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他来路不明、说他是野男人? 好呀,那她就将自己给嫁了,让他堂堂正正的住在这。 成为她的相公,这么一来,看谁还敢说他是野男人! 这一番话爆出,众人全傻了,尤其是夏明珠,脸都白了,看着那俊美得犹如天神一般的男子,不敢置敢的尖喊,“你骗人!你根本不配!” “我不配?难不成你配?”夏以烟明眸一转,讽刺的说:“配不配与你何干?相公是我的,这家也是我的,你们谁敢来抢,我就和谁拚命。” 阿燕冷然的黑眸在刹那间软化了,宛如化了冰雪的春阳,温柔且眷恋的看着身旁的夏以烟,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她说他是她的相公,相公……他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竟然会这么好听。 夏明珠一张脸更白了,看着眼里只有夏以烟的阿燕,她的心瞬间碎成了片,掩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明珠!”见女儿跑了,钱虹回过神,有心去追,却不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咬牙说:“你说谎!你爹死这么多年了,上女婿的事根本没人知道,全是你自个儿瞎扯淡。” “正如你所说,我爹都死这么多年了,这些年你们连来探望一次都没有,又如何知道我所言有假?”夏以烟嘲讽的着着她,自己的确是胡说,那又如何她有证据吗? “你——”钱虹哑口无言,她觉得自个儿已经够赖皮的了,没想到夏以烟居然比她还赖皮,让她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这时古益接收到夏以烟的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心疼她居然要用这样的方法来保住家产,却不得不站出来帮腔,“这事我知道,夏木临终前曾将小烟三人托付给我,阿燕的确是夏木给小烟找的女婿。前阵子小烟摔落山谷,身上带伤,无人能照顾松儿和卉儿,是我作主将阿燕唤来,请他帮忙照顾两人。再过几天小烟便满十六,两人会结为夫妻,他并非什么来路不明的男人,小烟也没有做出逾越之事,这点我可以保证。” “你保证?你一个外人凭什么保证?”夏杰气得浑身发抖。 他才不信大哥会替夏以烟找一个上门女婿,这一切绝对是她在胡说八道,可居然连古益都来掺一脚,跟着说谎,这些人究竟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才是夏家的长辈呀! “就凭古大叔是我义父。”夏以烟眉一挑,认真的看着夏杰,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沉声说:“我爹过世时,是古大叔帮忙处理葬礼,我受伤时,是古大叔出钱替我医治:王圭那群讨债鬼来,也是古大叔替我挡了一切,甚至还为此受了伤,当我们饿到米缸没有一粒米时,古大叔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米让给我们……” “相较于你们这群只会在我们富贵时前来抢夺一切,贫困时却拿着扫帚将我们赶出去的家伙,古大叔才是我们真正的亲人,我夏以烟在此起誓,古大叔就是我们三姊弟的义父,从今往后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他就是我的义父,我有肉吃,他绝不会只喝汤,我有钱花,也少不了他一份,甚至只要他开口,眼前的一切我都能给他,因为他才是我们的亲人,而不是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家伙!”既然已找了个相公,夏以烟不在乎再替自己找一个爹,身旁的两人是能为了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她岂能辜负。 “烟丫头……”她的一番话震惊了所有人,古益更是热泪盈眶。 他一直把夏以烟三人当成自己的孩子,即便因此被亲生女儿给埋怨,他也不悔,因为他曾答应夏木会好好照顾他们三姊弟,他没想到夏以烟早已把他当成父亲看待,这番告白让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夏杰被夏以烟一步一句给逼得直往后退,一张脸惨白无血色,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这时,在门外的陈大娘扬声大喊:“大人,这事我也能作证,那男人是小烟的未婚夫,是夏木生前给她定下的。” 被夏以烟一番话感动的不只古益,还有这些左邻右舍,他们每个人都想到夏以烟的好,或许他们只是给过她一个馒头又或者是帮她说过一句话,这实心眼的姑娘在发达后,没有一个人落下,不仅亲自上门送礼,还曾说过,若是有困难,在她能力范围之内绝对会帮忙。 这样的好姑娘,他们怎么忍心让她被除族,甚至被霸占一切? 有陈大娘率先起头,围观的众人也配合地纷纷出声。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喊着,两名官差面面相觑,有种被耍的感觉,可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毕竟眼前宛若杀神的男子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既然无事,那我们便回去了。”两名官差说完,便要开溜。 对于情势的逆转,钱虹傻眼,却不死心,忙大喊:“大人,就算她没有私藏男人,可她伤了我的手是事实,你们得把她给抓回去!” 她这嗓子让两人暗恨,你他娘的是没看见眼前的人惹不起吗?他们只是小小的捕快,混口饭吃罢了,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吗? 两名官差怒视着钱虹,其中一名较胖的官差咬牙说,“伤人赔钱就是,什么事都要闹到官府,你当衙门是菜市场吗?还有,你说抓人就抓?穷竟你是官差还是我是官差?” 钱虹更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官差居然反过来喝斥她,急声说:“大人,我可是给了钱的,你——” “闭嘴!”胖官差气得上前用了钱虹一巴掌,厉声说:“你这是在说我们收贿?区区一个村野妇人,胆敢污蔑官差,该去衙门的人是你!”说着,和另一名官差左右架着钱虹便要离去。 钱虹的手本就断了,被这么一架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啊一一” 尖叫震得两名官差耳膜险些破裂,怒之下又是一巴掌,“闭嘴!” “虹儿!”夏杰见妻子被官差带走,也顾不得追究夏以烟的事,忙追了上去。 见爹娘眨眼间都走光了,夏升宏这才如梦初醒,看着阿燕那双冰冷的眸子,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爹、娘,等等我呀!”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知道短时间内钱虹没办法再上门闹事,夏以烟松了口气,打算明儿个就去衙门孝敬孝敬县老爷,让他好好“关照”一下钱虹。 众人见没戏可看了,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夏以烟郑重向这些邻居道谢,允诺改日再上门送礼后,才疲惫的关上大门,对着古益说:“古大叔,今日谢谢你了。” 她知道古益是个正直的人,却为了帮她撒了这么大的谎,这让她很愧疚。 “你刚叫我什么?”古益瞪眼。 “古……义父。”夏以烟见他变了脸色,忙改口。 这一声义父让古益笑了,目光慈祥的看着她,“你既然叫我义父,我们之间又何必客气,事情能解决就好,只是你们……”他看着眼前登对的男女,暗叹了气,想到阿燕的失忆,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还不对。 夏以烟打从说出阿燕是她未婚夫之后,便没敢看他一眼,现在事情解决了,她自然不能再装鸵鸟了,深吸口气,说,“义父,麻烦你帮我带松儿和卉儿去走一走,我和阿燕有些话要说。” 古益点头,招呼着两个小娃娃,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直到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们二人,夏以烟才抿了抿唇,开口道:“阿燕……” “你刚叫我什么?”阿燕直凝着她,一双黑眸亮得吓人。 被他盯着,夏以烟的心一阵狂跳,呐呐说:“……我叫你名字呀,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他扬起一双好看至极的眉,柔声说:“你方才叫我相公。” 轰地,夏以烟的脸红了,她终于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居然向一个男人求婚!她从没想到求婚这样的事,居然会是她开口…… 意识到这点,她完全没了方才和夏杰对质的霸道,面对眼前这直勾勾凝视着她的男人,她只有羞怯,“呃……那、那只是权宣之计,如果你不愿意,我、我也不会逼你……” 她的确喜欢他,想与他厮守一生,这念头打从万兽无疆回来时便已产生,只是她一直开不了口,若非这次夏杰的相逼,她也不知道何时才会说出口。 既然话已说出,她不会反悔,也不觉得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不对,可她在乎他的想法,若是他不愿,她自然不会相逼。 阿燕没有回答,而是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吻上她的唇,极尽缠绵,直至她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被吻得喘不过气,他才用温柔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喃,“娘子,你何时能嫁我?” 一声娘子让她原就无力的双腿更加虚软,羞涩的将头埋在他怀中,娇声说:“这得问义父……”她再大胆也无法说出答案,好在刚认古益做义父,有了长辈,嫁女之事自然得由他出面。 “三日,我最多只能等三日。”他埋在她散着幽香的细颈之中,难掩期待的说。 若是可以,他很想现在就拜天地,让她成为他的新娘,他渴望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 “不成,最少得半个月。”大门突然开了,古益和夏以松、夏以卉在出现在门后。 原来他们压根没有离开过。 “你、你们偷听!”夏以烟一张粉脸涨得火红,想到方才的吻不知道有没有被瞧见,她只觉得浑身都快烧起来了。 “我才刚认了个乖闺女,怎么也得防着她吃亏。”古益一点也不觉得偷听有什么不对,狠狠瞪了阿燕一眼,他可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两人唇上那抹可疑的红是怎么一回事。 古益的目光让夏以烟忙捂住脸,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阿姊,燕哥哥是我们的姊夫吗?”夏以松兴奋的问夏以烟。 “如果燕哥哥成了姊夫,是不是代表他永远不会离开?”夏以卉也期待的看着两人。 她知道燕哥哥是阿姊检回来的,而且忘了怎么回家,如果燕哥哥成了他们的亲人,是不是代表这里就是他的家,他不用回家了。 “我、我不知道啦!”即便已知晓阿燕的心意,可要她亲口说出“对,他以后就是你们的姊夫,你们现在就能叫人了”这样的话,她真心开不了口,最后只能跺了跺脚,转身跑进屋去当鸵鸟。 夏以松和夏以卉看着她跑走,一脸的茫然,“义父,我们说错什么了吗?” 古益哈哈大笑,摸了摸两人的头,慈爱的说:“没有,你们阿姊只是害羞。去玩吧,义父和你燕大哥说说话。” “好。”两人乖巧的点头,手拉着手,到屋外堆着未完成的雪人。 直到两个孩子走远,古益才收起笑,凝视着他说:“小烟就像我的女儿,我从小看她长大,她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姑娘,尤其是跌落山谷后,原本柔弱的个性变得比以前还要坚韧,很多事都自己扛着,即便再苦也不会让人担心。同时,她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她既认定你,这辈子就不会变,我相信她会把你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你,我并不了解,但在方才你一步也不让的护在小烟面前这点我很欣赏,希望你能永远站在她身前保护她,不让她受到在何的伤害,不让她伤心,如果你能做到,我才能放心,我的女儿交给你。” 阿燕静静看着眼前的古益,他能感受到古益对夏以烟是真心的关怀,一字一句都带着对她的疼爱,那浓浓的父爱触动了他的心,他突然有些羡慕夏以烟,能认一个这么好的义父。 黑眸坚定的望着古益,他慎重的点头,“义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即便是付出生命,也不会让她伤心。” 这话若是夏以烟听见,绝对是甜言蜜语无误,却让古益瞪眼,“谁是你义父?小烟还没嫁呢!还有,你说那是什么话,如果你死了她怎么可能不伤心?天大的事也没有一条命重要,你若不在谁来保护她?现在的孩子童言无忌,连话都不不会说……” 虽说是嫌弃,可阿燕却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心,在这一刻,他真心把古益当成义父看待。 “好了,记得你的承诺,接下来就是婚期……”说到这,古益就闷了,若非这事已闹得众所皆知,他怎么会才刚认下闺女就急巴巴的商量婚期。 “义父,半个月太久了。”这时间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他记得再过三日便是夏以烟十六岁生辰,这也是他为何会提出三日后成亲的原因。 “哪里久?”古益瞪眼,“你以为嫁个女儿很简单?就算一切从简,不用聘金也不用嫁妆,可嫁衣呢?光是缝制一件嫁衣,少说也要十天,我说半个月怎么就久了?”若非这家伙什么都记不得,连爹娘在哪都不晓得,他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将闺女儿给嫁了? 这理由让阿燕无法反驳,却还是不情愿,最后两人讨价还价之下,将婚期订在八日之后的冬至。 八天的时间要备一场婚事着实有些紧迫,夏以烟身为新嫁娘,倒是无事可做,一切都有古益夫妻和些热心的左邻右舍去忙。 趁着这空档,她跑了趟严城,打算将从万寿无疆带出来的药材给卖掉,谁知不巧,蓝焄俊居然回皇都了,而陈掌柜在看见这些已经可以称为药皇等级的珍贵药材时,险些吓得跪下,一双眼瞪得不能再大,立马让人关上大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带来的药。 看了半晌后,陈掌柜表示这些药材太过贵重,他没有这么多现银,也不晓得该出多少价格收购,于是先给了她三百两黄金当做订金,余下的等他联络上少东家,商议好收购价,再通知她。 夏以烟与药香堂有签契约,自然不怕他们赖账,将药留下,喜孜孜的跟着陈掌柜去了趟大燕钱庄。 若是以往,夏以烟这钱精绝对是领了钱便端在怀里,兴奋的带回家,她穷怕了,总觉得银子放在身旁才看保障,然而这次可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金光闪闪的金子,这么大笔的财富,她光是拿在手上都会手抖,于是当场在大燕镜庄办了个户,将金子全存了进去,只换了一银票放在身上“防身”用。 将事办妥之后,她再也抑不住心头的兴奋,那软软的唇忍不住向上扬着。 三百两的黄金呀!还只是订金,她这次真的发了,地主梦就要实现,她再也不用过着那苦哈哈的日子,她终于成为有钱人。 胸口的银票仿佛在发热,让夏以烟热泪盈眶,她作梦都想成为有钱人,现在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却只是第一步。 这朝代有钱人多的是,有钱还得防着被人抢、被人算计,因此她依然不能大意,最靠谱的就是找个靠山。 夏家代代务农,除了夏以烟的外公是名秀才外,夏家可以说是连个当官的先祖都没有,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她的松儿聪明伶俐,跟着阿燕学武,进步神速,一套拳打得有模有样,就是她买回去的启蒙书,他也能全数背起,甚至是举一反三,一瞧就是读书的料。 家里出了个能文能武的好苗子,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培养,虽然盼着夏以松挣个大官来保护家园有些不实际,毕竟他现在才七岁,等到他成为大官,黄花菜都凉了,可该栽培的还是得栽培,于是夏以烟跑遍了严城的学堂,想替一双弟妹寻个口碑好的启蒙夫子。 然而她把严城所有学堂走了遍,硬是找不到一个看得上眼的。 “这些夫子年纪都太大,思想也古板,不适合松儿 ……”夏以烟有些失望,启蒙很重要,足以影响一个人日后的品德与思想,虽然有几位夫子不差,却还是达不到她的标准,“罢了,先回去再说。” 宁缺勿滥,上学堂的事虽然重要,却也急不得,若是严城找不到,那便往别的地方找,她不是古人,对故土没有那么大的眷恋,孟母都能为了儿子三迁,为了让唯一的弟弟出人头地,让她离乡背井也无妨。 打定主意,她脚步又轻快了起来,背着竹篓,箭步如飞的往后坑村走去。 她现在的体质根本不需要搭牛车,原本要半个时辰的路程,她走得脸不红气不喘,两刻钟不到,便已看到后坑村的村口。 她哼着小曲,正要进村子,路旁突然闪出一名男子将她拦下。 夏以烟下意识退了一步,警戒的看着来人。 那人手上拿了张画像,朝她问:“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画像上是一个男人,那男人长得俊美非凡,英挺的眉,墨黑的眸,厚薄适中的唇紧抿着,眼神满是冷酷无情。 那是阿燕! 虽然气质迥然不同,但的的确确是阿燕。 这认知让夏以烟心跳漏了拍,抬眸看向眼前之人,慢慢的点头,“见过。” 男人本要进后坑村问人,在村口遇见了个村姑,这才随口问道,谁知竟有此发现。 他瞠大双眼,急问:“在哪见过?”他已寻遍雾城附近所有的村庄,一无所获,没想到竟在相邻的严城外有了进展。 夏以烟抿了唇,快速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遍。 男人长相很普通,普通到没有任何特别突出的特点,除了皮肤偏白外,值得一提的便是那一双十分深沉的眸子,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清思绪。 而那双眼在听到她说见过这两个字时,蓦地一缩,闪过的不是惊喜,而是兴奋。 正因为这样,夏以烟胸口紧了紧,偏着头佯装在思考,在男人忍不住要催促时,才蓦地想起似的大喊。 “想到了,就在三日前我随家人去康城走亲,就是在康城见到的。那时我还同我娘说,这男人生得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像是能迷死人似的,若是他能着我一眼,我死都愿意……”她捧着脸,一副花痴样。 男人见状有些鄙夷,却没了怀疑,毕竟那人的确有副好相貌,特别是那双眼睛,就是生为男子的自己也曾不由自主的深受吸引。 在确定这村姑真见过他要找的人后,男子又问:“你可有看见他身旁还有其它人?” 夏以烟又想了会,摇头,“没有,就他一人,我瞧他似乎在躲着什么人似的,走路也怪怪的,似乎有伤在身……啊,对了,我有听见他在找车夫带他去秦安城。” 秦安城?男子倒抽了口气,那是通往皇都的大城之一,这下他对夏以烟的话再也没怀疑,收起画像后,恶狠狠的对她说:“别告诉任何人你见过画里这个人,若是你敢透露出……”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主子说过要悄悄的查,他不想因为杀了这村姑而惊动附近的人。 夏以烟忙捂住嘴,频频点头。“我不会说的,大人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见她那惶恐的模样,男子冷哼了声,这才匆匆离去。 直到男子走远,夏以烟才收起害怕的模样,冷冷的看着那人的背影,“找阿燕的人?若是亲人,怎会过了这么久才在找人?瞧那人的样子绝不是阿燕的亲人,难道……是当初害他的人?” 夏以烟眯起了眼,正思素着,便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唤她。 “烟儿!” 她回过头,就见到阿燕正朝她走来,这让她吓得一颗心险些跳出来,忙朝他跑去,捂着他的嘴将他往一旁的树丛拉去,往后看确认那男人没有回头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阿燕拧眉,拂去她额角吓出的冷汗。 夏以烟摇头,拧起眉,一脸严肃的说:“阿燕,我方才遇见一个打听你下落的男人。” 打听他?阿燕挑起眉,从她的脸色看出了不对劲,沉声问:“我的仇人?” “恐怕是。”她咬着唇,将方才与那人的对话说了遍,才又说:“我看后杭村可能没法子待了。” 她方才故意指了个模棱两可的大方向拖延时间,等那人反应过来,肯定会再回头寻人,若是之前还好说,可现在她和阿燕就要成亲了,街坊邻居大多都见过阿燕,她能堵得了一个人的嘴,却堵不到全村人的嘴,除了离开,她想不出其它方法。 这话让阿燕沉下了脸,他成了累赘吗? 一见他沉下脸,夏以烟便知道他又在自责,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趴在他胸口轻声说:“阿燕,你别多想,原本我就打算等我们成亲之后,搬到皇都去。” “搬到皇都?”虽然软玉温香在怀,阿燕的心里却没有好过一些,他的过去就像一座山,压在心头,让他喘不不过气,现在仇人终于找上门,他有预感,这样平静的生活就快消失,可为了不让夏以烟担心,他只能装没事。 夏以烟点头,“严城太小,夫子年纪又太大,不适合当松儿的启蒙老师,我想既然要学,自然要学最好的,皇都那里肯定能找到适合松儿的夫子,再就是因为你……”她伸手抚了抚他拧起的眉心,柔声说,“我查过了,你失踪时身上穿的衣裳是由一种叫“天丝绸”的布料而制,那布料出自皇都的“云绣坊”,若我猜的没错,你的家人应该在皇都,我相信只要到了皇都,你一定会记起一切。” 她从没想过要带着阿燕躲一辈子,他有亲人,也有仇人,而这些结总有解开的一天,与其逃避,倒不如面对,只要他心里有她,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都不在乎。 “烟儿……”这番话让阿燕怔了怔,哑声说:“你不怕我记起一切后,变了一个人,甚至是忘了你?”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总有种感觉,若是他恢复记忆,恐怕就会失去眼前的一切,甚至是失去她…… 夏以烟笑了,“变不变,你就是你,就是我的阿燕,至于忘了我……”她蓦地抬起头,在他唇上恪上一吻,然后狠狼的咬了下他的唇办。 冷不防被她咬了下,他却没恼,而是扣住她的后脑杓、狠狠的吻着她,替自己讨公道。 直到被吻得喘不过气,她才推搡着他,娇声说:“要是你敢忘了我,我便咬醒你!” 这话让他心一暖,又啄了下那被他吻得红肿的唇,哑声回道:“好!你若咬我,我便吻你,吻到记起你为止。” “那行!”她挑起柳眉,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回家,“可这样我好像挺亏的……”明明是他忘了她,她却得自己“送上门”,怎么想都觉得亏。 “不亏。”他好看的唇微微勾起,在她耳边低喃着:“这几日,经过我的勤加练习,技术进步不少,说什么也不亏。” 这话让夏以烟一张粉脸倏地变红,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还敢说!你不知道这几日义父盯我们盯得可紧了,若不是这样,我今儿个怎么会自己去严城。” 打从两人表白心意后,就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块,偏偏古益守礼,坚定未成亲前,两人不能见面,硬是将阿燕安排到一户只有一个老汉的家中暂住,得阿燕总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溜回家中与她温存,每每非要把她的唇吻得红肿不堪,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想到每次到了隔日,古益直盯着她肿胀的唇瞧,那一脸狐疑样,她就忍不住脸红。 “我只需再忍耐一日。”他双眸满是柔情,直盯着她绯红的脸颊瞧着。 只要过了今日,她就会成为他的娘子。 提起婚事,夏以烟小脸更红了。是呀,再一日她就要嫁人了,嫁给她心爱的男人。 望着身旁将要与她共渡一生的男人,她紧握着他的手,甜蜜的笑了。 今日是夏以烟大婚的日子,这场大婚几乎整个后坑村的村民都参加,夏以烟大方的请了严城著名的“一品香”大厨前来掌厨,席开二十桌,席面色香味俱全,不仅精致,为了符合庄稼人的食量,份量也是十分足。 流水席从中午一直进行到傍晚,古益身为主婚人,今日嫁女,整个人神清气爽、红光满面,带着新郎官桌桌的敬酒,逢人就说这是他的女婿。 众人也很给面子,对于阿燕这突然冒出来的外村之人非但没排斥,反而十分热情,不得不说,人长得帅就是吃香。 宴席一直持续着,阿燕在古益的带领下,认完了整个后坑村的村民,接着再也忍不住,道:“义父,我想先去看看烟儿。” 今日是他们俩的大婚,偏偏除了那红盖头,他到现在还未见到夏以烟一面。 这话一出,立马引起大伙起哄。 “新郎官这是想新娘了!”一名大汉大声喊着。 “新娘子这么美,新郎官想娘娘子也是正常。”陈大娘笑呵呵的说着。 “想回新房?成!喝三杯,一滴不剩,咱们才放人!”这新郎官酒量好,二十几桌轮下来,居然脸不红气不喘,一个三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喜宴嘛!闹闹新人什么的很正常,偏偏主婚人不允了,跳了出来,“好了好了,今日是他们小两口的大子,若是喝醉了酒可怎么洞房,这三杯我替他喝了。”古益伸手接过酒,喝了一杯。 “好酒量,好!再一杯!”众人见了,又给他倒了一杯。 趁这空档,古益忙朝阿燕挥了挥手,阿燕便悄悄的往后退了出去。 此时,夏以烟正独自一人坐在新房,酒席从中午一直到傍晚,她兴奋的情绪早已退去,干等了几个时辰,她不知道要干什么,甚至无聊到和一群小蚂蚁聊起了天。 有一只红色的小蚂蚁正口飞横沫的说着,“圣女大人,我告诉您,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曾跟着蚁后一起大迁徙,在那遥远的路途上,居然遇见了一票蝗虫,那些蝗虫穷凶恶极,一口一个,吃了我们不少同胞,可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英勇非凡……” “来了!看见新郎官了!”一只只小蚂蚁突然高声传递着消息,打断了那红蚂蚁的话。 听着红蚂蚁细数着他家第十代先祖,替蚁窝建了某某丰功伟业,听得昏昏欲睡的夏以烟顿时清醒,紧张的问:“真进来了?” “进来了进来了!拐弯了,正朝圣女您的房间走来……”小蚂蚁们十分尽心的报告着最新状况。 夏以烟也听见了脚步声,忙低声说:“你们快出去,记住通知亲朋好友,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吩咐,没事别进我的房间,知道吗?” 