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校园]《荼蘼记》作者:梵小雨【完结】 2009-10-18完结 文案: 你会不会这样,有些地方,你一辈子再也不想回去,有些人,再也不想遇到, 就好像有些事,你以为你早以忘记,没想到,却影响你一辈子。 如果人生是梦,那我到底爱上的是谁。 ——我们在一起吧。 ——爱哪有那么简单。 ——只要相信,就会存在。 但,如果爱情是给妓女的最高礼遇? 难道,女人最大的幸福真的是嫁给有钱的男人? 我不会再隐忍,如果这个家里,谁再敢在我男人面前兴风作浪,我可以比她做的更狠更毒。 我的姐姐们,我一直问你们,什么是爱。 可能,爱真的像你所说,没有答案。 而是一次次受伤之后,依然支撑着彼此,发出声音的,力量。 带你到最残酷的窗口,看路过的青春。 我向上帝发誓,我是个好孩子!(一) 更新时间2009-9-2 7:59:38 字数:2135 我向上帝发誓,鸦片绝对是个好孩子。 我每天回家按时吃饭,虽然总会把我妈气的活蹦乱跳;我每天上学迟到,那是因为我家和学校有时差;我在老师眼里不是个乖孩子,但我从不会聚众斗殴,主要是打不过人家。 虽然我整天欺负我的小姊妹唐小璐,但我凭我的良心发誓,我还是把她当好朋友的。 瓣着手指数数,我从小到大从做过杀人放火等不法的勾当。这至少证明,我还是一个好孩子。 当我提着重重的行李包,屁颠屁颠的回到我家豪华小区的时候,看门的大婶说,“哟,鸦片回来啦!”我“呵呵”的笑着,“我去亲戚家住了两天”然后低着头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出。 看门的大婶和警卫还在乐呵呵的议论着,“我说吧,不出三天,一定得回来的!” 走到我家门前时,我才发现钥匙不在自己身上。我望着大门欲哭无泪,想当初为了肯定自己离家出走的信心,我亲手将唯一的钥匙扔进了哗啦啦的黄浦江里,现在回想起来,不禁还恨的牙痒痒的。这是我两个月内,第二十八次离家出走。平均每三天,我就得整一次。 唐小璐屁颠屁颠的从隔壁的屋子探出头来,看到我之后,立刻感动的热泪盈眶,“鸦片,你不是说你这次出去,得一年后才能回来吗?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想死你呢!” 脑海里猛地想起,自己每次离家出走前,总会收起平时嘻哈哈的面容,拉着唐小璐表决心。在我决定离家出走的前一天夜晚,就会故作深沉的望着皎洁的月光,朝唐小璐叹息道,“这次我走后,可能要一年多才能回来!傻丫头,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总是哭鼻子呢……” 由于我是很少会说出这么有人性的话的。所以唐小璐每次都会被我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我,“鸦片,一年很快的,你也要好好的!” 听到这里,我就不爽,什么叫一年很快的阿,分明不在乎我嘛。思虑片刻,我就会假惺惺的拉着唐小璐的手,装作满面感慨的说,“傻孩子,刚才我是安慰你的!我想我这次出去大概十年都不会回来了”末了,还加一句,“以后我就会像电视里那些闯荡江湖的女侠一样,独自漂流,四海为家!” 唐小璐望着我大无畏的面容,立马就急了,然后立刻又情绪失控哭的惊天动地,“鸦片你别走,好不好,我会舍不得你的……” 嘿,这招果然屡试不爽,我要的就是这种旁人对我依依不舍,来满足自己卑劣的虚荣心。接着,我依旧装作满面悲戚,心底却偷偷在窃笑。事情往往的结果是,唐小璐总会屁颠屁颠的跑回家里,从冰箱里偷出几盒哈根达斯塞进我的手里,“好姊妹,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呢,这几盒哈根达斯就当做我的小小心意!” “别这样,你留着自己吃吧……” “你拿着……” 这盒可怜的哈根达斯就在我们手中推来推去,等我眼看时机成熟,就面露为难的收下了。我鸦片凭良心发誓,我绝对不是为了这种国外恶心的冰激凌才离家出走的,虽然这是我离家出走的原因之一。 “嘻,我就猜你会回来的!”望着唐小璐单纯美好的表情,一股无名火猛地从心底窜起。我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没钱用了才灰溜溜的回家的吧,于是我只能煽情的给自己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姊妹,我是想你呢,所以才回来的!” 毫无悬念的,唐小璐立刻又抱着我哭的像个泪人一样。我拍着唐小璐的后背,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出来,“哎呀,好姊妹,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这套戏码总是隔三差五的上演着。我知道唐小璐是在乎我的,因为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准确的来说,我们是这样为了双重需要而存在的。唐小璐她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一个称职的演员,来满足自己每次恶心低俗的幻想。就是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了十多年。 幼时其实我的家里是很富有的,直到我那个无良老爸抛弃我们母子,在外独自去逍遥后。我能感觉家中钞票的厚度,不断变窄。林凤莲是我妈,她是一个和我一样格外虚荣的女人,明明已经穷困潦倒,依旧死要面子不肯搬出这个豪华小区,每次在交了昂贵的物业费后,却对我大发脾气。哎哟,我的亲妈阿! 唐小璐是个感情丰富的女孩。每次我为我爸的事伤心的时候,她哭的比我还要伤心百倍。原来她家庭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爸每天都会无端端的给她整出好几个妈出来。 这个豪华小区就像一个金玉其外,内里却败絮到乌烟瘴气的鬼地方。所以,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当然,这也不是我离家出走的主要原因, 我为啥要离家出走呢?是因为那段时间,我遇见了一个让我爱到死去活来的男孩。 他叫张漾,长得忒像我那个无良老爸。所以在某种情况下证明,我和我老妈的审美眼光还是很像的。 唐小璐从没谈过恋爱。在上学的路上,她总会满面向往的听我诉说我和张漾之间如何甜蜜如何甜蜜,那个时候她长的并不好看,而且带着婴儿肥。所以我经常侮辱她就是个长着四只腿会奔跑的肉包子。 每次我打击唐小璐的时候,她总会含着泪,备感屈辱的朝前奔跑。我不会采取任何措施,我知道这个小妞总会在跑第三步,依旧没有听见我叫住她时,灰溜溜的掉头。在某种关键时刻,还会多跨出一步,那是因为在我有时心情不好的时候给她添上一句,“唐小璐,我觉得你要是在地上翻滚,绝对比你跑要来的快,兴许这样你的体育考试就能及格了呢!” 那段时间让我伤心的缘由就是因为张漾,我总会牙恨恨的想,为啥让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呢了? 其实有的时候,爱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甜蜜。 我向上帝发誓,我是个好孩子!(二) 更新时间2009-9-2 16:48:56 字数:2158 林凤莲回到家后,瞅了我眼,酸溜溜的说了句,“回来啦!提这么重的行李箱出去,你可真能吃苦!这么没死在外面?” “你还没死,我这么舍得先去你一步”虽然我竭力把自己包装成乖巧的女生,但这属于下意识的条件反射,我自己也控制不了。看着林凤莲猛地瞪圆的双眼,我立刻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说好的,要打我可以,但是不准打我的脸……” 良久,房间里依旧没有丝毫动静。我小心翼翼眯着眼睛的从指缝中窥视着,谁知道这个阴险的女人,会不会在我放松防备之后猛地给我扇来一巴掌。但林凤莲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生气,只是冷冷的说了声,“吃饭吧!”便默默走进了厨房。 恍惚里,我觉得这个女人苍老了不少,甚至已经没了往常和我互扯头发的精力。 我松了口气,然后拿起手机在上面敲打着,“张漾,你到底是选我还是选那个婊子!” “你才是婊子!”收到回复简讯的时候,我猛地被激怒,但随后脑袋灵光一闪,直接拨通张漾的号码过去,果然如同设想中是那个女人接的电话。 哎呀呀,想不到我前脚从张漾租的房子搬出来,那个女人后脚就搬进去了,这效率……! 那天我躺在床上苦思冥想,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控制了我的情郎。加上我自己对张漾也没有多大的信心,所以我一定要用条妙计将他抢回来。 半夜凌晨,我兴奋的给唐小璐打了个电话,“唐小璐,我要自杀呢!” 电话那头是唐小璐轻轻的鼻息声,直到她那死猪脑袋,终于明白我这次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要自杀后,午夜的小区里突地传来声尖叫。 不出意料,整个小区里立刻弥漫起邻居们的谩骂声。 放学的路上,唐小璐扯着我的衣角,满面担忧的小声嘀咕道,“鸦片,干嘛好生生的要自杀阿,死掉多可怕阿……” 我满面鄙夷的望了眼唐小璐,然后由衷的发表了段对她肤浅想法嗤之以鼻的感想后,满面坚定的说,“我已心意已决,你也无须多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反复挣扎着自己到底要用哪种死法好。跳楼?死得太难看呢,不行!割脉,呜哇,我怕疼!放煤气?我心疼煤气的钱。 终于在反复甄选中,我选择了吃安眠药。当然我在第一时间将想法告诉了唐小璐,并开始向她灌输,自杀是多么酷的一件事阿! 就像琼瑶剧里,女主角楚楚可怜的处于半昏迷状态,男主角抱着她赶去医院,然后朝医生哭吼着,“请一定要救活她阿,我不能没有她!” 然后女主角含着泪安慰着悲痛欲绝的情郎,“亲爱的,请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我……来世共你更传奇!” 哎哟哟,多浪漫阿!想到这样的场景,真是乐的我做梦都笑出了声来,简直不由得对自己聪明绝顶的惊世壮举感到无比的佩服!鸦片,你咋就这聪明呢? 我开始为自己的自杀大计筹备着。在家里,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林凤莲了,我突地发神经的跑到她的身边,娇滴滴的说,“妈,没有我了,你也得坚强的活下去呢!” 林凤莲浑身立刻涌起一阵鸡皮疙瘩,脸上的表情更是恶心的冒泡,瞅了我眼,以为我又在计划什么离家出走的鬼把戏,“这次你要滚就滚远点,每次不到三天就回来,你丢人不?放心,没了你,我去放鞭炮酬神还来不及,所以你就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 我真的觉得如果中国要是哪天加上一条杀人不犯法的法令,林凤莲一定会最先拿我开刀。我气的乌烟瘴气,然后“哼”了声,差点将自己自杀大计当着林凤莲的面讲出来。但脑海中又立刻浮现出这样的场景,林凤莲在葬礼上抱着我失声痛哭,不断捶胸顿足“哎哟,我的女儿阿,没了你叫妈怎么活阿?妈以后再也不骂你打你呢,你要买什么新衣服妈都给你买阿,哎哟,妈可真后悔阿……” “你傻逼阿,不去做功课,站在着痴笑什么?”林凤莲的声音从厨房恶狠狠的飘出,我立刻像只幽怨的女鬼轻飘飘的荡进厨房,满面严肃地说,“林凤莲,你会后悔的!” “死丫头,还不去做功课……”拖鞋猛地从厨房飞出去,正好砸中我的小脸蛋。 唐小璐在我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把自杀这个词几乎理解为了言情剧里浪漫的桥段。所以在学校里,总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唐小璐满面单纯向往地问我,“鸦片,你什么时候去自杀阿!” “快了……快了……” “到时候记得带上我哦!” 这样的对白,往往会遭到走廊上男男女女疯狂的白眼。但是我不在乎,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经过我反复甄选,我终于决定在一个良辰吉日自杀。在确定林凤莲已经出门上班后,我躺在床上痴痴的笑着,然后拿出准备好的安眠药。在吃下安眠药前,我给唐小璐打了个电话,“如果一个小时后,我没有和你联系,就证明我自杀成功了!到时候你带给我妈还有张漾几句话吧……” 唐小璐在电话里“嗯嗯”的点着头。然后我便给张漾发了条简讯,“亲爱的,永别了!” 脑海中幻想着恶俗的言情剧的套路,我不禁“咯咯”的笑着,然后便吃下安眠药安静的等死。 由于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过兴奋,我竟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咬了咬牙,狠心的就一整条安眠药和着水吞了下去。 神智开始慢慢模糊,脑海里浮现出了张漾悲痛欲绝与林凤莲后悔万分的神情。啊嘛哄,谁叫你们平时不珍惜我,现在后悔了吧! 下午,林凤莲浑身倦怠的回到家里后就开始骂骂咧咧,没有我熟悉的恶毒反驳,可能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于是就敲了敲我的房门,依旧毫无动静。 林凤莲叫唤着周围的邻居将房门撞开,见到的是,安详躺在床上的我。 林凤莲胆战心惊的摸了摸我的臂膀,早已冰冷。听到动静的唐小璐兴致匆匆的赶到我家,当看见满屋子大人凝重的面容时,才怯生生的说了句,“鸦片,她吃了安眠药!” 林凤莲发疯的抱住我,朝楼下奔去,眼泪在风中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疾驰而过…… 我向上帝发誓,我是个好孩子!(三) 更新时间2009-9-2 21:14:30 字数:2141 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死神并不是长的高大威猛,帅气逼人的年轻的帅哥,而是一位满面胡渣,面相猥琐的大叔。他死死的抓住我的手腕走向一个冒着火的大坑,我哭着挣扎说,我鸦片还没完成调戏世间美男的任务,你就放过我吧! 于是他果然的松开了我的手。 睁开眼的时候,林凤莲坐在我的床边,面色一如既往的凶恶。我偷偷张望着周围满面的白色,鼻尖回荡着冲鼻的医药味,我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哎哟哟,这次住院得花多少钱啦,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只能每天啃白菜了! 当林凤莲满面狐疑的在我身上大量,终究用种肯定的口吻确认,“死丫头,你醒了?” 哎哟妈阿,当时我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 出院回家后,并没有出现脑海中林凤莲撕扯着我的头发,痛打我的场景,而是彼此相安无事的回到各自房间。那天晚上,她破天荒的煲了一壶汤递到我房间里。 我小心翼翼的喝着汤,然后怯生生的问林凤莲,“妈,你不会是想把我养肥了再折磨我吧!” 林凤莲冷冷的望了我眼,然后将重重的医疗单扔在我脸上,“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的死,你要死,把这些钱先还给我在说!” 我猛地吸了口冷气,真是个无比阴险的势利眼女人。 我自杀的事情在学校闹的沸沸扬扬。每天我低着头穿梭在人群里,似乎都能听见他们的指指点点。 那几天,张漾一直没有联系我。 我怒气匆匆的冲到唐小璐教室将她揪了出来,厉声质问她是不是根本没跟张漾说我要为他自杀的这回事!唐小璐委屈的直摇头,看着她吓得就要哭出来的神情,我相信了她。 但是我不甘心,终于还是决定找那个负心汉出来弄清楚。那天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站在张漾学校门口,张漾看见我微微愣住,“你出院拉?” “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我?” “我很厌恶……”张漾脸上浮出冰冷的表情,“我厌恶一个女孩用她的生命来逼迫我!” 说完,张漾径直从我身边跨过。我独自愣愣的站在冷风中,然后蹲下身,终是放声哭了出来。 在颓废的过了一周后,我重新振作,自己绝对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张漾那臭小子,认为老娘厌恶,我就得偏偏证明有男人喜欢我。 那天晚上我打扮的分外妖艳的来到了常去的一间酒吧,刚走进酒吧,就立刻被两个大帅哥锁定了目光。嗯嗯,他们当然就是许皓和寂寒。 许皓戴着的劳力士金表仿佛格外的招蜂引蝶,我对那些主动献身的女生不禁嗤之以鼻,我妈说过,钓凯子最重要的就是矜持。 但我却觉得这招不管用了。满面冷漠的寂寒品着美酒,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而许皓早已应接不暇,哪还有心思去招惹别的女生。 在酒吧要打烊的时候,许皓已经喝到有些微微醉,我逮住机会,装作不经意的走到许皓面前,说“帅哥,借只烟给我!” 许皓愣愣的望着我,然后从烟盒抽出根香烟递了过来,“别叫我帅哥!” “他喜欢别人叫他美女!”寂寒立刻冷冷的接话,然后丢给了只火机到我的手上。我怔了怔,我鸦片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对香烟这种危害健康的东西平日里是嗤之以鼻的,这次问许皓要烟,纯粹是为了混个眼熟,想不到他们还当真了。 我怯生生的将烟叼在嘴上,然后装出经常抽的样子点燃了烟头。想不到一股熏鼻的味道立刻排山倒海的袭来,我捂住胸口不断咳嗽。许皓转过脸,“咳咳”的压低自己的笑声,而寂寒则饶有趣味的望着我。 我干涩“呵呵”的笑着,不断用手扇风缓解尴尬,“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搞的,平时抽烟都抽的蛮好的嘛,哦呵喝!” “要不带上这个妞,我们晚上去开间房打牌?”许皓望着寂寒问道,寂寒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冰冷,“那还得看这位小姐愿不愿意!” 我立刻装出很见过世面的样子,打牌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我就迷迷糊糊的上了这两个陌生男孩的车,然后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们去了酒店。 来到酒店的VIP房间后,我立马来到厕所,悄悄的将那些可以拿走的死劲望包里塞,这个时候房间里响起了许皓的叫声。 许皓在桌面摆出了个牌型,饶有趣味的望着我,“这个牌型给你选选看!看你选A家还是B家” 我鸦片天资聪慧的一眼就看出了B家是必赢的,然后我指了指B家,寂寒在旁没有任何表情,唇却微微翘起。 “你确定你一定赢?” “我确定!”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你选B家赢了,你想怎么处置我们两个都行,如果我赢了,你今晚就陪我在一张床上睡觉!” 这不是带着我进他的套子吗?我捂住狂跳的心脏,心底嘀咕着,老娘十二岁就出来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出B家一定赢阿! 我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说,“好,我答应你!但如果你们输了,我要看你们两个极品帅哥的现场激情演出!” 寂寒的脸微微泛红,许皓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我,“你确定B家一定赢!” “确定!” 有些事情你本以为自己赢定了的时候,却发现命运竟给你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当我瞠目结舌看着许皓优雅的出完手中最后张牌时,他邪邪的笑了笑,“我赢了!” 我尴尬的笑着,然后故意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猛地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的说,“呀,原来都这么晚了,如果现在还不回去,我妈可要担心了……两位大帅哥你们玩的愉快点,我先走拉!” 我蹑手蹑脚的朝房间门口移动去,许皓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满面恶狠狠的说,“你想赖账?” “谁赖账……我是真有事嘛!” 这时,寂寒满面漠然的说了句,“你们慢慢玩,我先回家了!”便离开了房间。 空气顿时像被冻结起来,许皓一把抱住了我,将我扔在软绵绵的床上。我欲哭无泪的望着许皓,说“你要干嘛!?” 许皓解开了衬衣上的扣子,然后将脸贴了过来,唇角依旧是邪邪地笑: “我要强奸你!” 我向上帝发誓,我是个好孩子!(四) 更新时间2009-9-3 15:27:23 字数:2027 苍穹微微露出鱼肚白。回想起前半夜我还拼命反抗,不过后来也就想通了,反正生活不就像是强奸吗?如果不能反抗,学会去享受也不错嘛。 许皓披上了件衣服,蹲在床边点燃了只香烟。我浑身腰酸背疼的爬起来,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床单上那抹暧昧的鲜红,眼泪不禁就哗啦啦的流下来,想不到我鸦片苦守了十八年的清白,竟然糊里糊涂的毁在了这个毛头小子的身上。 许皓望着泪流满面的我,欲言又止,“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多可笑的对白阿,我倔起小嘴,恶狠狠的回敬他,“不用了!” 我鸦片对天发誓,那个时候我是多么厌恶这个轻狂的臭小子。至少可以肯定,那个时候我还是喜欢张漾的。本想找个大帅哥气气那个混小子,想不到偷鸡不成倒蚀把米,我心底那个恨阿! “给只烟给我!” 许皓望了我眼,便猛地吸了口手指上的烟,然后递给我。我极其厌恶的说,“我要烟盒里的!” “难道我的不能抽吗?”许皓表情突然变得恶狠狠起来,然后霸道的将烟塞进我的小嘴里,我吸了口后,还是很不争气的不停咳嗽,天阿,这烟有什么好抽的,为什么那么多人就喜欢呢? 许皓将脸贴了过来,依旧邪邪的笑着,说“我……爱你!” 我捂住胸口小鹿乱跳的心脏,不由得暗暗叫苦,呀,怎么这么快阿,人家还没准备好呢!至少给个时间让我适应下嘛! 这个时候隔壁房间传来了日本成人动作片的经典对白,“呀灭蝶,亲爱的,你简直太棒了!” “放松,放松!亲爱的,你放松……” “啊,亲爱的,我已经放松到要掉下床去了!” 在这尴尬的配乐下,许皓的脸慢慢朝我逼近,我竟鬼使神差的紧闭上了眼睛。良久,我悄悄睁开眼睛,看见许皓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旁坏坏的笑着,“干嘛闭上眼睛吗?以为我要亲你阿!” 末了,他还添油加醋的加上一句,“我……不爱你呢!” “亲爱的,放松,放松……” 我满面黑线的冲到隔壁的房门口,狠狠的踹上一脚,“玩什么玩阿!要玩回家去玩!” 许皓满面无所谓的推开房间,给我做了个拜拜的动作,我不屑的望着他,嘲讽着说“我告诉你,我最讨厌那种上过几次床,就真把自己当那么一回事的人!” 当我为自己的语言天赋自鸣得意满面骄傲的从许皓身边跨过时,身后突然冷冷的飘来一句,“呃……你好像也没上过几次床吧!”我立刻加快脚步飞奔出去,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阿!臭小子,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回到家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自己的房间,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许皓那个臭小子,可满脑子都是他坏坏的笑容,“我爱你,我不爱你呢!” 难道一夜之间就会喜欢上一个人,哎哟,可真讽刺呀!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唐小璐依旧屁颠屁颠的跟着我。我毫无心思理她,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机,每当有陌生号码传来简讯时,我的心就咯咯抓紧,可是一打开,却是“某某医院无痛人流特价服务!” 我停下脚步,然后满面微笑的转向唐小璐,挥舞着手中的手机,“唐小璐,这个星期某医院的无痛人流特价,你要不要去做阿?” “无痛人流是什么阿?” “就是打掉你肚子你的孩子!”望着满面写着“我没怀孕阿!”唐小璐迷糊的表情,我饶有兴趣的望了眼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然后轻飘飘的说了句,“哦,看来我搞错了!” 当唐小璐冷静三秒终于弄明白我侮辱她的意思后,于是再次含泪狂奔,“鸦片,我恨你!” 这时寂寒传来条简讯,“嗯……有没时间,出来喝杯茶?!”我两眼立刻冒出光,可能是许皓那死小子拉不下面子,才叫他的兄弟来约我嘛,哎哟哟,这孩子怎么和我一样倔强阿!我立刻朝前面的唐小璐大吼了声,“亲爱的,我开玩笑的,你的身材简直要比玛丽莲梦路还要好呢!” 为了应付那天的约会,我特地跑到夜市买了两个挂在手机上的卡哇伊天使与恶魔形状的小娃娃。可是当我带着唐小璐来到约会地点时,却只看见了寂寒一个人。 我故作镇定的笑着,然后扮作不经意的张望着,然后犯了我人生中第一个重大的错误,“哟,那个常和你在一起的臭小子呢?!” 寂寒优雅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满面正经的说,“你说的是许皓吧?我今天来是替他带句话给你的!” “嗯?什么话” “他要我跟你说,那天晚上的事,是一场误会!”寂寒说到着顿了顿,“不过如果和他做朋友,他说他还是乐意的!” 我表情僵硬,逼迫自己理智的接受这件事情,忍住不将眼前咖啡泼到这位帅哥脸上的冲动。然后,心底立刻氤氲出一种强烈的报复情绪,满面堆出浓浓的笑意,“他关我屁事阿!我今天是来见你,又不是见他!” 寂寒表情微微愣了愣,然后我转过脸朝唐小璐露出一个“我在来的路上绝对没有提许皓这个名字呢!”的表情,哪知道坐在旁边唐小璐早已经两眼桃心状,满面花痴的沉醉在自己意淫的世界里。 这是我人生中犯的第二个重大错误,自那天以后,唐小璐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寂寒! 而我人生中犯的第三个重大的错误就是,寂寒可能以为我真的对他有意思,于是在第二天竟然约我去看电影。 我的人生自那个神经错乱的夜晚之后,就迅速的脱离正常轨道,朝着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方向,开始倾斜! 回到家,我瞅着那个小恶魔的手机链,越瞅越觉得他长的像许皓这个臭小子,于是一怒之下,就将它锁进了抽屉里。许皓,我总有天会让你像这个小娃娃一样,永世不得超生! 我向上帝发誓,我是个好孩子!(五) 更新时间2009-9-3 22:39:49 字数:2125 自那日后,我与寂寒的关系如光速般的跃进。主要是因为我们三个中,总有个厚脸皮的唐小璐,坚持不懈的将寂寒约出来。 而显然寂寒对于废话连篇的唐小璐是没有丝毫攀谈的兴趣的,反而会和我有意无意的搭上两句。而唐小璐对此却依然没有警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替我俩搭红线呢。 其实寂寒笑的时候,并不是那么讨厌。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习惯将脸板着,活像全世界都欠他二百五的样子。但我心里清楚,他根本不是我的那杯茶。 在我十八岁生日即将到来之后,我泪汪汪的销毁了家里所有的日历,我鸦片追求的就是永远停在十八岁。那个时候我开始沉迷起电玩城里的神奇女侠的娃娃,每次我与唐小璐去玩,总是乐不思蜀的让一个个硬币被收银机活生生的吃掉,但它却一个屁都不吐出来。 唐小璐总会满面不解的问我,“你直接花钱去买个不就好了吗?干嘛这么辛苦!” “你懂个屁阿,这种游戏就是要自己赢来的才好玩!”我满面鄙夷的望向唐小璐,然后满面正经的开始威胁她,“唐小璐,如果在我生日前,我或者是你,都没有中那个神奇女侠的娃娃,那么我们就……” “我们就怎么样?”我能听见唐小璐浑身神经猛地绷紧的声音,我神秘兮兮邪恶的笑了笑,露出副吃人不吐骨的表情,“绝……交!” 这原本是句玩笑话。可是每天放学后,就出现了唐小璐倦倦不悔拼搏在电玩城第一战线的场景。 在我生日前,唐小璐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那语气简直是比中了五百万还要兴奋,“鸦片,鸦片,怎么办阿!今天我在电玩城赌娃娃遇见寂寒了,然后他就在奖品领取台上花钱买了个神奇女侠的娃娃,你说他会不会是看我赌的太辛苦,于是买来送给我的阿?我该怎么办阿……我太激动了,你说我该买什么回送他……?” “干脆把你家那套别墅送给他,我看他一定比你现在还要激动!”我挂了电话,然后不断摇头,心叹,这个孩子完了,中毒太深。 于是恨戏剧化的场景出现了,在我十八岁生日时,寂寒将那个神奇女侠的娃娃送给了我,“你平时总嚷嚷着要这个公仔,那天我路过电玩城看到,便顺手买了下来……!” 我能感到坐在KTV包厢里唐小璐身上渐渐散发的绿色幽怨气息,我顾不上刚进场的许皓,就逮着唐小璐去了厕所。并拿自己八辈子祖宗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喜欢寂寒,并主动向她袒露心声,其实自己的目标是寂寒的好兄弟许皓。 “你真的不喜欢寂寒?”在狐疑的唐小璐几乎问了我这个问题八百遍后,我恶狠狠的回答,“本来不喜欢的,我不保证你在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会不会喜欢上他!” 唐小璐终于松了口气。回到包厢后,我便失望的看见许皓那家伙的连个人影都不见了。寂寒心照不宣的说,“他还得赶着去参加下场的派对……”然后便指了指桌上许皓留下的礼物盒。 我失落的将礼物盒拆开,上面还夹着张纸条:丑八怪,恭喜你又老了一岁!我立刻怒火中烧的将礼物盒扔进垃圾桶,谁他妈的还真稀罕他的礼物啦!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喝到酩酊大醉,晚上,寂寒扶着我回家,我一把鼻涕一把泪趴在寂寒的肩上大哭,“我什么都没说,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都是他说的!……负什么责任,负什么责任嘛!” 寂寒无言以对,我干脆就耍赖的坐在马路不起身。然后突然想到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糗,便问满面无奈的寂寒说,“我现在还漂亮吗?” “漂亮!” “一点都不诚恳!” 寂寒做了个不耐烦的眼神,然后满面诚恳的对我说,“很漂亮!这样行了吧!” 我鸦片平生追求的就是在最丑的样子下,也得比别人漂亮这件事。于是我微笑着趴在寂寒身上,说,“今晚……我去你家吧!” 寂寒愣了愣,终是点了点头。对面马路上,唐小璐默默的看着我走上寂寒的车上,手中从邻街超市买来的解酒绿茶,不禁“呯”的声落下。身后几个抬着担架的医生跑到她身后,气喘吁吁的问“唐小璐小姐,你说的那位醉到不醒人世,生命相当危机女生呢?” 眼泪缓缓从唐小璐的瞳中淌下,她回过头哽咽着对她家的私人医生说,“已经……不用呢!” 寂寒把我带到了他家在郊区一座空空的别墅。在洗浴室里,温热的水顺着我湿漉漉的头发流在我的身体上,眼睛已经干涩到刺痛。我咬着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恶毒的想法。 许皓,如果我和你最要好的兄弟上床,你还会如此淡定吗? 卧室里是张宽大的双人床,寂寒穿着四角内裤从洗浴室走出,水滴从他平时隐藏在T桖衫里的完美身材上滑落,竟让这具男性的肉体显得如此销魂迷人。 寂寒仿若无事的躺在了我的身边,然后点燃了只香烟。我微微有些惊讶,我以为这种干净到像女生的男孩是不抽烟。我悄悄的趴在了他的大腿上,他抖了抖,随即恢复平静。我故作心疼的姿态问“为什么要抽烟呢?” 寂寒满面沉默没有回答,只是眸中荡漾着哀伤。我学着电视剧里的狐狸精,手开始在他的身体上游荡起来,然后吻着他的脖颈,用一种矫情到令我作呕的声音问,“你……喜欢我吗?” 寂寒只是咽了咽口水,然后作势起身,说“我到客厅去睡!” 我猛地一把捏住他的敏感地带,邪恶的笑着,“真丰满阿……都硬了,还装什么蒜!” 寂寒眼中的火燎终是被触发,他突然像只发狂的猛兽扑倒我,唇角微微扬起,“别逼我,你……这样值得么?” 就在寂寒要吻向我的一刹那,泪缓缓从瞳中流出,是阿,我这样值得么?为了一个也许根本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去作践自己,值得么? 寂寒渐渐松开了手,然后站起身,用手机发了条简讯,便抱着被褥朝客厅走出。 我翻看着寂寒的手机,最后的一条简讯是发给许皓的:“晚安!” 我向上帝发誓,我是个好孩子!(六) 更新时间2009-9-4 6:39:50 字数:2122 这场我与许皓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但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姊妹。 那天当我满身倦怠的回到家里后,唐小璐找到了我,她脸上的笑容僵硬而虚假,“昨天你都和寂寒做了些什么?” “我和他上床了!” 当时我还天真的自己以为,我与唐小璐之间十年如一日建立起来的坚固友谊,绝对不会因一个陌生男人的介入,而发生任何改变时,唐小璐就恶狠狠的扇了我一个耳光,她泪流满面的望着我,语气讥讽的说,“鸦片,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婊子!” 我脑中当时猛地一片空白,几乎想不到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去解释。当唐小璐默不作声的离开了我的房间时候,我才如梦初醒,指着房门外大骂道,“死孩子滚吧,你去追逐你的爱情去吧,到时候别抱个孩子回来让我笑死呢!” 那天我用所有可以表达的恶毒词汇咒骂着唐小璐这死没良心的丫头,我以为,这个小女孩依旧只是跟我耍耍小脾气,不出两天,一定会灰溜溜的跑回来向我认错。 可惜我猜错了,她再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 那段时间里,我亲眼见证了她的改变,每天放学之后,她再也不会和我在家里抱着公仔,看着电视机里那些恶俗的韩剧,没心没肺的笑呢。而是在一间瑜伽班报名了。 她家庭所拥有的资本也渐渐开始显露端倪,出现在她身上那一件件看见价码牌就恨不得叫人吐血的华丽服饰上。其实在学校很多的时候,我遇见她,总想着给她打声招呼,可是当自己看见她如对待一个陌生人般,满面冷漠的神情时,话在我口中便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好像没有办法寻找到回去的路径了。就好像曾经童话故事里的小姑娘沿路撒好面包屑,然后勇敢地走进了昏暗的森林。但是当她开始孤单开始害怕的时候,她回过头来,才发现丢下的那些琐屑,已经被来往的飞鸟啄食干净了。 也是自己亲手养大了这样一群贪食的飞鸟。所以终有一天,报应一般地吞噬了自己回去的路径。 就好像是偶然发现在即手腕上的手边突然停了。像要重新拨出正确的时间,却无法找到应该要指针停留的位置了。 根本没有办法知道眼下是几点。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时间在什么时候就停滞不前了。 那段时间我体验着一种自己从未曾体验过的情绪,我知道它叫做,悲伤。你从未想过,曾经你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骂你是婊子,也会陪在你身边的人。她竟然亲口的说,你就是个婊子。 多可笑阿,又或者我的确是个婊子呢?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我把许皓约到了江边。当许皓的身影出现在阶梯上时,眼泪就相当不争气的出卖了我。许皓微微愣了愣,打趣的说道,“你不会找我来,就是打算在我面前哭鼻子的吧!”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我咬着唇,几乎哽咽的发不出声音,“你说的每一句话,我真的都相信,真的都相信!” 我渐渐哭到无力的蹲下了身子。许皓微微颤了颤,然后扶起了我,擦拭了我面上的泪痕。这几乎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接着,许皓唇角微微翘起,“傻孩子,你不会真的爱上了我吧!” “现在是,可是以后不会!”我深深的猛地吸了口气,然后擦掉眼泪,“为了你,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好姊妹!” “不准哭了!”许皓的用手轻轻撩动着我的头发,语气强制而霸道,然后一把将我搂入了他的怀里。我将脸紧紧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低声说,“别这样,我会爱上你的!” “那你现在是打算不爱我呢?!” 我推开许皓,从提包里拿出那个小恶魔手链,然后塞到许皓的手里,“一年,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以后,我还是像现在爱你。我就会考进你在的学校,到时候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许皓依旧满面邪邪的笑着,“我哪敢让你等一年阿!” 那天在晚上的旅馆里,许皓的唇终是紧紧的贴了过来,他搂着我,一路吻到勃颈。漆黑的苍穹倒映入屋内点点星光,我看着许皓身体健壮的轮廓,开始贪恋着他身上独特的体香,突然想起,那香味就像阳台上那株小茉莉绽放的味道。 第二天醒来时,许皓躺在我身边,安详的睡的像个孩子一样。我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上面还残留着许皓的温热,竟从未发觉到他的呼吸也能催促我变的很蠢。床单上的那抹淡淡的粉色,还隐隐透露着暧昧的氛围,我闭上双眼,眷念着昨夜的那场惊雨,蓦然回首,屋外已是花落满地。 我知道,一觉醒来后,昨夜在流光中飞舞里的冷汗,就会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我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不忍吵醒身旁的他。便独自披上一件衣服,悄悄的推开了房门,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我仿如听见许皓梦呓般的发出声音,“我……等你!” 我明白,在这场游戏里终究是谁认真谁就输了。 我更清楚,像许皓这样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会去坚守一份爱情。当然,也许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是例外,但是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例外。我知道这场游戏自己根本就输不起,所以我选择中途退出。 回到家里,我打开久违的书包,翻开了已经积满灰尘的课本。其实,爱情也是需要资本的,王子与灰姑娘注定只会出现在童话里。 那年的秋季,我以刚过及格线的分数考进了许皓的学校──天中。而唐小璐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也进了天中。这并不让我意外,却让我分外感叹,女人阿,为何上苍将你们造的美丽,却又如此愚蠢? 在我进入新学校的第一天,我看到了许皓,他与一个面如花圃的女生在校园里散步,那个女生我是知道的,她叫作沐茹。谁会指望别人独守空房去等待你一年了,何况是以情欲横流著称的男人。我坦然的接受了眼前的这一切。 因为我心底再明白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整个世界都错了! 更新时间2009-8-24 14:02:47 字数:1666 二姐沐茹 小城的春天好像总是来的特别迟,积雪还未融尽,那些嫩绿的青芽就已经从石板缝破土而出,探出小头,张望着这个世界。 我想到曾经有个女孩将自己比喻成一株小草,没有花的芬芳,没有树的茁壮,只是默默无闻的生长着。 我叹笑道,做一株小草又如何不好?往往艳丽的花儿是能够伤害到人的,就像玫瑰根上的刺,哪怕只是出于无心。 陵园安详宁静,那一座座墓碑给整个陵园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阴霾,小鸟也不忍在这里停留,经过时小心翼翼的,似乎害怕自己打破了这份独特的静谧。 墓碑前站着一个穿着风衣带着墨镜的女人,我走到墓碑前,那个女人望了眼我手中的山茶花,如是说,这种花是外婆生前最喜爱的,我记得小时候,每年初春,满山遍野开满了山茶花,每次外婆总是采摘一篮子放到家里,你就会从中将最大最鲜艳的花争抢去,戴在自己头上…… 不知怎的,我的语气突地有点哽咽叫了句,大姐。那个女人怔了怔,摘下墨镜,她叫沐岚,是我们三姊妹中最大的。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我将山茶花放在外婆的墓碑前,然后低声问道,小妹有去找过你吗? 沐岚愣了愣,叹口气道,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如果你知道自己做错,当初就不应该伤害小妹! 良心?我冷笑了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良心,我早就没呢,难道你还有麽? 沐岚嘴角翘了翘,然后自嘲的说,想不到事到如今,在外婆的墓前,你依旧不肯承认是自己做错! 错,我有错麽,心底开始隐隐作痛,我叹了口气,我们三姊妹只是爱上了三个不同的男人,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去做一些事,去争取我们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就算我们三姊妹抱着的时候知己知彼,但是在彼此对立的时候,只能主动争取胜利,在最坏的情况下必须卑鄙,在决裂的时候只能妒忌,这根本就是人生道理,没有谁对谁错! 但是你不该伤害自己的亲人!沐岚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 难道你敢说你自己没有背着小妹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冷笑了声,然后面容柔和下来,人都是会为自己的丑恶戴上面具,为自己犯过的错去寻找理由,归根结底人还是人,所以在我面前,你也不用假惺惺的在一旁演好人,大姐,我告诉你,这里一直就只有我和你在斗,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样! 沐岚唇角微微扬起,我的好姊妹阿,我的好妹妹……沐岚蹲下身用手擦拭着外婆墓碑上的尘土,不知不觉地面已染上几滴晶莹,外婆,对不起,这个妹妹我真的管不好呢,我管不好她,对不起!我对不起您…… 良久,沐岚站起身戴上墨镜,转身离去,临走前,她留下几句话,从此以后,我沐岚再也没有你这个妹妹,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何况我们家里有三个女人,我倒要看看,我和你,谁会先心疼到满头白发! 我独自站在冷风中,久久不愿离去,我轻抚着外婆墓碑上的尘土,外婆,你告诉我,我错了吗? 就算我真的错了,那不该是我的错,整个世界都有错,难怕是早已入土的您,您都有错!如果不是您从小就宠溺我,如果不是您的女儿给了我这张精致销魂的脸庞,如果不是贫困的家中永远无法满足我想要的一切,如果不是母亲从小的将我抛弃在您的身边,我会用一切一切的虚荣和物质来填补我空白,对于爱的渴望吗? 我要的并不多,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我,我要的并不是那些伫立在城市里高高的楼房别墅,我想要的只是那高高楼房窗子里的一点小小幸福,我想要的只是一家人,难怕简单的只是一家人,爸爸妈妈还有我们三姊妹,还有您陪着我们在一张桌上吃顿饭,难道我想要的多吗?我一直想要奋力争取的东西难道真的那么过分吗? 我哭到嘶哑无力的将头埋在双腿里坐在了外婆的墓前,可惜一切是奢望,什么都已经不可能了,不可能了!就算我有再多钱也不可能了! 恍惚间,我仿如看到外婆满面祥和的站在乡村低矮的房门前,敲着碗大声的呼唤我们回家吃饭,我们三姊妹争先恐后欢笑着朝家里奔去,我总是跑的最快的那个,可是却被脚边的小石子绊倒了,我趴在地上哇哇大哭,大姐沐岚停下了脚步和小妹沐霏回过头将一瘸一拐的我扶起来,缓缓的朝家里走去…… 究竟谁能告诉我,要有多坚强,才敢叫人念念不忘? 天空(一) 更新时间2009-8-24 14:09:08 字数:2896 小妹·沐霏 母亲在我眼中是个令人疼痛的词,我是她的第三个女儿。 她叫做红,是一个妖娆的女人,总是飘忽不定的出现在我脑海中童年记忆里定格的某个片段,但她从不抱怨,哪怕她已经生了三个女儿. 我幼时跟随着外婆在充满泥土气息的乡下生活,我并不知道在当时的农村,一个老人带着三个孩子该是如何的艰辛,何况是三个不能为家族传宗接代的女孩。但外婆依旧小心翼翼的,将我们捧在手心,避开那些世俗恶意的中伤,让我们可以安心的成长。 在农村,流言就像那生生不息的野草一样,无孔不入,疯狂的试图攻破外婆所能支撑起的最大的庇护伞,钻进我们的心里。 我至今记得,在那些日子里,每当夕阳缓缓坠落时,幼年的我趴在坐在靠椅外婆的腿上,周围邻居闲聊时,总会疼惜看着我,却又满脸无奈的劝导着外婆,两个孙女已经够你受的了,为什么不把最小的那个送人。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惶恐的紧紧抱住外婆的双腿,外婆总是边轻抚着我的头安慰我,边乐呵呵的对邻居们说,每个孩子都是我的宝贝,我怎么舍得送人…… 听到这里,我才安心下来,宠溺的躺进外婆的怀里,邻居看见这幅安逸温馨的景致,终究停止那些恶意的揣测,只余下一声绵长的叹息。 叹息声总是有缘由的,大姐沐岚比我年长两岁,在旁人眼里,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幼年的她双肩就开始替外婆分担起支撑这座摇摇欲坠家庭的重任。二姐沐茹长着副逗人怜爱的洋娃娃般的脸蛋,美丽是上天赐予女子最大的礼物,邻居和那些来往并不密切的亲戚,最宠溺的也是她。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没有白杨的茁壮,没有鲜花的艳丽,只是像棵无人问津的小草,默默无闻悄悄的暗自生长着。 所以我懂事的很快,好像自己只能凭这点微薄的优势才能重新唤回别人对我的注意,以至于能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多余的那一个。 可是我却自相矛盾,自己的确是多余的阿。我开始学会独自将那些阴暗的,隐忍的,愤怒的慢慢收集起来,锁在幼时的那段尘封的记忆里。 父亲的印象,对我而言就像张陈旧黑白模糊的照片,安静的躺在记忆的洪流中,偶尔浮上水面,却发现自己早已记不得了。 记得有天清晨,堂屋传来闹哄哄的说话声,将我们三姊妹吵醒。家里的门槛已经很久无人踏进了,沐茹揉捏着朦胧的睡眼,突地欣喜的问道,是妈妈回来了吗? 她的欣喜是来自于红每次回家都会给我们在城里带上几件花花绿绿的新衣服,而给她带的衣服总是最好看的。 大姐沐岚蹑手蹑脚的在门缝里窥视着,小脸蛋上先是惊讶,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一种不该属于这个年龄孩子肃静的表情,妈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外婆欣喜的把我们叫出来,堂屋里,红默默的站在旁,她身边坐着个面容严肃陌生的男人,在外婆的催逼下,我们三姊妹的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怯生生的叫了句,爸爸。于是,那个男人脸上面容微微变得温和,眼中透露出我不曾见过的怜惜的目光。 那天,家里欢天喜地的就像过节一样,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外婆将储存许久的腊肉拿了出来,腊肉在家里平时是不舍得吃的。 那个被我们唤作“爸爸”的男人第二天就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矮矮的屋檐里。很多年后,我都很会避忌人家跟我提及到我的父亲,我不愿回想起,所谓的父亲只是留在记忆里永远抹不去那张初遇时冰冷的脸庞。 我没有像沐茹一样追问着外婆关于我们父亲的所有的事迹,从外婆深邃的眸里,我竟看的出那个人不仅是我,也是她心中永远的一道伤疤。 时间像溪水一样缓缓的流过,我们开始学会识字。当我在单薄的本子上歪歪斜斜的写出自己的名字时,外婆总是在旁安慰的笑着,然后替我将错别字一一更正。 每个女孩都应该是天使,这是外婆在本子上写给我的第一句话。 每当我们三姊妹齐刷刷的蹲在家中昏暗的灯光里,认真的练习着外婆教给我们的每一个字时,外婆总会邹着眉默默的转过身,当我们欣喜的将自己获得的成果一个一个争先恐后的递给外婆检查时,我能惊觉道,外婆的眼圈早已泛红。 屋外空地上邻居家的孩子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我们三姊妹。 当沐茹哭着嚷着要找邻居家的小月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小月的妈妈总是哄着沐茹,告诉她小月去上学了! 沐茹像突地明白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那天回到家里便朝外婆大声嚷着,自己也要去上学,这样她就可以再和小月玩了。 秋天的纷飞的红色枫叶和外婆泛白的两鬓成为了童年里那个季节所能表现的最刺眼的鲜明对比。 那天外婆提着一篮子鸡蛋,似乎在心底下了某个重大决心,然后牵起我们三姊妹的细小的手臂,将我们带到了村里一座白瓷砖建成美丽的小楼前。 外婆迟疑片刻后,终是敲动了那座楼房的大门,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睛年仿三十多岁的叔叔便出现在了门口,我怯生生的躲在外婆的背后,从门外可以看见他家的庭院十分富华,几乎是我能见过的最美丽的屋子呢,但这种刺眼的美丽,对我而言却是带着强占的伤害性。 外婆与那位叔叔寒嘘几句后,将手中的鸡蛋递给那位叔叔,然后竟老泪纵横的猛地跪在了那位叔叔面前,低着头哽咽道,娃不能没书念阿,我可怜的娃娃不能没书念阿,我这把老骨头求你了,一定要帮我的娃阿…… 那位叔叔不知所措的扶起外婆,我和沐茹被这种场景惊呆了,只有沐岚含着泪拉着叔叔的衣角,嘀咕着说,叔叔,我和我妹妹们一定会好好念书的…… 那天,肃冷的秋风吹进我的眸里,一种酸酸的液体从我眼流出,很多年后,我都不曾忘记这种屈辱的感觉,刻骨铭心! 后来我们三姊妹便走上了学堂。大姐沐岚似乎比谁都要清楚这份念书机会来的是多么来之不易,每天放学后,屋外的田野里几乎都回荡着沐岚边做着农活,边背诵课文的回音。 我也格外勤奋,我知道,那些优异的成绩单就是我仅仅能给予外婆最大的补偿。 我似乎能感觉到生活变得的比往常更加艰辛,但外婆脸上却始终是乐呵呵的,每当清晨她站在屋前望着我们去上学的身影,我能感到外婆心底那种无法言喻的幸福。 有天放学回家后,我看见沐茹含着泪站在堂屋,外婆脸涨的通红。沐茹擦拭着眼泪,满肚委屈的说,人家小月她们都有新书包,就我一个是背着麻布袋上学,同学们都笑我…… 外婆眼圈泛红用手颤抖着安抚着沐茹的头,苦涩的唇上终究只是回荡着短短几个重复的字,是外婆没用,外婆没用,是外婆没用阿…… 这时做完农活的沐岚冲进堂屋,恶狠狠的训斥着沐茹,她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沐茹满肚委屈,后来干脆就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外婆倦怠的摇摇晃晃回到她的房间,从抽屉里小心翼翼翻出一个罐子,然后咬着牙从罐子里抽出了两张邹巴巴的钱。 于是,沐茹有了一个上面印着只可爱米老鼠的新书包,这几乎成了她向所有同学炫耀的资本。 很多个夜里,等姐姐们睡着之后,我都会蹑手蹑脚的起床,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沐茹的书包,我是多么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书包啊! 可是我终究没有沐茹那份勇气,又或是我已经明白外婆要把持住这个家庭有多么的艰难,所以从不敢奢望自己本分之外的事物。 那个时候,我恨自己,为什么永远是多余的那个。沐茹所能拥有的,对我而言,竟是我从不敢动念头的奢侈品。 我把一切渴望和遐想压缩成小小的一块,缩进潘多拉的盒子。可我的心从此灵敏如间谍使用的窃听器,任何一点微小的声音都能触动它,使它悲伤,酸涩,无比的失意和落寞。 天空(二) 更新时间2009-8-24 20:08:47 字数:2898 我随着外婆在屋外栽种下的小树,慢慢的长高。 小黑是邻居家的男孩,这个瘦瘦黑黑的孩子,在时间的沉淀下,那些年幼的嬉皮笑脸渐渐被磨蚀,浑然透露出一种男人该具有的气息。 我与小黑同班,有次,当学校里的同学恶意的取笑着我衣服上那一个个新添抑或是陈旧的补丁时,小黑义勇的将他们驱赶开来。 那个时候,我知道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曾经将毛毛虫放在我裙子上恐吓我的小男生了。 虽然那时,我们依旧还在念小学。 每次小黑到我家玩耍时,我外婆总是会嘱咐他,先夸他是男子汉,然后顺便提到要他好好的照顾我,别让我受到欺负。而那些保护我的举动,我想也许是在外婆的调教下潜移默化而发生的吧。 每天,我与小黑都在那条并不平坦的路上往返来回,他俨然就像一个小小的护花使者保护着我。偶尔,他也会调皮着在嘴边叼上一根在路边摘取的狗尾巴草和我嬉笑打闹着。 几乎和所有男生一样,小黑很顽皮而且学习成绩并不好,常常徘徊在及格与不及格之间。他父母对他的管教很严厉,很多次我在家里吃饭时,几乎都能听见他的爸爸拿着鸡毛臊子追着小黑在村里赶的鸡飞狗跳。 于是每次考试,小黑都如临大敌。有次,我看着他身上红一块,轻一块的伤疤,感叹道,上课用心听下课,何必落到每次考完后都挨家人的痛打了。 我不知小黑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过,每次他只是望着我痴痴的傻笑,转头就又和其他男孩子一起疯玩去呢,与刚才挨打的可怜样简直形若两人。 终于,在一次期中考试,为了不让小黑再次遭到家人的毒手,我于是鼓起勇气偷偷的将一张写满密密麻麻答案的纸条递给他,想不到他刚接过纸条,就立刻被监考老师识破。 那天我与他罚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我的梨花带雨与小黑的满面不在乎,倒是形成了一副对比鲜明的景致。 我的伤心是因为从小我都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平时上课提问都不敢大点声,如今这件事对我而言,真可谓是叛古背经的荒谬大举。 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几乎惶恐不得安宁,像感到世界末日的来到,现在想想,可真算是可笑。 我沿路失声哭泣着,小黑完全不知所措,终于我停下脚步对小黑哽咽着说,小黑,怎么办,我不敢回家! 小黑抓了抓后脑勺,说,那就不回去呗,我带你去个地方! 于是小黑牵着我的手,一路小跑到了学校后山的一个被遗弃的操场上,在昏暗的夕阳余照下,单薄失修的秋千在空地摇晃,显得格外凄凉。 我坐在秋千上,眼泪依旧哗啦啦的不断望下掉,任凭小黑怎样的好说歹说就是听不进去,小黑毫无办法,于是叫我一个人在秋千上等着,然后便飞奔朝家的方向奔去。 过一会儿,小黑满脸通红的跑了回来,然后摊开手心,是几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我愣生生的接过糖果,上面还残留着小黑手心的汗液,我小心的将糖果的包装撕开,然后放进了嘴里,瞬间,一股甜蜜顺着胃液进入心底。 我是很少有机会吃到糖果的,偶尔有邻居送来几颗,也被沐茹强制的独自霸占了。我抿着小小的嘴唇,破涕为笑,说,真好吃呀! 你喜欢吃吗?那我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就偷拿出来给你,小黑满足的笑着,然后得意洋洋的说,每次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就会吃糖果,等眼泪流进嘴巴里,眼泪就是甜甜的呢。 至今我还记得那个男孩对我说过的话,每次难过的时候,就吃上一颗糖,眼泪也会变得香甜。 那些糖果自然成为了我童年里,最甜蜜的一段时光。 后来,外婆和小黑父母找到了我们,了解到我们心底的惶恐后,大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对我们并没有过多的责怪。 这场毫无预兆的风波,自然就这样平静的熄灭了。 在幼时,红一直如同一个鸡肋的存在,在她消失的这些日子里,生活并不会因为她而有所改变,可是她却又是活生生的生存在这个世上理当应是我们最亲的人。 红的出现,正如她这几年来的突然失踪一样,毫无预兆。面对青春期的逼近,我措手不及甚至惶恐的不知该如何解读自己与她的关系。 那天放学回家后,我看见沐岚咬着唇站在屋外,而沐茹早已饱含泪光。 堂屋里传出外婆的怒吼,这么多年以来,就算我们考试失利,我也从未感觉过外婆如此的歇斯底里,我偷偷的朝堂屋窃看着。 堂屋里除了年近古稀的外婆之外,还站在一个分外妖娆沉默不语的女人,她就是我们的妈妈。 外婆眼圈泛红,指着红的鼻子,口中一连串的吐出,在幼时的我们,完全无法理解,那些只存在于大人世界中的陌生词汇。 我们三姊妹就这样相对无言的站在家门口很久很久,途中,红没有任何一句反驳,也许她比谁都清楚,她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良久,似乎察觉到屋外不安分的动静,外婆才颠簸的走出屋外,满脸怜惜的望着如同三只受惊小兽般的我们,才哽咽道,饭做好了,你们进来吃吧! 饭桌上,外婆一直阴沉着脸,红从苦涩的面容上勉强的挤出丝笑容,然后便一个个询问我们的学习与近况。 我们机械似的作答着,哪怕是对陌生人,我们也从未这么冷漠过。 那天晚上,红与我们同睡在一张床上,我酝酿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身旁的红,妈,这些年你都去哪啦! 红迟疑了下,似乎惊讶我会主动向她提问,她犹豫片刻,说,我去了一个大城市,离这里很远很远,远到我都没时间回来看你们。 沐茹见我开口说话,生性开朗的她也打开了话匣子,她关心的并不是红这些年到底在外奔波的如何,而是请求着红让她描叙起外面的城市到底是一个怎样我们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红讲了什么,我没有一句听的进去,只是脑海中翻覆回想着一个问题,到底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精彩,精彩到她忍心抛弃自己的三个子女这些年,精彩到让她将所有的重担丢给一个年近古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红? 话到了唇边,终究还是被我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红语气变得柔和,恍惚间真让我感觉她是一直是爱我们的,如果要你们离开奶奶,跟着我去大城市生活,你们愿不愿意? 我很想去大城市阿,可是我舍不得奶奶,沐茹的语气虽然低落,但双眼依旧写满着憧憬,妈,为什么我们不带奶奶一起去生活呢? 沐霏,你愿意吗,红望向我,我有些受宠若惊,终究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其实我是向往外面的世界的,但是我绝对不要离开奶奶,这个回复,只是我不想亲手撕碎红的期待而已。 想到这里自己又觉得可笑,可能她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我的真实想法到底是如何。 沐岚,你愿意和妈妈一起吗?红小心翼翼的问沐岚,良久,死寂沉默给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尴尬的句话。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沐岚至始至终,都没正视看过红一眼,哪怕身在同张床上,沐岚都是背对着红的。 我想,也许她比我年长,懂的依旧比我多,她瞳中毫不收敛的恨当时的我是无法体会到的。 但那又是一种多么残酷的恨阿,难道真的要去怨恨自己至亲的人吗? 我无法理解这种感情是多么的强烈和矛盾,可能我始终将自己设定成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所以我才无法感同身受沐岚与外婆那种悲烈的情感吧。 第二天放学回家,红毫无生息的走了,走前甚至没有和我们任何一位道别。那天,我从沐岚眼中看到了隐隐的失望,随即是更强烈的恨意。 也许就是因为是至亲的人,所以才会给予对她寄托强烈的希望,可是当这种希望落空时,失望是无可估量的。再一次次的失望中渐渐麻木后,心中也许早已没有了希望,只剩下了空白的恨吧。 我恍惚间想起昨晚那个承诺要带我们离开女人诚恳的话语,似乎隐隐约约的体会到沐岚与外婆的感受。 天空(三) 更新时间2009-8-24 22:04:36 字数:2535 流言就像在春日下纷飞的细雨,无声的,安静的,却不安分的肆意挥洒在这座不大村庄的每个角落,哪怕是躲进自己觉得安全的小屋里,它依旧能透过墙缝,随着风声诡异的飘荡而进,字字冰凉刺骨滴在心头,让人感觉春天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从邻居的之言片段我可以捕捉到红的种种信息,那些不好的,几乎所有坏女人的专利词汇,全给他们添油加醋的描绘在了红身上。 我渐渐变得孤僻,甚至就连走在学校的走廊里,都能敏锐的嗅到某些同学在对我指指点点,而家庭是他们讨论我永恒的主题,也是我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外婆身体愈见虚弱,年幼时的硬朗已经不复存在,在那些丑恶的讥笑声中,她再也没有冲出去和别人辩解的勇气,而是默默的关上大门。 但有些东西,永远无法隔离,比如人的思想。 大姐沐岚的女人味渐渐露出端倪,她的一言一行似乎完全无法与她的年龄相提并论,而沐茹这朵含苞的鲜花,也开始绽放妖艳的花瓣,从她将她学校抽屉里还未阅读的情书一封封无情的扔进垃圾堆开始。 学校里,我只有小黑这唯一的朋友,很多时候,我都会倚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朦朦胧胧的细雨,不知不觉,这个男孩的肩膀结实了许多。 甚至结实到可以承载一个女孩的全部泪水。 在操场上,沐茹是男生们永远追逐的主题,有天,当我看见小黑望着沐茹发愣时,便问他,是不是所有的男生都喜欢像沐茹一样漂亮的女生? 小黑呆了呆,然后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你说呢? 我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个反问句,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心底有股酸酸的水轻轻的淌过,但这绝不是对沐茹的妒忌,我不会妒忌她,她是我的姐姐。 我真的希望她比我幸福。 不知从何开始,我们三姊妹的话题渐渐的转移到了学校男生的身上,我一直都是充当默默的观众,我无法像沐岚和沐茹一样,将那些破旧的布料拼接起来就可以做成件很完美的衣服。 我不敢尝试,我曾经偷偷的将沐茹的衣服试穿过一次,而我在镜里看到的,只有无限的自卑。 沐岚将话题渐渐转到我的身上,听说在学校里,你和那个小黑走的很近呢? 我含着笑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暧昧的答案只是纯粹不知是姐姐还是安慰自己,毕竟小黑从未给我过任何的表示,也许我幻想过,像我这种丑小鸭,也会有男生喜欢吧。 沐茹望着我,抿了抿嘴巴,到唇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放学后我如常的来到小黑的教室前,在旷大的教室里却始终没有搜索到小黑的身影。 我的心像突然被一只无名的手死死的捉紧,胸口闷到喘不过气。 小黑开始渐渐疏远我,在学校里碰面,他也是匆忙给我打个招呼,便立刻离去。直到,有天我看见他将一粒粒糖果小心翼翼放进沐茹的手心里,我想我知道了答案。 沐茹是好胜的,她绝不能容忍哪一个男生对她的风姿视若无睹。而她更无法容忍的是,她竟然会输给她平时毫不起眼的妹妹。 那天,我听到了沐茹和小黑的对话,沐茹几乎用质问的口气问小黑,你最近有没有再找过我妹妹? 小黑摇了摇头,急忙撇清,最近我遇见她也只是和她打声招呼,根本没有和她说过话。 沐茹微微点了点头,几乎用一种恐吓的口吻对小黑说,臭小子,我告诉你,你如果敢打我妹妹的歪主意,我带其他男生打断你的腿。 小黑傻傻的笑着,沐茹回过头,终是见到早已泪流满面的我。 那天回家后,在房间里我面对沐茹几乎哽咽,姐,对不起! 傻孩子,干嘛跟我说对不起,沐茹面色柔和下来,替我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痕,沐岚微笑着敲打着我的背,其实我们担心你与那个小黑走的太近,他会对你居心叵测,你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所以我和沐茹都很担心你会走错路! 沐茹点着头和应着,说,哼,男生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的! 随即,沐岚故作轻蔑的望了沐茹一眼,哟,好像自己懂的很多是的! 沐茹立刻吐了吐舌头,撒娇般,哎呀,我在你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了,就让我威风威风,以前辈的经验教导下我们的小妹呀。 我看着姐姐们无邪的目光,想到自己曾经对沐茹的恶意揣测,泪再次忍不住的流下,沐茹不知所措,然后安慰我,是不是那个小黑真的欺负你拉?不要紧,你姐姐我认识的人才多,我帮你出头。 沐岚面色也柔和了下来,故作正经的讲,都多大呢,还学小姑娘哭鼻子,羞不羞阿? 我急忙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没有,我只是感激我有两个关心我的好姐姐! 我说的绝对是真心话,从小到大,大姐甚至充当着母亲的角色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她的两个妹妹,而沐茹虽然霸道,喜爱争强好胜,但她每次在学校里,男生送给她那些五颜六色的零食与那些女生喜爱的小玩物后,她总是会留份给我。 虽然我们三姊妹经常为着一些杂碎的小事吵的天翻地覆,但绝对不过两天,一定会和好如初,我虽然一直默默无闻的像棵小草生活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家里,但是两位姐姐却细心呵护着,才能让我这棵小草能够快乐的茁壮的成长。 我话刚落下,沐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然后拍打着我,扮作凶恶的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真是越活越见外了,以前我帮你熬夜抄罚抄的时候还没见你这么感动了……死丫头,现在来煽情个什么劲……死丫头,死丫头! 沐岚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咬着唇,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非得把你们大姐我也逼哭是不?你大姐我的光辉形象以后往哪挂阿,叫我再如何教育你俩! 最后我们三姊妹痛苦抱成了一团,断断续续大姐哽咽着说,奶奶现在身体已经不如往日,我们要懂得自己保护自己……你们两个好歹也给我争点气,别让你们大姐我整天替你们瞎抄心的……家庭已经这样了,如果我们还不团结,这个家可真的要散了! 我与沐茹连连称是,我扑进沐岚的怀里撒娇道,姐姐们,我是真的爱你阿! 日子虽然平淡甚至掺拌着艰苦,却在我们三姊妹欢声笑语偶尔夹杂的眼泪中透出一种温馨,家的温馨。比如每次沐茹偷用了沐岚珍爱的彩色铅笔画图后,沐岚总会质问沐茹为什么不经过她的同意,沐茹就会反驳道,沐岚每次也会偷吃她的零食,这时的沐岚就会气的火冒三丈,大言不惭的放话要跟这个妹妹绝交,我和外婆怎么都劝解都说不好。 可是第二天,沐岚会主动将彩色铅笔主动递给沐茹,又或是沐岚到学校后,会发现自己书包里莫名的多出一袋零食,故事总是在这样温馨的结局中落下完美的句号。 晚上,我抱着大姐香甜的入睡,我知道就算往后的日子再艰难,这个家都绝不会散掉。因为我还有两个关心我的姐姐,一个细心呵护我们的外婆。 天空(四) 更新时间2009-8-25 7:58:22 字数:2861 我们三姊妹慢慢懂事,开始分担起外婆的各种家事,每天大姐放学后,不仅要温书,还要忙着做饭给我们吃。而我和沐茹,也在课余的时间做点小兼职,贴补家用。 外婆看着我们三姊妹忙碌的身影,总是内疚的叹息道,哎,外婆老了,不知道还可以照顾你们多久…… 每次说到这,外婆就会出神的望着灰色的苍穹,泪不经意间就悄悄的润湿了她的眼角。 当我在回家的路上,偶然见到树上的鸟巢里几只已经无力捕食了的苍老的飞鸟,心底总是会感到无法言喻的落寞,巢穴里那些小鸟该怎么办? 当某天我看见巢穴里飞会的几只翅膀长的格外健壮的雏鸟,带着食物回来给老鸟喂食时,我想我知道了答案。 那天晚上,我像个孩子趴在外婆的大腿上,将雏鸟哺育老鸟的故事讲给外婆听后,然后说,外婆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后我们三姊妹一定会孝顺你的。 不知觉的间,在外婆崎岖邹纹的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有天,当我和外婆一起到村口的井里打水时,虽然我一再制止,但外婆心疼我,硬逼着自己吃力的挑起一桶满满的水,然后摇摇晃晃的朝家里走去,走到家门口时,终是把持不住倒在地上,那些水洒落了一地。 那天我们三姊妹将外婆扶到床上时,早已哭的泪流满面,外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我们幼时,她一个人挑着一担子的水回家,几乎每天如此,如今看来她真的老了。 外婆开始咳嗽起来,她最初以为自己只是着凉了,那天她喝了一大碗姜水后,便合着衣服早早入睡呢。 但外婆终究还是病倒了,从此卧床不起,正如上门的医生所说的,像她这个年纪,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或者这些年积累成疾的病痛全部排着队跟了上来,这是人的天命,无法避免的。 我似乎能听见正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家庭的顶梁柱正在发出“咯吱”的呻吟。 外婆舍不得吃一些贵重的药,于是找了周围相熟的老中医开了副药单,由于村庄周围临近大山,很多煎药用的山药在山上都找的到,沐岚于是咬了咬牙,每天放学后就独自上山拿着一副画卷,将一些有的没有的草药通通采回来,只是为了节约了几块的买药钱。 有次,沐茹随着沐岚上山后,回来时不断揉着身上红的肿的的疤痕,含着泪感叹道,我真不知道大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沐岚不让我跟着她上山,责难我还是个小屁孩,就乖乖待在家里照顾外婆。 我知道,大姐是最心疼我的。 外婆的病痛日益严重,甚至已经无力起身,晚上,我总能听到隔壁房间里,外婆呻吟的喘气声。 每天清晨醒来,我总能见到不仅我,就连姐姐的那苍白的枕头上,都早已湿透一大块。 我们三姊妹想的什么,其实大家心底都明白,却不忍将它捅破,也许还是希冀这个世上会有奇迹。 每晚在替外婆清洗的时候,沐茹总是望着瘦到皮包骨的外婆含着泪说,课本上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为什么要外婆这么好,到现在还要受病痛的折磨! 外婆慈祥着抚摸着沐茹的头安慰着说,傻孩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这时,外婆会抬起头望着我们三姊妹哽咽着说,可我不知道我的三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命苦,我这把老骨头去了不要紧,可是你们三姊妹该这么办阿!我放心不下,我是实在放心不下阿! 我们三个人合着外婆抱头痛哭,我咬着唇,心底狠狠的想着,妈,你在哪里呀? 那段时间我几乎都沉湎在生活无底的深渊中,有天中午,我回到家里,看见沐岚咬着唇站在堂屋沉默不语,还有基本不屑与我家来往的舅舅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见到我入门后,开始扯着嗓子吼,老人家也就这样了,也别瞎折腾,快准备后事吧,看在我还是你们的亲戚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们也别闲着,快叫你们那无良老妈回来,别整的最后连个棺材钱都没有…… 我强忍着泪水,说,舅舅小声点,别吵着外婆了,让她好好休息。 周围的邻居见到我们的家的状况,也于心不忍,有时邻居会捎点肉阿鱼什么的过来,在吃完饭后收拾碗筷时我们发现,外婆碗里的肉总是一块也没动!外婆总会爱抚着我们的脸蛋,心疼的说,你看你们都这么瘦,虽然自己剩下的哪怕只有皮包骨! 每天晚上,我想问沐岚时,话还没出口,眼泪却已流了一地,姐姐,该怎么办阿,到底该怎么办阿! 然后沐岚就会抱住我和沐茹,哽咽着说,会好的,我的妹妹,相信我,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红回来了,据说是舅舅找到了她的。 那天,我们三姊妹看到站在门口的红就像看见唯一的希望,这个家不会散掉唯一的希望,沐茹含着泪走上前,说,妈,你快救救外婆! 外婆在屋里,沐岚抿着嘴,擦了擦眼角的泪,指了指屋内简陋的房间。 红深吸一口气,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便走进了房间。 舅舅消息很灵通,在他得知红到家后,便急忙赶来冲进外婆的房间。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沐岚感到情况不妙,正准备进房间时,舅舅就怒气匆匆的扼着红的手腕走了出来,房间里,外婆从床上虚弱的撑起身,叫唤着红与舅舅的名字,红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挣脱舅舅强有力的臂膀。 这时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与舅舅年纪相仿的男人,舅舅指着红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这次不会让你跑掉,你想跑?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你少作梦了,还是乖乖的打电话叫你那个有钱的老公给你寄钱来吧。 他们将红锁进了院子里的一间柴房里。 整个过程,沐岚脸上都没有丝毫的表情,沐茹颤抖的摇晃着沐岚的臂膀,哽咽着问,姐,妈真的会扔下我们和外婆,自己逃走吗? 我不知道,泪静静的从沐岚脸上滑落,我站在一旁虚弱的已经无力思考。 舅舅嘱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要放红离开,她就是一个这样不负责任的女人,当时她生了我们,生完一个就丢下一个在外婆身边,然后自己失踪这些年,像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不需要怜悯,如果这次让她逃掉,那可真的是没有指望了。 就像被人活生生的掐断自己在黑暗里唯一的希望,我不敢相信,难道那个生我们的人,当真如此狠心? 那几天舅舅和那几个男人都待在我们家里,傍晚,舅舅与他们喝酒时,兴奋的说,据说我姐外面的那个男人才有钱,这次我们关住她,兴许可以狂捞一笔,到时候只用给那个臭老太婆几个破钱葬了,多的钱就是我们的呢…… 那你几个侄女的死活你不管啦? 管个鸟,又不是我生的! 我躲在房门后听着舅舅和他兄弟触目惊心的对话,一阵凉意从心底升起。 那天晚上,我趁舅舅们醉意正浓,悄悄的来到了柴屋前,敲打着门,红突然警觉的问,沐霏,是你吗? 我小声的应了声她,握在手中的钥匙越来越紧。 红的语气变得仓促,说,沐霏,外婆的状况已经拖不得了,你舅舅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办事的人,他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好吃懒做,你快把我放出去,我去弄点钱,把她送进最好的医院去医治……说着,红便渐渐哽咽。 我使劲咬着牙唇,强逼自己不要哭出声,你会不会扔下我们,就撒手不管! 柴屋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低沉的抽泣声,不会,我是你们的妈妈,你们的外婆也是我的妈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这个家! 我麻木的将柴屋上的锁打开,红被锁了一天,已经浑身狼狈,红嗫了蹑嘴唇,试图想说些什么,我立刻背向她,叫她快走。 终于,红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我回过头,看见沐岚站在柴屋的一侧,手中拿着一窜钥匙,早已泪流满面。 如果她不回来,你会原谅她吗? 会,沐岚默默的闭上了泪眸,因为她是我们的妈妈呀! 天空(五) 更新时间2009-8-25 14:10:37 字数:2857 舅舅知道红被放走后,大发雷霆。第二天,我还没走到家就听到狂躁的吵闹声,我冲进屋看见沐茹蹲在庭院里哭泣着,沐岚身上早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周围很多邻居探过脑袋进来围观,舅舅愤怒的指着沐岚的鼻子骂道,大家来评评理,我好说歹说将她们的那个无良老母弄了回来,现在却被这个丫头放跑了,丢下她们外婆这个烂摊子给我,你们说叫我怎么办? 沐岚的眼神尖锐的望着气的鸡飞狗跳的舅舅,咬着唇一字一字的说,我们家事,用不着你管!也轮不到你管! 你说什么?沐岚的话彻底将舅舅激怒了,舅舅一把扯过沐岚的头发,巴掌就像雨点般落在了她的脸上,沐茹尖叫着,冲上前去拉扯着舅舅,却被他一脚踹倒在地上,舅舅瞪圆着眼睛,他娘的,我今天就替你们外婆,好好管教下你们! 我含着泪,冲到被舅舅折磨的满身伤痕的沐岚身边,哭吼道,舅舅,你别打姐姐了,是我放妈走的! 舅舅停下了动作,血丝布满了眼眶望向我,是你……?话还未落下,一个巴掌就火辣辣的落在了我的脸庞。 你别打我小妹,沐茹从地上爬起来,使劲抱住了舅舅的腰间,求求你,别打我的小妹呢!求你呢! 这个时候,沐岚使劲的咬了舅舅手臂一口,舅舅松开了我的衣领,朝沐岚一拳挥过去,沐岚倒在了地上,她气若浮丝的朝我说,小妹,你快逃,他是个疯子…… 他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一个骗子,我歇斯底里的大吼着,然后将昨天晚上听到他讲的所作所为当着周围邻居的面讲了出来。 邻居们啧啧称奇,终于有人站出来制止舅舅的暴力,舅舅此时就像头发怒的狮子,额上的青筋暴露,连脚带踢的落在我身上,那几下我只感觉眼前一阵发黑,便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邻居也知道我舅舅在村里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痞子,不敢得罪他,便纷纷离去。这时,从堂屋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声,外婆扶在门沿上,老泪纵横的叫着舅舅的名字,叫他住手! 舅舅终于停下了动作,然后眯着眼睛嘲讽的望着外婆,好,我不管了,你的孙女我管不了,也不能管!你就等着没儿子来给你送终吧!说完,舅舅就带着他的兄弟风尘仆仆的离开了这座简陋的平房。 外婆无力的坐在地上,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声格外嘶哑悲凉,这该怎么办呀,这可该怎么办阿!我可怜的娃阿,是外婆连累了你们阿…… 我们三姊妹依偎在外婆身边,抱头痛哭,哭到精疲力竭,把这些日子里所受到的无尽委屈,任凭眼泪蒸发了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舅舅再也没有上门甚至看望他亲生母亲一眼。 外婆身体日渐虚弱,直到某天清晨,她轻声呼唤着我们三姊妹到她床前,外婆死死的拽紧我们的手,让我心底感到一股刺痛。外婆呼唤着大姐的名字,沐岚泪流满脸的应声答应,外婆嘱咐着她,一定要照顾好我和沐茹,这里她年纪最大,不断以后日子多么艰难,这个家一定不能散! 沐岚擦拭着眼泪微笑点头答应,而沐茹早已忍不住的扑在外婆身上肆意痛哭,外婆,我会听话的,请您别说这些呢! 外婆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小妹,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含着泪接下外婆的话,说,外婆你别瞎想了,姐姐们一定会照顾好我的,你自己要保重身体……说到半路,哭到嘶哑的喉咙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窗外,几缕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外婆的温和神情渐渐安详,她开始喃喃自语起来,这个家不能散,这个家不能散……然后终是回过头望了我们三姊妹一眼,几乎用最后的气力捉住我们三姊妹的手腕,说,这个家不能散阿! 终于,一滴眼泪从外婆的眼角轻轻滑落,淹没了她瞳中最后一缕的光线。 也许始终是受不了村里其他人的非议,也许毕竟是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愧疚,舅舅还是回来了。 在外婆下葬的那天,舅舅脸上并看不到太多哀伤。当人们将最后一撮土添盖在那个黑暗的墓穴上时,我们三姊妹抱头痛哭,久久不肯离去。舅舅蹲在旁一根一根抽着烟,终是劝我们别太伤心。 可是当提到我们母亲时,舅舅立刻又暴躁如雷,我当时并不懂,到底舅舅和母亲还有外婆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让舅舅足以如此怨恨,而到底又是哪一种恨,竟能深深的切断那血浓于水的亲情? 那天晚上,沐茹呆呆的望着破旧的屋梁问沐岚,姐,以后我们是不是就是没人要的孩子呢。 沐岚抖了抖唇角,终是将到口边的话收了回去。我能明白她所想的,母亲,也许在她眼中是一个无比恶毒的词吧。 红在外婆安葬三天后的夜晚回来了。 沐岚看着红,叫了声妈,终是哽咽不再言语。红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环视一圈,然后深深吸了口气,你们的外婆呢? 那天我们连夜来到了外婆的墓地,红愣愣的望着墓碑上外婆慈宁的照片,终是蹲下来。 红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渐渐地,她从微声的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这个妖娆的女人,这个在我眼里,似乎对任何事都保持着无所谓的女人,这个就算面对至亲的人拼命的指责,却依旧能保持沉默的女人,这个好像永远只生活属于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她哭了。 那天她像个孩子一样,撕下那层厚厚的伪装,哭到精疲力竭。 我们三姊妹默默的走到她身后,拍打着她的背,只能安慰道,妈,别哭了! 冷冽的月光照在我们与红的身影上,红站起身和我们三姊妹紧紧相拥,我含着泪,如果这个拥抱来的早些该多好阿! 但好在现在也不迟! 红决定带我们到她生活的那个繁荣的大城市,红说,这是她现在唯独能给予我们的补偿! 我不稀罕这种补偿,我只希望以后你再也不要有这种补偿的机会……沐岚第一次放下对红不冷不热的态度,安静的和红对话,红抬起低着的头,露出甜美的微笑,说了句,女儿,对不起!即使她的眼圈早已泛红。 在临走的前一天,我小心翼翼的在村里一圈一圈兜转着,那些散发着童年味道的泥土,那些不知倦怠不而断往返迁徙的候鸟,那些满山遍野曾赐给我无限欢乐的山茶花,那座简陋却带给我温馨的小屋,还有那棵门前早已长大的小树。只是在放学路旁树上的那个鸟巢里,却再也找不到那只老鸟身影,同样找不到的还有站在夕照下屋前外婆的焦急期盼等待我们放学的身影以及那份永远都安逸和睦的笑容。 想到这里,泪再次不经意的沾湿了眼眶。 你真的要走了吗,小黑望着我,眼神里徒添几分伤感。 我点了点头,小黑在树荫里垂下了头,然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们总有天会再见吧! 会的。 到时候我去找你! 我紧咬着唇,逼迫自己不让强忍的泪流出来,然后故作嬉笑状的伸出小拇指,我们拉勾勾,你要对你说过的话算数! 小黑伸出小拇指,笑的格外灿烂,我抬起头,太阳很大,天空依旧还是蓝色的。 车站总是充满着淡淡离愁伤感的地方,每个人为着自己生活的各种目标而背井离乡,当然,每一个故事的结束也证明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红带着我们买了票,然后便坐上了车,静静的等待发车。 我在座位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等我惊醒过来时,才发现客车已经缓缓的启动。沐岚凝望着窗外,邹紧着眉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沐茹望着前方,双眼里写满着憧憬与向往。 我回过头,看着离自己渐行渐远的村庄,默默低声说了句,我等你! 风骤然的吹乱了窗外的遐想,我紧捂着胸口,默念道,再见了小黑,再见了我的外婆,再见了我的童年,再见了那个曾经被我称作家的地方! 客车依旧麻木的向前行驶着,我知道,在这场旅途的尽头,将是一个未知全新的世界! 流年(一) 更新时间2009-8-25 20:13:52 字数:2233 小妹·沐霏 当第一步跨入这个陌生的城市时,我切身的体会到了,“繁荣”这个曾经只出现在课本上的词。 五彩的霓虹点缀着夜色的街道,不禁让苍穹的星光都暗暗失色,周围不断有形形色色的绿男红女穿梭而过,他们的嘴里讨论的永远都是些那些让我们感到陌生的词汇。 整个城市就像座水泥建成的丛林一样,每个人带着固定的表情在中茫然的穿梭着。我感到了冷漠,这种繁荣几乎将人情冷暖隔离在外,我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年幼时见到红的她特有的表情,伪装。 红把我们三姊妹带到了一间矮矮的公寓,房间不大,但居住的条件绝对要比我们乡下的房子优良许多。 将我们安顿好了之后,红接通了一个电话,之后便匆匆离去。 晚上,我与姐姐们躺在窄窄的床上,沐茹绘声绘色的将她所见所闻兴奋的描述着,恍然间,竟让我有种她原本应该是属于这座城市的错觉。 红将我们三姊妹安排到了离公寓不远的中学上课,由于害怕外婆的事影响我们的学习进程,所以红安排着我们三姊妹重新从初一念起。我们被安排到了不同的班级,第一天走进教室,同学们看着我土里土气的装扮很啧啧称奇,我在老师安排的位置上坐下。从头至尾都没有人主动来找我搭话,似乎就这样被他们排离在外。 苦涩的泪水晕混了课本的字迹,我知道我想家了,从那个时候我学会了怀念,我怀念气乡下清新的空气,怀念起静谧的夜色,怀念起一直陪伴着我的小黑。 第一天放学回家,沐茹的表情很低落,这与她最初的期待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回到家里,沐茹几乎将身上的衣服用力扯下来,然后扔在床上,这种衣服怎么穿出去见人嘛,同学们都笑我身上的补丁! 我和沐岚默默无语,我知道,我们都遭遇了同样的问题。 我是个隐忍的人,我可以接受别人的漠视,别人的冷淡,而沐茹不同,她自小就是出众的人,就像一直视自己为天上的明珠,猛地降落在地上甚至被平凡的石子唾弃,这种几乎天翻地覆的心里落差,我想我大概这辈子都无法领悟到吧。 在学校里,出色的成绩渐渐让我初见端倪,而曾经那些看不起我的同学们,也开始主动和我攀谈,正当我打算鼓起勇气融入他们的圈子时,才发现自己和他们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他们口中所讨论的事物对我而言永远都被蒙蔽上一层神秘的外套,哪怕这件事物原本是我所熟悉的,正是因为这层隔膜,让我更加将自己强制排离在他们之外。 无穷的自卑致使我说出每一个出说的字眼,都显得额外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异样的目光,触动我最敏感的那条神经。 那段日子里,我不敢交任何朋友。 在这段我本该应该受到更多的关心,更多鼓励的日子里,我是多么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与赞扬。而每次考试结束后,都是我最自信的日子最期待的日子,我热切的盼望着,我将优秀的成绩单带回家后,红对我发出一声由衷的称赞,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微笑。 可是红,似乎是永远缺席在我们生命中的人。 在她带我们来到城里的这段日子,她身上似乎永远都有她忙不完的事要做,她在开始的一段日子里,偶尔还会呆在家里和我们短聚。但渐渐地,一周里都难得见到她的人影。我是多么的希望,每天晚上回家后,她能坐下来好好的陪我们谈下近况,哪怕没有,只要能陪伴在我们身边也好。 可是每次放学,看着家里空荡荡的,那个主人始终不曾回来。期盼随即被失望取代,而渐渐的麻木。虽然沐岚代替着红的角色照顾着我们的衣食住行,但那种被遗失在角落的母爱,我明白,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 红每次回家后,会给沐岚供养我们三姊妹的生活费后,每次还会留下一点零花钱私自交给我们。 我将那些零花钱悄悄的存了起来,而沐茹的身上开始出现那些被我们称作是城里人穿的衣服。 我变得孤僻而自闭,每次学校里的家长会,红永远的缺席,同学们惊异的目光,终究只是在我唇上化作一抹苦笑浅浅的带过。 每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看见那些同龄的孩子在宠溺他们的父母身上任何撒娇时,我便偷偷的站在一边凝望,心底涌起无穷的羡慕。也许红永远想不到,她能满足的一个最简单最微弱的要求,竟在我的眼里,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生活渐渐使人麻木,我每天沉醉在书本里。而沐岚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兼职,在学校里,沐茹周围渐渐开始相随着男生。 由于沐岚不在家,家里就只剩下我与沐茹,而沐茹的嘴里也渐渐含糊的说起了那些所谓时尚好玩的词,每次与她的交谈,她都在跟我憧憬着,那些我并不认识的事物。 每当如此,我只得苦笑。我知道沐茹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从她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知道她成功了。 她成功的从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孩子,蜕变成了一个城里华丽的公主。只是我不知道的,在她破茧而出的那些时光里,她是忍受了多大的疼痛,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羽翼。 我感到了与沐茹之间的距离,有天晚上,我趴在沐茹耳边悄悄的问,姐,你会不会有天也会变成那种我不认识,我不曾接触过的陌生人呀! 沐茹敲了敲的的头,说,傻孩子,我永远都是你的二姐阿,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每当这时,沐茹就会从床上坐起身,望着窗外那些诱惑的霓虹,充满向往的讲,从我进城的第一天我就一直对自己说,无论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会征服这座城市。 我将头埋进被子里,可是我的姐姐阿,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值得么? 时间如同流水般的飞淌而过,我开始学会伪装自己,用漠然的表情面对我所必须要面对的世界,每当半夜起身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时,眼泪总是难过流下来。 而当我感觉这个世界都变了的时候,这时我就会从小抽屉里拿出一颗糖含在嘴里,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简单香郁的甜味,嗯,还好这个没变。 流年(二) 更新时间2009-8-25 22:20:51 字数:2478 夏蝉伴随着灼热的空气,使人窒息。我将头埋在厚厚的书海里,中考的倒计时像一个催命符般的挂在黑板上,那些平时嬉戏玩闹的声音也消失在了走廊,甚至一些调皮的男生,都开始静下心来,翻起了书本。 放学后,我拖着倦怠不堪的身子回到家中,刚走到房间前,就听到了房内激烈的争吵,我打开门,看见沐岚歇斯底里的朝红怒吼着,而红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 我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多年前曾出现过如此相似的场景,不过主角是外婆和红。 沐岚见到我,唇蠕动着不再言语,她望向红,恶狠狠的丢下一句,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便摔开房门扬长而去。 我与红尴尬的在房间里对视着,红点燃一只香烟,挤出个无奈的笑容,我想,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妈妈。 我将书本默默的放在桌上,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我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处理这样的状况,我没有大姐沐岚的独立与敢作敢为,也没有沐茹的张扬跋扈,就算我心中有再多的怨言,再多的苦水,可是见到红时我却始终无法说出一言,虽然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但谁也不愿捅破那层薄纸般的隔阂,我害怕自己的只言片断伤害了红,但是这样想,自己又觉得分外可笑,红不是一直扮演着伤害着我的角色吗? 我是个懦弱的人,我选择逃避,面对那种烦躁动荡的局面,我宁愿维持现状,我早已习惯这样的自己呢,难道不是吗? 那天沐岚晚上没有回家,沐茹看见坐在家里的红,只说了句,你回来啦?便相安无事的做起了自己的事。 有的时候我在想,自己到底是懂的不多,还是懂得太多呢? 那天晚上红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她破天荒的问我,沐霏,你恨我吗? 虽然我脑海一直告诉自己到底该怎样做,可能黑暗给予我了充满的保护,我终究鼓起勇气咬着唇,说,恨! 这件在我眼里看来像永远做不到的事,在完成之后,竟感到莫名的轻松。红依旧沉默着,我将身子背向她,继续说,从小我就一直告诉我自己,不要恨你,哪怕是外婆去世的时候,你可能永远无法体会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有多么的高兴。你兑现了你的诺言,将我们带离了那个永远无法摆脱的深渊,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像普通的孩童一样拥有幸福温馨的家庭,可惜这永远对我是奢望。学校即将面临中考,每当我看见同学的家长们对他们孩子的那种殷切期望,那种疼爱,我的心就隐隐作痛,我没有权利恨你,但是妈妈,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泪水渐渐沾湿了枕巾,红轻轻的将我搂在怀里,沐霏,对不起!虽然我以为你总有天会明白我的感受,但是我还是想说对不起!我不是个好母亲,从小就没没有教过你什么,现在我唯一可以教给你的是,要学会原谅,等你真正明白一个人的时候,也许就会原谅他吧! 我第一次这样如此无防备的让泪流逆流在我的母亲身上,我并不能理解她所教会我的能让我学到什么,但我明白,也许往往得到的比失去多,但失去的往往是最重要的吧。 第二天红早上悄无声息的离开后,沐岚回到家里,她满面倦怠,凝望着枕巾上的泪痕,面色浓重的告诉我,红这次走后,不会回来了。 我闭上眼睛,心有种被撕裂的感觉,其实这个结局我早已猜想到,但真正得知时,心底还是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痛楚。沐岚见到泪流满面的我,心疼的抚着我的额头,其实你不用这么伤心,她这次的的理由是自己要出国,大概三年不能回来,但并不是代表以后就见不到了! 全他妈的是借口,在旁的沐茹再也忍不住的激动的说,她就是嫌我们三姊妹往后会是她的累赘,这个卑劣的女人只是为自己找好借口脱身而已……说着,沐茹便渐渐哽咽。 沐岚死死咬着唇将我和沐茹紧紧的抱住,说,别哭,以后就真的只剩下我们三姊妹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给她看,她越认为我们离开她会活不了,我们就要活的越好,让她知道她的选择是错的,大错特错! 那天我在课堂上记下这样一段话:虽然我明白也许根本没人能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就连制造我痛苦的人,哪怕是我父母,他们也不能理解,可是我要的不是别人和我一样痛苦阿, 我要的只是一个真心的祝福! 在红离开后,我们三姊妹搬进了一条丑陋的弄堂里的小屋里。虽然红走之前留了笔钱给沐岚,但是那笔钱对于我们三姊妹的生活,只能算杯水车薪。 我们还要念书,我们还要生活,我们还有未来。但在弄堂狭隘的天空里,我永远看不到童年时熟悉宽广的苍穹,它被那些水泥钢铁筑造的建筑硬挤成一小快,囚禁起来。偶尔有飞鸟经过,也只是无奈的发出嘶哑的鸣叫,再也听不见它们在乡间那婉转欢悦的歌声呢。 快乐?什么是快乐,难道是用钞票堆砌起的荒芜吗。每天清晨我经过弄堂的狭窄的走廊,总是能听见邻居们大婶三三两两聚集的闲聊,而一个因为自己老公赚了钱,准备搬离弄堂的阿姨,日益骄傲的她总是往往将中年妇女中闲聊的引向她足以炫耀资本的话题。 “哎呀搬了之后我这风湿腿应该就好很多了,这房子,真是太潮湿了,蛇虫百脚。”或者“我看你们也搬掉算了。” 这样的对话往往引来的都是羡慕的恭维,以及最后都会再补一句“你真是幸福死来。不但老公会赚钞票,儿子也争气,哪回不考第一啊。哪像我们家那不争气的,哦哟。” 其实有好几次,我在回家的路上,都会听到三言两语的议论,比如。 “王家那个女人我看快得意死她了,早晚摔下来比现在还要疼。” “我看也是,男人有了钱都变坏,你别看她现在嚣张,以后说不定每天被她老公打得鼻青脸肿。” 就是这样的世界,每天每天,像抽丝般地,缠绕成一个透明的茧。虚荣与嫉妒所筑就的心脏容器里,被日益地灌注进粘稠的墨汁。发臭了。 这里的所有人都希望逃离挣脱,却因现实不得不被锁于这个困地,那些嫉妒,隐忍的,愤怒的,随着弄堂里污秽的流水淌进每个人的心底。每当听到这样的对话,我便低着头快速的走出弄堂后,全世界安静了。 穿过弄堂,外面是一个几乎与弄堂完全不同的的世界。但是我看着那些街道上,往来行人脸上的表情,却感觉自己只是走进更大一个弄堂而已。唯一不同的是,那些人懂得伪装,而弄堂里的妇女却将最底层,最卑劣的思想发挥到了极致。 我对自己能否在这样的世界生存下去感到惶恐,也是第一次感到钱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生存法则。也许沐岚她早已明白,从她日渐忙碌,兼职三份工作的行为开始。 流年(三) 更新时间2009-8-26 7:26:17 字数:2857 中考在无法言语的恶毒的炽热里,拉下了帷幕。 在最后场考试铃声响起的那刹那,同学们像群被囚禁已久,饥饿的小兽般汹涌的冲出教室。走廊里,操场上,教室里,充斥的不同的声音,有喜悦的,有炫耀的,有遗憾的,还有悲伤的。 我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我将考场里同学们遗弃下的厚厚的书籍一本本的整理好,装进我事先准备的胶带里。我从不会质疑自己考试的成绩,因为这是我拥有的,小小的仅唯一可以用来安慰自己的资本。 在中考结束的这段日子里,我整天待在家里,焦急却又期盼着。我急切渴望那份成绩单来证明自己三年里的努力,而却又害怕得到结果。 我知道,这个依靠我们三姊妹自己苦苦支撑的家,已经无法负荷我们三个姊妹继续学业。在等待的日子里,我在几乎病态的急切期望中与明知的失望中反复挣扎着。 偶尔沐岚与沐茹在家时,我们也会刻意避开讨论中考的话题,我们三姊妹心照不宣,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对如今的我们而言,依旧是个噩梦。 在庸碌的日子里,我接了份发传单的工作,我知道这个家的重担全落在沐岚身上,太沉重了。 每天清晨,我带着厚厚一叠传单走出弄堂,递往街上的冷漠的过客们,虽然对于我的满面笑容,往往收到的只是一个冷眼的回复。 在弄堂出口街道的拐角处,总坐着位老婆婆,她身边摆着个桶,里面装着参差不起的甘蔗,每当我看到这样的老人,心底总会感到莫名的亲切,我知道,我想到了外婆。 