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作者:陈诗酒 文案: 殷莞十几岁时喜欢过一个少年,那时她籍籍无名,而他孤冷如天上月,让人难以企及。 她为了接近他做了许多蠢事,直到后来一场车祸,两人失去了音讯。 再见面时他已是海城炙手可热的新贵,顶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偏偏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殷莞当然没有接近他,因为她失忆了。 直到她被他吸引,决定开始追他时才发现——这男人原来早已是她的裙下臣。 小剧场: 暧昧了几个月,一天酒后,男人眉眼温柔,执起她一双纤白素腕,压紧了放在胸口,问:“真把我忘了?” 殷莞被他灼热的气息逼得后退了一步,微微偏头,试图躲开。 她觉得这场景似乎出现过。 韩臻轻笑了一声,低头,吻在她的脖颈处,留下了一个深红的痕迹,“之前是这样亲的,还记得吗?” 对外冷淡、对内宠妻狂魔霸总X外纯内撩的小仙女、天才艺术家 1V1,双洁,甜宠,HE 这篇主都市,校园回忆较少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臻,殷莞┃配角:余杭┃其它:甜文 一句话简介:霸总X小仙女 立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一章 招惹不起 海城四月的天,夹杂着一丝微冷,临近黄昏,天色逐渐有阴下来的趋势。 殷莞这天没去上班,躺在床上,头上贴着退烧贴。 她想起床点个外卖,但手机在卧室角落里充电,实在不想下床去取,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勉强下床,拿起手机,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那边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您好,殷小姐,我是湛蓝艺术馆的副馆长严骆,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您的展位被临时取消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展品您看什么时间方便取回去?” 殷莞大学学的艺术,毕业后进了学长开的一家创意工作室,至今已有两年,在艺术圈也算小有名气,她第一次遇到这种被人临时撤展的事,简直匪夷所思。 殷莞从床上坐起来,“取消了?” “是的。” 殷莞沉默片刻,“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对面也沉默了一下,半晌才压低声音说:“韩时艺小姐您知道吗?” “知道。” 都是一个圈的,即使没见过面,也有所耳闻。韩时艺,近年声名鹊起的女艺术家,因为有留学背景,创作风格大胆新奇,一直比较受展馆的关注。 “韩小姐去年的获奖作品原本定的是在日本展出,因为一些原因取消了,她找到我们馆长,希望改成在‘湛蓝’展出,但因为展位不足,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我的撤了?!” 严骆沉默了片刻,说:“很抱歉。” 饶是殷莞脾气好,此刻也有点受不了,她气得捶了几下床,严肃地说:“严馆长,我与贵馆的合作不止一次两次了,前几次合作都很愉快,我自认没有做任何令贵馆不快的事,你们这样做,实在是有失信誉。” “真的很抱歉,但我们也有难处。”严骆几乎成了一个道歉机器,“我们馆长一开始也没答应,毕竟与您有约在先,但韩时艺小姐的堂哥,是韩臻……” “韩臻?”殷莞怔了一下。 在海城,几乎没人不知道韩臻其名。韩臻,韩氏集团韩沉的独子,韩沉在位时是跺一跺脚就能让海城动一动的大人物,海城的地标性建筑就是韩家的地产。韩家做实业起家,经过数十年的发展,产业遍及地产、金融和实业。韩臻上位后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收购了欧洲某产业巨头,以雷霆之势把业务扩展到了海外,第二件是把父亲身边的‘大秘’秦氏送进了监狱。 他母亲早亡,秦氏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但他却将她送进了监狱,年纪轻轻,手腕狠厉至此,一时间海城名流圈集体噤声,连点质疑的声音都不敢有。 殷莞还在怔愣中,就听见严骆在电话里说:“韩先生名下的产业不仅涉及金融地产,艺术品这块也有涉猎,所以请您理解,我们不敢和他硬顶。” 殷莞听他这么说,知道要回自己的展位是没戏了,也不再多话,换上衣服出门,打算把自己的展品拿回来。 打了辆车,上车之后,她开始给曾经的学长,如今的老板打电话。 她从通讯录里找到“余杭”的名,拨过去,对方毫无应答,她又拨了一次,电话那端依旧是忙音。 她收起手机,脸埋进手心里,深深呼吸了几次。 司机早在她上车前就注意到她的虚弱,明明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却脸色苍白,嘴唇嫣红得要命,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一看就是生病了。 “小姑娘,冷的话把玻璃摇上去?” “谢谢您,我没事。” 殷莞看向窗外,天空飘着雨丝,海城的繁华浸润在雨水里,华灯初上,冰冷而绮丽。 她不是海城人,在这里最好的艺术学院毕业后,没有回家,而是选择留下来打拼,到现在两年多了,好歹是有了一点名气,但她没想到这点名气是这么的不堪一击,连上面的人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她心里颓丧得要命,却还得强撑着考虑展品的搬运问题。 “过不去了,前面堵车了。”出租车师傅按了几下喇叭,眯眼看了看路况,“有个歌手来这儿办演唱会,车都堵成一条龙了。” 殷莞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您就停在这里吧,我走路过去。” 办演唱会的是体育馆,离湛蓝艺术馆也没多远,走路过去,也就十分钟。 殷莞把打车钱用微信转了过去。 “哎,这把伞你拿着吧。”司机师傅好心地从门侧拿出一把伞,“下雨了,别淋坏了。” “谢谢您。” 殷莞拿上那把小塑料伞,打算再转点钱给他,还没转,余杭的电话就打过来。 “刚才打电话了?怎么了?有事?” “嗯,我在湛蓝艺术馆的展位被取消了,”殷莞声音平静,“我现在去取展品。” 余杭似乎在火锅店,背景音稍微有点吵,他皱眉,“取消了?老郭给你说的?怎么没通知我?” “不是郭馆长,是他们的副馆长。” 余杭走到安静点的地方,说:“你等会儿,我给老郭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打了。”殷莞犹豫着,把下午严骆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他,余杭听了,也是一阵沉默。 “韩臻的堂妹?我之前见过韩时艺,没想到她和韩臻有这层关系,那确实招惹不起,这样,你也别难受了,撤了就撤了,我再联系个展馆,稍微等两天,等我手头的事办完……” “嗯。” 雨越下越大,殷莞一只手撑不住伞,只好挂了电话。 湛蓝艺术馆灯火通明,这是座仿西式建筑,纯白的大门和墙体,白得没有一丝灰,殷莞走近了,才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平时艺术馆冷冷清清的,今天却门庭若市,明明不是周末,门外却停满了豪车,看上去像有什么聚会。 但她也没想那么多,径直上了二楼。 严骆的办公室里,她的展品已经被打包了,就放在沙发边的小茶几上,满满当当一包,幸亏不是放在垃圾桶旁边,否则还以为是垃圾。 殷莞看着,一阵上火。 严骆把她让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他本想说几句安抚的话,正琢磨着,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和严骆打了个招呼,看到殷莞后,有些意外地笑了下,说:“殷莞?你也来参加活动?” 殷莞看了看他,客气道:“汪师兄。” 汪启也是近年来比较受关注的青年艺术家,严格来说还是她的学长,不过他是自由创作者,不和任何工作室或公司合作,因为创作原因常年待在海外。 汪启笑了:“要是知道你也来,我就早点联系你了。” 殷莞沉默了一下,指指桌上的袋子,开玩笑道:“不是,我被扫地出门了。” 汪启见她捧着一杯热水,鼻尖通红,询问似的看向严骆,“怎么回事?” 严骆咳了一声,不想刺激到她一般,勾着汪启的肩把他往外带,“出去说。” 严骆顺手带上门,殷莞百无聊赖地坐着,只觉得时间慢得发慌。 不知艺术馆今天到底有什么活动,外面不时传来笑语,她安静地坐着,只觉得像被世界抛弃了。 半晌,她闭了闭眼,不打算再等严骆,直接拎上那包东西出门。 她从楼梯上下去,走到二楼,展厅里围着一群人,无不衣冠楚楚谈笑风生,她怕人看到,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然而艺术馆的楼梯是很骚包的镂空设计,她一下没踩稳,朝楼下摔去。 “啪叽——” “咚——” 原本小声交谈的人都注意到这点不和谐的声音,纷纷朝楼梯处看过来,趴在地上的殷莞和散落一地的展品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有人已经走过来,殷莞脸红得发烫,默不吭声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沉默地低着头,收拾满地的东西。 最丢脸的不是摔跤,也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摔跤,而是…… “你是殷莞?”一个女人惊讶地走过来。 她被认出来了! 殷莞整个人尴尬得要命,穿着长裙戴着钻石项链的女人半蹲下来扶她,关心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接着,陆续又有几个人围过来,殷莞已经看到了展厅正中央韩时艺的那副巨大的作品,也明白了今天这场活动多半是为韩时艺办的,她下意识地往宾客的脸上看去,幸好,既没看到韩时艺,也没看到他的堂哥。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韩臻,但是想也知道,这样的人一旦出现在人群中,必然是焦点,说众星捧月也不过分,但是目前看,现场并没有这样一个男人。 她松了口气,觉得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谢绝了女人帮她叫救护车的好意,收拾好东西,独自出门。 活动刚刚开始,门外还有不少刚来的车。 “韩总来了!” “在哪在哪?” “走走走,快出去迎接!”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不少人兴奋地从展馆跑到外面。 一辆保时捷刚进入巷子,看到对面来的车后,马上开始疯狂往后倒,给对面来的那辆车让路。 殷莞抬眼看去,只见对面那辆车漆黑的车头上有一个金色的翅膀,车标晃眼,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保时捷让出来的路,一直开到艺术馆的门前,助理熟练地下车撑伞,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等着。 一个男人从车上不紧不慢地下来,殷莞从他下车起,就很自觉地躲到一边,没挡着门,从身边的宾客反应来看,这人大概就是韩臻了。 她仔细打量着他,韩臻比她高不少,西装领带的样子格外矜贵,他侧脸的线条冷淡,五官有一股凌厉的美感,鼻梁高挺,眼皮却薄,眼尾扫过一个人的时候,有种冷淡又睥睨的感觉。 讲真,他长得相当好,完全不像是当总裁的人,像综艺节目里一出场就引起轰动的男明星。 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气场就这么强,不愧是身居高位的人。 殷莞正想着,感觉自己好像被他的视线扫了一下,连忙往后缩了缩。韩臻的目光没有停留,他一边走,一边从助理手中接过发言稿,迎着人群的目光走进去。 殷莞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走出艺术馆,打算叫辆车。 雨天不好叫车,她在阶上站着,低头操作了一会儿,就见艺术馆的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自我介绍道:“我是郭馆长的助理,郭馆长让我来送您回家。” “不用了,我打车。”殷莞礼貌地拒绝,正好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她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匆匆离开了艺术馆。 第二章 猝不及防地碰上了 殷莞回去后,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梦里一会儿是韩时艺,一会儿是韩臻,这兄妹俩在她梦里是一模一样的可恶的脸,她在梦里和这俩人斗了一晚上,早上起来,果不其然挂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她拿遮瑕遮了一下,去了工作室。 余杭今天在,把她叫到一边跟她好好谈了谈,大意是“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好好准备下次的展”。 “老郭那儿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狠狠骂了他一顿,他托我向你转达歉意,作为补偿,他给了你一张佛罗伦萨艺术展的邀请函,下周要是没事你就去吧,就当采风了。” 佛罗伦萨,艺术之都。 殷莞着实心动了一下,但很快垂下头,丧气地说:“算了,光有邀请函有什么用,我连机票都买不起,还是不去了。” 余杭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老郭还是有点良心的,喏,机票还有酒店的券,都准备好了,拿去。” 殷莞接过文件袋看了一眼,机票竟然还是头等舱,酒店也是五星级的,她着实惊了一下,这算什么,补偿? 湛蓝艺术馆是出名,但好像也没有财大气粗到这个份上。 见她神色犹疑不定,余杭眉毛一扬,说:“这还要犹豫?你知道多少人想去佛罗伦萨看展吗?这份邀请函,你随便去个网站看,没个六位数真不一定能拿下来。” 殷莞回过神,说:“没犹豫,要去多久?我回家准备准备。” “不久,七天。” 余杭看着她的脸,即使和她认识几年了,每次看到这张脸,还是觉得动人得要命,有这样的一张脸,何苦奔波,随便做个什么人的小金丝雀,也比天天在外面跑强。 余杭不禁有些恶劣地想。 - 殷莞没再提异议,算是接受了这份补偿,她给家里打电话说了一声,办完签证,又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到了出发的日子,拉着拉杆箱去了机场。 她从来没坐过头等舱,在服务台询问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头等舱专用的休息室在哪。 她靠在休息室舒适的沙发上,挑了本杂志,刚翻了几页,就听到一阵高跟鞋的咚咚声,她抬头看了一眼,穿着红裙的女人拉着行李箱,隔着过道坐在了她对面,看清对方脸的一瞬间,殷莞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韩时艺。 居然在这儿也能碰见她。 一瞬间,殷莞的心情相当复杂。 然而韩时艺并没有看她,她用挑染着桃心的粉色指尖在一排杂志上拨了拨,可能是没有喜欢的,开始低头刷手机。 殷莞不动声色,既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没有起身离开。 她和韩时艺的交集其实并不多,除了在展会上碰见过几次,其余时间,最多就是听说过,并没有实际的交流。 然而她的展位却被她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 从海城到佛罗伦萨要十几个小时,中途还要转机,殷莞上了飞机就戴上眼罩,打算补觉,还没等她睡着,旁边就传来韩时艺那熟悉的声音,“一杯威士忌,加冰,谢谢。” 韩小姐人看着不烈,没想到喝酒的口味这么烈。 殷莞摘下眼罩,往旁边看了一眼,威士忌很快送来,韩时艺腿上盖着毯子,啜了一口酒,随意地翻着一本画册,殷莞觉得那本画册有点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佛罗伦萨艺术展的那本。 殷莞无语。 所以湛蓝艺术馆的郭馆长也给了韩小姐一份邀请函是吗?这是生怕她俩撞不上? 韩时艺发觉有人在盯着她,目光投过来,殷莞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韩时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居然笑了。 殷莞:“?” “这么巧啊。”韩时艺拨了拨耳后的长发,笑着说,“你也去佛罗伦萨?” “对啊,怎么了?”殷莞目光警惕,不知道她这突然的搭讪是什么意思。 “是去看展?”韩时艺用意大利语说了个地名,她讲意大利语的时候,发音标准,舌尖微微蜷起,听着十分缱绻。 殷莞不懂意大利语,拿出邀请函看了一眼。 韩时艺眼尖,瞥见了邀请函上烫金的字,有点讶异,“你居然能拿到我堂哥的邀请函。” 见她一脸“你说什么”的表情,韩时艺用粉色的指尖点了点那串烫金的字符,说:“这是我堂哥的意语名字,韩氏与展会的资方是合作关系,你拿的是我堂哥给的邀请函。” 韩时艺堂哥? 韩臻? 殷莞顿了一下,见韩时艺满脸“你怎么会搭上我堂哥”的疑惑,原本想说的话通通咽回去,她不动声色,没有回答。 飞机抵达佛罗伦萨的机场时已近傍晚,国外没有国内那么安全,殷莞一个人不敢打车,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走,想凑凑运气看有没有人拼车。 她慢慢地在机场外走了一会儿,佛罗伦萨的傍晚风有点冷,她走着走着,看到前面的路边上,停着一辆车。 是一辆加长版的宾利,车头上一个金色的翅膀,车牌号明显是国外的,但她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这车停在正中央目中无人的样子,很像那天在湛蓝艺术馆门前霸道地让别人让路的那辆,虽然不是同一辆,但鬼使神差的,殷莞走了过去。 她敲了敲车门,这辆车的私密性非常好,从车窗外根本看不见里面,她心里有几分忐忑,但还是耐心等待着。 过了大概半分钟,车门开了,殷莞后退了一步,正对上韩臻的视线。 和那晚一样,韩臻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眼,视线让殷莞觉得忐忑。 平心而论,他长得很好,五官立体而深邃,眼尾锋利地上挑,专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能将人吸进他视线的漩涡。 面对这样一张俊美又矜贵冷淡的脸,是个人都会有所动容,殷莞也不例外,她心里莫名怦怦跳,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这么冒失地来敲他的车。 “不好意思……”她正想用“认错人了”这个借口离开,就听见韩臻淡淡地开口:“上车。” 殷莞反应迟钝了片刻,没听明白:“?” 韩臻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上车,送你去酒店。” 殷莞只考虑了三秒,毫不犹豫地上了车,车门关上,她正想说酒店的名字,就听韩臻淡淡地说:“不用,我知道在哪。” 说完,他就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名,用的意语,和韩时艺一样发音标准,只不过他在这层标准之外,又多了几分成熟男性的低沉与磁性。 殷莞脑子里飞过了关于他的无数花边新闻,这个靠一己之力养活了海城各大财经日报和娱乐新闻的男人此刻就坐在她身边,她不由得绷紧了脊背。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缓缓停下,有门童过来拉开车门,殷莞下车之前,忽然开口:“可以问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她倒不是有什么企图,就是觉得这次佛罗伦萨之行充满了疑点,她想弄清楚。 韩臻淡淡地朝她看过来,没说话,殷莞正打算放弃,他突然语速很慢地说出了一串数字。 字正腔圆的中文,语调带点漫不经心,殷莞用脑子记下来,点点头,说:“谢谢。” 她说完便下了车。 - 第二天殷莞在酒店待了一天,连门都不想出,亲眼看着窗外的天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时间都仿佛被无形的巨兽吞噬掉了。 以往这个时间,在国内的时候,她还没从工作室回家,但今天,却在床上躺了一天还不想动。 昨晚跟韩臻要到的电话号码静静地躺在手机里,没有碰。 被韩臻的车子送回酒店这件事到现在还有一丝不真实感,而且,从昨天韩时艺的口中她得知,自己的这份艺术展的邀请函也是拜那个男人所赐。 也许不止邀请函,说不定连酒店和机票,都是那个男人一手包办的,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她还没说酒店名,他就知道地址。 合理的怀疑有了,下一步,就是动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算什么?自己妹妹抢走别人展位的补偿? 殷莞猜测着韩臻的态度,一边思考一边下床喝水。 在国内的时候,她总幻想着等来了欧洲,要怎么大玩特玩,要去哪里逛街拍照,去哪个景点打卡,可是真来了,却又连门都不出了。 她静静地喝了杯水,想着与其这么瞎猜,倒不如自己去试探一下。 既然韩氏和主办方有合作,那么明天的艺术展,韩臻很可能也会出席。 她心想,反正联系方式都拿到了,干脆明天联系他试试。 第三章 约饭的“约” 到了艺术展那天,殷莞早早出门,打了个车去了展馆,侍应生看到她的贵宾邀请函后,把她领到独立的休息室,上了咖啡和点心,让她边吃边等待开展。 殷莞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韩臻,韩时艺倒是在,在和别人聊天,殷莞也没上前。 直到展会结束,韩臻都没有露面。 临走之前,殷莞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调出韩臻的号码,胆大包天地给他打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韩臻居然接了。 殷莞没有犹豫:“您好,请问是韩先生吗?我是殷莞。” 对方停顿片刻,淡淡地说:“嗯,什么事?” 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冷淡,殷莞怔了一下,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还是说,上位者对人都这个态度? 她假装正经地说:“是这样的,韩先生,我这次来展会,其实是带着工作室的任务来的,所以,我想请您帮帮我。” “什么任务?” 见他问了,殷莞松了口气,没一口回绝就好。 有戏。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刚刚在展会上听说,有位意大利的艺术家想要来海城办一个中外联合展出,但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合展者,正好,我们工作室也有意向办合展,所以我想,可不可以双方合作一下?” 这话也不全是假的,余杭确实想办合展,与国外知名的艺术家合展不仅能提高自身的知名度,连工作室的知名度也能一起提上来。 韩臻沉默了一下,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可不可以见面说?我请您吃晚饭,可以吗?”殷莞不动声色,她只是想争取个见面机会。 希望他不要拒绝。 那边停顿几秒,“地址。” 殷莞一愣,以为他要的是餐厅的地址,可是她还没订,便说:“我对这边不太熟悉,还没订餐厅,您等一会儿?我订好发给你。” “我是问,你的地址。”韩臻正在车上,他刚开完一个会,两三个小时的紧绷之后,刚刚放松下来,他松松领口,示意司机把车内的温度调低一点。 然后他听殷莞用清澈得像水一样的声音念了一串地址。 他曾在这边短暂地念过书,对这里的路况并不陌生,她磕磕绊绊念完那串意大利字符后,他马上就知道了她的位置。 “知道了,在原地等着。”韩臻平静地说。 - 车子开到展馆,加长宾利到哪都是显眼的存在,从展馆出来的人都看到了韩臻的车,然而韩臻并没有下车和他们寒暄,车子径直停在殷莞面前。 车窗落下一半,韩臻淡淡地对她说:“上车。” 殷莞乖乖上了车。 她一上来,车里安静的气氛就被打破了,一般气场不强的人待在韩臻身边,总会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压迫感,然而殷莞好像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她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合展的事。 她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色针织衫,下面一条七分牛仔裤,鼻尖冻得通红,却顽强地露着脚踝,韩臻只看了一眼,就让司机调头,改去市中心的商街。 殷莞看了一眼,问:“走错路了吗?” “没有,先去一个地方。” 韩臻表情冷淡,她识相地没有多问,很快,当她走进那充斥着昂贵的香水味道,柜姐笑得比蜜还甜的奢侈品店时,她明白了韩臻没有走错路。 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里面明亮得不像话,香水的味道很温柔地包裹着她。 韩臻似乎是嫌热,把大衣脱了让助理拿着,闲适地走在前面,像进入自家后院,这边的店员好像认得他,没走几步,就有四五个柜姐过来殷勤地打招呼。 韩臻用意语问了句什么,朝男装相反的方向走去,殷莞不动声色地跟着,到了女装专区,韩臻的目光在众多女士大衣中环视了一圈,拿了件浅咖拼色的,递给殷莞,“去试。” 他眼光挑剔,这件大衣在殷莞看来,确实是整个店里她觉得最好看的,可是韩臻的行事风格也太□□了,都没有问她一句,就擅自帮她做了主。 “不试。”殷莞顶着韩臻的目光把大衣又挂了回去。 韩臻看着她:“嗯?” “反正也买不起,我不试。” 韩臻淡淡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审视,半晌,他说:“去试,不让你买。” 殷莞心里觉得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拿着那件衣服,试着露出一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的表情,问:“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她自以为装得很像,没想到韩臻根本没动容,他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如果你身边的人寒冷你也不会感觉到温暖’?” “没。”殷莞表情无辜,“我学习成绩一般,没听过。” “和学习成绩没关系,这句话是我编的。”韩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去试。” “……” 殷莞没有拒绝,五分钟后,韩臻刷卡付账,殷莞裹着大衣出门。 刚出门,韩臻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殷莞识趣地落后几步,没再紧跟着。 韩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来,冷淡地应了一声。 电话那端传来女声,在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晚饭。 韩臻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没时间,不去。” 那边又娇声细语地磨了一会儿,韩臻不耐烦了,直接挂了电话。 他挂断后,转头看向殷莞,殷莞马上假装自己不在这里,说:“您要是忙的话,改天再约也可以。” 韩臻挑了下眉。 殷莞马上说:“我是说,约饭的‘约’。” 还不如不解释,越描越黑。她裹着大衣,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在寒风中瑟立,那样的话至少脑子清醒。 韩臻径直走到车边,助理给他拉开车门,他正要进去,忽然又后退一步,看着殷莞,说:“上车。” 殷莞才从刚才说错话的尴尬中回过神,听话地走过去,韩臻站得太近,她位置没找准,上车的时候,臀部不小心从他腿上蹭了过去。 看上去就像故意的一样。 殷莞:“……” 韩臻单手插兜,站在车门边上,淡淡地俯视了她一眼。 殷莞脸刷一下红了,掩饰地往另一边车门处挪了挪,因为这个事故,她变得很安静,完全不敢去看韩臻的表情。 司机静静地开车,韩臻也没有说话,车内一点声响都没有,殷莞坐在这淡淡的香氛味的昂贵车厢里,头一次噤了声。 “去你说的地方?”半晌,韩臻突然开口。 “嗯。”殷莞在等展馆外等着的时候火速订好了餐厅,当然是平价的,她注意看了那家餐厅的评分,虽然她知道像韩臻这么矜贵的人肯定看不上这种大路货的餐厅,但她头铁,她只去她能负担得起的地方。 - 殷莞坐在餐桌前,一脸认真地点菜,韩臻坐她对面,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衬衫袖子挽起来,袖扣随手放桌上。 男人的小臂线条流畅,薄而匀称的肌肉藏着爆发力,殷莞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出乎意料的,韩臻并没有对地点提出异议,即使坐在大堂,接受着周围全方位的目光的打量,他的姿态也相当轻松自如。 “您以前来过这种地方?”殷莞忍不住从菜单上抬起眼,问。 “来过。”韩臻不紧不慢地抽出桌角的纸巾,擦了擦桌子,“我在这边念过书。” “念硕士吗?”殷莞在某财经杂志上看过他的专访,韩臻的求学经历能闪瞎她的狗眼,她记得他在国外读过一个MBA,商科硕士,但她忘了是哪所学校的了。 韩臻抬眼看了看她,薄唇吐出两个字:“不是。” 殷莞停顿片刻,见他拿了张新的纸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说:“中学的时候,在这边学过艺术,不过后来被我爸抓回去了。” 殷莞:“?” 她立刻脑补了一出父子之间的拉锯大戏,身家千亿的总裁的独子居然要学艺术,眼见亿万家产没人接手,恼羞成怒的老总把儿子抓起来揍了关关了揍,腿都打折了——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桌底,韩臻的腿在昂贵的西装裤里显得笔直而修长,并没有打断过的痕迹。 当然,也许他后来又接好了。 “殷莞。”韩臻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 “啊?” 韩臻慢悠悠道:“表情收一下,看出你在想什么了。” “……” - 吃完饭,重新上了韩臻的车,殷莞吃饱后感觉浑身的力量又回来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两人只顾着聊一些有的没的,都没怎么聊正事,她才想起自己请他吃饭的理由——帮工作室策合展。 车上开了暖风,她有点热,就把大衣脱了,说:“韩总,我想和您谈谈合展的事。” “嗯。” 韩臻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没什么情绪地回应。 “是这样的,我今天在展会上,遇见了好几个有意向去中国办展的艺术家,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沟通也有障碍……” 殷莞边说边试探着去看韩臻的表情。 她的本意是希望韩臻出面问一下,以他的势力和影响力,殷莞笃定一定有人给他面子,这样的话,这事就成了。 “沟通有障碍?”韩臻瞥她一眼,轻松抓住她语言上的漏洞,“展馆里有那么多翻译,没找一个陪着?” 殷莞“呃”了一声,说:“我不知道有。” 韩臻没说什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说:“说说你的计划。” 第四章 飙车 殷莞讲了半个小时,见车子渐渐开离了市区,远处隐隐可见山的轮廓。 殷莞忍不住问:“这是去哪儿?” 韩臻平静地看着她,把领口彻底扯松,没回答。 殷莞抬头看他,男人的脸在昏暗的车厢中晦暗不明,她这才想起来,她认识他,也不过短短一天。 只有一天。 她不了解他的性格,不了解他的人品,对他仅有的认知都来自于海城各大报刊的花边新闻,然而她为了一个愚蠢的试探,就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 殷莞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挪了挪,这个动作不知怎么取悦了韩臻,他笑了一声。 殷莞更加紧张,不自觉提出要求:“我想回酒店。” “现在?”韩臻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语调轻松,“来不及了。” 车子开到山脚,前方渐渐明亮起来。殷莞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着,只看见一排车灯,在前方亮得晃眼。 “下车。”韩臻丢下这句话,先打开车门下去,殷莞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车。 她之前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佛罗伦萨郊外的夜晚,空旷的山脚,一排堪比世界豪车展的超跑静静停着,温差大,要不是穿了暖融融的大衣,她现在就被冻透了。 韩臻走到那排超跑前,看向殷莞:“挑一辆。” “我不会开。”殷莞误会了他的意思,诚实道。 别说她不会开车,就算是会开车,她也不敢在这种地方开。 “我开。”韩臻双手插兜看着她,“挑吧。” 殷莞走过去,挑了辆红色的法拉利,韩臻从助理手中接过车钥匙,开门上车。 殷莞完全没明白他想干什么,站在原地没有动。 韩臻坐在驾驶座,朝她亮了两下车灯,说:“上来。” 殷莞心想反正也走不掉,干脆走过去,从副驾驶座上了车。 韩臻侧头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自觉地扣上安全带,没说什么,油门踩到底,朝山上开去。 到了山上,已经有人在等了,见韩臻的车开过来,一个穿着运动款冲锋衣的男人打了个手势过来,笑着问:“怎么才来?” 殷莞朝那男人脸上看去,她记忆力不错,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他。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她之前做展出的时候,遇到过不少艺术品投资领域的大佬,如果她没记错,眼前的这位应该是叫王端,三十岁成立了艺术品投资公司,短短几年就做到了海城的龙头。 她上次见到他是在一次展上,那次余杭也在,但他们咖位太小,远没有资格和他说话。 王端看到殷莞,笑容中多了几分玩味,但韩臻没介绍,他也没问。 出乎意料的,殷莞先开了口,“王先生您好,我是余杭工作室的殷莞,上次在海城艺术节上见过您,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有机会希望能和您合作。” 她话音刚落,韩臻就饱含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殷莞浑然未觉,王端笑了笑,看看韩臻,很给面子地说:“好。”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韩臻等她交换完,对王端说:“等我一会儿,带她去换身衣服。” 殷莞还没明白他的意思,韩臻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山顶的别墅区。 这里的别墅都是观景别墅,从山顶的位置往下看,能俯瞰到整个佛罗伦萨的灯火,视野开阔而壮美,因为位置高,站在这里时,还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韩臻的别墅一层就有四五百平,装修奢华,空间相当大。面向市区的那一面做了观景台,不出屋就能看见整个市区的夜景,站在观景台上,像是把整座城市都踩在脚下。 殷莞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肺都被浸润了。 “你要在那站多久?”韩臻的声音从身后不咸不淡地传来。 “……”殷莞默默地转身离开观景台。 韩臻端着阿姨送上来的热咖啡,喝了一口,言简意赅道:“去楼上换衣服,换完带你兜风。” 殷莞:“?” 韩臻没再解释,很快,阿姨走过来,带殷莞去了楼上。 在和阿姨的交谈中,她终于知道了韩臻要干什么。 这座山不是平常的山,山上有当年F1比赛时用的魔鬼赛道,而韩臻之所以在这山上买了一栋别墅,不是为了俯瞰佛罗伦萨,而是为了这条赛道。 “先生十九岁就考了赛车手执照,每年都会在这里和朋友小聚,不过您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阿姨把她领进一间专门的衣帽间,这间衣帽间非常大,有正常两三个卧室的大小,灯光设计得犹如展示厅,陈列的都是男士的衣服。 阿姨在三面展示墙般的衣柜前看了看,从一个格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冲锋衣,说:“晚上坐赛车会冷,这是先生的衣服,您先穿上吧。” 殷莞犹豫了一下:“他同意吗?” 阿姨笑了下,“这就是他的意思。” 她打开一间隔间的门,里面有沙发和全身镜,说:“您进里面换吧。” 殷莞完全不明白一件外套有什么进去换的必要,直接穿在身上,韩臻的衣服比她的大了不止一个号,套进袖子后,连手都伸不出来,领口的拉链一直能拉过下巴,挡住鼻尖。 她转过身朝向阿姨,只能看到一双圆圆的眼睛,像只软萌的企鹅。 阿姨笑了,帮她收腰的时候低声问:“要不要把内衣也脱掉?您的内衣扣好像很紧,先生开车的时间一般比较长,这样您会很不舒服。” “呃……”殷莞脸忽然一红,低头看了一眼。 “胸贴您要吗?” “……” 见殷莞还在犹豫,阿姨温柔一笑,小声跟她说:“没有关系的,先生的衣服大,看不出里面穿了什么,不穿都没事。” 殷莞还没坦荡到不穿内衣的地步,等阿姨拿来了胸贴,进入到里面的隔间换上。 她下楼时,韩臻正打电话,他瞥了一眼楼梯,淡淡回应着电话那端的人,没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殷莞长长的卷发披在肩颈,一蹦一跳地从楼梯上下来,她抬起头时,衣服领口顺着她鼻尖滑落,露出半张白皙而温婉的脸。 韩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他上楼,下来后已换了赛车手服,黑金色的赛车手服衬得他身材颀长,浑身上下充满了男性的魅力。 殷莞心里稍微乱了一下。 “走吧。”韩臻对她说。 说完,他率先出了门。 殷莞在后面磨蹭了一会儿,慢慢跟上。 到了赛道附近,王端还有其他几个人已经在等了。 他们远远看见韩臻领着个女人过来,都笑了。 殷莞上了韩臻的车,赛车的安全带比一般车辆的复杂,她不会系,下意识地看向韩臻。 韩臻感觉到她的视线,顿了顿,说:“等着。” 他调试好车辆,倾身过来,拉过安全带,从肩两侧绕过她的前胸,扣到腰间,紧紧一拉,殷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贴上了他胸膛,如果从侧面看,韩臻这动作就像把她拥进怀中一样,强大的男性气息笼罩着她,殷莞耳根都红了,强撑着从他身下挣扎着说:“等,等一下。” 啊啊啊,你耍什么流氓! 安全带是这么系的吗?! 殷莞小心地用双臂挡了一下。她没穿胸衣,如果韩臻再近一点,就要蹭上了! 正当殷莞胡思乱想之际,韩臻微微起身,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殷莞瞪着他。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坐了回去,提醒:“安全带中途不要解开,如果觉得勒的话……” “觉得勒就怎样?” “忍着。”韩臻淡淡道。 不等殷莞有反应,他已发动车子。一开始是一段下坡,还没到起点,车速还算缓慢,殷莞注意到赛道两侧安装了指示灯,看上去像两条昏暗暧昧的光带。 韩臻不紧不慢地把车开上赛道,夜晚的风从车两旁掠过,殷莞微微偏头去看韩臻,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她感觉有一点奇妙,和刚认识一天的男人深夜在山顶开车,她之前二十多年都没有过如此新奇的体验。 她完全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坐在一旁,侧脸显得乖而安静。 殷莞刚想开口,韩臻就不打招呼地将油门踩到了底,她完全没做好准备,火红色的法拉利在黑夜中像箭一样射了出去,破风声在她耳边呼啸,一瞬间,只有扩大到极致的风声,伴随着她的尖叫。 “啊啊啊——” 韩臻像完全没听见她的喊声,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清晰入耳,殷莞差点被颠哭了。 韩臻仿佛有意折腾她似的,第一个急弯时忽然重重一踩刹车,轮胎狠狠擦过地面,几乎要燃起火来。 相比于韩臻的淡定,殷莞整个人已近疯魔。 “不,不行了,别这样。” 她真是疯了才会跟他过来,韩臻是什么人?他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继母和她哥哥送进监狱,指望他是好人,还不如去死来得快。 “停、停一下!” 殷莞吓得要命,韩臻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她终于受不了,忍不住出声求道:“我要下去!让我下车——” 她以前玩过场地赛车,和这个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韩臻的车技让她恐惧。 也许她的求饶起了作用,韩臻终于停了,车子缓缓停在路边,韩臻转头看她一眼,问:“不玩了?” 殷莞拼命点头,唯恐再次受刑,纤细的手指勾住安全带,额角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显得乖巧而可怜,声音柔软中带着轻颤:“不玩了,我要回去。” “回哪儿去?”韩臻表情很淡,抬手按住她解安全带的手,阻止她真把它解开。 殷莞从刚才开始出了一身汗,脸也憋得通红,她本来想说回酒店,但他绝不可能送自己回去,她稳了稳呼吸,说:“回、回刚才那里。” 韩臻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淡淡地说:“好。” 