之前听不懂也就罢了,现在她不仅能听见这些小虫子的话,还能与她们沟通,那她洞房怎么可以留下“观众”,自然得全数打发走。 “听见了,我们这就走。”小蚂蚁们十分听话,工整的排起一长列,像士兵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沿着窗台爬了出去。 打发了碍事的小家伙,夏以烟忙将被她搁在床上的凤冠给戴上,接着便要找红盖头,偏偏怎么也找不着,“可恶!跑哪去了……” 她顶着那好几斤重的凤冠一个早上,脖子都快断了,想着村民们热情,阿燕敬酒肯定没这么快,才会自作主张把那些累赘给卸下,谁知现在要找却找不着了…… 她翻遍整张床,突然眼睛一亮,发现红盖头不知何时飘到床底下,忙弯下身要拾起。 阿燕一进房便看见夏以烟翘着那浑圆的粉臀,不知道在捞着什么。 “烟儿?你在找什么?”看着眼前那手忙脚乱的人儿,他哑然失笑,朝她走去。 “阿燕?你先别过来,我红盖头掉了……”夏以烟闷了,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到新郎官,就算没能端坐着,装装温柔贤淑的模样,至少也不该是这么狼狈的钻床底。 好不容易勾着红盖头,她顾不得一身狼狈,将盖头往头上一盖,这才爬上床坐好,吁了口气说:“好了你可以掀了。” 这话让阿燕差点笑出声,他这娘子就是宝,可爱得让人打心底疼。 信步来到她面前,拿了喜枰,将那覆住她娇美容貌的红盖头给掀起。 烛光下,夏以烟妆点精致的小脸比平时更加柔美,如果……没有嘴角那可疑的白色痕迹以及头上那歪了大半的凤冠的话,此时的她一定是美丽得不可方物。 盖头一掀,阿燕便将那歪斜的凤冠给拿下,柔声问:“饿了吗?” 村民们太热情,他一直脱不了身,虽然有请卉儿送些小点心进来给她垫垫肚子,却还是担心她是否饿了。 夏以烟摇头,小声的说:“放心,卉儿给我带了一大碗的面,撑着呢。” 听她没饿着自己,阿燕笑了,坐在她身旁,又问:“累吗?” 他一坐下,通身的酒气扑来,让夏以烟柳眉微拧,“不累,倒是你,喝了不少酒?” “还好,义父替我挡了不少。”古益是个实心眼的老好人,认了夏以烟当闺女,自然也将他当成了自家人。 “我替你擦擦。”她起身要去拿毛巾。 “不急。”他拉住她,将她带入怀里后,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先同我喝交杯酒。”喝了这酒,两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夏以烟接过,因两人靠得近,粉脸有些红,在他的牵引下,绕着他的手将酒喝下。 喝过交杯酒,阿燕那双墨黑的眸子顿时晶亮无比,捧着她的唇便是一吻。 夏以湮没料到他会这么急,顿时紧张了起来,紧挑着自己的衣襟,忙说:“我、我还没帮你擦擦脸……” 虽然她有一副现代灵魂,可活了两辈子,她都是处女一枚,和人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她还行,要是再深入……她怕呀! 然而阿燕怎么可能让她躲,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三两下便将她身上那碍事的衣裳褪去,双眸似是藏着火,凝视着她那莹白似雪的胴体。 “别看……”这是她头一次将身子呈现在他眼前,她紧张,更多的是羞涩。 “你好美。”他赞叹,手一扬,放下了床帐,脱去衣裳,露出精壮的身躯,覆上了她。 望着他瘦削却结实的身体,感受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夏以烟粉脸更红,忍不住动了动。 她这一动,让阿燕闷吭了声,他哑声说:“烟儿,我这儿难受。”他抓着她的手往两腿之间摸去。 摸到那炽热的硕大时,夏以烟只觉得手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吓得就要放开,可他却不让,在她耳畔嘶声说:“烟儿,教我。” 教、教他? 原本羞涩难当的某姑娘傻了。 看着眼前被欲望折腾着,却明显不知该如何解放的男人。艰难的问,“你、你……不会?” 这和剧本演的不一样呀! 阿燕诚实的点头,双眸亮得吓人,“我不会,但我能学。” 夏以烟要抓狂了,她知道他很好学,什么都肯学,问题……这种事她怎么教呀,她是个姑娘呀! 再大胆也是个姑娘,就算在现代看过一点黄书,她也还是个姑娘呀! 然而在他期盼的眼神下,她欲哭无泪,最后只能哑着嗓子说:“我也、也不太会,要不……你先学习一下?” 她火速从枕头下掏出义母给她的珍藏春宫图,那画本粗糙,动作夸张,她当笑话就随手扔到了枕下,可对阿燕来说,应该是足够了。 就见某个好学的男人如获珍宝的捧着春宫图孜孜不倦的学习着,半刻钟后,他将书一扔,直接在她身上实习了起来,然而…… “轻点……轻点……你别咬……不是那里,你弄错地方了……” 浪漫的新婚之夜,就在夏以烟时不时的阻止与叫喊下,这么乌龙的过了。 【第九章 夫君下落不明】 阿燕果真像他说的那般,很好学。 那一夜虽然一开始很惨烈,可这事毕竟是男人的本能,加上他“学习态度”极好,之后更是渐入佳境。 而这“渐入佳境”的结果,就是某人次日完全下不了床。 “烟儿……” 听见这带着浓情蜜意、却宛若催命符般的嗓音,夏以烟双腿一软,再也忍不住求饶,“别……让我歇一歇能吗?” 她好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多事地翻出那本春宫图给他,她没料到他居然会好学到……每个姿势都要试一遍,那里头少说有二、三十种姿势,全试一遍,她还能下床吗? 少年不知情滋味,他初尝情欲,对像又是心爱之人,若能克制住,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夏以烟简直是欲哭无泪,偏偏身后的男人正勇猛进攻着,她无力抵抗,也没办法抵抗,不一会儿便沉沦在他带来的情欲之中,与他一块在那极致的欢愉中浮沉。 等夏以烟起来时,已是傍晚,她迷迷糊糊的爬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身旁凉透的床,发现人不在,于是低声唤着,“阿燕。” “在这。”他端着一碗热粥从门外走来。 “吃的?”夏以烟眼睛一亮,萦绕在鼻尖的香气让她肚子发出一声响。 “香菇鸡粥,还有一些小菜,赶紧起来吃。”他做了几样她平时爱吃的小菜。 “好。”她爬起身就要开始吃,却发现身上不知道何时已套上了衣裳,且双腿之间的黏腻感似乎也不见了……他替她清理过了? 这发现让夏以烟小脸有些红,却不敢问,上桌端过碗便吃了起来,“好……好香啊!阿燕你手艺愈来愈好了。” 厨艺都快超过她了,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捡了这么个绝世好男人。 “吃慢点。”见她狼吞虎咽,他心疼的嘱咐着。 是他不对,初尝情欲不知节制,居然让她饿成这样,以后万不可再这般没有节制,嗯……每日数减半应该是可以。 若是夏以烟知道他心里所想,肯定会软脚。次数减半,不也还是很多次? 而且是每日,每日……那这是要让她每天都软着腿走路? “还要吗?”见夏以烟不一会儿便碗底朝天,阿燕替她擦了擦嘴角,宠溺的问着。 她摇头,满足的抚着肚子,舒了口气问:“卉儿和松儿呢?” 昨日她大婚,又荒唐了一夜,已经快一天一夜没看到那两个小家伙。 “在义父那。”他搂过她,让她坐在腿上,“义父细心,说要让我们小两口过过新婚生活,让松儿和卉儿到他那住几天。” “松儿和卉儿肯?”夏以烟挑起眉,她倒是不担心古秀娥会给他们脸色看,古秀娥对她成见很深,对松儿和卉儿倒是真心当弟妹在疼爱,这么说起来,人也不算太坏,就是人心眼了些,她担心的是他们不愿意,两个小家伙黏他们黏得可紧了呢! “他们很懂事。”阿燕吻了下她的唇,朝她眨了眨眼,说:“知道姊姊和姊夫有“要事”要办,自然会肯。 姊夫这两个字让夏以烟小脸红了红,想起成亲前松儿和卉儿的追问。 凝视着她绯红的小脸,阿燕觉得自己的下身再次蠢蠢欲动,忍不住低下头,含住她小巧的耳珠,哑声说:“烟儿,我烧了水,要不要沐浴?” 夏以烟整个人险些软掉,下意识点头,“好……” 阿燕勾起了笑,“那好,咱们去沐浴。” “咱们?”这话让她蓦地回过神。 某人朝她露出一抹无辜的笑,“我怕你腿软,不心滑进浴池,再说服侍娘子,是相公的责任。” “不用了,我的腿好得很。”夏以烟忙从他身上跳下来,还做了开合跳,以表示她身体很好。 开玩笑,被他“服侍”,她的腿软更快。 谁知她的动作让阿燕双眸更亮,一个弯身将她给抱起,“我方才还懊恼着昨夜有些过了,没想到娘子体力这么好,正好有个姿势我想在水里试一试……” 他方才可没起歪心思,打算好好替她疏通疏通筋骨,没想到他的小娘子体质竟这么好,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浪费义父的一番好意,得好好与她“恩爱恩爱”。 “什、什么?”夏以烟傻了,直到被他抛到浴桶里做“运动”,她才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蠢事……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瞪着眼前一群人,钱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因手伤未愈而苍白憔悴的脸色也因此涨红。 在她身旁的夏杰也是怒红了眼,狠瞪着抓着夏升宏的人。 “爹、娘,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夏升宏被揍得鼻青脸肿,被王丰一行人给拎在手上。 见儿子被人打成那样,两人心疼不已,可一想到那巨额的债务和还不出钱的下场,两人除了气愤之外,只有无力。 “抢又如何?利息加本金就是一百两,我只给你们十日的时间,十日后要是还不了钱,就拿你一双儿女来抵债。”王丰一双眼色眯眯的看着夏明珠,撂下了话。 那次的鼠患让他们一票人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个多月,王丰当时离夏以烟最近,只记得夏以烟额间闪过一道红光,没多久便来了一大群老鼠,这事太过诡异,他没敢和别人说,自然也不敢再去找夏以烟的麻烦,加上她的债务后来全还清了,可夏升宏欠下的债一毛也没还,他才会带人来柳叶村讨债。 “抵债?这不可能!”儿女是他们的命根子,被抓去抵债,他们两个老的可怎么活? “不可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告到官府也是我有理,一句话,要么还钱,要么给人,就这么简单!十日的时间给你们凑银子已经够宽限了,夏升宏就暂且在我那“做客”,等你们凑足银子再来换人。” 说罢,王丰手一挥,带着一票人走了。 “爹、娘一一”夏升宏害怕的喊着。 “升宏!”钱虹追了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架走。 看着王丰走远,两人呆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屋内传来一声巨响,钱虹才回过神,忙往屋内走去。 “那个贱人!”夏明珠躲在屋内,方才王丰说的话,她听得一字不漏,他一走,心里的害怕与气愤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妆台上那为数不多的首饰给扫下地。 “明珠!”钱虹进房就看见落了满地的首饰。 夏明珠一见到钱虹,双眼便红了,歇斯底里的大喊,“娘,你不是说夏以烟他们很好唬,只要三两句,就会乖乖把钱交出来?区区一百两,你去叫他们还,他们凭什么来跟我们要钱?叫他们去找夏以烟要!要抓人抵债也该是抓他们,凭什么来抓我?” 她怕王丰,他总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给吃下去,那眼神令人作呕,想也知道他若真抓了她去抵债,肯定不是转卖给人当丫鬟这么简单。 “明珠,你冷静点……”钱虹见女儿这般,有些吓到,却没答应她去找夏以烟。 她是怕了,本以为夏以烟那三个孤儿,只要稍微拿捏一下便会对她服服贴贴,谁知几年不见,懦弱温驯的小女娃竟变得如此剽悍,他们不仅没捞到半点好处,她更是在牢房里待了整整十日,若不是夏杰四处托人说情,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 待她出来才知,她不过是说错了句话,关押两三日就能被放出来,是夏以烟那贱人递了钱使了关系,让她出不来。 若是以往,她肯定不会因为这区区小事便被吓住,她会怕,是因为夏以烟那姘头居然在她被关进牢房的第三晚潜入牢房,一双眼像毫无温度冷冷的盯着她,警告她不得再去招惹夏以烟,否则他能无声无息的潜进牢房,也能无声无息的取她的命。 随着他的话落,她另一只手也被他给卸了,她惊惧交加,想喊偏偏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半点声音,最后痛昏了过去。 因为这事,她是真怕了,不敢再招惹夏以烟,只能轻声安慰女儿,“明珠,你别担心,这世道是有王法的,不是他王丰说了算,他要是敢来抓你,娘就和他拚命,你别怕……” 钱虹说得满嘴唾沫,女儿虽然不再发怒,却是动也不动,一双眼满是恕毒,那模样连她这个做娘的都瞧得看些心惊,最终她叹了气,转身出了房间,打算和夏杰商量商量该怎么把儿子给救出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背的肉哪有手心多?儿子能养他们终老,女儿嫁出去后,除了偶尔能贴补娘家外,什么事也做不到。 他们家仅仅是农户,就算是卖田卖屋也凑不到一百两,更别说,要是把房产给卖了,他们一家子该怎么生活? 为今之计,就是赶紧找户有钱的人家将夏明珠给嫁了,用那些聘礼来换回她的儿子。 打定主意,钱虹的心稍安,快步走了出去。 待钱虹一走,夏明珠才冷冷的抬起眼,看着她的背影。 那是她的娘,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她肯定是最了解的那个人,她娘的势利与爱财无人能比,虽说对她是真心疼爱,可比起夏家的独苗,她仍差得远了,她毫不怀疑娘会在想不到办法时将她给牺牲出去。 一想到这个可能,夏明珠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怕极了。 她叫夏明珠,家里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爹娘却也真的是将她当明珠一般呵护到大,若是没有这样的事,她相信她会一直这样被父母护着,然后嫁个好人家,过上和母亲一样被丈夫疼宠一辈子的日子。 可这一切在刚刚全毁了……她从未遇过这样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将所有过错怪在夏以烟的头上。 若不是夏以烟不替他们还钱,王丰又怎么会找上门来?若不是因为夏以烟不识相,她那些钱早就进了娘的口袋,他们又何必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发愁?若不是夏以烟,她看中的男人也不会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还娶了那贱人。 全是因为夏以烟,他们家才会落到如此田地,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贱人! 她绝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绝对不会! 时光如流水,眨眼而逝,小两口的新婚生活甜甜蜜蜜,可独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几日,在夏以松与夏以卉回来后,日子恢复到了从前,平淡却幸福。 “阿燕,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坐在庭院的竹藤椅上,夏以烟望着天上飘落的雪,侧过螓首同身旁的男人说道。 “怎么了?”阿燕握着她的手,柔声问。 她抿了抿唇,把想了好多天的想法说了出来,“药香堂的陈掌柜今儿个递了信来,说他们少东家特地从皇都来严城,要和我商定上回我卖的药材的价格,那些药的价格我心里有底,足够我们家人过上富足的下半辈子,因此我想拿出一部分的钱,请蓝公子替我在皇都买处小宅子,过几天咱们便到皇都去。” 婚礼前遇到的那个男人,就像个疙瘩,一直搁在她心头,任她怎么甩也用不掉,她怕再待在后坑村,会给村民们惹来麻烦。 闻言,阿燕怔了怔,瞬间明白她的担心,虽然比起找回记忆,他更想与她守在这小小的村庄,过着平淡却甜蜜的生活,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他不能总让她替他烦恼与筹划。 “好,我们搬。”没有多问,他轻轻点头。 他的答应让夏以烟露出了笑,“那好,我们明儿个便进城,在这之前,我得先去和义父说一声。” 搬家不是件小事,原本他们无牵无挂,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但现在不同,她认了古益当义父,搬家一事自然得向他们说一声。 “嗯,我陪你去。”说着,两人一块出门,朝古益家走去。 古益一听见他们要搬走,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闺女才认下没几日便嫁了人,嫁了人不打紧,好歹家里离得近,能常常碰到面,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同他说要搬家,还是搬到千里远的皇都,这说什么他都不能答应。 可不管他如何挽留,两人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要走。 古益留不住人,最后只能颓然的答应,并不停的嘱咐他们常常回来看看。 夏以烟也有不舍,古益对她的好,她说什么也忘不了。 她也起过念头想让他带着家人同他们一块搬到皇都,可一想到阿燕身世末明,她只能把到口的话给咽下。 次日,夏以烟偕同阿燕,一早便进了城。 “阿燕,要不你买个帽子遮一下?”她突然觉得有点郁闷,身旁的男人就像个发光体,专招人目光。 这回有阿燕陪同,夏以湮没有再乔装黑丫头,而是露出娇美精致的容貌,并挽了妇人发髻,与身旁伟岸不俗的阿燕站在一块,进城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大媳妇闺女,一个个目光如狼似虎,只差没扑上前。 “好。”媳妇吃醋了,他得听话。 他的识相让夏以烟扬起了笑,“我在药香堂等你,你小心点,严城的女子可大胆了,你千万别吃亏了。” “放心,我只吃你的亏。”阿燕附在她耳畔,哑声说。 温热的气息搔痒着她白嫩的耳朵,让夏以烟想起早晨的温存,一张小脸微微发红,啐道:“不正经,赶紧去。” 她男人长得好看,是件与有荣焉的事,可不代表她愿意给人瞧。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点,最重要的是,她怕严城里也有人在找阿燕,若是遇上了仇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过几日他们便要举家搬去皇都,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稍微遮掩一下省事。 “你自己也小心点,我去去就回,顺道去雇车,等我。”将她落在颊旁的青丝勾至耳后,他温声说。 “好,我等你。”夏以烟笑着与他挥别,才转身进了药香堂,朝在药柜前忙碌的陈掌柜唤道:“陈掌柜。” 陈掌柜正在包药材,突然听见有人唤他,抬头一看,只看见一位气质出众、姿容貌美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相貌绝美,身穿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密麻麻地绣着一排蓝色云纹,上身是淡黄色锦织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弱柳扶风般婀娜多姿,足以让一切异性看了怦然心动,如痴如醉。 而最特别的是,眼前的女子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就像天仙一般,不沾凡气。 “姑娘有事?”严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美如天仙的女子?饶是他这般上了年纪的男人,见到如此绝美的姑娘,也是恍神不已。 一听这话,夏以烟一愣,旋即想起自己今日的装扮,笑着说:“陈掌柜,是我,夏以烟。” “夏、夏姑娘?”陈掌柜惊呆了,眼前之人与之前那娇儿黝黑的小姑娘有着千里之差,若不是那熟悉的嗓音,以及眼眉之间的相似,他实在无法将眼前两人联想在一块。 他那震惊的模样,夏以烟只是笑了笑,回起了蓝焄俊,“蓝公子还没来吗?” 陈掌柜回过神,忙说:“少东家有些事……会晚点过来,不过他已事先吩咐我带姑娘去大燕钱庄领钱,这是少东家给的收购价,姑娘你先看看,若觉得不足,待少东家来,还能再谈。” 夏以烟接过陈掌柜递来的清单。 她一共卖了五种药材,每一种年分都很久远,价格自然不菲,而蓝焄俊给的也算是天价了,扣除之前的订金,给了足足一万两黄金。 夏以烟对这朝代的药材行情不了解,却知道有着千年年分的药材压根无法用金钱来衡量,蓝焄俊自然也知道,这才会说了一句,若是她不满意价格可以再谈。 若是在现代,这样的药材她说什么也不会卖,肯定是留着当传家宝,然而在看过万兽无疆那一望无际的药田后,她认真觉得钱还是比较重要的。 “这些够了。”她一双明眸笑得险些看不见。 万兽无疆她每三个月就能进去一回,若是有缺,她随时能去采,不愁没人收购,所以一万两黄金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陈掌柜闻言,对不贪心的夏以烟印象更好。 “蓝公子可有说多久才会回来?”夏以烟问。 “应该快了,姑娘可要先去钱庄取钱?”陈掌柜也不晓得蓝焄俊去了哪,只想先办妥少东家交代的事。 “不用,我等他,有些事需和他商量。”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她想在皇都买栋小宅子应该很简单,难是难在她没有人脉,若是蓝焄俊肯帮忙,她能省事许多。 “那好,姑娘坐一会儿,我让伙计给你上杯茶。” “多谢。”夏以烟坐下,盈盈双眸看向门外。 在等蓝焄俊,也在等着她心爱之人。 却不知。 这一日,她所等的人一个也没有来…… 这是阿燕第二次来严城,很不巧的是他迷了路,更不巧的是,他似乎遇上了麻烦。 凝视着眼前拦住他的男人,他沉声道:“你是何人?” “大少爷,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呀!”男子很兴奋,激动的说。 几日前他在严城外打听到慕千阳的消息,一路赶到康城,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当下便觉得有诡,于是打算找到那日遇见的村姑逼她说出实话,没想到刚到严城不久便有了意外之喜。 大少爷?阿燕瞥了他眼,不动声色的说:“我不认识你。” 他虽失忆,却对眼前之人一点亲切感也无,甚至有着一丝警戒。 男子微微一愣,心里闪过一丝疑虑,试探性的问:“大少爷,我是二少爷的随从明承,你忘了?” 听见二少爷这个词,阿燕不知为何心中警戒更深,冷冷的凝视着他,淡声说:“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我为何要记得你?” 记不得眼前之人,却从对方口中得知不少讯息,从对方的态度可以看出,他的身份与地位绝对不低。 这话让慕明承心一凛,方才的疑虑顿时一消,忙恭敬的说:“大少爷说的是,是小人逾越了,二少爷为了寻你,特地到了严城,小人这就带您前往。” “不必。”阿燕一口拒绝,转身便走。 对方不是他信任之人,他怎可能跟着走,再说夏以烟还在等他,他不能有任何变故。 见他如此,慕明承有些犹疑不定,试探性的又喊,“大少爷,您为何失踪这么久?王爷和夫人因为您失踪一事担忧不已,还有千语小姐……自从你失踪后,大小姐便病了,身子一直未曾见好,这几日更……你和我回去吧!” 放出慕千语重病一事已有一些时日,可眼前之人明明好好的,却一直未现身,甚至见到他后一点反应也没有,这让他有些生疑。 千语小姐? 这四个字让阿燕停下了脚步,脑中顿时浮现一个巧笑倩兮、娇憨可人的女子,那女子美得惊人,一双眼纯真得犹如孩童,对着他喊着哥哥…… “……千语?”脑袋突然一阵剧痛,痛得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着墙角捂着脑袋,冷汗直冒。 “大少爷?”慕明承走近,发现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那模样一看就像是身上带着伤,这让他心头一喜。 上回犯了事,惹怒了二少爷,这回若是能将功赎罪,替二少爷解诀眼前的挡路石,那么他以后便会是二少爷底下的第一人…… 这一想,他不再迟疑,目光闪过一抹狠绝,抬手便往阿燕的天灵盖拍下。 他这一掌又狠又急,阿燕感觉到杀气时,只来得及侧身闪过,勉强避过要害,那一掌落在了他的肩上,让他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加上脑部的剧痛,他整个人一软,倒在地上。 慕明承见状很兴奋,“没想到竟伤得这么重,怪不得不敢回府,太好了,能手刃东耀国的常胜将军,我慕明承也算是出头了!” 说着,他再次落下一掌,就要取走阿燕的性命时,一道银光呼啸而来,没入他行凶的掌中。 “啊——”慕明承惨叫一声,捂着手向后看去。 他身后站着两名男子,正是蓝焄俊与寒辰烨。 “找死!”寒辰烨身子一闪,便朝慕明承杀去。 慕明承大惊失色,为了试探大少爷,他并未覆面,没想到会被这两人抓个正着,当下心一凉,转身便要逃。 寒辰烨欲追,却被蓝焄俊喊住,“辰烨,别追了,千阳情况不对!” 闻言,寒辰烨目光冰冷的瞪着那逃去的背影,冷声说:“慕平蓝,你找死!” 此时在皇都的慕平蓝正在勾栏院里享受着美人香,压根不知自己的大计已毁,并曝露出他欲除去长兄的野心。 蓝焄俊虽身为药铺的少东家,可也自幼学习医术,此时他按着阿燕,也就是慕千阳的手把脉,一双眉紧紧拧起。 “怎么回事?”寒辰烨也拧着眉,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慕千阳。 上回他们查到有另一股势力也在追查慕千阳的下落,他与蓝焄俊一路追缉,连手灭了所有人,却刻意放了一个漏网之鱼,之后便一直派人跟着,没想到竟真的找到了失踪已久的慕千阳,更得知慕平蓝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是算计慕千阳的幕后之人。 蓝焄俊脸色凝重,沉声说:“肩膀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倒是他的后脑……” “他的后脑杓受了伤?”寒辰烨一双眉拧得更紧。 蓝焄俊点头,才接着说:“曾受过重创,这恐怕是他迟迟不归的原因。” 他的医术不差却不是神医,只隐约判断出慕千阳的脑中有创伤,至今还积着淤血,方才受到刺激,才造成他头部剧痛。 “千阳如今可能长途跋涉?” 慕平蓝应该很快便会得到消息,他们在严城的人手不多,得尽快赶回皇都。 “没什么大碍,我们这就启程。”蓝焄俊道。 慕千阳失踪太久,南疆国已经察觉到他出了事,除了派人找寻,打算下杀手外,甚至集结大军,准备大肆进攻东耀。 为了避免战事发生,他们得用最快的时间将慕千阳带回皇都,只有在皇都,他的安危才有保障。 