那天清晨,我微笑的递给老婆婆几张传单,我想这几张纸可能会对她有用,果然,她满面欣然的收下了。 老婆婆的听力不好,需要我用手比划着,她才知道我在说什么,后来我知道,她在乡下有个孙子,孙子要上学了,她每天来这里是希望能贴补点家用。 我心底感到一阵暖意,我真的希望这位老婆婆能和她的孙子幸福。传单发完后,每次我都会绕道经过老婆婆的甘蔗铺,然后用手比划着跟她打个招呼,每次她看见我后,也总是乐呵呵的点头,偶尔还会递给我几只卖剩的甘蔗。 那抹甜甜的微笑,几乎成了我每天清晨最明媚的一道风景。 当有天我回家后,我看见了一个邮递员在我家门口转悠,当确认我的身份后,他将一件信封递给了我。 我打开信封,深深的吸了口气,那是天中的录取通知书,本市最优秀的高中。 我捧着那份小小的录取函,泪不住的流下,它承载着我三年以来的得意,失意与一切喜怒哀乐,还有那份深深的不甘心。 那天,我们三姊妹在饭桌上,沐岚望着沉默不语的我们,问,中考的成绩已经下来了吧,你们考的怎么样? 沐茹唇角微微抽动下,然后满面不在乎的说,反正我也不是爱学习的人,这次我考的很差,我看想继续升学是没可能呢。 沐岚沉默片刻,然后微笑的望向我,那小妹你呢?你可是我们三姊妹中的一块宝阿,从小就数你学习最好了。 还没收到通知了,我尴尬的笑着,然后在碗里不断拔着饭,不希望看见大姐沐岚看见我落寞的表情。这时,沐茹笑着问,那大姐你呢,考的怎么样? 沐岚沉默片刻,然后露出个艰难的微笑,我……没有参加考试呢! 沐茹微微颤抖下,我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在我的印象里,大姐是我们三姊妹中学习最刻苦最勤奋的一个人,虽然她在中学基本是半工半读,但每晚我看见她回家后,依旧拖着满身疲惫的身体温习着当天的功课,如今她竟然弃考。 沐岚见到我们惊异的表情,依旧硬撑着满面的笑容,说,傻女们,愣住干嘛,吃饭呀……良久,我与沐茹眼中已经微微湿润,沐岚放下筷子,然后捂住嘴,将头扭到一旁,语气倔强的说,看来这饭没法吃了!然后指着我俩,语气变的尖锐,你们别哭了,这个家已经这样了!如今只剩下我们三姊妹相依为命,就一定要有人做出牺牲。我答应过外婆会好好照顾你们,我不会食言,而且这里我年纪最大,难道我不去做工,让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去?其实我也想通了,现在大姐辛苦点,但等你们将来学业有成,事业有成的时候,别忘了大姐就行了…… 话完,沐茹捂着嘴巴哭泣着奔出了屋外,我呆呆的坐在位置上,眼泪不止的流下。我望向沐岚,她含着泪,露出微笑朝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别怕,有大姐在,什么都别怕! 那个晚上我几乎辗转反侧,这些苦,这些责任本不应该是由大姐承担的,支撑这个家,我也应该负出自己的责任,我不能太自私,毕竟大姐她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呢! 我将录取函叠在手里,轻轻抚着那鲜红的封面,泪悄悄流下,然后将这件奢侈品锁进了家中那个小小陈旧的抽屉里。 当我打算关上抽屉时,另一封鲜红的信函刺痛了我的双眼。我颤抖着拿起,悄悄将它翻开,那是天中寄给沐茹的录取通知书。 我愣愣的几乎回不过神,沐茹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她看了眼我,看了眼抽屉里的录取函,唇边扬起丝苦笑,终究泪流满面。 小妹,沐茹干涩的唤着我的名字,将我轻轻搂入怀中,那个自私的女人留下的漏洞,不该由大姐一个人去补阿…… 我与沐茹抱头痛苦,仿佛里我觉得这个曾经在我眼里,娇气纵横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她担当起了自己身为二姐的责任,她是一个好姐姐。 房门的侧面,沐岚望着房内,终究是默默无力的靠着墙壁蹲下了身子,将头埋进膝盖里,痛哭流涕,终是哭到累了倦了,才站起身,唇角带着缕决绝却分外欣慰的微笑。 那些日子,我开始为工作在外面奔波劳碌起来。看着那些张贴在大街小巷的招聘启事上,只要见到有附和我条件的,我都将它们撕下,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 可是当我真正站在招聘处的门口时,脚却不知却如何也挪动不开。我并不是拉不下面子,主动去低声下气的恳求别人,而是对于那种未知的恐惧隐隐在折磨着我,我担心,自己自卑敏感的心,已经受不起,哪怕别人一句无意话语的摧残。 现实是残酷的,用学历纸堆砌起高高的围墙,无情的将我拒之门外。而我最初那一丁点自信,也渐渐被磨蚀在那张张冷漠的面孔中。很多时候,我想好好找个角落,让自己放声大哭一场,我明白了自己的软弱,自己的渺小,也终于明白了生活的艰辛。 我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于是我变得愈发自闭,几乎不敢跟陌生人说话。 卖甘蔗的老婆婆是在这场庸碌的旅途里,似乎能给予我庇护的唯一客栈。每次累了之后,我就会坐到她的铺子边,偶尔会有路人买走一两根甘蔗,虽然我们彼此相对无言,但我能明白,她温暖的微笑就是她鼓励我的继续坚持的最大动力。 有天,当老婆婆看着我翻动着厚厚的招聘报时,突地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甜品屋,然后把我拉了过去,我这才发现,甜品屋店门口的墙壁上面原来张贴着招聘启事。 我当然明白老婆婆心底的所想的,但我却害怕再一次失败而迟疑不定时,老婆婆伸出大拇指,做出一个打气的姿势。终于,我鼓足勇气推开了甜品屋的大门。 甜品屋的老板是个身材肥胖,但面容慈祥的大叔。在看到我的简历后,他沉思片刻,我使劲用指甲掐着自己,强逼自己表现的乖巧一点,以致让他不会感觉到我太过冷漠。 终于,我咬着唇,对老板一字一顿的讲,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老板渐渐露出温和的表情,然后收下我的简历,问,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上班! 走出甜品屋后,眼泪再次不争气的跑了出来,我转着圈欢呼着,老婆婆在旁边也替我高兴,嘴边染上一丝香甜,原来眼泪,有的时候真的可以是甜甜的! 流年(四) 更新时间2009-8-26 20:46:03 字数:2068 那天晚上我兴高采烈的回家时,看来的却是满面梨花满雨的沐茹与含泪微笑的沐岚。 我茫然的走进屋内,沐岚从苦涩的脸庞上挤出丝干涩的微笑,小妹,谢谢你!谢谢你们两个,谢谢老天给了我两个这么好的妹妹…… 我看着桌上的两封录取函,刹那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我望了眼沐茹,沐茹含着泪摇着头,沐岚擦拭着眼角的泪痕,然后抓过我与沐茹的手放在她的手心,哽咽着说,放心,这两封录取函不会永远被锁在抽屉里,大姐答应你们,就算大姐再苦,再累,哪怕是去沿街乞讨,也一定会供你们两个读书! 沐茹抱着大姐,呜咽着说,我还是不读了,把机会让给小妹吧,话还没说完,沐岚就立刻将她的话打断,胡说,到时候我要看着你们两姊妹风风光光的一起到天中报道,一个都不许少! 我知道大姐的决心已下,就算我再怎样费劲口舌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于是我只能含着泪抱着大姐颤抖着说,大姐……你也别太操心,我找了份暑期工,我会乖乖的听话……说到这,我是再也说不下去。 沐茹抹了抹脸上的泪花,露出个微笑,说,大姐,你压力别太大,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在抗,我们是三姊妹阿,总会有办法的,总会好的! 那天晚上,沐岚坐在客厅里,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也是那个夜晚,沐岚点燃了第一只香烟。良久,她凝望着满地的烟蒂,终是默默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我来到了甜品店上班,店面虽然不大,但生意却很好。很多时候,我不仅要兼服务员和传菜员,每天晚上还有留下来洗顾客用过的盘子。 虽然整天忙碌下来,格外辛苦,但是我却觉得很充实。白天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甜品店的内部厨房里,将制作精美的糕点小心翼翼的装载在餐盘内,然后递给传菜员。 这份工作看似简单,分量却弥足轻重,因为在厨房里发生的哪怕一点小小的差错,都会让甜品店的名誉蒙上意想不到的重大损失。所以对于老板的信任,我很感激,于是我仔细的对每一个流程都额外的认真。 在厨房里,除了糕点师傅外,还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从甜品屋里众人的闲聊里,我知道他是甜品店老板的儿子,叫做斌。他暑期是在这里学习制作糕点的技巧,以便能够继承父亲的衣钵。 但是看的出来,他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很多时间都是在厨房里发呆。 虽然我俩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处,但是我埋头专心工作,心底只是想着如何能够尽快挣到学费,怎样减轻大姐的负担,所以,我和斌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想,斌可能和我一样也是个冷酷的孩子吧,但是我清楚,彼此冷酷的人是无法走进对方世界的。 那天清晨,我如常的来到甜品店工作。这时一位男客人叫住了我,称赞我们甜品屋的糕点好吃又便宜,并问我是怎么做出来的! 由于长时间的没和陌生人接触,男客人的这个问题,突然令我不知所措,我愣愣的捏着衣角尴尬的站在旁,斌刚好经过,见到这个状况,望了我一眼后,面露难色的跟男客人解释,这个女生她很勤快,可惜有缺陷的是她不会说话,只能用手语和别人进行交谈。 男客人望着我,然后遗憾的摇着头,跟身旁的友人叹息道,可惜这个女孩阿,年纪轻轻的,怪可怜的。 我当时就愣在了那里,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哑巴。 回到厨房后,看着斌习以为常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我终于憋不住,望着斌,面露难色的刚说出,你……斌竟猛地回头,嘴变成了“O”字型,不可思议的问,阿,你会说话? 我莫名其妙的反问,谁告诉你我不会说话的! 那你平时怎么都不发一言阿,斌脸庞涨的通红,尴尬地说,以前我看见你和马路对面的那个老婆婆都是用手语沟通,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勒,想不到…… 话完,斌惭愧的低下了头。我“扑哧”声笑了出来,解释道,那是老婆婆的听力不好,所以我才和她用手比划着沟通,哈,想不到有人竟然把我当成了哑巴。 斌傻笑着摸着后脑勺,见我并没责怪他之意,于是说,那你也不能怪我误会嘛,我看你来了这么久,都没说过话,所以我才…… 我面色温和,笑了笑,说,嗯,我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想说话! 斌狐疑的望着我,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难道你有什么病?见到我缓缓变青的脸色,斌急忙的挥着手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看过电视上的,有什么人有心理疾病所以才不爱说话!嗯,要不要我替你找心理咨询师阿! 我无奈的望着眼前这个傻傻的大男孩,知道自己还是不要解释为妙,免得越抹越黑。 那天晚上下班时,斌叫住了我,我疑惑的问他有什么事! 斌脸微红的说,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如果我没病,那么为什么不喜欢说话! 我无法理解斌他为什么固执的认为,正常的人一定要喜欢说话,我笑着朝他摇了摇头,斌好像突然矛塞顿开,说,你是不是有不高兴的事阿? 看着我沉默不语,斌面部更加得意的说,那一定是的呢,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对我说嘛,别一个人憋在心里,憋久就会憋出病来的。 我笑着接受了斌善意的建议,斌拍着胸膛,笑的很阳光的说,以后有什么事,让哥替你分担吧!话刚落下,斌的爸爸肥老板就叫唤起了他,于是斌与我道别后便匆匆赶回了甜品店。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偶然的抬头望望月亮,竟不知为何今夜的月色好像格外好看。 流年(五) 更新时间2009-8-26 21:47:52 字数:3070 在这间寂静的小屋里,几天以来我都没有见到沐岚的身影。 听沐茹说,沐岚在白天有回来过,但是她只是默默的不发一言,倒床就睡。沐茹也不清楚她目前究竟怎么样,我听到这里,心底隐隐感觉做痛,我知道,大姐正为了我俩拼命的在外拼搏着。 有的时候,我会对沐茹发出感慨,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们三姊妹,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现在突然少了个人,总觉得不太适应! 沐茹怔了怔,然后目光随着窗外的月色游离开来,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总会要学着适应周边的环境,适应一个人,世上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的,哪怕亲近的如同我们三姊妹,也总会有分开的一天吧! 我望着沐茹脸上感伤的神色,然后撒娇的抱住她,说,不要,我才不要和我的姐姐们分开! 沐茹敲了敲的我额头,说,傻丫头,难道你将来不要嫁人的阿,打算一辈子粘着你二姐我? 谈到这里,我突然向往的问沐茹,二姐,你说将来我们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呢! 我一定会嫁给很有钱的男人,沐茹的眼神坚定,我微微诧异,问,难道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沐茹沉思片刻,然后继续说,傻妹妹,你不懂的,只有嫁给有钱人之后,才会有机会接触到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到时候你就会有很多的选择,反之,你就会永远沉沦在社会的最低层,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的本质,然后就会放任自己沉沦…… 沐茹的眼神突地显得痛苦,我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我知道,对于沐茹而言,她所描述的沉沦的生活,就是她最害怕的遭遇噩梦,她从小一直就是只狂躁的小兽,永远不会安定。 我每天依旧在甜品屋上班,斌见到我时,脸上总是乐呵呵的,我很奇怪,难道这个男生真的没有烦恼吗? 那天,我从厨房出来递送糕点的时候,我看见了穿着华丽的沐茹和一个穿着名贵西服的中年男人坐在靠着窗户的位置,那个男人看上去至少比他大十岁。 当我看见沐茹和那个老男人兴高采烈的攀谈着,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时斌走了过来,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疑惑的问,你认识那个美女,还是认识那个大伯阿? 这时沐茹回过头经意间看到我,四目相对,我下意识的朝她喊出声,姐!斌立刻的领会道,哦,她是你姐阿?然后打量着我与沐茹身上的装扮,诧异的问,你两姊妹怎么这么不像呀? 那一刹那我能感觉到沐茹眼神的惶恐,这时那个中年老男人也看到了我,然后疑惑的问身边的沐茹,那个女生是你妹妹吗?她在这里打工?你要不要过去跟她打声招呼? 沐茹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假装专心的吃自己的糕点,然后仓惶的说,不用呢! 回到厨房后,我满脑袋像是一团被扯乱的线球,杂乱不堪。不一会儿,沐茹就怒气匆匆的把我从厨房拉到甜品屋外的一个拐角处,扯着喉咙朝我吼着,你知不知道这场戏我演了多久,差点就被你的一句话毁呢。 我不禁冷笑着,指着沐茹身上华贵的衣服,质问道,这是那个男人给你买的吧? 我看着沐茹默认的表情,闭着眼睛,几乎不敢置信的说,姐,他看上去至少比你大十岁阿! 这是我的生活,不用你管,如果你还当我是姐,拜托你呆会机灵点,如果有人问你话,你就说你是为了锻炼社会经验才来这里打工的,你父母都很有钱,在郊区还有几套别墅……沐茹见到我满面的不理解,以及渐渐湿润的眼角,叹了口气道,如果这个男的相信了我,我便能以千金小姐的身份问他开头要钱,我这样做,无非也是想让大姐不那么辛苦,如果单靠你和大姐这样打工挣够我们的两姊妹学费和生活费那得要多久? 我拼命摇着头,不敢让自己往下继续想下去,姐,我不懂,我担心你会出事!我不要钱,我只要我们三姊妹好好的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就够了! 沐茹扶着我的肩膀,突地哽咽住,我会好好的!说完,沐茹闭着眼睛抱了抱我后,将泪痕擦拭去,然后转脸立刻换做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回到了甜品屋。 我无力的蹲在墙角,成长的确是令人疼痛,我开始隐约的感觉到,曾经自己一直坚守的信仰开始慢慢动摇。 难道真的没有哪一种信仰,能够叫人念念不忘吗? 睁开眼睛来,窗外是凌晨三点的弄堂。 我抬起手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转身面向墙壁继续闭上眼睛睡觉。已经是连续多少天做着这种悲伤的梦了? 有时候我从梦中哭着醒过来,还是停止不了悲伤的情绪,于是继续哭,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哭,但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被那种叫做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像是城市夏天那层厚厚的漂浮在半空中的梅雨季节,把整个城市笼罩得发了霉。 哭的累了,又重新睡过去。 而最新的那个悲伤的梦里,红死了。 我起身换好衣服一个坐在床上发呆,直到窗外那不大的苍穹露出鱼肚白的颜色,才洗了个脸走去了甜品店。 好在有斌的存在,才让我相信,原来还有真的有快乐这回事。 不管是被糕点师傅责骂也好,或者是被父亲批评也好,斌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很多时候,在工作不顺心时,又或是思绪又轻轻触动打开了我心底那个装满悲伤的匣子时,只要斌对我做一个鬼脸,一切立刻烟消云散。原来快乐真的是可以传染的! 在下班后的夜晚,我都会和斌坐在甜品屋的台阶上,吃着他父亲给我们的糕点,然后静静的聊天。很多时候,我都会问斌,难道你真的没有烦恼吗? 这时斌就会傻傻的笑着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总是沉默不语,在我的眼中,他是个幸福的孩子,有父母照料,衣食无忧,有着光明美好的前途,每当想到这里,我就会暗自感伤,自己除了浑身的伤痕,其他一无所有。 有天,当我看着斌的父亲在店里狠狠的训斥他,我终于在这个快乐男孩的脸上看到了那种所谓忧伤的情绪。 傻孩子,不开心阿,我用手撞了撞坐在我身旁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斌,然后露出个微笑说,你不是说有不开心的应该说出来吗,不然憋在心里久了,会生病的! 斌抬起头,朝我作了个鬼脸,然后眼神突地迷离,问,小霏,你有没有梦想呢? 我愣了愣,然后转过脸望向远方,我的梦想阿?嗯,将来能读一所好的大学,然后,希望可以一家团聚吧! 说完,我的语气微微有点哽咽,望着斌心疼的神情,我突然换作笑容,说,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的梦想呢?我猜是不是成为一名优秀的糕点师傅阿。 斌立刻摇了摇头,然后满面向往的指着一副贴在街道墙壁上的演唱会宣传海报。 明星? 不是,我的梦想是能成为一名职业街舞者,说到这,斌的眼神里流露出无穷的向往,不一会儿,他又忽然将头低沉下去,可惜我父亲要我学习做糕点!他认为我跳街舞是玩物丧志,所以我只能偷偷去学,想不到还是被他逮住了! 话落,斌无奈的苦笑了下,我微微哽住,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斌继续说,其实我知道我父亲是为我好,希望我将来有个稳定的职业,所以我也很努力的跟糕点师傅学习。糕点师傅说过,制作甜食是一个传递快乐的过程,最优秀的糕点师傅,脸上总是能看的到笑容的。 所以你就拼命假装自己很快乐? 斌摸了摸后脑勺,吐了吐舌头说,也没有假装啦!我不会说那些长篇的大道理去鼓励别人,也不懂该如何安慰这个男生。凉凉的风从身边吹过,看着斌凝重的侧面,恍然间我想到了小黑,那个每次安慰我给我糖吃的男孩,他现在还好吗?我突然发现斌与小黑沉默时好像,又或是,所有嬉皮笑脸的男生背后,也偷偷的隐藏呢一个,我们原本看不到的灵魂?想到这,我默默拔过斌的手臂,然后将脑袋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斌微微颤了一下,随后便也放松下来,享受这刻难得的安逸。 我想,这大概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吧! 那天晚上,斌在空地上向我表演他学到的街舞,而我就充当观众,在旁将手掌拍的通红。临走前,斌满脸诚恳的对我说,小霏,谢谢你! 我望着他远离的背影,恍然里生出种渴望,渴望自己是能主宰一切的神灵,那样我就可以让这个男孩可以一直快乐下去,完成他所憧憬的理想呢。 但之后,我便微微叹息,人毕竟是人,不是神,终究避免不了烦恼,哪怕神可能也不例外吧! 流年(六) 更新时间2009-8-26 23:02:24 字数:1391 在甜品屋里短短两个月的暑期工就要结束了。 胖老板与我结算工钱时,微笑着说,以后记得常来这里坐坐。我微笑的点头,而正当我转身准备离开时,见到了站在玻璃门门前的斌,斌微笑着说,有没有时间,陪我去逛逛? 虽然我来到这座城市已经几年,但我真的从没有抽出时间来仔细看看这座美丽的城市。那天我与斌穿梭过步行街,游玩着公园,斌甚至还爬到纪念碑要我给他陪照,沿途欢声笑语陪伴着我们。不知道多少年了,我再也都没有享受过这种甜蜜的感觉。那天,我很开心! 晚上,我和斌沿着江边散步时,他悄悄的把手伸过来,当他的指尖碰触到我的掌心时,我立刻触电般的收回手臂,我不知道继续下去,这将意味着什么。 我能感到斌的隐隐失望,但他还是依旧嬉皮笑脸的哄我开心。我和他一起靠在江边的扶手上,默默遥望着对岸的风景,斌突然转过头,对我说,小霏,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这算是求爱吗,怎么听起来这么像玩笑话?我怔怔的望着他,斌见我满面沉默,突地扮出一个鬼脸,哈,你还当真啦,我逗你玩的啦!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望,我尴尬地笑着,斌也沉默了下来,然后不再言语,将头转过去,好像对面的景色变得格外好看。 这周三是你的生日吧?斌突然朝我问道,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疑惑的问他怎么知道? 你交给我老爸的资料档案里不是都写了吗?傻妞,斌使劲捏了捏我的脸颊,最后的时光里,也就在这欢笑声中隐隐落下帷幕。 斌送我回家时,塞给了我个粉色的礼物盒,说是提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将礼物盒捧在手心,突然有种暖暖的感觉从指尖传送身体,直指心扉。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斌? 晚上,我回到家里小心翼翼的将礼物盒拆开,里面躺着一个可爱的洋娃娃,还附加着张纸条:致亲爱的小霏,本人真切希望与收到这个礼物盒的女主人,保持长期友好相互关爱的情侣关系,本人会尽最大的能力去爱护她,心疼她,照顾她。如果若你答应与本人签下这张契约,就请本周三(某猪的生日)带着一颗真诚的心到老地方赴约,不见不散。契约期限:一生一世。 我将洋娃娃紧贴在胸前,由自内心的发出最甜蜜的微笑。 我听人家说,当你快要看见天堂的时候,撒旦会一直来找你,因为撒旦知道,你已经快要到上帝那国去了,所以他会拼命地讨好你,试探你,甚至折磨你。 女人是一种依赖着感觉生存的动物,她总是能准确预感到即将发生的某些不好的事情。就像某些动物能预测到灾难的来临一样。那天晚上我看着空荡荡屋子,恐惧如同不知名的病毒从心底看不见的角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袭遍我的全身。 凌晨的钟声在弄堂里回响着,我站在家门口探出头张望着,始终没有看见我那两位姐姐的身影。 弄堂里一整条安静的走廊。消失了声音。消失了温度。消失了光线。沐茹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直到跑到走廊的尽头才无力的蹲下身,就像是身体被凿出了一个小孔,力气从那个小孔里源源不断地流失。像是抽走了血液,她跌坐在地上,连哭都变得没有了声音,只剩下肩膀高高低低地抖动着。 沐岚站在旁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一直源源不断地流出眼泪,像是被人按下了启动眼泪的开关,于是就停不下来。时间在这里变成缓慢流动的河流。粘稠得几乎无法流动的河水。还有弥漫在河流上的如同硫磺一样的味道与蒸汽。 弄堂的走廊慢慢变成一个巨大的隧道般的洞穴。 不知道连接往哪里的洞穴。 堕落(一) 更新时间2009-8-27 11:50:42 字数:1991 如果每个女孩都是天使,那我应该会是最漂亮的一只。 我叫沐茹,是那个疼痛家族里的二女儿。 虽然在三姊妹里,从小得到最多眷顾,最爱宠爱的就是我。但我却依旧怨恨这个家庭,怨恨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更加怨恨我的母亲。 在穷落的日子里,除了外婆的溺爱,我什么都没有。我得不到的,却恰恰是我分外渴望得到的! 在童年里,看着班里的那些长的并不好看,并不优秀的女生,穿上那些新潮的小洋裙像我们炫耀时,我的心就隐隐作疼。 因为我从小就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我的美丽是自己有生以来天生具备最大的资本,却恰恰又是我极端落寞的缘由。 我一直以为都很用功学习,动力仅仅是希望自己能够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在取得好成绩拿回家后,家人会夸奖我真聪明,然后加上一句,就买样你心仪的东西送你吧! 这是我几乎渴望了十多年的对白,但额外讽刺的是,它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 直到外婆去世后,我才惊觉的发现,原来折翼后的天使,其实什么都不是。 我跟随着红来到了她所形容的大城市,天知道,当客车缓缓驶入这座繁华的都市时,我是多么的兴奋,多么对那种繁荣充满着无尽的向往。 正当我以为自己来到天堂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才是让我葬身的真正地狱。 当我来到城里的学校,听见那些走廊上,班级里同学们嘈杂的声音,那些夹杂着耻笑与惊奇的声音。我强烈的自尊心第一次被深深的击溃,当真正陷入繁荣里后,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永远被排挤在外的那群人,面对着那些从小沉醉在物质享受里成长的同龄人的时,我不得不感叹,自己原来是那么的卑微。 置身在大都市里,每当我看着那些用虚荣堆砌起的华丽,我心底就会犹然而生出无限的憧憬。可是,却又让我更加自卑,那份憧憬似乎永远站在离我遥不可及的地方。 很多个夜晚,凝望着窗外华丽的霓虹,我都会暗自低声哭泣。流下的眼泪,是我的不甘心呀! 那天起,我就告诉镜子里的自己,就算出卖灵魂,我也会征服这座城市!无论结果是化蝶或者是化灰,也总算是在华丽里沉浮,那些我所渴望得到的,哪怕只让我享受一次,就算万劫不复,我也甘心呀! 后来红走了,那个原本我以为可以依附的人。那天晚上,我死死的咬着唇,口中几乎渗进腥腻的鲜血,我告诉自己,不能输,一定不能输! 唯一值得让我骄傲的是,我有一个伟大的姐姐和一个懂事的小妹。 当我收到天中的录取通知书时,我哭了很久,进入这所学校几乎是我这三年以来最大的梦想。但是那个邪恶女人的离去,却活生生的将我的梦撕碎。 也许是有过期望,有过幻想,所以才会失望吧。不,不只是失望,那其间有恨,无法言喻的恨! 我是爱小妹的,那种爱是在多年以来的相依为命里让我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所以,我放弃了升学的机会,我希望小妹能代替我去完成,我憧憬的,但我做不到的事情。 但当我亲眼看见小妹含着泪将录取函悄悄藏起来时,我突然感觉自己是多么的软弱多么的无用。我一直选择逃避,却将包袱硬生生的抛给了大姐。 那晚,我们三姊妹抱头痛哭流涕。我想,哪怕有日全世界都背叛了我,我还有大姐和小妹,我知道她们会默默的站在我身后,然后背叛全世界。 那天,我遇见了这样一个男人,他西装革领气宇非凡,我知道,他就是生活在我所向往世界中的那种人。 他主动叫住了我,问我可以聊聊吗? 虽然我极其克制不要回头,可是内心的渴望却在隐隐作祟。 他叫做桀,在莫名的虚荣心的逼迫下,我小心翼翼向他编织了自己美丽华贵的身世,他相信了我。桀在离开时,带我到商店给我买了两件我看到价码就不敢轻易幻想的衣服。 他在付账时,表情依旧是那么的悠然自得。晚上,我提着购物袋回家,满脑子一片空白,原来曾经那些看上去不可碰触的事物,原来真的可以这样轻易的得到。 其实很多我们看来无法结实或者难以置信的事情,都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复杂,或者不可思议。就像小时候,我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理解那些恶心的毛虫,竟然是美丽的蝴蝶们的“小时候”。其实也没什么不可理解,那些虫子把自己层层裹进不透明的茧,然后一天一点渐渐改变,最后变成了五彩的蝶。 其实就算变成蝶后,也可以引发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比如它在大洋的彼岸振动着翅膀,而大洋彼岸就随机地生成风暴。其实事情远比我们想象中要简单。只是我们没办法接受而已。 那天夜里,我思考了很多,这才发现,美丽才是我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我开始与桀的逐渐交往频繁,我并不爱他,我知道自己只是渴望得到他能给予我的一切物质满足罢了。但愈是这样,我就愈怕他会有天拆穿我那张冒牌公主的假面具,我将自卑敏感这一切都精心收藏起来,我戴上了另一张面具,那张面具上永远是那种男人喜欢的甜腻微笑。 其实欲望的诞生就像一件毛衣需要找到最开始的那根线头,然后一点一点的拉扯,拉扯成为一堆纠缠不清的乱线。 事情的线头是这天下午,桀递给我一百块钱。 于是就像扯毛衣一样,不可停止地哗哗地扯动下去。 堕落(二) 更新时间2009-8-27 18:01:58 字数:3341 那天晚上,桀约我到一家夜总会见面。夜总会的招牌在夜色里发出璀璨的光芒,无数形形色色的男女从我身边经过,他们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微笑。这是一场默剧,男人的手搭在女人的身上,手永远都有意无意的朝那些在人们眼里看来耻辱的地带缓缓移动着,女人的脸上最初往往表现出厌恶,当她身上的腰包愈来鼓时,默剧也逐渐进入高潮,女人会丢下句,讨厌,便娇柔做作的离开。 男人立刻尾随,我知道,默剧终究会在周边的小旅馆第二天的晨曦里落下帷幕。 我隐隐感觉到惶恐,我不能确定自己走进去后,将会遭遇什么。虽然我爱钱,但我却从未想过让自己堕落。并不是我故作清高,只是强烈自尊心不允许我去碰触在我眼里那些肮脏,污秽的事物。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却像有只无形的手牢牢抓住我,让我无法挪开步子。 “嗯,桀,我这边出了点问题,急需一笔钱,但又不好问家里要,你可不可以借我?” “没问题,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 我心底默念着安慰,只要一次,只要拿到我与小妹的学费,我就不会再与这个男人联系。不要害怕,只需跨出第一步,也是最后一步就行了。 我咽了咽口水,终于鼓足勇气跨进了大门,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香烟,酒,女人,连接着两个不同世界的脐带。 我小心翼翼的经过舞池,从疯狂的人群中低着头缓缓穿梭着,每个人的面孔在霓虹的闪烁下,仿佛都格外扭曲。那种场景,就像自己置身在真实的恐怖片里。 我气喘吁吁的来到了桀所在的包厢,就像找到唯一能让我觉得安全的堡垒,我于是安心的走了进去。 世界突然安静起来,包厢里所有陌生男女的目光纷纷凝住到我的脸上。我强迫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能让自己流露出丝毫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桀轻轻朝我招了招手,我像找到了庇护伞,急忙的坐到了他的身旁。 “原来是老大的女人阿!”人群发出一声唏嘘,刚才尴尬的一幕像从没发生过,包厢里又重回到之前的嘈杂声。包厢里的女人,都趴在男人的身上,任由男人的手在她的衣服里游荡着,每对男女都沉醉自己的世界,丝毫不介意游离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我突地感到一股恶心。 我回头望向桀,祈求可以得到他一点的安慰,但是桀脸色微红,鼻息中,透出浓浓的酒味。我紧紧抓着沙发上的垫子,咬着牙唇,那种不安的感觉在内心里持续地放大着。该怎么去解释这种不安呢? 不安全。不安分。不安稳。不安静。不安宁。不安心。 就像周边的空气里被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随着时间分秒地流逝,那种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身体里跳动着。格外清晰地敲打在耳膜上。对于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到来的爆炸,所产生的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世界就会崩裂成碎片或者尘埃。 四周突然变成完全而彻底的黑暗。没有日。没有月。没有光。没有灯。没有萤。没有烛。 没有任何可以产生光线的东西。从头顶天花板笼罩下来的庞大的黑暗。以及在耳旁持续拍打的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欲望的鼻息翻涌的声音。窸窸窣窣不知来处的声音。 突然亮起的光束,笔直地刺破黑暗. 当天花板上的霓虹把强光投向这深深的最卑劣的底层时候,那些一直被掩埋着的真相,才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猛地推开压在我身上的桀,然后脸上随即响起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装什么嫩,学生了不起阿?不就是一个穿着制服的鸡麽?” “哟,还真把自己当那么一回事呢,嘿,我们不如把她的衣服扯掉,看看她的肉是不是鲜嫩些?” “这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给她拍照吧?然后传到他们学校里,让她同学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狗东西” 我哭吼着,用我所能表达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衣服被数只有力的手一点点撕裂,那些我被我费力保护的,极其珍贵的部位渐渐袒露出来。眼泪无止尽的流了下来,当我没气力反抗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了动作。 随即是几道刺眼的强光闪烁着,灼热着刺伤了我的瞳。我用手遮着脸庞,眼泪从指缝里源源不绝的流出,“别拍了,求求你们别拍了!” “住手!”世界恢复了宁静。我颤抖着从指缝中露出一线小小的缝隙,看见了大姐与一个妖艳的女人站在包厢门口。 “哎哟,各位公子哥,何必这样折磨一个小妹呢!”妖艳的女人圆滑的腔调,让人知道她应该是与这里其他的女性属于同一族群。 沐岚看了眼蹲在地上的我,又看了眼陌生男子手上的相机,然后立刻冲上前争夺着相机,那个男子始终不肯松手,沐岚怒吼道,“你妈逼的把相机给我!” “你算什么东西?” “沐岚,不可以这样对客人说话!”妖艳的女人话刚刚落下,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笑声,“原来又是一个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的!” 沐岚没有理睬她们,只是面无表情径直走到我的跟前,蹲下身整理了下我额前松乱的头发“乖,你跟着丽丽姐走,这里让我来摆平!” “姐……”我哽咽住望着她,丽丽走到了我的身旁,扶起了我,心疼的说,“你跟着我出去换件衣服吧,你看衣服都这样了,该怎么穿出去见人?” 我怔怔点了点头,然后便起身随着丽丽离开,走到门前,我回头望了眼沐岚笔直的背影,然后便低头走了出去。 “我要那些照片的底片!”沐岚面对着包厢里的众人,冷冷的说。桀将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露出丝狡狯的微笑,“底片可以给你,不过……今天晚上你得逗哥几个够开心!” 包厢的门猛地关上,将包厢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散落一地的滚动的玻璃珠,突然被一根线穿起来,排成了一条直线,笔直地指向以前从来看不出来的事实。 夜色里那抹深色的黑,反证着这个世界似乎从未存在过光明这样东西。 我如同一直惶恐受惊的小兽抱着双腿蹲在路边。心底烦躁不安,泪源源不尽的流下,偶尔有路过的行人望上我眼,便匆匆的离去。 我不明白,甚至不敢去想大姐为何会出现在那种地方,我使劲掐着自己,希望自己经历的只是一场冗长的噩梦,等我醒来时,大姐和小妹依然躺在我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沉醉在甜美的梦乡。可是肌肤上那尖锐的疼痛一下下的催促着我抬起头,面对着如同深渊般的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沐岚面无表情的站在我面前,手中还拿着一叠底片。 “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含着眼泪颤抖的站起身,马路上不断穿过急驶的车辆,车灯照亮了沐岚埋藏在夜色里,面如死灰的表情。 我低着头,没听到沐岚回答,抬起头,看终是看见她气得发抖的脸。她突然甩过手里的提包,朝我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啊,我丢下身子去陪不同的男人睡觉又是为了谁阿?”沐岚歇斯底里的叫声让周围的零落聚集的人群一边议论着,一边快速地散开来。 “我不要脸无所谓了!我反正已经是个婊子!你才多大啊!你以后会被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啊!” 我抬起手挡着脸,任由沐岚用包发疯一样地在大街上抽打着自己。手臂上一阵尖锐的疼,然后一阵湿漉漉的感觉袭过来。应该是背包上的铁片划破了。我丝毫没有感觉,我记得自己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因为买不起自己心爱鞋子的人,整天无病呻吟,郁郁不得终日,直到他有天看见一个没有脚的人。 我从挡住脸的缝隙里看出去,正好看见沐岚的脸。 在记忆里,那一个夜色里沐岚悲伤欲绝的表情,她扭曲痛苦的脸,还有深陷的眼眶里积蓄满的泪水被风吹开成长线,都像是被放慢了一千万倍的慢镜头,在心脏上反复不停地放映着。 沐岚手突然悬在半空中,满脸惊恐,咬着唇终是一字一语的说出,“小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猛地回过头,看见沐霏站在马路旁,早已泪流满面。 “你不是婊子……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沐霏闭着眼睛摇着头,早已泣不成声。 那天,我们三姊妹在夜色里抱头痛哭,哭到撕心裂肺。 在弄堂的小屋里,昏暗的灯光遮掩住了所有人的表情,每个人就像一个木雕像安静的坐着,谁也不忍去做那个预先打开潘多拉盒子的罪人。 桌上摆着一叠厚厚的钞票,这曾在我眼里,有着无比吸引力的事物,如今却是如此刺眼。我甚至不敢去张望那些钞票,仿佛它们每一张的上面都刻着沐岚沉沦的面容,想到这,我不禁心力交瘁。 “当每一次,我任由那些男人在我身上肆虐的时候……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的妹妹们,我不欠你们的呢,不欠你们的呢……大姐终于筹到钱供你们念书了,就算是死在上头,我也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外婆了!” 生活里到处都是这样悲伤的隐喻。 如同在一个漆黑的走廊中,丢下我一个人独自远行的时候我真的是感觉到了,被熟悉的世界一点一点放弃的感觉。在那个世界放弃我的时候,我也慢慢地松开了手。 天亮了,我没有做梦,也没有死掉。 堕落(三) 更新时间2009-8-28 22:52:40 字数:2071 小妹·沐霏 是不是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里,都依然有生物可以活下去呢?无论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都依然可以活下去?那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痛苦呢? 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吗? 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弄堂外那片狭隘的天空里,太阳从黑暗里挣扎着破茧而出,我怀疑自己真的生病了,据说是得了一种“到晚上就会睡不着的病” 沐岚她现在睡呢吗?沐茹又如何呢? 既然全世界都失眠了,我也只能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 沐茹将自己锁在小小的房间里,偶尔我经过时,能听见她低沉的抽泣声。我总会停下脚步,唇嗫嚅着,满脑里竟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来。 我们就像破蛹而出的蝉一样,鲜血淋漓却没有退却的可能,只能小心翼翼的挣扎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将斌送给我的礼物锁进了家里那个小抽屉内。打开,关上,不再理睬。其实有些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 每当我想到斌的时候,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沐岚的影像。这个家没理由让她一个背负所有的痛苦,而我更没理由将她的痛苦,用来足以供我挥霍的资本。 清晨,我睁开眼睛,看见弄堂外的苍穹交织着厚厚的乌云。沉闷的空气几乎令我感到窒息,我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一只新买的书包,下面压着张纸条,“小妹,祝你生日快乐!” 我突地哽咽住,是阿,晃眼就快开学呢! 硕大的雨滴随即伴随着雷声像头猛兽在屋外怒吼着,我躲在小屋里,看着弄堂外如猕猴群散去的人们,心不禁隐隐被一只无名的手捉紧,思虑良久,我终是撑起一把破旧的油布伞缓缓走出屋外。 雨愈下愈大。我走到空旷无人的街道,几次想返回,但脚却不住的向前在走,恍惚中,就像自己即将来到世界的尽头。 世界的另一边,一个男孩撑着伞在暴雨中焦虑的徘徊着。我停下了脚步,这个距离足以让我可以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而却不会让他发现我。 时间与画面定格在这里。多年后回想起来,那该是多么悲伤的一副画面呀!暴雨里,男孩与女孩站在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直线上,他们的距离其实已经很接近,只是肆意的雨水渐渐填满了他们之间相距的沟壑,而那条沟壑渐渐流成小溪,最后变成大海,于是便再也无法跨过。 不知过了多久,胖老板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上前不由分说的一把捉住斌的手,拉扯着他离开。斌愤然的甩开他的手,将雨伞扔在地面,然后朝胖老板怒吼着。胖老板终究还是无奈的离开,而斌则独自站在狂风暴雨里,像座没有生命的雕像,一动不动。 雨声淹没了一切声响。眼前的场景就像是出无声的默剧。 时间在这里停滞不前。我在这边,斌在那边,那么,就算我与斌面对面,也无法听见彼此的声音吧。是徒劳地张着口,还是一直悲伤地比划着手语呢? 其实这样的感觉我懂。因为那天我也曾经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呐喊过。 然后他在我的呐喊声里,朝着前面的方向,慢慢离我远去。 雨停了,原地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缓缓的走到斌站过的地方,那里的地面上静静躺着束破损的玫瑰花,我小心翼翼的捧起玫瑰花,将散落的花瓣随着泥土,拾到手中。 我并没有注意玫瑰根上的刺,当自己感到我指尖的刺痛时,我下意识的松开手,玫瑰花坠到地上,鲜艳的花瓣散落到满地,再也无法复原了!我愣在哪里,蹲下身子,将头埋在大腿里,终是放声哭泣了起来。 回到家里,我见到了沐岚,她系着围裙正在简陋的厨房里忙碌。桌上摆着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沐茹满面倦怠的脸上,看到我后,终是挤出丝欣慰的微笑,“小妹,回家啦!” 回家拉,是阿,我回家了!再苦再累,回到家里就好了阿。 当沐岚将最后一盘菜摆上桌子上时,她看着站在一旁愣住的我,微笑的说,“今天你过生日,我特地请了天休假来替你庆生呢!” 生命为你关上一扇大门的时候,总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那天沐岚与沐茹为我合掌唱着生日歌时,我哭的就像个孩子一样,在许愿的时候,我闭着眼睛,在心里虔诚的祈祷,但愿我的姐姐们永远都要健康快乐! 吃完饭后,我们三姊妹像年幼时,玩着将蛋糕拼命抹在对方的脸上的游戏。沐茹总是输的最惨那个,每次她都生气的跺着脚,追赶着我,就像要将我置于死地!而我总会躲在大姐后面,那是我总安全的港湾。 但我心里却无比清楚,拥有两个端点的是线段。拥有一个端点的是射线。直线没有端点。 我们三姊妹就像是同一个端点放出去的线,却朝向了不同的方向。于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知道每一天,都变得和前一天更加的不一样。 十六岁之前的生命都像是凝聚成那一个相同的点。 在同样破落的小屋里成长,而在我十六岁那一年,生命朝着不同方向,发出迅速的射线。 不仅是沐岚,就连沐茹也是一样。 我们明白,我们终究会走上三条殊途的道路,无论最后会不会相交,我都希望我们三姊妹永远像今天这样,开心快乐,便已足够。 醒来的时候,看着墙壁挂历上的日子,明天就要开学了。 屋里静悄悄的,就像烟火盛放过的天空,只留下满面的落寞。人毕竟不是神,坐的愈高,就愈怕摔死。摔死不错啊,你看烟火,它也是摔死,摔得美,全世界都会替你鼓掌。 我明白这样未必不好,毕竟自己的路终归由自己来走。走出屋外抬起头,太阳很大,天空依旧很蓝! 堕落(四) 更新时间2009-9-14 11:06:26 字数:2506 大姐·沐岚 黑暗舞池中的情人们拥抱在一起。空气中漂浮灰尘和情欲的味道。这里有很多夜间出现的动物。身份不明,神情暧昧。象在潮湿泥土里开出来的腐烂花朵。 我安静的坐在夜总会的角落,长长的吐出一口香烟,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开房,上床,收钱。每日在陶醉与麻醉中挣扎,无意识的堕落着。 我看着身边的女子她们那一张张面如花圃的面孔,眼神里毫不遮掩的情欲横流,就像在黑暗里散发着的浓郁芳香,吸引着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们。 对于堕落,她们有许多属于自己的理由。有的认为自己被社会无情的抛弃,有的为了物质的享受,有的只是犹豫着堕落,痛苦的享乐着。 无论怎么样,一个人借故堕落总是不值得原谅的,因为越是没有人爱,越要爱自己。 所以,我很爱惜自己。这些话从一个妓女口中说出来,好像显得那么的可笑,但是我心底明白,人可以恍惚的面对世界,但要笔直的面对自己。 做为沐茹和沐霏仅存的希望,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她们。因为她们同样也是当黑暗渐渐淹没我时,那一缕炙热生命的光芒。我们的生活,原就是为期待而延续着,为失望而忍耐着。 我跟带我入行的丽丽姐多次提起,等我两个妹妹学业有成,不再有任何的生活负担之后,我就金盆洗手,离开这个城市,然后嫁给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男人。 对于妓女来讲,爱情,永远是那么神秘而遥不可及的事物。 记得自己在服侍完第一个客人后,曾偷偷躲在洗手间反复用冷水抹着自己的面容,直到双脸变得通红。我抬起头,望着自己在镜里的神色,就像朵枯萎的花儿,任人践踏却无力发不出任何的言语。 身体任何轻易的小小的动作,就会带来剧烈的疼痛。心底更是撕心裂肺的痛。 终于蹲下身,将头埋在膝盖里痛快的哭出来了。丽丽姐站在我的身后,默默的叹息,能够哭就好,哭是开始痊愈的象征! 无论多么心力交瘁,回到家里仍要换上副美好的面具。那种故作坚强的姿态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幼时某天不经意的夜里看见外婆悄悄躲在堂屋悄悄的抹着眼泪后,从红彻底了抛弃我们三姊妹后,从看见沐茹和沐霏将天中的录取函悄悄的藏起来后。 当一直信仰的依赖不复存在后,就要寻找新的依赖。反复的寻寻觅觅,终才发现,真正能够依赖的其实只有自己。这个道理,我十六岁那年就已明白。 在无数个夜里,当任由那些男人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时,有过绝望,有过挣扎,也想过去死。 可是每当回家看见自己的两个乖巧的妹妹,我想,我还是有希望的。 生活中如果有人用钞票扔你,跪下来,一张张拾起,不要紧,与你温饱有关的时候,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 我一直坚守着这样的信念。沉沦,与堕落无关。 其实偶尔想想这样也并不是不好,至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让两个妹妹可以过上,虽然算不上奢华,但还算优裕的生活。其实这样也就够了。 我很少替自己买化妆品与新衣服。每次拿到钱后,我总是留下极少的部分给自己,其他的全部打在沐茹与沐霏的银行卡上。只要可以满足我每日的温饱,其实我是不需要钱的。而她们与自己不同,其实闭着眼睛就可以想象得到,学校里那些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却肆意攀比的可恶面孔。 我不相信所谓的爱情。应该见过不止一次,和我上过床的男人在我面前夸夸其谈,自己是如何精明的瞒过妻子,在外逍遥快活的。而每晚销魂后的代价,仅仅只需回家时带束并不鲜艳玫瑰,就能蒙蔽所有女人的心。 男人不爱女人,她们只是需要女人。不知从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一直被我当做至理名言般的信奉着。我想大概像我如此这般的女子,是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的吧。 我把香烟在烟缸里使劲的按灭,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偷偷窥探眼躲藏在人群里,那束直直盯着我很久,却没有动身神秘人的庐山真面目。 是一位穿着休闲便装的中年男人。他眼中的锋芒看得出在岁月的磨蚀中早已荡然无存,他的神情稳重,从眉间透露的气宇轩昂,在那群凡夫俗子里竟显得格外晃眼。 见过的男人多了,带有如此气势如虹的男人我只需一眼就可以看的出,他要么是有权有势,要么是身价非凡。 彼此的目光穿过霓虹,穿过人群就这样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我处若不惊的扮作毫不知情的扭过头望向别处。其实只需一个眼神,我就敢肯定那个男人喜欢我,至少敢肯定他想要得到我。 但不知为何,他却迟迟没有动静。我想他比我还要明白,只需从他钱包抽出几张钞票,就能得到他想要的。至少能得到我的肉体。 这是场游戏与爱情无关,仅仅只能和情欲挂上等号。 我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当然也不是个会主动去勾搭客人的放荡女子。虽然这个游戏注定了我是那个被动的角色,但这次我还是决定抛弃往日那些俗套的规则。 我站起身时,似乎已经能感到那个男子心中翻滚着欲望的悸动。我心底冷笑着,潇洒转身朝那个男子相反的方向跨步走去。 二楼的独立包厢里,我满心安逸的坐在丽丽姐身旁,她斜视了望了我眼,用深谙事故的口吻说,“那是可是只搭金龟。你就这样轻易的任由他游回大海里,到时候就算把整个太平洋翻转过来,你也找不到这样好了的吧!” “他会等我的。我确定!” 左手点燃的香烟上袅袅升起的烟雾,在指尖纠缠不清。凝望久了,脸上不由得露出妩媚的笑容。 下楼的时候,喧哗的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寥寥无及的服务员在清理剩余的残羹。那个男人坐在大厅中间,脸微微泛红,桌上斜斜的摆着几只留着口水的空啤酒瓶。 我故作出妩媚妖娆的姿态,从扶着栏杆从阶梯上缓缓踏步而下,只是目光再也没从那男人的身上移开过。 男人站在楼梯口,没有其他人的浮躁与不安,而是饶眼趣味的望着。我放慢脚步,在走下最后节阶梯的时候故意踩空。男人伸出厚实的双手,就这样毫无悬念的坠入了他的怀里。 鼻尖闻到从男人身上传来淡淡古龙水的味道,中国的男人很少有用香水的习惯。所以也很少有人能把香水用得很适当。以前是碰到过的。很容易给人张扬跋扈的感觉。但是在他身上却是那么的柔韧天成,没有丝毫做作,是种天然性感的味道。 没有女性香水的诡秘复杂,很单纯的味道。但这香味中仿若又夹杂着某种沧桑的情感,更让人愿意相信这就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成熟男人的味道。 闻得久了,那香味竟萦绕在鼻尖不肯散去。男人的手就这样搭在我的腰上,不知是不是灯光的问题,他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随即便尴尬的松开了他的手。 很少遇到有这样尊重女子的客人,心底不由得又对他滋生出几丝好感。 “我们出去聊聊吧?” 这才仔细打量着他身上的装扮。竟发现他的衣服是我喜欢的颜色,陈旧而黯淡的藏蓝。 堕落(五) 更新时间2009-9-14 11:06:45 字数:2478 理想中的场景是这样的。 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只需让摆在床前的台灯隐隐透着温热的光。颜色最好是暧昧的粉红色。 然后点燃几根忽隐忽现的烛火,与窗外黯黑的星光相互辉映着。 桌上再摆上两只红酒杯。红酒里我唯独钟爱「红颜容」。我喜欢它的名字,有几分张扬,几分销魂。如此看来,它的年份倒是可有可无。 扑鼻的酒香就像是你的气息。明明沉沦窒息即将致死,也不要发出慵懒得气息。 耳边是没有任何理由地深爱的爱尔兰的音乐。那片神秘的土地似乎蕴藏着无尽的传说。天生的忧郁气质。但是在一些奔放的舞曲里,却又不羁而烂漫。 聊些甚么话题无所谓,只需从彼此能从对方身上找到的慰藉和信念所在。然后静静等待着酒精在胃里燃烧殆尽,用最后那缕火光点燃死寂的激情。 记住,也许可以轻率的交出身体。却决不轻易的交出灵魂。 吹熄烛火,拉下华灯。黑暗总是会带给寂寞的人们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然后拖着软软绵绵的身子,用风情万种的姿势躺进他的怀里。 此时此刻,千万不要吝啬甜言蜜语,将心底的柔情千千,哪怕是浪荡的句子也得一丝不漏的说出来。 在撤下最后一道防线前,一定要记得问早已按捺不住的他,爱不爱你! 爱,爱,爱! 得到答案后就心安理得的沉沦在风花雪月里吧。哪怕日后想起,也总算是给自己个交代。 虽然肤浅,但是真实。他也许在那一秒真心实意爱过你,哪怕在下一秒就会热情退却。但你还是要虔诚是相信他是爱你的,哪怕只有一秒。因为这样你才能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他, 过程或者是温柔。或者是疼痛。或者是他遗留在身体深处的一滴眼泪。在生命的延续中轮回。 不要束缚,不要缠绕,不要占有,不要渴望从对方身上挖掘到意义,那是注定落空的东西。而应该是,我们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看看这个落寞的人间。 最后,不要晚安的亲吻。只要留下寂寞的想象。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睡在身边的他神色安详的就像个天真的孩童。我点燃只香烟,默默无语的望着窗外,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静的。 双肩何时不知被披上厚厚的棉被,我转过头,他的眼睛血红色,但依旧流淌着那份浅浅的温柔。 “别做这行了!我养你!” 我不禁失声笑出来,语气是那么的尖酸刻薄,“你养的起我么?” 他默默无言的望着我,终究是一笑置之。 有时候其实会有这样的伤心,但从不表达。就如同自己从不说爱,从不!爱是被封闭、被禁忌、被拖延,被搁置的!这样的爱情是我手里唯一的救赎,所以我被我的罪吞噬。 他临走时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他姓许,告诉我如果有甚么麻烦可以找他帮忙。我心知肚明,他仅仅是我的一位顾客而已。也许更像是一位乘客,他毫无倦怠地欣赏着沿路的风景,然后客车到站,他下车了。就是如此。 司机和乘客本来就没有甚么。 以后便再也没有遇到过他。成人的游戏我们必须要遵守严苛的规则。 但在人群里,偶尔见到一对对年轻的情侣,彼此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旁若无人地接吻时,心底也会悄悄感到落寞。爱情如此美丽,似乎可以拥抱取暖到天明。我们原可以就这样过下去,闭起眼睛,抱住对方,不松手亦不需要分辨。 所以有时候,我的心是满的。有时候,我的心是空的。 我原本以为自己就会一直这样背负着无穷的罪孽,惶惶终日的过下去。可是在那天,我却见到了一生里最让我无法忘怀的场面。我的妹妹,在几个男人中耻笑声与挣扎里,体无完肤。 就像看见别人将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亲手在自己面前摔碎。 仅存于我心底的那点小小的光明也就这样被磨灭了。沐霏抱着我,流着泪告诉我,我不是一个婊子,而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了解到那一种幸福的时候,我才明白文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告诉自己,不能哭,你是最坚强的,你是妹妹身边唯一最坚固的堡垒,绝对不能轻易的掉下眼泪。 沐岚你绝不能低头,也不能认输,这注定是你的命运。 那天晚上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刚听见他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放肆的哭出声来。他在电话的那头默默无语,仔细聆听着。直到我止住哭声,才哽咽着说出口,“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他沉默良久,终是约我在上一次的宾馆碰面。 那天晚上我终于向这个容颜如风的男子,对他摊开自己柔软的灵魂。 他默默无语,只是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着,眼神迷离而伤感。我像个玩到精疲力竭的孩子,躺在他结实的怀中,他说,你是笨笨的可爱的孩子。 我笑着说,应该是深夜里的两个孩子。 温柔的痴缠和需索。疼痛的。放肆的。这是属于我们的方式。 “我养你!”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诉说。我装作熟睡,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笑意。爱情是绝望的,但你的诺言却是如此的温暖。 凌晨三点,枕边的手机“嗡嗡”作响,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把被子盖在我的身上。然后拿起手机,走去了厕所。其实闭着眼睛,也可以猜到他无辜的神情与无奈的语气。用男人惯有的花言巧语哄骗着电话那头的另一个女人,或是他的妻子。 世间突然变得这样的荒芜。寂静深不可测量。 他回到房间时,我的脸色苍白而落寞,眼底却是冰冷。他干涩地笑着,替我盖上被子,说,别着凉了。 我蠕了蠕唇,觉得肚子饿了,于是说,我想吃王记的海鲜煲!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邹着眉头说,都这么晚了! 我就是要吃!我将被子用力掀开,望着眼前的男子诧异带着微微愤怒的表情,强烈的报复情绪油然而生,我冷笑着说,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不喜欢,随时可以离开!就当今晚是你陪我,其他地都是我免费附赠给你的! “你把自己当做一件商品?” “在你的眼里,我与一件商品有甚么区别?” 他的呼吸变得沉寂下来,然后披上外套就这样的离开了。我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原来一个人在真正无可奈何的时候,除了微笑,也只好微笑了。 我疲软的躺在床上,爱情是种鬼祟的幻觉,一旦被识破就自动灰飞烟灭。想来也真可笑,谁会去相信一个妓女的眼泪呢? 闭着眼睛也无法入眠,床单上他遗留的淡淡味道还索绕在鼻尖。自己心底明白,他就如同安眠药,虽然能让你暂时安心的入眠。可服用它的时间愈长,也愈会对它养成依赖。然后就会上瘾。 可是当某天连安眠药都要失去效力的时候,那么,你是不是只能睁着眼睛,眼睁睁看着末日的降临? 不吃安眠药,是为了以后睡的更香更甜而已。毕竟,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房门的锁发出“咯吱”地声音。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我永远记得那个夜晚,那个星光璀璨的午夜,我站在原地,看着,你从世界那一端缓缓走来。 “你要吃的东西,我买来了!” 堕落(六) 更新时间2009-9-14 11:07:05 字数:2025 我想自己大概就是这样爱上他了。 我从未问过他的全名,只是宠溺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称呼他为“许乌龟”。 意气风发的他最初并不能接受这个别致的雅称,在我的不断坚持下,他也就悄悄默许了。 其实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我只是想自私的用一种只有我和他明白的语言,去解读这个复杂如圆周率变幻莫测的世界。或许也是种没缘由的嫉妒,因为不可能称呼他为老公。 所以只有霸占这个别人无法叫出口的名字,满足内心小小奢侈的幻想。 回到夜总会的时候,丽丽恭喜我成功的从妓女进阶为二奶。我只是淡然地笑着,其实两者没有区别,妓女身边可以有无数个男人,但是却留不住其中任何一个。二奶也许能留住一个男人,但你却明白他的心最终的归属永远不会是自己。 我猜的没错,许乌龟有家庭,有成功的事业,和所有成功的男人一样,他也有两个儿子老婆。 许乌龟曾跟我说过,他和她的妻子根本没有感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当年他下海打拼,也是借助妻子富裕的家庭背景,才能取得如此成就。 但到了落幕之年,他愈发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妻子在商业战场上所设下的棋子。如今的自己虽然表面风光,其实切身处境却是个没有灵魂,任由他人操纵的傀儡。 从许乌龟的为数不多的言语里,可以猜到他的妻子该是个何等精明的女子。在丈夫事业一步一步踏上巅峰之后,她没有像其他阔太太们将丈夫牢牢的锁住,生怕他被外面的狐狸精掳走。 而是反其道的让许乌龟放任自流,由他整日沉迷在花天酒地的饭局中。 在荒废的那几年里,他的妻子就像黑色的幽潭之水,彻夜流动在那具公司的躯壳里,将自己的势力源源不绝的输送到心脏,操控着它的一切。 等他惊觉着醒悟,却发现已经为时已晚。妻子居心叵测,带着咄咄逼人满面甜蜜的笑意。那年,他收到了有生以来最丰盛的生日礼物。 只是一句不疼不痒的对话,老公,你也辛苦了这些年!该是退休好好享享清福的时候呢! 也许终究是报应。也是在那年,装载着他未来全部希望与寄托的大儿子,因为意外而匆匆离开了人世。而从小就不受管教的小儿子性格变得更加放荡,终日与一群狐朋狗友为非作歹。 他最痛苦的一段日子,莫过与每晚都要与满腹哀怨的妻子同床共枕。妻子嘴里那些咒骂自己的话语虽从未说出过口,但其实闭着眼睛也能猜到。 ──如果不是你从未关心过家庭,乖巧的大儿子会终日为了他爸妈之间的事神情恍惚,最终发生意外吗? ──如果不是以你为榜样,小儿子年纪轻轻会像你一样整天沉迷在花天酒地,荒废学业,游离在女人堆之间吗?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你,不配有儿子送终! 那些自己或妻子埋下的恶果,原来终该要由自己来承受。 说到这里,他终是再也放不出任何声响。那天,我的手心盛满了他的泪水。 我心疼的安慰着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那是悲伤,又格外空洞的眼神,只是源源不绝的流着液体。那日后我便知晓,从此,宿命的阴影,会笼罩着自己一生。 很多时候,我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他。却看见一个注定没有结局的约定。 他每个月会按时把钱打在我的账上,其实我并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是以金钱来维持。但想想又觉得可笑,自己的确还是需要钱的。 他是宠溺我的,常常会容忍下我莫名其妙的固执。比如我始终不肯听他的劝告,离开那个阴暗潮湿小巷,搬进郊区豪华的别墅里。 他叹息着说,沐岚你不懂得享受。 我笑着说,我并不是一个不懂得享受的人。只是我最大的享受,莫过于是那声我的妹妹们回家后,发出的亲切又熟悉的呼唤。“大姐,我回家了!”就算哪天我迷失了,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知道我的妹妹们也会牵着我的手,向我指引,到底哪儿才是我们真正的家, 我还是留在了夜总会,只是不再接待客人。在众人的叹息声中,坚持的做起一份推销酒水的工作。 我将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原本以为他会大发脾气。但他只是若有所思的问我,这份工作需要陪睡吗? 当我口吻肯定的告诉他,没有任何不良的性质后。他竟开心的像个孩子,傻傻的痴笑着。 我好奇的问他,为甚么会笑的这么开心。 他说,他清楚我的性格,我决定的结果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我望着他欲言又止,其实我想告诉他,当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孤独的感觉真的让我无能为力。所以我需要一份工作来充实自己,因为我明白,我们不能像一个玩具一样彼此占有。 他思虑良久,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我,如果有日我不再爱他,也会如此的坚决吗? “要么彻底空缺,要么直到漫溢,我倾向这样的状态,没有极端没有终点” 他说我终究是个倔强的女子。但也分外感叹道,这世间的男子非常多。多得走在街上身手就可以触及。随时可得相拥相抱,度过漫漫长夜。但是那个愿意拿出恩慈与灵魂的人,那个清晨醒来握住手便觉得幸福的人,有会有几个? 他告诉我,他现在很知足。 那年在我生日那天,他送我了九十九朵玫瑰花,我看着那一大篮碗口大的深红的玫瑰,内心温暖。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会陪在我身边。陪我哭,陪我笑,陪我等待,陪我开花。 如果他的爱是给我最大的礼遇,我能拿什么和他交换呢? 我青春的容颜,我的自由,我灵魂深处仅有的光明。 如果,爱情是给妓女最大的礼遇? 我想我这刻终于可以坦然的接受。 暧昧( 一 ) 更新时间2009-8-29 16:02:34 字数:2295 开学的那天,屋外阳光明媚。 在小屋里,沐岚帮坐在镜子前的时候我整理着衣领,然后嘴里喋喋叨叨嘱咐着一大堆琐碎的事务,我恍然想起,在很多年前,外婆也是这样。而那些啰嗦的话语,如今在我心里却早已成为一道温馨的风景。 沐岚小心翼翼的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放在我的手里,然后微笑着轻抚着我的头说,“如果有什么想吃的,要买学习用品,就跟大姐打电话。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话,大姐没时间去看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含着泪摇了摇头,终是抱着大姐再也说不出话来。 坐在计程车上,我们三姊妹沉默不语,只是各自默默凝望着窗外的风景。谁都不知道彼此到底在想什么,心底却又格外的明白,这就叫所谓的心怀鬼胎吧。 天中位于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上,像位骄傲身份不凡的公主,俯瞰着整个城市。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来到天中的校区时,我心底还是隐隐的感到震撼。 那些雪白的教学楼像华贵的象牙塔一样,一座接着一座,让人不免心生澎湃。来到校门口时,校外的已经密密麻麻的聚集了前来报到的学生。 由于校内不能停车,校外的私家车成为了这场华丽聚会最为绚丽的焦点。奥迪,宝马,奔驰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车辆,纷纷停靠在校外的停车场,接着便是一场令人作呕的走秀,那些与我们同龄的学生,推开车门,众人羡慕,妒忌纷纷聚集在他们的眼光。他们从车上缓缓的走下,有的还不忘发出一两句感慨,衬托出自己格外尊荣的身份,“哟,我还以为天中是多了不起的学校,原来还没我念的小学大阿!” 这种话语往往在人群里引发另一轮的激烈回应,而说出这种话的人却依旧目空一切,像只骄傲的孔雀,高昂抬着头,走进了这间他们并不屑于的学校。我明白,那些人永远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偶然回过头,也能见到有的学生,将他骑来的自行车远远的停在一旁,然后灰头土脸的钻进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的身影。 天中就像张能折射出人类心理巨大反差的镜子,把那些虚荣与耻辱,肮脏的情绪,放大到极限,当拿两个端点膨胀到极端时,他们却又不得不再次被迫的相交。 沐茹凝望着这一切,眼中放出了一道光,一道骇人的光线。 愈加恶劣的太阳为这场华丽的选秀拉下了落幕,人群一窝蜂的疯涌进校园。我们三姊妹也随着人流缓缓的移动着,人群里不时会出现谩骂声,“我身上的衣服可是几万块的阿玛尼,哎哟,你别挤我,衣服挤坏了,你赔的起不!” 诸如此类的对白,不断横空出世,让人觉得主人是害怕别人挤坏了他这件衣服,反倒是他的人却已经是无关紧要。这些讽刺的对白,终是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里。 其实每个人饿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相差大不过天地,又有何刺激呢? 办公室里,接待新生的辅导员忙到焦头烂额,走廊里站着些肥胖的妇女拿着书本扇着风,口里恶毒的嘀咕道,“什么破学校,连空调也没有!”听到后,我心里总会暗自觉得好笑,敢问哪座名贵的学校走廊里是安空调的吗。 办公室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总会有些家长在队伍的前排看见相熟的人,然后就牵起自己儿子屁颠屁颠的跑到队伍旁就拉起了家常,然后谈话中不知不觉的空隙,迅速的将自己肥胖的身体钳进队伍里。 站在队伍后面的人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而家长却依旧若无其事的独自逍遥的漫谈着,他的儿子却已经羞红着脸,低着头,可能在心底咒骂自己的家人吧。 这是一场漫长艰难的战役,辅导员不仅做好安排新生的工作,还要分辨出学生的本质。对于那些一眼看上去就身价不凡的学生与家长,他当然用无以复加的热情款待,往往家长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在学校顺风得水,总是会留给辅导员自己的电话号码,让他多加照顾,而辅导员也就乐呵呵的收下。他心底再明白不过,将这些累积起来,将会是一笔不错的收入。而对于满面穷酸样的学生,他态度立刻转变,拉长着张脸,低头递张表格,就面无表情的说,“下一个!” 有钱人与穷人不同的待遇,往往是个人心里扭曲造成了,与金钱无关。只是那些人仰望到太高,却在不经意间贬低了自己。 终于轮到我们三姊妹了,辅导员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我们,这时一个中年妇女牵着自己的儿子急忙屁溜的挤在了我们的前面,然后堆起满面的笑容,“我下午约了几个朋友去打麻将,你快点帮我把我儿子的事办了吧,哎哟,怪着急的!”言语间,中年妇女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露出了她耳垂上看上去价格不菲的耳环。 沐茹厌恶的望着这对母子,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男生羞答答的小声解释道,“我叫我妈别这样了,她非不听!” 辅导员准备将表格递给这对母子的时候,沐岚径直的走上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中年妇女说了句,“让开!” 中年妇女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女孩敢同自己叫板。辅导员打量着沐岚,视线终是在她胸前璀璨的钻石项链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便对中年妇女说,“不要插队,到后面排队去!” 中年妇女满面不甘心牵着自己儿子灰溜溜的离开,然后辅导员满面为难的挤出笑容说“哎,这些人,就是这么不守规矩!是你办入学吗?” “我是带我两个妹妹来的,还希望您可以多加照顾了!” “那当然,当然……” 随后,辅导员见到沐茹后,神色微微愣了愣,然后便低头在分班的一栏中,在最上面的班级打上了个勾,我明白,显然那个班级是最优秀的班级。在排队的过程里,我也看到与他攀谈过的家长,他们的孩子几乎都被分选到那个班。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潜规则吧。 沐岚与辅导员笑谈着,在我的眼里,这就像场战争,辅导员不断小心翼翼的探查着沐岚的虚实,而沐岚则巧妙的用各种隐喻将辅导员带进她所设置好的圈套里。 我并不知道沐岚在这些日子里到底失去了什么,也许得到的会比失去的多,但失去的往往是最重要的吧。 暧昧( 二 ) 更新时间2009-8-29 22:54:47 字数:2220 离开时,辅导员还念念不忘的对沐岚发出感叹,“你和你的那个妹妹,可真漂亮阿!” 见惯阿谀奉承话语的沐岚只抱以微微一笑,便牵着我与沐茹离开,刚走出办公室门口,沐岚脸色就露出厌恶的面容,“刚才这个人真恶心!” 我和沐茹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由于在天中念书,就必须在学校寄宿,于是沐岚就又风尘仆仆的替沐茹去安排宿舍。 我独自站在走廊上,趴在栏杆眺望着学校宽阔的操场,难道这就是我以后生活的地方? 这个时候,刚才在办公室戴着黑框男孩走到我旁边,突然同我打了声招呼,“嘿,你好,我叫顾鹏!我刚才偷偷看了看报名表,我和你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呢!” 我看着顾鹏微红的脸颊,心想,那种厚颜无耻的女人怎么能生的出这么乖巧儿子。我微微一笑,回答道,“我叫沐霏,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吧?” “是阿,以后还希望你可以多多照顾了!”顾鹏说的时候有些含糊不清,只是不断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这个时候不知从哪传来杀猪般的叫声,“鹏鹏,妈带你去宿舍看看!” 顾鹏邹了邹眉,脸上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然后丢下一句,那我们在班级里我们见吧,便匆匆的离开了。斌他现在怎么样了呢?小黑如果还在我身边,他大概也是这个年纪了吧。 回忆像躺在记忆里的浅浅湖泊,当你看见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它会化作一股微风,从湖泊缓缓的淌过,偶尔惊起几波涟漪,但当自己用力回想时,却发现已记不得了。 谁能告诉我,我们到底是怎样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呢? 沐岚帮我将重重的行李搬到了宿舍。推开寝室的门,里面已经住下了两个女孩,我像个外来无意的闯入者,她们望了我与沐岚一眼,便彼此相安无事的继续闲聊。 沐岚离开的时候,她嘱咐了我几句,要我休假的时候记得和沐茹一起回家吃饭。夕阳的离去拉开了夜生活的序幕,沐岚抱了抱我,便匆匆离开。 望着沐岚在风中独自的身影,我不禁隐隐感到荒凉,曾亲近如我们的三姊妹终是要分开了吧?沐岚凝望着独自一人的小屋,不知道会不会孤独呢?抑或是她早已习惯,一个人的日子? 在我回去后,寝室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乖巧的女生主动找我搭话,“嘿,很高兴能和你住在一起,我叫倪雯,你呢?” “我叫沐霏,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哟,刚才那个和你一起进来的女生是你姐姐吧,怪妖的……”寝室里另外一个胖胖的女生在旁嘀咕着,立刻被倪雯打断,“喂,胡雅婷,别瞎说话!” 胡雅婷望了我眼,不再理会,依旧自顾自的抱着零食,望嘴巴里塞。倪雯尴尬的笑了笑,“你不用在放心上,她这个人从小就这样,但没什么坏心眼!”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但心底还是涌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后来我知道,原来倪雯与胡雅婷是初中同学,一起考入这所学校的,所以她们之间似乎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而我只是默默的充当听众,她们的相熟是连接她们无间关系的纽带,却成为了我融入她们之间的隔膜。 学校开始了一个月的军训,我并不是那种善于在陌生的环境里结交朋友的人,所以,在很多时候,当女生三三两两结伴去玩耍时,我总是独自坐在花坛里,默默的吃着便当。 自从我们寝室装上了有线电视后,胡雅婷几乎每天都抱着大袋大袋的零食躲在寝室里,而我们寝室也是唯一可以二十四小时开着空调的,我知道,这是倪雯外面那个有头有脸父亲的原因。 在倪雯父亲的福荫下,我变得更加敏感,生怕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无可奈何与自卑。 虽然倪雯很多次善意的邀请我加入她们的姐妹淘,但都被我善意的推辞了。在军训的这几天里,那些陌生的女生渐渐相熟起来,于是就像那些汇集到大海的河流,又开始渐渐分支,凝聚成新的溪流。划定这个支流的界限,就是依靠自己背后殷实的家世背景。 在这个贫富差距巨大的学校,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寻求保护。在夜幕的树荫里,总能听到那些小声议论的声音,“哼,她们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凭着自己父母有几个臭钱!” “是阿,在学校里还打扮的那么妖,真是丢人现眼!” 差距将人们最丑恶的面目暴露出来,却又将它们隐藏了起来。白天,那群在林中议论的女生却依旧跟着她们并瞧不起的那群人,尾随在她们身后,阿谀奉承。 在这一撮一撮分支的人流里,我成为了唯一的异类。 我没有别人的出类拔萃,没有她们身后殷实的家世,所以我能选择的,只有低着头,默默穿梭在学校的食堂,小卖部,网吧里。 我知道她们的话题永远不会讨论在我的身上,对她们而言,我只是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石子。难道我不是吗? 在空余的时间里,我都会独自去网吧上网,将自己的失意,骄傲,以及痛苦一个一个的敲打在键盘上,发在学校的论坛里。 论坛的主页讨论的主题永远都是名牌包,以及学校里的种种是非,而我的帖子如同我不起眼的人一样,慢慢的沉下去,沉到涧底。 直到某天,我登入网页时,看见了一条校内申请加入好友的信息:我很喜欢你的文字,觉得很有才气,你是新生对吧?我们可以聊聊吗? 我咬了咬唇,终是将这条消息忽略。我很感谢那个陌生的同学,他喜欢我的文字,但是我却不希望他见到满面落寞的我,我明白,也许只有我在他的幻想里,我才永远是最完美的。 其实人都是虚荣的,我也不例外。只是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在经过疼痛成长的挣扎里,已经被磨蚀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那天晚上,我回到宿舍楼的时候,刚走到寝室,就看到了门前摆着一大包行李。 那些包裹上熟悉的印记把我的双眸刺的生疼,我不知道出了到底什么事,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行李会被扔在外面! 双眼的疼痛感迅速侵袭着脑神经,我的太阳穴不禁微微作疼。 暧昧( 三 ) 更新时间2009-8-30 2:27:53 字数:2304 疼痛将时间猛地拉长,不断有女生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偶尔望上眼,就立刻满面冷漠的匆匆离去。而我隐隐感觉到,自己被抛弃了! 就像年幼时曾在夜里折磨过我无数次的噩梦,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见到的全是陌生的人。我才知道,外婆终于受到旁人的鼓动将我抛弃了。 那个梦境我至今无法无法用言语去描绘它的真实,就像在梦里,你以为自己醒了,却只是又陷入了另外一个噩梦里。不断循环。 在寝室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我有想过拔腿就逃。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着丑陋的真相。 ──没什么阿,我不介意的!其实我早就想搬走了,谢谢你们替我把行李提出来呀!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忍你们很久了,我才不想和一头整天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猪在一起生活. 脑海中将所有的幻想压缩成小小的一块,我没有绝对的洒脱,甚至没有发脾气的勇气。当看见倪雯为难的表情时,我强迫自己挤出笑容,虽然脸颊早已生硬的发疼。 “她回来了吗?看来我要和她好好的谈谈……”房间里传出尖锐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在这个学校里,有些人说话永远是那么大声,底气十足。 一个身材纤细,面容精致的女孩出现在房门口,她上下打量着我,语气冷冷的说,“你的铺位我睡了,你搬到走廊尽头的那个空房间去住吧!” 脑中的血液急速倒流,她把一切说的简单的如同家常,又仿如一道让人无法拒绝的命令。没有任何台阶,也没有任何理由,哪怕她只要在那句话前面加上一句“不好意思!”也足以安慰我,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狼狈。 可是她生硬的语气,就像是毫不留情的说了声“滚”,你就得立刻毫无保留的“滚”。 寝室里不断有女生探出头观看这场好戏,甚至有人失声叫出那个女生的名字,唐小璐!唐小璐,多么动听的名字阿,我脑中迅速将在学校里所听闻到的一切联想起来,与这个名字永远无法分割的,似乎永远是那个几乎可以让人嫉妒到发疯的殷实家世。 我默默的站在她的面前,咬着牙不出声,唐小璐似乎不太相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竟然与她杠上了,我们之间的气氛开始逐渐变得微妙。 良久,我终是艰难妥协的提起行李箱,缓缓的朝走廊那头走去,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女生纷纷将脑袋失望的缩回寝室,而唐小璐也对这早已预料猜想得到的胜利,发出一声“哼”来足以证明她的轻蔑。 倪雯追了上去,她满面心疼的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你知道……” “你知道……”她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我苦涩的笑了笑,说了句,没关系后,倪雯便如同卸下一个千斤重的包袱回到了寝室。 我来到空荡的寝室里,将门关上,眼泪就不止的流了下去。 ──你知道,这个房间全天可以打开的空调,是因为我父亲的福荫才做到的,所以你要感激我让你待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 ──你知道,你只是颗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凭什么跟人家唐小璐斗。 ──你知道,你对我们是没有任何帮助的,而唐小璐不同。 ──你知道,我想说的一切你都知道,所以请你默默的离开。 ………… 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是一定可以伤害到你的事情。只要你足够的冷酷,足够的漠然,足够对一切事情都变得不再在乎。只要你慢慢地把自己的心,打磨成一粒光滑坚硬的石子。 只要你把自己当作已经死了。就没有什么是可以伤害到你的。 炙热难熬的军训终于即将结束,那些在军训里随处可听见抱怨的话语,也渐渐的潜移默化转移到同学们即将进入的班级,而热衷于八卦女生们的话题则渐渐凝聚在军训里,已经渐渐展露端倪的新生上面。 除了那些曾在耳边一边一边回荡的那些陌生却熟悉的名字,包括唐小璐外。我耳边开始不断响起一个熟悉的名字,沐茹。 “哇,你知不知道A班的那个女生沐茹阿,她长的可真漂亮,据说家里也不是一般的有钱……” “是阿,我听说教官在离开的时候,还送花给她表白呢!” “最关键的是她没有那些有钱人的架子,不管面对谁,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了,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素质很高的有钱人,和那些低级的暴发户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猜她是不是像电视剧里,家里有几套别墅,从小就养尊处优的贵公主啊?!” 渐渐地,水池周边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面无表情地在洗手池里洗手,反复地搓着,直到两只手都变得通红。 在送别军官的告别会上,偶像剧里那套陈俗,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煽情场景,一幕幕的上演着。 上台的每一个女生都经过精心挑选,她们首先会朗诵篇可歌可泣的散文,来表达自己对教官的依依不舍,然后在下台时会如例行公事般的给自己教官一个拥抱,面对女生们的满面泪光,教官丝毫不知所措,只是不断拍着背安慰着她们,往往愈加安慰,女生的眼泪更像拧不上的水管,“哗啦啦”的流下。恍然,场景似乎真的是那么的美满与温馨。 直到我听见一个刚才在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孩朝身边的人抱怨说,“哟,那教官土里土气的,身上还有汗味,现在想下,我真是还想作呕……”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我强迫着自己,将恶心的感觉压抑到最深层。 沐茹是压轴登场的,她才刚刚走上舞台,不知台下的哪个男生吹了声口哨,于是周围口哨声四起,任凭老师如何的制止,都无能为力。 沐茹微笑着,用食指在她薄薄的唇上作了个“嘘”的姿势,示意她该演讲,大家要安静了。台下立刻鸦雀无声,面对此等号召力,老师们只得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 沐茹的脸上保持甜美单纯的微笑,在舞台的灯光下,那张精致的面容看久了真的忍不住让人嫉妒的有想要往上泼硫酸的冲动。 沐茹在演讲快结束时,突地微微捂着嘴哽咽住,台下的男生又再次疯狂的鼓噪起来。老师又立刻忙的焦头烂额,而我看见刚才同样在台上演讲的女生,她们的面容都微微变色。 这场戏平凡真实,却因为沐茹巧妙设置的桥段,又令人叹为观止。 暧昧( 四 ) 更新时间2009-8-30 19:14:51 字数:2327 沐茹无疑成功的成为了所有学校里男生女生的热门焦点。甚至很多的女生的口头禅都换作,“你看人家沐茹怎样怎样……” 她成功了。在随后的开学典礼上几乎成为了沐茹个人秀时间,面对着沐茹举手投足间所展现的大家闺秀的风范,与她同站在舞台上那一个个曾骄傲自负的女生,终究低下了她们高昂的头。 沐茹的成功不是偶然,她的表现几乎满足了所有女生渴望得到的,却得不到的东西。她就像是一个出现在现实社会里原本只存在于童话世界中公主,让那些平凡无奇的女生都拥抱着一颗虔诚的心去膜拜她。 于是泡沫愈变愈大,她们在沐茹放出的为数不多的话语里捕风捉影,再添油加醋的在外披上一层色泽华丽的外套,以至于沐茹获得如何的欢迎,都让她们心安理得的认为理所当然。没有人会去妒忌一个电视台的明星。 永远没有人会把她与我联想在一起。在她们眼里,沐茹是绽放着无穷光芒的天使,而我却是只丑小鸭。天使与丑小鸭竟然是亲生姊妹,想想还真让人觉得讽刺。 难道不是吗?从小我就一直生活在沐茹的光环里,如今只是随着年龄的差距,将着差别慢慢烘托大了而已。我明白,从一个相同端点放出两条相反的射线,是永远不会相交的。 很多时候,在校园里见到沐茹时,她身边总是围着一圈圈的男女。她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她,我会给她发自内心由衷的一个微笑,然后便低着头默默离开。 这样相同的场景在校园里发生过无数次,我多么希望在我转身的那刹那,她能叫住我。难道我真的会让她觉得丢人现眼吗? 在正式开学前晚自习的班里,我见到了唐小璐。我从她身边经过时,她依旧面不改色的和周围女生聊天,每次当她停顿时,便会得到周围女生羡慕的唏嘘声,让人感觉她是那种哪天她头上没有那层虚荣的光环,就会寂寞的死掉的人。 每个人都在班级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有的充当炫耀者,有的充当捧场的,每个人都会依自己的身份对号入座,所有人都清楚明白知道游戏规则是什么。 我找到了一个靠着墙角的地方,将领回的新书默默放在了桌上。我不需要用别人在肯定我存在的意义,又或者没有意义就是我人生重最大的意义。 “嘿,还记得我吗?”顾鹏走到了我的桌子前,他依旧戴着相同的黑框眼镜,他看了眼我手上的《红楼梦》,便惊喜的说道,“原来你也喜欢这本书阿!” “我不喜欢,只是闲暇无事的时候才翻来看看!” 见话题无法继续,顾鹏尴尬的用手支了支鼻梁上的眼镜,然后便说,“好了,不打扰你了!” 看着顾鹏丧气的背影,我轻轻合上手中的书籍,到底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用冷傲将自己包裹起来,来隔离那一切的渴望呢? 第二天是新生的摸底考试,姓龚的班主任将试卷一张张的发下去,这次考试主要是为了测试班级里同学的成绩如何,以致让他搞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是依着家里的关系混鱼摸数进来的。 就像又恢复了初中的生活,我拿起试卷,眼中第一次透露出自信。 教室变得异常宁静,大家都清楚这次的考试几乎取决了将来如何受到班主任的对待,谁是潜力股,谁是拖油瓶,成绩将无疑最无情的铁证。 这时走廊响起仓促的脚步声,班级的门推开,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气喘吁吁的站门口,“哎呀,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为什么迟到?!” “我明明很早就起床了,可能是我家里和学校有时差吧!” 女孩的话刚刚落下,班级里就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大笑,然后便再次恢复宁静。班主任无奈的摇摇头,说“你军训也没参加吧?” “谁都知道鸦片我是最怕苦最怕累最怕晒的,这没什么出奇吧!” 班主任无可奈何,不知道如果继续对话下去,考试还进行的下去不,于是挥了挥手,便默许那个自称自己叫鸦片女孩的离开。 鸦片经过讲台看了眼坐在第二排的唐小璐,嘴顿时变成了“O”字型,“哟,好姊妹,看来我们挺有缘分的嘛!” “谢了,我看是孽缘,你还真是冤魂不散呢!”唐小璐刚说完,鸦片立刻在她面前做了个女鬼的表情,吓的唐小璐立刻拿住试卷遮住了自己的脸。 鸦片笑嘻嘻的说,“好姊妹,往后的日子里我们还是要一如往常的相亲相爱哦!”说完,唐小璐的脸“唰”一下的变白,像真的撞见鬼了。 鸦片径直的走过走廊来到我身边的座位,然后将她的书包放进书柜里,拍了拍手,自娱自乐的说,“搞定!”班主任急忙递给她一张试卷,顺便咳了两声,示意她别闹了。 我依旧在试卷上认真的书写着答案,但心里却惶惶不安,用眼角的余光朝鸦片扫过去。这时,鸦片把脸贴在桌子上,用试卷遮着脑袋,小声的对我说,“喂,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好姊妹要相亲相爱哟!” 我不知怎么回复她,干脆就不理睬依旧装作满脸认真的看着试卷。鸦片满脸无趣,然后终是扑开了手中的试卷,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我认真的检查着试卷上的题目,看有没有自己漏掉的题目,这时我微微用余光打量起身边的这个女孩,精致的脸蛋,干练的短发,穿着是嘻哈风,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我不由得发出会心一笑,觉得这个女孩还满可爱的。 鸦片满面无奈用手捎着后脑勺,从书柜将文具袋拿出,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然后一点一点的清点,然后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奇怪,我出来时记得明明准备好橡皮擦了的阿,怎么就是没看见,莫非它穿越呢?” 我看了眼鸦片试卷上的凌乱的画图题,然后默默的从自己桌上将粉色的兔子橡皮掰成两半,然后将其中一份递给她,“借给你用吧!” 鸦片接过一半的橡皮擦,满面感激的说,“好姊妹,我真是感动死了,爱死你呢!”然后便递给我一个大大的飞吻。 下课时,我小心翼翼的朝鸦片问道,“你不会真的叫鸦片吧!” “孩子,你真是单纯的可爱!怎么可能嘛,那是我的外号而已……” “嗯……这个外号很有个性呢!” “别人都这么说”说完,鸦片便戴着满面的笑容一蹦一跳的消失在了走廊,我心底不由得感叹,这个女孩可真有趣! 暧昧( 五 ) 更新时间2009-8-30 22:48:30 字数:2369 在学校里,总会有这样几个人,他们的任何举动都在如鬼魅般的浮游在学校的走廊上,操场里,和其他同学的言论中。 恍然间,你就会有错觉以为他一直生活在离你很近很近的地方。其实,你们从未相识。 但你却对他感到格外的熟悉,哪怕你从未在他的世界出现过。 网络是件奇妙的东西,它让每个人戴上了面具,却脱下了自己虚伪的外衣。 我依旧在校园的论坛辛辛耕耘着我的帖子,哪怕它只有一个忠实的读者。但对我而言,一个人就够了。 其实在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寝室里,走廊上,教室里,我总是独自默默无言的一个人。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期盼着每天在教室的时间,因为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同桌,虽然我们对话从来没有超过三句。而我想的仅仅是,在自己在埋头做测验题,觉得累了的时候,转头看看身旁,还好有一个人,哪怕她只是趴在课桌上睡觉。 这样至少能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被世界遗弃,或者,我还是活着的,而不是一个别人看不见的鬼魂。 第二天来到教室,身旁的座位依然是在漏风的窗户边上,空荡荡的,像是从来都没有人坐过一样。有一束光从窗外树叶的缝隙里投过来,定定地照着桌面的一小块区域。 鸦片就像个神秘的精灵,某天意外的从天而降,当你想捉紧她时,她又如她出现一样,匆匆的消失在了你的世界里。 你怎么会明白精灵的世界和精灵的生活了。就像我不知道自己如果每天不来教室,自己还可以去哪里。 生活不断重复,每天课间操做完之后,巨大的学生人群像是夏日暴雨后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流淌蜿蜒。分流成一股又一股,从不同的地方,流向同一个低处。 我独自一人回到空旷的教室,机械人般打开课本,用圆珠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教室里人渐渐聚集了起来,班委将那天测验的成绩单发了下去,顿时世界仿如只剩下窃笑与抱怨声望的声音。 我看了眼成绩单,将它折叠起来放进抽屉,那些苍白的数字早已对我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走廊上开始鼓噪起女生彼起涨幅的嘈杂声,教室里的人纷纷好奇的朝窗户外张望。一个白净帅气的男生缓缓的度步而来,身后还围着群如同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女生,“呀,寂寒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们班阿?是不是来找唐小璐,你不会真的和她在交往吧!” 望着寂寒的满脸冷漠,那群女生依旧紧追不休。唐小璐朝窗户外张望着,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欣喜,周围不断有女生满面羡慕的说,“唐小璐,你该不会真的和大帅哥寂寒在交往吧,他人又帅,学习好,家里又有钱,你真是要嫉妒死我们阿!” 唐小璐则默默低下头,装作认真的检查试卷,眼角的余光却不断朝教室外瞟,口里还和周围的女生嘀咕着,“哎,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我怎么都想不到是错在哪!” 寂寒来到了教室门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唯独只有唐小璐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修改着试卷。 