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萌恶霸与虎娘子 作者:屿兮 文案: 平江城里出了名的娃娃脸恶霸又被他家娘子揍了。 一朝穿越,大龄单身的刺绣师苏婉直接成了临江太守府的庶孙媳,丈夫是出了名的纨绔、恶霸,不被公婆所喜。苏婉看着钱匣子里夫妻俩薄薄的所有家当,表示要不要这么坑啊! 不过她越看越觉得她丈夫就像她养的一只二哈,精力旺盛爱拆家,对于这种熊狗子,她觉得打一顿就好了! 可看着他那忠诚又护妻的样子,苏婉想着,罢了罢了,赚钱养家我来吧。手握独门绣技,开起大和国独一无二的绣坊,桃李满天下,引领潮流,人人以拥有她的绣品为荣。 PS: 1、男主颜狗,二哈属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是在被打,就是在被打的路上。【排雷大写加粗】 2、成长型男主,小夫妻的奋斗日常。 3、仿宋架空,勿考究,设定的是商业比较发达的朝代,物价偏高。若有常识问题,请温柔指出。 一句话简介:绣花,赚钱,揍二爷。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婉,乔勐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大和隆平三年。 西坊街向来是平江城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 街道两旁突兀而出的绿瓦长檐下店肆林立,酒馆、茶楼、食肆等店铺门口此起彼伏的招揽声不断,客人进进出出。外边走道两边空处被依地摆摊的小贩们占据,吆喝声与招揽声交相互应。走道间挑着担走街穿巷的货郞与行人熙熙攘攘。 行人时而匆匆,时而顿足拣货,一时间家长话短,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勐恶霸回来了!!已经到西门桥了!” 远处突然蹿出三五孩童,身着破烂衣裳,一人手上拿了个破口盆,慌慌张张的高声呼叫。 临他们最近的一个小贩熟练而又麻利地将铺在地上的铺盖上的一些花钿头花绢花一卷,再在报信的乞儿盆里扔了半个馒头,就往身后的小巷里跑了。有一个带头,其他人虽不及他反应快,但也不甚逊色。 跑路的摊贩们都不忘给乞儿们一个半个吃食或铜板。 “贼天爷哎!不是才走三日吗?怎个这么快就回来了?”说话的是个穿着灰色粗布衣的妇人,她的摊前零碎多,因着害怕,一时手忙脚乱的收拾不及。 “哎哟,早知道我就听码头搬货的二狗的话,今天不出来了!”妇人边上的是个卖小菜的小贩,经常混迹在码头帮闲苦力里,消息比较灵通。 “他说啥了?是出什么事了?”又有一卖豆花的妇人好奇过来问道。 “听说他娘子前两日去满香楼买胭脂,不知怎得磕着头了,血流了一地呢!”知情人抢先小菜贩说道。 “那,那这满香楼岂不是要倒霉了!” “不过这满香楼见点血也好,上次我儿媳妇买了盒口脂竟然跟她要一两半钱!你说是不是宰熟!” “嗐,你们怎么还聊上了呢!”路过的听了一嘴,瞎急色道。 “哟哟哟!快走吧,等晌间闲了我去你家说哈。”儿媳妇被坑的妇人对灰衣妇人道了句,也急匆匆的跑了。 一时间热闹的街上,人已是去了半数。剩下的这些要么是身强力壮的男子,要么是有点儿背景,根本不怕‘勐恶霸’的。 倒是乞儿们个个盆里满当当的,带头的乞儿见已无甚可收,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小手一挥,带着他的兄弟们去了满香楼。 到了满香楼,他们在门口叫了一圈勐恶霸来了!满香楼掌柜的气极,却也无法,只好吩咐小二给乞儿三个铜板,这才把他们打发走。 这小乞儿们得了好处,立马散开,一溜烟消失在巷口里。 “驾!驾!驾!” 乞儿们一消失,街口处传来马蹄声,数匹快马呼啸而来,带起一片尘嚣。领头男子身着一身黑色劲装,外面披了件湛蓝绣金底暗纹披风,很是英姿飒爽。 可再瞧上那张比女子还细白、嫩滑的脸,实是让人不舒坦,直在心底嘟嚷,这身条该是个英武霸气的长相,到了他这,倒成了十五六的娃子脸。 马速有些快,到底有些不肯撤的摊铺遭了殃,倒了些货,摊主也不想多事,只得认栽。 “呸呸呸!真的去满香楼了!”躲在一边看热闹的行人,扑了扑灰尘,翘头望了望他去的方向。 “走走走,看热闹去!” “呵!你胆真大!” “哎呀!这娃霸走了三天,这城里都没啥乐子了,他回来,我当然要去看了。”说话的这人乃是城里一帮闲,整日的瞎游晃,和他口中的娃霸区别在于,人家比他能打加有个好爹。 “你真是看热闹不要命!”劝他的人,被他说得也心动了,跟上他往满香楼那边去。 随着一声吁,乔勐勒马一跃而下,流星大步跨过满香楼的门槛。 “罗掌柜,爷我是看在跟你家三公子在临江有些交情的份上,才一直没动你这满香楼!够给面了!可你们满香楼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说着用马鞭在柜台上一抽,那鞭风扫过罗掌柜的鼻间,吓得他连连后退。鞭子没在他脸上落下,而是落在柜面上,抽得上面的算盘笔墨之类的一应落地,发出闷响声。 墨汁溅上了乔勐的衣摆,他不但不气,反而一乐,“得,我这衣服也脏了。” 这便是将这衣服的账算在了满香楼的头上。 “乔二爷,您这一上来便是兴师问罪的架势,某也不知满香楼是哪里得罪了您!”罗掌柜边说边使眼色让店仆去县衙叫人。 不料,乔勐是有备而来,直接让人拦了门,店里的人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罗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乔勐懒洋洋的声调到了最后是戾色,直接又是一鞭,将罗掌柜身后的多宝格里的宝瓶给扬碎了。 店内人俱是一惊。 这位是出了名的浑不吝。 “是,是尊夫人的,的事?”罗掌柜倒吸一口气,问得小心翼翼。 唉!他是一千个不愿意那位在他这里出事的,可是谁让这位的夫人性子也是个娇蛮的,直接跟人家县令的千金抢东西呢。 这县令家的大姑娘也是个泼辣的,一言不合两个人便打了起来,最后以乔家大娘子头磕破晕厥,县令家的大姑娘落荒而逃告终。 “这怎么能怪小店呢!”罗掌柜有些委屈,可只是有些。 因为他确实没有尽到店家的责任,及时分开两人。 罗掌柜是月前刚被遣来平江的,刚到这边便听闻了乔勐在此地的名头,特地去信临江,问了他好友,这位乔二爷在乔家的地位。 好友回信说这位在乔家并不受乔太守看重,虽是长房二公子,却是个庶出,母亲只是个通房丫头,身份低微。而且他生性顽劣,故而不得嫡母和父亲的喜欢。 算是乔家边缘之人。 所以当日出事时,他没有去掺和,毕竟比起这位临江府太守家不受宠被发配到平江这个小地方的庶孙,他当然选县太爷了。 ”哼,别急,谁都逃不掉!“一想到他家娘子破了相,乔勐这心里就难受。 嫡母向来不喜他,父亲也只会嫌他惹事生非。待他到适婚时,随便给他指了个对他毫无助力的,小吏家的小娘子。他本是不乐意的,想搅黄了这桩婚事,哪知初见小娘子,便被她的好颜色给引得挪不开眼。 遂,认了婚事。 这才成婚一月有余,他家娘子便破相了! 乔勐冷笑,娃娃脸上尽显怒意,在店铺里转了一圈,对他的兄弟们说:“砸!给我砸!” 罗掌柜:“使不得啊!” 清脆的破碎声接连而起。 * 苏婉头上戴了一条湛青抹额,捧着绣绷坐在檐下杌子上,绣着锦帕,绣针在她的纤手下,一勾一拉一挑转间,蝶戏兰花图便栩栩如生的跃然于帕上。 “大娘子,你歇歇吧,养养眼。”陪着她坐了一晌的乳母赵氏说着递了碗茶给她。 “养娘,我无事的,头已经不疼了。”虽说这般说,苏婉还是放下了绣绷,接过赵氏的茶,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淡而香。 赵氏实是欣慰,她家姑娘醒来后,倒是懂事了不少。 苏婉看着赵氏的神色,便知她所想,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她的这位乳母估计怎么也想不到她家姑娘在两日前换了芯子了。 现在的苏婉来自现代,在出差途中出了车祸,醒来后成了这个古代苏婉,自然也接收了她的记忆。 她在现代是个三十多的母单,到了这里已然是一位新妇。苏婉没有不满,倒觉得挺省事的,就是她的丈夫貌似风评不太好。结合那位苏婉的记忆,她的丈夫在她看来就像她养得哈士奇。 精力旺盛,总是想折腾点事出来。其实聪明,但有很重的叛逆、不服从心理,所以人们便觉得它愚笨。 做得事又像熊孩子。 “大娘子,大娘子!不好了!”乔福站在内院月亮门外口,急声朝里面叫道。 “养娘你去看看管家出什么事了。”苏婉听到动静,并未直接出去,这家里规矩都乱糟糟的。 “是。” 赵氏便招呼了在屋里收拾的银杏出来,让她照看苏婉。 “福管家,出了何事,你在此喧哗?”这位管家是乔二爷嫡母放在他身边的家生子,平常对她和大娘子的人都是爱搭不理的。 “哎哟,二爷回来了!正带人砸人家满香楼呢!”福管家那双精明的小眯眼里显然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赵氏一惊:“什么!” “现在整个平江城里都传遍了!您还是让大娘子去管管吧!要是传到老太爷和老爷耳朵里,可不得了了,下个月的月钱咱们都别想拿了!”要不是为了月钱,乔福才不会来告之大娘子这事。 “二爷他……”赵氏刚想问二爷为何要砸人家铺子时,突然想到前两日,她家姑娘就是在满香楼出事的。 二爷是在为姑娘出气? 可…自打两人成婚后,也不怎么说话,恩爱一般,怎得二爷就要为了她家姑娘做这事了,赵氏想不明白。 不过乔二爷一向是个行事孟浪,摸不透的主。赵氏想着便不再理乔福,转身快步往院子里走。 “大娘子,不好了!” “养娘,你怎得又同那福管家一般了。”苏婉将刚拿起的绣绷放下,笑着说道。 “哎哟,我的好姑娘,你就别戏弄我了,是二爷出事了!” 苏婉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福管家说二爷正带人砸满香楼!” “满香楼?”苏婉感觉这名字有点熟悉。 “就是您前两日出事的地儿。”赵氏回道。 “银杏,帮我把那件湖绿色的褙子拿出来,我换一下出门,”苏婉说着朝屋内走,对着镜子理了下妆发,刚要摘了抹额,想了想没有取下,转身又对身后的赵氏说:“你快快去吩咐备车。” 吩咐完她便进了屏风后,在银杏的帮助下,换了衣裳。换完衣裳,她进了内室,将自己存银钱的匣子拿了出来,点了点薄薄的家资,摇头叹了口气。 这是她和乔二爷所有的家产。 她这位官人倒不藏私,每日日落归家都会交上三五、十两的银钱,次日出门时,再从她这里领上个一二两的零花即可。 第2章 平江城归属临江府管辖,与临江城隔了一条平运河,这里是乔家祖籍之地。 乔勐素来不喜诗书,少时上学堂只是为了不至于成为一白丁。他向往江湖生活,想成为一个江湖游侠,可以舞刀弄枪,自由自在。 或许生于平常贫困人家,这一愿望说不定能成,可他到底生在了乔家,乔家是官宦之家,怎可任他肆意妄为,污了乔家名声。 乔勐这人天生反骨,越不让做,越偏要做,临江做不了,他就来平江——短短三四年的功夫,他在平江臭名昭著,俨然变成了一个纨绔、恶霸。 乔二爷不以为意,还常常自得。 所以,他一成婚,便被他的嫡母,也就是乔家大太太黄氏以看守祖宅的名义,让他带着新婚妻子苏氏来了平江。 实则是为绝后患,将他们分了出去。不过,为了名头上过得去,每月还给月银,只是什么时候送,具体送多少全看大太太心情。 祖宅他们更是没资格住的,好在乔勐在平江也“奋斗”了多年,手下有那么些兄弟,平常城里商贩点家也多有孝敬,好歹凑出了一间三进小院。 苏家对于乔勐与乔大太太的龌龊也是早有所闻,但对方出身太守府,来求娶他一小吏之女,他们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苏太太到底心疼闺女,把赵氏一家放给了苏婉,作为陪嫁。 福管家是不可用的人,苏婉刚进门,乔勐便问了她赵氏丈夫苏长木可不可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外院的事,乔勐一般都交给苏长木父子。 “这不都要用午膳了,怎得大娘子要出门?”苏长木见自家婆娘急匆匆来找他,开口便让他备车,不由问了一嘴。 赵氏只得解释了一二,苏长木一听也急了,赶紧去马房拉了家里唯一一辆破烂的马车出来。 “我把根儿给叫上!不能让姑爷吃亏!”两日前他家姑娘被抬回来时,他是吓得够呛,他们夫妻俩的命是苏家救回来的,姑娘也是他们自小看着长大的,对她的感情自来不一般。 “好好好!姑娘估计快到门口了,你快去吧!”赵氏是个后宅妇道人家,最怕这些打打杀杀之事,这会既担心她家姑娘,又担心不省心的姑爷。 跟当家的说完,赵氏又去内院寻苏婉。 苏婉这会正抱着钱匣子,带着银杏往外走,正好撞上在后厨充当厨娘的白果。 “大娘子,这都要用午膳了,你们这是要去哪?” “姑爷跟人在满香楼打起来了!”银杏代苏婉说道。 小丫头倒是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姑爷就该把满香楼的人揍一顿,谁让他们那天不帮她家大娘子,害得她家大娘子流了好多血。 “啊?那,那我去拿烧火棍!”之所以让白果负责厨房,不是她厨艺好,而是小丫头有一把力气。 “哎……”白果跑得太快,苏婉都没来得及叫住她。 但转念一想,也好,揍人有工具了。 等她们三人出了正门,赵氏也从后面追了来,苏婉在白果的搀扶下爬上马车,回头对赵氏说:“养娘你就不要去了,帮我看院子。” 她这一走,内院都没人了,她可不放心那个福管家。 赵氏听了苏婉的话,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交待银杏和白果两句,便退下了。 白果将烧火棍牢牢地抱在怀里,和银杏一起爬进车里,贴着苏婉坐下。 苏长木带着儿子苏大根在前面驾车,风风火火的准备去支援他们家姑爷。 * 乔二爷这会正坐在人满香楼里,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满香楼外面围了三三两两的吃瓜百姓,他们看不到里面的事情,乔勐砸店的时候让人把门关了,可吃瓜百姓的热情是无法想象的,他们哪怕听个声,都能津津乐道。 屋里一片狼藉,碎瓷片、胭脂水粉撒了一地,几个店仆缩成一团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罗掌柜被两个人压着瘫坐在地,面容衣裳凌乱。 “我看这平江城里,也就这满香楼的胭脂水粉勉强配得上我家娘子。”乔勐吹了吹指甲,漫不经心的对罗掌柜说道。 罗掌柜被乔勐带来的人压在地上,整个人发着呆,今天被这恶霸一闹,店里损失起码百两银子,他可怎么跟东家交待! 乔勐见罗掌柜不吭声,也不在意,伸脚踢了踢他,“罗掌柜你倒给句话啊?” 罗掌柜当然知道他是想要好处,这事倒不是他不能做主,而是他不愿意。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凭什么! “乔二爷,这事小的做不了主,还请您等我回禀了东家。” “哟,拿你东家来压我,好啊!我等着!”乔勐也不跟他啰嗦,递了俩眼色给压着罗掌柜的手下,两人跟随他不少时日,自然懂得。 说完,乔勐站了起来。 苏婉坐在破烂的马车里,被颠簸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等她有钱了,第一个把马车给换了。 “木叔,我们现在到哪了?”苏婉坐惯了现代交通工具,实在受不了这马车,轿子他们家又没有,这以后出一趟门岂不是要散一次骨架? “大娘子,我们已经进了西坊街,再过一会就到满香楼了。”苏长木回道。 “木叔,你把车停一下。”苏婉撩开车帘,发现街上人虽不算多,可马车也不怎么好走。 苏长木听了吩咐立即停车。 车一停,银杏和白果率先下车,准备在下面接扶苏婉,苏婉推开两人,自己跳了下来,把两个小丫头吓了一跳。 “大娘子!” “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苏婉转身又对苏长木说:“木叔你把马车给大根,我们走着去。” 她再也不想坐这马车了,循着记忆,往满香楼走去。 两个丫鬟对看一眼,赶紧跟上。苏长木吩咐了儿子两句,也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走了一半,有人把苏婉认出来了。 “乔大娘子!大娘子!” 有人在后面喊她,苏婉回头。点了下愣在原地的银杏,银杏恍然,赶紧上前,“你是何人?为何叫我家娘子?” 那人面对她们这几个弱女子,当然是一点也不怵,指着他那刚刚被乔勐和他的人打马走过撞翻的摊子,说道:“这是乔二爷干的,你说怎么办吧!” 乔二爷家的娘子甚少出门,但平江城里认识她的人也有不少,打苏婉从这商贩摊前走过,那人便认出她来。 那人也不知道她的品性,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叫住了苏婉。 “你说是我家二爷撞的就是我家二爷撞的啦!”银杏听了他的话立即反驳。 “嗐!你个毛丫头!这街上的邻里都可以给我做证!” “是啊,是啊,就是娃霸,”帮腔的人下意识把乔勐的外号说了出来,赶紧捂了嘴,“就是乔二爷约莫半个时辰前带人骑马撞的!我家那个也是,那家也是,还有这、那!” 接连指了好几个摊子。 人嘛,有一个敢出头,其他人都会蜂蛹而起,纷纷说起乔勐往日恶行。 苏婉越听眉头越紧,她这位官人整日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事? 他每日交回来的钱不会都是这条街的保护费吧? “大家稍安勿躁,我就是来寻我家官人的,一会待我寻到他,小妇人一定给各位一个交待!” 熊孩子,就是欠教育!苏婉心中怒火起,给了受害摊主们一个口头交待,转身就要往满香楼走,余光瞥见白果怀里的烧火棍,伸手一抽,握在了手上。 “大娘子!”白果一惊,也赶紧跟了上去。 “哎哟!大娘子!”苏长木一拍大腿,赶紧去拦苏婉。 苏婉将他往边上一推,快步朝前,“木叔,你别拦着,我有分寸!” 苏长木毕竟是苏家的家仆,得听苏婉的话,只好让开了些,跟在了苏婉身后。 “哟,这就是娃霸家的娘子?长得这么俊啊!” “你看她是不是去满香楼?哎哟,她手上拿着棒棍做什么!” “不会去帮娃霸砸满香楼吧!” “不过娃霸真是有福气,这娘子真标致!” 那些窃窃私语苏婉听见了也就当没听见,她这会就像是在学校打架斗殴的熊孩子,被老师叫来的家长。 很快,满香楼到了,大门关着,门口围了些人。 “白果,木叔!叫门!”苏婉提着烧火棍对着正门一指。 “是!”白果撸起袖子,立即上前挤开吃瓜百姓,拍打着满香楼的门,大声喊道:“姑爷!姑爷!大娘子来了!” 围观百姓被她这一嗓子喊得身躯一震。 喊完她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声音,细细碎碎的挨痛呻.吟隐隐约约的隐在门后。 突然,门上一动,门从里面打开了,白果顺势往里倒。乔勐见一个人影往里倒,反应非常快的往旁边一跳。 白果摔了进去,与被打成猪头的罗掌柜四目相对。 “大白天的叫魂呢!差点吓到老子了!”乔勐拍了拍胸口,蹙着秀眉嫌弃了一声。 “官人!”苏婉闭了闭眼,让银杏赶紧去扶白果,她自己走到乔勐面前。 乔勐眼一眯,略微惊讶:“娘子?你怎个来了?” “我不来,你今日要如何收场?”苏婉提着烧火棍,走进满香楼,自然是瞧着了猪头罗掌柜。 这人咎由自取,苏婉倒不是可怜他,而是觉着乔勐的做法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不论牵连无辜的人。 “他让你破了相,我就让他也破!” 乔勐很生气,伸手就要去摸苏婉额上的抹额,想看看她的伤势。 作者有话要说:啊,上章本来是打算6月10号左右发的,结果放存稿箱,不知道怎么就抽出来了_(:з」∠)_我会努力更新的~ 第3章 苏婉侧身避让,用手中的烧火棍抵住乔勐的手,“你还没回我话!” 乔勐抬手离开棍子,一脸不解:“娘子这是何意?娘子你在他店里受了伤,我来讨个公道而已,何须收场?难道娘子你就白受了罪?” 苏婉拥有的是现代社会,依靠法律手段为自己维权的意识。她家官人这般行事,人家将他告上衙门都是可以的,本是他们有理,现在也成了过错方。 “讨回公道自然要讨的,但不是这般!”苏婉扫了眼门外瞪着一双双八卦眼的吃瓜百姓,低声道了句。 这里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 “那是哪般?”乔勐很委屈,成婚以来,娘子从没这般跟他说过话,挺有生气的,依旧好看的不行。 苏婉叹口气,在心里摇了摇头,然后走到罗掌柜面前,让压着他的两个手下走开。 两个手下是乔勐混道上的好帮手——蛮子和九斤,他们向来只听乔勐的,听到苏婉的吩咐也不敢动,齐齐向乔勐看去。 乔勐不知道他娘子要做什么,对蛮子和九斤摆了摆手,两人这才将罗掌柜放开。 罗掌柜一被放开,立马爬了起来,往门口走去,捂着脸大声嚷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打人,砸店!你们……” 苏婉不想听他聒噪,直接将手里的烧火棍往他手里一塞,“是,这事是我家官人不对!你现在可以去打回来!” 在一众错愕的目光中,苏婉把乔勐拉到罗掌柜面前。 “娘子你……”乔勐刚想说她是不是疯了,只见她美目一瞪,他不知怎的汗毛一起。 但论最懵的当属罗掌柜,拿着烧火棍傻愣愣的站在那儿,怎么也不是。 他不想打乔吗?他当然想,可他不敢,这是平江城里数一数二的恶霸啊! “乔…乔大娘子,这,这不好吧?”罗掌柜害怕,感觉有阴谋。 苏婉不动声色的拿过罗掌柜抖抖索索握在手里的烧火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便抽在乔勐身上。 乔勐避之不及,顿时嗷嗷叫! “娘子!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大娘子,大娘子!” “姑爷,大娘子!” 苏长木银杏和白果在一边急得直跳脚,这,以后他们家娘子的名声可怎么是好! 乔勐怎会任由苏婉打,躲开来后,就要往门口跑。 苏婉:“木叔,拦住他!” 苏长木没办法,只好去堵门,他本想把门也关了,可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死死把着门,不让关上。 门口的吃瓜百姓很兴奋! “嗷!嗷!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乔勐在店铺堂厅跑了几圈,见他娘子追他追的气喘吁吁,冒汗了都,顿时心软,停了下来。 这下让苏婉逮到了机会,按住他就是一顿乱棍! 虽然女子力气不及男子,可这打得多了,还是有痛感的,而且乔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这顿打,一时心中也起了怒火,一把握住烧火棍,“你这个泼……” 浑话到了嘴边,只见他家娘子因着追赶他而红扑扑的漂亮小脸,怒气顿时消了。 “娘子对我有何不满,说就罢了,为何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他从不打女人,也不屑与打女人的男人来往。 苏婉收了棍子,撑着腰歇了会,这家伙体力真好,跑了这么久气都不带喘的。 她这额头上的伤可能也裂开了,伤口这会生疼的。 没理乔勐,苏婉侧身对上站在边角张大嘴巴不敢乱动的罗掌柜,“罗掌柜,我已经替你打了我家官人一顿了,你也就消消气。” “二爷,还不过来给罗掌柜道歉?” “凭什么?我不!”白白被娘子在众人面前打了一顿,他都已经听到外面的人在讥笑他,说他惧内了! “那就由小妇人给罗掌柜赔个不是。”苏婉知道让乔勐给罗掌柜道歉是不可能的,但她能屈能伸的,直接对着罗掌柜福了个礼。 罗掌柜赶紧避让,“使不得,大娘子使不得!”毕竟她是太守府的孙媳妇。 “那罗掌柜是原谅我们二爷了?”苏婉直起身,笑着问道。 “啊?这……”罗掌柜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罗掌柜不愿意?那一定是我家二爷挨得打不够多!”苏婉说着立即又扬起烧火棍。 乔勐:“……” “不不不,大娘子,可别了,这不是折煞罗某吗?”罗掌柜赶紧抓住木棍,苦着脸道。 “那……罗掌柜要如何才能原谅我家二爷呢?”苏婉再次收了棍,问罗掌柜。 “我作甚要他原谅,老子打他就打了!”乔勐满脸不高兴,他家娘子怎么老是护着这个让她破相的人! “二爷,你现在不说话的为好。”苏婉声音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温柔。 乔勐跳脚,又气又觉得没面子,指着苏婉,想要放点狠话,“你你你……” 苏婉凤目朝他轻轻一瞥,他闭了嘴。 乔勐:我家娘子真好看,尤其是瞪我的时候。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罗掌柜见苏婉把乔勐镇住了,便松了口气,指着铺子里的狼藉道:“大娘子也看到了,乔二爷不止打了我,还砸了铺子,罗某只是个区区管事的,二爷他高兴打就打了,可这铺子的损失……” 苏婉了然的点头,笑了笑道:“我明白的,铺子里的损失自然由我们来承担。” 罗掌柜捂着猪头脸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这么乔娘子真是个明事理的人,嫁给乔勐这种人真是糟蹋了。 “多谢大娘子体谅。” “那罗掌柜是原谅了我家二爷的冒犯了?”苏婉将棍子收起,又问了一句。 “呃…实乃误会,二爷也是心疼娘子。”罗掌柜说得不情愿,可对方认了赔偿,他也不敢真的明面上跟乔勐对上。 “是啊,我家二爷就是因着太心疼我,这才冲动下对罗掌柜做了此事。”苏婉说着,用手扶了扶头上遮伤用的抹额,身子不稳还晃了晃。 “大娘子!”银杏叫了一声,赶紧要去扶苏婉,可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乔勐眼疾手快的半揽住苏婉,“娘子,你怎么了?” “二爷,我头好疼!” 刚刚生猛地能揍娃霸的大娘子这会虚弱的半躺在娃霸的怀里,这反转,吃瓜百姓的瓜都要掉了。 不过众人觉着乔家大娘子应该是真的头痛。 “唉,应该那日在这满香楼里,头被彭大姑娘伤了的伤口还未愈合,”苏婉让乔勐扶着她坐了下来,面对吃瓜百姓而坐,“二爷,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又裂了?” 说着,当着众人的面解下了抹额,伤口果然裂了,点点血迹溢了出来。 事关女子容貌,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乔勐更是怒不可及,操了手,现在就想去彭府把人逮出来揍一顿,现在管他男女呢! “大夫说,现在可能要落疤了,”苏婉解了身上的绣帕,按了按眼角,“本来如若医治及时,也许就不会落疤,可那天罗掌柜,唉……” “小妇人和二爷人卑言轻,是比不上彭大姑娘的,也不能怪罗掌柜不出来主持公道,最后也没及时请大夫…怪就怪我命不好,不该在彭姑娘前面定了最后一盒桃香口脂。” 苏婉说到伤心处靠在了乔勐身上,见乔勐光顾着生气,没有说话,伸手在他暗处拧了下。 乔勐一痛,回过神来,他刚刚在想着怎么对付县令家的人,人都出事两三天了,连个道歉都没有,不就是仗着他只是太守府的一个庶孙! 他不笨,结合他家娘子的话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即招来白果,让她扶着她家姑娘。 “九斤!去请个大夫来!”乔勐大声喊道。 九斤长得十分壮硕,身子一立:“好嘞!”说着就往门口走,扒开人群。 “诸位让一让,我家大娘子又被满香楼的人气得流血了!我要去找大夫!” 站在后面,不太看得见里面情况的,顿时被他的话惊着了,“哎哟,这乔大娘子和满香楼真是孽缘哟!每次来都要见点血!” “嗐,这满香楼真是的!上次我就说了,人在你店里买东西,你不调解就算了,还任由一方打人,这就不对了啊!” “你还真敢说,彭家大姑娘就是女版的娃霸,不可说,不可说!” “但这满香楼也没办法啊,人家是县令的千金……” “那也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彭大姑娘让家仆去撕打乔大娘子一个人吧!” “听说当时血流了一地,满香楼愣是没人去请大夫!如果不是她家丫鬟来了!她恐命丧满香楼!” 当日是银杏一个人陪苏婉出来的,进了满香楼后,苏婉说想吃来福楼的绿豆酥饼,便让银杏去买了,故而当时只有苏婉一个人在店里挑胭脂。 苏婉也听到外面的议论,暗叹一声,乔大娘子还真命丧此地了。所以她也必须为她讨个公道。 罗掌柜被说得老脸一红,现在是骑虎难下,心中懊恼后悔不已,早知道当日就不冷眼旁观了。 他当时也没想到县令家的大姑娘如此凶悍呐! “大娘子,实在是对不住!”罗掌柜弯腰作揖。 “罗掌柜折煞小妇人了,二爷也是的,怎的非要去请大夫,你快跟罗掌柜算算这赔偿的事吧。”苏婉有气无力的说着。 乔勐将衣摆一撩,沉声道:“罗掌柜算吧!” 罗掌柜顿感不妙,但那乔二爷的目光像要吃人,他也只好算了起来。 损失还没算出来,九斤领了大夫进门,“二爷,大娘子,大夫来了!” 大夫进门后,看了看伤口,又把了把脉,面容严肃道:“夫人后脑的伤淤血还未消,大娘子实不该今日便出门的,应该再多休养几日!一会我再开个方子,回去服用。就是这额前的伤口救治时误了佳时,今日这伤口又裂,恐要留疤!” 乔勐一听急色了!他就爱他家娘子这番容貌,这留了疤,怎可好! “大夫,可有法子除这疤?” 苏婉也被大夫说得吓了一跳,女子哪个不爱美,真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第4章 大夫是城内最大的医馆,春风堂里的一位老大夫,医术颇佳。 他捏了捏修的极雅的山羊胡对苏婉说:“也不是没有祛疤的法子。” 苏婉还未反应,站在一旁的乔勐先喜了起来,但一听就知道这老头显然在卖关子,便着急道:“还不快快把法子给爷说出来!” “乔二爷稍安勿躁!”老大夫没有生气,不紧不慢的收起医箱。 苏婉摁住又要跳脚的乔勐,心里明白这大夫手里应该有什么祖传秘方,电视剧里一般都是这样演的。 “老先生莫要怪罪,我家二爷是个急性子,也实是挂念我,这才出言不逊。先生若有什么秘法但说无妨。” 老大夫微微一笑:“确实,小老儿不才,有祖辈为宫廷御医,曾传下专治疤痕的膏药,此乃不外传之秘法。” 苏婉听了心中一乐,这不外传的说法也不知给多少达官贵人说过了。她面上不显,直接问道:“那这膏药作价几许?” 老大夫挺直身子,自信道:“值千金!” 乔勐怒目圆瞪:“嘶!你怎么不去抢!” 门外吃瓜百姓也沸腾起来,叽叽喳喳的说着这吓死人的膏药钱。 苏婉倒是没被吓着,又掐了乔勐一下,这家伙怎么一点出身太守府的气度都没有,看来以后要好好教育了。 这次乔勐没再吃痛的叫出来,而是顺手抓住自家娘子的手捏了捏,娘子这手可真软,真细! 哎哟!他又被掐了一把。 苏婉没理会得寸进尺的乔勐,用帕子压了压脸颊,淡淡道:“先生如何保证这千金便可让肌肤修复如初?” “若不能,小老儿一分银钱都不要,任凭二爷和大娘子处置!”老大夫昂首挺胸,他便是用这秘药在春风堂立的招牌。 “有先生这句话,我也放心了,”苏婉撑着乔勐站起来给大夫福了个礼,又对在柜台埋头苦算的罗掌柜说:“罗掌柜,您刚刚也听着了吧?” 被点名的罗掌柜一脸茫然的抬起头:“什么?” 苏婉头有些晕,点了点乔勐,“还是二爷与罗掌柜说吧。” 乔勐脑瓜子一转,瞬间明白了他家娘子的意图,脸上浮现笑意,衬得娃娃脸可爱极了,苏婉手痒痒的,好想捏一把。 “罗掌柜,这位大夫说了,我家娘子这脸要想恢复如初需千金!我家娘子又是在你们这满香楼出事的,我乔勐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我家娘子受了惊吓,我为了这事赶回来耽误了生意,我这可是上千两银子的生意!” 乔勐提起他的生意,那叫一个斗气昂扬和气愤!好似真的有一桩大生意跑了一般,把罗掌柜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样吧,我就给你抹个零头,也看在你家三公子的面上,你们满香楼赔我三千两银子好了!” 罗掌柜一听这数额,急了,“三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乔勐面容一板,恶狠狠的瞧着罗掌柜,“你觉得我要是想抢,还由得你在这上串下跳!” “咳咳,二爷,你怎么能这样说,”苏婉咳了一声,斥责了乔勐两句,转头依旧温温婉婉的对罗掌柜说:“罗掌柜店铺里的损失可算出来了?” 罗掌柜:“算出来了,乔二爷一共砸坏胭脂香粉……共计六百一十二两,另外宝瓶一只五十两,笔墨桌椅二十两,合计六百八十二两。” 苏婉点了点头,“二爷你看这银钱算的可对?” 乔勐对算这些也不在行,更不清楚女子这些东西的市价,他眼一转,在门口吃瓜百姓里瞧见了满香楼的对家,直接把人拎了出来,核了一遍,最后把银钱压在了五百多两。 “这样吧,咱们也添点,五百五十两,在三千两里扣掉五百五十两,罗掌柜只需再给我家二爷两千四百五十两即可。”苏婉拍板定下。 罗掌柜持续懵呆中…… 吃瓜百姓再次发出惊呼,这反转的。 “罗掌柜,今日小妇人顶着伤出来,一来是为了我家二爷,二来也是为了罗掌柜。” 罗掌柜:“……为我?”为了讹我钱来的? 春风堂的大夫给苏婉额头重新包扎了一下,白纱布上点点血迹,这会显得她羸弱不堪,楚楚可怜。 吃瓜百姓连带乔勐都忘了她刚刚手持棒棍撵打人的凶态。 “罗掌柜难道是想让陈家仗势欺太守府孙媳的名声传遍临江府?”苏婉说得慢声细语。 她本就生得好,如盛放芙蕖,加上此般不急不躁的作态,更显得她气度不凡,让人不自觉的便觉得不愧是太守家的孙媳。 罗掌柜心中如惊涛骇浪,是啊,再怎怎么样,乔勐也是太守府的人,哪怕不受宠,他依然是太守的孙子。 而他的东家虽身份也不低,但不会想和乔家交恶。 想到这里,他不由双腿乏软,眼见就要跪地。 “我与二爷也不是那般不饶人之人,咱们以后还是要在这平江生活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相处的,各位乡亲你们说对不对?”苏婉说着,问了门外的吃瓜百姓一句。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苏婉对着众人莞尔一笑,有那么几个不顶事的小青年,直接捂了胸口嗷嗷叫。 乔勐不满的站到门边挡住他们的视线,这么好看的娘子是他的! “所以,小妇人有个提议,罗掌柜是否愿意听一听?” 罗掌柜现在是明白了,这乔大娘子哪是来帮他的,分明是来把乔二爷摘出去,然后来讹他来的! 失算失算呐! “请大娘子但说无妨。” 苏婉:“大家想必也知我家二爷生性豪放,喜行侠仗义之风。” 众人目瞪口呆:大娘子说得谁?是他们认识的乔二爷,娃霸吗? 苏婉低着头,没有去看其他人的眼神,只顾伤心:“家里实是拿不出买膏药钱,只要罗掌柜赔了银子,咱们便一笔勾销恩怨。” “若不是……我必要去那衙门敲鼓,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的!” 也这话道尽了不愿与县太爷交恶的心酸。 “哎哟!罗掌柜你就赔银子吧!人家乔大娘子也是怪可怜的!” “是啊,是啊!唉,这彭县令,唉!” “要我说,彭大姑娘这下更不好嫁了吧!” “谁敢娶她!动不动就把人弄得头破血流的!” 吃瓜人议论纷纷,不由都帮着苏婉说话。 愣怔良久,罗掌柜直言他没有那么多钱,他也不敢提去问东家了,这事要是闹得东家知晓,不论赔钱与否,他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 一番讨价还价后,将赔款定在了一千八百两。罗掌柜咬牙先拿出了一千两给乔勐,剩下的在下月初前给他。 两人当着众人面立了字据。 乔勐拿了一千两直接给了春风堂的大夫,大夫收下后,便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苏婉。 “大娘子每日晨晚净面后各抹一指,半月疤痕可消。” 苏婉欣喜接过,直接递给银杏,“谢谢先生。” 银杏小心翼翼接过,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啊! 她感觉她家娘子被骗了!可见娘子和二爷都没说话,她也不敢多嘴。 “在这耽误了乡亲们不少时辰,小妇人在这多谢各位的相棒,大家散去吧,也请诸位莫再提我们与满香楼的恩怨。”苏婉起身,走至门口,与吃瓜百姓言道。 吃瓜百姓连连摆手,吵吵闹闹一番后,当中也有明事理的,带头离开。 苏婉吐了口气,没再看罗掌柜,由白果搀扶着就要出去,跨过门槛,停了下来,转头去叫乔勐,“二爷,你还不回去?” 乔勐本想振一振夫纲,可见到她额上的白布条,闭上嘴,跟在她身后也走了出去。 一出去,那会拦着苏婉的苦主们又出来了。 “乔大娘子,你说会给我们一个交待的!” “对啊对啊!” 苏婉心累,她一点都不想回首去看乔勐,“大家别急,你们先带我去你们的摊位,再各自报个损失于我,今日我必会给各位一个交待!” 有她这句话,摊主们很高兴,一会便吵了起来,谁都要第一个带苏婉去看自家的摊子。 “不是?什么意思?”乔勐没搞清楚,他家娘子作何要赔这些人钱。 旁边的苏长木赶紧和乔勐讲了来龙去脉,乔勐听了直接看向蛮子和九斤,以及他的一帮打手兄弟。 他们哪次不是这般的?乔勐很不满,他每次来这边,特地都让小乞丐们“通风报信”来着的!这帮人不愿意走,能怪他?还讹上他了! “不赔!谁给你们的胆儿跟我这要钱!”乔勐大跨步上前,把被拉扯的苏婉拉至身后,手上的马鞭朝前一挥,吓得那些摊主连忙躲开,也不敢拉苏婉了。 “乔大娘子,是你说的,会给我们交待的!”最先拦下苏婉的摊主嚷嚷道。 他可是没忘乔大娘子在满香楼棍打娃霸的场面! 苏婉被强行一拽,头又疼了起来,她往身后看去,那根烧火棍果然在白果怀里,她上去一拿,直接朝乔勐的屁股上打去。 “你能啊!你可真能!行街打马!撞坏别人东西还理直气壮!”这小破孩,就是欠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唔,求收藏评论呀~ 第5章 苏婉打得又狠又准,她带了教育熊孩子的念头,棍棍到肉,在满香楼时的劲儿与这会自然不可比。 始料不及的被连打三下,乔二爷怒火中烧的回头,他要看看谁敢摸老虎屁股!这一回头,他的心凉半截,怎么又是他家娘子! 他迅猛握住在他屁股上作乱的烧火棍,“臭婆娘!你又打我!” 他老爷们的脸今天都要丢光了! “二爷这是叫谁臭婆娘呢?”苏婉试着拽被乔勐钳在手里的烧火棍,一点都抽不动,所幸放弃了,目光冷冷的看着乔勐。 “就叫你了,怎么了!”乔勐一呛怒火直接被苏婉眼里的冷箭给射灭了。但男子汉大丈夫的颜面他还是要的,梗着红脖子,粗声叫道。 “好,我是臭婆娘。”苏婉平静的点点头,打了他几下,气也消了。这会人多她也不跟他闹,松开了握在手上的烧火棍,喊了一声身后的银杏。 “大娘子!”银杏连忙上前。 “钱匣子给我!”苏婉伸手,银杏立刻把一直护在怀里的钱匣子递了上去。 苏婉打开钱匣子,数了数,从里面拿出二十两的碎银,在乔勐面前过了一下,“二爷可看清楚了,这是咱们家的银子。” “你这是要做什么?”乔勐这会屁股还疼着,也搞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被撞倒货物,要求赔偿的苦主,也不是人人都见着苏婉在满香楼揍乔勐的场面,这会眼睛珠都快被震出来了。 傻傻愣愣的看着,心里直呼乔大娘子武威!