打定主意后,蓝焄俊不忘让人去药香堂通知夏以烟自己有要事,得赶回皇都,价格的事由陈掌柜全权处理。 吩咐完这些,两人便带着昏迷不醒的慕千阳离开了严城,往皇都而去。 接到蓝焄俊无法前来的消息,夏以烟有点失望,本以为这一趟能解决皇都的落却之地,谁知这般不巧,蓝焄俊临时有事,不过对方也留了讯,让她有困难随时能联系他。 她也不矫情,当下就同陈掌柜说了自己请托之事,他听了她的请求,立马打发人送信。 解诀了心事,夏以烟顿时松了口气,同陈掌柜说她要等相公来接她。 陈掌柜这才知她已成婚,恭贺几句后让人送上茶点,便去忙他的事了。 夏以烟静静的等着,可愈等,她的心便愈不平静,直到半个时辰后,她等不下去了。 “只是去买个帽子,怎么可能会这么久……”就算又跑了趟车行,也不需这么久。 夏以烟很不安,请陈堂柜替她留意,若是她相公找来,让他在药铺等等,接着便离开药香堂自行去找人。 这一找,足足花了她一个时辰,期间她绕回药香堂数次,却迟迟没发现阿燕,这下她真的慌了。 “到底跑哪去……”她急得满头是汗。 却没放弃寻找,从街头找至街尾,从前城找到后城,几乎将整个严城都翻遍了,直到太阳西下,仍找不到阿燕的身影,眼看再找下去,城门就要关了,夏以烟只能先行回家,说不定阿燕先回去了也说不定…… 虽然知道这机会渺茫,阿燕不可能明知道她在等他,还自行回去,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了。 “阿姊!”夏以松兄妹看见阿姊回来,十分高兴,站在家门外同她挥手。 夏以烟勉强勾起一抹笑,摸了摸两人的头,柔声问:“你们姊夫回来了没?” 两人摇头,困惑的反问:“姊夫不是陪着阿姊一块出门吗?”两个小家伙抬起小脸,往她身后看去,却没看见阿燕的身影。 夏以烟脸上的笑容险些垮下来,强忍着心慌对两人说:“他有要事要办,会晚点回来,咱们先进去吧。” 带着一双弟妹进门,煮了晚膳给他们吃,并哄他们入睡后,夏以烟强撑在脸上的笑这才消失,娇美的小脸只剩惶然。 “阿燕,你是不是出事了?”没人能回答她,她只能静静的望着门口,期待下一刻她所等之人会推开门,朝她露出一如以往的温柔笑容,和她说一句,我回来了…… 阿燕已经失踪整整半个月了,这期间,夏以烟几乎寻遍了附近所有村落,却一无所获。 渐渐的,阿燕失踪的事也传了出去,首先寻来的便是古益一家人,值得一提的是,古秀娥也在其中。 “烟丫头,你这脸……怎么会这么差?”古益一进门,便被夏以烟那憔悴不堪的脸色吓了一跳。 看着来人,她露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义父……” 不怪古益吓一跳,不过才半个月,夏以烟整整瘦了五、六公斤,脸庞两侧凹了个窝,眼下一片青乌,本是健康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那模样仿佛风一吹便会倒,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瘦成这样?”古大娘担忧的握住她的手,这一握发现那手几乎就剩骨头了,一点肉也没有。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夏以烟努力装作没事,朝他们露出一抹笑。 事实上,因为阿燕的失踪,她已经整整半个月没能好好睡上一觉,若不是体内有着灵念支撑着,她这身子早就垮了。 她想阿燕,疯狂的想他,她从不知道身旁少了一个他,会夜不能寝、食不下咽,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偏偏她怎么也找不到他。 她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他不会扔下她,让她如此担心。 这些日子,能找的地方她全找过了,阿燕却像人间蒸发般,任凭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夏以烟不知道,她之所以找不到人,是因为蓝焄俊派人抹去了所有痕迹,他不能让南疆派出的探子查到慕子阳失踪且曾经失忆一事,若是被他们查到此事,战事将一触即发。 可蓝焄俊却不知道,他担心的事,已悄悄到来。 “这样还叫没事?”古益瞪眼,气恼的说:“阿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他明明答应我不会让你伤心难过,可现在……”他这闺女何止伤心难过,再这么下去,恐怕命都快没了。 这话让夏以烟眼眶一红,却没落下泪,她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事,最重要的是,那个会在她哭泣害怕时拥着她、安慰她的男人已不在,哭泣又有何用? 看着她泛红的双眼,古大娘拐了下身旁的男人,小声说:“你少说两句。” 古益这才察觉她那通红的双眼,忙说:“丫头,你别担心,阿燕那面相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说不定再过几日便会回来,倒是你,再这么下去可不行,松儿和卉儿还指着你照顾,可别到时候人回来了,你却倒下了。” “阿姊……”两个小家伙也红着眼睛,担忧的看着自家阿姊那日渐消瘦的身影。 望着一双弟妹,夏以烟扬起一抹笑,朝他们说:“阿姊没事。” 她不会倒下的,她还没找到阿燕,且为了松儿和卉儿,她也不能倒下。 古益见她明明憔悴,却故作坚强的模样,心疼不已,无奈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暗自叹气。 “好了,别提这事,来!娘替你熬了些鸡汤,你喝一点。”古大娘将一早便起来熬煮的鸡汤从竹篮里端出,搁在她面前。 “谢谢义母。”夏以烟吃不下,却不能辜负义母的心意,于是拿起调羹抿了一小口,然而她才刚碰到唇,肚腹就一阵翻腾,一股恶心感莫地涌上,往口鼻冲来。 “呕一一”她忙冲到屋外,可肚里一点东西也没有,吐出的全是酸水。 “阿姊!”夏以卉忙冲上前。 “这是怎么了?”古益夫妻也急得上前关心。 这情况让打进屋便一直没说话的古秀娥拧起眉,神色复杂的看着夏以烟那瘦弱、不停干呕的背影。 她讨厌夏以烟,讨厌她比她美、讨厌她的做作、讨厌她抢了她的爹娘,最讨厌的自然是她嫁给了一个如此出色的男人。 然而在这一刻,看着眼前明明伤心不已,却强撑起笑容,不想让人担心的女子,她隐约明白上,为何夏以烟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疼爱,而她却不能。 因为就是原本嫉妒不已的她,竟也对夏以烟有了隐隐的心疼,她忍不住上前喊了句,“夏以烟,你够了,不吃东西是想折腾谁呀?松儿和儿不过是个孩子,难不成还指望他们照顾你?我告诉你,你要是倒下,休想让我爹娘照顾你。” “秀娥!”古大娘一边抚着夏以烟的背替她顺气,一边轻斥女儿。 “我说的是实话,自己的身子都顾不好,还想找人?”古秀娥嘴巴刁惯了,说不出好话,明明是担心,到了嘴边却变了样。 “好了,你带松儿和卉儿去走走。”古大娘自然知道女儿嘴硬心软,可夏以烟正不舒服着,就是要骂也得缓缓。 古秀娥没再多说,带着两个小的出了屋。 夏以烟干呕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那本就无血色的小脸变得更加惨白。 “好端端的怎么会吐了,这不成,我得进城去请大夫。”古益说着便要往处走。 “义父,不用……”夏以烟想叫住他,声音却细如蚊鸣。这应该是久未进食的缘故,突然闻到肉腥味才会反胃,用不着请大夫。 “让你义父去,你这样子,我们不放心。”古大娘责备的看着她。 望着眼前亲切的妇人,夏以烟动了动唇,没再出声阻止,她知道他们是一片好意。 “来,先躺着歇歇。”古大娘扶着她至一旁的长榻休息。 夏以烟乖乖听话,心里却依旧静不下来。 半个时辰后,古益领着城里的大夫回来,这一诊,却大大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有孕了?”这消息就像平地惊雷,若是阿燕未失踪前,两夫妻绝对是欢天喜地,可现在……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呀! 相较于两老的担忧,夏以烟那双茫然的双眼却是渐渐有了光彩。 她有孩子了?是她和阿燕的孩子? 抚着平坦的肚腹,不敢相信里头正有个小小的生命在生长着。 古益谢过大夫后,愁眉不展的看着自家老妻。 古大娘的脸色也不好,看向夏以烟,轻声说:“丫头呀,这孩子……能生吗?” 这还未出生,爹就失踪,夏以烟还有一双年幼的弟妹要养,一个女人家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我要生!”仿佛能看穿他们的想法,她坚定的说,“阿燕会没事的,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我会生下来,等着他回来。” 没错,阿燕会回来的,若是不回来,她就算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她的孩子不能一出生便没了爹。 明知道一个女人要扶养三个孩子有多艰难,两老却没阻止,而是支持的说:“那就生,你放心,义父和义母会帮你,不会让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吃苦。” 闻言,夏以烟感动的红了眼,这一回,她的泪水落了下来。 这孩子来得及时,成了她支撑下去的动力,为了他们的孩子,她一定会找到她心爱的男人,一定! 【第十章 千里迢迢来寻夫】 她要逃!赶紧逃! 夏明珠发丝凌乱,神情慌张,拎着一只小包袱,趁着父母不注意,爬窗逃出那她待了十多年的家,她知道自家娘亲势利,却没想到娘居然为了救宝贝儿子,要把她给卖掉! 王丰给的期限早就过了,钱虹舍不得卖屋卖田,却也不能让夏明珠被带走,她打听过了,王丰可是个逼良为娼的狠角色,女儿要是被带走,那只有一条路,就是被卖进青楼。 她虽偏心,却不可能把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给推下火坑,再说了,夏杰那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个性,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于是两夫妻商量的结果,便是把夏明珠给嫁了。 女子终究得嫁人,之前钱虹宠着女儿,也是希望女儿能嫁进大户人家,过上少奶奶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能帮衬娘家和她那不成材的儿子。 总归一句话,她宠着夏明珠是有条件的,而现在便是夏明珠回馈的时候。 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既然不能让夏明珠被卖到那肮脏地方去,那就只能“卖”到别的地方了。 经过半个月的寻找,钱虹总算找到一户人家,那是严城有名的大地主,姓田,叫田大富,是出了名的好女色,至自前为止,已有十八房小妾,而现在他正物色着第十九房。 若是以往,钱虹绝不会让夏明珠嫁到那样的人家,就算是当妾,也得当个能出头的妾,就田大富那一年三纳的贪鲜色性子,夏明珠就是长得再美,一旦没了新鲜感,也不过就是件摆饰罢了,别说是权,就是钱都可能捞不到,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帮衬娘家? 可现在却不同了,自家儿子还等着一百两救命,她就是不情愿,也只能把夏明珠给嫁了田大富给的聘金正好一百两,她就靠这钱救儿子。 这些全是夏明珠偷听到的,一听到娘居然要把她送给田大富当妾,她险些气晕过去。 田大富有钱没错,可他的年纪比她爹还要大,更别提那足有她三倍大的身形,猪头猪脑的样子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娘居然要把她嫁给那样的人,她就是死也不会嫁!于是她逃了,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她那狠心娘的私房,一并带了出来,压根不在乎她这走,家里会陷入什么状况,更不管夏升宏的死活,那些债本就是他寻花问柳欠下的,凭什么要让她来还? 可在逃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要去找夏以烟,若不是那贱人,她岂会落得有家归不得的处境?她过得不好,自然也不会让夏以烟好过! 除了她之外,有一票人也正朝夏以烟家的方向而去。 “打听清楚了,确定是他的妻子?”一个管家打扮的男子低声问。 他身旁的男子则是身随从的模样,点头道:“方圆百里全打听过了,这夏家的女婿就像凭空出现,没人知道来历,长得俊美非凡,不论是身形还是长相,都和慕千阳一致。” “那好,我们这就去。”管家下令,加快了脚程。 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他们身后隐藏了数十道身影,那两人说话时并非东耀国的口音,即便他们极力遮掩,有心人仍可听出那是南疆国的口音。 两票人一前一后,都往夏家而去。 此时的夏以烟已恢复了精神,对着前来探望她的古益一家说,“义父、义母,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别担心。” “你可说到做到,别让我爹娘为你操心。”古秀娥瞪着她说。 “我会。”抚着小腹,夏以烟坚定的说。 见她似乎真振作了不少,古益一家这才安心的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古大娘忍不住问,“女儿呀,你对烟丫头……”她想问,可女儿倔强的性子让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还是很讨厌她!”古秀娥撇着嘴,又说,“只不过是看她可怜罢了。” 古益夫妻俩听了,没再多问,而是乐呵呵的笑了。 他们的女儿他们比谁都清楚。个性倔强、小心眼又任性,最重要的是那张嘴总说不出好话,可本性却不坏,嘴硬心软。 一家人回到家没多久,古大娘这才想起带去的竹篮子忘了拿回来。 “天色还没暗,我去拿吧。”古秀娥虽然嘴巴坏,却是个孝顺的孩子。 古大娘本想让她明儿个再去,可想了想,还是点头,“行,那你等会儿,我看烟丫头吐成那样,应该也没力气做晚膳,我简单做几样菜,你带去。” “嗯。”古秀娥应下。 不过一刻钟,饭菜便做了,她提着饭菜又出了门。 “夏以烟!” 夏以烟刚送走义父一家人,因方才孕吐的关系,整个人有些晕沉沉,正想回屋休息,便听见有人唤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夏明珠。 夏明珠双眼通红,一见到她就像见到仇人似的,在喊,“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有家归不得!” 夏以烟对夏明珠本来就没好感,加上她一来就是一通胡言乱语,夏以烟根本就懒得理会,连话都没跟她说一句,转身便要关门。 谁知夏明珠竟一下子冲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反将她给推出门外。 夏以烟已有近半个月没能好好休息,就是饭也没什么吃,加上方才孕吐,根本没力气抵抗,就这么被她给推至屋外,好在她忙稳住身子,这才没跌落在地。 “夏明珠,你发什么疯!”捂着肚子,夏以烟吓得直冒冷汗,她现在可不比寻常,摔不得。 “我发疯?哈哈哈一一”夏明珠的确觉得自己要疯了,指着夏以烟的鼻头便是一阵骂。 “我若是疯了,那也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我哥哥被王丰那群人给抓走了,我娘为了救她的宝贝儿子,居然要把我卖给田大富当妾,还是第十九房的小妾!你可见过田大富?那就是一头猪!我娘要把我嫁给一头猪,你说我怎么能不疯?你说呀!”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夏以烟拧着眉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 “怎么会没关系?若是你肯乖乖听话,把钱给我们,又怎么会有这些破事?还有阿……阿燕呢?我不信他真娶了你这个贱人,我要找他,告诉他,我才是能当他妻子的人!”夏明珠已经歇斯底里了,这阵子的压力逼得她夜不成眠,每天都害怕一睁眼便会被钱虹给送进国府,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逼得她精神错乱,做的事、说的话自然也不正常。 夏以烟见她要冲进家,忙大喊,“松儿、卉儿,把门锁上!” 夏以松同阿燕学了好一阵子的武功,不仅是体质,就是心态也成熟许多,更何况上回王丰那件事之后,夏以烟就曾说过,只要他保护好自己和妹妹,那就是帮忙,所以一见夏明珠冲来,他想也没想,立马将门给关上并落锁。 “开门!给我开门!”夏明珠不停的拍打着门。 “够了,你究竟要做什么?”夏以烟瞪着眼前的疯婆子。 “我要做什么?”她哈哈大笑,“钱!给我你所有的钱,还有阿燕,让他出来,和我一起远走高飞,否则……”她从怀中拿出了菜油和一个火折子。 她来这的目的就这么简单,她一个女人,就算有钱,又能跑多远?所以除了钱之外,她还要人,要那只一眼便勾了她心魂的男人。 听见这话,夏以烟简直无语,最后淡声说:“要钱没有,至于阿燕,他半个月前就失踪了,你若能找到他,我反而还要感激你。” “骗人!”夏明珠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菜油撒向屋子,大喊,“阿燕你出来,否则我就放火了!” “这里可是夏家?”就在这紧张时刻,两名陌生男子到来,眼神在夏以烟与夏明珠之间游移着。 看着眼前二人,夏以烟拧眉,没有应声。 倒是夏明珠看见两人虽穿着下人的服饰,那衣料却不差,且长相端正,一副大户人家仆人的模样,稍微恢复了点神志,反问:“你们是谁?” 管家打扮的男子对着夏明珠说:“我们是镇国将军派来的人,要接将军夫人回府。” “将军?”这话让夏明珠愣了愣。 夏以烟也是一脸懵,可很快的,她便串起一切,那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丝血色。 她想起来了,东耀国就一个镇国将军,正是燕王世子慕千阳,据说他有好一阵子没出现在人前,说是在府养病…… 这么一细想,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捡到阿燕的时间,似乎和那镇国将军养病的时间有些接近,难道……再想想,她捡到阿燕时,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绣着一只燕子,燕子……燕王…… 阿燕就是镇国将军慕千阳? 这猜测让夏以烟心脏一阵狂跳,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大声说:“你们找错人了,我们这小村庄怎么可能会有将军,将军那可是大官呢,怎么会来我们这穷乡僻壤。” 管家听见这话,这才转过身看向一脸苍白、仿佛风一吹便要倒的夏以烟,这一看,眼睛倏地一亮。 眼前的女子虽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难掩那绝美姿容,至少与眼前的夏明珠相比,她更像是他们要找的人。 “请回姑娘是否姓夏?”据他们搜集来的情报,慕千阳娶的正是一名姓夏的村姑,名唤夏以烟。 “我是姓夏。”夏以烟大方的承认。 两人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就见夏明珠抢着说:“我也姓夏!” “这……”她这一喊,两人迟疑了,于是又说:“我们要找一位夏以烟姑娘,她有一双弟妹,前阵子刚成亲,与她成亲之人便是我们的将军。” 这话让夏明珠倒抽了气,原来夏以湮没有骗她,阿燕真不在这儿了,且还成了将军,将军啊,那得是多大的官呀!而眼前两人说是要来接将军去…… 夏明珠一双眼倏地发亮,忙说:“哎!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阿燕是我的夫君。” 听见这话,夏以湮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两个男子。 “您就是将军夫人?”管家看着眼前发丝凌乱的女子,有些不信。 “就是我,赶紧带我去找我夫君,你们瞧,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呢!”她捏着身后的包袱,朝他们走去。 两人对看一眼后,又看向夏以烟,问:“那这位……” 在他们看来,这名女子比较像他们要找的人。 “她只是附近的邻居,咱们赶紧走吧。”夏明珠着急的打断他们,边用眼神恶狠狠的瞪向夏以烟,就怕她开口坏了自己的好事。 谁知她白担心了,夏以烟不仅没开口,反而还说:“没错,我就住这附近。” 真的?两人明显不一样的气质让他们质疑,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把两人一块绑走,这时又来了一个姑娘。 “夏以烟,你站在这什么?”来人正是古秀娥,她提着竹篮。困惑的看着眼前一票人。 古秀娥的出现让夏以烟脸色微变。 忙转头对她笑道:“秀娥你也来找以烟呀?”她不断朝古秀娥使眼色,不过以她和古秀娥的交情,实在不确定古秀娥会不会帮她…… 这话让古秀娥有些莫名其妙,直到看见夏以烟不断的朝她使眼色,才发觉不对。 她可以不必帮夏以烟,毕竟她依然很讨厌夏以烟,可…… 她越过夏以烟,朝站在大门内的夏明珠走去,“以烟,我娘让我来给你送饭。” 听见这话。 夏明珠一脸惊喜。 虽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谁,怎么会将她错认成夏以烟,但她正想着要当将军夫人呢!于是忙说:“麻烦你跑这一趟,谢谢。” “不客气,这两个人……”古秀娥看向外头两名男子。 “他们是我的客人。”接过她手上的竹篮,夏明珠便要打发她走。 古秀娥也不停留,与眼前的夏明珠道别,临走前看了夏以烟一眼,才带着一丝困惑离去。 这情况让两人不再犹疑,对着夏明珠说。“夫人,请你和我们一块回府。” “好、好!”夏明珠喜不自胜,在经过夏以烟身旁时,得意的说:“放心,我以后会照拂你们的。” 她不知道夏以烟为何会把这大好机会让给她,她也没空细想,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当了将军夫人后,那风光富贵的景象,压根没去思考这其中的怪异之处,拿着包袱跟着眼前两人一块走了。 对此,夏以湮没说话,直至看不见三人的身影,她才快步走向屋里,叫出一双弟妹。 “松川、卉儿,快开门。” 两个小家伙忙将门打开,低声问:“阿姊,刚刚……”他们不懂为何阿姊不承认自己才是夏以烟。 “他们不是好人。”夏以烟一时半刻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先别多说,走,和阿姊去义父家。” 若是阿燕真想接她回去,绝不会随便派个人来接,而是会亲自过来,更何况,那两人的口音有些奇怪,让她直觉他们另有所图。 见夏以烟脸色不对,他们也没多问,跟着她往古益家而去,没想到在半路上遇见了古秀娥。 “刚刚是怎么回事?”古秀娥一直没走远,待她看见那两个男人带走夏明珠后,便立马折返,这才遇上要去她家的夏以烟。 夏以烟摇头,“不晓得,我只知道那绝不是阿燕派来的人,我怕他们察觉不对会回头,所以想先将松儿和卉儿送去你那。” “好,我带他们回去。”说完,古秀娥又问:“那你呢?”一开口她便后悔了,这一问,岂不是显得她在担心夏以烟? 夏以烟也是一怔,随即露出抹笑,柔声道:“我回去收拾下东西就过去,还有,方才谢谢你。” 她不晓得古秀娥怎么突然转变,但她看得出古秀娥是真心担心她,还有,或非古秀娥方才的配合,只怕现在被带走的人就是她了,于情于理她都该对这曾经与她针锋相对的姑娘道声谢。 这一声道谢让古秀娥倏地涨红了脸,啐声说:“我、我可不是帮你,我只是担心松儿和卉儿。”撂下话话,她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快步朝家里走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夏以烟笑了笑,转身回家。 为免再有人找来,她得赶收拾东西,这个家,暂时不能住了。 他们的东西虽然都是最近添购的,却不多,夏以烟只简单的收拾几套换洗衣物以及银两便要离开。 “次货,你收拾包袱做什么?被人追杀要跑路?”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耳旁突然传来燚衍的声音。 闻言,夏以烟额角一抽,这家伙,那张嘴要不要这么准? “你有事?”她瞪眼,没好气的看着悬在半空中的红色蜘蛛。 “找你还能有什么事?三个月到了,你这次货怎么还不去万兽无疆采药,来供奉本大爷!”说得理所当也不知怎地,明明是只不到小指头大的蜘蛛,偏偏夏以烟就是能看出他那器张的模样。 “我没空。”说着便要绕过他。 “你怎么会没空?”燚衍学她瞪眼,硬是不让路,“你一个孕妇能忙个什么劲?” 这家伙看得出她有孕?夏以烟挑眉,“你既然看出我有孕,那应该也看到了,孩子的爹下落不明,我得去皇都找他。” 她想过了,后坑村是留不得了,既然有人找来,就代表阿燕一定没事,且人一定回到了皇都,知道这两点,她一颗心总算是安下,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去找阿燕。 “你去不了的。”听见这话,燚衍那小小的眼珠子闪了闪,反而不急了。 那小子失踪了,该不会是…… 想到当时动的手脚,再看看夏以烟那憔悴的脸色,他突然有些心虚。 “什么意思?”夏以烟拧起眉,这傲骄的家伙不是气冲冲的叫嚷着要她不许去,而是说她去不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燚衍啧了声,才说,“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过日子的?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若不是你已修出了灵念,你这个孩子早就保不住了。不过,能撑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就你现在的身体,还想去皇都?我看不必半路,只要再几天,估计这孩子就要掉了。” 闻言,夏以烟脸色一变,伸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呸了声,“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你若不信,那就走着瞧。”怎么走着瞧?自然就是等到落了胎,答案便揭晓。 夏以烟不想信他,却也不敢拿自己腹中的孩子开玩笑,若燚衍说的是真的,那她不是不能去皇都了? 燚衍见她脸色不好,深怕她一激动,真落了胎,这才大发慈悲的说:“次货,你也别太担心,只要你休息几个月好好养胎,再到万兽无疆采些滋补身子的药草,增长体内灵念,到时不仅仅是亏损的身子能补回,就是腹中的孩子也会没事,还能保他一出生便比寻常婴孩要强健百倍,最重要的是,你只要能修到金凤印,这天上飞的、地上爬的,通通得听你号令,到时别说是找个人,就是你想一统这片大陆,都不是问题。” 开玩笑!他万兽一族的传人,自然得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这才能彰显出他这守护兽的能力与高贵。 