整部戏来到了高潮,唐小璐挤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正准备抬起头,口中佯装抱怨却分外甜蜜的说出,“呀,有什么事不能放学后说吗,免得让班里的人说闲话,这样多不好,呵呵……” 寂寒满面漠然的径直从唐小璐身边走过,唐小璐的脖子僵硬在半空,声音愈来愈低,最后那声干涩的“呵呵”几乎淹没在寂寒的脚步声里。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唐小璐当时的表情呢。悲愤?耻辱?或是不甘心?她的肩微微的抖了抖,然后转过头来脸上依旧是那单纯甜美的微笑。寂寒站在了我的课桌前,我受宠若惊的抬起头,他面色温和的对我说,“你叫沐霏,对八?” 教室里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目光里有饶有趣味的,有愤怒的,更多是惊疑的。唐小璐咬着唇,狰狞的眼神里射出一把把匕首像我刺来,我心底隐隐觉得不舒服。 “嗯?”寂寒看住我愣着的面色,冷着眼回头扫视遍了教室,那些鼠目窥切的目光纷纷缩了回去,然后寂寒继续对我说,“我在学校的论坛看过你的帖子,觉得你的文笔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文学社!” “阿!”几个曾经冲着帅哥寂寒是文学社社长大名,打算去加入文学社,却被寂寒冷冷回绝了的女生,不禁发出哀怨的嘶吼。我顿时感觉,架在脖子上的利刃又凭空多了几条。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担心自己做不好!”我茫然不知所措,语气微微有些结巴,不知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场景。 这时,从班级门口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呀,大帅哥社长,今天怎么有空闲来我们班里阿!”我听到这样夸张的语气,就知道一定是鸦片来了。 鸦片兴奋的冲到寂寒旁边,接着做出了一个几乎让全班女生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她掐死的动作。她将手放在了寂寒的胸口上,用力揉捏着,还满面单纯疑惑的问,“呀,你的胸肌又变大啦,最近没少锻炼吧,好精壮的男人啊!” 寂寒的脸微微变红,然后推开鸦片的手,嘀咕了声,别闹了,便满面正经的望向我,“我希望明天文学社的例会能见到你,对了,记得今天准备好自我介绍的稿子!” 寂寒的语气是那么的毋庸置疑,似乎让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鸦片立刻恍然大悟,嘟着嘴说,“哟,你偏心,怎么不叫我去文学社呢?……难道你对我的同桌小姊妹有不轨的想法?!” 寂寒没有理睬她,换作满面的漠然,立刻转身就走。鸦片插着腰,看着寂寒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声,“还是这副死德性!” “我……该不该去阿?”我迟疑的问着鸦片,鸦片满面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人家社长都找上门来了,那当然得去阿,干嘛不去?嘿,如果你担心,大不了我牺牲下陪你去喽!” 寂寒刚刚走出教室,唐小璐叫住了他。寂寒回过头,冷冷的问,“有事吗?” 唐小璐的脸上永远是那种无辜又美好的表情,“不是呀,我是想问一下,文学社目前好像没有招新人的计划阿,你怎么……” “这是我个人决定的,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阿,如果早知道是我们班里的人,你就跟我说拉!不用自己那么辛苦的跑来的!呵呵”唐小璐尴尬的笑着,寂寒望了她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唐小璐回到教室脸阴沉了下来,握紧的拳头死死不肯松开。 暧昧( 六 ) 更新时间2009-8-31 5:38:58 字数:2228 生活总会送给你一件件让你意想不到的礼物,然后也会带走一些东西。 比如它带走了夏日里璀璨的阳光,生机勃勃的生命,却会送给你秋天金色的落叶。 梦里曾经有过这样的画面,我用手拨开茂盛的柔软高草,下面是一片漆黑的尸骸。 我安静的生活也被寂寒的出现悄悄打乱。很多时候,那些离我不远的女生,总会有意无意的刻意加大声量,“哟,看平时装得一副多冷傲,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想不到比谁都要风骚!” “是阿,一出手就钓到寂寒,活生生一条万年的狐狸精,你猜她私底下到底耍了什么手段阿……” 她们声音渐渐压低,随后便是肮脏污秽的词汇,末了,总会引来阵讥笑声。下课后,我合上书,低着头加快脚步的朝寝室走去。当我回到寝室的时候,看见自己房间里竟摆着一个木桶,我胆战心惊捂住胸口朝里面望去。 那是一桶血。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桶狗血。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片段,“你猜在沐霏房间里放上一桶狗血,她这只狐狸精会不会现形阿!”“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就像被恶心肥腻的虫子钻进血管。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尖叫出来了,宿舍管理员赶到后,将狗血清理干净,随后就揪出了放狗血到我房间里的那个女生,胡雅婷。 胡雅婷憋红着脸,沉默不语。宿舍管理员问我要不要将她交给学校,看着胡雅婷像受惊小兽般的神情,我摇了摇头。我明白她并不是那么坏的女生,只是只替罪羊罢了。 宿舍管理员离开后,胡雅婷满面感激的望着我,咽了咽口水,终是跑到我跟前小声的说了句,“你是不是得罪唐小璐呢?”随后便抬起自己肥胖的身躯,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回了寝室。 你是不是得罪唐小璐呢?这句话其实可以理解为,你为什么得罪唐小璐呢?你怎么敢得罪唐小璐!唐小璐,我紧咬着唇,太阳穴不禁传来一阵疼痛。 第二天我来到教室后,唐小璐似笑非笑的问了句,“你……昨晚还好吧?” 窃窃的笑声立刻从教室各处冒出来。像是黑暗里游窜的蛇虫鼠蚁。却比它们更加肆无忌惮。无论是抬起手捂住嘴,还是压低了声音在喉咙里憋着,都放肆地渲染着一种惟恐别人没有看到听到的故意感。 ——就是笑给你听的。 ——我就是故意要笑给你听的 我默默的回到座位,顾鹏关心的跑过来,询问我昨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搞的现在传到全班都知道呢。 我轻轻摇了摇头,思虑片刻后满面诚恳的对他说“顾鹏,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听完我托求后,顾鹏为难的涨红了脸,终是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顾鹏出现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突然像个疯子一样指天空大声的嚷嚷,“哇,飞碟阿!同学们快来看,有飞碟阿!”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顾鹏的叫声吸引住,纷纷探出头朝外张望着。我唇角扬起丝笑意,就是现在!我立刻从别人的桌上随手拿起本厚厚的词典,然后对准唐小璐的后脑勺,就这样猛地砸了过去。 天空没有飞碟。同学们纷纷扫兴的回到了教室,讥笑顾鹏,说他眼镜度数太高,看到叶子就当做飞碟了……顾鹏憋红这脸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直到教室里爆发出唐小璐无法抑制的尖叫。 “谁干的,他妈的给我站出来……” 唐小璐含着泪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教室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她环视着教室,在依旧专心致志写功课我的身上略微停了两秒,然后继续用那种能令人胆战心惊的目光搜索着。同学们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在她的面前露出丝毫心虚。 这时,一位女同学怯生生的走到唐小璐,表情就像就要哭了,“这本词典是我的……可是不是我扔的!” 唐小璐神情缓和下来,再次露出无辜甜美的微笑,与刚才的凶神恶煞仿似判若两人,“不要紧阿,下次小心点就好了!”那个女同学抱着词典,不断感激的朝唐小璐点头,然后便一溜灰的回到了自己座位。同学们也渐渐松了口气,开始彼此相安无事的做起自己的事。 那天放学后,我走出教室,看着那个女同学蹲在楼梯的转角处低声抽泣,她身边躺着本被撕到稀烂的词典,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记。 我闭上眼睛立刻加快脚步离开,那天,我开始学会面对自己的邪恶! 傍晚,我来到校园另外座教学楼里,里面穿梭的全是陌生凝重的面孔,那是比我们高一届学生的教学楼。我还没走到电梯口,就看见电梯里已经站满了人,我急忙挥着手示意让他们先别把门先关上,我还要上去。这时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按上了关门的按钮。电梯的门缓缓的自动关闭,将唐小璐的面容缩成很小一块,以及她唇角的那丝胜利的微笑。 电梯按钮。三楼,文学社。我深吸一口气推开文学社会议室的大门,里面坐着大概二三十个学生,两两三三私下的交谈着。社长的位置空着,而唐小璐坐在社长位置的旁边,上面鲜红的牌子显得格外刺眼,“代理文学社理事长!” 唐小璐饶有趣味的望着我惊疑的神情,脸上依旧是甜美的微笑。我随便找个了位置坐下,下意识的离唐小璐远一点,这时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桌面的资料被风吹落到了地上,白纸在空中飘荡几圈后,刚好落在了我的脚旁。 “沐霏,你去把那些纸捡起来!”不是“请”,不是“拜托”,而是一种强制性命令的语气,我停止刚才那个准备低身弯腰捡拾的动作,默默抬起头,望着满面微笑的唐小璐,她的表情分明写着,我赢了!你非捡不可!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望着对峙的我俩,不知该到底何去何从!空气顿时充满火药味,唐小璐丝毫没有退缩的表情,“沐霏我叫你把那些纸捡……起……来!” 会议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他妈的,那个四眼田鸡你自己没长手,不会自己去捡阿?!” 随即,鸦片与寂寒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寂寒咪起眼镜,饶有趣味的看着这幅有趣的场面该如何落幕。 暧昧( 七 ) 更新时间2009-8-31 18:30:49 字数:2133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大松口气,立刻的收拾好散落在地面的纸张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其他学生也低着头,对刚才那幕视若无睹。 只是唐小璐脸上甜美的微笑,有些微微僵硬。 鸦片坐到我的旁边,冲我嘻嘻一笑,脸上便露出那种她惯有的嘻哈面容。寂寒走到社长的位置,清了清喉咙然后望向我,“这位就是我们新进社的社员,看来刚才代理理事已经为大家做了充分的介绍了吧!”随后,便意味深长的将会议室扫视了一圈。 这时我才微微松了口气。接下来寂寒沉寂的会议室里交代了文学社的日常事务,目光终是望向我,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继续说,“下周关于与学校其他社团交恰活动的大纲与演讲稿就由沐霏同学负责吧!” 会议室里立刻浮出低声的唏嘘,理由我是知道的,因为文学社从未将如此重大的活动,安排在一个刚入社的新人身上。 “大家有什么需要质疑的,可以站出来!”寂寒语气冰冷,整个会议室立刻安静了下来,“看来没人反对,那么就散会吧!” 临走前,寂寒走到我的座位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对你有信心……别让我失望!” 对于寂寒无需缘由的信任,我十分感激的点了点头,我更加感激他证明了我的存在,并非毫无价值的。 散会后,寂寒走出电梯,唐小璐追了上去,“寂寒,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寂寒愣了楞,并没有停下脚步,唐小璐冲到了寂寒的前面,伸开双手拦住了寂寒的去路,早已是泪流满面。 我的身影开始在图书馆与教室内忙碌的奔波,几乎将一切的精力都用来筹备在演讲稿的身上。鸦片无不心疼的叹息说,“你这死丫头这么拼命,不会是爱上寂寒那个臭小子呢吧!” 我没有理会她,依旧专心致志的埋头将演讲稿一遍又一遍的修改。 自从那次会议之后,唐小璐在班级里的锋芒就收敛了不少,很多时候,我想,我们其实并没有任何的深仇大恨,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了? 鸦片搬进了我的寝室,她总是向我抱怨自己原来的寝室与学校肯定存在某个空间黑洞,时间就被黑洞哗啦啦的吸了进去,要不然为什么她每次闭上眼睛天是黑的,等睁开眼睛天还是黑的。 这个可爱的女孩,总会为自己找各种奇怪的理由推脱。不过也好,在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房间里不是自己一个人,这样至少也会安心些! 很多时候其实我都很羡慕鸦片,羡慕她的张扬,羡慕她的勇气,羡慕她所有的一切一切。 第二天教室,顾鹏满面神秘兮兮的找到了我,我疑惑的望着他,他瞅了瞅四周没人,才小心翼翼的问我,最近是不是和鸦片走的很近。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后,顾鹏便邹起了眉头,满面正经的跟我讲,“鸦片她不是好女孩,听别人说她在外面混的很坏……沐霏你是好女孩,别跟着她学坏了!” 说完,顾鹏又疑神疑鬼的问我,“那天的事情是不是鸦片教你的阿?” “什么事情?” 顾鹏的脸立刻又憋的通红,才无奈的吐出两个字:“飞碟”。看来那天飞碟的事过后,这个可怜的小男孩肯定被同学嘲笑了好一阵子。我接受了顾鹏善意的劝导,虽然这些对我毫无帮助。 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呢?我想就连顾鹏他自己也分不清吧,说到底,那些名词只是一些自以为是的人强制附加在别人身上的看法而已。如果鸦片算坏人的话,我那么又算什么呢?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坏一点,因为我知道,不想再从别人那里感受到那么多的痛,那么就不要再去对别人付出那么多的爱。 这样的句子如果是曾经的自己,在电视里或者小说上看到的时候,一定会被恶心得冒出胃酸来。可是当这一切都化成可以触摸到的实体,慢慢地像一团浓雾般笼罩你的全身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些都变成了至理名言,闪烁着残酷而冷静的光。 学校里花坛里种下的荼靡花开始渐渐盛放,荼靡在我眼里是个哀伤的词,因为在它的花季,有些曾经深深依恋过的花儿会变成枯萎的粉末。 人们会亲眼目睹到这样的一个看似缓慢却又无限迅即的过程。从最初美好的花香和鲜艳,到然后变成枯萎的零落花瓣,再到最后化成被人践踏的粉尘。 人们会忘记曾经的美好。然后毫不心疼地从当初那些在风里盛放过的鲜艳上,践踏而过。 我将演讲稿最后校对一遍,然后装入了窄窄的信封,贴上胶带放在了寝室的桌子上。那天晚上鸦片没有回寝室,她的行踪总是让我琢磨不透,我揉捏着猩红的双眼,自己静静的躺在床上。 但愿明天的活动一切能顺利安好! 第二天,来到教室我将信封亲手的交给了唐小璐,她是这次的演讲者。 唐小璐倦怠的收下演讲稿,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镜,我知道这几天以来,不仅是我,她也没有睡好。在那天的活动上我见到了沐茹,她是这次活动的嘉宾主持。很久没有见到她,她的一举一动还是那么的优雅迷人,我不知道她看见了我没有,但我知道她一定清楚,在人头耸动的观众席里,还有个与她至亲的人,在人群里默默的关注着她,祝福着她。 活动的开幕式是由我们文学社致辞,就像看着自己亲生孩子出世一样,那种惶恐兴奋以及喜悦的心情,都不言而喻的浮现在了我的脸上。 唐小璐落落大方的踏上舞台,满面洋溢着她招牌式的笑容,当她打开叠好的演讲纸时,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两秒,接着便若无其事的演讲了起来。我脸色微微僵硬,唐小璐念的并不是我的演讲稿上的内容。 演讲结束后,唐小璐拿着演讲稿的手气的微微发抖,演讲稿上一片空白,只印着几个加粗的大字: “唐小璐是个婊子!” 暧昧( 八 ) 更新时间2009-8-31 22:39:39 字数:2162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耀进来,在文学社的会议室里来回折射着,慢慢地化成柔软的液体,累积在我越来越红的眼眶里,放在桌下的手指越抓越紧。 文学社沉默的会议室里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雾,诡异而不安分。那层雾模糊了所有人面上的表情,窃喜的,隐忍的,等着看好戏的。但当我抬起头,那些表情立刻消失,恢复成凝重的,端庄的,偶尔会有女生满面怜悯的递给我一个微笑。在会议室里任何一个举动,似乎都被蒙上了层暧昧不清的含义:自不量力,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我咬着唇,望向坐在旁边的鸦片。鸦片脸上浮现出少有的肃穆神色,然后将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可能永远无法想到,当时她一个浅浅的眼神,给了我多大的鼓励。至少给了我没有转身逃离,而是选择面对的勇气。 寂寒满面漠然的走进会议室,身后还跟着梨花带雨的唐小璐。就像在空气里注射了一针兴奋剂,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压抑不住的激动,包括藏埋在面下深深的笑意。 几个与唐小璐并不熟的女生,一个个假惺惺的来到唐小璐身边,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不时转头望向我,脸色立刻变作像吃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露出恶心的神情。 寂寒在座位上叹了口气,将一张白纸举了起来,脸色露出讥讽的表情,“大家看看,这就是我们沐霏同学呕心沥血筹备了一个星期的演讲稿……” 真相立刻被揭晓。文学社里的众人配合着寂寒无不发出惊疑的唏嘘声,唐小璐更加来劲,咬着唇指着我气得微微发抖,哽咽着说,“你恨我可以……但是你不能拿文学社的声誉开玩笑阿……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可能我永远无法装出唐小璐那种无辜美好的神情吧。唐小璐似乎在拿出文学社名誉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显得更加底气十足,然后含着泪望着寂寒,眼神里不断投射出一种希望能为她主持公道的渴望。 “我,不希望有人将个人恩怨附带到文学社的工作上!”寂寒脸色依旧冰冷,然后望着我,露出一种眼睛里看到了脏东西的神色,就像用一把刀片在心脏上薄弱的地方削过,我的浑身几乎忍不住开始颤抖。是痛苦?还是委屈?或者仅仅只是他的一个眼神? “沐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张纸条不是我写的,我记得我放进信封的明明是演讲稿!” “演讲稿是不是你亲手交给唐小璐的?!” 这种苍白无力的解释如同扔进波涛汹涌大海里的一颗石子,立刻被淹没。我无话可说,默默咬着唇低下头,将声音压到最低“演讲稿可能在唐小璐那边,被人掉包了……” “演讲稿自从你交给我之后,我一直随手带在身上,根本不可能被掉包!”唐小璐立刻反驳道,然后咬着唇,那张甜美的脸上立刻布满泪痕,“沐霏同学,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承认我的语气有些过分,但是乐于助人一直是我们文学社的美德,我以为你会坦然接受。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伤害了你阿,更无法想到你竟然会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我向你承认我的错误,对不起!希望你也不要继续狡辩了……我想大家把事情说明白,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 唐小璐故意意味深长的加重了“朋友”这个词的音量,然后朝着我深深的鞠了个躬。 每句话就像在黑暗里不断射出锋利的匕首,每一刀都刺中在我毫无防备的心脏上。 匕刃上反射出唐小璐的面容,她脸上依旧是熟悉美好的笑容,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到底是谁把演讲稿掉包的,我在意的只是你呀! 会议室立刻浮起片哗然。我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脸上会是怎样的面容,我唇角扬起丝冷笑,望向寂寒,话还未出口,泪就不止的掉下来,“既然你不相信我,当时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我?!” “我……瞎了眼!”每个字就如同砸瞎的千斤的重锤一样,粉碎了我整个世界残留的幻想。该怎样描绘那种感觉了,就像用把小刀不断在手臂上割画,疼痛会渐渐麻木,但随即感到一阵天昏地暗的晕眩后,你才发现,那把小刀不知何时已经插入你的胸口。 “寂寒别这样,人家沐霏可能有说不出的苦衷吧!”“都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苦衷?” “她肯定自己也不原意这样啊——寂寒拜托你了,原谅她吧,她的本质并不是那么坏阿!其实整件事,我也有责任的……” 立刻会议室里所有的男生立刻沦陷,脸上分明写着一种“你怎么忍心用那么恶毒的言语去伤害一个这么单纯可爱的女生!”在众人包含各种含义的脸色上,更加将唐小璐的悲天悯人,刻画得楚楚动人。 完全可以想像唐小璐那一张无辜而又美好的脸。如同在黑暗中开出瘴毒花朵,虽然无法看见,却依然可以靠感觉和想像描绘出发亮的金边.浓烈的腥臭味道,依然会淌满黏液的巨大花瓣上,扩散开来,呼吸进胸膛。循环溶解进生命里,变成无法取代和瓦解的邪恶与阴毒。 我苦笑着站起身,不想在这里多待上一秒钟,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会彻底的崩溃。 这时沉默良久的鸦片突然开口,“沐霏,你不应该走!” 所有目光立刻聚集到鸦片的身上,唐小璐停下楚楚可怜的伪装,表情微微僵硬。寂寒眯着眼睛,望着鸦片,问“你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演讲稿是我趁沐霏在寝室里不注意掉包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为什么会这样做?”鸦片望着唐小璐,唇边浮现出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唐小璐……她不就是一个婊子么?!” 唐小璐的脸突地一下唰白。鸦片冷笑着“哼”了声,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会议室。 就像冰天雪地突地瓦解,整个世界又立刻恢复到了春季勃勃的春天。 暧昧( 九 ) 更新时间2009-9-1 7:56:55 字数:2400 秋季的阳光,哪怕是正午,也不会像夏日的日光那样垂直而下,将人的影子浓缩为一个重黑的墨点。秋季的阳光,在正午的时候,从窗外斜斜地穿进来,把窗户的形状,在食堂的地面上拉出一条更加狭长的矩形亮斑。 正午,同学们都抓紧时间利用午休的去做自己的事。我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室,看见只有鸦片神色悠然的戴着耳机坐在位置上,出神的望向窗外。 鸦片见到我来了,然后堆起满面笑容,便不由分说的将一个耳机塞进了我的耳朵里。脑里立刻回响起优雅的歌声,我至今记得那首歌是王菲的《我愿意》。 很多年后我依旧会记起在那个秋季午后的这幅安逸的画面。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一个含着泪水安静的坐在旁,另一个则默默的望着窗外,低声吟唱,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幽深,精妙,深邃,空旷,王菲的歌声绝美得浑然天成,高深得无法看透。美到不可方物,美到宛如冰晶一触即碎一握即化,美到令人词穷唯报叹赏。 鸦片微笑着替我拭去眼角的泪痕,“傻孩子,怎么又哭呢!” “不是你做的对不对,你只是为了帮我,才说是自己做的吧!”我换做满面的笑容,语气却微微哽住,鸦片敲了下我的额头,“呵,小丫头越来越变聪明呢!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望着我满面的疑惑,鸦片不禁冷笑,“像唐小茹这样聪明的女子,怎么可能在上台前,不会先去检查演讲稿,更何况这份演讲稿是她的仇家写的!” “你的意思是……”我望住鸦片,脸上不知是什么苦涩的表情。我无法相信唐小茹是如何能做到心安理得的在纸上写下“唐小茹是婊子”这句话,然后依旧面不改色的自导自演出这一场闹剧的。 “哎,我想那妞要是去演电影,一定能捧做奥斯卡小金人回来!还念个屁的书阿,浪费资源”鸦片和我相视一眼,然后彼此大声笑出来。 “为什么唐小璐要一直针对我!”沉默良久,这个问题终是脱口而出,我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有那点优势,值得唐小茹这样处心积虑的来谋算我。 “哎,还不是因为那个混小子!” “哪个?” “寂寒阿!”说到这,鸦片立刻气鼓鼓的嘟起嘴,我正打算问寂寒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鸦片就一股脑的向我吐槽,“我与唐小茹从幼儿园就同班,我家和她家是世交。我们一起念小学,一起念初中,一直都是情同手足的好姊妹。哎,就是因为我们在初中的时候冒出一个寂寒,搞到唐小茹几乎到神经质,整天在我面前说爱他爱到要死。但人家寂寒却对她不理不睬的,然后以冷酷出名的寂寒,参加了我的生日派对,送给了我一件用爱心包装的小礼物。虽然我发过誓自己对那冷冰冰的臭小子绝对没意思,最多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但却因为这件事被唐小茹加入了她的黑名单,于是她开始有意无意处处与我针锋相对,直到现在……” 鸦片无奈的朝我苦笑了下,“何况你就不用说了,你是寂寒第一个主动搭讪的女生耶!” 我心底不禁隐隐觉得可笑,由于与我并不熟悉的陌生人一个无意的举动,居然扰乱了我小小的世界,更成为一个女子眼中的心腹大患。 下午我将辞职信递交到寂寒的手中,寂寒在办公室埋头处理着各种书信,在我走出房门那一刹那,寂寒突地抬起头叫住了我,“既然事情弄清楚了,你也不必辞职!”话落,终究缓缓的从他口中飘出一句,“对不起!”在走出房门的那一秒里,我承认我有过眷念,但我却无法分辨出那一秒的不舍,值不值得我留下来。在楼梯的转角处,唐小茹的脸色埋在阴影里,狠狠的将口中的棒棒糖用力的咬碎。 “咔嚓!”如同心脏破碎的声音,回荡在沉寂的走道里。 放学后,鸦片拉着我来到宿舍楼后的空地上。我疑惑的问她,想带我去哪里。鸦片邪邪地笑了笑,指着一堵残旧的围墙,说“我们翻墙去学校外面玩玩!” 天中有过明言规定,在校期间学生是不能擅自离开学校的。鸦片卷起袖子像只灵敏的猴子样三两下的就翻到了围墙上,然后满面笑容的把手伸向我。 我迟疑的把手伸过去,鸦片用力将我拉了上来。翻过围墙后,就像回到了以前那个熟悉的世界,望着在马路边摆着摊子的小贩,还有阿婆们与老板讨价还价的声音。我深吸了口气,这是我的第一次这样的放肆。 鸦片拉着我在一家家琳琅满目的商品堕落街上游荡着,她对这里的地形熟到似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去的路。我疑惑的问她,她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像今天一样出来游玩。 鸦片立刻换上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每天呆在学校里,那还不闷死?” 夜色弥漫开来,商贩们都拉开了五花八门的彩灯。鸦片将我带到一家拉面馆,选择了一个面对大门的座位,然后点了两碗牛肉面。当牛肉面渐渐填补了空旷胃部的大洞,鸦片低着头佯装喝汤,然后朝我使了个眼色,“准备……” “准备什么?”我心突地捉紧,还没反应过来,鸦片就地牵起我的手,大叫一声“逃阿!” 这该是一场怎样的逃亡呢?我想拉面馆老板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个面容乖巧的女生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不知跑了多久,我与鸦片筋疲力竭的倒在一片草地上,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要这样阿!你没钱付吗,我可以帮你付的!” 鸦片望着我早已赤红,气喘吁吁分外不解的面容“扑哧”声笑了出来,“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是很刺激呢!不过就是有点累!”说完,草地上爆发出一阵我与鸦片无法抑制的笑声。 晚上,鸦片悄悄的带着我来到了间华丽的KTV的外面,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后,满眼全是期待。 这时从KTV走出一撮撮的人流,鸦片立刻将我拉过来,躲在一棵榕树后面,然后用手指向人群中,“看见那个穿白T桖的帅哥没有,他叫许皓,是天中校队的!” 我的眼神顺着鸦片的眼神望了过去,那个叫许皓的男生,可能因为酒精,面色有点微微泛红,白T桖衫里隐隐透露出他健壮的肌肉轮廓,在月光下,竟在他帅气的面庞上,添上几缕朦胧的邪气! “我爱他!” 我望了眼身旁的鸦片,无法想象她竟然会为了一个男生。每天晚上竟不辞辛苦的来到校外,只为着短短几秒的凝望。渐渐地,鸦片的表情变作古怪,随即便是无法言喻的厌恶。 我抬起头张望过去,看见许皓扶着沐茹走上了辆轿车。 暧昧( 十 ) 更新时间2009-9-1 14:20:40 字数:2222 第二天走进教室之后,我就明显感觉到一种不同往日的兴奋的味道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直到自己看到墙上写下的班务日志,上面写着下午全校到郊区秋游。原来只需上上午的课,整个下午的课都被参全校秋游的活动代替。我看着自己装满全天课本的沉甸甸的书包叹了口气。 刚坐下来,就看到唐小璐走进教室。我随便看了看,就看到了她在校服外套下的另外一件外套,校服裙子下面的另外一条裙子。 “没必要为了一个学校安排的活动而费尽心机吧!”鸦片扯着嘴角不屑地笑了笑。唐小璐望了眼鸦片,依旧满脸高傲的回在座位上。 几乎整个上午,都能看见唐小璐在硕大的英语课本的掩护下,涂涂抹抹。下课后,唐小璐故作出一副糟糕的表情,问身边的女生,“哎哟,我今天的脸色怎么看上去那么苍白!” 女生反应过来后,悻悻的笑了笑,“没阿,妆画的很好看,很自然阿!”望着众人的满面惊奇,唐小璐唇角扬起丝胜利的微笑,接着周围的女生也仿佛统统开窍般的从背包里拿出了化妆镜。唐小璐在旁假惺惺指点着女生们如何装扮,然后堆起满面笑容拿出自己的粉底,“你们用用看,我的这个很好用呢!” 化妆盒上的价格标签还没撕掉,上面四位数的价码,隐隐刺的女生们眼睛生疼。她们默默的将自己在大商场甩卖抢购回的廉价化妆品收拾了起来,然后假装专心的拿起了课本。 唐小璐满面无所谓,脸上的潜台词分明写着,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本和我斗?人阿,得要有自知之明! “哟,好姊妹,粉底打那么厚,当然脸色苍白咯!”鸦片走到唐小璐身旁,轻轻敲打了下她的背,忍不住“扑哧”下的笑出声音。随后教室里立刻涌出被压抑住的笑声,唐小璐咬着唇,又立刻满面的释然的微笑,“这是我爸买给我的呢!” 鸦片像被什么刺中心脏,表情立刻僵硬,良久,她才缓过神来,随即在唇角扬起一抹冷笑,“还好……我只有一个妈妈!” 鸦片走后,唐小璐的脸色愈加苍白,就算在抹数千次粉底,也达不到的效果。 就像是这样的,彼此的任何对话,动作,眼神,姿势,都预先埋藏好了无限深重的心机. 这样一直持续了十年的好朋友之间的关系。 不经意的对白,不经意的表情,在黑暗中变成沿着固定的路线撒下的针,在某一个预设好的时刻,毫不手软地刺进对方的身体里.然后去印证对方痛苦的表情,是否如自己想象的一致. 整个上午,鸦片一直将头埋在课桌的手臂里。放学时,我拉扯她的衣袖时,她才缓缓的起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在去郊区的校车的车厢里,叽叽喳喳的嘈杂声让我不禁皱紧眉头。耳朵里像是铁盒子里被撒进了一把玻璃珠,乒乒乓乓地撞来撞去。男生讨论的话题无非是火影和死神动画分别追到了第几集,最近网上发布了新游戏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公测。 身后的女生所谈论的话题更是肤浅到了某种程度。一群拙劣地模仿韩剧里夸张的说话口气的女生聚拢在一起,用动画片和偶像剧里的表情动作彼此交谈,做作地发出惊讶的“欸”的声音。 我听了有点反胃。心底不由得暗想,干脆直接滚去韩国做棒子好了,别在中国呆着。 鸦片默默的望着窗外,沿路不发一语,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这么安静。校车已经渐渐地开到了不繁华的区域,但是依然是宽阔的八车道。和市区那边细得像是水管一样的马路不同,郊区的每一条马路都显得无比宽阔。 校车向前默默行驶着,有人将脸贴在玻璃窗上,兴奋的大叫出来,“哇,你看!好多树阿……阿!我看见山呢!”接着,玻璃窗上纷纷又多了几张激动的面容。在城里的孩子自小就养尊处优,每天生活在水泥丛林里,第一次看见山,也难免会如此激动。我望向窗外,看灰色马路尽头的那抹像是在油画里涂染上的那抹鲜艳绿色,思绪不禁默默回到了幼时的乡下。 从校车上下来,首先由老师的引导,全校人师生浩浩荡荡在一大片空地上集合。随着人群中哈欠声渐起,领导拿着的冗长演讲稿,终究草草收尾。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人群立刻以几个在学校里相处来的好友为单位迅速散开,有人在周边树林里的草地上,放下身上重重的包袱后,零食立刻被蜂拥而上的同学一抢而光,而这位历经艰苦才将食物带来的同学,望着树倒猕猴散的局面,只得欲哭无泪。 我与鸦片相伴,找了处还算柔软的草地,便围席坐下。这时,顾鹏红着脸匆匆的跑过来,手里还提着袋杨梅。好像是因为呼吸到了田野里香甜的空气,鸦片的神色也渐渐放松,脸上又再次出现她惯有的那种嘻哈神情。 “你个大男生不和男生在一起,跑我们这来凑什么热闹?!”鸦片笑着用脚踹着准备坐下的顾鹏,他立刻邹了邹眉头,嘀咕着说,“我是来送杨梅给沐霏同学吃的……” 话还没说完,鸦片就往嘴里拼命塞进一把杨梅,顾鹏气的小脸通红,气急败坏的说,“喂,你这人怎么能这样阿!这是我给沐霏吃的阿!” “难道我就不能吃么?” “可以……但是至少留点给沐霏呀,别吃完了!” “但是沐霏她不爱吃怎么办?” 我“扑哧”的笑了笑,然后从袋中拿出一颗杨梅含在嘴里,满面诚恳的朝顾鹏微笑致谢,“真好吃!谢谢你呢!” 顾鹏脸色微红摸着后脑勺,像一个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孩,低着头说,“那我走啦!如果沐霏你喜欢吃,明天回学校跟我说声,下次我回家里给你多带点!” 望着顾鹏离开的背影,鸦片发出声感叹,“哎,那臭小子爱上你拉!” “也许吧!”我回过头张望着,面色立刻变得凝重,不远处,寂寒与唐小璐跟着许皓与沐茹走进了浓密的树林里。 “他们在搞什么鬼?”我话还没说完,鸦片就已经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跟着上去看看,不就知道咯?” 暧昧(十 一) 更新时间2009-9-1 20:31:35 字数:2740 走入树林后,发现它并不是想象中如同电视里那茂密原始森林内的拥挤。 反而每棵树与每颗树间都缄默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从下望上看,将会见到这样奇妙的景致。每棵树的枝干像无形的手爪一样,向苍穹延伸。两棵树木间的空隙愈来愈小,就像人类的两只手即将要交汇之际,却被一米阳光硬生生的阻隔开。 如果没有这米阳光,林间将会陷入一片黑暗,但,又会是怎样的黑暗呢? 寂寒,唐小璐,许皓,沐茹,他们之间也存在着一米阳光。其实他们并没有走的那么近,只是我在远方眺望时,所产生的错觉而已。而阻隔他们彼此间那米阳光又到底是如何孕育而生的呢? 这是一场奇妙的追逐游戏。 四个人各自心怀鬼胎的在宽阔树林间缓缓游荡,而我和鸦片则小心翼翼的跟随在他们身后。 到底谁是猎人,谁又会成为猎物呢?四人依旧是漫无目的,像受到大自然某种神秘的指引,缓缓朝树林的心脏走去。 空中偶尔有鸟儿会冲破那些笼罩在头顶茂密的树叶,飞向苍穹。这时天际就会毫不吝啬的投射下一大片阳光,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寂寒的满面漠然,沐茹的凝重不语,许皓脸上张扬的无所谓,整个舞台似乎成为了堆满满脸笑容唐小璐一人的独角戏。 虽然相隔很远,我似乎能感到唐小璐在前方不断叽叽喳喳的嘀咕,试图炒热气氛的心情。但其他三人的表情却依旧如此。唐小璐的尴尬我能体会到,就像当你信心满满的走上台,替大家讲了一个烂俗的冷笑话后,结果发现台下没有一个人笑出声。那么,至少也需要掌声吧?何况唐小璐为了与寂寒今天的约会是如何精心准备的阿。 鸦片失望的小声在旁唠叨道,“我还以为可以看到晚间零点剧场的成人节目,想不到竟然是恶俗八点半的韩剧档!” 我愣了愣,然后吱吱唔唔的问鸦片,“你不是很爱许皓吗?” “是阿!” “如果他在这里,和两个女生中任何一个女生,如果做出了点什么,你会怎么办!” 鸦片毫不犹豫说出了答案,“加入他们!”然后依旧目光如炬的向前方追击着。 事实证明,唐小璐她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然她早上在脸上抹着那么厚的粉底就浪费了。前方的四个人终于分化成两组,唐小璐与寂寒,许皓与沐茹。 树林的尽头,安静的躺着一个宽阔的湖泊。令人讽刺的是,湖泊对岸就是那片清脆的草地,上面奔驰着同学追逐的熟悉面容。原来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 “看来午夜档的成人片是没得看了!”鸦片丧气的说。寂寒与唐小茹在林边的石凳上坐下,而许皓与沐茹就沿着湖边默默的散步。 寂寒松弛了绷得紧紧的面容,安逸的靠在石凳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寂静,完全忽视掉了身旁的唐小茹,而唐小茹终于也放弃,不再为与寂寒搭上攀谈做出任何努力,于是也静静的坐在了一旁。 而许皓与沐茹,只是像对青涩的恋人般沿湖环绕,默默的行走。惊觉间,我发现他们竟是如此的相衬,标准的俊男美女。 我与鸦片慵懒的藏在林间,面对毫无进展的局面,正打算放弃时,突地发现沐茹满面微笑走到河岸边,用手微微抚摸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神色竟是惬意。许皓站在旁,面色开始焦虑不安,局面就在这里僵持了下来。 湖边荡起阵阵微风,沐茹表情有些晕眩,然后摇晃着跌向湖水里。我眯着眼睛,她是我相处多年的姐姐,虽然是像她这样谨慎的人,但从她的动作里,我还是看出了她的刻意。 这个时候只要站在湖边的许皓微微伸出手拉上她一把,故事的结局将会毫无悬念的圆满而温馨。或者两人的关系也会因此变得更加牢靠。 这时,我突然想到童年的梦境,很多很多的水草,密密麻麻,头发一样地浮动在墨绿色的水面之下。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无边无际的水域在月光下泛着阴森森的光。紧贴脚底的是无法形容的滑腻感.。 哗啦哗啦的水声从远处拍打过来。像是前方有巨大的潮汐。最后的一步,脚下突然深不可测,那一瞬间涌进鼻孔和耳朵的水,像水银一样朝着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冲刺进去。 耳朵里最后的声响,是一声尖锐的哭喊:“救我!” 那声尖锐的呼救声打碎了所有的宁静和美好。画面被定格,沐茹跌进深邃的湖泊里。许皓满面惶恐的站在岸边,那只没有及时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中。鸟儿结伴成群的飞走,整个世界安静了。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湖水淹没了沐茹白皙的臂膀,她挣扎着,身体却依旧止不住的下沉。直到湖泊的对岸爆发出惊吼声“有人落水呢!”所有人才立刻醒悟过来。 “许皓,我去找人救援,你别激动,你记住你不能碰水的………”寂寒失去了往日的淡定,焦虑的火苗迅速窜上他的眉宇,可是他的话还没说话,许皓就已经跳入了墨绿的湖水中、 湖水立即淹没了许皓的身躯,他痛苦的挣扎着,直到湖水淹没到他面庞。 唐小璐在一旁已经目瞪口呆,寂寒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冲到湖边,然后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 他是第三个。 寂寒在湖水里一只手吃力的挽起许皓的身体,另一只手抓住沐茹。可是就算熟识水性的他,也忘记了,秋季里的湖水是冰凉刺骨的。 寂寒面容浮现出无法言喻的痛苦,却使劲不肯松开手。渐渐地,我能感觉到,他在开始下沉。 站在湖边的唐小璐已经惊慌的不知所措,她仓惶从周边张望寻找着可以救人的东西,可是一无所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着寂寒就要放弃的神色,她匆忙却分外小心翼翼的来到湖边,尽最大限度的伸出自己的臂膀,含着泪哭吼着,“寂寒,抓住我的手!寂寒,快抓住我的手!” 我和鸦片一路朝湖边狂奔而去,鸦片几近抓狂的捂住面容,“唐小璐那个傻丫头别做傻事阿,她从小到大就是只旱鸭子!” 寂寒始终不肯松开抓紧许皓的手,唐小璐身体不断向前倾斜,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要碰触到寂寒身体的时候,却猛地跌入湖中。湖沿旁的淤泥,深深的陷入两只脚印。 我和鸦片奔跑到湖边时,沐茹的身影几乎已经消失不见。姐,我摇着头,我能感觉到这汹涌而来的湖水正在慢慢的将一个女孩的生命吞噬着。那个,我的至亲。 在某些瞬间,你会感受到那种突如其来的黑暗。比如瞬间的失明。比如明亮的房间里被人突然拉灭了灯。比如电影开始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比如飞快的火车突然开进了幽长的隧道。 鸦片尖叫着我的名字,那悲痛欲裂的尖叫在水声里渐渐模糊。我强迫着自己睁开眼,在漆黑的湖水中,搜索着沐茹的身影。我看到她了,她就如同一个沉睡着安详的童话里的公主,只是身躯在黑暗里渐渐下沉,我欣喜的伸出手想捉住她,虽然近在咫尺,自己却竟再也没有伸出手的力气。 上面激起的涟漪,使整潭湖水微微震荡。一个黑框眼镜缓缓从我眼前沉下,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秒,看见顾鹏正奋不顾身在黑暗的湖水里游动着,朝我的方向伸出手。 ——其实那个时候,真的只感觉得到瞬间滑过耳朵鼻子的水流,以及那种刺鼻的恶臭瞬间就把自己吞没了。甚至来不及感觉到寒冷。 ——其实那个时候,我听到红的喊声,我真的以为是她。 ——其实那个时候,我有一瞬间那么想过,如果就这样死了,其实也很好。 暧昧(十 二) 更新时间2009-9-4 23:33:11 字数:2563 梦里,黑暗中慢慢流淌着诡秘的水声。淹没了所有没有来得及逃走的青春和时间。 你们本来可以逃得很远的。 但你们一直都停留在这里,任何水翻涌高涨,直到从头顶倾覆下来。 连同声音和光线,都没有来得及逃脱这条悲伤的巨大长河。 浩淼无垠的黑色水面反射出森冷的白光。慢慢地膨胀起来。月亮牵动着巨大的潮汐。 全世界都会因为来不及抵抗,而被这样慢慢地吞没么? 我睁开了双眼。天花板上像是蒙着一层什么东西。看不清楚。窗户关着,但没拉上窗帘,窗外的光线照进来,冰冷冷地投射到周围那些白色床单和挂帘上。 沐岚坐在病床边,原本年轻的面庞因为深深下陷的眼圈,而显得格外憔悴。我试着起身,但随即便是一阵天昏地暗,终是无力的躺在软绵绵的床铺上。 “小妹,你醒啦!”沐岚面露欣喜,将我的手紧紧的放在了她的手心。我默默点点头,声音格外嘶哑,“二姐呢?她还好吧?” “她昨天就出院了,我叫她先回家休息,待会她会来看你。”末了,沐岚脸上露出几丝责难,却又分外不忍,“你都昏迷三天了!真是担心死人呢!还好没出什么事,那二妹也真是的,在学校也不懂照顾好妹妹,还居然让你跳水救她……” “别怪二姐了,她也不想的。何况她平日里在学校蛮照顾我的!”我露出浅浅的微笑,沐岚终究是叹了口气,“我一直很不放心你们两个,但看到你们能互相扶持,做大姐的我也高兴!” 我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问,“我的同学们都还好吧!” 沐岚白了我一眼,然后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削了起来,“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良久,她才如梦初醒的说,“不过在这几天里,倒是有个男生来看过你!”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水果篮,“这就是那个男生送来的!” 我的心“咯吱”了一下,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了寂寒的面容。沐岚狐疑的望着我,语气分外严肃,“我警告你阿,你才多大,绝对不许在外面瞎搞男女关系!” “好了,大姐,我怎么发现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变得比外婆还啰嗦了……”说完,我立刻用被子将脸捂住,沐岚撕扯着我的被子,骂骂咧咧道,“死没良心的,做姐的关心你,你还显我啰嗦,你知不知道这个狗屁医院住一天得花多少钱阿……” 正午,我趁着沐岚去买午餐的空隙,偷偷的溜出了病房。走廊上,每个病房门上贴着的标签,像一张张冷漠苍白的脸,我走到走廊的尽头,便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 心底不禁隐隐失望,却不知道失望的源头到底是自己曾盼望过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射在上下层的阶梯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按住小鹿乱跳的心脏,唤了声,“寂寒!” 寂寒的脸色比往日还要苍白,他提着便当盒,愣愣的望了下我,露出个干涩的微笑算是对我的回应,然后便径直朝一间标有VIP的病房走出。 我立刻站起身,终是鼓起勇气说,“谢谢你的……水果篮!” 寂寒停住了脚步,然后望向我,神色漠然,“我没有送水果篮给你,你搞错人呢吧!”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寂寒眯着眼睛,迟疑的问,“你……”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从中走出,朝我望了眼,然后对寂寒说“寂寒,辛苦你呢!我工作很忙,还要你帮忙照顾许皓” “没关系!”话落,寂寒便依旧满面漠然的径直走入了病房。我垂着脑袋朝病房的空隙望去,看见许皓躺在病床上,睡的安详的像个孩子。我叹了口气,原来他还没醒。 “你是许皓的同学吧!”中年女人突然朝我发问,她的面容善意而祥和,让人感觉很亲切,衬托着身上的钻石仿佛更加闪烁。我有些不习惯,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张口问道,“你是许皓的妈妈吧?许皓他的情况还好吧!” “你可以叫我伯母,他的情况的确不怎么好!这孩子从小是不能碰水的!”中年女人神色变得微微黯淡,然后微笑着对我说,“你是个好女孩!” “阿”我有些受宠若惊,然后很诧异的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从你的眼神!”许皓的妈妈神秘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下楼梯,刚好沐岚提着午餐上楼。当许皓的妈妈与沐岚擦身而过时,她神色古怪的说,“这位小姐,你很面善!” 沐岚的脸色“唰”一下的变白了,硬挤出勉强的微笑,“你认错人呢吧!”许皓的妈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回到病房,我接过沐岚递过的饭盒,她的手心满满的是汗。 “哎哟,我的小祖宗阿,你生病了就别到处乱跑……”病房外传出了杀猪般的嘶吼声,这时,病房的门缓缓的推开,顾鹏看着我,然后满面欣然的说,“小霏,你醒拉!” “就是这个男孩送水果篮来的!”沐岚不屑的望了眼顾鹏,然后小声嘀咕说,“还小霏咧,叫的这么亲热!” 这时顾鹏的老妈也屁颠屁颠的跟过来了,满面醋意的说,“谁是小霏阿!怎么叫的比老妈还要亲热!” 顾鹏脸立刻憋的通红,满面埋怨的对她妈讲,“妈,你别瞎说!” 沐岚看见顾鹏肥头大耳的母亲,立刻揶揄到,“哟,阿姨是你呀,可真巧呢!” 看来顾鹏的妈也认出沐岚,急忙推开顾鹏,声音立刻抬高八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你应该称呼我大姐姐!” 沐岚脸上露出“不叫你大嫂都是给你面子”的表情,然后扭过头干巴巴的说,“大姐姐,我小妹在养病,经不起您那大肺活量的折腾,您赶快带着你儿子走吧!” 顾鹏的妈眼睛立刻像个监视器灵敏在病房里搜索着,当看到桌上的水果篮时,然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死小子,你不是说水果篮被你弄丢了吗?原来是拿到这里来便宜两个小不要脸的呢!喂,我警告你们阿,别打我儿子的主意,你们可高攀不起的……” 顾鹏妈一张嘴,就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停不下来,顾鹏满面无奈的将她妈推出病房,然后红着脸说,“沐霏,不好意思,下次来看你!” “不用呢!”话落,沐岚便恶狠狠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门口,唐小璐迟疑很久,终是鼓起勇气敲了敲房门。良久,寂寒出现在房门口,两只眼眶早已泛红。 唐小璐心疼的问,“许皓他的情况还没好转吗?” “不用你管!”寂寒猛地瞪圆眼睛,唐小璐怯生生的退了两步。接着,寂寒继续说,“我警告你们,你和沐茹以后再敢在许皓面前耍什么小把戏……我不会放过你们!” “不是这样的,那天我并不知道沐茹会那样做!”唐小璐立刻露出满面无辜的表情,原来沐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瞒过寂寒的眼睛。 “滚!”房门“呯”的一下被关上。唐小璐愣愣的站在房门口,然后无力的坐在地上,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地面开始沾染上些许晶莹。 暧昧(十 三) 更新时间2009-9-5 7:58:24 字数:3532 经过三天的时间,沐岚在反复确认我身体无恙,不会留下什么可怕的后遗症后,我终于摆脱了那个充斥阴霾的地方。 那天,我牵着沐岚的手,欢天喜地的跟着她回到了家里。一切都没变,窄窄的弄堂走廊,地上坑坑洼洼的污水,如同麻雀般每天叽叽喳喳议论着别人是非的长舌妇。 还有,我遇见了在弄堂外转角处摆摊的老婆婆。我猛地吸了口并不清新的空气,整个人彻底的放松,我明白,就算再富丽堂皇的地方,依旧比不上我的那个温馨的小窝。 回到家里,沐岚换上套华丽的晚礼服,叮嘱了几句后,便匆匆的离开。 沐茹坐在客厅新买的沙发上,身体深深陷了下去。电视机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听起来毫无人情味,我坐在了沐茹的身旁,沉默不语,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小妹……”沐茹咽了咽口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然后转过头朝我露出明媚的笑容,“谢谢你!” 这是几个月来,沐茹第一次开口和我说话。 那是一种怎样的隔阂?就像两个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在分离一段时间后,再次碰面时,谁也不知道该谁主动先打招呼。因为他们已经改变,害怕彼此无心的一举一动,而触及到对方最敏感的神经,因此他们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双方都经历过怎样的变故。害怕会无意间,拆穿了彼此曾经天长地久的诺言。 就像春天把所有的种子催生着从土壤里萌发出来。其实即将破土而出的,还有很多很多我们从来未曾想过的东西。它们移动在我们的视线之外,却深深地扎根在我们世界的中心。 “不要跟我道谢,你是我姐姐不是吗?”我满面诚恳的望着沐茹,轻轻地拉过她的手,“二姐,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阿!” 空气中不安分的情绪像冰川缓解的融化,沐茹抱住了我,将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肩,“我向天发誓,我真的很在乎你!但是……” 沐茹没有继续说下去,我默默的点了点头,“我懂,其实我都懂!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良久,我微微张了张嘴,终是问出口,“姐,你是喜欢那个叫做许皓的男的生吧?” 沐茹没有说话,撩了撩头发,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 沐茹没有说下去,我明白许皓能带给她一切物质上的享受,只需这个理由便已足够。沐茹望了望我,面色变得憔悴,狠狠的咬着唇,说,“如果我们三姊妹有一个人能嫁给有钱人,那么大姐也不用这么辛苦呢!所以在学校里,我只能狠下心来逼自己不要见你,带着伪装的面具去做人!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钱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所以就算是不择手段,我也要得到许皓!” 整个下午,不仅是我,沐茹也眉头紧锁的陷入冗长的思虑中。在我们面前总是笑容满面的沐岚,从不在我们面前表现软弱的沐岚,独立抗起整个家庭负担的沐岚,永远将痛苦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沐岚。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会走沐茹所选择的路,因为我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解开背负在沐岚身上那重重的枷锁,希望她自由地,飞翔! 原来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里,依旧蕴育着无穷蓬勃的生机。 夕阳将弄堂口沐茹的影子拉长,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递给我,应该是许皓送给她多出的一个。我将手机捧在手心,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唇不禁蠕动着。 “等下有人会开车来接我回学校!”沐茹十分清楚我想要说什么,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面容。 我豁达的笑了笑,然后看着沐茹的身影渐渐缩小,直到消失在弄堂口。 我长舒一口气,然后拿着手机,思虑良久,终是拨通了鸦片的号码。她在学校经常为和我联系不方便朝我抱怨,并且还强迫的逼我记下了她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后,我刚刚出声,手机那头立刻传出鸦片欣喜的声音,“呀,小丫头,你出院啦?” 随即鸦片朝我抱怨道,“你丫的一个个都是纯傻逼,不会游泳学人家什么跳水嘛,你当泡温泉阿……我可想死你呢,快来老地方的拉面馆,亲爱的,我请你吃拉面!” 我挂了电话,心底洋溢出甜蜜的感觉,就像你觉得失去了全世界的时候,原来还有人默默的在挂念你。 坐车来到学校外的堕落街时,天色已经变暗。我在夜市上挑了份打算送给鸦片的小礼物后,然后便满面期待的来到了与鸦片常去的拉面馆。 拉面馆的招牌在夜色中发出昏黄的光线,我刚踏进门口,一种不安心的感觉就猛地袭来。拉面馆里没有熟悉人群嘈杂的声音,也没有往日热地令人窒息迎面扑来的蒸汽。 老板尴尬地站在收银柜前。拉面馆里坐着七、八个面带痞气的男生,许皓在他们中间,寂寒依旧满面漠然的坐在许皓身旁。在众人强壮的男人面前,让鸦片独自一人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就像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无形中将人群划分为两派。鸦片与他们对峙着,良久,她唇角微微扬起,指着许皓大声地说,“你他妈的爱一下我会死阿!” “他妈的,你要不要脸阿!”一个黄毛终于忍不住,满面鄙夷的望着鸦片,然后面带讥笑地打量着她,“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吊样,想追许皓?麻烦你先去韩国隆个胸再说!” 话落,黄毛还走到鸦片身边戏谑道,“其实阿,我看你也不错!许皓看不上你,但如果今晚你把本大爷伺候好了,兴许我还会考虑让你跟着我做个情况玩玩……别装了,你瞅你满面性饥渴样!” 拉面馆立刻爆发出无法抑制的爆笑声,许皓神色变得饶有趣味起来。鸦片一只手狠狠地推开黄毛,处若不惊地走到许皓面前,满面笑容地说,“宝贝,你是在怪我那天早晨一声不啃的走掉对不对?你其实还是爱我的!” 许皓的唇抖了抖,神色似笑非笑地说,“我最讨厌那种上过几次床还真把自己当那么一回事的人呢!” 鸦片的笑容变得微微僵硬,拉面馆立刻充斥着男生们的嘘声,那个黄毛依旧不知好歹的走到鸦片身旁,想继续和她纠缠,想不到面色阴沉的鸦片竟猛地反手朝他扇去一个耳光,怒骂道,“你他妈地给老娘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黄毛神色微微愣了愣,回头看了看兄弟们幸灾乐祸的表情,瞪圆眼睛指着鸦片吼道,“你别给脸不要脸,爷今天非要教训下你,不就是只破鞋吗,拽什么拽!” 黄毛与鸦片相互对峙着,他们身后一大群人立刻吹起口哨,不乏有好事者揶揄着,“黄毛,今天就给这个恶婆娘点颜色瞧瞧!” 许皓面带嘲讽的神情微微僵了僵,寂寒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冷眼扫视了遍跟着起哄的人,拉面馆立刻安静了下来。这时,鸦片眯着眼睛高昂的抬起头,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唇角嘲讽地说,“你……动一下手试试?” 鸦片的一句话点燃了空气中那蠢蠢欲动的火药,也彻底毁掉了黄毛的退路,黄毛咽了咽口水,恶狠狠地卷起袖子,然后举起了他的拳头。既然谁都不肯妥协,那么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女生,好不好意思阿!” 拉面馆众人诧异的目光纷纷集中在站在门口我的身上,黄毛愣了愣放下了半空中的手臂,鸦片回过头,面上露出丝欣慰,“好姊妹,你来拉!” 我猛地倒抽口冷气,然后缓缓地走进拉面馆,每一步都试图营造出可以压迫人的莫名气势。我走到鸦片的身边,然后望着眼前的陌生人,话语突地有些结巴,“你们……这样做很不光彩!” 饶有趣味,疑惑的目光纷纷凝聚在我的身上,我不禁感到有些微微喘不过气,毕竟自己从未遭遇过这样的窘况,我搜集着脑海中可以想到的一切词汇,却愣生生的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你……是谁?” 场面变得格外压抑,火药味被渐渐冲淡,就像两个国家正在交战之时,却好像意外的发现了从天而降的飞碟。我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到底是处于怎样的一个位置,只是强撑着自己,不让底牌被对方揭穿。 我朝众人望过去,不经间目光与满面吃惊的寂寒相撞到,然后我立刻心虚的扭过头,毕竟自己现在这样子太不光彩了。良久,在死寂的沉默中,我终于鼓足勇气,牵起了鸦片的小手,然后拉着她头也不回的朝门外飞奔而去。手机从我的口袋滑出落在了拉面馆里,此时我已经不敢多想,只想尽快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是关于一场青春的逃亡。 逃回学校的宿舍后,我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鸦片憋红着脸,伸出一只大拇指,“小霏,你实在太勇敢呢!” “哪比的上你勇猛阿!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你兴许就被人家打的鼻青脸肿了!”我转过头,满面鄙夷的敲敲了在旁不停疯笑的鸦片,“如果那个黄毛真的打你,你怎么办阿!” “我就是想逼他出手呢!” 我张大嘴巴望着鸦片,用手盖住面庞懊恼地说,“早知道我就不去营救你了,你知不知道,当时在拉面馆我吓的两腿直发抖阿!” 鸦片“扑哧”声笑了出来,“看出来啦!真是很丢脸耶,让人家一眼就看出是没见过世面的!” 我用被子捂住头,装作不再理睬鸦片,鸦片立刻像哄小孩样拍打着我,我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说真的,如果那个黄毛真的动手,你怎么办阿?” “哎呀,我很放心的,就算他出手,许皓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如果许皓没有出来阻止呢?” “绝对不会,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打的,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而且就算他赌气不出手,我也不担心,因为那边不是还有个寂寒吗?!” “我倒没看出许皓有多爱你!”我鄙夷的望了眼鸦片,她不再理睬我,而是转过头满面花痴地望着窗外,“许皓,他会爱我的!” 晚上,鸦片钻进我的被子,乐呵呵的问道,“喂,小霏今天怎么这么勇敢的出来救我于苦海之中阿?” “因为……我们是朋友!” 暧昧(十 四) 更新时间2009-9-5 20:12:11 字数:3119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所谓的焦点,都是有两种意思的。 一种是被大家关注着的,在实现聚焦的最中心的地方,是所谓的焦点。 就像是那一天在郊游里,许皓奋不顾身的跳入湖里去救落水的沐茹,回到学校后,他们自然是人群里的焦点。 而一种,就是一直被灼烧着,最后化成焦碳的地方,也是所谓的焦点。 就像是现在的自己。 天空里的那面巨大的凹透镜。阳光被迅速聚拢变形,成为一个锥形一样的漏斗朝我直射而来。 不管是在教室里,走廊上,或者操场上。那些陌生的行人总会朝着我指指点点,流言随着风声撞击着我的耳膜,全是诸如此类的对白: ──这女孩忒有心机了,明明自己不会游泳,还往水里窜,摆明打着寂寒的主意嘛!她个猪脑子也不会想想,自己高攀的起么? ──哟,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竟想着往自己脸上抹金,她以为她这样寂寒就会喜欢她阿?不过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为了寂寒跳进水里,这女的还蛮有勇气的。 ──勇气?我看是不要脸吧?不知道多少个比她强百倍的女孩成天为寂寒要死要活的阿,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阿! 我回到教室的座位上,用书掩着自己的脸,鸦片在旁嬉笑着问,“好姊妹怎么啦,不开心?” 我将纷飞的流言如数的告诉了鸦片。良久,鸦片邹了邹眉头,故作正经的问,“那你是不是真的在打寂寒的主意?” 我急忙不跌的摇了摇头,鸦片白了我一眼,“那你干嘛奋不顾身冲进水里阿,难道想泡温泉?难怪别人会这样想,那几人中和你扯的上关系的只有寂寒而已!” 心隐隐感到刺痛,我该怎么样告诉她,那次落水的人中,还有一个与我至亲的人?而我又该如何向她解释,那个至亲的人并不希望在学校与我产生任何的瓜葛。 就像幼时,每当穿着破衣滥衫的奶奶到学校探望我时,我总会感到异常惶恐,害怕同学们嘲笑自己有这样一位邋遢的奶奶。 所以,我明白沐茹的感受。而现在,我更加明白奶奶的感受。因而我学会了人生中重要的一课,隐忍并不代表着逃避,有时是为了保护自己额外珍惜的事物。 至那日后,我开始学会笑着面对那些蜚短流长。 第二天,当我趴在课桌上俯首写案时,一个女生走过来,她满面鄙夷不怀好意的敲了敲我的桌子,说,“寂寒在天台等你!” 我怔了怔,放下手中的钢笔。经过唐小璐座位时,我明显感到她微微抖动了下,然后依旧满面认真的书写着功课。刚跨出教室,我就听到那个女生立刻与其他人勾搭着说,“真是当了婊子立牌坊,现在她的阴谋终于得逞了,还装的跟什么似的!” 我捂住耳朵,迅速朝天台赶去。 天台上,寂寒满面云淡风轻的靠在墙壁上,我猛吸了口气,走到他的面前,淡然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寂寒朝我露出少见的微笑,我的心不禁加速地跳动着。他从口袋拿出一个手机递给我,“这是你上次忘在拉面馆的!我帮你捡回来了!” 我双手捧着手机,诚恳的说了声,“谢谢!” “其实许皓并不是坏人,他和鸦片之间发生过很多事!”寂寒转过头望向我,语气温和地说,“所以很多事情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其实我并没有要去追究那天的事情,只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解释呢?我的脸颊微微变得红晕,迟疑地说,“其实那天郊游……” “最近学校有许多流言,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寂寒打断了我的话,露出很好看的笑容,“不过那天郊游还是得谢谢你,虽然没有帮上什么忙!” 我咽下了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我不明白自己心底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是我已经在面对自己与沐茹关系上彻底地妥协呢?又或者是我希望寂寒和其他人继续误会下去? 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退后一步会粉碎所有的幻想,而前进一步也许会走到我自己也无法预料到的地方。所以,还是维持现状吧! 正当我打算转身离去时,身后突然传来寂寒的声音,“我们……是朋友吧?” 我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发自心底的露出甜美的微笑,“当然是!” 回到教室后,顾鹏拦住了我,他满面苦瓜的神情,幽怨的问道,“沐霏同学,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寂寒?” 我愣了愣,想到这个曾经奋不顾身扑入水中去救我的男孩,心中涌起隐隐的不忍,唇终是蠕动着说,“那只是流言而言!” 顾鹏神色立刻变得放松,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但急促的语气中依然夹杂着微微的愤怒,“我就知道是那群八卦的女生瞎编出来的……那沐霏同学你得赶快站出来解释清楚阿!” 望着我目瞪口呆的神情,顾鹏变得扭捏起来,“不说清楚,对沐霏你的名誉该多不好阿!人家还会以为你和那个寂寒真的有什么?” “谁会这样以为呢?” 我丢下愣在一旁的顾鹏,然后不顾一切的冲下教学楼,脑里像被塞进了无数个纠结在一起的线团,怎么样都无法理清,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最开始的那根线头是出自哪里。 正午,我与鸦片在操场边漫步,她边往嘴里塞着零食,边对我说,“其实我看那个顾鹏也挺不错的!” “那让你好拉!”我没好气的回答道,这时鸦片眼睛突地闪过一道光,然后双眼立刻变成桃心状,说道“我的意中人出现了!” 我朝前方张望过去,看见许皓抱着篮球与其他的男生走上了操场,而沐茹则神色淡雅默默的坐在操场边的花坛上。操场周围立刻集结起了大量的女生,谁都知道那些她们并不是来看篮球的。 冬日正午的阳光十分平易近人,当许皓跃起将篮球帅气地投入篮框后,坐在身旁的鸦片再也按捺不住了。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个小喇叭,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终于出现了。 “亲爱的,你太棒了!你简直就是MVP!许皓,我真是爱死你拉哟!” 整个操场上霎时间回荡起鸦片激动的呼喊声,好奇的目光纷纷朝她集结而来,鸦片却依旧视若无睹的,我行我素大胆的发表着她“爱的宣言”。 游戏结束后,鸦片第一时间屁颠屁颠的冲到许皓身后递上毛巾,然后给每一个打篮球的男生都发送了一瓶冰镇的饮料。男生们不由得朝许皓打趣道,“大嫂,可真是尽责阿!” 许皓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默然接受。 ──哟,许皓的女朋友不是沐茹吗?怎么变成鸦片呢? ──他们的感情我怎么知道,听说许皓与鸦片早就认识了,他们在一起也不出奇吧,何况沐茹根本从来没有承认过和许皓在一起呢。 ──哎哟,和她们谁在一起都好,反正又没我们的份。 流言风般的在身边飞来飞去,静静坐在花坛边的沐茹,脸色不禁微微变得有些铁青。 大概要到上课的时间了,人群像分汇的河流缓缓散去。鸦片哼着歌,蹲在操场边收拾着背包里的东西,不禁心底叹息道,自己真他妈的中毒了,为这个臭小子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沐茹含着棒棒糖微笑的独自走了过来,鸦片本想和她打声招呼,但看着沐茹几乎无视她,从自己身边缓缓走过时,鸦片露出了个厌恶的表情,然后依旧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背包。就当沐茹在经过鸦片身边的时候,迅速伸出手紧紧地抓了一大把鸦片散在后背上的头发。 那一下真的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沐茹白皙的脸竟然因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红。 尖叫着的鸦片往后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沐茹目瞪口呆的转过身,满面无辜的扯了扯衣服的拉链,说:“啊真对不起,跑太快了,拉链勾住你的头发了。” 这时喜欢看热闹的同学纷纷停下脚步,围了过来,而坐在操场上休息的许皓,目光也转向那里。 鸦片疼得脸色发白,额头上跳着一根青色的血管。面前的沐茹一脸诚恳,也没办法说出多么恶毒的话来。起码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与许皓的面说出来,毕竟沐茹甜美得面容上写满着无辜。 沐茹的嘴角不经意轻轻扬了扬嘴角,然后走到鸦片身边惺惺作态问道,“对不起阿,弄疼你呢!” 鸦片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愤怒的表情像是迅速瓦解的薄冰,再次浮现出往常嘻哈的神情。 “不疼,”鸦片撩了撩头发,停了几秒,然后把目光从沐茹脸上慢慢往下移,“反正我不疼!” “哦,不疼就最好呢!”沐茹眯着眼睛,人群渐渐无趣地散开,她优雅的转过身刚好看见双手拿着饮料的我。 棒棒糖从沐茹张成“O”字型的嘴中滑落摔在地上,“你一直在这里?” “我……刚刚去买水呢!” 暧昧(十 五) 更新时间2009-9-6 7:58:48 字数:3324 在夜幕笼罩下的街道,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全。 “喂……” 刚从酒吧走出的许皓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面色有点微醺。鸦片怔怔地望着他,神情不容置疑的问道,“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没有爱过你!” 鸦片急忙冲到许皓身边,用力将许皓挂在腰间的饰物扯了下来。良久,鸦片抬起头,早已是泪流满面。她颤抖地摊出手掌伸到许皓面前,“那这个我送给你的小恶魔挂饰,你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身边!” 许皓愣了愣,轻轻地将鸦片搂在了怀里,变得有点语无伦次,“那天,你为什么要走?” 夜色里,鸦片满面幸福的将脑袋搁在许皓的肩上,朝不远处走来的沐茹,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沐茹满面漠然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酒吧门前,寂寒望着眼前这对紧紧相拥的恋人,手中的拳头,不由得死死握紧。 中午放学后,教室没有剩下几个人。我被安排留下做剩余的清洁,其他人早已扯了理由提前的溜走。在离开前,她们还不忘满面虚伪的对我说声,“沐霏,真是辛苦你啦!” 我忍住胃中泛滥的感觉,将胃酸活生生的吞了下去。这时,唐小璐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空荡荡的教室,然后露出甜美的微笑对我说,“沐霏,我们到二楼的走廊去聊一下好吗?” “我的清洁还没有做完!” “那就算了!”唐小璐眼神闪过微微的失望,然后默默的拿起抹布替我做接下来的清洁。我心底不由得滋生出几丝恻隐,然后放下手中的扫帚,露出和解的微笑,“好吧,我们先去吧!” 二楼的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我与唐小璐始终缄默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唐小璐腋下夹着本厚厚的书籍,她抬起头唇角荡漾起苦笑,“沐霏,我知道我们曾经有过很多误会!以前的事如果是我做错,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是真心的想要和你做朋友!”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唐小璐的满面诚恳将书递了过来,笑容明媚,“我知道你爱看这类的小说,所以我特地买来送给你的,希望你能收下!”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正准备接过唐小璐手中的书的时候,她眼神闪过道凶光,猛地拿起书几乎用尽全力朝我脸上使劲砸来。书本“啪”地下在我脸上发出响声,让我不由得连连倒退几步,摔到在走廊上。 书落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发出“呯”地声音。我用手轻轻揉着脸庞,感觉到火辣辣的阵痛。我望了眼唐小璐,然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弯腰捡起了那本书,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唐小璐依旧面色甜美的对我讲,“那么就这样说好啦,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呢!” “我,绝不和一个婊子做朋友!” 我猛地将书朝唐小璐的脸上恶狠狠的砸过去,我本以为她会躲闪,想不到那本书就这样硬生生的砸在了她白嫩的小脸蛋。 “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 “你做戏给谁看呢!”我冷笑着,刚刚抬起头就看见了站在楼梯转角处的寂寒,我猛地不知所措,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寂寒满面冷漠,然后面无表情的从我身旁大步跨过。就像曾经那份藏在心底深处唯一的小小幻想,也被别人亲手撕碎。我心力交瘁愣愣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直到寂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唐小璐面上破涕为笑,她露出心疼的神情,然后学着日本卡通里人物夸张的动作朝我说,“哎呀呀呀,我忘记告诉你了,今天不是我约你,其实是寂寒想约你谈谈让你在文学社恢复原职的事……不过看来现在也没必要呢吧!” 唐小璐嗓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在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回头望眼我狼狈的样子,唇角微微翘起,“你……现在该知道我是做戏给谁看呢吧?” 肆意伸展开来的巨大花盘。甜腻的香气太过剧烈,发出浓郁的腥臭味,径直地舔到鼻尖上来。 ──那么,寂寒,你是不是已经相信我是一个坏女孩呢? 下午在学校的体育馆进行校内的篮球比赛。见到鸦片的时候,她正使劲的朝自己脖颈抹着香水,我坐在宿舍的床上,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 鸦片走到我身边,然后弯下腰,我还没抬起头就望见了她脖子上那抹暧昧的鲜红。鸦片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我满面惊讶的问,“难道是他?” 鸦片默不作声的转过身,眯着眼睛从宿舍的窗子望向操场上追逐的人群,然后将领口翻起,掩盖住了那抹暧昧留下的痕迹。 “早点到体育馆看看吧,不然会让某些人占便宜的!” 硕大的体育馆空荡荡,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将篮框在地板上的影子越拉越长。我拿着上午班主任发给的座位卡,目光停在了标号为“038”的椅子上。 我眯着眼睛,用手指在椅子上蜻蜓点水般的触了触,指尖上立刻沾满了粘稠的,味道令人作呕的液体。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早晨在教室,唐小璐满面春风的将座位牌放在我课桌上,离开前还笑盈盈的加上一句,“你的座位是038哦,千万别坐错呢!” 鸦片满面云淡风轻,唇角微微翘起,“看来我猜的不错!有人一定会趁这个机会耍把戏的!” 下午,人流如洪水般朝体育馆涌来,各班的老师,满头大汗的指挥着学生对号入座。嘈杂声充斥着整个体育馆,不断有学生抱怨自己的位置离赛场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我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望着赛场。唐小璐远远的打量着我,眼神不禁微微露出诧异。寂寒站在唐小璐身旁递给她一叠资料,唐小璐花枝招展的接过资料然后坐下,不到三秒钟,就撕心裂肺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沐霏,你给我把椅子换回来!” 准备转身离开的寂寒停下脚步,然后缓缓的扭过头,眯着眼睛朝我望来。众人的目光朝梨花带雨的唐小璐身上聚拢,她涨红着脸,小心翼翼的将纠结在腿上纠缠住华丽的小洋裙缓缓的一点点掰开,原本洁白无暇的裙子上已经印上了一大片淡黄色的污迹。 窃笑声不时的传出,坐在唐小璐周围的同学捂住鼻子,用手扇着风,嘀咕着说,“好臭阿!”然后迅速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慌忙的站起来,支吾的解释:“对不起,唐小璐,是我的错,我以为今天你会和文学社坐在一起,就临时把我被别人弄脏的椅子和你换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对唐小璐弯腰点了点头表示抱歉,“我现在就和你换回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椅子是唐小璐的座位?”寂寒冷冷的问道。 “早上唐小璐发号码牌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她的号码!”我朝满面屈辱的唐小璐露出丝苦笑,然后便低着头把弄脏的椅子拖到自己的座位上,正准备坐下,然后突然恍然大悟般的抬起头望向唐小璐,“咦?这个椅子的号码牌早被我拿走呢,你怎么知道这个椅子是我的啊?” 寂寒默不作声转身离开,唐小璐突然僵直了后背。没办法转头。或者说不用转头,都可以想象得出我那张充满了纯真疑惑的面容。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啊……?”,“嗯……”的各种情绪的单音节词里,是怎么样慢慢地变成一张得意而骄傲的脸,像一面胜利的旗帜一样,在某个至高点上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唐小璐面无表情的走到我身边,牙齿气得颤抖着,恶狠狠的压低音量,“我还真是小看你呢!” 话落,唐小璐换做一脸熟悉单纯甜美的微笑径直朝厕所的方向走过去。我怔怔地望着她的身影,唇角挤出丝苦笑,其实这些只是在受到威胁后,求生意志的自然反映而已。 我明白,有女人的地方就会就争斗。如果你不去伤害别人,你自己就会受到伤害。这里所有的人都学作蝉一样将原本单纯美好的面容,用一层层厚厚的茧包裹起来。如果不在鲜血淋漓中挣扎,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作茧自缚! 我眯着眼睛,鼻子仿佛嗅到了赛场休息间里弥漫起的硝烟。 许皓与其他队员在更衣室换着球服。休息间里只剩下满面嘻哈的鸦片与淡然的沐茹。这是场无声的对峙,对方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将成为引发这场战争的导火索。 在这场对许皓而言格外重要的赛事里,鸦片与沐茹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大红色彩的衣服。如果仔细分辨,可以发现隐藏在沐茹脖颈下那条璀璨的钻石项链。 任何一个无心的装扮,都会成为这场战争中出其不意的杀手锏。 沐茹正危襟坐着,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势,压迫的鸦片让她满面嬉笑的表情僵硬下来。良久,鸦片露出个单纯如同小女生的笑容,弯下腰朝沐茹问道,“你……疼吗?” “不疼!”沐茹眼角掠过丝轻蔑,她撩了撩头发,唇角微微扬起,“如果要我去和一个只会作怪的小丑计较,那未免也太抬举她呢!” 沐茹高昂着头站起身,咄咄逼人的朝鸦片走来。鸦片本能的朝后退,直到身体撞上冰冷的墙壁,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 沐茹眼神闪烁着凶狠的光,语气不容置疑,“我今天想让全世界的人瞧瞧,究竟到底谁才是,凤凰,谁又是,只会哗众取宠的野鸟!” 在暧昧的战场上,我们没有流血,但都已经牺牲! 暧昧(十 六) 更新时间2009-9-6 20:08:22 字数:3033 当许皓微笑着将致胜的一球投入篮筐时,赛场上响起了结束的哨声。 人群欢呼着涌入球场,朝已经精疲力竭的球员们一层又一层包围了过来。这场比赛赢得格外艰难,当观众屏住呼吸,看见许皓投入最后的一个三分球,彻底锁定了胜局后。各类恭维的话语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许皓的面上浮出丝轻狂,他需要这样来肯定自己,向世人证明并不只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但接下来的比赛会更加精彩。没有硝烟的战争由某个女生看似无心的一句话拉开了帷幕:“许皓,你今天表现的这么出色,是不是因为鸦片在下面拉着横幅为你加油打气的缘故阿!” 许皓嘴角永远挂着无所谓的微笑,他用男生很帅的姿势拨动了下额前乱糟糟的刘海,目光转向了默默坐在最靠前位置的沐茹与鸦片身上。 众人的目光随着许皓视线的转移,然后纷纷注视了过去。每个人脸上都分明写着这样的疑问,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正牌夫人? 沐茹和许皓看上去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不知是沐茹的故作矜持,还是因为许皓迟迟没有明确的动作,致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披上层神秘,值得让人玩味暧昧的色彩。相比而言,鸦片的态度就明确的多,对于许皓的狂热,瞎子都看的出她不会仅仅甘心于疯狂粉丝的地位。 于是,他们三人的关系几乎成为了所有热衷于八卦的女生,在茶余饭后不厌其烦争论的话题。 沐茹优雅的跨步走到许皓身边,替许皓轻轻擦拭着面庞滚滚落下的汗珠,沐茹的动作娴熟,似乎丝毫不曾介意外人的目光,一切从她脸色看来,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皓,上次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这次你在比赛里表现的这么棒,我该怎样奖赏你!”沐茹甜腻的话音刚落,几个女生就捕风捉影的发挥着八卦娱乐至死的精神,打破沙锅问到底,“阿,沐茹,许皓送了什么礼物给你,可以让我们饱饱眼福吗?” 沐茹眼角转向别处,露出为难的微笑,故意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也不过就是条普通的项链而已!” “哇,一定很名贵吧,好想亲眼看看哦?” “这不太好吧……”沐茹不断推脱着,终是扮作满面无奈的将脖颈上的项链“不小心”的用手指拨动了出来。刹那间,璀璨的白光在沐茹胸前反复闪烁着,恍然不禁让人感叹,不知到底是因为这项链衬托了沐茹的美,还是戴在沐茹身上,这项链才会如此绚丽多彩。 许皓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只是满面无奈的转过身,加入了男生们在比赛里所分析利弊喋喋不休的热烈讨论中。 在女生们尖叫声中无不透露出羡慕,沐茹的余光不禁瞟向鸦片。谁才是正牌女友,此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有了答案吧。对沐茹来讲,做这些事的除了不仅是要挫挫鸦片的锐气外,其中更深的一层含义就是提醒许皓。 本来经过上次沐茹策划落水事件里,沐茹预料到许皓应该会主动向她表露爱意。但料想不到半路竟然杀了出鸦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而让许皓开始摇摆不定。沐茹再明白不过,面对主动献上的鱼腥,猫不可能不去贪嘴。 但沐茹想让许皓明白的是,就算再贪嘴的猫,偶然尝尝野腥味可以,但猫最终还是要吃猫粮的。而在这个学校里,也只有如此优秀她,才能完成令人羡慕的王子与公主的童话。 沐茹像只华丽的孔雀,高昂的抬起头,她眯着眼睛,看着在旁表情轻松的鸦片,微微邹了邹眉,心底不禁冷笑,难道放弃啦?这样游戏可不好玩。 “沐茹姐,你是不是在和许皓交往阿!” 话落,围着沐茹的女生们各自心照不宣的望向沐茹,眼神中透露着迫切想知道答案的讯息。沐茹心底冷笑,就算她没有和许皓交往,但也绝对不会轮到这群乌合之众的头上。沐茹缄默不语,而是默默的望向许皓,她明白,要取得彻底的胜利,又或者是维持自己矜持的姿态,这种话不能从她的口说出。 “那鸦片那么狂热的追捧许皓,沐茹姐你会不会吃醋了!”一个多嘴的女生插上一句。 沐茹的脸色微微僵硬,立刻释怀的露出甜美的微笑。 ──我很感谢鸦片那么支持“我们家”的许皓呢! ──他们是“好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呀! ──许皓的人缘那么好,不止是女生,也有许多男生也为许皓摇旗呐喊呢!我想他们也是希望学校以后的“发展”更好吧! ──我想鸦片同学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吧! 沐茹的回答大方得体,更是字字直中要害,周围的女生不禁暗暗猛地倒抽口冷气。支持许皓能令学校将来的发展更好,这句话里其实包含着诸多的玄机。不仅透露出许皓家族企业势力雄厚,可以轻易决定学校未来的发展,彻底割断了其他略有自知之明的女生,对许皓还抱有些许残余的幻想。 而沐茹自己则更是对许皓的家中状况,了如指掌。留给其他人禅悟她与许皓之间的关系,到底已经走到哪种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就像是朵处心积虑的花蕾,在不知名时悄悄的绽放。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它的艳丽,却又心安理得的去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知何时,鸦片满面云淡风轻的穿过人群,由于沐茹太专注与和其他人的对谈,等她及时的转过头时,鸦片已经走到了许皓身边。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凝聚在鸦片脖颈上那抹鲜红的印记上。良久,视线重新回到沐茹身上时,那些女生的眼睛里多了一层朦胧不清暧昧的含义。 面对那一个个咄咄逼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沐茹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她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这时,鸦片使劲拍了拍许皓的肩膀,许皓揉着肩膀,满面无辜的转过脸来。鸦片满面笑容的贴到许皓耳边,故意将音量压低,每个字却格外清晰的敲打在围观众人的耳膜上,“亲爱的,今天在赛场上你可真棒!……不过昨天晚上你更棒!” 末了,鸦片无丝毫留恋,只是饶有兴趣的朝沐茹望上眼,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亲爱的,昨天晚上你可真棒! 每个字就像重锤般敲在沐茹的脑海里,太阳穴不禁“嗡嗡”作响。总有不明真相的女生急忙朝姊妹求救,当另一个人趴在她耳边“吱吱呜呜”地嘀咕一阵子后,表情可以想象到的目瞪口呆,以及投向沐茹饶有趣味的眼神。就像自己辛苦编织的华丽舞衣,结果却是给人家做配衬。 如果有什么速度可以逼近光速的话,那么一定是流言。一个人的嘴唇靠近另一个人的耳朵,然后再由另一个人的嘴唇传递向更多的耳朵。而且,传递的内容也如同受到了核辐射的污染一样,在流传的过程里迅速地被添油加醋而变得更加畸形。 ──听说鸦片小时候就和许皓订了娃娃亲呢! ──我还听人家说,鸦片现在已经和许皓同居呢了,不过好像是许皓的妈妈不喜欢鸦片,所以许皓到现在还没承认他们的关系呢。 ──那沐茹呢? ──哎哟,她只会在那里故作玄虚而已,就是一草包! 下午最后一节课。 越靠近傍晚,太阳的光线就越稀越薄。 沐茹抬起头望向窗外,地平线上残留着半个赤红的落日。无限绚丽的云彩从天边滚滚而起,拥挤的顶上苍穹。 世界被照耀成一片迷幻般的红色。 渐渐地,教室里只剩下沐茹一个人。唐小璐来到门口,敲了敲教室的门。 “有什么事吗?” 沐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唐小璐不紧不慢的走到沐茹身边,脸上笑容甜美可爱,“你……想对付鸦片吧?” 这种问题自己是不好明确回答的,沐茹故作惊讶的望向唐小璐,眼神却示意着她继续说下去。鸦片脸色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我可以把鸦片献给你,不过你要帮我!” 末了,唐小璐在沐茹耳边低语一番。渐渐地,沐茹唇角荡起丝诡秘的笑容,“你的条件是什么?” “帮我得到寂寒!” 沐茹缓步走到教室的窗边,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冷冷地俯瞰整个校园。操场上男生依旧嬉戏追逐着,情侣们小心翼翼的牵着彼此的手,在花坛边缓缓漫步,还有抱着书本匆匆赶往宿舍的学生。 鸦片,沐茹心底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将心底涌起的浓浓笑意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这个饱经风霜的家庭也好。许皓,我势在必得! 暧昧(十 七) 更新时间2009-9-7 0:45:12 字数:2478 曾经被人们遐想出来的棋盘一样错误的世界。 江河湖海大漠山川如同棋子一样分布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而你只是轻轻地伸出了手,在世界遥远的那一头握了一握。于是整个棋盘就朝着那一边翻转倾斜过去。所有的江河湖泊,连同着大海一起,所有的潮水朝着天边发疯一样地奔腾而去。曾经的汪洋变成深深的峡谷,曾经的沙漠高山被覆盖起无垠的水域。 而现在,就是这样被重新选择重新定义后的世界吧。 既然你作出了选择。 既然你把手放在了世界上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 那段时间里,我和鸦片成为了校园里言论顶风浪尖上的人物。曾无数被无数平凡少女幻想过的桥段,活生生的发生了在我与鸦片身上。 如同童话里,能配衬王子的好像只有灰姑娘,又或是像沐茹和唐小璐的公主。 公主与灰姑娘原本应该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王子却像根无形的脐带,将他们牢牢的紧扣在一起,无丝毫挣扎的余地。包括所有阴暗的,隐忍的,愤怒的,不美好的。 学校是另一种连接王子与灰姑娘的介质。当这种介质消失时,人们开始寻找新的介质。除了少部分依旧对寂寒与许皓依然保持信仰的女生,大多数人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联谊节上。 十余所市内顶级中学的精心挑选的优秀学子,将聚集在天中参加每年一度的校园文化交流博览节上,而隐藏在莘莘学子背后那股强大的家族势力推手,也将在活动结束当天的晚上亮相。 就像无情的排行榜,将勤劳却贫寒的学子无情的抛出榜外,上榜的唯一条件,出自于给学校到底带来了怎样的“特殊贡献”。 在那段时间,从周围不安分的空气里,几乎将成人世界的现实放大到了极限。 清晨校园广播栏目的播音,开头变成了为了迎接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博览节,需要充分做好各项准备的官方言辞。走廊墙上张贴着的精致豪华的宣传海报。在那些甚至还未显老化的墙沿上,涂抹着昂贵的品牌新油漆。就连往日在校门口把关的大妈也换成了一位笑容可掬的“靓模”。还有令学生感到惊喜的是,几乎一夜之间,校园内所有的桌椅都焕然一新。 这精心策划的一切,无非是天中想显示自己的财力以及办学能力优秀。它再明白不过,每当自己攀上一个新的高点,排行榜下方无数的人无不虎视眈眈的觊觎着它第一的宝座。 反正这些钱大部分都是从在校学生家长口袋掏出来的。自然,这些钱也会从新入学的学生身上赚回来。就如同恶劣的循环,当某天不再转动,后果不言而喻。 这也是一场战争。火药味从周围女生加快的喘息声里透露出来。她们在教室里呆的时间越来越少,讨论如何化妆,保养美白的时间越来越多。 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做法,无非是尽可能的吸引外校公子哥对自己的注意。这是一场博弈,以后能否过上或许如同她们想象中养尊处优的日子,又或是低着头继续做一个默默无闻平凡的路人,也许就在此念之间。 她们也有的些人单纯到不知搭上公子哥后又该如何,如果她们知道,这些仅仅是开始,血雨腥风之路还很漫长,对这群十七,八岁的女生来讲,甚至漫长到要等到亲手带上戒指的那日,然而这之间都是没有丝毫保障,她们还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如飞蛾扑火般涌上去吗? 但好歹比中彩票来的机会大的多。何况是在天中这所几乎将丑恶的虚荣摆上台面的学校,见到周边的同龄人过着如同报章杂志上所谓有钱人的生活,金钱在这些还不懂分辨是非的小孩子眼中,吸引力就像块牢牢的磁铁般将她们锁住。欲望的磁铁。一切的一切只是欲望在作祟而已。战争一触即发。 当班主任宣布为了筹备校园文化交流博览会开幕,而提前放假一天时。男生们发出了热情的欢呼,而女生们脸上清一色的露出了严峻的表情。这短暂一天的时间里,她们渴望这自己惊为天人的表现。 我回到寝室松了口气,然后悠哉悠哉的躺在了床上。鸦片回来后,狠狠的踹了脚床上满面无所谓的我,然后大眼瞪小眼的问我,这天难得的休假打算怎样度过。 “很多事做阿!”我数着手指思量这,“反正只放一天,我不打算回家。我准备先去把我喜欢的那部小说看完,然后下午回来温习功课,晚上去网上看看电影,然后睡觉……” 鸦片脸上先是露出一种看见火星人的表情,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敲敲我的额头,“难道你一点警觉都没有?” “我要警觉什么?” 鸦片眯着眼睛望着我,“这次参加活动的不仅只是有富家二世祖而已,还有排行榜上各户的千金小姐!所以要做好打仗的准备!” 话落,鸦片把头扭到旁怔怔的说,“虽然许皓早晚都是我桌上的菜,可是谁知道在这几天里,又会发生什么让人预料不到的事情呢……?” 良久,鸦片望着愣愣出神的我,露出狡狯的微笑,“你是在乎寂寒的吧?” 眼睛迅速蒙上的雾气,被冬天的寒冷撩拨出细小的刺痛感来。鸦片满面目瞪口呆的望着我眼角的湿润,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无言的用手指帮我把泪水抹干。我推开鸦片的手,然后挤出个难看的微笑,“我……不配呀!” 鸦片脸色露出悲伤,那该是怎样的悲伤呢?你可以帮她指着鼻子去咒骂一个女生是婊子,也可以把她拉出流言纷飞的人群里,救她于苦海之中,你甚至还可以无条件为她做很多很多的事。 因为你了解她,她的自卑,她的不自信,还有她的隐忍。每当看见她露出悲伤的情绪时,你总会想着在旁安慰她,鼓励她。你曾经也和她一样,但终是学会将最深的伤痕埋藏在心底那处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你可以清晰的看见她浑身赤裸裸的伤痕,并发现原来你和她那么的相似。你们都是容易受伤的孩子,你的父亲抛弃了你,你从你母亲那里得不到完全一丝宠爱,所以你才把全部的精力投射在那个可以寄托男孩的身上,你们要求的并不多,只是希望守护心底那份小小的爱情而已。 当懦弱的她出现在拉面馆,鼓起勇气牵起你的手时,你的惊讶绝对不少于欣喜。 这件在你眼里,你都没有勇气做到的事,但是她做到了。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是朋友。那天,她并没有看到你用被子捂着头,偷偷擦拭着润湿的眼眶。 鸦片揉了揉猩红的眼眶,抱住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哽咽着说,“爱,是我们与生俱来上天赐予给我们的最大权利,没有人能够剥夺它,否定它!爱也是最纯粹的东西,不该受到外界其他因素的干扰!” 我抬起头,早已是泪流满面,终于下定爱的决心! 暧昧(十 八) 更新时间2009-9-7 7:58:12 字数:2196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我站在美发沙龙的门口,眯着眼睛,心底掠过胆怯不敢挪动一步。从小到大,那些华丽美好的事物,对我而言,都是带着强制的伤害性的。 那些原本我熟悉的事物,在披上层精致的包装后,硬生生的将我与它隔离在两个世界。寂寒如此,许皓如此,那种在他们头顶闪耀着的光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唯恐对方某个哪怕无心的举动,也会让你敏感脆弱的心受到难以愈合的伤害。 “美丽,永远是女人最具伤害性的武器!”鸦片扭过头望着我,“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格外肤浅,但是男人就是喜爱这种肤浅!” “如何驾驭男人这是门学问,不是每个女人都像沐茹那么幸运,销魂美丽的面容是与生俱来的。但难道这样我们就输了吗?不对,所以我们只有想办法尽可能的拉近与她的差距──”鸦片脸上荡漾起自信的微笑,然后用手撩了撩我乱糟糟的头发,“头发,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拥有头乌黑的秀发,与讨人喜爱的造型,杀伤力绝对不会输给精致的脸庞!而且适合的发型还可以弥补头型的缺陷,取长补短,是爱情战场上必修的课程!” 思虑片刻,我终于鼓足勇气与鸦片走进了眼前的美发店内。 店员万分热情的态度,让我微微有些受宠若惊。