还有些人直接同情起了乔勐,也不知道这娃霸平常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木叔,”苏婉给他看过银子后,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他,喊来苏长木,把二十两银子给他,“你和银杏留下,看看他们算出来的损失,没什么问题,就把银子赔给人家。” “不行!凭什么给他们!”乔勐拦住苏婉,这些银子都是他平常一点一点攒下来的,怎么能就给这些人呢! 心好痛,曾经他以为赚钱很容易,后来才发现……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苏婉推开他,朝苦主们行了个礼,“还请诸位莫怪,我替我家二爷给大家赔个不是,以后也绝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哎,大娘子使不得!”有人躲避开。 “没事没事,有大娘子这句话,我们也放心了!” “是啊,今日我们是知道大娘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了!” 眼看赔偿有望,众人便对着苏婉一通夸赞。 不拿棍棒打人的苏婉便是个让人挑不出错的淑女,她朝众人点点头,便带了白果离开。 临走时,一个眼神也没乔勐。 “二爷,大娘子……今天是不是怪怪的?”九斤搔了搔脑袋迟疑的问道。 是挺不一样的,乔勐看着苏婉离开的方向想着,娘子今天确实让他有点陌生,但这样的她感觉比她的脸更加吸引他了。 好像还挺有味的,嘶,就是这下手也挺重。 “爷,要不我们把钱抢回来?”蛮子搓搓手,小眯眼盯着苏长木手上的二十两。 还不待乔勐说话,九斤直接一巴掌拍在蛮子头上,“你傻啊,要是让大娘子知道了,二爷晚上回家还不得又捞一顿打!” 乔勐:“……” 九斤虽然觉得大娘子比起以前有点不一样,但没准是在他们面前是那样的,其实她和二爷私下就是这样的,不然二爷成婚后怎么变得扣扣搜搜的,一文钱都要带回家! 他心中不禁同情起二爷来,但他不敢明面上表现。摸了摸身上,好不容易摸出十来个铜板,又在蛮子身上瞎摸一通,凑了二十个铜板,然后给了乔勐。 “二爷,城里的小娘子们都爱吃来福楼的糕点,您等会回去,也给大娘子带点,也许大娘子就不生气了。”九斤出着主意。 乔勐这会屁股疼,心更疼,听了九斤的话更来气,他被自家娘们打了,还得买东西回去哄她,还有没有天理了!他这个夫纲还要不要振了! 她以为她是谁啊,敢打他乔勐,第一回 是做戏也就罢了,这第二回是实打实的打啊!还打屁股,她把他当啥了? 小孩吗?小孩才被打屁股! “哼!二十文够不够啊,来福楼的糕点卖的那么贵!”乔勐慢吞吞的拿过九斤手上的铜板,在手里颠了颠。 “哎!你们谁身上有钱啊,二爷要用!”九斤又去其他兄弟身上一顿搜刮,又搜出来十来个铜板。 乔勐觉着还有比他还穷的恶霸吗!也太掉面了! “去,到虱子那把账给结了。”乔勐又数了一遍铜板,觉着还是有点少,他家娘子今天又流了血,需要好好补补,突然想起来那帮乞儿今日的账还没结。 “好嘞,二爷我这就去!”九斤最爱去收钱了!壮硕的身子一溜烟也消失在巷口里。 “木叔啊,你可要核实清楚了,别被这帮人骗了!对,就是说你呢,你那会支摊了吗!你当爷瞎啊!还想浑水摸鱼!”乔勐实在舍不得那二十两,但是他又有种强烈的感觉,他要是今天不让苏长木把这钱花下去,他回去可能没啥好日子过了。 这么好看的娘子又不能打,不能休的,愁人。 本来想浑水摸鱼的不少人被乔勐一喝,吓得都跑了。 回去的时候,苏婉怕头上的伤再被颠裂了,没敢坐马车,由白果搀着,晃悠悠的回了乔宅。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赵氏见苏婉回来后,额头上绑了白布,上面还有点点血迹,捂着胸口担心的不得了。 “没事。”苏婉今日精神一直紧绷,加上一路走回来的,身体很是乏了。 “养娘,你去热点饭菜给我,我先歇一会。”说着就进了内室,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瞧着今日这情形,乔二爷也不是个蠢人,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般,名声还这般差! 她如今对乔二爷就像一个大姐姐,亦或是老母亲的心态,总想把孩子纠上正路。 不过这名声差有好处,也有坏处。所以苏婉想着,夫妻俩总归要有一个是好的吧。 今日在满香楼这一闹也实属无奈,她也知道罪魁祸首是彭县令家的大姑娘,她家官人只是个白身,民与官,怎么斗呢? 只能借着太守府的大旗招摇招摇了,这罗掌柜便是整给彭家看的,他乔二爷虽然被分出来,但也不是软柿子。 苏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迷迷糊糊的眯着了。 “大娘子,大娘子!” 苏婉睁眼,是赵氏在床边喊她。 赵氏见苏婉醒了,“大娘子饭菜热好了,吃上一点再睡吧。” 苏婉点点头,撑起身,赵氏连忙去扶她,“二爷也回来了,在西厢房呢。” “哦。”他回来就回来呗,这是他的家,还不能让他回来吗? 赵氏见苏婉淡漠的样子,欲言又止,她已经从当家的和两个小丫鬟口中知道今日发生的事了。 她家姑娘原来也是要强的,但也从没要强到打人啊,还是打得她官人,这以后的名声可得了。 “养娘是知道了?”苏婉由赵氏扶着往外间去,一路上赵氏偷看她好几回,她便猜到赵氏知道今日在外发生的事。 “养娘,你知道吗?我也算是死过一遭的人了。” “呸呸呸!大娘子你瞎说什么呢!”赵氏赶紧捂了苏婉的嘴。 苏婉停下脚步,拿下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真的,养娘,我觉得二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他总不能再这般游手好闲下去吧,所以得治!” 赵氏何尝不懂,但是这乔二爷毕竟是男子,她担心的说:“那也不能动手呀!万一……”要是乔二爷一个生气,反过来打她,她可怎受得了。 苏婉笑笑安抚赵氏:“养娘你放心吧,二爷他不是个会打女人的人。” 这是她结合乔大娘子的记忆,和今日的试探得出的结论。 “唉,但愿吧。”赵氏这心还是提着的。 “二爷用膳了吗?”苏婉走到桌边坐下,问了句。 “白果已经去叫了。”赵氏给她盛上一碗汤回道。 一会,外边有脚步声传来,是乔勐从西厢房过来了,他的手背在后面,肃着脸跨过门槛。 小夫妻俩手里没什么积蓄,家里家具装饰都是简简单单的,毫无点缀。 苏婉头没抬,也没招呼他。 乔勐这心就跟一只猫爪在挠似的,没法子,只好将藏在身后的来福楼桂花糕拿了出来,打开纸包,递到了苏婉跟前。 他也不说话,递完就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苏婉闻着了桂花香气,抬眼便见到了码得齐齐整整的十来块嫩香的桂花糕,然后诧异的向乔勐看去。 他……这是在讨好她?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来福楼的糕点一向金贵,一小块便要十文钱。 饭桌上只有乔勐猛刨饭的声音,苏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待她,或者说他的娘子,到底是好的。 “还疼吗?”苏婉打破沉默。 乔勐摇了摇,“就你那不痛不痒的三下,哪里会疼!要是这点就叫疼,爷还要不要在兄弟们面前混了!” 说着他借着吃饭龇了下牙,偷偷动了下屁股。 看来是无事了,苏婉放下心来。 “那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第6章 苏婉想讲点道理,可乔勐毕竟已到弱冠之龄,最是听不得别人说教。他在苏婉用和小朋友讲道理的语气下,听了没两句,便放下了碗筷,“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今晚会晚点回来。” 匆匆往门外去,走到门槛边还绊了下脚,逃似的跑了。 苏婉:“……” 棍棒与温情的混合教育失败的第一天。 人跑了,苏婉也没办法,吃了饭,身体这才缓过来。家里其他杂事也轮不上她去做,在屋子里走了走,消完食后,她又无聊起来。 “养娘,帮我把我早上的绣绷拿过来。”苏婉靠在窗边的榻上,看着院子里的石榴花出了会神,突然想起她早上绣了一半的帕子还没绣完。 “我的好姑娘,你这会伤还没好,怎得劳累,还是将伤口再养几日的好。”绣绷被赵氏收了起来,她心疼苏婉伤了头,自然不会让她再劳累。 “就是照着花样子绣,哪里就劳神了?躺在这不动,我哪里受得住,好养娘……”苏婉朝赵氏撒娇道。 赵氏瞥了她一眼,坚定地道:“不行!” 苏婉瘪嘴,也知道赵氏是为自己好,只好侧身躺下,闭目养神起来。 这个时节,正是初夏,将热不热的。赵氏拿了把扇子,坐在她身边,轻轻地只是对着她的身子扇一些微风。 苏婉没睡着,正在想着如何改善家里的生活,对于这里的生活,她没有特别大的陌生感,也许是因为她家里一直是从事刺绣行业,她打小就喜欢古物,尤其是汉服、古屏风绣件之类的。 后来父母早逝,只留下她一个人,好在她继承了父母刺绣的天赋,可以养活自己。 苏婉比较擅长苏绣,湘绣和蜀绣也有专研,后来她更是凭借老苏家的绝活“双面三异绣”、“双面异色绣”,在 短短几年时间便得到业内的认可,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刺绣师。 她习惯了和刺绣为伴的独居生活,一日不摸绣针和绣线,她是受不了的。 也不知道她那些徒弟们知道她死了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她们会伤心吗?也许会吧,好在她早就立好遗嘱,她死后将她的所有财产都捐献出去,她的笔记和心得传给她的关门弟子。 这个乔二爷现在看虽然毛病有不少,但还在她能忍受范围,以后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早知道还是要去谈一场恋爱的,这下亏大发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现代一会古代的,一会徒弟们,一会乔勐和苏家人,想着想着,也睡了过去。 “唉。”守在苏婉身边的赵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苏婉一直没睡得着,自从她家姑娘伤了头后,好像一夜长大了一般,虽然从前也不是天真烂漫,但到底有几分娇蛮。 可这几天睡觉那眉头都舒展不开,满怀的心事。 赵氏心疼着,不由将乔勐的嫡母黄氏给记恨上了。 苏婉一觉睡到日落西山,院子里点起星星之火。 “养娘,什么时辰了?” 赵氏在外间布膳,本就要进来叫苏婉起身,听到她的声音,撩开门帘,“已是酉时过一刻了,大娘子饿了吧?” “我睡了这么久?”苏婉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头,连忙起身,又问道:“二爷回来了吗?” “应该还未,前院没有动静。”赵氏给她披了件外衣,扶着她起身。 “嗯,不管他了,我们先吃吧。” 晚膳是四菜一汤,只有一个荤菜,肉沫炖豆腐,其余均是时蔬,油水淡淡,不知道是顾着苏婉的伤,还是因着今日二爷败了家。 “养娘,你们也坐下吃。”苏婉如同前两日一般招呼她们。 赵氏和银杏白果依旧没应。 苏婉见她们不肯,也没多加劝说,到底时代不一样,尊卑观念已深刻印入她们骨子里,一时难以改变。 反正她也习惯一个人吃饭,就是吃着吃着,看着一桌寡淡的饭菜,有点提不起劲来,她停下用筷,对赵氏说:“养娘,你那处银钱不够了,就来我这领。” 赵氏愣了下,见苏婉那碗饭才堪堪用了一小尖,素菜也只用了一点,不由老脸一红,她今日听当家的说大娘子拿了二十两给二爷“还债”,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她家姑娘钱匣子里的钱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这二十两一去,还剩多少? 再一个,她家姑娘前脚刚走,乔福便使了人来内院捣乱,被她撵出去后,便派了人往临江去送信,至于信上是什么,她不用看都清楚。 下月月银,怕是拿不到了! “大娘子……”赵氏将心中的顾虑说与了苏婉听。 苏婉听了,眉头微锁,“无妨,那边本来就靠不住,我们也不能就光等着他们给银子讨生活。” 就是乔二爷在乔家的名声估计会更坏了。 “所以,我便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现在二爷又没有个稳定的进项。”赵氏也是一心为着苏婉着想。 苏婉明白她的心,但这日子远还没到勒紧裤腰带过的时候,“木叔没告诉你吗?满香楼的罗掌柜还有几百两银子没还过来呢!” 赵氏略惊,“啊?还有这回事?不是说给了一千两,娘子用来买膏药了?” 苏婉笑了,又解释了两句,赵氏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好在还能撑不少时日,咱们人少,平日里多注意些,应该无事。” 苏婉笑了笑:“其他地方可以省,但这伙食上可不能,咱家人少,活都是你们几个干,亏着了可不好。” “也是,”赵氏认同她的话,却又道:“不过,娘子你这段时日不宜进补。” 想吃肉的苏婉:“……” 待苏婉吃完晚膳,又在檐下散了散步,方回屋洗漱。 外间黑夜星空点点,月华高升时,乔二爷还未归家。 苏婉沐浴过后,坐在梳妆台前,用小拇指勾了点千金药膏,小心的涂抹在伤口处。 做完这些,她朝外间探了探,赵氏带着银杏和白果这会又打上了络子,想着法给家里添进项。 她只好自己小心的拆解发髻和钗寰,等她处理好自己后,便对外面的三人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去歇了吧。” “大娘子不等二爷了吗?”银杏诧异的问了一句。 苏婉脸色一僵,对哦,她和乔二爷已是夫妻,是夫妻就要同床共枕,可……她还没做好准备。 想了下,她道:“银杏你来把二爷东西收拾收拾,送到西厢房去。” “啊?”银杏傻眼。 “啊什么啊,快去!”苏婉催促。 银杏看了眼赵氏,赵氏只好过来问道:“这又是闹哪般?” 苏婉拍了拍赵氏的手背,“养娘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她有什么分寸?她总不能告诉赵氏她不想和乔二爷同房吧。 赵氏能讲一大堆道理来喷死她。 “这……二爷会不会……”赵氏还是担心她家姑娘万一惹火了乔二爷,伤了夫妻之间的和气。 “没事,等他回来,你就跟他说……”苏婉穿着里衣,自顾爬上床榻,转身让赵氏贴近她,在她耳边道了句话,“你就说是我说的。” 说完,便钻进了绣着大红鸳鸯的锦被里。 赵氏:“……” 乔勐和蛮子九斤在内院门口分别,后者两人去外院歇息,乔勐一人进了内院,整个院子静悄悄,黑灯瞎火的。 乔勐晚上和几个兄弟去计划了件大事,这才这么晚回家,不过以往他偶尔也有晚归的时候,赵氏会给他留灯。 今日没有。 乔勐有点生气,可又转念一想,也许是她家娘子有伤的缘故,不好吵她,便都熄了灯。 他只好借着廊檐下灯笼微弱的光摸回了主卧房,他刚准备推门进去,门打开了,赵氏从里面出来了。 “二爷回来了?” “不是我还能谁!”乔勐没好气。 “二爷,大娘子歇下了。”赵氏在黑暗里为难的看着乔勐,想着万一他要是硬闯,就她们几个妇孺,又怎可抵得住,她有点害怕。 “嗯,她有伤,早歇是对的,你让厨房给我备点水,我清洗一下。”乔勐说着就要进屋,赵氏赶紧把门一关,还从里面闩上。 乔勐先是一怔,等反应过来,拍打门,骂道:“哎!你个刁奴!这是做什么!” 赵氏在门内:“二爷,大娘子已经把你东西搬到西厢房了。” “什么?!” “大娘子还说了,您今日说她是臭婆娘,所以她这个臭婆娘就不去臭您了!西厢那边的被褥已经用熏香熏过的,香着呢!” 赵氏学着苏婉的口气,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把这句话说完。 门外的乔勐火冒三丈,这小娘皮什么意思!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她凭什么!凭什么敢这么对他! “苏婉!你反了天了啊!爷今儿个不收拾你一顿,你是不是不知道爷的厉害!”乔勐一边叫嚷着,一边踹门。 门内三人瑟瑟发抖。 苏婉迷迷糊糊间也被吵醒了,她火气也上来了,直接下床,撩开内帘,拿了桌几上的茶壶,猛地往门上一摔! 啪地碎了一地。 “你叫什么叫!乔勐你有本事了啊!还要收拾我!行啊,你是要怎么收拾我,是打我一顿还是怎的!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考武举人,去从军,去保家卫国!你朝我一个弱女子喊打喊杀的算什么本事!” “你…你…你!你强词夺理!哪有哪个娘子晚上不让丈夫进屋睡觉的!”乔勐气焰小了三分。 “不是你说我是臭婆娘的吗!” “我,我就是那么一说。”乔勐说的小小声,他不是去买了桂花糕赔了不是嘛。 作者有话要说:唔,六一儿童节快乐呀! 一连吊了五天水 终于吊完了,今天下午让我家狗子带我去摘了枇杷,还没完全成熟,酸酸甜甜的。 六月我要做勤奋的崽啊! 第7章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日,苏婉头上的伤渐好,赵氏这才放她出门。自从那晚她和乔勐一番对呛,乔勐灰溜溜地去西厢房住后,她和他也有几日未见了。 不过每日交家用和领零花还是在继续的,只是交和领都由九斤来的。 这日午后,赵氏依旧没让苏婉碰针线,她见后院的花开了不少,顿时起了兴致。 “银杏白果,咱们去采花吧。” 银杏见外间日头高,怕晒着苏婉,便道:“娘子带件兜帽吧。” 苏婉摇摇头,早上赵氏给她梳了个元宝髻,压着了可不好看。 “不用,现在才进夏,还没晒到那份上。”苏婉摆手,将身上的披帛取下递给银杏。 就她这几日见的,这里妇人披帛一般都是单色的薄纱罗制成的,鲜有图案,也可能跟这个时代无法在罗纱上印花,还有绣技有关。 不过,苏婉想着改明儿赵氏不拦她碰针线,她倒是可以在上面绣一些图案,做一些改良。如果可以,看看城中的绣店收不收。 一时想的有点远,她回屋换了套窄薄罗衫,将上衫束在裙内,方便简洁。 苏婉收拾好自己,又让银杏和白果拿了花篮,带着她们去了后院花圃处。 院子西墙根处有两棵前屋主留下的玉兰花,一粉一白,长势喜人,这会枝桠已出了墙,花瓣或白或透红,高雅地在枝头盛开,香满了院子。 白玉兰可以用来食用,轻身明目。 苏婉吃为上,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她让白果取了□□和篮子去采花。她则和银杏在花圃里采凤仙花,等会用来染指甲。 美人蕉在花圃中央,高高瘦瘦,黄色花朵妍丽清新,如高傲女子。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牵牛花、金丝桃、木槿。 苏婉满目美景,心情不由苏畅许多。 “大娘子。” 苏婉听见有人唤她,从花丛里起身,见是赵氏便笑着问:“养娘,有什么事吗?” “当家的说香满楼的罗掌柜送了银子来。”这是好事,赵氏脸上却没有高兴的神色。 “这是好事啊,养娘为何不高兴?”苏婉不解,拎起裙摆离开花圃,将篮子递给银杏,走到赵氏面前。 “那罗掌柜送了银子来,就走了,来的时候一脸失魂若魄的,还说什么小看我们二爷和娘子你,说你们狠之类的。”人是她当家的接待的,这些话也是他同她说的。 “嗯?他这话从何而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木叔在哪,让他来见我。”苏婉心中疑惑,接连问赵氏,说着就往外走。 “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和根儿出去打听了。” 苏婉停下,转身招来白果,“白果你去外院看看二爷的人在不在。” “是,大娘子。”白果摘了两篮子的白玉兰,见差不多了,连忙爬下□□。 苏婉回到内院主屋后,没等多久,苏长木带着苏大根回来了,在院口唤了声赵氏,苏婉让她去把人带进来。 赵氏将人带到待客厅,苏婉便问:“木叔,可打听到了什么?” 苏长木和苏大根给苏婉行礼后,方道:“大娘子,我和根儿到了满香楼时,那罗掌柜正好带着人在整理行礼,听人说今日就要离开平江。” 苏婉凝眉,“这又是为何?” “老奴当时也不知,然后就去和满香楼的伙计打听了下,原来是他们东家遣人来说让他去管理西北的铺子。还言明说走之前让他把我们二爷的银子还了。” 西北乃苦寒之地,这罗掌柜看来是又被贬了,而且满香楼东家这话听着,显然他被降职,是跟乔二爷有关。 “有没有问清楚怎么又和二爷扯上关系了?”苏婉看了看窗外,白果还没回来。 “大娘子,小的跟满香楼一个伙计认识,那人正好又同满香楼东家遣来的人沾了点亲,小的便使了五个铜板同他打听。”这次说话的是苏大根,从进了屋,他都没怎么抬头,这会方抬了抬眼。 毕竟是她的乳兄,苏婉是知晓他的,他可比他老子娘心眼活络多了。 “知道了,那五个铜板你回头找你娘领了去。”苏婉笑了他一声。 苏大根这下咧着牙说道:“那人说不知道怎么的,二爷砸满香楼的事在乔家传了个遍,然后整个临江也都知道了,到处有人说二爷仗势欺人什么的。” 听到这里,苏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乔福,难怪这几天他也不出来作妖了。 “大太太为此和陈大太太抱了声歉,陈大太太便招来管陈家庶务的三公子询问,三公子便又让人去问了我们二爷。 具体二爷和陈三公子又说了什么,那人也不知道,不过他来平江时,临江又转了风向,说是罗掌柜对乔家,还有二爷和大娘子你多有不敬,二爷为顾乔府面子这才怒砸满香楼的,陈三公子还特地去乔家登门道歉了呢!” 苏大根一口气说完,苏婉心里倒有了数,乔二爷说过他与陈家三公子有交情,至于为什么陈三公子不惜坠了满香楼名声也要帮乔二爷,她就不知了。 还有让苏婉疑惑的地方在于,从以前种种事件来看,乔勐不是个注重名声的人,这次怎么还特地让陈三公子给他正名了呢? 想来想去,苏婉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 不过,她觉着她那位便宜婆婆估计气得够呛,这事现在变成对他们有利,还多亏了乔福。 想到这,苏婉又有了个疑惑的地方,他家二爷不过就是个庶子,怎得乔大太太如此费心费力的打压?又不是没有其他庶子,也没见他们活得跟乔二爷一般。 “行了,我知道了。养娘你多给点钱给大根哥,让他平日里在城里多转转,有什么新鲜事回来多跟我说说。” 她一内宅妇人,对外面的事两眼一抹黑,还是需要个人,多打听打听外面的事。 “大娘子别惯着他……” “谢谢大娘子!小的一定好好干!”苏大根抢先他娘高兴的应下差事。 赵氏和苏长木都来不及制止,朝苏大根横眉冷对。 “嗯,养娘你送送木叔和大根吧。”苏婉笑了笑,没太在意他们一家三口的眉眼官司。 “大娘子,大娘子!不好了!” 这时白果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脸惊慌。 “好好说,出什么事了?”苏婉本来站起来了,这下又坐下了。 “大娘子,二爷,二爷他……”白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弯身一边喘气一边说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二爷他,他被,被衙门的人,抓抓走了!” “啊?”厅里几人俱惊。 “大娘子!大娘子!”外面又传来几声急切的粗犷男人叫唤声。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临时被拉出去聚会了,晚上还有一章。 第8章 苏婉听这声应该是九斤,随后立即吩咐赵氏,“养娘你去把人带进来。” 赵氏心慌慌的,哎了一声赶紧往外去。 银杏顺着白果的背,白果歇了下,终于缓过来了。 “大娘子,外头人说今早县令家的彭大姑娘骑马出门,不知怎的,马突然不受控,把彭姑娘摔了!” 苏婉心里一咯噔,“人没事吧?” “说是摔断了胳膊,也有说流了好多血……” “这个彭大姑娘摔了,跟我们二爷有什么关系?”银杏不解的问。 “来拿二爷的捕快说是我们二爷害的,大娘子,你说会是二爷做的吗?”白果小脸上全是汗,这会还慌里慌张的。 “大娘子,九斤来了!” 苏婉刚要说话,赵氏将九斤带了进来。九斤黑脸上也是布满焦色,一进门就朝苏婉跪下,“大娘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苏婉很生气,也有些担心,她差不多已经认定事情是乔二爷做的了! 这乔勐真的就是只二哈,稍不注意就要闯祸拆家! “大娘子,二爷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这事苏婉已经知道了,厉声打断他,“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告诉我彭大姑娘的事是不是他做的!” “不是,不是,大娘子,这事不是二爷做的!” 苏婉心里一松,但还是狐疑的看着九斤,“真的不是?你要跟我说实话,我才好去就救他!” 九斤一个粗莽大汉这会都快要哭了,他这条命都是二爷给的,“真的不是二爷做的!二爷是想给大娘子你出口恶气,可我们想的法子不是这个,也还没来得及做……” 九斤在苏婉的怒视下,越说声音越小,大娘子这个样子好吓人,他在心里再次为二爷默哀。 “整日的不顾家,就知道搞这些小把戏!”他还真要去收拾人家县令家家的女儿,他知不知道如今他们在人家地盘上,不搞好关系就算了,还添乱! 苏婉越想越生气,自然也就忽略了那句二爷想给大娘子你出口恶气。 “这彭县令既然光天化日之下抓的人,应该会过堂审,咱们去县衙。”苏婉说着便起身,也没心思换衣裳了,直接带着忧心忡忡的众人一起出门。 苏长木去牵马车,苏婉在西门口等着,正好遇上了外出归来的乔福。 “哟,大娘子这是要去哪啊?”这乔福也是知道乔勐被县令抓起来的事,赶着回来准备跑路的,见着苏婉等人明知故问了一句。 “福管家这是去哪儿了?”苏婉没有回他,赵氏站出一步,挡在苏婉身前。 “赵妈妈,我去哪儿还用得着跟你交待?”乔福冷哼一声,那双小眯眼贼溜溜的瞄着赵氏身后的苏婉。 “福管家去哪,我是没资格知道的,可福管家,大娘子去哪还要跟你交待吗?”赵氏反呛。 “你……我跟大娘子说话有你什么事!”乔福气急败坏的嚷嚷,手指指的老长。 “大根,九斤,给我把他绑了!”苏婉懒得听他们打口水仗,直接来个行动。 她这一声令下,九斤和苏大根撸起袖子就往乔福那里扑,九斤做惯了这事,就乔福那小身板怎么逃得过他的魔爪,挣扎了几下,就被九斤擒住,九斤还很有经验的给塞了个臭汗巾。 “大娘子接下来怎么办?”九斤激动的看着苏婉,他早就想收拾这怂货了! “丢柴房去!等我……和二爷回来再说。”苏婉扭过头,一眼都不想给咿咿呀呀求饶的乔福。 “得嘞!”九斤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乔福拎了回去。 这下苏婉才解了点她心头的郁躁。稍等了片刻,苏长木牵着马车也出来了,他前脚来,后脚九斤也回来了。 苏婉带着赵氏和银杏白果他们坐马车,九斤带着苏大根骑马,他们快快往县衙去。 到了县衙时,门口站了不少百姓,见苏婉来了,还特地让了条道,有人脸上带着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探究。 苏婉通通都没看,她挺起腰杆,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直到到了公堂口,被衙役拦住不许再进去。 “二爷!”九斤喊了声站在公堂内的乔勐。 乔勐回身,直接和在门口的苏婉目光撞上,他瞳孔一缩,有种屈辱感,只是对视了一瞬,他就不自在的转了身。 这会已经县太爷已经传了人证,对方说今日卯时曾见过乔二爷在彭宅附近出现过。 “乔勐!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从实招来!”彭县令一拍惊堂木,怒声喝道。 乔勐站得懒懒散散的,“我出现在你家附近就是去你家里了?那地儿多少户人家呢,你们怎么就认定我就一定进了县太爷你家呢!” “那以后我家要是丢了什么东西,我直接到我家门口逮一个路过的,就说他偷的行不?” “强词夺理!满口胡言!”彭县令怒不可遏。 “大人您悠着点,万一您有个好歹,那我和这公堂上所有人可都成凶手了!” “你,你!好一个伶牙俐齿,你以为本官就治不了你了吗?来人啊,上刑,我倒要看看今日本官能不能撬开你的嘴!” “大娘子!”赵氏一听堂上的县令竟然要对乔二爷用刑,紧张的掐上了苏婉的胳膊。 苏婉也是眉头深皱,这个县令想做什么,屈打成招吗? “呵,县令大人这是要将我屈打成招啊!”乔勐冷笑一声,大声说道,说完还转身面对身后的百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可见着了,彭县令家闺女行街打马,自个儿摔了,现在竟然诬陷我给彭大姑娘的马做了手脚!我乔勐是做这种事的人吗!我要是想对付她,那也是正明光大的!就因为没有确凿证据,竟然想对我用刑!” “那马有没有被动手脚,你们心里没事吗?”乔勐又转过身对彭县令道。 堂外顿时议论纷纷。 彭县令连敲三声惊堂木,这才止住喧哗。 “来人啊!把乔勐押下去,明日再审!” 哼,等明日我把证据做全了,我看你的嘴还能不能这么厉害!彭县令眼里有抹阴翳之色一闪而过。 “二爷!”九斤急忙又叫了声乔勐。 乔勐被衙役押着,他朝他摇了摇头,下巴点了点苏婉,随后就被押下去了。 苏婉还有些不解,可跟随乔勐多年的九斤却明白了,二爷是让他照顾好大娘子。 “大娘子,这下怎么办?”九斤跟在苏婉身后,一起离开公堂。 “蛮子呢?我怎么没瞧见?”苏婉突然想到一直跟在乔勐身边的是两个人,可现在却只有九斤在。 “蛮子去打探彭大姑娘为何摔下马的事了。” 苏婉点点头,又对赵氏道:“养娘,你拿点银子给九斤,让他去打听一下二爷被关在哪里了,看看我们可不可以去见一见。” 赵氏闻言,立即从怀里掏出苏婉临走前塞的银子,递给九斤。 九斤拿到银子立马说:“我这就去打听!” 说完便奔远了。 苏婉也不回去,就找了个附近的茶楼坐下,等着九斤的消息。 “你们回去给二爷收拾些衣物细软。”苏婉又对银杏和苏大根说道。 银杏一个人回去她不放心。 她就在这等着,照着彭县令今日这态度,因着事出突然,今日肯定是没做好准备,等明日他一定会把事情做实的,哪怕他知道这事不一定是乔勐做的。 “大娘子,要不要使人往临江那边递信?”赵氏见苏婉愁眉不展,小心地问着。 乔二爷毕竟是乔家人,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二爷坐实故意伤人的罪名吧。 “算了,这信递过去,也是落在大太太手里,大太太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使人来救二爷。”就算事后乔太守知道了,她也会以不知道为由搪塞过去。 不过就是个庶孙,还是个臭名昭著的庶孙,又怎么会在意。 为今之计是要见到乔二爷,听一听他的想法。 等银杏他们带着衣物回来后,九斤和蛮子也一起过来了。 “大娘子,二爷被关县牢里,我已经买通了个牢头,咱们可以去见上二爷一刻钟。” 苏婉赶紧让赵氏去买些热烫的吃食,一并带走。 牢房脏兮兮乱糟糟的,苏婉临时买了个围兜戴上,遮了面容,在九斤的指引下和赵氏一起走向牢房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唔,等解决完这事,应该就进入创业了_(:з」∠)_ 求收藏呀~ 第9章 “你怎么来了?” 苏婉见到乔勐时,乔勐正叼着根草和隔壁牢房里的犯人吹牛,听到动静转身一看,第一眼并没有往女子身上瞧,而是瞧见了九斤,这才赶紧站起来,走到被铁链锁着的牢门口。 苏婉没有应他,等牢头将链锁打开,她接过赵氏手里的食盒和细软走进牢房内。 她一进去,牢头再次锁门,九斤和赵氏只能在门口望着。 “我想你肯定吃不惯牢里的吃食,便带了些吃的来。”苏婉将食盒递给他,又将细软放在一处看起来算干净的草垛里。 乔勐当然吃不惯牢饭,实际今日到目前为止他滴水未进。 默默地打开食盒,里面虽不都是他爱吃的,却也是他平常吃惯了的,突然他的心口有点怪怪的,很不舒服。 “二爷,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吗?或者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帮你做?”苏婉帮着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低声问乔勐。 乔勐直接蹲下开吃,听到她的话,停下咀嚼的动作,“'事情我会交待给九斤和蛮子,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参进来。” 苏婉知道乔勐这话本意是为她好,可她不爱听,也蹲下身子,拿了备用筷子直接敲了他手一下,“妇人怎么了?没有我们妇人哪来的你们男人!” 乔勐被她这句话说得菜都没咽下去,一双大眼直瞪她。 苏婉没理会他的样子,自顾又道:“我今日瞧着这彭县令应该不会将此事善了,明日他定是要坐实你的罪名,乔家远在江临,咱们又指望不上,二爷你是否还有哪些能用得上的朋友?” 乔勐再次被他家娘子说的话惊住了,他从来没想过他家娘子如此有见地。虽然上次整罗掌柜的事已经让他刮目相看,但现在这事不同以往,他们面对的是官府。 一开始他被带走时,他还担心她会不会同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般,被吓得慌里慌张,只会哭呢! 看来他多虑了,就是心里有些不得味,她要是哭一哭,他兴许还能美人入怀。 “二爷,二爷,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苏婉见乔勐不出声,一抬头就见他在发呆,又叫了他两声。 “哦哦,在听在听,娘子说的我都知道。” “那二爷是否能有说得话的朋友?” 乔勐摇头:“没有。” “不能延审的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动作比他们快,我们先找出彭大姑娘摔下马的真正原因,然后公布与众,他为一方父母官,总不能真的为所欲为吧!”苏婉抿了抿唇道。 “他是我乔家那头一系的人,肯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整死我,来敲一敲乔家。”乔勐冷笑一声,他虽然是个纨绔,但知道的事也不少。 苏婉鹅蛋脸快皱成麻花,想了下腾地站起来,“既然是政敌,祖父应该不会放任你不管的吧?我马上让九斤去临江送信,还必须送到祖父手上。” “你别慌,没必要惊动他老人家。再说九斤去了,都不一定能见到祖父。”乔勐见苏婉终于急了起来,心里头还怪高兴的。 “那你说怎么着吧?现在给彭县令下套子抓把柄也来不及了啊。”苏婉又蹲下身,凑近乔勐耳边,悄声说。 乔勐嗓子一噎,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不愧是我乔勐的娘子,咱们俩想一块去了!”乔勐咳得满脸通红,又止不住得意的神色。 “吃个饭怎么还像小孩子一般!”苏婉给他背后重重锤了几下,锤得他咳的更厉害了。 咳了一会,乔勐也不吃了,俯身到苏婉耳边,“我知道一个姓彭的背后之人家的一个秘密,你这样……再这样……” 两个人嘀嘀咕咕好一会,牢头便过来催促他们该离开了。 乔勐好些日子没见他家娘子了,感觉还没说上两句话,又要分开,他这心头上还挺不舍的。 “你……照顾好自己吧,我…我们会救你出去的。”苏婉起身,见乔勐脸上的神色,好想摸摸他的脑袋,那娃娃脸上是别别扭扭的不舍,真的好萌啊! 到底她没伸出手,不然真摸下去,还是挺尴尬的。 “照顾好大娘子!”乔勐跟着苏婉走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声九斤,“我不在,你们就听大娘子的话。” 九斤连连点头,“知道了二爷,大娘子让我绑了乔福,我二话没说就给绑了呢!” 乔勐:“……” 等出了牢房,日头往西又落了落,晚霞应着余晖,将西方晕染的如诗如画。 苏婉带着一众回了乔宅。 一回到家,她便去了前院乔勐的书房,果然在书案上翻到了好几封早早写好的,写给乔太守的请安信。 乔勐比较惯懒散,他怕自己给忘了,索性一次将一年的请安信给写好了。 苏婉将信递给蛮子,“蛮子你亲自去临江,把这信送到乔家人手上,送不到祖父手上也不要紧,送到了什么话也别说,送完后也不要离开临江,就在乔府附近转转,三日内我没有使人去接你,定是出事了,你就闯进乔府,让祖父给二爷做主!” 苏婉做的也是两手准备。 蛮子神色一凛,郑重点头,“大娘子请放心,蛮子一定不负所托!” 说完他转身大跨步的出去了。 “养娘,你快给大根拿点银钱,让他拿给蛮子!”苏婉见蛮子那么快就走了,还没来得及给他盘缠,只好让苏大根赶紧去追人。 赵氏一听赶紧照办,只是心疼今日这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可又不得不花。 “大根,你把银子给蛮子后,跟在蛮子后面,看看是不是有人在盯着他,等他出城后你就回来。”苏婉又吩咐苏大根一句。 “是,大娘子!”苏大根领了吩咐赶紧去了。 “养娘,你去用今日罗掌柜拿来的银子去备一份礼物,等大根回来,我们就去见彭县令。” 苏婉见赵氏的愁容,心里想笑,又有点心疼。这刚到手的银子,又要花出去,她也是肉疼至极,可银子哪抵得上人呢。 说完,苏婉让众人先离开书房,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九斤,你让你下面的人这两天安分一些,不要惹事。”站在书案前,苏婉叫住九斤,又嘱咐了句。 九斤点头,他知道兄弟们这会肯定也是心慌慌的,他出去就是要去安抚他们。 等众人都退了出去,苏婉全身脱力的瘫坐到椅子上,歇了一会,她强打起精神,扶着书案站起来,按照乔勐说的,打开了书柜后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乔勐说的那件事的证据。 苏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惊于这些高官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看完后,她又给放了进去,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动用这些东西。 等待是最熬人,苏婉在书房里踱步,想整理着语言,想着一会见到彭县令该如何说。 “大娘子!虱子来了,他说他打听到了关于彭大姑娘摔下马的事。”书房门外传来九斤的声音。 苏婉怔了怔,“虱子?是谁?” “是城中的小乞儿,二爷平常对他们多有关照。” “让他进来吧。” 九斤打开门,带着虱子走了进来,苏婉便瞧见了一个脸上干干净净,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有点脏的一个小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大娘子好。”虱子眼睛很亮,看着挺有灵气。 “你就是虱子?”苏婉走到他面前,“你说有关于彭大姑娘的事告诉我?” “是的大娘子我叫虱子,那是以前我身上老有虱子,后来二爷来了这里后,我身上就再也没有虱子了。”小小的人儿说话口齿还挺伶俐。 苏婉笑而不语。 