听完他的话,夏以烟不语,沉默许久才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她不想统一大陆,她只要孩子平平安安,那就够了。 “本大爷从不骗人。”燚衍哼一声。 夏以烟这次沉默更久,才说:“有人在找我,这里不能再住了,短时间可能也无法回来,而进万兽无疆的时间有限,很可能只能去这么一次。” 只去这次?那怎么行! “你这次货!身为我万兽一族的传人,居然连这点事都解诀不了?明明已是赤印,却不懂得号召虫兽,凶兽你命令不来,可一些温和的动物却不难,只要稍微吩咐一下,压根没人抓得走你,可你居然在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你、你一一怎么就这么笨!”燚衍恨铁不成钢,这就像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却不知道怎么运用,空有一身能力,还眼睁睁受人威胁,憋屈呀! 既然走不了,夏以烟不再纠结,听见这话,反白了他一眼,“我就是笨,况且你刚不是说了,我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随时可能落胎,若是我再动用灵念,当不是找死?总之一句话,想我三个月去来一次药,你就想法子护好我和我的一双弟妹,否视我就离开。”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搬,方才那番话让她知道,眼前这家伙肯定有办法帮她,想想也是,燚衍连濒死的阿燕都能救活,相信他想护住几个人,应该不是件难事。 这么一想,她彻底放松下来了,拿着刚收拾好的包袱,讪讪然的走进屋内。 “你你你一一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次货!”燚衍悲愤交加。 他是万兽一族的守护兽,至高无上的存在,是这次货的老祖宗,可她方才叫他干么了?她居然叫他当保镖,这是污辱,赤裸裸的污辱! 走远的夏以烟压根不理会他的愤怒,看着眼前仍贴着喜字的新房,她轻柔的抚着肚腹,低声说:“阿燕,你等我,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去找你的……” 两年后 —— “阿姊,我看见皇都了!”夏以卉看着外头巍峨的城池,兴奋的低喊着。 刚满十岁的夏以卉已是个娇俏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蛋成了鹅蛋脸,一双圆亮的眸子稍稍细长了些,整个人就像朵清新的小白花,可爱又俏丽。 “卉儿,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揪帘子。”同样满十岁的夏以松忙将车帘放下来轻斥,“凌儿还小,吹不得风,你已经是当姨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细心?” 夏以卉吐了吐粉色小舌,看向夏以烟怀中的襁褓,里面窝着个小小的人儿,圆圆的大眼正好奇的看着她,并朝她露出一抹可爱的笑。 他这一笑,瞬间融化了夏以卉的心,“小凌儿,是姨不对,你有没有冷着?” “呀……呀……”小人儿伊伊呀呀的发出不明的叫声,像是回应她的话。 “不冷?不冷就好,姨下回会注意,你别怪姨。”她伸手挠了挠那软软的颊,惹得小家伙咯咯乱笑。 看着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夏以烟目光一柔,看着车帘外那高耸的城墙,脑中全是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最大的事,便是南疆对东耀发动了大规模的战争。 南疆的野心昭然若揭,这么多年来一直想侵占东耀,若不是东耀出个了镇国将军,震慑了南疆,东耀早在几年前便会易主。 然而两年前,南疆不知从哪大听到一直对外宣称在养伤的慕千阳其实是失踪,从那时起,南疆便一直虎视眈眈,筹备着侵略东耀的计划,也正是两年前,南疆打探到失踪的慕千阳出现在严城外的一个小村落,不仅在那生活了近一年,还与村里一个村姑成了亲,而那名村姑已被他们请到了南疆去“做客”。 这消息一传出,引起了东耀人民一阵哗然。 慕千阳失踪已够震撼,更震撼的是,东耀国最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居然在这期间还成了亲,而他们那连面都没见过的将军夫人,竟然一声不响的被南疆国给掳去……一连窜的消息震得东耀国人民一脸懵,引起众人一阵惶然。 将军夫人被掳,这仗还怎么打?南疆这步棋走得可真是狠! 然而就在众人担忧的时候,失踪的慕千阳现身了,在南疆发动第二波战争时,领着燕家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打得南疆军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慕千阳的出现让南疆震惊不已,对上号称东耀战神的慕千阳,南疆压根没有反击的能力,大战不过才开始便经历了第一场战败,彻底打击了军心,这仗根本没法子打,于是他们便出条手铜,将他们请来做客的将军夫人给带到了战场上。 谁知,慕千阳看着眼前的“妻子”,只冷冷的吐了句一一 “我没有成亲自然也没有妻子。”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那名女子的死活,便一声令下,将原本以为人质在手,胜券在握的南疆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一战,南疆大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止住慕千阳的进攻,狼狈的逃回南疆,除了奉上金银珠宝、美女城池之外,并承诺百年内不再侵略东耀。 这消息一传出,东耀国人民大声欢呼,慕千阳的声望也达到一个极致,若非他不愿,一个异姓王的封号是绝对跑不掉。 东耀安全了,可夏以烟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早猜到当年找到她家的两名陌生男子不是好人,却没料到他们竟是南派来的探子,这么说来,夏明珠就是那被带到战场的“将军夫人”了。 怪不得她胆战心惊了许久,也不见再有人来后坑村找她,原来是夏明珠当了替死鬼…… 想到阿燕在战场上说的那句“我没有成亲,自然也没有妻子”,她的心便一阵冰凉。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的阿燕把她给忘了,忘了他们在后坑村的生活、忘了深爱着他的她…… 她知道在医堂临床上,的确有失忆的病人在恢复过往记忆时,忘了失忆期间发生的所有事的案例,只是她没想到这样的特例居然真发生在阿燕身上。 得知这事时,她才刚生下凌儿不久,而那时阿燕正在战场上,就算她赶去也见不到人,更何况,她心底虽已认定慕千阳就是她的阿燕,可在还未见到人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她忍了下来。 这一忍便又是一年,这段期间,除了养育凌儿外,她从没停止找寻阿燕,而她动用的力量,正是万兽一族的能力。 为了找寻心爱之人,她听燚衍的话,认真的修练灵念,终于修练成金凤印,成了万兽一族能号召万兽的圣女。 能力的增长让她不再只能听到虫兽的声音,还能够轻易的号令虫兽替她办事,她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寻阿燕。 不得不说,这些虫兽虽小,可胜在数目繁多,收集消息的能力也是一绝,甚至连谁家的母猪下了几只小猪仔、谁又偷看了继母洗澡、谁谁谁夜战了五女……这等破事,都一个不漏的传到她耳中。 夏以烟甚至在想,她若想设立一个情报网,那绝对无人能敌,连皇帝今夜宠幸哪个妃子、要几次水,都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才确定了阿燕的确在皇都。 虫兽的消息虽然灵通,却差在不会形容人的长相,而阿燕失去了与她之间的记忆,所以能搜集到的情报是少之又少,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两人之间的共通点不少。 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凌儿满一岁、经得起奔波时,动身来皇都。 “我说次货,你这样千里迢迢来寻去,就不怕他早把你给忘了?” 马车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凉凉问话,让夏以烟白眼一翻,“这事就不劳烦你老担心了,怎么,闲晃够了,还是没人给你抛媚眼,这才想到多管闲事?” 燚衍一把揪开车帘,露出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美脸庞,怒气冲冲的喊着,“什么老?你仔细看看!跟你说几次了,本大爷玉树临风、风姿迷人,这一路走来多少闺女巴着我不让走,就你这个不识货的,眼里心里只有你那失踪的相公。” 夏以烟只是淡定的扫了他一眼,道,“都活几万年了,还化形成十七、八岁的少年,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燚衍。 自从她修成了金凤印后,提供他的灵念大幅增加,在半年前,这家伙总算能化人形。 虽说燚衍这家伙个性不怎么样,可化形的模样倒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如丝绒一般光亮,乌黑中闪着微微的红光,脸上时时刻刻带着有些邪气的坏笑,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桃红色的嘴唇,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特别是左耳闪着炫目光亮的钻石耳钉,为那身俊美邪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 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就是可惜了,这么绝世美男却是只老蜘蛛,且还十分的自恋,自从化形后,铜镜不离手,成天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不停的夸着自己怎么会生得如此俊美,这也就罢了,偏偏他自夸还不够,还非要逼着别人夸,她懒得理他,他便向外发展,天天像只孔雀似的展现美色,上严城去调戏姑娘…… 他还是只蜘蛛时,夏以烟只觉得他嘴巴贱了点,可等他化形之后,她才发现,这家伙不只嘴贱,还骚包得很,简直是令人无语到了极点。 “臊你个头!”燚衍气冲冲的一甩手,纵马前去。 城里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他才懒得理这不识货的女人。 “阿姊,衍哥哥上哪去了?”夏以松看了眼燚衍离去的背影,低声问。 对于这在半年前突然出现在他们家中的哥哥,两兄妹倒是挺喜欢的,燚衍嘴巴虽毒,个性却不差,有时像孩子一样长不大,这点倒是和夏以松他们挺合得来的,毕竟都是孩子嘛,一块玩当然不会有差距。 “还能去哪?自然是找姑娘去了,别理他。”那家伙想回来就会回来,丢不掉的。 望着近在眼前的城门,夏以烟抱着怀中的孩子,随着排队的人潮缓缓进了城。 东耀国的皇都或许不比其他三国大,却气势雄伟、神秘而悠远,高耸的城墙,宽广悠长的护城河,比起穷乡僻壤的严城,眼前的皇都可是大上了数倍,城内古色古香,建筑高大坚固,里头的人潮更是络绎不绝。 “啧啧!这些小姑娘是不是知道我大爷要来,特地在这恭候大驾?”燚衍看着眼前一堆大扮得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们,脸上的笑容更加耀眼。 还别说,他一入城,倒真迷得一票小姑娘七荤八素,完全忘了自个儿来到城门前的目的,个个目光发直的盯着他。 “这是哪家的公子?怎生得如此俊美……”一个圆睑姑娘意乱情迷的看着燚衍。 “可不是,就不知是咱们的将军好看,还是眼前的公子好看……”另一名麻脸姑娘也是一脸的着迷。 “等会儿将军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就知道了。”圆脸姑娘连眼都舍不得眨,却也在期待要迎接的人归来。 今儿个城门会围着这么多人,是因为今日是燕家军班师回朝的大日子。 而这些姑娘们等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逼得南疆退兵,割城池求和的镇国将军一一慕千阳。 她们这番话被耳尖的燚衍听了正着,顿时气,呼呼地道,“这还需要看吗?本大爷堪称是绝世极品,这般出尘绝伦、气质翩翩的气派,俊美无双、高雅贵气的容颜,可是只有天上有,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可能比得上!本大爷今儿个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这世上再没人能帅过本大爷,绝对没有!听清楚了不?”一番话震得众人目瞪口呆,见过自恋的,还没见过这么自恋的,这样夸自己,不但脸不红气不喘,还这般理所当然,简直是神人呀! 这话震得众人哑口无言,刚进城门的夏以烟则是听得直翻白眼。 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于是她让马夫直奔她与蓝焄俊约好的酒楼而去,连招呼都不同他打一声。 一行人很快来到离城门不远的闻香楼,夏以烟带着一双弟妹,抱着孩子走进了酒楼,告知掌柜她要寻的人。 “蓝公子人在二楼,我这就让人带夫人过去。”掌柜早得了蓝焄俊的吩咐,招来小二。 “多谢。”夏以烟道了谢,跟着小二上了楼。 今日是慕千阳回皇都的日子,附近的酒楼人满为患,挤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潮,独独这闻香楼早早就被蓝焄俊给包下,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夏以烟一上楼,便看见坐在窗前的蓝焄俊,轻声唤了声,“蓝公子。” “夏……姑娘?”蓝焄俊有些怔然的看着眼前的夏以烟。 陈掌柜已同他说过夏以烟之前同他交涉时都乔装过。 她的真容比乔装时美上数倍。 可他没想到眼前的夏以烟居然会这么美,更令他震惊的是她怀中抱着孩子,还挽着妇人发髻,他忍不住诧异的问道,“你成亲了?” “是,成亲两年了。”夏以烟笑着说道,尔后慎重的向他道谢,“房子的事,劳烦蓝公子了,多谢。” 两年前她便托陈掌柜向蓝焄俊带话,请他帮忙替她在皇都置办一处宅子,那宅子虽不大,地点却是极好,可以说是有钱也不见得能买着,若不是蓝焄俊帮忙,她可买不了。 “你这就客气了。” 蓝焄俊是真心想结交眼前这名女子,撇开她那制药的能力以及不知从何得来的珍贵药材,这女子的爽朗与干脆是让人欣赏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蓝焄俊才看向她怀中那甫睡醒的小娃娃,那娃儿正睁着一双惺忪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他,眼里没有害怕,只有好奇。 那眼神让蓝焄俊露出抹笑,“你这孩子倒是不怕生,是男孩?”这小娃儿长得挺英气的,且那张漂亮的小脸让他觉得挺眼熟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是男孩。”望着怀中的凌儿,夏以烟目光一柔,轻声问:“凌儿可要下来走走?” 这小鬼灵精,早在十个月时就能扶着墙面行走,一岁已能走得稳稳当当,偏偏是个小黏包,走到哪儿都要巴着她抱。 果然,就见那小小的脸蛋皱成小包子,奶声奶气的说:“娘……抱……” 一旁的夏以卉看不过去,伸出了手,“让姨抱好不?阿姊和人说事呢。” 凌儿可是沉得很,阿姊抱一天了,肯定很累。 谁知小家伙没得商量,头一偏,埋在娘亲怀中,理也不理。 夏以松见状也走了过来,沉声唤,“凌儿。” 怀中的娃娃听见舅舅的叫唤,小小的身子扭了扭,这才不情愿的抬起脑袋,扁着小嘴朝夏以卉伸出手。 夏以卉抱过他,在他小巧的鼻头上一刮,“坏蛋,就只听你小舅的话。” 蓝焄俊见状失笑,“这小娃儿精得很!” “可不是。”夏以烟很是无奈,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究竟是像到谁。 夏以松和夏以卉望着小凌儿,巴在窗旁看着下头满满的人潮,蓝焄俊吩咐人照应后,才转身问夏以烟,“这次来可是要在皇都定居?” 他吩咐店家上菜,示意她落坐。 夏以烟选了个位子,那位置正巧能让她看见大街。“应该是。” “应该?”蓝焄俊挑眉。 “我这次来皇都是为了找人,等找到人了再做打算。”夏以烟也不隐瞒,事实上她打算请蓝焄俊帮忙,人家毕竟是地头蛇,与她这初来乍到毫无背景的女子相比,能得知的消息肯定多得多。 “找人?”他看了眼一旁笑得咯咯响的凌儿,低声问:“可是找孩子的父亲?” 夏以烟独身人带着一双弟妹和一个孩子,却不见孩子的爹,才让他有此猜测。 “对,这也是我今日想请你帮忙的事。” “没问题。”毕竟是她的家事,蓝焄俊也不多问,仅道:“你把他的家世背景给我,我派人替你找。” 见他一口允诺,夏以烟心中一暖,将阿燕的容貌形容了一遍。 可惜她美术不好,要不直接画张画像,简单又省事。 听完她的描述,原本一口应允的蓝焄俊却犯难了,眉头微拧,“你给的讯息太少,要找人可能会有些难度。” 不知是何方人氏,家庭背影与年龄也没有,只有大致的容貌,而且就是一句话,长得非常帅……这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无妨,或许我今日就能找到人,若是依旧找不到,到时再麻烦你。”她特地选在燕家军回城的日子进皇都,正是为了此事。 闻香楼地点极好,她对大街上的情景一览无遗,只要慕千阳进城,她就能确认他是不是阿燕。 “今日?”蓝焄俊不解。 夏以湮没解释,而是反问:“今日怎么不见寒公子?我这次进城带了不少他需要的药材,我想他应该会有兴趣。” 这两年,她与蓝焄俊依旧有药材上的交易,与回到西楚国的寒辰烨也有,蓝焄俊收购的大多是她炮制好的药材,而寒辰烨需要的则是她从万兽无疆带出来的天材地宝。 当然,她不可能动不动就拿出千年年分的灵药,所以她给的大多是百年药材,即便是这样,也很惊人了,好在寒辰烨从不问她药材的来源,付钱也付得十分干脆,两年下来,两人也慢慢熟稔了起来。 “他去接个朋友,刚好你今日进城,就当做一块为你们接风,你不会介意吧?”蓝焄俊道。 “不介意,你们别嫌我带着孩子就好。”有人请客,她怎么会介意。 “怎么会,他们都挺听话的。”蓝焄俊看着不吵不闹的三个孩子,温声说。 两人说话的同时,寒辰烨正巧上楼,见夏以烟已到,沉声打了个招呼,“夏姑娘。” “寒公子一一”夏以烟起身见礼,却在见到他身后的男子时,美眸倏地瞠大。 她还未唤出声,一旁的夏以松和夏以卉反应比她还要大,一看见那人,顿时跳了起来,朝着寒辰烨身后之人跑了过去,兴奋的大喊,“姊夫!” 【第十一章 缺失的记忆】 姊夫? 这两个字眼让在场的男子全都僵住了。 蓝焄俊瞪大眼,看向夏以烟,又看向寒辰烨身后的慕千阳,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他方才还想着,要替夏以烟找相公,比大海捞针还困难,没想到下一刻这人就自个儿出现了,且还是他的至交好友,……会不会太凑巧了? “姊夫,这两年你跑哪去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阿姊找你都快找疯了……”两人不知众人的凌乱心思,依旧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寒辰烨也是一脸的错愕,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而最错愕的莫过于慕千阳,他拧着一双剑眉,看向身前那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以及他们抱着的那名眨着大眼直瞧着他的小娃娃,莫名地他感到心头一软,平时冷硬的嗓音下意识放软了些,“你们认错人了。” 他没成亲,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姊夫,除了认错人,他没有别的想法。 “认错?可……”夏以松一脸无措的看向阿姊。 看着眼前的男人,夏以烟眼眶泛红,她很想冲进他怀中,感受那让她朝思暮想的体温,嗅着那让她安心的气味,可他眼中的陌生与冷漠让她止了步。 她深吸口气,待缓下心头的激动后,才问蓝焄俊,“蓝公子,这位就是你的朋友?” “是。”蓝焄俊看着颇为淡定的夏以烟,迟疑的说难不成真是认错? 夏以烟又问,“能不能请问你这位朋友的姓名?” 她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蓝焄俊还是照实答道。“这位是东耀的镇国将军,也是燕王世子慕千阳。” 慕千阳不耐烦面对众人,让副将顶替他接受全城人民的赞颂,自个儿则偷偷从北门进城,让他们接风。 果然!得到答案,夏以烟心头五味杂陈,没再继续询问为何该在城接受众人迎接的大将军会出现在此地,而是深吸了口气,走到慕千阳面前,将凌儿抱起,又对着蓝焄俊说:“能不能让我和慕将军单独说几句话?” “这……”他有些迟疑的看向慕千阳,发现他正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夏以烟,眼底的情绪让人有些看不明。 “走。”寒辰烨看出两人之间似乎有故事,二话不说,拉过蓝焄俊往楼下而去。 夏以松知道阿姊有话要和姊夫说,于是也带着妹妹乖巧的跟着下楼。 一群人走得干干净净,顿时间,就剩慕千阳和夏以烟大眼瞪小眼,哦,还有她怀中那睁着一双大眼的小娃娃。 夏以湮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看着那两年不见,却依旧英挺俊美的脸,那张脸少了温柔,少了时不时就对她展现的笑容,也少了那总是着安宠溺的眼神,眼前的慕千阳就是个大冰块,比起寒辰烨的清冷,他更像一块生人勿近的寒冰。 他脸上笼置着冷漠,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人难以亲近的气息,甚至有着一股煞气。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阿燕没错,却不再是她的阿燕。 忍着心里的酸楚,她缓缓开口了,“阿燕,你把我忘了,对吧?” 在眼前女子看着他的同时,慕千阳也望着她。 眼前的女子很美,虽然已作妇人装扮,却依旧带着少女的清新,甚至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仿佛不该生活在这凡尘之地,最重要的是,他明明不认得眼前的女子,可在看见她眼底那淡的哀伤与难过时,他的胸口就像被揍了一拳似的,很难受,让他几乎要忍不在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他知道这想法很荒谬,偏偏一向自制力极好的他,似乎怎么也压抑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动,直到她开了了口。 “我们认识?”他问,声音中藏着说不出的情绪,双拳握得死紧,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做出逾越的举动。 夏以烟点头,脑中浮现两人初识时的回忆,“你是我捡回来的,就在后坑村外的东玥山……我把你救回来,谁知你配来后却失去了记忆,不得已,我只能收留你……”她将两人之间相处的一点一滴告诉他,那段日子虽不精彩,却有着平凡的幸福,她不信他会全数忘记。 慕千阳听着。 很认真的听着。 他被蓝焄俊救回后得知自己曾失踪一段日子,且时间还不短,可任凭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那一年的空白让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似将什么重要的事给遗忘,他欲追查,却遇上南疆国进犯,不得已,只能先将此重接下,前进战场。 在战场上,他看见了那被南疆国掳去的女子,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妻,妻子两个字如当头棒喝,让他脑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倩影,他想看清却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可他能肯定,眼前那口口声声喊着她是他的妻的女子,根本不可能会是他的妻子。 即便失去那段记忆,他也能笃定。 可如今,面对眼前的夏以烟,他心里却是一阵后怕。 他无法想像,若当初南疆军掳去的人是她,他是否还能如此冷静的下令进攻? 答案是不可能!光是想像她被掳,他便觉得胸口一阵窒息,那感觉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夏以烟花了一刻钟,将两人相识至成亲,到后来他的失踪,一一道出。 当慕千阳听到她一个人挺着肚子,还得带着一双弟妹生活时,他的心更痛了。 他没有与夏以烟有关的记忆,可他对她的情感似乎还在,他可以想像,在他未回皇都前,两人是何等的相爱,所以他一点也不怀疑她的话。 他相信她就是他的妻子,然而…… “抱歉,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藏起眼中的思绪,平淡的说着。 他的冷漠让夏以烟心头一缩,他真的将她遗忘得如此彻底吗? “阿燕……”她试图多说一些,想唤起他的记忆,可慕千阳却不愿再听。 “我不叫阿燕。”他淡然的打断她,一双手却握得死紧,哑声又道,“很抱歉,你说的一切我完全记不得,再说了,我是东耀的镇国将军,我的妻子必定是名门之后,断不可能会是一个村姑。” 闻言,夏以烟俏脸一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会晕过去。 慕千阳也不好受,可想到他那个阴谋重重的家……他……只能选择将她推得远远的,他不想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若是无事,我走了。”离去前,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的模样给印在脑中。 就在他转头离去时,夏以烟突然出声唤住了他,“等等!” 慕千阳止住了脚步,还未转身,夏以烟已来到他面前,将怀中的孩子往他身上一塞,说:“凌儿,叫爹!” 凌儿看着慕千阳,眨了眨大眼睛,甜甜的喊了声,“爹……” 才满一岁的凌儿,发音还不是很标准,偏偏这一声软糯得很,直喊进慕千阳的心坎里,让他险些狠不下心。 可也只是险些,他别开头,不去看怀中那软软的小人儿,咬牙说:“我不是你——”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一股清新宜人的气息已近身,那未能说出口的话,被夏以烟的唇给压了回去。 她咬他! 慕千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咬得吃痛,怀中还抱着个孩子,让他推也不是,退也不是,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没想过要推…… 在她的唇触碰到他的唇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便是,她的唇好软、好甜,甜到让他舍不得推开。 