接下来的路,韩臻没再飙速,用正常速度开着,把她送回了别墅。 殷莞一下车,马上就朝别墅大门跑,韩臻没下车,从后面叫了她一声:“殷莞。” 他声音不轻不重,在寂静的夜晚,莫名听出一丝警告。 殷莞回头:“嗯?” 韩臻的眼眸很深,看不清情绪,他说:“以后你想做什么就直说,别绕弯子,我喜欢直接的人。” 这一瞬间,殷莞大脑一片空白,原来她的试探早就被他看穿了。 虽然裹着他的大衣,殷莞还是冷得打了个哆嗦,半晌,她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第五章 他给的是他家的地址 殷莞回到别墅,连喝两杯热饮才缓过神来。 经过短短的相处,她明白了一点,韩臻这个人,是真的很可怕。 上位者心思难测,就比如今晚,明明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和她聊了一点中学时候的事,转眼间就把车速飙到几百迈,狠狠地震慑了她。 她终于明白了今晚的试探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她觉得在韩臻眼里,根本就像透明的一样,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让她困惑而奇怪。 韩臻直到十二点都没回来,阿姨给她拿了新睡衣,带她去客房睡觉,经过韩臻的卧室,她小心地往里看了一眼,心想这男人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没真对她做什么。 殷莞心有余悸地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一早,阿姨敲门叫她起床,殷莞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伸了个懒腰,透过卧室的露台远远地眺望佛罗伦萨古老的大教堂顶端,太阳光极为柔和,景物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下楼吃早餐,韩臻已经在了,他九点还有工作,因此没过多久就换衣服出了门,将餐厅完全让给她。 殷莞低头接着吃早餐,吃完后,被韩臻留下的司机送回了酒店。 余杭给她放了一周的假,现在回去还早,她在佛罗伦萨又玩了几天,还帮朋友代购了不少衣服和护肤品。 - 因为最后几天玩得太嗨,她上班的第一天,就被余杭逮了个正着。 余杭上下观察着她的脸色,说出句让人吐血的话:“纵欲过度?” 殷莞:“我要是纵欲过度,今天就不会来了。” 余杭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也是,毕竟你是跑个两百米都要哭着闹着找担架的女人。” 殷莞被揭了短,恼羞成怒,说:“谁让你搞那种鬼团建,星期天团建也就算了,还弄成竞赛性的,你以为你在开运动会?” 余杭半年前给工作室策划了一个很失败的团建,周日大家一起去郊外野跑,把一群搞艺术的累得像狗一样,激起了大家激烈的反抗,从此以后他们就再也没团建过。 殷莞把带回来的伴手礼分了,回了自己的座位,左右看了看,问:“蒋沁没来?” 余杭闲闲地说:“到渠州烧瓷去了,说是想出个了不得的创意,正好她上个展反响不错,来询价的很多,还卖出去两幅作品,我就让她去了。” 他们办展的目的,最终还是把作品卖出去,听余杭的口气,蒋沁这回展出很成功。 殷莞“哦”了一声,把帮蒋沁带的护肤品都放到她桌子上,堆得满满当当。 她这趟出去帮好几个人都带了东西,蒋沁干脆给她列了张单子,这堆东西虽然没有特别贵的,但很琐碎,光找齐就花了她足足半天时间,行李箱占了快四分之一。 蒋沁还没给她钱,殷莞一开始并没在意,她知道蒋沁是月光族,只当她手头紧,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么紧。 殷莞坐了一会儿,去茶水间接水,她前脚走,余杭后脚也走了,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哎。”坐在殷莞左边的边小左戳戳打瞌睡的谢宇,“你说老大怎么不告诉殷殷,蒋沁模仿她创意的事啊?” 谢宇伸了伸腰,懒懒地说:“还用问吗,她前一周刚被人撤了展,心情差成什么样了,现在告诉她岂不是等着火山爆发么。” 边小左说:“也是,但蒋沁真的是,太不要脸了,名义上去渠州烧瓷,其实就是想避开殷殷,老大该拦着她的,不让她去。” “这能拦得住?不管用,再说人家的作品卖出去了,这不也正好堵了老大的嘴?老大毕竟是个商人,殷殷虽然创意好,但成交量不多,老大不会为了护着她就得罪蒋沁的。” “有道理。” 殷莞接水回来,两人自动噤声,因为前几天实在疲惫,殷莞只坐了半个上午就走了,余杭没有强制他们必须在工作室待着,只要定期产出作品,工作时间是自由的。 下午的时候,她正在家补觉,余杭一通电话打过来,让她去工作室。 “什么事?”殷莞睡懵了,白皙的侧脸上压了一道深深的红痕,接电话的那一刻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重要的事,快来。” 殷莞起床去了工作室,余杭正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 看见她,余杭把刚打开的游戏又关了,淡定地说:“再晚来一会儿你就得等二十分钟了。” “路上有点堵。”殷莞面不改色地说。 “地铁还堵?怎么,和另一辆地铁撞上了?”余杭笑眯眯地看着她,看上去心情不错。 殷莞抖了抖,表示他的笑话很冷。 “关于撤你展的事,老郭今天发了个正式的道歉信,你看看吧。”余杭把一张传真纸递过来,殷莞接过来一看,洋洋洒洒上千字,底下还有湛蓝艺术馆的落款和红章。 哦豁。 当初撤她展的时候不是挺气势的吗?怎么现在又给她发起道歉信了? 殷莞一目十行地扫过,余杭在旁边搭腔:“怎么样?挺诚恳吧,差点把我看哭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殷莞抬头:“?” “重点是,下个月十号到十七号,湛蓝艺术馆将全场清空,为你办一场个展,以前展出过的也可以继续展出,到时候圈里的名流都会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 殷莞:“!” 不在这个圈的人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除非是极有名气的艺术家,否则是没资格在湛蓝办个展的,而湛蓝不仅要给她办,而且还要给她大办,这种好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费用呢?”殷莞问,“场地费,人工费,还有,他们的抽成比例是多少?” 她没那么天真,之前余杭在另一家没这么出名的艺术馆办过个展,花了五十多万,还不算抽成。 余杭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一分钱不用花,专门给你赔罪的。” 殷莞清澈的眼睛里泛出一丝懵,忍不住说:“郭馆长……吃错什么药了?” “不是老郭,是韩臻,艺术馆被韩总买下来了,老郭现在成打工的了。” “……” 这么大个艺术馆,竟然说买就买了,而且,距离她回国也才过了一天。 韩臻这效率也够惊人的。 殷莞沉默着,并不说话。 “怎么了?不开心?”余杭观察着她的脸色,一般人早高兴得跳起来了,毕竟办展是提高知名度最好的方法,到时候他再联系一下业内的朋友给捧捧场,殷莞作品的价格可就很容易地上来了。 这不是虚的,是真金白银的好事。 “开心。”殷莞点点头。 只是,她有点吃不准韩臻的态度,如果说是为了弥补她被撤展的损失,那这补偿未免太多了,她自己都感觉拿着有点烫手。 余杭说:“既然开心,那就明晚去陪他吃个饭。” 殷莞一听有饭局,整个人立刻像小动物一样警觉,“不去。” 余杭:“?” 余杭以手抚额,无奈道:“殷宝,人家可是刚给你包场了,这是金主,再说了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饭局,是他给你联系了一个知名的策展人,和你聊聊展出的事。” 殷莞咬了咬牙,还是说:“聊展出又不是非得要吃饭。” “行吧,我不管了,你自己跟他说。”余杭无奈一笑。 - 从工作室出来,殷莞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路边,给韩臻打了个电话。 海城江边的金融大厦,韩臻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还没走出会议室,手机就响了。 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示意助理出去,然后接起来。 “韩总。”殷莞的声音柔和清澈,从电话那端传来。 韩臻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关于展出的事,谢谢您。” 韩臻没什么反应,知道她不可能专门为了谢他打过电话来,果然,殷莞问:“余师兄说您帮我联系了一位策展人,还让我明晚去吃饭,这是您的意思吗?” “嗯。” “能不能不吃饭?”殷莞试探着问。 韩臻顿了下,“怎么?” 殷莞声音有些犹豫:“我不习惯参加饭局。” “是吗?”韩臻口吻很淡,“我记得在佛罗伦萨那晚,你吃得也不少。” “……” “那不一样。”殷莞硬着头皮解释,“那天只有我和你,不算饭局,而且还是我请你的……” 韩臻松松领带,语气轻松,“明天你想请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是这个意思! 殷莞不知道要怎么说,韩臻看看时间,距离他今晚的应酬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助理备的车应该已经在楼下等了。 他耐着性子问殷莞:“那你想在哪见?” “工作室?”殷莞试着问,“毕竟谈工作,工作室会方便一点,您能把我工作室的地址给他吗?” 韩臻不置可否地一笑。 殷莞还不知道他笑什么,就听他慢悠悠地说:“把地址给他,然后我这个中间人就可以退出了,是不是?用完就丢,果然是殷小姐的风格。” ??? 你在说什么屁话?狗男人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殷莞讪笑着:“您说哪里的话,您又不是我前任,怎么能想丢就丢呢,不要妄自菲薄呀。” 话一说完,一阵安静。 就在殷莞为自己这糟糕的台词后悔之时,听见韩臻淡淡地说:“周日上午九点,来金江湾壹号公馆,到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就挂了,殷莞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给的好像是他家的地址。 第六章 准时赴约 虽然殷莞还是没搞清楚韩臻为什么给她地址,她还是在周日那天准时赴了约。 金江湾是著名的富人区,殷莞在海城待了五六年了,从来没来过这边,像她这种大学不幸建在坟场,工作了又四处辗转找便宜出租屋的人,如果不是遇见韩臻,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她在偌大的金江湾里兜了一圈,终于找到独门独栋的壹号公馆,别墅占地面积庞大,名贵的树木层层遮荫,和铁栏杆一起,遮住了路人探视的目光。 殷莞沿着别墅栏杆慢慢找着大门的方向,上午九点,阳光极好,配上周围名贵的花木,她莫名有了一种海岛假日的错觉。 壹号公馆有私人安保,她在门口给韩臻打了个电话,大门缓缓打开,进去之后是个花园,她沿着小路走了快五分钟,才走到别墅的正门。 住家阿姨给开了门,别墅内部比佛罗伦萨的那栋还要大,阿姨给她拿了拖鞋,并把她的鞋子收了起来。 殷莞穿着软底的拖鞋,阿姨把她领到了二楼的书房,轻声说:“韩先生在书房,正和一位客人聊天。” 殷莞一怔,韩臻已经把人请来了? 阿姨又问:“您喝什么?一会儿我给您送来。” 殷莞摆摆手,说:“不用,我不渴。” 她说完敲了敲书房的门,过了一会儿,韩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殷莞走进去,一眼看见书房内侧摆着两张沙发,韩臻坐在正对门口的那张上,姿态放松,修长的手臂搭在沙发背上,看见她,朝自己身侧示意了一下,“坐。” 殷莞跟他打了声招呼,又对那位金发碧眼的意大利男人点了点头,过去坐下。 她坐下的时候留意看了看桌上的两杯咖啡,都只剩一半了,说明这位策展人来了有一会儿了。 “这位是克里斯,我之前跟你说的策展人。”韩臻向她介绍。 “你好。”殷莞露出个微笑。 韩臻又用意语向克里斯介绍了一下殷莞,克里斯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冲殷莞露出一个极其西式的笑容。 韩臻淡淡地对她说:“想问什么就问,我来翻译。” 殷莞坐得离他有点近,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剃须水味,她虽然没什么意见,但觉得他也有点太霸道了,虽然说让她来问问题,却没有半分要给她让座的意思,自己夹在她和克里斯中间,不时抿一口咖啡,姿态好整以暇。 殷莞坐在他身边,每问克里斯一个问题,都要先经过他。 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个小时。 阿姨进来换过几次咖啡,殷莞终于喝不下去了,忍不住对韩臻低声说:“我没问题了,我想上厕所……” “出门左转,找不到就问阿姨。” 她起身出去,解决完需求回来,克里斯已经走了。 韩臻穿着家居服,长腿架在一边的矮凳上,正翻看殷莞带来的作品集。 因为重视这次的展出,她的作品集做得很细,连大学时期的获奖作品都放进里面了,韩臻手上的那幅,正是她大学的第一幅获奖作品,《云雨》。 “……”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艺术创作,不知为何,被韩臻那双冷白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莫名就显出一丝旖旎味道。 殷莞忽然感到脸上一阵发热,赶紧走过去,强行转移话题道:“韩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伸手,打算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把作品集拿过来。 没想到韩臻并不松手,平静地说:“着什么急,留下来吃午饭。” “克里斯都走了……” “嗯,你不就喜欢这样?两个人吃,不算饭局。” “……” 殷莞忽然觉得这男人好像是在调侃她。 她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一下,她忽然说:“韩总,其实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韩臻撩起眼皮来看她。 殷莞严肃地说:“我高中的时候去打工,出了车祸,把脑袋磕坏了,才变成这样的。” “……”韩臻顿了顿,“你还打过工?” “嗯,我做过可多职业了,要不我怎么能画出这么多风格不同的作品,主要就是经历多,我根据自己的经历,创作不同的作品。” 殷莞觉得韩臻一个商人,应该也不懂艺术,睁着清澈无辜的眼,一本正经地瞎扯淡。 “哦。” 韩臻停了停,举起手上的《云雨》,挑眉道:“包括这幅?” “……” - 殷莞从他手里拿到自己的作品集后,忙不迭走了。 韩臻坐在沙发上,指尖仿佛还留着她刚刚慌张地抢夺作品集时残留的发香——她的发梢在低头时轻轻扫过了他的手。 韩臻静坐片刻,忽然伸手揉了揉眉心。 电话铃很不适时地响起,他接起,冷淡地“喂”了一声。 “哥,我回国了!”韩时艺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知道了。”韩臻眼皮都不抬,“不用特意通知我。” 韩时艺有点委屈,也不废话,“我怎么听说你把湛蓝艺术馆买下来了?还要给那个叫殷莞的办个展,你怎么回事?被她灌迷魂药了吗?” “韩时艺。”韩臻声音不高不低,眯眼警告道,“你这些年的书白念了?不能好好说话就别说。” 发觉她哥可能生气了,韩时艺识趣地闭上嘴,嘟囔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用得着这么护着她吗……” “有事吗?没事挂了。”韩臻耐心告罄。 “别别别,有有有,下周非洲采风我想坐你的专机去,行不行?我爸的不让我坐。”韩时艺讨好地说。 韩臻凉凉地说:“天天采风,上周刚去了佛罗伦萨,下周又去非洲,你是挤时间在飞机上创作?”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月最后一次!我保证!回来我就好好搞创作,行不行你倒是说嘛。” 韩臻从小冷酷无情,唯独对这个堂妹不错,他松了口:“你联系老赵,让他给你安排。” “行行行!”韩时艺难掩喜悦,笑着说,“那我不打扰你了哥哥,祝你生活愉快。” - 因为办专展的事压在头上,殷莞接下来的两周都过得非常忙碌。 她一边要准备展出作品,一边还要和克里斯沟通具体的策展方案,一天到晚总是有事情做。 相比于她,工作室的其他人就清闲很多。 蒋沁从渠州烧瓷回来了,自从她回来,脸色一直差得很,旁人也不敢招惹她。 休息的时候,边小左悄悄对谢宇说:“你知道蒋沁为什么不高兴吗?她不是想去渠州把殷殷之前提交过的一个创意给做出来吗?失败了!据说她从瓷窑里爬出来的时候整个脸都让瓷灰糊住了,像个水鬼!” 谢宇听了,两个人低低地笑。 正巧余杭从外面进来,两人止住了笑,一本正经地坐回位置,余杭环视了一圈,问:“殷莞呢?” “出去了。” “干什么去了?” 边小左摇摇头:“不知道。” “这丫头,让她等着我呢,怎么又不见了。” 余杭嘀咕一声,正要走,蒋沁一边漫不经心地涂着指甲油一边说:“人家现在可是忙人,有那么大一个专展要忙,马上就今非昔比了,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您得接受这种转变。” 这话不太客气,余杭听了,不禁皱眉,说:“蒋沁,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说完走出工作间,半晌,蒋沁摔下指甲油,跟他出去了。 殷莞在外跑了一天,快傍晚了才想起余杭让她回趟工作室的事,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去了。 工作室里气氛很怪,余杭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不知道在不在,殷莞见蒋沁正往脸上拍水,看见护肤品的盒子,想起这是自己给她代购的,但她一直没给自己转账。 她想了想,跟她闲聊:“你这次去渠州采风采得怎么样?” 她不提还好,蒋沁本来就烦,一听这个更烦,冷着脸说:“还能怎么样,没什么收获,白去了。” “哦,没事,下次再去别处,这个好用吗?”殪崋 见殷莞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话里满是暗示,蒋沁故意不搭她的茬,说:“一般吧,没我之前用的好,不过也算凑合。” “那你最近手头紧吗?不紧的话,能不能把我帮你代购的钱转给我?之前你不是去渠州了吗,没好意思问你要。” 本来很正常的一句话,蒋沁却一下子炸了,她柳眉倒竖,“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会欠你这点钱?又没说不给,你催什么?” “我没催啊。”殷莞诧异地看她一眼,“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蒋沁心里本来就有一把妒火烧着,冷着脸拿出挎包,从里面掏出现金,扔在桌子上,“给你给你,以后再也不让你给我带东西了,都是同事,你干嘛要像个催债的一样?” ??? 谁像催债了的? 明明是你自己欠钱不还,你还有理了。 殷莞被她莫名发了一通火,脾气也上来了,她没说话,拿起桌上的现金数了数,淡定地说:“不够,一共七千八,这里只有五千,剩下的你是想微信还是致富宝?” “……” 蒋沁感觉自己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咬牙切齿地掏出手机来转了账。 第七章 你管不管? 余杭找殷莞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她去佛罗伦萨之前,其实他有给她联系过另一个叫“歆艺”的艺术馆,当时歆艺的馆长推说没有展位了,今天却突然联系他,说又有了,可以接受殷莞的作品。 余杭在这行浸淫多年,知道所谓的有或没有都是借口,这家艺术馆多半是听说了韩臻包场给殷莞办展的事,觉得殷莞的作品价值可能会陡升,才突然答应的。 他叫殷莞来就是商量这件事。 “我觉得,虽然在湛蓝有专展,但和歆艺的并不冲突,所以我建议你别放弃。”余杭抿了口茶水,“歆艺的好说,就要一组作品,你稍微一准备就行。” 殷莞没什么反应,只问:“他们对展出作品的主题有要求吗?” 有的艺术馆会做一些主题展出,要求参展者提供符合主题的作品。 “没有,其实你上次被撤的那个‘流浪者之歌’就可以,我记得你和克里斯商量过,个展里没有它?” “嗯,克里斯说到时候韩总的朋友也会来,这组作品有点拉低逼格。”殷莞说。 “……” “那就把这组作品给歆艺吧。” 见殷莞没异议,余杭直接拍板敲定了。 -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天,韩时艺突然造访。 她一身名牌,盛气凌人,保安拦不住,把她放了进来。韩时艺一进工作室就摘下墨镜,冷冷地扫视了一圈,问:“殷莞在吗?” 边小左和谢宇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要干嘛,但好歹这是韩臻的堂妹,有人接了杯水递给她,好声好气地问:“你找她什么事?她最近忙,不怎么来工作室,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 韩时艺没那么多耐心,直接问:“你们老板呢?” “出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放下包,坐在沙发上,“行吧,我就坐这儿等。” 她脸色实在不好,工作室的其他人都不敢久留,没一会儿就以各种借口出去了,蒋沁却没走,她从韩时艺一进来,就忍不住频频朝她看,此刻见别人走了,干脆小心地靠近她,问:“韩小姐,你找殷莞什么事?是不是她得罪你了?她在湛蓝艺术馆包场,把你的作品挤下去了?” 韩时艺瞥了蒋沁一眼,她不喜欢别人打探她的私事,因此没搭腔。 蒋沁略一沉吟,又觉得不是,凭她哥哥是韩臻这一点,就不可能。 她忽然福至心灵,想起那天在余杭办公室外偷听来的话——“那就把这组作品给歆艺吧”,她有韩时艺的社交账号,前一阵见她发过在非洲采风的照片,那么,也许是韩时艺想去歆艺做展出,却被告知展位给殷莞了,所以她才来的。 蒋沁这么一推,就推出了七七八八,她眼睛转了转,同情地说:“韩小姐,你是没和殷莞共事过吧,你不知道她有多霸道,明明已经有个展了,却还死死抓着其他展馆的展位不放,恨不得全天下的艺术馆都是她家的,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果然,韩时艺听到这句脸黑下来,虽不作声,但还是听着。 蒋沁叹了口气,故意说:“你不知道,前几天我路过茶水间,听她在里面跟我们工作室的头儿闹,说凭什么在湛蓝办个展就不能在歆艺展出了?不管什么展位她都要!弄得我们头儿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本来还想把歆艺的展位让给别人呢,被殷莞这么一闹,也只能作罢了。” 韩时艺的脸色黑如锅底,表情变幻莫测。 殷莞还真是,仗着有她哥撑腰就这么胡作非为,真是妥妥的祸水。 半晌,她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蒋沁看她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依韩家大小姐的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韩时艺回家之后一刻不停,马上就给自己的奶奶,韩家老太太打电话。 那边一接通,她就开始撒娇:“奶奶,你管管哥哥嘛,他太过分了,由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妹妹。” 韩老太太自小疼韩时艺,一听这话,马上就乐了,“阿臻欺负你了?别怕,跟奶奶说,奶奶治他。” 韩时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说到殷莞的时候,她脑海中划过那张清秀绝伦的脸,稍微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还是带着气说:“都怪那个殷莞,长得像个小狐狸似的,把哥哥的魂儿都勾走了,又是给她送邀请函又是办展的,他对我都没有这么上心!” 韩老太太听到这里,注意力反而被带偏了:“哦?阿臻交女朋友了?怎么也不带回来给我看看,小丫头多大了?有没有照片啊?” “……” 韩时艺知道韩老太太对这个长孙的婚事极为看重,无奈地叫了一声,“奶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是在向你形容她有多么可恶!” “好好好,奶奶给你撑腰,这样,”韩老太太严肃地咳了一声,说,“让你哥把人带回来,我好好看看她……不,我好好说你哥一顿!” “……” 韩时艺无奈,她知道奶奶是指望不上了,挂了电话,又打给了韩臻。 韩臻根本没接,直接给挂了,隔了好久,才回过一条短信:【在开会,晚点说。】 这一晚,就晚到了十点,韩臻打过电话来的时候,韩时艺都快被晾凉了。 韩臻在电话里听她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顿殷莞,表情十分冷漠,除了“嗯”、“哦”之外没有别的回答。 把事情全部听完后他才说:“找错人了吧?想吐槽不该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小姐妹?”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韩时艺气炸了,“谁跟你吐槽了?我是让你管管她!别让她仗着你的势到处逞威风,太不知深浅了!” “怎么管?”韩臻语气淡漠,仿佛事不关己。 韩时艺梗了一下,不太自在地说:“我哪知道。” 韩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到底管不管?你不管我自己去找她。”韩时艺不满道。 “管。”韩臻淡淡道,“明天老赵会跟你联系,你想要什么展就跟他说,早点休息吧。” “不是……哥!” 韩臻已挂了电话。 殷莞并不知道蒋沁和韩时艺在她背后告状的操作,她这段时间天天忙展出的事,作品要整理,介绍要写,展品顺序要考虑,艺术馆那边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和她对接,这天早上,她刚吃完早饭,湛蓝艺术馆的工作人员就打过电话来,说他们韩总想和她见面商量一下展出的细节。 殷莞:“?” 一个小小的艺术展而已,什么时候需要大佬亲自出面了? 再说了,韩臻管理着偌大的一个商业版图,难道就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她心里虽疑惑,但还是说:“好的,需要我现在过去吗?” “不用。”工作人员说,“韩总不在这里,他希望您今晚七点到上次和他见面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哪里,不过您应该知道,如果忘记,可以和他联系。” “……” 上次见面的地方? 殷莞回忆了一下,金江湾?那不就是他家吗?殪崋 她心里更加疑惑,但还是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晚上七点,殷莞准时去了金江湾,因为来过一次,这次很顺利地找到了壹号公馆的大门,进了门,住家阿姨给她拿了拖鞋,温声说:“先生刚回来,您先在客厅等一下吧。” 殷莞点点头,坐在那欧式真皮沙发上,端着阿姨送过来的热饮,边喝边等。 殷莞默默盯着客厅角落的小书架,上面分门别类放了许多书,她看了一会儿,把视线转向另一侧,韩臻正穿着黑色的家居服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像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完全吹干,利落的黑发下一双深邃冷淡的眸子,他打量了殷莞一眼,问:“等久了?” “不久,就是等得有点烦。”殷莞诚实地说。 韩臻不置可否,朝着墙角的方向说:“那里有书,下次来可以自己看。” 还有下次? 大佬都喜欢在自己家谈事?这样显得接地气? 殷莞看着他在侧面沙发上坐下,说:“好的,不过你头发还湿着,这样容易感冒,还是去吹干吧,我不急。” 韩臻听了,并没有去吹头发,而是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客厅的温度调高了。 “……” 行吧,爱怎样怎样吧。 殷莞决定先开口,“韩总,展出的事,您是有什么要求吗?” 不然没必要大晚上的把她叫来吧? 看他这样,像是刚应酬完回来,作为韩氏目前的掌权者,日常工作应该也不轻松。 她嘴上说着展出,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他。 韩臻的黑色家居服把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明明一点没外露,但她莫名却感觉到了一丝色气,他露出的手腕冷白而修长,配上冷淡的表情和英俊的相貌,整个人就像高岭之花一样高不可攀。 殷莞平生最喜欢看帅哥,但对面这位高权重又能要人命,她看了一小会儿就默默地收回视线。 韩臻对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但没什么反应,大大方方任她看,半晌,他淡淡地开口:“你写的介绍稿我看过了,没冲击力,不合格。” 殷莞:“?” “冲击力?”殷莞笑了,毫不退让,“我写的是作品简介,又不是开赛车,把作品立意、主题描述清楚不就行了吗?” 要什么冲击力。 韩臻听到“赛车”两个字,眼眸深了几分,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殷莞瑟缩在他的车上,边流泪边求他的样子,眼睛都哭红了,比现在倒是可爱许多。 韩臻把玩着一支笔,静静地看着她,他确实有私心,想和她见面,想听她的声音,甚至想干点别的,不然他那时候就不会故意联系余杭,把邀请函和机票一并送到她手上,也不会专门买下湛蓝艺术馆,给她办展。 韩臻看她半晌,开口,“有没有带作品?” “带了。”殷莞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找了找,拿出作品集递给他。 韩臻停下转笔的手,随便翻到一页,线条流畅的手腕压住作品集,说:“过来。” 他要她坐到他身边。 殷莞顺从地坐了过去。 韩臻盯着那幅作品看了半晌,把简介划了,略想了想,写了几行字丢过来,“照这个写。” 殷莞好奇地看去,看了半晌,心慢慢沉下来,不得不说,韩臻的文字功底确实比她强得多。 他这么一写,她感觉这幅画的立意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好半天才说:“韩总,您是中文系毕业的吗?” “你去欧洲上学学中文?”韩臻抽了纸巾擦了擦手,淡淡地说,“写个简介还要我教你,你们艺术学院只教画画不教别的?” “怎么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呢?”殷莞趴在桌子上,边写边说,“我仅代表我们学校的最低水平,您可别对我的母校有误会。” 韩臻笑了笑,没说什么。 客厅的灯光柔和明亮,落地窗外是一片宽敞平整的草坪,殷莞试着跟他闲聊,“韩总,您养狗了吗?” “没有。” “哦,可是您的草坪很大,很适合养狗。”殷莞随口说。 韩臻看她半晌,忽然说:“我的房子也很大,是不是也该养个老婆?” 殷莞一顿,慢慢地抬头,对上韩臻视线的一瞬间,又迅速低下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第八章 大型社死现场 殷莞写字的姿势别扭,韩臻一眼就看出她曾经是左利手,后期被刻意矫正过。 她可能是被一个字难住了,半天想不出来怎么写,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划来划去,韩臻从后面看着她,感觉自己像在监视小学生写作业。 半晌,他倾身过去,手臂从她背后绕过握住她的右手,殷莞吓了一跳,怔了一下。 “这都不会?小学怎么念的?” 韩臻的手包裹着她的手,慢慢写下那个字,殷莞半个后背都靠在他胸膛上,全身都绷紧了,一种纯男性的力量感环绕着她,她从来没有和哪一个男人距离这么近过。 心脏跳得快,殷莞掩饰地咳了一声,说:“现在会了。” 韩臻写完那个字就和她拉远了距离,面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不早了,韩总,我先回去了。” 殷莞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正指九点,住家阿姨过来问要不要吃夜宵,她礼貌地拒绝了。 她收拾东西,韩臻静静地看着她,问:“下个月除了在湛蓝,还在别的地方有展吗?” 殷莞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有一个,在歆艺,余师兄帮我联系的,早就谈好了,不好拒绝,不过你放心,不会影响我在湛蓝的展出的。” 韩臻点点头:“明白了。” “怎么了?”殷莞转头看他,她今天没戴美瞳,眼睛是那种非常自然的黑,细看有一种朦胧的美,只是一脸好奇的样子显得很幼态。 “没事。”韩臻没什么表情,“随便问问。” “韩总,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不知哪来的胆子,殷莞忽然说。 韩臻“嗯”了一声,说:“你问。” “韩总,您是不是有什么给人花钱的癖好?” “……” “佛罗伦萨美术展的机票酒店邀请函是您给我的吧?而且,您还专门包场给我办展,如果是补偿我被撤展的事,这样未免有点太过了,我真的想不出为什么,您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殷莞眼睫毛一眨一眨的,表情真诚又无辜。 “……” “不是。”韩臻毫不犹豫地否认,他避开殷莞的目光,淡淡地说,“我不是白给你花钱,你的作品艺术馆都有抽成,给你办专展是为了盈利,别想多了。” “有抽成吗?可是余师兄说没有。”殷莞奇怪了,这说法不一致啊。 “有。”韩臻斩钉截铁地说,“他可能没听清楚,抽成百分之五,以卖出去的作品的总额算。” 殷莞默默地收起心思,蔫蔫地“哦”了一声。 不想和她就这个问题再深入聊下去,韩臻起身,“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 今晚虽然去得莫名其妙,但总算还是有收获。 殷莞回家后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上了床。 相比于韩臻的豪宅,她租的这间小公寓就没有那么舒适了,一居室没有客厅,总共只有二十几平,楼下是老旧的商圈,虽着近年来商户日益搬走,这片儿几乎只剩下一些中老年人。 她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有三年了,她在这里住了三年,银行卡的余额从来没到过六位数。 如果顺利的话,这次个展她应该至少能卖出去一两幅作品,韩臻要抽成的话,应该会帮她把价格抬一抬。 她怔怔地坐着,思维不自觉转向韩臻。 在佛罗伦萨的时候她差点被他的车技颠哭。然而回国后,他却又买下了湛蓝艺术馆给她办展,还请了专业策展人给她。 男人心海底针,殷莞现在也吃不准韩臻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忽然对他的个人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她忍不住拿过手机打开微信,想看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自己还没加他。 韩臻的手机号就存在通讯录里,动动手指就找到了,她试着在微信的搜索框里搜了一下,竟然真搜到了。 韩臻的头像是一幅画,昵称就是他名字的缩写,她发送了好友申请,在申请理由那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睡不着觉,殷莞起来把投影仪打开,放了一部经典老片,《罗马假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手机震了一下。 她马上拿起来,微信显示韩臻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然而他并没有跟她说话,也没有发任何东西。 为了让气氛不太尴尬,殷莞想了想,主动发过一条:【韩总,下个月的展出您会来吗?】 隔了半晌,韩臻回复了,他发过一张时间表,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展出的流程和时间安排,包括他出席的时间。 殷莞心里一动,正想再问,就见韩臻发过一条:【以后这种事直接问展馆的工作人员。】 ??? 这就是传说中的“聊天死”? 日哦。 她还什么都没说吧?这也太影响她发挥了。 殷莞默默吐槽了半天,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只发过一条:【好吧,晚安。】 韩臻没再回她。 殷莞嘀咕了两句,点开韩臻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只有几条剪彩仪式,口吻都非常官方,她看了一会儿,干脆也睡了。 - 第二天一早,殷莞去了湛蓝艺术馆,临近开展,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敲定,馆长郭峰亲自出来迎接,他态度殷勤,和当初撤她展时简直判若两人。 “殷小姐,这边请,去我办公室谈吧。” 郭峰引着她上楼,殷莞上了几级台阶,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之前还镂空的台阶全换了,换成了实心的,楼梯边还加装了防护栏。 她下意识地问:“楼梯换了?” 郭峰闻言回头,说:“是啊,韩总让换的,他说原先的设计太不安全了,容易摔跤。” “……” 不知为何,殷莞莫名想起自己上次来这里在楼梯上摔了一跤的事,脸上发热,一瞬间,她甚至怀疑韩臻是知道了这件事才让人换的。 这男人简直让人琢磨不透。 她默默地上楼,跟着郭峰进了他的办公室,郭峰去泡茶,殷莞说:“不用麻烦了,说正事吧。” 郭峰停住,讪笑了一下,坐到她旁边,和她敲定展出的细节问题。 敲定完后,郭峰给了她一张打印的时间安排表,殷莞只扫了一眼就说:“不用,韩总给过我了。” 郭峰讪讪地收回手,考虑再三,还是开了口:“殷小姐,当着您的面,我想再跟您道个歉,上次撤展的事没经过韩总同意,韩小姐一说我们就办了,实在是太不谨慎了,以后您的作品我们一定优先展出,希望您别生气。” 殷莞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没事,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开展的前一晚,余杭给她打电话,说为了给她捧场,明天他业内的朋友都会去,另外,工作室的人也会去。 殷莞应着,突然想起什么,迟疑地问:“韩时艺会来吗?” 余杭诧异:“她去做什么?你还盼着她去?她去的话更像是砸场子而不是给你祝贺吧?” “没盼着啊,就是好奇想问问,算了……” 明天是展出的第一天,根据流程安排,韩臻会出席,并且将亲自剪彩,到时候,各大媒体也会过来,而她还有一个小小的创作感言要发表,一想到到时候会有那么多人在下面听,她就控制不住的觉得紧张。 可是,又没有人可以说。 她躺了半晌,想起大学时期的好姐妹何灿,何灿在她上铺睡了四年,毕业后进了一家金融公司,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两人有一阵没联系了。 殷莞拿起手机,在微信通讯录的“H”栏里找到何灿,开始对她进行消息轰炸。 殷莞:【睡了吗?】 殷莞:【明天就要开展了,我好紧张。】 殷莞:【我演讲稿还没背下来呜呜呜。】 殷莞:【睡不着,好希望你在我上面。】 她一个人抱着手机吭哧吭哧打得正嗨,也没指望何灿能回她,她只是想有个发泄渠道,然而打着打着,她忽然发现有点不对。 她和何灿的聊天背景什么时候变成白板了? 之前明明是两人的合照啊? 她非常缓慢地抬头,认真看了一眼备注,然后浑身巨震,原本编辑好的话也没发出去。 与此同时,聊天框上方出现了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 韩臻:【?】 韩臻:【紧张?】 韩臻:【背不下来就读。】 韩臻:【希望我在你上面?】 啊啊啊! 她发错人了! 大型社死现场!!! 殷莞整个人都震住了,愣了半晌,她开始疯狂撤回,然而已经晚了,韩臻已经看到了。 她颤抖着扣下手机,拉过被子捂住脸,捂了一会儿,耳根慢慢红了。 她很希望这是一场梦,然而手机又震了一下,清清楚楚地提醒她这不是梦,她颤抖着拿过手机。 韩臻:【别想太多,明天自由发挥。】 韩臻:【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 搞得像她对他有什么想法一样! 殷莞觉得自已必须得澄清一下,她严肃地咳了一声,编辑了一段话正要发过去,就见韩臻又发来一条。 韩臻:【睡了,勿回。】 别睡啊!等我解释完再睡! 殷莞迅速把那段话发过去,但那边已没了回应。 第九章 你觉得我堂哥这个人怎么样 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殷莞一晚上没睡好,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涂了很久的遮瑕才遮掉。 开展时间是九点,她提前来到艺术馆,在更衣室里换上准备好的裙子,细心地化好一个妆,镜子里的女人五官精致,毫无瑕疵,裙子是露肩的,能清晰地看到锁骨的线条和瓷白的皮肤,配上闪烁着碎光的裙子,有种一触即碎的脆弱美感。 也符合展出的主题,《捉光》。 她的裙子在更衣室的灯光下像碎掉的星河,随手一捞,就能把光捞在掌心。 这一瞬间,她不禁想,给这个主题取名字的人,一定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连光都想捉在手里,那世间万物,岂不都势在必得。 她换好衣服出去,经过隔壁的休息室时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上面的牌子挂着“韩臻”两个字时,脸上马上烧起来,她忍不住用手捂住脸。 昨晚的事还没解决,不知道他今早醒来看到她发的那段话没有,要是没有,今天见面岂不很尴尬。 然而紧凑的安排并没有留给她太多余地思考,不一会儿,展馆的工作人员就匆匆过来,让她到展厅去。 展厅早已布置好,整个展馆中,殷莞无疑是最亮眼的存在。 嘉宾都到齐了,其中不乏圈内的知名人士,连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母校院长也来了。 