虱子见大娘子并没有嫌恶的神情,心里松了口气,又道:“今日那彭大娘子出事的时候,我正带着我的小伙伴们在巡街。” 听到巡街两个字,苏婉差点笑出来。 “我们亲眼看见彭大姑娘的马失控,把她摔了下来的!” “哦?那马为什么失控你们知道吗?”苏婉半弯了身,对上虱子的眼睛,问他。 “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前些日子欺负了大娘子你,这人一定是遭了报应!”小小的脸蛋上气鼓鼓的,满是义愤填膺。 苏婉笑了,忍不住戳了戳。 虱子捂住脸后退了一步。 “哈哈,你继续说。”苏婉猜他当时肯定也以为是乔二爷做的。 “后来我们听说二爷被抓了,就来找蛮子和九斤哥,他们说……”虱子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苏婉懂,点点头,“然后呢?” 虱子便口若悬河般把他从知道不是乔二爷做的,他就觉得肯定有人想栽赃陷害二爷,就和小伙伴们在出事的地儿开始打探,小家伙们机灵,大家又对他们没什么防心。 还真被他们问出了点什么。 有人在那地儿见过乔福,但那人也不敢确信,只是聊天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 乔福?不会真的是他做的吧?还真有这个可能! “虱子,你做的不错。”苏婉对虱子夸赞道,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九斤你带他去找赵妈妈,让她给他买点糖吃。” 九斤听懂苏婉的话,正要带着虱子去找赵氏,岂料虱子连连摇头,“大娘子,我并不是来要打赏的!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二爷了!我长大后也要像二爷一样!” 苏婉:“……”这孩子,能有点出息不! “好样的!”九斤咧嘴一个高兴一巴掌拍在虱子肩头,差点把他拍趴下。 这孩子还一个劲的也跟着傻乐。 “那就给他包点点心。” “好嘞!” 苏婉想想又对正要离开的九斤道:“你带人去搜搜乔福的屋子。” 九斤脸上的笑容一收,郑重的点点头。 这乔家,看来水挺深,也幸亏二爷够浑,被分了出来,不然以苏婉的宅斗技能,分分钟不得被玩死。 作者有话要说:_(:з」∠)_ 第10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苏大根和九斤一起回来了,来书房见苏婉。 “大娘子,蛮子哥一出门果然就被人盯上了!”一进门,苏大根率先说道。 “你可知是什么人?”苏婉此时正在书案上,借着乔勐的纸墨写字,平静心绪。 原主识字,可写得一手算不上好看的簪花小楷。 “应该是彭家的护院!小的以前见过他们,小的很小心,没有让他们发现小的。”苏大根跟着苏婉来了临江后,基本上把临江一些算得上人物的人家都摸了一遍,只是他爹不喜他这钻营的性子,所以他也没敢跟人说。 “好,你做的好。”苏婉笑了笑,鱼儿上钩了。她让蛮子带信去临江,是她和乔勐计划好的。 意在让彭县令知道他们派人送信回了乔家,至于这信上内容,到时候就要让彭县令猜了。 “大娘子过奖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苏长木挠头傻笑道。 “你去看看养娘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我们一会就去彭家。” “是。”苏大根应声而退。 苏婉将苏大根打发出去,只留了九斤在书房里。 “查出什么来了?” “大娘子,乔福果然包藏祸心!我在他房里搜到不少分家时二爷带出来的一些小摆件!那都是老夫人和老太爷以前赏给二爷的!” 乔二爷房里一个丫鬟都没有,更何况管账和物件的人,原主嫁给他后,也是后宅的人,管不到前院来。 这才让乔福有了可趁之机。 “还有没有其他的?”苏婉吐了口气,想着等把乔二爷弄出来后,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乔福了。 “有,这人也不知是个傻的,还是另有想法,他把和临江那边通的信都还留着,藏在暗格里,不过还是没逃得过我的眼睛!”九斤得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叠书信,递给苏婉。 苏婉向前走了两步,接过信,大致的翻了翻,信上内容无非就是让他监视乔二爷的一举一动,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报上去。 有一封信便是关于这次满香楼事件的,信上对于上次因为他的消息,让大太太吃了个闷亏的事,多加斥责了他,让他找到机会一定要让乔勐身败名裂。 苏婉看完,心中越发有疑惑,这个乔大太太与二爷到底有多大的仇怨,竟然非要将他往绝路上逼,随时都在找机会害他。 结合这个信,苏婉越加肯定彭大姑娘的摔马应该就是乔福干的。 “你有什么办法,能撬开乔福的嘴?”苏婉把信收起,抬眼问一直等待在一边的九斤。 九斤估摸着因为有一口好牙,总是喜欢裂嘴笑,再配上他的脸和身段,笑得人心慌慌的。 “大娘子,这点本事九斤还是有的,您放心吧!”九斤拍着胸脯道。 “苏婉点头,让他赶紧去办,突然她想到,“你识字?” “识!就是识得不多,为着这个,以前没少挨二爷的打!”九斤说的挺不好意思的。 难怪他知道这是乔福和临江那边通的信。 “好,你去吧。”苏婉将信揣了起来,又将书桌上写的字揉了揉,丢进纸篓里,也出了书房。 月上树梢,映得空荡荡的街道如霜铺地。夜露深重,苏婉裹得严严实实的,上了马车。 她身后是捧着一个黑色边金漆方盒的赵氏,苏婉上了马车后,接过盒子,对赵氏说:“养娘你回去吧,白果跟着我就好了。” 赵氏一脸愁容:“我这心里老觉得不安生,还是让我跟着去吧。” “没事的,木叔大根还有九斤都跟着呢,不会有事的,您啊,最重要的就是和银杏帮我看好家!”苏婉撩着帘子,又安抚了赵氏几句。 赵氏听罢,又对跟去的几人一顿吩咐,这才放他们去。 九斤拉着撬开了嘴,什么都招了的,被捆成一团的乔福跟在车后。 苏婉深吸一口气,攥紧手心,说不害怕不紧张那是假的。 “大娘子。”白果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朝她笑了笑。 苏婉侧身拍了拍她的脑袋。 穿过两条街,终于到了彭县令的府上,苏婉让木叔先去敲门,说是乔二爷的内眷深夜冒昧前来拜访。 门房收了木叔的银子,犹豫了会便去通报。 等了好一会,门房来说他家老爷不见客。 苏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知道他们这样不请自来,必然要吃闭门羹来之前她就做好心理准备。 九斤急了,就想去硬闯,被苏婉压下,她下了马车,走到门口,对门房小厮道:“小哥,劳烦再去通报一次,就说乔大娘子带着让大姑娘摔马的罪魁祸首登门谢罪来了。” 他说着让了让身,让九斤把乔福带到门房面前。 门房小厮张了张嘴,还是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我们家老爷说了不见客!”老爷因为他刚刚的通报还臭骂了他一顿,要不是收了银子,他早就轰人了。 苏婉压着脾气,面上似一点都不恼,又递了五两银子过去,“小哥莫急,你再帮我通报一次,我敢保证这次彭大人一定会见我们的。” 她带着帷帽,小厮看不清她的面容,直接推了她一把,“走吧走吧,都说不见了!” “你这人说就说干嘛动手动脚的!”白果赶紧把苏婉护住,大声斥着门房。 “我就推了怎么样!这大夜里的头,谁往别人家里来啊,懂不懂规矩啊!”门房嘛,还是县令家里的,平日被人捧惯了,这会气性也大了起来。 苏婉稳住其他要上前来揍门房的其他人,“你们退下。” “彭大人如果今夜不肯见小妇人,小妇人便一头撞死在府前。”苏婉撩起帷帽,露出姣好的面容,眼神坚定。 门房被她的话镇住了。 “小哥再带一句话给彭大人,蒋三爷的爱妾柳氏,彭大人还记得吗?” 门房当然听不懂后一句话,但他也怕这个苏氏真的要撞死在彭家门口,他忙不跌的赶紧关了门,去向老爷通报。 彭英远正在书房看卷宗,听闻门房又来报乔家人求见,直接将手边的茶杯砸了! “让他们滚!” “老爷,那乔大娘子说您要是不见她,她就一头撞死在咱们府前!”听了门房的话的管家在门外急声道。 “什么!她这是做什么!威胁本官吗?”彭县令十分恼火。 但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妇人,他也不敢小觑,因为时常见识到他夫人闹起来的威力。 彭县令沉吟,在想要不要见那乔大娘子,门外管家又道:“那乔大娘子还说了一句话。” “她说什么了?” “她说蒋三爷的爱妾柳氏,您还记得吗?” 彭英远身子一震,吃惊的望着门边,“什么!你再说一遍!” 管家又重复了一遍。 “让她进来!”彭英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会,终于让管家叫苏婉进来。 苏婉在门口等了约一炷香的时辰,门房开门,将他们放了进去。 彭英远让人将苏婉带到外院的议事厅,苏婉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等着了。 其他人被挡在门外,苏婉进了议事厅,先是对彭英远行了个礼,“民妇苏氏拜见县令大人。深夜冒昧前来,还请大人见谅,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哼,苏氏你可知你,你在外的一番言语是在威胁本官!”彭英远没有让人接礼,肃着脸,怒声对苏婉道。 “民妇也实乃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还能大人莫怪。”苏婉站在堂下不卑不亢的回他。 彭英远不说话,自顾捧了茶喝了起来,也不叫人给苏婉上茶,也不叫她入座。 苏婉也不气,直接叫了九斤,“九斤,还不快把害得彭大姑娘摔马的真凶提上来!” “是大娘子!”九斤应了声,可门外的护卫不放他进门。 苏婉知道九斤被阻,看向彭县令道:“大人难道不想见见吗?当年那柳氏是不是也如同民妇这般走投无路深夜来求见大人呢!” 彭英远深深的,目光带着审视看着苏婉,似要从她吐露的点点滴滴里找出她对于当年的事到底知情多少。 苏婉这会低垂了眉眼,恭顺的站着,沉静而又优雅。 彭英远瞪视了会,让人将九斤放了进来。 “他是何人?” “他乃是大太太放于我和二爷身边的一枚棋子。”苏婉直接点明。 彭英远先是一愣,可他为一方父母官,才智是有的。而且两边所站派系不一样,对于对手自然要多加了解,乔二爷的事他也是多有耳闻。 “你们不会是随便找个替死鬼来替乔勐脱罪吧!” “大人多想了,这事确实是他一人所为,跟二爷没有关系。我家二爷做事素来光明磊落,要找彭大姑娘麻烦也会正面来,不会耍这些小手段的。”苏婉说的义正言辞,又言辞恳切。 要不是彭英远知道乔勐的为人还真被她给蒙了,以为乔勐是个什么英雄好汉。不过那乔勐做事确实是喜欢直来直往。 “这个人,任凭您处置。”苏婉说完,九斤直接踹了乔福一脚,把他踹到彭英远面前。 彭英远看都没看乔福一眼,“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证据,本官就能信你们吗?” “信与不信,自然在大人,大人若有心去查,事过总有痕,还怕找不到证据吗?”苏婉捧着盒子捧得实在有些累,就将盒子交到九斤手上。 她这话听在彭英远耳里便是一语双关,他在想她是不是也在说蒋三爷和柳氏的事,虽然当时知道这事的人基本都被灭口了,但是正如她所说,事过总有痕迹,保不齐就有有心人留了证据。 而乔勐惯来厮混于市井,善结交各路人,知道这个事也在情理之中,他不能赌! 这乔勐与苏氏都留不得!彭英远眸中精光一闪,起了杀念。 作者有话要说:_(:з」∠)_ 竟然没写到苏婉揍乔二爷,明天放他出来挨揍。 第11章 周围空气瞬间冷了三分,寒气逼人。九斤顿有所觉,立即护在苏婉面前,怒视彭英远。 苏婉当然是害怕的,她的心一阵乱跳,死死掐着手心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人,莫不是想灭民妇的口?”苏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扬声又道:“大人的人难道没告诉大人,我家今日去了人去临江。” 彭英远是个中等身材,约莫四十来岁,留了个短须的男人,这会他眯起眼,正危险的盯着九斤,或者说应该是九斤身后的苏婉。 “苏氏,你莫要再多说!知道本官喊一声,你和你的人今晚都要命丧于此!” “大人难道不好奇我让人送去临江信上的内容吗?” 苏婉和彭英远各说各话,妄图掩盖各自心中的汹涌澎湃,这是一场对弈,谁先着了对方的点,谁就在这场谈判里落了下风。 彭英远的脸上神色忽明忽暗,内心也是无比挣扎,乔家死了一个庶孙也许不要紧,可抓住对手的一个大把柄,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大人不必过于惊慌,不过是平常的请安信罢了,”苏婉弯眉一笑,站得有些累了,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九斤连忙护在其身边。 彭英远脸上怒意渐退,只要事情有缓冲就好办,这里涉事的蒋三爷是乔勐十条命也抵不上的人。 而他是蒋家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属蒋家人。 苏婉见彭英远脸色缓和,话锋一转,“可若我和二爷出了事,那就保不齐又有什么信递到祖父手上了。” “我们死不足惜,就怕彭大人您到时候成了池鱼。” 彭英远握了握椅把,定定的看向苏婉,“可若放了你们走,本官不是照样要成砧板上的鱼。” “大人放心,只要我家二爷平安,那信便永远到不了乔家人手上。” “哼,我如何能信你?这个世上只有死人不会出尔反尔。” 苏婉的指甲嵌入手掌,暗吐一口气,指了指已经晕死过去的乔福,“这人便是凭证,乔家有要二爷命的人,二爷会平白无故给他们捡便宜?若不是这刁奴,也不会有今日之事,而今日之事也是他受临江那边的指使而为的,二爷怨乔家人还来不及,怎么会掺和乔家和蒋家的事!” 彭英远目光锐利,“只要乔二爷帮着绊倒蒋三爷,还怕乔家不给他位置?” “那二爷也活不长了。”苏婉意味深长了一句。 彭英远不知道这苏氏说得是真是假,但同样也不能赌,他一时左右为难。 “大人,您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如今我和二爷不是还在您的地盘上,若是我与二爷出尔反尔,您随时可以治我们的罪。要说这担心,还是我们夫妻怕大人您反悔不是吗?” 假意答应放人,骗回送信人,再将他们夫妻加害了。 彭英远还真动过先假意放了人,再行事的念头,这会被戳破,也不恼,捏了捏短须,“既然咱们双方都不信任,乔大娘子有何高见,不妨说来。” “大人其实心里对柳氏深感愧疚吧,不然也不会屡屡接济她的乳兄,将他藏的好好的,至今蒋家的人都没寻找。”苏婉再次扔下一枚炸.弹,炸得彭英远的脸乌漆麻黑。 “你!”他腾地站了起来! “我家二爷其实也算是乔家的弃子,若是二爷带着这些东西和乔家一些隐秘以及这件事向蒋家投诚,您说怎么样?” 事到如今,她和乔勐早就成了一体,如果他们不破釜沉舟,明日乔二爷很可能就会暴毙在牢里。 “乔家会放任你们这么做吗?” “那大人会愿意见到我们这般做吗?只要明日我家二爷平安归来,小妇人今夜便从未来过。什么蒋家乔家,其实与大人,与我们二爷又有何关系呢?” 苏婉站起来,朝前面走了几步,找了个靠近彭英远的椅子坐下,低声说着。 彭英远心中如巨浪滔天,浪花卷来卷去,可总拍不到岸。 “我跟二爷只想过平平常常的日子。”苏婉又乘胜追击,这话她是真心的,来到这里短短数日,她便心力交瘁。 此刻,她最想做的事便是将乔勐从劳里拖出来暴打一顿! “大人还是想灭我们夫妻的口?” 彭英远微抬了眼,瞥了她一眼,想着他们肯定还有后手。 “大娘子将话都说到这份上,本官还能说什么,本官不信他乔勐,还是要信大娘子的。”彭英远冷嘲热讽的道了一句。 他又道:“夜已深,大娘子还是回去吧,明日本官自然会给大娘子一个交待。” 现在重要的是稳住这夫妻俩,等他们放下警惕心,哼! 苏婉听得他这话,这心才慢慢放下,可也没有完全放下,没见到人,一切都是虚的。 “小妇人今夜叨扰了。”说着又让九斤手上的礼物放下,予以示好,也向彭英远表诚心,今晚这一切她也是实属无奈。 彭英远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苏婉见罢直接退了出去,也没有要回乔福。 “大娘子!” 在门外等着的人一见到苏婉便围了上来。 苏婉摆摆手,止住众人的询问,“回去再说吧!”说完就跟在彭家管家身后往门口处走。 其他人噤声,全程警惕。 * 夜不长,苏婉辗转反侧间眯了一小会,天便亮了。 她没有去县衙,拿了绣绷,坐在窗下榻上一针一线勾纳起来,十分投入与专注。 九斤带着他的兄弟,以及苏长木父子早早去了县衙门口等着了,他们到的时候,还遇上了虱子和其他小乞儿。 近午时时,苏婉将前些日子未绣完的蝶戏兰花帕子给绣完了,等她收针没一会,乔勐回来了。 “大娘子,大娘子,二爷回来了!”赵氏如脚下生风进了屋,高声激动地喊着苏婉。 “回来便回来吧,养娘这么激动做什么?”苏婉将帕子从绣绷里取了出来,拿在手上仔细的看着针脚,这双手好在也是有底子的,磨合了会,她的手艺便回来了。 “啊?”赵氏傻眼,她家姑娘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苏婉早先心情也无比复杂,既担心着他,又恼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当她拿起绣绷,拿起她熟悉的针线后,那些东西都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全身心的投入进刺绣中。 这是她一生都将热爱的事业。 “养娘,你瞧我这帕子绣的如何?”苏婉没在意赵氏的惊讶,把绣帕递给她,让她看一看。 赵氏愣愣的接过绣帕,原本还恍恍惚惚的,见到绣样,不由眼前一亮,兰花绰约优美,蝴蝶色彩绚丽,栩栩如生,看着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出帕子。 不论从细密的针脚,还是平顺的光色来看,都堪佳品。 赵氏不是特别懂行,但不知为何就是觉着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了绣品。 “大娘子从何得来这绣帕?”女子都爱美,赵氏拿了那帕子爱不释手,连乔二爷回来的事都给忘了,问着苏婉绣帕的由来。 苏婉嗔了赵氏一眼,“这是我绣的。” 赵氏更懵了,她家大娘子的绣工何时这么好了? “这……”赵氏又从绣筐里找出一张绣了一半的帕子,两相做着比较,一个精致一个普通,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苏婉勾了丝发丝至而后,“养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自从那日我摔了头后醒来吧,我就特别喜欢女红,看见布料帕子衣裳啊,总想在上面绣几针。” 赵氏讶然:“还有这事?”但她家姑娘自从摔了后,确实有点像换了个人,要不是她旁敲侧击问了些她少时只有她们俩知道的事,姑娘对答如流,她这才解了怀疑。 这头摔得也太诡异了些。 “我还老做梦,梦里老有个女子在刺绣,我就在一边看呀看呀,那女子发现了我,还非要教我绣法,养娘你说她是不是仙女啊?”苏婉故作天真的问赵氏。 赵氏是古人,自然信鬼神,连忙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拜。 “我的好小姐,一定是祖宗显灵了!苏家祖上曾经有位姑奶奶就是以一手巧夺天工的绣技得到宫里娘娘的喜爱将她招进了宫。” 苏婉不知苏家原来还有这桩往事,很是好奇,“后来呢?” 赵氏叹了一口气,“唉……那位姑奶奶英年早逝,也没留下个传人。”宫里那地,哪是那么好待的。 苏婉好歹看过很多宫斗剧的人,自然明白她那声叹息。没想到她瞎编的话,还真能找到源头。 “难怪那女子对我那么好。” “我们大娘子是个有福气的人,以后啊一定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赵氏慈爱的看着苏婉,还帮着顺了顺头发。 苏婉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娇声道了一声养娘。 “但是这事大娘子就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了,我也不会说与当家的和大根。”赵氏想了想又道了句。 苏婉的心软软的,她这个乳母对她真的很好。 “对了,二爷回来了!咦怎么现在还没到内院来?”赵氏突然想起了来找苏婉的正事。 “回来就回来呗,这是他家,不回来能去哪,这会应该在外院跟九斤他们说事吧。”苏婉收起笑容,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娘子不高兴?”赵氏听出了苏婉话里的不愉,小心的问道。 “没有啊,不过养娘你算过咱家现在还剩多少银子吗?” 赵氏:“……大概几十两吧。” “娘子,娘子,我回来了!” 屋外传来乔勐的声音和脚步声。 苏婉从榻上起身,撩开内帘,正好和往里走的乔勐对上。 '“娘子……”乔勐伸出爪子。 “啪!” 爪子被一只嫩白的手重重一拍。 “养娘拿算盘来!让二爷跪着反省反省。” 作者有话要说:复盘发现有bug_(:з」∠)_ 第12章 赵氏将算盘拿过来时,乔勐正缩在内室角落里,苏婉手里拿了个鸡毛掸子堵在他身前。 两人两相对峙。 “二爷可知错了?” 乔勐摸着被抽了好几下的手臂,默念数遍好男不跟女斗,才咬牙道:“知错了。” “那二爷可知错在哪了?” 乔勐心里好委屈,他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人又不是他弄伤的,还被冤得进了牢,怎得回来了,娘子不心疼也就算了,还说他有错? “不知。” 啪啪,又是两下打在他身。 “苏氏你……”你别太过份,后面的话还没说得出口,又挨了一下,乔勐连忙改口道:“好娘子,你说我错哪就是哪!” 他乔二能屈能伸,反正识时务者为俊杰。 “跪着。”鸡毛掸子不打了,苏婉接过身后赵氏的算盘,扔在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你!我不跪!”乔勐拒绝跪算盘。 苏婉施施然的走到榻边坐下,让赵氏将算盘拿起,问:“二爷可会用算盘?” “当然!我算术向来学得好!”乔勐扬起头骄傲的道。 苏婉听罢,从榻上的桌几上,拿出她的一个记账小本本,又对赵氏道:“养娘,你将算盘给二爷,让他帮我算笔账。” 然后抬眼对乔勐说:“二爷可愿意?” 乔勐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花样,但是只要不让他跪算盘就行,接过算盘,将算珠重新归位,“行吧。”不过屈尊降贵的态度还是要表明的。 苏婉见他这样,不气反乐,这人真真跟个小孩似的。 “来,二爷听好了,”苏婉打开小本本,开始报账,“……打点牢头十两,买吃食二两,给彭县令的礼物三百二十两……” 这一笔笔鸡毛蒜皮算下来,俨然成了一笔可观的数字。 乔勐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他的心也跟着噼里啪啦,越打心越疼,这些都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正在他手下一点点流走。 “娘子……”乔勐停下手,抬头去看苏婉,他家娘子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正淡然的回望着他。 “二爷可知错了?” 乔勐低下高傲的头颅,“知错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算盘上上金的没有,银的还是有的,二爷还不跪吗?”苏婉嘴角紧绷,努力憋笑。 乔勐看了看手上的算盘,眼前一花,仿佛上面堆满了银子,心里更难受了。他将算盘往地上一扔,一个冲动,膝盖便喂了上去。 “二爷现在知道错在哪了吗?”苏婉将小本本放下,又问乔勐。 乔勐点头,“因为我,家里花了银子。” 苏婉瞧着他这难受的样子,不由捂了嘴。 “错!” “啊?” “你错有二,一是行事过于张扬,你若是将要报复彭大姑娘的事做得低调隐蔽些,又怎会被那乔福知晓,钻了空子,找到机会陷害与你?”苏婉同他分析道。 乔勐想着,他和兄弟们议事的时候,确实是在外院大大咧咧的商量来着。 “二是你事事不与我商量,若是你事前与我商量,我还能替你着补。” 苏婉说完这第二点,乔勐一愣,连膝盖上的硌疼都忘了。他从小到大,素来遇事只能自己一个人思量,因为他无人可商可量,他那娇柔的亲娘,遇事从无主张,一心也是扑在他爹身上。 “你我是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婉看着乔勐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下榻,走至他跟前。 “二爷可懂了?” 乔勐不吭声,心里有些矛盾,他觉得内宅小娘子只要管好内宅就好,外面的事理应该由男子去管,她被欺负了,他不讨回公道还是个男人吗? 可想到最后,又觉得他家娘子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她又好看又聪明。 “当然懂!”他家娘子把话说成这样,他再说不懂,还有面儿吗? 苏婉露出笑容,又将鸡毛掸子收起,退回了榻上。接着,她将昨夜与彭县令的谈话内容说与乔勐听,她自己随着复述,将当时情景也复盘了一遍。 说完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们还是要做准备,这个彭县令肯定是要有所动作的。”苏婉叹了口气,这事真真是两难。 突然又想起蛮子还在临江,又问乔勐道:“你可有派人去将蛮子接回?” 乔勐只是回她:“娘子放心,这后续的事,你无需担心。” “你打算怎么做?”苏婉想他一回来是去了外院,肯定和他的兄弟们谈了话,那些事情是他告诉她的,他肯定也知道事情说出后会有什么后果。 也许早有应对之策。 “这事娘子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乔勐刚想说,但转念一想,还是不打算告诉她。 苏婉刚想让他起来,见他又这般独断,索性不叫了,让他跪着好了! “大娘子,二爷还没用膳,要不先让他起来,吃点?”赵氏当了背景板好一会,看着乔二爷这可怜样,开口同苏婉道。 算了,把他思想改过来也要讲究循序渐进,不可急于一时。 “二爷饿吗?”苏婉瞥了跪得歪歪斜斜的乔勐。 一听这话,乔勐连连点头,“饿!”本来来后院就是想弄口吃的。 要不是他身无分文,他的那帮兄弟也是兜比脸干净,他都出去吃了。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他想他家娘子了。 “行吧,昨日的玉兰采下来,还没来得及吃,我去厨房给你做些粥来。”苏婉说着,起了身,她打算亲自下厨。 “那娘子快去!”乔勐很高兴,他家娘子亲自下厨,他就不用吃那个叫白果的小丫头做的饭菜了。 说着,便要站起来。 苏婉一个冷嗖嗖的目光转去,“谁让你起来了,继续跪着,反思反思!” “养娘你就在这看着!” 乔勐:“???”枯了。 * 苏婉带着银杏去了厨房,看了看昨日采的白玉兰,还新鲜,便没有重新摘,又在厨房里找寻食材和调料来。 “娘子想要做什么?交给奴婢来就好。”白果见她在厨房转来转去,问道。 “这样,你去药铺买些山楂干和蜜浆回来。”苏婉想了想,吩咐银杏道。 银杏记下后,便拿了钱出去了。 随后,苏婉让百果生火,她来淘米,煮粥,清洗白玉兰花。等银杏回来后,她先将山楂干去核清洗泡水。等米锅开了后,她先将山楂干和蜜浆倒进粥锅,熬煮一会,最后放入玉兰花。 接着她又用玉兰花和面粉做了道酥炸玉兰花和玉兰花饼。 白果还炖了个肉菜。 苏婉提了做好的吃食回到主屋时,故意提高了声音和银杏白果说着话。 屋内的的本躺在榻上的乔二爷立马跳起来,重新跑墙角算盘那里重新跪好,跪了后,他突然觉得有些荒谬,他做啥子要怕他家娘子,还这么听话的跪? 他一个手就能打趴十七八个她! 好香!他家娘子做什么好吃的了?他伸长脖子对着空气嗅了嗅,口水便在他口中蔓延,肚子咕咕叫。 他家娘子真是又好看又能干,跪就跪吧,乔二爷不由想着。 “哟,二爷还跪着呢,快起来吧。”苏婉撩了帘子,对着墙角的乔二爷笑道。 赵氏嗔怪地看了眼苏婉,不让她打趣乔二爷,“娘子少说两句吧。” 又对乔二爷说:“二爷饿坏了吧,快起来吃饭吧。” 乔勐忙不跌地站起来,脚步轻快往外屋走去,一点都不像跪久了的人,苏婉瞧着摇摇头,不过什么都没说。 “娘子做了什么?好香!”说着他便坐到饭桌边,等着两个丫鬟布膳。 白果将熬得稠稠的玉兰花粥盛了一碗递到乔勐面前,乔勐闻着粥香,端起就嘴边凑,连汤匙都没拿。 “你慢点,谁跟你抢吗?”苏婉见他这般,没好气道。 入口清香,又酸又甜,两两味道正相宜,他这个不爱吃甜的人,感觉正适口。 接着,酥炸玉兰花和饼也拿了出来。 乔勐先夹了块模样看着很好看的酥炸玉兰,嗯!又脆又香,他原以为是甜口的,没想到是咸口的,“这上面撒的是什么?” “大娘子将胡椒捣碎成粉撒上去的。”银杏回道。 乔勐点点头,一边喝粥一边连吃好几块,然后又去夹饼子,饼子也好好吃!稍后目光又转向肉菜,夹了一大块,入口后…… 这是白果的手艺。 他含着菜,想吐出来,可撞上苏婉的目光,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但是他的筷子再也没伸过去。 “娘子你的手艺不比那些酒楼的厨子差!”乔勐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苏婉心中一动,笑着问他:“那你想不想学?” “我?君子远庖厨!”他才不要学。 身为大吃货国的人,苏婉自然会做一些美食,但她更喜欢的是刺绣,并不想亲自来做吃食这个生意。听了乔勐的拒绝,她不作声,心里倒想起一个人来。 “嗯,你吃吧。”说着叫了赵氏和银杏进了内室,留了白果陪着乔勐。 “养娘,你说我若是将这绣帕卖于城中的绣坊,可值几钱?”苏婉又将那条帕子拿出来,问赵氏。 赵氏对这些也不甚了解。 银杏没见过,拿过帕子来看,“大娘子,这是你绣的?真好看!” 小丫头没什么见识,但也觉着这帕子好像比外面卖的好看的多。城里有许多妇人喜在头上绑一条布帕作饰,但没见过一条比这条的花样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想改文名叫《娇宠他》哈哈哈 日常向的慢热文了,求收藏呀_(:з」∠)_ 第13章 赵氏这会打心底的心疼她家姑娘,苏家虽说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打小苏婉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如今做了大娘子,反倒日日都要为生计发愁。 “养娘,你在想什么呢?”苏婉让银杏去帮她取条披帛来,转头就见赵氏拿着帕子在发呆。 赵氏这才回神,捏了两下帕子,慈爱的看着苏婉笑笑道:“没什么,明日我去绣坊问问。” 苏婉没太在意,这会银杏取了条粉色披帛过来了,她接过罗纱披帛,摊开看了看,选中间段的节纱,又在绣筐里拣了个空置的绣绷,将罗纱绷好。 “咦,大娘子这是要做什么?”银杏上前帮忙,好奇地问道。 赵氏也凑过头来看。 苏婉只是笑笑,随后用一只非常细的描眉炭笔,在罗纱上简简描了几笔,三只简笔蝴蝶粗像便出了来。 她以前绣过不知道多少只蝴蝶,一个蝴蝶花样子自然是信手拈来。 描好样子,苏婉想了想,对比了披帛颜色,从线筐里挑了绛紫、靛蓝、宝蓝、苍色等几种绣线出来,让银杏和赵氏帮忙理一下,她要来穿针引线。 “娘子,二爷吃完出去了。”白果走进内室告诉苏婉一声。 苏婉手上捏着针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估摸着乔勐没敢来说一声,是怕她又罚他跪吧。 待白果要退回去收拾时,苏婉叫住她:“你去买两只活鸡回来,再买一些做菜用的香辛调料,”刚要说出料名,想了下怕她记不得,又道:“这样吧,还是我写给你,你拿过去给店家瞧瞧看有没有,如果配不齐,去药铺再问问。” “是,大娘子。” 银杏在一旁听着,立即去取了纸墨来,苏婉凭着印象,写下了些她在这个时代知道的,能够找到的调料。 “还有,鸡蛋面粉,如果有番薯浆粉之类的也买一些。一会让让大根跟你一起去。”写好了后,苏婉将单子交给白果,又对她吩咐了两句。 赵氏大概算了下需要的银子,多放了些给白果。 白果拿了银子小心翼翼的放进贴身荷包里,才出了内室。她要先将家里的活干完,再出去。 苏婉叹口气,她家的小丫鬟们都是身兼数职。 等白果出去后,苏婉又回到绣蝴蝶这里来,她熟练的找了个她习惯先下手的地方,手速不算快,但手法娴熟的在罗纱上绣了起来。 她成名多年,自有自己的一套走针手法。赵氏和银杏在一边分着线,一边看着,顿觉眼花缭乱,感叹着苏婉的巧手。 “养娘,你有没有想过大根哥要做什么?”苏婉一边绣着,一边同赵氏说起话来。 她这话一说,赵氏便愁了起来,“我跟他爹也在想着这事,他年纪眼见着也大了,要成亲,不好整日的只跟在他爹后面干些小活,我想着让他出去找点活计。” “是啊,也是怪我和二爷还没把这个家立起来。” 他们一家本就是她的陪房,该由她来养着,可现在她和乔二爷这情况……她是有信心能过上好日子,但也说不准以后的日子一定是她想像中的好日子。 “大娘子千万别说这话,你和二爷都还年轻着,经着这一遭,二爷定能浪子回头,好好跟娘子过日子的。”赵氏轻声宽慰着苏婉,她也期盼着这般。 苏婉心里对苏大根未来有些想法,不过这会还不适宜说出来。她朝赵氏笑了下,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绣了起来。 赵氏和银杏将钱分好后,便又拿了络子出来,陪着苏婉一起。三个人说说笑笑的,时间很好打发。没等她们一半络子打下来,苏婉三只蝴蝶便绣好了。 “怎么样?”苏婉甩了两下手,将绣绷递给赵氏和银杏看。 两人连忙放下络子,凑头过去看。 “娘子这配色可真好看。”赵氏见了第一眼便觉这三只蝴蝶色彩极活泼亮丽,层次分明。 时人用色偏素丽,鲜见这种。 这鲜色是一则,然针脚齐整,线条极为流畅,一点没有错针与毛边。 银杏说不出感觉,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蝴蝶。 她怕稍稍用力,它们就飞跑了。 苏婉放下心,这也只是她以前平日的日常练习工夫而已。随后她将绣绷取下,抖了下披帛,示意银杏站起来,给她披到身上。 “转过去,我看看。” 银杏依言披好,欣喜背过身。 刚刚了了的几笔简画,一朝便成了三只美丽的蝶儿,浮于粉纱中。 苏婉:“走两步看看。” 说罢,那三只蝴蝶如同真的,随着银杏的走动,在她身后翩翩起舞。 “嗯,还行,”苏婉点头淡淡道,“我再加点花样,回头就送你了。” “谢谢大娘子!”银杏转过身,取下披帛拿在手上看了又看,然后新递给苏婉。 “养娘,回头让木叔找人帮我打一副绣架吧。”苏婉接过披帛,又在上面加了几笔画朵,让蝴蝶看起来在花丛中嬉戏,不同于那条帕子的绣法,这处的更跳、活泼些。 赵氏应声。 绣完披帛,苏婉又打起了花形软帽的主意,她记忆里临江和平江不少妇人都爱戴这个,相传是上京宫里流出来的装扮。 年轻姑娘、妇人戴得少,赵氏这个年纪倒是喜爱的紧。 苏婉便让她取了自己的陪嫁料子里一块水蓝的丝绸料子,裁成做软帽大小的样子。她简单地在上面绣了些小花、水纹,然后教着赵氏在开口处缝入系带,再随着绣花掐出一个个拱形花苞。 赵氏梳得是妇人常见的平髻,正好带这花冠帽。 “真好看,赵妈妈就像年轻了十岁呢!”银杏嘴甜的很,给她系好系带后,领着赵氏去铜镜照看。 赵氏当然是喜爱至极,在镜前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拢嘴。 苏婉也跟着打趣了几句,笑闹间,外间虽还亮堂,但日头已西下,不太适合做针线了。 正好,这时白果他们带着采买的食材回来了,随之回来的还有乔勐。 “二爷今日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苏婉听到声响走了出来,一出屋门便瞧见了身上换了衣物,这会干干净净的乔勐。 乔勐自然不能说今日没找到什么“劫富济贫”的好对象,所以才早早回来。 好在虱子这孩子上道,交了些钱上来,不然他今日必是空手而归。 想着他从怀里将放钱的荷包掏出来,直接扔给苏婉。 苏婉抬手接过,捏了捏,不多,不过好在是个收入呢,由此可见乔二爷还算是个顾家的男人。 “我瞧着大根和白果买了不少物什,娘子晚上准备做什么吃的?”乔勐随意地进门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发现没有茶水,悻悻然的放下,随后又睁着大眼,一个劲儿瞧着苏婉。 做了一个下午的女红,苏婉这会有些累,哪里还想做晚膳,随口道:“二爷有什么想吃的?我一会问问白果家里有没有食材,让她给你做。“ 乔勐:“……” “那个什么娘子,我突然想起来,跟九斤他们还有事没说,得去找他们。”说着乔勐就要起身,尝过他家娘子的手艺后,他是绝对不想再吃白果那小丫头做的猪食了。 他得好好想想他那帮兄弟家谁家娘子或者老娘手艺比白果好上一些的,他要去蹭一蹭! “哦,那二爷先去,要给你留饭吗?”苏婉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单纯的问一句。 “不用了!”乔勐连忙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对了,二爷。”苏婉突然想起个事,叫住乔勐。 乔勐回头:“嗯?” “你可有门路做些铁锅来?”这里铁锅虽有,但还未能家家户户都能有,富贵人家才会有。 “娘子要铁锅做什么?” “想做点吃的,但是没有铁锅,做出得不好吃。” 乔二爷眼前一亮,这没有门路,也要创造门路啊! 他拍了胸胸脯道:“包在我身上!娘子是要多大的,什么样的?” 苏婉想了下,“我也不好说,要不等晚上我画下来,给二爷你看看?” “好。”乔勐点头,早知道他家娘子要用铁锅才能烧饭,他早就给家里备上了,从乔府顺一个来也是可行的。 苏婉闻言摆了摆手里的帕子,便将乔二爷送了出去。 好在除了乔二爷,没有人吃过苏婉做的饭,这顿晚膳大家吃得也还算和谐。 苏婉用过晚膳后,日常散了步,回来洗漱好后,便让其他人都去休息。她只着里衣,又坐到窗边榻上,照着现世的记忆,画了几只锅子形状出来,还画了个炉子,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可不可以做出来。 弄完这些,她手技又痒了,又去画了几个画样子,这不夏日来了,想等着有空绣团扇。不知不觉,她一个人画了好几张简单的趣味花样子。 苏婉举起画纸看着笑了笑,很满意。 “娘子你一个人在乐什么?” 乔勐一身酒气的撩开珠帘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瞧见了一美人披着如墨长发,团坐在榻,因向上举着纸张,秀出了天鹅颈,粉腮在灯火下微晕,笑靥盈盈。洁白的里衣袖子滑落至手肘处,细白如雪的手臂裸露在外,眼到之处,酒意裹着热血冲上头。 作者有话要说:趴。 (●—●)卖个萌,有小可爱不? 第14章 其实乔勐进门,苏婉就听到动静了,猜想他应该是回来拿图样的,没有太在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虚虚浮浮的,她奇怪的转过头来,只见乔二爷跌跌撞撞的正向她扑来,没等她反应,一张娃娃脸上,睫毛长长,扑闪扑闪,眸色又深又亮的大眼睛便凑近在她眼前。 乔二爷脸色微红,鼻息间都是酒气,这会跟只小狗似的,在苏婉身上闻来闻去。 “娘子,你好香啊!” 苏婉眉头深蹙,受不了那酒味,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额头,阻止他的狗鼻子向自己颈窝来的举动。 “你喝酒了?” 想要亲亲抱抱自家娘子的乔二爷不满地捏住那根捣乱的手指,撅着嘴巴,委屈道:“娘子,我好想你啊,我们都好久没亲……” 热字没说出来呢,就被老脸一红的苏婉另一只手堵住了嘴巴。 “唔唔……” 嘴被捂住,乔勐只能发出些唔唔声。一来气不太通顺,二来因为她家娘子的羞色,他这会脑子更加热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咬了下苏婉的手指。 苏婉如同触电,咻地一下收会了手,恼羞成怒道:“你是属狗的吗!” 乔二爷摇摇头,脱口而出:“那也是娘子你的狗,汪汪!” 说着他还学了两声狗叫,苏婉不由乐了起来。 乔勐见她笑,也跟着笑。 喝了酒的乔二爷看起来有点傻,但好像还有点乖。 “娘子,我今晚想抱着你睡。”乔勐见苏婉不那么排斥他了,手脚并用的爬到榻上,蹲在她跟前拉了拉她的袖子道。 “不行。”苏婉转过头不看他跟朵蘑菇一样萌萌哒的样子。 “为何?”乔二爷有点急。 “你太臭了。”苏婉随口说道。 “我,我这就去洗!”说着蘑菇乔二爷便又从榻上爬了下去,出了内室,估计是去洗漱间了。 这么晚了,也没热水了,没听他叫人,苏婉有心想跟去看看,又想到他刚刚的举动,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便没有起身。 原身是他的妻子,她如今成了原身,也是要尽夫妻间的义务,可她心里还是有别扭。 算了算了,不想了,顺其自然吧。苏婉拍拍脑袋,把桌几上的图样整理了下,给收了起来。收好后,她从窗榻上下来,去了床铺边,解了帐幔,躺了进去。 苏婉盯着帐顶看了会才闭上了眼。 过了好一会,乔勐动静略大的进了内室,见窗榻上已经没有人,转头看向床铺,帐幔已经放下,他笑了一声,大跨步走了过去。 “娘子!” 苏婉不想理他,就当睡着了。 “娘子!”乔勐见苏婉呼吸均匀,略微失望的又叫了一声。 见她可能真睡着了,想推醒她,可这手落不下去,只好收了手,轻轻的爬进里面的空位,躺了下来,突然脑子变得清晰起来了。 乔勐想着他早上还在牢里,这会便躺在他家娘子身旁了。想想进牢房也不是太坏的事,要是没有今天那个跪算盘那就更好了。 想到跪算盘,就想到没了的那么多银子,他又一阵肉疼。他娘子好脾气,是他,他都想杀人。 转念又想到彭英远的这个威胁,他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心中有了个大胆又疯狂的念头。 想着心口怦怦跳,他侧身去看苏婉,伸手去碰了碰她的脸,又挪了下身,靠近她,贴着她,这才闭上了眼。 * 翌日清晨,苏婉醒来时,乔勐已经不在身旁。 “大娘子,醒了?”赵氏听了声儿,进来见苏婉坐在床上发呆,问了一声。 苏婉木然的点点头,没注意到赵氏头上还戴着昨日的那顶花形软帽。 “一会,我带银杏去城里的绣坊转一转,把白果留下来陪你,有什么事让她找根儿帮你办。”赵氏把帐幔重新勾起,对苏婉说了几句,又弯身去理床铺。 “和二爷还没和好?”赵氏转身小声地问苏婉,这床铺干干净净的。 苏婉愣了下,才明白赵氏话里的意思,这事哪里说得清,她只好含糊道:“他昨晚喝酒了……” 赵氏是苏婉的乳母,自然事事都想着为她好,在她看来,如今早日生下子嗣才是正道。这男人啊,做了爹,总是会收心好起来。 “养娘,我饿了……”苏婉见赵氏又想讲些成了亲的妇人该如何如何的话,便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 赵氏一听,赶紧叫了外面的银杏她们摆早膳。 苏婉抓紧时间梳妆打扮。 等苏婉坐上饭桌时,乔勐手里提了两个油纸包走了进来。 “这家肉包特别好吃。”说着自顾坐下,把油纸包打开,露出香喷喷的包子,递给苏婉。 苏婉看了眼,从中拿了一个,尝了下,肉馅还挺多,竟然可以一口咬到馅,虽然对她来说滋味一般,但在这个缺乏调味料的时代,已经算不错的了。 “好吃吧?”乔勐一个劲儿的瞧着苏婉,就像等着主人夸奖的狗子,就差摇头摆尾了。 “嗯,好吃。二爷你也吃。”苏婉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就想笑,就想给他个奖励,又拿起个包子,递给他。 接着又给银杏和赵氏一人递了一只。 乔勐接过包子,对银杏道:“给爷也舀一碗粥。” 银杏将包子放下,赶紧照办。 “还有一会把我东西从西厢房搬回主屋来。”乔勐咬了一口包子,又对银杏说,说的时候还偷偷瞄了眼苏婉,见苏婉没有反对,这才又喝了一大口粥。 苏婉想反对,又找不到理由,只有沉默。 “我这就给二爷去搬!”赵氏赶紧应声,乔二爷搬回来这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她。 说着她便出去了。 “二爷今日有什么事吗?”苏婉吃完包子,问乔勐。 “爷们哪天没事?” 苏婉心里想翻白眼,好在忍住了,“蛮子回来了吗?” “还没,我让人去叫他办其他事了。” “这样啊,我想着中午让蛮子九斤虱子他们来家里吃饭的。”苏婉可惜了一声。 乔勐从碗里抬头,“吃饭?娘子下厨吗?” “嗯,我打算试点吃食,想找点人帮忙。” “我可以!” 乔勐才不想让其他人吃他娘子做的吃食! “你不是要去帮我弄铁锅?” 乔勐:“……”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先用美食赚笔快钱,然后去实现理想。 第15章 乔二爷最终是被苏婉打出门的。 不过,他抱头乱窜间也没忘了铁锅图样,所以苏婉也就意思意思敲了他几下,又交待他回来时带些硝石回来。 乔二爷出去了,内院安静了下来。 待苏婉用过早饭,赵氏将家里收拾妥当后,便带了银杏去城里的绣坊。她俩走后,苏婉让白果去外院看看苏大根和九斤在不在家,若是在让他们来见她。 白果应声而去。 等白果带了人来时,苏婉正在厨房里提着刀和昨日买回来的鸡两厢对峙。 “大娘子,你要做什么?”白果吓了一跳连忙问苏婉。 “大娘子。” 苏大根和九斤都还在家里,正要出门,见白果说大娘子唤他们,便赶紧过来了。 苏婉转过身镇定的笑了笑,“你们来了啊?”顺手把刀塞给白果,对她道:“白果啊,你来把鸡杀了吧。” '这俩鸡还不如乔二爷听话。 就算她不叫,白果也不敢让她杀啊。白果一个点头,手臂一挥,再一个弯身虎扑,两只鸡的翅膀就被她拎起,任凭它们咕咕叫的挣扎。 苏婉摊摊手,看了看自己这双皙嫩的手,又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九斤和苏大根指了指外面,她先出了厨房。 九斤和苏大根随后跟着出去。 “九斤、大根哥,我想要一些竹子,你知道哪里有吗?”站在院子里,苏婉问两人。 苏大根不太清楚,九斤倒是知道,说是城外郊山有无主的竹子林。 苏婉听了便分别给两人下了个任务,“大根哥,你去买些雄黄酒和白酒回来,捡些一般的,不需要太好的。” “九斤,你去帮我砍些竹子回来,顺便叫虱子和他的那些朋友一起来家里。” 九斤和苏大根看了看对方,虽然不知道大娘子要做什么,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对了,家里的柴要没了,这事原来是谁负责的?”在苏婉印象中,就是每次柴要没了,第二天自然就有人送来了。 “这个是来钱去砍的,我等下叫他再去砍一些回来。”九斤回道。 苏婉点点头,只是道了句让他多找些木棍回来。 听到木棍这两个字,九斤和苏大根不由身子一颤,大娘子打二爷的场景历历在目,多找些木棍,大娘子这是要做什么? 可他们不敢说,也不敢问。 遣走这两人,苏婉进了厨房帮着白果拔鸡毛,白果当然不让她帮忙,她只好去取了绣绷针线和杌子来,坐在厨房外口,准备绣个关公耍大刀样式的荷包。 她昨天见二爷的那个荷包破破烂烂的了。 日头还没高挂,今日有风。微风拂过,吹得石榴花花枝轻颤,漫漫摇摇,玉兰香气悠扬在空气里,院子幽幽静静,偶尔几只小鸟雀来叽叽喳喳。 苏婉和白果,一里一外,互不打扰,却又互伴,两人话不多,多是相视一笑。 苏婉喜欢这样的日子,要是不为生计发愁便更好了。 渐渐日头上起,白果将鸡通通处理好了,苏婉的关公的半张脸的轮廓也出来了,这时苏大根先回来了。 “大娘子,酒我买回来了。” 苏婉收起针线,接过酒坛,揭开封口,闻了闻,酒香稍可。 “好,大根你会烧火吗?” 苏大根点头,“会的!” 苏婉便让苏大根生火。 白果本要来帮忙的,苏婉没让,她让她将两只鸡的鸡胸脯肉割下来,一只切成一条条,一只片成成一片片。 随后,苏婉将花椒、八角、桂皮清洗了下放在陶釜里加上水,又切了些姜片和蔗糖进去,加上釜盖,让它煮开。 弄完这些,她又去捣胡椒粉。这玩意要细细研磨,等她磨了一小碗出来时,白果已经处理好两只鸡的脯肉,陶釜也开了。 苏婉让白果继续将鸡锁骨剔出来,然后将其他的肌肉切成块。 这边调料锅开了,她又将雄黄酒和白酒各倒了些进去,白酒多,黄酒少。 再继续烧煮。 “大娘子这个在做什么?味道有些怪怪的?”陶釜咕噜咕噜冒着气,味道略冲鼻。 苏婉揭盖搅拌了下,也凑近闻了下,满意点点头,就是这个味! “这是做料酒,一会做菜用的。” 说罢,外面传来吵嚷声,苏婉猜想应该是九斤他们回来了。 一出了厨房,果然是他们,两个人扛着竹子,两个人扛着干柴,虱子和他四五个小伙伴手里还拎了几个篓子。 “大娘子,我们回来了!” “大娘子!” 九斤见苏婉站在檐下,朝她打招呼。虱子也高兴的直奔苏婉来。 “大娘子!你看我们捉的鱼!”他献宝似的将鱼篓拿到苏婉面前。 “哇,这么多啊!虱子你可真厉害!”苏婉瞧着这些鱼也挺高兴的,摸着虱子的脑袋,对他一通夸。 “大娘子,我也抓了!” “大娘子我也有,你看!” 虱子的其他小伙伴虽然没见过苏婉,可从虱子口中听过她,这会见她平易近人的夸虱子,也纷纷邀宠起来。 哎哟,这么多萝卜丁,苏婉每一个都摸了摸脑袋,夸奖了一遍。 “大娘子,二爷可喜欢我们捉鱼给他了!二爷见到今天有这么多鱼,肯定很高兴!”虱子咧牙笑着说,提起乔二爷眼睛那叫一个亮。 收到礼物后发现并不是为自己的—— 苏婉:“……” 不过小孩子嘛,她是不会计较的。 “这样,虱子,你们帮大娘子一个忙怎么样?” “好啊好啊!大娘子尽管吩咐!”虱子小胸脯一挺,显得很有担当。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九斤!”苏婉笑着带着虱子来到九斤他们跟前。 “我想要一些竹签子,比较细的,”说着,苏婉将头上的簪子拿下来给九斤看,“比这个细一些,长度跟这个差不多,一头削尖……” 九斤挠挠头,回头跟他的兄弟们嘀咕了会,回来同苏婉说:“可以,大娘子,交给我们吧。” “辛苦大家了,我中午给大家做好吃的!”苏婉想着,这么多人,家里菜也不太够,刚要叫白果和苏大根再出去买些菜回来。 只见乔二爷带了人用小板车推了个铁锅过来,板车边上还有不少食材。 苏婉赶忙走过去,这个时代的铁锅啊,“二爷这么快就弄到了?” 乔勐:“二爷我出马,还有弄不来的东西?” 苏婉就笑笑不说话,仔细打量了这只大大的铁锅。 “哇,二爷你可真厉害!”虱子跑过来仰着头站在乔勐下方,把苏婉对他说的话又重复给乔勐。 “二爷!我们今天打了好多好多鱼呢!你来看!”虱子又把他的鱼篓拿过来献宝。 乔二爷才不乐意看他的鱼,他在乎的是他家娘子! “二爷,你来!”苏婉看完锅,发现不好放厨房,她就在院子里寻了寻,找了个不碍事的空地,叫来乔勐。 她想让他找些砖头或石头,给她垒个临时灶台。 乔二爷一听苏婉唤他,连忙推开虱子他们,颠颠的跑了过去。 第16章 得知苏婉是想让他帮着搭个临时灶台,乔勐二话不说,撸起了袖子—— 苏婉忍住想抽出一根木棍,在众目睽睽之下揍他的冲动,改拽住他的腰带,在他后腰处掐了一把。 “二爷,我是让你垒灶台,不是让你秀肌肉。” 这熊孩子撸起袖子露出古铜色,一看就很有力量的精壮手臂,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就是没见动手垒去灶台。 乔勐吃痛,嗷了一声,在院子里干活的众人齐齐看向他,“二爷怎么了?” “没事,你们家二爷想吃肉,咬着腮帮子了。”苏婉对着众人笑着解释了句。 大家了然的点点头,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偷笑。 “娘子,我现在就去!”乔勐觉得他的颜面早已荡然无存,转了身又厚着脸皮凑近苏婉,小声道:“那娘子晚上给我香亲香亲,我的腮帮子就不疼了。” “好啊,我现在就给你香亲香亲!”说着看了下周围的人,大家都没在看他俩,虱子和他那几个小伙伴,这时也加入制作竹签子中,她伸手揪起乔二爷的耳朵,把他拽到石榴树背面。 教育熊孩子,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 乔二爷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习惯了,这会也不挣扎,也不生气,抓住苏婉的手,嬉皮笑脸的,“哎哟,哎哟,娘子,疼!” 他嘴里喊着疼,手上还紧紧的按住苏婉的手,不让她松开,还趁机捏了捏她的手。 这人……真是!无赖!讨厌! 苏婉挣脱不开,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这下乔二爷真的是吃痛了,但是这痛又没有棍棒打的疼,他只是措不及防的闷哼一声。 苏婉瞪了他一眼,“二爷,你中午还要不要吃饭了!” 乔二爷连忙道:“吃啊!” “那你还不快去垒灶台!”垒个灶台都这么多事! 苏婉随后便出了石榴树后,她一出来就见其他人都望向他们这个方向一个劲儿的笑,见她出来,又都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干活。 苏婉只当没看见,摸了摸发髻,往厨房走去,“白果,二爷这边又带回来了几只鸡,你来把它们都杀了吧!” 白果立即提了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苏婉跟她错身而过,她进去看了看陶釜里的料酒已经煮开了,她让苏大根暂时不要添柴火了。 “大根哥你会杀鱼吗?”苏婉一边将陶釜里的料酒装进坛子里,一边问苏大根。 苏大根说会,苏婉便让他去将虱子带来的鱼,杀掉一篓子,其他放在木桶里养。 苏大根应声去办。 将料酒装起来冷一下,苏婉朝外间看了一眼,乔二爷已经带了人开始垒灶台了。 苏婉笑了笑,然后将白果先前处理好鸡柳和鸡肉里脊分别用料酒、胡椒粉、盐进行腌制,她还放了一点点醢酱,替代味精。 弄好这些后,她又将乔勐带回来的肉菜都清洗一下,挑了些猪肉嫩的地方,切成小丁,也去腌了一下,这个时代的猪没有煽过,会带些重味。 她看了看菜,又掰了掰手指头,鱼可以做成杂鱼锅,鸡肉有炸鸡柳、里脊、鸡腿、鸡锁骨等等,猪肉有炸肉串、回锅肉、红烧肉之类的。 素菜更不用提,拍黄瓜,焖茄子等,最后再搞个青菜萝卜汤,应该也差不多了。 打定主意后,苏婉叫白果把鸡杀了后,还按刚才她说的处理。之后,她把杀鱼的任务交给了乔勐,把苏大根叫进厨房。 她要让苏大根看着她是如何做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婉腌制好了所有需要腌制的食材,也和好了做杂鱼饼子需要的面。 “滋…滋…”油锅热了。 苏婉将裹了番薯粉浆的(没有淀粉用这个替代)的鸡柳一起倒进油锅开炸。 就她刚刚放这么多油进陶釜里,苏大根看着肉疼的很,可这会肉一进锅,肉香便在他鼻间飘了起来。 真香! 苏婉用长筷子不停的搅拌着,不让鸡柳粘连到一起。 很快,鸡柳便炸好了,厨房口不少脑袋探了进来,包括垒好灶台,杀好鱼的乔勐。 乔二爷才不管,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厨房,好奇的看向陶釜里,“娘子你做的是什么?这么香!” 苏婉朝门口看了眼,“虱子,去拿些你们削好的竹签子来。” 躲在外面咽口水的虱子一溜烟的便去了。 苏婉将炸好的鸡柳装进一个大碗里,又撒了些胡椒粉上去,夹了一筷子给乔勐,“二爷,你吃吃看。” 她是把筷子递给乔二爷,乔二爷直接弯腰低头,嘴对了上去,叼起鸡柳进了嘴巴。 嗯,刚进嘴有点脆,再嚼两下,里面的鸡肉嫩而香。 “好吃!”乔二爷眼睛一亮。 “大根哥你也来尝尝看!”苏婉叫着苏大根,也夹了一筷子。 乔二爷脸色一变,直接夺了筷子和碗,“娘子你忙,我来弄给大根!”他笑眯眯的看着苏大根。 苏婉没在意,继续炸起来。 苏大根连连摆手,还是被乔二爷塞了一筷子,原本哭丧的脸,直接惊异起来。 “好吃!大娘子!” “好吃你就多吃点。”苏婉随口接了句现代广告语录。 乔二爷不满了,“那我呢?” “大娘子,给!”正好虱子这会像阵风刮了进来,把一小篮子的竹签子递给苏婉。 苏婉接过,抽出一根,指了指乔二爷手里的鸡柳,“来,自己去插来吃。” 被忽略了的乔二爷瞪了虱子一眼,吓得小孩都不敢去吃。 苏婉直接又揪了乔二爷一下,“你是不是没事了?没事来给我帮忙!” 说着将第二波鸡柳捞起,又对虱子说:“来,端出去给外面的人吃吧,用竹签子插就可以了,吃完签子别乱扔了!” 虱子看了眼乔勐,见他点头,这才端了鸡柳出去。 “二爷,来,跟我学,把这签子穿进肉片里。”苏婉给乔勐演示了一遍,让他来负责串里脊。 乔二爷借着学习的机会,快速的偷亲了下苏婉,亲完就退,苏婉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又揪了他一下。 偷香成功的乔二爷乐滋滋的,随便她怎么揪,也不生气。 乔二爷负责串里脊、猪肉串,苏婉继续炸鸡锁骨和鸡腿。 然后又用外面的铁锅,炒了个几个菜,炖了几个肉,还有香鲜美味的杂鱼以及烙在锅边的饼子。 米饭是白果早蒸好了的,后面有菜好了,苏婉就让乔勐分给大家就吃。 大伙儿是一边干活一边吃,每个人都吃的油光满面,活干得心甘情愿。 “大娘子这做饭的法子是我第一次见,还能这样做啊!真好吃,比来福楼的菜都好吃!” “对,那个叫什么的东西,鸡…鸡柳什么的,真香!” “我觉得那个回锅肉和红烧肉烧的好!” “我都喜欢!大娘子不如你去开馆子吧!”九斤满嘴塞的都是吃的,提议道。 “不行!”乔二爷将饼子蘸了蘸杂鱼锅汤汁,一口吃了进去,听有人提出这个想法,立即反对,“开馆子多辛苦的!大娘子能吃这苦,不行!” “还有以后别总想着要来蹭饭!大娘子管家很辛苦,还要给你们做饭,想得美!” 大家只好埋头苦吃,一声不吭。 苏婉叹口气,还真有人会把天聊死,不过她这心里有点暖。 她放下筷子,这会也吃饱了,将虱子苏大根一起叫到了乔二爷身边。 “二爷,你觉得这个炸鸡柳、里脊、肉串怎么样?” “挺好吃的,就是自己家做有点费事。”乔二爷还在到处扫尾吃。 “你说要是在西坊街摆个卖这种吃食的摊子怎么样?”苏婉本来想的是在城中一些县学或者私塾门口,但想想不太好,便没说。 乔勐抬头看向苏婉,“娘子真想做这生意?” 苏婉笑说:“不是我,是你们!” 她指了指苏大根、虱子还有乔二爷。 “啊?我们?”苏大根和虱子同时睁大眼睛惊讶道。 “对啊,虱子,你难道想带着你的小伙伴们一直乞讨吗?你们就不想过上正常的生活?你们现在还小,二爷现在只能帮你们一时,以后你们要怎么办?”苏婉严肃的问着虱子。 虱子沉默下来。 “还有你,大根哥!你要一直靠着养娘和木叔吗?” 苏大根也陷入沉思。 最后苏婉将目光转向乔勐,乔勐一个激灵,忙不跌的说:“娘子你别说了,我做,你说我怎么做?不过说好啊,我不做菜的,君子……” 苏婉:“你是君子吗?” 乔二爷:“不,不是。”说得超小声。 “先吃完饭,再把这里收拾一下,等下我们来具体协商看怎么做。”苏婉也不逼他们,让他们好好考虑,而且这生意利益分配也要事先谈好。 只要大家都能出去赚钱,她也能安心做她的老本行了。 日头正空照时,出去了半日的赵氏和银杏还有接送她们的苏长木回来了。 他们一回来见内院没人,循着声来到厨房所在的小院子。 “养娘回来啦!”苏婉正站在石榴树下连哄带教育的同乔二爷说着话,余光瞧见了赵氏他们。 “大娘子,家里这是在做什么?”赵氏瞧着小小的院子里挤了不少人,连忙问。 “这事不急说,养娘你们一定饿了吧,赶紧先吃饭。”苏婉说着拉住赵氏的手,又朝厨房里喊,“白果,把给养娘他们留的饭端出来。” 白果“哎”了一声,麻溜的去做了。 第17章 赵氏三人吃完苏婉做的饭后,也是连连称赞。他们三个人和白果都是最熟悉她的人,也是见证了她变化的人。 “姑娘还有这么一手好厨艺?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做菜的法子还挺新奇。”苏长木坐在厨房小餐桌边上摸了摸嘴,悄声问赵氏。 他们夫妻俩私下称呼苏婉还是叫的姑娘。 赵氏也不知晓,上次她家姑娘做饭,她也没吃着。这事浅了想,也许就是姑娘有这天赋,以前没机会露手罢了;往深了想,只能往那位爱入姑娘梦里的苏家姑奶奶身上想,也许是她将什么宫廷御膳秘法同绣技一起教了呢。 但这事赵氏是绝不会同苏长木说的。 “你一直在外院,内宅里的事我怎么可能事事都与你说?” 苏长木一听,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多问。 至于银杏和白果,这两个都是苏婉的贴身丫鬟,自然是不好瞒的,好在两人都是家生子,对苏婉足够忠诚。苏婉对她们的解释也是用的姑奶奶入梦显灵的说法,两个小丫头也单纯,苏婉怎么说她们怎么信。 不过赵氏还是对她们告诫了一番,不许她们泄露出去。 这边赵氏他们回来,一齐帮着收拾,苏婉便不管了。这会厨房小院子里除了乔二爷和苏家人,只剩下九斤虱子。 虱子和九斤把削竹签子的活接了过来,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了。 苏婉同赵氏说了两句话后,想起来个事,便将叼了根竹签,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乱晃的乔勐叫了过去。 “二爷,你跟我来。”苏婉向乔勐招手。 乔二爷一见他家娘子召唤,立即走了过去,都忘了刚刚被教育时的情景。 “娘子,做甚?” “来,这个给你,去打桶水来。”苏婉拿了个木桶给乔二爷,他乖巧接过,立马去打水。 苏婉则带了个小盆和圆木桶进了厨房隔壁的放置干柴杂物的房间,还带了乔二爷带回来的硝石。 一会,打了水的乔二爷回来找寻苏婉,苏婉在柴房应了声,“我在这呢!” 乔二爷循声进门,“娘子你在这做什么?” 苏婉让他进门后,又把门关上,神秘兮兮的拉着乔二爷,“二爷你来看。” 乔勐不知道要看什么,但见他家娘子这个样子很有趣,便随她去。 苏婉先指挥乔勐将小盆里放半盆水,完了把小盆放入大圆木桶里,然后她将硝石放入大圆木桶,接着又让乔勐在圆木桶里放水。 “好了?”乔勐放下木桶,问着蹲在桶边的苏婉。 “嗯嗯!应该是这样!”苏婉只知道这么一个硝石制冰的原理,具体的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乔二爷弯腰去看盆里,什么反应都没有,又瞧了瞧他家娘子那认真的如同一会盆里就能生出金子来的那模样—— 他很想笑,但是他摸摸耳朵,不敢了。 “你也来看!”苏婉嫌自己一个人蹲着看实验没有乐趣,便让乔二爷一起来陪着。 “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乔二爷今日没喝酒,所以自然是不会像昨晚那样蹲成蘑菇卖萌的。 “你来不来?我数数了啊!一,二……”苏婉抬头看着乔勐。 乔二爷自然不知道这个在现代社会是一场家庭战争爆发前的倒计时。 他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一盆水?”还真能生金子? “三!”苏婉手边突然多出了一根木棍,唰得一下出现在乔勐腿边。 “那个,娘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乔二爷立马蹲下,眼眨都不眨地盯着盆里的水。 苏婉满意的笑了笑,收起木棍,就是棍子上有倒刺,扎得她手心疼。 “怎么了?”乔二爷看了一会,眼酸,便忍不住偷偷瞄苏婉。 苏婉正低头捏倒刺,头没抬的回:“棍子上有刺。” 乔二爷一听赶紧去抓了她的手,手心确实有几处红红的,有木刺刺在里面,太短不好捏出来。 “这种棍子就是当柴用的,没打磨过,上面刺多,”乔二爷一边帮她挤刺,一边道,“回头我给你弄个趁手的,省得你把手伤了。” 他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噗呲……”苏婉没忍住笑出声,“哪有人还帮人做打自己的棍子的。” “嘿嘿,人家说打是亲骂是爱!我皮糙肉厚的,只要娘子高兴,多打打也行。”乔二爷嬉皮笑脸的说着,这话就像一恶霸在街上遇见个貌美的小娘子,他去调戏人家。 人家小娘子打了他一巴掌,他都不介意,还要说着经典台词,“这么辣,我喜欢!”然后把另一边的脸也贡献上去。 苏婉想着想着,把自己给想乐了,又笑了出来。 乔勐最爱看他家娘子笑了,他觉得他这一笑,比国色天香的牡丹花都美。 苏婉分不清他是对她好,还是对原身好,她看着乔二爷低头挑刺认真的样子,突然很羡慕原身。 “嘴贫!”苏婉嗔了他一句。 忽然,苏婉觉得膝盖处好凉,她转头去一瞧,小盆里的水正在结冰了! “二爷你看!”苏婉叫乔勐。 乔勐应声去看,吃了一惊,“冰!” “对啊,就是冰!” “你怎么做出来的?”乔勐好奇的问。 苏婉便将刚刚自己的做法告诉了乔勐。 “原来是这样啊。”说着便收回目光继续给苏婉挑刺,好似她做出冰这事是件很平常的事。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苏婉感觉自己这个常常被穿越小说里主角拿出来造成轰动的技能好像是个假的。 “有什么好惊奇的,上京和临江府就有专门会制冰的人,只是这个技艺一直掌握在那些达官显贵手里,普通有钱人和平常人家不知道而已。”乔二爷也是见过临江夏天有人家拿出冰来,而且还不是冰窖里的。 苏婉面无表情:我怀疑这里不止我一个穿越者。 “好吧。”苏婉还以为自己能成为第一个夏天制出冰来的人。 乔勐抚了抚苏婉的手心,手里的倒刺都已经清理完了,抬头见他家娘子很沮丧的样子,不由乐了。 他刚刚想得没错啊,他家娘子确实是在看金子。达官显贵不需要,自然还有那些有钱却没门路的富商需要啊! 他们乔家也是夏天不怎么用得起冰呢! 乔二爷带起苏婉,安慰了她,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苏婉凝眉,“我其实做这个不是为了要做夏天供冰的生意,而且你也说了,那些会制冰的人都是养在贵人们手里,我们贸然卖冰,必然会得罪他们,还不如另辟蹊径……” 乔勐再次细看了他家娘子,他家娘子说的问题,是他刚刚没来得及想到的。 果然利益当头,人会晕。 “还是娘子想得周到!那你另辟蹊径是要做什么?”他这会都没送开苏婉的手。 苏婉想着事,没注意到,“我原本不是想着做吃食生意嘛,这夏天没冰,那些肉容易坏。” “嗯,也是,”乔勐点头,转头又想到个重要的点,“娘子,你是怎么会制冰的?” 苏婉早就想好了措辞,“我有次生病,方子里有硝石,因贪玩,就把药倒出来玩,然后……无意中发现的,当时只是觉得好玩。” 乔二爷狐疑的看着她,感觉这个说辞好勉强,不过他家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美,她说什么都对! “娘子有与别人说过这个法子吗?” “没有。”苏婉摇头。 乔二爷一听,立马高兴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他家娘子就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娘子,这个法子切莫再告诉别人,以后你需要冰了,就来告诉我一声,这事我来处理。”乔二爷高兴之余又告诫苏婉一声。 苏婉当然懂,不然她怎么只告诉了乔勐呢。 商量完,两个人便带着冰出了柴房。 “咱家里要不要也建个冰窖啊?”苏婉想了想,如果他们做吃食生意,确实需要冰窖的。 “嗯,我来弄!”乔二爷正在想着事,听苏婉这一说,点头应承下来。 “咦,哪里来的冰啊?” 苏婉他们一进厨房门,赵氏眼利的看见了乔二爷手上端的冒着冷气的冰盆。 “这事你们不需要知道。”乔二爷冷声道了一句。 赵氏呐呐不敢再言,苏婉见乔二爷吓着自己养娘,便偷偷瞪了一眼他,没有明面上瞪,也有她不好和赵氏他们解释的原因,借着他的威势,震慑下人心也是好的。 “养娘,你还未同我说今天去绣坊的情况呢!”苏婉岔开话题,又指挥乔二爷去买些瓜果回来。 乔二爷也有心想和九斤虱子苏大根他们说话,便将他们一齐叫了去。 男人就要由男人来管。 苏婉自是不知他这个想法的,不过也省了她操心。 “大娘子!今天我们去绣坊,将手帕给了那里的管事,那是个识货的人,他一眼就觉得大娘子绣技不凡……”赵氏等乔勐一走开,便喜笑颜开的将今早去绣坊的见闻说与苏婉听。 有人夸苏婉,比夸她自己都让她高兴。 “养娘,这些话你就别说了,绣坊能开出多少一条?” “八十文!” 一条手帕八十文,果然是不能靠绣这些小东西挣钱的,苏婉想着。 “那管事说若是大娘子不满意价格,他可以和娘子当面细谈。”赵氏又说了一条。 苏婉了然点头,估计那人是想试试她的绣技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什么吗?” “大娘子!你给我绣的披帛,今日有好多人问我呢!”银杏赶紧说道,“赵妈妈的花冠帽也有人问呢!要不是我们说是娘子你绣的,那个管事也不会提出想见你!” 她们一开始去问价,人家态度也是挺傲慢的,就是把帕子给管事看了,管事态度也只是好上了那么一点。 要不是店里女客多,连连来询问披帛和花帽的人不少,他们估计会被一直冷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宋朝便有硝石制冰了,本文这会并不是有穿越者出现~制冰方法来源百度~ 第18章 “大娘子,乔福昨晚在牢里没了……” 等银杏说完,苏长木跟着又说了一句。 苏婉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了然,她知道把乔福交出去的后果,只是没想到结局来的这么快。 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沉默了会,对苏长木说:“你着人去临江报丧吧,”转念一想,觉得有些不妥,又道,“等等,还是等二爷回来,看派谁去临江合适,人在我们手上没了的……”若是说不清楚,她那个便宜婆婆追究起来,又是一顿闹腾。 再一个,由此可见,彭英远这个人他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了,吃食生意还是先等等吧,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还是撤出平江为妙。 苏婉想了会,又对赵氏道:“那家绣坊叫什么名字?过几日我和你们去见见这个管事的。” 赵氏回道:“是城里最大的一家绣坊,听说里面的绣娘个个手艺精湛,叫毓秀坊。” 毓秀坊,苏婉在心里默念了遍,表示知道了。 又说了会话,苏婉见乔二爷还没带人回来,便让赵氏用厚布包裹起来,她回内院继续绣荷包去了。 关公脸绣到胡子时,乔二爷回来了。苏婉便丢了针线,去看他买的瓜果,有蜜桃、乳梨、花瓜,还有些青杏子和梅子。 “呀,买这么多?”苏婉看着几人手里提的水果,高兴道。 “嘿嘿,大娘子,卖果子的见是二爷来买,这些基本都是半卖半送的呢!还没花几个钱!”虱子小小个,说这话挺着腰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苏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得了,这熊孩子才好几天,又回归了恶霸本色,祸害百姓起来! 气呼呼的想着,她目光四转,在周围找寻了起来,乔二爷一看她这举动,心里立叫糟了! 拍了乱说话的虱子一脑袋,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九斤,跑到苏婉跟前,按住她摆动的手道:“不是!娘子你别听虱子胡说!” 虱子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站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二爷能吃白食,能让那些平日里看不起他的人害怕,就是很厉害啊!他又没胡说。 “胡说?人家一个小孩子能胡说什么?你看你成天干得事,好好一个孩子都被你带歪了! 二爷,咱们虽然不富裕,但也缺不了这几个钱,那些果农瓜农也不容易!”苏婉手被按住,动不了,只好进行口头教育。 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真的是一个欺压弱者的恶人。有小毛病,没关系,可以改!但屡教不改,那是不行的! “大娘子,你误会了!”九斤赶紧跳出来给乔二爷作证,“二爷要给他们钱的,是他们不肯收的!” “那还不是你们以前作威作福,人家怕了你们!” “这个,大娘子,真不是!其实说起来,人家是念着大娘子你的好,才这样做的。”苏大根也加入了解释的行列。 “这话怎么说?”难道真是她误会乔二爷了?苏婉看向苏大根,等着他继续说。 “那人是前些日子,咳…二爷不是撞了人家摊子嘛,后来大娘子你不是还赔了钱?那摊主是个怕,咳…不是,是个听媳妇话的,因着大娘子你赔了钱,那天回家没被骂。要是大娘子你不赔钱,他那果子那天也卖不完,还没那么多银子呢……” 苏婉:“……” 乔二爷脸色也有些难言。 虱子则挠头,他还小,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那…这次他这么做就不怕回家,他媳妇说他?”苏婉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 “嗐,他媳妇现在可崇拜二爷了,觉着二爷为了替大娘子讨回公道,不惜得罪县太爷,说二爷这样的才是个真男人!” 苏婉抬眼去看这会满脸得意的乔二爷,一时无言以对。 “娘子!你看我真没有欺负人!娘子你的话我一直都是放在心上的!”乔二爷笑嘻嘻的又摸了摸他家娘子的小手。 苏婉:“哦?那我都有说过哪些话啊?” 乔二爷:“……” 苏婉想着误会了乔二爷,便亲自动手,将水果切块,或者捣成泥,和碎冰块搅和一起,做了个简易版水果冰沙。 这个季节,吃了后,透心凉,贼舒服了。 “二爷,木叔说,乔福昨晚没了,你知道吗?”苏婉盘腿坐在主屋内室靠窗榻上,她没有吃,这会托着腮看着对面的乔二爷吃水果冰沙,问道。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人在外面。 “知道!”乔二爷一边挖着水果冰沙,一边手里摇着扇子,给对面的他家娘子扇风。 他娘子嫌冰太凉不吃,他也不能只顾自己凉快不是? “我想着是不是需要找个人回临江去报丧,还有就是彭县令这个事,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咱们是不是先不做吃食生意,离开平江去别的地方?”苏婉带着几分愁绪说道。 “彭英远这事我已有主张,不是……“乔勐见苏婉有些不高兴,觉着又瞒她事了,解释道:“娘子,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乔勐说得郑重其事,苏婉心中一突,便不再强问。经历罗掌柜和乔福这事,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用现代的观念去看待这里的问题了。 “好,你自己小心。”她轻声道了这句。 乔勐伸长手臂捏了捏她的手背,苏婉没有躲。 ”至于乔福这事,我明儿个会亲自回临江去说的,你不用操心。” “你要回去?”苏婉诧异,又一想,也是,这事还是他亲自回去说比较好,“那你预计回去几天?” “三四天吧,上次本来要和赵三谈事的,后来给岔了,所以这次回去要多待几天。”乔二爷给苏婉解释了下。 “赵三?是赵家的三公子?” “嗯,下次他来,我带你见见,不过他下次有机会来临江就要改称呼了,要叫赵三爷了!”乔勐笑说一句。 苏婉觉着他和赵三公子关系应该挺好,也许罗掌柜的事就是赵三公子自己替他出头而已。 “这是为何?” “他下个月要成亲了。” 乔二爷又和苏婉说起赵三要娶的小娘子,说来虽不是名门闺秀,但也是小有威望的世家女子。 听到这里,苏婉心中一动,细细地打量着乔二爷脸上的表情,没见一分一毫的羡慕和愤恨之情,不由问他,“二爷娶我可曾觉得委屈了?” 乔勐一顿,抬起头来,看向苏婉,没有回她,反而问她:“娘子可曾觉得嫁我委屈?” 苏婉微愣,想了下郑重的回他,“嗯……你要是听话,念着我,念着这个家,我就不觉得委屈。” 乔二爷笑了,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将冰碗一丢,说:“我去给娘子做家法棍子去!” 晚间,一大家子人围在厨房院子的铁锅边,吃着苏婉摊的鸡蛋饼和一锅鸡肉烩面片。 他们一边吃,一边分配起了各自需要学的吃食任务。 乔二爷那会带他们去买瓜果时,便将城里城外大致走了一遍,对于在哪里摆摊,心里有了数。 苏大根在西坊街卖炸串,还有水果冰沙,这种小吃定价不低,所以要选在繁华的地界。 而虱子则和他的小伙伴们在城门口卖鸡蛋饼,后期还可以去码头之类的地方卖蛋炒饭,盖浇饭。 他们年纪虽小,但胜在人多。 作者有话要说:^ω^ 第19章 乔二爷离开平江三天了,这三天里,为了给苏大根和虱子他们做练习,买厨具,这钱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起初只是赵氏一个人心疼,到了最后,看着匣子里的家当越来越少,着实是没有安全感。 这日,晨间。 苏婉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描眉,赵氏站在她身后,一双巧手正在她头上侍弄,转间一个“绀绾双蟠髻”就出现了。 “养娘,你的手可真巧!”苏婉拿起两支花形钗寰分别插在两边,左右摆了摆头,越看越觉得好看。 “这算得上什么,也就大娘子你不嫌弃。” 赵氏这梳头手艺也只能算是一般,不过好在她会得多。苏婉见识得少,自然觉得赵氏手巧。 “反正啊,我说好就好。”苏婉对着镜子莞尔一笑,转过头拉了拉赵氏的手,靠着她撒了个娇。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爱娇!”赵氏假意的点了点苏婉,然后又道:“在二爷面前也这样多好?” 苏婉一听到她提乔二爷,就知道她还生气乔二爷走的那日两人还没“和好”的事。 这古代就这点不好,房事一点隐私权都没有。 “我自有分寸,您啊就□□心了,有空还不如去帮大根哥去相看相看。” 赵氏摇头叹息。 苏婉说着起了身,将寝衣换下,上身换上一件紫色宝相花纹的短褙子,下身是一件烟青色的旋裙。 她换完后,满意的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拿起首饰盒里的一个玉镯,套进手腕里,转首又对赵氏笑道: “养娘,我们今日用过早饭,就去你们上次说得那家毓秀坊吧。” “好,让我这就让他爹备马车去。” 