即便和眼前的男人滚过不少的床单,且孩子都生了,却还是止不住羞涩的情感涌上,在惩罚性的咬完他后,她微颤着探出小舌,舔着他用弧度优美的唇瓣,一点一点的探索着,想找回两人久违的亲密。 她的慢慢探索让慕千阳难受不已,早在她吻上他的那一刻,他脑中似乎有道锁蓦地被打了开,浮现了很多画面,而这些画面,全都是她。 他知道,他的记忆在苏醒,因她这一吻,一点一点的找回。 他脑海中浮现出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句话便是一一 “要是你敢忘了我,我便咬醒你!” “好!你若咬我,我便吻你,吻到记起你为止。” 这段记忆,让他再也忍不住,反被动为主动,缠住了她的唇舌,开始激烈而热情的吻着她,若不是两人中间还卡着凌儿,他会狠狠的将她给拥入怀中,感受她身上的温暖,那让他迷恋不已的气息…… “好!你若咬我,我便吻你,吻到记起你为止。这段记忆,让他再也忍不住,反被动为主动,缠住了她的唇舌,开始激烈而热情的吻着她,若不是两人中间还卡着凌儿,他会狠狠的将她给拥入怀中,感受她身上的温暖,那让他迷恋不已的气息……” “哥哥,姊夫又咬阿姊……”躲在外头偷看的夏以卉担忧的说。 阿姊刚成亲那时,原本粉嫩小巧的菱唇时常肿得老高,她曾问过阿姊,阿姊只是红着脸不停的咳嗽,害她以为阿姊病了,直到她看见姊夫“咬”阿姊,才知道阿姊那红肿的唇是拜姊夫所赐。 夏以松也拧起眉,低声说:“阿姊的嘴又要肿了。” 听见这话,跟着偷看的蓝焄俊险些忍不住轻咳出声,见他们一脸担忧,笑哭不得,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可家伙,果断退到楼下。 那画面,孩童不宜。 见三人回来,寒辰烨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沉声问:“进展?” 他虽不屑去当偷窥之人,却不代表他不好奇。 蓝焄俊想到方才看到的画面,低咳了声,才道,“他们……挺好的。”都吻在一块了,能不好? 寒辰烨显然对这答案不甚满意,看向夏以松与夏以卉。 夏以卉接收到眼神,天真的照实答道,“姊夫在咬阿姊,就和之前在家里一样,每次阿姊生气,姊夫就咬她,奇怪的是,每次阿姊被咬完两人就没事……” 听见这话,正拿着茶杯轻啜的寒辰烨一顿,俊颜有些尴尬。 蓝焄俊见他那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千阳有个怪癖,只要是女人,都不得接近身旁三尺,可现在他却和夏姑娘吻得……嗯……一定是记起他失去的那段记忆了。” 他可真没想到,这个曾说过终生不娶的好友,居然成了三人之中第一个成亲的人,且连孩子都有了,就是不知道成亲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 闻言,寒辰烨这才继续喝他的茶,而蓝焄俊则拉着夏以松和夏以卉,问着慕千阳流落在后坑村时的往事。 几人热络聊着,突然听到一道声音—— “寒哥哥!” 寒辰烨连头都没回,一双俊眉已深深拧了起来。 慕盼芹欣喜的喊着,一看见心仪之人,便抛下与她一同前来的同伴,快步来到他身旁,娇滴滴的说:“寒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寒辰烨没说话,看向蓝焄俊。 打一个月前确定慕千阳凯旋归来的日子时,蓝焄俊便让人包下闻香楼,慕盼芹这女人能来,肯定是让人带来的。 蓝焄俊眸一扬,看向她身后的罪魁祸首。 被他这一瞪,郑傲尘摸了摸鼻子,真心觉得自己无辜得很。 他堂堂东耀国的太子,出门和好友聚会都能摊上事,他很想说人不是他带来的,是那两个胆大的小姑娘跟踪他,一路跟到了门口,他才下马车,那两人已早先他一步进了门。 偏偏这话他说不得,因为其中一个小姑娘是他的妹妹福诚公主,他只能哑巴吃黄连。“那个……我想着人多热闹,福诚前阵子不是病了吗?在宫里闷得慌,才带她出来走走……” 郑傲尘生硬的找着理由。 蓝焄俊没说话,而是望了眼二楼,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果然,这念头才闪过,就见娇俏可人的福诚问起—— “怎么没看见阳哥哥?” 蓝焄俊不能骗她说人还没到,只好硬着头皮说:“他在二楼。” 福诚一听,双眸亮了亮,拉起裙摆便要上楼,却被蓝焄俊给挡下,“公主,千阳有客人,你不方便上去。” “是什么客人?”福诚好奇的问。 慕千阳从小就离开皇都学艺,几年前才回来,压根没什么至交好友,除了眼前的蓝焄俊与寒辰烨外,她还没见过他和谁有来往。 “呃……”蓝焄俊被她给问倒了,难不成要坦白说上头那人根本不是客人,而是慕千阳刚认回来的妻子? 福诚见他表情古怪,心头顿时有些不安,正想越过他上楼,就听见慕盼芹喊着一一 “这两个孩子哪来的?”闻香楼不是已经被蓝焄俊给包下了,怎么还会有外人?她嫌恶的看着不知从哪来的孩子,她最讨厌的就是小孩,那会让她想起那个霸占着嫡长女位置的傻子。 夏以松和夏以卉在正吃着饭,听见有人点名,放下碗筷,礼貌的说:“我叫夏以松,这是我妹妹夏以卉,我们和阿姊一块来的。” “阿姊?”这两个字让福诚心一跳,忙问:“你们阿姊呢?” “在楼上,”夏以卉天真地指了指二楼,又补了句:“和姊夫一块。” “姊夫?”福诚一愣,那股不安感愈来愈重。 南疆掳了名女子上战场,宣称是慕千阳妻子的事,她是知道的,当她得知此事时,整个人都傻了,好在后来证实只是乌龙一场,可现在…… 不成,她得上去看看。 打定主意,她越过蓝焄俊。 “公主……”以蓝焄俊的武功,拦下她不过是件小事,偏偏她是公主,碰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楼。 福诚动作很快,三步并两步的上了楼、可看见眼前的景象时,她后悔了方才的举动。 她睁大双眼,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哑声唤着,“阳哥哥……” 阳哥哥怎么会抱着一个女子?是她眼花了?肯定是这样,阳哥哥对任何女人都是拒之千里之外,就连她也不例外,怎么可能会抱着一名女子? 然而下一刻,她便知道她不是眼花。 慕千阳刚找回记忆,正和夏以烟浓情蜜意,却被人打扰,心情之恶劣可想而之,连看都没看来人一眼,便冷声道:“滚!” 福诚被他喝斥得俏脸惨白,娇小的身子一晃,若非跟上楼查看的蓝焄俊及时扶了她一把,恐怕这金枝玉叶真会摔倒。 夏以烟见有别人,而自己还坐在慕千阳腿上,俏脸倏地涨红,挣扎着要站起。 “别动。”慕千阳却不肯,开玩笑,若没有她那一咬,他差点就要错失她,怎么可能让她离开? “有人在……”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慕千阳拧眉,看向那些“不识相”的人。 蓝焄俊被瞪得好无辜,他也想当个识相的人,偏偏有人不让,他只好上前挽救,谁知反被误解,这年头好人真难当呀! 相较于蓝焄俊的哀怨,福诚却丝毫接收不到慕千阳的警告,见他总算肯给她一个眼神,忙说:“阳哥哥,是我,我是福诚……” 慕千阳是燕王的长子,在先燕王妃还在世的时候,慕千阳时常跟着进宫,那时的他不似现在这般冷漠,脸上时常挂着笑,也很疼爱她,那时她还曾对他说长大后要嫁给他这句话,她一直记到现在,可如今…… “阳哥哥,这姑娘……是谁?”福诚有些艰涩的问。 他怀中坐着一名女子,那女人生得很美,一身气质无人能比,和慕千阳在一块,男的俊、女的俏,再加上慕千阳手上还抱着一个五官精致的小娃娃,那画面如谐得就像一幅画。 一幅温馨的家庭画。 慕千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他当然记得福诚,当今皇后生养一子一女,她是太子的亲妹妹,闺名郑宣蓓,才满月就受封为福诚公主,儿时最爱跟在他身后跑,左一句阳哥哥、右一句阳哥哥,算是皇宫里少数几个让他看得上眼的人。 对于这像妹妹样的姑娘,慕千阳多了点耐心,稍微收敛了身上的煞气,沉声说:“这是我娘子,夏以烟。” 尽管心里已有猜想,福诚听见他亲口说出时,仍是惨白了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了下来。 “福诚?”跟上楼的郑傲尘见妹妹哭得伤心,又看见慕千阳怀中的女子,心中一叹。 福诚一直心仪着慕千阳,心心念念等着他学成归来,没想到他回到东耀没几天就领兵打仗去了,两人连面都没见上,他又失踪了近一年,好不容易找回来,又上前线去打战,这前前后后,福诚等了将近八、九年,总算是见一面,却没想到…… 夏以烟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柳眉微挑,纤手悄悄的绕到慕千阳后腰,用力一,咬着牙在他耳边低语,“不告而别两年多,居然招惹了个公主,阿燕,你可真能呀!” 慕千阳被她这一拧给拧懵了,不是疼的,而是吓的,“烟儿,我没有,你别乱想,福诚就像我妹妹一样……”他着急的解释着,就怕引起夏以烟不悦。 记起之前记忆的慕千阳,没了镇国将军的冷酷与淡漠,面对亲亲娘子的质疑时,慌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殊不知,这画面险些惊掉一干人的下颚。 这是他们所认识的慕千阳? 那个杀人不眨眼,即便是女人,也能毫不怜香惜玉一掌打飞的慕千阳? 这画面太惊悚,让大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妹妹?”夏以烟又是一拧,轻声说:“人家姑娘可不想当你妹妹。” 这可恶的家伙,她为了他,受了两年的苦,连生孩子都没男人守,他倒好,居然还有红粉知已对他这般倾心,她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她就不姓夏! 她又重重的拧了下那结实的腰。 “痛!娘子,我错了,我不该忘了你,你别气了。”她那点力道就像替他挠痒痒,可夏以烟心软,所以慕千阳丝毫不顾形象的装可怜。 果然,他一喊痛,明知道他是装的,夏以烟还是忿然的收回了手,“方才不是还想赶我走?该不是就是因为——” “绝对不是!”他只差没举手对天发誓,“烟儿,你信我,这辈子我就你一个女人,以前不曾有,以后更不会有,我慕千阳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就是你,夏以烟。”他那时还来恢复记忆,以为她不过是个手羌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他,表面上是风光羌限的镇国将军,但想要他命的人可不只南疆国,还有他那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家对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他怎么可能把她给带回去?若是她因此受到伤害,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才会狠下心赶她走。 然而在这场合他无法解释太多,只能尽量平息她的怒火。 慕千阳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串肉麻的话,让众人惊掉的下颚又落了一层。 只有福诚,在听见这话之后,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脚步踉跄的转身离去。 “福诚!”郑傲尘见妹妹伤心离去,忙追了出去。 一直躲在一旁偷看的慕盼芹,见福诚哭着离开,眼珠子转了转,这才跳出来,喊着,“大哥,你疯了不成!你何时娶的妻?而且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这事父亲和母亲可不知道,这婚事不能算数!” 她知道福诚公主一直心仪着大哥,母亲也希望大哥能够娶公主,只要他成了驸马,兵权肯定会被收回,世子之位也会易位落在她亲哥哥身上,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怂恿单纯的福诚公主跟踪太子,当然,另方面也是为了让她能见到心仪的寒辰烨。 她却没想到慕千阳居然当众说自己已成亲,他怎么能这么不把父亲和母亲看在眼里? 夏以烟眉毛又挑起,看向身旁的男人,这家伙竟有几个“妹妹”? 看见还知从哪冒出来的慕盼芹,慕千阳俊眉一拧,沉声说:“我的婚事我作主,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些话?” 对于这个继母生的妹妹,慕千阳一直没有好感,或许他曾经把她当成妹妹疼过,可随着她长大,一言行都随了她那自私自利的母亲,根本没把他当哥哥看待,他对她自然也没了亲情,尤其是她那亲哥哥、他的“弟弟”,对他做出那样的事之后,他对他们两兄妹再无一点亲情可言。 “你!”慕盼芹气红了脸,咬牙说:“好,我没资格,父亲和母亲总有资格管吧?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撂下话,她忿然离去。 直到杂人等走得一干二净,蓝焄俊这才舒了口气,笑着说:“咱们吃饭吧!” 回燕王府的路上,慕千阳已将自家那点破事全盘说给夏以烟听,自然也说了他为何不愿她留下的原因。 “我不去将军府!”一听慕千阳要把他们送到将军府,夏以烟立马拒绝,“你休想再把我丢下,一句话,你住哪我便住哪,没得商量。” 今儿个去燕王府可不简单,而燚衍又不知溜到了何处,用灵念唤他也不回,夏以烟无奈之下,只得将一双弟妹托给蓝焄俊,请他照看,待他们安顿好后,再将弟妹给接回来。 “烟儿……”慕千阳也很无奈。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回去那所谓的“家”,早在他受封镇国将军那年,皇上便赐了他一座将军府,可他却没搬去,他若是搬了,那千语该怎么办? 他们的娘身子骨弱,在他刚满五发那年便撒手人寰,那时千语才两岁,两个还不懂事的小娃娃失去母亲的庇护,而他们那不着调的爹,居然在娘离世不到一年便迎娶滕丽伶为王妃,且迎进门时滕丽伶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那时他不过五岁,却已知继母是何意,而滕丽伶也不掩饰对他们的厌恶,甚至毫不避讳的对慕千语下毒。 那年他六岁,而千语不过才三岁,原本聪明伶俐的妹妹,在一场高烧后,心智再也没有成长过。 在那之前,她曾喝下继母给的一碗甜汤。 粗糙且毫不掩饰的手段,欺他们年幼不知反抗,若不是他身旁还有娘亲留下的忠仆护着,恐怕他的下场也和千语一样。 滕丽伶固然可恶,可成日只知风花雪月、对他们不闻不问的父亲更加可恶,若非他的纵容,千语何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想到天真可爱的妹妹,慕千阳目光一黯,他不能再经历同样的事,他赌不起。 夏以烟自然知道他的担忧,伸手抚着他拧起的眉心,柔声说:“傻瓜,我不是年幼的孩童,也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你都特地同我说了这么多,我还能让那女人设计去,那我干脆拿块豆腐自杀算了!再说,两年没见,你还不晓得你娘子我今非昔比,想害我?那也得看她近不近得了我的身。” 慕千阳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下他们两兄妹儿时的遭遇,可她听得出来,那时的他肯定很苦,亲爹不管事,就算有忠仆护着又如何?那些毕竟只是下人,如何和王府的女主人斗? 能护着他们两兄妹的性命已是不易,至些皮肉之痛,肯定是少不了的。 思及此,她的心再次抽痛,探手环住他的腰,说:“阿燕,只要你在,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凌儿和松儿、卉儿,还有千语,我也会保护着,你不要担心,好吗?” 她知道他得上朝,没办法时时刻刻护着他们,才会希望她带着孩子去将军府,可他们是夫妻呀,为何要分两个府第居住? 即便是为了她和孩子好,她也不肯。 慕千阳不语,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夏以烟知道一论及她的安危,这男人就不会轻易妥协,于是说:“这样吧,我们先回去看看千语,再作打算如何?”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燕王府,却在大门前被人拦了下来。 “大少爷,您能进去,可您带回来的人却不行。”拦人的滕丽伶的心腹,王府的大管事,他早在半个时辰前便等在这。 夏以烟的事,滕丽伶已从女儿口中得知,眼下这一幕自然是个小小的下马威。 “滚!”对于继母的走狗,慕千阳一向十分不客气。 大管事没让开,眼底有着惧意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大少爷,这是王妃的吩啦,说、说王府不是闲杂人说进便能进的地方……” 让他一个管事来拦这个光是名字便能震慑南疆的大将军,还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拦不拦得住人他不晓得,他只想知道传完话后,他这条命还能不能保住…… 果然,慕千阳听见这话,双眸一厉,仿佛利刃一般直扫大管事,看得他老脸一白,双腿险些跪下。 “阿燕,别为难下人。” 好在,就在慕千阳打算出手教训这条走狗时,一道如清泉般的清澈嗓音从马车内传出,不过一句话,便让满身煞气的慕千阳瞬间收敛起气息。 见他怒火难消,夏以烟笑盈盈的又说:“她不让进,我就不进了?”这话让慕千阳挑起眉,她说过,这两年为了找他,已修练至金凤印,不仅能和万兽沟通,甚至能号召他们,现在看来,他的娘子是要向他展现她修练的能力,他才刚想着,就见那紧闭的大门蓦无预警的敞开,而门后一个人也没有。 “这……这……”大管事瞪大眼,看着原本上了闩的门,忙跑至门后查看,惊愕的发现,门后一个人也没有,可门却开了。 若是大管事仔细看,便能发现门后有着各式各样的虫子,包含蚂蚁、铁形虫、毛虫……正是它们将那近重的大门给推开。 见状,慕千阳挑起眉,伸手扶着从马车上来的娘子,在她耳旁轻声道:“厉害呀。” 得到称赞,夏以烟得意的翘起唇角,“那当然。”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王府,留下大管事一人一头雾水。 燕王府的花园中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假山,山上有凉亭,从山脚可以拾阶而上,到山顶凉亭里享受高处清凉,望尽满园美景。 满园花木郁郁葱热,尤以东边墙角处一片海棠花开得最艳。 那一片海棠花后是一座院,名为“海棠院”,此处便是慕千语居住的院落。 慕千阳一手抱着熟睡的凌儿,一手牵着夏以烟,缓步来到海棠院,远远的,他便听见妹妹的笑声,清脆纯真、单纯得犹如孩童一般的笑声。 “再高点!再高一点!” 秋千上,一个绝美的女子长发飘扬,一袭月白色的长裙着秋千摆荡,划出一道美丽的风景。 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精致的五官完美无瑕,肌肤莹白如雪,她目中清明,整个人超凡脱俗,仿佛从仙境而来,不带着丝毫人间烟火气息。 她身旁无人,仅自己一人欢快的荡着秋千,那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海棠院中。 “语儿。”慕千阳看着独自玩乐的妹妹,黑眸流露出一抹疼惜,柔声唤着。 听见叫唤,慕千语看向来人,见是哥哥,一双清澈的大眼瞬间绽放出惊喜,想也未想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大喊着,“哥哥!” “小心。”夏以烟见她竟从至高点一跃而下,吓得大喊,谁知下一刻,她被眼前一幕给看傻。 就见慕千语像能飞天的仙子一般,轻飘飘的从秋千上“飘”下地,绣鞋甚至连尘都未沾,便直接飞扑至慕千阳怀中。 夏以烟傻眼,敢情阿燕的妹妹也是武功高手? 慕千阳怀中还抱着凌儿,只能空出一手阻止飞扑而来的妹妹,“千语,哥哥怀中还有你的小侄儿,你慢点儿。” “小侄儿?”慕千语眨着大眼,好奇的看着他怀中的小娃娃,忍不住伸出红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粉嫩的脸颊,“他好小。” 熟睡中的凌儿被这么一戳,顿时一惊,一觉醒来只看见陌生的环境和刚认没多久的爹,却没看到自家娘亲,小嘴一扁,开始豪啕大哭,“娘……娘……” 慕千语被吓到了,顿时手足无措的看向哥哥,“语、语儿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小侄儿,对不起!” 听见凌儿的哭喊,夏以烟这才回过神,忙上前抱过他,“娘在这,别哭了。” 凌儿很好哄,一窝进娘亲的怀抱,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两行泪水挂在脸上。 这情况让慕千阳挑起眉,望着往夏以烟怀中钻的小家伙,突然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沉声问:“凌儿平时就这么黏你?” 他莫名有种娘子被抢走的感觉,即便那家伙是他的亲生儿子,可那感觉……说不出的不爽。 “嗯。”夏以烟轻哄着怀中的儿子,柔声说:“这小家伙黏我黏得很,离一步都不成。” 若非如此,她早把凌儿也一块扔给蓝焄俊。 闻言,慕千阳心里那股不爽的感觉更甚,正要开口叨念不过一岁的儿子,就见慕千语钻到他面前,看着夏以烟和她怀中的凌儿,好奇的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你的嫂嫂。”看着眼前明明美若天仙,却和孩子一般的慕千语,夏以烟心生怜惜,轻声说。 “什么是嫂嫂?”慕千语问。 “嫂嫂……就是你哥哥的妻子。” “那妻子又是什么?”慕千语歪着头又问。 “呃……”夏以烟正想着要怎么向一个心智如同孩子的慕千语解释这事,一旁的慕千阳已早一步开口。 “就是能照顾哥哥一辈子的人,也会一心一意对语儿好的人。”在慕千语的世界里,就只有对她好与不好的人,这样的解释最简单明了。 果然,一听见这话,慕千语露出一抹灿笑,甜甜的唤了声,“我是语儿,嫂嫂你好。” 这一声喊得夏以烟心都要化了,心里对滕丽伶的所作所为更加厌恶,怎么也想不透,对着一个这么纯真美好的人儿,怎么会有人心思下毒手呢? 一番接触后,夏以烟更加认识到慕千语的美好,她就像一朵与世隔绝的清莲,单纯且天真,无怪乎慕千阳会放心不下。 夏以烟陪着慕千语玩了一下午,玩得哈欠连连,慕千阳才招来安排在妹妹身旁的女暗卫,让女暗卫带慕千语下去梳洗歇息,接着带夏以烟离开海棠院。 直到回到他所居住的东烈院,夏以烟才轻声问:“阿燕,语儿会武功?” “不会。”慕千阳摇头。 得到答案,夏以烟的表情有些怪,抿了唇,才有些迟疑的又问:“你有没有发现,语儿在玩秋千时,身后没人?” “是没人。”慕千阳着妻子的手,点头。 见他这么淡定,她又说:“那秋千,荡得挺高的。” 她说得婉转,事实上她很想问—— 你妹妹动也没动,那秋千究竟是怎么荡得这么高?就像是有人在推着秋千,既规律又平稳,偏偏她的身旁什么都没有,别说人了,就是连阵风都没有。 还有,慕千语明明不会武功,可从秋千上跳来时,却像有轻功似的如履平地,那模样就像……就像有人托着她或是抱着她落地似的…… “语儿有些奇特。”慕千阳从未想过要瞒着夏以烟,才会带着她去探望慕千语,“她从小就能和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沟通,且能和它们接触。” 他知道夏以烟对“某些东西”挺害怕的,可既然已是家人,有些事他还是得趁早坦白。 “看……不见的东西?”果然,怕鬼的某人瞬间僵直了,却还是乐观的扯起笑,又问,“难不成和我一样……能和小昆虫谈天说地?” 这话连她自个儿都不信,小昆虫能托着一个小姑娘轻松落地?且身为万兽一族的圣女,她相信没有一只虫能从她眼皮子下溜走。 “我也不知,我只知,不论她能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她都是我慕千阳的妹妹。”慕千阳摇头,他不是千语,并不晓得她的视野中,能看见什么以及及听见什么。 慕千语的变化正是因为滕丽伶那碗毒甜汤而起,高烧后的她不仅心智停留在三岁,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常常对着无人之处说话、嘻笑,这样的怪异让府中无人敢接近她,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傻了,只有他知道,他的妹妹不傻,她只是看见了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而在得知夏以烟能和虫兽沟通后,他更加确信此事。 世上无奇不有,他与夏以烟能有奇遇,慕千语若是有着他们所不知的奇遇也不足为奇。 原本怕得直发抖的夏以烟听见这话,顿时缓了下来,用力的点着头,“你说的没错,语儿是我们的妹妹我该疼爱她,而不是和外人一样害怕她。” 她总算明白慕千语身为王爷之女,为何身旁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那些人怕慕千语,她却不能,因为她是千语的嫂嫂,再害怕她都得忍。 慕千阳温柔的凝着她,哑声说:“我不想强迫你,只是希望你别用异样眼光看待语儿,这就够了。” 他知道夏以烟打从心里抗拒鬼魂之类的东西,自然不会强迫她,只是希望她知道此事之后,对慕千语多一份包容心罢了。 谁知,夏以烟却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夫妻,你待松儿和卉儿如亲弟妹一样,我待语儿自然也是如此,我害怕没错,可我相信有千语在,那些东西不会吓我,所以我不怕!” “烟儿……”慕千阳没想到她能忍着惧怕说出这番话,心里顿时感动不已,忍不住在她颊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让夏以烟小脸通红,左右看了下,才娇嗔道:“小心让人给看见了。”她可不想让人看见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放心,没人。”他笑着低下头,想吻住那嫣红的小嘴儿,谁知两人之间突然蹦出一句奶声奶气的话语。 “娘……娘……亲亲,凌儿也要!” 两人同时低头,就见凌儿睁着大眼看着自家娘亲,嘟着小嘴不停的往夏以烟嘴上蹭去。 这画面看得夏以烟心软,弯身便要亲亲那可爱的小嘴,可这一幕却让慕千阳黑了脸,动作更快的将怀中的小娃儿高举起来,肃着脸说:“你是男孩,不能总黏着你母亲。” 看着自家爹爹拉下的黑脸,凌儿眨了眨眼,像变戏法一样,豆大的泪珠眨眼间便落了下来,“哇!娘……凌儿要娘……” 他这一哭,让慕千阳俊脸更黑。 夏以烟却是噗嗤一笑,伸手接过凌儿,“好了,凌儿今儿个才知道你是他爹,说白一点,你对他而言还是个陌生人,想教训他就得先培养好你们的亲子亲系。” 说完,她哄着怀中的儿子缓步向前走去,留下一脸黑的慕千阳。 看着原本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递的儿子,窝在夏以烟怀中后意笑着,眼底还有一丝贼兮兮的幽光,慕千阳觉得整不人都不好了。 果然,他今日那种娘子被抢走的感觉不是错觉,他的娘子真被人给抢了,而对象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顿悟让慕千阳顿时咬牙切齿,更多的却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有预感,他要夺回妻子的注意力,似乎是个极大的挑战。 