白发苍苍的老院长笑呵呵地握住她的手,连声称赞了几句,语气关切而温暖。 虽然知道他今天来大概率是看在韩臻的面子,殷莞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红了眼眶。 她转头找了个角落,正想偷偷擦掉,就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磁性冷淡的声音:“哭什么?” 她一转头,就看见韩臻摒退了其他人,朝她走过来,他今天照旧是一身正装,整个人矜贵又挺拔,他的目光在她的裙子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问她:“紧张哭了?” “……” 这男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就不能问是不是“感动哭了”吗? “没,就是有点激动。”殷莞定了定心神,说,“这是我第一次办个展。” “第一次就碰上我,那你运气还不错。”韩臻神色平静,“这也是我第一次给人办个展。” “……” 殷莞眉心微挑:“不可能,你没给韩时艺办过?” 韩时艺可是他堂妹,做哥哥的难道就不支持她的艺术事业? “没,给她炒作过,个展办不起来。”韩臻没什么表情,言下之意就是,韩时艺的水平还达不到这个程度。 韩臻看着她:“还有事吗?” 殷莞本想说没事,但话到嘴边就成了:“等等。” 韩臻依言顿住脚步。 殷莞的耳根又渐渐变红,半晌,她才说:“昨晚那些话,我发错人了,不是发给你的,你别误会。” “原本想发给谁?” “呃……我一个大学室友,本科时候睡我上铺的,所以我才那么说。” “嗯。”韩臻没什么情绪,应了一声,说,“知道了,走了。” 他一进展厅,马上就有人迎上来,跟他寒暄。 - 剪完彩,念完发言稿,开幕式一过,展厅里立刻热闹起来,人们穿梭于展出品之间,不时窃窃私语,偶尔有人把工作人员叫过来询价。 有韩臻身份的加持,殷莞作品的底价也随之升高,翻了足足几番。 现场除了嘉宾外还有记者,作为现任韩家的掌门人,韩臻一出现就被记者包围了,还有人在问他韩氏下一步在艺术品投资领域的布局和打算。 韩臻在采访的间隙,见殷莞走进了视野,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向她,后者察觉他的目光,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撞,半晌,韩臻朝她微微挑了下眉。 他这动作做得有几分撩人,殷莞心里莫名一跳。 她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转头继续应付身边的来客。 “殷莞!” 拿着单反的男人笑着朝她走过来,殷莞转头一看,是汪启。 汪启表情兴奋,“你办展怎么都不通知我?还是老余跟我说的,害得我连夜坐车才赶回来。” 邀请函的名单是展馆的工作人员确定的,她没有太多决定权,再说了,汪启常年呆在国外,她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来。 殷莞主动朝他走过去,说:“抱歉,我以为余师兄已经告诉你了,所以没说。” “老余那家伙,昨天下午才跟我说,我前一阵在西南呢,听说你上个月去佛罗伦萨看展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灵感?” 殷莞跟他聊了两句,冷不丁看见韩臻那边结束了采访,冷淡的目光遥遥向她投过来,她怔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半晌,又偷偷看了一眼。 韩臻盯着她,没动。 她仿佛领会到了什么,不自觉和汪启拉远了距离,正想过去找他,就见韩臻的助理过来低声说了什么,然后他走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殷莞的手机“叮”的一声,响了。 韩臻:【到休息室来。】 殷莞瞪圆了眼睛,再三确认了这是韩臻发的后,一边嘀咕一边往楼上走。 自从昨晚不小心把消息误发给韩臻后,她就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说白了就是韩臻的态度,虽然他的态度不清不楚的,但她总觉得,比之前还要奇怪。 她边想边上楼,没看见前面走过来的女人,只听“啪”一声,对方手里的热咖啡全泼在了殷莞身上。 “嘶——”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慌乱地道歉,整个人都吓住了。 这个女人是艺术馆的工作人员,负责接待来宾的,可能是下楼太匆忙了,没注意到她。 殷莞的裙子湿了,腿上也被溅到,她扶着楼梯扶手缓了缓,还没说话,就见离楼梯最近的休息室的门刷地一下打开了。 韩臻大步走出来,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越过端咖啡的女人,过来看她的腿。 周围人看清这是韩臻后,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喘。 四周很静,韩臻确认了她无大碍后,冷冷地对那女人说:“走路不看路?” 然后,不等殷莞反应,他就打横抱起了她,走到里间的更衣室。 外面隐隐传来议论声,但都被韩臻的助理压下去了。 殷莞到更衣室换了衣服,推门出去的时候韩臻正坐在沙发上,旁边的助理一脸恭敬地捧着笔记本电脑,让他看监控,见殷莞出来,韩臻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还没说话,就见他拿着一管烫伤膏,朝她淡淡地说:“过来。” 殷莞:“?” 总裁的装备这么齐全吗?居然还备了烫伤膏,是早就预感到展出上会有人朝他泼咖啡? 殷莞坐过去,一双纤细匀白的腿搭在脚凳上,露出烫红的部分,韩臻单手旋开烫伤膏,问:“痛不痛?” “还好。”殷莞诚实地感慨,“幸亏不是往画上泼,不然就卖不上价了。” “……” 韩臻一言不发地挤了药膏往她腿上抹。 殷莞的腿很白,因此上面的红色就格外显眼,好在没有破皮,涂上一层药膏就差不多了,韩臻涂完,把烫伤膏丢给她,说:“一天三次,洗澡的时候注意点,别搓破皮。” “好。”殷莞应着。 韩臻看了看时间,又说:“待会儿不用出去了,后续的事工作人员会处理,你先在这休息。” 殷莞点头,还没说话,手机就响了,她起身去接电话。 回来的时候,韩臻还在等她。 “打完了?” “嗯。” “刚才有工作人员问你,‘捉光’那组作品,有人想出两百万买,同意么?” 殷莞一下惊讶了,“两百万?” 韩臻撩起眼皮来看她,“嗯,愿意吗?” 愿意吗?我太愿意了啊! 这比她作品的均价高多了好吗! 殷莞一双眼睛月牙似的弯起来,马上说:“愿意啊!这是真的吗?我好开心!” 她突然感觉腿上的烫伤也不疼了,如果旁边坐的不是韩臻,她都想抱着他转上几圈。 “嗯。”韩臻没什么情绪,站起来说,“你和工作人员聊吧,我有事先走了。” 他手里事情很多,能抽出一个小时的功夫来剪彩已是极致,没法再耗下去。 “嗯嗯。”殷莞沉浸在喜悦里出不来,就见韩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买你作品的人想和你一起吃个饭,同意吗?” 他顿了下,又加上一句:“单独吃,不是饭局。” 殷莞点头如捣蒜:“同意同意。” - 和“金主”的饭约在晚上六点。 一过五点,殷莞早早地出发,加上堵车,等她赶到约定的地点时,正好六点。 吃饭地点是市中心的一家餐厅,临近傍晚,华灯初上,这餐厅临街,车都停在路边上,殷莞还没进门就看见一辆白色的超跑。 这车停的位置相当瞩目,她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她被服务生引着上了二楼,餐厅环境极其精美,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一抬头就看见了韩时艺。 没想到韩时艺也来这里吃饭,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韩时艺站了起来。 韩时艺咳了一声,说:“来了?这边坐吧。” ??? 殷莞愣住,韩时艺摆摆手对服务生说:“人来了,按我定好的菜上。” 殷莞顿了半天,环顾四周,餐厅里并没有别人,她慢慢回过弯来,问:“买我作品的是你?” 韩时艺撩她一眼,“不然呢?你还以为是我堂哥?” “……我没这么想。” 殷莞死活想不明白韩时艺买她作品的原因,困惑地说:“那你买我的作品,是要回去烧着玩吗?” 韩时艺正喝水,闻言差点呛住,她捂着嘴咳了一会儿,说:“我有病?烧钱玩?为了买你这组作品,我可是花光了两个月的零用钱。” 两个月吗…… 殷莞默默地想,很好,不愧是大小姐,一个月一百万。 韩时艺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说:“之前那件事有点误会你了,都怪你们工作室的那个贱人,故意误导我,害得我被堂哥训了一顿,还让我来跟你道歉。” “什么事?”殷莞完全不知道她说的什么。 “你不知道?”韩时艺很惊讶,默了半晌,她把那天去工作室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殷莞。 一听是蒋沁在捣鬼,殷莞马上说:“哦,她啊,我和她有点不顶对,她说我坏话也正常。” 前菜上了,韩时艺优雅地拿起刀叉,说:“其实吧,我以前就听说过你,但一直和你没交集,让你撤展的事不能怪我,是我助理去谈的,不过这次你也抢了我一次展位,我们算扯平了。” 殷莞还是没明白:“都扯平了,你还买我的画干嘛?” “我乐意,你管得着?我回去掷飞镖玩。”韩时艺瞪她一眼。 饭吃到一半,殷莞有点热,把外套脱了,韩时艺的视线在她流畅的锁骨线条上滑过,突然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说:“问你个事。” 殷莞:“什么事?” “你觉得我堂哥这个人怎么样?” 提起韩臻,殷莞不由得谨慎起来,她想了想,说:“我还没有资格评价韩氏的总裁吧?” 韩时艺一脸“你居然还谦逊起来了”的表情,“不是让你评价,就说说你的感觉,随便说,要不我先说,我堂哥其实本性不坏,虽然一些不靠谱的小媒体总是喜欢抹黑他。” 韩臻上位以来动作很多,不光是把父亲身边的大秘送进了监狱,韩氏内部也上上下下撤了个遍,有不靠谱的媒体说他“血洗”公司内部,把他形容成了一个十分强权和铁血作风的人。 殷莞对这些自然不懂,但韩时艺让她说,她也就顺着说:“我觉得你说得对。” 韩时艺无语:“你能不能有点主见啊,干嘛要顺着我说。”她切了一块肉排,放进嘴里,咽下去后才说:“对了,下周我要去黄河谷蹦极,你去不去?” “黄河谷?在哪里?” “H省。” “我看看吧,最近事情很多,不一定有时间。” 一顿饭的时间,殷莞和韩时艺迅速拉近了距离,更准确地说,是韩时艺自己迅速和她拉近了距离,吃完饭,殷莞想去结账,但被告知这家餐厅本来就在韩氏旗下。 这下好了,账都不用结了。 不得不说,金主就是会选地方。 “我送你吧,你家住哪?” 韩时艺穿上风衣,拿上车钥匙,走到路边那辆白色超跑旁边,说:“上来,我带你兜一圈。” ??? 这兄妹俩一个爱好? 原本打算上车的殷莞顿时回想起当初在韩臻赛车上的经历,恨不得马上逃走,说:“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 韩时艺也没再劝,以为她不想暴露自家住址,想了想说:“也行,那你注意安全。” 第十章 这么随便就抱人的嘛? 韩时艺效率很高,说了去黄河谷蹦极,当晚就搞了全套旅行攻略,还给殷莞也发了一份。 殷莞:“???你怎么搞到我微信的?” 韩时艺:“很难吗?我问余杭要的。” 殷莞看到自己被拉进一个群里,里面有五六个人,除了韩时艺,其他人的群备注分别叫是“司机”,“助理”,以及“导游”。 “……” 好一个工具人大群,她突然很好奇韩时艺给自己的备注是什么,该不会是“陪玩”吧? 韩时艺的微信昵称叫“迪士尼午睡公主”,她看了两眼,把备注改成她的名字。 韩时艺:【下周展出结束直接出发。】 韩时艺:【坐我哥的私人飞机去,我和他商量好了。】 韩时艺:【我朋友应该也在,不过不要紧,反正你迟早得适应。】 最后一句字都看得懂,但殷莞不明白什么意思。 殷莞:【我好像有点恐高。】 这次过了好一会儿,韩时艺才说话,她转了一个帖子给她,题目是“如何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 “……” 殷莞骨子里那点追求刺激的想法盖过了恐惧,她看完帖子,觉得可以挑战下自己。 下周展出一结束,韩时艺直接接上她去了H省。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两人出发去蹦极。 蹦极之前,殷莞也没想到这件事能这么要命。 黄河谷悬崖高度三百多米,峡谷风大,吹得她的视野都抖动起来。 她眼睁睁看着韩时艺尖叫着跳了下去,马上就轮到她了,工作人员在扯着嗓子喊:“下一个下一个,往前走,现在不跳也不退钱了啊!” 殷莞:“……” 她艰难地往前迈步,由着工作人员给她穿上装备,站在边上往下一看。 好高!!! 要死了,万一有个闪失,连捞都捞不着。 殷莞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瞬间怂了,摆摆手正要放弃,被韩时艺提前看出她的意图,示意工作人员推了她一把。 “啊啊啊啊啊——” 峡谷中回荡着尖叫,殷莞感觉自己整个人像飞起来一样,但仅仅飞了几秒,然后就是无法控制的极速下坠,整个视野都模糊了,耳边只有风声。 接着,她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地面,躺在一张躺椅上,韩时艺和几个工作人员围着她,她额头上还放着个冰袋,她有气无力地说:“谁放的?” 韩时艺一脸诚恳:“我放的,怕你大脑cpu发热过度烧坏了,给你冰一冰降降温。” “谢谢,我是不是晕过去了?” “呃……”韩时艺尴尬,迅速岔开话题,“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我朋友,她吓吐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殷莞也有点想吐。 她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解了锁,正想找个人吐槽一下,忽然看到韩臻的头像。 她泪目了一会儿,果断点进去。 殷莞:【韩总,你家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追求刺激?】 她发完后,盯着屏幕好半天,对方都没有动静。 她放下手机,过了一会儿,手机震了震。 韩臻:【?】 殷莞:【你妹】 殷莞:【……和我来黄河谷蹦极,我刚刚晕过去了。】 这次他回复得慢了些,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好半天他才回复。 韩臻:【晕了?那现在是谁和我说话?】 殷莞:“……” 这不是重点好吗! 殷莞正想回他,编辑的话还没发出去,韩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的嗓音低沉冷静,带着一丝清冽,“发烧了?” 殷莞头是有点发热,但她并没有告诉他。 “嗯……你怎么知道的?” “刚问了时艺。” 韩臻的语气无论什么时候听都是一样的平静,“过来接你?” “干嘛?” “去医院。” “你在这边?” “嗯,我来这边开会。” 韩臻现在就在本市,韩氏在这边有个项目要招标,作为老板,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出面,他上周就来了,加上今天开了一上午的会,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殷莞觉得自己可能是蹦极蹦得头晕了,听到他的声音竟然隐隐有种心安的感觉,声音也低下来:“那你现在在哪里?” “公司楼下,已经上车了。” - 韩臻来的时候殷莞正蜷缩在一张躺椅上,身上盖了一件不知谁的大衣,已经睡着了,韩时艺守在旁边,见韩臻过来,有点无措地站起来,叫了他一声:“哥。” “嗯。”韩臻淡淡地问,“怎么回事?” 他知道韩时艺要带着殷莞来玩,但不知道她们是来玩这个。 韩时艺说:“刚才蹦极的时候她晕过去了,可能是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 韩臻抬起眼皮撩她一眼,“不吃饭来蹦极?” “呃……”韩时艺也觉得自己太没常识,有些尴尬地说,“是她自己说的,她说怕把早饭吐出来,干脆不吃了。” 韩臻没说什么,又问:“发烧又是怎么回事?” 韩时艺:“穿太薄吹风吹的?还好吧,温度也不是很高,我用了冰袋……” 韩臻没再跟她说话,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把殷莞裹住,干脆把她抱了起来。 很轻。 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他抱着殷莞,看了眼韩时艺,说:“你一起走?” 韩时艺见这阵仗,哪敢当电灯泡,赶紧摆摆手,说:“不了不了,我朋友还在这里,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行。” “嗯。” 韩臻抱着殷莞下山,虽然她平日里吵,但睡着了就显得很乖,纤细的手指握着手机垂着,脸色苍白中透着一丝病态的嫣红,韩臻把手机从她手里轻轻抽出来。 H市虽然是省会,但比起海城,交通状况可是好多了,一路开去也没有堵车。 去最近的医院只需要十几分钟,那是家公立医院,因为担心需要排号,韩臻自己开车,让司机先去医院挂号。 韩臻给殷莞扣好安全带放在车后座上,把后视镜微微下移对准了她,在开车的间隙时不时瞥一眼。 殷莞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什么,一直没有醒。 韩臻扫她一眼,想起她上周办展时,穿着漂亮的裙子像个小公主的模样,心里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扯开领带丢在一边,速度也不自觉加快。 殷莞的手机响了,韩臻目不转睛,任它一直响,等红灯的间隙,他拿过来扫了一眼,见来电显示是个男人的名字,他看了看,没接。 快到医院的时候,殷莞朦胧中转醒,她有点懵地看了看昂贵的车内饰,又转头看了看驾驶座的背影。 “韩总?”她坐起来,叫了他一声。 韩臻正好把车开进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嗯”了一声,把她的手机递给她,并没多说什么,“怎么样,难受吗?” 殷莞头还是有点晕,说:“还好。” 她低头去看有没有未读消息,看到那十几个未接电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偷眼瞄了下韩臻,后者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但没有回头,装作毫不知情。 等车一停,殷莞手忙脚乱地抓着手机下车,说:“我,我打个电话。” 她连情绪都没有藏好,韩臻淡淡地“嗯”了一声。 从殷莞跑到停车场角落,离他最远的地方开始,他心里就莫名充斥着一种躁意,这股躁意之前还没有过,他阖着眼,只能从停车场的回音里听见殷莞叫了声“哥”,具体内容一句没听到。 “走吧。” 五分钟后,殷莞收起手机跑回来,因生病而苍白的小脸被凌乱的长发拍打着,病态而美丽,她大概也预感到了来医院之后的命运,迟疑着说:“其实我已经好了,不用打针。” 韩臻倚着车门,见她过来才动了动,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递给她,殷莞却没接,胆大包天地转过身弯了腿,“你帮我披上。” 韩臻把大衣披她身上,双手环绕过她身前把衣带慢慢系紧,殷莞整个人背对着窝他怀里,半晌,韩臻淡淡地问:“自己能走吗?” “用不用背你?” 殷莞本想顺水推舟答应,但一想起刚才自己接电话时跑得那么快,现在说走不了就太假了,顿时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能走。” 因为韩臻的提前安排,他们进医院时,司机已经挂好了号,没两分钟就叫到了殷莞的名字,韩臻没来过公立医院,但他相当靠谱,找路能力MAX,找到挂着医师牌子的就诊室,说:“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殷莞点了点头。 排队一小时,看病五分钟。 没几分钟殷莞就出来了,拿着医生开的单子,说:“医生说让我做检查,好像还要抽血。” 说完,她不说话了,韩臻看出她的意图,问:“不想做了?” “嗯,我怕血,还晕针,要不……” 要不直接去药店拿点退烧药算了,她真不想抽血,万一哭出来,形象又全毁了。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左右张望了一番,寻找出口。 韩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突然朝她伸手:“单子给我,我帮你保管。” ??? 什么意思?这是怕她跑了? 而且这种诱骗的口吻是什么意思? 殷莞心里警铃大作,把单子往后一藏,“不给!” 韩臻深深地看她一眼,忽然不打招呼地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在山上抱她时她没醒,此刻却是醒着的,殷莞一下瞪圆了眼。 !!! 总裁这是什么癖好?这么随便就抱人的嘛?! 第十一章 想练人体素描 韩臻轻轻松松抱着她,自动忽略过周围纷纷向他投来的目光,根据指示牌找了一会儿,找到抽血的楼层,抱着她上去。 抽血处人不多,但这样也过于显眼了,殷莞终于找到了自己作为成年人的一丝尊严,揪住韩臻的衣襟,小声说:“放我下来。” “不跑了?” “……嗯。” 韩臻依言把她放下来,轮到殷莞抽血,护士照例问了几个问题,听见她身后的人用清淡的嗓音说:“麻烦您动作轻一点,她怕疼。” 护士觉得这男声出乎意料的好听,不自觉抬眼,瞬间愣住。 眼前的男人穿着白衬衫,气质冷淡而矜贵,单手插兜站着,名贵的腕表嵌在冷白的手腕上,有一种冰冷而犀利的感觉,他五官深刻分明,剑眉星目,比明星还要好看上几分,她扎针的手不自觉顿了一下。 韩臻以为她没听清,弯腰重复了一遍。 殷莞坐着他站着,所以他说这话时,下巴几乎抵上她的头顶,从后面看,就像把她揽在怀中一样,殷莞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撞破胸膛。 护士终于听清,点了点头,动作放柔了不少,饶是如此,殷莞在感受到针尖一点点刺破皮肤时还是忍不住泛起生理性的眼泪。 好不容易抽完血,殷莞抹抹眼泪正要站起来,韩臻的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修长的手指间夹了颗糖,递给她。 殷莞:“?” 她下意识接过那颗糖,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韩臻平静地说,“你进候诊室的时候。” 殷莞脑回路清奇,“你不是说在外面等我吗?居然偷偷走了?哼。” 韩臻:“……” 殷莞拆开糖纸含进嘴里,水果味道的甜从嘴里弥漫开来,第一次有人在她扎针的时候用糖哄她,说不清的滋味在心里蔓延开,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早点认识韩臻就好了。 医生看过殷莞的血常规后,下了结论:“烧已经退了,但是有点发炎,给你开点药回去吃吧。” 殷莞松了一口气,出了候诊室,高兴地对韩臻说:“不用打针了!医生说我吃点药就能好。” “嗯。” 其实他在外面已经听见了。 把她送回酒店后,韩臻走了,殷莞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天都黑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消息,忽略掉那些工作相关的,最近的一条是韩臻发的。 韩臻:【醒了没?找人给你送饭。】 他发的时间是五点,现在已经五点二十了,殷莞意识到自己这一觉真是睡太久了,她思索片刻,鬼使神差地发了一句:【你可以来给我送吗?】 那边半天没回复,就在殷莞觉得他不会回复了时,他发过一条:【可以。】 殷莞沉寂下去的心又怦怦跳起来,她下床,想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手机又响了一声,还是韩臻,不过这次是语音通话。 殷莞一边按下接听,一边去浴室调水。 “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 她拧开花洒,韩臻似乎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笑了一下,问:“你在洗澡吗?” “嗯。”她觉得反正他又看不见,所以也没刻意避讳。 “故意的?” 韩臻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笑,殷莞愣了半晌,竟突然有点结巴,“谁,谁故意的了?” 说清楚啊,又没当着你的面,洗个澡怎么了? 好在韩臻没揪着这一点不放,他说:“洗吧,洗完我过去找你,记得穿衣服。” ??? 记得穿衣服? 不是!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殷莞很想解释,可惜韩臻已经挂了电话。 有了这个小插曲,殷莞洗完澡就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一边抱着笔记本看剧一边等饭。 剧正演到最精彩的部分,原配上门大撕绿茶小三,她血管里都充斥着亢奋,听见敲门声想也不想就下地去开了。 门一开,韩臻正站在门外,殷莞把他让进来,韩臻刚一进门,就听到她床上传来的撕作一团的争吵打闹声,平静地问:“在看剧?” “呃。” 殷莞本来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也后知后觉感觉出一丝尴尬来,连忙跑到床边去调小了音量。 她一个人住久了,身边总是缺乏人气,所以才经常挑些热闹的剧,有时候也不仔细看,就这么放着当个背景音。 韩臻脱了外套,去浴室里洗了手,出来时见殷莞已经主动去拆打包盒了,韩臻本身口味清淡,顾及着殷莞生病,打包的食物更是清淡。 殷莞一连拿出五个盒子,白灼菜心,清炒甘蓝,蜜汁叉烧和多宝鱼,还有一个竹荪鸽子汤,放在平时,菜和鱼她都不怎么吃,但碍于韩臻在这里,她还是夹了几筷菜心放进嘴里,说:“好吃!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韩臻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见她裹着宽大的衣服坐在床上,问:“穿这么多不热?” 殷莞嘴里含着菜心,含糊地说:“不热,怕你犯罪。” 她仿佛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谁。 果然,韩臻挑了挑眉,半晌他才说:“犯罪分子不管你穿什么,就算你穿着棉被,他也照样犯罪。” 殷莞闻言一顿,莫名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刑侦剧,点点头赞同道:“有道理,韩总要不要考虑投资几部犯罪教育片?社会的和谐很需要你啊。” 韩臻比她想象的还要忙,看着她吃完饭后,他看了眼时间,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殷莞吃饱喝足,自然不会挽留,从长长的衣袖里伸出手,朝他挥了挥,说:“拜拜。” 在韩臻眼里,这动作就像一只误钻进衣服的小猫,朝他伸了伸爪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想留下来逗逗她的冲动,然而他忍住了。 - 殷莞隔天回了海城,在飞机上她就筹划着怎么找房子搬家。 她问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可是没能得到什么建议,她只好给余杭打电话,余杭给她推荐了一个小区。她正看房,忽然收到韩臻的微信。 韩臻:【后天晚上的拍卖会需要你出席。】 韩臻:【待会我的助理会和你联系,具体事情可以问他。】 韩臻向她推荐了一张名片。 殷莞点开那张名片加了他助理的微信,通过验证后对方马上就发来一段正式的自我介绍:【殷小姐您好,我是韩总的助理,您叫我李助就好。】 殷莞刚把他的备注改成“李助”,他紧接着就发来三张图片。 李助:【这是拍卖会的地址、嘉宾以及出席的着装要求,整个流程也在上面,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问我。】 他客气又周到,殷莞回了句“谢谢”,开始仔细看他发来的图片。 拍卖会在后天晚上八点,时间是一个小时,属于私人领域的艺术品拍卖,显然是小圈子活动。 殷莞看完,发了一句:【好,我后天八点过去。】 李助:【不需要您亲自过来,到时候您发位置,会有专车去接您。】 殷莞想了想,问:【韩总的车?】 李助:【是的。】 殷莞心里微微一动,扯了扯嘴角,莫名觉得心情有点好。 看了一天房子,终于在离工作室不远的一个小区里定下一套,还是一居室,但是比她现在住的这套地段好装修好,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她刚签完租房合同,何灿的电话就打过来。 “殷宝,你在哪呢?我到机场了!” 殷莞相当惊喜:“你回来了阿灿!” 何灿作为殷莞大学期间最好的姐妹,虽然专业不同,但从来都是无话不谈,两人当即约好晚上见面一起吃饭。 何灿拉着殷莞讲自己在出差过程中遇见的一个混血男模,她和这男模在工作一结束就相约去了海边,在那里度过了堪称完美的三天两夜。 三天好理解,两夜就比较让人浮想联翩了。 何灿说到兴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始翻手机,笑着说:“他超帅的,给你看照片。” 何灿把一张背景是某金融论坛的照片发给殷莞,这张照片拍的是全景,除了男模外,还能看到参加论坛的其他人。 殷莞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番,点评说:“是不错,侧脸就这么帅,正脸一定更帅。不过你确定他是男模?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金融论坛上?” “唔……我也不知道,他自己说的。等下,我找找他的正脸照……好像只有酒店的。” 何灿正找着,殷莞忽然发现了什么,盯住照片愣住。 她刚才只顾着看男模,没注意到男模后方主宾的位置,有一个人极为面熟,西装衬衫的打扮,放松随性的坐姿,皮肤冷白,眉眼深邃,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股冷淡的气场,是韩臻。 何灿找到了正脸照,发给殷莞,说:“你把屏幕亮度调低一点,这是他的出浴照,别被别人看见了,怎么样,帅不帅?” 殷莞这才回过神来,看何灿给她发的第二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刚从浴室走出来,浴衣大敞,薄而流畅的肌肉线条整个露着,看上去格外勾人,殷莞捂脸,说:“这是我免费能看到的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何灿去洗手间,等待的功夫里,殷莞忍不住又点开那张金融论坛的照片看,按照韩臻的身份,出席这种场合很平常,但她觉得新鲜,忍不住把照片保存了。 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小雀跃,给韩臻发了过去,还附上一句:【看到你啦。】 过了一会儿,韩臻发来一个“?”。 殷莞:【这张照片里面有你哦。】 对面沉默了一下,问:【哪里有我?】 殷莞心想总裁八成是视力不太好,正打算把他标上红圈发回去,点开刚发过去的图却发现:她发错了! 她发的是混血男模的出浴照! 可惜已经撤不回来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殷莞的耳根瞬间红透,她双手捂脸,深深地思考着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这么蠢? 如果说上次错发“希望你在我上面”就已经站在了尴尬的半山腰的话,那么现在错发男模的出浴照,就是站在了尴尬的顶峰。 可以插上小红旗载入历史了。 见她一直不回复,韩臻问:【你现在在哪?】 殷莞:【在餐厅和朋友吃饭。那个,照片的事你听我解释……】 韩臻没有那种“我不听我不听”的磨人爱好,回道:【解释吧。】 殷莞沉默片刻,硬着头皮圆道:【是这样的,我最近想找个模特,练练人体素描。】 韩臻:【嗯。】 殷莞:【太久不练,手都生了。】 韩臻:【嗯。】 殷莞:【……你觉得这个模特怎么样?】 与此同时,海城的另一端。 韩臻正参加宴会,看到殷莞发的话后揉了揉眉心,淡淡地对席上的人说:“失陪一下。” 他走到室外的廊下,夜风轻柔,吹在脸上很容易让人醉。 他再次点开那张男模出浴照,看了两眼,淡淡地问道:【你知道这是谁?】 殷莞:【?】 韩臻记忆力好,对见过的人几乎过目不忘,他道:【燕城陆家的二公子,前段时间老爸刚调到广溪。】 韩臻:【喜欢这款?】 殷莞:【……】 韩臻心里莫名多了丝躁意,他扯松衬衣衣扣,道:【周末来我家。】 殷莞:【?】 韩臻:【不是练人体素描么?我陪你练。】 第十二章 尊重艺术 就因为这句话,殷莞整顿饭都吃得心不在焉,何灿从洗手间回来,见她脸色爆红,忍不住问:“怎么了?很热吗?我让服务员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殷莞拦住她,说:“不用了,我不热。” 她支支吾吾的,何灿奇怪:“到底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因为刚才没有发错照片…… 殷莞深呼吸了一口气,问:“你和那个男模还有联系吗?” “没了啊,回来后就没联系了,怎么了?你对他感兴趣?”何灿笑眯眯地问。 殷莞连忙摆手:“没没没,我不感兴趣,没联系就算了,当我没说吧。” 何灿“咦”了一声,说:“你今天好怪哦。” 殷莞本来想提醒她一下和这种背景深的人交往要注意细节,不要被抓住把柄,但既然人家都没联系了,就没必要多嘴了。 她心思惴惴地吃着饭,跟何灿说:“对了,我要搬家了,有空去我家玩。” 何灿听说她办专展的事了,笑着问:“买房了?你发财了?” “没,租的。” 何灿作为少数知道她家庭内情的人,思索再三,还是好心提醒道:“赚了钱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吧,就你妈和你哥那样,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别被拖下水啊。” “嗯,我知道。” - 到了约定去拍卖会的那天傍晚,殷莞早早从工作室赶回家换衣服。因为场合比较正式,她穿了礼裙,又尖又细的小高跟,走起路来非常考验耐力。 她下楼,正想给李助发位置,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停的车有点眼熟,她凑上去看了看,不等看仔细,就见后面的车窗缓缓落下来。 韩臻示意她:“上车。” 殷莞小心地踩着高跟鞋绕到车子另一侧,爬上车。加长版宾利的车内空间极大,韩臻面前一个小桌板,上面放着酒杯和酒器,他在喝酒。 殷莞上车后一直很安静,韩臻没有让她陪自己喝的意思,殷莞安安静静的,也没有说话。 拍卖会所离她住的地方不远,不出二十分钟就到了。这是家私人会馆,场地很大,但是不对外开放。 门口站岗的人认出了韩臻的车,敬了个礼就放行了,司机停好车后,韩臻从车上下来,站在车边等殷莞。 殷莞从车里露出脑袋,看见他修长的手撑在车门上,挡着车沿,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说了声“谢谢”,慢慢走出来。 今晚这场拍卖会是他的发小兼多年好友王端主办,他带人来捧个场。 王端这几年钱赚得不少,开始追求好名声,今天这场拍卖会是慈善性质,拍的钱全部捐给支持西部发展的慈善基金。 因为这点,不少记者闻风而动,现场早早架满了机器。 进了会场内部,殷莞小声问韩臻:“怎么这么多记者,我有没有穿错衣服?” 她还以为是之前去的那种小拍卖,一群人轻轻松松吃吃喝喝的,没想到今天这场合还有点小正式,她低头飞快扫了一眼。 韩臻淡道:“没穿错,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殷莞抿了下唇,内心忍不住雀跃。 殷莞跟着韩臻进去,韩臻的朋友都过来打招呼,她听见韩臻很自然地向朋友介绍自己,心里不免有一丝异样的温暖。 许是沾了韩臻的光,从她坐下到拍卖会开始,不停地有人过来跟她搭讪,内容都是全方位的赞美,就连她刚刚结束的那场个展,都被吹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国际一流名展。 殷莞不太适应这种社交场合,等那些人一走,立马压低声音问韩臻:“您今晚是来拍什么的?我帮您。” 拍卖会开始前,她手上就被工作人员塞进一个举价的牌牌,她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那个牌牌,手臂肌肤在灯光下牛奶一样白。 韩臻心情似乎不错,闲闲地看她一眼,“你怎么帮我?” 殷莞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我帮你抢呀。” 韩臻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不用了,你可以省点力气。” 殷莞:“?” 韩臻提醒:“省点力气画人体素描。” 殷莞脸腾地一下烧起来,心想自己真是绝了,和这男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给自己挖坑。 拍卖会开始了,连出几件拍品,韩臻都像是没什么兴趣,一旁的殷莞也不由得奇怪起来。 韩臻察觉到她看自己的视线,淡淡地说:“压轴的在后头,看上什么可以跟我说。” 殷莞并不觉得自己能跟这些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拍品产生什么联系,然而下一秒就有些打脸。 下一幅拍品是殷明初老先生的一幅后现代作品,一般来说,他们这代人搞后现代艺术的很少,但殷明初不是一般人,他早年出国留洋,对西方艺术有着很深刻的理解。作为全国美协主席和前海大美院院长,殷明初的作品一出来,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殷莞看到那幅作品,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 起拍价是六百万,拍卖师话音未落,就有人举牌:“六百五十万!” “七百万!” “七百五十万!” “八百万!” 加价幅度是五十万,殷莞不由得觉得咋舌,这帮人也太有钱了。 喊价还在继续,等喊到一千万的时候,韩臻闲闲地举起了牌子,殷莞下意识朝他看去。 “两千万。” 他话音一落,场中鸦雀无声,拍卖师开始敲槌:“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两次,两千万三次,成交!” 毫无疑问的,韩臻得到了这幅画,殷莞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他:“喂,你叫价也太高了吧?” 感觉好像一千万就能成交的样子,他偏偏喊出两千万,有钱烧的吗? 韩臻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拍卖会结束的时候,何灿给她发了几条微信,殷莞落后几步,避开韩臻的视线。 何灿:【殷宝,那个混血男模又联系我了。】 何灿:【他约我吃饭,怎么办?我要拒绝吗?】 何灿:【并不想去,这样见面感觉好尴尬哦。】 何灿:【尴尬脸.jpg】 殷莞笑了笑,打字:【怕什么,睡都睡过了还怕吃饭嘛,冲!】 回复完,殷莞踩着细高跟跟上韩臻。 快走到车旁边的时候,韩臻突然回头,殷莞被他晃了一下,细高跟一下没踩稳,韩臻眼疾手快,捞着她的手臂扶了一把。 “谢谢。”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手机屏幕也亮起来,她下意识侧头,韩臻的视线随她看去。 何灿:【你说得对!床都上过了,没什么可怕的,冲!】 殷莞:“……” 她心脏一抖,差点又没踩稳地面,半晌,佯装淡定地收回手机,在韩臻的注视下上了车。 韩臻上车后一直没说什么,但她总觉得她像是暴露了什么秘密,自己私底下虽然和姐妹聊得很开,但是并没有亲身实践过,甚至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 不知道韩臻有没有误会她。 她完全不敢去求证,假装淡定地坐着,看着车子慢慢汇入车流。 “听说你搬家了。” 半晌,韩臻没什么情绪地开口。 “嗯,换了个房子,之前那个有点吵。” 韩臻嘴角似乎勾了勾,放松地说:“难得,你也会觉得吵。” 殷莞本性活泼,但她在他面前自认为够安静了,不满道:“什么啊,我是一个静态创作者好吗?静态,静态!” “嗯,画素描确实很静态。”韩臻慢悠悠地说。 提起画素描,这又是另一座尴尬高峰了,殷莞尴尬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担心大晚上的被抓去画素描,殷莞揪了揪他的衣袖,小声说:“今天太晚了,我周末去给你画,可以吗?” 韩臻意有所指地问:“怎么画?画裸.体?” 殷莞:“……也可以穿衣服。” 韩臻表情平平静静:“还是不穿了吧,尊重艺术。” 殷莞:“……” 韩臻:“周末别忘过来。” “……” 第十三章 他竟产生了一丝嫉妒的情绪…… 也许是在车上被韩臻刺激了一把,殷莞回家就做了个梦。梦里韩臻穿着黑色的家居服,从容不迫地坐在床边,偏冷的眉眼莫名染上一丝昳丽,他右手手腕被银链锁住,让冷白修劲的手臂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只能淡淡地看着她,任她拿着画笔走过去,把他的前襟的衣扣扯开了…… 在梦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画他的人体,韩臻毫无反抗,梦境诡异又迤逦,梦里她听见韩臻用冷淡的嗓音问她:“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梦里的殷莞微笑:“差不多,乖,别动,等我画完这幅……” 第二天是周六,殷莞起床,感到一阵心悸,她反应过来昨晚只是在做梦,但梦的荒唐程度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 手机一直在响,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何灿。 何灿:【快起来,陪我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殷莞:【?】 殷莞低头输入:【你被狗咬了?】 何灿发来一张脖子上全是红痕的照片,说:【你看他给我咬的,我狂躁症要犯了!】 从照片就能看出战况的激烈,殷莞笑了笑,说:【男模属狗的?你该不是说了什么挑衅的话吧?】 何灿:【没,我只不过在他身上画画了而已。】 殷莞:【……】 提到画画,殷莞忽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没几分钟,韩臻就打过电话来,他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出门了吗?” “还没。” “司机已经到楼下了。” “……好。” 