一想到要坐马车,苏婉瞬间有种不想出门的念头。 * 苏婉有些日子没出门了,挑看车窗帘子,贪看着街道两边的热闹的人声烟火气。 “大娘子,你看那边新开了家果子行哎,那是在做关扑买卖吧?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啊?”银杏和赵氏坐在苏婉对面,也正挑着帘子看着外面。 苏婉不知道什么是关扑买卖,不由好奇地凑过去看,这一看不得了了,这不就是现代的博.彩吗? 那家果子行门口,摆一方桌,上面有几枚铜钱,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大概就是店家说客人交十文钱,可有一次关扑机会,需投掷出店家规定的几枚背面或正面的铜钱,就可以免费得到店家的几种水果。 这会那家店门口围了不少人。 苏婉感叹,这大和国人经商头脑也是不一般啊! “你想去玩,我让木叔停车,你就去玩,回头我们来带你。”苏婉看看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想着小丫头闷在家里也没处去,便想让她去放放风。 她这一说,银杏连忙说她也不去。 过了一会,终于到了毓秀坊门口,银杏和赵氏先下了车,最后苏婉下车时,跟来保护苏婉的九斤蹲在地上,让她踩他背下车时,把苏婉吓了一跳,连忙拒绝。 九斤见苏婉始终不肯踩他,只好起身,抓了抓头,心里对她是越发敬重。 苏婉撑着赵氏的手跳下马车,抬头看了下挂着毓秀坊三个金字的匾额,勾唇笑了笑,“走吧。” 九斤跟在苏婉身后,苏长木看管马车。 这家绣坊确实很大,一楼摆放各类绣品样货,还有些绣制成衣,二楼大概就是供客人试戴或休息的地方。 这只是面前供买卖的店铺,后头有一个三进院子,绣娘们便住在里面。 九斤留在门口,苏婉带着赵氏她们进门,店里这会客人不少,四五个伙计忙得团团转。 “他就是那个管事的。”赵氏指了指正从楼下送客下来的胡管事,在苏婉耳边说道。 苏婉点了点头,不露声色的先在店里逛了起来,店里各种绣件分门别类,绣帕、摆件、团扇、折扇套、屏风…… 不过这类绣坊,大多数还是要靠接大户人家指定的生意经营。 苏婉看了看绣品,心里莫名的激动,这就是古人的绣品啊。她有一套通过拍卖得来的仕女图绣珍藏,现在见到真正的古品,自然是心动不已。 想着,她拿起一个团扇,看着上面的绣技对她来说普通的仕女图,不由伸出手,想摸一摸针脚。 “哎,这位大娘子,如若不买,还是不要随便摸的好,咱这店里的绣品都精贵的很,摸脏了不好卖了。”正忙着给城里大粮商家里的管事妈妈介绍新出的夏帕的伙计,余光一扫,便见他身边这位虽然很漂亮却穿着普通的妇人正要伸手摸他家绣品,不由皱了眉嚷了几句。 苏婉拿着团扇,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负责接待的管事妈妈也正在用手细细摩挲着帕子上的绣花,愣了一下,“这不是样品吗?不能摸吗?” “样品也分能摸与不能摸的。”伙计顶了一句。 他每天接待的客人多了去了,自然心高气傲,成交量低的,自然不在他们用心的范围里。 “你这伙计怎么说话的?她摸得,我家大娘子摸不得啊?”银杏指着那位管事妈妈说道。 “碍你什么事了?你们买不买,买了就给你摸,不买就放下,这大热天的,别沾了汗,给弄坏了,你们也赔不起!”小伙计这话刺耳,却是笑呵呵着说的。 苏婉点点头,握着扇柄,转了两圈,同样笑着说:“哦,那这把扇子多少钱?” “这是我们这里绣工最好的绣娘绣的,扇柄扇圈也是名家所制,但是是个小件,只需一两银子!” “你抢钱呢啊!就这么一把竹制的团扇,要一两!”银杏瞪大眼睛,气得叫了起来。 “嫌贵啊,那就别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小伙计不耐烦的摆摆手。 那位管事妈妈也笑着接了句:“这可是毓秀坊的莲香师傅绣的,值当这个价。” 苏婉摇头失笑,对那位管事妈妈点了个头,便把那把团扇放了回去,又拿起旁边的一把玉雕团扇看了起来。 这次她也不摸了,准备就通过肉眼看,这刚拿上手,又有一个伙计走到她身边,“这个要十两银子。” 苏婉:我看起来很像买不起的人吗? 好吧,她确实买不起。 可就算买得起,她也看不上这绣工,苏婉傲娇的想着。 “养娘,咱们再去别家看看吧?”她随手绣的绣帕明显比这家什么师傅绣的好多了,那管事的竟然只开到八十文一条。 赵氏也不喜这里伙计的态度,但也想着那是这些人不知道她家娘子的绣工,一时有些犹豫,“要不等见过管事的再……” 苏婉正待要摇头,有个胖乎乎的,看衣着应该也是富贵人家的管事妈妈,这会正气呼呼的从楼上下来,手里拿了一条红盖头。 “胡管事!你们偌大的毓秀坊,就找不出一个绣娘能绣好一件喜帕?” 说着,那管事妈妈把红盖头往柜台上一扔,跟在她身后的伙计一直在不停的解释。 “这……怎么了?”胡管事拿起红盖头,仔细的看着,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不挺好的嘛,金丝鸳鸯戏水,牡丹花边。 “怎么回事?当初我们家姑娘都说了不要这种常见的,她要这盖头上绣上‘百年好合’,每一个字上开上牡丹花,这要求过分吗?我们特地还加了银子请莲香师傅来绣!知道你们家莲香师傅忙,我们家一等再等,结果你们就拿这么个东西来忽悠?!” 胖妈妈掐着腰,嘴巴嘚啵嘚啵的说着,喷得胡管事一句话也插补进去。 “你们家绣娘要是绣不出来早说啊!我们去别家买!我们姑娘后日就要大婚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这差事是她在办的,她家姑娘那性子说一不二的,认定了的东西,就不能改,要是知道这毓秀坊根本没按照她的想法来绣,在家里还不要闹翻天,到时候吃苦的还是她呀! “胡管事,你这差得也太大了吧?” “这不是金家二房的周管事吗?哎哟,她家六姑娘后日就要成亲了,这节骨眼上出这事,不是……” “别说了,就剩不到两日了,我看啊,只能认栽喽!”有认识周管事的人低声议论着。 胡管事脸色很差,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只好赔着不是,“咱家莲香师傅实在是太忙了,找做她绣活的人都排到了下月了,也许是忙里记错了……” “记错了?一句记错了就想把我打发了?” 胡管事:“这件盖头就当毓秀坊恭贺金六姑娘大婚之喜的礼物,您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不管,让你们莲香师傅无论用什么办法,后日一早一定要将我家姑娘要的盖头绣出来!”周胖管事指着胡管事不依不饶的嚷道。 胡管事皱着眉头想了下,招来个伙计,吩咐了两句,伙计快速的向后院奔去。 苏婉一直没离开,看着热闹。银杏刚刚还气呼呼,这会见毓秀坊要倒霉,不由乐了起来。 没过一会,伙计回来了,还带来了莲香师傅说实在没时间帮金六姑娘赶制了,让她另请高明。 哎哟,这可把那胖管事气着了! 苏婉心中一动,越过人群走到周胖管事身边,“这位妈妈,我可以帮你家姑娘绣这盖头。” 店里客人连带管事和伙计俱是一愣。 “你是?”周管事狐疑的问。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略擅长女红,听闻刚刚的事,心中对你家姑娘实在不忍,这是我闲暇时绣的,你掌掌眼,看合不合心意?”苏婉说着,就让赵氏将她带来的一些绣品拿了出来递给周管事。 周管事懵懵的接过,结果一看不得了,她是经常和绣娘打交道的人,绣品好坏她一眼就能看出。 “好好好,真好!这位娘子,你真的能在后日一早赶出来?”周管事爱不释手的翻看着手里的绣品,但心中还是有些不豫,毕竟时间太赶。 “你自然可以做两手准备。”苏婉目光点了点,毓秀坊出的盖头。 是啊,毓秀坊肯定是绣不出来了,最后结局肯定是要用这件鸳鸯戏水盖头了,但是如果这位娘子真的能赶出来呢? “若是后日我不能赶制出来,自然是分文不收。”苏婉又加了句,还拿了条周管事看了好几眼的绣帕给她。 周管事反手一抓,就塞进了宽袖里,笑了。 胡管事以及店里对苏婉出言不逊的伙计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达成交易,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码得有点晚了。 大家都不爱留言呀_(:з」∠)_ 第20章 “胡管事,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我们金府前头几个姑娘大婚哪次不是用的你们毓秀坊的东西?我家六姑娘眼光挑,你也不是不知道,其他东西我看了,还能勉强用用,就是这盖头我是实在没办法了!” 周胖管事收了苏婉的手帕,转头对胡管事说个清楚,订的其余大婚绣品她还是要的,会付账,这红盖头可就要按他说得当贺礼送了。 “自然应当如此,不过依我看,要不先将这红盖头拿回去让六姑娘看看,也许她喜欢呢……”胡管事有什么办法,只能应下,但还是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这话还没说完,被周管事打断。 “要是我家六姑娘不喜欢,那岂不是更来不及了!” 胡管事又赔笑了几句。他有心想看看抢了他生意的这位大娘子的绣品,但对方好似故意不给他看。 他目光一转,突然看到跟在苏婉身后的赵氏和银杏,迟疑地对她们说道:“你们不是那日来店里……” 他还记得他初见那绣品时的惊喜,那绣工比莲香的还要好上许多,但根据他多年识人经验,这两人说得是她家大娘子绣的,哪家有钱人家的大娘子需要靠卖绣品挣银子? 定是穷到一定份上的破落人家,才会让当家主母出来养家。所以他表现出有兴趣,但是不是很在意的态度。 结果,现在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大娘子还想不想跟他们毓秀坊做生意了? “哼,管事的,你还认出我们来了啊?刚刚你们家伙计羞辱我家大娘子的时候,也没见您认出我们来啊!”银杏快人快语,直接呛胡管事。 一楼店铺虽大,可那会那两个伙计说话声音也不小,这个管事肯定听见了,却不出来阻止,可见有故意纵容之意。 “银杏,休得无礼。”苏婉假意朝银杏斥了一声,然后又面带微笑对胡管事道:“小妇人今日本来是想要和贵坊谈合作的,不过现在看来,贵坊似乎不太欢迎……”苏婉没有把话说到底。 胡管事:“这位大娘子似乎对小店有什么误会?” 那两个伙计过了最初的错愕,现在心里依旧不以为然,他们毓秀坊的招牌在这里,城里有哪家绣坊的绣娘手艺比得过他们家莲香师傅的! 那金六姑娘要的“百年好合”上开牡丹,在他们看来就是强人所难!莲香师傅都没绣,这个小妇人还要在两日内绣出来,打死他们都不信。 “我对贵店误会倒是没有,怕是贵店对我有所误会。”苏婉清清淡淡的站在人群里,让人有种说不出静雅。 “哎,我记起来了,你们是不是上次披帛上绣了蝴蝶,还有戴那个很好看的花冠帽的?”突然人群里有人也认出了赵氏和银杏。 “是啊!我家娘子最近又绣了不少好东西呢,比上次你见到的还好看!”银杏立马应声,骄傲的将苏婉打开给周管事看的包袱拿到说话的那位妇人面前。 苏婉并没有阻止。 包袱里有四五条手帕,三柄竹制的格式形状的团扇,七八条披帛,还有三顶软帽。 料子都一般,但那花样那绣工,让人直接眼前一亮。 苏婉笑着也走近那妇人,道:“我原先是想着来毓秀坊看看他们家能不能帮我代卖的,先下看,恐怕是不成的了,这位娘子要是有看上的,只管选了去。” “这些帕子我都要了!”那妇人还未开口,原先那位来采买夏帕的大粮商家的管事妈妈离老远的就瞧见了那精致花样的绣帕,财大气粗的直接要包圆。 “哎,你懂不懂先来后到的,人家是给我看的,这位娘子,我也要了,还有这个披帛,软帽!”妇人穿着也不差,看起来也不是个差钱的主。 “哎哎哎,见者有份,你们都包圆了算怎么回事,我名字里有梅,那条梅花绣帕我也要了,还有那个绣着梅花的团扇!” “哎呀,真好看,我也要!” “什么呀,你站在我后面的,我离得近,这条应该是我先买!” 胡管事&店里伙计:冷漠脸。 后来,银杏好不容易从一群人手里将包袱抢了回来,包袱里的绣品已经不见了,换成了碎银子和沉沉的铜钱。 “大娘子,我不坑你,我按的是毓秀坊的价钱上多加了一百文给的!”粮商家的管事妈妈摸了摸额头的汗,对苏婉说道。 她抢到了两条,她这帕子是买来给她闺女的,她闺女最近相看好了人家,那家有个小姑子,正好一人一条。 她这一说,其他拿到绣品的人也纷纷附和。 苏婉觉着在人家毓秀坊的地盘上卖自己的东西有些不太好。她同周管事说了几句话,问了些金六姑娘对盖头布料的喜好和其他一些细节,随后又问了金家的地址后,对众人致了谢,便要带着赵氏和银杏走。 她走得很快,众人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待要追出去询问时,苏婉已经跳上马车了。 “这是哪家的娘子啊,这绣艺可真好,就是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有了。” 胡管事沉着脸,这会不由有些忧虑,那位娘子的绣工他是见过的,本来要揽入毓秀坊,结果出了这茬子,现在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上了! 想着他又去瞪了那两个坏事的伙计。不过他又一想,现在关键是要找出这位大娘子是何许人,既然她家穷,自然缺银子,到时候再用银子利诱出绣技。 所以,这会他竖起了耳朵,想打探出这人是谁家娘子。 “嘿嘿,你肯定猜不出来!” “谁啊?”那粮商和金家的两位管事妈妈不由得问。 “娃霸家的!” “啊?!” 一道晴天霹雳在胡管事心里劈下。 * “大娘子,好多钱!”银杏抱着包袱,眼都笑眯起来了,一个一个的数着。 苏婉同样开心,她只是没想到她的绣艺这么快被人接受,还受喜爱,毕竟她的手法与本土手法还是有些区别的。 过了转角,苏婉让苏长木在一家布庄停下,她和赵氏去买了半匹上好的做盖头的布料。 买好后,继续回家。 “大娘子,前面有官府在贴告示,好多人围在那里看,我想去看一看。”突然,苏长木隔着帘子叫了声苏婉。 苏婉连忙说:“好啊,你去吧,把车停边上一些,别挡了人。” “官府一天到晚的贴些破事,没什么看头的!”九斤在外面低声嚷嚷着,好似不情愿苏长木去看告示。 “看一看的好。”苏长木好脾气,笑了笑便将驾车绳给了九斤。 随后,车子前面一轻,苏婉猜着应该是木叔下去了。 “大娘子,零零碎碎一共有十九两一百二十文。”银杏盘了三遍,终于给盘准了。 “我的天爷哎!”赵氏捂着嘴巴也乐了起来。 苏婉连忙抓了五个铜板给银杏,“来,趁九斤还没回来,拿去买糖吃!” 银杏连连摆手,“我不要,大娘子我不要。”说着看向赵氏。 赵氏笑着点了点头,“大娘子给的,你就拿着,快去吧。” 银杏犹豫了会,还是接了过来,然后就下车去了。 苏婉又拿了个碎银子递给赵氏,“养娘,你也去买两个头花戴戴。” 赵氏将碎银接过往包袱里一扔,拿过她手里的包袱直接一系,放了起来。 苏婉:“……” 过了一会,苏长木先回来了。 “是有什么事吗?”苏婉问他。 “说是最近平运河上不太平,有水匪出没,让在码头和船上做活计的都小心些。”苏长木回她。 “这样啊,九斤你回头让虱子他们别往码头那边卖吃的了。”苏婉想了想道。 明日苏大根和虱子他们的第一次小吃便要问世试运营了。 “二爷回来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啊?”苏婉突然想到乔二爷还在临江没回来,从临江回来一般走水路的多,因为近。 “大娘子不用担心二爷。”九斤说了一句。 苏婉不由有些疑惑,不过转头一想,乔二爷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多,应该不会有事。 这话按下不谈,买了几串糖葫芦、红边糍的银杏也回来了,她一上车,便给苏婉和赵氏一人递了一串糖葫芦,将包着红边糍的油纸递到苏婉面前,“大娘子,这是你最爱吃的。” 苏婉看着银杏亮晶晶的眼睛,缓缓地接过,觉得她能这么快融入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她身边的人对她好极了。 回到乔宅,苏婉便马不停蹄的进入了绣红盖头中。 乔二爷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时候,一进到内室,便瞧见苏婉趴在绣架上正全神贯注的绣着东西。 “娘子。”他小声地叫了一声苏婉。 苏婉转头看了他一眼,“二爷回来啦。”随后又将精力专注到绣活里。 不到两日的光景,就算她手艺再好,还是要赶的。 乔二爷走上前看了看,发现她绣的应该是个红盖头,刚要问她绣这个做什么的时候,听到动静的赵氏过来把他给请走了。 赵氏便跟他说了今日在毓秀坊发生的事,乔二爷听完,脸色变幻莫测,阴着脸,赵氏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着有些吓人。 “厨房里有我今日回来时玩那个关扑赢得水果,你一会弄些给你家娘子吃,别让她太辛苦了。”乔二爷怔神半晌,对赵氏说了一句便出门了。 他还要去取他家娘子前些日子让他找人制的铁锅。 没过两日,苏大根的炸串,虱子他们的鸡蛋饼炒饭风靡了平江城。 这两日苏婉都在埋头赶制红盖头,等她好不容易赶完了那件百年好合字上开牡丹花的红盖头后—— 她家二爷三天没打,上房揭瓦了,不,比上房揭瓦更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民风开放的架空朝代~ 第21章 夏日里寅时天便亮了。 当鱼肚白渐渐从东方升起时,苏婉收了“百年好合”里合字开牡丹的最后一针。 “呼……”终于绣完了,她长舒一口气,扭动两下僵硬的脖子,又捶了捶肩颈。 突然,一双大手落在了她的肩头上揉捏了起来。 苏婉没回头也知道是乔二爷,她回头笑问:“你怎么醒这么早?” “娘子辛苦了。”乔二爷弯腰将脸靠在苏婉的肩头上,贴着苏婉的脸,闷声道了一句。 他家娘子跟着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为了维持生计,还要没日没夜的赶工做绣活。 “没事,这是我喜欢做的事。”苏婉身体上确实很累,但心理上一点也不累,做着喜欢的事,她很快乐。 有很多人一生都不能将喜好当职业,她已经很幸运了。 乔二爷沉默不语,半圈着苏婉,又蹭了蹭她的脸,苏婉身子微僵,略微有些不适,但也没有推开他,两个人静静地靠了一会。 察觉出他家娘子没有反抗,乔勐心里渐渐起了涟漪,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亲近他家娘子,第一次没有被拒绝。 娘子半夜未眠,身上依旧香香的,好像还有点甜,乔勐忍不住往苏婉耳根处嗅去。 “哈哈,痒!”苏婉只觉耳朵痒痒的,心跳还有点快,连忙躲避了开来。 躲开了后,感觉又有些尴尬,连忙站起来去将绣好的红盖头花样子去掉。 乔二爷手上一空,心里更加空,再次委屈巴巴地站在那,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要让他家娘子这么辛苦。 等处理好花样子,苏婉抬头看天,想着时间不早了,便对乔二爷道:“既然二爷你起了,一会送我去金家吧,我也不叫木叔了,他这会估计在给大根哥他们帮忙。” 苏大根做炸鸡柳等炸串生意,不是一个人在做,乔二爷让蛮子也参与了进去,他俩虱子他们一样,乔家负责出食材器具,他们负责做和卖。 苏婉有心想让他们独当一面,并没有说是雇佣他们,而是与他们分利,现阶段是利润七三分,乔家七,他们三。 本来苏婉还想将苏大根放出去,但遭到苏长木和赵氏的强烈反对,她只好做罢。而虱子那边主动与乔二爷签了雇佣(卖身)契约,不知道乔二爷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 乔二爷立即应声,快速换了衣服、洗漱一番,便出去了,“我在门口等你。” 苏婉也正在收拾自己,点了点头,“好。” 到了门口,苏婉愣了下,乔二爷正牵着匹马等在那里。她在现代和这里都没有骑过马,正要说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揽在她的腰上,就这么一带,她人一旋,便到了马上。 乔勐:娘子的腰真细。 呼,高处的空气、视野就是不一样。 就是磨大腿根疼,苏婉到了金府门口,如是想到。 金府偏门处,周管事带着个丫鬟已经等候多时了,就在她们觉得苏婉不会来了的时候,听到了一串马蹄声。 “哎哟,乔大娘子,你总算来了!” 苏婉一下马,周管事就奔了出来。 “不好意思,让妈妈你久等了。”苏婉连忙抱在怀里的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红盖头。 周管事也不多说话,拿起盖头便细细查看起来。 “好看,真好看!”绣金字美,牡丹绣粉,粉也不是一般的粉,颜色丝丝叠近,美而大气。而且确实是字上开花,那花连字,字连花,两厢得宜。 “周妈妈,这位大娘子的手艺果然不凡,我这就去拿给六姑娘看。”说话的是陪同周妈妈在这里一起等苏婉,金六姑娘的贴身大丫鬟芙蕖。 “好好好。”周妈妈连连点头,又赔笑着对苏婉道:“还请乔大娘子等上一等,等我家姑娘看过后,再……” “自然是如此。”苏婉没觉得有问题,笑着应下,但她有些觉得奇怪,“妈妈怎知我夫家姓乔?” 周管事干笑:“娃……呃,乔二爷的名头,咱们平江城谁不知道。”她刚想说娃霸,结果余光一瞟,离在不远处牵着马等在那里的男子,冷着一张娃娃脸,那不是娃霸,还是谁?! 苏婉呵呵笑了一声,比周管事还尴尬。 因为这个“有名”的男人,两人沉默了下来。 乔二爷全然不知。 没等一会,芙蕖便笑吟吟的快步过来了,一见到苏婉便道:“我家姑娘特别喜欢乔大娘子你绣的盖头,”说着将手里的两枚二十五两的银锭子塞给她,“这是我家姑娘的小小心意。” 苏婉连忙推回,“这也太多了,我拿一个就可。” 芙蕖又推回,很有经验的握住苏婉的手,“乔大娘子,我家姑娘说了,您这绣工值当这个价的。她特别喜欢你的绣品,也想和大娘子结个善缘。” “那……那好吧。”苏婉听懂芙蕖姑娘的话了,便不再推脱的收下了银子。 “替我谢谢六姑娘了,日后有缘再逢。” 芙蕖:“大娘子放心,一定有缘。” 说完芙蕖便转身进门了,苏婉又和周管事说了句话,周管事问了问苏婉接不接夏衣这类的活计,苏婉现在还没能力接下这种活,便推脱了。 又拉了两句家常,周管事觉得娃霸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便放开了苏婉,她也回去忙去了。 苏婉等她走后,拿出那两银锭子,左看右看,忍不住学着电视上的人,用牙去咬了一口。 哎哟!硌牙疼!看来是真的。 “娘子娘子!”乔二爷一见两人走了,立马卸下高冷的面孔,颠颠的牵马走到苏婉跟前。 “怎么了?”苏婉准备将银子放起来。 “能不能借我一个。”乔二爷开口道。 苏婉挑眉,这是乔二爷第一次跟她开口说借,“你要做什么?” “呃,一个兄弟最近做了点生意,我也想跟着看看能不能赚点钱。”乔二爷顿了下说道。 “靠谱吗?”苏婉狐疑道,不过想想他称之为兄弟,他又刚从临江回来,该不会是赵三公子吧? 嗯,应该是靠谱的,苏婉曾经向苏大根和赵氏他们打听过赵三公子这个人,这人应该算是乔二爷接触的人算比较“正常”的,听闻颇具经商头脑。 “……靠谱。”乔二爷不知怎的还有些迟疑。 苏婉歪头看了又看他,基于他最近的良好表现,想了一会,还是把银子给了他。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还去了苏大根蛮子摆摊的地方看了看,他们今天早上开始卖起来茶叶蛋和现煎现炸的煎饺饺。 那摊子周围围了一圈人,苏婉甚至看到几个来得比较晚的公子哥模样的人站在外围看着,没过一会,前面早早排队的人买到了,他们就让人从那人手里再高价买了。 但是也有不惧金钱诱惑,只爱美食而拒绝他们的人。 苏婉在心底感叹一声,便让乔二爷把她送回家了。 乔二爷将苏婉送回去后,他便骑马又出去了。苏婉回到家里,简单用了早饭,便去补觉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 “养娘,你猜我那件红盖头,金家给了多少银子?”苏婉坐在饭桌上,同赵氏闲谈。 她可没有寝不言食不语的讲究。 “多少?”赵氏给她盛了碗汤。 “看!”苏婉显摆的将二十五两银锭子拿给赵氏看。 “二十五两?这么多呀?” “不不不,是两个!早上二爷跟我支走一个了。” 赵氏啊了一声,神色一时有些犹疑。 苏婉不知道她怎么了,便问:“养娘,你怎么了?” 赵氏有些为难,想说又不好说,捏着帕子,想了会,还是说了出来。 苏婉一听,当下摔了筷子。 作者有话要说:啊,又没写到揍乔二爷_(:з」∠)_ 今天在医院陪护来着,所以字数少一些哈~ 第22章 “二爷……二爷他前儿个晚上从我这支了十两银子,昨儿个早上又支了五两,晚上又是十两。”赵氏吞吞吐吐的把乔二爷这两天不正常的举动说了出来。 “他还从你这支了银子?”苏婉停下进食的动作,眉头紧蹙的看向赵氏,又道:“你怎么也没跟我说。” 这乔二爷早上也没跟她说已经从家里支了二十五两,现在算下来他一共支了五十两,他这是要做什么? 赵氏一脸为难:“是二爷没让,他说大娘子你赶绣活比较累,就不要拿这种小事去耽搁你了。” “那他有没有说去做什么?”苏婉又重新举箸夹菜,稍想了下,也许还是跟赵三公子合作生意,或者是家里那几个人做吃食生意上的事。 赵氏:“问了!二爷没肯说,前天说第二天就把银子还回来,结果昨儿个没还,还支了更多。” 乔二爷以前也从她这支过银子,可最多也就是个两三两,也从来没像这两天这么频繁。 苏婉看着赵氏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掩唇笑了下,她能想象出当时乔二爷趾高气昂的对赵氏说着“这是爷们的事你不要管”的模样。 “算了,等二爷回来我来问问他。” 这会苏婉心里虽然起了小小的疑虑,但还是相信乔二爷不会在外胡来的,不过赵氏接下来的话,转间着实打了她的脸。 “大娘子……”赵氏期期艾艾,满面愁容的叫了声苏婉。 苏婉心里一咯噔,看向赵氏:“养娘,你知道是不是?还不快告诉我!” “我就是觉着奇怪,昨儿个二爷早上又来跟我支银子的时候,我便让白果偷偷跟了二爷出去……白果先跟丢了,不过小丫头聪明,就在城里找寻,然后在那些开关扑买卖的店铺里,找到了二爷,她听人说二爷前日就在那里了,砸进去不少钱。” “什么?!”苏婉急切地站了起来。那关扑就是店家想出来刺激客人消费的招数,也更相当于赌博。 “二爷起先赢了不少东西,后来那些店家就说二爷运气着实好,哄了二爷继续玩,这种东西,碰运气的,谁能运气一直好……” “那些人烂心肠,还专门哄二爷做对赌买卖!” 听到这里,苏婉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狠狠地摔了筷子,“养娘!这事你早应该跟我说了!” 赵氏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想着二爷昨儿个把银子都赌败了,今早没再跟我支银子,相必是想通了,哪曾想二爷是从大娘子你那支了银子!” 苏婉是又急又气,转身便往内室走,“赌这种东西最能让人上瘾了!碰了一次就会想碰第二次,赢了想再赢,输了还想翻盘,二爷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认输!” 赵氏举手无措站在苏婉身后,帮着她换衣服,“唉,咱们大和禁关扑有些年头了,今年官家不知怎的又下令说每府可在衙门指定的日子里开上三两日。” “衙门指定日子?”苏婉的心没来由一慌,不由多往深处想了几分。 “应是元正、冬至、寒食三节。” “那怎么平江如今便开了?”苏婉对心里的猜测隐隐又信了几分。 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要做的事是把人拉回来! 深吸一口气,苏婉拿上了那根家法棍,带着赵氏,步步生风的走出主屋。刚迈过门槛,迎面遇上银杏和白果。 “大娘子,赵妈妈你们这是要去哪?”银杏开口问。 “出门一趟,你在家里看家,白果跟我走!”苏婉没有多说,简洁明了的指派了任务。 “大娘子,你知道了?”白果见她家大娘子这架势便猜到了。 苏婉没有多说,凝着脸,直接往外走,自从他们开始做吃食生意后,家里能用的,可趁手的人太少了。 现在苏长木也不在家,九斤被派去看管虱子他们了,其他乔二爷散养的手下,这白日里更不可能在了。 所以苏婉只能徒步走了。 她心里存着一口气,拎着家法棍,穿过长街,在一些认识她的人的指点下,不带喘的来到了乔二爷今日准备大杀四方,连本带利赢回来的地方。 这家是一家金楼,今日挂出的关扑游戏为——花五十两玩一把关扑,博价值一百五十两的金饰。 金楼门口围了不少吃瓜百姓,人声吵嚷,叫好、唏嘘声不断。 苏婉远远地在人群后面看见正坐在金楼门口的乔二爷,手上把玩着银子,看似漫不经心地盯着博戏用的掷铜钱的瓦罐,可紧绷的下颌和手指还是出卖了他。 乔二爷此刻很很紧张,今日胜败在此一局。 今早他从只有二十五两已经赢取了五十多两的赌物,为了赌这把大的,他只好把赌赢的东西折换成银子,为此还损失了些。 苏婉脑子嗡嗡的,周边的人在说什么话,她不太听得清。她见识过太多太多因为赌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家庭。 她的乔二爷,她的丈夫,她觉得身上有一些小毛病,但真心对她好的乔二爷,她慢慢敞开心扉,打算去接纳的人,她此刻看着——日头很烈,她有些晃眼,他变得有些模糊,让她看不清。 她的嗓子有些堵,她努力的破开堵塞之感,运气提神,举起家法棍,在人群外大喊一声:“乔勐!” 这一怒声破开喧嚣,吃瓜百姓浑身一颤,统一做了个回头的动作,一看是乔大娘子,再次如同被训练过一般,纷纷后退一步,给苏婉让出了一条通向乔二爷的“庄康大道”。 乔二爷比吃瓜百姓的动作更加迅猛,他猛地蹦跳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棍棒与算盘在向他招手。” “二爷,还开不开?”金楼掌柜的不安的搓了搓手,问乔二爷。 被打,还是赢了影子后再被打? 乔二爷念头两转间,选择了后者。 “开!” “我看谁敢开!”苏婉觉得这就是一个骗局,怎么可能让乔二爷真的去赌。 乔二爷:“娘子……嘶!” 苏婉将家法棍直接亮了出来,挥上了乔二爷伸出来要拉她的手上。 乔二爷吃痛,闪电般将手缩了回去。 “二爷,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乔二爷:“不就是玩个关扑嘛。” “对啊对啊,乔大娘子,咱们做的是正经的关扑买卖。”金楼掌柜赔笑附和道。 “正经的?官家只在元正、冬至、寒食允许开放关扑,这会不年不节的,你这分明就是诱惑他人赌博!” “哎,大娘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们是又在县衙报备过的,是县太爷允许的!”金楼掌柜急忙说道。 “我倒是不知道县太爷比官家的话更管用了!二爷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苏婉这下更加认定是彭英远在里面捣鬼。 “大娘子有所不知,官家虽然只开了这三节,可也给地方上开了允许平日里玩耍报备的调度权,每年有三次。”懂得时政的吃瓜百姓给苏婉科普了下。 苏婉看向乔二爷,见对方依旧跃跃欲试的样子,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凉凉的,心更凉。 她觉得也不能只让自个一个人凉。 “你跟不跟我回去?!二爷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v● 第23章 一百五十两金饰就在眼前,只要掀开瓦罐就有可能赢到手,赢了不光可以还清从他娘子那里支走的一共五十两的银子,还可以赚上一百两。 有了这一百两,家里暂时就可以缓缓,支撑到苏大根和虱子他们赚钱。这样,他家娘子就不需要没日没夜的赶绣活,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虽然依旧好看,但因为熬夜,这脸色添了几分憔悴。 乔勐捶了两下胸口,刚刚他的胸口不知道怎么的,怪疼,怪难受的。 “我玩完这一把就跟你回去!”看着憔悴的凶巴巴的,依旧好看到像仙女的娘子,乔二爷眼神微闪,不敢看她,拳头抵唇咳了下,故作镇定的回道。 “所以你是不跟我回去?” 苏婉再一次跟他确认,她的心这会沉沉的,面对乔二爷的心情无比复杂,愤怒、失望、难过,而这其中失望大过于其他两者。 她眼睛看着乔二爷,脑子里突然闪现——男子因为赌博引发家庭纷争、惨案的那些社会新闻画面,而她自动将自己带入了蓬头垢面,伤心绝望,和丈夫撕扯斗殴,然后一起蹲局子的妻子。 画面里她自带了一剪梅与铁窗泪,还有不知名歌曲的混搭BGM。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铁门啊~铁窗~铁锁链~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 乔勐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光被她这样看着,他都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气势不能输!乔二爷随即又挺直了腰杆,目光在飘飘忽忽和努力坚定里来回拉扯。 “二爷,大娘子这都两夜没怎么合眼了,你就跟大娘子回去吧,这关扑实在是碰不得啊!”赵氏怕苏婉又做出什么事来,连忙跟着劝起乔二爷。 “你懂什么?!”乔二爷实在烦人跟他讲道理,他要是什么话都听,那还是他乔二爷吗? 赵氏呐呐不敢言,苏婉还陷在BGM里没出来。 周围吃瓜百姓窃窃私语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更有甚者开始起哄,“乔二爷,你能不能行的?改不会是惧内吧!哈哈哈……” 那人混在人群里,话一喊完,人就不知道躲哪去了,吃瓜百姓也跟着瞎乐呵,原本只是窃窃私语,这会声音大的跟吵架似的。 “闭嘴!”乔二爷一脚将他刚刚坐的椅子踹翻,然后用手指了吃瓜百姓一圈,恶狠狠的道了一句。 他的好脾气只是在面对他家娘子的时候,其他人?没门! 人群安静下来。 “等我把这一把关扑开完,我就跟你回去。”向吃瓜百姓发完火后,乔二爷语气软下来,转头对苏婉道,但脸色还没收回来,冷冷的,说话口气听在苏婉耳朵里也是硬邦邦的。 “那,乔二爷,我这就开了?”掌柜的立即就要去揭桌子上的瓦罐。 “嗯。”乔二爷点了个头,他觉得自己肯定能赢走一百五十两的金饰。 “不许开!”关键时刻,苏婉从混乱的BGM里醒来,直接一棍子堵住金楼掌柜的动作,然后她踮起脚尖,一把捏起乔二爷的耳朵。 “我给你脸,你不要,非要逼我动手是吧!” “嘶!你你你!你松开!”乔二爷赶紧去扒她的手,可苏婉心中怒火腾腾的,死也不松开。 她还一边揪着乔二爷的耳朵,一边挥舞着棍子,威胁着金楼掌柜,“你别过来,我棍子可不长眼!” 他乔二爷觉得这就是一普通的关扑买卖,可在她苏婉看来,这妥妥的就是一个局,专门为乔二爷设的局,无论今日这关扑开出来的是赢还是败,都会刺激乔二爷一直玩下去。 赌博,这东西的威力,向来不容小觑。 赌着赌着,钱没了,家散了,到最后人没了…… 她不能看着乔二爷把自个儿搭进去,今天他必须不能开这个关扑! “爷们做个什么事你怎么都要反对,你是不是就不能盼着我点好?”乔二爷这会脾气也上来了! 他是为了谁?他还不是为了她!虽然……也有想证明自己,不想让她看扁他的心态,但总得来说还不是为了她。 “你现在不许说话!”苏婉人有些发晕,手上棍子一收,转手就在乔二爷肚子上打了一下。 “你!你别太过分!”乔二爷吃了个闷痛,可他怎么也不扒不开他娘子揪在他耳朵上的手。 其实能扒开是能扒,可是会伤了他娘子的手。 “我好好跟你说,你不听,非要逼我动手!”苏婉嘴里念念叨叨的。 “乔大娘子,你这是做何?我们和乔二爷那是做正经的关扑,再说男人家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未免管得太宽了些,你还不快放开,你这样,让二爷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平江?”金楼掌柜也急了,这眼见上面交待的要完成第一步了,怎的突然冒出个母夜叉来! 乔二爷:“你快放开,不然我跟你动真格的了!” 苏婉冷笑一声,“我家男人,我管怎么了!我今日就管定了!” 乔二爷觉得他娘子说我家男人时,贼他娘的好看! “二爷,今日咱们就说清楚,你是要这虚无缥缈的一百五十两金饰,还是要我?”苏婉依旧捏着乔二爷的耳朵,乔二爷半弯着身,脸半隐在暗处。 苏婉举着家法棍,美目圆睁,眼带愠怒之色,看着乔二爷。 乔二爷身子一顿,停止挣扎,很是吃惊,“娘子,那可是一百五十两!” “我不如一百五十两?” 苏婉死死咬着唇,忍住没落泪,这个狗男人,竟然在一百五十两和她之间犹豫了! 她顿时不想要他了。 “哎呀,我的意思是,那只是一百五十两!娘子你怎么能让自己跟这点银子比,给我一万两,一百万两我也不换啊!” 乔二爷不敢置信,他家娘子就这么小看他的吗?! “掌柜的,把五十两还我,我不玩了!”乔二爷转头朝金楼掌柜的喊了一句。 金楼掌柜:“二爷,这咱们都定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乔二爷再次一脚踹了桌子,装有头钱(铜钱)的瓦罐应声落地,投掷的铜板都不知道掉哪去了。 “好了,这下玩不成了。” 金楼掌柜张大嘴巴,想发火,可见乔勐混不吝的样子,又发不出来。 苏婉看得那叫一个一愣一愣的。 “哈哈哈,我看娃霸就是惧内!”吃瓜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瞎说,人家分明是疼娘子!” “反正乔大娘子威武!” 吃瓜百姓再一次对小夫妻评头论足。 “养娘,你和白果在这拿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苏婉也不习惯被人围观,更别说那些闲话。 现在既然乔二爷自己动手搅了局,她觉得这个狗男人捡起来缝一缝补一补,还是能要的。 说完她依旧揪着乔二爷的耳朵,把他拽出了金楼门口,一路揪回了乔宅。 估计,明天整个平江都要传遍,娃霸被他家娘子揍了的光荣事迹。 但是,赌博这事,她真的是不能容忍!名声坏一点也好,看谁以后敢再来哄乔二爷去赌! 一回到主屋内室,苏婉直接把榻上桌几上的算盘往乔二爷跟前一丢,“跪吧!” “我今日把本钱都赢回来了!”乔二爷觉着自己没有瞎败银子,不太想跪! “呵,若不是我今日去阻止你,你都要把自己这条小命输给别人了!”苏婉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可能,我运气好着呢!不然怎么会娶到娘子你?”乔二爷嬉皮笑脸的说着,凑近苏婉想去抱她,企图蒙混过关。 虽然吧,今天真丢脸,可他乔二爷向来不是个要脸面的人啊! “你走开!”苏婉火气又蹭地起来了,这手里的棍子还没放下呢!说着开始揍起他来。 乔二爷被连打了好几下,被打出气性来了,可娘子这细皮嫩肉的,他也不能跟她对打吧?所以打不得,但他躲得得啊! 当然,事情总归有个结果,乔二爷的结果就是被狠狠揍了一顿后,跪了算盘。 只因为苏婉和他分析了这次的事的怪异之处。 