坐在旁满面淡然的鸦片递给我一个眼神,我咽了咽口水,开始学作她,心安理得的去接受这份本该属于自己的福利。 时间如浅浅的溪水般,从发型师的指间流过。当他满面笑容的告诉我,已经结束后。我捂住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怯生生的望向镜子。 镜子里熟悉的面容,在经过改造后,竟隐隐透露出那种陌生却分外亲切的气息。就像无数个夜里曾幻想着自己拥有与某本杂志女星同样的发型,一夜醒来,竟发现原先以为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艰难。 我满面欣喜中夹杂着惶恐,小心翼翼的问鸦片,“我把头发烫成这样,是不是太招摇啦!” “很漂亮!”鸦片处若不惊的望向镜子里我的影像,“你需要改变的第二步,就是要有自信!你要相信自己,无论在任何时刻下,自己都是蝴蝶群里最美的那只凤尾蝶!因为自信,所以才会美丽,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相信,谁还会去称赞你漂亮呢!” 百货商场,人来人往的走道上,充斥着嘈杂讨价还价的声音。当我满脸憋的通红,怯生生的捂着身体从更衣室走出来时,看见满面诧异的店长与鸦片,立刻害羞想转身离开,“这件衣服也太小了,我看应该是不合适,我还是回去换自己原先的衣服吧!” 鸦片满面无奈的拉住了我,硬生生的将我推到镜子前,我捂住脸,从指缝里偷偷眯出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渐渐的放下了自己的手掌,不敢相信镜中那个美丽的女孩,原本是只默默无闻的丑小鸭。 “你丫的身材这么好,还给我继续装!这件晚礼服你不适合,我看没人适合了!”鸦片气呼呼的说完,我只是羞红着脸痴痴的笑着。站在旁的店长好一会才还过神来,不禁赞叹着说,“很漂亮,很漂亮!” 我害羞的低下了头,鸦片满面不可思议的盯着我的面容,狐疑的说,“我怎么越瞅你,越觉得你长的一个人?” “谁阿?” “沐茹!”话落,我急忙掩饰住自己心虚的面容,鸦片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是匆匆的付完钱后,便把我拉到了商场餐厅里,然后点了两杯饮料。 我低着头,用吸管在杯中搅拌着,鸦片望着我微红的脸,不禁发出“咯咯”地笑声,“你现在,活像一个千年的妖孽!小骚货!” 我嘟了嘟嘴,娇嗔的打了鸦片一下,“你还笑我!” “小骚货是今天给你的最高荣誉哟!”鸦片长长的吐出口气,自鸣得意的说,“所以有一句话说的对,没有丑女生,只有懒女生!” 鸦片转过头,望向商场的走廊,目光终是犹疑地被吸引,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众人纷纷侧目,男人的身上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息,从第一眼判断,人们会错以为他们是父女。 但是他们之间透露出的暧昧,绝不会让人单单联想到亲情。 那个女人笑容满面的扭过头,握在手中的饮料微微颤抖了下,不禁洒落几滴在桌上,那是沐岚。 该如何去描述她脸上的笑容呢,又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她如此明媚的笑容呢!那种从心底洋溢的幸福在脸上荡漾着,不禁让人忍不住去嫉妒。沐岚像个软弱的小女生靠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松弛,我以前从不知道,印象里坚强独立的大姐,原来也会小鸟依人的躺在别人怀里,也会撒娇,也会需要旁人的宠溺。在我眼里曾无所不能的她。 每一个生命都像是一颗饱满而甜美的果实。只是有些生命被太早的耗损,露出里面皱而坚硬的果核。 沐岚与那个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我唇角不禁露出苦涩的微笑,我无法分辨出,这样对我而言,又或者是对沐岚而言,将意味着什么,又或者是沐岚为了我们已经杯剥削了太多太多的快乐,还有原本属于她的那份青涩。 回到学校后,当我和鸦片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宿舍时,撞见了应该同样是购物完的唐小璐与沐茹。 鸦片打量了眼两手空空的沐茹,与大汗淋漓的唐小璐满手提着的购物袋,唇角涌起丝戏谑,“哟,你这个姊妹做的真的比人家男朋友还称职,人家沐茹和许皓去购物,都是自己提着购物袋的呢!” 末了,鸦片恍然大悟的敲了敲自己脑袋,望向沐茹“哎哟,我忘了,许皓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瞧我这记性……” 沐茹面无表情的从鸦片身边经过,停下脚步打量了我眼,我发窘的低下头,随后高跟鞋发出尖锐的脚步便渐渐远去。 关上宿舍的门后,鸦片将购物袋一股脑的扔在床上,拍了拍手,转过头来望向我,“准备打仗了!” 暧昧(十 九) 更新时间2009-9-7 20:06:33 字数:2698 第二天早上,学校外面的空地上停了七八辆豪华的私家车,而且后面陆续还有车子开过来。都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密密麻麻的人挤在学校的门口,嘈杂的声音汇聚拢来,让人觉得是一群骚动而疯狂的蝗虫。 女生们挤在教学楼走廊的栏杆前,朝车子驶来的方向张望着,等了一会,看见了开过来的车辆。车上的人陆续地下来,然后就加入了人群,把嘈杂的人群变得更加嘈杂。 接下来便是激烈的讨论,耳边回旋着同样的声音,“某某财团的某某公子,也会来吗?” 那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兴奋。面对屡止不禁,在教室里任意流窜的声音,代课老师也只得放任的叹口气,便任由她们而去。 整个上午没有见到唐小璐的人,我猜想,大抵是文学社为了安排这次活动的节目,她早已忙到焦头烂额了吧。 寂寒又怎么样呢?我抿了抿唇角,终是再也听不进一句其他的话语。 中午放学后,我抱着厚厚的书本在学校的走到穿梭着,鸦片也为了校队筹备活动去帮忙。我低着头,一张张高傲的,陌生面容从身边不断穿过。他们头顶上被笼罩上层“外校生“的光环,让人会产生出一种不由得肃然起敬的错觉。 食堂里,走道上,操场上,总是回荡着嘈杂的议论声,仿若给这座年迈的校园,注射了兴奋剂,便立刻流溢出青春的活力。耳朵里就像被塞进铁盒的玻璃珠,不断回荡发出刺痛响声。我抱着便当盒,终于来到学校的仓库后,整个世界终于宁静了。 仓库的铁门上枷锁着把重重的铁链,仓库外有座游泳池。因天气渐渐转凉,这座曾是夏日里学生的乐土。几乎被人遗忘。偶尔有零零星星的人经过,也是不肯多呆上一秒。 我走到游泳池的边上坐下,便当刚挑进嘴里一口,竟发现游泳池里有个诡秘的影子。 慵懒的阳光洒在游泳池底,氤氲出一圈圈美丽湛蓝的光环。我低下头仔细张望而去,一个男生的身躯泡在游泳池的池底,他漂染的金黄色发丝如同海藻般在水中荡漾着,不时,几个气泡从他鼻尖浮上水面。 我脑海中迅速搜索着这个画面的唯一解释,自杀?想到这里,我心底猛地捉紧,不禁瞬间不知所措。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种种后果,如果自己现在冲回学校找人救援?恐怕那个时候,这个男孩早已踏上那条不归路。 思虑片刻,我放下便当盒,小心翼翼的将脚伸入水内探测水温,发现并没有感到想象中的彻骨冰凉。我于是卷起裤脚,扶着游泳池的边上,小心翼翼的踏进水中,将手朝那个男孩伸去。 虽然上次坠入湖中的阴影在我心底还未完全驱散,但我脑海里这时只有眼前这个溺水男孩的死活,而且放眼望下去,这个游泳池的深度并不没有那么遥不可及,我安慰着自己朝最乐观的方面去想,就算我失利,也不可能再次溺水吧。 湛蓝的池水渐渐淹没到我的下巴,我的手臂几乎触到男孩的衣角,而水中的双腿也已经逐渐麻木。就在这时,水底那具身躯突的抖动了下,我的手下意识的朝游泳池边的瓷砖拔去,却不小心摸到一块青苔。我的身体立刻就这样倾斜的坠入水中。 池水如同水银一样顷刻灌注满了我的鼻腔与耳朵,我不断挣扎着,想不到这要命的感觉在短短的日子里竟再次重演。这时,原本沉在池底的人影竟浮了起来,我半眯着眼睛,看见那个身影灵活的像条鱼一般朝我缓缓游过来,然后抱住我,朝上方飞快游去。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体上,我浑身已经湿透,水滴顺着我的衣领不断滴在冬季干枯的黄土地上。男孩饶有兴趣的望着我,目光停在了我的湿淋淋的胸前。 我赶紧捂住胸,看来他并不是自杀,于是心情犹疑夹杂着愤怒,又觉得分外丢脸的质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男孩没有理睬我,只是微笑走进草丛里,不一会儿,他便换了套干净整洁的衣服走出来,他望着我尴尬的神情,用夸张的口吻问,“你不会以为我要自杀吧?” “那你干嘛大白天的沉在游泳池里装死人?” 男孩不禁失声大笑,他的笑声愈发让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然后打趣的说,“就算我想自杀,我想也不会被淹死吧?倒是你,不会游泳也跳下来,人家还以为你想殉情……” 我仔细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发现上面有专业游泳选手的标志。我憋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窘况,留下句,“以后别做这种让人担心的事呢!”便拖着湿淋淋的身躯转头离去。 那个男孩追上来叫住了我,然后递给我不知从哪找来的干毛巾,“你擦擦身子吧,不然这样会着凉的!” 我接过毛巾,低声说了句“谢谢”,不想在多呆在这里一秒,便加快脚步离开。身后传来男孩的声音,“我是来你们学校参加活动的,我叫作枫,你叫甚么,怎么样可以找到你!”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枫的笑容很灿烂,看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便回复道,“我叫沐霏!” 回到宿舍后,我垂头丧气的换了身衣服,心底暗自叫倒霉,本来跳入水去救别人,反倒还成了累赘,真是滑稽至极,传出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笑我。 由于晚上要举行活动热烈的开幕仪式,所以下午没课。而窗外那群蠢蠢欲动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朝自己心仪的目标下手了。这时,我正准备去找鸦片,看能不能帮上甚么忙时,一个女生找到了我。 “你确定她指明道姓要我过去帮忙?” 那个女生望着满面狐疑的我,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于是说,“理事长让我叫你过去的时候,社长当时也站在旁边呢……” 我点了点头猛地抽了口冷气,那个女生便如获大赦般的迅速离开。我心底不禁暗自琢磨,唐小璐,她现在又想耍什么把戏? 空荡荡的走廊如同一个巨大的洞穴,在洞穴的尽头不断浮现出唐小璐那副楚楚动人恶毒的脸蛋。 文学社里每个人如临大敌,都神色分外紧张的奔波在自己工作的第一线,可见寂寒对这次开幕仪式的重视程度。我在文学社扫视了遍,并没找到唐小璐的身影,长舒口气打算转身离开时,一个不曾见过面如花圃的女生叫住了我,“你叫沐霏,是来找你的好朋友唐小璐的吧?”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那个女生面容和善,然后将我带到了二楼的临时化妆室,后来才知道,这个女孩叫做雪儿,是外校的学生,这次被学校选派在这次的开幕式表演才艺节目。当然,唐小璐也不例外。 雪儿神色温和,看得出她家世良好,但是没有丝毫那种娇柔做作的气息。雪儿推开化妆间的门,里面唯独只剩下唐小璐一人对着镜子在涂涂抹抹。 “你们好好聊吧,我还要去隔壁准备表演的衣服,不打扰你们呢!”雪儿朝我露出个甜美的微笑,然后便“呯”地声拉拢了化妆间的房门。 房里只剩下了我与唐小璐。我俩彼此的鼻息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都分外清晰刻印在对方耳膜上。我倒抽口冷气,将脸上没有见到寂寒的失望隐匿起来,然后走到唐小璐的身后坦然地问,“你找我有甚么事?” 唐小璐放下手中的粉底,抬起头望了眼镜里我的身影,然后坐在椅子上转到我的面前,脸上洋溢着青春甜美的笑容,用一种令人喉咙发痒甜腻的声音说,“你,来啦?” ──你,终于来了! 暧昧(二 十) 更新时间2009-9-8 7:57:35 字数:2108 镜子里唐小璐面容依旧带着单纯甜美笑容,仿佛永远无法让人把这与她所作所为划上等号。 曾经看过部电影,叫做《画皮》。虽然早早的看过剧情简介,但是当屏幕上那个绝美的女子将脸上那层皮活生生的揭下来时,我还是忍不住尖叫了出来。 不是因为画皮下的面孔太过丑陋,而是揭下画皮前的面孔几乎美到太无瑕疵呢。 所以才会在心理上造成巨大反差。唐小璐亦是如此。她放下手中的唇膏站起身,那姣好的面容,与她狰狞的神色恰恰成为最为鲜明的对比,让人忍不住想亲手撕下她的面具,看看下面到底还剩下甚么,那些人们从未发现的丑陋的面目。 “你有甚么资格和我争寂寒!”口吻与眼神都是放大到极致的轻蔑,唐小璐饶着圈打量着我,就像不费吹灰之力踩死只蚂蚁后,还要吐上口唾沫,“你瞅瞅你自己,到底是谁借了雄心豹子胆给你,敢和我斗?” 我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不断挑衅的唐小璐,转过身,冷冷地说道,“发表完你的演讲没,如果结束了,那我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可以在这里对着镜子意淫个够!” 房间里响起一记“啪”的声响,我捂火辣辣的面孔,转过头,唐小璐的额上早已青筋暴露,她怒目圆睁的望着我,恶狠狠的说,“我好心告诉你,做女人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要抢!你这样做和狐狸精有甚么区别,现在你要抢我男人,也得掂量下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本,你看看你甚至比不上普通的狐狸精,连销魂的脸蛋都没有,你凭什么和我斗!” 我倒抽了口冷气,极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你高兴说甚么对着镜子说个够吧!”话落,我便朝房门口大步走去,唐小璐猛地冲上前拦截了我,“狐狸精,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像上次一样那么幸运,在我面前威风,不是因为你有本事,只是我要顾自己的身份,我告诉你,从现在这一秒开始,我豁出去了,谁敢打在打我男人的注意,我就和他拼了!” 唐小璐望着我满面淡然的表情,脸上不禁露出几丝犹疑。我用手轻揉着脸上那块赤红的印记,冷笑着说,“完了没?”我心知肚明,她只是想激怒我,可惜同样的把戏上次已经领教过了。我脑海中现在残留着寂寒上次失望的面容,对于我来说,在寂寒面前,这记看似耻辱的耳光,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斜视眼唐小璐,然后就拉开了房门的把柄。唐小璐脸上洋溢着诡秘的笑容,我微微愣了愣,鼻尖闻到了黑暗中盛开的巨大花盆散发的甜腻腥味,渐渐将我围住,无路可退! ──我的把戏,现在才开始呢! 我屏住呼吸,太阳穴不禁“嗡嗡”刺疼着。唐小璐从桌上随手拿起瓶彩色的液体,毫不迟疑的洒在她身上那件纯白的连衣裙上。洁白的裙面立刻沾染上了污秽的色彩,地上的瓶口对着我的方向,残留的液体仿佛在低语诉说唐小璐所精心编制的事实。 这是场真人版的画皮表演。唐小璐微张着嘴巴,满面无辜却又不敢置信的望着我,红红眼眶已经被委屈的晶莹挤满,好像只要有人按下那个按钮,泪水就会无止尽的“哗啦啦”流下。 “沐霏,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无力的松开紧握在把柄上的手,走廊里开始传来阵阵脚步声。唐小璐脸色闪过犹疑,好像不知被甚么事物微微打乱阵脚,但神色很快便恢复成最初的楚楚可怜。 门缝外有张熟悉的面容,我迟疑的拉开房门,看见雪儿神色凝重的站在房门口。那么,刚才发生的事情,从窄窄的门缝里应该可以窥探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刚才的对谈也不例外。 听到唐小璐尖叫的同学围到了雪儿身旁,唐小璐直直地盯着雪儿,不用想象就可以猜到,那闪烁的眼神里,无不透露着威胁的信号,就像朵艳丽的食人花,在黑暗里的血盆大嘴发出“咯吱”地声响,警告着试图靠近它的人群。 “发生甚么事了!”有个女生看见唐小璐裙上的污渍,不禁捂着嘴发出低声的尖叫,她打量了眼梨花带雨的唐小璐,又望了眼沉默无语的我,然后狐疑的目光停在了雪儿身上。 你,该出来站出来解释呢,看能否验证众人心中的猜想。 唐小璐神色微微僵住,不敢轻举妄动。我不作任何希望的望向雪儿,露出丝苦笑,没有人会为了根不起眼的小草,而与丛林里高大的乔木为敌的。弱肉强食,是生存不变的法则而已。 “刚才唐小璐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瓶子,然后把自己裙子弄脏呢!”语音落下,唐小璐的笑容僵硬住,人们纷纷扫兴的离开,脸上的表情写着──分明是自己不小心,还到处大呼小叫! 就像在场激烈的战争里,侥幸逃生,我不禁暗暗庆幸,不由得心底又对这个叫做雪儿的女孩心底滋生出几丝好感。 雪儿回过头,眼神在身后的人群搜索着甚么,唐小璐步伐姗姗的走了出来,用让人喉咙发痒甜腻语音笑吟吟的问,“莫非刚才还有人在这里?” 雪儿低着头,不敢直视着唐小璐的眼睛,“刚才社长站在我身后,不知道为甚么转头就没看到人影了!” 唐小璐脸色突地变作惨白,良久,才失魂落魄的回到化妆间,使劲“砰”地声关上了房门。 原来他一直在走廊上的。 他远远折射进门缝里的目光,温柔而悲伤的笼罩在少女身上。他扶在走廊栏杆上的手捏紧了又松开。他定定的站着,仓促的面孔在他身边换来换去,也没有改变他的静止。 被他从遥远的地方望过来,被他从遥远的地方喊过来一句漫长而温柔的对白,“喂,一直看着你呢!” 一直都在。 无限漫长时光里的温柔。 无限温柔里的漫长时光。 一直都在。 暧昧(二十一) 更新时间2009-9-8 20:44:57 字数:2996 在学校的礼堂里,乌压压的人头不断耸动着。 周围突地暗了下来,像传递着某种无言的讯号,嘈杂声终于不是那么的激烈。但仍然有压低的讲话声,在漆黑的剧院里如鼠蛇般四处流窜着。 舞台的帷幕被缓缓拉开,绚丽多彩的灯光在整个礼堂里氤氲出阵模糊的光环,仿如让人感觉置身幻境。 主持人是沐茹,她穿着低肩的晚礼服,在灯光效果下,那张销魂的小脸蛋,更加被刻画成仿如在凡间不可多得的尤物,身边的黑暗里,不时的响起男生咽口水的声音。 开幕礼的开场白是由满面油光的学校领导致辞,乏味无趣冗长的对白让人不禁昏昏欲睡。第一个节目落幕后,身边浮躁地人群不禁浮出跳蚤般的抗议声: ──她是甚么货色阿,还敢出来丢人现眼,如果我上台,一定比她要做的好! 我扭过头,左边那条沉睡在黑暗里的通道,就是通往舞台的必经之路,无意中,我看见几个接下来要表演的学生都不禁暗暗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轮到唐小璐上场了,当她满面盛气凌人的站在舞台上,观众席里叽叽喳喳议论的女生立刻闭紧了嘴巴。唐小璐露出甜美的微笑,尖锐的眼神里每把射出的匕首仿如都精准的插入了那些打算兴风作浪人们的心脏上。 唐小璐的表演中规中矩,当她下台后,观众席里也没有出现过多的反响。谁知道,也许哪句无心的话语窜进唐小璐耳中后,就会成为她所谓的心腹大患呢? 这时,周边观众席里的几个男生发出躁动,我心里猜想,大抵是他们中有人要上台表演呢吧? 果然,一个男生走出观众席,与席间的男生相互击掌,他身上的镶嵌着亮片的服装在幽暗的灯光下透出刺眼的光芒,显然是为登场表演精心准备的。 那个男孩处若不惊的从走道缓缓经过,观众席里的人都纷纷朝他投射去目光。心底有某样叫做好奇心的古怪东西微微地作祟,我不禁探出头,那个男孩已经刚好走到我身旁,他下意识的垂下头望了眼我。就这样子,我们四目相对。 埋藏在黑暗里面庞的轮廓渐渐清晰,在两人眼神互相交错的那一秒里,我几乎要失声叫出他的名字,斌! 斌站在原地怔了怔,由于背后有人在催促,便满面惊讶的扭过头,朝舞台的方向走出来。我将头掩藏在椅子后,偶尔偷偷抬起头,眼角的余光也能看见斌正朝我这个方向张望着。 该怎样描绘这种感觉? 就像多年未见的故人,在陌生的场合偶然相遇,却发现彼此的世界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藏匿在心底那池浅浅的湖水,不禁让斌满面诧异的眼神激荡起厚厚的涟漪。甜蜜苦涩期盼搅拌在一起,以及那抹挥之不去关于雨天的冰凉记忆。 眼眶不禁渐渐湿润,他过的还好吗? 斌表演的节目是我心底早已猜中的街舞。斌在台上跳动的每一个动作,都为记忆里那早已是褪色的画面,重新涂抹上了鲜艳的色彩。就像一首在耳机里循环播放的,曾经心爱的歌曲,在时间缓缓的磨蚀下,你以为自己几乎已经记不清,甚至早已忘了它旋律的时候。 在某个特定地场景,特定的画面里,它会如杂草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的穿插进你的脑海里,印证你的痛苦与甜蜜,是否如同它想象的一致。 而你所不知道的,其实那旋律早已在无意中,通过你的耳膜渗进心房,一直藏在那块你不愿提起的,最柔软的地方。 节目结束,台下的掌声雷动。帅气男生表演,台下的那些毒舌妇评判的标准总是显得格外宽容,何况是帅气与才艺兼备。耳边开始响起女生贼头贼脑的向与斌同坐在一起的男生,探听斌的状况。 脑海中就像被塞进一大块海绵,我闭着眼睛根本无心观看接下来的节目。 白垠的灯光毫不吝啬的从笼罩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洒下,我眯着眼睛,隐隐感到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的眼睛生疼。就在眼睛余角的朦胧里,我看到斌正朝我的方向走来。 节目结束了,鸦片远远的朝我打着招呼,我惊慌失措的站起身,钻入一窝蜂朝大门涌去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我从他们中匆忙地穿梭而过,人群里回响起恶毒的谩骂声。 我已经无心理睬,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穿过人群后,迅速的冲出礼堂的大门,身后隐隐传来仓惶的,却分外亲切叫唤我名字的声音。 但我还是不顾一切的朝前奔跑,我并不明白自己在逃避甚么,也不明白到底是不敢面对斌,又或是不敢面对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雪儿望着斌夺门而出的身影怔怔发呆,寂寒走了过来,用一种他少有的松弛口吻问,“你有没有看见沐霏?” 雪儿低头望见寂寒手中粉色的礼物盒,两颊不禁染上腮红,“哈,这是你打算送给沐霏的礼物吗?” 寂寒没有作声,雪儿挤出丝苦笑,然后朝学校花坛的方向指过去,“我刚才看见沐霏朝那边跑过去了,脚步很匆忙,我想她应该是到花坛吧!” 寂寒满面漠然走进了浓浓夜色里,良久,身后传来雪儿仓促的喘息声,“我们还是一起过去吧!” “为甚么要躲我?” 冷冷的月光像匹柔软的锦绣流溢在青嫩的叶片上,我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见斌蹲下身捂住膝盖气喘吁吁,他抬起头,那张熟悉原本青涩的面庞,在月光下竟显得成熟了不少,浑然透露出男人该有的气息。 激烈的奔跑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我按着太阳穴,感到有些微微晕眩。当双腿已经支撑不住疲软的身躯,感到一阵天昏地暗后,斌有力的双肩搂住了我,我睁开眼睛,斌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面颊上,我扭过头去,脖颈不禁微微发烫。 “那天,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你为甚么没来……”斌喉结抖动着,终是咽下了准备脱口而出的话语。该怎么样解释呢?难道告诉他,我大姐为了她两个妹妹的前途,沦为妓女?难道告诉他,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我根本不配拥有幸福?难道告诉他,其实那天我有去赴约? 难道告诉他,其实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有段时间我很挣扎,我愈发努力的想忘记你,你的影子就像鬼魅般的在脑子里形影不离,学校里,店里,街道上,我不断幻想着有天和你重遇的场景……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你是在故意报复我,因为我从未向你表达过……”斌顿了顿,我紧咬着双唇,泪顺着脸颊轻轻滑落,他紧紧的抱住我,“还好老天安排了我们的重遇,我终于可以清楚肯定的告诉你,我爱你!我爱沐霏!” 斌的唇就这样朝我的小嘴贴了下来,我闭上眼睛,心底痛苦着呻吟,却无力反抗,求求记忆,别要再拉扯那些过去! 轻微的动静触碰到了我敏感的耳膜,我微微睁开眼睛,望着斌长长的睫毛,竟觉得那样好看。我用眼角的余光去探寻着声响的尽头,终于看见寂寒站在不远处,愣愣地望着我们。 风吹邹了他额前的刘海,手中紧握的粉色礼物盒硬生生的被掐入五个手指印。 月光下寂寒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寂寥。就像在狂热的夏日里,你饮下了一大杯柠檬水,冰凉舒服的果汁顺着你的肠道流进胃里,但你还没来得及消化那点香甜,酸味就已在你胃里疯狂作祟。 就要恶心的吐出胃液,但你却无能为力,因为你知道,这叫做自作自受。 寂寒与我的距离,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他挪动着脚步作势离开。 这种无力的感觉,就像被无数的蚂蚁爬进心房里,在它们攻陷了你最后的防备堡垒后,还在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插上它们胜利的旗帜。 撕心裂肺,却说不出的痛。 我没有勇气推开怀里的斌,也没有勇气去挽留即将要离去的寂寒,我就像在两个极端夹缝中的求生者,只是彷徨的面对着眼前发生的措手不及的一切。 寂寒转身前用力将礼物盒扔在地上,里面装载的物品被摔碎,困在礼物盒里发出“咔嚓”的闷响。 那种声音。 吞没了一切的声音。 那种将你活活拖入噩梦深渊里的声音。 那种你可以亲身感觉到,浑身关节,骨骼,胸腔,包括心脏一起破碎的声音。 那种可以一瞬间凝固全部血液,然后在下一瞬间让所有血液失控般涌上头顶的声音。 持续地响彻在脑海里。 不休不止咔嚓地响着。 暧昧(二十二) 更新时间2009-9-9 7:57:19 字数:2960 晨雾浓得化不开。 宿舍的窗户上已经凝聚了一层厚厚的霜。 昨天新闻里已经预告过这几天将要降温,但还是比预计的温度更低了些。 前几天让人感觉有点回暖的阳光,一瞬间又被苍白的寂寥吞噬了。依然是让人感到压抑的惨白色的天光,均匀而淡寡地涂抹在蓝天上。 清晨,鸦片就开始抱怨起这几天活动的筹备,没钱拿就算了,还整的她腰酸背疼。 我懒得搭理鸦片,将目光投向斜对面的床铺,那里躺着位新入住的客人,雪儿。 以雪儿的身份她其实可以被分配到条件更加优良的宿舍的,而她沦落在这间置身在走廊尽头,夏日冬凉的寝室,理由无非是因为她得罪了唐小璐。 脑海中浮现出唐小璐拿着表格得意的面容,依旧是那种让喉咙发痒的声音,“雪儿,看来你和沐霏的关系不错嘛!不如就允许我乱用私权,把你分到和她们一间寝室吧,嗯,你该怎样感谢我呢?” 黑暗里盛放的巨大鲜艳的花盆,在窄窄的下水道里肆意疯长,终于,发臭了! “其实这里挺好!”雪儿整理着睡乱的床铺,然后满面诚恳的望着我,露出微笑,“真的!” 鸦片嘱咐我要照顾好小妹妹后,继续屁颠的冲出宿舍,两眼放光的继续扑上第一线,用她的话说,有许皓陪着,牺牲也值得! 学校的小店里,雪儿坐在我的对面,她的眼睛布满血丝,不禁让我感到万分歉意。我用汤匙在杯里搅拌着,突地问雪儿,“你爱过一个人吗?” 雪儿眼里朦上层看不清的雾气,怔怔地说,“我爱他,他却深爱着别的女孩!” 我顿时结巴,不知该如何安慰着她,默默的把蜂蜜调和进热牛奶,然后慢慢的搅拌着,持续蒸发的甜腻香味和热气。 篮球场上有一两个男生,篮球砸到水泥地上啪啪的声音,在学校里短促的回响着。 冬日正午的太阳光很斜,树木和人都被拉出窄短的影子,指往北。或者南?我也不太分得清楚,这反正是自己曾经做错的一道地理题。评讲试卷的时候自己记得还用红笔划过,眼下依然没有办法回忆得起来。 也就是说,下次考试,还会出错。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踏错了第一步,就像塔骨牌样,避无可避的继续错下去。因为你已经无法判别,到底哪个答案才是正确的。如果你停止伤害一个人,那么,另一个人就会受到伤害! 记忆里,我紧紧抱着斌入睡,梦里却是寂寒的面容。 冬日里的风卷裹着无数微小的新生草籽。它们永远无法发芽,因为它们出生在了一个错误的季节里。 他们会像那些轻飘飘的塑料袋一样,被风吹向无数无知的地域。 在冷漠的城市里死亡,也许侥幸逃生会安静的等待春天来临后,复苏过来。 然后在把时间和空间,染成成千上万的,无法分辩的绿色。 斌在学校的走道拦截住了我,同样的画面,通过瞳孔印证在脑海里不禁隐隐作痛。 斌的头顶被一种阴霾笼罩着,就像梅雨季节里,我知道,那叫做悲伤。这个曾经在我记忆里,应该是最快乐的男孩,到底是谁剥夺了他最为单纯的快乐? 谁也没有权利去这样做。斌带给我的感觉很奇妙,也许喜欢怀念着他,多于看见他,也许喜欢想象着他,也不需要抱着他。仅此而已,我明白,感慨不会变作恋爱!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好吗?” 我低着头从神色僵硬的斌身边匆匆擦过,我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我敢说的,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而已! “我……绝不会放弃你!” 身后传来绵长的呐喊,等我惊觉过来时,才发现一直陪伴在身边的雪儿,早已无影无踪。 冬日里寒风将雪儿的面庞染的格外苍白,她向站在面前的斌扬起巴掌,画面就这样被定格在这里了。不断有路人经过,纷纷好奇的窥探着。 悬在半空的手臂终于颤抖着垂了下来,斌面无表情的望着雪儿,终究是漠然从雪儿身边擦肩而过。 已经,多少年了。 你没有听见吧? 可是我真的曾经朝你呐喊过,就如同现在你一样。 学校里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声音。学生如巨大分支洪流在教学楼临时搁置出的各个展览室流窜着,男生与女生各自心怀鬼胎的站在巨大的画板前,讨论着鸡血的内容,彼此的手却有意无意的渐渐靠近。 我独自懊恼的坐在展览室的长凳上,后悔自己当时乱了方寸,没有在意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雪儿。 那个将忧伤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女孩,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孩,那个明明被我拖累,还笑着对我说,“没关系”的女孩! “沐……霏”抬起头看见满面微笑的枫,他指了指我身旁的位置,我笑着点了点头,他便坐在了我身边。 夕阳的光芒从漏光的窗子斜射到枫的侧脸上,竟显得额外英俊。那天我与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里始终荡漾着冬日正午阳光软绵绵的感觉,让人感觉身心都格外的舒适。 眼前的枫,就像是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与他那次尴尬的邂逅再次见面后,没有陌生人初遇时的尴尬,也没有其他的芥蒂,不禁让我惊叹于上天巧妙的安排! “那么,那件事情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哦!” “哪件事情?” 枫故作神秘的笑了笑,然后用手轻轻敲了下我额头,然后俯到我耳边低声的说,“你变成落汤鸡的事情!” 话落,枫依旧带着满面阳光的笑容离开了,我低着头,两颊的红晕久久没有散开。 头顶是冬日里早早黑下的天空。 大朵大朵的云。暗红色的轮廓缓慢地浮动在黑色的天空上。 学校离江面很近。所以那些运输船发出的汽笛声,可以远远地从江面上飘过来,被风吹动着,从千万种嘈杂的声音里分辨出来。那种悲伤的汽笛声。 就是在这样的配乐下,我与寂寒在回女生宿舍楼的那条狭窄走道相遇。 远处高楼顶端,一架飞机的导航闪灯以固定频率,一下一下地亮着,在夜空里穿行过去。看上去特别孤独。 该如何去描绘这样的景致,两个人相对无言的站在原地,风趁着夜色呼呼的将身上的衣服吹出一个个细细的皱褶。 我抬起头,嘴揶了揶,刚好望见眼前寂寒蠕动的唇。 就这样,彼此徒劳的张着嘴巴。 但是彼此却又将话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因为你永远以为,对方会先开口。 又或者,是种奇特的谦让,让自己能够保留着解释的原因。 良久,风声里依旧回荡着,但我与寂寒却朝着两条不会相交的线条,径直的走去。如果他稍稍回头,就能看见我低着头,用手揉捏红红眼眶的背影。 如果只要我回头,就可以看见寂寒刻意放慢的脚步,也许只要声轻轻的呼喊,他就会义无反顾的转过身朝我奔驰而来。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女生宿舍里显得格外冷清,大多数女生都欣然的去参加各种约会,留下的显然是少数的次等货。当然,除了筹备活动已经累到精疲力竭,终于得到机会可以好好休息的人之外。 沿路走来都可以听见各种怨妇的嘀咕声,我抬起头,看见鸦片满面疲软的站在走廊尽头那间熟悉的房门前,当我准备跟她打招呼时,她却神色紧张不断敲打着房门,嘴里叫唤着雪儿的名字。 防盗门发出“呯呯”地响声,不禁让我的神经猛地绷紧。 宿舍管理员可能听见了吵闹声,于是骂骂咧咧的从楼梯口走了上来,其他宿舍里的女生也纷纷探出头,朝鸦片射出幽怨的目光。我冲到鸦片的身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鸦片却神色仓促的抓住我的手,语无伦次的说,“雪儿在房间里面!” ──雪儿一直在房间里面,但是她却听不见我们的呼喊! ──为甚么会听不见我们的呼喊呢? “咔嚓”声过后,门朝后推开,露出让人畏惧的黑暗,吞没一切的黑暗。 鸦片在冲进屋内的第一时间按下了灯泡的开关,如白昼般刺眼的光芒立刻在宿舍里铺展开来。 我屏住呼吸,朝雪儿的铺位望去。画面在这个点定格。 雪儿披头散发的躺在床铺上,她唇色发紫,手腕上那道深深的血痕证实了人们心中最恐惧的那个猜想。血顺着折皱的床单像蜿蜒的溪水般流到地面,发出“滴答”的响声。 来自地狱的“滴答”声。 暧昧(二十三) 更新时间2009-9-9 21:05:34 字数:3021 消毒水的味道一直刺激着鼻腔里的黏膜。 一种干净到有些残酷的感觉轻轻地落在皮肤上。 无法摆脱的空虚感。 或者说是虚空也可以。 这样幽长的走廊,两边不规则地打开或者关上的房门。头顶是一盏一盏苍白的顶灯。把整条走廊笼罩在一种冷漠的气愤里面。 想是连接往另外一个世界的虚空的通道。偶尔有医生拿着白色瓷托盘慢慢地从走廊无声地经过,然后不经意地就转进某一个房间。 走廊尽头的地方,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正在慢慢地滑动过来。 以前总是听人家说,医院这样的地方,是充满着怨气的。每天都可能有人死亡,每天也会有人离死亡更近一步。所以在这里出现的人们,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其实就算是你有再多的生气,再灿烂的笑容,当你慢慢走过这样一条被惨白的荧光照成虚空的走廊时,你也会像是慢慢靠近死亡一样,变得冷漠而无情起来吧。 鸦片,我还有斌坐在病房门外。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时,墙上时钟已经指向了四点。 雪儿躺在白色的床上,头顶上是一袋红色的血浆,连接下来的细小的透明的胶管,把被葡萄糖与各种药剂稀释后的血浆汩汩地输进雪儿的胳膊。 雪儿面色苍白,抿了抿嘴唇,有气无力的说了声,“你……来啦?” 正当我打算接话时,雪儿望向眼我与鸦片,“你们也来啦?” 你,和你们。 斌神色疲惫的坐在病床旁,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我与鸦片有些不知所措,雪儿扭过头,神色悲戚,终是低声朝斌说了句,“对不起!” 记忆里零碎的画面,不断拼凑着,而眼前的画面竟然就是那说不出口的真相。 “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这样根本无法改变甚么?”斌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我不曾见过的冷漠,“我,不喜欢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说的难听点,就算你这次有甚么意外,留给我的也只有内疚而已!你懂不懂?” 雪儿的面部抽搐着,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我坐到病床边,于心不忍的望着雪儿,然后用责难的口吻对斌说,“再怎么说她现在受到了伤害,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斌怔了怔,脸上僵硬的神情终是松弛下来,默默的从桌上拿起了个苹果削了起来,然后神色温和的递给雪儿。 雪儿脸“唰”地一下变白,双肩几乎气得发抖,她扭过头望着我,咬着唇,“请你……不要再来伤害我!” ──你知道吗,你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斌对我变得温柔。 ──就像一件你从来不曾看上眼,在我眼里却贵如珍宝的棉衣。你扮作慷慨的施舍给我! ──那件棉衣愈发的暖身,我心底就愈是刺骨的寒冷。 ──你亲手粉碎了我所有残余的幻想。 ──因为我知道那件棉衣永远不会是属于我自己的! ──所以,请你不要再来伤害我呢! 就像幼时曾做过这样的事,你不断往家里鱼缸投喂着饲料,直到看见第二天所有的金鱼都翻着肚皮浮上水面。 你擦拭着眼泪祈求从大人那得到可以安慰自己的答案,可是大人却告诉你,那些金鱼是你亲手害死的! 金鱼不懂得节制,人就要懂得节制。那个时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好心也会错手伤害到自己所珍惜的事物! 就像从电视剧里听到过这样的对白,聪明的坏人,与愚蠢的好人其实没有区别。 只是前者是刻意而为,后者是出于无心。 但结果,都是可以伤害别人的。 其实生活中,我们不断反复扮演着这两种角色,扮演着伤害别人的角色。 我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去解读,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寂寒,斌,雪儿,与我针锋相对的唐小璐,甚至还有那潭黑水里,不断翻滚着的沐茹与鸦片,以及我从未了解过的,许皓。 就像自己躲进暗无天日的海底,也逃脱不了。 那么,还挣扎什么呢。 枫打电话约我出去时,我望了眼窗外已经乌漆抹黑的苍穹,感叹着冬日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苍莽。我正准备回绝,但望了眼空荡荡的寝室后,换了件衣服便出门而去。 枫蹲在一家豪华KTV转角处的台阶上,这个角度看上去不会让那么的引人侧目。他站起身,微笑着朝我挥了挥手,我便朝他的方向走出。 “不开心阿?”枫点燃了只香烟,随即吐出的一大口烟雾,模糊了他英俊的面庞。 “我觉得好累,很想逃离这个地方!”我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语气微微的哽咽住。枫表情明显的愣了愣,然后扭过头凝望着前方,沉默不语。 在夜色的掩护下,就这么坐着不说话,其实也不会觉得尴尬。因为你根本读不懂对方的表情,又或者不会在意对方此时到底在思考甚么。 “我……”枫欲言又止的望向我,然后作出那种让人觉得很刻意的笑容,继续说,“我那天,其实真的准备自杀的!” 柔软的光线照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上,枫伸出手揉了揉眼眶的动作,在那个寒冷的夜晚,不断在我脑海中重复回放着,瞳孔不禁感到炙热的疼痛。 那种触目惊心,在很多年后,都无法让我忘怀! “其实就算我没有那么做,我也快死呢,你信吗?”枫笑眯眯的望着我,然后低下头重重吸了口手中的香烟,口吻变得凝重,“今年年初,我被检查出患有胃液癌!医生说,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我活不过明天春天!……我的家人准备把我送到美国去做手术,但是我明白这个手术的成功率与风险度!” 话落,依旧是死寂的沉默。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眼前这个大男孩,也不懂得说出一大堆故作矫情的话语,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心底却不由得嘲讽着自己,别人正在与生命博弈,自己竟然还在为那点伤风小感冒觉得生活苦不堪言。 “那天我打算就这样,安静的死去!可是没想到却碰见了你!”说到这里,枫脸上不由得又恢复成往日明媚的笑容,“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傻,明明自己不会游泳,还奋不顾身的去救别人!如果你碰见的不是我,那么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去向阎王爷报道了呢!” 我两颊不由得涨得通红,脸上却是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枫扭过头,笑眯眯的望着我,“所以请不要不开心!” 枫眼神里如水般的温柔流溢下来,我张了张嘴,露出个欣慰的微笑,如是说,“嗯,你要是肯答应我件事,那我就会很开心了!” “甚么事?” 望着枫满面狐疑的表情,我捂住嘴“扑哧”声笑了出来,“你得答应我,从美国治好病后,回来要教我游泳!不然下次再遇到你这种情况,搞不好真的会被淹死!” “好,一定!” 夜色里,风吹着树叶一层接一层地响动而过。沙沙的声音在头顶上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竟显得格外动听! 枫微笑着望着我离去的背影,低着头看着地面还冒着红光的烟蒂,然后面无表情的将它一脚踩灭! 枫怔怔的望着烟蒂头上被烧焦的烟草,闭上眼睛,神色露出痛楚。自己其实不是与这满地的烟蒂,同病相怜吗? 良久,面色微红的许皓走过来蹲在了枫的旁边,顺手递给了枫根香烟,枫故作埋怨朝许皓说道,“每天喝这么多酒,你迟早有天会死在酒精里的!”随后,枫挤出丝苦笑,音量愈来愈小,“就像我一样!” 疯窜的火焰在夜色里张牙舞爪,许皓斜着头点燃香烟,吐出口长长的烟雾,然后转过头望向枫,带着满面轻松的笑容摇了摇头,“死,有甚么可怕,活着才痛苦呢!” “那你现在为甚么不去死阿!” “在等你呢!” 就像回到少年里,三个男生追逐着嬉笑打闹,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起躲在厕所抽烟,但这种关系是从甚么时候开始悄悄改变的呢? 许皓脸上渐渐浮出怀念的光环,他转过头望着枫,“你甚么时候去美国?” “大概下个月吧!” 良久,枫收起了嬉皮的表情,唇揶了揶,用少有的凝重口吻对许皓说,“寂寒他……” 许皓扭过头,眼神迷离的望向前方好像无止尽沉睡在黑暗里的街道,低沉地说,“我知道的,其实我都知道!” 黑暗里堆起了厚厚的迷雾,迷雾里浮现出寂寒的面容! 只是不管怎么看,就算望到最远处,也始终看不到未来。 暧昧(二十四) 更新时间2009-9-10 7:57:09 字数:2268 这个世界上每一分钟都有无数扇门被打开,也有无数扇门被关上。光线汹涌进来,然后又在几秒后被随手掩实。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甚至是粉红色的世界。 你生活在甚么颜色的世界里? 斜斜地阳光慵懒的射在鸦片的脸上,我目瞪口呆的再三确认,“在这次文化节文学社举办的活动里,寂寒真的指名要我做文学社的嘉宾主持!” “是的,是的!是寂寒亲口拜托我来通知你的!”鸦片不耐烦的望着我,“难道你连好姊妹都不信?”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加速“呯呯”的声音,每一记都清晰刻印在我的耳膜中,那种无法言喻的惶恐,与心底最深处又格外欣喜的期待,交织成梦幻般美丽的光环将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驱散开。 学校里依旧是热闹非凡,文学社的这场演出,几乎是奏响了这次活动闭幕的前奏,学生格外不会浪费一分一秒,竭尽全力的将更多时间用来自己与校外生培养感情的身上。 正午的教室空旷无人,我反复朗诵着演讲稿,每当我心有成竹,可想到自己代表的是文学社的颜面后,神经还是猛地绷紧住。我清楚自己,让我的心始终不能平静下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因为寂寒。 我放下演讲稿,用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蓦然回首,才发生寂寒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望着我满面的不知所措,微笑着说,“我刚好路过,看着你很用心的在对稿,所以没有打扰你!” 末了,寂寒还满面诚恳的添上一句,“真是辛苦你呢!” 只是一句平常客套的话语,就立刻将之前积攒在心底的乏味与幸劳一扫而光。就像幼时在游乐园玩到精疲力竭时,但当听到家人说接下来还要去坐过山车,就立刻雀跃起来,变得神采奕奕。 我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复杂欣喜的感情在寂寒表情流露出来,于是说,“没有辛苦,我很开心呢!这个机会不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都盼不来了,谢谢你呢!” 寂寒用手摸着后脑勺,欲言又止,“其实你要去感谢下住在你们宿舍的那个女孩,叫做雪儿对吧?” 望着我满面疑虑的目光,寂寒露出释然的笑容,“在大家都推荐唐小璐的时候,她却独自一人鼎力支持着你呢!” 眼睛不知何时被朦胧覆盖,五脏六腑翻滚着说不出的滋味,脑海里只剩下雪儿初搬入寝室时,脸上淡然的笑容,“这里其实也挺好呀!真的!” 就像在炎热夏季里迎面扑来,还带着清水味道的阵阵凉风,沁人心脾,偶然回味上一口,还觉得分外香甜。 下午,我来到学校的礼堂,看见校外的工人正在大汗淋漓的在搭建舞台,寂寒为了这次活动取得一鸣惊人的效果,于是特别设计了一个全新华丽的舞台。 从观众席望上去,在朦胧的灯光下,用透明瓷砖装饰而成的半月形舞台在揭开帷幕后,会从上方缓缓垂下,在夜色弥漫中,就像弯银色的月牙悬在半空中。 舞台的奢华虽然在同学的嘴里早有耳闻,但真正触摸到实体的时候,我的呼吸还是不禁变得急促起来。这是每个女孩共同的梦想,站在闪耀的舞台上,像月亮公主一样,优雅的身姿随着舞台缓缓下降停靠在地面。 寂寒让这个梦想照进了现实,所以几乎所有女生都用各种手段去争夺这个嘉宾主持的名额,包括沐茹在内。 我来到舞台上方的后备房间里,看见唐小璐正安逸的躺在靠椅上,早已梦游仙境。从这里望下去,整个轻盈的舞台完全靠两根粗壮的铁链支撑,所以安全极为重要。而负责这项事务的正是唐小璐与雪儿。 我抿了抿嘴巴,正打算悄悄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唐小璐甜腻的声音,“你是特地过来向我炫耀的吗?好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有多得意是吧?” 我倒吸了口冷气,无奈的转过身,“我只是特地来这里看望下雪儿,她既然不在就算了!” “哟,我还以为多好的姊妹呢,她最近身体不舒服,这个工程几乎就是我独自在操纵,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唐小璐故作出惊讶的神情,“哎呀呀,世道险恶,利用完别人就将她一脚踹开,也是,反正人家是死是活,也不会影响你未来的大好前途!” 我不想继续跟唐小璐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于是转身便离去。唐小璐望着我的背影,露出厌恶的神色,转过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玻璃杯子,猛地朝地上重重的摔了下去。 “乒乓”一声,玻璃杯子已经粉身碎骨。 节目开始前的两个小时,我接到了寂寒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的语气疲惫不堪,看来为了导演好这次的节目,他耗费了不少的心血,“你先准备下吧!提早一点过来,还要替你化妆,千万别迟到了!” 挂掉寂寒的电话后,我长舒了一口气,透过宿舍望了眼笼罩血色夕阳下的操场,手中的拳头不禁越握越紧。 手机再度“嗡嗡”作响,我按下接听键,听到了沐茹急促的声音,她说有件万分火急的事找我帮忙,但又没说明是甚么,只是叫我到学校外的公园草地上等她。 我站在青嫩的草地上,脚底不禁感到微微的瘙痒,我眯着眼睛望过去,看见夕阳下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沐茹的身影,她的装扮格外隆重,水晶的高跟鞋,以及头顶那个钻石发夹。 “小妹,你把手机借我用下,然后在这里等我!是十分紧急的事情,而且我现在也没空跟你解释!”沐茹的语气仓促,神色却是分外凝重,末了还不断跟我强调严重性,“如果我没有回来找你,不管发生甚么事,你都千万不要离开阿!” 我眯着眼睛望着沐茹离开的背影,冬季的冷风在身边呼啸作响。 被风不小心吹送过来的种子。 掉在心房上。 一直沉睡着。沉睡着。 这样的种子。一直沉睡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让它苏醒的唯一途径,就是当你触摸到那残酷万分的真相。 ──沐霏在干甚么?怎么关键的时候找不到她的人? ──寂寒,不能在等了,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能让她一个人毁了大家这么多日以来的辛劳阿! ──寂寒!寂寒!寂寒! ──去找沐茹过来,越快越好! 暧昧(二十五) 更新时间2009-9-10 20:32:33 字数:2159 冬日刺骨的寒风在夜色低声吟唱着,星星已经探出头张望着大地,但沐茹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为甚么,有很紧急的事情做,还需要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我无力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盖里,你是我的姐姐,为甚么要这样对我?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失魂落魄的回到学校里,遇见了步伐匆匆的寂寒,他停下脚步,神色犹疑却分外复杂的望着我,“你刚才去哪了!” 我张了张嘴巴,还没有说出声,寂寒却将脸埋在阴影里,“因为找不到你的人……所以经过文学社的商定,把这次活动的嘉宾主持临时换成了沐茹!” 像是在电影院里不小心睡着,醒了后发现情节少掉一段,身边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自己却再也找不回来。于是依然朦朦胧胧地追着看下去,慢慢发现少掉的一段,也几乎不会影响未来的情节。 又或者,像是试卷上某道解不出的方程。非常真实的空洞感。在心里鼓起一块地方,怎么也抹不平。 沉睡的种子终于在这个恰如其分的时刻,瞬间就苏醒过来。在不足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迅速地顶破外壳,扎下盘根错节的庞大根系,然后再抖一抖,就刷的一声挺立出遮天蔽日的茂密枝丫与肥厚的枝叶。 接着,慢镜头一般缓慢地张开了血淋淋的巨大花盘。 我默不作声的跟着寂寒来到礼堂,然后在文学社的位置上坐下。文学社的成员纷纷神色古怪的望着我,但立刻恢复满面的释然,他们的意思我懂,在他们心中,沐茹无疑是最合适的角色。 而我,只是不懂得珍惜机会,终究被抛弃掉的小丑罢了! 唐小璐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脸,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舞台上。观众纷纷屏住呼吸,见证这个期待已久,却又觉得神圣而伟大的时刻诞生。 帷幕揭开之后,璀璨华丽的舞台从上空缓缓垂下,礼堂里应景的响起了优美的交响乐,沐茹站在舞台上,她穿着银白色的晚礼服,在闪烁的霓虹里,简直就像仙女般缓缓降落凡间。 观众席里立刻爆发出热烈的赞叹声,就连平日那些毒舌妇们也不禁为着瑰丽的景致动容,不由得得摇头连连拍手赞叹。 这份荣誉本该是属于自己的,却被别人争夺了过去,令人嘲讽的是,那个人竟然是世上理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就像被某种无法用语言定义的像有一把锋利的刀片迅速地在心脏表面极肤浅的地方突然划过,几乎无法觉察的伤口,也寻找不到血液或者痛觉。 舞台上,沐茹状态不是很好,脸色看上去微微有些苍白,在舞台慢慢下降到地面不足一米时,沐茹带着微笑低着头,正打算向观众鞠躬时,就像有白光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整个世界就倾斜了一样。 ──咿,是不是我眼睛出问题了,我怎么觉得舞台有点歪掉阿! ──阿,我也这样觉得! 观众的嘈杂声渐渐覆盖了整个礼堂,坐在身旁的寂寒脸色猛地“唰”白,我屏住呼吸,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 “呯啵”的响声在礼堂里回荡着。就像头顶乌云黑压压的垂下来,喧哗的礼堂瞬间宁静下来,甚至可以听得见周围学生发出的急促的呼吸声。 穿破黑暗里那束白光笔直的指出了真相。该怎样形容那个场景,竭力维持着舞台平衡的一根铁链就像失控的的火车,猛地脱离了原有的轨道,整个世界就开始朝另一端极度倾斜! 疯狂的倾斜,疯狂的倾斜,疯狂的倾斜! 沐茹尖锐的叫声回荡在整个礼堂里,她随着倾斜的舞台,脚下再也没有着力点,于是整个身子就这样直直的坠落了下去。像触犯天国规章的天使,瞬间从天堂堕入地狱。 人群立刻失控,引发无法抑制的暴动。原本银灰色的裙子,被鲜红的血渐渐渗透,远远地张望过去,就像平地盛开的红莲,视线里人头攒动,只看到许皓不顾一切的朝舞台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浑身因极致的战栗,几乎快已经失去知觉时,突然恍然的将尖锐的目光投向唐小璐,唐小璐面如死灰,她不断把身子朝后移动,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时学校的领导朝舞台二楼的后备房蜂拥而至,寂寒想也没想就跟着上去,我也追寻着他们的脚步朝后备房狂奔过去。 二楼后备房的门口已经站满了人,一个保安拿着几颗螺丝,面色凝重的走出房间,语气肯定的说,“这不是意外!”言外之意,这件事情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鸦片跟着保安缓缓从房间里走出来,她面如死灰,两只眼睛就像没有灵魂的空洞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朝鸦片身上投射过去,那些目光复杂,但都不由而同的夹杂着恐惧。 ──到底是有怎样的矛盾,值得你这样处心积虑去陷害一个无辜的花季少女! 鸦片喉咙嘶哑着,哭不出声音,她不断摇摆着双手,向在场所有人,几近徒劳的解释着,“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甚么都不知道!” 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斥,直到政教主任走到鸦片面前,用他那种让人毛骨悚然,咄咄逼人的目光朝鸦片直射而去,“那么为甚么事件发生后,你第一时间的出现在了现场? ──这句话,同样可以理解为:那么除了你,就没有其他人会做了! 死寂的走廊里堆起层厚厚的迷雾,模糊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鸦片无力的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蹲下身子将头埋进膝盖里。门的把柄反射出金属冷冷的光芒,像把锐利的小匕首,毫不手软的插入了鸦片的身体。 刀面上映照着某个模糊,但认不清姣好的面容,鸦片抬起头,看见走廊尽头渐渐浮出熟悉的轮廓。 许皓面无表情的朝鸦片走过来,他的脸愤怒的抽搐着,眼睛已经泛起血红的光芒。他蹲下身子,捏起鸦片的下巴,声音几近颤抖,“你,为甚么要这样做!” 那把匕首,终于深深浅浅的插入了心脏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暧昧(二十六) 更新时间2009-9-11 8:25:18 字数:3349 挂在漆黑苍穹里的那弯月牙,冷冷的俯瞰着这片大地。 学校大门口停着几辆闪着红光的警车,偶尔有学生路过,也不禁屏住呼吸,加快脚步。 学校教务处里的灯是亮的。鸦片低着头面无血色坐着,她的眼眶布满血丝深深下陷,看得出流了不少眼泪。许皓抽着一根又一根的香烟,眼色迷离,神情却格外复杂的望着窗外。唐小璐像只惶恐不安的小兽,抬起头在房间里张望着,然后焦虑不安的望了眼鸦片,口中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屋外传来阵阵议论声,从狭小的窗子望过去,可以看见教导主任笑容满面的朝穿着制服的警察递去根香烟,用着那种让人作呕的官腔,说“应该只是意外吧,小孩子的矛盾,不会闹到谋杀这么严重……” 警察望着教导主任,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然后穿着厚重风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里。 教导主任并不是为鸦片开脱,而沐茹是死是活也不关他的事,在他眼里最重要的,就是竭力维持学校正面的形象。他面色恢复成往日惯有的凝重,推开了教务处的大门。 教导主任径直走到鸦片面前,用毫无人情味的口吻说,“明天叫你的家长来学校一趟!” 鸦片撩了撩头发,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不可以,别叫我妈来?” 教导主任没想到鸦片会拒绝他,微微愣了愣,用不容得质疑口吻坚决的回答,“不行”。鸦片的头深深垂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额前的长发遮住她的脸颊,看不清她的表情。 教导主任邹着眉望了眼许皓脚边的满地烟蒂,然后扭过头对心提到喉咙口的唐小璐说,“你可以走了!” 唐小璐如获大赦,如果不是教导主任还没离开,看来她早就拔腿而逃了。教导主任一边骂骂咧咧的推开门,一边叹息现在的学生真他妈的都乱搞男女关系,从琐碎的只言片段可以拼凑出的真相,看来他知道的八卦内幕并不必外面那些女生少,不然他也不会让许皓留下。 唐小璐松了口气,她整理了下弄乱的头发,然后悻悻的经过鸦片身旁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露出少有的怜惜神色,语气黯淡的说,“鸦片,会好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风透过门缝呼呼的溜进来,将鸦片的头发吹翻起来,那张脸上的表情,不知到底应该是叫做难过,还是悲伤呢? 我和寂寒坐在抢救病房的外面。 玻璃窗里面,沐茹躺在白色的床上。头发被白色的帽子包起来,脸上套着氧气罩。放在旁边的心跳仪上,那个指针安静而稳定地上下起伏着。安稳而没有危险的黄色电子波浪。 可以听见慢慢逼近嘈杂的沉重脚步声,平时很少在学校露面的校长还有沐茹的老师都出现在了走廊尽头,枫跟在他们身后,手上拿着个便当盒。 寂寒坐在玻璃窗的下面,一直把头埋在膝盖上的手心里,看不出表情。就像是一个因为太过疲惫而不小心睡着的人。 校长见到病房外的我,脸上露出毫不遮掩的犹疑,用种做作祥和的口吻对我说,“这位同学如果没甚么事的话,可以回去休息了,已经很晚了!” 这句话同样可以理解为,这里你有甚么事,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在他们眼里,既然这件事与我毫无瓜葛,我留在这里,无非是抱着看好戏的心理。 枫把便当放在寂寒的旁边,菜香趁着缝隙悄悄的流窜出来,枫望着我露出歉意的微笑,“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不然就带两份过来了!” 寂寒依旧一动不动,枫眯着眼睛,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菜凉了的话,就不好吃了!” 我露出苦笑,脚下艰难的移动着,我扭过头望着玻璃窗里沐茹毫无生气的面容,眼泪几乎就要忍不住落下来。这时,寂寒抬起了满面倦怠的面容,眼睛里布满着血丝,“沐霏,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我的背影明显的颤抖了下,于是停下了脚步。就像憋积在瞳里的泪水,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发泄的窗口,于是就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你的演技还真是逼真阿! 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了唐小璐模糊的身影,她面无表情的从我身边经过,有意重重的撞了下我的肩膀,我脚下的步子不禁挪动,寂寒望着我泪流满面的我,眉间也不禁邹起,分明写着疑惑。 “我看你妈死呢,你也不会哭的这么惨吧!这里这么多人,你到底做戏给谁看……?”唐小璐终于控制不了情绪,估计想把今晚累积的愤怒全部发泄在我身上,也顾不得甚么颜面与形象呢,她回头望了眼寂寒,冷冷地“哼”声,“原来你的意中人寂寒在这里啊?怪不得这么情不自禁呢!你继续演,记得做戏要做全套,省的到时候被人看穿了,我担心你无地自容!” 唐小璐的嘴巴像机关枪朝我疯狂乱射,直到老师上前劝阻,她才收敛下来。校长无奈的望着我,口吻虽依旧祥和,但已经掩饰不住不耐烦的语气,“这位同学,我看你还是先走吧!” 寂寒与枫坐在旁沉默不语,看来他们也认同了唐小璐的看法。 心底突然翻滚着一种不知名的痛,这种痛就像隐藏的血液,不管该或是不该,它就在那里!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它微微的蠕动就会牵系着你所有的血管,浑身的毛发,一不小心,那些应该有地,不应该有地就会全部浮出水面。让你丝毫没有还击的力量,所以没有甚么会比这种痛更为痛苦。 这时一个护士包着文件夹从病房里走出来,她满面冷漠,用万年不变的音调问,“请问这里有没有病人的家属或亲人?” “暂时没有!不过我们会尽快与她的家属取得联系的!” “请问只要是她的亲人就可以吗?”我微微张嘴,虽然刻意压低音量,可是在这寂静的走道里,却依旧重重地击打着众人的耳膜。不好的感觉侵袭而来,我再次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这种焦点不是美好的,而是怀疑,不信任的。所有人的眼神都迫切传达着同一种讯息,“你的言外之意是?” 我扭过头时,看见寂寒的唇微微地张了张,终是把话咽下,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说甚么。护士依旧是满面漠然,但肯定的回答我,“是的,只是要为医院做个简单的证明而已!” “我可以做!” 唐小璐像被针猛地扎了一下,她目光犹疑的望着我,我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说,“病房里的病人,是我的亲生姐姐!”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顷刻目瞪口呆,脸上清一色不可思议,或者荒缪的神情。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在学校里如此优秀的沐茹还有个亲生妹妹,如果真的有,她的妹妹应该是和她站在同一水平线,都是格外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默默无名的小丫头? “这种事不能开玩笑!”一个斯文的女教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口气格外郑重。这时一个男人站出来,拍着头恍然大悟的说道,“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沐茹来学校报道时,这个女孩的确和她在一起,由于她很低调所以我没甚么印象,反倒对在她们中处事利落的另一个女孩子记忆深刻呢!” 我抿着嘴苦笑着说,“另一个女孩是我们的大姐,我们是亲生的三姊妹!”众人纷纷发出释然地发出唏嘘的“哦”“嗯”之类的单字音节,表达自己拨开疑雾或吃惊的情绪。 坐在长椅上的唐小璐神色越来越难看,而寂寒眉间的疑虑却越来越深,枫云淡风轻的朝我露出释怀的微笑,我苦笑着点了点头,便跟着护士走进病房。 “既然沐茹的亲妹子在这里,我看各位也别留在这里打扰呢!”老谋深算的校长扫视了遍人群,心底开始打起如意算盘,到时候沐茹真的有甚么三长两短,责任也好朝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上推,他望了眼寂寒,“寂寒你就留在这里吧,毕竟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呆在这里不怎么好!” 我默默坐在病床边,沐茹的脸色依旧如同张没有血丝的白纸。泪再次染湿了眼眶,之前的误解,甚至是怨恨全部灰飞烟灭,我不敢去想,如果三姊妹要是少了其中任何一个人,那么还会是三姊妹吗? “那么……”寂寒站在我身后,关上了病房的门,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勉强挤出笑容望着欲言又止的寂寒,他继续说,“那次你奋不顾身的冲进湖水里,也是为了救沐茹?因为大家都不清楚真相,所以才误会你是为了我……” “但是我不能说,不能说阿!” 寂寒心疼的伸出手缓缓擦拭我眼角的泪痕,所有的防备,芥蒂,伪装,猜疑统统全部卸下,就这样他用力把我拉近他的怀里。 泪渐渐渗透寂寒的衣领,贴在身体上,有种无法言喻的冰凉感,我极力压低自己的抽泣声,害怕惊醒了那睡梦中的人,又或者害怕惊醒了睡梦中的自己。 我紧闭着双眼,紧紧搂着寂寒,害怕自己等不到天亮,美梦就会醒来。 “寂寒,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不怕,有我在!” ──不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短暂的瞬间,漫长的永远。 这一刻我终于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你。 就像相信一场过路的风,相信它能带走我的悲伤。 就像相信时间,在没有人能带来安慰的时候,你的体温依旧存留在手心穿梭的寂静中。 仅仅一瞬间, 我们在一起! 暧昧(二十七) 更新时间2009-9-11 21:38:09 字数:2911 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是早上很早,光线来不及照穿整座校园。走道两边堆放着的展览牌,树木,以及垃圾桶,都只能在雾气里浮出一圈浅浅的灰色轮廓来。 风吹动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躲在阴影里得,不知道是谁的面容,发出的诡秘笑声。 学校政教处的门口,零零散散的围着三五成群的学生,不断有路过的人加入这只日渐庞大的队伍。不时,学校的领导会从屋子里走出,怒斥着驱散围观的人群。 但就像无法摆脱的阴影,在大门“砰”地声牢牢关上后,那群原本离开的学生又如同鬼魅一样游荡回来,把那座屋子缓缓包围。学校领导只得无奈的叹气,在反复徒劳的驱赶几次后,也终放任自流。 玻璃窗上蒙着层雾气,看不清里面人的面容,偶尔里面传出的几声怒吼,也足以给学生们充分得想象空间,兴致勃勃的议论起来。 政教处的门缓缓推开,林凤莲满面铁青的从房间里走出,身后跟着面无血色的鸦片。几个学校领导也陆续的走了出来。 围观的学生们开始纷纷回避,但有忍不住好奇的人,还会回过头窥探一眼,脚步便再也挪不开了。 在这个严寒的冬日,每个人的脸色都被蒙上层惨白。远远地望去,鸦片抬起头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站在她身旁的林凤莲就像一棵冬季里的白杨树一样笔直的跪了下去。 瞳孔顿时感到股灼热的刺痛感,脑海中的画面终是定格在这里,林凤莲低着头,她隐隐灰白的两鬓,在寒风里飞舞着,身边是不知所措的学校领导,与目瞪口呆带着满面哀伤的鸦片。 “老师我知道,是我们家孩子不懂事。但千万别让她退学。她还小啊,起码要让她高中毕业吧。” 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面露为难的说,“您还是没弄懂我们的意思吧,现在这件事学校还在调查,我们只是建议她暂时休学,并没让她退学!” 鸦片面无表情的蹲下身,搀扶起林凤莲,眼泪从眼眶冒出来,“妈,其实我可以不读书的!” 林凤莲狠狠的推开鸦片,跪在地上的身体微微摇晃,她扯着嗓子用几乎歇斯底里尖锐的声音朝鸦片怒吼,“你妈逼给我闭嘴!” 在场的学生和老师无不目瞪口呆。鸦片无力的靠在墙沿上,她撩了撩头发,抬起头刚好看见我注视而来的关切目光,她的双肩微微抖了抖,坚强地挤出那个我所熟悉的她的笑容。 就像在黑暗中点燃的小小火焰,只用来温暖自己的灵魂,照亮对方的眼睛。 这个眼神和瞬息万变的世间万物无关。也许仅仅就是白雪皑皑的群山之中一次泪流满面的问候: ──你好吗? 我很好。 中午来到医院时,寂寒坐在病房的椅子里,靠着洁白的墙面,闭着眼睛。他神色安详,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看来把他累坏了,我不忍心吵醒他,只是默默的坐在病床边。 寂寒微微张开眼睛,然后缓缓的把身子撑直,用手揉了揉猩红的眼睛,说,“你来啦?” 望着寂寒满面倦怠,我心疼的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护就好了!” 寂寒微微点了点,便恍惚的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心底涌起一股不知名的落寞,我目不转盯的望着床上的沐茹,嘴却忍不住的张开,“呃……关于我和沐茹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在学校里公开,你知道,到时候一定会有许多的流言蜚语!” 寂寒停下脚步,我转过头时他刚好望向我,但心底不知为何感到心虚,便仓惶的把头扭开。其实自己多么想再看寂寒一眼,可是脖颈却像被甚么按住,终是再也扭动不开。 良久,等我缓缓扭过头的时候,已经再也看不见寂寒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这告别如此沉默,而又肯定。来自内心深处的留恋亦使时间产生变化,显得缓慢近乎凝滞。 走廊护士面无表情推着送餐车,每走一步,餐车就发出“咯吱”地笑声,那么,它到底又是在嘲笑谁呢? 沐茹依旧安详的躺在病床上,脸色也变得红润许多。我邹起眉头,将那些日琐碎的细节像大浪淘沙,一小块的从急流的水底捞起来,然后满满拼凑成一副完整的画卷。 如果这场意外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么,虽然鸦片是最具有动机的人,但是她却又是最不可能的人。 因为沐茹为这场演出做嘉宾主持,是临时决定的。而之前在学校里,众所周知,是安排我为嘉宾主持的。 除非鸦片是未卜先知的人,要不然绝不会是她做的。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只黑手原本是伸向我的,但却不知中途发生变故,结果让沐茹无辜的蒙难。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脑海依旧止不住疯狂运作着,又或者,沐茹是最先洞悉一切的人,她早知这次表演会遭到意外,为了保护我,所以才向我编织出一个华丽的谎言,自己却最终没能幸免于难。 眼眶蒙上层薄冰,流下的热泪使它们融化瓦解,却分裂成无数根尖锐的冰针,毫不留情的刺向我的瞳孔。 她,原来是为了我。 她,原来这么在意她的这个妹妹。 她说过,她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在乎我,但是我却从未这么想过。 就像那颗埋在心底的种子再次被唤醒,那些恶毒自私尖酸怨恨,通通朝自己反噬而来,无法挣脱,怎样都没办法挣脱。因为那些种子正是你自己亲手埋下的啊! 雪儿面色忧伤的站在病房门口,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急忙伸出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痕,然后转过身笑容满面的对她说,“你来啦,是来看沐茹的吧!” 雪儿眼神里有些犹疑,可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吧,但很快便是释怀的微笑,“毕竟我和她在一起工作过过,而且这次意外,我也是有责任的。所以今天抽空,便来看望下她!” 雪儿提着水果篮走到病床前,我顺势去接水果篮的时候,她的手猛地闪躲了下。场面突然变得尴尬,雪儿好像也惊觉到自己的失态,便将水果篮放在桌上后,匆匆的离去。 她的顾忌我懂。那是一种叫做芥蒂的东西。曾听说过种很可笑的理论,人的沟通,需要依赖声音来完成。而声音却必须依靠介质才能传播。所以人其实是通过介质,所以才能让彼此关系更加亲密,牢靠。 可是当某天,连接着两个人的介质变质后,那么他们彼此想表达的一言一语都会经过变质后的介质恶意的扭曲,丑化,而传到到对方耳中。 所以他们再也无法表露心声。其实他们谁也没有错,只是如此而已。 玻璃窗外浮出了张熟悉美好的面庞,她望见病房里的我,毫不迟疑的掉头就走,我急忙冲出病房,大声叫住了她,“唐小璐!” 唐小璐停下脚步,她回过头冷冷的望着我。到底已经多久了,这种彼此无言的对峙。如果锋利的眼神能化作一把把匕首,我想我们可能早已血流成河的躺在地上,欣赏着彼此浑身冒着血泡的伤痕。 如果放面镜子在我们面前,不知道看到自己身上那一道道血痕,还会不会笑的如此明朗。 原来一切终究是要偿还的。看到那血淋淋的代价。你,会后悔吗?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恨你!” 我唇抖了抖,唐小璐表情微微僵硬,便转身径直离开。我闭着眼睛继续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有没想过这次事件的后果。如果当中没有出现变故,是我登台表演,那么现在躺在病房里的人就是我!” 唐小璐停下脚步,风吹动着她乌黑的卷发,我咽了咽口水,“那么,现在蒙难的就不是鸦片,而是学校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我的死对头,还有这次的主要负责人的你!到时候纵使你有再大的本事,家世再殷实,我想你也摆脱不了千夫所指的局面。” 唐小璐肩膀明显颤抖了下,然后缓缓的扭过头,面色苍白,“你为甚么这么肯定不是我做的?” “我相信你!”我迟疑片刻,“因为你……并不是那么坏的人!” 这条黑暗的走廊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唐小璐像朵丧失了语言的花儿,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无法逃离。 就这样一直的安静下去。 暧昧(二十八) 更新时间2009-9-12 7:06:44 字数:2682 黄昏散步的时候,看到安静的鸟群,它们一圈圈的盘旋在城市上空,不断的变换各种队行。看起来似乎是快乐,但校园里来往的人群脸上却添加上了份深深的惶恐。 从只言片语捕风捉影的拼凑起这样的真相,唐小璐没有回家,而且已经三天没出现在学校。 那么,从学校教师不安的神情可以挂钩的猜想自然是,唐小璐失踪了。 这些从来只从电视剧上面看到过的桥段,沐茹的意外,唐小璐的失踪。无不应证了在这个单纯学校的某个角落,还存在着只血淋淋的黑手。 它如同鬼魅般藏身在校园里,像饥不择食的野兽般,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从宿舍的过道经过时,能听见身后仓促的关门声。也总有大胆的女生小心翼翼探出头,三三两两的议论着。 ──我早觉得她和那个鸦片不对劲吧!和鸦片作对的沐茹现在还躺在医院,我看阿,唐小璐这次失踪啊,八成也和这个沐霏脱不了干系…… ──我看她平时很低调,文文静静的,为甚么会做出这种事啊? ──还不是为了男人。嘿,这种闷骚的人其实才最变态,你想想,女人要是一旦嫉妒心泛滥啊,还有甚么事做不出来? 没了鸦片的宿舍显得格外冷清。我望着空空的床铺,想到那个平时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整天叽叽喳喳嘀咕地女孩居然已经不在我身边后,眼眶不禁渐渐湿润。 雪儿望着我欲言又止,她低着头,终是艰难的开口,“小霏,唐小璐她……” “我不知道!”我截断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精疲力尽的倒在床上,用棉被盖住自己的脸,“我真的不知道!” 雪儿扭过头望向窗外。夜色里的教学楼高大得有点不近人情,有种冷漠而难以接近感觉。 所有的学校都是流言八卦滋养的沃土。 我独自坐在学校的花坛旁,几个女生怯生生,扭扭捏捏互相推让的走到我的面前,她们憋红着脸说,“沐霏,要是以前我们有甚么得罪你的地方,还希望你不要见怪啊!” 我抬起头,面前的两张面容的确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脑海里已经记不起到底是谁呢。也许我从不认识她们,但是那些她们埋藏在心底阴暗卑劣的种子,让她们惶惶不得终日。 催促着这些种子发芽的肥料,是已经忘记是从谁口中传出的,满身伤痕的唐小璐终于被家人找到的消息。但不知道是遭受怎样的折磨,居然让唐小璐神经接近崩溃,再也讲不出一句话来了。 冬日的风将这些种子播散到大地后,迅速发芽。它们将长成令人畏惧的植物,比如食人花,然后继续播撒着在它们的种子。在一代代的进化中,就像遭受到擂辐射,疯狂的演化成格外畸形,丑陋的面孔。 这些种子在一张嘴和一张嘴之间迅速传播着。 经过流言洗脑的人们,从开始的不屑和厌恶,渐渐变成难以言喻的恐惧。 ──哇,你听说没有啊,沐霏她原来是某某黑道大哥的女儿! ──我早知道啦,我还听过啊,上次在校外有个男生只不过跟沐霏搭讪,结果被沐霏她爸知道后,就活活的把那个男生的手给砍下来了! ──这还有没有法律啊,难道政府不管吗? ──切,你难道没看见这次连财大气粗,资历雄厚的唐小璐家都忍气吞声了,我们这些平民就算了吧! ──是阿,我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我渐渐起回避人群,脑海中浮现着鸦片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最能伤人于无形的,不是暗箭难防,而是空穴来风。 这次校园文化展览会的活动,不仅没让天中捞到意想中的好处,反而却要自己拼命去添外人捅下的窟窿。要不是天中在本市颇具影响力,这些丑事早就被竞争对手拿去大做文章了。 办公室里像是下雨前的天空。乌云压得很低,像是在每个人的头顶停留着。 我站在所有老师的中间,旁边站着神色不安的班主任。年迈的校长喝了口茶,慢悠悠的打量起我,“你叫沐霏对吧,与沐茹是亲姊妹!最近我特意去翻了翻你的档案,你的户籍是转入的外来户,监护人填写的是外婆。我们天中向来是以用心呵护每个学生的成长为宗旨的,所以我们务必要清楚的了解到每一个学生的家庭状况到底如何……包括他们父母的职业!” 校长说得不疾不许,仿佛是在闲话家常般,然而话中的森冷之意如同出鞘的刀锋,直逼人身上。 “我实在是,无可奉告!” 校长怔了怔,眯起眼睛并没有大发雷霆,他有精明的商人头脑,清楚毕竟在认不清别人底牌的情况下,对任何人都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为人谨慎就是他这些年来,让天中在血雨腥风的商战场里依旧能独善其身,保住龙头老大位置的原因。 虽然如此,但依旧还是可以嗅到空气中不安分的因子。办公室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既然别人都说无可奉告呢,步步紧逼可失去了校长往日所有的大将之风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站在办公室门口枫的身上,枫从容的走到我身边,他靠在我的耳边轻声低语低声说,“寂寒找你,你先过去吧!这里的事,我来摆平!” 校长见到枫之后,满脸立刻堆起恭维的笑容,连忙招呼着枫坐下。在跨出办公室前,我不禁回头望去,才发现枫原来一直在背后默默注视着我,他的眼神里,柔情似水。 从虚掩的门缝望去,可以看见寂寒紧邹着眉沉默不语,雪儿低着头坐在他与许皓之间。许皓收敛起往日玩世不恭的神情,用谨慎的口吻,仔细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亲眼看见是她做的?” “是的,那天晚上我到校外去买东西,远远地看见她后跟她打招呼,她却神色慌张的离开,我觉得很蹊跷,便一路跟着她走到个小巷口,我亲眼看到她带着几个看上去混黑道的小混混把唐小璐拉进巷子里……之后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绝对不会放过我!”雪儿说着渐渐哽咽起来,她抬起头看见走进房间的我,露出满面不敢置信的神情,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指着我说,“就是她!沐霏,我亲眼见证了她对唐小璐施下的恶行!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站出来指证她!” 我不可思议的望着雪儿,不敢相信这个文静的女孩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编织出这个几近天衣无缝的谎言。雪儿掩住面微声抽泣,“还有一件事,我今天也不得不讲出来!其实在舞台施工的时候,沐霏就假借着我的名义去探望过后备房,那个房间是禁止外人进入的。由于我身体不好,所以搭建舞台一直就是唐小璐在监控,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我把沐霏当做真心好友,她居然这样陷害我!很多个夜里,我都不断责备着自己,如果自己能够谨慎些,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沐茹也许现在就不会躺在医院了……” 雪儿越说越难过,终于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房间是死寂的沉默。雪儿把头埋在臂弯里,直到耳边响起用手敲打桃木桌发出“咯咯”的声音,她才小心翼翼拔弄了下搭在脸上的刘海,然后抬起了头。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冻结住,脸猛地“唰”白,久久再也回不过神来。 唐小璐含着棒棒糖满面甜美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她径直朝雪儿走来,然后弯下腰,笑眯眯的将棒棒糖递到雪儿面前,用惯有的天真无邪的口吻问道,“尝下吗?” ──真的,很好吃呢! 暧昧(二十九) 更新时间2009-9-12 21:31:13 字数:2834 文学社的办公室。 冷清的光线来不及照穿凝固的集结在心底的黑暗。 灰蒙的光线拖曳着影子来回移动。 刚刚脑海里沸腾起来的热血又重新归于一片宁静。就像拉亮的灯又一盏一盏地被拉灭了。 除了唐小璐,其他人都沉浸在从雪儿心底折射出的,无法言喻的黑暗里。 囚禁在迷雾里的真相,终于伸出手将它一点一点的拨开。 ──其实只差一小步,我就赢了。 ──如果我的手段卑劣,你们又算甚么呢? ──我们其实都是同样自私的人。 ──我们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而已,所以没有谁比较伟大。 ──唯一的区别,就是你们赢了。我输了。 雪儿满面冷漠,泪珠还挂在她的脸上。许皓站起身朝房门走去,寂寒微微扭过头,用那种惯有的了无生气的语气问,“你去哪?” 许皓背影怔了怔,然后径直跨出房间,没有回头,“我去找鸦片!” 雪儿望了眼唐小璐,然后将脸转向我,露出释怀却格外嘲讽的微笑,“学校里风生水起的流言,就是从你们嘴里放出去的吧!” “我不得不夸你一句,你很聪明!”唐小璐将棒棒糖扔在地面,然后用脚践踏着,发出“咯咯”的响声,她满面饶有趣味的望着鸦片,“但你的聪明最终暴露了你自己。因为你看透了我和沐霏水火不容的关系,你其实心底清楚,就算这些只是毫无根据的流言。只要你做出这个姿态,我一定也会极力配合你,因为我和你都同样恨她,但是你机关算尽也没算到,我竟然会和她联手!” 雪儿低着头沉默不语,唐小璐唇扬了扬,目光转向寂寒心底犹疑着,然后继续说,“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你败就败在,你想过如果是沐霏登场表演发生意外后,打算将所有责任推给我!你让感到恐惧,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但是我有底线。就算我心底再恨沐霏,我也绝不会去想到去将她置于死地,我还算有人性,而你呢,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呢!” “我,恨不得沐霏去死!” 雪儿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就像从每一个心脏里蒸发出来的仇恨,源源不断地蒸发出来的仇恨,那么多的痛恨我的人蒸发出来的仇恨。 无数个持续蒸发的日子,汇聚在我的头顶变成黑色的沉甸甸的云。 为什么永远没有止境呢? 为什么停不下来呢? 你们的那些持续不停地浇在我身上的,湿淋淋的仇恨。 恨不得你去死。 恨不得你去死。 你去死。 在场所有人的嘴都不禁惊讶的微微张开,雪儿撩了撩头发,满面微笑的望着我,“你不懂吧?” ──你不懂吧。 ──我可以为他去死。却得不到他。 ──你不爱他。却依旧牢牢的将他握在手中。 ──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 ──所以,我恨不得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的呢?那种一旦发芽,便无法遏制的恨。 从你看见他和她在月光下接吻。 从你看见他对你的自杀,表现的满面漠然。 因为你无法说服自己恨他,所以只能将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怨恨附加在她的身上,哪怕她是无辜的。 所以你极力推荐她去做嘉宾主持。 所以你开始思考,到底怎么样可以让她消失。 你有挣扎过,有彷徨过,但是你告诉自己,只要没有她,他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既然你都可以为他去死了,那么你还有甚么做不出来的呢? 寂寒脸上是凝重,但还是掩饰不住他心底不断翻滚着的惊涛骇浪,他站起身,望着雪儿露出怜惜的表情,“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清楚了,我该去向学校汇报。” 寂寒正准备离开时,雪儿拉住了他的衣角,寂寒回过头,看见雪儿泪流满面的望着自己,眼神里透着隐隐的希冀,“这件事该负怎么样的责任,我全权承担。但是可不可以拜托你,别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拜托了……” 彼此就这样沉寂着。我心底隐隐作疼,望着雪儿的脸,苍白而枯萎。所做的一切已经没有带来任何期待。但她想着自己还拥有的一些东西。例如往事和诺言。 但绝望是阴影无所不在。 “拜托了!这件事情就让它这样结束吧,雪儿也要回自己的学校,也该继续自己的生活,不要继续打扰她呢,她已经很累了!”末了,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望着雪儿迟疑的神情,“这些事情我不会告诉斌,一个字也不会!” 雪儿愣了愣,怔怔的望着我,终是哽咽着说了声,“谢谢!” 我含着泪水摇了摇头,她并没有错。她只是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然后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去追逐自己的爱情。所以,她并不是个坏女孩。 唐小璐昂起头欣赏着眼前雪儿彻底的颓败,露出莞尔的笑容。我心底隐隐捉紧,在寂寒拉开房门的一刹那,真相避无可避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寂寒脸色微微僵硬,咽了咽口水,对屋外的人说,“你……” 寂寒犹豫了很久,终于挪开脚步,面无表情的斌出现在了门口。我忿忿的望向唐小璐,心脏不断像下坠落着,她答应过我,这件事绝对不会牵扯到斌的身上。 可是她却没有遵守诺言,硬生生的给这场戏加上这个戏码。 能听到全世界崩溃的声音,自己所在乎的,珍惜的,一切一切被卷入巨大的漩涡里,粉碎。 全部粉碎。一切烟消云散。 雪儿面如死灰,她望着将笑意深深掩藏在心底的唐小璐,猛地恍然大悟。 回过头时,寂寒已经消失在了走道里。斌像具没有灵魂的傀儡,颠簸着走进房间里。他走到雪儿身边,用手抚摸着雪儿不断颤抖的身体,用种怜惜的,但足以割断全部幻想的口吻说,“我觉得自己很可悲。真的,在门口的时候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对你说出任何责难的话语。可是心底还是涌起无法言喻的憎恶,这种憎恶比你自杀还要来的可怕,因为你竟然为了自己居然想到去伤害我最爱的人……” 斌的面色悲戚,回过头望了眼我,继续说,“我一直问着自己一个问题。是不是自己在拒绝你的时候,不够坚决,所以才让你走上这条路的。如果是,我向你道歉,因为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呢……” 雪儿低着头,至始至终再也没有发出一言一语。既然都如此了,那么,自己还能说甚么呢。 斌站起身,拖摇摇晃晃的身子,缓缓的走出门外。 死寂的沉默让房间里的空间变得黏稠,时间也变得缓慢起来。让人不敢相信,在这个房间里,仅仅几分钟的时间,竟然颠覆了整个世界的坐标。 雪儿靠在墙壁上,张着口像是身体里每一个关节都跳了闸,大过剧烈的电流流过全身,于是就再也没办法动弹。 良久,雪儿抬起埋在膝盖里的头,凌乱的发尾还沾着晶莹,她突然放声大笑。那种笑声,就像被肥腻的虫子爬进自己的耳膜里,“嗡嗡”朝里面窜进去,感觉不到疼痛,却有种无法言喻的难受感。 唐小璐咽了咽口水,神色仓惶,却能流露出淡淡忧伤的感觉,她试图想安慰眼前的这位女孩,却依旧嘴硬的说,“不就是个男人吗?你至不至于?” 一个人原来笑着笑着,也是能流出眼泪的。 ──你们高兴了吧? ──就连我最爱的人也说憎恶我,你们现在可以肆意的嘲讽我做人有多失败呢吧! ──你们笑阿,为甚么不笑? ──难道这不可笑吗?不可笑吗? ──你们为甚么不笑? 无尽的寂寞的想象。在恐惧的时候,心里疼痛的时候,无助的时候,就算拉过被子紧紧地蒙住自己的头,也无法逃避。 雪儿喉咙哭到嘶哑,像朵枯萎的花朵,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的将头埋在了膝盖里。 我们的生命,就是以不断出发的姿势得到重生。为某些只有自己才能感知的,来自内心的召唤,走在路上。无法停息。 我也带着心底最后的那缕光,逐渐消失在了黑暗里。 在路上。 暧昧(三 十) 更新时间2009-9-14 21:14:55 字数:3298 这场持续多日的闹剧,终究被学校套上一个冠冕堂皇理由落下帷幕了。 沐茹也并无大碍,医院有沐岚的照顾,身子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雪儿在校方安排下,提前返回自己的学校。没有人知道,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孩,竟然是这场布局中是那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当然,谣言既然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那么它的生命也就戛然而止。那些种子终于枯萎,只剩下无尽的粉末,不时的浮现在空气中。 而另场持续冗长,多所学校争夺生源,以及女生们间的争战,也随着闭幕式的落幕而即将结束。 晚上,是这场活动里的最后一个节目。学生们称它为“最后的圣诞狂欢舞会”。今晚所有人的所作所为,学校的教师和领导是不能干预的。 所以会滋生出无限种可能,所以今晚每个人都可以是主角,所以它才会遭到全部人的追捧。 这也是个总结,看看这些日子里,自己到底虏获了多少人的芳心。 还没到下午,已经看见宿舍里的女生纷纷蠢蠢欲动起来,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从衣柜中拿出上次和鸦片购买的那件晚礼服,静静的坐在床沿边。只有自己与一间空屋,望向镜子里的那个人,仿佛很想痛哭。 整个下午,镜子里的她蜷缩在床上,按下MP3的按钮,王菲优美的歌声立刻将屋里溢满。 至少这样看上去,她不是那么的孤独。 我将和鸦片合照的大头贴紧紧捂在胸前,眼泪终于被顺顺利利的滴出。 手机发出“嘟嘟”声,我犹疑的按下拨听键,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寂寒磁性的声音,“今天晚上舞会,你有合适的人选了没?” 我抿了抿嘴,擦掉面上的泪痕,语气透出微微的欣喜,“没!” 夜幕下学校的走道显得格外安静,不知是入冬的原因,还是因为学生已经迫不及待的集结在礼堂。 寂寒望着我,神色露出微微的惊讶,他伸出纤细的手指撑起我的下巴,我微微羞红的脸庞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今晚,你很漂亮!” 他的语气温柔似水,像淌浅浅的温泉流入心扉。路上,彼此并没有太多的言语。突地吹来阵无法遏制的寒风,让我单薄的身躯不禁微微晃荡,寂寒扶住了我。 他将我的手掌放在他厚实的手心里,温暖就通过指尖的触碰,沿着手掌纠缠的曲线,蔓延到心底。 寂寒牵着我的手,出现在了礼堂门口。 原本喧哗的嬉笑声,吵闹声,和含情脉脉的甜言蜜语像被甚么东西哽住。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在我俩的身上。寻找座位时,我始终低着头,不时的有目瞪口呆的男生朝同伴偷偷的打听,“这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吗?” 身边也此起彼伏着惊讶的唏嘘声,我尴尬的坐在寂寒身旁的椅子上后,也没有丝毫平息。 ──哇,这不是我们班里的沐霏吗?原来她这么正,我以前还以为她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呢! ──是阿,我第一眼看见她,还以为她是沐茹呢!她们怎么长的那么像啊?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寂寒面色依旧云淡风轻,我抬起头偷偷的张望着,脸上浮起几片红晕,掩藏在椅子下牵着的手不禁微微用力。我屏住呼吸,担心这份来之不易的小小幸福,会趁你不注意,就在指缝中偷偷溜走掉。 “大家,安静一下!”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朝一个舞台上拿着麦的男生聚集过去,是枫。枫无所畏惧的对视着从台下望来的形形色色的各种目光,大气十足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今天,我要在这里感谢一个女孩!” 女生们开始躁动起来,有的女生不住掩住嘴尖叫:天啊,这位帅气的富公子难道要在这里表白吗?人们的脸上都不禁微微泛红,好像比台上的枫还要紧张。 “我首先要感谢这次各校的联谊活动,因此才让我有了结识她的机会。也是因为她才让我重新找到人生的方向,让我有继续向前走下去的勇气!而且她今晚也很漂亮!” 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枫神秘兮兮的扫视了遍人群,目光终于锁定在我的身上,他做出认定的手势指向我,“沐霏,她就是我要感谢的女孩!” 我能感到所有嫉妒,惊叹,羡慕的目光纷纷顺着枫手势朝我铺天盖地的袭来。心跳猛地加速,翻滚着一种不知是高兴或是惊讶,还是其他种种的莫名情绪。 脸已经变得通红,能明显的感觉到寂寒身体的微颤,下一秒,他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 该如何描绘那种瞬间袭来的巨大空洞感呢?如同该笑的时候没有快乐,该哭泣的时候没有眼泪,该相信的时候没有诺言。 枫的目光渐渐停留坐在我身边寂寒的身上,他眼神闪过恍惚,然后用略带坚决的口吻,丢下一句“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这到底意味着甚么,又是属于甚么性质的挑衅。 记得曾在电视里看过这样的画面。她所钟爱的男子,面对着情敌咄咄逼人的进攻后,他牵起她的手骄傲的站起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向所有人宣布,她是我的! 那一刻,她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眼角的余光悄悄朝身旁的寂寒望去,他依旧是满面淡定。毫无疑问,他的淡定是吸引人的,但是在这个时刻,我却如此憎恶着他的淡定。 想想,却又不禁得嘲讽着自己,我到底凭甚么让他为我失去淡定呢。 他从来没有用过只言片语描述过,我和他。或者,仅仅只有我独自守护着那团燃烧在心底寂寥深处的烟火。 但心底仍不止不住的期盼。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场我和你观看过的烟火,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陪我继续看完这场烟火好吗? 在风中轻轻牵着我的手,不要让我看见离别。 但是在黑暗中,我看到自己的心,象一朵花一样的苍老。没有疼痛。没有眼泪。只有平静。 终究。你没有告诉我。 回过神来的时候,顾鹏已经顺着人群的簇拥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涨红着脸,将一束包装精致的玫瑰递到我面前,我的大脑“嗡嗡”作响,好像已经判别不清任何是非,就这样鬼使神差的收下了。 “沐霏,我爱你!” 话落,人群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寂寒站起了身,正当所有人的人屏住气息猜测着他将做出怎样的举动时,他蓦然转身,走出了礼堂。 就像堕入真实的噩梦里,消失了时间,消失了温度,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面孔,独自留下我一人,他就这样默默地离开呢。 那些突如其来,却让我无处安置的爱意,对与我来说是一次艰难的航行,我不知道潮水会不会上涨,及至没过嘴唇,甚至涨得更高。 全天下都认为我是那天晚上最幸福的人时,我却无力争辩,我到底该拿甚么去证明自己的落寞。 身后是顾鹏和所有人惊疑的面孔,我不顾一切的冲出礼堂,一束破损的玫瑰安静的躺在地上,低语诉说着,它原本应有的瑰丽。 寂寒,我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走道两旁的景物都沉浸在浓浓的夜色里,我像丢失了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狂躁而不安。在仓促的脚步间,“咔嚓”声落下,脚底传到阵阵疼痛,我不由得蹲下身,才发现高跟鞋的鞋底掉了。我忍受着刺骨的痛苦站起身,但终究还是跨不出一步了。 现在已经无法走动,却还没有找到他,那么,是不是,我就已经没办法找到他呢? 我蹲下身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夜风淹没了我的低声抽泣的声音,心底传来阵撕心裂肺呼喊,寂寒,你在哪里? 身边依旧只有冬季的寒风呼啸的声音。渐渐地,前方低沉的脚步声慢慢朝我靠近,就像在潮水即将淹没头顶时,突然有人朝你伸出援助的手,我赶紧抬头失声的叫出,“寂寒是你吗!” 夜色里斌怔怔的站在我的面前。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还是能感觉到沉浸在空气里的无比绝望与哀伤。 到底是谁的绝望,又决定了谁的哀伤? “你喜欢那个叫做寂寒的男孩子,对吧?”斌蹲下身怜惜的拭去我脸上的风尘,于是再也忍不住,倒在他的身上,肆意痛哭。 累了。倦了。于是哭了。 斌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用干净的没有掺和任何杂质的语调在我耳边轻声说,“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所以,请接受我诚挚的祝福,祝福你和你爱的人能够幸福!” 