金江湾的周末,天气好得像度假,韩臻亲自给她开的门,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眼。 他身材颀长,袖子在小臂处折着,露出修长冷白的手臂。 想到昨晚的梦,殷莞莫名有一丝心虚。 她换鞋进去,和平时的冷清不同,公馆里明显多了小孩子的吵闹声,韩臻还没说话,里面就传来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叔叔,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快来陪我玩呀。” “小叔叔?”殷莞惊讶地看过去。 “嗯,我侄女。” 韩臻转身回到客厅,殷莞跟着他进去,看到从沙发到地上,洒落了一地的玩具,原本亮堂堂的木地板上铺满了彩色的儿童地垫,地垫正中的小女孩正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 才三四岁的样子,脸上还有婴儿肥,软白的脸蛋肉嘟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韩臻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一向冷淡的声音竟变得柔和,“起来啾啾,地上凉。” 他把小女孩放到沙发上,不忘对殷莞解释:“她小名叫啾啾。” 这名字挺少见的,殷莞很快放下包,入乡随俗地笑着喊了一声:“啾啾,来,姐姐抱。” 话音一落,她就觉得韩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殷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啾啾是他侄女,而她上来就自称姐姐,岂不是比他矮了一辈? …… 殷莞纠结了半秒,装作没看见韩臻的眼神,伸手去逗啾啾。 她注意到啾啾手里拽着一个画画的小本子,上面歪七扭八画了许多动物,她瞬间想起来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给韩臻画人体素描…… 然而有小孩子在这里,气氛非常不适合做这件事,她转头去看他。 韩臻接收到她的眼神,说:“不是要练人体素描?模特给你找来了。” “……” 这叫人体素描吗!这明明是宝宝素描! 关键是宝宝还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她。 “楼上有画室,去吧。” 韩臻把啾啾交给她,明显松了口气,“需要什么就和阿姨说。” 殷莞接过啾啾,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看到他放松的表情,马上明白过来,“你故意的吧,韩总?你大周末的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给你看孩子!是不是!” 韩臻的眼神难得有一丝闪避,说:“不是,赶巧了而已。” “不可能。”殷莞斩钉截铁地说,“怪不得你之前还提醒我周末一定要过来,其实你早就算好了!对不对!” 韩臻不想和她纠缠下去,轻咳了一声,说:“我有工作要做。” “有工作就可以骗人了吗?” 韩臻:“你就那么想画我?” “……” 殷莞梗住,半晌她才说:“谁想画你!我才没有。” “那不就结了。”韩臻压住嘴角那一丝莫名的笑意,维持着淡淡的表情说,“待会儿我有个视频会议,你带她去画室,不要吵。” 殷莞还想说什么,韩臻淡淡地说:“殷明初的画我放在画室了。” 提到殷明初的画,殷莞安静下来。 韩臻:“你想临摹也可以。” 殷莞一听,马上一脸严肃地抱住啾啾,说:“好的,小叔叔,我们去画室了。” 韩臻:“……” 最后就是韩臻开了一上午视频会议,殷莞在画室呆了一上午。 - 工作日的一大早,殷莞就被余杭叫到办公室,余杭开门见山:“明天有空吗?渝城艺术学院请你去做讲座。” “请我?” “嗯。” 殷莞想了想,没拒绝,说:“行吧,那我回去收拾收拾。” 她还是第一次去大学里做讲座,临行前查了半天做讲座要注意的事项,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去了机场。 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之后,她到了渝城机场,刚到出口,就看见一个唇红齿白,穿着白T恤,胸前印着渝城艺术学院校徽的男生举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她的名字。 殷莞走过去,摘下墨镜,说:“你好,我就是殷莞。” 那男生看见她的脸的一瞬间怔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殷老师好,我叫齐天,来接您去学校的,跟我走吧。” 跟他走的路上,殷莞忍不住笑着问:“你的名字是‘齐天大圣’那个齐天吗?” “嗯。”齐天开玩笑,“我从小外号就可多了,什么悟空,大圣,大师兄,都是叫我,习惯了。” 殷莞和他一路聊着上了车,到了渝艺,正赶上饭点,齐天和负责接待的老师一起,把她带到酒店入住吃饭。 酒过三巡,商业互捧的话说了一大堆,下了酒桌,殷莞头脑都有点不清醒了,负责接待的老师示意齐天:“你送殷老师上楼休息,把殷老师照顾好。” 齐天领命扶着殷莞进了电梯,到了房间门口,殷莞撑着仅有的一丝理智摆摆手:“行了,就送到这吧,你快回去上课。” 齐天忽然一笑,“老师,我哪有课啊,系里专门派我来照顾你的,得保证您明天能状态良好地做讲座。” 殷莞“哦”了一声,拿着房卡的手都有些不稳,抖了半天都没刷上。 齐天一声不吭地接过房卡,替她开了门。 这是间套房,齐天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说:“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您买醒酒药。” 他说完拿上外套,殷莞一把拽住他,“不用不用,你坐下,跟我说说你们学校讲座的流程,这是我第一次做讲座,太紧张了。” 齐天闻言,果然不再说走,顺势在沙发上坐下,一股清爽的香水味瞬间包围住她。 齐天大概是系里专门负责这块的学生,对讲座非常熟悉,讲起来头头是道的,殷莞听了一会儿,眼皮就不禁打起了架。 齐天讲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没了回应,再一看,殷莞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清丽至极的脸蛋因为喝了酒透着一层薄红,睫毛又长又卷,看着不像二十多岁的人,反而像刚上大学的。 他不禁失笑,从旁边扯过外套给她盖上,正想走,走到门边却又折回来。 殷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盖着被子,愣了几秒,猛地把被子一掀,看到衣服都整整齐齐穿在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窗帘拉着,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人在,她拿出手机,最新的消息是齐天发的。 齐天:【殷老师,您醒了跟我说一声,晚上我负责带您吃饭。】 殷莞中午喝多了,完全没有食欲,回道:【谢谢,我晚上应该不吃了。】 过了几分钟,齐天回道:【那怎么行?我还想带您尝尝我们当地的特色呢。】 最终在齐天的坚持下,殷莞答应了让他来接她。 齐天来得很快,没几分钟就到了她房间门口,殷莞换好衣服出门,看见他也换了件衣服,T恤图案花哨,看着非常青春。 齐天把她带到一家路边的老字号小饭馆,跟老板交代好,起身去冰柜里拿了两瓶凉茶,又抽出纸巾擦了遍桌子。 殷莞大学的时候很喜欢来这种小馆子,她一坐下,就感觉像回到了大学一样,不禁有些怀念。 齐天给她开饮料,说:“老师,您看着好年轻啊,没想到已经这么有名气了。” “也不算有名气,办过几个展而已,对了,你是学什么的?” 齐天抬头朝她一笑,“学油画的。” 殷莞就着他的专业聊了几句,菜上来了,没吃几口,齐天就问:“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殷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齐天无辜地耸耸肩,“啊,不能问吗?抱歉,我突然想到的。” “没有。”殷莞夹了一筷子菜,反问,“你有女朋友了?” “当然……没有。”齐天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才二十岁,还没交过女朋友。” “是吗?我记得我二十岁的时候,班里的男同学几乎都有女朋友。” 齐天笑了笑,“我和他们又不一样。” 吃到一半,老板过来让他们发朋友圈集赞,满三十个就能打七折,殷莞本来没想弄这个,但看齐天一脸认真地在弄,她也拿出手机。 老板:“拍几张照片就行,文字随意,只要够赞就可以了。” “好。” 殷莞捣鼓了半天,拍了几张美照,发了一条朋友圈,没几分钟点赞就超过了三十,她把这事放到了一边。 齐天正跟她介绍明天做讲座的礼堂,她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她点开一看,是韩臻。 韩臻:【去渝城了?】 韩臻:【什么时候回来?】 殷莞顿了顿,打开那条朋友圈看了两眼,她根本没发定位,不由得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渝城?】 韩臻:【你对面的男生,表盘反光。】 殷莞点开照片一看,果然其中一张照片中,齐天的手腕不小心入镜了,他腕上戴了一块表,表盘亮晶晶的,她把照片放到最大,上面依稀倒映出商家的招牌:渝城酒家。 “……” 那字其实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她想起之前在某音上看过的,女人如何通过细节抓男朋友出轨,有一个就是通过男生衣扣的反光,看到了小三的身影。 “……” 殷莞:【韩总,您是不是学过刑侦?】 韩臻:【没有。】 殷莞等了一会儿,他没再说话,她主动发:【我来渝艺做讲座,明晚就回去。】 韩臻:【嗯。】 发消息时,韩臻刚结束应酬,他酒店的走廊里,点了一支烟。 他不是那种会吃醋嫉妒的人,早年父母离婚后就一直感情淡漠,但今晚,他无意中看到殷莞发的朋友圈,竟莫名产生了一丝情绪。 他克制着心里的冲动,缓缓吐出口白雾。 其实刚才他说的那句话,是骗她的,纯属逗着她玩。他根本没看表盘,是从桌上的菜色猜出来她在哪里。他去过渝城几次,对那边有所了解。 让他不舒服的是那男生露出的半截小臂,明显还是个学生的样子,不知道殷莞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和他吃饭。他闭了闭眼,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赶了出去。 第十四章 他知道怎么喜欢人吗?…… 第二天殷莞做完讲座后,没有停留,直接回了海城。去机场时是齐天送的,出机场时,却碰见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韩臻居然来了! 殷莞在出口看到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身后也没跟助理,单手插兜,姿态悠闲得像随便出门吃个便饭。 他单单往那里一站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殷莞走过去,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韩臻眼皮一撩,说:“来接人。” “哦。”她理解错了,以为他是来接别人,朝他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去哪儿?” 他拽住她的胳膊,殷莞问:“你不是要接人?” “接你。”韩臻淡淡地说。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她听到这句心里还是忍不住轻轻一动。 韩臻把她的箱子抽走了,殷莞空着手跟他出去,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问了渝艺的负责人,”韩臻说,“你的讲座很成功,祝贺你。” 殷莞心里一暖,说:“谢谢你,可惜你没在现场。” 韩臻:“没事,以后总有机会。” 她以为他只是客套客套,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的快。 她从渝城回来不到三天,就接连收到了好几个当地艺术学院的讲座邀请,而且名头还是新锐女艺术家,“艺术家”这个称号让她老脸一红,忙纠正成创作者。 到了工作日,她早早去了工作室,还没进门,就听见余杭的办公室里传出吵闹声,蒋沁正在闹。 “凭什么只找她呀?就她是女艺术家啊?我上次那个展还很成功呢,怎么没见人找我去做讲座?” “余杭,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谁不知道她的个展是韩臻给她办的?要不是靠男人,她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长得漂亮就是占优势是吧?艺术圈什么时候也这么脏了?” 蒋沁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余杭训斥了她几句,她干脆哭起来。 殷莞站在门外,默默地听了一会儿,边小左适时地过来打岔,把她拽到座位上,“殷殷,你在渝城的讲座怎么样?渝艺的小哥哥帅吗?给我看看照片。” 殷莞应了一声,拿出她在校园里闲逛时随手拍的照片,“你看这几个,帅不帅?” 两个人一边假装看着照片,一边默默听着争吵,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停了,蒋沁猛地拉开办公室的门出来,在看见殷莞的一瞬间停了停,双眼通红地瞪了她一会儿,气冲冲地走了。 - 最近的讲座在这个周六的上午,海大艺术学院。 讲座时间定的是上午九点,殷莞八点钟起床,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符合她人设的经典款衬衫,底下是过膝的短裙,整个人看起来洒脱又清丽。五月初的天,穿这个还有点早,但她印象中海大的礼堂是有空调的。 她八点半不到就进了校园,海大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大部分已经冒出了绿芽,仲春的天气,景色好得不像话。 她慢慢地沿街走着,一路上,凡是路过她的学生无不频频回头,她的长相放在哪儿都是惹眼的存在,她早就习惯了。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一个篮球朝她飞来,她看了眼后面满身大汗追来的男生,忽然心思一起,和那男生商量:“让我投几个,好不好?” 那男生一愣,脸上一红,马上点点头。 她脱下高跟鞋进了球场,大学的时候她选过篮球选修,还得到过体育老师的表扬,投个球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长发挽起,站在三分线上,轻轻松松一投,球进了,围观的人群中陆陆续续响起掌声。 她朝场外一笑,又投了几个,还是回回都中,越来越多的同学被她吸引过来。 殷莞投了球还觉得不过瘾,她朝离她最近的男生示意了一下,说:“来防我。” 她话音一落,直接跑起来,手臂擦着那男生掠过,越过防守之后,轻轻巧巧一跃,篮球入框。 又美又飒。 场外爆发出一阵欢呼。 海大风云人物不少,但那些大家基本都认识,殷莞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她的美极青春,兼具侵略性,活泼又明媚,很快,刚才来捡球的男生就红着脸问:“同学,你是哪个系的?能加个微信吗?以后再一起打球。” 他开了先河,陆续又有几个人围过来。 她正要给,余光瞥见场外的一抹身影,怔了下,人群中,男人穿着矜贵的白衬衫,军人般挺直的脊背,清俊的五官,漆黑的双眸正直直地盯着她,手上还拿着她刚刚脱掉的高跟鞋。 她掏手机的动作一顿,歉意地朝男生一笑,说:“不好意思,忘带手机了。” 她说完,朝韩臻跑过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额头的细汗闪闪发光,“你来啦!来多久了?” “十分钟。”韩臻嘴角微弯,一向冷淡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毫不吝啬夸赞,“你打得很棒。” 刚才那么多掌声那么多欢呼,似乎都不及他这一句,殷莞觉得脸颊持续升温,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总算找回了点场子。 “你来干什么呀?” “听讲座。” 殷莞接过高跟鞋穿上,闻言顿了顿,“听我的吗?” “嗯。” 她心里更加开心,面上却没显露出来,故意说:“可是我没给你票。” 韩臻伸手入袋,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票,还是VIP席,“我已经拿到了。” 殷莞笑了一下。 她从礼堂后台入场,离讲座开始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场下已经坐满了人,她下意识地朝第一排看去,韩臻就坐在正中间最显眼的位置,见她看过来,朝她挑了挑眉。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好像他在就能给她镇住场子,什么都不用害怕一样。 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就坐满了。 殷莞定了定神,开始演讲,整个过程中,韩臻一直注视着她,时不时会抬起手鼓个掌,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讲座时间是一个小时,她结合个人经历讲了点创作背后的故事,因为故意设置了些笑点,礼堂里时不时响起笑声,气氛一直很欢乐。 讲完后,又有同学上台要她联系方式,殷莞偷偷瞥了眼台下的韩臻,后者和她视线相撞,微微朝她挑了下眉。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殷莞却立马转头,一本正经地拒绝了那位同学。 - 她回到后台,就看到韩臻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韩臻半倚着门,矜贵而淡漠,模仿着刚才向她要联系方式的同学的口吻,说:“同学,中午一起吃个饭?” 殷莞扑哧一笑,答应了。 她万万没想到韩臻说的“吃个饭”是这个意思。 两人从海大出来,沿着临江步道走了十几分钟,拐入海大的教师宿舍楼,这片楼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红砖外墙,绿树成荫,里面住的多是本校的教职工。 韩臻带她拐进其中一栋,上到三楼,敲了敲,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是我,韩臻。” 他话音刚落,保姆就过来开了门,殷莞跟着他走进去,一进门就嗅见满屋檀香,客厅里供奉着一尊佛像,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走过来,韩臻叫了一声“老师”。 殷莞抬头,看到老人的脸的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即精神一振,这竟是艺术界泰斗殷明初! 她一时间连招呼都忘记打,直到韩臻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才浑身一震,伸出手去,说:“殷先生您好,我是殷莞。” 也许是听到和自己同姓,殷明初好奇地看了看她,因为刚做完讲座,妆还没来得及卸,她眼睛里还戴着美瞳,殷老先生“咦”了一声,问韩臻:“她是外国人吗?眼睛居然是绿色的。” 韩臻解释:“不是,她戴了美瞳。”殪崋 “哦,哦。” 殷明初让他们进去,随口和韩臻聊了几句拍卖会的事,殷莞坐下后,忍不住打量起室内,这老先生大概是要修禅,把家里装修得像个佛堂,墙上挂的都是手抄的经书。 殷明初问了句什么,殷莞没听清,被韩臻碰了碰手臂,他的手腕触到她的一瞬间,殷莞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韩臻瞥她一眼,淡淡地说:“殷老师问你家是哪里的。” “我吗?璨城的,J省璨城。” 殷明初点点头,“这个地方我去过的,不过是十年前了。你今年多大了?” 殷莞:“马上要二十三了。” 韩臻打了岔:“今天来海大听讲座,顺便来拜访一下您,如果不太打扰的话,我们就留下来吃个饭。” “你没把我这老头子忘了我就很高兴了。”殷明初叫来保姆,“你去外面买点菜。” “不用了,我订了饭,一会儿送过来。”韩臻说。 殷明初也不和他客气,对他和殷莞说:“也行,来看看我的收藏。” 殷莞跟着去书房,进门的时候,没看清有个小台阶,一头往前栽去,正好韩臻听到动静转身,于是她原本朝地板扑去的趋势被生生打断,变成一头栽进韩臻怀里。 韩臻的胸膛和他的脾气一样不显山露水,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腰的同时,居然还有心思想:这男人身材还挺好的,肌肉真有感觉,完美! 她搂了几秒,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地抬头,正对上韩臻淡淡的目光,正巧殷明初也朝这边看,她连忙推开韩臻起来,即使佯装淡定,耳根也不由自主一红。 啊啊啊,又社死了! 她极力忽略掉韩臻的目光,走到室内,假装看了眼架子上的陈设,她不懂这些,却硬要活跃气氛,“哇,这些都是您的收藏吗?这只仙鹤雕得好像哦!” 殷明初神情复杂,欲言又止,“这不是仙鹤,是鹭鸶。” “……” 日,她看见了,底下有行小字:水中的鹭鸶。 继一头栽倒在男人怀里后,她又解锁了一个新尴尬,在大佬面前表现自己的学艺不精。 最后还是韩臻替她解围:“她不是学雕塑的,最近湛蓝的个展您看了吗?反响度挺不错的。” 殷明初想起来了,点点头,看着殷莞:“不错,年纪轻轻就办个展了,我记得我第一次办个展,都三十多了。” 老先生记性还行,给她讲了自己三十多年前的办展经历,顺带着给她讲了讲自己办展的心得经验。 看完藏品,殷莞这次着重注意了一下台阶,小心地迈了过去,韩臻忍不住抿了抿唇。 殷莞很敏感,转头瞪他:“你笑什么?” 什么事这么好笑? 韩臻没说什么,到客厅拿了双拖鞋给她,淡淡地说:“以后别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了,不适合你。” 还不是因为矮吗?!他以为她想穿吗? 意识到自己穿上五厘米高跟鞋才能够到这男人下巴的事实后,她竟有点丧,嘀咕了一句:“我才二十三,还会长高的。” 韩臻非常配合,像个毫无感情的复读机:“嗯,你还会长高的。” 中午在殷明初家吃饭,韩臻推杯换盏之间就帮她争取了一个随殷明初去燕城参加交流会的机会,让她叹为观止。 吃完饭,告别了殷明初,殷莞小跑着跟上韩臻,真心实意道:“韩总,我觉得你好厉害哦。” 韩臻双手插兜,在下午的阳光里,侧脸像渡了一层滤镜一样好看,他瞥了殷莞一眼,说:“帮你争取个交流机会就厉害了?” “是的呀。” 她眨了眨眼,语气诚恳,她也知道能陪殷明初去交流意味着什么,她就是没想到韩臻对她这么好,这男人第一次见她时明明冷冰冰的,但相处久了,竟格外的有人情味。 一瞬间,她脑子一抽,诡异地想:韩臻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可是,他看上去这么冷,简直像个性冷淡,他知道怎么喜欢人吗? “渝艺的饭好吃吗?”韩臻状若不经意地问。 ??? 殷莞“啊”了一声,想了想说:“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辣。” “学弟挺帅?” “还行,二十岁嘛,总归不会难看的。”殷莞没多想,随口说。 韩臻似乎冷哼了一声,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自顾自上了路边停着的宾利。殷莞被他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走还是该随着他上车。 半晌,韩臻又从车里探出头来,不耐烦地说:“还不走?站着干什么?” 这男人的态度真是,一时一个变化。 殷莞简直服了,走过去,乖乖上了车。 第十五章 “晚安” 第二天殷莞一到工作室,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哪里空了一块。 余杭跟她说:“蒋沁走了,以后你坐她的位置吧。” “走了?”殷莞这才发现哪不对,转头看了眼属于蒋沁的位置,靠窗阳光正好,但桌子上的东西已经空了,电脑都没有了。 “嗯。”余杭竟还笑得出来,“庙小,容不下这尊佛,跳槽了。” “哦。” 殷莞倒没什么情绪,利落地搬东西去了蒋沁的位置,她把东西刚归置好,忽然看到窗台上一个充电宝,肯定是蒋沁走的时候忘拿了,她打开微信,打算跟她说一下这个事,消息刚发过去,就看见一个红色感叹号。 ???蒋沁把她删了? 殷莞气笑了,手机一扔,心想:爱谁谁,不要拉倒。 她拉开抽屉打算把它扔进去,结果又在抽屉里发现一本手账本,一根卷发棒。 蒋沁这是走得多匆忙?落了这么多东西,她纠结了片刻,还是打算告诉她一声,毕竟手账本这么私人的东西,丢了让谁看见都不好。 她发送了个好友申请过去,在申请理由里写上:你东西落下了,来拿吧。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蒋沁才回,她没同意殷莞的好友申请,语气非常高冷:不要了,送你了。 殷莞:手账本也要送我吗?那我看了? 下一秒,刚才还高冷不已的蒋沁立马失了方寸,给她打过电话来,语气慌乱:“我的手账本在你那儿?” “在你的抽屉里,还有卷发棒和充电宝,你回来拿吧。” 蒋沁沉默了一下,说:“我忙,能不能给我邮过来?” 得寸进尺。 殷莞心想你都把我删了还让我给你邮东西,当我傻的吗?她清清嗓子:“不好意思,我也忙,你自己来拿。” 蒋沁咬牙切齿,说:“行,你等着。” 殷莞耸肩,懒得理她,她接着工作,一个小时以后,蒋沁来了。 她脸色极差地走过来,朝殷莞伸手:“我的手账本,给我。” “在抽屉里。” 蒋沁拿了手账本,又不放心地问:“你真没看?” 殷莞撩她一眼,“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蒋沁瞪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什么,扬眉吐气一般说:“哦,对了,我下个月有个展,要不给你一张邀请函,你也来吧。” 殷莞盯着电脑,说:“不了,我下个月要去燕城,谢谢。” “你去燕城干什么?” “参加艺术研讨会。” “出席嘉宾都有谁?” 殷莞忽然一笑,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着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蒋沁瞪她一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说完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走到楼下被保安拦住了,因为她不是工作室的人,保安问她要出门证,她又丢脸地打了通电话上来,还是殷莞和保安解释了几句,才放她出门。 - 经历了喜剧般的一天,殷莞晚上回家洗了澡,早早窝上床看剧,看剧间隙收到了殷明初助理给她发的艺术交流会的安排流程,她回了个“比心”的表情过去,正要关微信,看到了韩臻的头像。 认识韩臻的这一个月以来,她的事业简直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发展,本着和金主维护好关系的原则,她给韩臻发了条消息:【明天有空嘛?请您吃冰。】 韩臻大概还在忙,过了几分钟他才回:【?】 殷莞耐心地询问:【您公司楼下有卖冰淇淋的吗?】 韩臻:【没有。】 啊这…… 天被聊死了。 她想了想,发:【那我买了送过去吧,您明天有空吗?】 韩臻大概是打字不方便,换了语音,殷莞点开他发过来的语音,韩臻的声音低沉冷淡:“殷莞。” “想干什么就直说,还有,一口一个‘您’的,昨天也没见你这么恭敬。” “……” 他是有什么毛病吗?怎么说话突然阴阳怪气的。 殷莞正想赌气发“不吃就算了”,还没发出去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他既然提到了昨天,难道是昨天得罪他了? 昨天见面时发生什么来着?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不过在殷明初家吃了一顿饭,出来后聊起了渝艺,然后又提到了学弟……对!学弟! 提到学弟后,韩臻的态度就变了,变得很冷淡,一路都没和她说话,把她送到目的地后,直接让她走了。 莫非他是介意这个? 殷莞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所在,她昨天好像说了“学弟很年轻,怎么也不会难看”之类的话,这句话放在别处也许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韩臻是个二十六要奔三的老男人! 殷莞忽然觉得一片清明,她懂了!他一定是嫉妒别人年轻!就像一个奔三的女生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夸二十岁女生年轻一样,心情一定不会好。如果韩臻再敏感一点,他可能会觉得自己说的话是一句嘲讽,当着他的面嘲讽他年纪大! 想到此,她恨不得回去给自己一巴掌,居然这么说金主!以后事业还想不想更上一层楼了? 她把闹哄哄的剧关了,认认真真地发过去一条:【韩总,其实你一点也不老。】 韩臻:【?】 这是什么新的讽刺方式? 殷莞:【而且你一点皱纹都没有!真的,那天去海大做讲座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见好几个女生背着你窃窃私语。】 韩臻:【谢谢。】有被夸到。 察觉到他的冷淡,殷莞再接再厉,发过一长段彩虹屁,语气诚恳,乍一看还挺正经的。 韩臻隔了一会儿才回:【你实在闲的话,就找个厂上班。】 韩臻:【三班倒,会让你的生活更充实。】 不等她回应,他就发过一个表情包来。 殷莞:“……” 看不出他私底下还有这样一面,殷莞觉得有趣,试探着发了句:【这个表情包我偷了?】 韩臻没回,她又挑逗了他几句,兴趣缺缺地放下手机。 直到她要睡了,韩臻才突然发过一句:【偷吧。】 殷莞:??? 殷莞:【不是,您反射弧这么长吗?两个小时过去了!】 她八点问他十点回?这是什么美国时差? 韩臻:【刚才在忙。】 殷莞:【哦哦,辛苦了。】 韩臻在她关手机之前发道:【我下个月也会去燕城。】 殷莞:【?】 韩臻:【我小时候在燕城念的书,你愿意的话,交流会结束我可以带你逛逛。早点睡,晚安。】 殷莞已经关灯了,她躺在床上,只剩下手机屏幕这一小块还亮着。她盯着韩臻最后发过来的这句话,久久不能平静。 他居然主动对自己说“晚安”? 她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 韩臻晚上八点收到她消息的时候,其实还没下班。 他最近在谈一个跨国并购的项目,合作方在北美,和海城有八个小时的时差,殷莞发过第一条消息时,他还在办公室,等待和合作方的连线。 殷莞的头像是她在海边照的一个背影,天远气清,海面辽阔,她飞扬的头发和高举过头顶的细白手臂被阳光照得发亮,整个人看上去那样活泼,即使看不见脸,也能感觉到她在笑。 他静静地坐在老板椅上,明亮的办公室里,投影屏上还显示着“正在连接音频”的字样,他手边是秘书整理好的并购方案,指尖却忍不住触上她的背影。 和他记忆里的有些许重合。 她先是一口一个“您”,到了后面,又开始尬吹,他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开口。 他以为她不好意思开口,去和韩时艺的聊天记录里找了几张好玩的表情包,试图拉近下距离,但她依然没提,半晌,他揉揉眉心,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第十六章 帮她把香菜挑了出去 到燕城那天是个周末,殷莞陪殷明初参加了一天交流会,见识了无数业内大佬,笔记记了小半本。 交流会一结束,殷明初就对她说:“晚上没什么事了,不用跟着我,去玩吧。” 殷莞想了想,问:“您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我陪您去。” 殷明初笑了,“我都是老头子了,有什么可玩的?你们年轻人多约约会,阿臻已经到了,去找他吧。” 殷莞:“……” 她正想澄清自己和韩臻其实不是情侣关系,就见殷明初摆摆手,说:“我累了,先回宾馆了。” 殷莞在会议大厅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她没来过燕城,在这边也没有朋友,犹豫半天,还是没去找韩臻,自己去了后海那块儿,找了个小酒吧喝酒。 台上有歌手在唱歌,她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过来一个男人,很自来熟地坐她对面,问:“一个人?” 她都不用说话,桌上的酒杯就已说明了一切。 这男人似乎是常客,拿过骰子问她:“玩吗?猜大小,赢的可以问输的一个问题。” 有点类似真心话,殷莞没拒绝,他便掷起骰子来,掷完后捂住,对她说:“你先猜。” “大。” “那我猜小。” 谜题揭开,竟然是小,那男人笑笑,问:“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殷莞骨子里还有点好胜的基因,示意他,“再来。” 又猜了几轮,她输多赢少,好在男人还算有分寸,没问太露骨的问题,但即便如此,一瓶酒喝完,他还是暗示性地问她:“晚上有地方去吗?” 殷莞酒量不行,此刻已经有点晕了,她摆摆手,说:“有,别操心了,我自己叫车回去。” 她说完打开叫车软件,对面的男人一开始没有动,然后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一笑:“别叫了,我有车,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也喝酒了?”殷莞皱眉。 “我有司机。”男人笑了下,过来拉她。 两人走到酒吧外,刚一出门,殷莞就愣住了。 韩臻的视线从她转移到她身边的男人身上,又转回她身上,虽然他没说话,但殷莞还是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揪了起来。 被金主爸爸撞见自己醉酒从酒吧出来,手还搭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上。 …… 殷莞的脸一下烧起来,触电一样松开手,韩臻垂眸,落在她收回来的手上。 殷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她什么也没干,韩臻也不是她男朋友,她却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好像自己干坏事被抓了似的。 醉意一点一点上来,殷莞慢慢伸手捂住脸,想假装看不见他,细瘦的手腕在酒吧绚丽的灯光下显出一分脆弱的白皙。 夹在两人中间的男人看了看韩臻,先开了口:“请问你是?” 除了刚才的那一眼外,韩臻的目光再也没落到他身上过,他没回答。 还是殷莞开了口,她对那男人说:“唔……你先回去吧,这是我哥。” 男人走了。 殷莞觉得自己好点了,开始解释:“我没有要和他约,只是想让他送我回去而已,网约车等位太久了。” 韩臻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殷莞没等到预期的回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我也没想和他一起喝酒,是他要拼桌,我才和他坐一起的。” 韩臻还是没有反应,不知是在等待更多解释,还是单纯的不想做出反应。 殷莞心里挣扎了几秒,打算绕过他走。 韩臻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掌心温热,拉住她以后,单手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燕城的五月确实要比海城冷一些,她愣了一下,听见韩臻淡淡地开口:“能走吗?用不用扶你?” “不用。”殷莞醉得还没那么厉害,小声说,“我自己走。” 韩臻的司机就把车停在不远处,见他们过来,已先一步下了车等在旁边,后座车门打开,殷莞刚要上去,就被车门下的踏板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跌去。 韩臻反应比她快,在她摔进车厢前把她的腰一搂,顺顺当当抱住了她。 殷莞觉得她今晚真是绝了,就不该喝这个酒。 韩臻抱着她,把她放在后面的座椅上,自己也上了车。 车门一关上,殷莞就被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味道包围了,连带着她身上的酒气也被冲淡了许多。 除了司机,他的助理也在,回酒店的路上,还向他汇报了一通工作,殷莞一个字都听不懂,缩在韩臻的外套里,没敢吭声。 到了酒店,还没进电梯,殷莞的肚子就响了一声。 韩臻:“没吃晚饭?” 殷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韩臻说:“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地点是他选的,因为殷莞表示“想吃甜的”,韩臻带她去了燕城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馆,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在胡同里,快十二点了还开着门。 四合院不大,但种满花草,香气扑鼻。 鲜甜的骨汤和各种小点心一上来,殷莞的肚子就叫得更厉害了,她很少喝外面的汤,但这里的汤只闻着就已经相当勾人食欲。 店里也没有其他人,就他们两个,显得相当安静。 老板娘靠在收款台边算账。 殷莞小心地用汤勺舀起一勺汤,见韩臻并没有给自己点汤,便问:“你不饿吗?” 韩臻的外套丢在椅子另一端,闲闲地坐着,说:“我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 殷莞“哦”了一声,想起在他朋友圈刷到过的一□□身照,说:“哦,那你饮食习惯真好,怪不得身材好。” 韩臻挑了下眉。 殷莞大概是脑子不清醒,不停地讲话:“这家很不错,汤也熬得浓。” 她说着,喝了一口汤,想了一会儿,又掏出手机来拍了张照片,这个举动不知怎的逗笑了韩臻,“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堵得住的。” 殷莞不再讲话,乖乖喝汤,她没什么忌口,就是不吃香菜,她用勺子把香菜拨到一边,正喝着,忽然见韩臻拿了一双新筷子,伸到她碗里,帮她把香菜挑了出来。 这个举动着实温柔,她不自觉愣了一下。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手机响了,她扫了一眼,出去接。 “不好意思。”殷莞回来后,向韩臻道了个歉,拿起汤勺,韩臻按住她的手,淡淡地说:“凉了。”他把老板娘叫过来,把汤拿到后厨去热。 吃完夜宵,韩臻的司机早已在外面等了,虽然快凌晨了,但燕城的街上还是很繁华,人很多,从出门到车上的这一段路,殷莞走得头重脚轻的。 她上了韩臻的车,车子一开起来她就阖着眼精半靠在座椅上,直到下车才被韩臻叫醒。 韩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酒劲上来了?” 殷莞还有点懵,“啊?” 韩臻没说话,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脑中警铃大作,“我刚才说胡话了?” “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韩臻眉毛微挑,平静地看着她。 殷莞心情纠结,“我要是说了什么你可别当真啊,都是乱说的。” “我当什么真?”韩臻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文件,准备下车,其实刚才殷莞的睡容安静,什么也没说,脸颊两抹酡红,勾得他连文件也看不下去。 “下车。” 殷莞下了车,没走几步,就听见韩臻在后面问:“你房间号多少?” 殷莞心里又是警铃大作,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韩臻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淡淡地说:“刚才我让助理去买了醒酒药,一会儿送你房间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女助理。” “哦,谢谢你啦。”殷莞松了口气,把房间号告诉了他。 第十七章 韩臻抓住了她的手 回了酒店,殷莞洗了个澡,倒头就睡。她困得发懵,还没进入梦乡,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干练的女助理站在门外,递过一个袋子,微笑着说:“韩总让我给你送的。” 殷莞接过来,很大的一个袋子,她往里看了一眼,除了醒酒药,还有漱口水之类的日用品,东西不少,零零碎碎一大袋,什么都想到了,倒是相当细致。 殷莞有点感动,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啊。” “没事,都是韩总交代的,我去买而已。” 殷莞见她还穿着工作装束,随口问:“你们这是加班了吗?” “嗯。”女助理苦笑了一声,“明天临时有个合作方的会谈,估计今晚不用睡了,韩总也还没下班。” 殷莞忽地抬头,明白了,这么说韩臻今晚是撇下了工作出去找她的,这么忙,还陪她吃了一顿饭。 一股异样的温暖从心里流淌出来,她对韩臻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殷莞吃了药,又看到袋子里有梨膏,也拿出来一勺一勺吃,一边吃,一边忍不住频频看手机。 好想和他说话啊。 明明才过了半小时,竟然就又想联系他了。 殷莞忍不住拿起手机,反复犹豫了半天,终于心一横发过去一条:【加班辛苦啦,要不要喝奶茶?】 只要他说喝,她就给他点。 殷莞:【喝吗?我给你点。】 收到殷莞消息的时候,韩臻刚回了会议室,身边的人都看出老板心不在焉,识趣地没有多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韩臻转着笔,看了眼时间,在听报告的间隙回了一句:【不喝,快睡觉。】 殷莞:【好叭,你错失了一次机会,我很少主动给别人花钱的。】 韩臻看到这句,顿了一下,忽然又改了主意:【那你点吧,无糖加冰不加料。】 殷莞:【……】 韩臻心情很好,问:【怎么了?】 殷莞:【没……你的口味和我正好相反。】 