乔二爷这才冷静下来,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是从临江一回来,就被平江城里另一个不学无术的有钱少爷,拉过去玩关扑的,第一次他就赢了不少果子。 然后第二天他见他家娘子那么辛苦,想着给她弄点东西补补,所以又去了……之后就像得了癔症,不去玩就浑身不舒服…… 跪在算盘上的乔二爷后背起了冷汗,一阵后怕。 苏婉看着显然已经认知到事情的严重性的乔二爷,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完全放松,决定先将他拘在家里拘一阵子再说,瘾这种东西不太好戒。 稍时,赵氏和白果带着五十两回来了。 两个人也看见了跪在角落里怔神的乔二爷,但都不敢看,把银子给了苏婉便退了出去。 夜,月明星稀。 窗口有动静,还被罚跪,半坐在地的乔二爷耳朵动了动,小心地看了眼床上的苏婉,见她睡熟了,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一抽,一瘸一拐的走到窗边。 “二爷,你没事吧?”来人是九斤,他听闻了今日的事,心里着实懊恼,这几天他都忙着吃食生意,没精力跟在二爷身边。 不过,还是大娘子厉害!九斤觉得以后他一定要多听大娘子的话,想到这,再看二爷,算了,不能笑二爷,即使在心里也不能。 “事情怎么样了?” “一切在计划中。” “告诉他们,今夜就动手,先搞出点动静,明日务必一击必中。” 九斤正色:“是!” 说完便将窗户关上,退了下去。 本来还有话要问的乔二爷只好摸着鼻子继续回角落蹲着。 他家娘子说了未来一个月他都别想沾她的床…… 苏婉翻了个身,睁了下眼,又闭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去医院送饭回来晚了_(:з」∠)_ 第24章 苏婉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外间一阵喧哗,马蹄声呼啸而过,她蓦地一下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去找乔二爷。 人已经不在角落里了,苏婉目光一转,透过窗外的异常的亮光,她一扫便扫到了躺在正面对窗榻上的乔二爷。 衣服鞋袜都没脱,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榻上,幸亏这是夏日,苏婉又不太喜用冰,不然可要冻坏他。 喧哗吵闹声还在继续,苏婉有些不放心,起身准备下床,想要出去看看。 她这刚起,脚还未落地,眼前忽然一黑影掠过,她定睛一瞧,角落里多了眼皮都没怎么掀开的人。 苏婉一时无语凝噎。 “外面好像出事了?”她懒得去管他,下地披起衣服,向外走去,刚撩开内室的帘子,白果和银杏也起了。 “大娘子,外面好吵啊!” “怕什么,又没碍到咱家什么事,娘子你还是回去睡吧。”乔二爷没办法,揉了揉眼,也跟着苏婉走了出来。 苏婉看了他一眼,实在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便开门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外面的人声听得更清楚了。 “大娘子,大娘子。”这时赵氏走了进来,一瞧见苏婉这会也起来了,连忙走过去拉住她。 “养娘,外面出什么事了?”苏婉回握她的手,问道。 “根儿和他爹,还有蛮子出去打探了,刚刚根儿先回来了,说是前段时间在平运河上出没的水匪今夜进了城呢!还砸了几家铺子!”赵氏这会也是心慌慌的,外面都在传水匪要洗劫平江城。 “水匪不都是在水上抢劫来往船只,上岸到城里来做什么?”苏婉不解的问,还回头看了眼乔二爷。 赵氏自是不知,而乔二爷正悠哉悠哉的倚靠在门边上,见他家娘子看他,连忙朝她笑了下,龇着小白牙叫了声:“娘子。” 苏婉无语向天看了眼,火光映红半边黑夜,远处锣声警声不断。 她心里虽然有些怀疑,但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乔二爷看起来不像能搞得起这么大个乱子的人。所以她又对乔二爷道:“二爷,你看这事是不是很蹊跷?” “爷又不是水匪,哪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也许人家嫌水上太潮了,上岸来干一干?”乔二爷说得一本正经。 听着他这番话,苏婉眉头皱的更深了,“你过来!”她叫了一声乔二爷。 “做什么?”乔二爷往屋里退了一步,他家娘子叫他,肯定没好事。 “二爷,你过来,”苏婉又叫了他一次,“我保证不打你!” 乔二爷有点不信,但还是慢吞吞的走过去了。 “院子里有蚊子,你站这帮我分担分担。” 乔二爷:“……” 等了一会,院子外面传来苏大根的叫唤声,“娘,娘!大娘子!你们在吗?” 苏婉一听,让银杏赶紧把人带进来,来得是苏长木和苏大根,还有蛮子。 “木叔,外面具体什么情况?”苏婉一见到他们便问。 苏长木便说起他们打听到情况,他和苏大根还有蛮子在城里转了小半圈,打听到了—— “听说那帮水匪上岸砸了不少店铺,抢了不少银钱,他们好像预谋而来,退的很快,现在衙门的人还在城里搜人呢!” 苏婉一惊:“水匪还在城里?” “不知道啊,反正没找着!”苏长木他们也不知。 “大娘子,听说砸的铺子大多数都是跟彭县令有关系的铺子。”苏大根跟着提了一嘴。 结合他和九斤的那番对话,苏婉这下更加怀疑乔二爷了。 “哟!谁这么替□□道啊!砸得好!”乔二爷听了连忙拍手叫好。 蛮子不由别过脸,不看他家二爷。 “外面人都在说是替□□道呢!那些个铺子都是黑店,被坑的人不少!还没办法治他们!”苏大根又道。 苏长木接着说:“现在那些店铺东家,还有些惶恐被牵连的大户,都聚在县衙门口闹着呢,要让彭县令去剿水匪,给他们一个交待!” 乔二爷抱臂抖起了腿。 苏婉听罢,“算了算了!也不关咱们家的事,锁好门,都去睡了吧。” 这话刚说完,正门口就传来拍门声。 “开门,快开门!”听这声,应该是县衙的人挨家挨户搜人。 苏婉看向乔二爷,后者很镇定,指了蛮子道:“去开门。” 然后又对苏婉道:“你回屋去,放心,没事的,咱家又没藏人。” 苏婉一个激灵,“九斤呢!” “九斤不在城里,你不用担心。”乔二爷不由拍了拍苏婉的背安抚着她。 苏婉不知道乔二爷到底要搞什么,她觉得今夜这事肯定不是最终结果。 她心里很忐忑,很想问出来,可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她到底没问出口。 等苏婉等女眷进了屋,乔二爷带着男人们去了外院。 带人来搜乔家的人是彭县令的新服,出了后,彭英远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乔勐,但他又不信乔勐能搞出这么大阵仗。 所以他让他心腹来,仔细的搜,一点可疑的地方都不放过。 门开了,乔二爷无比的配合,这态度让心腹更加的怀疑,但是把乔家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搜到人。 他只能无功而返,最后出门时,心腹突然想起来个可疑之处,便问:“平日里经常跟在二爷身边的那个魁梧大汉去哪了?” 乔二爷眯眼一笑:“哟,彭县令他老人家这么关心我啊,连我身边有什么人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心腹冷哼一声:“乔二爷还是配合的好,不然这勾结水匪的罪名可不是玩儿的!” 乔二爷拍了拍胸口,“我乔勐好怕啊!怕死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嗐,这么激动做甚?他一个没个婆娘暖被窝的壮年男人,总不能夜夜拘在家里吧?”乔二爷说得很随意,“他可不像有些人啊,家里三四个,外面还有一堆相好的,早早把身子败坏了,如今啊只能窝家里对着美妻空流泪。” 心腹被乔二爷这话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直戳心窝,转头甩了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人了! “哼!”等他们人一走,乔二爷冷哼一声,也回去了,没走两步,墙上掉落一个人,乔二爷回头,苏长木和苏大根已经晕了过去。 “二爷,我家三公子明日在老地方等您。” 乔二爷点头,“好,告诉你家三公子,我明日定会赴约。” 那人听完,便飞走了。 乔二爷羡慕的看着那人飞走的地方,转身对蛮子说:“你说你家二爷也有这么一个好身手的手下该多好。” 想想他手底下那帮时常靠他救济的乌合之众,摇了摇头。 被嫌弃了的蛮子:“二爷,您还回内院啊,您回去是不是还要跪着啊,这会离天亮没多久了,要不您就在外院凑合一下得了。” 乔二爷气极,逮住就踢了蛮子一脚,“你懂什么!我们那叫闺房之乐,你家大娘子对我是爱之深责之切!你个没婆娘的懂什么?” “再一个,有娘子的地方,就是蹲茅厕,那也是香的!更何况只是让跪着!” 不懂情爱的蛮子挠挠头,心中很迷茫。 * 次日,起身后,苏婉对乔二爷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这半个月就老实在家待着,哪都不许去!连这个院子都不许出!” “不是,我一个大老爷们窝在后院做什么?绣花吗?”乔勐他怎么可能闲得住,这不是要憋死他! 苏婉斜了他一眼,淡淡道:“行啊,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学绣花!” 还能修身养性呢! “爷们怎么能学那么个娘们唧唧的活儿!”乔二爷跳脚。 苏婉正在戴花的手一顿,“我有说让你起来了吗?不是让你跪一夜,谁让你半夜上榻睡觉了?” 乔二爷哑口无言,蔫儿吧唧了。 赵氏连带着两个丫鬟,都忍不住想笑。 苏婉都快被萌死了,整理好妆容,走到乔二爷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走,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打一巴掌,好歹要给个枣儿不是。 乔二爷来了精神,“我要吃娘子做的鸡蛋饼,虱子他们做的没你做的好吃!” 话一说完,感觉自己这不是妥协了吗?不行,他今天还要去见赵三呢! “娘子,能不能从明天开始禁足啊!”可怜他一个堂堂尺男儿,竟然要跟小娘子一样了,他都多少年没被罚过禁足了。 不过换个想法不就是未来半个月可以天天跟他家娘子待一起了啊! “不可以,你想干嘛,还想去把那个金饰赢回来?”苏婉回头瞪他,要是他敢说一个是字,她、她要打断他的狗腿! “怎么可能!”乔二爷虽然是有点想,但是见他家娘子那么排斥,这会心里对关扑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那就好,要是被我抓到!”苏婉指了指别在墙上醒目的家法棍,说完又觉着自己说得太强势了,转而稍稍软了态度,“二爷,咱们现在是个家了,遇事你总要为家里想一想不是?” 还拉起他的手,牵着他往厨房走去。 乔二爷叹口气,只能重色轻友了,他转头对银杏道:“回头见到蛮子或者九斤,告诉他们,二爷我今日在家陪娘子,不出门了。” 银杏捂嘴偷笑应声。 到了厨房,苏婉让乔二爷帮着和面,她来调酱汁。 乔二爷力气大,可也马虎,把面粉弄得满厨房都是,气的苏婉直接给他糊了一脸,成了个面人。 最后吃着鸡蛋饼时,已是巳时,而此时外面平江城变了天。 “大娘子!彭县令……彭县令,死,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是日常铺垫,下面继续走事业线~ 唔,一直忘了感谢烟柳桥下月小可爱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第25章 赵氏领着苏长木一路小跑着过来,把这个消息告诉苏婉和乔勐,正在喝粥吃饼的苏婉,听了这个消息,筷子都惊掉了。 “怎么回事?木叔你好好说!” 彭县令怎么就死了?难道昨晚九斤说一切都在计划中指的是这个?九斤没回来是去刺杀彭英远了?! 乔二爷就在她身边,正呼呼哧呼哧的喝着粥,她不敢去看他,生怕露出些什么来。 “说是水匪杀的!” 苏婉啊了一声,将筷子捡起来,坐了下来,顺便还被喂了一口鸡蛋饼。 “被抢砸店铺的东家们在衙门闹了大半夜,听说所有衙役都派出去了,那帮水匪愣是没找着,后来大家都猜是不是出城了去水上了,硬是让彭县令出城去剿匪!” “彭县令没法子,卯时就带着人马出城去了!” “他身边应该带了不少护卫衙役,怎么就……”苏婉想着彭英远总不能真去水上吧,大致应该就是在岸上喊喊话,做做样子,震慑震慑那帮水匪。 水匪善水,他若真去了那岂不是送死。 “不知道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反正是被抬回来的,这会都说他是因着保卫平江城百姓抗匪而死的!” “哟,这死的多好,活着没做多大功绩,死了倒是成功臣了!”乔二爷乐呵呵的调侃两句,继续投喂苏婉。 苏婉被动的喝一口粥,吃一块饼,她边吃,边细细看着乔二爷,怎么看都觉着他神色与平常无二,看不出丝毫破绽。 “这话在家里说一说罢了,出去别乱说,”苏婉怕他嘴上没门,出去和兄弟们胡侃,到时候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那就不好了,说完乔二爷,她又对屋里其他人道:“你们也别出去乱说。” 银杏和白果两个丫鬟哪里有处说嘴,赵氏更别提,也就是外院的几个男人们,需要注意,苏长木一听连忙称是。 乔二爷嘴一撇,“娘子,我都被禁足了,和谁去说啊?” 对哦,她都给忘了,“那回头九斤蛮子他们来,你跟他们说一说。” “娘子你甭操心了,他们晓得的。”乔二爷满不在乎的说。 突然,苏婉的左眼皮跳了起来,顿时她这心里有些不舒服了。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饭后,她就将其他人都支了出去。 “二爷,你跟我进来。”等其他人一退下去,苏婉就将乔二爷叫进了内室。 乔二爷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瞧了苏婉的背,沉色片刻,又挂上赖皮脸,跟了进去。 他一进内室就瞧见苏婉正在关窗,还带上内室的门。他便搓起了手,嘿笑一声,“娘子,青天白日的,不太好吧!” “你想什么呢!”苏婉狠瞪了乔二爷一眼,捡起榻上桌几上挑窗用的长条,轻抽了他一下。 “嗷嗷!娘子!疼~”乔二爷叫的很夸张,一边叫着,一边还朝苏婉身边挤。 苏婉嫌弃的推开他,“正经点,跟你说正事呢!” 乔二爷立即上榻乖乖盘好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老实跟我说,人是不是你杀的?”苏婉严肃的问乔二爷。 乔二爷摇摇头,“不是。” 苏婉愣了下,又问:“那人是九斤杀的?” “不是。” “娘子,这件事你不要问,你只要知道他的死跟你跟我,跟我们,乃至咱们这个家都没有关系。”乔二爷见苏婉待要再问,抢先说道。 苏婉这心里头慌慌的,从乔福的死,再到彭县令的死,总让她感觉不安,也真正认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性。 “刚刚我这左眼皮老是跳啊跳的,我就怕……”苏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你别怕,有我呢,就算我出了事,我也会为了安排好后路。”乔二爷不知道何时挪到苏婉身旁,悄悄的揽上她的肩,把她搂进怀里。 还轻轻地拍上她的背。 苏婉直接一个反手,对着他的手就是啪地一声,“浑说什么!” 拍打完他,苏婉往旁边挪了一下,她还是没习惯乔二爷身体上的亲近。 左眼还是一跳一跳的,很不舒服,苏婉低头揉了揉眼皮。 “娘子,你这是左眼啊,人不都说左眼跳财?” “还有说跳灾的,这又说不准!”苏婉不太信这些。 “我觉得咱家肯定要发大财了!”乔二爷说着,下了地,去外间拎了茶壶进来,给苏婉倒了杯茶水。 苏婉:“……” 这操作怎么那么像现代直男经典语录里——无论女友有什么症状,都是多喝热水。 苏婉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好吧,这家伙连直男都不如,这水都凉了!凉的透透的! “水凉了。”苏婉把茶杯放下。 “夏天,喝凉水凉快!”乔二爷一脸我聪明的样子。 苏婉伸腿踢了他一脚。 乔二爷捂腿,顿觉女人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 “对了,你这次回临江乔家,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苏婉撒了气,这会也静心了下来,便想起来乔二爷从临江回来,她还没问他回去的情况。 “没什么事啊,她能拿我怎么样?”乔二爷无聊的剪着纸玩,他当然不会告诉苏婉他挨了一顿家法。 临走时,他将蒋家和彭英远的那些勾当交给了他祖父乔太守。不过,没有谈任何条件,也没有邀功。 所以,这次平江要变天,应该不是一般的变。但,乔家,未必是最大的赢家。 以前乔勐无所谓这些事,可现在他发现没有实在的背景,很多时候只能任人宰割。乔家他是不信任的,他只能选他相对信任的人合作。 所以苏婉问他人是他杀的吗?人当然不是他亲手杀的。 “你说母亲还会再派人来吗?”苏婉点点头,捧着绣绷继续绣着鱼形福宝香囊,又问道。 “应该不会了。”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像他家大太太的为人。 应该是他祖父发了话,为着那份他留下的情报。 接下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无论现在外面怎么变天,乔家小院一派安逸。 赵氏来报外面有人来找乔二爷时,乔二爷依旧被苏婉留在屋里,陪着她做针线活。 手里正拿着苏婉给他绣的关公耍大刀的荷包。 “娘子你绣的真好看,你怎么这么会绣?”乔二爷爱不释手的拿着荷包左看右看,他怎么看都觉着比他祖母身边一个做女红非常厉害的大丫鬟,绣的不知道好多少去了。 他能想到的比方就是一个草鸡,一个凤凰。 “大娘子,二爷,门口有个自称姓赵,说是二爷的朋友的人要见二爷。”赵氏在外间门口对里面的两人说道。 “唔,看来是三公子来了。”乔二爷说道,“把他请到外院待客厅吧。” “对了,是谁来报的?” “是九斤。” “让他把爷从家里顺来的茶叶给三公子泡上。”乔二爷一边说着,一边从榻上爬起来。 苏婉瞟了他一眼,咳了一声。 “哟,我都忘了娘子让我不能出内院的!”乔二爷假意一拍脑袋,“昨儿个赵三公子就跟我约好今天见面的,娘子你看……” 苏婉放下绣绷,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乔二爷身边,乔二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怕什么,我又不打你,”苏婉给他理了理衣襟,噗呲笑了出来,“去吧,我一会亲自下厨,你留赵三公子在家里用饭。” “娘子你真好!”乔二爷笑了,一把抱起苏婉转了一圈。 “你快把我放下来!”苏婉失了重心,有些害怕,又有点晕。 “哈哈,那我去了娘子!”乔二爷一听,赶紧将苏婉放下,放下后就走了,生怕他改变主意。 “小孩子似的!”苏婉看着乔二爷走的背影,笑着摇头。 赵氏在外头笑看这小两口闹,心里踏实了些。 赵三公子是临江赵家的庶子,不过在外素来有美名,所以大家尊称他三公子。 三公子长相俊美,气质温文尔雅,这会正坐在前院会客厅里喝着茶。 当然,别人可能会被他这幅样子骗到,可乔勐知道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切开黑。 “三公子大驾光临寒舍,某有失远迎,失礼了失礼了!”乔二爷人还未跨进厅里,便先咬文嚼字的调侃起赵立文。 赵立文不接招,依旧优雅的喝着他的茶。 “这里有没有别人,你搁我这装啥装!”乔二爷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一脸嫌弃的道。 他这话一说,赵立文朝门口一看,“你不是被禁足了吗?你家娘子怎么放你出来的,她没跟来?你家茶也太难喝了!” 他一口气不带喘的说完一大串话。 “呸,谁说我被禁足了?嫌不好喝你别喝!”乔二爷脸色一变,在心里骂起九斤,肯定这家伙说漏嘴了!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钱我已经帮你付了。”赵立文放下茶杯说道。 乔二爷眸色一闪,低声道:“谢了!” 这钱当然是付的杀人的钱,人是他找的,但是价格他付不起,只好找上了赵三公子。 “谢啥,昨夜我也小赚一笔。”赵立文浑不在意的道。 昨晚袭击城里店铺的人其实是他带来的人,干完事都藏进了满香楼,为了不让人怀疑,他还让人第一个砸了他的满香楼。 “你做什么今日要见我,还追到我家里来?你还亲自来做那事,也不怕卷进去!”乔二爷不解,又担心的问。 “你的事,我怎么会掉以轻心?”赵立文轻描淡写,好歹他们也是过命的交情。 “咦,肉麻死了,赶紧说什么事吧!”乔二爷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有事。 “你还是这么没情趣!” “我只对我娘子有情趣!” 赵立文一脸幽怨:“乔郎,你变了!” “滚滚滚,你个变态!”乔二爷不吃他那套。 “好吧,我来第一件事是要见一见你说的冰,第二件嘛,自然跟你家娘子有关……”赵立文正起脸来说正事。 “我家娘子,我家娘子什么事?”乔二爷皱起眉头问。 “听说她有一手好绣工,我想请她帮我绣一套东西。” 乔二爷一听眉开眼笑,他娘子还不信,这不就来财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来啦。 男主不是好人呀~他是个恶霸【╭(╯^╰)╮】哈哈 第26章 乔二爷去了外院后,苏婉将手里的福宝香囊又绣了几针,抬眼看窗外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带着白果去厨房清点家里的食材。 清点完,她又吩咐人去再买些她指定的食材,顺便打点好酒回来。 家里男人除了乔二爷和苏长木,其他人都出去赚钱了。白果要留在厨房帮忙,买食材这事便让赵氏夫妻去办了。 这样一来,外院二爷又没个可趁手的人使了,苏婉又将银杏指了过去,帮忙端茶递水什么的。 这家里还是缺人呀,苏婉想着等苏大根和虱子他们下个月交上银钱后,家里也该添置些人了,不过也不用太多,加个门房跑腿小厮即可。 厨房这会就剩下苏婉和白果,白果这段时间在苏婉的指点下,厨艺那是突飞猛进,乔二爷都不嫌弃了。 “大娘子,这肉是这样切吗?”白果按照苏婉教的小心的切着五花肉片。 这肉片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是用来做梅菜扣肉的。 苏婉正准备炸花生米给乔二爷他们下酒,转身瞥了眼,“嗯,就这样。” 白果高兴的继续切起来。 花生米要想炸的酥脆,要冷油下锅。苏婉在锅里倒了油,将一盘花生米倒进油锅后,开始准备烧火,白果一看,赶紧拉住她,“大娘子,我来吧。” 苏婉没有反对,对于烧火这事她还真是不在行,而且对这种灶台火候的实践操作掌握的不是很在行。 白果好歹也烧了一段时间的火,也经过苏婉这个理论派火候大师的指导,现在虽说不是如火纯青,但也可一用。 等油热的过程中,苏婉将五花肉片切好了,也将梅菜干拿出来泡。 油炸花生米起锅时,是看它的颜色。苏婉看着锅里的花生米变了色后,便将它们捞起,不需要等花生米完全熟透后起锅,因为热油裹着花生米还会进一步催化。 等花生米炸好后,苏婉闻了一下,挺香的,只是有几个糊掉了,然后放置在一边冷却,等冷却后再撒些盐。 接着她又开始拍了三条胡瓜,再用蒜末油盐酱醋糖撒进去一拌,香味基本就出来了。 临江人不是很喜吃辣,所以她并没有放辛辣调味料。 过了会,赵氏和苏长木回来了。苏婉将他们买回来的猪排骨进行腌制,白果去厨房隔壁被开辟出来做储藏室的屋子。 屋子角落里放了一个封的严严实实的大的木箱,她使了大力才打开木箱,首先看见的是厚厚的被褥,打开被褥一阵凉意迎面,她取出苏大根他们今早没用完的鸡脯肉,还有一条处理过的鱼。 家里地窖还没做好,这个季节要冷藏食物,苏婉也只能想出这么个简易冰箱的法子。这种冰箱也只能大概存个一到两天,还要隔时查看冰块融化情况。 鸡脯肉是用来切丁和胡瓜、红萝卜一起炒。排骨是用来做糖醋排骨的,鱼就不做糖醋了,直接做红烧鱼,再做个油焖茄子。 齐活了。 等午膳基本做好后,已是午时三刻。因着赵三公子是外男,苏婉便让赵氏去前院问乔二爷午膳布在哪里。 一会,赵氏回来便说布在外院用膳厅。苏婉便带着白果将饭菜装入食盒移过去。 * “算你有运气好,我家娘子今日亲自下厨!”赵氏走开后,乔二爷向赵立文显摆起苏婉的厨艺,“我娘子做的菜那叫一绝,来福楼的大厨都比她差远了,你有没有在西坊街见到有做炸串小食的摊子?那是我家开的,我娘子想出来的吃食!” 赵立文当然不知道,他来平江又不是为了吃的。 不过,他倒是听过其他的—— “你家娘子的厨艺我不知道,但她御夫的手段我倒是略有耳闻。” 两人说着便向用膳厅走去。 “哼,那是爷我宠妻知道不?要不是我爱护着她,就她那柔弱的样子,我能揍十个!”乔二爷不以惧内为耻,但人总要学会自我安慰 赵立文笑了声,刚准备再损他两句,余光瞟见一年轻貌美妇人走了出来,和他们迎面而对。 苏婉刚布好菜,守在外面的赵氏便来报二爷和客人来了,她赶紧净了手,理了理妆容,出去迎客。 “二爷。”苏婉面带笑意站在门口柔柔的叫了声乔二爷。 “娘子!”乔二爷一见到苏婉,眼睛瞳孔微微睁大,眼里有光亮闪过,嘴角上扬弧度扩大,指着赵立文说道:“这是我跟你提过的赵三公子。” 苏婉只是轻轻的看了眼赵立文,便收回目光,对着他福了个礼,“三公子安。” 接着她将目光落在乔二爷身上,“二爷,午膳已经布好了,快进去用膳吧。” 说着侧身让乔二爷进门。 她这模样,让赵立文有些恍惚,平江城里传的勐恶霸家的母老虎是这个样子的? 他感觉受到了欺骗,只好装模作样的点了个头,摇着折扇,跟在乔勐身后进了堂厅。 等坐到饭桌,赵立文见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这才信了乔二爷的显摆。 “好吃!香!”美食让赵立文忘了形象,忘了在赵家用膳的一套一套规矩。 “嗐,你慢点,你给我留点,这个菜我都没吃过!”乔二爷见赵立文不顾形象的吃法不由急了,也跟着加入抢食大战。 苏婉起身给两人斟了酒,“别光着吃菜,二爷和三公子喝一杯。” 乔二爷夹起一粒酥香脆的花生米进嘴,嚼得咯吱咯吱的,再接过他家娘子递来的酒杯,他觉得有点美。 还有点飘,“娘子,你以后多炸点花生米,我回头和九斤他们喝酒的时候吃这个正好。” 苏婉微笑脸:“是,二爷。”转而在桌下给了他一脚。 刚飘起来的乔二爷又啪叽落地了。 “弟妹这手艺真是一绝!我原来只知道你绣工了得,今日才知你这厨艺也是了得啊!”人还这么温和,乔勐这家伙,真是八辈子修福了! 看来在乔家的那些不幸,都在他娘子身上补给他了。 赵立文突然有点羡慕乔勐。 “三公子过奖了,都是些小技,不足挂齿。”苏婉客气了一句。 “娘子,你可别跟他谦虚,他这是有求而来的。”乔二爷趁着两人说话,偷摸着喝了一杯酒说道。 苏婉疑惑的看向乔二爷,不知道赵三公子怎么会有求于她。 “是这样的,弟妹,我未来岳父生辰要到了,我前段时间请子坎先生制作了四把折扇,又请了铭鸿大家分别在折扇上画了花中四君子题了诗。” 苏婉了然点头:“是让我帮你绣扇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停电了_(:з」∠)_ 一章日常。 唔,要被蚊子吃了,先更了。 第27章 子坎先生和铭鸿大家,是原主苏婉在闺阁时便听说过的名人,可见赵三公子对这贺寿礼的重视。 但怎么就找了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妇人来绣装折扇的扇套了? 听了赵三公子肯定的回答时,苏婉有些疑惑,“不知三公子是否见过我的女红?” “那倒没有。”赵立文回,她一个内宅妇人的女红他一个外男私下怎么好见着。 虽然大和民风开放,内宅女子过了明路的女红绣品是可以拿出去变卖的,只要不是私相授受,买家不限男女。但这好歹是兄弟的娘子,他还是需要注意些的。 “嗯?”正吃喝个不停的乔二爷听了赵立文的话,不由一愣,“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娘子绣工了得的?” 先前他只是听了他提了一嘴找他娘子绣东西,但不知道具体的,当时他光顾着带他去看储藏在外院屋子里简易冰箱里的冰块。 赵立文端起酒杯,和乔二爷碰了个杯,饮了一口后同他说了起来他知道苏婉绣工好的始末。 原来这次赵三公子也不仅仅是为帮乔二爷而来,还有一个就是想来请毓秀坊的莲香师傅帮他绣四君子折扇的扇套。这莲香师傅名头大,在整个临江府颇有些名气。 哪知去了后,毓秀坊的掌柜的告诉他莲香师傅接的活都排到下月了,如果他要的急,是赶不出来的,哪怕他抬出他是赵家人,人家莲香师傅都不买账。 据说这莲香师傅为人气性高,从不阿谀富贵,不然也不会只窝在平江城里的毓秀坊了,早去上京了。 赵立文一听哪成啊,他拿到折扇时本就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月,他未来老丈人下月便过寿了。 就在毓秀坊推荐其他比莲香师傅名气稍低的师傅时,隔壁厢房里的一个管事出来和他推荐了“娃霸”家的大娘子。 赵立文一喜,这不是乔勐的娘子吗?后来他又向九斤打听了苏婉,已经成为苏婉粉丝的九斤,那还不是大夸特夸! 这下好了,早就想救济兄弟又找不到名义的赵三公子当下就在心里定下苏婉了,管她绣的怎么样,大不了我做两手准备。 “这样啊?”苏婉听罢赵立文的话,自动在脑海里浮现了胡管事那张懵逼脸了,可怜的胡管事又被她给截胡了,“那三公子想在扇套上绣什么呢?” “弟妹擅长绣什么?”赵三公子反问。 这话可把苏婉难住了,她对于绣的图案没有特别的偏好,只要是能呈形的她都能绣。 “这样吧,二爷,你那个荷包在身上吗?给三公子看一看。”苏婉决定还是请客户看看她的手艺。 乔二爷往嘴里夹了最后一粒花生米,这才放下筷子,还擦了擦手,这才从袖子里拿出那件绣着关公耍大刀的荷包。 见了荷包,赵立文喜出望外,直接让随身小厮将他带着的四把折扇拿了过来。 苏婉见两人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让银杏和白果撤了桌,又热了毛巾,给两位净面净手。 赵三公子小心的将四副折扇一一打开,梅兰竹菊栩栩如生的展现在苏婉面前。 一副扇面一君子,铭鸿大家将这四君子的傲幽坚淡的品质画的淋漓尽致。 难怪是一代大家。 “赵老三,你这四把扇子得有个三五千两吧?你不会是把所有家当都贴进去了吧?”乔二爷虽然是个恶霸,但好歹也是个读过书有文化的恶霸,一眼便瞧出这几副扇子的不凡之处。 赵立文还正被他说中了,“嗯,给你付完账,我就一穷二白了。”为了这次贺礼,他还将自己私下攒的几间铺子卖了两间。 这个老丈人可是他千方百计在嫡母面前伏小做低二十年才得来的。他未过门的娘子算是低嫁了。 “赵老三,那你下个月成亲还有钱吗?”乔二爷又问了一句。 赵立文:“聘礼的钱是家里公中出的,又不需要我拿,只是我交不出私房钱给我家娘子了,所以我不是找你来看冰了吗?” 乔二爷点头,交不出私房钱的丈夫不是好丈夫。 苏婉诧异的抬头看向赵立文,眼神刚落下,她眼前便出现了个肉墙,把她给挡住了。 摇头失笑,苏婉轻轻的掐了把乔二爷的后腰。 “三公子想要我绣什么?”苏婉见这是赵三公子全副身家换来的贺礼,也正色起来,又问了一次。 “不知可以仿着这四副扇面绣四件扇套?”赵立文先是迟疑了会,但又看了手上还没还给乔勐的荷包,然后坚定的说。 苏婉没有立即应下,而是再次挨个看着扇面,过了一会方道:“可以,但只能是选取一部分。” 赵立文欣然:“好,那就拜托弟妹了,不知下月一十八之前是否能拿到?” 苏婉算了算日子,现在这个月才一十,时间应是够的,她便对赵立文说道:“下月初六三公子大婚时,我让二爷带过去给三公子。” 赵立文连忙感谢。 “不知三公子可放心将折扇留于我这里几日?我需要描样子。”苏婉接着又道。 赵立文自然说可,他到底是信任乔二爷的。 三人说着,乔二爷请了赵立文移步书房,苏婉想了想也跟了去。 到了书房,乔二爷谴去其余人等,让他们下去用膳后,苏婉便问他,“刚刚听你们说冰的事?二爷想好这冰的用途了?” 乔二爷手上提着个茶壶,给她和赵立文各沏了一杯茶。 “嗯,我和赵老三几年前搞了条船,一直没用的上,一直停在运河边上,本来以为是个赔钱货了,前一段时间他搭上了个货源,想着用船把货运到上京去,可最近不是天越来越热了,这事就搁下了。”乔二爷喝了口茶,对苏婉讲了起来。 赵立文心里很吃惊,乔二勐对他家娘子也太宠了些,怎么外间的事也告诉她。 “是这样啊,”听到这里苏婉明白了,原来乔二爷说的冰另有用途,是在这里,“现在有冰了,也不怕货坏了。” “自然,原来冰价太贵,现在我们自己可以制了,成本便低了,不过我觉着现在这船还是不宜跑远,上京的离临江三两日正好。”乔二爷接着苏婉的话说,赵三搭的是鲜果鲜肉的货源。 而且赵家也是个强有力的靠山,现在赵三公子又将有个实力同样不弱的岳家。 这件事上,也是乔二爷因着信任赵三公子,这才和他合作。 苏婉脑子转了一圈,自然也是懂里面的关窍。 看来,乔二爷是要做水上物流生意了。 “弟妹,这事还不能让人知道二勐在里面参与,但是该分的利我是一分不会少给,一会咱们也会立字据。”若是乔家知道乔二爷手上有制冰的方子,没有交给他们,还和赵家合作,那还不要翻了天! 但是该说清的还是要说的,不然她这心里留了疑虑,到时候还是坏的他们兄弟情。 苏婉可没有赵三公子想的那么小家子气,“这事这样做是对的,不然乔家那边不好打发,至于字据,三公子与二爷定就好。” 乔二爷冷哼一声,“哼,要不是……我才胡怕他们!” 中间那段话他嘀咕的很小声,苏婉没听清,“什么?二爷你说的什么?” 赵三笑了笑,在心里叹息一口气,“二勐是顾着弟妹你呢!上次我家掌柜那事也是,他本不爱计较这事,是听到临江有人传弟妹的不好,他才请了我处理这事,那人是我家二哥的人,原本我也是不好动的,但是二勐特地写信求了我……” “你说这个做什么?我什么时候求你了?要不是那是你赵家的铺子,我才早砸了!”乔二爷被人点破心事,立即跳了脚,耳朵尖都有点红了。 苏婉这心如同外间的天气,又如同窗外树上知了鸟雀吵吵的,一时热而烦躁。 乱糟糟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二爷要努力赚钱啊!!! 莲香师傅不是炮灰~控制住剧透的爪子! 存稿箱又抽了_(:з」∠)_再也不敢在里面改文了,都没了【大哭】 第28章 赵立文只在平江停留了一日,便离开了。就在他离开没几日的功夫,朝廷便派人来查彭县令剿匪遇害一案,乔二爷还被叫过去问了话。 乔二爷被叫去问话的这天,从早晨起一直在下雨。苏婉靠在榻上,绣着竹子扇套,时不时抬眼向窗外望去,淅沥沥的雨清洗着院子,花枝树枝迎着风雨摇颤,花儿被雨水给打散了,落了一地,绿叶被冲刷的绿油油的,依旧淡然的挂在枝上。 院子里积了些水,苏长木穿着蓑衣带着没出摊的苏大根正在疏通水道,廊檐下是白果放的两个木桶等着雨水,滴滴答答的。 “大娘子,茶。”昨儿个还热的不行,今日这雨一下,又有些凉了。赵氏将热茶放在桌几上,给苏婉披了件薄披风。 苏婉捏了捏酸酸的鼻根,放下绣绷,端起热茶,连着抿了几口,身上热乎了起来,这茶本是乔二爷从乔家带来的,一直放在外院,前几日苏婉喝过一回,便要了来。 乔二爷当时那肉疼的模样,苏婉每每想起总是要乐上一回的。 想到这,她又朝窗外看了眼,“也不知道二爷现在怎么样了?” 乔二爷从早上被叫去问话,这会还没回来。 彭英远死了,平江县令的位置便空缺了下来,如今他为何死怎么死,都已经不重要了,就算蒋家想查,如今乔家和赵家也各插一脚进去,这水都给搅浑了。 乔二爷要的就是这水浑,越浑越好,这样他才能摸鱼。 “大娘子且安心,这事跟咱们二爷又没有关系。”赵氏拿起络子坐在苏婉跟前一边打着一边宽慰着她。 苏婉笑笑,这事跟乔二爷有没有关系,只有乔二爷自己知道了。 “娘子,你看,是这样绣吗?”银杏这会正拿了件雪色的里衣,按照苏婉教的绣法在前襟上绣着云花。 “不对,你看你这一针应该从这里走,然后这样……再这样……”苏婉凑到银杏跟前,帮她看了起来。 赵氏看着,无声地笑了笑。 “大娘子,这都快要午时了,是不是该准备午膳了,您今日想吃些什么?”白果撩了帘子,带了一身水气走了进来,向苏婉问道。 苏婉将银杏教懂了后,才回头看向白果,“家里还有哪些菜?” “前日木管家说这两日可能会下雨,所以多买了些菜,反正家里有…冰箱,应该也坏不了。”白果回着,冰箱这个词她说的还有些拗口。 苏婉担心着乔二爷,没什么胃口,下雨天使得人也懒懒的。突然,她想起个东西来,便对白果说:“二爷前段时间拿回来的一个小些的铁锅和炉子放哪里了?” 白果回想了下说是放在杂物间了,苏婉便让她去找院子里的苏大根,让他把这两样东西搬到主屋里来。 吩咐完,她自己也下了榻。 “大娘子这是又想出了新吃法了?”银杏也跟着下了榻,笑着打趣道。 “对!这次肯定叫你们百吃不厌!”苏婉让赵氏去取了伞来,她要去厨房准备锅底、肉菜和酱料。 她要做火锅! 苏婉做的是比较简易的家庭式火锅,锅底不是很辣,但很有味。这是她曾经向一个大厨讨的秘方。秘方的秘就在于汤底配料。 她用骨头汤熬的汤加秘方配料做了今日的火锅汤底。随后又用昨日剩的饭做了个蛋炒饭,烙了韭菜饼,肉末油饼做主食。 所以,乔二爷带着九斤和蛮子一回来,便瞧见一大家子人围在桌前,热热闹闹的夹着生肉菜,在一个吊在炭火盆上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锅里煮了煮,然后再捞起往面前装着酱料的碗里蘸了蘸,一脸满足的塞进嘴里。 他吞了口口水。 “二爷回来了?”还是苏婉先发现的乔二爷他们,其他人都在埋头苦吃。 “娘子,你们在吃什么?”乔二爷在门口踢了踢鞋上的泥,才往屋子里走。 苏婉赶紧站起,去了内室重新拿了双鞋和外衣出来给乔二爷换上。 乔二爷接过,要自己来换,他一身的水气怕弄脏了她。苏婉依言退了一步,拿着帕子给他擦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 其他人注意到乔二爷回来后,都统统站了起来,白果赶紧去给二爷他们去添碗筷。 苏婉擦的细致,乔二爷急性子,而且闻着火锅的香气,实在有些受不住,便握住苏婉的手,带着她手里的帕子胡乱的抹了几下。 又被摸了手手的苏婉,无奈的笑了笑。 “唔,娘子,好吃!”乔二爷在已经吃起来的九斤的指点下,涮了肉片,吃到嘴里后,连连叫好。 接着其他人对着苏婉也是吹了一串又一串彩虹屁。 “呼呼,有点辣,但是好好吃呀!”白果不停用手对着嘴边扇风。平江和临江口味相似,对于辣都不算太能吃,但对于大娘子调的这个味是越吃越爱,辣的呼呼的,她还是想吃。 不止她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其他人也是。 “这个辣味,你们能不能接受?”苏婉看他们吃的呼哧呼哧的,笑着问道。 其实也有不辣的火锅,但火锅总归辣的才够味。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出鸳鸯锅,回头问问乔二爷。 “能能能!”乔二爷一口咬掉一大半肉沫油饼,一手又挖了勺炒饭,再去夹火锅里的菜,忙得不行,还一连说了三个能。