【第十二章 人人心藏算计】 打从慕千阳带着夏以烟回府,滕丽伶便一直等着,然而别说是请安了,东梨院就像与世隔绝似的,压根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完全不理会她这端着架子等人来请安的继母。 若是慕千阳不在,她多的是手段让那村姑就范,偏偏慕千阳和那村姑寸步不离,就是想下手,她也要忌惮几分。 哗啦啦的巨响响起,一套价格不菲的古董茶具被扫落在地,滕丽伶在听完下人的汇报后,气得全身发抖,“一个村姑,竟胆敢如此嚣张!” 她跟前的一子一女,脸色也不好看。 “娘,不能再等下去了,再不想办法,这王府就要落到那贱种手里了。”慕平蓝脸色阴沉的说道。 比起娘亲在意一个村姑来不来请安这等小事,世子之位在慕平蓝眼中才是大事。 慕千阳打了胜仗回来,声望达到空前绝后的地步,此时别说是杀他了,就是他少根寒毛都算得上是天大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把世子之位给弄到手? 滕丽伶自然知道,只是那口气压不下去,儿子这一提,她只能强忍着怒气,咬牙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若不是你搞砸了,事情何至于落到如此麻烦的地步?” 她好不容易买通服侍慕千阳近十年的小厮,让小厮在慕千阳的晚膳中下迷药,想营造他被南疆人暗杀的局,谁知他们竟错估了慕千阳的武功,让他给逃了出去,还让蓝焄俊捷足先登,将人给救走。不仅如此,平蓝派出去的人下落不明,不知是办不妥事而逃跑,还是被蓝焄俊的人给掳了去,这未知的因素让他们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下,加之慕千阳一直未与他们撕破脸,更是让他们忐忑不安,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才好。 提起自己手下那群饭桶,慕平蓝的脸色更加阴沉,却只能说:“娘,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你赶紧想想办法才是!” “就是呀,哥哥若是没办法继承王府,我要怎么嫁给寒哥哥?”慕盼芹在一旁帮腔。 她心仪寒辰烨,知道寒辰烨些此番前来除了与慕千阳相聚外,另一个目的就是接回东耀国为他选定的太子妃。 天历大陆能够和平百年,便是因为四国的先祖有着一个约定——联姻。 四国太子所娶之人必定是其他三国之女,此女身世虽没有明文规定,可大多是皇室公主或是亲王之女身份必定显贵,因为如此,四国才得以和平数百年,唯一的异数便是南疆国,嫁南疆国的联姻之女几乎从未产下皇子,也不知是南国刻意为之或者是巧合,南国的君主一直都是血统纯正的南疆人,才会一直野心勃勃想染指比其富裕的东耀国,这一轮到西楚与东耀两国联姻,然而东耀皇帝就福诚公主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让她远嫁,于是出嫁西楚的人选只能是亲王之女,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燕王府。 慕千阳之母早年曾至西楚游历,与现任的西楚皇后结为金兰,当时两人口头约定要为之后诞下的子女订下娃娃亲,可当时千阳之母尚未嫁人,而西楚皇后也未有子女,这约定自然只是戏言,不过随着四国太子成年,这戏言再次被翻了出来。 这事,让慕盼芹有了期盼。 慕千语是个傻子,傻子如何能当西楚的太子妃?虽然慕盼芹不是先燕王妇之女,却也是燕王的女儿,她相信只要亲哥哥能成为燕王世子,她就能取代慕千语的地位,嫁给寒辰烨,成为他的太子妃。 “我能有什么办法?”被子女这么逼着,滕丽伶一愁莫展,咬牙说:“本想从那村姑身上下手,逼她离开,再想办法让你爹去求皇上,让那贱种尚公主,这么一来,世子之位不费吹灰之力便会落在你身上,谁知都过三天了,连那村姑的面都没见到,我能有什么办法?” “靠爹?”慕平蓝嗤了声,指望那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一年见不到三次面的爹,他不如自己想办法。 提起自家相公,滕丽伶也是无奈,好在她很清楚自己爱的并非燕王,而是他给予的身份与地位,对于叫也叫不回的燕主,她早已心死。 就在两母子想破头时,一旁的慕盼芹叹了口气,“可惜福诚公主病了,要不然让她去求求皇上,让皇上赐婚不就得了。” 听见这话,滕丽伶双眸一亮,“病了?赐婚?” 慕盼芹刻意与福诚交好,虽说福诚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可看在她是慕千阳庶妹的分上,还是会招呼她。 慕盼芹一心想嫁给寒辰烨,故对福诚这个皇室公主很是慇勤,得知她在闻香楼伤透了心,次日便递牌子想进皇宫探望,没想到以往总会接见她的福诚却病了,婉拒了她。 慕盼芹以为福诚在恼她,也不死心,一连三日天天前往,可在看见福诚的宫女个个忧心忡忡,她才知福诚并非恼她才不见她,一而是真的病了。 “你说福诚公主是让那贱种给气病的?”滕丽伶凤眸一闪,问女儿。 慕盼芹点头,“肯定是了,慕千阳当众说只将她当成妹妹,还对另一个女人承诺这辈子唯一的妻是她,而且那态度……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就像变了个人,完完全全以那女人为主,就怕说错一句话会惹恼了那女人似的,和我们认识的慕千阳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我是福诚,也会被气病。” 听完她的话,滕丽伶陷入沉思,慕平蓝却依旧急得绕圈子,“福诚公主病了与这事有何关系?你们还是赶紧想想法子。” 在他看来,这些八卦之事压根帮助不了他。 “我想到办法了。”滕丽伶蓦地勾起笑,对着一双儿女说道。 慕平蓝第一个冲到她跟前,“娘,你想到什么好法子?” 滕丽伶眸光一闪,招来两人,在他们耳边低语。 两人听完是双眼一亮,可慕平蓝却有些犹豫,“若是福诚公主病好了呢?” 有过一次失败,他不得不谨慎。 滕丽伶笑了,轻声说:“放心吧,只要福诚公主想嫁给那个贱种,她的“病”就不会好,这事要快,赶紧去办吧!” 两人稍一思考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松下眉头,转身离去。 “哼!以为不来见我,我就治不了你们?”滕丽伶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我治不了,大有人能治,我就等着看你这贱种许下的承诺,如何成为一个笑话!” 一辈子唯一的妻?这是多少女人作梦都梦不到的事,一个村姑也配? 没过几日,皇都内便有了一个传言,说福诚公主生了重病,御医看不了,外头的神医也看不了,最后请来云安寺的得道高僧,高僧断言,公主这病不了,唯一的办法便是冲喜。 而这喜不是随便谁都能冲的,需为甲子年九月九日生时,命重六两五,具有大将军命格之人方得以解之。 依照得到高僧的指示,皇帝当即命人搜寻东耀国此命格之人,说也巧了,这样的命格整个东耀国就一人,正是镇国将军慕千阳。 这消息一出,整个东耀国传得沸沸扬扬,人们大多赞成这桩婚事,毕竟将军配公主不仅门当户对,还能救公主的性命,怎么样也称得上是件喜事。 当然,这是因为慕千阳已成婚之事并无人知晓。 蓝焄俊一得知此事便急忙来到燕王府,没想到却看见慕千阳夫妻俩正浓情蜜意的品茶说笑,一副压根不晓得外头传言的模样。 “你们还有闲情逸致喝茶?”蓝焄俊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外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有些好笑。 “要不要来一杯?”夏以烟见他额角还渗着汗,贴心的替他倒了一杯。 蓝焄俊的确需要一杯茶,也不客气,一灌下后,才对着正和儿子大眼瞪小眼的慕千阳道:“出大事了!” “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慕千阳将凌儿从石桌上抱下,回头看他。 这几日他请了假,关起门来专心和儿子抢娘子……咳,是“培养感情”,却不代表他不知外头之事,据他所知,朝中这阵子并无大事。 “我不急,该急的是你!”蓝焄俊也不卖关子,将这阵子处头的传言一口气说了出来。 谁知他话说完了,眼前夫妻俩却一脸淡然,一个依喝着她的茶,另一个则专心逗儿子,这情景让他突然静了下来,“你们早知道了?”若非早知道,怎可能会这般淡定。 “嗯,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好意。”夏以烟笑着说。 开玩笑,她若是设立情报网,这天历大陆没有一件事能逃过她的眼睛,更别提这小小的燕王府了,早在她踏入的那一刻,府中所有虫兽便成了她的眼线,别说是滕丽伶和她那对儿女的谈话,就是她现在想知道滕丽伶正在做些什么,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 “既然知道了,你们怎么还这么淡定?皇上可是打算赐婚了。”蓝焄俊不解。 “他不会。”慕千阳肯定的说。 “为何不会?”他更好奇了。 “因为我不会娶。”慕千阳说得理所当然。 这话说得霸气,整个东耀国也就这一位有抗旨的勇气。 “就这样?”蓝焄俊瞪眼,他还以为千阳有什么妙计,谁知道竟就一句话。 “不然你还想怎样?”夏以烟反问他。 对于自家男人,她有一定的信心,只要他说不会娶,她就信,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他无言,因为他真不知道能怎样。 果然,皇帝就像慕千阳所说,不敢直接赐婚,而是将他宣进宫,打算询问他的意见。 在召见他的同时,却下了一道圣旨,赐婚燕王嫡长女慕千语于一个月后远嫁西楚,成为西楚太子寒辰烨的太子妃。 这圣旨一下,又是一阵轩然大波,尤其是慕盼芹,在得知此事后直接昏死过去。 滕丽伶见女儿昏倒,急得请来御医,一番救治后,慕盼芹才幽幽转醒,醒来便是一阵哭闹。 “娘,我不要活了!我努力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皇上会下旨让寒哥哥娶那个傻女?西楚的太子妃明明是我的!只有我才是真心爱着寒哥哥,那个傻女凭什么?她究竟凭什么……”慕盼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早在十岁那年第一次看见寒辰烨,她便芳心暗许,发誓这辈子非他不嫁,为此她一直努力着琴棋书画、妇德女红,她通通咬着牙学习,为的就是能配上他的身份嫁给他,成为他的太子妃,可现在…… 一切都毁了,她的美梦、一直以来的期许,通通都毁了。 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儿,滕丽伶心痛不已,“芹儿,你别这样,我们再想想办法,御医说了,你忧伤过度,再这么下去会坏了身子,快别哭了……” 她知道女儿对寒辰烨有多痴心,正因为太过痴心,才会在这样的打击下重病不起。 “能有什么办法?”慕盼芹双眼通红、发丝凌乱,哽咽的喊着,“圣旨都下了,能有什么办法?除非那傻女死了,否则能有什么!” 说到这,她突然顿住,哭红的双眼迸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紧紧的抓着滕丽伶,嘶喊着,“娘,杀了她!只要杀了那个傻女,这婚事就能落在我头上,只要那傻女死了,我就是燕王的嫡长女,就能成为寒哥哥的太子妃!娘……我要那个傻女去死,我要她死——” 为爱痴狂,此时的慕盼芹,已几近疯颠,抓着滕丽伶的双手深深陷入她的肉中,让她刺痛不已,忙说:“芹儿,你冷静点,这事不好办……” 在圣旨未下之前,要杀千语虽难,却也不无可能。 慕千语身上很是古怪,让人无法近身,就连慕千阳安插在她身旁的女暗卫也无法,靠近她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昏迷过去,唯独慕千阳例外,现在似乎还多了个夏以烟,这也是为何慕千阳会放心将千语放在燕王府的原因。 要杀人不见得非要近身,之前是她不想节外生枝才没下手,现在却错失了下手的时机。 圣旨已颁,慕千语便算是半个西楚人,若此时出事,燕王府脱不了关系。 “我不管!”慕盼芹急拉着母亲,就怕她不帮忙。“娘,我非寒哥哥不嫁,若是不嫁他,我宁可去死!” 慕盼芹眼底的疯狂吓到了滕丽伶,让她不得不重视,半晌,她才咬着牙,凝重的说:“娘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那么,死的就只能是慕千语。 “真的?”得到娘亲的保证,慕盼芹死掐着她的手才缓缓松开。 “娘何时骗过你?”滕丽伶有些吃痛的揉了揉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乌青一片的手腕,柔声说:“你赶紧歇息,要不等娘除去那傻女,你该如何当新嫁娘?” 这话对疯狂的慕盼芹极为有用,她不再反抗,乖乖的服了药,躺下休息。 看着陷入熟睡的女儿,滕丽伶的双眼覆上一层阴霾。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想过要除掉慕千语,即便慕千阳再怎么防备,只要慕千语住在燕王府,她便有机会能下手。 可那傻女很是古怪,除了三岁那年喝下的那碗毒甜汤,之后不管送去多少吃食,她总能分辨出何种有毒,何种无毒,那些毒药的吃食皆会原封不动的被撤下。 加之慕千阳日渐成长,对她的防备愈来愈紧密,而慕千语也的确被她给毒傻了,屡次毒杀不成后,她才会渐渐放弃除去那傻女的念头。 而如今那傻女夺了她女儿的幸福,那么,就是该去死的时候了! 慕千阳是在进宫的路上得知妹妹被赐婚的消息,得知之事后,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寒辰烨是他的同门师兄弟、至交好友,不论是人品、个性还是样貌,样样顶尖,除了性情冷淡了些以外,可以说是绝佳的夫婿人选,然而在慕千阳眼底,这位集结种种优势手一身的生死之交唯一的缺点,便是他的家世。 西楚国的太子,有着人人称羡的权势、高贵尊荣的地位,是下一任西楚国的国主,能嫁予他成为太子妃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事,可千语并不在其中。 他知道母亲和西楚皇后的约定,可母亲已逝,这约定说起来也不过是当时两人的戏言,若妹妹是个正常的女子,他或许不会反对,然而…… 尽管慕千阳不愿承认,但他的妹妹心智的确不比常人,她善良纯真、容貌倾城,她的外在条件的确能与寒辰烨相配,可要当寒辰烨的太子妃,却是远远不行。 寒辰烨是西楚国的太子,两人结交多年,西楚皇室的情势他很清楚,西楚王共有十三子,成年的皇子更有六名之多,即便寒辰烨,这太子之位是一落地便已定下,可有野心之人不少,也因此西楚皇室表面风平浪静,事实上却是波涛汹涌,光是寒辰烨来到东耀国这段时间,刺客已不知来了几波,想要他性命之人多不胜数。 这样的人即便是良人,他也无法将妹妹托予他,更别提慕千语的心智,根本无法在那尔虞我诈的深宫里生存。 夏以烟望着他冷然却深藏怒火的脸孔,轻轻的环住他的腰,低声说:“阿燕,你说,皇帝为何会这么做?”真是因为逝去的燕王妃与西楚皇后的约定吗? 今晨宫里来人,宣阿燕与她入宫,并且宣了慕千语的赐婚圣旨,若非她死死抓住阿燕,恐怕他当场便要抗旨。 传旨的太监本来笑呵呵的等着领赏,却在看见慕千阳蓦地爆起的杀气时,顿时吓得圣旨一扔,飞也似的跑了。她知阿燕心急,于是让几日前随着蓝焄俊而来的夏以松和夏以卉顾好凌儿,并用灵念让那自进皇都便不见人影的燚衍回燕王府当奶爸后,便急忙跟着阿燕入宫。 一路上,阿燕不发一语,但她能看出他此时的愤怒,若非顾及她,现怕早已展开轻功直奔皇宫了。 感受到腰上的温暖,慕千阳压下小头的怒火,哑声说:“若我没猜错,应与近日流传的谣言有关。” 两件事接踵而至,很难让人不作联想。 这同时也是夏以烟心里所想,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不再开口说话,直到来到皇宫前。 “慕将军。”宫门外的禁卫军恭敬的朝来人行礼。 慕千阳一到,便看见皇帝的大太监潘荃已在门前等候,于是牵着夏以烟便要一同前去。 “将军请留步。”潘荃瞥了眼两人相握的手,目光微闪,细声说:“皇上只宣将一人觐见。”看来皇上这次的如意算盘,恐怕是算错了。 这话让慕千阳拧起俊眉,冷声说:“何人宣我妻子入宫?” 潘荃笑了笑,说:“回将军,是皇后娘娘要见夏姑娘。” 皇后?夫妻俩对视一眼,眼底了然,这是想个别击破? 话才刚落下,就见皇后身旁的宫女玉梅姗姗来迟,在看见夏以烟时,眼底过一抹轻蔑,不过那抹轻蔑在慕千阳凌厉的目光下顿时消散。 她忙垂下首,恭敬的朝他行礼,“双婢玉梅见过慕将军。”行完礼后,她才转向夏以烟,低声说:“夏氏,请随我来,莫让皇后娘娘久等。” 慕千阳是一品大官,她得自称奴婢,但对夏以烟这没品阶也没权势的民妇,她自然不必自降身份,毕竟她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真要论,夏以烟还得向她行礼才是,更别提,夏以烟还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对于玉梅的态度,慕千阳很不悦,但他知道,夏以烟的身份并未公布,就算公布,他也尚未替她请封诰命,这宫女的礼数不算矩。 “小心点,我会尽快赶过去。”慕千阳紧握着她的手,低声说。 “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夏以烟柔声说。 不是她说大话,区区一个皇宫,想困住她还真有难度。 慕千阳自然知道她的本事,又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该注意的礼仪,这才跟着潘荃离去。 “走吧!”见慕千阳走远,玉梅那恭敬的神色立马被轻蔑取代,扔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夏以烟也不计较,跟在她后头垂眸走着。 东耀国的皇宫颇大,夏以烟跟着跟前的宫女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回廊,一路上她看到不少宫殿,有的华美壮丽、有的精巧细致,这些大大小小的宫殿,门窗一律用宽阔洁白的汉白玉组成,看上去整齐规矩。 宫殿屋顶层层飞翘的屋檐和屋角、朱红的木制廊柱,装饰着鸟兽,给这庄严的宫殿置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绕过一条条悠长的回廊后,夏以烟明眸蓦地一亮,眼前是一片花园,园子里满是奇花异草,芳香怡人,蝴蝶纷飞,优美至极,看来此处便是御花园。 御花园中有一座湖,湖水波光潋滟、景色宜人,定晴一瞧,还能看见湖中的并蒂莲,而湖旁遍布着鹅卵石,莹白洁净,那些鹅卵石旁有几艘小船,似乎是用来划向坐落在湖中央的墨冷亭而用。 此时有一行人在湖旁观望,看似打算划小舟至亭台赏景。 见到那些人,原本像只孔雀般高傲的玉梅脸色一变,忙垂首走至湖旁,朝被簇拥着的冷艳女子行礼,“奴婢见过华妃娘娘。” 正打算搭上小舟的华妃凤眸一扫,看也没看玉梅一眼,而是瞥向跟着行礼却未出声的夏以烟,慵懒的开口道:“这一位面生得紧,是哪家的夫人?” “禀娘娘,这位是夏氏,是慕将军府上的贵客,此番进宫,是因皇后娘娘召见。”玉梅忙说。 华妃性情喜怒无常,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更重要的是,她有个儿子,与郑傲尘仅差半岁。 虽说华妃表面上与皇后交好,平时也没表现出任何野心,可在这深宫里,没有人是朋友,更别提这些看似尊贵荣耀的女人们,她们的恩皆来自一个男人,为了争宠,为了成为这深宫最尊贵的女人,她们只可能是敌人。 玉梅虽只是个宫女,看的却透澈得很,甚至比一直将华妃当成好姊妹的皇后还要透澈。 “夏氏?”华妃拂了指上华丽的玉戒指,轻声说:“起身吧。” 慕千阳曾失踪一事,如今已不是秘密,即便他与夏以烟未公布成亲一事,可皇都的有心人不少,打从夏以烟踏进燕王府那一刻,她的一生便已被人打探得一清二楚,自然,她与失忆的慕千阳成亲一事知晓的人也不少,华妃便是其中之一。 她知道福诚心仪慕千阳,就等着及笄后让皇帝赐婚,可笑的是慕千阳早已成亲,偏偏此时又传出福诚病重事,这其中的奥妙,已有不少人看出门道。 对于皇后召夏以烟进宫所为何事,华妃自然知道,可慕千阳的面子还是得卖,也没多为难夏以烟,甚至走到她身旁,轻笑道:“是个娇俏的妙人,咱们慕将军倒是艳福不浅呀。”说着,随手拔下手腕上一只通体碧绿的手镯,赏给了她。 在看见那只手镯时,玉梅双眸微瞠,有了嫉妒。 那可是凌霄镯,据说是华妃娘娘出阁时,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所赏赐的,平时华妃娘娘是爱不释手不离身,如今却赏了一个村姑。 “臣妇谢过华妃娘娘。”夏以烟不知这手镯的来头,倒是在接过手镯时,那明灿的双眸微微闪了闪。 这华妃……有点意思。感觉到身上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夏以烟唇角微勾。 华妃给了赏赐后,在宫女的扶持下上了小船,幽幽的往墨冷亭而去。 玉梅恶狠狠的瞪了夏以烟一眼,“哇!真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 没错,这个看似平易近人的华妃,赏给她的可不是什么好物,而是毒物。 只不过这毒挺奇妙的,是一种叫“篱莿”的花制成,篱莿花说是毒,却也是药,此药能治溃疡,且有个奇效,长期涂抹在肌肤上,能让肌肤洁白如玉,肤若凝脂,但它的花香浓郁,若是闻入过量,会造成心悸,严重则会陷入昏迷,甚至死亡。 这种花生长在西楚与北寒的交界处,东耀极少有人知晓,即便夏以烟出生虫药世家,对这药也是极为陌生,毕竟在后代,这花并未流传,由此看来,篱莿是独属于这个朝代的植物,如同万兽无疆内那许多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药草。 华妃对她下毒,她虽错愕,却不难猜想其用意,她是慕千阳的妻,此番进宫是受了皇后召见,若是在皇后那出了什么事,皇后难逃责任,甚至她相信,只要她一出事,必定会传出皇后为了其女,毒害臣子之妻的流言。 这般重创皇后,太子之位自然岌岌可危,最重要的是,慕千阳手握兵权,她若死在皇后手中,慕千阳与太子之间必生嫌隙,这对太子绝对是大大的不利,华妃这心机实在狠毒。 再说了,这毒花是药,自然验不出毒素,东耀人对此花又陌生,更别提是凭花香下毒,也因此,华妃赐予她的凌霄镯着不出任何端倪。 不过这镯子上的花香虽浓,却会随着时挥发,药效顶多造成她心悸昏迷,却远远达不到将她毒杀的地步,华妃这步甚让她有些不解…… 想不透,夏以烟索性不去猜想,在燚衍的强迫下,她吃下不少天材地宝,经过两年的“进补”,她的体贡早已是百毒不侵,华妃算计到她身上,可以说是打水漂。 夏以烟不一会儿便将华妃一事抛诸脑后,专心想着等等该如何应对,毕竟比起华妃的阻谋,在后宫拥有最大权势的皇后所使的阴谋,才是她该费心应对之事,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自以为猜中华妃的计谋,实陆上猜中的只有一半。 “父皇,若是、若是……”福诚原本娇俏的小脸瘦了一大圈,有些犹豫的开口问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皇帝察觉到女儿的不安,沉声安抚着,“福诚,你放心,父皇定会让你嫁入将军府,你别担心。”他子女众多,可其中他最疼爱的便是福诚这个女儿,不单单因为她是皇后所出,更多的原因是因为福诚的长相似他。 且福诚自小善良,与其他公主相比,既不骄纵,也不任性,十分乖巧贴心,这个乖女儿打小就不曾求过他什么,唯一的心愿便是嫁给慕千阳为妻。 身为父皇,这么一点小心愿,他岂能不允?当然,满足女儿的心愿只不过是一小部分,最重要的是…… 慕千阳身为东耀国的镇国将军,守护东耀,狠狠的震慑南疆,让其允诺百年之内不再进犯,这等大功就是当个异姓王都不为过,然而在解决外患松了口气的同时,皇帝的猜疑之心却开始作。 慕千阳班师回朝的那日,百姓的欢呼声几乎要掀了皇宫的屋顶,让他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缓缓的覆上一层阴影。 功高震主这句话就像根刺,深深的扎在皇帝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然而,东耀不能没有慕千阳,至少在下一个镇国将军出现前,不能没有他。 既然不能除去,那么就只能笼络了,至于怎么笼络,他早已有了计划,便是将福诚嫁给慕千阳,只要娶了公主,这兵权他便能名正言顺的收回,而身为他的女婿,在南疆国进犯时自然得出战。 这一切本算计得极好,只要等福诚及笄便能解决,却因为慕千阳然失踪而乱了套。 不过无妨,错误改了便是,坊间的传言,他虽不知是从哪传出,却正好给了他一个改正的机会。 “若是她不肯,该怎么办?”福诚将那压在她心底的话给问了出来。 父皇答应她,会让慕千阳答应娶她,至于他带回来的女子,父皇让她大度一些,将人留下,随便给个名分,以免慕千阳对她不满。 然而看过慕千阳对那名女子的宠溺及亲密,她隐隐觉得父皇这么做有些不妥。 她深爱慕千阳没错,也一心想嫁给他,所以在得知他已娶妻并且还有了孩子时,她一时之间打击太大接受不了,回到皇宫没多久便病了,这一病就是好几日,待她休养好,一切都变了,当她听见外头的传言时,简直傻了。 父皇的确请来高僧为她着病,然而她根本没有病重,为何外头流言满天飞,仿佛她不嫁慕千阳便是死路一条? 这流言来得莫名其妙,分明是有人故意传播,可父皇却不追究,甚至让她继续“病”着,并向她承诺,定会让慕千阳娶她。 这承诺对她的诱惑太大,即便她知道这样不对,却忍不住心里的渴望,或许……就像母后说的也不一定,阳哥哥对那女子只因救命之恩,对她却一定有着感情,不会眼睁睁着着她“病死”。 因为这份期盼,她即便知道这是欺骗、即便心有不安,却还是沉默着配合,只因她极想知道,慕千阳对她是否有感情,所以她求父皇让她在此躲藏,她要亲耳听见他的答案。 “皇上,慕将军到了。”一名太监急忙通报。 皇帝一振,忙说:“福诚,赶紧躲好。” 福诚心一紧,急忙躲到帘子后头,屏息等待,透着那朦胧的纱帘,看着那由外头缓步走来的高大身影。 “臣慕千阳拜见皇上。”慕千阳面色冰冷,拱手一拜,并未跪下。 他有大功,皇帝早已免去他的跪礼,只不过他依旧守着礼数,遵守着一个臣民对帝王的恭敬,然而今日却是不同,眼前这位他曾经尊重的君王触碰了他的底线,因此他不愿再跪。 此举皇帝自然看在眼底,瞳孔一缩,脸上笑意微微收拢,“爱卿来了。” 眼前的慕千阳给他一股息感这感觉让他有些不悦。 慕千阳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静静的站着。 皇帝见他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半晌才轻咳了声,道:“你可知朕宣你入宫所为何事?” “臣不知。”他答道,语气极为冷。 对于他的态度,皇帝有了一丝的怒气,不再迂回,直接道:“外头的传言,想必你也有耳闻,福诚病重需要甲子年九月九日午时出生之人冲喜。” 慕千阳依旧没有抬眸,而是淡声道:“此事与臣何干?” 皇帝气笑了,“爱卿便是那甲子年九月九日生时出生之人,自然有关。”他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慕千阳就是想装傻也难。 慕千阳也没打算装傻,抬眸直直视着皇帝,极为缓慢的说:“臣已娶妻。” 那冷如寒冰一般的黑眸里似乎酝酿着风暴,仿佛只要他一说错话,便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让皇帝心一颤,同时感觉受到了挑衅。 