干脆给他点杯冰水好了。 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拿起手机,选了离金融大厦最近的一家奶茶店,点好了后填上韩臻的地址。 十几分钟后,韩臻给她发了一张照片,会议室的桌子上,男人修长冷白的手指握着一杯冰奶茶,冷冰冰地配文:【好喝。】 怎么感觉有点敷衍…… 殷莞注意到他没有用吸管,问了一句,几秒后韩臻回:【纸吸管影响味道。】 还挺挑的。 殷莞说:【好,那下次买个玻璃的送给你。】 - 交流会很短暂,没两天就结束了,殷莞收拾东西,给韩臻发消息:【交流会结束了,我要回去了,好遗憾呀,不能和你见面了。】 她虽然说着遗憾,但心里却有一丝幸灾乐祸,韩臻还需要留下来无休止地工作,而她已经可以回家了。 没两分钟韩臻就回了:【不用遗憾。】 殷莞:【?】 韩臻:【很快就能见面了。】 她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下午余杭的电话打过来:“还在燕城吗?” “在,正订票呢。” 余杭说:“不用订了,别回来了。” 殷莞:???什么意思?她被开了? 她声泪俱下:“哥!不,老板!我做错什么了?” 余杭:“你没做错,你做得太对了。韩臻在燕城的那个新地产项目,他们想在主楼做一组创意设计,价开得很高,我觉得你挺合适,所以你别回来了,记得去找韩总报道。” 殷莞:“……” 她现在知道韩臻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狗男人原来在这等着她呢!这下好了,回不了家了。 不过一想到既然有钱赚,回不回家也无所谓。 挂了电话,殷莞第一时间给韩臻发消息:【韩总,我什么时候过去报到呀?】 过了一会儿,韩臻回:【明天上午。】 殷莞:【几点?】 韩臻:【随便,不强制。】 殷莞挺开心,这就是说她可以灵活工作的意思,不用坐班。 殷莞:【好哦,那我明天过去。】 韩臻:【嗯。】 他把女助理的名片推过来,殷莞发送了申请过去。 - 第二天一大早,殷莞就到了市中心的金融大厦,韩氏在这里占据了整整两层,她在楼下登记之后上了楼。 韩臻的女助理不在,负责接待她的是设计部的主管。 这位主管明显也熬了几天的样子,眼底的黑眼圈用粉底遮都遮不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殷莞,问:“余杭工作室的?” “嗯。” “跟我来吧。” 高效、直接、不说废话,不愧是韩臻手底下磨出来的人。 刚才她在金融大厦底下的咖啡店买咖啡,无意中听见有人在讨论,说韩臻对下面的人要求有多高,没点心理承受力的在他手底一天都呆不下去,搞得她还怪怕的。 进了办公室,女主管介绍自己:“我叫简穗,你叫我简姐就行,作品集带了吗?” “电子版的在我云盘里,纸质版的没带……” 简穗皱起眉,“你出来工作不带作品集?” 殷莞:“……” 她小声说:“不好意思,这次来得比较仓促。” 简穗说:“行吧,那你把电子版的发给我看看。” 殷莞找到后发到了她的邮箱。 十五分钟过去,殷莞看见简穗滑动鼠标飞快地浏览着她的作品集,眉头越皱越深,看到最后,简穗揉了揉眉心,毫不客气地说:“你的风格我大致了解了,怎么说呢,不能说不好,但是可能和我们需要的风格不太匹配。” 殷莞态度很好,询问:“那你们需要什么风格呢?” 简穗双手交叠在胸前,坐在转椅上,说:“中规中矩一点的吧,你这风格挺跳脱的。” 殷莞还没说话,就有一个女员工敲敲门,说:“简姐,你侄子来了。” 简穗咳了一声,看殷莞一眼,说:“你先出去一下,我再考虑考虑。” 殷莞莫名被支了出来,出了门后,一个女员工同情地看着她,殷莞朝她笑了笑。 没想到她走过来,对殷莞说:“别等了,回去吧,你不可能聘上的。” 殷莞一听,知道她误会了,把自己当成来应聘的了,但她还是问:“为什么?” 女员工犹豫了一会儿,悄声说:“简姐侄子今年毕业,是学设计的,还没找到工作,她想把这组设计交给她侄子做。” 殷莞微笑:“那你们韩总知道吗?” 女员工轻哂:“这怎么能让上面知道呢?要走流程的。” 把其他人都驳回去,然后顺理成章地推出自己的侄子。殷莞点点头,说:“知道了,谢谢你啊。”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女员工一走,她马上就给韩臻发消息:【韩总,这组设计我可能做不了了,我还是回海城吧。】 过了一会儿,韩臻回复道:【怎么了?】 殷莞:【简主管的侄子来了,她觉得他比我更适合做这个设计。】 她发完后就开始等,果然,韩臻那边没了动静。 五分钟后,简穗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简穗表情有些狼狈,眼神飘忽了一会儿,看到殷莞,说:“那个,殷小姐,刚才不好意思啊,我不在状态,我向你道歉,你进来,我们再好好讨论一下这个设计。” 殷莞进去的时候,和简穗的侄子擦肩而过,后者颇有些狼狈。 这次简穗的态度好了很多,讨论持续一个多小时,期间简穗频频点头,说到重点时,还拿笔记了下来。 谈话结束后,简穗亲自把她送到门外,说:“设计你今天就可以开始了,韩总的意思是让我们协助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殷莞点点头,还没说话,她手机就响了一声。 韩臻:“事情谈完了吗?” “谈完了。” “上来,我在办公室等你。” 殷莞迟疑了一下,说:“好。” 她被工作人员引着上了楼,进去的时候,韩臻正在小沙发边煮茶。 从她的角度看去,他身材修长清隽,光从他后面打过来,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像是杂志封面一样。 殷莞轻轻敲了敲门,韩臻抬眼看过来,他的白衬衫袖口微微折起,袖扣放在一边,腕骨冷白利落,骨节清晰,倒茶时手腕的起落幅度恰到好处。 “坐。” 韩臻把刚刚煮好的那杯茶推到她面前。 殷莞说:“我以为你今天不在的。” 韩臻:“嗯,本来不在的。” 殷莞听出他后半句,鬼使神差地替他补全了:“因为我,你又来了?” 话音刚落,韩臻唇角微勾,看了她一眼。 殷莞这才觉得自己这话有点自作多情了,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她忽然觉得该向他道个谢,便说:“谢谢您,把这个设计给我做。” “嗯,有信心吗?” “没有……” 安静了一阵,韩臻轻松地问:“是哪方面没信心?” “我刚才和简主管聊了聊,这组设计主要是灯光造型设计,利用不同的灯组营造出一种后现代的气氛,我之前没有接触过灯光这块,可能还需要补充点相关知识……你在听吗?” 她伸手在韩臻眼前晃了晃,韩臻抓住她的手,殷莞愣了一下,白皙的脸上浮起一丝错愕,还没等她抽出来,他就先一步松开了。 “抱歉,刚才走神了。” 韩臻平静地说:“灯光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灯光设计得不错,晚上去看看?” 第十八章 怎么嗅到股醋味 燕城商圈一向繁华,到了晚上,大街上车水马龙。 殷莞下午的时候回酒店构思了一下设计,晚上专门来金融大厦等韩臻吃饭。 还好,他没让她久等。 两人来到吃饭的地方,殷莞只顾着拍照,没看见前面有个下水井,井盖没了。剧变就在此刻发生,她一脚踩空,“啊”了一声,紧接着腰被人提起,韩臻臂力惊人,在她要掉下去的瞬间,把她搂住了。 殷莞神魂未定,低头看了眼那黑漆漆的下水井,眼眶一热,几乎要哭出来。 “刚才叫你名字,没听见?” 韩臻皱了下眉,蹲下身去,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殷莞感觉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脚踝上,往后缩了缩。 “扭伤了?” 殷莞垂着眼,说:“没,你,你先松开我。” 脚踝是她的敏感带,被这么捏着,她心脏都要颤抖了。 韩臻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一眼,松开了手。 - 殷莞没想到他说的“灯光”竟然是这样的。 餐厅内部的装潢让人像坐在银河里,杯盏中能看到从顶部倒映下来的星星。环境幽美,光线暧昧,好是好,就是……太像情侣餐厅了。 殷莞手捧菜单,偷偷从菜单上方看韩臻。 他低头的样子显得很专注,不像是在点菜,像是在做数学题。 画面莫名熟悉,隐隐约约的,她脑海中映出一个少年坐在她身边做题的样子,被风吹起的白色夏季校服一荡一荡地贴上他的皮肤又荡开,她使劲眨眨眼,想看清他沾了墨水痕迹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可是什么都看不清。 殷莞清清嗓子,笑着说:“韩总,想约我吃饭就直说呀,干嘛绕那么大一个弯子?” 韩臻抬头,轻瞥她一眼,“我怎么绕弯子了?” “你说带我来看灯光,我还以为你要带我来灯光节呢。” 韩臻目光收起,平静地说:“灯光节在下个月,你想看到时候提前预约。” “你陪我去吗?” “看情况,不一定。” 殷莞嘟囔了一句“无聊”,对上韩臻的视线,又很快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我是说,灯光节没什么好看的,无聊,还不如这家餐厅呢。” …… - 在燕城做项目的日子枯燥无味,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月末的时候,殷莞接到了高中好友的电话,问她要不要聚一聚。 在璨城的时候,大家关系不错,高中始终是她难忘的回忆——除了部分记忆有缺失外,其余的都称得上愉快。 约定的地方叫水云居,她的高中同学留燕城的不多,总共来了六个人,加上她,刚凑齐一副北斗七星。 殷莞坐在勺柄的位置上喝汤,汤有点烫,她刚吹了几口气,就听见她高中的好友彦如玉聊起前几天工作中被骚扰的事。 “你们都不知道甲方那老板多有病,我去谈合同,他非要约在晚上,还非得去那种特别隐蔽的私房菜馆,打的什么主意干脆直说得了。” 殷莞喝汤的手一顿。 旁边另一个好友顾珏安慰她,“确实,这种老板还挺多的,他可能想泡你。” 彦如玉说:“自信点姐妹,把‘可能’去掉,他就是想泡我。那天谈完合同之后,他就开始跟我说一些若有若无的话,什么让我去他的公司上班,给我什么什么资源,还说给我一个新项目做,这很明显了好吧!” 她话音一落,殷莞突然被汤呛到,她捂着嘴咳起来。 几个人注意力都被她吸引,彦如玉抽了张纸给她,问:“怎么了?没事吧?” “咳咳,没事,你们继续……” 殷莞脸都憋红了,彦如玉和顾珏一左一右给她拍背,“是我刚才说的引起不适了吧?别激动,反正也没发生在你身上,别担心。” 殷莞表面上笑了笑,心里却默默地想:这不就是韩臻对她做过的事?全中! 破案了,原来韩臻想泡她! 这个认知一旦产生就回不去了。殷莞反复地捋一些细节,比如才第一天见面他就让她上他的车,明明不需要那么多补偿却还是给她办展,现在又让她去他公司做项目,这不是钓是什么? 要不是彦如玉,她还没往这方面想。 - 酒过三巡,殷莞有点站不稳,而彦如玉工作几年,酒量见长,聚餐结束,她拿下外套,说:“我送你吧,等着,我叫个车。” 殷莞摆摆手,“别麻烦啦,我走回去就行。”说完她就出了包厢门。 彦如玉转头见人不见了,都来不及叫住她,只好跟出去,“哎,等等!” 她一出去就梗住了,路边站着个男人,双手插兜,看着餐厅的方向,他的五官深邃利落,穿着黑色的衬衫,肩颈处把衣服撑起平直的线条,看上去极为流畅。他身后是一辆宾利,车标闪着金色的光。 彦如玉愣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找殷莞的,她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半晌,莫名觉得有点熟悉,但又不敢确认。 她还记得高中时从海城转来的那个转学生,他常年戴着一副黑色的口罩,据说除了上课从来不摘,有人曾在第一天打赌他一定是长得丑,所以才不敢摘口罩,结果却打了脸,他皮肤冷白,眉目清秀,寡言又冷淡,第一次统考就考了全市第一,一度成为学校女生最想追的人,为学校贴吧贡献了不少话题度。 那时候她和殷莞才念高一,还去高三的教室偷偷看过他,后来殷莞参加市里的比赛,据说还被他指导过,当时她就很好奇,一个非艺术生,怎么会指导一个艺术生呢?但具体的她又不清楚,那时候她和殷莞也不是天天黏在一起。 彦如玉正纠结着,就听男人开口,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彦如玉?” 彦如玉下意识应了一声,“啊,是我,你是?” “韩臻。” 彦如玉一个激灵,心想自己没看错,正要再问,就见韩臻伸手放在唇边,朝她“嘘”了一声,朝餐厅门口走去。 殷莞正和玻璃门较劲,她刚才从包厢出去后,没马上走,而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饶是如此,出门时还是“砰”地一声撞到了玻璃门上。 她抬头,额头一个红彤彤的印子,气得正想蹬门,就见门被从外面拉开了,穿黑色衬衫的男人猝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 殷莞瞪大眼睛看着韩臻,后者手掌温度很凉,放在她的额头上,被他捂到的那一块凉冰冰的,舒服了不少。 “眼睛长着干什么用的?喝醉了?” 察觉到韩臻想抱她,殷莞使劲挣了一下,退后半步,一双眼睛很亮,根本看不出醉来,半晌,她严肃地伸出手,说:“不许泡我!” 韩臻:“……” “你醉了,我送你回家。”韩臻过来拉她,又被她避开,也没恼,说:“让你朋友也一起上车,总可以了吧。” 五分钟后,彦如玉坐到车上,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整个人僵硬得像尊雕像。 她看了看前面安静开车的韩臻,又看看旁边侧着脸睡过去的殷莞,总觉得自己错过了这两人间的重要剧情,而且夹在他俩中间,像个十足的电灯泡! 她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会儿,听见韩臻问:“今天是你们班里的聚餐?” “没……只是几个在燕城的同学聚一聚,大部分同学都在璨城呢。” “哦。” 韩臻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问:“凌昊来了吗?” 她没想太多,随口说:“凌昊啊,他没来,不知道在哪呢。” “嗯。” 韩臻没再说话,彦如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居然还知道凌昊?凌昊不是高中时追过殷莞吗?该死,怎么嗅到股醋味,关系越来越复杂了,她果然错过了什么! 第十九章 他这是耐不住了? 因为殷莞一回去就吐了,彦如玉陪她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殷莞一醒,就看到彦如玉正在厨房煮粥。 因为要在燕城待上一阵,殷莞长租了间酒店公寓,厨房卧室小客厅一应俱全。 彦如玉看到她醒,没好气地说:“醒了?起来喝粥。” 殷莞乖乖过去帮忙,彦如玉说:“你知不知道你昨晚闹得有多厉害?我一个人都制不住你,都想找人来帮忙了。” 殷莞笑着问:“找谁啊?” “你那位韩总呗。” “我的?”殷莞笑道,“怎么就成了我的了?” 她只当彦如玉在开玩笑,没想到她拿出手机,说:“给你看个视频。” 视频画质不太好,看得出是用老式手机偷拍的,画面中的人却很清楚,颀长的身材,黑色的口罩半遮着脸,似乎是发现了被偷拍,他修长的手伸过来扣住手机,“殷莞,少作点。” “……” 殷莞眼睛一下睁大,“他,他在叫我的名字?” 彦如玉淡定地说:“是啊,因为就是你拍的啊。” 彦如玉把高一时她如何拉着自己去高三教室门口堵韩臻的事讲了,殷莞更加惊恐,“我高中时该不会是个太妹吧?!” 她高中记忆只剩下可怜的一点,印象中她除了暗无天日地学习就是暗无天日地画画,怎么就成了个太妹了! 彦如玉同情地看着她:“你真是出车祸摔傻了。这视频还是我从几年前的旧网盘里抠出来的,当时为了拍他,你手机都被没收了好几个。” 殷莞:“……” 这个可以找他报销吗? 彦如玉又给她看了几张他不戴口罩的照片,殷莞感觉心里的小鹿快撞死了。 校服都掩盖不住他的大长腿,衣服拉链敞着,里面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表情散漫寡淡,带着和年龄相符的少年气和英俊,简直是死死踩着她苏点长的。 殷莞感觉自己狠狠地心动了,她把照片给韩臻发过去,说:【韩总,原来你十八岁的时候这么帅啊,我看了都想追你了。】 她发这条的时候韩臻刚回住处,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到沙发上,扯开袖口和领带,脱下衬衫,光着上身正准备去洗澡,被扔到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扫了一眼,顿住。 如果殷莞在这里,就能看到他漆黑幽深的眸子动了动,半晌,他发过去:【现在不帅了?】 殷莞没想到他这么快回,笑着回道:【帅啊。】 韩臻嘴角微勾,回她:【那现在也可以。】 殷莞担心自己理解错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韩臻看也没看就回:【是。】 唔,好猝不及防啊! 殷莞晃着腿坐在床上,陷入了纠结:这还用追嘛?他不是正好想泡她?二者相抵,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已经在一起了吗?! 但她还是配合地发了条:【好,我试试。】 印象中她还没追过人,而且韩臻这种一看就很难搞,她倒是真有了点兴趣。 手机又是“叮”地一声响,殷莞拿起来一看。 韩臻:【行,那下午就搬过来吧。】 殷莞:“……” 不是,这么直接吗?现在追个人都要搬到人家家里去了? 韩臻:【不愿意?只是给你提供点便利,不同意就算了。】 殷莞淡定地发:【韩总这么快就要引狼入室吗?】 韩臻眯眼看了半晌,没忍住弯了嘴角,回道:【别乱用成语。】明明是羊入虎口。 殷莞脸不争气地红了,指尖在屏幕上挠了半天,发过去一条:【可是我过两天还要回趟家,我妈催我回去。】 韩臻淡淡地回:【回去相亲?】 殷莞:【不是,我祖姥姥过生日,我回去看看。】 韩臻:【嗯,我在家等你。】 - 殷莞把韩臻十八岁的那张照片设成了手机背景。 没办法,她实在是对十几岁充满少年气的男孩子没抵抗力,彦如玉笑着说她是校服控。 周末她坐着高铁回了家,璨城是北方城市,离燕城不远,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她一出高铁站,就看见了在外等候的父亲。 “老殷!殷老头!我回来了!” 她扑过去的时候,明显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抽了抽,殷父扶了下腰,无奈地说:“没大没小。” 回了家,殷母正在做饭,殷莞把东西一放下就闯进厨房,“妈!我回来啦。” 殷母看见她也很惊喜,但她情绪不外露习惯了,拢了拢头发,问她路上人多不多,在车上有没有吃饭。 殷莞这次回来请了个小长假,能待一周,除了第一天假意帮忙做了些家务外,其他几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 直到第四天晚上,她接到高中姐妹李群的电话。两人叽叽咕咕聊了半天,笑出的鹅叫很快招来了殷母。 “大晚上的讲电话不要那么大声,邻居要投诉的。” “嗯嗯,知道了妈,我同学约我明天晚上去参加聚会。”殷莞这几年很少回家,仔细一算,和李群她们都两年多没见了。 殷母说:“那你去吧,后天你祖姥姥过生日,记得早回来。” “知道了,又不过夜。” 第二天下午殷莞特意去逛街挑裙子,逛了一下午,买了三四条,到了傍晚,又仔细地洗澡化妆吹头发,殷母目睹了全程,幽幽地说:“这么能拾掇,干脆你去相个亲算了。” 殷莞正涂口红,闻言手一歪,画偏了。 殷母一提到相亲,嘴简直刹不住车,她絮絮叨叨讲起来:“你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 殷莞微笑:“妈,我才二十三。” “说是二十三,但你生日早,其实已经二十四了,按虚岁算,都已经二十五了!我同事的孩子和你一样大……” 殷莞知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急匆匆涂完口红,说:“啊,来不及了,我得走了。” 殷母:“……”我还没说完。 - 殷莞到酒店的时候确实已经不算早了,几个同学和她一块儿到的,大家一边热情地互相招呼,一边往酒店里走。 她进去找到李群,热络地说起话来。 聚会是自助式的,想吃什么自己拿,殷莞聊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渴,过去添饮料,饮料机不知怎么卡住了,她弄了半天,直到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我来吧。” 殷莞朝他看去,男人穿了件条纹衬衫,戴了副银丝边的眼镜,五官温和不锐利,她分辨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叫了他一声:“凌昊?” 凌昊的动作一顿,发自内心地笑了,说:“你还记得我?” “嗯。” 他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饮料机弄好了,殷莞捧场道:“厉害。” 凌昊推推眼镜,道:“没什么,对高工来说,小事情。” 殷莞回去后,凌昊自然地跟过去,两人从工作聊到近况,聊了十几分钟,殷莞的手机响了,她扫了一眼,是韩臻。 韩臻:【见到同学们了?】 上午的时候韩臻刚和她联系过,她告诉他晚上要来参加同学聚会,没想到他卡点这么精准。 殷莞回他:【见到了,给你看。】 发完,她随手拍了张同学们谈笑的样子给他发过去。 韩臻回:【你旁边有人。】 殷莞:? 她返回去看那张照片,果然,凌昊的衣服入镜了。 韩臻:【还是个男的。】 殷莞还没回复,就见他又发:【就知道不该放你一个人回去。】 殷莞:“……” 韩臻:【我在门外。】 殷莞倏地抬头,心跳骤然加速,他明明说在家等她的……这是,耐不住了? 一股甜而喜悦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忍不住地弯了嘴角,对凌昊说了句“抱歉”,然后义无反顾地跑了出去。 第二十章 那你亲我? 殷莞走出酒店大门,三两步蹦下台阶,老远就看到了韩臻的车。 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推开酒店的玻璃门。 他就站在门口。 身边既没助理也没司机,独身一人,尽管来得突然,但殷莞还是觉得,他来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突兀。 然而一瞬间,她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站在这里凝视自己的情景出现过不止一次,她感到非常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具体的时间地点。 这种感觉让她的心情在喜悦中夹杂着一丝复杂。 韩臻对她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手伸出来,示意她把手放到自己手上。 殷莞的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下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 她的手指纤细,指尖粉红,因为触碰到韩臻手掌的温度,微微动了动,从韩臻的角度看,就像是她在故意用指尖挠他手心。 他嘴角弯了一下。 殷莞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些什么,正欲把手抽回来,韩臻已经手掌一合,把她的手完完整整扣在了里面。 然后极轻的,他也用手指挠了挠她的掌心。 周围全是不相干的人,也没人注意到两人这隐蔽的小动作,但殷莞还是被逗得耳根粉红。意识到他要拉自己走,她好奇地问:“你要带我走吗?” “嗯。” “可是我在参加聚会,才吃到一半……” “没吃饱?” “不是,我在想,要不要回去再打个招呼……”她刚和凌昊讲话讲到一半,这么直接走了好像不太礼貌。 韩臻没说什么,看向酒店门口,殷莞随他视线看去,不禁一僵。 不知什么时候,凌昊已经追出来了,手上还拿着她的外套,看着他们,一脸惊讶。 “他什么时候来的?”她竟完全没有察觉! “刚刚,你挠我手心的时候。” 韩臻把她的反应尽数收在眼底,勾唇一笑,大大方方地朝凌昊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韩学长。”凌昊朝他点点头,看到他们扣着的手后,表情立刻变得不太自然,他举起手里的外套,说,“殷莞外套忘拿了,现在虽然是五月,但晚上还是冷……” “给我吧。”韩臻打断了他的暖男发言,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了过来。 殷莞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似乎由晴转阴了。 凌昊被拿走外套,完全没反应,直到后面又追出来一个男生,朝殷莞喊道:“姐!怎么走啦?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你朋友认识嘛?” 他一开口,三个人的视线都转过去。 韩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殷莞,殷莞解释道:“这是我堂弟,殷峰,他……” 他昨晚听说我要来参加同学会,非让我带上他,介绍漂亮姐姐给他认识。 这话说出来有点尴尬,殷莞缄了口。没想到殷峰扫了韩臻一眼,出其不意地叫了一声:“姐夫?” 话音一落,殷莞僵住了。 她和殷峰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除了串亲戚的时候确认一下对方还活着外,平时也不走动,所以,殷峰对她的感情状况一无所知。 “别乱叫!”殷莞急着打断他,都没敢去看韩臻的表情。 “叫错了嘛?”殷峰一脸无辜,“可是我都听到了,我妈给你介绍相亲时,你说你已经有对象了,可能明年就要结婚了。” “我那是搪塞……” 殷莞恨铁不成钢地正要澄清,忽然听见韩臻开了口,“没叫错。” 殷莞一怔,听见韩臻轻松地说:“她说的就是我,我就是你未来姐夫。” ??? 这么着急往自己身上盖戳?前几天不是还在暗示她追人? 殷莞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误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现场的,等反应过来,已经坐在韩臻的车里了。 没有司机,她直接坐在副驾驶。 而且,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坐他的副驾驶座。 韩臻没立刻发动车子,睨了一眼坐姿笔直的殷莞,嘴角又是情不自禁一弯,“平时不是话很多吗?现在怎么一句都不说了?” 不用看他都知道,她看似发怔,其实小巧圆润的耳朵竖得直直的。 “你刚才是认真的吗?” 殷莞抬起睫毛,看着他,表情有点严肃。 韩臻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姿态闲散地坐着,明明知道她问的什么,却故意让她自己说,“哪句?” “……”殷莞转过头去,耳根粉红未消,“就‘没叫错’那句。” “是这句,还是下一句?”韩臻以前没发现逗小姑娘这么好玩,现在发现了,简直要生出些恶趣味。 “哎呀,烦死了你,不说算了。”殷莞不好意思了,推他一把,反被他握住手腕。 韩臻不退反进,就着俯身的姿势,把她按在副驾驶座上。 他没系安全带,所以身体灵活而自由,殷莞因为安全意识强,又曾见识过他飙车的技术,因此一上车就系上了安全带,此刻,这根宽宽的安全带成功把她束缚在了座椅上,她左右突围无路,终于是掉进了他的陷阱。 韩臻的眼瞳很黑,比一般人要深很多,原本再深的眼眸在夜色中也无法看清楚,但殷莞感觉,她还是看清了。 韩臻眼瞳里,全是她的影子。 有这么一瞬间,她的记忆恍惚中重合了。 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夜晚,学校晚自习的钟声一阵接着一阵,她把某个人从教室里拉出来,很认真地表白,当时操场边的树被风吹着,树叶哗啦啦作响,她努力地回忆,当时的那个人答应了没有? 殷莞的视线慢慢聚焦到韩臻的脸上,这个距离,按照她看小说和电视剧的匮乏经验来看,不是接吻就是…… 不!这个距离只能是接吻,打架不需要贴这么近。 殷莞回过神来,虽然心脏怦怦直跳,但假装镇定,“你不是说要我追你吗?” 韩臻朝她俯身的动作一顿,眼里掠过一丝很浅的笑意,他“嗯”了一声,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那你亲我?” “给你个机会,主动点?” “……” 殷莞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迷乱了心智,正欲抬头亲他,又想到什么,小声说:“我们这样是不是进展太快了?别人追人也是这样吗?上来就亲……” 上来就亲,那岂不是隔天就要抱了?再隔几天,岂不是就要上床了? 她想象了一下和韩臻上床的画面,顿时捂住鼻子,感觉血差点涌出来。 不行了,她的思路就像脱缰的野马,已经拐到他的腹肌上去了。 这让她怎么消受得起。 韩臻等她吻自己,以为她在害羞甚至闭上了眼,闭了一会儿,发现她根本没有亲上来,重新睁开眼,就看见她捂着自己的鼻子在发呆。 “怎么了?” 韩臻拨开她的手,见她鼻梁挺翘而完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亲一下这么难?” “不难,我刚才想偏了。”殷莞小声说。 “偏到哪去了?”韩臻还没说完,就感觉侧脸贴上一个柔软的东西。 殷莞第一次亲人,有点过分用力了,她满心想让韩臻感受到她的热情,亲得不遗余力,亲完后,甚至还小小地舔了一下。 日哦,她刚刚在做什么! 反应过来后,殷莞不争气地红了脸。 刚才还嫌进展太快,怎么现在就开始舔人家了! 为了掩饰尴尬,她不自然地偏过头,建议道:“看电影吗?最近有几部片子还不错。” 车厢里的气氛已不适合再呆下去,电影院里比较黑,也许更适合她。 韩臻比她镇定地多,注视着她半红的耳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真去电影院?你现在这个体温,也许会被拦住不让进。” “……” 这是在揶揄她敏感吗?! 殷莞正要开口,他又说:“开玩笑的,想去哪家?” “我搜一下。” 殷莞搜了家影院,设置好导航,韩臻发动车子的那一刻,她听见他问:“去影院可以真正亲一次吗?亲嘴唇那种。” 第二十一章 来兑现下承诺? 拜韩臻所赐,一进影院,看见测体温的工作人员时,殷莞真有几分忐忑,眼看要轮到自己,她一步躲到韩臻身后,把他往前推了推,说:“你先。” 刚才在车上亲他的时候,她明明感觉到他也动情了!她不信他没反应,要丢人一起丢人! 韩臻睨她一眼,上前,从从容容抬起手腕,让工作人员手里的仪器贴上去。 滴—— 35.8度。 殷莞:“……” 连36度都没有,他果然是冷血动物。 工作人员见她迟迟不上前,提醒道:“该你了女士,每个人都要测的。” 殷莞自动忽略过韩臻的视线,壮士扼腕般伸过手去,仪器又响了一声:37.2度。 数字报出来的时候,她听见韩臻轻笑了一声。 殷莞瞪他,他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腕,说:“走吧,带你出去吹吹风。” 走出门,殷莞气不过,掐了他手心一下,问:“一样是亲,你怎么没事?” 真是冷血动物吗? 韩臻闲闲地说:“我怎么没事,我只是体温比较低而已。” 殷莞没说话,他又说:“这仪器有个缺点。” “什么缺点?” “不能测心跳。” 他说这话时,殷莞正好抬头,正撞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她心脏骤然一跳。 在外面吹了几分钟凉风,殷莞的体温降到了37度以下,为了防止再听见什么升上去,她迅速选好了片子,拉着韩臻进了影厅。 今天人不少,中间的位置都坐满了,两人去了最后一排。 因为选片子时心不在焉,殷莞都没发现自己选了个动作片,开场五分钟就打起来了,到了四分之一处已经打成一团,不分你我。 殷莞看得很认真,因为如果不认真,那么韩臻此刻和她挨在一起的手,存在感就会越发明晰。 忽然,韩臻的手指动了动,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随后,他整只手都覆盖在了她的手上,慢慢弯曲,形成一个十指相扣的手势。 殷莞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不了,在黑暗的环境中,侧头看了他一眼。 韩臻察觉到她的视线,也转过头来。 屏幕上明明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但此刻两人之间静得可怕,殷莞觉得自己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然后,她忽然就想起了他在车上时说的那句话,心跳又摁不住了。 正好一个镜头快速闪过,她看了一眼,小声说:“主角那个鞭子还挺好用的,抽人的时候啪啪啪的响,很带感。” 韩臻原本面无表情,闻言睨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殷莞:“……” ……好像说错话了。 “带感吗?你给我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一下?嗯?”韩臻压低了声音。 “你说哪个承诺?”殷莞无辜地看着他。 韩臻看她半晌,忽然伸手扣住她后脑,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微微低头,配合她坐着的高度,凝视了她一会儿,嘴唇贴上她的。 殷莞第一次真正和人亲吻,感觉十分奇妙,韩臻的嘴唇温热,和他平日里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完全不同,是真的很奇妙。 可是她又有点紧张,影厅里少说也有几十号人,虽然都是陌生人,虽然一片漆黑谁都看不见谁,但她还是有种大庭广众之下做亲密事的羞耻的刺激感。 然后这种想法持续得十分短暂,因为她感觉韩臻舔了她一下。 “……” 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她什么想法都消失了,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这件事上面,再也无暇他顾。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等殷莞回过神来,屏幕上的剧情已经进展到她完全看不懂的地方了。 “第一次接吻?”殪崋 黑暗中,她听见韩臻问。 殷莞:“嗯?” 韩臻呼吸还算平稳,但细听也能听出一丝紊乱,他说:“感觉你很紧张。” 半晌,殷莞才想起来问:“你不是第一次吗?” “是。” “那你也应该紧张。”殷莞认真地说。 我不紧张。 韩臻在心里想。 他等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紧张。 真正亲过一次后,殷莞的防备感也在慢慢消失,她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刚才的表现是不是不太好?” “嗯?” “我是说,是不是我太紧张了,没有配合好你?” 韩臻挑了下眉。 殷莞:“要不,再亲一次?” -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影厅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 偌大的影厅顿时显得宽敞了许多。 主要剧情都演完了,只剩下一点轻松的感情戏,前面的人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殷莞悄悄看了一眼韩臻,后者也在看她。 除了刚开始的四分之一外,剩下的,两人几乎都没怎么看。 两人互相注视了一会儿,韩臻忽然掏出了手机,对着影厅拍了一张。 没看明白这个操作,他拍的也不是电影画面,殷莞忍不住小声问:“你干嘛?” “留个纪念。” “什么纪念?” 韩臻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嘴唇。 “……” 最后人走得一个也不剩时,韩臻才动了动,他站起来,把手伸过来,要拉她起来。 这个动作实在是有些绅士,虽然似乎并无必要。 殷莞被他拉起来后说:“谢谢,其实我自己可以起来。” “是吗,还以为你会腿软。” “……” 她怎么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以前明明没有这么骚啊! 回去时,两人坐在车上,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为了打破安静的气氛,殷莞问:“这个片子最后好像没有结局欸。” 韩臻正在开车,但还是很配合地问:“怎么没有?” “我记得主角一开始练武是有什么目的的吧?最后没看到他实现啊。” “实现了。” 韩臻想都没想,说:“最后和女主角在一起了,抱得美人归,已经实现了。” 殷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韩臻说这话时,目光好像在自己的身上停顿得久了点。 “呃,这也算啊……” “嗯。” “你热吗?”韩臻突然问。 殷莞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看向他:“?” 韩臻伸过手来,贴在了她的侧脸上,殷莞怔了一下。 “还是有点烫。”他捏了捏她的脸,说,“要不要带你兜一圈?你这样回家的话,阿姨可能会审问你。” “……” 第二十二章 想吃你呢 昨晚回家之后,殷莞洗了个澡就睡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春夏之交,天亮得早,不到七点,清晨的阳光就通过窗帘照射进来,殷莞眯着眼醒过来,看见室内的光交融成一片,才发现自己昨晚忘关台灯了。 桌上还有摊开的日记本,她昨晚本来还想写个日记来着,但实在是太困了,一个字都没写就睡过去了。 她刚起床,殷母就敲了敲门,进来了。 “妈,我睡衣哪去了?” 她昨晚回来时,家里人都已经睡了,最后还是殷父嘟嘟囔囔地给她开了门,还抱怨说她打扰他们睡养生觉了。 “我给你洗了,还晾着呢。” 殷母在她床边坐下,问:“昨晚怎么那么晚回来?我听你回来时都快十二点了。” “我不是参加同学聚会去了吗……等下,妈,你没睡着?那我叫你你怎么不给我开门!我在外面站了十几分钟!” 殷母无辜道:“我不是让你爸去了吗?他起来以后又上厕所又喝水的,耽误了一会儿。” “是不是和哪个男同学单独出去玩了?”殷母笑了笑,“光是参加聚会的话,不至于到十二点吧?” “……”殷莞正想否认,又想起之前被催相亲的事,眼珠转了转,拿出手机,给殷母看韩臻的照片,说,“嗯,您猜对了,就是他。” 殷母一看真有情况,出去找了自己的老花镜,拿过来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说:“长得挺俊的,好像是你喜欢的那一类,不过,这年龄有点小吧?” 殷莞凑过去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手机锁屏了,殷母看的是韩臻十八岁的那张照片。 “……” “不是这张,是这张。”殷莞点进相册,给殷母看韩臻的近照,这张近照还是她上次去他办公室时拍的,当时他在煮茶,面部表情被光一照,难得的柔和,五官都闪着淡淡的光,忽略掉背景的话,还有那么点居家感。 殷母仔仔细细看了很久,忽然抬头,说:“你骗我呢吧?这孩子长这么俊,看着还像个老板,人家能看上你吗?” “……” “妈。”殷莞无奈地叫了一声,朝她笑出两个小酒窝,眨眨眼,“我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可你这智力能搞得定人家?再说了……” 不想再被自己的母亲PUA下去,殷莞拿过手机悄悄按了下铃,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说:“啊!我老板来电话了!妈你快出去。” 殷母还想说什么,硬生生被她请了出去。 殷莞松了口气,正要把闹钟关上,忽然看见韩臻给她发了条消息:【起床了吗?】 昨晚他把自己送回家后,出去找了家酒店住,她只知道在她家附近,具体哪家不知道。 殷莞回复:【起啦】 韩臻:【我出门了,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餐?】 殷莞看着他发的那句话,没发觉自己嘴角已经扬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亲过之后,韩臻好像变得黏人了一点。昨天晚上也是,回了家又聊了大概半小时的天,两人才挂断通讯各自睡觉。 殷莞打字道:【好啊】 韩臻隔了一会儿发道:【我看到你家附近有家自选早餐,你想吃吗?】 殷莞打出“想吃”,打完后一想,既然来到了她的地方,怎么也该问问韩臻的意见,自己也不能太独断了,便加了句“你呢”,一起发了过去。 这次韩臻许久没有回复,殷莞也没在意,只当他在开车,不方便做回应。 她去洗了把脸,正拍水,忽然看到韩臻回复了:【好。】 好?好什么好? 她往上拉聊天记录,看到自己刚刚发的那句,表情一顿。 她刚刚发的是:【想吃你呢】 她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 殷莞手抖了一下,想撤回,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猛地往床上一扑,脸埋进枕头里,捶了几下床。这种轻佻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老色批! 她像鸵鸟一样埋了很久,才缓缓抬头,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殷莞攥着手机等了半天,韩臻终于回了:【我想的哪样?】 殷莞:“……” 韩臻:【我到了,下来解释吧。】 殷莞看到这句,拉开窗帘往下看了一眼,韩臻就在楼下,她发道:【等我几分钟?我换下衣服。】 韩臻:【嗯。】 殷莞站在衣柜前纠结半晌,换了几次才换好,下楼时韩臻逆着光影,就站在楼道门口等。 见她过来,他自然地伸过手,牵住了她的手。 殷莞指尖颤动两下,维持着平静任他牵着,但是发错消息的尴尬感始终在她心头萦绕着。 “手怎么这么凉?” 韩臻的手掌把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刚洗了手。”殷莞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她说,“你不要误会。” 韩臻:“我误会什么?” 殷莞清清嗓子,严肃地说:“我只是没有打分隔符,没有想吃你哦。” 第二十三章 给我解开 作为公司的总裁,韩臻自然不会像她一样这么闲,吃完早饭,他的助理就过来接他回了燕城。 殷莞又在家待了两天,周日早上,也订了票回燕城。 她走出高铁站,刚发完朋友圈,就收到了何灿的消息:【姐妹,来燕城了?】 何灿:【正好我也在,咱俩聚聚?】 殷莞翻开手机日历看了一下,离设计图的交稿日期还早,倒是还有时间玩耍,只是连日的不工作让她心里稍微有点愧疚感。 但下一秒,她的愧疚感自动消除了。 何灿:【我找到个好去处,包你开心,嘿嘿嘿……】 殷莞想都没想,回复道:【好哦。】 