这是甚么样的祝福。难道真的可以坦然到去祝福自己爱的人去寻求她的幸福吗。 原来一直紧抓不放的错觉和幻象,最终也要被迫对它们学会放手。那一刻我才明白,看完一场烟花的代价,是看到头仰得脖酸目痛。 风太冷,于是我们终于决定要回家歇息。 斌如此,我想自己大概亦是。 在浓浓夜色里,我面如死灰,任由斌搀扶着我朝宿舍楼颠簸着走去。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还是会不经意的想到那个夜晚。寂寒,你会想到吗? 也许你想不到,那天他在离开礼堂后,其实一直蹲守在宿舍门口静静的等待着你的归来。 也许你想不到,当他看见斌搀扶着你走进宿舍时,他的表情惊疑而忧伤。在他默默离开时,身边的冷风,也突然变得彻骨冰凉起来。 也许还有很多很多你都想不到,因为他是寂寒。他有属于他自己独特的方式。 如果他在离开前,稍稍回头看看,其实就能找到躲在身后不远处,唐小璐那张在冷风里,瑟瑟发抖,却又悲痛欲绝的脸。 错过,一切终究只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过错! 因为过错而错过。 仅此而已。 暧昧(三十一) 更新时间2009-9-15 7:30:25 字数:2447 斌走了。 枫也要走了,他在离开前默默无语的给了我一个拥抱。没有柔情蜜意,没有依依不舍,很单纯的拥抱。 “记得我们的约定!” “嗯!我记得!” 所有人回到了他们来的地方,曾经繁荣喧哗的校园如今好像只剩下个落寞的空壳,在冷风里独自哀鸣。 生活好像又回到曾经的轨道。 最终,原来那么多的人离开了我们的生活。方知,别人怎么看你,或者你自己如何探测生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要用一种真实的方式,度过在手指缝之间如雨水一样无法停止下落的时间。你要知道自己将会如何生活。如何才能用一种真实的方式度过这一生…… 很多人和往事会在时间里只留下痕迹,或者气味。这样真好。能一直独自走在路上,看看沿途风景,不为谁停留下来。 其实自己一直是一个恋家的人,虽然只有一天的休假,但总是想着快点到那个简陋的家里。 只有在家里,我才能让灵魂松懈下来,和姐姐们开着着无边际,但又不过分的玩笑,也可以在她们面前肆意撒娇。偶尔喜欢和沐茹还有沐岚聊下童年的往事,设法让自己的灵魂从躯体中跳出来,俯瞰这个在缅怀逝去韶华的自己,这个现在的自己。那些定格的笑容和思索,告诉我,你是如何一路走来的。 我从未忘记过,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三姊妹。但可能只有在这个家里,我们才能找回以往丢失的,不小心忘记的,遗失的美好。 已经记不起是谁先提起小时候曾许下的诺言,如三姊妹中如果谁有了喜欢的男人,一定坦诚不恭讲出来。 逐渐静止下来的雨。潮湿的空气,房间里氤氲起无暇的幻想。 关于三个不同男人的幻想。 沐岚将棉被摊开,然后叠好,然后继续摊开。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我在背后轻声叫唤着沐岚的名字,她因太过入神,措手不及的回过头时,不小心弄翻了摆在床头的水杯。 水洒在棉被上,渐渐渗透内里,留下抹怎样也擦不去的斑痕。为甚麽擦不去呢? “大姐,那个男人……!”我的目光顺着水杯的方向,停留在了床前的一个相框上。窄窄的相框里嵌着大姐与一个男人的合照。照片上,大姐笑容明媚而灿烂,看的出是发自内心笑容。 沐岚拿起相框,用手小心翼翼的拭去了刚才沾上去的几滴水滴,然后望着相框,露出腼腆的微笑。 “我爱他!”沐岚闭着眼镜将相框揽在胸口,离心最近的地方。 其实我懂成人世界游戏的规则。更明白对大姐现在的身份来说,爱情是场烟花,只能带来暂时的温暖和安慰。所以我只是默默露出勉励的微笑,不再言语。 “如果他辜负了你,该怎么办!”蓦然回首,发现面无表情的沐茹竟不知不觉站在了房间门口。沐岚愣了愣,唇角仍保持着微笑,缓缓的说,“我已经很难有爱一个人的感觉呢。也许你会说,他可能会利用我,背叛我,甚至是辜负我,可是我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爱一个人的感觉,那我该多辜负我自己啊!” 沐茹怔怔的回头,用手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时,脸上还留着几道清晰的泪痕。她勉强的挤出灿烂的笑容,张了张嘴却哽咽住,“姐,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幸福!” 悲伤其实是能传染的。那是个宁静的画面,沐岚抱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沐茹和泪流满面的我,在寒冷的冬日偎依着互相取暖。她脸上淌下的泪还是热的,泪痕却凉的痛苦。 “我的妹妹,我是真的爱你们!” 那些永远无法磨灭的悲惨记忆。就像梦魇不断在无数个夜里折磨着你。内容只有一句话,你的姐姐是个妓女。你的姐姐为了你沦为妓女。 愧疚。自责。无能为力。这些感觉其实是真实的存在着。天空血红色,星星银灰色,当你觉得世界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你依旧可以心安理得的活下去的时候。 却像是黑暗中有一只手指,突然按下了错误的开关,一切重新倒回最开始的那个起点。 就像是切割在皮肤上的微小疼痛,顺着每一条神经,迅速地重新走回心脏,突突地跳动着。 就像那些被唤醒的记忆,沿着沐岚真实的面庞,重新附上魂魄。 就像那些倒转的母带,将无数个昨日,一跳帧的形式把心房当作幕布,重新上演。 就像那些沉重的悲伤,沿着彼此用强大的爱和强大的恨在生命年轮里刻下的凹槽回路,让它累积起来。 在某一刻,某一秒彻底的爆发,攻陷你的思维。无论是睁开眼睛,或是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沐岚的面容。她沉沦的面容。 但如果,爱情是给妓女的最高礼遇? 在走道上缓步行走,发生自己已经回到原点时,才发现其实天中并不是大到那么的不近人情。 我抬起头望着头顶的蓝天。 一天一天地,看着因为沐岚的无私付出,自己的世界变得光明起来。 一天一天地,沐茹的生活焕发着更加夺目的光彩。 一天一天地,沐岚却每晚独自缓慢地穿越那条寒冷而冗长的昏暗小巷。 其实每个人都背负着罪孽,却又格外心安理得的活着。是生活逼使着他们麻木,又或是他人毫无怨言的不断付出,也是能令人麻木的?我想我已经分不清呢。 推开宿舍的房门,里面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行李。我惊喜的抬头张望过去,看见鸦片安静祥和的坐在床上。她望着我露出甜逸的微笑。 我刚想开口,就忍不住的哽咽,终只吐出简短的几个字,“欢迎……回家!” 鸦片快步跑到房门口猛地紧紧的抱住了我,脖颈能感到温热的液体顺着领口流进身体里,流进心底。 “死丫头,当时我想真的完了,我不是怕自己被学校开除,只是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呢!在家里我一直想,你这个傻瓜要是在学校被人欺负,该怎么办啊……我愈想愈怕,所以就不敢想呢!” 这种时候,其实不用张嘴解释,因为源源不断的泪水早已就把你出卖了! 雨后的苍穹翻滚着巨大的火烧云。偶尔还能望见在迁徙队伍里被遗留的飞鸟的影子,在空中悲鸣。我和鸦片趴在宿舍的窗台上,微风迎面扑来,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鸦片突然好像想起甚么,然后从口袋拿出手机,翻到条简讯后递给我。 ──鸦片,来二楼的后备房,我要急事要找你帮忙!!!!!! 我莫名的望了眼鸦片,仔细的将简讯重新看了遍。瞳像被灼热的火刺疼,那条简讯的发信人后面的备注,是我的名字。 “所以,是因为我,你才成为了校方最大的怀疑目标?”话落,鸦片默默的点了点头,我内疚望着她,欲言又止,“那么为甚麽,你不将真相向学校讲清楚?”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就这么简单! 我扭过头,不让鸦片看着我湿润的眼眶。然后朝窗外深深呼吸了口清新的空气,苍穹里浮现出沐茹精致的面容,她唇角露出诡秘的微笑,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是她在说,我赢了! ──这局,我完胜! 唯一(一) 更新时间2009-9-15 22:13:33 字数:2419 深冬的清晨。整个校园都还是一片安静。像是被浓雾浸泡着,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我双手捧着装着热热牛奶的杯子,望了眼熟睡的鸦片,走到宿舍的窗前。玻璃窗上凝结着薄薄的雾气,于是忍不住的伸出手指涂绘着无意义的图案。 良久,我望着自己指尖留下的痕迹微微愣住。那是,你的名字。 手中的杯子朝玻璃窗喷着热气,窗面的雾气迅速瓦解,流下两行蜿蜒的泪水。视野里终是只剩下片朦胧。 听,是谁的心忍不住在哭泣?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青春就是些这样的碎片堆积在一起。 起床,刷牙,上课下课。 跟随着广播里的节奏慵懒的轮刮眼眶。偶尔躲过广播操偷跑去小卖部买东西。 今天和这个女生勾肩搭背,明天就因为某些琐碎到无聊的事情翻脸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到了冬季,弥漫着在校园里的大雾会越来越浓。 哪怕是万般不情愿,女生们还是换上了那厚厚的虽然保暖,但并不时髦的棉袄。走道上也再也听不见八卦女生闲聊的话语。冬天,注定是个慵懒的季节。 鸦片不知从哪伪造了张病历表,于是在冬日的清晨,仍可以名正言顺的埋头大睡。从宿舍到校园必经的走道上,已经凝结了一层层看不见的薄冰。从过往的同学脚底发出“吱呀”的惨叫声,足以证明它们的存在。 前方突地传来声凄惨的叫声,抬头望过去,看见一个用厚厚棉衣将身体裹起来的女孩正在地上吃力的挣扎着起来。其实仔细瞧瞧就可以发现酿成这起惨案的罪魁祸首,是女孩藏在棉衣底下的那双粉红色的高跟鞋。 这样的搭配,即使在冬天也不会让人显得臃肿。 是张熟悉的面庞。唐小璐试图支撑起身子,但脚底的高跟鞋却难以维持身体的平衡,于是又再次重重的跌了下去。冷风从她脸上呼啸而过,那是张欲哭无泪的面容。 我缓缓走到唐小璐身边,她望着我立刻像只敏感的飞鸟,警觉着下意识的将身体往后挪动。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神情依旧是维持着往日里不可一世的骄傲,用尖酸刻薄的口吻说,“你是想在我灰头土脸的时候再踩上两脚对吧?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说的一点不假!” 北风依旧呼呼的吹着。我撩了撩头发,走到唐小璐面前,带着满面诚恳的微笑,朝她伸出自己的手,“一直坐在地上,小心会着凉的!” 唐小璐狐疑的望着我,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然后加重语气,“现在你来假装好人?我看你是想我把手伸给你的时候,再猛地放开令我跌得更惨对吧?哼,真阴险,你以为我那么蠢?我才不会中你的圈套呢!” 我眯着眼睛,双腿在冷风里逐渐麻木,不禁瑟瑟发抖。唐小璐倔强的扭过头,我心灰意冷准备将手臂缩回,但看着唐小璐微颤的身子,终是于心不忍的继续将手悬在半空中。 唐小璐终是忍不住严寒,狠狠的咬着唇将手搭在了我的手心。她的手是彻骨冰凉,我微微打了个寒战,将她从地上拉起的时候,差点就跌倒在地上。唐小璐站起身后,撩了撩头发,将手放进袖子里,身子仍是忍不住的打起哆嗦,带着耻辱的表情从我身边默默的经过。 我思虑片刻,叫住了她。唐小璐回过头,脸上带着微笑,眼底却是彻骨的冰冷,“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难道今天还没看够我出糗的样子吗?” 我默默不语的走到唐小璐面前,从口袋里将热气腾腾的牛奶塞到她的手里,张了张嘴,于是说,“其实……你也不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吗?” 我不理睬唐小璐在身后的呼喊,独自径直的走向教学楼。 唐小璐愣愣地站在原地,捧着温热的牛奶贴向自己被冻的通红的脸颊。她眼睛迅速蒙上的雾气,被冬天的寒冷撩拨出细小的刺痛感来。良久,雾气终于被手心那袋牛奶的温热瓦解,慢慢地融化。 有的时候,一个男人可以轻而易举让两个女子彼此间填上条深深的沟壑。沟壑里嫉妒,酸楚,愤怒的泉水缓缓的流动着。她们就站在沟壑的两岸,用无比恶毒的目光对视着彼此。 当然,一个男人也足以令两个女子惺惺相惜,从心底怜生出对彼此的恻隐。那条沟壑就会变作面镜子,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努力争取,她最终的颓败无不印证了自己所置身的处境。 其实,那份恻隐是给对方的,也同样是给自己的。 因为她们知道,她们都无法得到那个男人的爱。那一刻,她们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平日在学校里也不太能够碰见寂寒。偶尔课间的时候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可以望见对面楼道里穿着白棉袄的寂寒抱着作业朝办公室走。依然可以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分辨出他的身影。依然是无论离他再远,都可以把目光遥远地投放过去。 他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也没有去找他。我俩的关系就是如此呢。只是偶尔能从鸦片嘴里得知些寂寒的近况,也无非是他依旧那么冷若冰霜,哪天又和许皓喝到酩酊大醉总是这些诸如此类的差事。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我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任何一个人,失去了另一个人,都会活得一如既往。 其实也是很偶然的机会,在学校外逛街的时候,看见了站在精品店门口的沐茹。 她站在透明的橱窗前,望着橱窗里人型模特身上的那件小洋装。眼底掩饰不住的流露出对那件衣服的喜爱与向往。在自己心爱的事物面前,人可能会装作满面淡然,处若不惊。但眼底那悄悄涌起的欲望,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遮盖住的。 那件洋装上挂着价码牌。看上去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接受。 不一会儿,沐茹猛地吸口气便走进了精品店里。她出来的时候,手上的购物袋里并不是那件她心仪洋装,而是一条品牌的男式围巾。 离开时,沐茹依旧念念不舍的回头望了眼橱窗里的那件小洋装,脸上稍稍有点落寞。但又不知想起了甚么,竟自顾自开心地笑出声来。 她的手从没离开过那条围巾,一直在上面轻轻抚摸着。 隐隐记得鸦片曾向自己提过,许皓的生日是在这个月份。那么,那条围巾是沐茹选给许皓的生日礼物吧。 原来她是为了她,才放弃了那条心爱的小洋装。 原来她是真心爱他的,并不是因为他的优良身世。 脑海里曾经一些经过日积月累潜移默化遗留下来顽固的看法,也开始渐渐发生改变。 原来习惯了软弱,心也会逐渐软弱起来,习惯了依赖,会渐渐忘记如何依靠自己。一旦眼泪失去效力,一旦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如果变得软弱了,该怎样去保护身边的亲人和自己? 于是我只能在无数个夜里虔诚的向上帝祷告,希望它能够让我身边的人永远的幸福。 沐茹要幸福。鸦片同样也要幸福。哪怕是唐小璐,也是一样吧! 唯一(二) 更新时间2009-9-16 8:06:48 字数:3067 其实我一直喜欢冬日下午的阳光。没有夏日的咄咄逼人,也没有秋日让人心灰意冷的颓落。 它驱除了冬日与生俱来的冰寒。让我明白,原来冬天也有这难得的温暖。它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任何事情都会有转机,相信命运的宽厚和美好。 休假里,鸦片反常格外文静的呆在宿舍里,开始学着织起围巾。她床前蹲满了厚厚的书籍,一边按着书上的步骤,一边愚钝的和手中的毛线纠缠。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围巾是织给谁的,想不到她和沐茹竟选择同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心中载着满满的就要溢出的爱意。接连下来的几日,原本认为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浮躁的沉不住气在中途放弃,可是她却坚持了下来,甚至每晚在宿舍熄灯后,都能看见她在床边点燃蜡烛奋斗的身影。 我心底想这个聪明的女孩这次该不聪明了,于是问,“干嘛不直接买条围巾送给许皓呢?” 想不到鸦片甜蜜的笑出声来,感慨道,“只有自己付出辛劳亲手编织的围巾,才能够给最爱的人,带来最舒心的温暖!” 有恍惚的错觉,她手中编织的不是围巾,而是亲手在编织着自己的幸福。 围巾完成了,外形并不是那么的讨人喜欢。但鸦片依旧自豪的将它在我面前高高地举起,满面是甜腻的微笑与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好像那被冻的红肿手指的伤痛,根本不值一提。 当鸦片告诉我许皓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聚会时,我还是忍不住的微微惊讶。随后便释然,只要许皓愿意,他甚至可以邀请全校师生参加,毕竟他有的是资本。 那么,寂寒也会去是吧。原来在有生之年里,狭路相逢终是不能幸免。 北风呼呼的吹着,在夜色笼罩下的街道,格外的寂寥。偶尔有路人经过,脚步也是匆忙。霓虹的酒吧招牌在黑暗里独自闪烁着,好像是因为太过寂寞,所以不倦怠呼唤着同样寂寞的人们。 但寂寞的人相遇,留下的终究只有寂寞而已。 这是我第一次置身这种场所,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这里出没的人们,不管脸上带着怎样的表情,但眼神里都传递着同一种情感,那就是孤独。 也许是害怕与这群人同化,心底不由得仓惶的催促着鸦片加快脚步。 终于来到许皓的包厢。推开包厢的门便看见沙发上坐满了陌生的男男女女。他们各顾各交谈着,完全没有理睬我与鸦片这对外来的闯入者。 看得出他们并不是善男信女。男子的眼神张扬着不可一世的轻狂,女子的眼神微微迷醉,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许皓坐在沙发中间,偶尔与其他人交谈两句。寂寒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一言不发漠然的注视着包厢里的一切。让我意外的是唐小璐居然没有参加这场聚会。 我心底不禁感伤,我明白往往拥有大量朋友的人,他的内心是最苦涩和孤独的。 所有的繁荣其实都是假象。试问这一大群人里真正能称得上朋友,能够真诚的将彼此的心拿出来互相交换的,会有几个?如果自己的身价不复存在,能够留下陪在自己身边的,又会有几个?我想许皓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坐在许皓旁边的沐茹朝我露出微笑,然后目光跳过鸦片重新回到许皓的身边。她拦下许皓的酒杯,娇嗔道,“别喝太多呢!小心身子!” 许皓怔怔的望了眼沐茹,依旧若无其事的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伤害了这个孩子,他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的无所谓。好像对任何事物不都会存有期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也许在他眼里,享受孤独也是一种幸福,其实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优秀。平庸的人不会感到孤独。 ──真的能对任何事都做到无所谓吗?又到底是谁近乎残酷的剥夺了他,哪怕是连乞丐都应享有的那些最基本权利。 鸦片拉着我的手找到位置坐下后,满面欣然诚恳的对许皓说,“亲爱的,生日快乐!” 许皓朝着她微笑着轻轻点头。我悄悄用余光探视着寂寒,他依然安静的坐着,没有点歌,也没有甚么欢喜的表情。我坐下后,也只是匆匆瞟了我眼,便没有做其他任何的反响,好像永远只生活在属于他的世界里。 心底不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总是有一种伤感在内心细细灼烧。不安的预感。 这场聚会的重头戏无非是交换礼物的时刻。 在场来宾把或精致的,或贵重的礼物交到许皓手中,我也将自己挑选的还算别致的小礼物递了过去。许皓开始还张着口麻木的说着“谢谢!”,最后终于不耐烦干脆就把礼物堆在桌上置之不理。 沐茹从手提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条高档围巾,满面甜蜜的递到许皓手里。许皓仔细掂量了下围巾,用还算温柔地语气答谢了声,便将围巾放在了一旁。 能够想到沐茹的沮丧的神情。眼底那丝期盼的光芒也活生生的被人掐灭了。她就像具失去灵魂的玩偶,然后靠在沙发上,不明白自己到底还在挣扎甚么。 鸦片倒吸了口冷气,然后拿出了自己亲手编织的围巾,脸颊染上浅浅地红晕。许皓接过围巾,表情犹疑地愣了愣,好像不太敢相信眼前这条品质低劣的东西就是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沐茹长长的舒出口气,饶有趣味的望着面色有些尴尬的鸦片。鸦片嘟着嘴巴,眯着眼睛叹气道,“不喜欢就还给我吧!反正留着这条围巾也有纪念价值,当做是我鸦片人生第一次完成的艺术品吧!” 许皓愣了愣,用低沉口吻问,“你说……这是你亲手织的?” 鸦片赌气的伸手去抢许皓手中的围巾,倔强地嚷嚷着,“我改变心意了!我自己第一次织的围巾,干嘛送给一个不懂得欣赏的人!还我!” 包厢里光线太暗,看不清许皓的表情。他将围巾毫不犹豫的揽在脖颈上,声音竟然微微有点哽咽,“我……很喜欢!” ──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受呢?记得幼时的自己,往往在学校见到同学们穿着自己妈妈亲手缝织的毛衣来上课时,心底总是感到无与伦比的落寞。 ──从小自己就对那些所谓的名牌有种无法言喻的厌恶感。认为它剥夺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温暖。 ──虽然在家里经常把爸妈气得死去活来。但其实心底真的希望妈妈能够亲手为自己做点甚么。而不是一味的将没有温度钞票塞进自己的口袋。 ──希望自己能够像普通孩童般得到父母的溺爱与关心。与金钱无关。 ──后来,他看见母亲买回了线球。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每每望向母亲,脸总会涨得通红,呼吸也不知为何变得急促起来。 ──后来,他亲眼看见母亲将亲手编织的围巾替自己的哥哥戴上。 ──再后来,他也不记得了。 语言无法穿越时间。只有痛苦才能够穿越一切永恒。 那天晚上我见到鸦片所能表达的最明媚的笑容。她的眼里仿佛得到了整个宇宙。我的心隐隐作痛,望着躺在沙发上面如死灰的沐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到底应该如何替她辩解呢? 许皓,这种感觉你是不能体会的吧。自幼出生贫寒的我们,幼时心里共同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在自己生日时,收到家人送给我们的新衣服。哪怕只是件没有那些厚厚扎眼的补丁,被亲戚抛弃了的二手货,也足以能够让我们三姊妹欢呼雀跃好一阵子。 所以,我能明白沐茹此时的感受。她把曾赐予自己最大的幸福,毫不吝啬的全给了你,也几乎放弃了她的全部。这不是谁的错。错只错在,我们曾生活在两个对比鲜明的世界而已。 这对沐茹来说也许是种成长。成长就是这样,你得接受这个世界带给你的所有伤害,然后无所谓惧的长大。 我们终归要长大,带着一种无怨的心情悄悄地长大。 归根到底,成长是一种幸福。 全世界都看到他和她脸上洋溢的幸福,却把你忘情的遗忘在阴暗的角落里。 沐茹面色僵硬的起身,然后默默的走出了包厢。也许终究还是不能适应这放肆的环境,我也尾随她跟了出去。我望着沐茹失魂落魄的背影,抿了抿嘴,忍不住叫出了她的名字。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我真的爱他!我发现自己是真的他!可是他为甚么要这样伤害我。小妹,我真的觉得自己输到一败涂地,我已经分不清对或错!我的脑海里全是他,我真希望自己爱的只是他的钱。那么我就可以游刃有余的继续兜旋下去,就算落到怎样地地步,也不会像如此这般。可是我做不到……“ 我紧紧抱着沐茹,已经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她的痛,她的挣扎,我同样尝试过。 只是我明白。这场游戏,谁比谁清醒,所以,谁就比谁残酷。 也许愈是美丽就愈是脆弱,就像盛夏的泡沫。 唯一(三) 更新时间2009-9-16 22:23:44 字数:2962 许皓不发一言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她转过脸来看他。他们之间的空气变得沉静如水。 他们仿佛对峙。但是总有一个人先溃败。 在爱情这场戏里总是有一个主角和一个配角,累的永远是主角,伤的永远是配角。 原来脸上的泪痕终会风干。于是便没甚么值得留恋,她径直从他身边跨过,她明白,现在唯一能留给自己的,只有自尊。 她幻想着他奔上前将她拉进怀里,不用多的解释,也许一个吻就能让所有的怨念烟消云散。 幻想终归只是幻想而已。 走廊尽头的镜子里,倒映出许皓的身影,他就像座没有生命的雕像,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我走到许皓面前,露出讥笑的神情,用质问的口吻,“你以为你自己这样很潇洒吗?” 许皓脸色露出微微的诧异,我顿了顿,语气变得激烈起来,“你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将两个深爱你的女孩玩弄于鼓掌之中。看见她们为了你哭泣,你是不是满足呢!你摸下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吗?我瞧不起你,你根本就是个利用家里优势,为非作歹不知上进的小孩子。你根本不懂甚么叫作爱,你只是把她们当做两个玩具霸占着。你以为自己很成功?你以为自己很伟大?我告诉你,你的结局比会任何人都更加惨不忍睹,因为你最后甚么都会没有!你不配去爱,你没有这个资格!千万别玷污了爱这个神圣的词汇!” 在心底泛滥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就当是为了鸦片也好,为了沐茹也好。我扬起巴掌,毫不留情的朝许皓狠狠扇去一个耳光。 “以后别要在做这种伤害别人的事呢!” 许皓愣在原地,我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终是潇洒的转身离去。嘲讽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他妈的我看自以为是的人是你!你以为自己就很懂爱?” 我转过身,看见许皓捂着脸直射而来的冰冷目光,他张着嘴一字一句的吐出,“你真的以为寂寒喜欢你?你简直是只既幼稚又愚蠢的猪!” 眼眶突然涌来措手不及的酸涩。我直盯着许皓,咬着唇然后慢慢说出,“就算寂寒不喜欢我,我心里那个位置也愿意只为他空出来!” 许皓对我如此坦白的答案好像有些意外,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我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仰起头,尽量不让眼泪夺眶而出。让感情沉淀下来后,继续说,“你骂我是猪!恩……确实!我觉得你骂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猪?为什么我只会对一个人好?如果不是猪?为什么我只朝一个人跑?如果不是猪?为什么我会对爱一心一意?如果不是猪?为什么会恨不得完全付出,毫无保留?” “沐霏啊!你真是猪得可以!你不应该在一个人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你要把所有人玩弄于手掌之间,你应该跟很多个人在一起,这样就不是猪了!自己就是聪明的人了,别人都是大笨蛋!呵呵,以为别人都是笨蛋的人,自己才是最大的笨蛋!” 我冷笑了声,然后目光变得尖锐,“我是猪,我不会游走在多个情人之间!我胆子小,我怕得A开头的病啊。自以为的将别人玩弄,却殊不知是自己正在被别人玩弄!但无论再怎么玩,吃亏的永远是自己。你以为自己将别人玩弄了,其实别人在背后笑你愚蠢。也许真心不一定会换得来真心,但是假意却一定换不来别人的真心对待。你说我幼稚,我却不觉得你有多成熟,你在我身上看见自己没有的,你在嫉妒我!爱只要简简单单的就好了,可是你已经不会了,真正可怜的人是你!连猪得像我,都知道要对爱一心一意,你却不知道,你岂非连猪都不如?我觉得我这只猪做得很开心!我能够每天默默无闻的关注着他,哪怕他从未发觉过我的存在。看见他的笑容,我也会跟着开心。看见他悲伤的样子,我也会哀愁。在我的世界里,他从未离开过,能够和爱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好,我觉得现在很快乐,我是一只快乐的猪!” 温热的泪从面庞缓缓流下。我挤出微笑,哽咽着说,“当有一天……我发现这个人已经不值得我继续当猪的时候,我也会潇洒的转身,放手。留给对方骄傲的背影,让自己成为有自尊的人!” 寂寞地眷恋和想念着一个人,就像留恋我们无可言喻的生之欢喜和苍凉。缓缓的回过头,终是看见泪流满面的寂寒站在我的身后,他的喉咙嘶哑着发出一句充满诚挚的问候: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有些人,他们这样地爱。他们的爱相隔两岸,只能观望。不能靠近。许皓把手放在水池里反复摩擦着,直到双手变得通红。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而无奈。 手刚插进口袋,一个小巧的东西便滑在地板上发出“呯”地声响。许皓愣愣地望着躺在地板上精致的打火机,蹲下身将它拾起,然后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把它重新放回口袋。那是寂寒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许皓终于不再挣扎,苦笑着,泪水缓缓地从眼眶里渗了出来。 ──我只是想让我在乎的人都留在我身边,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有时候不了解本质的人,是快乐的。而能够假装不知道真相,不了解本质的人,确实幸福的。 在校园里碰见寂寒,不再是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而是浅浅的但足以鼓舞人心的微笑。回到教室里,总会意外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杯用保温瓶装载的牛奶。牛奶下压着张字条,是寂寒清秀的字迹,还有一句与清晨有关的问候话语。从那天以后,这份温暖就再也没有间断过。 于是它就这样伴随着我,用来温暖自己的整个冬季。 我知道寂寒不是善于表达的人。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独特的方式。不需要纠缠,不需要拥抱,不需要承诺。不需要给彼此套上牢牢的枷锁,只需要每日一个真心诚意的问候,便已是足够。 我懂得了不要轻易用过去来衡量生活的幸与不幸,原来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可以绽放美丽的,只要你珍惜。 顾鹏把我叫去阳台的时候,我有过迟疑不定,但还是尾随着他前去。毕竟,我欠他一个解释。 冬风把顾鹏棉袄上吹出一个个深深皱褶。他眯着眼睛望着我,良久才缓缓的说,“如果你始终没办法爱上我,我会给你分手的权利!” “对不起!”我缓缓的说出口,言语就立刻被无法遏制的风声淹没。我站在这边,顾鹏站在那边,风在我俩中间“呼呼”地吹着,就像我们之间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于是就只能止步于此。 “我曾想过,如果爱你可以让你幸福,那么我就爱你;如果不爱你可以让你幸福,那么我就只能让自己喜你。” “那你的幸福呢?” “我的幸福就是看着你幸福!”顾鹏望着我羞红着脸憨厚的笑着,然后用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我在顾鹏的眼中看到我自己,竟是如此的美丽! 唐小璐从楼梯口处缓缓的走过来,顾鹏咽了咽口水,然后默默的离开,再也没有回头望过我一眼。这是我们人生里必须要学会的课程,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你很幸福,被像顾鹏这样的好男孩深深的爱着!” 唐小璐笑眯眯的望着我,泪水却从眼睛里不知哪处透风的小孔哗啦啦的流出,在风中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疾驰而过。 我抿了抿嘴唇,刚准备张开说话,唐小璐就在我面前那样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求求你,不要抢走寂寒。为了他,我几乎抛弃所有。我害怕自己会后悔当初种下的罪孽像轮回一般报应在自己身上。对他的爱,是我留给自己最后的坚持!我没有勇气折断我的翅膀,却也飞不到任何地方。……” 唐小璐的脸色苍白没有任何的埋怨,就像是朵在寒风瑟瑟里绽放的花儿。我含着热泪将她扶起来,有时候美丽是非常孤独的东西,只有看得到它的人才会发现。但这一秒,我可以确定,她是全世界全美的女孩。 唐小璐躺在我的怀里不住的啜泣着,在冷风中,我们依偎着互相取暖。 “不爱我们的人,不能付出。一旦付出,就罪孽深重。” 麻木的错觉。已经分不清这句话是用来安慰唐小璐,还是用来警示自己。 恍然间才发现,爱情,在我们这个年纪,原来只是一个令人徒然疼痛的遥不可及的字眼。 唯一(四) 更新时间2009-9-17 8:26:59 字数:2563 学校里那些平日碌碌无为的面孔,为了应付期末考,也开始变得仓促起来。 我面无表情撕下挂在墙壁上的日历,才恍然发觉,原来就快要过年啦。 鸦片说,有的时候,她是快乐的。有的时候,她是哀伤的。但绝大多数时候,她是在期待与惶恐中度过。一分钟里,就要去忍受五十九秒寂寞的凌迟,只为了那一秒的快乐。哪怕,结果并不绝对。 鸦片叹息说,可能她是病了吧。 冬季的校园近日里不断有人患上伤风感冒。其实有的时候,我想那并不是所谓的流感在作祟,而是感染了一种叫做思念的病。没错,思念也是一种病。它的病症就是在彼此分离前夕,让你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往往你试图伸出手去捉紧,可惜如流水的时光还是会从你的手指缝中悄悄溜走。 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痊愈。鸦片笑着说,可能春天到了之后就会好些吧! 记不起是哪日清晨,校园里传出连绵激动的欢呼声。于是拖着用棉被包裹的身子,把头伸出窗外。眼里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身旁的鸦片的也随着大队伍发出毫无忌讳惊喜的尖叫声。 下雪了。原来是下雪了。 校园里一派喜气洋洋和睦的景致。欢呼雀跃的男生们,将雪揉成小球,肆意的朝对方身上抛去。也有手忙脚乱在雪地上乱窜的学生,在雪地上不小心滑倒,然后在众人笑声里灰溜溜的爬起身,拍拍沾在身上的雪花,继续嬉戏玩闹。 我总是喜欢悄悄的躲在一个角落,偷窥着人群里陌生人的表情。或温暖,或忧愁,或兴奋,总是能带给我满足。心情也会因此变得愉悦起来。 寂寒站在铺满白垠的操场上,闭着眼睛任由飞舞的雪花落他长长的睫毛上,衣领上。甚至曾几何时,那些雪花也飘荡进过他漏风的心房里。 我小心翼翼朝寂寒走过去,脚底陷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寂寒扭过头望着他身后的我,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我微笑。 那是个温暖的下午。寂寒漫无目的在雪地上游荡着,我在他的身后悄悄的将脚放进他的脚印里,小心翼翼的跟随着他的步伐。 于是,整片雪地上只留下了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属于寂寒,也是属于我的。 寂寒突然停下脚步,由于自己低着头太过专心,就这样撞在了他的胸口。我发出仓促的叫声,在身体要跌下的前一秒,寂寒稳稳的拉住了我的手。我苦笑着说,“看来我们的步伐不一致,还是不可以一起走!” 寂寒望着我,眼底的柔情就像苍穹缓缓落下的飞雪,默默无语,“那么我就别走那么快,你就尽量的跟着。起步时一起走,要停下来的时候说一声就行了!” 于是寂寒牵起我的手一步一个脚印的在雪地上慢慢行走,即使觉得累了,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寒冷。我们总是需要一些温暖。哪怕是一点点自以为是的纪念。 其实也能看见这样的画面。沐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站在男生宿舍楼下,冻得通红的脸颊就算用手套捂着,好像也得不到任何改善。让人觉得连她身体里的血液都结成了寒冰。找不出任何美好的形容词。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许皓出现在沐茹身边将她紧紧的搂住。沐茹将头靠在许皓的肩膀上,满面是陶醉的神情,哪一刻,我觉得她其实是暖的。 每当看见沐茹或鸦片脸上流露出这种幸福的神情时,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疼。一个是我的至亲,另一个是我的挚友,我明白,无论日后结果如何,她们中有人必定会有遍体鳞伤。 如果贪婪,自私的享受眼前的这份痴缠。就像长期养在温室的花朵,是经受不住任何风霜的摧残。一旦失去庇护,它们的生命也将终止。 我从来没有如此的厌恶过一个人,但是此时此刻却如此地厌恶许皓。他是那种我们很容易碰到的,都是自私或者愚蠢的人。他们爱别人,只是为了证明别人能够爱自己。或者抓在手里不肯放,直到手里的东西死去。 潮水依然在漫漫上涨,鸦片和沐茹却浑然不知所觉。也许她们只是假装没有看到美好背后的虚假,其实这未尝不是种幸福。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永不止息。但她们好像忘记了爱也是自私的。 不知不觉地想到了唐小璐。心逐渐没有底线的朝不知名的黑洞坠落,静下心来甚至还能听见“扑通”地声音。 又是通往哪儿的黑洞? 中午放学后,经过走廊办公室时,听到了学生的家长朝老师求助,多愁善感的女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时,言语里总是带着让人压抑觉得事态无比严重的哭腔。于是,我就缓缓的放慢了脚步。 “昨晚我和他爸吵架。然后他就一声不啃的离开了,整宿未回家。然后今天一大早我就赶到学校了,也没看到他的人。你说这冰天雪地的,这孩子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活啊!” 教导主任不断安慰着这位受伤的母亲,然后对身边的同学说,“你今天早上有没有看到寂寒呢?他昨天晚上有没有甚么反常的表现。” 寂寒?我停下脚步脑袋“嗡嗡”地作响。负责跑路的同学脸上摆着“小题大做”的神情,但这一秒,我几乎与屋里的那个母亲感同身受。 就在昨天,寂寒还从书包里拿过一袋牛奶塞到我的手里,用低沉却温柔的声音说,给。我冲下楼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猜不透的结局,未知的惶恐。 路上我脑海里飞快运作着,想来想去,平日里唯一与寂寒关系亲密的,也只有许皓而已。终于气喘吁吁的冲到许皓教室里,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许皓不怀好意的抬起头望着我,冷冰冰地说,“干嘛?难道还想再来扇我一个耳光?” 身边立刻有女生捂住嘴巴发出惊呼,男生们看着我的目光也变成了崇拜。我尝试让自己不要太过失控,露出恳求的神色,“你知不知道寂寒在哪里?”看着许皓满面的惊疑,然后失落的补上一句,“寂寒失踪呢!” “他失踪呢?”许皓露出戏谑的神情,托着下巴,“他还真会玩耶!这个点子不错,下次我也玩次失踪。看会不会有人会和你一样像个疯子四处乱窜!”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里!”语气几乎带着哭腔,许皓愣住了,良久才一字一顿的吐出,“他又不是我老婆!我干嘛关心他在哪里!” 我转过身不再理睬,迅速冲出教室。 不知过了多久,许皓的脸色变得阴沉。他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手机,翻到电话薄按下拨号键。手机里始终重复着那句让人咬牙切齿的话语“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许皓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敲了敲在认真复习功课的学生的桌子。那个戴眼睛的女生眼里戴着些受宠若惊的意味,这位与她老死不相忘来的帅哥,竟然主动找她搭话,难道是终于发现她自己的魅力呢。 “待会班主任来了替我请个假!” 说完,许皓便不回头的冲出教室。他疯了?泄气的女生望着许皓仓促的背影,轻轻摆动着鼻梁上的镜框,于是便无奈的叹口气,依旧认真复习着功课。 许皓在风中不断奔跑着,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随风飘入眼眶的雪花,还是眼泪呢。 脑海里只剩下寂寒昨晚给他传来的那条简讯。上面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我想死!” ──我,想死! 唯一(五) 更新时间2009-9-17 23:20:31 字数:2533 就像夜里真实的梦魇。为了逃避某种无形的追逐,在错综迂回的道路上奔跑。不知道追赶在身后的是什么。 却清楚心里焦灼无助的恐惧。在慌不择路的奔跑中,一次次陷入迷途。最后发现自己始终是在兜一个圈子。我对自己说,停下来停下来。 我真的跑不动了。如果它要让我死,就让它来捕获我。 泪水顺着两颊缓缓的落在地面白垠的雪上,立刻灼烧出几个空洞洞的坑洼。是从未有过的恐慌,就像在你感觉刚刚听见幸福的敲门声,等到你起身去开门时,却发现幸福已经被其他人捋走。那么,是不是只能对着屋外的空地,放声的哭吼呢? 我依然一路狂奔着,渴望在拥挤匆忙的人群里找到一个和我相似的面孔,她和我有相似的命运。我可以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命运的参照,何去何从,不再那么仓皇。 心里有思虑过。也许是自己小题大做,也许现在寂寒已经躺在舒适的家中,也许,还有无数个也许。但手机那头依旧是冷漠到几近割断幻想系统自动的回复声。 偌大的城市几乎能够让你无地自容,仿佛街道上每一个巷口延伸的尽头处,都是寂寒的身影。 其实我是相信世上是存在一种叫做感应的东西的。其实你的名字早印在心里,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你。用心去感应。相近的灵魂,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那个少年站在河畔边,凝望着静止的流水。他的睫毛是春天树枝上翠绿的叶子。我想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它们。于是,张了张嘴轻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寂寒!” 他的神色有些惊疑,但看得出分外憔悴。流露出的欣然,让人觉得并没有那么的颓废。 谢谢你,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还有奇迹这回事。只要相信就会存在,难道不是吗? 我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寂寒艰难的张了张嘴,有些惊慌失措,像个傻傻的可爱孩子。唇微微蠕动着,“你为甚么会找到我!” “我以为你真的失踪了!为什么一声不啃的离开,你的家人很担心你!” 寂寒怔了怔露出微笑,轻轻拍着我的后脑勺,“其实,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我与他找到一席长凳便坐下。寂寒垂着脑袋,眼神是迷离的,却又是那么的孤独。我张了张嘴巴,鼓起勇气问道,“是因为你父母吵架的缘故吗?” 没有反驳是不是就等同默认。我撩了撩头发,然后靠在椅子上,出神地望着天空,“你相信吗?我其实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 寂寒抬起头轻轻抖动了下,可能没想到我会对他说出这些话。我望着他,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甚至已经记不得我父亲的长相。所以我一直都很羡慕,甚至是发疯的嫉妒那些有父母照顾,可以无忧无虑成长的孩子!” 曾在心房上筑成高高的自我保护的碉堡,终于在这秒彻底的崩塌。那天,我亲手将自己用晦涩的灵魂包裹好的心脏,毫无保留的充满信任的放在了眼前这个男子的手中。 童年。伤痛。家庭。姐姐。 寂寒始终没有多说话,而是轻轻将我揽入他的怀里。然后口中哼唱起了一首很好听的旋律,他低低的歌声好象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界。在夜色中,就象一只流浪的鸟,飞到它可以停留的地方去。 后来我知道,那首歌的歌名叫做,可惜我是水瓶座。很好听的名字,但笼罩着层淡淡的感伤。 “你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家里,父母的争吵是永远无法回避的话题吗?”寂寒望着我茫然的时候,苦笑着说,“因为母亲跟我的父亲隐瞒了她家族遗传的先天性耳聋的病史,然后嫁给了他并生下了我。得知这件事的真相也是在父母日渐反复的吵骂声中,被我悄悄无意揭发的。” 寂寒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睫毛上沾染了几滴晶莹的泪珠,“我妈不是聋子,可是在医生肯定的判断,这种疾病会隔代遗传后。她对我愧疚的泪水就灌溉满着我成长的每一个足印。” “我知道这并不是我妈的错。可是我爸却以这个为他放纵的借口,有意无意的便向我妈借题发挥。因此,我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和睦家庭带来的温暖。我变得孤僻,自闭,害怕接触任何陌生人。从小到大,也就只有许皓一个朋友!” “性格并没有因为成长而带来改善,反而愈发将自己隔离在另外独立只属于自己的惶恐世界里。我的主治医师曾对我妈说过,由于这种遗传病根治的几率几乎可以小到忽略,只能控制着它让潜伏期尽量长一些,让我能够再多听听这世上美好的声音。主治医师在业界里很有名望,他断言这种病很可能会在我的青春期发作。” “也就是说,在下一秒,可能我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寂寒哽咽住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我心疼的替他抹去眼角的泪痕,原来在他冷傲的外表下,同时也隐藏着外人看不到的,充满伤痕的灵魂。 我想,自己大概能读懂他眼神里的惶恐与无助。同时也懊恼的责难自己,为甚么没有早点明白,每个冷漠的人背后其实都包含着一段对他们来讲可能难以启齿的秘密。漠然只是他们的防护手段,就像曾经的自己。 哪个孩童生下来不是天真无邪,对世界充满着阳光抱负的呢?但我们没有太阳。这个太阳是很多人的,但不是我们的。温暖遥不可及。 我们是晦涩的容易感觉幻灭的人。有时是敏感的。也很麻木。需要极致的感受。所以会冷酷绝然。 我拉起寂寒的手,朝附近的公园奔跑过去,终于来到公园里的喷泉池边。池里的水还没有完全被冻结,寂寒露出不解的神情。我从口袋里搜出一枚硬币,然后将它在捂在手心放在胸口上,闭上眼睛,嘴里默念着,“希望寂寒的病情早日康复!希望这个世界永远充满着各种动人的声音!” 末了,便将手中的硬币投入了喷泉池中。寂寒干涩地笑着,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哀伤,“如果真的因为将硬币投下就可能收获愿望,恐怕真的要等到奇迹发生呢!” “当硬币缓缓沉入水底,就像一个美好的心愿被珍藏了起来。当有太阳的时候,硬币在水底也会闪出小小的光芒;当喷泉快乐飞溅的时候,就好像硬币中的心愿也在歌唱。或许,只有硬币是无法让心愿实现的,可是,当你把它投入喷泉就有了希望,为了这个希望,你会去努力去加油,然后,心愿就会真的实现了!”眼眶里积满了厚厚的泪水,我握住寂寒的手,真诚地说,“既然你不相信,那么就要我们去创造第一次奇迹。能让我在茫茫的人海中遇到,我们凭甚么还需要苛求。因为这本身就是个奇迹呢,难道不是吗?” 寂寒捂着脸哭了。他第一次任由泪水逆流在这张孤傲帅气的面孔上。路往的行人纷纷好奇的探出头张望着,也有不懂事的小妹妹走上前,用天真的口吻问,“这位哥哥为什么会流眼泪啊?” “哥哥没有哭。那些只是他手掌心的汗液。”望着小妹妹似懂非懂雀跃离开的神情,我走到寂寒的身边,从背后伸出手环抱住了他。 我们都要面向太阳,骄傲的活着。更要虔诚的相信,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希望! 唯一(六) 更新时间2009-9-18 7:51:24 字数:2012 回到学校附近那条熟悉的街道,站在对面是许皓的面孔。 不断有大客车经过,活生生的遮住马路那头的世界。 从焦急到激动。从松弛到痛苦。每一辆客车缓缓的驶过,可以清晰的看见许皓脸上表情的变化。 寂寒将目光远远的投到马路对面,试图挪动脚步,可是密集的车流几乎不留出任何的空隙。于是,只能站在原地寸步难行。 当最后一辆客车仓促的闯过马路。许皓的脸上只留下严峻。 绿灯亮了。蜂拥的人流涌过人行道。我紧紧牵着寂寒的手,担心自己被人流冲散。寂寒抬起头神色紧张的张望着,眼神然后逐渐变得黯淡下来,怎样都找不到许皓的身影呢。 生活就是由这样一个个的擦肩而过构成的。 这样的场面有些嘲讽,抬起头望过去,许皓站在对面马路我们曾经站着的地方。 是不是就这样永远无法到达对方的彼岸。 寂寒用男生很帅的姿势跃过栏杆朝对面疾驰而去,许皓也做着同样的动作,我本伸出手想拉住他,手里最后收获的却只是空气。 三。二。一。红灯亮了。 许皓大声吼着要寂寒站在原地,寂寒微微愣住。我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不远处匆匆驶来的货车并没曾料想到这个少年会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于是依然麻木的向前行驶。 世界在这一秒里冻结住,许皓扑过来将寂寒推开。我双腿发软的跪倒在地上。无数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观望着惊心动魄的场面。 货车司机抹了抹冷汗,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对马路上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少年破口大骂。 寂寒扶着颠簸的许皓从斑马线缓缓经过,如果不是许皓当时奋不顾身的推开寂寒,也许寂寒已经葬身在车轮下。如果不是许皓在那一秒里,让身子向前轻轻倾斜,货车就会与他毫无悬念的撞上。 那一秒里,几乎决定了整个世界。 许皓推开寂寒,涨红着脸恶狠狠的斥责着他。语气虽然激烈,甚至带着脏字,但那种痛心疾首的心情是能体会的到的。许皓嘴里反复重复这同一句话,“每次这样一声不啃的离开,你知道你家人有多担心你吗?那些关心你的人又有多担心你吗?他妈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但至少要为他们着想一下……” 我不曾想到竟然能从许皓口中听到这些话,毕竟他的我的眼中永远是那种放纵不羁的人。寂寒张了张嘴,冷风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他带着满面的微笑问许皓,“为甚么要拉开我!” 最后那缕在风中摇荡温热的光也在风中悄然熄灭。许皓冷冷的望着寂寒,一字一顿说到,“你……再……说……遍!” 寂寒面若冰霜,冰冷的眼神直射过去,“我是说,你没必要拉开我!我觉得这样死掉了也很不错!” “他妈的你要死滚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去死!”话落,许皓重重的朝寂寒脸上挥去一拳,可能是刚才的脚伤在作怪,许皓有些微微支撑不住身子。他咬着牙,扶着栏杆一瘸一拐的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寂寒捂着微微红肿的脸,抿了抿嘴,轻轻的挪动脚步,伸出手做出搀扶的动作。但在下一秒便再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在冷冽的风中,所有的时间与记忆背道而驰。记忆被投递到虚无之中,开始成为无始无终。 风无止尽的呼呼吹过。鸦片与沐茹并列站着冷眼望着马路对面那出无声的默剧。良久,沐茹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鸦片扭过头,用对待沐茹从未有过的松弛口吻问,“你心底在想,如果把寂寒换作你,许皓会不会这样奋不顾身的拉开你,对吧?” 沐茹停下脚,她乌黑的秀发在风中舞动着,“你是想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是否与我一致?” “没有!我从未这样想过。”鸦片满面云淡风轻的说,“因为寂寒曾经也这样奋不顾身跳下水里,救过许皓他的呀!” 鸦片将膝盖搭在栏杆上,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用一种哀伤的口吻说,“心底挣扎和痛苦的,从来就不止只有我们两个。你如是我如是。沐霏和唐小璐也是。甚至寂寒与许皓也不例外!” “也许有生之年,我们始终不会理解对方的感情,但却舍得彼此交付。”沐茹转过头露出惨淡的微笑冷冰冰地说,“因为这就是,爱!” “也许吧!” 爱情是一场注定的潮水,所有人都是一叶随时等待靠岸的小舟。潮来潮去,随波逐流,载沉载浮,在劫难逃。它有往事的缺口,有幻想的抚摸,有诺言的甜美,有失望的伤痕。那些和我擦肩而过的人群,空旷海底的鱼,深不可测的寂寞。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寂寒传来的简讯:“沐霏,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我心底苦笑着,不知道到底这句话到底是给予自己的是肯定,又或者是否定。既然结局和过程都有了,再去纠缠,连自己都觉得贪婪。 原来只是“最好的朋友之一”。 可是“最”,不应该是“唯一”的吗? 生命中,总有这样一些人,你接近他,是怀着比友谊更深的柔情蜜意。可是,在接触中,你会无可奈何地发现并接受,你,只是他的“之一”,永远的“之一”。因为即使你们互相敞开胸怀,他也无法走进你的内心。 说到底,是因为你的悲欢,你的冷暖,你的甘苦,你的荣辱,从来不曾走进过他的内心。 原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捕捉的风,手里注定一无所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因为不舍而获得怜悯。难道我们真的因此就要放开手。 在黑暗覆盖之前。世界变成火海,灰尘和石像之前。在真理被玷污之前。在当用光年,用以计算你将被忘却的时间之前。在我彻底的闭上双眼之前。 亲爱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谁,才是你心底的那个,唯一? 唯一(七) 更新时间2009-9-18 22:14:39 字数:2365 这条城市的繁华大街,一到晚上霓虹闪烁,人群涌动。人们面目模糊地出来活动。象在黑暗中彼此靠近的孤独的兽。 相同的环境。相似的人群。永远无法停止的舞曲。永远面目张扬到狰狞的人群。 许皓和对面的男生摇着手中的骰盅,然后嬉笑着不知倦怠的一杯杯的往腹中灌下啤酒。鸦片与沐茹安静的坐在他身边。难得的和谐画面。 我和寂寒在空椅上坐下。许皓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骰盅,故作不经心的问到,“昨天那拳还疼吗?” 寂寒低着头,往空杯中倒入金色的啤酒。然后大口喝完,用袖子擦掉沾在口角的泡沫,悻悻地笑着,“不疼!” 许皓对面的男生面庞涨得通红,摸着肚子摇了摇头,朝许皓求饶道,“不玩了!不玩了!再喝下去待会就得爬着回去呢!我孤家寡人一个,可不像你有两位美女做保全。” 许皓面无表情的靠在椅子上,点燃只香烟,骂骂咧咧的说,“真他妈的扫兴!” 我瞅了眼摆在桌下密密麻麻的啤酒瓶,将桌上的骰盅挪到自己面前,微笑着说,“如果你想继续玩,我陪你呀!” 沐茹和鸦片的面色稍显的有些惊疑。许皓饶有兴趣的望了眼寂寒,在寂寒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后,许皓用挑衅的口吻问道,“你会玩吗?” “你教我!” 水会让人越喝越冷。 而酒会越喝越暖。 清醇浓郁的酒精,给空虚的胃带来安慰。 我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拿着酒杯的手也开始颤动着。寂寒扔掉手中的烟蒂,霸道的将酒杯从我手中夺走,指着许皓用盛气凌人的口吻说,“你要玩!我陪你!” 许皓好像有点被激怒。鸦片在旁拍着手掌,笑嘻嘻的打着圆场,“你们放心的喝吧,到时候趴下我们抗也把你们抗回去!” 寂寒的喉结不断滚动着,然后将空酒瓶放在桌上,朝许皓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许皓面不改色的咬掉啤酒瓶盖,然后朝嘴里灌着。不一会儿,桌下的空位已满满的再也放下任何东西。 沐茹眼神轻飘飘的移到这对疯狂人儿的身上,慢悠悠地说,“人若然不开心,醉也是理所当然,心越痛就越应该慢慢的,一杯一杯的让它痛,痛过后人就会觉得累,觉得累已很醉,醉醒人自然舒泰了,这才是借醉消愁的方法,但相反你们喝得这么急,只求快醉快倒快忘记,只怕痛得不够,醉醒后一切只会循环不息,浪费的不单是酒也是你们的时间以及心思。” 鸦片瞅了沐茹一眼,反驳道,“男人之间该怎样发泄情绪了,难道抱头痛哭?其实数着指头算来算去,也就剩下喝酒这一种。你不会是连他们最后的权利也要剥夺吧?还是你担心到时候两个烂醉如泥的人会成为你的累赘。” 于是沐茹与鸦片像两只喋喋不休的麻雀争辩了起来。许皓邹了邹眉,干脆置之不理。我叹息道,她俩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寂寒咧开嘴冷笑着,望着对面许皓微醺的神情,说,“不如玩我们童年玩过的一个游戏吧!二选一!” 许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你先问吧!” “猫和狗。” “狗。” “爸爸和妈妈” “妈妈。” 他们就这样一问一答的开始了,如果对方的答案和自己所了解的答案不同。那么,输的人就要罚杯。很无聊的游戏,但能进行这个游戏的人,足以证明是了解对方且交往甚密的挚友。 良久,寂寒迟疑了下,然后似笑非笑的问,“沐茹和鸦片!” 许皓整个人呆住。沐茹和鸦片将目光纷纷投射到许皓身上,我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面对这个充满火药味的问题,许皓会做出什么惊人的反应。 许皓脸色微微有些显得难看。然后自顾自的拿起瓶啤酒倒进胃里,良久才缓缓开口,“是兄弟就别问这种问题!” “你他妈的还想继续拖多久?这样很好玩是吗?沐霏那天说的一点也没错,真正愚蠢自私的人是你!”寂寒稍稍有些激动,皮笑肉不笑的说出这番话后。旁边座位与许皓相熟的人,也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递过来。寂寒站起身,带着微笑平静对面色已经挂不住的许皓说,“这个问题我猜大家也都很想知道吗?” 我屏住呼吸,许皓晃荡的站起身,撞倒了地上的酒瓶,他神色凶狠的拽住寂寒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你他妈的还把我当兄弟,就别再问下去!” “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过兄弟……”寂寒毫无畏惧的望着许皓,唇蠕动着,“从最开始我都只是可怜你而已,我可怜你永远要活在你亲生哥哥的光环下低着头做人。我可怜你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我可怜你的妈妈将你当做野草般的忽视。我知道你离不开我,所以才留在你身边继续做你的朋友。你懂吗?我对你从来都只是怜悯,所以才像施舍乞丐般慷慨的对待着你。你在我的眼里,只是个可怜虫罢了。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过兄弟,从来都没有!我只把你当做……” “够了!”许皓瞪圆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嘶吼着推开手中的寂寒。灼热的眼珠从许皓眼眶汹涌落下,他像个漏气的气球,绝望着倒退着。所有的往事与自己所珍惜所有的一切随着眼泪蒸发在空气里。 他像玩累了的孩子硬生生的倒在地上。用手遮捂住僵硬抽搐的脸。低沉悲痛欲绝的吱唔着的啜泣声轻轻飘荡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鸦片和沐茹心疼的扶起泪流满面的许皓,他口中只是梦呓的重复着一句,“是谁……是谁……” 寂寒面无表情的整理着被许皓弄邹的衣领,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开。许皓半眯着眼睛,口中含糊不清疼痛的呼喊着寂寒的名字,伸出手在空中晃荡着,不知道在尝试挽留着甚么。 寂寒的身影终究消失在双眼的那片朦胧里。生命是幻觉。可是我需要你在。 ──那一年,是谁曾陪着我逃离过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 ──是谁曾不眠不休的帮我抄完整个寒假的作业。 ──又是谁做出陪我戒烟,为了体会我煎熬的感受,结果自己沾上烟瘾的傻事。 ──是谁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我的身边开导我,安慰我帮我振作。 ──是谁明明不会喝酒,每次还陪着我喝到烂醉如泥。 ──是谁曾不顾自己安危,依旧义无反顾的跳入水中去营救我。 ──是谁亲口告诉我,就算全世界背叛我,你也会默默站在我的背后,然后背叛全世界。 ──难道,你一开始就是在骗我?请你不要再来伤害我,我会难过,心像被撕碎一样。如果你还在乎我,能陪着我至少也要珍惜我。 最痛的痛是原谅,最黑的黑是背叛。 寂寒站在夜色里,疼痛终于从心底蔓延开来。他颓废的蹲在地上,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已经,结束了吗? 唯一(八) 更新时间2009-9-19 6:58:12 字数:2371 有时会有一些事情,一些人,使我们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会无声感伤,却没有任何悔改。 有一些事情,一些人,提醒我们曾经照耀彼此眼目,粉身碎骨般剧烈,并依旧在。 此时此地。这就是生命的神性所在。 你始终都不知道它将如何降临及带来的终局。 “如果你想哭的话,就尽情哭吧,如果等到将来欲哭无泪的时候,就太悲哀了。” 寂寒稍回过头,我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其实许皓是挺在乎你的,你刚才的做法的确太偏激了!”我干涩的发出苦笑。寂寒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忍不住地颤抖着,良久,他带着满面微笑抬起头,脸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沾满了泪珠。 “我知道他在乎我呀!其实我知道的呀!” 我欲言又止的望着寂寒,他的面部抽搐着,将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讲下去,声音愈压愈低,“所以我说来没把他当做过兄弟……我一直把他当做生命中的唯一。” “那么,你还在想甚么?” ───我在想,原来我根本就说不出口。或者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也许我连“喜欢”这个字都不懂,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喜欢他,也许我只是习惯了有那个人陪在旁边,也许全部都只是我胡思乱想,也许事实上,我才是个自私愚蠢的人。 ───我在想,一切终究还是会过去的。就像是,友情也不一定会是永远的。所以为什么还是会感觉到孤独呢? 我在想,是不是从下一秒开始,就会开始习惯孤独?我在想,为什么我现在不断在想。 我在想,我该对许皓说的话。 一直到现在,我还在怀疑,我们现在保有的友情关系,到底是因为这些年以来的习惯,还是因为我们彼此刻意回避掉一些什么? 但是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当我们慢慢长大之后,我们两个人自己的秘密也跟着越来越多。 ───我在想,许皓,我们到底是甚么时候成为彼此唯一的这件事情? ───我在想,小学的时候,他偷偷拿走了我的作业本带回家,没有告诉我,隔天因为我没有做作业,整个午休时间被老师罚站,他跑来跟我说声,对不起,然后就陪我站在教室外头,整整一个小时。 ───我在想,初中的时候,他顽皮的把地理老师的地球仪摔坏了,被班主任处罚,要他在放学之后,在黑板上写罚写一千个“地理老师,对不起。”。而我那时候是班上的地理课代表,也被班主任要求放学后留下来,监守着许皓把一千次写完,我很无奈地坐在书桌前,数着他潦草的字迹,直到最后一个写完,他写了第一千零一个,是“寂寒。对不起!” ───我在想,是高中的时候,一场他有史以来输得最惨的篮球赛,我有在场边看,就快终场他都没有放弃,不过,还是以极大的差距输了比赛,我知道他很气馁,本来想安慰他的,但是他跟我说,对不起,下次不会输的。 ───我在想,已经是记不起的某年生日。许皓把当时流行的闪光贴纸。剪成一小块,一小块,贴在我家床底下。他照着图表上,排出了整个苍穹的星空。他指着那排贴的歪七扭八的星星告诉我,那是我的星座,水瓶。 他说,送给你当今年的生日礼物。 他说,其实我本来有存钱要买生日礼物送你的,但是我上礼拜把钱全部买了款新的PSP,所以只能送你这个。 他说,你不会怪我吧? 他说,不要不说话啦,我也排了三天,为了让你惊喜,每天躲过你的耳目藏你家床底,我眼睛都花了。 我没有办法说话,一句话都没有办法说。 我只是楞着看着那些星星,他为我排了三天的星星。但是在那时候,我似乎像是有了错觉,我以为自己真的望见了整片的星空,漫无天际的整片星空。 ───我在想,我和他在同张床上睡觉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香皂的味道,很好闻。所以我把脸靠近点。再近一点。我可以感觉到他热热的体温。 那再近一点吗? 是他深深的鼻息,缓慢的呼气。 如果再近一点的话呢? ───我在想,他第一次瞒着我交女朋友,被我揭穿后,像个犯错被捉住的孩子朝我吐了吐舌头,问我,会不会因为他交了女朋友就会离开他?我说当然不会后。他的表情立刻变得轻松起来,感叹道,如果寂寒你要是个女孩,我一定会把你娶回家。 我笑着说,如果我是个丑八怪呢。 也一定会!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内心感到温暖。那个时候,我迷上了那首歌,可惜我是水瓶座。 ───我在想,自己是从甚么时候开始感觉到孤独。也许是在发觉许皓或许真的喜欢上沐茹或者鸦片之后。所以,那时侯总以为恋爱能够彻底拯救自己的孤独!是在付出很多代价,耗费很多时间,以后才能够知道,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其实,爱着的时候,心同样是孤独的。 ───我在想,自己到底是甚么时候发现真的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许皓?从看见他与她在酒吧门口接吻,而撕心裂肺的疼痛开始。 ───我在想,自己能够陪伴在许皓身边的时间已经不多呢。 ───我在想,也许我所想的一切许皓都明白。所以他宁愿背负罪名,也不肯在鸦片和沐茹当中做出抉择,他明白,如果我这次离开,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许我和他都在想,如果拿这十几年的友情作为代价,去交换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到底值不值得。秘密如果不再是秘密,那么,谁又将会是谁的唯一? ───我在想,当这份说不出口的爱而成为捆绑在许皓身上最大的枷锁,这样,是否太过自私呢?看着他每天过的很辛苦,其实我也会感到心疼。 ───我在想,在这一群路人甲乙丙当中,我也只是其中之一,不会有谁特别记得我的。是,就像大多数的人一样,这辈子,我只希望被许皓记住就够了。 ───所以,我决定让我和他彼此都更加自由。 心逐渐疼痛到麻木,分不清是为寂寒还是为自己。很久以后我回味此情此景,才知道这不过是一次“练习”而已。在甜蜜儿脆弱的爱情里,我们都这样不断在“练习”,“练习”失去,“练习”承受,“练习”思念,在重复重复高高低低的预热中,走向我们最终的早已既定的结局。 就像发现是宇宙某一处不知道的空间里,存在着这样一种巨大的旋涡,呼呼地吸纳着所有人的青春时光,年轻的脸和饱满的岁月,刷刷地被拉扯着卷向看不见的谷底,被寄居在其中的怪兽吞噬。 现在的我就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这样的旋涡边缘。 而思考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跳下去呢。 寂寒最后说的那句话是,沐霏,陪我一起逃离这个城市,好吗? 唯一(九) 更新时间2009-9-19 22:59:07 字数:2033 逃的掉吗。真的可以逃的掉吗? 如果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摆脱不掉,那么我们到底还在挣扎甚么? 两天。四十八小时。二千八百八十分钟。十七万二千八百秒。 寂寒,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有哪一秒你的世界没有他。又有哪一秒是为我空出来的。 这是个陌生的城市。 刚下车寂寒眼眶就微微泛红,他哽咽着告诉我,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充满着他与许皓的回忆。 原来他曾也和许皓像我们这样一起逃离过。原来,我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唯一。 为什么会感到心疼呢?原本这就只是属于他或他的故事。 就像在刀尖上舞蹈,沉重也好,轻盈也罢,从脚底到心里,终究是蔓延的疼痛。自己心底到底在侥幸的期盼着甚么? 我默默陪着寂寒穿梭在这个像迷宫一样的城市里面。有的时候,我们并排坐着整个下午都不发一言。 “沐霏,你会不会感到孤独?” 我无法回答,他永远不会看到我孤独时的样子,因为没有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是最孤独的。寂寒默默无语,将头扭过去,漠然的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过客,陷入了沉思。 那么,是不是别过头去,你就感受不到我的深情? 后来的寂寒已经很少提起孤独,孤独对他来说,是不可说不可体会的一种存在!他已經不再需要任何暗示或原因!因为对于他而言,他对他的爱已经变成了空气,变成血液流动的声音,变成触目可及的时光和回忆。无处不在。 “我努力逼自己要学会忘记他。可还是会时常想起他!” “谁?” “许皓。” “你有没有想过跟他坦白!” “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你还可以继续喜欢下去,但勉强下去的话,你连喜欢这个人也不可以了。” 那么,寂寒,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爱是我不变的信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爱就是永远把一个人放在心上? 在很多个无法安眠的夜里。寂寒都会倚在阳台的栏杆上,自顾自地哼唱着那首熟悉的旋律。有几句歌词到至今我都无法忘怀: ──就算极固执如我,也会捱不下去。每天扮作幸福始终有些心虚。 ──想继续装傻,却又无力受折磨。心里羡慕有些人,盲目到不计后果。 ──十年后或现在失去,反正到最尾也唏嘘。够绝情,我都赶我自己出去! 那么,寂寒你真的已经够绝情到将自己踢出他的世界吗?他说,既然人你不可以拥有,愁亦无法可消,唯一的办法,是把这个人或自己送走,把这一份愁掩藏,不要让别人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连自己也不让自己知道。忘记是一服治疗伤痛最好的药。 那段日子里,从寂寒的口中我知道了很多关于许皓不为人知的事情。许皓原来有个优秀的亲生哥哥。家里人几乎把所有的人都灌注到他哥哥身上,认定他是家族企业最佳的接班人。从小许皓就被无情的忽略。 许皓在十六岁的那年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了救他,许皓的哥哥却葬身在了大海中。从那以后原本忧郁的许皓变得对生活格外消极。现在的他并不是真实的他。 我终于明白许皓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寂寒。他,一直是一个孤独的孩子,渴望朋友却得不到旁人的关怀。 我想,许皓现在应该比寂寒更加痛苦吧。但在面对寂寒,我还是将想说的话活活的咽了下去。是出于种莫名的自私,也许是担心寂寒会回到许皓身边。也许是害怕,自己将会失去甚么。 那是个宁静的午夜。寂寒邹着眉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着香烟,然后默默的闭上了眼睛。自己,到底还在挣扎甚么? 就像午夜里暗暗绽放的花朵,心底总感到一种灼热在燃烧。 寂寒望着我,目光如溪水般清澈。他按灭手中的烟蒂,然后托起了我的下巴。 他解开衬衣的纽扣,在冷冷月光下笼罩的那具年轻男人的躯体,竟显得那么的诱人。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一场暴雨疾风的来临。 我们第一次这样坦然面对彼此。也许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但感觉并不是那么的真实。 寂寒的唇软绵绵的,就像咀嚼着春天里色彩鲜艳的花瓣儿。我贪婪的吮吸着扑面而来他欲望的气息,虽然也许是云层上最薄的空气,哪怕在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那么,我也情愿。 冬夜的黑暗里,我们紧紧相拥,好像如果松开彼此的手,一定就会冰冻致死。 已经不知分不清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内心深处的惶恐。我终于忍不住渐渐地呻吟出来。 寂寒身上的汗腺里透出诡秘的绮丽。心中的热情,也一点点的被掐灭。 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的疼痛?你难道没听见我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原来,你真的从未在意过我的感受。 泪水沾湿了寂寒壮阔的胸膛,他停下来犹疑的望着我。我死死咬着唇,然后干巴巴的张嘴,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寂寒依旧无动于衷。下一秒,他的面色瞬即变成无法言喻的惶恐。 心底的那根弦猛地绷紧。看着惊惶失措的寂寒,我颤抖地伸出手,轻声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泪从他的眼眶缓缓流下,他捂着自己的耳朵,面部扭曲起来,怯生生的问,沐霏,你刚才有说话吗? ──他,听不见我的声音。 我赶紧抱住寂寒,他就像只受惊的小兽在我怀里忍不住的颤抖着。反复的问着我刚才同样的问题。 猝不及防袭来的恐惧原来是那么的可怕。如果真的要让我亲手去证明他心中那个最惶恐的猜想,那么,实在是太残忍呢。 寂寒紧握着我的手,面色绝望地哭吼道,沐霏,求求你,你说一句话,说一句话…… 唇已经被牙龈咬出鲜血,我捧着寂寒的面庞,话还没说出口,压抑的泪水就再次涌了出来,寂寒,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亲爱的,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唯一(十) 更新时间2009-9-20 6:57:54 字数:2180 堆积在寂寒脸上的迷雾终于慢慢瓦解。他面色凝重的望着我,将刚才从我嘴里脱口而出的话语再次重复了一遍。 沐霏,寂寒神情松懈下来,泪水却依旧在脸颊上缓缓的流淌着,刚才我真的好害怕…… 我努力挤出勉励的微笑,好像刚才在迷途中跌若起伏的心脏终于重新找回了它的归宿。但眉头还是不禁微微邹紧,刚才,寂寒他的确听不见过我的声音,那么,这到底意味着甚么? 寂寒深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他披上件外套,蹲在床边。然后点燃了只香烟。 到底该怎么样去安慰他?抬起望去,男孩的面庞在烟雾下遮蔽只认得出那个英俊的轮廓。就像冬日清晨笼罩着的浓浓的雾。 我抿了抿嘴巴,望着寂寒欲言又止。他扭过头,眼神迷离,苦笑着用干涩的声音说,“记得初中的时候,生物老师跟我们讲,地球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有机体,我们都是它们身上的细胞。” 彼此是相对无言的沉默。寂寒咬咬牙,然后狠狠的抽上了一口香烟,哽咽着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不是细胞,而是个害人的细菌!” “沐霏,对不起!”寂寒把头捂在膝盖里,肩膀不住的颤抖着,“我以为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做出这种事,也许我就会爱上你……但我还是做不到!对不起!原来我只是个危害着细胞存在的细菌。” ──也许,我就会爱你。这句话是不是同样可以理解为,我,根本不会爱你。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符号和问题不翼而飞,脑海上只剩下一片白雪茫茫的空白。 原来一切真的曾经有过的。 原来一切都是空白。 梦想是梦想,事实是事实,就像我们曾经走过的那段路,我们俩的步伐本来就不一样,既然你已经走前了那么多,根本不值得为我回头!用美好包裹起的假象在这刻终于被揭穿。心底却是如此的平静。 我愿意相信点亮夜空的每一抹小小的烟花都未曾熄灭,它们最终升上天空,化做今夜的星辰。只是那些放烟花的人,早已散落于茫茫人海,不知去向何方。我嘲讽着自己,用一句非常老土的话来说,如果他是火,那我就是那只不计后果的愚蠢的飞蛾。 我内心固执的追求,原来只有我自己看得见。我以为的原来只是我以为。结局和过程都有了,再去纠缠,连自己都觉得贪婪。 如果一开始,你就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我也许就不会知道幸福的滋味。你何其残忍,把所有的爱满满地那么卒不及防地都给了我,让我错以为,我可以幸福得象个被宠溺的孩子,让我错以为,只要抱住你,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我告诉过自己无数边要学会放下,只是我不知道原来放下一个人是那么痛。 “沐霏,我好害怕!我害怕自己会不会以后再也听不见许皓的声音。我……” 我紧紧的抱住寂寒,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脑海里不禁想到王菲的《邮差》。 有人说,邮差是最寂寞的人,因为他整日为人们碌碌的往返传递着信件。却永远不会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些甚么。他永远无法拆开信封,去了解里里那个完美的世界。 但也有人说邮差是幸福的。他的幸福是无私的奉献,奔波在劳碌的旅途上。为的只是见到收信人脸上最真诚的微笑。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看着蝴蝶扑不过天涯,谁又有权不理解? 心底恨不得你是一只蝴蝶,来得快也去得快。因为如果停留太久,对你我来说,其实都已经是一种消耗。我们可以各自去更远的地方,看看陌生的风景。因为已经有过一刹那,感受到的深情和宠爱,就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送你离开。但我们却无法因此再有任何的责怪。因为我们同样都飞不过沧海。 如果在我的身边,你并没有感觉到快乐,那么,我会默默的离开。因为爱他,所以离开他。我喜欢这句话。有些感情如此直接和残酷。容不下任何迂回曲折的温暖。带着温暖的心情离开,要比苍白的真相要好。 我没有恨他,因为他没有错。只是我妄想太多,其实让爱燃烧在心底也会快乐。只是我不愿一个人守着这堆火,靠近他是我的错,明知一切不会有结果。可是我还是犯了不该犯的错。 拒绝我,欺骗我。并不是他的无情与冷漠,只是因为他爱的人不是我。这样的结果我没有怪任何人,我明白阳光不会照到每一个角落,雨水不会洒到每一快心田。我理解他。 这一刻,我们终于可以用最真诚的方式对待着彼此。我明白,与某些人的缘分,就象在夜色中开的花,不能见到阳光。黎明之前即自行默默调谢,且永不再开花。那是属于月光和阴影的情缘。 终于安心的睡了。寂寒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缕微笑。心底感到无比的温暖,走进他梦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只要看到他还能微笑,这就够了。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我悄悄的穿上衣服,小心翼翼的走下床,害怕吵醒了身旁这个安详的孩子。心底始终是祥和的平静。我走到阳台,拿出手机按下拨号键,对面传来唐小璐慵懒的鼻息声,我轻轻张嘴,当她听见我的声音后,语气立刻变得仓促起来。 ──你能帮我找到许皓吗? 在这座城市的海边。 夕阳像是被搅浑的蛋黄,胡乱地涂抹在天空里。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已经有摩天大楼闪烁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地亮起来。 喷涌而出的浪花,冰冷的海水把整个沸腾的嘈杂的世界洗涤得一片寂静。寒心的温暖。暗淡的光线。可以闻得到带着咸咸海水的味道,恍然中惊觉它与泪水竟如此的惊人的相似。 黑色的大海到底是集结了多少人的泪水汇成的呢? 瑟瑟发抖的唐小璐站在我的旁边,我们将视线远远地投射到沙滩上两个人影的身上。 看不清许皓和寂寒的表情。场面是熟悉的对峙。他们就像是两个被镶进相框里的人,只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对方。 该怎么去解读他们的关系,兄弟?挚友?还是情人? 头顶上大片夜幕的阴影直直垂下。巨大的浪花席卷而来,发出沙哑的嘶吼声。好像奏响了末日来临的前奏。 ──地球,会死吗? 唯一(十一) 更新时间2009-9-21 8:49:05 字数:2096 地球,真的会死吗? 许皓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倦怠。眼眶周围黑眼圈深深地陷下去,应该是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觉呢。 无法想象平常帅气注意自己形象的他,竟然就这样灰头土面的站在自己面前。 海风在彼此缄默保持的空隙中呼呼的吹着。 许皓轻轻跨出一步,唇蠕动着,语气是疲软无力,“跟我回去!” 寂寒微笑着,撩了撩头发,朝后倒退一步,彼此又恢复了刚才相隔的距离。 如果自己再退一步。 或者再退很多步。 又会怎么样呢? “就这样忘记我,难道不好吗?”话落,寂寒突然感觉到愤怒,一个选择离开的人,凭什么还可以自私地要求别人忘了自己? 多少年了,就像现在这样,只能远远的默默注视着你。 无法再靠近。仿佛谁先跨出一步,彼此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那么你已经不害怕了吗? 许皓像头发狂的野兽,猛地冲上前朝寂寒脸上重重挥去一拳。可以这拳感觉他几乎使出全部的力量,身躯有点微微站不稳,脚深深地陷入了海滩的沙土里面。 寂寒倒在沙滩上,衣服里被浸入冰凉的沙子,身上有种被小虫咬着的搔痒感觉。 许皓面无表情的走到寂寒面前弯下腰,伸出自己的手,语气变得温和,“跟我回家!” 寂寒颤抖地伸出手,然后措不及防的朝许皓挥去重重的一拳。许皓发出疼痛的叫声,连连朝后倒退几步,然后跌倒怔怔的坐在沙滩上。 寂寒眯着眼睛,站起身冷眼望着许皓。许皓歪着脑袋坐在地上,突地笑出声来,就这样一直痴痴地笑着,后来更是趴在地上放肆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无比的心疼呢? 寂寒突然觉得到眼前一黑,重重的拳头已经落在自己身上。伴随着许皓像只野兽的吼声,“你妈逼!” 寂寒曾经想过,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懂,为什么这个星球上,会有那么多男生会热衷于打架?为了琐碎不值得一提的小矛盾,或者纯粹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力量。在大热天里,好几个人汗流满身,粘腻成一团,无论是胜利或者失败,都会发出动物般的嘶吼声,然后继续粘腻成一团。 而许皓就是其中一个,他初中时顶着学校老大的名号,曾拿着钢管和一群陌生人在巷子里拼得你死我活。但是转过头来,又会立刻相邀死对头们,去酒吧喝到烂醉如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仿佛为了让眼前的场景做铺垫而已。 寂寒有段时间曾非常鄙夷许皓的作为所为。但许皓却愤怒的喝斥自己,不要把打架当作打架看,这只是男生交流的一种方式。 寂寒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段话的含义,但不明白今天自己为什么要意气用事,只是在这一刻,他似乎认为,如果不跟许皓进行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他们这些年的友情,一定会在今天终结。 唐小璐手忙脚乱的想冲上前去制止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却被我拦截住。我淡淡的对唐小璐说,“不管拳头落在他们谁身上,痛的只是他们彼此而已。过了今晚之后,大家都会明白,只会有人输,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赢!” 唐小璐紧紧拽着我的手臂,在寒风中,她的表情是那么的哀愁。 寂寒与许皓精疲力竭的倒在沙滩上,不知不觉彼此已经纠缠到了海边。黑色的海水,朝沙滩边席卷而来。寂寒已经无力起身,任由冰冷刺骨的潮水淹没自己。等到潮水退去后,他痛苦的仰起头,嘴里吐出一大口咸咸的海水,浑身已经是湿淋淋的一片。 躺在沙滩上的许皓蹬着脚底的沙子,缓缓朝寂寒移动着,然后伸出手咬着牙将寂寒沉重的身躯到自己的身边。 这样,海水便再也漫不到他的身上呢。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的躺在沙滩上,仰望着苍穹暗淡的星光,许皓微笑着伸出手指着天空问寂寒,水瓶,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寂寒闭上眼睛,脸庞边是许皓沉重温热的呼吸,“是那首歌对吧,可惜我是水瓶座!” “寂寒,我们是好朋友吧?” “是。”寂寒声音低沉的回答着。许皓脸色的像个得到奖赏的孩童,开心的笑了出来。 “可是,我不知道如果我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后,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耳边回响着的是呼呼的风声,彼此的空气仿佛如冬日静止的流水。寂寒望着无垠的星空,露出浅浅的微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首歌吗?” “可惜我是水瓶座?” “我想表达的其实是,可惜我是个男生!”寂寒把头扭过来眯着眼睛望着许皓,微笑着唇稍稍的扬起,“许皓,我是真的爱你!” ──可惜我是男生。 ──但,我是真的爱你。 他只听见许皓的呼吸声,一个深深的呼吸,寂寒看不见自己,在回忆里头,他想他再也想不起,一种,陪在你身旁可以懦弱的感觉了。 “寂寒,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酸涩的眼泪从许皓眼里汹涌而出,脸上的笑容却是宁静和美好。他霸道的将寂寒头揽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寂寒闭着眼睛屏住呼吸,耳膜里是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声 许皓脑海闪过一个画面,大概是在初中的时候,自己打完篮球沉着脸告诉寂寒,说,他去看医生了。 生病了?寂寒侧过头,看着许皓沿着鬓角流下来的汗水递了条毛巾过去。 心脏不好,心跳一直有杂音,心率也不齐,搞不好活不长。他说完看着寂寒犹疑的面容,满面正经的摊开手对寂寒说,没骗你,你不信可以自己听听。 寂寒立刻将脸贴到他的胸膛。原本想等寂寒把脸靠过来后,就笑嘻嘻的推开他,告诉他被自己耍了! 结果,寂寒却邹着眉小心翼翼分外仔细的聆听着。 这个恶俗的玩笑取得了意外的成功,不知道为什么,许皓却是如何都笑不出声来。 也许永远不长。不会太长,自己永远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也许都是很短暂的吧。 ──记忆里你神色紧张地把耳朵贴向我的胸口听我的心跳声,然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唯一(十二) 更新时间2009-9-21 21:00:53 字数:2051 (1) 寂寒 在陌生的城市里头,却比在熟悉的地方,更令人轻松自在。 清晨,我面无表情的走出旅馆,闭上眼睛,心疼到就快窒息,但脸上找不出丝毫留恋。 那夜,我们彼此用最坦诚几乎到赤裸的方式对待着彼此。 或许这是自己期待很久的感觉,发生了,但是一点都不美好。 因为我们用了太真诚的方式面对彼此。 因为我们打破了这几年来维持友情的规则。 因为我们这次用了友情,交换了另一个秘密。 该怎样去定义的关系呢?爱情吗?友谊吗? 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在还是很小的时候,大概小学四年级。有一次在学校的游园会上,我和许皓一起在一个捞金鱼的游戏前面玩耍。我探出头去看鱼缸里的金鱼的时候,挂在胸前的玉佩突然掉进了水里。 许皓什么都没说,就挽起了袖子把手伸进鱼缸里,在水底摸了几下,就捞出了玉佩。 那个时候是寒冷的冬天,许皓的手臂从水里抽出来的时候在风里被吹得通红。也把我的眼眶吹得红红的。 对不起,是许皓以前对我说过最多遍的词汇,可是昨天晚上他却不断对自己说,谢谢你! 虽然我知道,许皓对自己的依赖,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太害怕孤独。 但是,现在已经有人代替自己陪在许皓身边。 原来,一切终究还是会过去的。 ──其实我也知道,你所说的谢谢你,是谢谢我离开了你的世界。让你在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负担地生活。 ──我虽然会因为听到这样的话而感受到心痛。可是我看到你现在幸福的样子。我也真的觉得很幸福。 ──以前我每次听到都会不屑的歌曲,那天也让我流泪了。那首歌叫《很爱很爱你》。 (2) 沐霏 寂寒走的那天,所有人都到齐了。我在机场四处张望着,却始终没有看到许皓的身影。 在休息厅里,我望着寂寒欲言又止,其实国内也有许多国际顶级的医生,不必跑到美国那么远的地方去医治呀。 到哪里已经无所谓呢,寂寒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他必须要戴上助听器才能听清楚我讲的话。但他的目光深邃而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在寂寒拖着行李箱跟着家人登机前,他扭过头,对我说,沐霏,再见呢!替我问候唐小璐。 我明白这个再见的含义,再见,也许再不相见。 在寂寒转身离开的前一秒,我几乎脱口问出,寂寒,你到底有没有像你爱许皓那样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秒钟。 想到这里,我又不禁觉得自己愚蠢到可笑。其实,这个问题不是早已经就有答案呢吗。 我把目光远远的投到走道寂寒的身上。可以感觉他刻意的放缓了脚步,可能是心底仍止不住的在期盼甚么吧。 在登机的前一秒,寂寒脖颈僵硬着,停顿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回头。 他,还是没有出现。 随后,寂寒的脸色立刻释然。他的笑容宁静而悠远,眼珠乌黑闪亮,唇色美如樱花。就像那个喝醉啤酒的夜晚,淡淡的夜光,微醺的夜雾,美丽的樱花树。没有分离,没有忧愁,没有怨恨,一切美好如梦。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灌溉了下面柔软的小草,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开出一地的记忆和忧愁。 回过头,终于看见站在身后早已泪流满面的唐小璐。我无法说出任何话来。我以为她没有来机场,想不到原来她其实一直远远的躲在某个我们看不到的角落,含着眼泪为寂寒送出最后的祝福。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多情、野蛮、任性,而是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飞机终是载着人们浓浓的思念消失在广阔的苍穹中。 唐小璐脸颊上挂满着泪水紧紧的抱着我,声音哭到沙哑,嘴里只是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原来我们都输了! 原来,我们都输了!都输了! 一场暧昧,物是人非。一切到头来,谁也无法幸免。 寂寒你曾经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你说,地球会死吗? 我想自己现在终于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答案: ──我们不是细菌,这个地球会一直活下去! (3) 许皓 有些事,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不可以当成不知道,可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不如不曾知道。 终于,那么多人离开了我们。无论是和我喝酒吹牛的枫也好,还是以为能够做一辈子朋友的寂寒。 嘴里不禁哼起那首熟悉的旋律,我想这个世界可能只有唯一的那个人会听明白吧。可惜,他已经不在。 寂寒离开的那天,我怎样都无法说服自己亲手将他送走,也无法亲眼看着他一步步的离开自己的世界。 我渐渐开始明白,我们可以忙碌,可以麻木,可以忽视自己。而当我们发现脸上的欢乐会像金箔般脱落,发现风依旧还在尘土里招摇,才忽然明白活着,也许注定与矛盾相遇,和另一个自己赛跑,不断奔逐。 当我感到孤独的时候,才发现我和寂寒已经好久没有相见呢。 我们很久没有听到彼此的声音了。 我们曾经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想起了很多,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最美好的时光。 我想起了,我要跟他说的话。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也会跟我一样,开始喃喃自语,对着记忆里的黑白照片自己跟自己说话。 或许寂寒曾经会,或许枫也有过。 我想,是当我终于长大了之后,才终于意识到了孤独这件事情。 我想,是因为我们太需要有一个人陪,才会不断试图想说那些关于自己的独白。 我想,原来这就是怀念的感觉,怀念一个曾经爱过自己的人。 当我开始学会怀念了,才终于有勇气,跟他说一声: ──再见。 (4) 枫 我猜想,我和许皓与寂寒在学校楼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其中一个男孩,嘴里哼着一首歌。而另一个男孩这一生当中都在等待,他身边的这个男孩,再一次在他的耳畔,哼起那首旋律。 ──歌名我想,大概就是,水瓶座。 秘密(一) 更新时间2009-9-22 22:32:12 字数:2555 某天如果我不再爱你,就不会再感觉寂寞。早上醒来,出现在心里的第一个回忆,不是你的名字,也不是你与我之间的脸。而是窗外白杨树的清脆绿叶。它们在春天阳光下生长茂盛,在风中轻轻款摆,不知人间优欢。 于是,我便也会觉得自己是静的。 期末考终于结束了。在第二天同学们的纷纷扰扰的抱怨声中,班主任依旧不留情面斩钉截铁宣布,明日正式开始假期补课。 我默默的将上学期厚厚的书本锁进抽屉,看来整个寒假都要在紧凑的学习生活中度过了。 看着每日专心致志对待着课本的我,鸦片会好奇的问,难道寂寒真的已经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呢吗? 我微笑着轻轻摇头,他不会消失。 消失的,不过是时间。 而消失的时间,会让曾经的伤口,开出洁白而盛大的花朵,站成最纯洁的姿势,成为我们彼此温暖过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窗外,雪依旧寂寞的下着,只是那些曾满心欢喜结伴看雪的人,早已散落到天涯。 清晨,教室里的玻璃窗上总是凝结着厚厚的霜。 唐小璐穿着时髦的红棉袄,满面微笑地走到我的桌前,递给我一袋温热的牛奶,用甜美干净的声音说,给! 我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接过牛奶,内心感到温暖。 在旁的鸦片醋意大发的抱怨说,“你这死丫头够偏心的,做了十几年的姊妹,也从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唐小璐微微有些吃惊,不禁愣住问鸦片,“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傻丫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朋友是一辈子的,好姊妹更应该互相扶持……!”煽情的戏码还没结束,鸦片就已经忍不住地满面奸笑地望着唐小璐鼓起的腰包,“既然我们是好姊妹呢,你总该为我做些甚么吧!” 唐小璐立刻识穿鸦片的阴谋,恍然大悟的死死捂住口袋,嘴还没张开,手里还没捂热的牛奶就被鸦片强行的夺取。 唐小璐欲哭无泪的望着悠哉游哉享用着牛奶的鸦片,咬牙跺脚的叹气说,“真不愧是我的好姊妹!” “你现在心底是不是在拼命的呐喊交友不慎啊!放心,咱俩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鸦片满面得意的望着满面委屈好像就要落泪的唐小璐,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硬,然后故意做出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她,“不就是袋牛奶吗?你至于不至于阿,大不了待会下课我买袋还你就是了,都多大呢,还学小女生哭鼻子!” 唐小璐立刻拼命摇头,满面诚恳的说,“能用一袋牛奶换回一个好姊妹,我已经觉得超值呢!我还敢奢求甚么嘛……” 鸦片愣了愣,然后掩住面用拳头拼命敲打着唐小璐,语气微微哽住,“死丫头,冷落老娘这么久,别的没见长进,这煽情的功夫可真是一套一套的,你哄谁阿!老娘当年替你熬夜抄作业,也没见你这感动过……” 最后的结果,就是教室里的同学纷纷用吃惊的目光注视着这对抱头痛哭的好姊妹。 上课铃声响后,唐小璐屁颠屁颠的溜回了座位。鸦片用手揉着猩红的眼眶,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但眼尖的她眼角的余光立刻就瞟到唐小璐贼兮兮将头埋在课桌下,满面从容的享用着手中那袋牛奶。 鸦片顿时不禁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说,“好阿!