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 苏婉放下心来,便对乔二爷道:“二爷,大根前两日跟我说西坊街那边出了好几个仿照我们做的炸串摊子,他们联合起来,压低了价,虽然对咱家摊子影响不是特别大,但总归是有影响的。” 乔二爷也知道这事,以往苏大根和蛮子早上出摊,准备的食材到了下午早早就卖完了,最近两日日落西山方才归家。 倒是虱子他们的生意有固定的一群人,也只认准虱子他们做的口味,生意影响倒不大。 “娘子是想让大根他们做这个?”乔二爷筷子对着火锅一指。 苏婉:“不是大根他们,是你。” 这话把乔二爷给说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苏婉看了圈呆呆的大伙儿,举着筷子扬了扬。 餐桌上立即又热闹了起来,其他人即使站着,吃的也是高兴的。 等吃完饭,其他人在屋子里收拾,苏婉拉着乔二爷在廊下散食。 “娘子,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刚才吃饭后半程,乔二爷吃的明显没先前香了。 “没有啊。”苏婉收回望着院墙外的目光,停下脚步,伸手去接雨水。 乔二爷就站在她身旁,突然感觉到了她有些难过,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院墙,什么都没有。 她在看什么呢? 苏婉在看外面的世界。 “二爷,你不喜欢做生意吗?”苏婉将手心里的水泼了出去,转过头又问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乔二爷。 “那倒也没有……”就是他做生意总是亏,没有赵三有生意头脑。 苏婉觉得乔二爷挺聪明的,就是做事总是由着性子来。 “我们总归要自己立起来,不能一味的靠别人。如果二爷想考科举,我也是支持的。” “不了不了……”乔二爷一听到科举,连连拒绝。 苏婉看他这一脸怕怕的模样,不由噗呲笑了。 “娘子,你笑起来真好看。”乔二爷看着眼前的如花笑靥,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苏婉弯了弯唇角,对着他的手臂掐了一把。 接着两人又说了话,乔二爷表示他要考虑考虑,毕竟他现在身兼数职,是个大忙人。 说完这话自然又被苏婉掐了一把。她也不急,毕竟如果决定要做火锅,就需要准备很多东西,不过倒是可以让苏大根他们把她今天做的饼子卖起来。 两个人又在廊下站了会,听风看雨,别有一番滋味,谁也没提乔二爷被叫去问话的事。 看了会,苏婉也回去午睡了。乔二爷到底闲不住,躺在床上,一会就往苏婉身上黏,实在把苏婉闹烦了,就揍起他来…… 下雨天睡觉和揍熊男人更配。 午后,雨停了,乔二爷便带着人在家里建起地窖。 赵立文让人带信来第一批临江发往上京试运的货快要备好了,所以马上就需要的多量的冰了。 苏大根他们下午在厨房里练习做肉沫油饼和炒面,家里飘的香气,把在干苦活的乔二爷差点馋哭。 到了晚间,没再做绣活的苏婉正抱着冰镇过的瓜果坐在院子里纳凉,苏长木过来禀告说有一位从临江来的管事妈妈模样的人要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慢热,日常文。 第29章 临江过来的,会是谁? 木叔不认识,应该不是乔家的人,苏婉想了下,稍稍安心后便让赵氏去将人领过来。 “银杏,你把院子里的灯点上。”苏婉从院子里的石凳上起身,吩咐银杏,转而又对白果道,“白果,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银杏和白果连忙称是。 苏婉拍了拍衣裙,准备回屋里理下妆,正巧乔二爷这会回来了,见两个丫鬟在忙碌,走到苏婉跟前,抬头看了天色,贴近了她问道:“娘子,怎得不在院子里再多凉一会?” 苏婉瞧着他满身的脏污,退了一步,“二爷快去洗洗吧,脏死了!” 被嫌弃的乔二爷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实有些脏,主动离了远些,不过他夸张的叹了口气,说道:“娘子,你怎个总是嫌弃我,不是说我臭,就是脏。” 苏婉用手里的帕子甩了他一下,“既然知道,那还不快去洗漱。” 乔二爷扭头看了看银杏和白果,见她们都在专心做事,便又靠近苏婉,挤眉弄的小声道:“那娘子你帮我……”说着作势就要去抓苏婉。 苏婉听了这话,脑海里立即浮现了一句电视剧里的台词——“你个死鬼!” 她不由红了红脸,作凶状:“你又找打了是吧?” 乔二爷嘿嘿笑了声,朝前跨了一大步,率先进了屋,不让她打着,进去后又对白果喊了一声:“白果,一会给爷烧一桶水!” 白果哎了一声。 苏婉摇头,拍了拍脸,也进了屋。 “这么晚了,你还梳妆做什么?”正拿着帕子洗脸洗手的乔二爷奇怪的看了眼对镜理妆的苏婉。 莫非娘子发现了她对我的喜爱?不是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嘛?乔二爷美滋滋的想着。 “说是从临江来了个管事妈妈要见我。”苏婉随口答了句,弄完感觉还不错,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转身又问乔二爷,“有没有觉得我跟刚刚哪里不一样了?” 啊?乔二爷认真的两眼直瞧,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觉得好看,“不一样倒是没瞧出来,倒是瞧出了都一样好看。” “大娘子,人来了。”这时,赵氏在外间唤了一声苏婉,解救了乔二爷。 “知道了,我这就来,你把她带到偏厅。” 说着苏婉又瞥了眼乔二爷,“连我口脂换了都没看出来,今晚睡榻!”说完心情美美的出去了。 哎哟,原来找“男朋友老公”麻烦是这种感觉啊?苏婉她总归是体会到了。 苏婉进了偏厅,只见一丰腴妇人站在厅间,站姿十分规矩得体,手上还捧了个包袱。那人听到声响便转过头来,对着苏婉请了个礼,开口道:“可是乔大娘子?” 妇人大约在三十多岁左右,衣着干净整洁,布料样式上乘。苏婉自己穿得都没这么好,猜想应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苏婉不露声色的打量了妇人几眼,笑着回道:“小妇人正是,不知这位娘子是?” 那妇人也在打量着苏婉,见她同外人所说的不一样,看起来温婉知礼,这说话声如那黄鹂鸟儿般悦耳,不由暗自在心里点了点头。 说着苏婉便请了人入座,吩咐上茶。 “奴婢是临江曹家二太太身边的,姓郑。”这位郑妈妈不卑不亢的向苏婉报了家门。 曹家?这是哪家?苏婉疑惑的看向赵氏。 赵氏也是不知。 “可是曹通判家?”这时,换了件衣服的乔二爷走进来说道。 “正是。”郑氏又对乔二爷行了礼回道。 乔二爷大喇喇的上下打量着她,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门道,便不客气道:“你来做什么的?” 这郑氏来之前打听过这位乔二爷的为人,见他这般,没有任何不悦。她直接将手里的包袱打开,取出里面一件松花绿配葱青色绣花纹的大袍,只不过这袍子明显被人为破坏了,像是用剪刀剪了几个破碎的洞。 苏婉一看哪里还不明白,人家是来找她救急的。 这还是通判家的,通判与知州也就是乔二爷的祖父,在临江府是平起平坐的。 “郑妈妈怎么会找上我?”苏婉看完袍子好奇的问郑氏。 郑氏回道:“我家三姑娘与林三奶奶是远房表姐妹,是从她那里知道大娘子绣得一手好女红的。” 苏婉听着更晕了,林三奶奶?这是谁啊?一脸茫然的去看乔二爷。 乔二爷哪里知道这曹通判家女眷家的关系,皱着眉头道:“能说个我们认识的吗?” 郑氏一听,歉意的笑了笑:“哎呀看我这脑子,林三奶奶特地说了,要是来见大娘子,要说她是金六姑娘的。” 苏婉这下知道了,“原来是金六姑娘,哦,她是嫁去了临江。” “大娘子看,这衣服还能补救吗?”郑氏见苏婉没在这称呼上纠缠,也没问林三奶奶的事,便回了主题。 苏婉侧身又看了看那件袍子,站了起来,让赵氏过来帮忙,把袍子拎起来展开给她看。 她细细看了个约有半刻钟,才道:“可以一试。” “大娘子能否明日午时前修补好?” 苏婉诧异:“这么急的吗?” “是的,不知大娘子可否做到?”郑氏很直接,态度依旧不卑不亢,好似苏婉接也好,不接也罢。 苏婉看向乔二爷,乔二爷本该反对的,可这会有些犹疑。 乔二爷想着这是通判家的,如果他家娘子能以这件事和曹二太太交好,也算是她一助力,将来他那位母亲想要对她做些什么也要掂量掂量。 苏婉也是想着不宜得罪曹通判家,这或许能给乔二爷结个善缘。 “好,您明日午时来取。”苏婉心思转间便应了下来。 郑氏似乎也知道苏婉不会拒绝,待她应下后,便起身告辞,连口茶水都未喝。 从乔家出来后,郑氏吐了口气,她很满意乔大娘子什么都没问,不需要她去解释和告诫。借着月色上了马车,车里伸出一双手拉了她一把,原来坐了个小丫鬟,她迫不及待的问:“妈妈,这位乔大娘子怎么说?” 郑氏进了马车坐好,“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孙媳能拒绝咱们二太太吗?” 小丫鬟想想也是,“那您见着那个乔二爷了吗?他真的像别人说的长的凶神恶煞的吗?听闻乔大娘子也十分泼辣凶猛呢!” 郑氏点了下小丫鬟的脑袋,“你打哪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回想着刚刚那一对璧人,不由道,“传言不可信呐!” “哦,妈妈,我们现在去毓秀坊吗?”小丫鬟又问道。 郑氏又翻出个和给苏婉差不多的包袱,点了点头。 “妈妈,我们今日都找了三个人了,你说是她们到底行不行啊?谁的锈技最好啊?” “明日就知道了。” —— 送走郑氏,乔二爷去洗漱,苏婉拿了包袱便回了屋,拿出袍子将它固定在绣架上。她还在包袱里见着了曹家准备好的各色绣线。 赵氏走了进来给苏婉分线,“这曹家还挺霸道的。” 苏婉摸着衣料破口,想着从何处入手,听了这话,回头看了眼赵氏,笑道:“养娘,这话怎么说的?我感觉那位郑妈妈态度不是挺好的?” 赵氏:“她要的那么急,也没个解释,料定大娘子你会接,不接她也会用法子让你接。” 苏婉知道她是心疼她又要受累了,转身安慰她,“没事的,起码我是喜欢做这些事的,如果我不想接,我肯定是不接的,不问客人缘由是规矩。” 赵氏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乔二爷站在窗外,握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搓手,出了点意外,本来明天要入V的,现在不知道能不能V,如果明天更新出来的是v章那就是V了,如果不是那就是还没有V……_(:з」∠)_不管怎么样,感谢各位小可爱~感恩~v章留言给泥萌发红包~ 推一下预收文哈《我在古代开美容院》点进专栏可见。 萧芸穿越了,一睁眼她正在同亲梅竹马一起“私奔”。 原来原主她爹要把她卖给镇上大户人家老爷做小妾,换钱给她哥娶媳妇。而她娘偷偷把她给放了。 隔壁父亲刚过世,孑然一身的竹马从小爱慕着她,决定要跟她一起走。 在路上原主生了一场病,没钱医治,所以这才换了她。 年纪轻轻便喝枸杞配菊花的养生美容顾问老师萧芸觉得他们得赚钱了,看她这手,枯黄的脸和头发,干瘪的身材…… 做什么好呢,当然还是做她的老本行啊,她要在大和开第一家养生美容院。 文案暂定,依旧小夫妻奋斗史,这次彻彻底底草根创业。 文中会有一些关于养生、护肤等知识,以及做脸、精油开背、肩颈护理、指压按摩、足疗等一系列的手法,仅一家之言。 第30章 一夜过去了, 乔勐醒来,见苏婉已经坐在绣架前,她昨夜睡得就晚, 这会又早早起来了。 见他凝着脸, 一针一线认真的修补着那件袍子时, 他有个想把袍子扔掉的冲动。 不过,后果很有可能就是他被摁在地上,狠狠的打一顿。 想想这个后果, 乔二爷便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望了望窗外的天, 他也睡不着了, 便起了身,站到苏婉身后,看着她熟练的运针, 那件破烂的袍子在她的手下,有一半已修补好, 反正他是看不出半点修补的痕迹。 看他家娘子做绣活, 他整个人的心都静了下来。良久, 他才悄声出了门。 他这一走,埋头在绣补的苏婉抬头向门边看了一眼, 很快又低下了头, 全副身心继续投入手上的活儿中。 刺绣照着花样子绣, 在她看来不难, 可缝补就不一样了,不光要补得好看,还要不让人看出来修补过。 这便极考验绣娘的功底。 这边乔二爷出了门就去了外院的书房,在书桌上翻了好一会才把苏婉先前画给他的铁锅图样找出来。小心的叠好后,揣进怀里, 出门去了。 他先打马到了西坊街,想起他娘子说过不可以打马行街,在街口便下了马,系在了西街桥边,反正也没人敢抢他的马。接着溜溜达达的到了苏大根和蛮子的小食摊子前。 这会摊子前排了不少人,苏大根和蛮子忙的满头是汗,两人脸上笑意满满,十分有干劲! 九斤双臂抱于胸前,一边指挥着食客排队,一边凶狠的紧盯着他们,只要他们谁一有不对,他便能立即逮到! 乔勐扒开一个队伍末尾的人,想要越过人群进到食摊前面,被扒的人转身就要破口大骂,一看是他,顿时索然的闭上了嘴。 “二爷你怎么来了啊?”发现乔二爷当然是九斤,他这话一出,挤的摊子前满满当当排队的食客,很识趣的让了条道出来。 “饿了,给我来三个饼,两个蛋!”乔二爷顺顺当当的来到苏大根面前,喊了一句。 埋头干活的苏大根一听是乔二爷的声音,立即将蛮子要递给别的客人的饼子拦了下来,又加了茶叶蛋,麻利的用油纸包好递给了乔二爷。 “好好干!”乔二爷接了油纸就走到九斤身后,蹲在台阶上啃了起来。 苏大根朝被夺食敢怒不敢言的客人笑了笑,让他看见又悄悄的多塞了半张饼给他,客人脸色立即由怒转喜。 “二爷,您被解禁了?”九斤刚刚扒着手指头算了下,还没到日子,小声地问乔二爷。 乔二爷一愣,他都给忘了,昨日出去过后,回来他就把他还在禁足中这件事给忘了。 吞下最后一口饼子,噎的慌,他锤了锤胸口,本来想买豆浆的,想想又算了,然后对九斤道:“你就当今日没看见我知道吗?一会跟大根蛮子也交待一下。” 他家娘子现在正在做绣活,估摸着还要一会,他速战速决的回去,兴许还发现不了他出门了。 乔二爷自我安慰的想着,随后站起,准备往打铁铺子去。 突然,他闻见一股熟悉又有些区别的炸串香,他眯了眯眼,寻找起来。 一会他就发现了,这些人太嚣张了!仿他家吃食就算了,还把摊子开在他家的旁边,紧挨着,还一开好几个,直接将他家的摊子包围了起来。 乔二爷不能忍,他决定去找点麻烦。 他走到隔壁摊子前,仔细瞧了瞧摊主,他还有些面熟的。那人在他来到苏大根摊子的时候就想收摊走人了,但是又不敢闹太大动静让这娃霸注意到自己,他都没敢吆喝了,哪成想…… 唉,怀念那帮小乞丐通风报信的时候。 “来,给我尝尝!”乔二爷直接走到摊主旁边,拿了根签子,对摊主说道。 摊主赶紧将刚炸好的鸡柳捞出油锅,倒进油纸里递给他。 “二爷,您家的炸串摊子不做啦?”经常来苏大根摊子买鸡柳的客人,今日照常来买,发现竟然没有,一问说是暂时做几天饼子生意,好吧,他买了俩饼,一吃果然好吃,就是他还是想吃炸串啊! 只好退而求其次,来到了隔壁仿他家的炸串摊子。 “暂时先不开了,这里这么多炸串摊子,还不够你吃的啊?”乔二爷头都没抬直接回老客,插起一条鸡柳塞进了嘴里。 老客笑嘻嘻,说得话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他们家的哪赶得上您家的。”虽然说的大实话,但仍有闹事之嫌。 乔二爷傲娇的哼了声,“那是当然,就拿这个鸡柳来说,这一看就是抠门人家做的,鸡肉切的这么瘦小,又不知道裹了多少层粉浆,咬一口都咬不到肉!这肉你腌没腌啊,味道这么淡的?炸的也老,你要好好回去练练手艺啊!” 乔二爷直接把人家的鸡柳说得一无是处,那摊主那张脸都快羞进油锅里了。 “哎是啊,我说我怎么吃的就是没以前那么带劲了,原来是这样啊!”一个正在吃的客人了然的点头。 “被娃…咳,乔二爷这么一说是这个样子。” “呸!真难吃!” “乔二爷啊,你家还是重新开起来吧!还是你家的好吃。”老客提议道。 “不开,家里人手不够!”乔勐直接回道。这种生意只能让家里信任的人做,看看现在家里哪有人了,家里活都快没人干了。 “不过,人家这卖得也便宜啊,我吃不起乔二爷家的,倒是可以吃得起这里的。” “对对对,我也是,偶尔来尝个鲜,吃个味!”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乔二爷嘿嘿一笑不理会,他拿出帕子擦嘴擦手准备走人。 这时,对面也是卖炸串摊的摊主走了过来,一脸谄媚的对着乔二爷说道:“二爷要不去尝尝我家的?给点评点评!” 刚刚他虽然在损这摊主,但也给带了客流 这人估计是眼红了。 乔二爷歪头看了下来人,想了下便跟了去,他照样给那人的炸串喷了一顿,不过末了加了句,没有刚刚摊子的摊主炸的好。 本来想取经加引客流的摊主脸都黑了。 有一就有二,其他摊主也拉了乔二爷去点评,乔二爷直接给这几个炸串摊主分了个三六九等出来。 那肯定是谁家都不服啊,结果就是那几个摊主一言不合吵吵了起来。 乔二爷拍拍饱饱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准备溜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家被激的直接动了手推了人,那人也是急脾气,直接抡了凳子去砸他的摊子,二话不说他砸他的,他也砸他的,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这下拉架的,趁机报复的,浑水摸鱼的统统参与了进去,半条街乱成一锅粥。 打起了群架。 乔二爷傻眼了,而后又很生气,他们在这闹事不是影响他家饼摊吗?!不行,他得去制止! “都给我住手!”乔二爷大吼一声,可那几个人都打红眼了,哪里还顾的上他。乔二爷站在外围观察了下,决定先从撕打的最厉害的两人入手,只要把他们分开就好办,想着撸起袖子,就往人群里挤。 然后——他还没挤进去,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条凳子直接砸在了他的前额和鼻梁上。乔二爷懵了下,然后用手摸了摸脸,一摸不得了,一手血。 “麻的!谁砸的老子!”老子的鼻梁好像被砸断了!要是毁容了,娘子不要他了怎么办?! 原本站在外围收了摊看热闹的苏大根,九斤和蛮子他们见到乔二爷被砸,又听到他的痛呼,连忙上前。 九斤和蛮子一看乔二爷都见血了!那血气顿时上头! “谁他妈砸的我家二爷!给老子出来,老子砸不死你!”九斤怒吼一声,直接往群殴的人群里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逮到一个揍一个。 蛮子也加入其中。 乔二爷觉得最近他被禁足,没出来发威,这帮人都忘了他的威名,把他当病猫了! “二爷没事吧?”苏大根不会打架,守在乔二爷身边。 “没事!”乔二爷缓了会,重新站起来,又要往打架群里走。 * 苏婉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饿的肚子,站起来扭了扭脖子,看向窗外的天,喊了声赵氏。 “养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正在外面的赵氏听到唤声连忙走了进来,“大娘子饿了吧?已经巳时过两刻了。” 苏婉大概换算了下,这会差不多十点了。她点点头,可怜兮兮的朝赵氏道:“养娘我想喝粥,就你腌的小菜。” 赵氏腌小咸菜倒是很有一手。 “好,我这就去安排。您也歇一歇,这绣活啊,最熬眼睛了!”赵氏一脸疼爱,手上帮她简单挽了个发髻,又不忍的劝道。 苏婉蹭了蹭她,“嗯,养娘我晓得的,已经补好了,我等下吃完饭,就睡一会。” 赵氏诧异了下,给苏婉把发髻梳好,便去绣架前看了看。 “哎哟,就是这件?我这眼神是不是不好使了,大娘子是这件吗?哪里看得出来这外袍坏过啊!”赵氏有些不敢相信,转头去看苏婉,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哪有那么神奇,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苏婉站起来,将袍子从绣架上取下来,把衣袍拉直给赵氏看。 “哎哟,我这眼神反正是看不出什么的,大娘子你这手真是绝了!”赵氏眼睛都快靠在袍子上了,也只能看出细微的瑕疵,她不是专业的,也只能说是看个大概。 “你就夸我吧,小心我哪天飘起来!”苏婉收起袍子,笑着道,“不过也是时间紧,不然可以做的更好。” 赵氏一脸骄傲的看了看苏婉,转身出去给她准备早饭。 苏婉看了看床榻,早上她没让赵氏收拾,乔二爷睡的乱糟糟的痕迹还在,她不由的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盯着乔二爷的枕头发呆,上面还沾了他的几根头发,隐隐的还有他身上的檀木香。 这个人真是个奇怪的人,面对外人,和面对她就像两个人。 “乔大娘子!乔大娘子!” 恍惚间,苏婉仿佛听到有人叫她。 “乔大娘子!乔大娘子!不好啦!” 苏婉本来以为自己缺觉产生的幻觉,这会声音更大了,她连忙走了出去,“银杏,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银杏也听到声响正要出去看看情况,“是,奴婢也听到了。” 两人说着一起往外走,循着声,两人来到东墙边。 “乔大娘子!” “你是谁?要干什么!”隔着墙,银杏大着胆子问。 “大娘子,娃霸在西坊街又打人了,那边现在乱成一团了,您快去管管吧!”那人说完,就不再出声了,也许是走了。 苏婉这火气腾地一下起来了!这才过几日啊,怎么又惹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有红包掉落呀~爱泥萌~谢谢支持~ 稍晚还有两更~ 第31章 西方街一片狼藉, 衙役正在扫尾。乔二爷坐在台阶上望天,九斤蛮子和打群架的人已经被带回衙门了。 乔二爷之所以还没被带走,那是因为衙门的人来的时候, 他正被苏大根死死的抱住大腿, 最终没参与得了群架。 他还是个受害者, 当然,没人敢承认砸了他。 “二爷,咱们要不先回去包扎一下吧。”苏大根看着乔二爷一脸血加上青紫的鼻梁, 觉得瘆人的很。 “回去?我这样子回去还不得被你家大娘子打死!”乔二爷贴着墙, 不想动。 回去那是死路一条, 衙门的人也不敢带他去县衙,这县太爷如今没了,县丞不敢惹他, 所以他这才没被带走,留在了打群架现场, 只道是有需要再传唤他。 “给爷找个大夫来, 嘶!”乔二爷举手碰了碰伤口, 一碰疼死他了,而且这会是晕疼晕疼的, 他有种恶心的感觉。 “是, 小的这就去!”苏大根忙不跌爬起来, 去请大夫。 走在路上他拍着脑袋, 想着怎么没早想起来给二爷请大夫。 “等等!别找那种贵的大夫,便宜点的,能用的就行!”乔二爷在苏大根跑了两步后,又把他叫住说道。 苏大根挠了挠头,“二爷没事, 我这边有钱呢!” 乔二爷叹口气,“咱们还要去捞九斤和蛮子,能省就省点吧,到时候你家大娘子知道了,还能少揍我两下。” 苏大根:“……” 他被乔二爷说服了。 苏婉让白果抱着家法棍,快步的走出家门,上了马车往西坊街方向去。 躲在附近告状的几个人一见她杀气腾腾的出发了,这才敢出来,几人一起哈哈大笑。 “这下娃霸惨了,咱们又有好戏看了,快跟上!” “要不要我再去多喊点人去看戏!” “这个可以有,嘿嘿!” “大娘子你别气别急,咱们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也许是对方找了二爷麻烦,二爷才……”赵氏不放心也跟了来,在一旁劝说着苏婉。 “那就能任由着他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吗?”苏婉不高兴赵氏总是护着乔二爷,向着他说话。 “唉,也不是由着他,而是娘子你这样总归不好,别……别回头管好了,把男人的心给管掉了。”赵氏拍了拍她的手,劝着道。 “掉了好,掉了我就和离去!” “哎哟,我的大娘子哎!怎么能说这种话!”赵氏一惊,赶紧捂了她的嘴,不许她胡说。 苏婉转过头去,没有再说话,微微仰起头没让眼泪落下。 他们一行到了西坊街街头,苏婉下了马车,有人认出了她,连忙叫住她:“乔大娘子,你们来晚啦,你们家的人都被带到衙门去了!” “啊?怎么就惊动衙门了?”赵氏连忙问道。 “哎哟,你是没见着那场面,那是打群架啊,砸了好几个摊子呢!”路人兴致勃勃的向苏婉他们说着当时的场景。 苏婉这是越听心越凉,听了两嘴便听不下去了,又上了马车,让木叔赶紧去衙门。 赶到县衙时,县衙里乱糟糟的,里面外面蹲了好多人。苏婉下了车一眼就见到了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的蛮子和九斤,她顺着方向又找了找,就是没找着乔二爷。 不会又是被抓起来进牢房了吧? 县丞这会已经从吵吵嚷嚷里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又审了审,将最先动手的两个人打了板子,其他人参与打架的让他们家人来赎,还要赔偿无辜受牵连的摊子店铺的损失。 师爷正在核算损失摊到每个参与到群殴里的人头上该赔多少钱。 这案子虽然基本断清了,但还有一桩悬事未决,那就是到底谁砸了乔勐!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肯承认,当时太混乱,也没有人说看见,个个只说是天空飞来一只凳子砸了他。 县丞:……当我是傻的吗? 虽然这事是乔勐挑起来的,但人家也没让他们打群架不是,一会这娃霸要是过来让他给个交代,可怎么好? 县丞这边发着愁,九斤和蛮子这边就是发着苦了,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家大娘子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白果手里的棍子。 “大娘子。”原本就算被抓到衙门气焰依旧很嚣张的两个人一见到苏婉,就跟两只小黑兔一样乖巧了。 “怎么回事?你们二爷呢?”苏婉问着他俩,又朝他俩身后看去,依旧没有见到乔二爷的踪影。 “二爷,二爷应该还在西坊街吧?”九斤看了看蛮子,他们被带过来时,乔二爷不知道被苏大根拉到哪里去了,但他以为大娘子是担心二爷,便又道:“大娘子不用太担心,二爷他……” 这话还没说完,被人告知乔家大娘子过来了的县丞走了出来,他以为苏婉是来要讨公道,听闻这位大娘子胆子贼大,颇为泼辣,连娃霸都敢揍! “乔大娘子,稍安勿躁,我一定会给乔二郎一个交代的!” 苏婉微微怔了下,她没听错吧?不是让她给个交代,而是给她一个交代?!难道二爷打人真有什么内幕不成? “哼,怎么给交代?!到现在都没问出砸伤我家二爷的人!”九斤不满的插话道。 苏婉睁大了眼睛,等等,事情怎么跟她听到的不一样? “砸伤二爷的?二爷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苏婉朝县丞和九斤他们看去,急急的问道。 “啊?大娘子你不知道二爷被砸了啊?”九斤这会才从苏婉这里找到关键。 苏婉这会乱乱的,“是有人到家里来跟我说,说二爷在西坊街打了人,让我赶紧去!” “啊?哪个小兔崽子瞎说告恶状!”在旁边的蛮子爆脾气一起,怒声道。 九斤也是鹰眼一眯。 跟着苏婉一同来到县衙,躲在暗处准备看热闹的报信者们,立马如鸟雀受惊一般散开了。 当然,他们的动静是逃不掉九斤和蛮子,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哪里跑!”便追了过去。 县丞身边的衙役连忙大喊:“你们银子还没交!回来!”又追了上去。 苏婉和县丞面面相觑,尴尬无言。 没过一会,衙役带着九斤和蛮子,蛮子和九斤拎着跑路的两个人回来了。 “大娘子,就是这两个人去家里胡说的。”两个家伙缩成两个球,但身上也看不出伤痕。 苏婉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一旁的苏长木同赵氏耳语几句,赵氏又来同苏婉耳语,苏婉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她只想说乔二爷这又是嘴欠惹的祸。 心累的她让九斤和蛮子把人放了,又给他俩交了赎银和赔偿。 只是现在还没找出砸伤乔二爷的罪魁祸首,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乔二爷了。 苏婉只说了些感谢县丞和他对这件事上上心的话,便带着九斤和蛮子回去西坊街接乔二爷。 而在西坊街的乔二爷被苏大根找来的便宜大夫简单的清理伤口包扎后,就往县衙去了,为了不让人看见他这模样,他们走了另一条小路。 乔二爷就这般完美的与他家娘子错开了。 当苏婉在西坊街找到乔二爷的时候,以为乔二爷回家了,所以他们又赶紧回乔宅。 回到乔宅,没见到乔二爷,倒是见到了昨晚来的郑氏。 郑氏来了有一会了,敲了门没人应声,又见门上落了锁,正准备走人的时候,瞧见苏婉回来了。 家里其实有人,银杏在家,但苏婉不放心,便将她锁在家里了。 “大娘子这是出去了?”郑氏重新从马车上下来,问着苏婉。 苏婉露出笑脸,“是啊,刚刚出去办了点事,您是来拿那件袍子的吧?我早间便补绣好了,您跟我来拿吧。” 说着将郑氏往门里领。 郑氏这次带上了昨夜马车里的小丫鬟,听了苏婉的话,两人都略显惊讶的对看了眼。 她们昨日一共找了五个人,今日午时先去了其他家,只有一家赶了出来,其他都还没做好。 听闻乔大娘子说早就做好了,而且对方明显从外面回来的。几人当中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反而先绣补好了,就是不知道补的怎么样,不是敷衍了事才好。 回了家里,苏婉先请了郑氏去偏厅歇息,她去换身衣服和取衣袍,进了内室,苏婉没见着乔二爷。 赵氏和白果去其他厢房看了看,回来告诉苏婉也没找着人。 苏婉捧了衣袍道:“白果你去外院问问九斤他们看看二爷回没回来,如果回来了,务必要见到人,看看伤势,再请个大夫回来。” 白果领了吩咐就出去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银杏见苏婉烦神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苏婉将衣袍重新放进包袱里,交给赵氏,走到偏厅门口,深吸一口气,又挂上了和煦的笑容。 “郑妈妈,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厅里的郑氏依旧没有坐下,待苏婉来了,请了她入座她方才坐,她带来的小丫鬟就站在她身后。 银杏上了茶,赵氏将包袱捧到郑氏面前打开,拿出衣袍在郑氏面前打开。 郑氏立即站了起来,略显激动:“这,这是我,我昨日拿来的那一件吗?”她刹那间有种乔大娘子重新弄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来唬弄她。 “当然是,这是我们娘子熬了一晚上才弄好的呢!是不是都看不出来?”赵氏不喜郑氏这话,连忙替她家大娘子表态。 “呵呵。”郑氏尴尬的笑了笑,她已经回过神来了,她拿的那件,衣服上没有现在这上面绣的特别好看的碎花纹。 那点点花瓣将缝补口绣补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而且还和原袍没有丝毫违和之处,不过后补的星星点点花瓣直接让人觉得是神来之笔。 林三奶奶说她绣工了得,她看也还好啊,跟这件袍子的绣工看不出差别,这件袍子只是家里的一个擅女红的丫鬟绣的。 郑氏一边想着,一边翻来覆去的看,撇去绣工不谈,她是越看越喜欢。 苏婉坐在上首淡笑着,喝着茶压下心中的躁意。连喝了几口后,她站了起来走到郑氏身边,将那常人不太会注意到的瑕疵翻给了郑氏看,“时间还是有些赶了,不然可以做到更好的。” 郑氏很满意了,心里想着这乔大娘子如此年轻,都能绣的如此之好,其他几位大家应该不会让她更失望才是,不过转念一想,又想到先于乔大娘子收回来的那一件,根本不能与之相提! 赵氏不动声色的给了银子,告退了。 等她走了后,白果回来了,说是乔二爷回来了。 “大娘子,二爷回来,就是,就是……” 苏婉被她这大喘气说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就是什么?” “娘子,我没事!” 苏婉话音刚落,头上绑着绷带,鼻梁也被围了一圈的乔二爷在苏大根的搀扶下进了门。 苏婉见着他这模样,真真是觉着又气又好笑。 “白果,赶紧去请大夫。”她吩咐道。 “不用不用!我看过大夫了!”乔二爷连连摆手,晃晃悠悠的走到苏婉跟前,软趴趴的作势要倒在她身上。 苏婉赶紧去扶。 苏大根哭丧着脸,他这会后悔了,怎么能听二爷的话呢,请个便宜大夫,二爷这样子好像是越来越虚弱了,想到这里他赶紧去苏婉道: “大娘子别听二爷的,二爷为了省银子就找了个赤脚郎中,您也别打他,他就是怕您打他才这样的……” 原本装装虚弱,希望能得到娘子疼爱的乔二爷现在想雄起一脚将苏大根踢飞。 苏婉无言以对,手一松,乔二爷啪叽摔了。 * “贵”大夫来给乔二爷瞧了伤,说没什么大碍后,开了个方子,便走了。乔二爷待他走后,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起来。 “娘子,我好晕啊!我头好疼,鼻梁好疼,你说我会不会毁容了?” 苏婉送走大夫,让苏长木拿着方子就药铺抓药,一回来就听乔二爷在那装虚弱。 “行啦,别叫了,大夫都说你没事的,好好养个几天。”苏婉走过去,坐到床边,给他弄了弄枕头。 “就是疼啊,你还没说我会不会毁容呢?”乔二爷耍赖,抓住她的手放在脸颊上,大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她看。 苏婉失笑:“我听人家说鼻梁撞过后,会更挺的,有人为了鼻梁挺,还特地找重物去敲呢!” 乔二爷大眼睁得更大了,他显然不信,“娘子你是不是在骗我,真的有这么傻的人吗?” “人爱美什么事都做不出来?在脸上动刀子都行!” 乔二爷更加不信了,只道是她家娘子为了哄他,这样想着他心里更高兴了。 “你别不信,等过两天鼻梁淤青消了,你看看是不是比以前更挺了。”苏婉继续忽悠乔二爷,说着又用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伤口,“估计也会落疤,回头我把那个千金膏拿给你抹一抹。” 乔二爷本想说爷们留个疤怕啥,转念又一想留疤这不就是毁容了吗? 他能娶到这么好看的媳妇是为什么啊?那还不是因为他这张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的脸吗! 乔二爷嗯了一声。 “大娘子,二爷,午膳好了,我给你摆进来吧?”赵氏进来问了一声。 “嗯,搬进来吧。”苏婉回了赵氏一声。 赵氏将目光放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抿唇笑了笑,走了出去。一会,她带了白果将迟来的午膳端到了床榻边。 乔二爷见罢,便要起来,苏婉扶着他,将枕头垫高,让他半躺着,“你别乱动,我来喂你。” “不用,爷们有手有……嘶,我感觉是有点晕,这筷子都拿不起来了。”乔二爷说到半句,在心里骂了句自己猪脑子,生硬的转了个话,又扮起虚弱来。 苏婉没理会他的表演,端起白粥,舀了一小勺吹了吹,加了些素小菜,递到乔二爷的嘴边。 乔二爷这心里软软烫烫的,自从他家娘子被砸了头后就对他在意了好多,也好相处了好多,以前基本就是放任他不管他的。 他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苏婉见乔二爷不张嘴,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乔二爷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张口将白粥和小菜吃进嘴里。 “没味!娘子我想吃肉!” 苏婉又舀了勺粥递了过去,坚决的摇头道:“不行,你现在宜吃些清淡的食物。” 她一板脸,乔二爷不吭声了,只好就着自家娘子这美貌喝白粥了 苏婉也饿了,趁着间隙,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一边吃一边喂着乔二爷。 内室一片温馨。 某个瞬间,苏婉觉得她都不敢看乔二爷的眼睛,怕被吸进去。 “大娘子,”赵氏从外间走了进来,无意破坏了两人间的旖旎,“曹通判家的郑妈妈又来了。” “噢,你还请她去偏厅坐着吧。”苏婉猜到这位郑氏还会再回来的。 “对了,那个袍子娘子你绣好了吗?我是不是把你这正事给耽搁了?”乔二爷心虚的问道。 早知道揣了图样去打铁铺多好,唉,他家娘子这次竟然没打他,还对他这么好,有点反常! “早就绣好了,她前头就来拿回去了,这会又返回来,看来是要提正事了。”苏婉不紧不慢的喂着乔二爷,对他道。 “嗯?前面是开胃菜?”乔二爷脑袋被砸了,也没影响他判断事情的能力,“看来昨日那件袍子只是试探,说不准他们还找了好几个人,准备在中间选一个最好的。” 乔二爷无意中说中了真相。 苏婉笑道:“谁知道呢?不过我以为她应该不会选我。” “怎么可能,娘子你给补的那么好!” “你啊不懂。”苏婉放下碗勺,抽出帕子给乔二爷擦了擦嘴,准备去见郑氏。 乔二爷躺在床上,看着自家娘子离去的婀娜身姿,不由掰了掰手指头,发现他家娘子竟然有七.八日没打了! 他觉着有点不妙,得想个法子。 * 苏婉走进偏厅,郑氏依旧没有坐,也还带着身边的小丫鬟,见到苏婉,脸上扬起的笑容比先前见的两次都要真诚的多。 “大娘子。”郑氏行礼。 “郑妈妈又是为何而来?”苏婉上前将她扶起问道。 “当然还是为大娘子这一手好绣工而来。”郑氏开门见山的说道。 苏婉端了银杏刚送上的茶,轻抿了口,而后抬头只是看着郑氏并未问话。 郑氏在心里叹口气,到底是小瞧了这苏氏,她也端起茶,喝了两口。 她本以为见过资历最浅,名声最不显的苏氏,其他人定会更加让她惊艳,哪成想,一个比一个让她失望,虽说绣技都是上好的,但后加的修补痕迹实在是太明显了。 也就是毓秀坊的莲香师傅还能入入她的眼,但也还不如苏氏补的让人舒坦。 这苏氏就是在绣工上不如莲香师傅好,当下郑氏有些犹豫起来。 哪知最后走的时候,小丫鬟说漏了嘴,提起了乔大娘子,让最近听人提过太多次的她名号的莲香听到了,叫住了她们。 随后,郑氏便将苏婉绣补的袍子拿了出来,递给莲香,莲香打开后,对着针脚、绣花是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看完后坐在椅子上恍神了片刻。 这让赵氏尤为不解。 “你们去找这位乔大娘子绣吧。”莲香沉默了半晌道。 “这是为何?”赵氏问。 “她的绣技远在我之上。”莲香吐了口气,大方的承认。 赵氏拿着两人绣补的袍子对比了下,“嘶,这分明是你的更好些吧?” 莲香师傅瞥了眼这个门外汉,看在她是对她有恩的曹家下人的份上,难得多言了一句:“这是修补,不是炫技。修补的上乘,便是要补的和原物浑然天成,让人完全看不出有修补的痕迹。” “她这件袍子做到了,就是添了神来之笔,还一点都不显突兀。” 郑氏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觉得乔大娘子绣的为何让她如此看得顺眼了。 莲香说完,转身从箱笼里拿出一条手帕,递给了郑氏,“这是她的绣品。” 金六姑娘知道了表妹的事,只是提了苏婉绣工了得,并未给曹家人见过那条红盖头,是以郑氏还未见过苏婉真正的绣品。 郑氏见到了帕子,什么都明了了,连忙带着小丫鬟又来找苏婉。 想起前情,郑氏放下茶杯,同苏婉说起她此次来的真正目的。 