她万万没有想到何灿会带她来看赛车。 直到坐到CTCC燕城站赛车场的观众席上,殷莞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你说的‘好去处’?”殷莞左右环视了一圈,问。 何灿头上戴着鸭舌帽,脖子上挂着相机,边拍照边说:“是啊,这可是国际赛事,有这么多帅哥可以看,还不是‘好去处’?” 殷莞看看赛场,又看看她手里拿反的赛道图,忽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你能看懂赛车?” 何灿闻言一顿,无辜地说:“看不懂,可是我也不是为了看懂它来的呀,我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懂不懂?” 殷莞:“……” “哎,快看!那边那个金头发开白色赛车的,叫罗森,你看他的眼睛,啊啊啊,蓝得像宝石一样!好可爱。” 罗森? 怎么有点像便利店的名字。 殷莞在心里默默吐槽:而且这么远,看不见眼睛的吧…… 不过来都来了,殷莞也认真观察起来,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一个国产帅哥,又高腿又长,她正盯着看,忽然手机响了一声。 她拿起来扫了一眼,是韩臻,他发的是:【回头。】 殷莞感觉自己的脊背僵了一下,慢吞吞回头,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韩臻。 因为观众席的座位有高低次序,而出入口在高处,韩臻站在入口处,自然地俯视着她,从他的角度,能把她视线的落点都看清楚。 “……”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虽然隔着点距离,但她还是感觉韩臻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他的目光带着说不清的意味,落在她身上。 殷莞忽然感到呼吸一滞,坐着一动不敢动。 何灿发现她在回头,也下意识随她看去,嘴里还说着:“看什么呢?比赛快开始了。” 很快,她发现了韩臻,也顿了一下,悄悄拉了拉殷莞的袖子,“我怎么觉得那个人好眼熟,是你的甲方爸爸吗?” 来的路上,殷莞刚把自己给韩氏做设计的事跟何灿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殷莞:“……不止。” 何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她已经站了起来。 她下意识想朝韩臻走过去,走到一半才觉得不太对,他身边还有朋友,而且他们连关系都没确立,她这么贸然走过去,让韩臻怎么介绍她呢?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 她一向很会为别人着想,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而不动声色地朝另一个出入口走去。 韩臻看着她朝自己走来,走到半路又换了个方向,像不认识他一样越过了他,从出口出去了。 “……”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然而整个过程中,殷莞并没有看他一眼。 韩臻身边的朋友好奇地看了看,问:“怎么了?遇见了认识的人?” “没有。” 韩臻淡淡地收回目光,“回座位吧。” 刚一坐下,韩臻的一个朋友就突然笑了一声,另一个朋友问他:“你笑什么?” “刚才往一号出口去的那个女生你们看见了吗?啧,真漂亮,背影还有点像我前女友。” 另一人还没接话,韩臻就淡淡地问了句:“像你哪个前女友?” “就舞蹈学院那个啊,盘正条顺,身段一等一的好,在床上也……” 韩臻手里的赛道图捏碎了,揉成一团,发出“哗啦”一声响。 喋喋不休的人见状立刻噤声,两个朋友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臻淡淡道:“继续,怎么不说了?”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哪敢再继续,刚说话的那个朋友咳了一声,“不说了,忘了是在外面,聊这个确实不太好……” 韩臻没理他,径直起身朝出口走去。 - 殷莞出去之后没走远,去了趟洗手间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走的不是同一个入口,因此并没有和韩臻碰上。 她回到座位坐下,比赛已经开始了,何灿看她一眼,把自己的帽子扣到她头上。 她以前没看过场地赛车,没想到现场这么刺激,一辆辆赛车快得只能看见残影,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只能根据现场的解说来得知谁领先,谁落后。 比赛结束后,何灿带她来到车手的休息区,找罗森要签名。 罗森正和几个车手说话,何灿说明来意,他毫不意外地笑笑,熟练地给她签上名。 何灿抓住机会用五毛英语和他交谈起来。 殷莞原本安安静静地等着,但因为何灿的英文水平着实堪忧,而且罗森的语速过快,两人一直鸡同鸭讲,答非所问,她慢慢就走神了。 殷莞朝旁边看了一眼,赛前那位国产帅哥就站在不远处,被粉丝围着要签名。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也去要一个,正想过去,就感受到一道视线,不轻不重地隔着些距离投射过来。 她似有所感,朝那边望去,一下顿住。 韩臻就站在休息区的入口朝她的方向看。 然而他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落在她身上,看到她也没什么反应,径直走过来。 就在这时,国产帅哥给别人签完了名,注意到殷莞,好脾气地问:“你也是来要签名的吗?” 殷莞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韩臻已经走到她前面,若有若无地挡住她,和国产帅哥聊了起来。 殷莞:“……” 莫名其妙被无视,和突然被人截胡,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生气呢。 她不在这儿呆着了,总行了吧。 殷莞环视一圈,看到刚刚得了冠军的那位被前后簇拥着过来,她转身就想过去。然而韩臻背后仿佛长了双眼睛,一边和国产帅哥聊天,一边还能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溜走。 殷莞:“……松开我,我要上厕所。” 韩臻松了手,她连忙逃走。 殷莞从洗手间出来时,正午的阳光正浓烈,她抬手挡了下眼睛,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韩臻。 他站在逆光处,光影淡化了他不容忽视的气场,整个人利落又挺拔,看到殷莞,他嘴唇勾出一丝笑。 “签名要到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来气。殷莞瞪他一眼,“你说呢?你要是不打岔,我早就要到了。” 韩臻又是一声笑。 殷莞见他身边没人,便问:“你朋友呢?” “走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说呢?” 殷莞梗住,就见他又说:“回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跟你说干嘛?” 她急着去找何灿,一边往休息区走,一边问他:“你看见我朋友了吗?” “戴鸭舌帽的那个女生?” “嗯。” “车队有商业活动,她跟着去了。” 殷莞闻言迟疑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韩臻看出她的犹豫,说:“那边有粉丝的休息室,可以进去等。” 殷莞走进休息室,里面没人,粉丝都跟着车手去参加活动了,屋内很安静。她好奇地看那些车手海报和赛车周边,拿起一个奇怪的黑色细带问:“这是什么?” 韩臻在沙发上坐着,看了一眼,示意她过来。 殷莞不明所以,拿着细带走到他跟前。 韩臻接过那条带子,熟练地解开,双手从她大腿处绕过,一扣一提,细带被固定在她大腿上,上面的锁扣挂在她上衣下摆,“防滑带,固定上衣的。” “……” 好了我现在知道了,所以你能给我解开了吗? 殷莞自己试着扯了扯,因为没看清他刚才怎么操作的,完全扯不下来,她推推韩臻,刚想说“帮我解开”,就感觉一股力道顺着手臂传来,她站立不稳,一下坐到了他的腿上。 “……” 殷莞想起来,被他单手环住腰,往深里带了带,殷莞像被烫到一样推他,窘迫道:“你干什么!” 韩臻一手搂着她,一手还有闲心去拨弄她腿上的带子,说:“解释解释,刚来的时候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你不是有朋友在吗?我们又没有确立关系,我贸然过去不会让你觉得很突兀?” 韩臻的关注点完全错了,“我们没有确立关系?” “嗯……不,不是吗?” 他慢悠悠地说:“我们都没有确立关系,你就想吃我了?” “……” 殷莞呼吸一滞,感觉这不是休息室,这是桑拿房,她快被蒸熟了。 尤其是她还坐在这男人腿上,感觉空气都像被烧了十斤炭,热的可怕。 而且最可怕的,是她听到休息室外有脚步声,好像有粉丝过来了。 这个休息室没有门锁,谁都可以进,沙发的位置就朝着门,只要外面的人伸手轻轻一推门,就能看到他们。 她已经听到了说话声,有人在讨论今天的比赛。 相比于她的紧张,韩臻好像完全不在意,他抱着她,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她听见他轻声说:“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陆洋吗?” 殷莞紧张到都不会思考了,下意识地问:“陆洋是谁?” “你想要签名的那个车手。” 不过她的反应已经能说明问题了,韩臻笑了笑,没有执着于答案,抬手帮她解开了防滑带。 殷莞摆脱了他手臂的桎梏,立马站起来,心有余悸地把它送回原处,心里忿忿地想:这世上居然有这种东西,谁闲着没事戴这个啊,很勒的好吗! 而且勒过之后,她的大腿都感觉麻麻的。 门外的说话声骤然变到最大,就在殷莞以为他们要进来了,声音又渐渐小下去,原来这些人只是路过。 她松了一口气。 韩臻站起来,听见她松气的声音,站在她身后拨了拨她的头发,问:“你很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没。” “那你紧张什么?” 因为姿势啊!姿势!你让我坐你腿上!是个人都会担心被人看到的好吗! 殷莞咳了一声,说:“公共场所,还是不要这么亲密了吧。” “那不是公共场所就可以?” “……” 在休息室里的十几分钟,就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殷莞跟着韩臻从休息室出来,听见他问:“其实我也养了一个车队,在丰山有专门的训练场地,想去看吗?” 殷莞下意识地问:“你养的车队?” “嗯。” 韩臻说:“你想开的话,也可以开。” 殷莞原本对赛车毫无兴趣,但今天看过比赛之后,竟然也有点心动了。 - 到了丰山的赛车训练基地,殷莞换好衣服来到场地,韩臻就站在一辆赛车前等她。 场地很空旷,天高气清,阳光灿烂,殷莞朝他走过去,说:“我没有经验哦,大学学过驾照但是连路都没上过,真的可以开吗?” “可以。” 韩臻把头盔递给她,“别害怕,我在旁边看着你。” 有这句话,她放心多了,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车身,然后坐进驾驶座。 光在外面看还觉不出什么,一坐进去,才感觉到复杂,韩臻坐进副驾驶,从起步开始给她讲。 他讲的已经很浅显了,但殷莞的目光还是游离了一会儿,落在副驾驶座上,又想起在佛罗伦萨那一晚,韩臻带她在山间赛道飙车的经历。 “……” 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呢。 她小心看了看韩臻,问:“要是我不小心撞车怎么办?” 韩臻眼都没抬,“这里没有其他车,你想撞谁?” “我就打个比方。” 她环视了一圈场地,突发奇想:“要是我撞到那边那栋楼上呢?” 韩臻随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说:“那栋楼和防护栏的间距在百米以上,和赛道的间距更大,你要是能撞到那儿去,说明你还是挺有天赋的。” “什么天赋?” “作死的天赋。” “……” 殷莞:“呃,我的意思是,要是受伤怎么办?” “从基地出去就是医院。” “那车要是毁了……” “不用你赔。” “万一你有什么事……” 韩臻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说:“我要是有事,那你只能拿自己赔了。” - 不得不说,这男人发骚是发骚,但真论技术,还是没得说。 殷莞在他的指导下慢慢沿着赛道开了一圈,虽然速度有如龟爬,但她还是体验到了一丝开车的乐趣。 这也是之前驾校教练所没能给的,她记得在驾校的时候,无论她做什么,教练都是一顿骂,一度搞得她对开车一事产生了阴影。但和韩臻在一起,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不管她的操作多么令人窒息,他都能及时给她纠正过来,而且态度温柔,用词和蔼,一点儿也不打击她的自信。 几圈下来,殷莞有点膨胀了。 “我再把速度调快一点试试?”她试着问韩臻。 “随你。” 她一边调整一边问:“对了,你第一次开赛车的时候,最快能开到多少?” “三百。” “……” 行吧,没有可比性。 开赛车是一种巨大的体力消耗,殷莞开了几圈,刚找到点感觉,就感觉身上被汗湿透了,不仅胳膊没了力气,腿也一阵阵的发麻,最后回程的路,还是韩臻单手帮她控制着方向盘才回去的。 到了终点,韩臻下车,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还能走吗?” 殷莞手扶着车门,摘下头盔,说:“等下,让我缓一会儿……” 她刚才尝试加速后,巨大的G力让她浑身都疼,试着迈出一步,马上一个趔趄。 韩臻半跪在地上,拉伸了下她的腿,点点头:“看来是不能走了,我抱你下来。” 殷莞左右看看,讨价还价道:“背?” 韩臻倏尔一笑,没说什么,如她所愿,转身把脊背朝向她。 - 基地配有宿舍楼,韩臻虽然是名义上的老板,但他偶尔也会过来玩,因此有一套房子是给他备着的。 他用指纹开了锁,进去后进到卧室,找出一套全新的浴衣递给殷莞,说:“浴室在里面,去洗澡吧,我出去一下。” 殷莞嘴比脑子快,条件反射般问:“你不洗吗?”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有点歧义,韩臻果然勾了勾嘴角,“只有一间浴室,怎么洗?” “还是说……” 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殷莞马上打断他,“好好好,你出去吧!等我洗完告诉你。” 韩臻走了以后,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因为用的是他的沐浴露,出来后,她身上也带上了和韩臻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 她一边吹头发,一边把衣服放进洗衣机,给韩臻发消息:【我洗好啦!】 韩臻很快回道:【下楼,来食堂吃饭。】 殷莞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浴衣,打字道:【可是我没有衣服穿欸,我的衣服放进洗衣机了。】 这次他隔得久了点才回:【主卧的衣帽间里有我的衣服,都是洗过的,随便找一件穿上。】 殷莞:“……” 这样好吗?用他的浴室已经有点奇怪了,再穿上他的衣服…… 好像距离一下变得很近一样。 她正纠结,韩臻又回道:【是我考虑不周,不想穿就算了,我打饭回来陪你吃。】 殷莞目光盯在“陪你”这两个字上,心里怦怦跳,半晌,回道:【好哦。】 - 吃完饭,殷莞收到了何灿的消息:【宝子我刚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我![图片]陆洋的签名照!我给你要了一张,开不开心!开!不!开!心!】 殷莞真喝水,看到这条消息差点喷出来。 韩臻坐在另一侧沙发上,听见异响侧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刚才就是因为陆洋,她被韩臻堵在休息室问了半天话! 她忙把手机屏幕背向他,说:“没什么。” 见韩臻还在看她,她迟疑了一下,生硬地解释道:“是我姐妹给我发的消息,她……” “她迷路了,问我回去的路怎么走。” “……” 已经坐上车,正顺利返程的何灿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第二十四章 晚上哄你 休假了一周,工作还是得做。 殷莞周日晚上接到简穗的电话,告诉她她手头的项目需要开一个会,会议时间是周一上午,到时候需要她做一个简单的报告。 挂了电话,殷莞开始整理进度,做PPT。 因为白天开赛车过于用力,她的胳膊很酸,打字都有点费劲。尽管这样,她还是强撑着把PPT做完了。 睡得太晚,第二天她起得也有点晚,早饭都顾不上吃就打车去了公司,到的时候正赶上员工打卡上班的点,大厅和电梯格外拥挤。 有人奇怪地打量着她,殷莞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电梯一到,她立刻随人群一同挤进去,没想到正碰上简穗,简穗还是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看到她后,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下移,最后落在她风格艳丽的裙子上。 殷莞主动和她打招呼:“早上好呀简姐。” 简穗勉强朝她点点头,“早上好。” 电梯缓慢上升,中途不断有人下去,最后只剩下她和简穗。殷莞抱着她打算做报告的材料无聊地站着,视线偶然和简穗相撞,朝她一笑。 简穗沉默,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简穗想尽量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但那抹浓丽的色彩就像黏在她视网膜上一样,即使不刻意去注意,也一直在眼前晃。 “……” 简穗沉默片刻,心里渐渐浮起一丝猜测。 她想起第一次和殷莞见面的那天,她才刚把她的创意否了,把她请出办公室,紧接着总裁办就打来电话,虽然没明说她的来头,但也能听出来,这是个挺重要的人。 简穗再次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殷莞的穿着。即使不是公司的员工,穿成这样,也稍微有点不符合职场的环境,究竟是没人教过她,还是说她背景太硬,所以做什么都肆无忌惮? 还是说,她故意穿成这样给什么人看的? “简姐,我想问一下,咱们公司的会议室在哪儿呀?” 简穗一抬头,见殷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面前,一双眼睛盯着她,举着手机,眼神茫然。 简穗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明晃晃亮着,聊天界面就在屏幕上摆着,她随口说:“在26楼,门上挂的有牌子。” 她说完,愣了一下,确认般再次悄悄看了眼她的手机,发现和她聊天的头像十分眼熟。 她几乎一眼就确定了,那头像是韩臻的。 一瞬间,她头脑中的疑惑全打消了,脑中一片清明。 怪不得上次连总裁办都惊动了,原来护着她的是韩总啊。 简穗到底三十多快四十了,这种事见过的也不少,又不是在学校,哪有那么干净。 她见殷莞费力地抬手去按电梯,先一步帮她按了,在听到“谢谢”时朝她点了点头。 电梯快到了,简穗忽然说:“总裁办公室的楼层你知道吗?” 殷莞上次去过一次,想也没想就说:“知道。” 这几乎就坐实了她心里的猜测,简穗点点头,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如果不是她,那么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的侄子不至于接不到这个设计,虽说背景碰不过人家,按理说该愿赌服输,但她一口气憋在心头,还是假装轻描淡写地说道:“老韩总这几天可能会过来一趟。” 殷莞抬头,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老韩总就是韩总的父亲,燕城这边的项目很重要,利益牵扯方有很多,虽然老韩总退位了,但公司的事也没完全丢下。” “哦。”殷莞觉得这种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随口应了一声。 简穗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他这次来,可能还有别的目的,韩总年纪也不小了,之前公司就传他要被家里安排结婚,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动静,这次估计也快了吧——” 她话音一落,殷莞怔了一下,正好电梯到站,发出“叮”的一声响,简穗心满意足地走了,临走前还朝她笑了下,“九点会议室见。” - 因为简穗的话,她心里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报告作得心不在焉,虽然最后获得了一些肯定,但她并不是很开心。 散场后她慢吞吞收拾材料,正准备走,韩臻身边的邓助理过来找她,说韩臻让她去办公室。 殷莞心里堵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就说:“不去。” 邓助理:“……” 邓助理:“要不您亲自跟他说,不然我这工作不好交代啊。” 殷莞顿了一下,看看一脸为难的邓助理,莫名想到“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口气缓和了许多,说:“抱歉,我自己跟他说吧。” 邓助理一走,她就拨通了韩臻的电话,后者把电话挂了回过消息来:【报告作完了?】 殷莞:【完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她心里想,八成是给她安排工作,来之前她就听到过许多传言了,说XX巨头不好混,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至于说的是哪家企业,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又怎么样!安排工作她也不干!她只签了这一个设计的合同而已,又不是他家员工,凭什么听他的话! 殷莞气鼓鼓的,已经想好了无数应对的话,谁知道韩臻轻飘飘发来一句:【没事,想你了。】 他发完这句话,屏幕上落下一片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殷莞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转折,一腔怒气像是发泄在了棉花上。 有点不着力的感觉。 然而她气还没消,劈里啪啦一顿打字:【韩总!上班的时候不要想这些无关的事好吗?您工作这么不走心,万一哪天企业倒闭了怎么办?这么多人还等着您吃饭呢——行了,不说了,既然您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她说完,把对话框一关,直接戳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 韩臻虽然常年一副性冷淡的样子,但他感情方面绝不是一窍不通。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看着这一长段话。他自动忽略掉内容,只关注她的情绪,敲下几个字发过去:【生气了?】 殷莞没回。 他也不问原因,直接打过电话去,她没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又打了几个过去,还是没人接,他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知道再打也没用,便发消息道:【晚上哄你,等着。】 第二十五章 养你绰绰有余 晚上八点多,门被敲响了,殷莞无意识地开门,瞳孔骤然一缩。 居然是韩臻。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她住的公寓找她,好像彼此之间的防线又突破了一层,她条件反射般关门,韩臻一手撑在门上,把门顶开了。 殷莞后退了半步,但并没有让开。她还在为上午在电梯里听到的话生气,觉得他未免太没有分寸了一点,既然都快要结婚了,为什么还来找她?为什么还在若有若无地靠近她?果然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 她气鼓鼓地看着他,问:“你来干什么?” “来哄你。” 韩臻手撑在门上,平静地看着她,殷莞与他的目光稍一接触,快速移开了。 “谁要你哄,快点走。” 她说完又去掰他抵在门上的手,可惜后者纹丝不动,韩臻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亮晶晶的,崭新的钥匙。 “这是什么?” “我住的地方的钥匙。” “……” 一瞬间,殷莞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回璨城之前,好像他说过让她搬去住的话。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韩臻一眼。 韩臻把钥匙掏出来后一直没动,垂眸看着她,目光坦荡,一双眼睛深邃平静,仿佛能直入人心。 殷莞心脏忽然就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想起来了吗?”韩臻问。 “想起什么?”殷莞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想,偏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记得走之前有人说要追我的,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有等到。” “……” 半晌,她直直对上他的视线,说:“哦,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已经被劝退了吧。” 听到这句,韩臻笑了一下,露出点疑惑不解的神色,“怎么劝退的?” “他快结婚了。”殷莞盯着他,“她不想和一个快结婚的人有什么牵扯,所以不想追了。” “谁说的?”韩臻倒是很平静。 殷莞沉默。 “这你都信?”韩臻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尖。 虽然被误会了,但他心情还好,因为只有在乎的人才会被流言所伤。 “我回去会处理的,早点休息。”韩臻看出殷莞现在不想理他,而且这么晚了,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打算。 他把钥匙放进殷莞的掌心,“钥匙拿好,地址发给你了,随时可以来。” 殷莞低头看了看那枚钥匙,心情十分复杂,连带着那钥匙也烫手起来,她想把它放回韩臻的口袋,但最终是被他握着手慢慢合上手指。 - 因为韩臻的突然造访,殷莞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床,涂了两层遮瑕才堪堪遮住。 事实证明,韩臻给钥匙的行为还是起了作用的,她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大半。毕竟一个真正快结婚了还沾花惹草的男人是不敢轻易把自家钥匙给人的。 殷莞抱着设计图来到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是简穗临时让人给她收拾出来的,因为她在燕城没有工作室,在公寓工作显然不够方便。 她坐下刚整理了两分钟,忽然意识到什么,缓缓抬头。 桌子前方是一扇玻璃门,透过玻璃,她看到了韩臻的办公桌。 “……” 直接把她的工作地点设在总裁办公室对面,简穗这思路可以的。 韩臻来得比她稍晚一些,看见她,也没有多少意外,反倒是殷莞,刻意地把头压低了,韩臻看了她一会儿就去开会了。 半个上午过去,她刚把设计理出些头绪来,就被助理请去了韩臻的办公室。 拿着设计图进去,殷莞正要和他汇报一下设计的进度,就见韩臻指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 殷莞坐下,抱着“对方是个外行,什么都不懂”的心态给他大致讲了讲设计思路,没想到韩臻不仅认真听了,还提出了十几条建议,而且这些建议居然还挺专业。 “你很惊讶?”韩臻提建议的间隙,抬眼看了看她。 “嗯……”殷莞也没掩饰,直截了当地说,“您不是学商科的吗?怎么也懂设计?” 韩臻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说:“总得和你有点共同语言。” 这句话简简单单的,却一下戳中了她的心,殷莞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明显加快了。 她听懂了。 他不是设计专业的,但为了能和她有共同语言,特意去学了这些。 “别回去了,就在这儿改吧。”韩臻随手把文件丢到另一边,给她让出空间。 刚刚还是隔着玻璃门对视,现在居然就成了面对面了。 殷莞拿着笔,忽然感觉有点无法下笔。 “怎么了?”察觉到她一直注视着自己,韩臻从文件中抬起头。 “没……我就是想说,这样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不会。”韩臻再次低下头看文件,“会使我的工作效率变高。” “……” 之前她对韩臻的忙碌程度只是有所耳闻,现在亲自坐到他办公室里,才有了一个清晰直观的认识。 他根本不是忙,而是“好忙”。 整整一个上午,他就没闲下来过,除了开会、批文件,还不停的有下属来汇报工作,涉及的项目资金都是以亿计的,殷莞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的这个小小的设计,根本不值得他浪费一秒钟。 所以吃午饭的时候,她真心实意地向他道歉,“抱歉,我收回我昨天说的那句话。” 韩臻显然已经忘了,顿了一下,问:“哪句?” “就是您不务正业,公司快倒闭了那句。” 韩臻慢悠悠看她一眼,“我怎么不务正业了?” 殷莞:“所以我向您道……” “接近自己喜欢的女孩能叫不务正业?” “……” 殷莞咳了一声,假装没听懂他的话,“根据我今天一上午的观察,我觉得您的公司并没有倒闭的风险,昨天说的是气话,希望您不要介意。” “嗯。”韩臻漫不经心地应了句,说,“其实你说的还不够准确。” 殷莞:“?” “不是‘不会倒闭’的程度,是‘养你绰绰有余’的程度。” - 平时吃完午饭殷莞都是要午休的,但她回到韩臻的办公室,环视了一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会客区域的沙发虽然看起来很软,但她也没有胆子直接躺上去睡。 她想了一会儿,收拾东西打算回自己那屋的桌子上趴一会儿,还没走,就见韩臻从后面走过来。 “干什么去?” “回自己的办公室趴着。”殷莞老老实实地回答。 此时办公室里很静,静到连外面马路上的车流声都听得见,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点阳光从玻璃幕墙外透进来,落在韩臻的脸上。 他的侧脸被镀上一层很柔和的光晕,殷莞忽然就乱了,不止心乱,脑子里也控制不住的乱,它一帧帧播放起陌生的画面,她感觉自己好像从当前的空间中游离了出去,眼前忽然出现了高中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好像是家烤串店,她并不记得她吃过,但画面中自己手里举着一串烤串,正笑嘻嘻地朝面前的少年嘴里送。 她听见自己哄他:“吃一串嘛,来都来了,尝一口?哎呀,你这人洁癖怎么这么严重啊。” 她好像很失望,自己咬了一口,又挑了新的一串骗他吃,男生眉眼清冷,校服衣领干干净净,从袖口露出的冷白手腕上戴着一只表,一副与周围嘈杂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样子,连指甲都修剪得干净整洁。他抽出一张纸巾,叠了叠,递过来,“擦擦嘴,嘴上都是油。” 她撅着嘴凑过去,笑嘻嘻道:“没手,你帮我擦。” 男生没说什么,真的帮她擦了,他的手隔着纸巾触碰她嘴唇的感觉那么清晰,清晰到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殷莞,殷莞?” 韩臻在叫她。 殷莞怔怔地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韩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发什么呆?我刚问你去不去我的休息室。” 刚才的画面太逼真了,殷莞觉得不像是幻觉,可惜男生的脸她没看清楚,但是他的气场,和韩臻莫名的像。 她看向韩臻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上审视和困惑,“去,你的休息室在哪里?” “这边,跟我来。” 殷莞跟着他到了总裁专属的休息室,说休息室也不太确切,因为它很大,除了里间的卧室外,外面还带个健身房,她很快就把刚刚那些画面忘了个干净。 “哇,好大哦,还可以健身啊?” 殷莞绕着健身房转了一圈,掩饰不住羡慕与兴奋。 “还可以游泳,游泳池在三十楼。” 韩臻打开卧室的门,站在门口,“过来,我教你锁门。” “还用锁门吗?”殷莞走过去,朝他笑了下,“防谁呀?有人敢闯总裁的休息室?” “防我。”韩臻不动声色说完,向她示意,“关门之后,把这个地方扣上,然后把手就拧不开了,你试试。” “哦。”殷莞伸过手。 她伸手的时候,韩臻还没来得及把手拿开,两人的手猝不及防贴到了一起,韩臻的手指动了动,还没等他作出反应,殷莞便鬼使神差地把他的手握住了。 第二十六章 不是玩玩那种喜欢 殷莞脑子一空,想说点什么救场,脱口而出:“要不要一起?” “一起什么?”韩臻没有把手抽走,淡淡地问。 “呃……” 殷莞看了眼室内,只有一张床,刚才应该看完再说的。 韩臻被她一脸懵的表情逗笑了,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说:“你睡吧,我不睡。” - 躺在床上,殷莞百般睡不着,她脑子里蹦出来的关于韩臻的画面都太真实了,她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韩臻发生过什么。 她给高中好友彦如玉发了条语音:“彦彦,我总觉得我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我和韩臻是不是在一起过?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彦如玉回得很快,“我觉得不能吧,你忘了咱们那届的教导主任董秃头了吗?整天发癫似的到处巡逻,谁扔个糖纸他都知道,要是你们真在一起过,还不早被双双通报了?” “有道理。” 殷莞仔细想了一下,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高中的气氛压抑又紧张,每天十几个小时连卷子都做不完,谈恋爱这么费时费力的事,她有能力兼顾吗? 虽然不知道韩臻怎么样,但她对自己的时间管理能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殷莞正想结束话题,彦如玉又发过一条:“不过我说的也不一定准确,万一是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好呢?也不排除这种可能,要不你直接问他吧。” 殷莞又陷入沉思。 直接问?怎么问?问他,我们是不是在一起过?我忘了,你帮我回忆回忆? “那他要是说‘是’怎么办?” 彦如玉回:“能怎么办?你要是还喜欢他,就再续前缘呗,要是不喜欢……不喜欢你还问个鬼啊。” “……” 说的也是。 “讲真,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的美貌了?” 彦如玉讲话声音忽然变小,殷莞调大了音量,问:“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帅产生了兴趣?如果只想做炮友的话,也没必要纠结以前的事吧?” 彦如玉提高了嗓门,配合她调到最大的音量,声音立刻充满了整间屋子。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殷莞的手一抖,颤声问:“谁?” 她还抱有一点希冀,希望外面的人不是韩臻,但她同时清楚地知道,这个地方,除了他没人会来。 果然,敲门声顿了一下,随后响起韩臻的声音,她噌地一下从床上下来,过去开了门。 韩臻就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盒子。 殷莞:“这是什么?” “助眠香薰。”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好像根本没听见刚才那句话。然而走之前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淡淡提醒道:“休息室隔音不好,尽量戴耳机。” “……” “等一下。” 殷莞决定不躲了,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我最近几天经常梦见你。” 韩臻的背影果然一顿,他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她,没说话。 “我梦见许多我记忆中并没有发生过的事,所以我想问问你,我们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 韩臻的眼眸黑得深不见底,他擅长克制情绪,他不想让人看穿的时候,没人能看穿他。 隔了很久,他才问:“你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喂我吃东西,给我擦嘴,还有一起绕着操场转圈。”殷莞老老实实地交了底,她确实只梦见这些,还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她隐隐知道有,但她解锁不出来。 “就梦见这些?”韩臻的声音有点哑,他自己也发觉了。 “嗯,还有什么?我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吗?”她出过车祸,但韩臻没出过,所以,他应该能弥补起她忘掉的那些记忆。 韩臻看着她,殷莞的表情真诚迷茫不作伪,他克制着把她压到墙上的冲动,说:“你想知道哪部分?” 哪部分?什么意思?他们之间的故事还分层次吗? 殷莞被他问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歪了歪头,“开始和结束?” 韩臻点点头,“开始就是,我在学校做演讲,演讲之后,你跑到我班级门口,说想认识我,问我要联系方式。” 这是开始?她完全没印象了,问:“然后呢?你给我了吗?” “没有。” “……”殷莞好奇,“为什么?” 韩臻看她一眼,缓缓说:“因为我知道你在跟朋友打赌,拿我做赌注,不是真的想认识我。” “……” 她竟然做过这种事! 殷莞对上韩臻的视线,莫名有那么一丝心虚,说:“那时候我可能不太懂事,然后呢?” 韩臻一脸“你确定你还要听下去?”的神情,淡淡地说:“然后你缠了我三个月,包括但不限于半夜给我发短信,班门口堵人,体育课找我打球battle,找别人给我递纸条等等。” “……” 她那时候居然这么有毅力,要是把这毅力放一半在学习上,估计高考还能多个一百来分。 “那后来呢?后来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韩臻睨她一眼,殷莞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韩臻补充道:“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我答应你,就是想看看你还有什么别的欺负人的手段。” “…………” “别这么看着我。”韩臻嘴角忍不住扬了一下,想了想,说,“你那时候不是校.霸,但胜似校.霸。” 这是什么比喻! 殷莞忍不住说:“你没在诓我吧?我印象中我还是很听话的,我记得我高中见到老师还会主动打招呼,说老师好。” 韩臻睨她一眼,“确实,你和老师关系都很好,即使犯错也没受过什么处罚,这点我也很佩服。” “……” 殷莞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梦见的那些画面就都是真的了。 她忍不住问:“之后呢?我对你好不好?有没有经常欺负你?” “有。”韩臻看她一眼,莫名笑了一下,“一直到最后,你都在欺负我。” 殷莞:“……” 她忽然觉得,也许现在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她手头的设计还没收款,再问下去,万一他不给她打钱了怎么办? 于是她清清嗓子,饱含歉意地说:“真抱歉啊,我都不知道我那时候那么对你,我……” 早知道就不问了。 韩臻平静地看着她,说:“都过去了。” 殷莞点点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重点,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试探着问:“那最后呢,最后我们是好聚好散吗?” 韩臻没说话,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你觉得呢?”。 殷莞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韩臻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 殷莞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说:“韩臻,虽然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但我隐隐感觉得到是我对不起你,好在你从一开始就没当真,这样我心里的愧疚感也就……” 她还没说完,韩臻突然把门关上,把她压在了墙上。 这个瞬间发生得非常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腕就被抓着按住了。 “我没当真?” 一股很沉的压迫感自上而下笼罩下来,她听见韩臻克制着笑了一声,“谁说我没当真?” “……” 刚才的平静都是假的,韩臻捏着她手腕的手非常用力,殷莞能感觉到他心里的躁意几乎要喷薄涌出。 “我给你道歉,你先放开我……” 殷莞抬头,终于生出些怯意。韩臻的气息灼热,低下头,似乎想要吻她,但克制半晌,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给她带来伤害。 殷莞可以伤害他,但他永远不可以伤害她,他十年前就这么告诉过自己。 