他可是皇帝,是这东耀国的天,而眼前的人是他的臣子,所拥有的荣跃、尊荣,一切皆是他所给予,然慕千阳是如何回报他的? 皇帝虽对慕千阳有所忌惮,却被他那大逆不道的眼神给激怒了,龙颜有了怒气,冷声道:“不过是个普通的良妇,准你留下。” 慕千阳的眼神更冷,“臣一生只有一妻,那就是我的妻子,她自然得留下。” “你——”皇帝大怒,指着他的鼻头大骂,“慕千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朕真不敢动你!福诚,你不娶也得娶!”他已给足了面了,没有直接赐婚,甚至还给了慕千阳那傻妹妹一桩好婚事,虽说这婚事的确有威胁之意,却也不可否认,慕千语若是留在东耀,压根不会有人求娶,他这般用心,却换来慕千阳的拒婚,他怎么能不怒? 慕千阳直接将怀中一物拿出,扔给了立在一旁的潘荃,道:“若一切皆起因于我这镇国将军的位置,那我辞官,还有,请皇上收回对舍妹的赐婚。” 潘荃一直眼观皇、鼻观心,没料到慕千阳会突然向他扔出一物,有些手忙脚乱的接过,定睛一看,双腿险些发软,颤声喊着:“皇、皇上,这、这是兵符!” 此话让皇帝瞳孔一缩,愤怒过后却是浓浓的无力感,对他的请求听而不见,而是哑声说:“慕千阳,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辞官?” 这是他的镇国将军?恍惚间,他忆起数年前,那时的他正因为南疆的进犯而束手无策,在雾城即将沦陷的消息传来时,他已是绝望,甚至想着与其让南疆人攻下雾城再一路攻向皇都,不如自己将雾城拱手相让,只有这样,他的臣民才能免去战争之苦,然而就在那时,太子带来了一个少年,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 那时他并不知道这少年是出门学艺的燕王之子,只觉得那少年有着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站在他面前,既不畏惧也不惊惶,就和此时一样,静静的凝视着他,淡声同他说——“只要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以及三千兵力,我保证会让南疆军退兵。” 这话听在当时的他的耳里,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东耀并非无武将,比这少年强壮的有,比他凶猛的也有,可从没有一个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更别说眼前的少年只有十六岁,且长相俊美、身形瘦弱,一看之下,仅比书生健壮了一些。 可即便是笑话,当下他却笑不出来,在太子期盼的注视下、在那少年坚毅平静的目光,他鬼使神差的点了头,给了眼前少年出征的机会。 那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至今仍记得,当他得知少年真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不仅守住了雾城,还一路将南疆军打得落荒而逃时,他傻了,彻底的傻了,他永远忘不了当时落下的泪,甚至在心里暗自承诺,只要那少年不叛国,他将给他最尊贵的荣耀,于是他赐予他镇国将军的封号,并在他表明身份后,替他立下了迟迟未立的世子之位。 如今那少年已长至二十,他的眼神依旧坚毅平静,却对着他说……要辞官! 这是皇帝万万没想到的后果,他想过慕千阳会不悦、会妥协、会愤怒,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平静的说出他要辞官,只因他不愿辜负他的妻子、不愿娶福诚,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说舍弃就舍弃,不要这尊贵的地位,不要这保家卫国的机会,他、他怎么能如此!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我慕千阳的妻,一辈子的妻。”在想起夏以烟时,慕千阳始终平静的眸子闪过一抹柔情,让躲在纱帘后的福诚一阵心痛。 皇帝胸口剧烈的起伏,指着他,许久才迸出一句话,“慕千阳,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然而慕千阳依旧平静,唯一的反应便是敛下眼眸,静静的站着。 他那模样让皇帝脑子一热,怒声吼着,“来人!” 数十名禁卫军倏地从外冲进,拔起剑对着慕千阳。 慕千阳依旧未动,倒是躲在纱帘后的福诚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泪流满面的说:“父皇,不要!” 早在禁卫军冲进来时,皇帝便已后悔。 他是怒极没错,可慕千阳毕竟刚立下大功,且还是燕王之子,他当真杀不得。 燕王的身份极为特殊,他非皇室血脉,而是一名武将之子,却是东耀国唯一个受封的异姓王。 那时皇祖父一直没有孩子,即便嫔妃众多,却是一个孩子也没有,为此,皇祖父求遍名医,每个人都说皇祖父身体健壮并无不妥,偏偏就是生不出孩子,在皇室,子嗣可是大事,若是迟迟生不出皇子,皇祖父这皇位岌岌可危。 直到后来,皇祖父请来了云宝寺的高僧,高僧断言,皇祖父子女缘薄,需要一名身怀福相的童子长住皇宫才能破解,那名童子便是燕王。 说也奇怪,自从燕王入住皇宫之后,皇祖父的孩子当真是一个接一个出生,也因此燕王虽不是皇室子弟,地位却依旧尊贵,皇祖父甚至认为只要有燕王在,东耀皇室便能子嗣不断,为此不仅封了王爷给他,甚至允许他不必去封地,就住在皇都,让人重点保护着。 正因为燕王这特殊的命格,所以燕王不仅不能动,就连他的儿子,只要不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也是动不得,这是皇祖父交传下的圣旨,历代皇帝都得遵守。 所以皇帝在喊来禁卫军时便已后悔,好在福诚及时出声阻止,给了他台阶下。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皇帝怒其不争的斥道:“你这丫头,知他宁死也不肯娶你,你还这般维护他!” 皇帝虽心疼女儿,可更担心的是该如何阻止慕千阳辞官一事,让他拉下脸求和,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可是皇帝,但若是不拉下脸,慕千阳真辞了官,让南疆国知晓,反悔之前的口头之约,再次进攻该怎么办?这盟约可还未签下。 正发愁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报。 “皇上,皇后……皇后昏迷了!”一名太监急得脸色发白,顾不得御房内剑拔弩张的情势,大声喊着。 闻言,皇帝脸色倏变,忙问:“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昏迷?” “母后……”福诚俏脸一白,想也未想便直奔坤宁宫。 太监抹了抹滴落的冷汗,看了眼被十几把剑尖指着的慕千阳,颤抖的说:“好、好像和、和夏氏有关——” 他未说完,就见一直面无表情的慕千阳脸色一变,身子一晃,刹那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能在数十名禁卫军的眼皮子下来去自如,皇帝此时才知慕千阳的武功之高超乎他的想像,也是这时才知道,为何他开口要杀他时,他无动于衷,因为他压根杀不了他。 然而此时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皇后中了毒,生死未知,他的手微微颤抖,大喊,“摆驾坤宁宫!” 【第十三章 危机终接触】 看着眼前昏迷在地的皇后,夏以烟的心一阵发两,她把这深宫想得太简单了。 此时的坤宁宫因皇后突然昏迷乱成一团,而她正被楚卫军团团包围着,动弹不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情景,华妃捂着心口惊呼着。 夏以烟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眼中满是惊惶及担忧,正指挥宫女将昏迷的皇后给搀扶进寝殿。 御医在这时赶来,忙跟上前救治。 皇后为何昏迷,没人知道,夏以烟却是最明白的那个人。 皇后是中了毒,至于为何中毒…… 她一进坤宁宫便觉得有股香味,那香味很淡,淡得几乎让人闻不出,然而她还未深思,皇后便开了口。 皇后长得不似华妃那般美艳,却有股端庄娴雅的气质,目光带着审视,宣见她,并不像她所想的直截了当,而是问了她一些琐事,诸如她是哪里人、家中有谁、平时靠什么维生,以及些她采药草的事……若非她心里明白皇后此行征召见她的目的,恐怕真会以为眼前这东耀最尊贵的女人宣她进宫,只不过是想同她聊聊天。 她不晓得皇后的打算,也不急,皇后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直到一名宫女匆匆进来,在皇后耳旁说了几句话,这一直和颜悦色的女人才变了脸色,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犀利,沉默许久后,总算切入主题道,“我要你离开慕千阳。” 这话让她笑了,回得十分干脆,“皇后娘娘,臣妇恕难从命。” 皇后听了,脸色更沉,又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离开?” “任何条件都没用,就是死,我也不会离开。”夏以烟凝视着她,坚定的说。 她语气中的坚决让皇后端庄的脸色再也维持不住,伸手捂着胸口,沉声说:“你可知,慕千阳为了你,宁可辞官,也不愿娶福诚?” 想到女儿伤心哭泣的脸,她便觉得心痛。 闻言,夏以烟眸子闪了闪,心里笑着,表面却是平淡的说:“辞官?这也是应该的。” 若是阿燕为了那官位、为了娶公主而抛弃她,那么这男人不用人说,她也会离开。 “你一一”皇后胸口剧烈起伏,捂着胸口的手按得更紧,身旁的宫女见状,连忙端起案几上的茶盅递给皇后。 见状,夏以烟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感,而那股不安感在宫女打开茶盅,那淡淡的香气传来时,达到了顶点,让她下意识大喊,“不要喝!” 然而宫女置若罔闻,依旧服侍着皇后,就在皇后将要喝下的刹那,夏以烟蓦地出现在她跟前,一把夺下那茶盅。 “你……大胆!”宫女没料到夏以烟会如此作为,胆敢抢皇后的药。 皇后因这变故一愣,胸口的心悸被怒气给取代,沉声大喊,“来人!将人给我拿下!” 她是一国之后,可个性温和,即便是这一路在后宫争斗中成长,也难以让她性子里的那抹善良磨灭,福诚的长相当像皇帝,性情却像她。 此行唤来夏以烟,她也曾挣扎过,她不愿当那棒打鸳鸯之人,也知夏以烟与慕千阳已有孩子,可福诚心仪慕千阳多年,打从芳心暗许那日起,便总在她耳边提起那让自己心仪不已的少年。 在她眼底,女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她相信只要慕千阳肯与女儿相处,必然会看见女儿的好。 为了女儿,她昧着良心听从皇帝的话召见夏以烟,若皇帝能说动慕千阳,自然不必她当那恶人,若是不能,那么这恶人,她也只能当了。 所以当她听见慕千阳的拒绝时,她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那让她挣扎许久的话,她想过夏以烟会拒绝,只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她本就有心疾,虽说不严重,可这几日因为福诚的病,她心力交瘁,想到女儿被拒时那悲伤的模样以及夏以烟那坚定的拒绝,才会一时犯病,好在只是小小的心悸,只要喝下平时饮里的药茶便可压下,没想到夏以烟竟如此大胆,夺了她的药茶。 这大逆不道的举动,即便她个性再温和,也不可能忍下,更何况她还是一国之后,凤颜被冒犯,她若不处置,天家的威严何在? 一声令下,禁卫军冲了进来,将夏以烟层层包围,至于她手中的药茶,也被夺了回去。 拿过茶盅,皇后觉得胸口再次这发闷,张口便要喝下。 “不能喝!”夏以烟还想阻止,可此时的她也不知道为何要阻止,那药茶没毒,只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皇后若是喝下,会发生大事。 可惜皇后压根不理会,一口将药茶喝下。 之后皇后便陷入了昏迷,而她因为在皇后喝下药茶前曾触碰过茶盅,于是被当成下毒者,控制了行动。 坤宁宫因此事乱成一团,正巧要返回寝宫的华妃经过,得知此变故,忙前来察看。 在听完宫女的描述后,她大喊,“来人,把这毒害皇后的贱妇打入天牢!” 她的话落下没多久,突然一阵劲风扫过,夏以烟那发凉的身子顿时落入熟悉的温暖怀抱中。 “谁敢!”慕千阳环抱着夏以烟,那如猎鹰一般锐利的黑眸直扫向华妃。 “阿燕……”望着眼前护着她的男人,夏以烟胸口一暖,轻声唤道。 慕千阳紧抱着她,沉声说:“有我在,别怕。” 这话让夏以烟绽开了笑,“我不怕。” 她是真不怕,只是被这变故给吓到了,且脑中有个迷团一直解不开,直到……她看见了华妃,迷雾这才缓缓的散开。 “慕将军,你这是何意?”华妃拧起眉,看着犹如杀神一般护在夏以烟身前的慕千阳。 “华妃娘娘又是何意?只凭宫女的片面之词,便要将臣的妻子打入天牢?臣不知,这后宫何时轮到华妃娘娘作主了。”慕千阳冷冷的说道。 这话让华妃脸色难看,后宫她的确作不了主,这是她心中的刺,如今被慕千阳这般赤裸裸的打脸,她却不能发怒,因为他说的没错。 深吸一口气,她沉声道,“慕将军,若是平时,本宫的确作不了主,可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皇上未到,夏氏也的确碰了皇后娘娘的茶盅,本宫才会这般处置,若慕将军觉得不妥,那么就等皇上驾到再断。” 她不愿得罪慕千阳,他的支持对她和皇儿十分重要,而且她似乎低估了夏以烟对他的重要性,这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就在她话落之时,外头总算传来了声响。 “皇上驾到!” 皇上心系皇后安危,一进坤宁宫,便直奔皇后寝宫。 他与皇后是少年夫妻,皇后性情温婉、娴雅大度,如同他的解语花,在他心里,皇后的地位谁也动摇不了。 他知道皇后有心疾,一直需要调养,而这心疾似乎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却没想到皇后这次犯病居然会这么严重。 皇帝心里焦急,脸色凝重,在听完御医的禀告后,脸色更是难看。 “皇后气急攻心,犯了心疾,内腑衰竭,生机流逝,若是三日内不醒,便……便……”即便御医未将话语说尽,皇帝仍听出他的话中之意。 他的皇后……会死? 这念头光是闪过便让皇帝心痛如绞,更别提看着床榻上那脸色苍白、娇弱不堪的皇后。 福诚与皇帝几乎是前后脚到来,听见这话,身子顿时一软,痛哭失声。 皇帝此时己无法冷静,尤其是听完宫女颤抖著述说事情经过,他怒气冲冲,来到慕千阳与夏以烟面前,怒道:“慕千阳,你可知你身后的女人害得朕的皇后心疾发作!” 慕千阳耳力极好。常人听不见,他却是将御医与皇帝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一双眉拧得死紧,“皇上,臣的妻子只是拒绝了皇后的请求,直始至终都未做出危害皇后之事,此事如何能怪罪于她?” 皇后发病,一个个矛头都指向夏以烟,可她可错之有?她只是拒绝皇后的要求,只是扞卫着她的家庭、坚持着他们的婚姻,如此罢了,若是因为如此便要说是她害皇后发病,陷人生死之关,他绝不苟同。 “未做出危害之事?”皇帝此时根本难以冷静,若不是还有理智,顾及慕千阳,他早已将夏以烟给杀了,“她夺去皇后的药盅导致皇后未能及时服药压制心疾发病,这叫未做出危害皇后之事?”若非御医说药茶、茶盅皆未验出毒素,他早已认定是夏以烟毒害了皇后。 “烟儿会夺去皇后的药盅,定有她的理由在。”慕千阳虽不解夏以烟为何会做出那样的行为,但他相信她并非鲁莽之人,绝对是事出有因。 夏以烟一直未说话,看着这不论发生何事,都护在她身前维护着她的男人,她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好运。 这真是这修了八辈子才能换来的绝世好男人,好在她不放弃,寻到了皇都,要是错过了他,她后悔一辈子都不够。 这话听在皇帝耳中都是借口,想到皇后三日后若是无法苏醒的后果,双眼微微发红,“能有什么理由?不管有何理由,她害了皇后是事实,来人一一” 就在慕千阳身子一紧,打算在禁卫军拿人之前带着她离开之际,一直未替自己辩解的夏以烟终干开了口。 “民女的确不会无缘无故抢夺皇后娘娘的药盅,民女会这么做,是因为那药茶才是引起皇后娘娘犯病的原因。” 皇帝斥道:“胡说八道,那药茶乃云安寺的檠凡大师所开,皇后饮用数年之久,从未出事,你胆敢胡言?” “臣妇不敢胡言。”夏以烟静静的看着皇帝,“敢问皇上,皇后娘娘第一次犯病,可是在十年前?” 闻言,皇帝的怒气蓦地一顿,皇后这心疾的确不是打娘胎带来,而是十年前的某日,突如其来一阵心绞痛,才被御医诊出患了心疾之症。 这事极为隐密,平时服药也是制成药茶饮之,除了贴身宫女外极少人知道,可眼前这女子是从何得之? 皇帝的脑中闪过数十种猜测,最后他选择给眼前这冷静的女子一次机会,当然,这是因为她是慕千阳妻子的缘故。 若是夏以湮没办法给他一个好理由,就算她是慕千阳的妻,依旧要为皇后偿命! “你们都退下。”皇帝一声令下,原本将慕千阳与夏以烟层层包围的禁卫军以极快的速度退去,就连太监与宫女也全数退下。 一直立在一旁的华妃双眸一闪,柔声开口,“皇上,臣妾告退。”说着也要离去。 然而这时,夏以烟开了口,“皇上,华妃娘娘还不能走。” 华妃的身子一顿,却没有停下,在她看来,夏以烟不过是一个民妇,根本没有资格让她留下。 然而—— “华妃,你为何会在此?”皇帝即便认定夏以烟是谋后皇后之人,可帝王多疑,华妃的出现如此巧合,让他不得不多心。 华妃停下脚步,转身敛眉道,“臣妾本打算至墨冷亭赏景,途中巧遇夏氏,她颇有臣妾眼缘,于是赐了个手镯,臣妾便要去赏景。谁知舟行驶到一半,竟飘起了绵绵细雨,臣妾无奈,只好折返,在回宫路上,见一名太监神色慌乱,拦下一问,才知皇后娘娘这出了事,臣妾心里担忧,这才会赶来坤宁宫一看。” 这番说词并无不妥,甚至她连路中巧遇夏以烟都事先道出,那坦荡荡的言词与态度,让人看不出端倪。 皇帝听后,眼底的猜疑散了去,外头的确下了雨,且华妃几日前是曾说过想至墨冷亭赏景,于是他目光一转,看向夏以烟,“为何华妃不能走?” 夏以湮没有回答,而是说:“皇上,皇后娘娘的心疾我能治。” 话让皇帝胸口一跳,不过他没有相信,而是嗤之以鼻,“你说你能治?夏以烟,你可知懂药草不代表会治病。” 在得知慕千阳带了一个女子回燕王府时,皇帝便让人将夏以烟的一生调查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知她和蓝焄俊、寒辰烨有药材上的交易,只不过他们交易些什么药材,他并不知晓,在他看来,那不值得他去探查。 “民女的确不懂得治病。”夏以烟露出一抹笑,“可民女却懂得解毒。” 夏以烟的第一句话让华妃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可下一句话,却让她勾起的笑微微一僵。 “毒?”这句话总算让皇帝正视眼前的女子,“皇后所碰之物,御医皆已查过,并无毒物。”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皇后所碰之物的确无毒,因为这毒物是民女……应该说,是华妃娘娘借由民女之手带进来的。” “你胡说八道!”华妃敛下的眸蓦地瞠大,瞪向夏以烟,“本宫与你不过是巧遇,见你乖巧,颇有本宫眼缘,这才会给你赏赐,没料到你竟为了脱罪,想诬陷本宫!” 皇帝也拧起眉,显然不信她的说词,不过却没出声。 “是不是诬陷,待我救醒皇后便能知晓。”说完,夏以烟直视着皇帝,等着他的回复。 皇帝很明显是不信夏以烟,看向慕千阳,道:“朕可以给她机会,但皇后若是不醒,朕要她偿命!” 他是在告诉慕千阳,若夏以烟救不回他的皇后,那么就别再阻挡他杀了夏以烟。 慕千阳自始至终都握着夏以烟的手,感觉到她小手的紧握后,他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点头,“臣遵命。” 得到这保证,皇帝这才冷哼一声,让夏以烟进入皇后的寝殿。 看着夏以烟前行的背影,华妃心头那股不安愈来愈明显,就在这时,她感到手指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发现她指上不知何时爬满了一排蚂蚁,那刺痛便是蚂蚁的啃咬。 她倒抽了口气,不停的拍打,可那些蚂蚁却极快的钻进她的护甲套中,不停的咬着她的指头,让她吓得脸色苍白,忙将护甲套拔下扔弃。 就在这时,夏以烟突然说:“皇上,麻烦让华妃娘娘也进来。” 华妃正掏出丝绢拾起护甲套,却听见皇帝的叫唤。 “华妃,你也跟来。” 这命令,让华妃一咬牙,看了那护甲套一眼,才跟了进去。 床榻上,皇后苍白着脸,一旁的福诚默默陪伴着,娇美的脸庞满是泪痕。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执念,若非她抱着一丝期望,想知晓慕千阳是否对她有情,母后也不会成了现在这模样,若是母后能够醒来,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她只要母后安好…… “福诚,你先退下。”皇帝看着默默流泪的女儿,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他也有了后悔,若他不执意如此,是否皇后便能无事?他不晓得,他只知道,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他的皇后醒来。 “父皇……”福诚抬起哭红的双眸,嘶哑的说:“母后她……会醒吗?” 皇帝抚了抚她的头,那威严的脸庞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会的,父皇就算耗尽所有,也会让你母后醒来。” 若夏以烟无法救回皇后,那他便是找遍名医,也要将皇后给救醒。 福诚闻言,垂下泪眸。 在离开前,她站在夏以烟面前,轻声说,“我相信阳哥哥喜欢的人不会是心肠歹毒之人,我信你没有害我母后,若你真的能救我母后,福诚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父皇会如此逼阳哥哥,也是为了我,我已知阳哥哥对你的感情,我为此事向你道歉……也……会就此放弃,请你原谅。”她真心诚意的朝夏以烟行了礼。 夏以烟凝视眼前的福诚,说她不气,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被人觊觎,她也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办法这般大度,所以对福诚,她的确是恼,可如今看着福诚满脸泪痕及后悔,那模样似是真心忏悔,她轻叹了口气,“我不用你做牛做马,我只求一件事,便是请皇上收回对慕千语的赐婚。”这才是他们进宫最大的目的。 皇帝闻言,敛下了眸,眸光微闪,沉声说:“你还没资格跟朕谈条件,别忘了,皇后未醒,你仍未摆脱嫌疑。” 夏以烟自然知道此时不是谈条件的时机;只是趁着福诚道歉,稍微提提此事罢了。 福诚闻言,也知自己左右不了父皇的想法,歉然的看了夏以烟一眼,才默默的退去。 福诚退下后,皇帝见夏以烟依然没有动作,拧眉问:“你还在等什么?你既说皇后是中了毒,那还不快替皇后解毒!” 夏以烟却不动,只道:“再等等。” “你还要等什么?”皇帝沉下脸,他心急,怕皇后再昏迷下去,会真的再也醒不来。 “等解药。”夏以烟神秘的说着,就在此时,她耳边传来一阵细语,让她展开了笑。 皇帝被她这话弄得迷糊,正要开口,就见她忽地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物,对他说:“解药来了。” 在看见她手上拿着的东西时,皇帝拧起了眉,而华妃却是身子一震,瞠大美眸,死死的盯着那物,不解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是在耍朕?”皇帝的脸色很难看,他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夏以烟手上那东西很像华妃手上的护甲套,和解药这两个字压根扯不上关系。 夏以湮没有回答,而是将护甲套反过来,这一倒,里头滚出一颗通体雪白的药丸。 这一幕让皇帝瞳仁一缩,他怎么也没料到里头居然真有药物,视线一转,在看向华妃那少了一只护甲套的手时,目光有了深意。 华妃在皇帝的目光扫来时,下意识想把手给藏起,却死死的忍了住。 夏以烟拿着解药,摘下华妃赐给她的棱霄镯。 她的脚竟不知何时来了一只白猫,正偎在她脚旁喵喵叫着着。 听着小猫的叫声,夏以烟蹲下身,将凌霄镯放在小猫身旁,温柔的抚着它毛茸茸的头,小声说:“等等麻烦你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喵喵!”小猫撒娇的叫了声,便乖顺的趴在她脚边,那行为及眼神仿佛听得懂人话似的,让皇帝看向夏以烟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同。 “麻烦将皇后娘娘平时喝的药茶再泡壶一过来。” 皇帝颔首,御医忙领命去准备。 看着夏以烟一连串的动作,华妃脸色惨白,强自镇静的看着她手中的药丸子。 她不可能会发现这秘密,不可能…… 然而当御医端来药茶,小猫喝下没多久便昏迷倒在地后,华妃身子颤抖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瞪向夏以烟。 她、她居然真的知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皇帝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药茶可是云安寺的高僧所配制,是他亲自求来的,皇后饮用了十多年,从未出事,为何那只猫喝下药茶后便如同皇后样昏迷不醒?难道…… 皇帝的目光移至小猫旁边的凌霄镯,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再次看向华妃。 他的眼神让华妃打了个激灵,那秋水一般的眼眸瞬间有了泪,“皇上,您这是不信臣妾?若您真不信,请入验验那凌霄镯,便能知晓是否有毒。” 她要冷静,不管夏以烟究竟是从何知道她的秘密,她都得冷静地为自己开脱。 “不用验了。”夏以烟将雪白药丸分出一小块,化开后,喂给昏迷在地的小猫,才说,“凌霄镯本身的确无毒,但它的外层却长期浸泡在篱莿花磨制而成的花汁中,篱莿花本身无毒,有害的是它的花香,而这手镯不知是何材质制成,不仅能吸附花汁,配戴在身上还会因体温慢慢散发出花香,虽然那味道极淡,效果却不少。” “这味道吸入过多,会弓起心悸,皇后所谓的心疾事实上是种慢性毒,我想华妃娘娘之前应该时常来陪伴皇后,毒便是这么累积而来,而这次为何会如此严重,正是因为这凌霄镯上的毒素之浓,是以往的数倍,皇后娘娘体内又有毒引,这才会毒发,性命垂危。” 简单来说,凌霄镯上的香味是诱发的因素,方才她就是不喂食解药给那猫,顶多昏迷一阵子便能来,真正让皇后毒发的,是她体内那日积月累的毒素。 在夏以烟说完这些话的同时,她脚下的猫也幽幽醒来,眨着有些迷茫的眼眸,对着夏以烟喵喵叫。 她抚了抚儿猫的头,柔声说:“谢谢你,你可以离开了。” 小猫听了,甩了甩尾巴,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这才灵巧的离开。 