唐小璐可真有你的!她那袋牛奶比我俩的还高级了,看放学后,我怎么收拾她……!” 整个上午,每当看见鸦片脸上挂着,受到了莫大欺骗然后想要报复的神情,我总会笑的合不拢嘴。 当然,我还是从鸦片那堆满愤怒的表情里,找到了那些许的甜蜜,也许称作怀念更为恰当吧。 我想,大概整个冬季都会在我们三人磕磕撞撞中温暖的悄然逝去吧。 虽然经过鸦片百般的羞辱,唐小璐依旧不肯放弃她心爱的打扮,大棉袄加高跟鞋。 每当看见唐小璐扭着屁股,在校园的走道上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行走时,鸦片总会忍不住揶揄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活像只长着只长腿被人赶着进鸡栏的老母鸡。我心底总有这样的疑问,就是为什么我们队伍中有像我这样的王牌大美女在,男生还是对我们避而远之,看来全是给你这只死鸡母吓跑的!” 唐小璐满面不在乎的答道,“就让我走鸡的路,让鸟去说吧!” “哟,要是你去做鸡,人家洗头店非倒闭不可……” “哎哟,客人习惯就好呢!” 鸦片听到诸如此类的话语总是不禁头皮发麻,小声嘀咕着,唐小璐那死丫头的脑子里一定有个自动过滤系统,要不然为甚么每次面对自己如此恶毒的言语,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理直气壮的继续招摇的活在这个世界? 唐小璐活的还是亦如往常那样潇洒,可是意外终究还是避无可避的发生了。 那天结伴在前往教室的路上,跟着我们身后的唐小璐突地发出悲鸣的惨叫。回过头,看着唐小璐已经面色痛苦地蹲在地上,完全不顾往常的淑女风范,在光天化日之下揉着她的小脚丫。她身旁的雪地里,深深地陷入了一只断掉的鞋跟。 鸦片幸灾乐祸的在旁窃笑,“看来老母鸡终于也走到穷途末路啦!” 唐小璐不理鸦片的讥讽,扭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我,“沐霏,我知道你最心疼我呢!人家现在脚痛死了,不知道是不是骨折呢……” 我无奈的苦笑着,让身旁激动地神采飞扬鸦片消停会,开始商量着如何把唐小璐弄回教室。 事实证明,唐小璐每天早上的牛奶绝没有白喝。完全想象不出这个表面弱质千千的少女,体重竟然远超出我与鸦片的想象。在瞎折腾一阵子,看着唐小璐面色从容的像尊活佛般,依旧在原地屹立不动后。我与鸦片彻底地放弃了。 唐小璐羞红着脸说,“你们别用这种怪怪的眼神看我……人家从小就补钙,所以骨头重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正当我们无计可施,打算到教室去请援兵时,刚好遇见偶然路过的顾鹏,原本已经绝望的唐小璐眼里重新燃烧起了重生的火苗。 顾鹏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的情景,用手稳了稳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鸦片朝我使了个眼神,我只好结巴的走上前,恳求顾鹏能够将眼前落魄的唐小璐弄回教室。 顾鹏倒吸口气,默默点头后,蹲下身把背对向唐小璐,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咬着牙说“上来吧!” 唐小璐脸上立刻流露出极度的不爽的神情,“你给我搞清楚点,让你这种默默无名的臭小子背本小姐,是你上辈子积德行善修来的。你还不情愿拉!” 顾鹏脸微微涨红,然后扭过头望向我,“我看在你和沐霏是好朋友关系上才帮你的,你既然不愿意就算呢!” 鸦片使劲踹了唐小璐一脚,露出鄙夷的神情恶狠狠的说,“喂!有人帮你已经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最后,唐小璐终是满面不情愿的趴在顾鹏背上,颠簸的朝教学楼走去。 鸦片一边摇着头,一边朝我叹息,“我看顾鹏这孩子挺不错的,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我苦笑着不再言语。这时,鸦片从口袋里掏出嗡嗡作响的手机,然后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我满面疑惑的望向鸦片,她唇角微微翘起,“是沐茹发给我的简讯!她约我到校外的咖啡厅见面!” 雪愈下愈大。白垠的雪花好像要吞噬整个世界。 秘密(二) 更新时间2009-9-23 7:59:18 字数:2238 正午,雪终于停了。 坐在窗户下面的水泥台阶上,我把试卷摊在膝盖上。 不知道是从哪面窗户玻璃折射过来的反光,我膝盖上摊开来的试卷上面,一小块亮白色的光斑轻微地晃来晃去,看上去像是物理实验里面用放大镜点火,那一块纸感觉随时都会变黑然后就冒起青色的火焰来。 “喂”,头被东西敲了敲,我抬起头还没张口,里面的许皓就递出一本大开本的厚书,“拿去垫着写。” 场面有些尴尬,过了几秒钟我才愣愣伸手接过来垫在试卷下面,说:“谢谢!” 试卷上姓名栏填写的姓名是,许皓。 许皓点点头,一只手肘撑在窗户边上,托着腮,低头望着我头顶露出的一星点白色的头发。 我抬起头看着许皓欲言又止,他面色露出犹疑,我终于憋足气对他说,“你知道吗?刚才沐茹约了鸦片,你要不要去看看?” “所以鸦片才叫你过来替她帮我写试卷!”许皓摸了摸后脑勺,露出无奈的表情,“她们两个还真够烦人的!” 我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 许皓把身子探出窗外,将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肩膀上,语气柔和起来,“融雪的时候是最冷的呢,小心着凉呢!” 头顶安静了下来。 等我回过头,许皓穿着单薄T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空旷的教室里。 我用许皓的外套紧紧的将身子包裹了起来,挪了挪位置,背靠着墙壁,在草稿纸上刷刷地飞快写着一串一串的数字。 渐渐地,泪水模糊了试卷了朦胧的字迹。我揉着外套的袖子,那是寂寒最喜欢的颜色。 回到教室的时候。鸦片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我敲了敲课桌,鸦片抬起头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眶,露出浅浅的微笑问我,“嗯?”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呢?” “放弃了!”鸦片望着我目瞪口呆的神情,嘴角咧开笑了笑,“沐茹,她放弃了!” 我抿了抿嘴唇,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贺喜鸦片的话。整个下午,耳膜里都充斥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声。 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沐茹在寒风中萧瑟的身影。 那是行走中的遗忘。每一步,沉重坚定,不能停,一停什么都是白费,一停,回忆就追上了自己。 那段日子鸦片毫无疑问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兴致匆匆的冲到许皓的教室。唐小璐骂她没良心,有异性就没人性! “没人性的程度我还及不上某人呢!”鸦片不理哑口无言的唐小璐,只是满面诚恳的握着我的手问,“沐霏,你不会生气我太在乎许皓,而忽略了你吧!” 我摇了摇头,握住鸦片的手几乎热泪盈眶诚恳的说,“我家的疯丫头,终于嫁出去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鸦片生了整个下午的闷气,我和唐小璐怎么哄都哄不好。 曾经的三人行,也就只剩下了我与唐小璐独自坚守着。校园里也很少见到沐茹,每当想到她时,心底总是不由得落寞起来。 唐小璐嘴里总是喋喋不休的朝我抱怨,说那个顾鹏有多可恶,多惹人厌,多痴呆!事情的缘由就是唐小璐为了答谢他上次的救命之恩,于是送了只新款护腕给顾鹏。可是今天早上让唐小璐意外的发现,顾鹏竟然用她送的顾鹏抹桌子,还满面无辜的解释道,难道你送我的不是新式手帕吗? 我听完唐小璐的讲述后,大笑不止。直到见到那个她所谓目前最流行的护腕后,才恍然大悟的替顾鹏开脱,这也难怪人家顾鹏认为是条手帕,你的护腕也太另类呢! 看着唐小璐憋得通红的脸蛋,我打趣的说道,“嘿,如果你真的想报答人家顾鹏,干脆以身相许就得了!” “哼,老娘以后就算嫁给头公猪,也不会嫁给那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唐小璐刚说完,顾鹏就从教室缓缓走了出来,满面单纯好奇的问,“谁是书呆子啊?” 我忍住喉底的瘙痒,发出“咯咯”的笑声。唐小璐的脸颊立刻染上抹退散不去的红晕,结结巴巴的说,“呃……我们在议论小说里的人物呢!” “原来你也喜欢看书啊!”顾鹏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开始滔滔不绝的发表起演讲,“我啊!最喜欢的作者是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我最爱他的《老人与海》……” 唐小璐在旁不断点头附和着,回到教室后还不忘满面感慨的对我说。“原来海明威也出过书啊,想不到他不仅人长的帅,舞跳的好,原来还这么有才华啊!他的《老人与海》我也特别爱听呢,想不到书呆子的品味完全和我的一致……” 听完唐小璐独特的见解,我整个人不禁囧在那里。第二天,唐小璐买了本厚厚的书在教室里翻了起来,我好奇的走过去问她是甚么书,唐小璐只是羞涩“呵呵”地笑着,我瞅了眼书的封皮,上面写着《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作品全集》几个大字后。唐小璐已经把通红的脸整个埋在了书壳下。 也许那是属于她心底的小小秘密吧。 在繁忙的学习中,终于盼来了三天的休假。 那天,我早早的清理完衣物,就与鸦片告别。回到家里后,我看着沐茹紧邹着眉头坐在客厅,她望了我眼,然后把头望向大姐的房间。 从那扇紧闭的房门那头传来大姐无法遏制尖锐的怒骂声。我微微吃惊,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见过大姐情绪如此失控过,到底是出了甚么事? 良久,房间里恢复死寂般的沉默。 房门“咯吱”的推开,沐岚面如死灰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满面惊奇的望着坐在客厅里的我与沐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们……回来啦?” 饭桌上,气氛显得格外压抑。既然沐岚没有解释,那么我与沐茹也不好开口发问。 饭吃到中途时,沐岚突然放下筷子,然后立刻冲进厕所里。水声“哗啦啦”的作响,沐岚把厕所的门推开,她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只手捂着胸口,马桶里的呕吐物散发出腥臭的味道恶狠狠的掐断了你的所有嗅觉。 沐岚面色惨白的扭过头,望向站在她身后的我与沐茹,纯角微微抽搐着,“我……没事!” 沐茹朝前跨上一步,做出搀扶的动作,沐岚面容痛苦的发出尖锐的叫声。“他妈的,都跟你们说了,我没事!” 门“砰”地一声关紧,活生生的把我们与沐岚隔离到两个世界。 门那边依旧是无法抑制的呕吐声。我与沐茹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开。 秘密(三) 更新时间2009-9-23 22:18:03 字数:2745 晚上,沐岚披上件大黑的大衣,身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我宠溺的把头靠到坐在沙发上的沐茹肩上,沐茹用手中的遥控不断调换着频道,这个时间段,所有的节目都不约而同的播放着能让人看到冒出胃酸的恶俗韩剧。沐茹厌恶的将遥控摔在柔软的沙发上,关上了电视,不断揉着太阳穴。 “姐,你恨鸦片吗?” 沐茹怔了怔,语气柔和地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鸦片是我最好的朋友……!” 本来我想说,以沐茹的性格做任何事都不会轻易言弃的。但说到一半,话就卡在喉咙里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沐茹深深叹了口气,盯着墙上古旧的摆钟,说,“就像你不会恨许皓一样,我也不会恨鸦片。他还是不错的,所以我和鸦片的选择不是巧合……”沐茹微微哽住,继续说,“何况许皓比较爱谁,那天生日聚会上不是已经有结果了吗?就算再舍不得,也要舍得!曾几何时我也半信半疑,但我终坦然接受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对许皓动了真情,这局棋一开始注定输得最惨的就是我自己。因为赌注太大,为了赢这一仗,就必须做到放弃心里的全部情感,冷静理智的看待眼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如果做人真得做到这份上,那未免也太过悲哀呢!所以我放弃!而且我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要的并不是许皓的爱,哪怕我有多么渴望的想得到,我也要告诉自己,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沐茹永远是这样云淡风轻冷眼望着世上的一切。那天晚上她告诉我,那天聚会上她在我的面前哭,不是软弱也不是认输,只是为了让她自己以后不再为男人流一滴眼泪! 沐茹心底想的到底是甚么,也许我永远不会明白,但是我却清楚,也许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沐岚,沐茹三人之间各自的秘密也将越来越多,也许到最后,每个人都会明白,活着是为了自己。而好好活着,是为了身边所有关心自己的人。 墙上的相框里的照片微微泛黄,那是红与三姊妹的合照。我望着照片里红慈宁的笑容,心底不禁发问,那么,我的妈妈,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甚么而活着的,好吗? 校门前厚厚的积雪堆在走道旁。鸦片在冷风里瑟瑟发抖,不禁朝我抱怨,“唐小璐那死丫头,相约去逛街也会迟到!等她来了一定得好好教训下她!” 路边的行人从我们身边不断穿梭而过。良久,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唐小璐终于缓缓的朝我们走来,她远远地就挥舞着手臂,容光焕发的跟我们打着招呼。 鸦片满面鄙夷的瞅了眼站在身边的唐小璐,“鸡母,我们只是逛街,不是去参加选美!你有必要打扮成这样招蜂引蝶的吗?” 唐小璐低下头,羞涩的说,“呃……我到这里来,是特地跟你们说,我不能陪你们逛街呢!对不起!” “为甚么啊?一个人呆在学校不会很无聊吗?”我话还没说完,鸦片就露出讥讽的表情,接下刚才的话,“看她这春心荡漾的样子,肯定有约会了吧!” 唐小璐像个被人看穿心事的小女孩,做作娇嗔的揉捏身子,然后敲打着鸦片说她真坏,鸦片掩住面,做出一副要吐的神情,“继续装,我看你装给谁看!” 过了一会儿,唐小璐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我抬头望去,看见顾鹏推着单车缓缓朝我们走来,脖颈上的围巾在风中飘摇着,那是上次唐小璐和我们一起选购的。 顾鹏望着我们三人,不禁“呵呵”地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说,“你们也在啊!” “哎哟,你干嘛只骑了一辆单车过来,我们可是三个人,你不管载谁,也会得罪其他两个哦!” 鸦片刚说完,顾鹏就呆在原地,嘴里嘀咕为自己开脱着,“我也不知道你们会来嘛!” 唐小璐在旁不断跺脚,看着鸦片对顾鹏不依不饶的逼问,也只有干着急的分。我笑着出来打圆场,说,“顾鹏,你和唐小璐好好玩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呢!” 鸦片朝已经迫不及待坐到单车后座的唐小璐露出邪恶的笑容,“死孩子,要是你不想我们全小区都知道你在和男人交往的话,待会我和沐霏购物完后发票给你,你自己看着吧!” 唐小璐满口应承着,急忙催促着顾鹏快点走,可顾鹏还傻傻的扭过头在空中摆着手朝我们解释,“喂,你们别误会了,我对唐小璐同学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啊!” 唐小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样子就像只泄气的气球。鸦片捂着肚子,笑到眼泪都快飚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您的唐小璐同学,恨不得你对她有非分之想……” “别啰嗦,赶紧开车!”唐小璐难为情的拍打着顾鹏的后背,看来她把这单车当做自己家的奔驰了。 终于,满面通红的顾鹏载着唐小璐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在路上,鸦片依然笑的合不拢嘴,最后不由得感慨说,“看来唐小璐这次真的要堂堂正正,风风火火的谈次恋爱,来结束她的处女生涯呢!”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鸦片叹了口气,继续说,“说实话,其实那丫头也挺可怜的。有金的老爸每日在外面鬼混,她的后妈就整天拿她出气。说她好不容易喜欢上寂寒吧,终究是没有缘分。其实我很了解她,唐小璐一直希望生命里出现一个强大的人,可以保护她,爱惜她。她在自己生活里,一直扮演着弱小的角色,直到到后来她以为唯一可以依赖的我,也背叛了她后。她才开始改变,其实唐小璐内心根本就是个单纯善良,渴望着被爱的小女孩而已!” 身处劣势,如何不攻心机?我突然发现,当人越来越成熟后,他会发现,身边可以责难的人已经越来越少,每一个人都有说不出的难处! 商场里的时间好像过的比外面缓慢而黏稠,鸦片在一家店铺里反复揉了揉手中的衣服,站在旁的老板脸上已经摆出不耐烦的神情,小声嘀咕着,内容大致就是,这件衣服的价格也不是贵到那么离谱,至于这样让你一试再试吗? “可不可以再便宜点!”鸦片表情诚恳望向中年男老板,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中年男老板终是邹了邹眉,把衣服塞进了购物袋里,递给鸦片,还不忘说,记得下次来捧场! 冬日里的黑夜总是来到那么仓惶。 脑海里觉得自己并没有在商场停留多长时间,可是推开玻璃门后,周围的街道都被残阳朦上层昏黄的颜色。 我刚想开口问鸦片,要不要回去了,她就硬逮着我,嘴里机关枪扫射着,“我知道附近还有个大卖场,趁它还没收摊,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夕阳下,密密麻麻的大妈大姐们在摊位前挤成一团,然后把经过反复挑选的衣服高高举起,然后艰难的从拥挤的人流里走出。原先她的空位,马上就会有人补上。 真是一副无比嘈杂的画面。 鸦片停下了脚步,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一副熟悉的面孔也站在摊位前,是鸦片的妈妈,林凤莲! 林凤莲拿着一件裙子反复地摩挲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放了回去。 小摊上那块“一律20元”的牌子在夕阳里刺痛了鸦片的眼睛。她想起母亲好象好几年没有买过衣服了。她想起林凤莲说过,是害怕小区里其他的同龄人嘲讽她,所以才迟迟不肯搬离物业费贵到离谱的那座小区。她想起林凤莲从没一次遗漏过她在天中的生活费。她想起当她亲手将天中的录取通知书递给林凤莲后。林凤莲整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第二天,屋里的枕巾湿了好大一片。 虽然,林凤莲经常指着鸦片的鼻子骂道,叫她去死。 我张了张嘴,鸦片立刻默默地转身离开,脸上所有只剩下滚烫的眼泪,在脸上无法停止地流。 她不禁想到了林凤莲的男人,也就是,自己的爸爸。 秘密(四) 更新时间2009-9-24 7:57:33 字数:2061 第二天,我经过许皓教室那层走廊时,忍不住的放缓脚步,探出头朝教室里张望着。 教室里是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并没有见到许皓的身影,于是便继续前行。 “沐霏。” 走到楼梯转角处,好像有人叫着我的名字。不过我并没有听到,依然朝着前面走。 直到第二声更响亮的呼唤传进耳朵,我才回过头去,不过后面却没有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咬着一只笔正冲着自己微笑招手的许皓。 “你在老师办公室里干吗?” “做试卷。” “你一个人?” “嗯,上次考试没去,老师罚我一个人重做。” “哦。” “帮我做。” “啊?” “你就说你做不做嘛?” 许皓转动着手中的铅笔,饶有趣味的望着趴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写试卷的我。他坏坏的笑着说,“你功课比鸦片强多了,以前叫她跟我做试卷,十道题至少错一半!” “你再说她坏话,小心我告诉她!”我不理睬许皓,继续埋头填写着试卷上的空白。 “以前我经常在寂寒面前说你长得丑,不过现在仔细看看,还算看的过去!”说完,许皓咧开嘴笑了笑。 听到寂寒的名字,我微微愣了愣,手中的钢笔停了下来,“你再说,我就不做呢!” 就这样安静了很久。 “把试卷给我。” “我还没做完。”等话出了口,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并不是许皓的声音。我抬起头,门外站着自己不认不认识的老师,眼镜反着光,连眼神都看不到。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浇满怒火的目光。 我慢慢地站起来,许皓偷偷朝我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着,嗯,运气真好。 我和许皓并排站在办公室里面。 我低着头,挺平静。许皓在边上,也挺平静。 倒是老师胸腔剧烈起伏着,讲两句就大口大口喝水,我看着他觉得哪有这么严重,就算自己家里祖坟被挖了也不需要气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帮他做试卷?”老师张着满嘴因为抽烟而变黄的牙,冲着我吼,口水几乎要喷到自己脸上来。 我无奈的苦笑着,也没有办法回答。只是心里想,是啊,我还想知道呢,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试卷。 无聊的训斥结束终于后,我匆匆的离开,许皓从身后追了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喂,有没有空,请你去看场电影!” 我转过身,脸上立刻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没别的意思!”许皓满面淡然望着我,忍了忍,继续张嘴说,“那部电影,寂寒他一直很期待,但直到现在才上映,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 我面色柔和下来,低声说,“我去!” 许皓笑了笑,露出皓齿,像个可爱的大男孩,“嗯,就这样吧!” 教室里,老师滔滔不绝的讲着,许皓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望着桌上的信纸,老师上次批改的作文结果,题目是《家》。记得老师在上作文指导课,告诉大家,可以用父母兄弟姐妹作为主角,来描写幸福家庭温馨和睦的感觉。 许皓交上去的是一张白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家,就是空白!” 老师对许皓惯性的作为,也已经懒的理睬,只是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许皓冷笑着,将纸片撕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然后趴在课桌上,但怎么都睡不着。良久,他从抽屉里拿出写好的另一篇作文,也愤怒的将它撕碎。 女同桌看着许皓揉了揉眼眶的动作,不禁捂着嘴发出声惊呼。许皓满面不屑的瞟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妈逼难道就没流过眼泪?” 记忆里的家是在城市的东边。更加靠近江边的地方。从江面吹过来的风水远带着湿淋淋的水汽。像要把一切都浸泡得发黄发软。接近傍晚的时候,江面上响着此起彼伏的汽笛声。 许皓把车速放慢,静静地跟在许嘉根旁边骑。风把他的流海吹到左边,又吹到右边。 “头发长啦。”许嘉根回过头,对弟弟说。哥哥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寓意是,徐家的“根”! “嗯。知道了。我明天下午去理发。”许皓回过头,露出牙齿笑了笑。 红灯的时候两个人停下来。 “哥,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回家啊?” “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说是新的数学竞赛又要开始了,叫我准备呢。” “真厉害啊……”许皓斜跨在自行车上,把领带从衬衣上扯下来,随手塞进口袋里,“这次肯定又拿奖了吧。” 许嘉根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了句“啊这么晚了。”然后就没有说话了,焦急的等着红灯变绿。 骑过两条主道,然后左拐,就进入了没有机动车的小区。 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许皓突然想起来,“哦,昨天妈妈不是跟爸抱怨着公司的事太忙,连自己的洗面奶用完了都没空买新的,我看爸也不会把妈的话放在心上,我们要去帮妈买吗?” “对哦,昨天妈还因为这个事和爸闹过。”许嘉根望了弟弟眼,露出明媚的微笑,“好,那我去现在去买,你先骑回家,免得妈等急了。” “你知道妈用哪个牌子的吗?” “反正在专柜朝最贵的那个牌子拿,不就行了!” 许皓点点头,用力蹬了两下,车子就一个拐弯就看不到了。许嘉根看着弟弟笑了笑,然后掉过龙头往小区边上的出口骑去。 许皓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插进锁孔,门就突然从里面拉开来。 是陈婉霞打开的门,她急迫的表情和那半句“怎么现在才……”在看到门的时候迅速的垮了下去,她把头探出门外朝走廊里看了看,然后回过身来,收敛起脸上的失望,装作镇定的问,“你哥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陈婉霞原本期待的神情,在见到许皓后,变成被掩饰住的失望,还有那句“你哥哥呢?”从此像黑白电影一样,不断重复的在脑海里播放。 ──你,哥哥呢? 许皓脸色变得暗淡,勉强挤出干涩的笑容,硬生生的张了张嘴,“妈!……哥马上就到!” 秘密(五) 更新时间2009-9-24 22:23:27 字数:2369 许皓走进客厅里,把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朝真皮沙发上一扔。 “回来了,”徐迎峰抽着烟从房间里出来,“那快来吃饭。等你们两个,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事呢。” 桌子上摆着有着他们家风格丰盛的佳肴。 许皓摸摸肚子,拿起碗朝嘴里扒饭。 许迎峰从柜子里拿出那瓶别人送来价格昂贵的洋酒,倒了一小杯,也坐下来,夹了一颗盐水花生。 陈婉霞从门口回过头来,语气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嘉根,他还没有回来了!” 言外之意,要等他回来后才可以吃饭。 许皓没接话,低头继续吃着。 许迎峰尴尬“呵呵”的打着圆场,“没事没事,又没外人,你也过来啊,先吃着。皓皓估计也饿了。” “我今天在公司谈了几笔大业务,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过饭,也没觉得有多饿!”陈婉霞冷冷地说,许迎峰被呛的说不出话,良久才哽住,“要不要我回公司帮忙!” “不用呢!既然你饿了,就先吃吧”陈婉霞表情难看的靠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小声嘀咕着,“好像就你一个人没吃,其他人都吃了!” 许皓停下手中的筷子,他在想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走廊里传来电梯到达的“叮”的一声,然后电梯门打开来,许嘉根朝家门口走过来。 陈婉霞赶紧两步迎了上去,抓着手一连串的“你怎么晚回家也不说一声啊,这多危险啊,你又不是许皓……”后来好像注意到自己用辞错了,立刻补上下半句,“我的意思是,你又不是像你弟弟那么爱广交朋友,到时候真的出了甚么事,也没个照应甚么的,你可是我们家的少爷阿,外面不知道整天有多少人打着你的注意……” 许皓在厅里吃着饭也没停下来,但耳朵里却一字不漏传进了陈婉霞的话。许迎峰“嘿嘿”地笑着,朝许皓碗里夹了一块牛排。 许皓抬起头,朝许迎峰咧开嘴灿烂地笑了笑。然后他站起来,朝门外喊,“哥哥,快进来吃饭!” 许嘉根坐下来,陈婉霞关好了门,刚在桌边坐下,然后支支吾吾的跟正在收拾家里清洁保姆说了点甚么,保姆就立刻走到走去了厨房。 之后,保姆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盘子出来,放到桌子上后,看清楚了里面是两条红焖黄甘鱼。 “刚才放在电热堡里忘拿出来了。听说老人家说,这黄甘鱼营养价值高,胶原蛋白丰富,嘉根多吃些对身体好!” 许皓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小会儿,然后伸向了那盘百灼猪肚。 许嘉根皱着眉看了陈婉霞一眼,然后伸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到许皓的碗里。 许皓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饭,含糊地“呵呵”笑着,说,“哥,你自己吃,不用给我夹,我自己来。” 陈婉霞脸色微微下沉,但还是忍不住说,“许皓,你看你哥多疼爱你阿,有甚么好东西都先留给你。你比他小,还长的比他结实强壮,再看看你哥单薄的身躯,这黄甘鱼阿,今天我是特地做给你哥,让他补补身子的……” “妈!”许嘉根从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下母亲。 许皓低头往碗里扒着饭,没说什么。 吃完饭,许嘉根点点头,朝房间走去,走到一半想起来,拉开书包,掏出买的洗面奶,“妈,刚回来的路上买的,你的昨天不是跟爸抱怨,没时间去买吗。” 陈婉霞表情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欣喜,伸过去接过许嘉根递过来的洗面奶,那张在各式各样昂贵保养品堆砌起精致的,看不出丝毫被年龄磨蚀过的面庞,眼角也不禁露出细细的笑纹。她满心欢喜的回过头来看到坐在沙发上把长腿伸在茶几上的许皓,脸色不禁微微僵硬住,“许皓,前些日子我又看见你和那群不三不四男的女的在一起嬉闹。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怎么知道那些小瘪三,接近你是不是不怀好意的呢。你看看人家寂寒,学校既优秀也很少和外面的那些混混接触,这才有大家少爷的范儿……” “那你现在送我去泰国啊,还不晚。”沙发那边许皓没头没脑地接过来一句,“如果我是个女生,干脆让寂寒娶了我得了,然后安心的做个称职的家庭妇女,每天和朋友打打麻将聊聊天,这样就不会到外面惹是生非!” “你!”陈婉霞深呼吸一口气,末了,许皓还满面诚恳的加上句,“我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反正你不是常说家里钱多的就快发霉呢吗?” “妈!这洗面奶是皓皓叫我给你买的,我根本没想起来,是皓皓提醒我的。我担心他又出去和朋友一起玩,所以我才去的,他其实挺关心你的!” “你就别护着他了,他能想得起来?”陈婉霞揉着太阳穴,许嘉根立刻把她扶到了沙发上,陈婉霞故作出悲痛的神情,“如果皓皓能有你这么懂事就好呢,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管教他呢……” “你有真正关心过儿子吗?”许迎峰终于忍不住的发话,就被陈婉霞恶狠狠的打断了,“你认为自己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吗?” 许迎峰似笑非笑的望着陈婉霞,“我不是个好爸爸,我的确也没有这个资格说这样的话。在皓皓第一次和别人斗殴被捉进警察局里半夜给你打电话求救,你非得等到白天再去保释,而且还是叫公司一个小职员去的,理由是,你担心你出现在那种场合会影响你的形象。你知道皓皓在事后给在外地出差的我打电话,哭的有多凄凉吗?他当时才十五岁,甚么都不懂,被关在拘留所一夜,正需要得到家人的关心的时候,你竟然视而不见。两个都是你亲生的,我就是搞不清楚,为甚么待遇差别会这么大!” 陈婉霞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扯着嗓子朝许迎峰吼到,“你在外面要是能少搞几个女人,老娘也不会又要处理公司的业务,还要管教孩子这样忙到焦头烂额了!你这个吃软饭,整天游手好闲的男人,有资格说我?” 战场一路从客厅烧到卧室。两兄弟对这种争吵的场面习以为常。 许嘉根走到许皓面前蹲下来,心里像是被人用柠蒙汁浇了一遍,“爸爸,说的是真的吗?” 许皓伸过手,轻轻地把他的手握起来。许皓看半天蹲在自己面前的许嘉根没有反应,低下头去看他,他抬起头,眼圈有点发红。 许皓伸出食指在他下巴上挑了挑,说,“美女,给大爷笑一个!” “帅哥,您还是别逗我呢。”许嘉根轻轻地笑出来,抬起手揉了柔发红的眼眶。 许皓并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哥哥这样的笑容。 最后一次,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秘密(六) 更新时间2009-9-25 7:33:31 字数:2187 许皓回到卧室后,蹲下身,眼泪不止的流了下来。这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庭,她的母亲,是位精明的商人。她心知肚明家里遗留下的庞大财产注定会由他们两兄弟瓜葛,到时候在商界一定会是场血雨腥风的角逐。 于是,她只能从中选择一个优良的进行培养,另一个就直接放弃。 许皓就是被放弃的那个。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你陪着他一起慢慢长大,你看着他在父母的溺爱与师表的赞扬中生活着,自己却一路在夹缝里艰难地生存下来。 当他这样的人就一直生活在离你很近很近的地方的时候,所以只能以他的幸福生活作为镜像,过着完全相逆的生活来成为对比的时候,你越是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你就越是没办法抽身事外。 你有过努力也有争取,可是终是被别人无情的一个个否定之后,当你明白,只要有他存在的地方,幸福就是遥望而不可及的事物时,你想到了死。 那么,就让他继续幸福的活着,自己就这样安静的死去。 第二天,许皓决定跳进海里自杀,然后哥哥奋不顾身的跳下水救起他后,就再也没起来过。 仍然记得陈婉霞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后投向自己的恶毒目光,许皓清楚那种她传递给自己无言的讯息: ──你怎么不去死,你应该代替你哥哥去死的! 后来,许皓开始放纵,任由自己沉沦。他不肯承认,但潜意识的将自己所作所为理解为一种报复,他明白现在自己就是陈婉霞紧握在手里唯一的希望。他,总有天会让希望变成绝望。 回忆终于在这里停顿。 许皓面无表情的坐在计程车上,已经沿着这条接到来回兜了好几圈了,司机面露难色的问,在这里下车,可以吗? 回家。许皓毫无预兆的吐出了这两个字,司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家在哪啊? 眼底是色彩缤纷的霓虹,然后张了张嘴,说,在江边! 开门的时候陈婉霞破例的没有像往常满脸堆着笑迎上来。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明显心不在焉。因为频道里正在播着国际新闻。 她的兴趣是韩剧里得了绝症的妹妹如何与英俊的哥哥交织出旷世恋曲。而世界上哪个地方被扔了炸弹或者某个国家面临饥荒她根本不会关心。许皓记得有一次也是全家在一起看电视,播到新闻频道的时候正好在说中国洪水泛滥灾情严重,当时陈婉霞一脸看到苍蝇的表情,“又来了又来了,没完没了,不会又要发动我们捐钱吧?他们可怜,我们还可怜呢!” 说了没几分钟,就换台到她正在追的一部韩国白烂剧,看到里面的男主角因为失恋而哭得比娘们儿都还要动人的时候,她抽着鼻涕说,“作孽啊,太可怜了。” 许皓匪夷所思地望向她,就像是横亘在血管里的棉絮,然后冷冷地问,“爸,没有回来?” 他记得从进天中之后,自己回家的次数已经可以用两只手就能数得出。但期间碰见许迎峰也仅有一次而已,而且开门就是他们彼此面红耳赤的争吵。 陈婉霞扭过头,挤出满面灿烂的笑容,马上迎上来,“皓皓,今天学校休假啊?妈这些天怪想你的,你不是喜欢那个变形金刚吗?妈已经托美国的友人专程替你预购了两套最全的模具,还是限量款的……” 许皓不说话,看这个每次自己回家她每日都要重复扮演的独角戏,到底能演多久。陈婉霞看着许皓冰冷的面容,笑容也渐渐僵硬,语气温和的说,“皓皓,其实妈很关心你的!……你刚才问你爸?” “没有,我的电脑U盘没找到!那台电脑平常是他在用,所以我想问他看到过没有!既然他不在就算了!” 说完,许皓就一声不啃的回到了卧室。 二楼的书房。U盘插进电脑里后,屏幕上显示出两个文档。许婉霞面无表情的点开其中一个名为“销魂”的文档,立刻就跳出很多张让陈婉霞触目惊心的照片。照片上,许皓赤身裸体与一个同样赤身裸体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许婉霞深深吸了口气,将电脑拉条继续朝下拉动着,然后立刻点击关闭了文档。 许婉霞太阳穴“嗡嗡”作响,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然后拿出手机按下拨号键。那个拨通的号码,在电话薄里备注为:侦探A。 装饰华丽的客厅里,一位身材壮硕戴着墨镜的男人在许婉霞对面坐下,然后将一大叠资料与照片轻轻放在玻璃桌面上。 许婉霞仔细翻阅着每张照片,她的脸也逐渐变成铁青。许婉霞双肩气得发抖,嘴里阴阳怪气的说,“好阿!许迎峰,你还专挑年轻的小女孩下手!”然后她抬起头望向对面那个男人,问,“还有这个女孩的其他资料吗?” “暂时没有找到完整的!” 许婉霞将手指交叉起来,迟疑片刻,终是将一个U盘递给那个男人,然后将身子斜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帮我拷贝份同样的U盘,并且将U盘里照片上的女子,她的家世身份经历,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给我调查清楚!我倒要瞧瞧,那个女的到底有多风骚!” 来人点了点头,便默然的离去。 客厅只剩下许婉霞一个人,她咬牙切齿的望着照片里与自己老公亲亲搂搂的女孩,不禁怒火中烧,恶狠狠的用力掀翻桌上的玻璃杯。 “砰”地声,玻璃杯瞬间粉身碎骨。 陈婉霞心情稍稍平复后,眯着眼睛拿起了手机,电话那头传来中年女人独有的尖利嗓音,“哟,霞姐,这个时间段你不在公司忙你的,怎么有闲工夫给我打电话啊!” 陈婉霞压抑住满腔的怒火,将所有的事如数的讲了出来。电话那头是无言的沉默。 “老子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老娘在外面拼死拼活,他们就整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陈婉霞情绪有些激动,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所以,这件事就拜托你呢!” 挂完电话,陈婉霞心底默念着,我倒要瞧瞧,这些狐狸精到底自持着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就敢在老娘面前兴风作浪…… 陈婉霞冷冷地“哼”了声,然后转身离开。 一阵风吹过,将玻璃桌上几张档案吹落在地上,姓名栏被刚才洒在地上的水渐渐浸湿变成块诡异的灰色,有种滑腻的感觉。 ──那个名字是,沐岚. 秘密(七) 更新时间2009-9-25 22:24:37 字数:2273 很多个夜里,我还是会梦到寂寒。那个容颜如风的男子,眨着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凝望着我。 每天每夜,他守着我的床边,我们拥抱着彼此,就这样看着对方慢慢老去。 他给我最无望的缠绵。我们原来要的这样多,这样多。 那一刻,我虔诚的相信,只要拥抱,就能忘记世界的荒芜。 然后,梦醒了,他走了。 一切不过如此。 其实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梦,有时候我们沉溺在梦里面不愿意醒来,我们在梦里哭了笑了难过了开心了,当梦醒了我们又开始另外一个梦。那些不愿意从梦里走出来的人,就永远地留在回忆里。 谁也不知道幸福的标准到底是甚么。 那天,顾鹏满面通红的捧着束鲜艳的玫瑰,在女生宿舍楼下向唐小璐表白。 承载着无数羡慕的目光,唐小璐像是个被宠溺到已经不会吃惊女孩,她走上前面色僵硬地接过玫瑰,露出浅浅莞尔的微笑。 然后,顾鹏牵起唐小璐的手,由于过度紧张,他的说话有些结巴,但是语气是那么的坚定,“既然对世人宣布了我们的恋情,我们就是一对了,永不分手,不离不弃。” 唐小璐把头转过来望向我们,早已是热泪盈眶。她,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揉着红红的眼眶,扭过头望向身旁的鸦片。她蹲下身子,早已泣不成声。唐小璐惊慌失措的跑到鸦片身边,脸色洋溢着幸福的泪光,哽咽着说,“好姊妹,你也说两句祝福我的话嘛!” “死丫头,你还要我说甚么!”鸦片站起身,不断摇晃着唐小璐的身子,“我还能说甚么,你告诉我,我还能说甚么……” 不远处,顾鹏微笑不语的看着抱头痛哭的我们,然后取下黑框眼镜,揉了揉眼眶。 晚上,我微笑着说,唐小璐是幸福的。 谁都不知道幸福的概念是什么,也许它只是幻觉,而我们惟一的区别是,我是看着幻觉破碎的人,而你们会沉浸其中,鸦片这样对我说。 我紧紧的抱住身边鸦片,低声在她耳边诉说,我们都会幸福的! 鸦片并没有像往常般弹开,捂着胸口做出副就要吐了的表情。而是沉默不语让这个拥抱一直延续到天微微露出鱼肚白。她整夜都怔怔望着天花板,面色枯萎而苍白。 我半眯着眼睛,继续装作熟睡的样子,害怕自己轻微的举动就打破了这份难得的静谧。良久,鸦片小心翼翼的走下床,替我把棉被盖好,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便独自离去。 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不好的预感。 整个上午,鸦片并没有来到教室。中午放学后,我终于找到了安静的坐在花坛边的鸦片。 “为甚么早上不去上课?” “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鸦片扭过头望向坐在她身边的我,露出微笑,“省得让唐小璐那个死丫头,整天在教室里向我们炫耀她和顾鹏有多甜蜜。我啊都快被恶心的冒泡了!” 内心的不安渐渐瓦解,我故作出生气的样子捏了捏鸦片的鼻子,“你不想上课出来散步,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害得我整个上午提心吊胆的!” “几个小时不见面就这么想我呢!”鸦片目瞪口呆的望着我,“沐霏,你不会爱上我呢吧?” “哪会……” “寂寒不就爱上许皓呢吗?哎呀,你喜欢我就直接点说嘛,大不了我跟许皓商量下,你做大的,他做小的!” “你好讨厌!” “你袭我的胸?妈啊,救命啊,碰到女流氓了……!” 花坛边充斥着我与鸦片嬉戏打闹的欢笑声。她突然停下了动作,然后撩了撩头发,面色平静地问,“沐霏,你有钱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瞬间咂舌不知该如何回答,“鸦片,你需要多少钱? 鸦片望着我认真的表情,突然“扑哧”笑了声,然后便捂住肚子忍不住的大笑,我知道自己又被鸦片耍了,于是故意赌气的转过头去扮作不理她。 鸦片就这样一直笑,没心没肺的一直笑。直到眼角隐隐闪着微弱的泪光。 满地的积雪在正午的阳光下,在花坛的石板上,倒影出一大片晃亮的白色。瞳孔猛地感到无比的灼热。 ──你,的秘密是? 睁开眼睛,窗外是漆黑的苍穹。我用手在身旁空荡荡的铺位摸了摸。然后拿出手机,电子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 十一点。鸦片还没有回来。 我咽了咽口水,拨通鸦片的号码,不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喂……” 不是鸦片,是那种带着磁性很好听属于男性的声音。心底不禁渐渐下沉,也不是许皓的声音。 “你是鸦片的朋友吧,她现在和我在一起,喝的有点多,你能帮忙把她弄回学校吗?” 挂下电话,我披上件外套,就匆匆的趁着夜色赶往到了电话里男生所说的酒吧。七彩的霓虹在夜色里闪烁着,准备跨入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回头张望着,身后是沉浸在黑暗里寂静的街道。 鸦片果然喝到烂醉如泥,一个长的很好看的男孩搀扶着她,他抬头望了我眼,迟疑着问,“你是鸦片的朋友吧?” 我点了点头。鸦片闭着眼睛,鼻涕和眼泪全部抹在了那个男孩的衣领上,梦呓的发出呼喊,“张漾,怎么办,我好怕……” 张漾怜惜的望着怀里的鸦片,然后和我把她搀扶到被拦截下的计程车上。临走前,张漾面色凝重的对我说,“她醒后,你告诉她,她要借的钱我三天后亲自交到她的手上!” 张漾向前走了两步,像突然想起甚么,迟疑的回过头来,邹了邹眉头,“叫她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就算不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也要为了……” 张漾望着我犹疑的神情,思虑片刻,终是活生生的将话咽了下去。 计程车麻木的行驶着。街道上两旁的路灯,在夜色里相互守望着。我低下头,望着睡在自己身旁,神色时而安详,时日痛苦的鸦片,眉头不禁紧锁起来。 眼前的景色纷纷形如幻影,迅速朝后倒退着,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到底身在何方。 酒吧里,张漾走进男厕所后长长舒了口气,在水池边清洗着被鸦片弄在身上的呕吐物。他把纸巾打湿,弯下腰准备擦拭布满污迹的球鞋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瞟到了从水池阴影里露出的尖尖一角。然后,他迟疑着把手伸了过去。 那是张照片。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张漾与鸦片刚才行为亲密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有着双重的幻影,张漾记得自己用相机连拍时,也发生过这样的状况。 如果这张照片是连拍的,说明这只是其中一张,那么,其他的那些照片呢? 秘密(八) 更新时间2009-9-26 7:55:57 字数:2982 还没走进教室,就感到一股欣喜的气息流窜在自己周围的空气中。 我望了眼张贴在墙上的课程表,原来今天只用上半天的课程。寒假里,学生们的全部欢乐几乎都被密密麻麻的课程强制剥夺去,虽然只有半天的休假,也足以令他们手足舞蹈好一阵子了。 教室里整个上午都充斥着种莫名的浮躁气息。满脑子都是乱哄哄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叹口气,终是放弃认真听课。冬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身旁空荡荡的课桌上,没有被收进抽屉的课本也被倒映出一大块光圈。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疑问。鸦片,她现在醒了吗? 正午刚放学,我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宿舍。推开房门,鸦片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 “你,还好吧?”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鸦片扭过头,露出惨淡的微笑,“下午学校休假是吧?” “嗯!” “我想回家一趟,你帮我陪许皓,好吗?而且你们上次也约好看电影呢的。” 我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为何心底竟感到一阵阵心虚,刚才满脑子对鸦片的疑问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极力的撇清自己与许皓的关系。 鸦片朝我吐了吐舌头,微笑着说,“傻丫头不用这么紧张,许皓早就跟我说过了!今天我是真的有事要处理,所以拜托你呢!” “你不担心?”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丢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担心甚么?我把我家亲爱的交给你,反正就拜托你啦,要替我好好照顾他哦!” 鸦片匆匆的离开后,脑子还是不断“嗡嗡”地作响。 与许皓的约定?已经记不起自己到底是真的忘记告诉鸦片,还是刻意的对她隐瞒。 如果是刻意的隐瞒,那么我自己到底想隐瞒住甚么呢。 睁开双眼,全都是鸦片信任到毫无保留的眼神,“拜托你啦!” 心底突然开始不知为何绞痛起来。 ──我,的秘密是?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电影院。 其实准确地说,也只是和红在一起的时候,才有去电影院的经历,红离开之后,就几乎没有再去过了。除了偶尔学校回组织在多功能放映厅里播放一些让人昏昏欲睡的科教电影之外,长大以后,我几乎就没有真正意义上去电影院看过电影。 许皓拿着手中的票,为了寻找座位,手臂很自然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在身后慢慢地推着我朝前移动,沿路已经入座的人的脚纷纷收进座位底下,许皓点着头,抱歉地一路叫“借过”走过去。 脑海突然冒出个念头,有点想回过头去看看许皓现在的样子。但是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太过自然,如果自己转过头来,未免有点太亲热了。 我们座位的正中间。仰起头正好看到穹顶的中心。像是经度纬度的白色线条聚拢在那一个点上。 我低下头来正好看到身边许皓仰望着穹顶的侧脸,在电影院白色的灯光下就像是一个陶瓷做成的干净少年一样。周围光线渐渐暗下来,一片整齐的兴奋的声音,然后随着音乐响起来慢慢小了下去。周围安静一片,穹顶就变成一片目光穿透不过的黑暗。 在突然亮起的屏幕里,白色的衬衣从黑暗中清晰地浮现出来,沐岚跟在那个男人的后面,两个人终于找到了位置坐下来。沐岚身旁男人的面孔,仔细打量,竟与自己身边的少年如此相像。 许皓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没有什么,不由得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喂,看什么呢?” “看电影啊,”我尴尬地回过头吱唔着,“还能看什么?”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有时候觉得真别扭。 走出电影院后,许皓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扭过头对自己说,“喂,才下午三点钟。要不要去电影院里的茶餐厅喝点东西!” 我猛地抖了抖,然后愣愣地点头。许皓不屑的望了我眼,“你满脑子到底在想些甚么?” 茶餐厅里集结着看完电影的男男女女。排了很久的队,终于领到座位牌后,许皓刚坐下,就神采飞扬的回味起刚才电影里几个惊心动魄的画面,“哦,真厉害!”而且看得出他还紧握拳头,很激动。真是有点意外。这应该算是这个平日学校里冷酷叛逆的问题学生“另类的一面”吧。不过想想也是,其实每个男生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英雄情怀。 我表情有些心不在焉,眼神突然瞟到排在餐厅门口的队伍后面的那个中年男人,沐岚就站在他身旁。 我涨红着脸,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然后有些惊慌失措的指着墙上电影院张贴的海报,“嗯,许皓,不如我们去玩这个吧?” “电影院的地震体验馆?” 我还没认清海报上到底写的是些甚么,但看得出许皓神情变得兴奋起来。我放下杯中没喝完的冷饮,便匆匆的起身,拉着他灰溜溜的逃一样的离开了茶餐厅。 地震体验馆一次只能容纳四十个人进行体验。 所有的人进入一个宽敞的电梯里,头顶是激光刷刷闪过的光线,模拟着飞速的下降感。电梯广播里的女声用一种很轻柔的声音说着“各位旅客欢迎乘坐时光机,我们现在在地下四千米的地方”。我想时光机不是多啦A梦家的抽屉么。还在想着,电梯门就咣当一声打开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眼前这个地震体验馆模拟得挺像回事的。许皓斜视了看了眼我满面吃惊的表情,“你也不想下这票价有多贵!” 四十个人沿着一条散发着硫磺味道的在广播里称为“废弃的矿坑”的隧道往前走着,灯光,水汽,嶙峋的矿石,采矿的机器,其实已经可以算作真实的类似电影般的体验了吧。而且鼻子里还有清晰的硫磺味道。 走到一个铁索桥中间的时候,好像前面路被堵死了的样子,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周围也没有光线,连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的脸也没有办法看得清楚。 我把眼睛睁得很大,也没办法看清楚许皓站在哪里。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自己的手不由得轻轻地把衣角捏起来。 “我在这里呢。” 黑暗里,自己头顶处的地方响起来的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没事的。” 更低沉的,更温柔的声音。像哄小孩的声音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脚下的地面就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整个铁索桥开始左右摇摆,黑暗里小声的惊呼此起彼伏.不时有一道一道强光像闪电一样炸开来,头顶的岩石层崩裂的声音就像是贴着头皮滚动的巨大闷雷。 一个踉跄,我的重心不稳朝边上一倒,慌乱中突然抓住了一双有力的手。 抬起头,许皓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突然闪现的强光里定格。有些被小心掩饰着的慌张,但更多的是坚定的表情。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就开始了更加剧烈的地震。周围愈演愈烈的尖叫声。 地震是在一瞬间就停止的。 灯光四下亮起。周围是人们此起彼伏的劫后余生的叹息声。 亮如白昼的空间里,我和许皓安静地拥抱着。 就像所有好莱坞的灾难电影里,劫后余生的男女主角,一定都会这样拥抱着,直到亮起电影院里的顶灯,浮起煽情的主题曲,工作人员拉开安全出口的大门。 甚至连渐渐走出矿坑的人群,都像是电影院散场时的观众。 天时地利人和,烘托着这样安静的画面。 鸦片默默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然后安静的离开。她手里拿着的手机,是刚刚许皓发来的简讯。 ──你和沐霏电影院玩的开心吗?在哪呢,我去找你们! ──我和她正准备去地震体验馆,你快点来! 生活中其实总会遇见这些意想不到的“巧合”画面。 沐岚满面甜蜜的挽着男人的手,从一家咖啡厅的玻璃窗前经过。正对着玻璃窗的沐茹揉了揉眼睛,面色露出疑惑的表情,坐在沐茹对面的陈婉霞发出关切的问候,“怎么,遇见熟人啦?” “没有,可能是自己认错人了!” 陈婉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将桌上的档案袋轻轻推到沐茹跟前。沐茹拉开档案袋,抽出里面一张张的照片,脸色猛地“唰”白。 陈婉霞微笑的望着沐茹,用很委婉的语气试探着问,“你对我家许皓有好感吧?” 沐茹失魂落魄的走出咖啡厅,思虑片刻,走到一个垃圾桶旁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档案袋塞进了里面,耳边依旧萦绕着陈婉霞离开前对自己说的话: ──你,得帮我啊! 秘密(九) 更新时间2009-9-26 20:35:44 字数:2641 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形容自己所生活的世界。 清晨还没走进教室,就看见走廊的窗边围着群熙熙攘攘的学生。他们面色古怪的看着我,纷纷自觉的让条走道出来。我屏住呼吸,然后轻轻推开了教室的门,就看见林凤莲面色铁青的坐在教室里。 空气里充斥着火药味。鸦片露出苦笑望着我,然后把头扭向林凤莲,撩了撩头发,说,“妈,我们要上课呢!您先回去!” “这件事不说清楚,我不回去!”林凤莲像只愤怒的野兽发出怒吼,站在讲台旁的唐小璐吓到呆住,手里捧着的牛奶就“扑”地声落在了地上。 “你难道不觉得丢脸?”鸦片满面无奈,只能好声好气的对林凤莲说,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你妈逼现在才觉得丢脸?”林凤莲脸涨得通红,双肩气得发抖,她指着鸦片,说,“当初你偷家里钱的时候,就不觉得丢脸?你才多大啊!” 围在教室外的学生发出阵阵唏嘘。偷,家里的钱? 林凤莲摇摇晃晃的起身,面部抽搐着,“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你问我要钱,只要是做正经事的,老娘哪次没给你!你这么做,是想气死我啊?” “我……就是要气死你!” 鸦片倔强冷冷地丢过一句,林凤莲瞪大着双眼冲上前扯住她的头发,随即,教室里响起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唐小璐在旁吓的瑟瑟发抖,然后走上前拉了拉林凤莲的衣角,小心翼翼结巴的说,“阿姨……那些钱,是我问鸦片借的!” 林凤莲气喘吁吁的望着在自己面前低下头的唐小璐,然后面色柔和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小璐,我知道你和我家鸦片好,也是个好姑娘,可是你也不能帮着她撒谎啊!” “我没有撒谎!”唐小璐惊慌失措的摇了摇头,就快哭了,“阿姨,是真的!” 鸦片推开唐小璐,直直的盯着林凤莲的脸,冷冷地说,“唐小璐你让开,这里还轮不到你插嘴,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林凤莲额头的青筋凸起,咬牙切齿望着鸦片倔强毫不屈服的脸,“你真打算不说?” “鸦片,上次你要我帮你托亲戚订做的冬衣,今天我亲戚送过来了!”我面色从容的走到鸦片面前,握起她的手心疼的说,“难道,你给我的钱是……?” 鸦片怔怔地望了我眼,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林凤莲望了眼鸦片身上单薄的衣物,然后邹起眉头好像思索起了甚么,良久,她脸上的愤怒像薄冰般迅速瓦解,但语气依旧是尖酸刻薄,“你妈逼好的不学,就尽学着跟人家攀比,去年冬天给你买的棉袄不能穿么!你怎么不去死!” 鸦片刚想抬起头反驳,我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良久,她终是把头默默垂了下去。 林凤莲终于松了口气嘴里依旧是骂骂咧咧的,然后迟疑片刻,在离开前把我喊出了教室。在楼梯的转角处,她小心翼翼的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钞票塞在我的手里,我满面不知所措的低声叫出来,“阿姨?你……” “如果鸦片喜欢你亲戚为她的冬衣,你就拿着这些钱为她再买两件!”林凤莲挤出干涩地苦笑,撩了撩头发,“这几年家里环境不大好,我也很少替这丫头添置衣物了,这次也难怪她呢!” 在瑟瑟的冷风里,林凤莲颠簸离开的背影与她两鬓上那抹银灰色的头发,看上去显得十分悲凉。 我不由得感慨,真的是一对倔强的母女。 鸦片面如死灰的坐在教室里,我望着她欲言又止,良久,唇角微微蠕动着,“你干嘛要偷家里的钱?” 抬起头,挂在黑板顶端的时钟刚好指向八点三十。 ──你,为什么要偷,家里的钱? 八点三十。学生们都纷纷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呢,二楼走廊的尽头空荡荡的,沐茹靠在栏杆上,望着灰银色的苍穹,不知道在思索些甚么。 “沐茹!” 沐茹回过头,气喘吁吁的唐小璐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沐茹朝她投去犹疑的目光,唐小璐咽了咽口水,咬着唇仓促的说,“沐茹,我想拜托你!” “甚么事?” 唐小璐眼睛含着晶莹,鼓起勇气终于说出口,“拜托你放过鸦片吧!” 沐茹微微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言语,只是怔怔望着眼前的唐小璐,她就像被扯掉线失去生命的木偶,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拜托,你放过鸦片吧! 许皓到教室门口后,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刚好八点三十。 许皓一路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今天同学打量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刚坐下,旁边老死不相往来的女同桌就破天荒的探过头来,怯生生的张了张嘴,眼神里却是迫不及待。 许皓不耐烦的扯了扯嘴角,示意她想说甚么就快说。 “你女朋友的妈妈,今天来学校呢!” “然后咧?” “在你女朋友的妈妈在教室里大闹特闹,老师都拿她没办法……” “然后咧?” 看着许皓漠不关心的眼神,女同桌像只泄气的气球,但仍不死心的继续说下去,“你女朋友最近是不是特别缺钱用啊?” 许皓没有回答,反而露出牙齿朝女同桌“呵呵”地笑着。大概持续了三秒,女孩被许皓笑的有些头皮发麻,于是便把头埋在课桌厚厚的书堆里,就再也没有伸出来过。 许皓沉着脸,唇角带着几丝嘲讽,然后刚拉开了书包的拉链,档案袋的尖角就露了出来。 许皓屏住呼吸,思考着这个东西到底是甚么时候瞒过自己放进书包的。他在心底冷笑几声,真是用心良苦啊。然后处若不惊的提着档案袋径直走出了教室,来到走廊垃圾桶旁,毫不迟疑的就将档案袋扔进了里面。 正当许皓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一阵“哗啦啦”滑腻的声音突然捉紧了自己的心脏。他停下脚步,眼角的余光扫向垃圾桶里,档案袋封口处已经裂开,从缝隙中不断有照片滑出。 许皓面色僵硬地回到了教室,与他打过几次篮球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背,笑嘻嘻地打趣地把刚才女同桌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 自认与许皓还算关系不错的男生,看着站在过道上一动不动的许皓,添油加醋的继续说,“怎么啊,你还开不起玩笑啦!” 许皓笑嘻嘻的转过身,男生心底暗自庆幸还没松口气,许皓手中的椅子就狠狠的朝自己脑袋砸了过来,“草!开你妈逼的玩笑!” 高级咖啡厅里,沐岚搅动着杯里的黑咖啡,默不作声的望着入口处来来往往的人流。良久,许迎峰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厅里,他满怀歉意的在沐岚对面的座位坐下。 沐岚放下手中的汤匙,然后拿着杯子喝了一小口咖啡,然后邹了邹眉头。 “要不要,帮你往黑咖啡里再加点糖?”许迎峰面色关切的朝沐岚问道,然后从桌上拿起袋糖精,撕开一个裂口。 沐岚摇了摇头,然后斜靠在椅子上,苦笑着说,“别以为喝甜的,人生就不苦呢!” 许迎峰僵持在半空的手臂,终是默默的将糖精放下,“今天这么急,找我有甚么事吗?” “是不是一定要有事我才能找你!”沐岚语气有些微微的愤怒,望着坐在对面语塞的许迎峰,脸色逐渐变得温和起来。她将满汤匙的黑咖啡缓缓重新倒进杯中,一字一顿地说,“我怀了宝宝,是你的!” 许迎峰倒抽了口冷气,瞬间,酸甜苦辣各种情绪被搅拌在一起,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咖啡厅墙壁上英式古老的吊钟缓缓转动着,指针刚好指向,八点三十分。 无法想像,就在同一分钟里,每个人赖以生存的坐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世界在这一分钟里,被重新定义。 秘密(十) 更新时间2009-9-27 7:58:46 字数:2232 其实也是非常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了沐茹打电话时的对话。 当时自己正站在厕所的隔间里,穿好裤子的时候,隔壁隔间传来打电话的声音,是沐茹。 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听,刚要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听到隔壁沐茹用低沉的说,“那些照片?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只要你站出来到许皓的面前,亲口把你和鸦片是老情人的关系讲清楚……” 沐茹从厕所隔间出来的时候,看见正在水斗前面洗手的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低着头望着水管喷射出白色的水花,用不带任何情感的语气问“是张漾吧?” 抬起头,镜子里沐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撩了撩头发,发根上就沾上了细细的水珠,在冬日里有种刺骨的冰凉感。我没办法说话,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话。于是,便默默转身朝门外走去。 沐茹叫住了我,平静地说,“小妹,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会是怎样呢?” 学校的电脑室暖气开的很足。窗户上凝着一层厚厚的水气。 我在百度上打进“堕胎”两个字,然后点了搜索。 两秒钟后出来4,140,000条相关网页。打开来无非都是道貌岸然的社会新闻,或者医院的项目广告。一条一条的看过去,看的心里反胃。这些不是我想要的。 然后在一次打入了“私人诊所”四个字,把鼠标放在“在结果中搜索”上,迟疑了很久,然后点了下去。 ──那天,你遇见的男孩叫做张漾,是我的初恋男朋友。我为他哭过,为他闹过,为他自杀过。甚至搭上许皓也是为了报复他。 黄昏的寂寞而温暖的光线萦绕在鸦片身上,幻化成一个个镶着金边,回忆的光环。 ──沐霏,没听我提起过父亲吧? ──我的爸爸在我眼中是个可以让所有女人托付,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可是在十岁那年,他离开了林凤莲,跟着另外一个女人生活,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我只有在每年生日的时候才能见到他。 我从小就缺乏安全感。总希望能找个男人,让我累了倦了,或者是在与林凤莲那场持续十多年的战争里,受到伤害的时候,可以给我依赖。 然后,张漾出现了。可是,他又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那样发疯的喜欢许皓。也许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我们的某种共性。那种只有我能够读的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哀伤。因为,我们是受到伤害的孩子。爱和阳光,对我们都是遥不可及的。 ──我常常思考这样的问题,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他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孩童。 我会竭尽所能的去爱护他,关怀他。让他感受清晨微曦的晨光,让他享受世间甜蜜的雨露。我绝不会像林凤莲那样,我会将他当做自己的生命对待。 说到这里,鸦片顿了顿,然后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色羞红地说: ──就在前些日子,我知道自己原来已经有了许皓的宝宝。 我扭过头去,不敢面对鸦片直视而来殷切的目光,只是艰难的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打……掉他!” 如果我能回头看看,就能看见鸦片的目光就像在漏风的房间里燃烧的蜡烛,来回晃动着,在最后的一瞬间熄灭下去,化成一缕白烟消失在气流里,“其实,我也这样想过的。可是我做不到。” “我太爱他呢。我无法说服自己,亲手扼杀掉我与他生命的结晶!” “你告诉许皓呢吗?” “没有。” 那些曾经在电视剧上看过无数遍的情节,在鸦片的身上一一上演着。 比如上课上到一半,她会突然冲出教室开始吐。 比如她开始喜欢吃学校小卖部的话梅。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会一颗接一颗地吃。 而还有更多的东西是电视剧无法教会自己的。 就像每天早上起床,鸦片站在镜子面前,皮肤比以前变的更好了。 而曾经听老人们说起过的“如果怀的是女儿,皮肤会变好很多哦”。这样的话题,以前就像是漂浮在亿万光年之外的尘埃一样没有真实感,而现在,却像是门上的蛛丝一般蒙到脸上。 镜子里的鸦片年轻而光滑的脸,她说,就像是一个瓷器。 “可是当这个瓷器被摔破后,再光滑,也只剩一地尖锐而残破的碎片了吧。” 鸦片没有接我的话,而是定定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泪水渐渐积满了我的眼眶,如果蹉跎的时间愈长,鸦片的秘密就愈容易被人揭发,就算到时候许皓能接受这个事实,那么,林凤莲与许皓的家人会接受吗?鸦片还能继续呆在学校念书吗?她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是光彩夺目还是走上畸形的人生旅途。答案,我想她应该比我清楚。 那天,许皓满面愤怒地找到了鸦片,只丢下了一句话,便愤然离去,“你最近很缺钱用吗?” 在鸦片面前摊开的试卷上,黑色的字迹被吧嗒吧嗒砸下的水滴晕染开来。 脑里立刻产生无数的联想,照片,张漾,沐茹,许皓。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不告诉他?” “对。” “为甚么?” “我爱他。” 林凤莲回到家里小区的时候,发现有人鬼鬼祟祟附近游窜着,她警觉的回过头,一个少年就立刻面色仓惶的匆匆离去。那个少年自己其实是认得的,记得某天翻开鸦片抽屉的时候,里面全是他和她亲密的合照。 “张漾!” 林凤莲叫住了他,张漾停下脚步,然后愣愣地扭过头,挤出勉强礼貌性的微笑。林凤莲眯着眼睛,狐疑的问道,“你现在还在打我女儿的主意?” “阿姨你好!”张漾急忙挥了挥手,语无伦次的说道,“没有这次过来,我只是想看看鸦片最近怎么样呢?看她有没出甚么事!” “劳你操心费神呢,我女儿好的很,没有甚么事。你也省省力气吧,担心别人不如多担心下自己!”林凤莲没好气的回答道,刚把钥匙放进锁洞,身体便僵硬住,然后缓缓的回过头,用低沉的声音问,“你刚才说,鸦片她出了甚么事?” 那一刻,张漾觉得林凤莲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闪着绿光的匕首。那张凝固着痛苦与仇恨的脸,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空地上已经看不到张漾的身影。门外,林凤莲像一个被拔掉插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里。消失了所有的动作和声音。只剩下滚烫的眼泪,在脸上无法停止地流。 秘密(十一) 更新时间2009-9-27 21:59:14 字数:2240 口袋震动着发出“嗡嗡”地响声,我立刻掏出手机,仓促地问,“鸦片,你怎么样呢?回家后没出甚么事吧?” 手机那头传来鸦片了无生气的声音,“沐霏,来接我!” 心脏跳动突然变地缓慢。每一下都重重地回荡在耳膜上。 刚踏上三楼的楼梯,耳膜里就回荡起林凤莲的骂声。不断有公寓其他的居民嘴里骂骂咧咧地把门打开,就立刻关上了。然后将耳朵悄悄贴在防盗门网上,面带窃笑地仔细聆听着。 “你到底去不去医院!”林凤莲站在房门口,声线颤抖着,咬牙切齿发出野兽的怒吼。 站在楼梯处的鸦片,继续保持着倔强的姿势。 和林凤莲对峙着。像是挑衅一样。 站在面前的林凤莲呼吸越来越重,眼睛在暮色的黄昏里泛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来。 在就快要爆发的那个临界点,鸦片慢慢地将身子挺直,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你妈逼就是个婊子样!” 防盗门毫不留情面的猛地关上,只留下“砰”地响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来回作响着。 大风从黑暗里突然吹过来,一瞬间像是卷走了所有的温度。 冰川世纪般的寒冷。以及瞬间消失的光线。 我扶着鸦片缓缓走下楼梯,不时有居民偷偷从门缝中投射而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可以感觉到周围有如在黑暗中流窜鼠蛇的声音,“哎哟,老公,你说现在的小孩可真开放啊……” “你决定怎么办?”我抿了抿嘴唇,鸦片抬头头面色惨白的脸望着我,我屏住呼吸,“要不要打掉这个孩子……” “不行!”黑暗里,鸦片的表情坚决而又那么肯定,她把头别了过去,缓缓说,“如果我亲手杀了肚子里的宝宝,那么我和林凤莲有甚么区别?和那些妓女又有甚么区别?” “你现在没有能力养活这个孩子的!” 鸦片沉默良久,才缓缓的吐出几个字,“去找我爸!” 盛华小区9栋218室。鸦片闭上眼睛也背得出的地址。 我走到楼下的时候停住了,抬起头对鸦片说,要么我就不上去了,我在下面等你。 鸦片点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走进了楼道。 看着鸦片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些不安。 黄昏很快地消失了。暮色四合。 所有的楼宇在几秒钟内只看得清轮廓。灰蒙蒙地。四下开始渐次地亮起各种颜色的灯。厨房是黄色。客厅是白色。卧室是紫色。各种各样的灯在小区里像深海的游鱼般从夜色中浮动出来。 站在门口,手放在门铃上,可是,却没有勇气按下去。鸦片站在走廊里,头顶冷清的灯光照得人发晕。 鸦片拿着手里的电话,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先给爸爸打个电话。正翻开手机,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鸦片回过头去,走出来一个年纪不小却打扮得很嫩的女人,手上牵着个小妹妹,在她们背后,走出来一个两手提着两个大袋子的男人。 那个男人抬起头看到鸦片,眼神突然有些激动和慌张。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来。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面前的场景。 鸦片刚刚张开口,就听到那个小女孩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快点!” 自己口里的那一声“爸”,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像是吞下一枚刀片,划痛了整个胸腔。 很简单的客厅。摆着简单的布沙发和玻璃茶几。现在鸦片就坐在沙发上。父亲后来结婚的这个女人就坐在沙发的另一个转角。那着遥控器按来按去,不耐烦的表情。鸦片握着父亲倒给自己的水,等着父亲哄她的小女儿睡觉。手里的水一点一点凉下去,凉到鸦片不想再握了就轻轻把它放到桌上。 记忆里的父亲,就算是在离开自己的那一天,他的的背影,都还是很高大。而现在,父亲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鸦片控制着自己声音,说,爸,你还好吗? 父亲望了望他现在的妻子,尴尬地点点头,说,恩,挺好的。那个女人更加频繁地换着台,遥控器按来按去,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鸦片低着头,死死咬着唇,说,“爸,我想单独和你谈点事!” 那个女人斜视了父亲一眼,然后愤怒的扔下手中的遥控,带着满面不情愿走进了左边的卧室。 父亲有些尴尬,满怀歉意地望着鸦片,“你阿姨就是这样,人其实也不坏!” 泛滥的回忆随着父亲沉重温和的声音突然猛地袭来。 小的时候,学校的老师额外布置了道很难的数学题目,就连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都没做出来。 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其他同学聪明,于是那天刚回家,鸦片就缠着父亲,拿着那道题,对父亲说,爸爸这道题我不会,你帮我讲讲。 就连自己也已经放弃了那道毫无意义可言的题目。 那天晚上父亲一直在做那道题,直到晚上鸦片起床上厕所,看到父亲还坐在桌子边上,带着老花镜。 鸦片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哭,父亲摘下眼镜走过来,抱着她,他的肩膀还是很有力,力气还是很大,父亲说,乖乖,那道题爸爸做出来了,明天给你讲,你先睡觉。 在更小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了去嘉年华看表演。 密密麻麻的人挤在广场上。伸直了脖子,也只能看得到舞台上的演员的头。 而那个时候,父亲突然把鸦片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那一瞬间,鸦片看清了舞台上所有的人。 周围的人纷纷学着父亲的样子,把自己的小孩举到头上。 小学的时候,鸦片在学校某次文艺活动上表演唱歌。后来她的节目获得了这次活动的二等奖。 站在舞台上,鸦片逆着灯光朝观众席看下去。她看到爸爸一直擦眼睛,然后拼命地鼓掌。 鸦片在舞台上就突然哭了。 还有。还有更多。还有更多更多的更多。 鸦片安静的讲完自己的事情后。 可以清晰的看到父亲脸上表情的变化。从惊疑到愤怒,从耻辱到悲痛。 那一刻,鸦片突然感到自己错呢,她误以为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小时候不管自己做错了甚么,依然会用那种让人放心的调调,安慰着自己,别怕,爸爸在这里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鸦片顿时心如刀绞,试图从坐在对面的男人投向自己的目光,找出与其他人哪怕只有微微的不同。 可惜,没有找到。 他是自己的爸爸,却用和外人一样的目光看待着自己。 “那么,你来找我有甚么事吗?” 冷冰冰的语气瞬间粉碎残余在脑海的全部幻想。 秘密(十二) 更新时间2009-9-28 7:55:19 字数:2071 “爸,我想问你借钱……” 父亲低下头,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他拿出其中最大的七张来,“这七百块,你拿着……” 心里像被重新注入热水。一点一点地解冻着刚刚几乎已经失去知觉的四肢百骸。 “爸,其实……” “你别说了。我就这七百块钱。再多没了!”不耐烦的语气。 鸦片捏着手里的七百块钱,站在黑暗里。路灯把影子投到地面上,歪向一边。 鸦片把垂在面前的头发撂到耳朵背后,她抬起头对陪着他下楼梯的父亲说,爸,我走了。这钱我尽快还你。 她转过身,刚迈开步,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站在鸦片身边,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上前跟鸦片的爸爸打声招呼。 “凌若雅,”身后父亲叫住鸦片。很久没听见有人叫自己的本名了。身边所有的人几乎没人知道自己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凌若雅。 是自己出生时,据说父亲耗费心机熬夜翻了几夜的辞典替自己取的。只是在父亲抛弃林凤莲后,便报复般的将这个名字毫不留情的扔进了记忆黑色的洪流里。除了名字被抛弃外,还有包括关于父亲所有一切的一切。 其实,心底仍有过期盼,期盼着某日能重新用上这个好听的名字。但虽然知道不可能。 想到这里,鸦片咬着牙齿,对林凤莲的怨恨愈发的加深。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转过身望着站在楼梯口处父亲,“爸,还有事?” “你以后没事别来找我了……” 或许父亲还说了甚么,但这句话说出来后,鸦片便再也听不清楚了。 周围就这样安静下去。 我说不出一句任何安慰她的话语。还有更多的悲伤的事情么?不如就一起来吧。 这种感觉其实我明白,那些积蓄在内心里对亲情的温柔的幻想,被摔碎成一千一万片零碎的破烂。像是打碎了一面玻璃,所有的碎片残渣堵在下水道口,排遣不掉,就一起带着剧烈的腥臭翻涌上来。 我苦笑着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禁想到了红,既然都要抛弃我们,何苦还要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呢。 曾经所有自己在乎拥有过的情感通通变质。 变成了恨。变成了痛。变成了委屈。变成密密麻麻的带刺的藤蔓,穿刺着心脏的每一个细胞。我也曾经是你手里的宝贝,我也曾经是你对每一个人夸奖不停的掌上明珠,为什么现在我就变成了多余的,就像病毒一样,躲着我,不躲你会死吗?我是瘟疫吗? 鸦片瑟瑟发抖捏着手里的钱,恨不得摔到那个男人脸上去。 “凌文言,你听着,我是你生出来的,所以,你妈逼也别想摆脱我。就像林凤莲包不得我去死一样,就算我死了,我也会变成幽魂缠着你,让你日夜不得安宁。这个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就算日后再怎么样艰苦,我也会把他养大,亲口告诉他,他的爷爷到底是个怎样恶毒的人,然后我会让他去找你。只要你一天不死,你要永远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就有人无时无刻的都在诅咒着你,很不得你去死!”鸦片冷笑着望着目瞪口呆的凌文言,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你这辈子就别想摆脱我!” 凌文言的脸在这些话里迅速地涨红,他微微有些发抖,“若雅,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还有更好的样子!”鸦片眼神里堆满了鄙夷与不屑,然后抓紧着我的手匆匆的离开了那座公寓。 刚走出小区门口,鸦片就立刻捂着嘴巴蹲下身子哭了。我的手臂颤抖着,扶起鸦片,任由眼泪流淌在脸上,缓缓地说,“我们去找你妈!” 冻得哆嗦的手摸出钥匙,插进孔里,拉开门,屋里一片漆黑。 鸦片松了口气,反身关好门,转过来,黑暗中突如其来的一耳光,响亮地甩到自己脸上。 “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到外面去啊!” 黑暗里鸦片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出声。 林凤莲拉亮了灯,光线下,鸦片脸上红色的手指印突突地跳动在视网膜上。 过了一会儿,鸦片的肩膀抽动了两下。她说,妈,你看到我不见了,会去找我吗? “找你?”林凤莲声音高了八度,“你最好死在外面,我管都不会管你,你最好死了也别来找我!” 那种心痛。绵延在太阳穴上。刚刚被撞过的地方发出钝重的痛来。 仅仅在一个小时之内,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说,你别来找我。 母亲对自己说,你死了也别来找我。 鸦片摸着自己的肚子,扭过头朝我露出苦笑,“你说他多傻啊,还来找我!” 我不由得哽住,我想,鸦片认为自己还是拥有着一些东西的,比如许皓。 鸦片扭过头带着安逸的微笑说,“妈,以后我谁都不找了。我不找你,我也不找我爸。我自生自灭吧。” “你去找你爸了?”林凤莲的眼睛里突然像是被风吹灭了蜡烛般地黑下去。 整个公寓瞬间充斥着林凤莲尖锐的骂声,偶尔有邻居打开窗,破口大骂道,“喂,你们烦不烦啊?” “你这个贱货!你去找他啊!你以为他要你啊!你个贱人!” “那个男人连你都不要呢,你还指望他养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你滚啊你!你滚出去!你滚到他那里去啊,你还死回来干什么!” 我静静的站在门外,太阳穴像针刺着一样疼。心里像是打翻了水杯。那些水漫过心脏,漫过胸腔,漫向每一个身体里的低处,积成水洼,倒影出细小的痛来。 鸦片拉着我的手,丢下悲痛欲绝的林凤莲,不顾一切的朝楼梯出口处冲去。 黑暗从出口处汹涌进来。 笼罩着地上的少女,和旁边那个定格一般的女孩。 世界安静得一片弦音。 但身边隐隐的啜泣声,像用尖锐的指甲从玻璃窗上划下的声音。 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在黑暗里捶击着你的心房。 没有流血,但心痛得简直就快撕裂开。一下下地,不断重复着…… ──我以后谁都不找了。我不找你。也不找我爸。我自生自灭吧。 秘密(十三) 更新时间2009-9-28 22:57:06 字数:2035 有些人带来过慰藉,有些人带来过伤害。那些皮肤、发丝、声音、抚摩的气味。那些欲望和诺言的痕迹。那些离开和放弃的记忆。到最后我们总是会发现,感情是最难带来温度的物质。因为它不成形。因为它不持久。所以不值得信赖和依靠。它甚至会变得不可言说。当然我们可以选择清醒而坚强的生活着。也可以选择百折不回地期待和尝试。 “沐霏,我想我可能就快死呢!”鸦片的语气没有任何生气,她的容颜苍白而枯萎。我立即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含着泪安慰着她,“不准瞎说!” 鸦片倒吸了口冷气,然后抱住了我,“沐霏,我现在只有你呢!” “你,还有许皓啊!”我迟疑片刻,露出勉励的微笑,“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那是关于三个小女孩从小就被亲人抛弃了的故事。 鸦片怔怔的望着我,不再言语。我们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就是这样一直对望着,渴望从彼此眼里找到那缕仅存的光明,安慰着自己,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但那线希望渐渐的被黑暗里不知从哪伸出的大而有力的手,毫不留情的掐断。 又是谁,的手? 午休的时候,学校里总是呈现着一种被慵懒笼罩的氛围。空气里鸦片大口喘息的声音,在极其安静的教室里面,像是电影里的科技音效,抽离出来脱离环境的声音,清晰而又锐利地放大在空气里。 挂下电话。鸦片脸色一片苍白,她望着我欲言又止,“沐霏,我现在得去一个地方!” 话落,她提起包便匆匆的离开了教室。那么,是谁打来的电话? 喉咙嘶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心底是放大到极限的空洞。等眼泪缓缓流出后,我才记起,自己原来忘记了问她,你,还会回来吗? 心底从来没有这样的不安过。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放大。 甚么时候它会膨胀到极限呢?我思考着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像气球一样,炸开,变成碎片? 直到晚自习,鸦片依然没有回来。 班主任巡查的时候,望了眼我身旁空荡荡的座位,清了清嗓子,问“你知道鸦片她去哪呢吗?” “你是老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堆积起的不安终于衍生出愤怒。同学们立刻回头愣愣地望着一如反常的我,班主任的脸上也有些微微挂不住,如果不是平时在班里表现的不错,不然也许早就被请到办公室喝茶去呢。 我含着泪水将脑袋埋进课本里,眼睛和窗外一样,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沐霏!” 我身体抽搐着,立刻抬起头看到了已经坐到我身边的唐小璐。她死死咬着唇,还没张嘴眼泪就掉了下来,“你说鸦片会不会出事啊,沐霏,你骂我吧,是我自己太自私呢……” “你说,鸦片会出甚么事!”空气在这刻凝固成触手就可感觉到的冰凉的液体。 唐小璐不说话,然后颤抖的伸出手臂将手机放在课桌上,我屏住呼吸看完那条简讯,不由得感到阵天昏地暗。担心的,害怕的,惶恐的。就像从云端坠入大海,没有被证实的你绝不相信自己已经葬身在海底,所以你选择闭上眼睛。看不到的,就可以反证它的确从未发生。 可以当你感觉刺骨寒冷的潮水瞬间如水银般拉扯着你身体所有毛孔的痛觉。那么,你绝不能视而不见。 “这条简讯我不知道是谁发给我的,我想应该是发给鸦片的,可是却误传到了我的手机!” “沐茹,应该不会对鸦片做出甚么过分的事……”我不知是安慰着唐小璐,还是安慰着自己,然后添上了句就连自己都不大相信的话,“而且沐茹不是已经放弃许皓呢吗?” “我知道沐茹不会对鸦片做出甚么事,可是……” ──可是,以前我为了讨好沐茹,将鸦片在校外的死敌们全部一个不漏的告诉了沐茹。我担心沐茹她会…… 像从空气里突然甩过来的鞭子,重重的抽在脸上。所有热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嗡嗡”作响,然后不顾一切的冲到走廊,朝沐茹的教室疾驰过去。 顾鹏和其他的同学一样,都瞠目结舌的望着来回摇摆的大门,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疯了? 顾鹏走到焦虑不安的唐小璐身边,轻声问,“沐霏,她怎么了?鸦片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唐小璐撕扯着自己头发,顾鹏将她紧紧的抱入怀里,良久,她终于小声的啜泣道,“你会不会丢下我?” “不会。”顾鹏的表情坚定,简单的两个字让心底那座由各种负面情绪扎结成的坚固堡垒瞬间崩塌。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收拾课本离开教室。 唐小璐望了眼鸦片与我空荡荡的座位,然后猛地倒吸了口冷气,身体终是融入了浓浓的夜色里面。 顾鹏望着渐行渐远的唐小璐,不禁邹了邹眉头,那是去校外的方向。 良久,顾鹏朝唐小璐消失的方向追奔而去。 消失了温度的走道。 我张了张嘴,缓缓吐出两个字,“沐茹!” 她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先是满面的诧异,然后换做微笑的看着我。 美好熟悉的微笑。但是在这刻我却觉得这微笑是如此的恶毒。 “怎么了!” 沐茹惊讶的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衣角,看着我僵硬的神情,呼吸渐渐静止起来。 “啪”地一声,在过道上匆匆的人群不由得停下脚步,纷纷扭过头来看着我们。 沐茹捂着脸颊,不敢置信的望着我,空气里瞬间漫延起愤怒的火药味。 “我问你,怎么了?” “鸦片,她如果出了甚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话落,我便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身边仓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刚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就是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第二记,走道上响起的响亮耳光声。还有沐茹那句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你是姐姐!” 秘密(十四) 更新时间2009-9-29 7:57:58 字数:2065 黑暗里的目光。晶莹闪亮。像是蓄满水的湖面。站在远处的湖。 沐茹抬起手揉向眼睛,从外眼角揉向鼻梁。滚烫的眼泪越揉越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是你的姐姐!我是你的姐姐!我是你的姐姐! 那种说不上是甚么莫名悲伤的情绪,从脚底迅速地爬上来,融化了每一个关节。让自己全身消失了力气。只剩下眼眶变得越来越红。 “你对鸦片都做了些甚么!” “没有!我甚么也没有做!” 小四说,世界上其实是存在着一种叫做相信的东西的。 有时候你会莫名其妙地相信一个你并不熟悉的人。你会告诉他很多很多的事情,甚至这些事情你连你身边最好的死党也没有告诉过。 有时候你也会莫名其妙地不相信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人,哪怕你们曾经一起分享并且守护了无数个秘密,但是在那样的时候,你看着他的脸,你不相信他。 我们活在这样复杂的世界里,被其中如同圆周率一样从不重复也毫无规则的事情拉扯着朝世界尽头盲目地跋涉而去。 曾经我相信你是个为了金钱不择手段虚荣的婊子。 就像曾经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姐姐。 我就是这样生活在如同圆周率般复杂而变化莫测的世界里。 慢慢地度过了自己的人生。 其实很多时候,我连自己都从来没有相信过。 “妈逼的你们全都滚回去!有本事你们站近点看!靠在她们的脸上看!看啊看!” 回过头,许皓扯着一个低年级女生的衣领,像头发狂的野兽怒吼着。刚才围观的人群立刻散去,许皓手中的女孩就快要被吓到流泪,许皓终是松开掌心,重重的将女生推开。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一整条安静的走廊。 三人之间的空气静止的如冬日的湖面。许皓扯了扯嘴角,然后从口袋摸出了香烟。烟雾在空气中弥漫着,将瞳撩起阵细微的刺痛感。 “你刚才说,沐茹对鸦片做了些甚么?” 我唇缓缓蠕动着,然后望向梨花带雨的沐茹,不再言语。心底不由得嘲讽起来,原来还是无法将自己组织起的那零散的证据,亲口告诉许皓。 “你妈逼快说沐茹对鸦片做了些甚么阿!” 许皓眼睛布满血丝,面部抽搐着,话落才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然后伸出手做出道歉的姿势。沐茹扭过头,擦干泪水,倒吸了口冷气,“小妹,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那么,今天最好就这样说清楚!” ──说清楚,怎么说清楚?你到底叫我怎么样说清楚?! 许皓扔掉手中的烟头,将它一脚踩息,“沐霏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古怪的感觉。许皓刚刚说完后,我就笑了出来。我拖着摇晃的身躯走到许皓面前,指着他的鼻梁,眼神是毫不遮掩的鄙夷,“你知道?你告诉我,你自己到底都知道些甚么?要不要我告诉你?你只会知道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然后跑到鸦片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哟,你最近是不是缺钱用?’。你告诉我,你知道甚么,你还知道些甚么?如果鸦片这次出了任何事,我敢保证,你会后悔和内疚一辈子!” 拳头如春雨般不断落在许皓结实的胸膛上,许皓闭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躲也不闪。 沐茹尖叫着拉开我,歇斯底里的吼道,“有甚么你他妈的就说清楚!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就你一个人知道!” 眼睛就像盛满了的容器,泪水就这样溢了出来。我推开许皓,身子无力的靠在栏杆上,哽咽着对沐茹说,“我知道你很爱许皓。我知道鸦片很爱许皓。我知道你是我的姐姐。我知道鸦片是我最好的朋友……” 因为如此,我知道,所以我要强逼着自己,不要喜欢许皓。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寂寒说过的话,有些人,你不说出来还可以继续喜欢下去。如果说出来,那么连喜欢这个人都不行了。 “姐。对不起,我是担心鸦片会出事!” 眼睛里一直源源不断地流出眼泪,像是被人按下了启动眼泪的开关,于是就停不下来。如同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以眼泪的形式流淌干净。 “她不会有事的!”沐茹擦了擦眼泪走上前,用手拍打着我的背安慰着我,然后说了一句让我神经紧绷的话,“她不会死的!” ──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先死啊! 楼梯转角处,鸦片神采飞扬的缓步朝我们走来。她脸上被风干的泪痕,在昏黄的灯光下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沐茹鄙夷的扬了扬唇角,鸦片走到我的面前,满怀歉意的对我说,“好姊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好啦,好拉。终于可以说清楚了!” 鸦片回过头刚好撞向沐茹直射而来的目光,她转过身子望了望在旁沉默不语的许皓,面部微微僵持住。 许皓微微抬起头,目光如炬的望着鸦片,“一直在惹是生非的到底是谁?” 鸦片哽住,思考着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或者是,它的言外之意是,难道许皓认为自己是故意布置这样一个戏码,利用沐霏来打击沐茹? 眼泪匝然而止。 四个人心怀鬼胎。静止的空气。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如铺天盖地潮水席卷而来苍穹的黑暗。 还有那些久远到昏黄的时光,像是海浪般朝着海里倒卷而回,终于露出尸骨残骸的沙滩。 就像在这沉默里扔进的一颗炸弹。刺耳的铃声不断在悠长的走廊上回响着。 我迟疑着把手伸到腰间,然后拿出手机,怔怔的按下的接听键。刚说了一声“喂”,整张脸就一瞬间苍白一片。 电话里唐小璐的声音像垂死一般。 她只说了两个字,简单得几乎不会有第二种理解可能性的对话。正因为简单、不会误解、不会出错,才在所有人的胸腔里拉扯出一阵强过一阵的伤痛感。就像是没有包扎好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本来该起保护作用的纱布在伤口上来回地产生更多的痛觉。缓慢的,来回的,钝重的痛。 那两个字是: ──“救我!” 秘密(十五) 更新时间2009-9-29 17:32:58 字数:2381 几分钟之前,各种情绪在身体里游走冲撞,像是找不到出口而焦躁的怪物,每一个毛孔都被透明胶带封得死死的,整个身体被无限地充涨着,几乎要爆炸开来。 而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消失干净,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手电筒的白光穿透了墙角凝结的黑暗。 顾鹏满身伤痕的靠在墙壁上,张了张嘴,呜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看见我们出现后,终于哭了出来。 无比凄凉的啜泣声。 在下一刻汹涌而来的,是没有还手之力的疼痛。 唐小璐湿淋淋的被撕裂衣服像一层冰一样,紧紧裹在身上。她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像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肉体。她的脸埋在蓬头散乱的长发里,鸦片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摸了摸唐小璐的手掌,唐小璐立刻将身体蜷缩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别碰我!!!!” 乌云翻滚着吞噬了最后一丝光线。 医院里,许皓,鸦片,沐茹还有我面无表情的坐在病房外面。