韩臻闭了闭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她的气息,放开了她,在情绪失控之前,转身开了门,说:“休息吧,这些事以后不要提了。” “不提了。”殷莞点点头,揉了揉手腕,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重新追你,认真追你,可以吗?” 韩臻转过头来,看着她。 殷莞:“我不想隐瞒,我现在好像确实喜欢上你了,不是玩玩那种喜欢,是看到你就很开心的那种喜欢,所以,你同意吗?” 第二十七章 教你接吻 “我同意。”韩臻说。 殷莞对他的答案并不意外,甚至感觉开心。 他说同意的时候的表情,居然有点可爱。 “叫我一声。” 殷莞:“啊?” 没明白他的意思。 韩臻看着她,“我都答应你了,你不给我改个称呼?” 殷莞没谈过恋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努力想了半天,试探着说:“韩韩?” 韩臻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崩,淡淡地说:“换一个。” “哦。” 殷莞不知是故意不上道还是真的很困惑,看他半天,又叫道:“那就,臻臻?” “……” 韩臻怀疑她在故意玩他,毕竟她中学的时候经常干这种事,他离开门,朝她走近,声音比一开始要柔和,听上去还有那么点哄骗的意味,“你说要追我,我答应了,所以你应该叫我什么?” “叫我什么?嗯?” 他在诱引她,从一开始,他就在他们的关系中占据主动,殷莞失忆了,但他没有,他记忆力很好,对她的每一点喜好与厌恶,都了如指掌。 “男朋友?” 殷莞终于回过味来,叫了他一声。 韩臻笑了,轻声应了,过来亲她,从耳朵尖往下亲到脖颈。 殷莞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上嘴,一开始还能在原地乖乖不动,到后面,忍不住挣扎起来,“别,别再亲了,下午还要上班。”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红痕出门被他的员工看见的场景,脸都红了,她还要在这里待一个月,不想每天面对着流言。 韩臻好像对她的敏感带拿捏得一清二楚,在她脖颈上深深亲了一下,像是给她打上了什么烙印一般,问:“钥匙带了吗?” “你给我的那把吗?带了。” “我给你找个搬家公司,晚上搬到我那里。” 都是成年人,殷莞马上就想歪了,“太,太快了吧?” 这进展简直像坐了火箭嘛。 她考虑半天,说:“我们要不要遵循一下正常的恋爱流程?一般人都是怎么谈的?拉拉小手逛逛马路,一起去看电影吃饭?” 韩臻其实还没想到她想的那一层,他只是单纯的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她,听她这么说,心里顿时清楚了,点点头说:“电影已经看过了,饭也吃过,至于牵手过马路,今晚下班可以试试,还有什么想做的?一起说了。” 殷莞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要是真有男朋友了应该做什么,但现在她竟然一件都想不出来。 “等我回去列一个to do list……” 也许回了海城后,可以去迪士尼看看玩偶,或者两个人一起去海边爬山,或者…… 她正构想着,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工作时间自由,可是韩臻有时间吗?他一天到晚那么忙,谈恋爱怕是都得抽空。 而且简穗不是说,他爸要来公司? 她才二十几岁,毫无心机,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我听说,你爸要来了?” “嗯。”韩臻没回避,“过几天来,怎么了?” “没事,要不你先忙工作吧,反正恋爱也是……”消遣。 她还没说完,就见韩臻眉头皱了一下,说:“把话说完。” “……我没有要说的了。” “上一句,反正恋爱也是什么?” 其实就算殷莞不说,他也能猜出来,她的态度和七年前一样,随性得可怕,当初他拖了她三个月,无非就是看出她态度不认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看消息的时候,听见殷莞松了一口气。 殷莞踮起脚,问:“是工作的事吗?你快去处理吧。” 韩臻抬眼看了她一眼,说:“不是,是晚上有应酬。” “啊,那我就没法去你那里了,只好改天了。” 殷莞自己都没察觉她的语气有种躲过一劫的轻松。 “你很害怕?”韩臻终于开口。 “我没有啊。” “你有。”他淡淡地说,“你以为我让你来家里,是想对你做什么,是吗?” “……” 倒也不必如此坦诚。 殷莞摇头,说:“不是的,我是成年人了,我不害怕。” “那你的手为什么在抖?” “……” 殷莞吓一跳,以为自己真的手抖了,抬起手来一看,她的手好好的,哪里抖了! 她正观察着,忽然手就被他拉过去,韩臻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了两下,说:“不管你担心什么,我是有自控力的。” 殷莞被他牵着,心里一片安宁,轻声应了一声。 - 韩臻坐在办公桌前,下午的阳光正好把他面前那块儿照亮,投下一片好看的光影。 殷莞和上午一样,坐在他对面,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他一眼。 午休泡汤了,最后演变成她缠着韩臻讲高中时候的事。 她早猜到他学习很好,但没想到有那么好,回回霸占年级大榜第一的位置,把第二名第三名压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 她问他,我那时候有影响你学习吗? 她本以为出于安慰他会说没有。然而他竟说了有,他说他唯一一次差点掉到第二名,就是因为她。 她好奇地问怎么影响的,他说语文考试的时候,一篇古文里通篇“莞”字,让他心乱了。 …… “看我干什么?” 韩臻埋头在文件里,头都没抬。 两人现在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殷莞不再矜持,笑眯眯地说:“你好看呗。” 韩臻抬眼,看了她一眼,佯装冷静,“再看收费了。” 殷莞不吃这套,利落地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拿出钱夹,从里面抽出钱来,“怎么收费?我买断行不行?” 韩臻:“行,交钱吧。” 殷莞豪气地抽出五百,递过去,“不用找了。” 韩臻看了一眼,笑了,“只买断这一个权?” 殷莞:“?” 韩臻深深地看她一眼,“过夜权不一起买断?” “……” 殷莞默默地收回钱包,心想,骚还是您骚,失敬失敬。 一整个下午,两人坐在同一张办公桌上,各自处理自己的事,难得的有那么点岁月静好的味道,殷莞被一个设计的难点困扰了一下午,翻了各种资料,上网找了各种数据,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 韩臻知道她遇到了困难,但是并没有帮忙的打算,除非她自己开口,不然他不会插手,因为这是她的工作。曾经他以为,只要他挡在她前面护着她就够了,可是事实证明,她总有一个人面对世界的时候。 快到傍晚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助理进来和他沟通与客户的晚宴,殷莞意识到自己不该再留在这里了,正想收拾东西走,就被他制止了。 “别走,你一起去。” “我?” “嗯。” 殷莞不明白自己去干什么,碍于助理在这里也没有问,过了一会儿,助理走了她才问:“我去做什么?” “当我的女伴。” “我不会喝酒……” “不需要你喝。” 殷莞不吭声了,隔了一会儿才迟疑着说:“其实我……不太能接受那种饭局。” 韩臻动作顿了一下,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说:“这个你跟我说过,是有什么特殊缘由吗?能告诉我吗?” 这个他没有忘,但今晚的宴会是自助式,并非那种传统酒局,但他也没解释。 “没有缘由啊,我就是不喜欢凑热闹。”殷莞说。 韩臻静静地看着她,“撒谎。” 他记得高中的时候,她是很活泼的,也很爱凑热闹,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有人欺负你了?”韩臻心里掠过一丝猜测。 殷莞却好像脊背僵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韩臻看了她一会儿,知道这么问问不出来,没有再问下去,决定还是自己找人查一下。 “那我自己去应酬,你在酒店房间里等我,可以吗?” 殷莞一听这句,又竖起耳朵,一副“你想做什么”的表情,把韩臻逗笑了。 “别怕,是套房,不让你和我睡一起。我晚上可能会喝酒,到时候喝醉了,需要拜托你照顾我。” 这句是假的,他从来没有在宴会上喝醉过,他只是单纯的想回去之后能看见她。 最好每天都能。 “好。” 殷莞点点头,照顾人她倒是可以。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另一个助理,男的,年纪有点大,看上去和韩臻很熟,他凑到韩臻身边,告诉他,他的车被韩时艺开出去撞了。 殷莞不是故意听到的,但他讲话声音太大,想听不见都不行,当她听到维修费就要一百万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韩臻瞥她一眼,她连忙转移了视线。 “……因为不在保险范围内,保险公司是不赔的,所以我来问问您,这事要怎么处理。”助理说道。 韩臻今天心情不错,即使爱车被撞,要掏这么多维修费,也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他语气轻松道:“不能赔就算了,返厂维修吧。” “费用走我的账,等等。”他说完,招招手示意助理过来,“给韩时艺带个话,再有下次,我让二叔扣光她的零花钱,去吧。” 助理走了,此时已经快到下班的点,殷莞有个毛病,一到下班的点就坐不住,和上学的时候快打下课铃就无法专心学习一样,她向来是个到点就跑的主儿。 她朝韩臻的脸上悄悄瞥了瞥,想看看他有没有要走的迹象。 “坐不住了?” 韩臻对她的特点一清二楚。 “嗯……” “下次有话直接说,别偷看我。”韩臻合上文件,让助理去备车,绕过桌子来牵起她的手,“走吧。” 殷莞被他握着手,站起来,忍不住和他开玩笑,“我偷看你会让你心神不宁?” 韩臻脚步一顿,随即说:“不止。” 殷莞:“?” “除了心神不宁,还想把你吃了。” - 韩臻终归还是靠谱的,即使他去参加晚宴,也没让她饿着,给她订了餐,让她拿着他的贵宾卡在酒店里横行。 殷莞吃完晚餐做了个皮肤护理,又做了个全身按摩,回到房间没待多久,又想去顶层游个泳,还没出门,韩臻就回来了。 “回来了?” 殷莞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一下,像是担心他撒酒疯,然而韩臻没有,他按灭了客厅的灯,在一片黑暗中准确地找到她,抱住她。 殷莞身上好闻的精油香味引得他动了动,他深嗅一口,问:“吃饱了吗?” “嗯。” 距离她吃饱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别说,酒店的服务还真周到,让她即使在等待的过程中也不觉得乏味无聊。 “既然吃饱了,那干点别的?” 如他所料,怀里的身体忽然僵硬了,殷莞差点推开他夺门而逃。 “干,干什么?” 谁下午信誓旦旦说自己有自控力了?男人有个屁的自控力啊! “你别硬来啊,搞不好你会受伤的。”她威胁道。 她已经想好了,要是他来硬的,她就不得不让他见识一下她的独家防身大法了——抠眼踢裆卡脖子一条龙服务,搞不好就给他直接送走。 韩臻轻轻笑了一声,他喝酒了,但没喝醉,内心清醒又平静,还带着些许柔和,他打横抱起殷莞,在黑暗中绕过茶几走到沙发旁。殷莞心里直打鼓,“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在沙发上来?可是窗帘都没拉,而且第一次就搞这么野,以后要怎么做呢? 她心里胡思乱想,已经想到“沙发面积不够大最后肯定会滚到地上”了,才听见韩臻说了一句:“不干什么,抱着你在沙发上腻一会儿。” 他抱着她坐下,找到她的嘴唇,深深地吻她。 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也很诱人,但他知道自己今晚喝了酒,如果发生什么一定会失控,他想给彼此的第一次留一个很好的体验,不想让她觉得失望而难受,或者觉得他是一个很坏的人。 他可以忍耐,因为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喜欢她。 不知亲了多久,直到殷莞的呼吸都因为不会换气而变得急促,韩臻才放开她,逗她,“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殷莞刚得到呼吸自由,努力吸了几口气,没听清他的问题,“什么?” “没事。”韩臻微微扯了扯嘴角,搂着她的腰问,“我教你换气?” “嗯?” 韩臻扳过她的脸,眼里笑意轻柔,“我教你接吻的时候怎么换气。” “……” 这个是可以教的吗? 她佯装镇定,问:“怎么教?” “亲我。” “……” 韩臻轻笑着,引诱般哄道:“像我刚才亲你那样,我教你。” “……” 虽然严重怀疑他只是在骗亲亲,但殷莞还是依言亲上去了,很快又被勾得无法呼吸,推了他好几次才推开。 “你骗人。”殷莞毫不留情地掐他,“你根本没想好好教。” 韩臻一点脸都不要,镇定又坦然地说:“刚才忘了,再来一次?这次好好教。” “你已经失去信誉了。”殷莞严肃地说,“不亲,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她最多被骗一次!要是重复上当就真成傻瓜了。 韩臻敞着腿在沙发上坐着,殷莞原本坐在他腿上,此刻下来,说:“我看你也不像醉的样子,我不管你了。” 韩臻一把拉住她的手,问:“去哪儿?” “去游泳。” 她傍晚的时候去泳池看过了,水很好,反正是免费的,不去游一下可惜了。 “你会游泳?”韩臻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惊讶。 “……” 日哦,她在他眼里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啊?他为什么觉得她不会呢? “我会蛙泳,还会踩水。”殷莞不动声色地说,“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放。”韩臻松松领带,扯下来丢在一边,“不许去。” “管太宽了吧,我就是要去。” 殷莞平时看着随和,其实倔得很,讨厌别人和她抬杠,根本不是会乖乖听话的性格,这点韩臻在上学期间就领教到了。 他印象中学校组织过游泳课,虽然不是一个年级,但殷莞班级的课意外的和他班的重合了,当时老师要求游一百米,殷莞在泳池里死活抓着边缘不肯放,当时他就站在泳池外面看,她的样子他现在还记得。 “谁教你游泳的?” “自己学的。” 殷莞甩开他,“你回屋睡觉吧,我不打扰你了。” “别走。”韩臻站起来,还牵着她的手,表情平静,“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和你一起去。” - 他来酒店住过这么多次,要不是殷莞,绝对不会大晚上的去泳池游泳。 这个点的泳池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管理员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殷莞冲好澡,换上泳衣出来,看见韩臻已经站在池边等了。 殷莞从没看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此刻要捂眼睛也已经来不及了。韩臻穿着条黑色的泳裤,他身材很好,露出来的腹肌线条流畅分明,肩宽腰窄,透露着一种非常健康的美感,完全可以拉去直接拍封面。 韩臻静静地任她打量,视线同时落在她身上,她选的泳衣是连体的,下摆做成裙边,非常可爱,腿长且直。 殷莞发现了他也在打量自己,不自觉转过身去,韩臻眼皮一跳,看见她这“保守”的连体泳衣居然是露背的。 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一句话,“不知风情而露风情”,头一次觉得如此贴切。 泳池外有月光落下来,殷莞试探着下水,水温正合适,韩臻看着她小心扶着扶手下水的背影,心里对她的游泳水平已经有了预判,做好了随时捞人的准备。 他随她下水。 殷莞被温水包裹着,还没开游,就听见韩臻问她:“有没有想学的姿势?” “……” “嗯?有吗?” 这句话有歧义,殷莞迅速环视了一圈,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这么安静而空旷的地方,倒是很适合作案,她游得离韩臻远了一点,说:“我会蛙泳就够了,不学了。” “好。” 韩臻没说什么,站在原处看着她游,殷莞心里很快乐,游泳让她觉得减压,她游了很久,游出老远一块距离,终于觉得累了,把泳镜摘下来,想看看韩臻游到哪儿了,她环视了一圈,却没看到他。 她怀疑自己眼睛进水了,或者眼花了,重新擦了擦水,又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到他。 “韩臻?” 她试着叫了一声。 脑子里忽然想到之前看过的新闻,说什么醉酒的人没有方向感,最好不要下水,不然可能会呛水窒息而死,她心里忽然有点害怕,虽然韩臻今晚回房间时看起来正常,但他也许已经醉了,每个人醉酒的表现不同,他可能只是不明显,让人看不出来。 别吓我别吓我别吓我…… 她真的有点慌了,在浅水区看了一圈没看到他,半点没犹豫,直接去了深水区,她从来没去过深水区,不知道那里究竟有多深,但担心韩臻的心情胜过了恐惧,她还是朝那里游过去。 - 韩臻出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回来就看到殷莞在深水区扑腾,他瞳孔骤然紧缩,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把她带上岸。 他刚才听见手机响的时候,见殷莞游得远,又那么开心,叫她也听不见,就想着自己去接个电话,她不至于出什么事,没想到她比他想象的胆子还大,就那两下子也敢去深水区扑腾。 韩臻给她做了两回人工呼吸,殷莞吐出一口水,难受地扶住他的手臂坐起来。 “在浅水区游得好好的,去深水区干什么?觉得自己学得很好?” 韩臻口气不太好,任谁被那么一吓,估计都很难把控住语气。 殷莞听到,一下就生气了,她浑身湿淋淋的,但还硬气地拒绝了韩臻递过来的毛巾,说:“还不是因为你嘛,好好的你跑什么?我要不是看不见你,才不会去那里。” 韩臻听懂了,“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 “抱歉。”他心情一好,语气也软下来,“我的错,我刚才接到个电话,出去了几分钟,没想到你会找我。” “哼。” 殷莞推开他的手,瞪他,“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解释解释,什么叫‘以为自己学得很好’?你看不起我?” 才第一天在一起,韩臻不想吵架,从善如流地认错,哄道:“我错了,你误会了,我没看不起你,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没走心,你游得很好,姿势也很标准。” 殷莞心想,这还差不多。 她张开双臂,“不想游了,没心情了,你背我回去。” “抱怎么样?” 韩臻说着,把她抱起来往回走。 - 第二天,殷莞下班回到公寓,她昨晚答应了韩臻搬去他那里住,可是东西多,总得先收拾一下,她打算今晚开始,把要带走的东西都归一下类。 她正在家收拾东西,公寓的门就被敲响了,她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殷峰。 确认过自己最近没和他联系过之后,殷莞问:“你怎么来了?” 她对这个惯会惹是生非的堂弟没有好印象,打量他几秒,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殷峰一开始还侧着身子往里挤,见实在挤不进去,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姐,你收留收留我吧。” 到底是自己弟弟,她把他让进来,好奇道:“你来燕城干什么?” “唉,别提了。”殷峰进来就到处找水喝,喝完开始讲他来燕城的前因后果。 五分钟后,殷莞从他琐碎的废话中整理出重点——殷峰从网上聊了个女网友,聊了二十天就迅速擦出火花,对方让他来燕城见面,他兴致勃勃来了,结果来了才发现,那个在网上如花似玉的女朋友现实中其实是个大妈,他隔着二十米远远看了一眼就跑了。 直到现在,对方还在不停找他。 “这样不太好吧,逃避不是办法,你应该跟她说清楚。”殷莞说。 殷峰痛苦到揪头发,“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怪不得在网上聊的时候她就说,让我别嫌弃她!我当时还想,她那么漂亮,我怎么会嫌弃她呢,现在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在她眼里估计就是个送上门的傻瓜……” 殷莞看着他那点头发,说:“行了,别揪了,快揪秃了。” 她拿起手机,“这样吧,我帮你订个酒店,你也看见了,我这里只有一间卧室,没你睡的地方。” “不去,万一再碰见她怎么办,我发的可是真照片……我睡沙发就行。” “沙发太短了。” “那我就睡地板,实在不行就阳台凑合一宿,不管了,反正我不出去。” 两人正说着话,门又被敲响了,殷峰噌地一下起身,说:“她跟踪我?一定是她找来了,姐你帮我挡一下,我去你屋躲着。” 殷莞:“……” 一个大妈就给吓成这样,还是不是男人了? 她起身去开门,门一开,韩臻站在门外。 她记得他们说好了明天才见面的,他怎么来了? 韩臻似乎能看出她内心的想法,单手插兜,另一手把纸袋举起来给她看,“下午不是说想吃九味斋的点心,给你买了。” 九味斋是家老字号,平时人很多,根本排不上队,她不禁有点感动,“你去排队了?” “下班路过,没什么事,正好去排了,没排多久。” 韩臻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不经意落到茶几上,上面放着两个杯子,都是用过的。 他视线凝固了一瞬,很快恢复自如,随口问:“有朋友来过了?” 殷莞也看见那个杯子,觉得自家堂弟的事过于扯淡,说出来也太丢人了,不想和他说,便顺着应道:“对,刚刚彦如玉来过,又走了。” 她新倒了一杯水给他,韩臻接过来,还没喝,就听见卧室里传来一声东西被碰倒的声音——卧室里有人。 他的视线缓缓转到殷莞脸上,眼眸不自觉深了几分。 “……” 不,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二十八章 韩臻在,她并不担心……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意义,殷莞咳了一声,说:“我堂弟,遇到了点事,来我这儿住一晚。”她朝卧室喊:“殷峰,出来吧,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卧室里传来衣柜门打开的声音,殷峰走出来,和韩臻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叫道:“你好啊,未来姐夫。” 韩臻心情不错,应了一声。 殷莞:“……” 她进卧室看,“你把我什么东西弄倒了?” 殷峰忙往外推她,“没,台灯撞地上了,已经收拾好了!” 殷莞想教育他几句,又顾忌着韩臻在这里,忍了忍,听见韩臻问:“遇到什么麻烦了?” 殷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他自己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一开始还不算太惊慌,但他看那大妈一边打电话一边一脸凶相地左右环顾的样子,实在不像好人,还有点大姐头的意思。 他一个如花似玉的良家少男,连大学都没念完,万一被绑票怎么办? 殷莞替他说:“网恋失利了。” 韩臻拿杯子的手一顿,没想到这个年代了还有人搞网恋这一套,还是问:“怎么失利了?聊到男的了?” “哈?” 殷峰一僵,他这姐夫怎么比他姐还逗? “不是?”韩臻看他表情,想了想又说,“那就是装女生被人发现了?” “……”殷峰赶紧说,“打住,姐夫,你再说下去我就成人妖了。” 砸门声很适时地响起,殷莞吓了一跳。门外不止一个人,扯着嗓子喊在最前面的是个大妈,她喊:“上官御风!你出来!你有本事上网聊天,没本事开门啊?快开门!不然我报警了!” 殷峰愤怒了,“你还报警!你拿假照片骗我,我还想报警呢。”他到处转着找武.器,转头见殷莞和韩臻都盯着他,殷莞幽幽开口:“上官御风……是谁?” 殷峰突然感觉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在外面厮混时用的假名有点耻辱,咳了一声,说:“我艺名,之前不是想来燕城出道吗,那时候取的。” 殷莞担心出事,把他拦住,有点不安地看向韩臻,韩臻安抚她道:“别怕,我去开门。”他说完起身,路过殷峰时看了他一眼,还有心情调侃,“艺名取得不错,挺中二的。” 殷峰:“……” 开了门,来人果然来势汹汹。为首的大妈穿着一身红,抄着一根棒球棍,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也很有些X阳区热心民众的意味,像是来捉奸。 “小伙子,你家住这儿?”后面的一个大妈看了看韩臻,问。 韩臻下班后没换衣服,直接过来的,此刻还穿着挺括的衬衫,眉眼英气又好看,看着又很有礼貌,实在是大妈们喜欢的那类年轻人,她的语气不自觉软下来。 “我们找上官御风!他是不是住这儿?” 韩臻看人很准,看出除了为首的这个是刺头外,后面那些都是凑数的,他盯着红衣服大妈,问:“您有什么事?” “骗我女儿的垃圾!滚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红衣大妈想往里闯,被韩臻一把抓住胳膊,他另一只手把球棒从她手里抽出来,转头看向殷峰,淡道:“出来谈。” 殷峰走出来,韩臻顺手把门关上,制止了殷莞想跟出来的动作。 到了走廊上,殷峰率先发难,气道:“我骗谁了?我一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话没说完,红衣大妈就掏出手机展示聊天记录,几乎要把手机摔他脸上,“你看看,铁证如山!我女儿才上高中,你丫一染蓝毛的男的,搞网恋搞到我女儿头上,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大妈不想透露自己的姓氏,改口道,“我就报警。” 殷峰:“……” 他冷静了片刻,慢慢理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着大妈展示的聊天记录,缓声道:“您的意思是……我的网聊对象是您女儿,不是您?” 红衣大妈当头就是一个爆栗,骂道:“不学好!还想跟我聊?你一头蓝毛,我能看上你?呸!” 虽然被骂了,殷峰却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他多想了。 他被一片骂声吵得头疼,连忙摆手,说:“打住!我不知道您女儿上高中,她明明说和我一样大的。” “我女儿年纪小没有判断力,你还没有吗?这看着还不像高中生?” 殷峰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照片,摇头道:“不像,您女儿……看着挺成熟的。” 红衣大妈扯他头发,殷峰“嘶”了一声,说:“别扯别扯,本来就要秃了,行了,我现在和她说清楚,总可以了吧?” 韩臻一直袖手旁观,此刻才开口,问:“你打算怎么说?” “照实说。” “我建议你把今晚的事略过不提。”韩臻心平气和地说,“只说断联就可以了。” 殷峰抬头,问:“为什么?”他看着韩臻,满脸写着“我偏要说,我还要让她知道我被她妈打了!” “她还要和父母相处,你说了她可能会对你产生内疚,也没法面对父母。” “……” 韩臻:“断吧,记得叮嘱她好好学习。” 殷峰终于开始发消息,一边发一边吐槽,“可是我都受伤了……” 脑壳被弹得很痛啊! 红衣大妈此时也冷静下来了,她看看韩臻,“谢谢你小伙子,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点,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刚才我确实着急了点。” “没事。” 殷峰发消息的工夫,韩臻又到一边和他们聊了聊,回来后几个人口气明显好多了。 闹剧结束,殷莞开门出来,问:“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她刚才听见外面很乱,但因为韩臻在,她也不怎么担心,她潜意识里觉得,只要他在,事情就不会太严重。 “解决了。”殷峰回到公寓内,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肿起来的脑门,一转头,见韩臻还在,他凝固了一下,才回过味来,“我在这儿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殷莞还没说话,韩臻就点点头,“是,所以你什么时候走?” 殷峰:“???” “姐?”殷峰试探着叫了殷莞一声,委屈道,“他赶我走。” 殷莞知道韩臻来的目的肯定不是送份点心这么简单,昨晚同居一室同睡一床,韩臻从上到下地亲她,把她亲到极致的时候,她听见他说,“每天都想亲你,想搂着你睡。” 今晚大概也是这个目的。 殷莞咳了一声,对殷峰说:“事情既然解决了,你还是去睡酒店吧,我给你出钱。” 殷峰:“???” 这姐姐不能要了! 第二十九章 怕是要被弄死 殷峰一走,殷莞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电视打开,调到综艺节目,热闹的声音顿时填满了室内的安静。 她走到小厨房,打开冰箱门,小声问他:“你喝牛奶吗?”她平日的生活简单而乏味,此刻也想不出来要做什么。 韩臻的回应是越过厨房门来亲她。 殷莞手里的牛奶盒被轻轻抽走,背靠着冰箱门被亲了许久,她听见韩臻在她耳边轻声说:“今晚在你这里睡,可以吗?” 殷莞气息不稳,一下想偏了,但还是点点头,说:“好。” “那我洗个澡?” “嗯。” 她给韩臻找了新的洗漱用品,浴室门一关,她就绷直了身体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思维却牢牢集中在浴室的水声上。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韩臻不穿衣服站在水下的样子,脊背顿时绷得更紧。 为了让这一晚安稳度过,她开始在小药箱里找药。 韩臻洗澡很快,她等水煮开的工夫,他已经出来了,头发湿哒哒的,殷莞放下水杯,去给他拿吹风机。 等她回来时,发现水已经煮开了,韩臻帮她倒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她刚刚放在桌子上的药瓶。 “你吃药?”他问。 “嗯,提前做点预防。”殷莞想从他手里拿过来,失败了,他根本不松手。 他皱眉,“吃药对身体不好,别吃了。” “不是,我不常吃的,就偶尔,有特殊情况才吃。” 韩臻抬眼,问:“除了我,还和谁在一起时吃过?” 殷莞:“?” 她没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说:“没谁啊,我说了不常吃的,给我。” 韩臻不给,把药瓶收进自己口袋,说:“别吃了,我什么都不做。” “???” 殷莞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吃药和你有什么关系?” 韩臻也觉出有几分不对,顿了顿,重新掏出药瓶,“这是什么药?” “安眠药啊。”殷莞表情非常无辜,“我不知道你睡品怎么样,提前吃一颗免得被你打扰睡眠……你以为是什么?” “……” 韩臻没说话,转身走到浴室,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说:“水调好了,你去洗吧。” 殷莞点点头,拿上自己的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她打开花洒,水温正合适,还没开始洗,忽然余光瞥见角落的衣篓里好像有东西。 她走近一看,是一条折叠好的,男士四角黑色短裤。 “……” 一定是他刚刚忘了拿了! 殷莞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开门给他丢出去,还是假装没看见。 浴室门突然被敲响,韩臻的声音淡淡地传进来,“开始洗了吗?” “没……还没开始。”她又看了眼衣篓,觉得他一定是来拿这个的,正好,这玩意放在这儿她也没法安心洗。 她赤脚拿下浴巾围住身体,走到门边上,问:“有什么事吗?” 快说你要来拿东西!快说! 韩臻说:“我有件衣服落里面了。” “嗯,你进来拿吧。”她佯装镇定,把门开了一条缝。 韩臻进来后,没朝她看,听着一旁花洒水声落地的声音,拿起自己忘记的短裤就要走。 “柜子里的香皂帮我递一下。”殷莞示意他,“我才想起沐浴露昨天就用完了,你刚才用什么洗的呢?” “用清水。”韩臻在柜子里找到香皂,顺手拆了封,递给她。 不知道是她的手太湿还是香皂太滑,她的手触碰到他指尖的一瞬间,香皂从韩臻的手里落到她手上,又迅速滑到了地上。 “……” 殷莞在心里暗骂一声。 看上去好像是她故意的一样。 韩臻的眼眸深了几分,开玩笑道:“你想让我捡肥皂?” “……”她绝无此意。 “不,不是啊。”殷莞说,“怎么能让你捡呢,我是想自己捡。” 日,这台词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她心一横,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慢慢蹲下去,一手扶着浴巾,一手伸到地上,在地上乱摸。 韩臻看着她白皙的手臂和双腿,她刻意避免了弯腰,有点好笑,也有点可爱。 韩臻也轻轻蹲下了。 他的手按在她手上。 “找错方向了,在你屁股底下。” “……” 浴室里水汽蒸腾,殷莞觉得热,脸也有些红,死撑着说:“啊,原来在这儿啊。” 闭着眼睛往后摸去,终于摸到了肥皂,沾了水更是滑得要命,抓了几次都抓不起来。 浴室的灯光下,她的头发还绾着,发丝上沾了些水珠,脸颊白皙莹润,仔细看比瓷砖还要白上几分,露出的肩膀让人想狠狠啃上一口,身体曲线也好看得惊人。 韩臻垂下视线,藏住眼里的那点深色,他庆幸殷莞无法透过他的外表看穿他的内心,因为他心里的念头早已压抑不住,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她压在墙上狠狠撞进去。 “呼,拿到了。”殷莞长出一口气,把香皂牢牢抓在手里。 韩臻随之起身,准备出去。 “嗡——” 她放在架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殷莞两手湿着,看向韩臻,“你帮我看看是谁好吗?” 韩臻走过去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殷峰,你弟弟。” “……帮我接一下,按公放就行。” 她想殷峰无非就是告诉她到酒店了,跟她要钱。 电话一接通,果然是要钱,殷莞让韩臻帮她给他转了账,殷峰欢快的声音响彻浴室,“谢啦姐,祝你和姐夫性生活愉快~” 僵了几秒,殷莞觉得自己简直是昏了头了才开公放,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他说祝我们生活愉快……” “我听见了。” 韩臻把手机丢回架子,轻描淡写地说:“可惜今晚没准备,不然肯定很愉快。” “……” 不知为何,殷莞觉得今晚浴室的温度尤其的高,脸也被水汽蒸腾着,开始发烫,她意志也有点消弭了,“谁说没准备。” 她垂下眼,心一横,拉开柜子最底下的小门,拿出一盒,看都不敢看,飞速扔到韩臻手里,“这不就准备了吗。” 她准备这个没有别的目的,女性独居毕竟不安全,万一有点什么事……还是保命要紧,所以她不管去哪儿,都会在住处备一盒。 气氛沉寂了几秒,韩臻突然伸出手,把花洒的水流拧大了。 在水流的遮掩下,两人抛开了一切顾忌,韩臻直接扯开她的浴巾,把她压在墙上,身体抵住她。 水声哗哗地响,他身上的浴衣也被打湿了,殷莞的手越过他的肩头给他扒了下来。 还是第一次坦诚相见,殷莞完全不敢看他,韩臻偏要引导她看。 “乖,睁开眼,看看我。” 他诱哄着,那层礼貌的外皮一旦扒下来,就再也装不回去了。 殷莞微微紧张,睁开眼。他身材很好,腹肌流畅,结实分明,她顺着去看,看到某处,指尖都攥白了。 真可怕。 她怕是要被弄死。 虽然这是她的第一次,没有对比,她还是本能地觉得,这可真不一般。 韩臻完全不急,还有心情握住她的手洗澡。 “帮我擦一下。”他看向她手里的香皂。 殷莞下意识反问:“你不都洗过了?” “和你一起,再洗一次。” 虽然下面可怕,但他声音温和,握着她的手,慢慢用香皂涂抹了两个人全身。 洗到一半,殷莞听见一声很轻的,包装袋撕开的声音,然后,痛觉和触觉一同苏醒,她的背猛地反弓起来。 韩臻抱起她轻放进浴缸里。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是在浴缸里。 缸里盛了浅浅的一层水,殷莞觉得自己像浮在海面上,韩臻是她唯一能攀住的浮木,她完全动不了,呼吸和心跳一样的滚烫。 韩臻在亲她,很痒。 他的眼睛似乎也沾了层水汽,黑得朦胧,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 锁骨和肩膀都被啃了,咬得不轻不重,刺激得她脚趾都蜷起来。 她忽然小声地叫了他一声:“韩臻。” “嗯。” “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点燃了引线,很快,她就得到了回应。 回应就是一阵俯冲,她忽然想起一个词“玉兔捣药”,现在,她成了被捣的药。 她在震荡中找到男人的下巴,勾着他的侧脸亲他,把呜咽全还到了他嘴里。 第三十章 来接我 疯狂的一夜过后,殷莞大约一周没见韩臻,原因是他出差了。 两人每天一个视频电话联系着,殷莞一个星期没怎么出门,把设计图交了稿。 接到齐天的电话时她还有点意外,自从从渝城回来,她从来没联系过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起自己的。 “姐姐有空吗?我来燕城了,可不可以约你吃个饭?” 殷莞把手机拿远,确认了两遍才开口:“齐天?”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姐姐没存我电话吗?” 存了,只不过备注是“渝艺向导齐同学”,她写备注向来简单粗暴,一看就能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在哪儿认识的。 在渝艺的时候他还一口一个老师,现在改叫姐姐了?还挺会拉近距离的。 殷莞交稿之后挺闲的,但也没闲到和小男孩吃饭的地步,刚想拒绝,就听见齐天说:“我这次来燕城是来参加一个比赛,但是我觉得我准备得不太充分,姐姐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 “什么比赛?” 提起比赛,殷莞就来了兴趣,她大学时参加了好多比赛,两年没参加了,骨子里的胜负欲一下苏醒了。 齐天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说:“这个讲起来很麻烦呢,还是见面说吧,我已经预定了位置,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 见到齐天时,殷莞还有些诧异。 他穿着版型很好的卫衣,戴着鸭舌帽,见到她后把帽子摘了,他明显换了发型,头发染成雾霾蓝。 他似乎观察了一下殷莞,笑着说:“姐姐,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累,是工作太辛苦了吗?” 殷莞随口说:“最近交稿了个设计图……你把比赛的简介发给我看看。” 齐天不动声色地找出比赛介绍,把手机递过来,又是一笑,“这个不急的,要不先点菜吧。” “你点就行,我请你。” 殷莞想起在渝艺做讲座时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可惜最后走得匆忙,连道别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殷莞已经把比赛介绍和他打算参赛的作品看完了,很认真地提出建议:“我觉得你的作品思路不错,但细节的地方其实还可以再改改。” 齐天正和她聊自己学校好玩的事,闻言一愣,随即露出笑容,“嗯,我知道,我准备得太急,细节的地方做得不好。” 他其实只是想见见她,比赛不比赛的,都是幌子,没想到她这么认真,一下给提了三四条修改建议。 他的心思并没有在比赛上,但为了装得像一点,还是点开手机备忘录,假装认真地做记录:“姐姐你重说一遍,我记下来。” 殷莞心思纯正,一心给建议,一口气说完后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说:“其实你的灵感还是很好的,就是表达有点晦涩。” “……” 她说得委婉,但齐天还是听出来了,笑着说:“我知道,这确实是我的弱项,姐姐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这家餐厅很火爆,客人源源不断地来,换桌率非常高。 齐天不愿意被人打扰,专门要了角落里的座位,这个座位离餐厅门最远,座位外还有植物做的隔断,外面的人基本看不到里面。 当然,这个“外面的人”里不包括韩时艺。 韩时艺今天点儿很背,千里迢迢来燕城找她哥,结果她哥还出差了,她转头去约朋友,结果朋友被男朋友叫走了,没档期给她,完全不考虑她这个单身狗的感受。 她气冲冲地一个人来餐厅吃饭,结果有了惊人的发现。 因为从小就不学习,韩时艺的视力有1.5,她刚坐下,就发现了角落里的一个背影有点眼熟。 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她假装路过了一次,定睛一看,不是殷莞还是谁! 她对面坐着的男生看起来比她还小,染着一头骚包的雾霾蓝,笑的样子像个小绿茶,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韩时艺心里骂了一声,草。 她没忘韩臻跟她说殷莞是他女朋友时的口吻,还让她别招惹她。她当时还很惊奇,她那一向冷淡的哥哥很难有口气那么温柔的时刻,现在看来,竟然是错付了! 韩时艺的火气噌一下冒了出来,所有的点背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调至清晰度最高,拍了一张照片,给韩臻发了过去。 韩臻回道:【?】 韩时艺劈里啪啦敲手机:【这是你女朋友吧?】 半晌,韩臻回道:【是。】 韩时艺:【所以你到底在忙什么呢?你女朋友都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 韩臻收到微信的时候正在高铁上,离燕城车站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列车快要到站的提示响了三遍,他看着照片,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助理马上说:“您是不是累了?司机已经在车站外等了,到站就直接送您回家。” 韩臻看了眼韩时艺发的地址,把手机丢给助理,说:“不用了,先不回去,和这家餐厅的老板联系一下。” 