夏以烟站起身,将药丸化开,示意宫女让皇后服下。 皇帝在看见小猫的昏迷与苏醒后,自然不再迟疑,点头让宫女伺候皇后服用。 夏以烟又幽幽道,“云安寺高僧所开的药茶,事实上没有半点药效,它唯一的功用就是当这篱莿花的药引,此茶配上篱莉花的香味,会产生一种毒素,那毒素有麻痹的效果,让皇后娘娘以为心疾之症因这药茶而舒缓,实则相反,正是这药茶造成皇后娘娘所谓的心疾之症,日积月累之下,成了致命之毒。” 夏以烟话落的同时,已醒来的皇后娘娘终于攒足了力气,睁开眼,迷茫的双眼满是哀伤,在宫女的搀扶下坐起身,哑声说:“华妃……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 皇后早在服下药没多久便已清醒,只是身子太虚,无法睁开眼,却将夏以烟的话听得一字不漏。 看着华妃那张美艳的脸,她回想起二、三十年前皇帝刚登基,她受封为皇后,为了充盈后宫,办了选秀,华妃便是她选进来的。 那时的华妃不过是个县令之女,进宫后被封为采女,华妃很是乖巧顺从,也因为如此,深得她的倚重,靠着她的帮衬,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即便她知华妃有野心,可这十几年来的陪伴与扶持,让她始终不愿相信华妃会害她,然而方才夏以烟的一番话,却让她的心彻底凉了。 她的心疾之症的确是在华妃进宫不久后而患,她患病之后,也是华妃至云安寺请来所谓的“高僧”,替她配下那药茶。 华妃更是不畏风雨,日日坚持着来向她请安,且每日都会陪着她一块喝下药茶,小坐一刻钟会离去,这习惯数十年如一日,即便是身处高位,华妃依且如此。 正因华妃这般作为,才会深得她的倚重,谁知,这她曾以为的贴心事实上却是狠心。 原来华妃会如此勤奋的前来向她请安,并非是感激她的提携与恩情,而是为了向她投下这慢性毒,原来华妃的野心早在进宫的那一刻便已昭然若揭,可笑的是她居然不知华妃为了毒杀她,甚至甘愿与她一同嗅着花香、喝着药茶,让她毫无所觉,这般心机、这般隐忍,让她佩服之余更是阵阵心寒。 她不想相信,可华妃那指套甲藏着的解药让她不得不信,华妃向她下毒的同时,也是在自己身上下毒,若非如此,华妃身上不会藏着解药。 眼看皇后醒来,皇帝松了口气,目光深沉的看向睑色死白的华妃,冷声说:“华妃,你为何要毒害皇后?” 见事迹败露,华妃早先还颤抖的身子缓了下来,心里反而有一股解脱之感,露出一抹凄谅的笑,冷静的说:“没错,毒的确是我下的,至于为何这么做,我可以说,但皇上得保证不迁怒霖儿,并保证他一生衣食无忧,否则我就是死,也不说出原因。” 听她这么说,皇帝大怒,“大胆!你以为你有资格同朕谈条件?” 华妃冷笑,敛下双眸,不再出声。 若是她说出口,不仅她的命保不住,就连唯一的儿子也会受她牵连,所以在没得到皇帝介诺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开口的。 皇帝恼怒,正要让人将其押下,皇后却开了口,“皇上,当做臣妾求你,能否答应华妃的条件?” 若是不能知道华妃为何对她下毒手,心头这个被背叛的结她永远解不开,毕竟她是真心将华妃当做姊妹对待。 皇帝看着皇后那苍白的脸色,心一软,才恨恨的瞪了华妃一眼,怒道:“朕应了,说,为何对皇后下毒?” 夫妻一场,他自然知道皇后的想法,为免发妻郁结于心,他只能应下。 见皇帝答应,华妃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恶狠狠的瞪向皇后,厉声说:“为何这么做?因为我恨!我恨你!陆煊仪,若非是你,我怎么会进宫?若非是你,我怎么会和情郎分别?你毁了我的婚事,让我从此与爱人别离,在进宫的那一刻,我的心便死了,本想在后宫安安分分的过一生,可你偏偏不如我愿!你的帮衬我一点也不稀罕,我不想要皇帝的宠幸,不想与那些和蛇蝎没两样的女人争宠,却因为你,我不得不面对,不得不虚情假意的去迎合皇帝,去对一个我不爱的人讨取宠爱,只为了能在这后宫里活下来……” 华妃的脸满是泪痕,她恨皇后,但她最恨的还是她的父母。 其实她心里明白,若不是她那贪慕权势的父母,她不会入宫,若不是她的父母买通宫里的太监,她的画像也不会被皇后给选中。 可……哪是她的父母呀!她再恨也无法对自己的亲人动手,所以她将这股仇恨全数算到皇后身上,从知道要入宫那一刻,她便开始计划,计划着这场毒杀,她有很多机会能杀死皇后,可她不肯,她要皇后和她一样,在心痛中死去,她要皇后知道那是多么的痛,如同失去爱人的她,日日夜夜活在那心痛心伤之中。 这一切原本计划得很完美,只要皇后死了,夏以烟肯定会被杀头,不管慕千阳对夏以烟有几分感情,只要他的妻子是因皇后而死,慕千阳与太子之间定会落下嫌隙,这么一来,她的霖儿就看机会去争皇位。 她本打算做完这一切,便去陪那因她入宫,不到三年便抑郁而亡的情人,没想到却因夏以烟而功亏一篑。 听完华妃的自白,皇后脸色更加苍白,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她拆散的不只是慕千阳和夏以烟,早在数十年前,她便已做下这样的事了吗…… 相较于皇后的自责,皇帝的脸色却是阴沉无比。 华妃是他的女人,然而这十多年来,心里装的却一直是另一个男人,这让身为帝王的他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甚至怀疑起两人的儿子郑傲霖是否是他的孩子,若非华妃聪明,早前便开出条件,他肯定会连郑傲霖一同打入天牢。 思及此,皇帝更怒,沉声大喊,“来人!把这贱妇给打入天牢!” 看着华妃那心如死灰的脸庞,夏以烟暗叹了口气,不是所有有情人都能白头偕老,身处封建时代的女人更是如此。 手蓦地被身旁男人紧紧握住,那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心暖,她朝慕千阳露出一抹笑,无声的说,“阿燕,我爱你。” 就在两人浓情蜜意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太监前来通报。 “禀皇上,燕王府出事了!” 皇帝双眉紧拧,问:“出了什么事?” 太监抹了抹汗,忙说:“燕王妃、燕王妃死了!” “什么!”皇帝瞪大眼。 夏以烟和慕千阳对看一眼,心里突然有股不妙的预感,在皇帝派人前去查证时,也跟着告退。 皇帝见皇后无恙,甚至若非夏以烟在场,皇后就算今日无事,日后一定也会遭受毒手,就这点而言,夏以烟不仅无罪甚至还有功,他自然不会为难,点头让他们离去。 两人一出宫门,慕千阳便拥着她施展轻功,疾速往燕王府而去。 两人回到燕王府时,王府已被大理寺封锁,大理寺范大人正在大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一见到慕千阳,顿时双眼一亮,忙说:“慕将军,可等到你了。” 慕千阳脸色十分阴沉,开口便问:“我妹妹人在哪?” 回来的路上,夏以烟便事先用灵念询问过燚衍,两人已知他们进宫的时候,燕王府发生何事。 这话问得范大人一怔,半晌说:“慕小姐在她的院落里,我们、我们进不去……” 闻言,慕千阳带着夏以烟往海棠院掠去。 察觉到慕千阳心里的沉重,夏以烟粉唇微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而是思索着燚衍传来的讯息。 “你问本大爷发生什么事?天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你让我来带孩子,我正被你那儿子当马骑,想我堂堂燚衍大爷居然沦落到被人当马骑的地步,我可是你的老祖宗,万兽一族至高无上的存在,叫我讲重点?本大爷说的不重要吗?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本大爷帮你找到你那没良心的夫君,你不感激就算了,现在连听本大爷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你这是背祖!是忘恩负义!你这行为十分的不道德,你不让本大爷说,本大爷偏要说……” 对燚衍的脾气,夏以烟就算没有十分,也有从九分的了解,虽然无奈,却还是顺着他的脾气安慰了两句,这才换来他不甘不愿的消息。 “我那时正被你儿子缠着,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于是带着三个小的一块去看热闹,谁知我们到了,热闹也没了,就看见一地死尸,唯一的活人就是你夫君那个妹妹,她昏了过去,不过你放心,她身上连个伤口也没有。哦!不对,她身边还有个男人,那男人就是之前和你交易药材的其中一个,不过那姓寒的也不能算是——”人。 燚衍正要说,却蓦地止住了话,似乎是有人不让他说,尔后两人的感应就这么断了。 满地的尸体,慕千语的昏迷,还有寒辰烨在场? 夏以烟又透过兽语询问了她留在燕王府的眼线,可那些虫兽只将他们进宫时,滕丽伶和慕盼芹的对话转达,海棠院内的事他们一样不知道,只说那院子似有屏障一样,他们进不去。 这诡异的情况让慕千阳与夏以烟两人一路沉默,只想尽快赶到海棠院。 两人不一会儿便来到海棠院,现场的情况就和燚衍说的一模一样,地上躺着七、八个身穿南疆服饰的黑衣人,一个个双眸圆瞠、表情惊恐,除此之外身上完全看不出伤口,那模样活脱脱像是被吓死似的,除了那些黑衣人外,滕丽伶与慕盼芹也在其中,脸上的表情与那些黑衣人如出一辙。 这画面有些吓到夏以烟,毕竟她从未看过这么多死人,还未反应过来,慕千阳已将她护在怀中,下一刻耳边便传来低哑的声音,“别怕。” 夏以烟这才缓下心情,拉他捂着她双眼的手,轻声说:“有你在,我不怕。”只要有他在,再可怕的事她都不害怕。 听见这话,慕千阳这才放下心,拉着她的手便要走进海棠院,谁知两人来到院门,正要踏入,却发现怎么也踩不下那一步。 这奇异之事让两人对看一眼,又试了下,依旧进不去。 “别试了,这院子被人下了禁制,你们进不去的。”身后传来燚衍凉凉的声音。 慕千阳转头,当他看见那一脸风骚的燚衍时,双俊眉拧了起来,沉声说:“我恢复记忆后把烟儿忘了,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在他恢复记忆的瞬间,脑海中隐隐浮出个图案,那时他想不起来,可在看见燚衍的刹那,他这才想起,那图案分明就是眼前这男子的原身,那赤红色的蜘蛛。 “呃……”听见这话,燚衍的笑容微僵,“你在说什么,本大爷听不懂。” 什么鬼!眼前这男人真的只是个人吗?怎么会连他封了他记忆的烙印都看得到?不对,这人怎么知道他是谁?他可是化了形的,这没道理…… 燚衍不承认,可慕千阳却没忽略他眼底的心虚,冷哼了声,才说:“解开这禁制,我便原谅你。”若非心系妹妹的安危,他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燚衍。 这威胁让燚衍跳脚,区区一个凡人也敢要挟他?真当他不会发火呀! “凭什么?燚衍大爷我什么都受,就是不受威胁,本太爷告诉你——” “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夏以烟笑盈盈的看向燚衍,脸上的笑容明媚又灿烂,宛若天上的太阳那般耀眼照人。 那笑容让原本还十分高傲的某人打了个寒颤,气势全消,立马说:“我解。” 夏以烟平时很好说话,没什么大事的话她压根懒得理他,都顺着他,可要真惹恼了她,那可不是好玩的事,让她知道当时他是因为被她逼着救慕千阳而不悦,于是小小的恶作剧,想看看他恢复记忆后,是否值得夏以烟这般死心塌地,才对慕千阳动了手脚,毕竟在他眼中,凡人的情爱根本是个笑话。 谁知他当初的恶作剧造成慕千阳失踪,两人甚至分别了两年之久,要是让夏以烟知道这事,他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于是他二话不说,衣袖一挥,倏地打出数十道手印,那无形的禁制瞬间消失。 禁制一解,夫妻俩谁也没理他,快步走进海棠院。 燚衍见状,抹了抹额间冷汗,“这热闹看不得,我还是去调戏那些可爱的姑娘来得快活些。”话落,便一溜烟的跑了。 慕千阳带着夏以烟来到慕千语平时玩耍的花园,就见寒辰烨抱着慕千语,正坐在秋千上轻轻的荡着。 那画面让慕千阳俊眉微拧,看向妹妹,轻唤,“语儿?” 寒辰烨抬起头,那冷漠的眸子极快的闪过一抹紫光,柔声说:“她睡着了。” 慕千阳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是相处了近十年的师兄弟,可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有些陌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寒辰烨敛下眸子,看着怀中睫毛轻颤,显然快要苏醒的慕千语,眸中满是温柔,摇头,“我也不晓得,我为了赐婚一事来找你,却听见这里有惨叫声,赶来看时,便看见一堆人拼了命的想往外冲,个个面色惊恐,不过几个呼吸便纷纷倒地,全死了。我在这里看见她,那时的她只静静的看了我一眼,便昏了过去。” 寒辰烨话才说完,慕千语那紧闭的眸子正好睁开,迷茫的看着他。 “语儿!”慕千阳见妹妹醒来,便要上前,谁知—— “你是谁?”慕千语一脸惊惶的看着他,纤细的身子不停的往寒辰烨身上缩。 这话让慕千阳与夏以烟愣住了,尤其是慕千阳,慕千语脸上的惊惶让他心痛,哑声说:“语儿,我是哥哥,你不认得了吗?” 慕千语看着他,眼里全是陌生,摇着螓首:“我、我不认得……”说话的同时,她的手紧紧的抓着寒辰烨,怎么也不放开。 这情景让慕千阳沉默。 这时,范大人总算进了海棠院,看着满地的尸体以及缩在寒辰烨怀中的慕千语,还有脸色阴沉得吓人的慕千阳,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让人抬走这一具具的尸体,悄然离去。 “阿燕……你还好吗?”看着始终沉默不语的慕千阳,夏以烟很心疼。 距离海棠院命案一事已过了七日,随着慕千语远去西楚国的时间接近,慕千阳也愈来愈沉默,只要有空便会来到海棠院,看着那座无人的秋千。 慕千阳抬眸,看着担忧的夏以烟,好半晌,才哑着嗓子低声说:“语儿……三岁那年被滕丽伶喂下毒汤后,醒来时也是这样的反应,谁都不认得,连我也认不得,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让她明白,我是她的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个不会伤害她的……这些年我们兄妹相依为命,我恨自己保护不了她,恨我自己的弱小,更恨一个个嘲笑她是傻子的人为了保护她,我十岁便拜师学艺,我发誓不会再让住何人伤害她、不会让任何人再喊她一句傻子……” 可他却违背了誓言,即便他成了镇国将军,保护了家园,受万人拥戴,却还是保护不了他唯一的妹妹,甚至让她再一次失去记忆,将他给忘了…… 这次的命案所有矛头都指向慕千语,即使众人不信慕千语一个弱女子可以在瞬间杀死七、八个大汉,可那些人死在海棠院是事实,而且滕丽伶和慕盼芹也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无明显外伤、体内无毒素残留,死前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心脉尽断而亡,这是仵作验尸后的结论。 虽然已对外宣称是南疆人寻仇,可那些死去的黑衣人明显有着东耀国人的特征,只不过身上摆着南疆国的物品,是不是南疆人还是两说。 若非在场之人,除了慕千语之外全都死去,几乎已能断定是滕丽伶为害慕千语特意为之。 整件事扑朔迷离,偏偏慕千语一问三不知,除了摇头就是回答她不知道。 让人诧异的是,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寒辰烨身旁,只要寒辰烨一离开,她便哭闹,直到他回来才破涕为笑。 慕千阳让大理寺封锁了所有消息,然后进宫与皇帝进行了一场密谈,密谈过后,他便来到海棠院,望着那座他亲手做给慕千语的秋千,一直维持着这姿势,直到夏以烟找来。 “皇上,不同意解除语儿的赐婚。”这是他与皇帝密谈之后的结论。 母亲与西楚皇后的口头约定占最大的因素,其次便是燕王府一夕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燕王妃和慕盼芹,这消息不可能瞒得住,海棠院发生的事必然会传出去,到时候即便妹妹不是凶手,这诡谲的命案也会引起众人的质疑及批判,他不能让妹妹陷入这样的困境。 远嫁西楚国是最好的办法,只有成为西楚的太子妃,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更何况,目前的慕千语什么人都认不得,只认寒辰烨。 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可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夏以烟知道他心里的难舍,紧紧的拥着他,轻声说,“阿燕,西楚离东耀其实不远,若你想语儿,我们随时都能去找她,再说了,你该相信寒辰烨,他会照顾好语儿的。” 她对寒辰烨虽不算十分了解,可在事情发生那日,她看见了寒辰烨凝视着慕千语的目光,那眼神和阿燕看着她的眼神一模一样,就像他怀中之人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单凭这个眼神,她便相信寒辰烨定不会让慕千语受到一点委屈。 慕千阳不语,只深深的抱着她。 夏以烟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相拥着。 很快便来到慕千语远嫁西楚的日子。 看着即将离开,却依不愿与他亲近的妹妹,慕千阳的心十分沉重。 夏以烟紧握着他的手,看向来到面前的寒辰烨,轻声道:“一定要好好对待语儿。” 看着寒辰烨,夏以烟其实有些迷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寒辰烨看向慕千语的目光有着疼惜没错,可与那日抱着慕千语时的目光相比,似乎少了些什么…… “我会。”寒辰烨郑重的点头。 慕千阳将目光从妹妹身上移向他,嘶声说:“我只要她平安快乐,其他的我不奢求。” 他不奢求慕千语能当个称职的太子妃,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她快乐便已足够。 “放心,我会照顾好她。”寒辰烨个性清冷,可一旦承诺,便一定会做到。 慕千阳不知,他娶慕千语除了母后的要求外,还有一个他也说不出来的原因。 他脑里似乎有道声音告诉他,除了慕千语之外,他谁都不要,他的妻子就只能是她,至于原因,他不晓得。 所以他在慕千阳前去找东耀皇帝之前,便已是一步进了宫,告诉东耀皇帝,他不会解除婚约,东耀皇帝无奈之下,也只能应下。 至于那道莫名的声音从何而来,他不知,那日前往燕王府想和慕千阳商量此事时,脑海又出现了一道声音,让他尽快前去海棠院。 意外是怎么发生的,他不晓得,当时他闻声来到海棠院,才刚踏进,下一刻便好似昏过去般毫无记忆,再醒来时,他怀中只抱着慕千语。 她正用着那双犹如小鹿一般惊惶迷茫的眼神看着他,且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角,说什么也不放。 他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只知经过海棠院一事后,慕千语怎么也不离开他,再加上慕千阳将慕千语留在东耀的处境同他说了之后,他对慕千语只有深深的疼惜,他或许没办法爱她,却能像对待妹妹一样好好对待她,让她平安快乐,这是他给予好友的承诺。 说完这些话,寒辰烨便带着慕千语转身离去。 在离去前,慕千语从马车探出螓首,扬着灿烂的笑,朝着他们挥手。 那笑容让慕千阳连日来的阴沉情绪得到了开口,直到那浩浩荡荡的车队成了一个黑点,慕千阳才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妻子及怀中的儿子柔声道:“我们也回家吧。” 滕丽伶母女死后,慕平蓝就像垮了一样,再也没心思和慕千阳争,在滕丽伶与慕盼芹葬礼过后便消失无踪,至于燕王仅在妻女下葬时露了一面,便又过着他风花雪月的日子,仿佛死去的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没了慕千语的燕王府,慕千阳是不会再回去了,他们的家从今之后便是将军府。 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没这么低落后,夏以烟也扬起了笑,轻声说:“阿燕,我记得你皇帝说要辞官了是不?” 闻言,慕千阳挑起了眉,“是说过。” “那么,明日上朝时再上奏一次吧。”她看着窝在慕千阳怀中睡得跟只小猪一般的儿子说:“比起皇都,我更喜欢待在后坑村,再说语儿远嫁,总不能连个主婚人都不在身边,辞了官,咱们想去哪就去哪,不是挺自在的?” 这话简直说到了慕千阳的心坎里去,他会当将军,是为了让人不轻看慕千语,而今要保护的妹妹远去西楚,他还留着这将军的头衔做什么?就像妻子所说,比起这没有给过他坐点温暖的皇都,他与她相识相恋的后坑村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这念头闪过,他点头,“好,明日上朝我再提。” 他很清楚,辞官一事没这么简单,但一次不成,便再试一次,总会有成功的时候不是?到时两人逍遥自在,就是要到西楚定居都没问题。 这么一想,他那沉重的心情又好上了几分,勾起了笑,对身旁的妻子说:“在这之前,我得先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夏以烟一愣,旋即笑着摇头,“不了,与其让一堆不认识的人来祝贺我们的婚礼,我更喜欢后坑村那些纯朴的村民,那才是属于我们的婚礼,我不需要让皇都的人认同我,只要你知道我是你的妻子那就够了。” 她知道阿燕一直觉得该给她一场属于将军夫人的盛大婚礼,哪怕是一天,他都不想让人看轻她,可她却不在乎那些虚礼,她在乎的,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那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话让慕千阳脸上笑容更盛,黑眸里满是柔情,紧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慕千阳这辈子就只有夏以烟一个妻子,不仅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与你将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凝视着他眼中的深情,夏以烟只觉得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忍不住踮起脚,在他脸颊旁印上一吻,“阿燕,能遇见你真好。” “这话应该我说才是。”黑眸因这一吻微沉,他想也未想便勾起她的下颚,印上深情的一吻,压根不在乎两人的举动引来多少路人的惊呼。 被挤在两人之间的凌儿鼓起一张肉包脸,眼见最爱的娘亲又被爹爹给抢了,不甘示弱的爬呀爬、蹭呀蹭,好不容易构到夏以烟那纤细的颈顶,嘟起儿嘴就是一阵狂亲。 娘亲是他的,谁也不许抢。 凌儿那湿漉漉的亲吻让夏以烟脖子一阵痒,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你这小子!她是你娘!”慕千阳黑了脸,这还让不让他好好同妻子温存? 凌儿压根不理他,干脆爬到娘亲怀中,紧紧巴着,亲得更加卖力。 这举动让慕千阳俊颜更黑,夏以烟却是再也忍不住,娇笑出声,那银铃般的笑声传遍大街,自然也传到了一直跟在两人后头的三人耳中。 “哥哥,阿姊又被咬……”夏以卉眨着眼看着自家阿姊笑得开怀的俏颜,问:“为什么阿姊被咬还这么开心?” 这问题困扰她好久了,一直没人能替她解答。 “我也不知道……”夏以松搔了搔头,这个问题他也挺想知道的。 “小姑娘,今年几岁?要不要同我一块去赏花?” 这声音让夏以松双眸一亮,转过头,一脸认真的问道:“衍哥哥,你也很爱咬一些小姊姊的嘴,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她们明明就是被咬,还红着脸,一脸开心?” 正在调戏小姑娘的燚衍一僵,那正被调戏的小姑娘也是一僵,接着反应过来,手一扬,赏了他一巴掌,愤然离去。 “你、你打我?”燚衍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我可是万兽一族的老祖宗,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一个凡间女子居然敢打我!” 怒了,被打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这一次连手都没牵到就挨了这一巴掌,亏!太亏了!不成,他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他得讨回来。 “你给我站住,别走!”说着,他长脚一迈,飞也似的跑了。 看着那像风一般的身影,夏以松的脸垮了下来,“哥哥又溜了……” 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回问这问题了,每一回他都能用不同的理由开溜。 两兄妹对视一眼,只能叹着气跟上前。 看样子他们俩要知道答案,恐怕有得等了。 【后记 新旅游,新题材 米恩】 天气变冷了,大家有没有多穿些衣服呢? 这阵子听到蛮多事故的,台湾的普悠玛号出轨、印度尼西亚的狮航坠机,听得我心惊胆跳,因为已有将近三年没出国的我才决定要和家人去日本玩以及明年三月去韩国自由行,所以在听见坠机的消息的,实在有些不安。 不过不安归不安,行程都订了,不去也不行,更何况这次的日本之行,可是全家出动的家族旅游呢。 这次的日本行我们不是跟团,而是自由行。 因为米恩有个妹妹在日本工作,这次就是要去找她玩的,成员除了家里两老和小妹外,还有米小宝和米二宝这两个小萝卜头。 这一听就是一趟艰辛的旅程呀,想想我们两个弱女子要照顾两个老的和两个小的,还是自由行,怎么想都觉得前景堪忧。 可这是我继国中毕业后,第一次和爸妈一起出国玩,而且还多了两个小不点,说实在话,还是很期待的呢,就是再累,也会是趟充满回忆的旅程,是吧! 废话说完了,现在就来说说这书宝宝吧。 说到这本书宝宝,可真是米恩写书这么久以来,写过最最长的一次,也是写得最久的书,写到几乎要痛哭流涕,偏偏还一直写不到结尾。 虽然写书的过程不那么顺利。可以说是想破了头,可最后还是写完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本书宝宝在上本书时已经有预告,会是本系列书。正因为是系列书。需要安插一些剧情,才会让我想到白头发都冒了好几根,好在最后终于写完了,真是感动。 这次的题材比较特殊,女主角在穿越后,拥有了能和虫兽沟通的能力,这能力看似不怎么厉害,事实上却是威力惊人,也就我们女王角天性懒散,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否则凭借这样的力量,都足以一统大陆了呢。 我也常常幻想,要是我能和动物们沟通并命令地们,我会想做些什么事? 思前想后居然只想到《怪物与它们的产地》里偷偷跑进银行的玻璃兽,偷偷把亮晶晶的宝石藏到肚子里的画面…… 想到这,突然很唾弃自己的肤浅,拥有这样的能力,居然只想着要钱……看样子米恩是想钱想疯了! 各位读者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最想做的会是什么事呢? 希望大家会喜欢这本书,咱们下本书再见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