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躺在病床上瑟瑟发抖的唐小璐,她闭着眼睛,面部好像因遭到了极大的恐惧扭曲着,浑身不停的抽搐,嘴里不停重复着那一句的说辞:“我给你们钱,你们别碰我,别碰我!” 唐小璐的爸爸紧紧抱着唐小璐,中年男人的脸上流露出无法言喻的痛苦。眼睛里干干的没有眼泪,只是口里默念着同一句话,“小璐,有爸爸在,别怕了!别怕了!” 良久,躺在床上的唐小璐终于不再挣扎。病床边的男人望向房间里的医生,张了张嘴,“我的女儿她……” 主治医生面露难色的吱唔道,“您女儿除了身体上的几处擦伤外,并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上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还有……” “继续说下去!” 主治医生咽了咽口水,把头低下来,不敢直视眼前这位父亲的目光,“恐怕她以后再也无法生育呢!” “什么破医院!”站在病房里的衣着华丽的女人发出尖锐的声音,“你们不就是想故意抬高价格,钱,我们家有的是……” 男人邹了邹眉,那个女人立刻满面不情愿的把剩余的话咽了下去,然后坐在了病床边。男人眼神是格外的冷静与理智,“你的意思是……?” 主治医生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然后在男人耳边嘀咕了一阵后,便转身默默的离开。就算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男人,他的脸色还是“唰”地下变得苍白。 女人被吓的不敢吱声。良久,两行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男人眼里缓缓流淌下来,他拽紧的拳头发出“咯咯”地响声,咬牙切齿的低声低吟了句,“畜生!” 畜生!畜生!畜生! 鸦片面色苍白的走进病房,望着面色悲痛欲绝的男人,唇微微颤抖着说,“伯伯,小璐她出甚么事呢!” 男人的背影微微颤了下,伸出手做了个擦拭眼角的动作,话哽咽着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鸦片,我看你还是先出去吧,让你大伯一个人安静下!”病房里的女人斜视了鸦片一眼,便做出送客的神情。 鸦片迟疑片刻,含着眼泪冲到走廊,然后朝另一间病房径直走去,我跟在她的后面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也视若无睹。终于,她在顾鹏病房前停下了脚步。 病房里,顾鹏的妈妈悲痛欲绝的摇晃着床上默不作声的顾鹏,欲哭无泪的说,“鹏鹏,你说话啊!你倒是说句话给妈听听,哎哟,真是作孽阿!” 站在旁边的护士走上前面露难色的安慰这位悲痛的母亲,“其实您可以放心,刚才我们为您儿子检查过了,身体并没甚么毛病,您也别这样激动了……” “我能不激动不?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说的轻飘飘?没毛病?现在都不会说话了还没毛病,这是甚么破医院啊,我要投诉投诉……” 护士无言以对的默默退到一旁。 这时,鸦片一脚将病房门踹开,怒气匆匆指顾鹏的鼻子大吼道,“草你妈逼,你女朋友在隔壁病房,你丫的就在这装死,还算个男人吗?唐小璐如果有甚么三长两短,我灭了你!” 顾母被鸦片大声的怒骂愣是半会没回过神来,片刻,累积的愤怒终于爆发,顾母不理三七二十一的直接跨到鸦片身边直接扯着她的头发,破口大骂道,“草,你妈逼算甚么东西,凭甚么骂我的心肝宝贝!我还舍不得骂呢!” 我手忙脚乱的冲上前想拉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被吓呆的护士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场面,于是仓促的冲出病房,应该是向医院的管理人求救去呢。 “你们别闹呢……” 鸦片停下动作面色凝重的扭过头,望着床上面如死灰的顾鹏。顾母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神情,立刻一步当成三步跨到床边,还没开口,表情就在下一秒僵硬。 “我的确是个没用的男人。我看见别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践踏我心爱的女人,也没能力阻止……”顾鹏咬着唇,豆大的眼泪不断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然后他发疯似的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着自己,发出野兽般的悲鸣,“我没用啊……我没用……” 每一拳都准确的击中了顾母脆弱的心脏。顾母泪流满面的抱着顾鹏,已经说不出别的话,只是不断呻吟着,“哎哟,造孽啊造孽!” 鸦片颤抖着倒退,我立即扶住摇摇欲坠的她。鸦片眼睛瞪圆着,已经再也没有丝毫气力,“你的意思是……唐小璐被人……强奸呢?” 顾鹏的神经像猛地被甚么激活了一样,然后失魂落魄的走下病床。顾母不知所措的拉着顾鹏的衣角,嗫喻着说,“孩子,你怎么啦……别吓妈啊……孩子!” 鸦片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鹏。 “你这个婊子!”这句话从顾鹏的嘴里缓缓吐出,然后毫不留情的扬起手臂重重的扇了鸦片一个耳光。可以感觉到这一下顾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鸦片脚下已经站不稳,就这样跌倒在了病房的门口。 顾母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不敢轻举妄动。我也从没见过顾鹏情绪如此失控,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应对着突如其来的悲伤场景。 顾鹏走到鸦片面前,蹲下身然后拽住鸦片的领口,眼泪再次倾斜流出,哭到嘶哑的喉咙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如果她……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如果她……没有去赴那个莫名的约……那么她,就不会被别人这样糟蹋呢……” 病房里回荡着顾鹏悲凄的呜咽声,他将头深深的垂了下来,跪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就像有把锋利的小刀,不断深深浅浅捅进自己的身体。 每一刀,都精确无比的插入自己的心脏。 无法呼吸。无法说话。无法做任何动作。毛细孔轻微的扯动,都是蔓延全身撕心裂肺的疼痛。 许皓站在病房外,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全世界都痛。谁也无法避免。原来最虚无的疼痛,最痛。 秘密(十六) 更新时间2009-9-30 8:36:41 字数:2152 冬天似乎永远也不会过去。说话的时候依然会哈出一口白气。 不断有清晨来上班的护士,经过这条虚空的走廊时,不由得放缓脚步,多打量几眼站在病房外走廊上的,默不作声站了一整夜的几个毫无生气的人。 天亮了,黑暗却没有散去。或者是因为正好有光明的对比,所以黑暗才会来的如此浓烈。 许皓靠在椅子上歪着的脑袋轻轻挪动了下,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在想他的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或者所有人这一整夜,心底都在思考着他的这句话。 也许,心里各自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吧。 鸦片望了眼蹲在地上软绵绵的一动不动的沐茹,然后扭过头,“你……是在问我吗?” “我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问,顾鹏到底为甚么要骂你是婊子。我在问,那条简讯又是怎么回事?我在问,那个张漾你和他还有没有来往。我在问,到底是谁一直在兴风作浪。我在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男人?”许皓把头扭过来望向鸦片,露出白白的牙齿,微笑着说,“够了吗?” 能够感到鸦片的拳头捏得太紧,最终力气消失干净,松开来。 鸦片把头用力地往后,撞向墙壁。 消失了疼痛感。 疼痛。是疼还是痛?有区别吗? 心疼和心痛。有区别吗? 我站在走廊上,低着头,再抬起头时无数画面电光火石般地在脑海里爆炸。心痛吗? “你这苦情戏,到底是做给谁看?” 鸦片停下动作,头顶微微裂开的伤口,一行鲜血缓缓流入了眼眶里,鸦片抹去沾在睫毛上的血滴,把头扭向许皓,痴痴地笑着,口吻是异常沉重,“做给你看,可惜你看了这么多年,都还没看懂!” 猛地一个耳光。良久,脸颊贴在冰凉墙壁上沐茹,毫无生气的扭过头,朝我露出浅浅的微笑。 刚才的墙壁上已经染上了几滴鲜红的血迹,应该是刚好脑袋撞到了长椅的尖角。 我蹲下身扶起沐茹,脸上保持着微笑,“姐,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吧?” 沐茹脸上依然是微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面庞,眼神闪烁着晶莹,语气平淡地说,“不是。” 松开手,沐茹立刻浑身松软像团泥巴倒在了地面。她眨动着长长的睫毛,怔怔望着天花板,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 许皓摇晃的走上前,推开我,然后抱起了沐茹,眼神里是心疼与怜惜。鸦片的脚下不断有水滴落在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有种无法言喻的冰凉感。 许皓吸了吸鼻子,扯了扯嘴角,“如果那些照片是沐茹拍的,那么她就不会拼了命的找到张漾,要他站在我面前跟我解释清楚呢……” “为甚么,她不相信我。” 眼睛突然感觉被医院走廊的白光灯灼伤。沐茹躺在许皓怀里,虚弱无力痛苦呻吟的每个音节,就像一根根银针毫无手软的刺在自己的耳膜。 “姐……” 悲伤时流下的泪水,原来可以用来清洗眼睛,使眼睛变得明亮。只是后来那些泪水渐渐变得浑浊。便再也分不清对错了。 你用恶毒的眼光看待别人,在对方眼里,看到的同样是恶毒的自己。有些事就是这样子,渐渐变得不幸。 我以为是天使来垂怜我呢,我屈膝等待,等来的却是践踏。我以为是恶魔来践踏我呢,我强悍的推拒,却推开了垂怜。 我没有责难,也没有向上帝申诉。因为这是自以为是必须要承受的后果。 鸦片撩了撩头发,头也不回的朝楼梯口走出。 ──我以为,无论我说什么,只要你点点头,就是相信呢! “我以为只要固执的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应有的回报。我以为只需要给我爱的人一个眼神,他就能看透我心底的整个世界。我以为我们是同样的人,正因为如此有些情感是无法用语言进行传递的。原来没有倾诉,所有的语言都如同被弃绝和荒废。如同谎言。原来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 鸦片气若浮丝地声线游荡在走廊上,她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我站在原地,想叫住鸦片,话却卡在喉咙。 当鸦片走到楼梯口时,许皓已经紧紧的捉住了鸦片的手,她愣愣的回过头,眼睛重新燃起微弱的光芒。许皓眼眶红红的,语气柔和地说,“好在现在也不迟,你说,对不?” 视线穿过许皓,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沐茹。鸦片呼了一口气,像要呵出一口冰喳来。 脑海里某个画面,在时光的溶液里被浸泡得失去了应该完整无缺的细节,可是却依然留下根深蒂固的某个部分,顽强地存活在心脏里。 当血液流经那个地方,然后再流回全身。鸦片语气没有丝毫温度,“我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认为自己比较爱谁,就握紧她的手!” 自己的手被许皓用力捏紧时,感到的疼痛其实是有欣喜的。落寞在下一秒突袭而来,他并没有松开沐茹的手。 “放开我的手!” “放开……” “我叫你放开我的手!” 许皓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歇斯底里的鸦片,手果然真的松开了。 心底竟然没有任何波澜。昏黄的灯光下,许皓牵着沐茹的手,竟然如此相衬,也许他们才是最适合的吧。 鸦片扭过头,然后义无反顾的踏下阶梯。 许皓惊觉过来想挽留时,却被鸦片狠狠的推开,“你……走阿!” 脑袋“嗡嗡”作响,已经无力解读眼前的画面。我张着嘴巴,看着鸦片就这样推开许皓后,由于太过用力,身体就这样倾斜的身后的楼梯滚了下去。 “许皓!她怀了你的宝宝啊……” 沐茹猛地扭过头,面色苍白地望着我。浓烈的血腥气味。甜腻得像是无数深海的触须突然朝自己涌来,包裹着缠绕着自己,把剧烈的腥甜味扎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深处。 许皓站在原地,张着口像是身体里每一个关节都跳了闸,大过剧烈的电流流过全身,于是就再也没办法动弹。躺在楼梯里的鸦片,头歪歪地靠在墙壁上,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开,眼睛半睁着,涣散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的焦距。血从她的大腿间流出来,整条裤子被血水泡得发涨。 眼前一片漆黑后,然后甚么就再也看不见呢。 秘密(十七) 更新时间2009-9-30 19:55:29 字数:2062 鸦片躺在抢救病房里面。 放在旁边的心跳仪上,那个指针安静而稳定地上下起伏着。 许皓坐在玻璃窗的下面,一直把头埋在膝盖上的手心里,看不出表情。但一没有感觉到格外悲痛。就像是一个因为太过疲惫而不小心睡着的人。 沐茹蠕动着唇,把头转向我,“小妹,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能清晰的看到沐茹眼里某种光芒立刻变得暗淡。 直到走廊上响起一阵暴躁的脚步声,许皓才慢慢地抬起头,远远地看见林凤莲怒气冲天的脸。 林凤莲的脚步声在这样虚空的走廊上显得说不出的尖锐。她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我,才停了下来,没好气地问,“她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朝玻璃窗里望了望。 林凤莲顺着我的目光朝里面看进去。目光刚刚接触到里面套着氧气罩正在输血的鸦片,就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林凤莲陡地转身抓住我的手,手背不竟感到一阵刺疼,问:“我女儿怎么?被人打了是不?妈逼的还有王法吗?哪个畜生” 我含着眼泪,抿着嘴唇说,“刚才医生说,鸦片应该是流产呢!” 林凤莲的表情突然慢慢收拢起来,她冷静的表情盯着我,“你刚刚是说,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出事呢?” 林凤莲望了望躺在里面依然昏迷的易遥,又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没有说话的许皓,眼神在虚空的白色光线里变得难以猜测。 许皓慢慢地站起来,手心里一层细密的汗,然后说了句,“阿姨你好!” 林凤莲慢慢地跨了两步,站在许皓跟前,她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许皓,说,“我女儿肚子里那个她拼了命都要保住的孽种,是你的吧?” 许皓像猛地被根针刺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画面,他转过头望着我,“为甚么鸦片一直没有告诉我?” “这丫头果然是贱啊,他妈逼的自己都要死不活了还惦记着你这个野男人!”林凤莲眼里燃烧起团怒火,然后拿起手中的提包重重的朝许皓身上砸去,许皓不躲也不闪,就这样直直的站着。 “啪啪”的提包与肌肤碰撞的声音与林凤莲组织的恶毒词汇回荡在走廊里。 沐茹别过头去,两行清泪缓缓的流了下来。 头顶是永远不变的惨白的灯光。灯光下许皓沉没的面容像是石头雕成的一样。我再也忍受不了,于是起身遮在了许皓身前,许皓面色惊疑,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我的背上立刻就感到了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林凤莲迟疑了片刻,手里的提包还是毫不留情的重重砸下。许皓将我推开,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气的发抖的林凤莲伸出手指着许皓的鼻子,“贱逼,你爸在外面肯定养了很多野女人,你当儿子的就有样学样,搞到我们家鸦片身上来了。你妈估计也是烂婊子,婊子的儿子也是婊子!你们一家要做公共厕所就得了,还非要把脏逼水望我家身上泼……” 许皓皱着眉头重新坐下去抱起了头。 那些难听的话像是耳光一样,不仅一下一下抽在许皓的脸上,也抽在我的脸上。我转过头朝玻璃窗里面望过去,看见鸦片已经醒了,她望向窗外的脸上是两行清晰的眼泪。沿着脸庞的边缘流进白色的被单里。 我趴在玻璃上,鸦片对着外面动了动嘴,我看见她的嘴型,她在对许皓说:对不起。 走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响铃。所有人屏住呼吸,朝声音的源头望去,是鸦片的病房。 躺在病床上鸦片再次昏迷。 听到急救响铃的医生和护士急忙冲进病房,林凤莲停下手中的动作,惶恐地拉住医生的衣角,语无伦次的说,“医生,我女儿不会出事吧?我刚才还看见她躺在病床上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这样啦,医生你倒是说说话啊……” 戴着大口罩的医生不耐烦的推开林凤莲的手,邹了邹眉头,“现在病人的病情反复,我们也不能够打包票,您就先在外面待着吧,我们要进行抢救呢……” 病房地门“砰”地声拉拢。林凤莲怔怔地站在房门口,两颗黄豆一样大小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滚出眼眶来。 林凤莲趴在玻璃窗上,不断用手敲打着,发出尖锐的声音,“死丫头,你妈逼的别给老娘躺在床上装死呢,你睁睁眼睛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演戏演给谁看呢……你装,继续装,看老娘到时候怎么回家收拾你!” 躺在病床上的鸦片依旧没有反应,病房里的医生们手脚忙碌的将各种仪器安插在了她的身上。 林凤莲双腿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我走上前扶起她,含着眼泪哽咽道,“阿姨,鸦片不会有事的!” 所有人脸上都是悲痛的表情。沐茹站起来转身离开,她觉得自己再呆一秒钟人就会爆炸。 转过身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自己。 是许皓的手。 他抓着沐茹的手慢慢地拉向自己的脸。沐茹的手背上一片湿漉漉的冰凉。许皓小声的说,“别丢下我,我会怕!” 沐茹没有动,但是却没有再迈出去步子。她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脆弱得像个小孩一样的许皓,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痛。 林凤莲不断啜泣着,好像突然想到了甚么,然后立刻站起来趴在玻璃窗上,发出悲痛欲绝的嘶吼,“鸦片,你是不是怪妈啊?妈那天说的都是气话,你是妈的宝贝,我看到你不见了,妈一定会找你的,妈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所以,你别这样就丢下妈,一个人走掉好不好?” 林凤莲掩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汹涌而出,她的身体痛苦地颤抖着,声音变得低沉下来,“你不要学你爸扔我,一个人走掉,求求你呢……” 心就像被挖空一样。鸦片,你听得见吗? 林凤莲不断敲打着玻璃窗,哭吼着,一个护士不耐烦的走上前拉下了窗帘。 在白色的窗帘覆盖世界的前一秒,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的鸦片,泪水缓缓从她的眼角渗出。 秘密(十八) 更新时间2009-10-1 14:01:44 字数:2206 鸦片躺在病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好像一瞬间就老了十岁一样。鸦片动了动身体,一阵虚弱的感觉从头皮传递到全身。无数游动的光点幻觉一样浮游在视界里面。她望向我虚弱地张了张嘴,问,“沐霏,我死了吗?” “别瞎说!”我微笑着把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心,小声说,“医生说只要回家后好好调养,应该就会很快的恢复的!” 林凤莲拿着勺子把熬好的稀饭盛到碗里,擦掉了脸上的泪。她拿出来走到鸦片的床前,“喝点粥。” 鸦片摇摇头,没有起来。 林凤莲拿着碗没有动,还是站在床前等着。 “妈,对不起。”鸦片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从太阳穴流下去。 林凤莲拿着碗,“你现在知道疼,现在知道哭,你当初脱裤子时不是挺爽快的么?” 鸦片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地咬着嘴唇发抖。良久,她望着我迟疑片刻,缓缓地问,“许皓呢?” 我倒抽口气,缓缓说,“许皓一直咱在病房外的走廊!……”话落,然后望了眼林凤莲,顿了顿继续说,“你妈不让他进来!” “你就是贱!你就是彻底的贱!”林华凤把碗朝床边的桌子用力地放下去,半碗稀饭洒了出来,冒着腾腾的热气。 “对,我就是贱。”鸦片扯过被子,翻过身不再说话。 林凤莲站在床前面,任由心痛像匕首一样的五脏六腑深深浅浅地捅着,她面色悲痛欲绝,再也说不出话来。 鸦片望了眼林凤莲,然后扭过头对我说,“沐霏,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我点点头,然后拉起白色的窗帘。就看见了隔着玻璃窗望着病房里的许皓。像被他从遥远的地方望过来。那种被拉长了的悲伤的目光。他的眼睛在白灯光下湿漉漉的,像是一面淌着河流的镜子。 鸦片的眼眶一圈一圈慢慢地红了起来。 我推开病房的门,走出后关上。许皓马上走到我身边,语气焦虑的一连窜问了许多问题,“鸦片她现在身体怎么样呢?医生又是怎么说的?这件事对她以后的生活有影响吗?会不会有后遗症?” 许皓望着眼前一言不发的我,揉了揉红红的眼眶,话语哽咽着,“她,还怪我吗?”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用很平淡的语调,把鸦片要我转答的事情告诉他,可是还是忍不住微微激动,“鸦片说,你可以走了!” “不可能!” “她说,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我也无法继续说下去,窗外吹来的风就把眼前这位英俊少年的头发吹乱开来。 “我要见鸦片!”语气是坚定却带着柔软的妥协,“你就让我见见她!” “她不会见你!” 看着许皓眼里盛满了疑惑愤怒的晶莹,胸腔里突然翻涌出来的剧痛,有点呼吸不过来。眼泪迅速模糊了视线。我咧开嘴笑了,“你……不信我?” 许皓没有说话,我头也不回的离开,衣角却被他拉住,第一次听见这个轻狂的少年用这种求饶的调调说,“拜托你呢……” 玻璃窗白色的窗帘再度被满面厌恶的林凤莲拉下,她坐在鸦片旁边,看着自己女儿毫无生气的面庞,把手放在鸦片身上,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鸦片轻轻抚摸着林凤莲的手背,微笑着说,“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的。” 林凤莲怔了怔,然后倔强扭过头去。走进病房的我,刚好看见了她泪流满面的面庞。 “你要不要见见他?” “为了他好……”鸦片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也是为了我好,我想不要再见面了吧!” 我闭着眼睛,终于下定决心把留有间隙的房门拉拢。许皓,你听见呢吧? 许皓站在房门背后,沉默着,一动不动。然后缓缓的蹲下身,将脑袋埋进了膝盖。坐在长椅上的沐茹,心脏顿时感到撕心裂肺的绞痛。 学校假期的补课结束后,我和鸦片相约去看望唐小璐。 昨天夜里刚下完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在路上总能看着匆匆过往的路人跌倒,然后骂骂咧咧的爬起来,继续前行。 隔着很远就看见了蹲守在唐小璐家门铁门口的顾鹏,他用棉袄把身体紧紧包裹好,脖颈上还围着唐小璐送给他的围巾。他口里吐着白气,不断摩擦着手掌,偶尔树上的积雪落在他的头顶,头发立刻变成湿漉漉的一片。 眼睛也变成了湿漉漉的,像清澈的湖泊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我和鸦片在铁门前停下脚步。我们没有说话,顾鹏也没有说话。不经意扭过头望见他的目光,也是盛满着厌恶。 鸦片迟疑片刻,然后将手按在了门铃上面。一连按了三下。那栋大宅子里面立刻回荡起优雅的铃声。 远远地就听见了唐小璐的继母破口大骂的声音,她从客厅一路骂到铁门口,不耐烦的吼着,“你真是条赖皮狗啊,还赶不走呢?你要不要脸啊?” 顾鹏尴尬地发出干涩“呵呵”地笑声。继母扭过头望着站在顾鹏身旁的我们两人,愣了愣犹豫片刻后打开了门锁,不耐烦地说,“你们进来吧!” 我和鸦片说了声“谢谢”后,便穿过了铁门。顾鹏张了张嘴,还没靠近,铁门就“砰”地声重重的被再次拉拢。继母露出鄙夷的表情,“你爱站就在这里站个够吧!也没人理你!”说完,便转身离开。 在踏上门槛后,我回过头,顾鹏依然站在铁门外。苍穹开始撒下零落的雪花,顾鹏吸了吸鼻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心底突然涌上股酸涩的苦味。 乌云从天空滚滚而过。 许皓站在鸦片家公寓的门口,不断按着门铃的按钮。清理楼道的大妈拿着扫帚从许皓身边经过,叹了口气,“哎哟,都看你站这一上午呢。她家里面没人吧?” 许皓没有回答,依然不死心的继续按着门铃,身后传来大妈的声音,“怪冷的,改天来找不就行了吗?这帅的小伙,一直站在这里,会被冻着的!” 大妈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楼道间。 停滞在按钮上的那只手已经冻得发红,终是缓缓的垂下,然后朝门使劲的砸去一拳,刚好撞到门上防盗网翻起的铁丝。 手背上有股温热的感觉,许皓低头望了眼,整个手背已经是鲜红的一片。但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那么,你到底是不在家,还是终究不肯见我? 许皓转过身望向空旷的楼道,黑暗中通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下起了雨。 秘密(十九) 更新时间2009-10-2 22:28:31 字数:2727 房间里,装饰的是小女生喜爱的暖色调。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粉红。 唐小璐一动不动的蹲在床上,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于是就这样一直安静着。 伯父叹了口气说,“她就一直这样,已经好几天了。除了吃饭外,几乎不讲一句话!”拉上房门时,他缓缓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地沉重。 鸦片坐在唐小璐身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唐小璐还是像座木雕一动不动。 “你别不说话,这样我心里难受。你要骂就骂我吧,如果可以让你解气,随便扇我几巴掌都行,你别这样!”鸦片哽咽着摇晃着唐小璐的身体,停下动作后,依然是死寂的沉默。 “你知道顾鹏一直在你家门口等你吗?” 依旧是宁静。良久,唐小璐的嘴角微微扯动着,但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沉住气,一字一顿的说,“可是你的家人不让他来见你。他就一直守在外面。” 鸦片目光渐渐黯淡下来。整个下午,我们就这样沉默的陪在唐小璐的身边。 夕阳把白茫茫的世界染成惨烈的橘红。 “我们走啦。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 鸦片刚刚推开房门,依在窗外的唐小璐突然小声低吟了句,我们立即回过头,看见的依然是那张毫无生气的面孔,心也就重重的沉了下去。 那句话依稀是说,听,窗外的雪停了。 刚走出大宅子,身旁的鸦片就揉了揉眼眶,哽咽着说,“她是多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啊,到底是甚么畜生竟然下得了手……” 鸦片突然捂住嘴巴,不再说下去。站在她面前的顾鹏冷笑着说,“不用你来猫哭耗资,假慈悲。”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要留在这里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顾鹏的语气和身边冷冽的寒风一样,一层层的在我俩心脏上刮出一道道伤口。 我抬起头想反驳,鸦片摇了摇我的手,话终于咽了下去。走了很远后,回过头,顾鹏依然驻守在原地,不肯离去。鼻子不由得再次袭上一股酸楚。 清晨醒来的时候,望着窗外,小巷里家家户户都在自家大门口张贴起了鲜红的对联。 我微微感叹,是啊,再过几天今年就要结束呢。 那么,到底是结束,还是开始呢? 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时光,沐岚大清早就提回了重重的年货,大呼小叫的催促着要我与沐茹过来帮忙。 沐茹捏着鼻子望了眼袋里的鲤鱼,面露难色的说,“哎呀!家里就我们三个人,你弄这么多东西回来干嘛吗?” 沐岚扭过头,骄傲的微笑地说,“就是因为家里只有我们三姊妹,所以这个年我们要比别人过的更加丰富,更加美好,更加幸福!” 沐茹吐了吐舌头,然后帮沐岚提起袋子,“那你得给我封红包啊!” “一定一定,你和小妹的红包绝对少不了!肯定比往年的更大,更好!” 整个上午就是再这样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度过。偶尔跟鸦片通次电话,她也在电话里抱怨着说,“哎呀,我被林凤莲当做苦工一样在用,每天帮她做这做那做到要吐,而且一个屁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非得离家出走不可……” 鸦片刚说完,电话那就头传来尖锐的叫声,“死丫头,你要滚先替老娘把喜联贴上在滚,又想偷懒?看老娘忙完手上的事怎么收拾你……” “好啦好拉,我来了!”话落,鸦片小声叹息着,“哎,谁叫我宽宏大量,从不跟更年期的老女人计较呢,好姊妹你该干嘛干嘛去,我又要去忙呢!记得我跟你约好了一起去看新年的烟火晚会的……” 电话挂了。在厨房里切洋葱切到泪流满面的沐茹,忿忿地说,“为什么小妹都不用做事?太不公平呢,我还要像个家庭主妇做这做那的……” “你别啰嗦了,你还知道她是你小妹啊!继续做事!”沐岚眼皮都不抬一下的丢了这几句话过来,让沐茹哽住说不出话。 我急忙凑到沐茹身边,奉承着说“二姐别生气,我帮你切洋葱!”沐茹瞅了眼我笨拙的姿势,满面厌恶的推开我,“哎哟,小屁孩到一边玩去,像这种艰巨光荣的任务,除了像你这心灵手巧的姐姐,其他人一般做不来的!” 我微笑着不说话。但是心底很甜很甜。好像回到了以前我们三姊妹互相扶持的时光。 我真的希望往后的日子也能这样一直过下去。姐姐们,我是真的爱你们。 其实也是偶然手机收到许皓的简讯,“你过来陪陪我好吗?” 我倒抽了口冷气,可还是鬼使神差的前往许皓在的酒吧。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见到许皓后,我还是后悔了。他醉到神志不清趴在桌子上,眼眶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了。可能因为是过年的原因,这间热闹的酒吧冷清清的。因此他瑟瑟孤寂的身影显得很苍凉。 零散的服务员站着旁打着呵欠。我还没反应过来,许皓就猛地捉住我的手,嘴巴里不知道在吱唔着甚么。我扶住他,轻声问,“你醉了,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里?” “你一直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你不要走。” 他温热的鼻息伴随着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我没有闪躲。他抱着我,唇就这样贴了过来。 无法分辨这个吻的含义,甜蜜?心疼?或者,难受? 他就像个软弱的孩子躺在我的怀里,整个世界变得虚空起来,我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没有看到美好背后的虚假。 鸦片。声音微弱,但这两个字还是深深的撞击在我的耳膜上。 心底不禁嘲讽着自己,多可笑啊,原来他说的你,并不是你。那么,我还是我自己么? 我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流泪,整个世界变得恍惚起来。我松开手,许皓就这样靠在了椅子上,头重重地垂了下去。我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喜欢你!”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在心底苦熬坚守折磨自己很久的秘密,亲手揭开后,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躺在椅子上的许皓一动不动。 “但是我清楚,沐茹和鸦片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们都深深的爱过你,我不能背叛她们!”我抱着许皓感受着成年男子温热的体温,哽咽着说,“所谓天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们享有空气,却无法拥有空气。我们享有阳光,但无法拥有太阳。我们享有友情,亲情,却无法拥有那个友人,那个亲人。 我们也享有爱情,但没办法拥有那个爱人。 那么,就享有吧。 享有比拥有贵重多呢。 推开房门是陈婉霞的面孔,沐茹望着她张了张嘴,然后指了指车上,“许皓今天喝的有点多,所以我特地把他送回来了!” 陈婉霞邹了邹眉头,但脸上还是堆满着笑意,“这孩子,老大不小了还叫人这么操心!” 话落,陈婉霞立刻招呼了几个佣人把许皓扶了进去。 客厅里,沐茹被陈婉霞目不转睛投来的目光,看的有点头皮发麻,于是把玻璃杯放下,悻悻地说,“伯母,改天我再来拜访吧。我就先走呢!” 陈婉霞看了眼窗外浓浓的夜色,满面忧愁地说,“哎哟,外面这么晚了,现在回去得多危险啊……”看着沐茹脸上迟疑不定的神情,陈婉霞立刻满面容光焕发的眯着眼睛笑着,继续说,“不如今晚你就留在我家吧,反正家里客房多的是!” 房间里。许皓躺在床上揉了揉太阳穴,想起身,但脑袋感到剧烈的疼痛后于是放弃了。 沐茹递给许皓一瓶绿茶,“喝点这个吧,解酒的!” “沐霏呢?”许皓直盯盯的望着天花板,“我记得是她一直在酒吧陪着我!” “因为沐霏有别的事要做,她拜托我去的酒吧。”沐茹扭过头去,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所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胸前衬衣的扣子被一只手解开。接着,灯熄呢。 陈婉霞坐在客厅,将脸上涌起的笑意,硬生生的压抑了下去。 秘密(二 十) 更新时间2009-10-3 7:59:47 字数:2171 咖啡厅里,鸦片在陈婉霞对面的椅子坐下。 陈婉霞交叉着双手,脸上是含义不明的笑容,然后抽出一张支票移到鸦片面前,“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支票上是许多个毫无人情味的“0”。 鸦片冷笑着,将支票放进口袋,起身离去。 陈婉霞微笑着,唇角微微扬起,“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鸦片停下脚步,扭过头,露出鄙夷的神情,“但我觉得你是个可怜人。我也觉得许皓很可怜,因为他有像你这样的妈妈!” 被撕碎的支票在空气中飞舞着,几片雪白落在了陈婉霞的头顶上,她望着鸦片,唇缓缓地蠕动着,但说不出任何话。 “我不怕你的威胁。也绝不稀罕你的钱。”鸦片像个骄傲的公主昂着头,“只是,我有个关心呵护自己的好妈妈,还有一个深爱着我的男人,也就是你的儿子。” 鸦片顿了顿,继续说,“我选择离开,不是妥协,也不是向你低头。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回报他对我的爱!你记住,我愿意放手,与你无关。” “你会后悔的!” “我看着白花花的钞票就这样没了,我揪心啊我疼啊。可是我不会后悔。我觉得可以这样不记回报的去爱一个人,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呢。”鸦片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把脸凑到陈婉霞面前,“你不懂吧?哎,我说了也是白说,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我想有生之年都不会明白‘爱’这回事……” “那还请你告诉我,爱是甚么?” “爱,是付出。一直付出……”说完,鸦片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厅。 太阳穴不禁“嗡嗡”作响,陈婉霞的面容阴沉了下来。 陈婉霞坐在办公室里,心烦意乱的批改着文件。一个年纪不小衣着风骚的女人走了进来,“哎哟,霞姐,你为你儿子还真是操够了心呢!刚才去了趟你家,听下人说啊,昨天晚上你把那个女孩特地留下……哎哟,甚么时候我们这位商界沉着的女强人也变得这么猴急呢。” 陈婉霞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倩姐,我只有皓皓这个儿子,他将来的终身大事做母亲的能不急吗?” 倩姐将一叠资料放在陈婉霞的桌上,奉承道,“我早说过啊我们的霞姐看人忒准,这不,替您调查过了,那个小妞还真的是白纸一张呢!” “其实我早试探过她了。我亲手将偷拍的照片交到那女孩手上,她没有交给皓皓,而是扔进了垃圾桶里。看的出,这女孩还挺单纯的!” “这不叫单纯,应该是蠢吧?” 陈婉霞笑吟吟的说,“最好愈蠢愈好。这样我才能慢慢培养,将她收为己用后,保证她对自己绝无异心。我可不想儿子将来在家里娶进的是一个兴风作浪的‘聪明’小姐。” “霞姐你手段可真高啊,我真是自愧不如。手把手的培养自己的儿媳妇,若是将来儿子再不济,也不至于落到怎样的田地,因为至少还有个忠心的‘女儿’牵制着她的丈夫嘛!” “女人啊!总想着靠别人,结果还不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到头来,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而已!”陈婉霞叹了口气,目光变得尖锐起来,“至于许迎峰,我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真的会有很多,涌动不劲的黑暗的源泉。 流淌出来的冰凉而漆黑的泉水,慢慢洗涤着所有人的内心。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整栋公寓。 门铃响动第三声后,雪儿姣好的面孔出现在了房门口,她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沐茹,语气平淡地说,“进来坐吧!” 沐茹坐在沙发上,松了口气,然后露出诡秘的笑容,“多亏你。让我赢了很险的一仗!” 雪儿换做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沙发上,云淡风轻地问,“她现在已经完全信任你呢?” 沐茹点了点头,白盏灯的阴影再她身边摇曳着,“这说明当时你叫我把照片销毁,的确是对的!” “赢,不过成事在天;输,也不会一败涂地。”雪儿顿了顿,继续说,“有时候引起争端未必就是占尽先机的所为,相反,你走错一步的话就会万劫不复。所以每一步都要脚踏实地,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我一直在思考着,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甚么肯这样帮我!”沐茹目光变得清澈起来,唇不经意的扬起,“其实我早该想到,你对唐小璐那可真是恨之入骨!所以你才借我的手……” “每个人都会有他眼前所图的!” 世界变成了很大的洞穴,那些丑恶,污秽的黑暗泉水顺着洞穴缓缓渗出,淌进每一个人的心扉。 红站在窗前,默默注视着行走在漆黑路道上的沐茹。 “怎么啦!舍不得你的女儿!”雪儿走到红的身旁,扯了扯唇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你刚才说的很对!”红回过头朝雪儿露出惨淡的笑容,“人无论在什么处境,也会有他眼前所图。就算落魄如我,虽然从没想过自己得到女儿们的原谅,但心底还是希望她们三姊妹生活的一帆风顺,……” 红揉了揉眼睛,诚恳的望着雪儿,“我也真诚的希望你能够像普通小女孩一样,无忧无虑的成长阿!” “我爸还没回来,泪水省着点用吧!”雪儿转身走进客厅,嘲讽的口吻,“同一出戏演了这么多年,你不累,观众也都累了……” 黑暗里泪水缓缓流淌着。原来还是不曾放下过,红露出苦笑,看着女儿的举止谈吐,竟隐隐觉得现在的沐茹,简直就是当年的自己。 历史,总是在不同的空间,不同的场景,重复的上演着。 循环不息。 沐岚坐在轿车上,回过头的时候,看见巨大的大厦被笼罩在黄昏无尽的黑暗里面。夕阳飞快地消失了,路灯还来不及亮起。 之是最最黑暗的时候。 沐岚看着面前朝自己倒退而去的大楼,以及看不见但是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的现在大楼里站在公司里沉默的许迎峰,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分崩离析。就像是被一整个夏天的雨水浸泡透彻的山坡,终于轰隆龙地塌方了。 “你真的准备和陈婉霞离婚?” “为了我们的宝宝,我必须这么做。” 如果本身就没有学会游泳,那么紧紧抓着稻草有什么用呢。 只不过是连带着把本来漂浮在水面的稻草一起拉向湖底。多一个被埋葬的东西而已。 世界变得混乱不堪。 背叛(一) 更新时间2009-10-3 23:02:42 字数:2136 大姐·沐岚 像我这样的女人,总是以一种难题的形式出现在感情里。 是很偶然的机会接触到沐霏留在家里的试卷,等待结果的空档里,自己竟破天荒的拿起一支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于是在一道几何题上卡住,再也无法继续作答下去。 依稀记得很久前自己解答过同样的题目,只是现在如何都记不起来。 思绪乱了。只要写错一个步骤,就会前功尽弃。 “嘿,沐岚,听说你上次的策划议案获奖拉。公司打算在年终晚会表彰你呢!这回该请客了吧!”回过头,是高原笑容灿烂的面孔。 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我淡淡的笑着,旁边几个女同事阿谀说,“哎,沐岚又年轻,人长的又漂亮,又有服装设计天赋,真是前途无量啊!” “真是嫉妒死人呢!” 恍惚记起不久前,自己偶然听见她们的议论,“哎哟,刚进公司三天就被提升为主任,比她有资质有经验的人多得去呢,我怕她是坐的愈高摔的愈惨!” “升了就升了吧,那张臭脸还摆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是惹人厌,一点谦让都不懂!” 心底冷笑着。我明白自己获得这些殊荣,并不是因为我有能力。而是因为我背后的男人是这间公司的最大股东。既然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何必需要摆出一副谦卑的样子了。 许迎峰曾劝过我,要我和女同事们拉拢好关系,不需要甚么事情都是那么特立独行,会容易让人误会。 “我们活在世上,不是为了求人原谅,别人要误会,让他误会好了,何必在乎?” 世界上总有些人跟一些人是谈不来的,何必虚伪的硬要装作友善?何不坦白的说一句,你不能赢得每个人的心,而那么多的人可以成为好朋友,我看不出来为什么要苦苦争取敌人的心。世界上是有敌人这回事的,有敌人又不是没面子的事,也不是错事,完全没必要花这么多劲在这种无聊的事上,证明自己人缘一流。 大概我就是个自以为是又不肯听人意见的女人。我的世界除了我的妹妹,容不下任何人! 许迎峰,是这样一个男子,他可以不问我的过去,只是在乎我们现在的感觉。他是一个不需要仪式就让你觉得已经和他一辈子了的人。 我并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名分,那些东西只属于对自身没有信心的人。就像得到一件心爱的商品,还煞费苦心地挂上一个标签就自以为能霸占,殊不知,爱情不是商品,并不是用枷锁就能拷牢的东西。 这种做法不仅庸俗,还会让男人觉得饱受压迫,曾经的海阔天空瞬间崩塌成屋顶上窄小的天窗,这种刺激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那么,出轨就怨不得人呢。 男人原本就是只不安分的飞鸟,任它在天际畅游,放心,当它飞的远了,玩的累了,也总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爱情从来都只是两个人的事。它的本质其实很简单,而有些自以为是的人总是能将它弄到很复杂。 我有想过杀掉我肚子里的宝宝,但许迎峰却坚决反对。 我冷笑,生孩子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生出死亡来? 我明白,一个有爱情的家庭里面的孩子,无论生活如何的不安定,仍旧是富于自信心与同情,积极,进取,勇敢。很不幸,我没有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更不幸,我也给不了我孩子这样的家庭。 当有天晚上看见许迎峰微微泛着银白的两鬓,脸上流露出精力大不如前的倦怠后,我终于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我知道这个宝宝来之不易,也如旁人所说,他大概就是许迎峰步入暮年后傍身的唯一希望。 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可以真正相信的,只有相信自己,因为只有自己不会背叛你自己,欺骗自己,离开自己。这些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只是觉得,既然都来了,就坦然接受吧。仔细想想,掐断自己亲生子女的生命也是需要勇气的。 显然,我没有这份勇气。 老歌从洒水车低劣的喇叭里传出来,“因为爱所以爱,温柔经不起安排。愉快那么快,不要等到互相伤害。”曾经风行一时的歌曲,这个时候已经被路上漂亮光鲜的年轻人穿上了“落伍”这件外衣。只能在这样的场合,或者KTV里有大人的时候,才会被听见。 这首歌一直被我当做真谛信奉着,因为爱,所以爱。没有那些如同蜘蛛网纠缠在一起的复杂原因。 目光停在斑马线上随着人群缓缓涌过来的男人。我喜欢这样注视他,他表情从容,每一步都沉重坚定的,缓缓朝自己走来。 我摘下墨镜,转身走入星巴克。 许迎峰眼睛里布满血丝,看上去疲惫不堪,不出意外,昨晚应该是场天翻地覆的恶战。 许迎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当他提出离婚后,他的妻子并没有甚么过激的反应,而是默默的与他分房而睡。 浮躁的情绪反而毫无波澜起来。这段拖沓不幸的婚姻早就该结束了,我并不是主谋,只是引发这场战争的导火索而已,不管这个导火索是谁,结局早是注定的。 只是这场离婚官司牵扯到的利益众多,无论哪方先动干戈,结果无非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有任何的优势,因为人的感情,原本就是最虚无的资产。 生活就像杯烈酒,喝干了它,千头万绪,恨事那么多,不知道挑哪一宗来咬牙切齿才好,索性全抛在脑后,安静的睡觉。如此,其实也能惶惶度过余生。 我心知肚明,许迎峰没有那么伟大,为了我和他的爱情,而抛妻弃子。 我,仅仅只是眼前这位精明商人为了扑赴更大的利益,决定奋发图强的理由。只需一个理由,便已足够。 爱到底占了多少成分,其实无需理会。一个女人总是需要有个人照顾,你有事的时候,有人帮你奔走,你麻烦的时候,有人帮你出主意,下雨的时候,有人帮你打伞。 人就是这样相互扶持的,掺杂着利益的感情才能最持久。 背叛(二) 更新时间2009-10-4 7:56:36 字数:2015 大片大片的白云从苍穹滚滚而过。 心底仔细琢磨着许迎峰临走前的话语,这段时间我们见面的次数不要太过频繁,官司结束前最好低调点。 注定是场冗长持久的战役。我明白,期间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将直接影响到庞大的财产,法庭将如何瓜分给当事的双方。那么,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许迎峰没理由不知道,婚外恋是有可能会判不赔偿一分钱的。 那么,就算我们取得彻底的胜利,我能得到甚么?是最终获得一个冠冕堂皇的称呼,还是纯粹的虚荣。 付出的代价却是,在这场可能持续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久的官司里,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讽刺的是,就连见面的机会也被无情的剥夺了。 首先不去理会孩子的问题,只是思考着自己到底还有几个三年给他,他还有几个三年可以留给我? 脑海里想起许迎峰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上天给我六十岁人生,遇见了你以后,我觉得每天应该倒数。因为要倒数的话,我就会好珍惜陪你一齐走下去的时光。 男人的誓言往往像甜而脆的薄饼,进入嘴里就会慢慢地溶化。可是它又会迅速地潜伏进你的体内,占领你的心。那一刻,我被眼前这个男人诚挚地话语,真正的动容。 我顺着自行车的车流朝前面缓缓的前进着。早晨城市的交通状况就像是一锅被煮烂了的粉条,三步一红灯,五步一堵车,不时有晨练的老头老太太,踮着脚从他们身边一溜小跑过去。 每一条马路都像是一条瘫死的蛇一样,缓慢的蠕动着。 弄堂里的小屋,经过豪华的翻修后,不禁让人有种败玉其外,金絮其中的感觉。走进屋里,看见沐茹躺在沙发上,电视屏幕不断调转着画面。 我瞅了眼桌上摆放着昂贵专柜的护肤品,坐到沐茹身边,“没上课啊?” “在家特地等你呢?” “等我?” 沐茹指了指那些护肤品,像个故作矜持却渴望得到别人夸奖的小女孩,“那些全是我买来送给你的,大姐你就放心的拿去用吧!” “我的皮肤又白又嫩,用这个还没到时候!”我拿起护肤品掂量了下,然后放下。 沐茹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我微笑着随手拿起一支乳霜,“不过这个应该对我有用,可以考虑试试看!这个牌子的价格能让普通人家吐血,你不会买的A货来谋害你大姐吧!”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正货啊!哼,大姐愈来愈退步了,真货假货都分不清呢!” “那你分的清吗?”我神秘兮兮的笑了笑,“你觉得送你这些东西的男人是真的爱你,还是只是喜欢你的风华月貌?” 沐茹不再言语,我继续说,“要得到男人的心,最下乘的方法就系千依百顺,较上乘的方法就是若即若离,最上乘的方法就是求而不得。即使现在多么鲜艳,都有花残粉褪的一天,可以留得住风华正茂吗?大姐希望下次你送给我的礼物,是靠自己的双手挣回来的,再廉价,我也欢喜!” 沐茹握过我的手,顿了顿,说,“大姐,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很明白自己想要是甚么!总之你放心,我沐茹保证,往后的日子,我们三姊妹绝对会过的更加优越,更加美满。曾经那段寄人篱下,受人唾弃,甚至为金钱折腰的往事,将不复存在。就算我拼了命,也绝对会让你和小妹,活的风风光光的!” 眼眶不禁微微湿润。心底掺杂着苦涩与甜美,苦的是看见自己妹妹踏上那条虚荣浮华的旅途,自己却无力阻止。甜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迷失自己,她心中还有我们三姊妹。 沐茹迟疑下,然后悻悻的拿出盒预先准备的东西递给我。包装上,几个词汇硬生生的扎疼了我的双眼。 安胎、补气、孕妇、调养。 我望着沐茹欲言又止,然后把盒子放下,“我并不是存心瞒着你和小妹的!” “我懂。大姐,其实所有的事,不用全部放在自己的心上,我可以为你分担的!” 说完,沐茹眼神变得黯淡下来默默离开。回来时,她的手里提着垃圾桶。 垃圾桶里传来甜腻让人喉咙发痒的味道。我抬起头朝里面探望着,是副触目惊心的画面。 一张被剥下的皮囊,棕色毛发上还粘着褪成锈黄色的血斑。是张狐狸皮。 “早上送来的邮包,拆开后就是这个鬼东西!” 脑袋不禁“嗡嗡”作响。胃酸翻滚着,太阳穴像被针刺一般发出疼痛。它,到底想影射甚么? “所以,不管发生甚么事情,我都希望可以帮你分担,出谋划策!” 语言把不同的场景与猜想组织起来,变作一副抽象派的油画,它的名字叫做,现在。 “那么,这张皮囊应该是那个女人送来的?” “嗯。我想她应该早就调查清楚我所有的动态。” “你还没与你的对手正式交锋吧!”沐茹冷笑两声,“不过她也真是个笨女人。看来这副狐裘得好好留着呢!” “为甚么?” “你得感谢她,她这次的举动,让你们原来所处的位置发生转换。现在,你才是受害者!” 笼罩着沐茹的白光,让她看起来是有点神秘莫测。沐茹呵呵笑了笑,言辞锋利,“既然已经决定踏出这一步,那么,只能胜利绝不允许失败!” 恍惚感到错觉。不明白沐茹刚才的这席话是讲给我听,还是她自己内心的自白。 春天,它对重复的事情从不轻易动容。它从不羞耻。春风沉醉的夜色就这样来临。那晚,许迎峰悻悻地对我说,“这次的年终晚会,陈婉霞亦反常态,竟坚持自己亲自主持大局。也就是说,她将亲手为你颁奖!” 这个精明干练的女人终于已经按捺不住,甚至能感受到她做出这个决定时,心底燃烧的熊熊烈火。 我倒抽了口冷气,交锋的日子终于到了! ──你,准备好呢吗? 背叛(三) 更新时间2009-10-4 23:03:52 字数:2186 我倒抽了口冷气,从衣橱里拿出件礼服,颜色是陈旧黯淡藏蓝 记不得是甚么时候买的呢,也许仅仅只是喜欢这件衣服的颜色。那日,许迎峰打量了眼我身上的穿着,邹了邹眉,“这样穿,未免也太老气了!” 这件衣服从此就被锁入不见天日的衣橱里。但今天这样的场合,这件衣服却是格外的合适。 今晚的宴会陈婉霞才是真正的主角,那头衔,自然谁也争不了,夺不走。与其耗费心机思量如何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喧兵夺主,不如干脆就低到尘埃里,也落得省心。越是美,死象就越显得惨淡。 很早的时候,天就已经彻底的黑了。 走出计程车的时候,剧烈的白灯光突然从头笼罩下来。 几乎要失明一样的刺痛感。拉扯着视网膜,透下纷繁复杂的各种白色的影子。 站立在喧嚣里。渐渐渐渐恢复了心跳。 渐渐看清楚了周围的格局。巨大厦屹立在自己跟前,剧烈的灯光几乎把黑暗里的街道照成如白昼般通明。面前是一条汹涌人潮的大马路。头顶上是缤纷错乱的七彩霓虹,像要被冬天的冷气流风干成标本。一个在路段旁摆摊的小贩抬起眼半眯看向自己。凹陷的眼眶里看不出神色,一点光也没有,像是黑洞般咝咝地吸纳着自己的生命力。 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视网膜上清晰的投影出的几个穿着光鲜礼服的女人。陈婉霞的衣饰在周围灰扑扑的建筑中发出耀眼的红,像红灯一样,伴随着警鸣。 我抬起头,和陈婉霞对看着。 目光紧绷,像弦一样纠缠拉扯,从一团乱麻到绷成直线。 最后,陈婉霞把目光收回去,留下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没有说出来但是一定可以听到的声音, ──“是你吧?” ──“就是你!” 陈婉霞转过头,和身边的女人对看着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华灯初上。空气里四处飘荡着浮华的因子。是个很大的礼堂,璀璨的灯光从头顶笼罩下来,前方是个华丽的舞台,应该是表彰员工与颁奖的地方。圆桌上摆着价格昂贵的红酒,高档的玻璃酒杯,从各个细节几乎将公司的大气精确到了极致。 虚伪,渐渐展开了笑脸,在人群里周旋。 我随意的找了个空位便坐下,身边的女同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高原望了我眼,挤出勉强的笑脸,“沐岚,今天你的装扮很特别啊!” 我扭过头去,高原自讨没趣便不再言语。目光随着视线拉长投放到前方的人群中,准确的将他的身影套牢。人们簇拥着陈婉霞与许迎峰,他回过头来,眼神就这样缓缓地撞在了一起。 彼此对望里,柔情似水。 许迎峰并没有注意到身旁面色渐渐僵硬的陈婉霞,她依然保持着甜腻的笑容。用余角的目光朝我瞟了过来,我唇角微微上扬,我知道她听得到我在说甚么。 “我,赢了!” 整个会场的灯光瞬间收敛起来,阴影遮蔽了陈婉霞脸上最后的表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台上,主持人喋喋不休发表完演讲后,陈婉霞落落大方的踏上了舞台,她拿着演讲稿清了清嗓子,微笑着将底下的人群扫视一遍,开口说,“今天是公司的年终表彰晚会,首先感谢公司全体职工这一年以来为公司做出的无私奉献……” 每次她的语气停顿,台下总会爆发一阵激烈的掌声。 我低着头品尝着红酒,也没兴趣听她滔滔不绝的发表官方言辞。脑海里有阵恍惚飘过,猛地清醒过来时,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那么现在就有请这位小姑娘上台领奖!” 我条件反射的站起身子,倒吸口冷气然后缓缓朝舞台踏去。会场里播放着优美的交响乐,在旁人眼里,这一幕多像是副和谐美好的画面。高贵优雅公司的高层与获奖的职员,其中一个人握着另一个的手,职员的眼里已经饱含泪光。 想像理所当然的对白应该是“你要继续加油,为公司多做贡献啊!” “谢谢,谢谢!” 陈婉霞满面是诚挚的笑容,然后松开了我的手,手背上已经留下几条清晰触目惊心的指甲痕。 “请问,沐岚小姐你读的是哪所大学呢!” 友善的口吻让我挪不开脚步,我垂下头,然后换做满面微笑说,“我……是初中毕业!” 压低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的印入台下所有人的耳膜里,原本所有单纯的目光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许迎峰的表情微微愣住,举起的酒杯就这样僵持在了半空。 “那不简直就是个半文盲?” 尖锐的女声从台下响起,扯动着人们的神经,随即便是无法抑制的窃笑声。陈婉霞唇角微微扬起,脸上满是怜惜,“不容易啊,可真是不容易呀!你得继续加油哦!” 故意咬重“加油”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像是那么的嘲讽。 我面无表情我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高原莫测的表情,我刚刚张嘴,她就悻悻的笑着坐到了另一个空位上,扭过头认真的与其他女同事攀谈了起来。 圆桌下的拳头渐渐握紧,那些名牌大学毕业自命清高的女生,以后如何肯再听从一个高中都没毕业人的指使? 头顶的白光灯再次亮了起来。陈婉霞抬起头,看看席间无数兴致勃勃交错人影,再看看我像是失去魂魄的面庞,脸上渐渐浮现出灿烂的笑容来。 脑海突然想起上个礼拜在家休息的时候看到电视里播出的那种巨大的吞噬昆虫的植物。相同的都是巨大的花朵,绚烂的颜色,以及花瓣上流淌着的透明的黏液。张着巨大的口,等着振翅的昆虫飞近身旁。 “臭婊子!” 周围走动着的人群,身边错乱嘈杂的声音,被躁动的情绪不停的拍打着的歌声,远远撩动起的窃笑声。这些都统统消失不见。 只剩下面前静静地朝自己张开大口的,硕大而黏稠的灿烂花盘。 我捂着火辣辣的面庞,缓缓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位陌生的中年女人。她瞪圆着眼睛,歇斯底里的朝我扑了过来,伴随那声犹如野兽般的怒吼: ──“我叫你这个臭婊子,以后还敢再偷我的男人!” 背叛(四) 更新时间2009-10-5 7:53:35 字数:2362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这幕画面。 “你是谁?……” 话还没有说完,一杯红酒就倒扣在我的头顶。暗红的液体蜿蜒着从我额顶缓缓淌下,有几滴渗进眼眶里,然后冰凉透明的液体终于从干涩的眼睛里夺眶而出。 “你妈逼滚开!!!”我气急败坏的推开那个女人,然后转过头朝身后的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甚至没有一个人出声呵斥。 女人面色微微有些迟疑,犹豫片刻后,她指着我的鼻梁大骂,“你个贱逼,老娘知道你以前是在某夜总会卖的,你那套媚功最会勾引人了,妈逼的自己当公共汽车就好了,还非得扯到我家老王身上来……” 抬起头刚好撞见许迎峰刻意闪避的目光。冰凉渐渐从心底漫溢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那么的饶有趣味,我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水珠,冷静地扫量遍人群,冷笑地说,“你们,信呢吗?” 女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满怀怨恨的望着我。 “到底是甚么回事啊?”陈婉霞缓缓的踏步邹来,然后瞅了我眼,然后用关切的口吻朝那个女人询问道,“小姐,你和我们公司员工间有甚么误会吗?” 心底“呵呵”地冷笑着。所有的事情终于明了。做戏做的未免太明显了点,宾主不但没有“送客”,竟然还关切的与捣乱者谈起心来。 “那个臭婊子偷我男人!” 陈婉霞捂住嘴发出声惊呼,然后扭过头,大概是想问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还没开口,“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会场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的都屏住了呼吸甚至兴奋的观望这一幕到底应该如何收场,唯有许迎峰懊恼地捂着面孔,把头深深的垂了下去。 捣乱的女人有点不知所措,露出朝陈婉霞求助的神情。我冷笑地望着眼前呆若木鸡的陈婉霞,“你搞错了吧!她说的臭婊子应该是你呢!” 话落,我再次加重声音冲着陈婉霞抛去一句,“臭婊子!” 陈婉霞唇角抽搐着,当着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员工也不好发作,然后拿出一句没头没脑的,“我保留在法律上追究你的权利!” “哈哈!”我收敛起笑脸,然后直勾勾地望着陈婉霞的眼神,“好啊,到时候去法庭讲清楚。我反正豁出去不要面皮了,就是不知道你们一家子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不用看也可以猜的到围观人群已经心底开始飞速计算起这件事的所饱含的深层含义。许迎峰突然站起来,把桌子震得直晃。 陈婉霞脸色变得苍白,话语哽在喉咙怎样都吐不出,唇刚刚蠕动,我就随手拿起圆桌上的一杯红酒朝她的面孔上泼去,丢下一句“还你的!”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会场。 走出会场,是华丽宽阔的迎宾室。迎宾台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升降电梯亮着的红色数字,点缀着空旷的无人的场地。我停下脚步,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大口的喘气声,脑海的思绪定格在跨出会场的前一个画面。 我,本来以为你会追上来的。 擦得发光的地板瓷砖映照着头顶那盏华丽的吊灯,抬起头,天花板上清晰的倒映出我的身影,任由眼泪逆流回身体的深处,不断循回着。 身后响起仓促的脚步声。脚步迟疑不定,也许只需一个诚挚充满歉意的眼神,就能让我心底整座冰山融化。我擦了擦眼角,然后换做一脸轻松的表情转过身,“其实没事的……” 话还没说完,脸上,身体上,就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抬起头是陈婉霞气急败坏的神情,她眯着眼睛,冷笑道,“你以为是谁?” 风中微弱的烛火猛地熄灭,我不紧不慢的说,“除了你,还会有谁?” 就像电视剧里上演的对手戏,只是剧本上颠倒了角色。 陈婉霞拿起提包猛地朝我砸过来,我下意识的抬起手臂遮挡,瞬间又是阵火辣辣的感觉。她缓缓朝我逼近,冷笑着说,“你觉得刚才的事很奇怪啊?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很正常啊,一个女人被人破坏家庭,甚么也做得出来!” 提包像雨点般狠狠的朝我砸过来,手臂上有种湿漉漉的滑腻感觉,应该是手臂被提包上的铁皮划破了。我抬起垂着的头,然后露出苦笑,“陈总,我想您真的误会了,我跟许总没有甚么!” “没有甚么?你手段可真高明啊,我可真是要抽时间好好跟你请教下勾引男人的诀窍!”陈婉霞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我告诉你,谁敢再破坏我的家庭,我就跟她拼呢!” “是你误会了。”我表情平静唇角微微扬起,陈婉霞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我把视线从陈婉霞身上移开,望向身后那群追出来看热闹的人们,轻轻嘀咕了一句,“真的没有甚么嘛!” 陈婉霞猛地醒悟过来,僵持的脖颈缓缓朝后移动。很多张含义莫名的笑脸纷纷重新朝会场涌去,陈婉霞站在原地气得发抖,瞪圆着眼睛望着我。 我处若不惊的从她身边经过,用娇柔恶心的调调俯在陈婉霞耳边低吟了句,“我怀了宝宝,是许迎峰的!” 就像拿着话筒被无限放大的音量,不断来回在陈婉霞耳膜里回荡着。顷刻间,世界崩溃为一盘散沙。 沐茹刚走进客厅,就看见把身子斜靠在沙发上面上毫无生气的陈婉霞,立刻关切的走上前询问,“妈,你这是怎么了?” 陈婉霞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哎,人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 沐茹展开灿烂的笑脸,把一盒调养身子的药品塞到陈婉霞的手里,“别胡说,妈才没老呢!一点都不比外面那些青春少艾差!” 陈婉霞露出浅浅地笑容,然后把沐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果然人家说得没错,女儿就是妈的贴身宝,要多暖心有多暖心,不像生个儿子,哪儿能想得到妈……” “妈,我很自责!”沐茹沉下脸来,望着陈婉霞犹疑的面孔,悻悻说到,“妈有不开心的,都不能替您分担,我这个做女儿的也太没用呢!” 陈婉霞邹着眉头,眼神变得迷离,咬牙切齿的说,“一大把年纪了还沾花惹草,做儿子的就有样学样。要是嘉根还在,我也不用那么操心呢……” 话落,两颗豆大的眼珠从陈婉霞眼眶滚滚而出。沐茹轻轻地松了口气,却又转瞬间浮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心悸。 冬日街灯明亮的白光,也照不穿凝固在许皓眼眶下的那条漆黑的狭长的阴影。那是他浓黑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投射下的阴影,是让整个学校的女生都迷恋着的美好。 沐霏看着眼前望向自己的许皓,慢慢收拢了脸上的表情,像是午夜盛放后的洁白的昙花,在日出之前,收拢了所有的美好。 那是哽咽颤抖地一句话,“许皓,你别这样!沐茹,她是我的姐姐!” ──沐茹,她是我的姐姐! 背叛(五) 更新时间2009-10-5 23:10:55 字数:2114 屋子里空调开太久。闷得慌。而且冬天本来就干,空调再一开久了,整个屋子绷紧得像要被撕开来一样。 我起身开了半扇窗户。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 舒服多了。 转过身,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翻开盖子,屏幕上的发件人是“沐茹”。 打开短信,只有两个字,“姐姐”。没有标点。但是闭着眼睛也能想得出她一幅不高兴的表情。 我扬起嘴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的打出几个字:“你怎么了?过来吧。” 合上手机,过了两分钟,沐茹在外面敲门。 “不高兴了?” 沐茹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巴,“那边出了点小问题!” 刚说完,她就捂着嘴巴瞪圆眼睛望着我手臂上的累累伤痕,尖叫起来,“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面色柔和的安慰沐茹,眼底变得冰冷起来,“我会还给她的!” 是缓缓地敲门声。 沐霏刚直起身子,门被推开了。沐茹端着冒着热气的杯子站在门口。 沐霏露出淡淡的微笑,轻轻地叫了声,“姐!” 沐茹放玻璃杯放到床边的写字台上,随手拿过靠墙放在床上的流氓兔玩偶把玩着,“这个公仔很可爱呢?别人送的?” 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心虚。沐霏沉沉地点了点头,顿了顿,继续说,“是许皓送给我的!” 看见妹妹这个样子,沐茹有点感到心疼,缓缓说,“如果你真的喜欢许皓……” “不会的!”回过头去,看见沐霏拿着那个巨大的流氓兔压在自己的脸上,流氓兔下面传来翁声翁气的声音,“真的不会的!” 沐霏缓缓把流氓兔从脸上移开,是张灿烂的笑脸,她双手从姐姐肩膀背后抱过去,把额头贴到沐茹的后颈窝上蹭来蹭去,“我爱你,也爱大姐!” “死丫头!”沐茹神色松懈下来,然后指了指桌上的玻璃杯,“再不喝,茶都凉乐!” 沐霏急忙捧起玻璃杯,轻轻的喝了一小口,心满意足的说,“还是二姐冲的蜂蜜茶最甜,最窝心!” 沐霏把杯子往写字台上放的时候好像有点失神,“砰”的一声,里面的水溅出来一半。她有点手忙脚乱的望着沐茹,然后垂下头,低声说,“姐,对不起!” 沐茹转过身来,脸色苍白。过了半晌缓过神来了,拿着杯子对沐霏说,“你看这都洒了一半了,我重新去帮你冲。”说完转身出门去了。 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沐霏把流氓兔重新盖在自己的脸上,身体微微颤抖着。控制着喉咙里发出的哽咽声,唯恐被屋外的人听到。 流氓兔毛茸茸的身体上,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沐茹靠在墙壁上,身体有些抽搐,然后抬起头望着站在走道上的我,露出苦笑,“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做很邪恶?” “邪恶?” “明知小妹如果知道我已经晓得她与许皓的事情,那么她一定会彻底断掉所有与许皓的瓜葛。一想到她是为了我,是在乎我,我的心就越是无法得到安宁。” “我不知道。”我闭上眼睛,望向那扇虚掩的房门,“我真的不知道,可能作为姐姐的,做甚么都自以为是的以为是为妹妹好,但其实我们才是自私的。外婆的话,我相信我们三姊妹始终都放在心上,就是‘这个家,绝对不能散!’” 沐茹长舒了一口气,默默扭过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恍惚闪烁,“应该到点了。他们也已经准备好呢吧,姐……” 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为了我的孩子,我这次豁出去呢!” ──陈婉霞,我有无告诉过你,如果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子女,做为母亲的,同样甚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 已经放学了很久。 教室里已经走得没有什么人,许皓站在教室门口,望着教室里逆光下的沐霏。 夕阳在窗外变得越来越暗。橘黄色的光随着时间慢慢变成发黑的暗红。 教室里没有人拉亮荧光灯,空气里密密麻麻地分布着电影胶片一样的斑点。 沐霏把书本一本一本地小心放进书包里。然后整理好抽屉里的文具,拉开椅子站起来,把书包背上肩膀。 走出教室门口的时候,从许皓旁边擦肩而过。 “我送你回家吧。”许皓轻轻地拉住她。 沐霏摇了摇头,轻轻拂开许皓的手,转身走进了走廊。 许皓站在教室门口,心里像是被风吹了整整一个通宵后清晨的蓝天,空旷得发痛。 收割之后的麦田,如果你曾经有站在上面,如果你曾经有目睹过那样繁盛的生长在一夜之间变成荒芜,变成残留的麦杆与烧焦的大地。 那么你就一定能够感受到这样的心情。 沐霏走出楼道的时候,看见了站在昏暗光线下的顾鹏。 他沉默地朝自己伸过手来,接过了沐霏手上的书包,把它放进他的自行车筐里。他推着车往外面走,沉闷的声音在说:“上来,我送你。” 回过头,已经看不见教学楼的影子了。沐霏拍了拍顾鹏的后背,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语气,“到这里就停吧!” “还没到你家呢!” 顾鹏伸出一只脚撑在地上,自行车停了。沐霏张了张嘴巴,“谢谢你呢!已经不用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把头朝教学楼的方向扭去。沐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条无人的街道上,顾鹏后知后觉的摸了下自己的后背,才发现衣服早就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一大片。 画面定格在少女踏上男孩的自行车那一刻。许皓眯起眼睛,感受到迎面吹过来的一阵的凉风。 沐茹做为纽扣,让曾经势如水火的母子关系,终于渐渐缓解。 家里今日简直与往常大相径庭。 许皓刚走进客厅,就看着满地闪着光的玻璃渣。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爸回来过了。 坐在沙发上的陈婉霞用力地憋着呼吸,额头上爆出好几条青筋,才将几乎要顶破喉咙的哭声压回胸腔里。眼泪像是打开的水闸,哗哗地往下流。 许皓从没有见过向来强势的母亲如此失控的模样,怯生生的伸出手,问,“妈,你这是怎么了!” 陈婉霞猛地用力抱住面前的许皓,发出悲戚地哭吼声,“儿子,我现在只有你呢!” ──妈,现在只有你呢! 背叛(六) 更新时间2009-10-6 7:55:40 字数:2065 陈婉霞坐在沙发上,双手用力捶着沙发的边缘,脸上鼻涕眼泪一片湿漉漉地渗进沙发里。许皓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蹲下身来,陈婉霞发出了更加尖利的哭声来。 许皓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地问,“妈,到底出什么事呢!” “这么多年来!你爸对公司的大小事物不理也不问,我没有怪过他。就算我知道他在外面沾花惹草我也没说过他……”陈婉霞气得发抖,声音逐渐颤栗起来,“可是他居然为了在外面的野女人,跟我提出离婚,据说连孩子都有了!” “我这些年拼死拼活的是为了甚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陈婉霞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腔,鼻涕泪水横飞,“可现在许迎峰竟然要抛弃我们母子两,还想抢走公司全部的股份,皓皓,你说这叫妈以后怎么活啊……” “爸太过分了!妈,你也不要太伤心,注意身子!”许皓搂住陈婉霞,母亲头顶上那束白发扎疼了许皓的眼睛,泪水就这样哗啦啦的落下来。 陈婉霞憋着嘴,吸了吸鼻子安慰着自己的儿子,“皓皓,到时候在法庭上,你一定得帮妈啊!” 毕竟双方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无论帮哪一方指控另外一方,他们都会受到伤害。见到许皓面色有些迟疑,陈婉霞再次大声的哭吼了出来,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胸腔,“作孽啊!” “妈,别哭了,我帮,我帮你……” 陈婉霞面色终于渐渐地松弛下来,然后撩了撩头发,长舒了口气,用怜惜的口吻说,“皓皓,以后我们母子就得相依为命了!” 屋外有些窸窣的动静。 陈婉霞望了眼虚掩的房门,清了清喉咙,扯着嗓子底气十足的吼着,“谁在外面,要死啊……” 一个穿着制服拿着本子的警察推开房门,扫视了遍乱糟糟的客厅,然后用冷漠的口吻问,“请问屋主陈婉霞在吗?” 陈婉霞倒抽了口冷气,回答道,“我是。” 坐在警察局里的陈婉霞面如死灰。站在她身旁的许皓,拉了拉陈婉霞的衣角,低声安慰道,“妈,放心,没事的!” 由于知道陈婉霞身份特殊,一位看起来同样身份特殊的警官在陈婉霞对面坐下,不断摩擦着双手,笑盈盈地小声凑到陈婉霞耳边说,“这个事情嘛,依我看,人家起诉你,无非是为钱财,俗话说‘破财免灾’!” “这是个阴谋!”陈婉霞重重的拍了拍桌子,额头暴露起几根青筋,警察局所有人都望向她,想不到嫌疑人还有这么底气十足的。 警官无奈的递过份资料,“这是当事人的口供,里面还有你们公司同事的口供,大家众口一词的承认,在你们公司的年终表彰会上,亲眼目睹你与当事人发生纠纷!” 陈婉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露出鄙夷的神情,“她遭到陌生人暴打了,与我有甚么关系?为什么要请我到警察局来?” 警官怯生生的望着陈婉霞,摩擦着双掌,“我们也不好做嘛。据当事人口供,事情的起因好像是因为你误会她与你老公有染,所以你才会……” “够了!”陈婉霞沉下脸来,然后语气恢复平静,“我要申请保释!” “可以!”警官犹豫片刻,继续说,“其实您只要在这份证明资料上签个字,这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最多赔点钱就能够一了百了了!何必和她死拖呢!” “这个字不能签!”陈婉霞心底何尝不知道这场自导自演的戏只是对方为了让日后离婚的官司上,占据更有利的位置,如果她签了,法官对自己的印象无疑会大打折扣。 第二天,陈婉霞早早地就起床了,她瞅了眼自己的手机,是沐茹回复的简讯,“妈,我家人出了点事,所以今天不能陪你呢,抱歉啊!” 陈婉霞把手机摔到床上,推开房门就看见刚穿好校服的许皓,她顿了顿,说,“儿子,今天你就别去学校呢!” “嗯?” 陈婉霞拿起手提包后,挽起许皓的手,展开明媚的笑容,“今天,我们就去医院看望下那位躺在病床上的阿姨,看她到底伤成甚么样呢!” 望着母亲咬牙切齿的神情,许皓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老师吹出的口哨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空旷的操场上空。带着不长不短的回声,让本来就空旷的操场显得更加萧索。跑道周围开始长出无数细细的蒿草,天空被风吹得只剩下一整片干净的蓝,阳光没有丝毫阻挡地往下照耀。 望着沐霏心不在焉的样子,鸦片蹲下身敲了敲她的额头,“死丫头?” “啊?” “发甚么呆在呢?” “今天校队比赛,没看见许皓呢!” 沐霏微微哽住,望着鸦片眼底一片狭长的阴影,她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沐茹也没有来学校!” “他们不上课,我们凭甚么要上课啊!我们绝不能落在人后!” 接下来,鸦片就以“痛经”的理由跟体育老师请了假,然后红着脸拉着沐霏灰溜溜的逃出了学校。 沐霏听到鸦片的理由后,笑的弯下腰来,“体育老师还真的相信你啊,难道我们‘痛经’也是一起来?” “谁叫我们是好姊妹嘛!” 笑嘻嘻的鸦片突然停下动作,然后怔怔地望着街道上一个男人,沐霏顺着鸦片的目光望过去,顿了顿,缓缓地说,“他是我大姐的男人!” 鸦片不敢置信的望着沐霏,狐疑地问道,“你认错人呢吧!我见过他,他是许皓的老爸!” 许迎峰面色凝重的朝市中心的医院走去,并没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鬼祟身影。 同样地,在城市的另一头,怒气匆匆的陈婉霞也带着许皓朝那家医院狂奔而去。 沐茹拉开病房的窗帘,阳光毫不吝啬的照了进来,喃喃自语道,“你猜那个女人会怎么做?” 我躺在床上,沉默了会,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静观其变!” 就像分支的几股溪流,终于以大海为中心,缓缓的朝它靠拢。海面上堆起了浓浓的大雾。 救命的稻草呢?已经,不见踪影! 背叛(七) 更新时间2009-10-6 23:04:23 字数:2130 就像是无数条河流汇集成这样的大海。 横亘在彼此的中间。曾经无数次地想过也许就像是很多的河流一样,会慢慢地在河床上积满流沙,然后河床上升,当几个旱季过后,就会露出河底平整的地面,而对岸的人,会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 他们,又会是谁呢? 医院是一整条寂寥的走廊,偶尔会有护士匆匆经过的身影。 许迎峰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病房门上“308”鲜红的标志。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刚抬起脚步,竟鬼使神差的朝身后望了眼,发现楼梯上站着两个女中学生,其中一个还微微有些印象。 “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走廊那头就响起了暴躁的脚步声,伴随着那尖锐女声的呼喊,“哟,许迎峰,可真凑巧啊!” 陈婉霞迎面朝自己走过来,当许迎峰看见跟着她身后默不作声的许皓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皓皓,这是大人的事,你先回家!陈婉霞,你也太过分呢……” “我怎么过分!难道你还怕儿子知道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陈婉霞发出“呵呵”地冷笑,扭过头就看见许皓瞪圆着眼睛,一动不动站着。陈婉霞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朝许迎峰身后打量着,当鸦片的面孔印入陈婉霞的视网膜之后,她的表情也一下子垮了下来。 鸦片走上前,似笑非笑地说,“阿姨,可真是巧啊,你说是不?” 温柔地视线穿梭过大海,直射到那潭微凉清澈的湖水里。身边所有的事物与人都失去了色彩,瞳里唯有她的身影挥之不去。许皓蠕动着唇,原本想对沐霏说的那句“你也在啊?”也被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沐霏望着走廊的病房,每次病房的窗户都透出黄色的暖光来。 她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钟声。来回地响着。却并没有诗词中的那种悠远和悲怆。只剩下枯燥和烦闷,固定地来回着。撞在耳膜上。把钝重的痛感传向头皮。 睁开眼。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白丝丝的光。周围的一切摆设都突显着白色的模糊的轮廓。我翻了个身,朝沐茹抱怨道,“外面现在怎么那么吵?” 沐茹没有答话,她知道我其实是在抱怨,那个人怎么还没来罢了。 “我去看看!”沐茹刚起身,病房门就被一只手推开了。 “你再来晚一点,我就……”望着站在病房门口脸憋通红的许迎峰,我故意拉下脸,话还没说完,语气里那份娇柔做作的甜蜜就被另一张面孔彻底恰碎了。 陈婉霞笑吟吟的跨进病房,望着病房上的我,唇角微微上扬,“你还没说完呢,你就怎么样啊?” 陈婉霞扭过头,看见站在房门侧面的沐茹,脸猛地一下子“唰”白,同时,沐茹的脸色也瞬间变作张毫无血色的白纸。 “沐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的所有人条件反射的朝病房外望去,鸦片用力拉扯着沐霏衣角。沐霏身体摇晃着,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具没有生命地玩偶任由他人摆布。 声音像是水池的塞子被拔起来一般,旋涡一样地吸进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剩下一屋子的寂静。满满当当的一池水。放空后的寂静。还有寂静里陈婉霞急促的呼吸声和激动而涨红的脸。 还有自己心底窒息般的心跳。 “女儿,你怎么在这里?”陈婉霞猛地倒抽了口冷气,心底某处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飞快地瓦解,脑海里联想起沐茹清晨发给自己的简讯,就像散落满地珠子终于被一根线条穿上,笔直的指出事实。 “哼,女儿,亏你叫的出口……”我稳住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害怕微微张嘴,它就会从喉咙底蹿出来。我扭过头望向呆若木鸡的沐茹,试探性地问,“二妹,她就是我嘴里的那个臭婊子!” 沐茹像被电击,猛地颤抖了一下。 “你妈逼骂谁是臭婊子!”许皓推开众人,冲到病床前,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的吼道,“你才是那个偷人的臭婊子吧!” 我不断喘着大气,胸腔上下起伏着,看着许皓渐渐朝自己举起了拳头。 “皓皓,住手!”许迎峰猛地冲上前扼住许皓的手腕,父子就这样彼此较劲。可父亲确实是老了,许皓猛地用力,许迎峰就这样撞倒在了白墙下。 我闭上眼睛,随时准备迎接少年愤怒的拳头。空气却在突然间静止如水。 睁开眼睛,沐霏已经站在病床前,张开自己的双臂,拦截了眼前这个即将要爆发的少年。 地心深处的那些悲怆的情绪,延着脚底,像被接通了回路,流进四肢。举起的拳头,挥手朝向锋利的天空。那些情绪,被拉扯着朝上涌动,积蓄在眼眶周围,快要流出来了。 “皓皓,爸求你呢,住手吧!” 许皓扭过头,望向许迎峰灰白的两鬓,终是颤抖地放下了拳头,然后发出声绝望悲戚的吼声,便转身冲出了病房。陈婉霞惊慌失措地朝着许皓的背影不断呼喊着,这时,许迎峰扶着墙壁缓缓起身,然后追了出去。 沐霏的眼睛像潭闪烁着光芒晶莹的湖泊,她打量了从刚才起就一动不动的沐茹,然后扭过头望着我,哽咽地问道,“谁又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说完,沐霏就捂住嘴巴转身朝门外奔去。沐茹好像突然醒悟过来,叫唤着小妹的名字,也尾随而去。 鸦片眯着眼睛望着我,口吻嘲讽,“看看你们,做二姐的抢妹妹的男人,做大姐的就抢别人的老公,然后让最小的那个来承担。你们做坏人也简直做的太他妈的出色呢!” 我愣愣的躺在死寂的病床上。沉默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一片苍茫的世界里。内心装点着各种精巧的迷局。无所谓孤单,也无所谓寂寞。 其实我多想也这样,孤独地闪动着亮光,一个人寂寞地飞过那片漆黑的夜空。 只是在单纯地在夜里,怀着不同的心事,飞向同一个远方。 飞向没人可以寻找得到的地方,被荒草淹没也好,被潮声覆盖也好,被风沙吹走年轻的外貌也好。 可不可以就这样。让我在没人知道的世界里,被时间抛向虚无。 可以吗? 背叛(八) 更新时间2009-10-7 8:08:15 字数:2172 手里抱着病单与法院的传票,两样原本毫不相干的东西。 一阵大风呼呼吹过,于是我松开了手。 没有坠下去,却又被吹到更高的天上。 其实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飞的那么高。没有翅膀,也没有羽毛。 仅仅就是因为轻吗?仅仅就因为没有重量么? 于是就可以一直这样随风漂泊么?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鸦片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冬天难得的日光,照进高大的窗户,在地面上投出巨大的光斑。 我眯着眼睛望过去,鸦片弯着腰在安慰着沐霏。沐霏抬起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视线里的一切被叠上一层透明的虚影。像失了焦的镜头。 鸦片从我身边踏过,然后扭过头望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浑浊的目光。 沐霏手里拿着串钥匙,应该是鸦片遗留下的。她一路小跑到门口,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风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全部吹散了。 冬季的天空,总是这样锋利的高远。风几乎吹了整整一个冬天。吹得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白寥寥的光,从天空里僵硬地打下来。 “小妹!”我张了张嘴,沐霏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沐霏眼睛变得清澈起来,然后低低地叫了声,“二姐!” 回过头,沐茹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她脸色倦怠,往日光彩夺目的美丽也因此显得黯淡。就像是一个患了重病的人。 熟悉的场景,相同的人物。此时心底却蕴藏着各自的心机。 客厅里沐茹凝望着我,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尖锐。心底感到微微地不妙,沐霏依旧满面的懵懂的,我站起身朝房间走去,沐茹立刻跟了上来。 刚拉拢房门,沐茹大概是酝酿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用愤怒来形容,不知道是否恰当。 “离开那个男人!我是为你好!” 想不到,争执的场景竟是以这句话作为开场。微微感到有些恼怒,“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就当是为小妹好!”话脱口而出后,自己又觉得后悔。 沐茹闭上眼睛,胸腔不断上下起伏,然后用很平静的口吻说,“搭上那个老男人,你也无非是为了钱!现在我比你有优势,有能力。陈婉霞甚至答应未来会把公司交给我打理,你根本不必纠缠下去,我完全有实力可以负担我们三姊妹的生活!” “我不是为了钱!”同样是平静的语气,算是回敬给她。其实谁都知道,愈是平静的湖面,往往下面翻滚的就是愈激烈的暗涌。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他……”沐茹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唇角撩起的笑意,含义暧昧不明。 心脏感到被撕扯的疼痛。多讽刺啊,其实可以把她的这句话翻译成反问句,一个妓女也配有爱情吗? 虽然尽量控制着心底的平静,但我脸上的表情肯定是难看到了极点,沐茹蠕动着唇,好像想开口为刚才的话辩解,就被我一句话打断,“最卑鄙的不是无情,而是利用感情!” 愤怒的确是能冲昏头脑的。愤怒时流下的泪水也能浑浊眼睛看不清事实。在一个人极其愤怒的时候,往往能开辟他的语言天赋,就像平时不爱说话的人,此时此刻也能编织出恶毒的词汇攻击对方。 尴尬的关系,应该是自以为最亲密的人。陌生人误解情有可源,可是既然把你归纳入最亲密的人,你为何还是不能理解?因为最亲密,所以你无法心平气和的听他解释,然后衍生出愤怒。在面对很多问题争执的时候,你对待“陌生人”绝对比“最亲密的人”宽容的多。 归根结底,终究还是在乎那个人多一些罢了。 厚重的云朵把天空压得很低。房间里传出的尖锐吵骂声,就那样哗哗地划破黑色云层,像撕开黑色的布匹一样发出清晰的声响。 黑色的云朵里移动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模糊光团。隐隐约约的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紫色的光晕。在云与云的缝隙里间歇出没着。 房门被一只手推开,沐霏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你们别吵呢!” 动作和声音同步静止。空气里依旧是倔强不肯认输的喘气声。沐霏再一次抬起手,揉了揉更加湿润的眼睛, 眼眶像是漏水的容器。只是找不到缺口在哪儿。于是只能更加用力的揉向眼眶。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回到家里,就算有多不如意的事情,也要懂得对自己说,我忍的住。不管有多大的挫折,也要懂得对自己说,我撑得住,就算有多伤心绝望,也要懂得对自己说,我看得开。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姐姐们担心,因为我想这里是我唯一的家,因为我还记得外婆紧紧拉着我们三姊妹的双手,用最后一口气告诉我们‘这个家不能散’!” 我死死的握紧拳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用尽力气。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地离开自己的世界。所以想要抓紧一些,更紧一些。紧得透不过气也没有关系。 只要不要离开自己的世界。 沐霏蹲下身捂着面庞,发出吱唔的哽咽声,“可是刚才我站在门外真的很害怕。我有那么一刹那的感觉,这个家要完了……我不敢想,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甚么。姐姐们求求你们呢……不要再吵架呢!我怕,我真的害怕……” 沐茹面部抽搐着,拿起手提包捂着脸飞快的奔跑了出去。 我被突如其来的哽咽呛到有点不知所措,怔怔地扶起沐霏,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说着那些甚至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词汇,“小妹你放心,大姐答应你,这个家绝对不会散……因为这是我们答应过外婆的啊!” 很多时候也会觉得,随着彼此渐渐的长大,姐妹像是夕阳一样,是温暖的,也是悲伤的,并且正在慢慢慢慢地,朝地平线下坠去,一点一点地离开自己的世界,卷裹着温暖的光线和美好的时间一起离开自己的世界。 是悲伤的温暖,也是温暖的悲伤吧。 沐茹在便利商店买了包薯片,拿出皮夹付账时,一张相片从里层划落掉在了地上。她抬起手揉揉眼睛,然后捡起照片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是张三姊妹的合影。 她们曾经并列在一起。 她们曾经生长在一起。 她们还在一起。 她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冰冷的黑暗,以及住在不远处悲伤的温暖。 背叛(九) 更新时间2009-10-7 20:34:52 字数:2104 我想起我所选择的生活。那是一条流离失所的路途。有时候很美。有时候也让人恐惧。可是我的生活就是如此。幸福始终是一种幻觉。我们在幻觉中起伏。 许迎峰拍了拍我的后背,叹息着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法院!” “你睡的着吗?” 许迎峰扭过头去,又点燃了只香烟,“我睡不着!” “今晚没有人能够睡的着!”我揉了揉眼眶,语气起伏不定,“选择永远是错的,因为必须舍弃一样,去争取另一样,日后一定后悔。” “那么,你选择了我,后悔吗?” “如果选择的时候还在计较日后会不会后悔,那么这就是最纯粹的错误!就像去做一件事情,先要掂量值不值得,那么,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值得去做!” 我躺在许迎峰厚实的胸膛上,然后趴在他的耳边轻轻低吟,“我爱你!” “我爱你!” 许迎峰说出了正确的答案。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安心的睡觉呢。 心里仍是荡漾着细微不详的预感。就像是已经知道了对面挥来的一记重拳,抬手抱头的做好“面目全非”的打算之后,却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后续,但又不敢放下手肘来看看对方,怕招来迎面一拳。 春天的味道愈来愈浓。 从浓郁芬香在空气里沉浮着,经过花坛边,偶尔会不小心沾染上几片零星的花瓣,也不忍心拭去。把它们放在指尖细细嗅闻着,很美好的味道。 清晨扑面而来的微风,就像吹风机里温暖的气流,柔软舒适。 其实在城市有些地方真的是永远沉浸在冬季里的,你永远看不到它们春意昂然的样子,比如医院,又比如法庭。 许多敬业的记者,早早地就集结在了法庭门口那条必经之路。许迎峰在半路下车,他知道我不是喜欢抛头露面的人,于是只好为我做掩护,引开那些如狼似虎的人们。 透过车窗,就这样看着许迎峰缓缓地,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心底被人突然掏空。 惶恐,或是心疼。不管如何,都是痛。 法庭门口的地方聚集着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大姐!”沐霏从背后叫住我,我抿了抿唇,望着她缓缓朝我走过来。沐霏挽起我的手,面色坚定地说,“姐,我陪你!” 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所有负面的情绪在一瞬间全部消失殆尽,留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与沐霏默默地坐在候审席,不一会儿,许迎峰和律师也走了过来。许迎峰打量着沐霏,面色有些尴尬,沐霏很识趣的起身离开,“我去替你们倒杯水吧!” 沐霏拿着塑胶杯,快步地朝走廊另外一边走去。 “不可能!”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但是我们要估料在这场官司里可能会出现的全部可能性……”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语气毫无人情味可言。 走到一半,沐霏停下来,怔怔地望着那撮脸色含义复杂的几个人,把里面的水朝身边的水槽里到掉一半,然后就不知觉拧开水龙头就哗啦哗啦往里面灌冷水。失神呢?沐霏苦笑着将冷水倒进水槽。 沐霏走回走廊尽头的白铝水桶,拧开热水龙头,把杯子接到下面去。突然腾起来的白汽突突地从水槽边缘漫上来。 咕噜咕噜的灌水声从杯口冒出来。 沐霏抬起手背,擦了擦被热气熏湿的眼睛,然后盖好盖子,走回到了我们身边。 我拿着水杯只喝了一小口,就把它放下。许迎峰邹着眉头,然后和律师一同离开。原地就只剩下我与沐霏两个人。 我看着沐霏红红的眼眶,露出淡淡的微笑,“傻丫头,干嘛眼圈又红呢?” “二姐也来法庭了,对不对?”沐霏瞪大着眼睛望着我,手中的塑料杯颤抖着,滚烫的水滴溅她的手背,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几滴水落在地板上,冒出袅袅的热气,然后消失了。 “不会有事的!我相信她。” 除了相信,这一刻,我们还能做甚么其他的期望呢? 沐霏没有说话,转身离开。自己就像朵失去语言的花儿,发不出任何声音。 沐霏来到洗手间,拿出手机,拨通了沐茹的电话,“喂!” “姐,你也在法庭,对不对?” “我知道你是关心大姐的,可是我为甚么找不到你?” 对方始终沉默不语。沐霏急的就快要哭出来,“二姐,你说话啊!” 顿了顿,她的语气更加急促,“求求你,不要做任何伤害大姐的事!求你呢! 在电话断掉的前一秒。她听见了许皓熟悉的声音,或者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许皓与另一个女人对话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像是朝沐霏心脏上投过来的匕首。扎得生疼。 “嘟赌”的断线声。 像是把连接着易遥的电线也一起扯断了。 沐霏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个被拔掉插头的机器。手机从手上掉下来摔在地上,后盖弹开来在地上蹦了两下不再动了。 初审法庭里,空气里弥漫的寂静与急迫,有种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的威然感。 年迈的法官坐在主席上,目光像秃鹰搜索食物般的尖锐。 我坐在证人席上,目光远远地朝做在主告席位上的许迎峰投去。 沉重的锤声落下,就像砸开了巨大的水闸,于是洪水便如猛兽般袭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曾听律师与许迎峰讨论过,这宗离婚官司的关键之处,就是看哪方可以提出更有利的证供。比如起诉者,是以原本夫妻感情淡薄,加上妻子对丈夫无故的猜疑,在忍无可忍,终提起申诉。 那场我布置下的戏码,也是为了让我们处于更有利的位置,让法官认为陈婉霞喜欢无辜猜测丈夫是不可置否的事实。相反,她们则需要提出更有利的证供,用以证明是许迎峰背信弃义,首先对婚姻于不忠。 许迎峰发表完演讲后,朝法官鞠躬,然后坐下。 “我们提出申请!”