他看到照片的时候没什么反应,虽然从本能上讲,他不喜欢殷莞和别的男人吃饭,但他清楚地知道,只是吃个饭而已,并不过分,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一股躁意还是从心底涌上来,半晌,他又朝助理伸手,“手机给我。” - 殷莞接到电话时还没反应过来,还没到睡前视频的点,不知道他今天怎么提前了。 虽然不明白,她还是拿着手机离开座位,“我接个电话。” 韩臻的声音无比正常,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问:“晚饭吃了吗?” “正在吃。” “吃的什么?” 他一副闲聊的语气,殷莞也没想太多,直接说:“和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吃火锅。” 韩臻点点头,说:“我在高铁上,大约十分钟后到站。” 殷莞看看日期,还不到他说的出差回来的日子,好奇道:“你提前回来了?” “嗯。” 她问:“有人接你吗?用不用去接你?” “好。” “……” 她只是客套一下啊!因为知道他肯定有助理来接,出于礼貌就随口客套了一句,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殷莞硬着头皮找补,“你……助理不在吗?” “不在。” 韩臻成心的,想看看她怎么圆。 “司机有事?” “嗯。” “你没安打车软件吗?” “没有,占内存。”韩臻口气淡淡的,打断她,“所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第三十一章 你不就喜欢弟弟?…… 殷莞觉得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都没有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过。她开车拐上主路的时候还在想,是什么让一个一直正经的总裁突然任性起来了呢? 她开车开到一半,韩臻的电话打进来,“到哪了?” “快到了。” “开车注意安全。” “嗯。” 电话挂断,殷莞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顺手把车窗开了。 心里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齐天的电话也打过来,她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是因为知道了她和齐天吃饭吗?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殷莞忐忑不安了一路,到车站时发现韩臻已经在出口处等了,他穿着风衣,站在那里,很高,眉目冷淡而精致,气压有点低,但看着似乎也没有生气。 “不好意思,有点堵车,你到站很久了吗?” 殷莞走过去,试图牵他的手,没被甩开,很好。 边往停车场走,她边偷偷瞥了他几眼,韩臻余光扫见她鬼鬼祟祟的神情,问:“你有事?” “没。”殷莞朝他笑笑,“你好看嘛,多看两眼。” 韩臻眉心动了动,没说话。 殷莞自己也觉得自己油腔滑调的,有硬撩的嫌疑,耸了耸肩,把他的手一松,说:“你等一下,我去取车。” “一起去。” 韩臻没让她成功松开手,跟着她一起进了地下停车场。 气氛有点安静了,殷莞主动搭话:“出差很累吧?” “一般,不怎么累。你在家都做些什么?” 殷莞:“我吗?我把设计稿交了,这不今晚正好有个朋友从渝城过来,就一起吃了个饭。” “我有没有打扰到什么?”韩臻淡淡地说。 “呃,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殷莞想起她走的时候齐天那副一言难尽又可怜兮兮的表情,违心地说。 她挠了挠头发,说:“我也不知道你提前回来,不然就不和他一起吃了,等你回来吃。” 韩臻没回答,平平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又收回视线,目光转向别处,问:“ 你车放哪了?” “应该就在……那边吧。” 刚才来得急,她忘记拍照了,此刻也不确定起来,犹豫着指了个方向,然而心里没几分把握。 殷莞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靠谱,边走边说:“那个,要不我自己去找,你在这儿等一下。” 韩臻突然开口:“你确定一会儿还能找着我?”车都不记得放哪儿的人,能记得他人在哪儿? “……” “能啊,你长得显眼嘛,又高又好看,我肯定一眼就能看见你啊。” “……” 殷莞朝他笑:“一会儿想去哪里?你还没吃饭吧?我陪你吃?” 她推荐道:“有家店评分很不错,我之前想去吃,还没有去呢,正好,一起去试试吧。” 韩臻终于开口,扫她一眼,“你还能吃得下?” “……” 殷莞终于意识到什么,抬了抬眼,韩臻的目光似乎能直接穿透她的内心,把她的看得清清楚楚。她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你今晚特别聒噪。” “……” “是因为心虚吗?” 您可太会说话了。 殷莞拿着车钥匙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心虚的,我是因为太久没见你了,想活跃一下气氛,谁让你一直不说话的。” 她悄悄看了眼他的脸色,感觉他平静之下,似乎藏着什么情绪。 她其实不太会看人脸色,搞了好几年艺术,也算个半自由职业者,她我行我素惯了,从没学会过看人脸色,一时间又有点无措。 韩臻将她的每一点反应看在眼里,笑了笑,说:“是吗?我还以为我走得太久,所以你需要一个替补。” “……”这话有引战的嫌疑,殷莞皱了眉,“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需要替补?” 她也有点生气了,韩臻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很少有情绪外露,对谁都很淡,从没有说话这么带刺过,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韩臻突然觉得空气都很燥热,抬手解开了风衣的衣扣,直接把外衣脱下,拿在手里往前走。 “你去哪儿?”殷莞在后面跟上。 “找车。” 他说是找车,其实只是想回避刚才那种马上要吵起来的氛围,他不想吵,也不想闹不愉快,而且,他觉得自己看不懂殷莞。 一个在一起后黏人得不行,整天在他耳朵边上说想你了的人,居然转头就能心安理得地和小男孩一起吃饭,他有点理解不了。 “你把外套穿上吧。” “不冷。” 韩臻觉得她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像是踩在他敏感带上,弄得他心里很痒,很想亲她,或者咬她。 两人在地下停车场找了快半个小时,殷莞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绕晕了,才看见自己的车,她松了一口气,用钥匙开了车门,正要往驾驶座里坐,忽然又顿住了。 韩臻就站在她身后,见她停住,平静地问:“怎么了?” “刚才我停下的时候,两边都是没有车的。” “嗯。” 殷莞看着那狭窄得不行的车位,恨不得把左右的车全拉出去砍头,更可怕的是她的车还是车头向里,这点距离,她完全没把握能开得出来。 她看了看左右两辆车的车标,顿时怂了,小声道:“你喝酒了吗?没喝的话,你来开好不好?” 韩臻看了看她,伸手拉开后座的车门,说:“上来吧。” 殷莞松了口气,进入后座,正想关车门,忽然被他抬手撑住了,随后,韩臻也上来了。 “???”你应该在驾驶座而不是在这里? 她还没有说话,就感觉韩臻把她的下巴抬起,吻了上来。 他浑身清爽的气息,连舌尖都味道清冽,好像为了亲她还专门漱过口,亲了很久,殷莞才感觉到他松手。 “今天事情一结束我就回来了。” “哦。”殷莞刚回过神来,其实没太听清他在说什么,反应在他看来尤为敷衍。 韩臻扳过她的脸,若有若无地问:“今晚和谁一起吃的饭?” “渝艺的一个男生,上次我去那边做讲座的时候,他做过我的向导。”殷莞终于知道他今晚的情绪由何而来,马上解释道,“他这次是来燕城参加比赛,正好那个比赛我比较熟,所以我帮他看看。” 见韩臻没有反应,她又补充道:“他只是个弟弟而已,我对他没有想法啦。” 韩臻眼神深了几分,忽然笑了,“弟弟不是更香?你不一直都喜欢弟弟?” 第三十二章 我怕你么 他话一出口,殷莞愣了一下,她以为彼此已经足够信任了,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信任自己。 谈话毫不意外地崩了, 第二天,交完设计稿的殷莞就坐动车回了海城。 她一回去就找了一帮朋友出去玩,都是学艺术的,玩的花样多,她常常凌晨才回家,到家倒头就睡,一连玩了一周多,她接到余杭的电话,让她来工作室一趟,说是有个活给她接。 设计的尾款已经给了,加上之前卖作品的钱,她手头宽裕得很,根本不在乎接不接这个活,她早就打算好了要游戏人间,没钱了就去赚,有钱了就去玩,自由自在地混到六十岁,韩臻的出现打乱了她的决定,然而现在,她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第二天一大早,殷莞到了工作室,一个多月没回来,桌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她和新来的小姑娘打了招呼,拿了抹布来擦。 她看着刚来的小姑娘一脸新鲜的表情,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刚来的时候,正想着,余杭端着保温杯走过来,看了看她,问:“吵架了?” 殷莞抬头,一脸“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我好像没告诉你我谈恋爱了。” 余杭耸肩,“都5G时代了,知道这点事很难吗?” 他带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去我办公室聊聊。” 殷莞避开他的手,“这种事没什么好聊的,再说了,这是我的私事。” 余杭突然一笑,“想什么呢?谁管你这个了?我说聊聊新接的活。” 新的活很棘手,余杭和她关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上午才理清,殷莞本来不想接的,但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她还是接了。 工作可以治愈坏情绪,如果韩时艺没来的话。 殷莞现在不想接触任何姓韩的人,看见韩时艺,她有种想躲进茶水间假装自己不在这里的冲动。 她正想着,韩时艺已经来到眼前。 “别,别走,我是来向你道歉的。”韩时艺慌忙按住她。 “道什么歉?”你做错了什么?殷莞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天你和那个男生吃饭的事,是我告诉我哥的,对不起,是我太多事了。”韩时艺真心实意地道歉。 “……” 殷莞默了一瞬,耸耸肩说:“没事。”反正已经这样了,她和韩臻一周多没联系了,四舍五入就是掰了吧。 韩时艺偷偷瞄了眼她的表情,问:“既然你不在意,那你能不能去劝劝我哥?我哥最近天天和朋友飙车,拦都拦不住,我担心他出事。” 殷莞听见这句,心里像被细细的针扎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瞬,她平静地说:“你哥有赛车执照,放心吧,他不会出事的。” 韩时艺急了:“不是有句古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没有一万必有万一’ ……是这么说的吧?我文化水平不高,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万一他撞死怎么办!” “他撞死你直接继承家业不就得了。”殷莞觉得她有点太夸张了,她坐过韩臻的车,他有没有事她不知道,反正她的命是快没了。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让你劝劝他嘛,算了!不和你说了!” 殷莞声音温和:“辛苦你白跑一趟。” “……” 韩时艺气冲冲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认真地说:“你可别后悔,我哥还是很抢手的!错过了你就哭去吧。” “放心,我不会哭。”殷莞喝了口水润嗓子,淡定地说,“我的眼泪早就在工作中流干了。” 韩时艺气呼呼地走了,殷莞站起来捶了捶背,犹豫着点开韩臻的朋友圈,和以前一样,他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发。 - 工作的这几天,殷莞过得毫无知觉。她手头的活有点难度,不再是小打小闹,还要和甲方对接,对接那天,她早早去了和甲方约定的地点。 熬了几个夜写出的方案很快就被对方毙了,殷莞虽然火大,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谁出钱谁是爸爸,她再不乐意也得忍着。 回去又重新修改,一连改了几次,对方的创意总监总算是有点松口,表示“大的方案不用动了,只需要修改细节部分就可以了”。 殷莞拿到反馈正要走,对方突然又说,需要给大老板看看才能最终敲定。 殷莞没什么反应,直接问:“你们大老板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对方回答还在出差,暂时见不了,要重新约时间。 殷莞早就在之前的沟通和接触中被磨得没了脾气,点点头,说:“随你。” 到了周一那天,殷莞早早到了,在会议室等候。 本来她还没觉得有压力,但听见隔壁传来的斥责声,眉头就先皱了起来。 什么意思,这公司环境如此苛刻吗? 气压变得很低,她坐直了不吭声,直到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工作人员领着她上楼,她忍不住问:“刚才那是你们大老板?” 工作人员看她一眼,说:“那个啊,不是,那是我们业务部门的主管,刚被大老板训了,拿底下人出气。” 这里的生存环境果然很恶劣,殷莞想快点谈完快点走。 她被领着进了大老板的办公室,一进去就看见桌子后面坐着的韩臻。 快一个月不见,他没什么变化,甚至连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她先是一顿,随即在心底笑了一声,甩了甩头发走过去,把方案往桌子上一撂,心想,我怕你么。 开头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殷莞从表情到态度都写着两个字:敷衍。 开始坐下沟通方案。 在燕城的时候两人也这样面对面沟通过方案,但没有此刻这么气氛紧张过,殷莞才回过味来,怪不得她一来就觉得这公司有点熟悉,闹半天还是韩氏旗下的。 至于工作人员刚才说的发火训人什么的,看来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妙。 韩臻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他刚低头看了一会儿,听见她说:“没问题的话就请签字吧。”言下之意,我还等着付款。 韩氏资产千亿,想必也不会拖她这点钱。 韩臻在她一声不吭走了以后,耐性就差了许多,此刻听着她生疏的语气,冷淡地说:“急什么,等着我赶紧看完赶紧走?” 他口气不好,殷莞也不想招惹他,沉默地坐着,等他看完。 第三十三章 比想象的喜欢他 殷莞出门时外面正在下雨。她来的时候没看天气,也没带伞,此刻被雨幕钉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出去。 刚才和韩臻的沟通过程很不顺利,这男人说话似乎都带着锋芒,每提一条修改意见,都双手交握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等她回答,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她根本没法好好思考,结果自然是很惨烈,他提出了十几条修改意见,每一条都要她花费时间去改。 想到这,殷莞拳头都硬了。 她打开叫车软件准备叫车,下雨天不好打车,她排在第三十八位,预计时间两个小时。 正等着,身后有人匆匆赶过来,叫了她一声。 殷莞转头一看,是韩臻身边的司机,李斯。 李斯生怕自己跑慢了就撵不上她似的,“殷小姐,我送您回去。” 殷莞看他一眼,问:“你们韩总让你来的?” “呃,这个……”李斯讪笑一声,“顺路,顺路。” 殷莞并不觉得有什么顺路的,又不是下班的点,但送上门的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跟着李斯上了车,说:“谢谢你了。” “没,应该的。”李斯一边开车一边说,“以后您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不用挤地铁的。” “……” - 一回到家她就接到了何灿的电话,这人一接通就笑着问她:“我听说你和韩氏的总裁在一起了,这是真的吗?” “嗯,真的,不过现在又掰了。” “……” 何灿本来是来送祝福的,没想到被猝不及防晃了一枪,正中人家的伤心事,马上语气就变了,“抱歉姐妹,我不知道,我消息太滞后了。” “没事,这是谁告诉你的?”她和韩臻在一起太快,都没来得及把这事告诉别人,但依韩臻的性子,说是他传出去的她又不太信。 “我炮友说的,就我之前给你说的男模,他说他们圈子里都传遍啦,对了,你们为什么闹掰?” 面对好友的追问,殷莞只觉得堵在心口的那股气一下子找到了出路,毫不犹豫地把最近发生的几件事都说了,何灿十分惊讶,“就为这?” “这是小事吧,说开不就好了?”她并不理解。 殷莞想起来就气,“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根本就不信任我,你听我说……” 控诉就像开闸的水,源源不绝地喷涌出来,何灿大概听懂了,就是小情侣之间闹矛盾,大意就是“他又不是小公主我凭什么要惯着他”。 何灿不知道怎么劝,想了半天,说:“或许你可以试着问问他,为什么没安全感?” “???”殷莞怀疑自己听错了,“我问他?意思是我去哄他吗?为什么不是反过来?” 何灿:“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介意这些事?我最近读心理学,说人的认知容易受过去经历的影响,尤其是不好的经历,也许你可以试着了解一下他,问问他曾经发生过什么。” “……” 她想起刚见面时韩臻若即若离的态度,明明早就认出她来却一直没告诉她,她陷入了沉思,她觉得何灿说得对,不能只看表面,应该深挖一下理由。 她深呼吸了几次,想起今天韩臻一脸冷漠的态度,心里一阵难受。本来打算冷战到底的念头也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我应该怎么问?”她问何灿。 何灿思考了一下,“你先确定一下你们互相拉黑了没。” “……” 殷莞点开韩臻的朋友圈,看到一条杠。 行了,没必要问了,已经被人家拉黑了。 殷莞看着那道杠,难受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强烈到她几乎控制不住,迅速地关上,眼里湿气冒出来。 “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了?” “我被拉黑了。” “……” 这下何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她:“别哭,别哭,我帮你想办法,你确定你还喜欢他对吧?” 她喜欢他吗? 以前的时候并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喜欢多了,她想起韩臻为她做的一切,心里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疼。 - 殷莞第二次去韩臻的公司是一周后,她卡着截止日期修改完了设计稿,原本打算趁和他见面的机会聊一聊,没想到去了才发现扑了个空,韩臻去国外参加某金融论坛了,人不在国内。 说不失望是假的。 她鼓起勇气打算打破僵局,却出师不利,在失望感的驱使下,她手写了一封信留在韩臻的办公桌上,为了让他一眼能看到,还特意放在显眼的位置。 放完后又担心被别人看到,她想找个东西压一下,一眼看到桌上扣着的相框,伸手扶正了,却一下愣住了。 相框中是他们在燕城时拍的照片,背景是赛车场,韩臻牵着她的手,难得地笑着,而她依偎着他,也笑得开心。 她看这张照片看了很久,黯然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回去后她等韩臻的消息,等了好几天,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还问过李斯,韩总回来了没有?对方说早就回来了,她沉默,最终只是轻轻挂了电话。 很快到了季度的末尾,开始结算季度奖金,余杭给她算了算,居然有将近七位数,新来的同事投来羡慕的眼光,但殷莞自己知道,她本来拿不了这么多,都是韩臻的功劳,心里的难过感更盛,终于是没忍住,主动给韩臻打了电话。 几声过后,他倒是接了,电话里的语气淡淡,问:“有事?” 打电话之前她想着,先从工作切入,聊点有的没的缓和下气氛,再说正事,但听见他声音的一瞬间,她竟莫名一阵委屈,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拉黑我?” 韩臻沉默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拉黑你了?” “你的朋友圈变成一条杠了!不是拉黑是什么!” 韩臻打开微信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拉黑她,才说:“不是,我只是关了朋友圈。” “……” “你关朋友圈干什么?”殷莞咳了一声,忽然没那么委屈了,但还是很不高兴,“你怕我看见什么?你有新女朋友了?” “没有。”韩臻眼角瞥见助理在向他打手势,便说,“晚上聊,我这还有点事。” 殷莞有几分不满,说:“等下,我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吗?” 韩臻顿了一下,问:“什么信?” “……”搞半天原来他没看见,殷莞皱眉,“就是放你办公桌上的那封信,相框压着的,那么明显你看不见?” “等我回去找找。”韩臻看着助理几乎急出汗珠,对她说,“晚上来我家,我们聊聊。” 第三十四章 和我领证 傍晚的时候,海城下起小雨。雨丝连绵,大有下上一整夜的趋势。 韩臻已经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个小时。 他把殷莞写给他的那封信从头读到了尾。 看到中间那一句“可能我们对彼此真心太少”时,几乎气笑。 他把信叠好收起来,走出办公室,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打了通电话给余杭,问他:“殷莞还在工作室么?” 余杭专门去看了一眼,看见殷莞埋头画图的背影,说:“在呢。” “好。” 他不废话,挂了电话,让司机开车去她的工作室楼下。 一路上的雨丝和车辆受阻的鸣笛声让他不禁回想起他在湛蓝艺术馆门前看到她的那一晚,那天她走后,他也是这样坐在车里,内心绝望又平静。 他打开殷莞写的那封信,又读了一遍,读到最后一句,他自嘲地一笑,抛弃过别人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真心?他该说她自我认知准确吗? 车子从二环开到四环,穿越了半个城区,来到殷莞工作室的楼下。他没有给她打电话,让司机开了双闪,在路边静静地等,情绪已经冷却下来,他阖着眼睛靠在座椅上,等着她从楼里出来。 一个电话不合时宜地打进来,是王端。他接起来,王端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整个车厢。 “今晚天陵山赛道,来不?” 韩臻平静道:“有事,不去。” “稀奇,什么事啊?比赛车还重要吗?难不成是追女朋友?” 王端本来开个玩笑,没想到韩臻真应了,“嗯。” “……还真是啊。”王端大致知道他和殷莞在一起的事,无奈道,“你还没追上?是不是方式方法不对啊?用不用我给你传授点技巧?” “你能给我传授什么技巧。” 王端:“别看不起人,当初我追你嫂子的时候,追得可成功了,我跟你说,对女人就是要直接,别搞迂回战术,没用,还浪费时间……” 韩臻撩起眼皮,看到司机正向他打手势,他转而看向窗外,只见殷莞已经下楼了,正站在门口撑伞,他想也没想就说:“在忙,挂了。” 他挂断电话,殷莞已经走下台阶,看见他打着双闪的车,顿了一下,然后走过来。 “等多久了?”殷莞敲敲他的车窗。 韩臻直接打开车门,说:“上车。” 两人许久没见,气氛有点微妙,殷莞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冷松气息,忍不住想靠近他,她问:“不是说去你家聊?我正叫车呢。” 韩臻看她半晌,吩咐司机开车,说:“下班顺路,就过来了。” “哦。” 殷莞坐了一会儿,见面之前明明想了好多话和他说,真见了面,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她问:“我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吗?” “看了。”韩臻偏头看向她,平静道,“就是有一个地方不明白,需要你解释解释。” “哪里不明白?”她好像也没有写什么晦涩难懂的话。 “这句。”韩臻把信从兜里掏出来,展平了递给她,“‘可能我们对彼此真心太少’,什么意思,解释解释。” “这句啊,你联系上下文,意思就是……” 她说到一半,感觉面前笼罩上一层阴影,韩臻朝她靠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往一边躲,韩臻一手撑在车靠背上,挡住了她的去路,呼吸都近在咫尺,“接着解释。” 殷莞后知后觉感觉到一丝危险,朝前面看了看,推他,“你干什么,有人……”司机还在呢。 韩臻根本不管那些,拉起她一只手,摩挲半晌,按在了自己心口。 殷莞心里怦怦乱跳,抬起眼睛看他,眼睛里带着疑问。 “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什么?” “这里面装的都是你。” “……” 殷莞缓缓抬头,问:“你喝酒了?”醉得有点厉害啊。 “没喝。”韩臻看着她,垂眸,“你那天为什么走得那么干脆?” “哪天?”殷莞问。 “你和齐天吃饭那天,我们在地下停车场吵架,你转身就走。” 殷莞正想回答,忽然意识到什么,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找人调查他了?” “嗯。” “……”殷莞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说,“谁让你那么容易嫉妒,我不喜欢别人不信任我,我又没抛弃过你,你干嘛……” 她话音未落,下巴就被扳过去,嘴唇贴上他的,两相碰触,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殷莞被压在座椅上,亲了许久,听见韩臻沙哑的声音,“你怎么没抛弃过我,你知道我们当初是怎么分开的?你口口声声喜欢我,最后还不是一句话就和我分开,我花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忘记你,你为什么又出现?你知不知道你……”折磨了我多少年。 他的气息灼热地吐在她的耳后,殷莞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他轻轻噬咬了一下,吃痛地叫了一声,韩臻停下了动作。 殷莞从没听他说过这些,此刻艰难地问:“你是说我抛弃过你?” 这件事让她不敢置信,她不敢想象,当年居然是自己抛弃的韩臻? “对不起,我都记不起来了,是因为什么?” 韩臻俯视着她,眼底的情绪尽数露出来,“因为你说你要读艺术学院,我没法陪你一起读,确实,那时候我几乎反抗不了我爸,但我说过我会想办法,你不信我,说了很绝情的话,我整整一个月没去上学……” 他说不下去,声音哑得可怕,“你觉得我还怎么相信你?” 她重新出现后,他痛苦了好一阵,却还是忍不住,本能地想要靠近她,从给她办展开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自己,重新陷入她的世界,掉进她给的情绪陷阱。 就算他佯装冷漠都没用,他就是喜欢她,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喜欢,后来殷莞和朋友打赌来追他,他又喜悦又难过。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这样对过你,我跟你道歉……”殷莞笨拙地揉他的头发,韩臻一声不吭地偏开头,把她的爪子往座椅上按,殷莞挣了几次,硬是挣开,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去抚他的脸。 “我补偿你,可以么?其实这些天我过得也很不好,不和你联系,包括误以为被你拉黑后,我连续几天都睡不好,你说吧,要我怎样补偿你?” 韩臻看着她:“和我领证。” 第三十五章 给她留下印记 回了他家,殷莞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门一关,直接被抵到墙上。 韩臻积蓄了一个多月的热情此刻尽数爆发,他偏头吻她,用力到像是要把她的嘴唇咬破。 他甚至都不需要她配合,攻势掩都掩不住,殷莞感觉自己快融化了。 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手机正响个不停。 平日里这铃声并不刺耳,此刻却无比嘈杂,她伸手进口袋去拿,却被韩臻按住。 “不许接。” 他希望她专心一点。 “等会儿再亲……”殷莞费力地说,仍伸手入袋。 韩臻稍微用了点力,唇齿在她嘴唇上擦过,殷莞抑制不住地低吟了一声。 “算了,想接就接吧。”他改了主意,松开手,眼神幽深地注视着她,低笑了一声,“反正我也不会停。” “……”殷莞最终是没敢接,她相信韩臻做得出来,这些天他那冷淡的外表维持得太好,她几乎忘了他真实的样子有多疯狂多满不在乎。 清冽的雪松的气息重新席卷了她,不知亲了多久,殷莞连脊椎都感觉到了酥麻,几乎站立不住,手机铃声早就被她抛到脑后,她的手抓着韩臻的衬衫,把他的衣扣解开了。 韩臻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她的指尖,以及自己的衬衫衣领。 半晌,他极轻地笑了一声,语气温柔,却又带着满满的压迫,“想要我吗?” 殷莞闭着嘴唇,没回答。 “想不想要?” “……” 明明前几天彼此还剑拔弩张,见了面像两座冰山相撞,此刻却成了电视里都不敢演的暧昧剧。 许久,殷莞才小声说:“想。” 她怕自己要是不说,他会再次逼问。 韩臻温柔而虔诚地吻了她的眉心,动作珍重又缓慢。 “那你还离开我吗?” 殷莞本能觉得,这是他的心魔,他重新遇到自己后,一边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一边却始终不戳破不靠近,大概就是这份不安全感在作祟。 她的心一下子软了,手指向后,插.入他的发丝,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不离开你,再也不离开你。” 韩臻像是满意了,低头很轻的一口,咬在她脖颈上,反复加深,给她留下印记。 完事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殷莞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都不敢想象刚才他们有多荒唐,从门上到地板上,再到沙发上,她被吃干抹净一点力气都没有,还被逼着做出无数承诺,才终于结束掉这件事。 韩臻居然还有力气抱她去洗澡。 浴室里水汽蒸腾,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室内却温暖如春,殷莞躺在浴缸里,推推他,“能不能开一点窗户?” 韩臻正帮她洗澡,闻言抬了抬眼,“嗯?” “热。” 她的力气尽失,只能吐出这么一个字。 韩臻挑了下眉:“热?” 意识到他可能又想歪了,殷莞马上补充,“我没力气了,不许这么看着我。” “好。”韩臻轻笑一声,去开了窗户。 回到床上,韩臻搂着她又亲了一会儿,但这次不再带着欲望,双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往身上抱了抱。 殷莞觉得困,但作为回应,也把双手搭在他肩上,环绕着他的脖颈。 不知韩臻说了句什么,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见他忽然不说话了,才睁开眼睛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韩臻本来是问她体力消耗了那么多,饿不饿,见她睡意朦胧的样子又临时改了主意,不动声色地逗她:“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殷莞的困意一下驱散了,鼻音朦胧,“啊?” 韩臻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殷莞的眼尾因为刚才哭了太多次,还泛着红,睫毛闪了几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问:“这么快吗?”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才二十三。 领证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做梦都不会去考虑的事。 “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告诉我,我们慢慢解决。”韩臻的眼神有如实质,安抚着她,“这只是一个提议,是一个我打算和你终生在一起的开始,你不要怕。” “嗯。” 殷莞躺在他身边,卧室灯光低暗,她忍不住往韩臻怀里缩了缩,韩臻问:“腿疼不疼?刚才举高的时候好像扯到了,我帮你揉揉?” “……” 殷莞脸上发烫,回避过他的视线,“嗯”了一声。 韩臻的手慢慢抚过她的双腿,摸得她一阵战栗,她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手,“可以了,别摸了……我痒。” 她从小就敏感,自己摸自己都会痒,更别提他这种手法了。 “睡吧。”韩臻见她实在困,终于松开手,“明早我叫你起床。” - 第二天一早,殷莞起来的时候没看到韩臻,她在他家绕了一圈,楼上楼下都找过了,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 她打开手机,看到昨晚有六个未接电话,顿时头有点疼。 这些电话有工作相关,也有家里的老人打来的,她一一回过去,听见客厅的门响了。 不知韩臻是不是故意遣散了阿姨,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见到一个人,穿上鞋去开了门,发现是外卖。 外卖小哥提了一个大箱子,有七八个盒子,一口气全塞给她,殷莞拆了才发现,是早餐。 她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见这些都还热着,干脆坐到餐桌边吃起来,边吃边给韩臻打电话。 韩臻接得很快,背景略有点嘈杂,“喂,醒了?” “嗯。”殷莞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嘴里迸开,鲜甜得要命,她努力吞咽下去,问:“你在哪儿呢?”说好叫我起床的。 “超市买菜。” “哈?”殷莞顿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你在哪儿?” 韩臻平静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让她听见抢菜大妈们热情的交谈,“我在超市,待会儿买点菜回去,中午给你做饭吃,外卖到了吗?” “到了。”殷莞抑制不住嘴角的疯狂上扬,说,“辛苦了,你……” 她说不下去,因为一说就想笑,她做梦都没想到,堂堂总裁,周末居然如此接地气,还亲自去超市买菜。 “先吃早餐,我很快回去。” 第36章 [最新]结局见父母 吃完早餐,殷莞搬到了韩臻家,两人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吃晚饭的时候,殷莞想起来下午殷母在电话里的叮嘱,说:“对了,你什么时候陪我回趟家?我爸妈想见见你。” 韩臻喝汤的手一顿,说:“这周就可以,我可以多请几天假。” 殷莞:“多请几天假干嘛?”她的本意只是简单见个面吃个饭。 “如果你没意见,我就上门提亲。”韩臻嘴角微弯,“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好。”殷莞随口应道。 “对了,我给你看个照片。”她朝韩臻笑了下,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一张全家福给他看,“喏,这两个人是我爸妈,这个是我姥姥,这个是我太姥姥……” 韩臻看得认真,照片中,殷莞笑得最甜,双手搭在父母肩膀上,一看就是从小受宠,他心里被一种很温柔的情绪填满。他看看殷莞,说:“你和你爸爸长得很像。” “是吧是吧,大家都这么说,我和老殷关系最好了。”殷莞笑了,“我家的事和你说过没?我不记得我们高中时候是怎么相处的了,但如果你记得,可以告诉我。” 她目光真诚,韩臻看了一会儿,问她:“你真想知道?” “当然了。” “等我一会儿。”他起身上楼,殷莞不知道他去做什么,老老实实坐在原处等。 韩臻拿了一本日记回来。 是本封皮已经有些旧的日记,但能看出保存得很仔细,韩臻随手拆开塑封,递给她,“这是我当年写的日记。” 殷莞接过来,一边翻一边笑着问:“不会侵犯你隐私吗?” “不会。”韩臻毫不在意,“人你都侵犯过了,还在意什么隐私。” 殷莞笑着低头,翻开第一页,一张拍立得顺着书页滑落,掉到地上,她捡起来,看了一眼,一下顿住。 照片上是高中时候的他们,韩臻罕见地没有冷着脸,穿着白色的运动员T恤,偏着头看着她笑,殷莞恨不得揉他几下。 韩臻从旁边看到,提示道:“这是学校在开运动会,我跳远比赛刚结束。” “我去给你加油了是么?”殷莞被他一提示,隐隐想起一些。 “差不多。”韩臻看她一眼,“只不过你加油的方式比较特别,是拿着喇叭给我讲笑话,我忍得很用力才没有在跳的时候笑出来。” “……”殷莞岔开话题,说,“啊,你写了好多页啊,是每天都有记吗?” “嗯。”韩臻说,“一共写了214天,你可以慢慢看。” - 周末两人一起回了璨城,见了殷父殷母。趁着去厨房烧水的工夫,殷母悄悄把殷父叫到一边,说:“我怎么看这孩子这么眼熟?” 殷父推推眼镜,说:“璨城一中15届优秀学生代表。” “哦,怪不得。”殷母恍然大悟,看看客厅里韩臻坐得挺直的脊背,说,“我想起来了,就是当年传言和小莞在一起的那个是吧?当时我还不相信,人家孩子学习这么好,怎么会看上咱闺女,看来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殷父不满,“什么叫看不上咱闺女,咱闺女也很优秀的好吧?” - 从璨城回来,殷莞又和韩臻去了趟韩臻的奶奶家,韩臻奶奶的面相十分慈祥,而且还是个时髦的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拉着殷莞的手,传授了不少自己从短视频上学来的恋爱经验,包括“男人不能惯着,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保持神秘感,别被一眼看透”,殷莞忍着笑听着,不时佯装认真地点头,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给她包了个砖一样厚的红包。 她去洗手间,听见韩老太太和韩臻说悄悄话,“这孩子比时艺性格好,时艺哪认真听过我说话?好好待人家,别整天冷着个脸的,你得热情一点,懂不懂?” 韩臻面无表情地听着,敷衍地嗯了几声,等殷莞出来,拉着她就走。 “你跑那么快干嘛?”出了门,殷莞笑着牵着他的手,问。 韩臻:“我怕再不走她就该教你怎么欺负我了。” 殷莞笑了下,把刚收到的红包塞到他怀里,韩臻不接,“给你了就是你的了。” “我知道,我让你帮我拿一下,沉。”殷莞说。 “……” - 周一殷莞一进工作室,余杭就一脸意味不明地说:“恭喜啊。” “?”殷莞不明所以,“恭喜什么?” “恭喜你和韩总在一起了啊,怎么说呢,我现在还有点担心。”余杭笑。 “担心什么?” 余杭:“担心万一哪天你一个不高兴,韩总把我这儿荡平了怎么办?” 他平时就没正形,殷莞根本没放心上,随口说:“哦,那你要不从现在做起,争取每天对我好一点?” “……你不按套路出牌,你应该说别担心才对。”余杭说完废话,开始说正事,“要不要考虑和我合伙?我打算成立个艺术品投资公司,你来,条件随便开。” 殷莞还真考虑了一下。 晚上躺上床,她把这事和韩臻说了,韩臻搂着她,表示:“你开心就好,我没意见。” “没什么建议要给我的吗?”殷莞从他臂弯里抬起头。 “没有。” “那开公司的经验呢?有吗?” “也没有。” 她撇撇嘴,“你好敷衍,我要给奶奶打电话,我要告你的状。” 她看出来了,韩家韩老太太最大,说的话最管用,连韩臻父亲都得畏惧三分。 她佯装去拿手机,反被他压在身下,韩臻在她耳后蹭了蹭,“告什么状,我还想跟你家里人告状,说你虐待我。” 殷莞打他一下,“谁虐待你了?” 韩臻:“你故意饿着我。” “???”殷莞气笑了,“胡说,你一日三餐哪顿少吃了?” 韩臻挑着她一绺头发,珍惜地握着,“上面吃了,下面没吃。” “……” “我开吃了?” - 一晃到了六月,盛夏时节,殷莞和余杭的公司开起来了,新公司成立初期,各方面都需要花时间,好在殷莞还算有耐心。 这天她下班回韩臻那儿,在门口碰见了韩时艺,韩时艺虽然不太自在,但还是乖乖叫了她一声“嫂子”,叫完之后她说:“今晚有家宴,奶奶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殷莞说:“辛苦你专门跑一趟,怎么不进去等?” 韩时艺见她输入密码开门,摇摇头说:“我哥换密码了,我进不去。” “啊?”她没懂。 韩时艺说:“我哥说了,以后这里就是你俩的二人空间,不许别人打扰,我也不行。” “哦。”殷莞心想,怪不得好久没见她了。 - 韩时艺把话带到,又陪她挑了半□□服,等韩臻回来后,一起回了韩家的老宅。 这是殷莞第一次去他家,才知道他家的老宅有多大,亲戚有多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海城名流的聚会,一进门,韩臻就把她的手牢牢牵住了。 殷莞觉得手有点湿,她紧张时就会出汗,然而韩臻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她有点恍惚地看着那些人的笑脸,心想,虽然同居一个月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他家这么多亲戚面前亮相。 韩臻的手温热而有力。 他牵着她走到一众亲戚面前,她清清楚楚听见他说:“这是我老婆,殷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