对方辨认律师举起手,然后把头扭到法庭的入口,“被告方现在有新的证人要进庭,阐述他的证供!” 法官点头默许。 沐茹低着头,缓缓走到证人席,挑了个隔着我几个座位的椅子坐下。 心里那根微弱的蜡烛,又晃了一下,熄灭了。 背叛(十) 更新时间2009-10-8 12:44:02 字数:2314 经过双方律师一番唇枪舌剑的辩论,终于轮到证人发言了。 我要说的话,刚才许迎峰已经说过了。坐下后,法官在厚厚的册子上涂涂画画,便把目光投向沐茹。不仅仅是法官,包括在场听席的所有人可能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那个女孩,有决定性的证供吗? 看的出沐茹分外紧张,她起身朝法官鞠躬后,倒抽了口冷气,然后收敛起了在脸上浮游的各种情绪。 “刚才提出证供的那个人,是我的亲生大姐!”沐茹平静的一字一句吐出,法官邹了邹眉,又在本子上添上一笔。在场所有的娱记纷纷迅速低着头写写画画着,这场豪门的官司已经赚足了眼球,而且亲生姊妹居然各自为当事双方做证供,话题简直是十足的劲爆。 “她是个好姐姐,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神经猛地绷紧。沐茹扭过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顿了顿继续说,“她甚至为了妹妹们的生活,被迫去做夜总会做接客小姐!她曾经跟我说过,许迎峰是客人中对她较好的那种人。那个时候,我问她是不是爱上许迎峰了,她没有回答我!” “直到后来,陈婉霞,也就是被告找到了我。我才知道,原来许迎峰为了我自己的姐姐,居然萌发出抛妻弃子的念头,更让我惊讶的是,我姐姐怀孕了,而且是许迎峰的孩子。” “前面的证词说过,许迎峰近几年游手好闲,无心管理公司,旗下的集团事务几乎是由霞姐一个女人来完成。这样的男人固然可恨,可霞姐却对自己的丈夫忠心不二,甚至告诉我,只要许迎峰肯回头是岸,她的家庭甚至可以不计前嫌的重新接纳他!” “我同情霞姐的遭遇,可是我也对自己的大姐不忍。后来,霞姐流着泪告诉我,她打这场官司不是为了霸占,也不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而是为了告诉广大的女性,女人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站起来。经过复杂的思想挣扎后,我今天才愿意上庭作证,我只是希望我的姐姐不要走霞姐的老路,更千万不要被男人迷惑呢!” “刚才我提交了一份资料上去,那是许迎峰与我姐伪造了案件,企图陷霞姐于不义之中。拿着那份资料的时候,我觉得害怕,我看到了自己的姐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而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我回过头去看向观众席上的诧异的面容,然后在回过头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沐茹一张悲痛欲绝的脸。无论是真的悲痛还是扮演的表情,无论哪一种,这张脸的表现都可以用“不负众望精彩绝伦”来形容。 果然周围发出此起彼伏的“啧啧”的声音来。 那一瞬间,所有的血液从全身集中冲向头顶。我缓缓的起身,跨过椅子失魂落魄的走到沐茹面前,脸上还是微笑的表情,但是眼眶依然不争气地慢慢红起来。 就像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然后举起了重重的手臂,在手掌朝沐茹脸上挥去的那刹那,她猛地扼住我的手腕,反地朝我扇来一个耳光。 “姐姐,求求你,迷途知返吧……!” 动听的话语。娇柔做作的姿势。廉价的眼泪。无不把沐茹这个“大义灭亲”的创举刻画的楚楚动人。 人的身体感觉总是在精神感觉到来很久之后,才会姗姗来迟。就象是光线和声音的关系。一定是早早地看见了天边突然而来的闪光,然后连接了几秒的寂静后,才有轰然巨响的雷声突然在耳孔里爆炸开来。 同样的道理,身体的感觉永远没有精神的感觉来得迅速,而且剧烈。 一定是已经深深地刺痛了心,然后才会有泪水涌出来哽咽了喉。 我瘫坐在地上,好像周围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了一样,也看不出表情,只有刚刚的眼泪还挂在脸上。 坐在席上的陈婉霞此时脸上得意的表情,就像面胜利的旗帜,缓缓的展开,吞没了整个世界。 “她是为了谁去做妓女啊,她又是为了谁拉下脸皮去卖啊?你现在叫大姐迷途知返,当初你拿着大姐的钱在外面挥霍潇洒的时候,怎么从没开过口,你到底对得起谁啊!”沐霏从听众席发疯似的冲下来,不小心撞到椅子,就这样跌倒在了地上。泪水不断从她眼角飙出来,她坐在地上不断哭吼捶打着坚实的地面,“大姐!对不起……大姐,我们对不起你!” 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所有人纷纷呆住不知所措。 法官咽了咽口水,丢下一句,“因当事人情绪失控,本庭决定改日宣判!”便匆匆离开。 许迎峰掩着面孔,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证供上,染晕了一大片墨迹。 我跌跌撞撞的冲下去,把小妹搂入怀里。 身边的闪光机发出“咔嚓”地声音,就像全身关节粉碎,可以清晰地听到的“咔嚓”声。 沐霏积满泪水的双瞳已经快睁不开,她只是歇斯底里的哭吼喊着同一句话:“对不起……” 眼角的余光看着沐茹跌跌撞撞奔跑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那一瞬间,像是觉得她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站在远处的许皓慢慢地蹲下来,喉咙里一片混沌的呜咽声。 我突然放声的笑了出来,站起身子望着记者们,撩了撩头发,“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啊。你们笑啊,为甚么不笑呢。哈哈,我告诉你们哦,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记者们面面相斥的放下了手里的照相机,我冲上前的指着他们鼻梁狠狠地说,“你们拍!你们妈逼的给我拍!现在有个现成的妓女摆在这里,你们不拍还要等到甚么时候!” “我就是婊子,我就是妓女,我就他妈逼的犯贱。我天生就是妓女命,让那傻丫头得意去吧,她以为我是为了她才去卖了,真是抬举她呢!”我喉咙发出干涩地“呵呵”声,看着记者们再次举起了相机,喉咙突地冒出阵哽咽,“我就是爱慕虚荣,我就是为了钱,像我这样的婊子,为了钱还有甚么事做不出来的。你们奇怪吗?我可是一点都不奇怪呢!连我妹妹都不奇怪,你们干嘛还摆着满面的古怪……” “不准你这样说自己,……”沐霏站不断摇晃着我的身躯,拖着哭腔朝记者解释着,“拜托大姐了,我姐姐是太伤心呢!” ──我真的不伤心。真的。只是觉得划不来,于是便想找个借口。” ──我宁愿被人家骂是婊子,也不愿意被人家说,你看她啊,多傻啊!” ──你觉得我凄凉吗?呵呵,有些人还没资格凄凉呢。 当然,我想到过自己会输,最多输的只是场官司而已,没甚么大不了。可是没想到过自己会输的如此彻底。 就像一个赌徒输到倾家荡产后,自然也没所谓觉得伤心与否呢。 很简单的道理。 背叛(十一) 更新时间2009-10-8 20:09:05 字数:2046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味道。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面色红润,神色飞扬的陈婉霞,胃里又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我深呼吸一口气,压了下去,然后撩了撩头发,露出惨淡的笑容,“霞姐,以前的事对不起呢!” “哦,对不起?”陈婉霞诡秘莫测的扬了扬嘴角,然后握住我的手,“你说的这是哪的话啊,你哪里对不起我!” “呃,霞姐没介意就好,谢谢霞姐宽宏大量!”我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声音变的低沉,“许迎峰这些天在家里过的还好吧,很多天没看见他呢,便想来这里看看!” “想他啦?” “没有,出于对一个普通朋友的关心!”我唇角微微抽搐着,然后望向陈婉霞,“而且我也依霞姐的要求,向媒体宣布了肚中的宝宝并不是许迎峰的,那么,我现在总该能见他一面吧!” 陈婉霞故意提升了“哦”音量,似笑非笑的说,“孩子既然不是许迎峰的,那你来找他干嘛啊,该找谁找谁去!请允许我没有把你请你客厅好好招待,你知道的,我们可是‘正经’人家……” 太阳穴“嗡嗡”地作响,好像整个世界的坐标颠覆摇晃了起来。陈婉霞优雅的转身离开,我猛地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角,她扭过头不屑的望着我,“你……还有甚么要说的吗? “拜托你……让我见见他!求你呢!” 陈婉霞眼珠滑溜溜的转动着,然后握住我的双手,故作心疼的说,“哎哟,可真难为你呢,拖着个大肚子到处跑!不过嘛,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 我把所有涌动地情绪压制到心底,头深深的垂了下去,“求求你呢!” “嗯,这得看沐茹答不答应呢!现在我已经把家务的事交给她托管呢!”陈婉霞蹲下身笑的花枝招展,“要不?我替你把她叫过来?这孩子也真是的,只顾着吃饭,自己亲生大姐来看她了,也一动不动的没礼貌!” 其实可以看的到客厅的饭桌,沐茹吃完了一碗饭,起身去再盛一碗。 望着她的背影眼睛不由得湿润得像一面广阔的湖。 沐茹走出客厅,我悄悄地抬起袖子擦掉了脸上的眼泪。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 “大姐!你还是先回去吧!” 很平淡的语气。就像是与一个陌生人对话。我拉着沐茹袖子,眼神是恳求的目光,“二妹,拜托你呢!我真的非常想他想他!你去告诉陈婉霞,我和迎峰可以一分钱都不拿走,只要可以让我们在一起!求求你呢!” 沐茹咽了咽口水,刻意把音量压低,“大姐,为了一个男人,你值得吗?” “我不管值不值得,他是我孩子的爸爸!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说完,我毫不犹豫的跪在了沐茹的面前,膝盖传来冰凉的刺痛感,我忍住哽咽,低声哀求着说,“求求你呢!” 客厅里陈婉霞的目光移了过来。沐茹有点不知所措,想拉起我,跪在地板的身躯却无丝毫动弹。 “陈婉霞无非就是想出一口恶气,我心甘情愿的跪在这里,跪到她肯让迎峰出来见到!” “我去吃饭了!”沐茹收敛起眼底残留的怜惜,然后转身回到了客厅。倒是陈婉霞坐在桌子边喝粥的时候,发出了一两声叹息来。 沐茹走回饭桌拿起摆在陈婉霞面前的空碗,笑吟吟地说,“妈,我替你盛饭!” 陈婉霞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接着,沐茹凑到陈婉霞身边,小声地说,“妈,你就让她去见见那个人吧,反正我们也不吃亏,她跪在这里要是身子出了甚么事情,到时候脏水还不是朝我们家身上泼?” “怎么,心疼你的姐姐啦?”陈婉霞不疼不痒的丢出这句话。 沐茹阴沉着脸走到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没有说话,只是朝她投去希冀的目光。沐茹不耐烦的说,“你走不走啊?整天爱来爱去的烦不烦人,爱能当饭吃?” 心猛地沉了下来。我跪在原地不啃一声。 沐茹无可奈何的望着我,然后扭过头望了眼在客厅神色悠哉的陈婉霞,压低嗓子急促地说,“快走啊!我告诉你,许迎峰根本不在家里,他昨晚被陈婉霞骂到血压急升,现在许皓陪着他在医院呢!” 积压的情绪顺着血流猛地冲上了头顶。 脸色猛地“唰”白,我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冲进客厅,指着陈婉霞鼻梁破口大骂,“你真是恶毒啊,连自己丈夫都不放过!你妈逼就是只毒蜘蛛,天生是寡妇命,难怪把自己大儿子都克死呢!” 陈婉霞站起身气的发抖,面容扭曲起来,扯着嗓子说,“你妈逼嘴巴是粪坑啊?” 我冷笑地发出“呵呵”声,“不是吗?你就是寡妇命,克死自己儿子,现在还想克死自己老公!” 陈婉霞转过脸望向沐茹,尖声厉问,“是你告诉她的?” 沐茹颤颤唧唧说不出话来,话没说完,陈婉霞一把扯过我的头发,抄起筷子就啪啪地朝我头顶上打下去,“你逼嘴会讲!我叫你会讲!” 我拼命的反抗着,猛地用力推开她,身体却朝后倾斜,撞到了桌子的尖角上。 脊椎感到刺痛,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插进了身体里,随即便是一股温热。 其实身体里的的确是有颗炸弹。不过马上就要拆除了。 沐茹捂着嘴巴目瞪口呆的望着我,陈婉霞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能感觉到身体某处的力量正在飞快的流失,我把手按在地上,手心立刻沾满滑腻感,低头望下去,血已经渗透了裤子,从两腿间源源不尽的流窜出来。 电影里拆除炸弹的时候,剪下导线的时候,通常回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时间停止,炸弹被卸下身体;另一种是在剪掉的当下,轰然一声巨响,然后粉身碎骨。 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投去瓷碗摔碎的声音,以及手臂上被瓷碗碎片上被割破时陈婉霞的尖叫声,在屋子里短短地回响了一下,就迅速消失了。 往后发生的事情,便再也记不得呢。 背叛(十二) 更新时间2009-10-9 22:15:34 字数:2294 恍惚的白光在视线里沉浮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 那么,我是不是也会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睁开眼睛是医院的病床上。我吃力的支起身子,沐霏赶紧伸过手来,我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我的宝宝呢!” 沐霏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很平静地说,“宝宝没有呢!” 我张着嘴巴愣愣没有回过神来,甚至连泪水都没有来得及流下来,却感到手背上血管里那根针僵硬的存在感,无比真实的挑在皮肤上。 我低下头毫不犹豫的拔掉了手背上那根针管,沐霏尖叫了声,泪水就哗啦啦流了下来,“姐,你别这样……” 就像一个发梦呓的人,嘴里不住念着,“宝宝,我的宝宝……我的宝宝!” 在疼痛拉扯神经的那一瞬间回忆如洪水猛兽般涌来,我倒抽了口冷气,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吐出,“是陈婉霞杀了我的宝宝,她是杀人凶手!”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尖利的声音从病房外的走廊传来,陈婉霞怒气匆匆地冲进病房,她的额头上用白布包扎着伤口,指着我的鼻梁破口大骂,“你个婊子!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跑到我家来发疯,现在孩子没了还想赖在我的身上,我告诉你,天底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陈婉霞胸口上下起伏着,眼神就要冒出火光来,“要不要看着你流产了可怜兮兮的分上,我早就告你故意伤害呢!不然绝便宜不了你!” 我猛地冲上前掐住陈婉霞的双手,悲嗆的厉声质问道,“为甚么?为甚么?你害我就好了,为甚么还要害我的宝宝!你这个杀人凶手!” 陈婉霞显得受到了惊恐,她口中叫着“疯子”不断后退着,直到退回到病房门。然后撩了撩头发,理直气壮的说,“你可别瞎说啊!当时的情况沐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别以为自己失去了孩子就可以随便把账赖在别人身上!我跟你说……” 我木讷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直直地盯着陈婉霞,“你刚才说甚么……” 陈婉霞神采飞扬的高昂起头,说话的声音底气十足,“你想抵赖也不成,沐茹已经去警局做过口供呢,她说,她亲眼目睹,的确是因为你自己不小心跌倒,而导致的意外,与人无尤……!” 话还没说完,一个玻璃输液瓶就猛地砸到病房门旁的墙上,“砰”地声轰炸成无数的碎片与水滴。 陈婉霞瞪大眼睛望着我,满脸都是黄色的药水,她气的瑟瑟发抖,望着我但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妈,我看你还是先走吧!” 是沐茹的声音,我心底咯咯地冷笑,为甚么你就不敢进来病房呢! 陈婉霞望门外张望着,却又不甘心憋着一肚子气就这样坦然离去,就当她犹豫不定时,第二个输液瓶再次砸到墙上。 比上次发出更为激烈的冲撞声。甚至有些崩飞的碎片,已经刮伤了陈婉霞身体上裸露的皮肤。 “咱们走着瞧!……”丢下这句话,陈婉霞立刻落荒而逃。走出病房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脚步仓惶急促,看的出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甚至经过走廊时,没有发现蹲在病房门外的沐茹。 沐茹神色麻木地捡起飞溅到病房外的银针,反复地弯曲着手指,自虐般地一次次体会着血管被针挑痛的感觉。 真实得像是梦境一样的人生。 真的得像是虚设一样的疼痛。 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塑料胶管从手背朝上,被不知哪儿来的风吹得轻轻地晃来晃去。 接通的倒挂着的点滴瓶里剩下三分之一的透明液体。从瓶口处缓慢而固定地冒着一个一个气泡。上升。噗。破掉。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挺安静。沐霏坐在我的旁边,也挺安静。 病房的门被敲响,抬起头,许皓已经站在病房门口。我蠕动着唇,正准备喷闸而出,他一句诚恳的“对不起”就让心底编织起的一堆恶毒词汇活生生咽了下去。 “我也不喜欢我妈!”许皓露出苦笑,随后满面释然,“可是这个没得选!” 帅气少年的身影在阳光下静静地望向我。声音温柔得像是一池37度的水。“我爸说等你出院后,在老地方等你!” 他们说把手放进37度的水里面其实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热度的。不会完全没有知觉。 许皓临走前,扭过头凝望了沐霏一眼。沐霏抬起头,彼此的目光就这样碰撞再一起,像窗外寂寥的冬天。呼啸着的白光。在寒冷里显出微微的温柔感来。一层一层地覆盖在身上。 门关起来。光线暗掉很多。 忘记了开灯。或者是故意关掉了。 其实并没有区别。 沐霏坐在光线里,轮廓被光照得模糊成一圈,“大姐,你会不会报复二姐!” “不会!”我淡定的表情像水墨画一样,浅浅地浮在光线暗淡的病房里。要知道,最佳的报复不是仇恨,而是打心底发出的冷淡,干嘛花力气去恨一个不相干的人。 沐霏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的多,于是我忍住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哪怕是一个虚设的假象,也能给人带来安慰。凡是太好的东西都不象是真的,有人说,如果一件事好的不似真的,可能它的确不是真的。 时常怀疑世上若干名词是人类虚设自我安慰的,对短暂、虚无、痛苦的生命做一点调剂,象友情,爱情,希望这些术语,不外是骗我们好好活下去。 就算明知是假的,坦然接受,也不外乎是一种活法。 没住下两天,我就开始嚷着要出院,沐霏表情虽是为难,但最终还是默许了我的做法。她知道,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几乎已经被隔断了外界的援助。以前花别的的钱倒无所谓,如果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积蓄,便宜给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那未免也太划不来了。 心底不禁呵呵地冷笑,原来自己也开始学会计较了。 其实不管待在多富丽豪华的地方,总是觉得只有自己的家里才是最自在的。我慵懒的趴在房间里,从那没有玻璃的窗框中看过去,那一块的蓝天,格外的辽阔和锋利。 沐霏在屋子里忙碌地打扫着,心底想着帮忙,但自己却是有心无力。耳边整天都是要么是扫帚“唰唰”声,要么就是拖把的“嘶嘶”声,听的久了,也不像那些甜腻的流行歌曲让人觉得反胃。 声音静止了下来。躺在床上的身躯下意识的用手臂撑起来,我揉了揉眼眶,淡淡的探过头朝外面张望着,“是谁啊?” 小妹没有出声。正当我感觉疑惑的时候,就看见沐茹穿过房门缓缓地朝自己走来。 我重新松弛身子,神色平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啊,你来啦?! 背叛(十三) 更新时间2009-10-10 7:55:37 字数:2133 不是,回家啦。而是,你来拉。 简单的一句话就这样轻易的在彼此间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弥漫起的雾气朦胧了对方的模样。 嗯,都差不多不记得你的样子呢。你相信吗? 沐茹提着重重的补养品,在床头放下,为了尽量不要让对方听起来有任何隔阂,让语气反而显得有些做作,“姐,你身子还好吧?” “好啊,好的很呢!”我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不再言语。 沐茹蠕动着唇,面色难堪的低声说,“如果有甚么困难,可以来找我的……” 还没等她说完,我立刻接上了她的后半句,“一定,一定!” 沐茹眼神黯淡下来,手底抓住的棉被,愈抓愈紧。其实就这样看上去,也不是多么硝烟四起的画面。 于是,沐霏迟疑了很久,才面带微笑缓缓地走进房间,“二姐,今天一起做饭吃吧,我最爱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呢!” 沐茹脸色露出萧瑟的微笑,扭过头朝沐霏投去感激的眼神。我满面云淡风轻,平静地说,“哎呀,别人一家老小还等着她回去吃饭呢!小妹,你这不是纯粹给别人添麻烦吗,就算人家心底再不情愿,也总不好拉下脸皮拒绝你吧!” “姐,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呢?” 就是这样彼此相对的凝望着。觉得朝自己甩过来的那些目光,都化成绵绵的触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抽出响亮的耳光。 被包围了。被吞噬了。被憎恨了。 “我做一切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从心底激发出的呼声,抬起头,沐茹早已是满面泪痕,哽咽地说,“我还不是希望这个家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自己好有甚么丢脸的,何必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替自己戴上呢?” 沐茹揉了揉眼眶,语气变得尖锐嘲讽,“你以为如果我不出庭作证,你就有十足把握斗过老奸巨猾的陈婉霞?” 空气突然沉寂下来。 沐茹冷笑地发出“呵呵”声,“你以为我每天在那只老狐狸眼皮下装模作样的过日子,很舒坦?你以为陈婉霞是和你碰面后才注意到你的。我告诉你,你错呢,那只老狐狸就像辛勤的蜘蛛一样,多少年来,日日夜夜不断收集着许迎峰的罪证,她要我出庭作证,只是为了保住许迎峰的周全,留给她们家一个脸面。就算我不出庭,你们依然是全军覆灭,甚至会比现在败的更加惨不忍睹!” “我不怕输!”我扯着嗓子反驳到,眼眶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我也不怕如何惨不忍睹,大不了到时候我陪许迎峰一起蹲监牢。你知道我真正输的是甚么吗?输掉的是我这些年日日夜夜叫我牵肠挂肚的亲人,输掉的是我认为人生最珍贵的一笔财富,输掉的是能够让我就算在万劫不复后,依然可以重新站起来的资本。你懂不懂,我输掉的是你啊……” 沐茹擦干了挂在脸上的泪水,咽了咽口水,平静地说,“就算你到现在认为我是错的,我还是要说。既然这场战争,原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为甚么不留下点资本,为重新站起来做准备呢。这也是我留在陈婉霞身边的原因。” “如果你还不认错,那你就这样一直错下去吧。”我发出“哼”地声冷笑,然后把那些补养品朝沐茹扔过去,“你不过就是怕到最后,被打回一无所有的原型,说到底,你留在陈婉霞身边只是为自己找的退路,你无非就是为了钱!” “是。我就是为了钱。我他妈的再也不想过那种穿着补丁的衣服,每天惶恐度日,生活在最底层被人嘲笑,被同学隔离,好像永远看不到阳光,甚至到最后要沦落到出卖自己的身体,才能换来与普通人一样资格的日子了。我有的是资本,为甚么我还要过这种日子,我不要!” “滚!你妈逼的既然那么爱钱,你就给我滚!记住,以后再也不要踏进这个像我们这种低贱人民居住的地方了,永远不要!” “砰”地声,大门硬生生的隔离开了两个世界。 沐霏走上前,面色悲痛欲绝,像只失去庇佑盲目的稚鸟一样。她颤抖地抱住我,喉咙嘶哑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姐,为甚么会这样,为甚么?你答应过我,答应过外婆的,你说这个家不会散的……为甚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为甚么会这样。 谁也不知道。 床上的被单上黏着一块黑黑的血迹。其实无论什么东西,都会像是这块血迹一样,在时光无情的消耗里,从鲜红,变得漆黑,最终瓦解成粉末,被风吹得没有痕迹吧。 年轻的身体。和死亡的腐烂。也只是时间的消耗问题。 漫长用来消耗。 这样想着,似乎一切都没那么难以过去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吧。 毕竟,纯粹的东西死的太快了。 脑海里突然想起许迎峰以前与自己的对话。开始的时候,我问他,甚么是爱呢? 他说,爱就是爱,没有答案。 我说,可是梵谷愿意为心爱的人割下耳朵埃。 他说,我是不会割下自己的耳朵的。 因为那些梵谷都已经做过了,最后也没有谁跟谁因此就在一起。 那么,爱情也会就这样过去吗? 成熟的感情都需要付出时间去等待它的果实,但是我们一直欠缺耐心。有谁会用十年的时间去等待一个人。有谁会在十年之后,依然想回头找到那个人。有些爱情因为太急于得到它的功利,无法被证明,于是也就得不到成立。 短暂。仓促。不舍。用这几个词来形容这次的见面恰好不过。 我紧紧抱住许迎峰,手始终不肯松开。 “我要走呢!” 那个冗长的拥抱反而更加用力。 “你要知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投射而来的目光忽隐忽现,就像苍穹上闪烁的星光,让你担心它也许在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没。 我望着许迎峰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里捏着他交给我的磁盘,不由得紧紧握牢。 磁盘上已经布满了手心上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也许说的对,当你发现眼前有更加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完成时,甚么都已经变得不重要呢。 那些复杂的情感,终究回被抛向虚无。 我亲手掐灭心底最后一缕光明,渐渐消失在了黑暗里。 罂粟(一) 更新时间2009-10-10 22:02:37 字数:2015 其实无论冬日是如何的漫长与寒冷。那些把大地染成的青绿,那些日出,那些花季,一样都会准时而来。 冬终于熬成了一个春。 其实很多时候还是会梦见沐茹。 很多个日子过去之后,没有在学校碰见她,家里自然也不能见到。关于她的全部就像是被风卷向了遥远的海域。很久以后才知道,沐茹原来已经退学了,脚踏实地的慢慢走向陈婉霞着手替她安排的未来。 她是聪明的女孩。或许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渴望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因为在学校生活已经习惯的关系,回家的次数也少的可怜。沐岚每天早上在天没亮的时候就离开屋子,然后在天黑之后再回来。她还是会每个月准时打钱给我。对她我也没有多过问。 躺在沐茹的床上,睡得也不是很安稳。 有天吃饭,我照例的称呼沐岚为“大姐”,她怔了怔,淡淡地说,以后就叫我“姐”吧。 我没有说话。我明白她的意思。 三姊妹的合照从客厅的墙上摘了下来。 我们心里在乎的人,总是走得迅急。因此能够与之相守的,总是一些其他的不相干的人。因彼此已走过生命半途长路,知道悲欢甘苦,时光流转,所以不想辜负。 其实很偶然在银行取款的时候,发现户头多出了一大笔钱。闭着眼睛心底也能猜到是沐茹寄给自己的。 往后每次去银行,心底都会感到惆怅。 那份惆怅随着户头存款的变多,悄悄的积累起来。 究竟,谁能告诉我,要有多坚强?才敢叫人,念念不忘! 在校园里,许皓也不能遇见,高一结束的时候许皓已经高三,于是搬迁到了学校里最边缘最安静的校区应对高考。而我与鸦片留在了原来的校区里。回想以前曾担惊受怕的思考过,也许今年结束后,许皓就会去到一个很遥远的城市,或者是国外,展开他的大学生活。 可是当他真正脱离自己的世界后,竟然也渐渐也变得不在乎起来。 传闻里许皓变得乖巧起来,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因为一点小摩擦就会跟人家拼到你死我活的轻狂少年。可能经过父亲的事情后,让他也有了对自身的许多反思。 每到周末就能见到陈婉霞停在学校门口的那辆红色奥迪。可以预测到母子间的隔阂消除后,关系也变得亲密起来。甚至闭起眼睛,都能想到许皓与沐茹的结局。 望着头顶的蓝天。自己十八岁了。 沐茹十九岁。 沐岚今年二十一岁了。 二年级女生所有人的话题转移到了新一届的帅哥身上。和鸦片在操场边散步时,可以看见那一张张朝气蓬勃,帅气的面孔,用鸦片的话说,那些少年真是嫩的让人有想冲去咬上一口,看会不会流出白花花的鲜汁的冲动。 话落,只要瞅瞅鸦片的表情,就能猜到她满脑子那些豆腐渣的画面。 顾鹏是与鸦片之间停止不了的摩擦,渐渐地,也变作不理不睬起来。 顾鹏在班级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着的,唐小璐空出的位置坐入新的同学后,顾鹏竟在全班的人与老师的面前大发飙,他拽着同学的衣领,高举的拳头眼看着就要捶下去。 幸好那个同学还算识相,悻悻的把自己的书籍搬回原来的位置后,这场风波才算停息。 那天上课,我呆滞的望着顾鹏背影,看着他抬起手偷偷揉了揉眼眶,眼睛就像突然被灼热的白光烧伤。 哪怕天气已经回暖,顾鹏依然固执的戴着那条围巾穿梭在校园。偶尔能听见好事的学生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说,他有病吧!心底就会涌起股酸楚,想去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学校休假,我会与鸦片结伴去探望唐小璐。 据说她们家为她医病花了许多钱,可是唐小璐的情况依然没有得到改善,仍是缄默的不发一言。 在我与鸦片某日惊讶的发现唐小璐会微笑后,于是便开始乐此不疲的把在学校所见的乐闻趣事在床边讲给她听。很多时候唐小璐是没有反应的,但有的时候讲到那些我与鸦片觉得并不好笑的事情,唐小璐却会露出微笑。 鸦片说,这丫头肯定不是被我们逗笑的,可能是自顾自的想到好笑的事情了。 我反问,难道每次我们像两个疯子一样在她面前表演,不好笑吗? 天空是滚滚而过的云朵。 午休的时候,会和鸦片并肩在坐在柔软的青草上,头顶大片的树荫笼罩下来。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她嘴里嘀咕着那些关于林凤莲的牢骚,有的时候,会不说一句话,就安静地望着苍穹上灰色的云朵。 她说,沐霏,你猜那些云儿会飘到甚么地方,才肯停留下来? 我没有出生。只是每当看到一个人独自仰望天空时,总觉得他会孤独至死。 我叹了口气,我真的想快点离开这里。 鸦片低下头说,我也是,真的很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世界的尽头,到底是甚么样子。 那么,生活在世界尽头的那些人,会感到孤独吗? 我没有问出口,鸦片扭过头,笑着说,会过去的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有一天,这些都会过去的。想到这结果,我就欣慰。 再怎麼累死人的恨,都会过去。 繁重的功课,失眠,被冤枉,太穷了,都会过去。 被轻蔑,被迫说谎,被迫承认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或者,长得不好看,都会过去。 甚至那些枯萎的爱情,友情,变质的亲情,所有难受的事,都会过去。 真是令人赞叹啊,生命怎么能这样的仁慈?又这麼冷淡? 那么,我们应该选择留下的,到底是我们的笑啊?还是我们的泪? 我不知道。 有一天,我这些微不足道的疑惑,也都会过去的,也都会过去的。 那些我们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我们忘记了。 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东西,也总有一天会变得面目全非。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罂粟(二) 更新时间2009-10-11 7:54:39 字数:2088 有一些痛觉来源于真实的肌体。比如不小心跌倒后,留下的膝盖和脚踝的伤患处,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都持续传递着清晰的痛觉。起立的时候,走路的时候,蹲下的时候,下楼梯的时候,每一个活动,都会拉扯出清晰的痛来。 而有一些痛觉,来源于你无法分辨和知晓的地方。只是浅浅地在心脏深处试探着,隐约地传递进大脑。你无法知晓这些痛的来源,无法知晓这些痛的表现方式,甚至感觉它是一种非生理的存在。 能感到的不安分气氛。唏嘘的议论声,从傍晚开始就滔滔不绝的泛滥起来。 我邹了邹眉,问躺在床上的鸦片,你知道学校出了甚么事情吗? “你甚么时候变得八卦起来了!”鸦片事不关己的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语气是无奈,“每天我就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事不关己。不理不问。向来是我与鸦片为人处事的作风。 直到那天半夜的时候鸦片被叫到宿舍管理员喊去问话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看着宿舍空出来的那个床位,心里就像是春季诡测天气一样无数卷动的气流,让所有的情绪都变得难以稳定。 宿舍强制性熄灯。嘈杂声并没有散去,就像黑夜里闪烁的鬼魅萤火。 黑暗里我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桌边倒了杯开水。 从门缝里透出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寝室的房门没有拉拢,我是担心自己睡着后,鸦片会进不到房间。 但这份小小的心意,现在看来也是可有可无了。 眼神穿过门缝瞟到走道里,几小撮女生竟然裹着保暖的棉物,蹲在走廊上,热火朝天的争论着。三不五时还会齐刷刷朝我这边望来。 她们看不到站在房门侧面黑暗里的我。我却看的见她们。不由得屏住呼吸,敏感的耳膜开始小心翼翼的跳动。那几个女生好像在讨论着某些的电脑图片。零星可以听到一些很猥琐的想法。不禁捏紧了拳头,感觉血管突突地跳动在太阳穴上。 听到的几个关键词。鸦片,许皓,艳照。 手中的玻璃杯落到地上发出剧烈“乒乓”地响声。粉身碎骨的声音。 走道上的所有人齐刷刷的抬头朝同一个方向望去,房门被颤抖地手缓缓推开。那几撮女生迅速神色慌张的逃荒开来,我还没有张嘴,一扇扇房门就“砰”地声紧闭。那些沉重的声音,不断在耳膜里回响。 我拉住了一个没来得及走掉女生的衣角,可以听到从门缝中飘出的幸灾乐祸窃笑声,那个女生回过头来,粉色扑扑的小脸上挂着一副“为甚么是我”的倒霉表情。 “求求你,能告诉我鸦片到底出了甚么事情吗?” 女生面色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抬起头,早已是泪流满面。 身体软绵绵的,就像充足气球突然被一个躜子在心脏上扎出个小孔。力量就迅速的从这个小孔流失,我瞪大着眼睛把头深深的垂了下去,双膝跪倒在冰凉的地面,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女生捏着衣角,朝隔壁门缝里探出头的姊妹投去求助的目光,然后低下头望着我,满怀歉意地说,“我知道的事情就是这样,你也不用太担心呢!” 接着,女生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我先去睡觉啦!”。见我没有说话,便逃似的回到了寝室里。房门刚刚拉拢,又是一阵火热滔天的说话声。 能想象无数的照片在学校论坛里哗啦哗啦弹出来的那一幕,在整整一个夜里,持续地在身体里产生出源源不绝的痛苦。像有一个永动机被安放在了身体里面,持续不断的痛苦。没有根源。 整件事的内幕就是有人把鸦片与许皓性爱照片放到了学校的论坛里。 由于照片真实到无可纰漏,如此劲爆话题,迅速就像病毒般泛滥。傍晚发生的事情,不过几个小时,照片的事几乎就已经传到街知巷闻。而我与鸦片,竟然对这件事懵然不知。 学校对这种伤风败地事自然不会不理不问,在得知事发后的第一时间,学校就立刻采取措施把照片从论坛里删除。但是有很聪明的学生早已把照片存了下来。也就是说,已经无法阻止那肮脏污秽的活水流动了。 死水一旦获得生命,它绝不会放弃任何泛滥的机会。 闭着眼睛就能想到,男生那些张猥琐的面孔,照片会在他们手里的U盘,笔记本,繁衍出与它相同无数的后代出来,以几何的倍数成长。 已经不敢想象明天清早,世界会成怎样。 会变成如同照片里,那样扭曲畸形,丑恶的世界吗? 最早到教室的几个男生甚至拿出特地打印的照片兴致勃勃的与同桌分享。等到我进到教室的时候,先是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女生是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男生的眼光就变得更加复杂和含义深刻。 我与鸦片的关系是谁都知道的。 无论是男生女生,都难以掩饰眼睛里兴奋而期待的神色。还有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的顾鹏,他静静的望着我。 直到代课老师走进来后,整个教室才变得鸦雀无声。就是在那个安静的时刻,鸦片推开门走进教室,看见在众人安静的目光里,一个人红着眼眶咬着下嘴唇,一边默默回到座位收拾着课桌里的书籍。 看得出鸦片流了很多很多泪水。代课老师大概知道了这件事情,于是也没有讲课,安静的注视着鸦片。 鸦片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光,手脚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不小心撞倒桌上的书包,于是刚刚装好的课本就“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已经耽误了课堂上的许多时间,鸦片窘态的站在原地,双肩不禁再次抖了起来。 “我帮你!” 我揉了揉红红的眼眶,立刻弯下腰手脚迅速的将一本本书籍塞进书包。 “好姊妹……!” “我陪你出去再说!”我打断了鸦片的说话,然后提起书包,牵起她的手逃似的离开的教室。 在脚步跨出的后一秒,教室里立刻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哄闹声。 “我真的……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罂粟(三) 更新时间2009-10-11 22:15:15 字数:2236 放学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火烧云从天边翻腾起来,顺着操场外围的一圈新绿色的树冠,慢慢地爬上头顶的天空。也不知道那片稀薄的天空被烧光之后会露出什么来。夏天里感觉日渐高远稀薄的蓝天。 刮了整整一天的风终于停了下来。 只剩下一个被火光烧亮的天空。 有的学生推着车慢慢地从操场边上的小路走过。操场上十几个男生在踢球。 也没有人会太注意到我们的位置。 花坛盛开的茂密花草,为我们做了最好的掩护。 就这样,相对无言的与鸦片坐了整个下午。 你内心一定觉得特别痛苦吧?尽管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去找许皓!” 很少用这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对鸦片说话。鸦片抬起头,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扯着嗓子发出嘶哑的吼叫声,豆大的泪滴就毫无防备的落了下来。 几个刚好经过的女生望向我们这边,捂着嘴巴发出一声低哑的尖叫,然后迅速加快脚步离开。 “我相信他会站出来,说清楚的。” “他不说,你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鸦片把头扭开,用那种让人心疼的声音把话语重复了一边,我不知道。 说完,她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膝盖里。 “你在这里等我……”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衣角被鸦片拉住。回过头,是她泪流满面的面容,嘶哑的声音,“沐霏……不要连你也逃掉……不要!” 太阳从窗外慢慢地往下沉。 落日的余辉把黑板照出模糊的红光来。放学后,是不会有人再回到教室的。 鸦片怔怔地坐在空旷地教室里,我撩了撩头发,“你在这里等会!我去买点东西来给你吃!” 鸦片点了点头,神色憔悴的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呢。 以前觉得孤单或者寂寞这样的词语,总是和悲伤牵连在一起。但其实,就像是现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傍晚,教学楼里只剩下了三三两两的学生,夕阳模糊的光线向水一样在每一寸地面与墙壁上抹来抹去。涂抹出毛茸茸的厚实感,削弱了大半残余里的寒冷和锋利。 空旷的孤单,或者荒凉的寂寞,这样的词语,其实比喧闹的人群以及各种各样的嘴脸来说,还是要温暖很多的吧。 鸦片咬着唇摸出手机,想给许皓发个消息。等翻开屏幕的时候,才发现许皓的一条未读消息。 “你在哪里?保重好身体,我会亲口站出来把事情澄清的。” 所有的埋怨和恶毒的言语瞬间灰飞烟灭。 或许如果许皓是像陈冠希那样龌龊的男人。在校方询问的时候,自己就可以拉下脸皮,娇柔做作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所有的罪过全部推到他的身上。 但现在没办法呢。 鸦片苦笑着合上屏幕的时候,一个男生站到自己面前,隔着一米的距离,朝自己递过来一张一百块的纸币。 “给。” 光线下男生的脸是完全的陌生。 鸦片抓紧着手机,面对着他,没有说话。 我手里捧着五颜六色的零食,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了鸦片的嘶吼。 “你什么意思?” 推开教室虚掩的门,就看到鸦片与一个男生面对面站着,就像是对持。 “没什么……他们说可以给你钱……”男生脸色红红地低着头,伸出来的手僵硬第停留在空气里。白色衬衣从校服袖口里露出来,特别干净,没有任何脏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鸦片把眼睛用力得睁大。不想眨眼,不想眨眼后流出刺痛的泪来。 “他们说给你钱,就可以和你……”男生低下头,没有说话。 “是睡觉么?”鸦片突然笑出声来,气氛更加尴尬。 男生没有说话,没摇头也没点头。 “谁告诉你的?”鸦片深吸进一口气,语气变的轻松了很多。 男生略微抬起头。光线照出他半个侧脸。他嘴唇用力地闭着,摇了摇头,良久才低声说,“大家都这么说!” 可以看到鸦片瞳里的夕阳渐渐黯淡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在这样景致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凄凉。 男生脸上流露出不忍,然后自以为是的补上一句,应该是想弥补,也可以想做是为自己找台阶,“呃……其实我本来也不信的……” “那你现在信了吗?” 鸦片用力的揉了揉眼眶,手指上沾上了片晶莹,在橘红的光芒下倒映着有些魔幻的光彩。 鸦片冲出教室,转身朝楼梯上加快脚步跑去,我追在她身后发出急促的声音,“鸦片,你等等……” 鸦片停下脚步,回过头,抬起脚把旁边的垃圾桶朝踢飞了。 塑料的垃圾筒从楼梯上滚下去,无数的废纸和塑料袋飞出来撒满了整个楼梯。 我回起头,男生可能早已落荒而逃,楼道里就只有鸦片孤单的身影。 光线从楼梯上走廊的窗户里汹涌而进。 我站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去,把一张一张的废纸重新拣起来,然后把垃圾筒扶好,把废纸重新放回去。 “对不起!”鸦片拖着哭腔,无力蹲在地上捂着面孔,“沐霏,我他妈地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像卖的?” “没有!” 那些离别和失望的伤痛,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鸦片咽了咽口水,然后摸出手机,用手指摁了按键几下,便发送了出去。 不一会儿,手机传来“嗡嗡”地声音,提示着发送简讯成功了。 我低下头,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文字。信息发送成功,收件人:许皓。 这些,会,过去的去吗? 陈婉霞摁着太阳穴,烦躁不安。地面上已经有好几个玻璃杯的残埃。 沐茹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用甜美的声音汇报,“刚才我已经跟某报社联系过了,希望它能替我们把这件事情打理一下,尽量不要放出太大的风声!” 陈婉霞猛地吸了口气,胸围加大了一圈,“皓皓,现在情绪好点了吗?” “嗯,刚才的饮料里我听你的吩咐加了点安定药物,现在他已经睡着呢!” “一直不睡也不是办法,他一直折腾自己的身子,事情就会柳暗花明吗?”陈婉霞表情义正言辞,沐茹没有说话。陈婉霞看着沐茹,低声问,“你还有甚么话要说吗?” “嗯。”沐茹朝陈婉霞递过只手机,是许皓的。 陈婉霞拿着手机简略的翻了翻,也明白了沐茹的意思,她微笑着对沐茹说,“这两天你就陪着皓皓在家里休息吧,你告诉他,外面的事,妈替他摆平!”沐茹走后。陈婉霞倒抽了口冷气,便把手机放到了沙发上。 陈婉霞扭过头去,她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罂粟(四) 更新时间2009-10-12 7:55:28 字数:2251 记得曾经某位知名男星与知名女星不耻的照片流露了出来,在整个亚洲,几乎国际上都爆发了难以平息的舆论狂潮。 那个时候,我站在报摊只是微微叹息,每个人诡秘的命运。 他们有错吗?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个将照片放到网上的人,还有那些在电脑屏幕后面,一边在网路上破口大骂,一边心底又无比期待新照片流出的,可恶龌龊极致的嘴脸。 鸦片与许皓不是明星。但这段罕人的传闻依旧在这个城市里产生了如核子爆发的效力。 “我不敢回家。” 鸦片胸腔上下起伏着,嘴憋了起来,“林凤莲一定会杀呢我的!” 沐岚打量了鸦片一眼,语气柔和的说,“在事情平息前,你就先呆在这里吧!” 我握着鸦片的手,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词。 我还是要回去学校,离开前,沐岚叫住了我,缓缓地说,“如果一个人的内心是有力量的。他就可以承担和感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东西。你也不用太担心!” “但愿吧!” 就算不用想象,我也可以知道对于这样一所以优秀教学品质而闻名的中学来说,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具有多么爆炸的话题性。 周围几个女生的目光像是深海中无数长吻鱼的鱼嘴,在黑暗里朝着自己戳过来,恨不得找到一点松懈处,然后扎进好奇而八卦的尖刺,吸取着用以幸灾乐祸和兴风作浪的原料。 我坐下后不发一言,顾鹏迟疑地走到我面前,悻悻地问,“鸦片,现在有事吗?” 空气平息了起来。能感到很多只耳朵犹如灵感的探测器一样,立即竖了起来。顾鹏面露难色,慌张的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早上见到鸦片的妈妈来到学校,然后大发雷霆!” 心脏毫无知觉的沉沉了坠了下去。 还没有到夏天,所以空气里也没有响亮的蝉鸣。只是阳光变得刺眼。正午的影子渐渐缩短为脚下的一团。不再是拉长的指向远处的长影。 记忆里的夏天已经遥远到有些模糊了。就像是每一天在脑海里插进了一张磨砂玻璃,一层一层的隔绝着记忆。 放学后,我回到家里,没有看到鸦片的身影。找遍所有鸦片可能会去的地方,依然没有她的踪迹。 就像身体里住下了一只踹急不安的小兽,我强迫的逼着自己理智下来,良久,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鸦片的号码。对面传来毫无人情味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喂,姐,你知道鸦片人在哪吗?” “噢,她说她回家啦。” “回哪个家?” 听到沐岚在电话那头发出诧异的音节后,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愚蠢。 还能,回哪个家去? 远处传来的工地的杂音,好像是学校又修建了新的教学楼。一声一声沉闷的打桩的声音,像是某种神秘的计时,持续不断地从远方迎面而来。 鸦片把脚跨到栏杆上面,用力地把身体探出去,头发被风刷得一下吹开来。她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耳边响亮的尖叫声。 鸦片回过头去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认识的女生,看了一会就呵呵的笑起来,唇角微微扬起,“你以为我要干嘛阿!” 女生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抓着自己的裙子。 “你以为我想跳下去?”鸦片“呵呵”地笑着,笑的让女生不禁头皮发麻。 对方没有回答,转身快速的跑掉了。 “死有什么可怕的,活着才痛苦呢。”鸦片冲着逃走的女生甚至哈哈大笑起来,突然想起这是许皓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你就去死啊,等什么!”身后传来响亮的讥笑声音,鸦片回过头去就看见陈婉霞。 经过微微几秒的犹疑后,某种瞬间领悟过来的微笑就在鸦片嘴角浮现起来,“等你啊。” 晚上,许皓怒气冲天地拉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悠哉喝着茶的陈婉霞。 许皓看着陈婉霞愣呆了的样子,随即怒气立刻升火舌刷刷蹿上心头,猛地将一叠资料与照片狠狠的朝母亲的身上扔过去,沐茹不知所措的望着许皓,关切的询问,“出甚么事拉?” “出甚么事拉?我倒想问问我呆在家里的这几天出甚么事呢!” 陈婉霞低头看了眼资料,心知肚明,但依旧装作满面镇定地说,“那个女孩的确是要挟我,要我交出一大笔钱来兑换照片的底片,我已经答应她呢。这些资料我留下来,是怕她日后反悔……” “我不相信鸦片是这样的人!” “那你说说看,能心甘情愿答应你拍这些照片的女孩又是怎样的人?”陈婉霞微微感到恼怒,许皓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陈婉霞心平气和的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可以猜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根本就是那个女孩自己,这是个阴谋,她失去了你,又不甘心,而且知道我们家有钱有势,所以才撕破了脸皮,想借这件事情向我们家敲诈,儿子,你就是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呢!” “我不相信!”许皓的语气不再是最初那样的坚定。 “但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沐茹满面心疼的望着许皓,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如果鸦片心里没鬼,为甚么还会约妈出去见面呢?” “她清楚她可以不要脸皮,我们家可不能这样子!”陈婉霞走上楼梯安慰着许皓,轻声叹了口气,“儿子啊!这次跌倒了,看清楚了,下次别再同一个地方跌倒就好!乖,你也不用太自责!这些天就安心的呆在家里,其他的让妈来打理好吧?” 许皓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语气哽咽着问,“鸦片,会有事吗?” “不会的。让她拿到钱,她也心满意足了。到时候妈再花点钱,摆平好媒体,时间一过,大家也都会把这件事遗忘的,那时候就好呢!”陈婉霞拍打着许皓的背,陪他走进了房间。 沐茹看着陈婉霞缓缓的走下楼梯,刚张了张嘴,陈婉霞就恶狠狠的朝她投去一个恶毒的眼神。 沐茹浑身颤抖了一下,喉咙酝酿好的哭腔终于发挥了效力,“妈,你怎么了!” 陈婉霞神色复杂的望着沐茹,丢下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甚么!”,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如果她稍稍回头看看,就能见到沐茹在背后朝她射去的,同样尖锐恶毒的目光。 在污秽水沟里蕴藏着的那些假情假意,终于,发臭呢! 清晨醒来时,看着床头摆着一张报纸。应该是沐岚特意留下的。 刚刚看到报纸标题,脑海就是一阵天崩地裂的的感觉。 “不良少女设计名门拍艳照,要挟不成恼羞成怒将艳照曝光!” 罂粟(五) 更新时间2009-10-12 19:55:00 字数:2033 婊子。荡妇。贱货。几乎世间所有能形容污垢女人的词语都被校园里的那群女生用来了形容鸦片的身上。 那篇报道发表后。双方的位置悄悄的发生了倾斜。 原来对女子那一丁点怜悯,也被毫不知情的人捏碎。 放学后跟着一群并不熟女生身后,也一样缓慢地走着。 风吹到身上,心底随着皮肤透出湿淋淋的冷来。但好像已经消失了冷的知觉了。 只是怀抱着书的手太过用力,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酸楚感来。 以前上课的时候,生物老师讲过,任何的肌肉太过用力,都会因为在分解释放能量时缺氧而形成乳酸,于是,就会感觉到酸痛感来, 那么,内心的那些满满的酸楚,也是因为心太过用力了吗? 女生们围在烤肉摊前面,像是几朵鲜艳的花。在这样灰蒙蒙的季节里,显出淋漓过分的鲜艳。 依然是那样无辜而又美好的声音,带着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同情,以不高不低的音调,将所有人的目光聚拢过来。 ──哎呀,沐茹,许皓简直太可怜了,你说是不?那鸦片也太恶心呢! 前面沐茹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扬了扬眉头,“是的,真恶心咧!” 我抬起手擦掉脸上淌下来的泪水,与沐茹面对面的站着,良久才缓缓地说出一句,“这年头,恶心的事多得去呢!” 瞳孔猛地放大。沐茹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拦住我,也没有说话。 只是脸上的表情就像塌陷一样,该称呼它叫做委屈,还是悲伤呢? “怎么拉,是专程来探望沐霏的,还是专程来替自己辩解甚么呢!”不远处,沐岚矫情的含着棒棒糖优雅地朝沐茹走过来,沐茹脸上也看不出表情,只是刚刚的泪珠还挂在脸上。 沐岚扬起唇角笑了笑,故意亲昵地把额头贴到沐茹的脸边,低声说,“你看过那些照片没有啊?可真是忒恶心呢!” 触电的般的接通了神经病,沐茹恍然大悟地望向沐岚,眼神变得尖锐起来,“你……” 沐岚挑起食指微笑着晃了晃,把手里的棒棒扔在了地上,然后优雅的转身,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朝沐茹吆喝着,“你,现在觉得恶心不?” 沐茹蹲下身捡起粘满了灰尘的棒棒糖,在鼻尖嗅闻着,有几个路人纷纷惊讶的捂住嘴,做出恶心状。 一滴泪水落在裹满了灰尘的棒棒糖上,灰蒙蒙迅速溶开,外壳重新裸露出,闪烁着透明的光泽。 泪水,原来是可以用来清洗污垢的。 那么如果心,脏了,也能洗的干净吗? 门铃按了第三下以后,门才缓缓地被推开。鸦片面色憔悴的望着我露出微笑,低声说了句,“你来拉!” 走进客厅,鸦片走进厨房。关掉抽油烟的排风扇。把两盘菜端到桌子上。 “好姊妹,今天留在这里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鸦片笑眯眯的撩了撩头发,我重重的点了点头,但是怎样都做不出笑容的神情。 鸦片走到母亲房间里,小声地喊,“妈,吃饭了。” 房间里寂静一片。林凤莲躺在床上,黑暗里可以看到背对着自己。 “妈……”鸦片张了张口,一个枕头从床上用力地砸过来,重重地撞到自己脸上。 “我不吃!你去吃!你一个人给我吃完!” 鸦片拿着碗,往嘴里一口一口扒着饭。然后抬起头朝我露出个苦涩的微笑,“别理她,她就是这样!” 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卧室里时不时地传出一两声“你怎么不去死”,“死了干净”。那些话传进耳朵里,然后迅速像是温热而刺痛的液体流向心脏。 鸦片放下筷子,低声对我说了句,“其实,谁死都是迟早的事情!?” 林凤莲冲出卧室,像只被激怒的狮子,毫不手软的伸出手扯住鸦片的头发,怒吼道,“死丫头,你刚才说叫谁去死?” 鸦片没有反抗也没有退缩,甚至从脸上都看不到任何痛苦的表情。 “阿姨……”我刚刚张嘴,豆大的眼泪就从林凤莲眼眶里窜了出去,她停止动作,捶胸顿足撕心裂肺的吼着,“我上辈子到底做了甚么孽啊……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你怎么能这样,你以后叫我怎么活啊,你以后叫我在别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我妈逼都跟你说过了,我没有问那婊子要钱,而且照片也不是我放出来的,难道我有病……?” “报纸都登出来了,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鸦片冷笑着,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她指着林凤莲的鼻子一字一顿的吐出,“报纸?只要你出钱,你想在上面写甚么就能写甚么,你现在怪我给你丢脸,你自己怎么不想想,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本事,所以女儿才被别人抹黑……” “你别给老娘拐弯抹角,说到底你妈逼还不是嫌弃老娘没钱,所以你才招惹那逼男的……”林凤莲瞪圆着眼睛,朝鸦片狠狠地扇去一记耳光,鸦片伸手摸摸火辣辣的脸,结果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血。被擦破皮的伤口被母亲的两个耳光打得又开始流血了。 “阿姨,鸦片真的没有这样做过……”话还没说完就被鸦片打断,她扭过头望着我露出淡淡的苦笑,摇了摇头,语气嘲讽,“就连我妈都相信我是个婊子了,你还用出来解释甚么呢?” 林凤莲没有说话,她吸了吸鼻子,两只眼睛空洞无神,然后转身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卧室。 鸦片走进厕所,找了张干净的毛巾,从热水瓶里倒出热水,浸湿了毛巾,慢慢地擦着脸上粘粘的血。眼睛发热。 从客厅里望进卧室,只能看到门没关上的那一小块区域。 林凤莲的脸朝着沙发的靠背里面,看不到表情。她的背佝偻着,显得人很小。 她松垮着扎起的头发里,有一屡白色的头发,从黑色的头发里,刺眼的跳出来。 鸦片抬起手用力捂住了嘴。 ──有时候,我很爱她,但更多时候,我很恨她! 罂粟(六) 更新时间2009-10-13 13:21:38 字数:2179 空旷的操场上陆陆续续地被从教学楼涌出来的学生填满。 黑压压的一大片。 广播里是学校主任在试音,各种声调的“喂喂喂”回荡在空气里。在队伍里躁动着的学生里有人清晰地吵嚷着“喂你妈逼啊!”。 躁动的人群排成无数的长排。 空气里的广播音乐声停了下来。整个操场在一分钟内安静下去。 这是为鸦片特别召开的全校会议。 主席台上站着校长,在他旁边,是垂手低头站立的鸦片。 校长在讲完例行的开场白之后,把手朝旁边的鸦片一指,“同学们,你们看到的现在站在台上的这位同学,她就是用来警告你们的反面教材……” 事情具体经过被校长简略的一带而过后,一个中年模样的女人接过了话筒,拿出了她惯用的煽情戏码,“哎,如果不是这位同学的母亲在办公室跪了一夜,这种学生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哎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句话的重点是鸦片的妈妈跪了一整夜后,才打动了校长。 ──哈,下次我也传我的艳照,到时候叫我妈来跪一夜,看看是不是也可以装作没事人啊! 尖锐刻薄的女声从台下飘出,拖着那种惶恐天下不乱的腔调。 主席台下面的人群突然轰地一声炸开来。像是一锅煮开了的水,哗哗地翻滚着气泡。 女人表情微微失色,下一秒,她立刻顺理成章的推出了,学校是如何宽宏大量对待犯过错的学生,以及那套学校以每一个学生成人为宗旨的老套成词。 鸦片抬起头,朝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望过去。是无数张表情各异的面容,嘲笑的,惊讶的,叹息的,同情的,冷漠的无数张脸。 ──男主角怎么没上台啊? ──我们要看男女主角同台亮相。 ──喂。美女,下一季艳照几时推出啊? 就连老谋深算的校长也被台下同学各种的呛声哽住,于是继续训斥两句后,便匆匆的结束了这次的大会。 傍晚,周围和便利商店咕咕冒着热气的热干面,干洗店里挂满衣服的衣架,站立着漂亮假人模特的橱窗,绿色的邮局,挂满花花杂志的书报摊。黄昏时匆忙的人群心急火燎地往家赶。有居民家里飘出来的饭菜的味道。亮着旋转彩灯的发廊里,染着金色头发的洗头妹倦怠地靠在椅子上。我与鸦片并排的走着。 “我听说,许皓到现在还没回学校!”我望向鸦片,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不是我妈硬逼着我来学校,这辈子我打死都不会回到这个地方。”鸦片踢着脚下的石子小声嘀咕着,然后抬起头望向我,“你刚才说甚么?” “我说,许皓到现在还没回学校” “这些……有关系吗?”鸦片停下脚步,然后望向我。一阵凉风吹过,把她的眼眶吹得红红的。鸦片抽搐着唇角,用那种听上去很开心的语气问我,“已经没关系了。你说是不?” 你相信吗,我能听的懂你快乐里的悲伤。 我陪鸦片走到她们家小区的时候,公寓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还不算太晚,小区的空地上聚集着密密麻麻地居民。有锻炼身体的老人,也有聚在一起畅聊八卦的妇女。但在鸦片走进小区后,自然而然的焦点就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有几个爱看热闹的好事的女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站在门口,看着面色憔悴的鸦片,脸上浮现出来的各种表情可以统统归结到“幸灾乐祸”的范畴里面。 “哎哟,其实你也不用太伤心,男人啊,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女人看着从她面前经过的鸦片,嘴里发出“啧啧”声,面对鸦片的不理不睬,还不忘加上一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过日子啊!” 虚情假意的关心是这群更年期妇女乐此不疲的戏码。 快走到楼梯口时,可以很清晰的听到一声“自古多情女子薄情郎啊,啧啧啧啧。” 鸦片太阳穴“嗡嗡”作响,当她回过头看到出现在空地上怒火冲天的林凤莲后,心底苦笑着,已经清楚的知道刚才那句话到底是讲给谁听的呢。 林凤莲猛地把手里的单车推倒,朝刚刚说话的那个女的吼过去,“薄你臭逼!先管好你屋里那个贱男人!” 林凤莲回过头,视线与鸦片投射去的目光猛地撞到。她吸了口气,扬了扬眉头,猛地朝鸦片冲过去,嘴里是尖锐的叫骂,“你妈逼的回家了不进屋,还留在这里给老娘丢人现眼……” 一记闪亮的耳光落下后,林凤莲一把捉紧鸦片的手腕,就逮住她往楼梯上拉。 “妈,你松开我的手……我痛……我自己会走!”话还没说完,又一记闪亮的耳光落下后,楼梯里恢复了死寂的沉静,只留下愈行愈远那仓促的踏步声。 刚才围观的女人渐渐散去,该干嘛干嘛去呢。 心底有种说不出的痛。 你是在乎她的。她也是在乎你的。 那么,为甚么? 我怔怔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单车,然后把它推到楼梯口,走了两步,耳膜里又传来尖锐熟悉的呼喊,“你现在不去死,那老娘就去死!” 我捂着嘴巴加快脚步向前跑去,耳边是鸦片曾对自己说过的话,真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回到家后,我坐在桌子边上吃晚餐。 沐岚依然习惯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圆桌上沐茹常坐的那个座位上放了一碗粥。 我看了看那个冒着热气的碗,没说什么,低下头朝嘴里呼呼地扒着饭。 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只能隐约地听见里面在播报最近的股市行情以及房价变动。 我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沐茹回来过呢?” “没有。” “难道是他?” 沐岚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目光呆呆地盯在电视与沙发之间的某一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隔一段时间会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剧烈但是非常沉闷的叹气声。 其实听上去更像是拉长了声音在哭。 我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问,“姐,你说那些照片会不会是有人特意放出陷害鸦片的啊?” “会。” “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沐岚面容麻木的扭过头,用那种耐人寻味的口吻反问,“那么,你认为还会有谁呢?” 风卷动着灰色的云从窗外海浪一样地翻滚而过。可能是窗户关太紧的关系,整个翻滚沸腾着气流的蓝天,听上去格外地寂静。 罂粟(七) 更新时间2009-10-14 12:22:05 字数:2362 下午的体育课,女生们叽叽喳喳聚集在更衣室换上运动服。 更衣间是很走俏的。我换好衣服出来后,站在外面的鸦片就应该窜了进去,她拉起布帘前,笑嘻嘻的对我说,“好姊妹,在等一下,我换好了衣服马上出去!” 一个迟到的女生冲进更衣室,看着一间间被布遮得掩饰的更衣间后,懊恼的叹了口气。 应该是恰好看见刚才的画面,那个女生扭过头对身边的女生说,“哟,她还有甚么没被人看过啊,哼,跑的比谁还要快……” 布帘上映出的影子停止了动作,良久,手脚才僵硬地运动着。 不一会儿,鸦片抱着衣服出来,拉着我的手飞快的离开了更衣室。 鸦片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朝我嘀咕着说,“我最近是真的痛经嘛,你看体育老师那张臭脸!” “我想他是烦你,请假还要拉上我吧!” “那你是不情愿啦?” “我肯定不情愿呢……”我眯着眼睛笑着,回过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结伴的两个女生缓缓的在草地上坐下。可以听见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我不屑扯了扯嘴角,“哼,要是不想被别人听到,就坐远一点嘛!” “恐怕她们是想被我们听到吧!” 果然,那控制到几乎精准的音量,就像远方投递来的信件,一字不漏飘进到我们的耳膜。 ──嘿,你猜那个鸦片这次是不是真的痛经啊? ──痛经?我猜她还巴不得呢! 鸦片扭过头,朝我挤出灿烂的微笑。好像她们议论的事情完全与自己无关。 紧绷的心脏刚刚得到松弛,接下来,就是鸦片站起身背对着我揉了揉眼眶的动作。 那个动作就像是被放慢了一千万倍的慢镜头,在心脏上反复不停地放映着,随后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心痛。 原来,你也是在乎的吗? 巨大的操场上。我和鸦片隔着一米的距离。 她抬起头,闭上眼睛,说,真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抬起头,说,我也是,真想快点去更远的远方。 鸦片回过头来,不禁扑哧的笑出声,“我是说这该死的广播操还不结束,我才不像你这么诗意,还想着能去更远的远方。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死在这学校了。” 鸦片嘲笑的表情在我回过头来之后突然消失。她看到我眼里晃动的泪水,看得傻了。 心脏像冬天的落日一样,我突然下拉的嘴角,惶惶然下坠。“真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是,是你一个人,还是和我一起?” 窗外的空气里响起午后慵懒的广播声。一个女孩子甜美的声音之后,就是一首接一首的流行歌。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永远都流行着同样的歌。电波在香樟与香樟的罅隙里穿行着,传递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偶尔的杂讯,吡啵的电流声,混在悠扬的旋律里面。是孙燕姿的《我不难过》。 鸦片趴在课桌上,朝我发出这样的感叹,她像普通的追星族一样,几乎会唱燕姿的所有歌曲,但是唯独学不会这首,我不难过。 正午放学后教室里死气沉沉的。所有人都尽可能利用这点午休时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我趴在课桌上,突然感到课桌被带动的摇晃。 我抬起头,鸦片已经站起身了,我扭过头去,看见许皓站在教室门口。 憔悴不堪的面容,与记忆里的他大相径庭。 许皓还没张嘴,厚厚的英语课本就砸到了他的脸上。鸦片不敢置信的扭过头望向我,我气的发抖。 许皓低下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接着,他把头转向我,也说了一句,“对不起!” 两句对不起。 “啪”地一声,又一本课本砸到了许皓的身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飞来的课本,也没有退缩。于是,心也软了下来。 “现在有脸跑来说对不起?鸦片,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跑哪里去呢?” 鸦片坐了下来,安静地观望这一切。 许皓咬紧嘴唇,这是他很少表现的动作,他缓缓地朝我走过来,被我厉声喝止住。 鸦片揉了揉红红的眼眶,头也不抬的低声说,“我曾经相信过你,真的!” ──那么,你现在已经不相信呢吗? 我在想,这句话鸦片到底是对许皓说的,还是对我说的。或者是,我们。 鸦片慢慢地站起来,然后快步朝外面跑过去。经过窗户的时候,看也没朝里面看一眼。 许皓脸上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望着几乎目瞪口呆的我,缓缓的说,“你想说,鸦片,她是你最好的姊妹吗?” 有一朵细小的蘑菇云在心脏的旷野上爆炸开来。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的寂静的蘑菇云。在夕阳的暖黄色下被映照得绚烂。无声无息地爆炸在遥远的地方。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河流堤坝被蚂蚁蛀出了一个洞,四下扩张的裂纹,像是闪电一样噼啪蔓延。 一定在什么地方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一定在什么时候出现过同样的表情。 我不难过,这不算什么,只是为什么眼泪会流,我也不懂。 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甚么会这样失控,鸦片独自站在十字路口,思量着要不要转身回学校。音像店突然传来那首熟悉的歌声,“我真的懂,你不是喜新厌旧,是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当你寂寞时候……” 鸦片慢慢地蹲下来,喉咙里一片浑浊的呜咽声。良久,她站起身擦干了泪水,朝家的方向走去。 门锁发出“咔嚓”声后,房间里是可以预料到的黑暗。 没有开灯。鸦片像往常般的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窗外透进来的灯光将屋子照出大概的轮廓。 今天的家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是因为林凤莲不在家,而是感觉缺少了些平日里熟悉的事物。 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到底是些甚么东西。 鸦片拉开灯,走进了林凤莲的卧室。房间里是一片狼藉,杂乱的衣服堆在床上,柜子也是大剌剌的敞开着,这些显然不是林凤莲的作风。 家里进小偷呢?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可笑,这个家,还有甚么需要偷的? 当眼角的余光扫到柜子旁的空位时,脑袋的神经猛地绷紧,记忆里一层层的剥开,那里原本应该是被旅行箱占据的。 鸦片立刻弯下腰在寻觅着,发现平常几件林凤莲爱穿的衣服已经不见踪影。 脑海里烘托出记忆的画面。 努力的回想起昨晚林凤莲有些甚么不同。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心情不好,把在学校里所受到的委屈,掺杂了许多恶毒词汇一股脑的倒在了林凤莲身上,但她只是怔怔的听着,并没有多说话。 事后自己也没有想太多。这种争端在这个家里早已习以为常。 突然又想到今天早上在桌上偶然摆着的长途车票。 黑暗里,脸上静静流淌着泪水。 那么,她终于是放弃了吗?放弃了自己,逃到了一个远远地地方。 为甚么,你们都要躲着我,躲着我,我是瘟疫吗? 鸦片蹲下身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后,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罂粟(八) 更新时间2009-10-15 12:37:58 字数:2091 曾经我和你在每一个清晨,相依取暖度过漫长的寒冬。 可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春天。 林凤莲的尸体是第二天被运送回家里的。 来的人解释着说,她搭乘的那辆长途客车,在路上发生了意外。在车上昏昏欲睡的林凤莲并没能幸免于难。也有人这样说,当时林凤莲坐在靠窗的座位,事故发生后,她脚下没有踩稳,朝后摔了下来,后脑勺落地,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死了。 负责运送的人员离开后,鸦片拉亮了灯,看见安静地躺在地上的林凤莲,她慢慢地走过去想要叫醒她。 已经没有呼吸,也感觉不到心跳。但身体还有微微的余热。 凌文言被手机吵醒的时候,拿过手机看了看屏幕,就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衣服躲进厕所。 电话那边是鸦片语无伦次的哭声,握着电话也没说话,凌文言在厕所的黑暗里沉默着。电话里鸦片一声一声地喊着自己。 爸爸。爸爸。 爸爸你来啊。爸爸你过来啊。我背不动妈妈。 爸爸。我们送妈妈去医院。 每句话像是重锤一样砸在自己的心窝上。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他犹豫了半天,才冷静地说,“若雅,已经有人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也不要太伤心呢……”迟疑片刻,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吐出,“妈妈,她已经不在了!” 话刚刚说完,厕所的灯闪了两下,就腾地亮了起来。 凌文言回过头去,脸色苍白而冷漠的女人站在门口,“是那个不要脸的女儿打来的电话吧,凌文言,我告诉你,你可别动歪脑筋,她没穿衣服的照片被传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你如果想过去,就别回这个家呢!” 说完,女人还丢过去一句,“我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凌文言一狠心,就挂断了电话。 几声沉闷的巨雷滚过头顶。 然后就听见砸落在房顶上的细密的雨声。 漫长的梅雨季节。 鸦片傻站在房间里,过了一会儿甩起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她嘴里喃喃自语的嘀咕着,“我不是真的想你去死的,我不是真的想你去死的!” 她想起自己发给母亲最后的一条简讯,“你连跑路都不敢跟我说,你妈逼快点去死!活该没人为你送终” 然后,母亲真的死了。 鸦片对着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洋溢着落日般庞大的悲伤。 鸦片得到了一大笔意外保险赔偿金,是母亲生前办理的。足以让鸦片往后好一大段日子里,不会为衣食的事情操劳。 鸦片手里捏着那两张人身意外保险单,看着收益人填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泪水就“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她转过头望向我,说,“沐霏,你知道吗?” “嗯?” “曾经我在夜里无数次恶毒的想过,如果可以用林凤莲去换取一大笔财富,我宁愿她就这样去死……”鸦片捂着脸,呜咽着继续说,“有时候,我和她争吵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也巴不得她去死!可是我没想到……” 落日缓缓的坠落到地平线,用最后的余热温暖着世间。 林凤莲的卧室,鸦片是很少进去的。 推开门,房间布置的很简洁,也很整齐。鸦片环顾了房间一周,然后度步走到窗户下的桌子旁,拉开了抽屉,她苦笑回头着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认为,林凤莲肯定在这个抽屉里收藏了甚么秘密宝藏,所以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碰她的这个抽屉。长大了以后,我又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一笔很大的积蓄,等将来我摆脱她之后,她可以用来养老傍身!” 我好奇的探过头,朝抽屉里望去,第一眼并看不出里面那些陈旧发黄的纸张,或是生锈的勋章有甚么特别。 鸦片眼圈渐渐泛红,然后拿出一枚校徽出来,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少先队,得到的校徽。” “这个是我在小学才艺表演获奖,学校颁发的证书!” “那个是我在参加数学竞赛,在省里取得了好的名次,应该林凤莲从报纸上剪下的……” 鸦片捂着脸,一只手按在桌上,身体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我默默地走到她身边,从抽屉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几张泛黄的照片,上面的两个人看上去应该是年轻的林凤莲与幼时的鸦片。 “这些照片是小时候照的,长大后,就再也没有和母亲合过影了!” 抽屉里还放着个铁皮盒子。鸦片愣了愣,然后把铁皮盒子揭开,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熟悉信纸,是自己中学写的作文,老师评语为感情真挚,而且还在班级里作为示范朗读。放学后,鸦片兴致匆匆的把文稿带回家,期望可以得到林凤莲的赞赏,结果,依然是她冷言冷语嘲讽的回应。 鸦片弯下身,泪水哗啦啦的落下。我捂住嘴,看见信纸上第一行歪歪斜斜的标题是,“我的妈妈”。 好像是在以前的日子里,一直觉得从没有人关心过,爱护过自己而生气过,恼怒过。但其实,在世界某一个不经意的地方,早就有人默默着守护着自己。只是这份沉淀的爱被封存在铁盒子里,最后以死亡为代价,才让自己知晓。 天空上滚滚而过的云朵。 “今天是她下葬的日子,你不去吗?” 草地上,鸦片撩了撩头发,目光被拉长到久远,“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事让我爸去做就好!” “我觉得你……” “沐霏,我不恨她呢!” “那为甚么?” “我只是不敢亲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脱离自己的世界……”鸦片眼圈泛红,突然哽咽住,“虽然她那日决定离开,是为了摆脱我。但是,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好好地活着啊!” 小区里,曾经爱说林凤莲闲话的女人经过鸦片身边的时候,也停了下来,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其实这些鸦片都懂。她心里都明白。 回到家里,突然发现偌大的屋子,只有自己一个人后,心底突然觉得害怕。 是,怕黑吗? 鸦片想了想,拿出手机,电话薄翻到许皓的号码。迟疑片刻后,继续往下拉,是沐茹的号码。 “喂,手机那头传来优雅的女声!” 罂粟(九) 更新时间2009-10-16 12:40:22 字数:2452 学校里最初的热嘲冷讽,随着鸦片母亲的逝去,也蜕变为假惺惺的怜悯。 教室里,我望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面庞不禁染上几丝萧瑟。 下课后,顾鹏怯生生地走到我身旁,鼓起勇气问,“鸦片母亲的死,是不是与那些照片的事有关联……”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如此古怪的问题。我淡淡的回答了句,“没有”后。顾鹏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恍然间,发现他的眼眶竟然是红红的。 “鸦片最近还好吗?”许皓跟着我朝学校外面走。 “她还好。我想我们最近还是不要去见她!”我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许皓微笑着摸了摸头发,扬起唇角问,“你刚才是说‘我们’?” 看着眼前微笑着的许皓,心里像上一流淌过河流一样,所有曾经的情绪和波动,都被河底细细的沉沙埋葬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地壳的运动重新暴露在日光之下,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已经变成了化石,还是被消磨得什么都没有剩下。这些都是曾经青春里最美好的事情,闪动着眼泪一样的光,漫漫地沉到河底去。 两个人汇合进巨大的车流里。 经过了几个路口,然后在下一个分岔的时候,挥挥手说了再见。 “我……” “我先回家了!”许皓不容得的我解释便匆匆朝路口奔去,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凝望着那个少年的背影。 他,真的成熟了许多。 街道对面,鸦片张了张嘴巴,终究还是没有喊出声。她愣愣地望着我朝她家的方向走去,然后揉了揉眼眶,默默地转身朝反方向前行。 小区的管理员已经认识了我,他望着我“笑呵呵”地问,“来找鸦片哦!” “嗯。” “不过她好像不在家哟!” 心底微微闪过一秒诧异,但仍禁不住脚步的前行。走到公寓的楼梯口,一个陌生的男人刚好与我擦身而过。于是放慢脚步,身后渐渐飘来他与管理员的对话。 “她不在家吧?” “是啊。怎么都联系不到她呢,真头疼!手机也打不通!” “刚才那个小姑娘也是找鸦片的呢。哎,我说了她不在,那小姑娘还偏不信!”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我与那个男人同时回头,目光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我是鸦片母亲的弟弟,住在别的城市!”男人摩擦着双手,微微顿了顿,继续说,“鸦片母亲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吧!” “嗯,我知道!” “哎,因为侄女前日日子出了些事情,所以我姐拜托我,帮鸦片办理迁移手续。” “迁移手续?” “就是把鸦片的户籍迁移到我的城市。我想我姐应该是希望侄女可以换一个全新的环境,过上更加宽松的生活吧!”男人的眼眶渐渐泛红起来,然后吸了吸鼻子,“哎,我都跟我姐说了,我绝对会尽快把所有的事情办妥。可是她非要固执的亲自到我那边来探看,想不到,就这样一去不回呢……”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就像是在有着阳光灿烂的午后,在路边的露天咖啡座里,把一杯叫做悲伤的饮料,慢慢地倒进另外一杯叫做幸福的饮料里。缓慢地搅拌着,搅拌着,搅拌着。蒸发出一朵小小的云,笼罩着自己。 “鸦片,她知道吗?” “我还没找到她的人,我这个侄女啊,也真是倔,我姐也是倔……” 男人诧异地问着泪流满面的我,有些尴尬的回不过神来。 “谢谢叔叔!”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露出微笑的神情,“我找到鸦片,会尽快跟她说的!” 第二天清晨,我还没睁开眼睛,就被耳边手机“嗡嗡”地简讯声吵醒。 沐岚已经起床,正对着镜子涂抹着化妆,她回过头大概是想问我她今天的妆色怎么样,脸上的表情就在一秒钟僵硬住了。她张了张嘴,疑惑地问,“小妹,你怎么呢?” 我摔下手机,披头散发的飞快朝学校的方向跑去。沐岚狐疑地捡起手机,用手点了点,一条简讯就弹了出来,应该就是刚才收到的,署名是鸦片。 “沐霏,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一件事情!” 沐岚忍不住继续往下翻,然后倒吸了口冷气,便颤抖地放下了手机。 简讯的内容是:那件事寂寒做不到了,他希望我可以做到,现在我做不到了,同样希望你可以做到。 ──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已经做不到呢? 清晨,许皓刚刚吃完早餐,口袋就发出“嗡嗡”地声音,他摸出手机,是鸦片发来的简讯。 我在学校,我想见你,后面是省略号。 许皓邹了邹眉头,手机就被陈婉霞一把抢去,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又是那个死丫头?” 许皓还没来得及发火,手机就又传来了一条简讯,“我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陈婉霞手触电的弹开,手机就落在了地上。沐茹弯下腰,只看了一眼,脸就“唰”地下变作惨白。 陈婉霞回过神后,立刻骂了句响亮的“就是个疯子!”转过身看见站在自己背后烧红了眼的许皓。 没等许皓说话,陈婉霞伸出手指着许皓的鼻子,“不准去!” 许皓没理她,从她旁边走过去准备开门。 陈婉霞一把扯着许皓的衣领拉回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许皓冷静地捡起手机,然后拨通了鸦片的号码,但是手机早已关机了。 许皓挂了电话走进径直的朝大门走去,陈婉霞在他身后冷冰冰地说,你今天如果出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话落,身后就传来陈婉霞的脑袋狠狠撞到墙上发出“嗡”地闷响。 “妈……” 沐茹躲在房间里,已经不知所措,紧握着的手机已经布满了细细麻麻的汗珠。 从指缝的空隙可以看到屏幕朦胧的字体。发件人:鸦片。 房间里,唐小璐坐在床上,父亲缓缓地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手机放在了她的面前。父亲关上房门后,唐小璐依然一动不动。虽然自己把自己与世界隔壁开来,但林凤莲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那么,鸦片一定很伤心吧。已经这么多天都没来看过自己呢。 良久,唐小璐愣愣的伸出手指在手机上按下一个键,屏幕上即可弹出一条简讯,“好姊妹,希望你早日痊愈。如果有来世,我为你赎罪!” 客厅里,唐父闷头闷脑的吃着早餐,女人看着他整天乌云密布的样子,也没甚么胃口,便把筷子摔在桌上,扭过头去,“女儿有病,你是不是就陪着她一起生病?” 唐父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发作,就看着女人张大了嘴巴,身体激动地颤抖着。 唐父回过头,就看见唐小璐赤着双脚飞快的从楼梯上踏下。意外的惊喜在下一秒被女儿的哭腔掐断,“爸,送我去学校,快点……” 顾鹏来到班里,刚放下书包,就发现手机里有条未读简讯,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是陌生的号码。顾鹏思量片刻,终于把号码与鸦片挂上对勾。 他还没想清楚发生甚么事,就听到操场上传来地女生的尖叫,好像感到不好的预感,刚站起身把望向窗外,就看着操场上已经围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所有人都抬着头,好像在观望着甚么。 是,在看飞鸟吗? 罂粟(十) 更新时间2009-10-17 14:29:44 字数:2252 我冲回学校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我发疯了。 就像还在不久之前,鸦片和我还走在学校茂盛的树阴下面,我们依然在教室的荧光灯下刷刷地写满一整页草稿纸。偶尔望向窗外,会发现长长的白烟从天空划过,那是飞机飞过天空时留下的痕迹。 就仿佛仅仅是在昨天,鸦片还嬉笑着对我说,好姊妹,我真是感动死了。 就似乎只是几天之前,我和鸦片还在冬天没有亮透的凛冽清晨里,坐在教室里早自习。头顶的灯管发出的白光不时地跳动几下。 就如同昨天一样,她望着天空轻轻地对我是说,真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抬起头,揉了揉红红的眼眶,低声说,是和我一起,还是你一个人。 曾经是那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在某一个时刻,突然被点燃了。鸦片那张没有表情的苍白的脸,和记忆里某种无法描述的表情重叠起来。 教学楼下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激动地学校领导大声呼喊着,同学疏散。有几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已经迅速的窜进楼梯,奔向教学楼的最顶层。 教学楼顶层的天台的栏杆外露出的那一小块地方,鸦片就站在上面。风呼呼地吹散了她的头发,她眯着眼睛望着操场上像蚂蚁一样蠕动的人头,扬了扬唇角。 我站在人群里,努力朝楼梯口移动着,衣角突然被身后的手拉住。回过头,是唐小璐欲哭无泪的面容,以及哽咽的一句话,“带上我,求求你!” 顾鹏远远地望着我们,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只是双腿软绵绵的跪倒在地上。 风依然在呼呼地吹。 楼梯口已经被学校的警卫拦截住,班主任出来向警卫手忙脚乱的解释了一番。终于得到允许后,我朝他投出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低头钻下拦截的横条,拼命的朝楼顶奔弛了上去。 楼顶上,几个学校领导不断咽着口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鸦片向前跨出一小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鸦片做出个摸索的动作,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随后,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字后,便发送了出去。 鸦片的动作,全校师生都尽收眼底。 整个操场突然嘈杂起来。站在人群里的沐茹突然感到口袋里一股震动。良久,她屏住呼吸,然后拿出了手机,果然是鸦片发送过来的简讯:许皓,他没来? 天台上,鸦片掏出手机,回复是一个简单“没”字。她苦笑着,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再次发送了一条简讯。 周围眼尖的学生看着沐茹与鸦片动作一致,不由得捂住嘴发出的惊呼,便面露惧色的拉着身边的同学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沐茹看见鸦片回复的简讯后,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她刚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影坠落下来。 所有的血液在下一秒猛地失控般地涌到头顶。 ──那条简讯,是? 我喘着大气拉开了虚掩的铁门。天台上是一片死寂的沉默。我望着那块空荡荡,鸦片原先站着的地方,回过头打量起站在天台上神色复杂的众人,扬了扬唇角,用侥幸的口吻问,“鸦片……她是不是已经,没事啦?” 下一秒,脚底就传来不可遏止惊恐地尖叫声。 我失魂落魄的走到围栏边探出头张望,有人立刻警觉的拉住我的衣角,“你想怎么样!”还没问出口,我就猛地晕厥了过去。 最后收进眼底的景象,是像平地盛开的红莲般,那妖娆的鲜红。 电视机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听起来毫无人情味。 医院里,许皓坐在病床旁,陈婉霞望着从刚才就沉默着,一动不动地儿子,张了张嘴巴,但还是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出来。 沐茹走进病房,许皓刚抬起头还没问出口,她惨白的面容就怔怔地吐出了几个字。 许皓瞪圆着,半张着口,像要说话,随后便发疯似的冲出了病房。 陈婉霞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塑料药瓶,狠狠的朝沐茹砸了过去。 沐茹没有躲开,只是像具没有生命的玩偶,失神地抚摸着脸上那块红红的印记。 陈婉霞胸腔上下起伏着,像头愤怒的母狮发出怒吼,“我跟你说过甚么……我到底跟你说过甚么啊!” “不是我!” 乌云从天空滚滚而过。 凌晨三点。月光被遮得一片严实。 黑暗的房间里,之剩下电视机上节目结束时那个蜂鸣不止的七彩条图案。 电视机哗哗跳动的光,照着坐在沙发上从下午开始就一动不动的唐父。耳边是下午与医生的对话,“任何的生物,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自然选择让自己不受伤的环境,自然选择让自己舒服的环境,自然选择让自己活下去的环境。” “你的意思是?” “你的女儿也是一样,她已经遭受过一次强烈的刺激,现在她又再次亲眼目睹她最好朋友的死。我想,大概她的选择,就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你的意思是,她会这样一直睡下去?” 对方只是沉默。 医院的走廊上,顾鹏小心翼翼地朝病房探望着,发现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唐小璐,房间里已经没有人在了。 那个女人应该是偷懒去呢,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顾鹏走到病床边,看着唐小璐安详的睡容。喉咙突然涌上一股混沌的哽咽,“你爸和医生的对话,我听到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打击对你这么大!” “我原本只是想报复鸦片,于是就把那些照片放到了网上,可是我不知道竟然会间接害死她!” “我更想不到,竟然会伤害到你!” “我真他妈是个没用的蠢蛋,不仅保护不了你,甚至还伤害到了无辜地人!” “不过,我想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说完,顾鹏低下头在唐小璐额头上吻了吻,然后用手指的把自己眼眶落在她额上的泪水温柔地拭去,轻声说了句“我爱你!”后,便头也不会的转身离开。 病房里再次恢复死寂的沉默。病床上的唐小璐,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良久,两行浅浅的泪水从她眼角缓缓渗出。 顾鹏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走动了一圈发现爸妈也没有在家。应该是出门办事去了。 他面无表情的拿着毛巾擦着被雨淋湿的头发,走到写字台前,翻开笔记本在纸上刷刷地写了两行字,然后起身关好了所有的窗户,拉好了窗帘,之后他走到电话机前拔掉了电话线,然后有拉掉了家里的电闸。 他做完这一切之后,起身慢慢走向了厨房,拧开了煤气。 之后他就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在一片黑暗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罂粟(十一) 更新时间2009-10-18 14:11:08 字数:692 任何的生物,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自然选择让自己不受伤的环境,自然选择让自己舒服的环境,自然选择让自己活下去的环境。 比如水里的草履虫,会迅速地从盐水里游向淡水,比如羚羊,会在枯季里飞快地从戈壁往依然有灌木生长的草原迁徙,比如人被针扎到,会迅速地在感受到疼痛之前就飞快地把手抽回,比如我,逼自己不要再去想起你。 因为我每次想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痛苦得不得了。 所以每一个生命都是在顽强地保护着自己吧。 但那又是为什么,你们统统都选择了去死呢? 在最应该保护自己的时候,你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放弃。不仅仅只是放弃了你们自己,而是连带着这个均匀呼吸着的世界,一起放弃了。 放学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火烧云从天边翻腾起来,顺着操场外围的一圈新绿色的树冠,慢慢地爬上头顶的天空。也不知道那片稀薄的天空被烧光之后会露出什么来。春日里感觉日渐高远稀薄的蓝天。 沐茹站在学校门口,望着我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 我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跨过,走了几步,转过过望着她,张了张嘴,也没有说话。 “你去自首吧!” 柔软的春风悄然的从身边溜过。 沐茹望着我的背影,揉了揉红红的眼眶,转过身就看见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沐岚。 被日光照得苍白的沐茹,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沐岚脸上再次出现完美的笑容。 许皓眯起眼睛,感受到迎面吹过来的一阵初夏的凉风。后背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一大片。 他用力地踩了几下,然后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人海里。 我闭上眼睛,把脸慢慢贴向许皓宽阔的后背。 衬衣下面是他滚烫而年轻的肌肤。透出来的健康干净的味道,在黑暗里也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来。 穿过学校的跑道。 穿过门口喧哗的街。 穿过无数个红绿灯的街口。 一直走向我永远都没有办法看清的未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