原来曹三姑娘婚期临近,结果就在前两日,大房的一位姑娘因着嫉妒她,又跟她吵了嘴,所以就将她辛苦绣了两年的嫁衣给剪毁了一大片。 这重做都来不及了,买成衣三姑娘又不愿意,闹着让对方赔她的嫁衣。大太太将自己闺女在二太太跟前狠狠的罚了,可又有什么用,嫁衣依旧是被毁的。 这事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身边正好有个老嬷嬷,便出了找绣娘绣补的主意。 “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还要请大娘子去临江我们府上小住一段时间了。” 听到这里,苏婉也知道她的来意了,她虽然心动,但是想了想后还是拒绝了。 “抱歉,我恐怕接不了这个活,现在我手上还接着一份绣四套扇套的活,而且暂时我也离不了平江。” 只要她一疏忽,她家二爷就要闯祸,没有她在平江看着还得了! 就算把嫁衣送来平江让她绣补,她也要考虑的,两个活儿会牵制住她所有的精力,这不给乔二爷快活拆家的机会么! 郑氏又劝了几句,苏婉依旧没松口,临走时满面愁容。 送走郑氏,苏婉身心疲惫,回了房,发现乔二爷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的睡着了。 苏婉也是困累困累的,摘了钗寰,脱了鞋,也爬进了床上,挨着乔二爷睡着了。 苏婉醒来时,天色已暗,屋子里静悄悄的,乔二爷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二爷,你好些了吗?在看什么?”刚醒的她,脑子还懵懵的,说话软绵绵的。 乔二爷这心就跟飞起来一样,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对着她因着惊讶而微微张开的红唇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依旧有红包呀~谢谢支持的小可爱~ 推一下我家基友的文儿哈,不感兴趣的可略过~ 《花匠娘子》by何时秋风悲画扇 赵晚冬穿越到了穷的叮当响的农家,母女几个被扫地出门,小日子苦不堪言,赵晚冬表示她无论如何都要改变这种现状,还好空间在手,种花不难。 不如种种花,打打极品,她要让这漫山遍野一片姹紫嫣红,最后再找个如意相公,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人生就圆满了。 那些极品见她发达了,上赶着来打秋风,门都没有。 时光荏苒,当年的小瘸子花匠怎么变成了出水芙蓉的大美人,还不瘸了!杨禹表示自己的魂儿已经被勾走了。 1.架空,勿考据,一切为了剧情服务,可能有点慢热 2.女主前期瘸,后期会治好 3.1v1,甜,爽 第32章 苏婉脑子一片空白, 双手抵在乔二爷的胸口,一时忘了反抗。他的唇很烫,她觉得自己快要缺氧了, 鼻息之间都是他的味道, 他的气息, 让她沉沦。 乔二爷本来只是想着找个法子让他家娘子揍他一下,可是他越啃越不想放开,最后还有些沉迷。 他家娘子好甜。 乔二爷的手也不由自主向下游走, 苏婉渐渐闭上了眼, 发出一声嘤咛。 就这细声一出,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停止了动作,起身退了开来。 苏婉懵了。 只见乔二爷双手抱头,又蹲成了一只蘑菇。 他这是什么意思? 乔二爷等啊等, 他家娘子怎么还没来揍他?他慢慢地抬起头,偷偷瞄着她, 嗯?她这什么表情? “娘子, 你……不打我一下?” 苏婉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黑人问号脸, “我为什么要打你?” “你好几天没打……不,是对我爱的教育了, 这次我又……”乔二爷觉得她一定是在憋一个大招。 苏婉听了他这话, 脸色顿时复杂起来, “所以你刚刚…那样…就是想我打你?” “……”乔二爷沉默。 苏婉捂着胸口, 在夜色里又羞又气,抬起腿直接踹了乔二爷一脚! 乔二爷顿时喜上眉梢,顺势滚下床,嘴里还嚷嚷着:“娘子,我头好疼好晕啊!” 苏婉直接将帐幔一拉, 躺下背过身,不理会他。 乔二爷如愿以偿的被打了一下后,心情很好,吧唧了两下嘴,回味起刚刚的的甜美滋味,想着想着心中一动。 乔勐你真是个傻子! 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钻进了床幔里,从背后搂住苏婉:“娘子,你刚刚……” 苏婉:“你不要说话。” 乔二爷:“唔唔嗯嗯唔唔。” “你走开,是不是嫌我打的不重?”苏婉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汪汪汪汪汪……” 苏婉不想说话了。 乔二爷不死心的继续:“喵喵喵喵喵。” “你烦死了!”苏婉忍着笑意嚷嚷了一句,然后拽起被子把整个人蒙住了。 乔二爷笑了声,也跟着钻了进去。 “热!” “嘎嘎。” “你走开!” “咩咩。” “哈哈哈,你别闹,你头不疼了啊?” “没事的…” * 次日清晨,精力旺盛的乔二爷早早起了,苏婉累得很,还在睡。 “嘘,别叫她,我出下门。”乔二爷穿戴好衣裳,打开门,见赵氏在门口,吩咐了一句。 赵氏应声,又随口问了句:“二爷今早想吃什么?” “随便弄点吧,我出去一趟。” 赵氏连忙劝阻:“您这都受伤了,就在家里养养吧,不要出去了。万一娘子醒来,知道您又出去了……” 乔二爷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我快去快回,娘子问起来就说我在外院呢,知道吗?” 赵氏勉强应下。 乔二爷说完抓紧时间出去了,他要先去办昨天没有做完的事。 苏婉在乔二爷走后没多久便醒来了,听到动静的赵氏进了内室来。 “二爷呢?”苏婉打了个哈欠,动了动酸疼的身子。 “出,去,去外院了。”赵氏低着头回她。 “噢。”苏婉没发觉异样,点了点头,见着赵氏正要过来整理床铺,连忙道,“养娘,我好饿啊,你先帮端点吃的来吧。” 赵氏一听,又赶紧去厨房给她端早膳。 苏婉松了口气,自己把床铺给收拾了。 乔二爷真的是快去快回,苏婉早膳用了一半他便回来了。 “对了,昨天曹家的那个人来是为着什么事的?”乔勐喝了一大碗粥,又塞了一口饼子,想起来还没问他家娘子这事。 事关人家家中隐私,苏婉没有具体说,只是说让她帮忙绣补一件礼服,末了她告诉他,她拒绝了。 “也好,光这扇套也够你忙活的了,不接也罢。”乔二爷不在意的说道。 “主要是她们让我去临江,我走了你还不是要把家里掀翻天了啊?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不接呢。”苏婉开着玩笑说了一句。 乔二爷愣了下,然后道:“你很喜欢做绣活?”他家里那些姐姐妹妹的,大多数见到这些就头疼。 “当然啊,听说礼服坏了一大片,绣补起来应该很不容易,对绣娘来说是一个大挑战,我还挺想试试的。”苏婉提到他喜欢做的事,眼里都有光,她在说这句话时,不由带上了些遗憾。 她可能没有注意,乔二爷听出来了。 他低下头又喝了几口粥,对苏婉道:“娘子,我可能要离家一段时日。” “什么?!” “我和赵老三那个运船过两天就要出发去上京了,他快要成亲了,肯定走不开,船上的人虽然是我的人,但是第一次没人跟过去看看,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苏婉怔了怔,想想也是,便问:“那预计要几日?” 乔二爷认真的回她:“我尽量在赵老三成亲前赶回来,虽然他谈好了接货的商家,但是我也想着再去探探其他门路。” 苏婉一时还有些舍不得他,上次他去临江时,她还没有这种感觉。 这次时日长,还又路途远。 “好,你注意安全,把九斤和蛮子他们都带上。”苏婉没心情吃饭了,把碗筷放下,站了起来,往内室里走,“现在夏日里蚊虫多了,尤其是这水上,我再给你绣个香囊吧,里面放些驱蚊草,艾草,还要备些晕船药,常用药也要备上,跌打损伤的要不要也备上?” 她就像一个孩子第一次要远行的老母亲,样样要操心。 “在船上夜里会不会很冷,还是要带些厚衣服去的,对了,晚上你不要去船头吹风,你这伤可还没好全乎呢!” 乔二爷跟在她身后,跟着她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听着她唠叨。 “娘子,我又不是小孩儿,以前我还去过更远的地方!”乔二爷见她这般实在好笑,便宽慰着她。 “那个时候我又不认识你!”苏婉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有一颗老妈子心,遇见他之后,总有操不完的心。 “哦哦,娘子是怪我没早点遇见你?”乔二爷拉起正翻箱倒柜的苏婉,走到窗榻前,他先坐下,然后将她圈抱到他的腿上,“还有两日呢,不着急忙这个。” 苏婉侧首揪了他的耳朵一下,“说什么呢!” “要是我早早见过娘子,肯定早早就去你家提亲,就算日日被我那嫡母折腾,我要留在临江,日日见你。”乔二爷把下巴放在苏婉的肩颈山,轻声说着。 苏婉心里一紧,她根本没有感到高兴,因为就算早遇见了,那也是原主。 不过,她记忆中,他和原主并不亲近,两人相处都是但淡的,陌生小夫妻的磨合期都还没过,她便来了。 “你…你不是不喜欢你嫡母吗?我是她给你挑选的,以你的性子,怎么会同意?”苏婉问出一直想问的话。 乔二爷蹭了蹭她,“因为娘子你好看。” 原来是只颜狗。 可她这心里怪不舒服的。 “娘子我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乔二爷再次承诺道。 苏婉拍了拍他:“不用,你别惹事就好了,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乔二爷:“……”有个比我会赚钱的娘子,实在太苦恼了。 两个人静静地待了会后,苏婉从乔二爷腿上站起,拿起绣绷,继续绣起扇套。 “养娘,你去找找家里有没有驱蚊草和艾草,没有的话去找些来晒一晒!”苏婉刚绣了两针,想想就两日了,有些东西还是要备起来。 赵氏在外头应了声。 苏婉想了想又对白果叫道:“白果!” 白果跑了进来,“大娘子。” “你去药铺问问大夫坐船远行一般要备哪些药,你买些回来,再买些跌打损伤的,常见发热什么的也备一些。” “好嘞!” 乔二爷坐在榻边把玩着一条络子,摇摇头,但心里可高兴了。 “娘子,你这次怎么没有罚我跪算盘啊?”赎九斤和蛮子也是用了银子的。 苏婉抬头瞟了他一眼,“你想跪啊,去跪着啊。” 乔二爷一时有些犹豫,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我就是问问。” “九斤和蛮子那是因为别人欺负了你,才过去跟别人打架的,虽说冲动了些,但到底是好心。再一个,这次你也就嘴坏了点,但也说的是实话,那些人凭什么趁机打你,如果这凳子再重一点,偏一点,要了你的命可怎么办?” 苏婉虽说老是觉得乔二爷惹祸,可能打能骂他的人只能她来好嘛! “哦,原来是娘子心疼我了!”乔二爷屁股坐稳了,放心的笑眯了眼。 “谁心疼你,我是心疼我自己,你要是出事……呸呸呸!”苏婉说到半途感到不对,呸声起来。 “如果我真出事……” 乔二爷这话没说完,就被苏婉塞一帕子进嘴。 “快呸!童言无忌!”苏婉可不想让他说这种事。 乔二爷见她真的忌讳这事,拿下帕子便不提了,随口又问道:“那你还接不接曹家的活儿了?” 苏婉手上不停,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人在熟悉的环境里安心,而且乔二爷又不在身边,她懒得挪地方。 “嗯,娘子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乔二爷点头,盯着苏婉手里的绣绷看了一会,见她眨眼间绣出了一片竹叶子,叹为观止,然后想了下又道:“我还是把九斤和蛮子留给你吧,他们俩手上有些功夫的,有他们在,我也能放心些。” “别,我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还是你带上的好。”苏婉不同意。 两人说来说去,最后决定一人一个,九斤留家里,蛮子跟去。 “我想再带个人去。”乔二爷说。 苏婉抬头,不明白他跟她说这个做什么,“你想带谁?” “苏大根。”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啾咪~ 第33章 “嗯?带大根哥做什么?”苏婉停下手里的动作, 好奇地问乔二爷。 乔二爷把络子放下,坐了坐正,清了下嗓子, 表现的很郑重的对苏婉说:“我打算让大根去上京支个摊卖几天炸串!让上京的人也尝尝这味儿!” 苏婉这下知道了乔二爷对于她决定不卖炸串这事还是挺有怨念的, 想他在平江“称霸”多年, 不砸了对方的摊就算不错了,还要避让,实在不是他的性格。 “可是上京毕竟不是咱们这种小地方, 那里毕竟是都城, 龙蛇混杂, 会不会不太好做?”苏婉感觉现在就去上京卖小吃这件事还是有些不妥。 乔二爷点头:“我知道,不过娘子你放心,赵家在那边也是有生意的, 我们到时候就靠着赵家的铺子做,不碍着别人, 就做个几日, 也不做长。” 苏婉见他心意已决, 虽然她还是有些担忧,不过也不能过于打击他的积极性, 所以便又嘱咐了几句。 “我觉着虱子那边也可以出个人去, 能卖一点是一点, 随便打点名声出去。”乔二爷虽说是在听苏婉说话, 脑子里想到却是怎么利用这次行船去赚钱。 苏婉刚嘱咐完,又听得他这话,就知道他没听得进自己的话。叹口气,她非常想做一个温婉好脾气的娘子的,奈何二爷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她一把揪住乔二爷的耳朵, “你刚刚有没有听我说话?” 乔二爷被揪的措手不及,只好一边喊着疼把耳朵往她跟前送,“疼~听的,听的!” “那我刚刚说了什么?” “呃,说…说,说让我好好赚钱!”乔二爷确实没怎么听,只好瞎说,他说着看着他家娘子的脸色,见她脸黑了下去,赶紧努力回想着改口,“不对,不对,是让我注意,注意别被那些权贵盯上,低调做事!” 苏婉这才松开了他的耳朵,没好气道:“行了,你要是记住这两点就算不错的了!” 说完便不理他了,拿起绣绷继续绣了起来。 乔二爷见蒙混过关了,刚想起身去让苏大根他们做准备。可转眼一见,他娘子好似有些不开心。 他又坐了回去,拿起搁置在桌几上的蒲扇,给她轻轻摇起风。摇了一会,见苏婉还是没理他,他又拿起线团,丢到她身上。 正专心收第一件竹子扇套的苏婉被打断,抬头乜了他一眼,拿起滚落在榻上的线团丢了回去,“去忙吧!” 得了她这一句话,如同得了赦令的乔二爷顿时放心的站了起来,甩了甩衣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出去。 正好遇上了进来的赵氏,不待赵氏开口,乔二爷便道:“大娘子同意了!”说完大跨步跨出了门槛。 赵氏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一会,才知晓他说的什么意思,摇头失笑。 “大娘子,你怎么让二爷出去了?”赵氏撩开内帘,给苏婉端了枸杞茶放在桌几上,随口问了句。 苏婉这会正好将竹子扇套最后一针绣好收针,收完针才抬起头放下绣绷,端了枸杞茶喝了起来。 “由他去,他现在这样子也不会往人多的地方凑,闯不起来祸的。”这人好面子,这会脸上有伤,估计整个平江也都知道他被砸伤的事了,对他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一是顾着她,二是这两日就要去上京。不然,苏婉估摸着他定是要带人去将那几个打架的人都打一顿出气不算,也要将平江闹上一闹好找出砸伤他的人。 赵氏也跟着笑了下,“说的也是,不过咱们二爷脾气好了不少了。” “你就会夸他,他还要带大根哥去上京呢,”苏婉正好和赵氏提了下这事。 赵氏很意外,“啊?怎么大根也要去?” 苏婉便将乔二爷说的大致给她说了一遍,赵氏听了只是点点头,没有说其他的话。 “养娘,你不反对啊?”苏婉问。 “大娘子说的什么话,这是二爷抬举他,让他多涨点见识,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还反对。”赵氏说着将桌几收拾了下,又道,“他能早日立起来,也算给姑娘你多份助力。” 说到后头,赵氏说得轻声,却叫了苏婉姑娘。 苏婉明白赵氏的心,拉了拉她的手,亲昵的叫了声养娘。 * 乔二爷出了门,没有立即去找苏大根,苏大根这会还在西坊街摆摊呢,他通过自己突发奇想让苏大根去上京摆摊的事,联想到他可以带人去上京卖货。 苏婉想错了,她以为乔二爷不会去人多的地方,可他错估了乔二爷想赚钱的心,为了赚钱,他可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他没骑马,晃晃悠悠的溜达到了大街上,一家一家店铺进去寻找商机。 他这丝毫不要脸皮的晃荡着,所以他身后便跟了一串小尾巴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娃霸不会是被砸傻了吧?” “对啊,我看像,他也不找那些店铺的麻烦,就在这乱晃!我看八成是这有毛病了!”说话的人指了指脑袋。 “嗯!我刚刚还看见他对那些掌柜的笑了!” “你们说到底是谁把娃霸砸了?” “不知道啊,谁敢承认啊!” “我听说是死了的那个彭县令家的大姑娘让人砸的!” 这些人不知道是真当乔勐傻了,还是怎的,说话也不顾忌着点,声音大的,走在他们前面的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乔二爷将拳头握紧又松开了个几回,暗叹一口气,拐进了一个巷口。 尾巴们也跟了进去,几人面面相觑,“人呢?” 话音刚落,就被人从后面给揍了一拳。其他两个人也是猝不及防,连带着被拳风震慑住,尵下遭受重击,条件反射的跪下了。 乔二爷三下五除二的把三人像麻花一样扭到了一起,恶狠狠的道:“说!谁让你们跟着我,说那些话的!” “没,没人!就是我们自己,嗷!” “乔二爷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是有人给了我们钱,让我们看见你告诉你砸伤你的人是彭大姑娘,要假装不经意告诉你,嗷!疼疼疼!我说的是真的!” 其他两个人没料到说话的人这么快就招了,愣了下也纷纷招了。 乔二爷沉了脸,是谁做的这事? 要不是这三个家伙太蠢,被他察觉到了不对,会真的以为是彭大姑娘知道了什么,来找他寻仇,慌乱间他一定会露出马脚来,让暗藏在后面的人发现。 谁在针对他,还是真的知道什么? 想了一会,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乔二爷拍拍手走人了,留下三个人在那边干嚎。 带着心思,乔二爷也没心情寻找商机了,直接去了西坊街,去找苏大根和蛮子他们。 到了苏大根饼摊边,乔二爷把苏大根叫到了一边,跟他说了要带他去上京的事,把苏大根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应下。 男人都有个远行的梦。 和苏大根说完,又吩咐他收摊后,去准备准备些要用的东西。乔二爷又叫了蛮子和九斤说了对他们俩的安排,两人都没有意见。 接着他又说起有人故意来告诉他昨日砸伤他的人就是彭大姑娘,九斤和蛮子都不约而同怒了起来。 这会人多眼杂,乔二爷没说他的猜测,他对九斤说:“一会去彭家的铺子给我意思意思砸几样东西,放一放话,就说我知道了是彭大姑娘找人砸我的事了。” 九斤连忙去照办。 解决完这事,乔二爷也没什么心情去寻找商机了,去苏大根那拿了几个饼子,便打道回府了。 回了家,已经快要到午时,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做午膳了。 乔二爷进内室看了眼苏婉,瞧她正在绣香囊,嘴角不可抑制的翘了起来,没有打扰她,又去了外院,他要去瞧瞧他前些日子制的冰怎么样了。 看管冰窖的人也算是乔二爷的一个心腹,不过这人有家室,需要做正经的工作,所以不经常在乔二爷跟前走动,以前只是乔二爷需要了,便会过来帮忙。 乔勐一个人制冰忙不过来,所以必定需要找人帮忙,可这个人选很关键。九斤和蛮子忠心是有,但不合适,故而他才把这人请了来,雇佣他。 有家室好啊,多一个可把控的点。 这人叫陈三思,祖上出过秀才,所以还识字,有时候说话还挺文绉绉的,乔二爷挺喜欢他的。 乔二爷查看了一圈冰窖,没发现异常,便带了他回内院去用午膳,也是要带给苏婉认认人。 他刚进门,苏婉正好也从内室走出来,瞧见了他身后看着眼生的青年,便道:“二爷,这位是?” “大娘子安,小的叫陈三思,字子觉,如今在帮二爷管着冰窖。”陈三思看了眼乔二爷,然后回了苏婉。 “好。”苏婉应了声,又不由多瞧了这人几眼,这人说话和九斤蛮子他们完全不一样,还有字,像是书香、耕读人家出来的。 “好了,爷饿了!”乔二爷不满的站到苏婉身前,又挡住她的目光。 陈三思立即不出声,移开打量苏婉的目光,心里认可了九斤和蛮子的话,二爷现在真是很得意他这位娘子。 苏婉知道他这醋劲又来了,白了他一眼,转身坐上桌准备用膳,全程没有再看一眼陈三思。 乔二爷这才高兴的多吃了两碗饭。 午后,苏婉和乔二爷一起午睡时,她想起了陈三思的字,便问乔二爷有没有字。 “有的,加冠时,祖父给的。”乔二爷顺了顺苏婉的头发道。 苏婉闭眼享受着,“是什么?” “和正。” 苏婉笑了出来,“是希望你和气正直吗?” 乔二爷撇嘴,“大概是吧?你知道我名字什么意思吗?” 苏婉摇头,乔二爷勾唇轻声讽笑道:“勇敢的意思。” “我按照他们的意愿勇敢的反抗了,结果还不是被……” 最后两个字乔二爷没有说苏婉懂,不由捏了捏他的脸,“我们现在是一家了。” 乔二爷趁机装起小可怜蹭了蹭她。 日子很平静的过了两日,临江的船来了,乔二爷踏上船,去上京了。 苏婉过了两日波澜不惊的日子,第三日她再次成了平江城里的名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二爷戏份较多,过渡章。 二爷名字还有故事。 第34章 乔二爷去上京后的第二日, 曹家人在晚间秘密的将曹三姑娘那件被毁的嫁衣送了来,言明请苏婉务必要帮忙绣补。 苏婉没有没有立即答应,说要先看一看嫁衣, 才能决定接不接。 来送嫁衣的依旧是郑氏, 还有一位曹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 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下,分别点了下头,让人将嫁衣从箱笼里取了出来, 展开给苏婉看。 苏婉走近一步, 将嫁衣的样子看的更清楚了, 她心里不由嘶了一声,从嫁衣破损的地方和样子完全可以感觉到毁坏它的人有多嫉恨曹三姑娘。 是想将曹三姑娘的心口划烂啊,前襟对着心口的应是曹三姑娘最精心绣的一处花纹, 如今被剪的七零八碎的。 其他零散地方也是划痕无数。 看到这里,苏婉皱起了眉头。 “大娘子看还能不能补救回来?”郑氏见苏婉眉头皱起, 不由忐忑的问道。 “有点难。”苏婉又靠近嫁衣一步, 弯身细看, 伸出手来落在嫁衣前方,顿住回头问郑氏, “可以碰吗?” 曹家现在只能指望她这这处了, 老太太说了, 只要乔大娘子提的要求对曹家来说不过分, 一切都尽量满足。 “您请。” 苏婉便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料破口处,试着一点点看能不能合起来,虽然有些勉强,但好在还可以,只是有些破的太厉害了, 肯定是要重绣。 细细看完后,苏婉将自己的顾虑告诉郑氏,“可以补救回来,不过这处的绣花有些地方可能就要重新绣了,不知曹三姑娘是否能接受?”苏婉指着嫁衣那处精美的绣纹道。 郑氏先是一喜,随后叹口气,“我家三姑娘这几日日日以泪洗面,来之前她说只要大娘子能补回来,随您怎么弄!” 苏婉想了想,觉得自己每日少睡几个时辰的觉,还是能平衡好手里两件活儿的进度。 苏婉在考虑的时候,那位一直在一边细量着苏婉的老嬷嬷朝赵氏无声的口语了一句:“有戏!”然后用眼神暗示了她一下。 郑氏也是个老人了,常在官宦人家走动,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立即伸手进袖口,从中拿出事先准备的三百两银票。 “大娘子,这是我家二太太的心意,”她将银票塞给了苏婉,“我家太太说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这只是一点小心意。” 苏婉意思的推脱了两下后,便收下了,也没有说怕绣补坏了的话,对方也没有提。 但也都知道这事办砸了的后果。 “还请大娘子多多费心了。”赵氏除了带了那三百两银子来,还有其他东西,她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两个小丫鬟,一个手上捧着一捧现在市面上少见的染金、月银、花白等绣线,甚至还有小小一股的羽毛绣线。 苏婉一直想找这些绣线,奈何在普通的店铺里根本买不着。 “二太太真是太客气了。”就光这些绣线,就能让苏婉不要钱的接这单活儿了。 这曹二太太可真是个灵人,不止送了绣线,还有丝绸和布料各两匹,颜色都是光亮的很的,一点都不是那种看着像打发人压箱底的。 “太太也是极喜爱大娘子的绣品的,我们娘子差点跟林三奶奶开口要那件红盖头呢!”郑氏说笑道。 “养娘,去将我前些日子绣的绣帕、团扇还有软帽拿出来。”苏婉也跟着笑了两声,转头就吩咐赵氏道。 曹二太太如此厚爱,她也总要投桃报李些的好。 赵氏应声而去后,很快便带着那些绣品回来了,她将那些绣件放在托盘上端到了苏婉跟前。 “大娘子。” “赵妈妈,这位嬷嬷,您两位可否有喜欢的,尽可挑去。”苏婉说着就让赵氏将托盘端到两人跟前。 赵氏和那位老嬷嬷立即起身,先客气了一身,但目光落在托盘上的绣件时,不由笑容又添了几分。 “这是上京那边的款式,没想到大娘子也会制,这样式可比老奴见过的新式了不少,而且大娘子这绣花手艺真是一绝,这绣花真真是好看。” 那位老嬷嬷率先拿起花形软帽看了起来,看着夸赞之词纷纷脱口。 郑氏也是喜欢拿软帽,拿在手里,又看了看帕子,两样一时犹豫不决,那团扇她是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去触碰了。 团扇样式新潮,比起软帽和绣帕的绣花,那团扇上的更加精致细腻。 “郑妈妈要是喜欢这两个小物件,就两个都拿去。”苏婉看出的郑氏的犹豫,便开口做主道,随后目光又落在老嬷嬷身上,也说了同样的话。 “那就谢过大娘子了。”两个人也没太客气。 “这三把猫戏图扇,还请两位,替我带到曹老夫人、二太太还有三姑娘手上,小把件,聊表心意。”苏婉指了指托盘上剩的三把绣着三只不同形态波斯猫玩耍的图。 猫儿的毛发用了莹白、霜色,茶白等几种素白色层层叠叠,将毛发勾勒的栩栩如生,远看就像真的有只猫在动耍。 郑氏这心里无比慰烫,笑着道了声代老夫人她们收下,又夸了苏婉几句。 三人狠狠的商业互吹了一番后,见夜已深,郑氏和老嬷嬷她们便要离开,苏婉道是夜路不好走,想要留她们宿。 郑氏她们拒绝了她的好意,道是已开好了客栈,外面也有家丁护卫,让她放心。 随后便离开了乔宅。 待她们走后,苏婉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养娘银杏,你们把这嫁衣和绣线布匹都抬我屋里去吧。” 吩咐完,苏婉站起来走出偏厅,看了看夜空的明月,想着乔二爷现在不知在何处,是否到了上京。 “大娘子,夜深了,回去休息吧!”赵氏见她许久未进门,便来寻她。 “嗯,好。”苏婉应声,便往主屋走,突然想起郑氏塞给她的银子还没瞧过,便从袖子里拿出来,都是五十两的银票,她数了数一共六张。 “养娘,二爷说他这趟跑上京能赚多少银子来着的?” 赵氏回想了下乔二爷在饭桌上吹牛皮时说的银子数,“好像说是二百两,他跟赵三爷先赊欠了货银,说是可以净赚这个数。” 苏婉拿着自己手里的三百两定金,望了望天,只道是辛苦二爷了。 * 隔日一早,乔宅的大门被人拍的砰砰响。 一向起得很早的苏长木都还在睡梦中,听到敲门,他赶紧起身去。 “这么早会是谁?”赵氏也跟着起了。 “我去看看,你再睡会吧。”苏长木摇头说道。 “不了,我去看看姑娘是不是起了,估摸着她又早起做绣活了。”虽说昨晚她也见着了她家姑娘挣的银子,也欢喜的不行,可这会一想到她也早起贪黑的绣,心疼了起来。 苏长木嗯了声,快步朝大门口走去,那敲门声还在不断的拍打着。 走到门口,他先就着门缝看了看,隐约瞧着是个年轻的妇人,他拿开闩木,开了门。 “你……找谁?” “这是乔大娘子家吗?”妇人问道。 “你是?”苏长木警惕的看着妇人,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二爷在外惹的什么风流债吧? “奴家名为莲香,有事想见乔大娘子,还烦请通告。”来人正是毓秀坊的莲香师傅。 她是一夜未眠,今早早早起来,来寻苏婉了,她不想错过。 “莲香?我们大娘子认识你吗?”苏长木拧了眉,好似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可具体想不起来了。 莲香愣了愣,她也不知道乔大娘子知不知道她,也许听说过,但听了一耳便忘了。 她肯定不会在意她的。 “怎么没开门,是谁啊?”赵氏久久没听到动静,便寻了过来,只见苏长木半开着门,人还挡在门前,好似在跟谁说话。 苏长木转身:“她说她叫莲香,来找大娘子的。” 赵氏惊讶了下,想着不会是她想的那个莲香吧,快步走到门边,只见一位容貌素丽的年轻妇人拘谨的站在门口。 “你是那个毓秀坊的莲香师傅?”赵氏问。 莲香微微点头,“是,我能见见你们大娘子吗?”她再次提出要见苏婉。 “你找我家娘子做什么?” “这个,我想亲自和她说。” 赵氏想了想便将她放进来,安排进门房,让她稍等一会,她进去禀告她家大娘子一声。 莲香暗暗舒了口气,点头应了。 赵氏匆匆赶回后院,苏婉这会确实醒来了,在绣架前琢磨着怎么绣补那件嫁衣。 “大娘子,毓秀坊的莲香师傅来了,她说她要见你。” “谁?”苏婉迷茫的回头看赵氏,不确定她真的听到了那个名字,“莲香师傅?” “对!” “她来见我做甚?”苏婉很疑惑,她和她应该没什么瓜葛啊,不会是怪她截胡了她几单生意吧?不过听说找她的活儿多到她都做不完了。 “不知道,她说要亲自跟你说。”赵氏把莲香的话复述给苏婉。 苏婉捏了捏针线,想了下道:“请她到偏厅坐坐吧!” 赵氏连忙出去了。 莲香到了偏厅时,苏婉还没过来,她有些紧张的站在堂厅里,赵氏让她坐,她也没坐。 过了一会收拾妥当的苏婉这才来到偏厅,莲香转头,两个互听过对方名头的人,终于在这刻见上了。 莲香第一感觉就是——这位乔大娘子真好看,如同她的绣品一样的美! 苏婉倒是有些诧异,她还以为莲香师傅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呢,没想到是个年轻的小娘子。 “莲香师傅” “大娘子” 两个人同时开口,苏婉停了下便道:“你先说吧,找我为何事?” 莲香深吸一口后,才道:“我想跟你学刺绣,拜你为师!” 苏婉傻住了,“什么?跟我学?不可不可!”她连忙拒绝。 她以前带过不少徒弟,跟他们也有了感情,所以她没想过在这里再找徒弟,就算要找,也不可能找她呀! 她是毓秀坊的人啊,跟着她算什么事!她不想惹麻烦,她和二爷的麻烦事够多了。 最后,不管莲香怎么说,苏婉还是拒绝了她,好言好语的将她劝了出去。 结果,中午的时候,莲香又来了,跪在了乔府门口,请求苏婉收她为徒。 她说她已经跟毓秀坊提出解约了。 她这一举动,直接让平江吃瓜百姓燥热了起来! 莲香要拜乔大娘子为师这一消息瞬间传遍平江的大街小巷。 在外一心卖饭挣钱的虱子饭都不卖了,赶回乔家去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烟柳桥下月、谭谭谭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35章 “大娘子, 那莲香师傅在门口跪了有一个多半时辰了。” 赵氏走近内室给苏婉端了碗冰镇酸梅汤,忧心忡忡的说道。 “她想跪就让她跪去吧。”苏婉呼了口气,将刚换了线的针别到绣架上, 抬手接过赵氏端来的酸梅汤, 略微烦声道。 她前面已经让赵氏去劝过了, 这人非是不走,这不是让苏婉为难吗? “这日头这么晒,要是晒出个好歹来, 还不要赖上咱们家?”赵氏觉着不妥。 她去劝也劝了, 请也请了, 这莲香师傅非要让苏婉同意收下她了,她才肯起来。 也不知道这小娘子怎得就那么倔,自己好歹也是这平江有名头的师傅啊, 这下好了,她这一跪, 可不就让她家娘子成了平江百姓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苏婉想想也是, 看了看窗外高高挂起的烈日, 她一个不爱用冰的,今日屋子里都放了冰, 心中略有不忍。可她也实不喜受人威胁, 现在这莲香不就是把她架了起来嘛, 她收了她不好, 拒了也不好。 这种时候苏婉想念起二爷在的时候了,要是二爷在,这人估计都不敢上门。 “你…去给她送碗汤吧,就说我望着她喝了这碗汤能冷静下来,我们不合适, 若是她以后有针线上的问题,倒是可以来问我。有同好,即是有缘,做个朋友倒是可行的。”苏婉说完,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拒绝小姑娘求爱,还希望对方能跟自己做朋友的渣男。 赵氏说记下了,便退了出去。 苏婉继续绣补嫁衣。 门口这边有三两吃瓜路人加邻里,隔了远远的,指指点点的。要不是因为长得凶神恶煞的九斤在门口站着,这些人就要到莲香跟前询问缘由了。 莲香感觉又晒又渴,可是她不能起,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的日子无边的黑暗,唯有刺绣带给了她微弱的光,可如今这点微光她都快要失去了。 赵氏挎着食盒过来的,她看了看远处看热闹的人,又看了眼跪在地上,腰背依旧挺直的莲香,叹息一声,蹲到她跟前,打开食盒,拿出一个碗,盛了一碗酸梅汤给她。 莲香愣愣的,没有接。 “这是大娘子让我端给你的,她让我跟你说……”赵氏将苏婉要她告诉莲香的话一字不错的转述给了她。 莲香听完,舔了舔干干的嘴唇,依旧没有接酸梅汤。 “莲香师傅,喝吧,喝了就回去,别跪着了,再跪下去腿要废了,人也吃不消的。”赵氏见她这般,又劝了一句。 莲香神色木然,低着头目光落在双手处,“没事的,手还在就好。” “我是真心想拜大娘子为师,我知道我这样做让她很为难,但是请她放心,只要她收我为徒,其他的都不用她操心。”莲香嗓子很干,声音沙哑。 赵氏见她丝毫不松动,也没法子了,起身给九斤也盛了碗汤,九斤本来为着大热天的还要出来看着这个来找事的小娘子还生着气,这会冰凉的酸梅汤下去,火气也消了一半。 “你还是快走吧!你再在这碍眼的,等那些看的人都走了,我就把你扔出去!”九斤警告莲香道。 莲香不为所动。 “九斤哥,赵妈妈!”虱子跑了过来,见门口站着九斤和赵氏,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九斤不由问道,虱子是傍晚才会过来交钱。 因着他们现在还住在城郊的一处破庙里,身上不宜留钱,所以每日赚的钱都会交在二爷处暂时保管,到了月底分账。 “我听人说毓秀坊的莲香师傅要来认大娘子为师,所以过来看看。”虱子小声道,说着就去偷瞄了眼还跪在那里的莲香。 见到莲香的样子,虱子不由睁大了眼睛,惊叫道:“是你!” 一直低着头的莲香抬起头看向虱子,也是一愣,只是愣完后又只剩木然。 “你们认识?”九斤和赵氏同时问。 虱子连忙将两人叫到一边,“九斤哥,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以前一直有个姐姐每个月十五都会给我们送吃的穿的了吗?就是她!” 虱子咽了口水,他现在还没办法把那个姐姐和毓秀坊的莲香师傅连在一起。莲香师傅常年居于绣坊,从不轻易出门,他自然是见不到的,那个好心姐姐也是,每次都是放在破庙门边,要不是他有次特意蹲守,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呢! 难怪他后来在城里寻遍了,也没能找着她。 “啊?她就是……”九斤挠挠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他是经常听虱子说起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姐姐的,他自己也曾钦佩过。 甚至还暗想过要娶个这样心善的娘子。 赵氏这下更加为难了,想了想,摸了摸此时也是无比纠结的虱子的脑袋,“走,我带你进去见大娘子。” 虱子垂着脑袋,偷偷瞄了瞄莲香,见她丝毫没看自己,脑袋不由垂的更低了。 就在他们准备进门时,突然天空响起了一声巨雷,紧接着天色暗了下来,有闪电劈下。 “快进去,要下雨!”赵氏连声道。 她这一说完,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的落下了。 “莲香师傅,快跟我们进去躲雨吧!”赵氏一边往门边走,一边喊着莲香。 莲香摇摇头,没有动。 虱子见罢,跑到莲香身边,“姐……你,你跟我们先进去吧,进去后再说。” 雨很大,莲香整个人湿透透的,她抿紧了唇,还是摇了摇头。 “虱子快来吧!”九斤站在门檐下,神色略复杂的看着两个人,叫了虱子一声。 虱子劝不动莲香,只好回去了,一边走一边回头,回想起往日受恩种种。 可他不能去求大娘子,大娘子不愿意的事,二爷也不会去做,那他更不可能了,二爷走前还叮嘱过他们,一定要照看好大娘子,也不许人惹大娘子不高兴。 虱子苦恼极了,他感觉自己小小年纪,压力太大。 赵氏快步进去找苏婉,进去内院走了几步便瞧见了苏婉正站在廊下看着月亮门方向。 “人,还在外面吗?”待赵氏一走近,苏婉便开口问道。 赵氏用帕子理了理身上的雨水,点点头,然后和她说起了莲香和虱子的渊源。 苏婉也是叹了一声,“你去把人带进来吧,她要是不肯进来,就说我跟她谈谈,再决定要不要收她为徒。” 赵氏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找了两把伞,出去了。 她走到门外时,意外的看着正打着伞站在莲香身边的九斤。 九斤见着她来,尴尬的笑了笑,收了伞,匆匆的走了。 赵氏也没太在意,就把苏婉的话说给了莲香听,莲香这才松动了,可是腿怎么也站不起来。 这时,一直在偷偷看着她的虱子拉了九斤来,帮了她一把。 到了苏婉跟前时,外面的雨突然就停了,夏日的雨就是这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莲香一见到苏婉便想说话,苏婉打住了她,让她先缓缓,等等再说。 苏婉让九斤带着虱子先下去,然后让银杏给莲香拿了条帕子,净一净身,又让白果弄一碗姜茶来。 等莲香喝完姜茶不再发抖后,苏婉让她坐下,她也坐到她上首,“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拜我为师?” 这是她想不明白的点。虽然她自认为绣工好于她,但是她此时名声未显,远不及她。 “我听闻大娘子曾经见过我在毓秀坊铺子里摆的绣品是吗?”莲香抬眼看向苏婉。 苏婉点头。 “依大娘子所见,绣品如何?您实话说,没关系的。” 苏婉:“一般。” 莲香冷笑一声,“大娘子客气了,若是我,只会耻笑原来大名鼎鼎的莲香师傅绣工也不过如此!” 苏婉沉默,她确实是这么想到。 “但是,大娘子可曾想过,其实莲香师傅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名称呢?” 苏婉十分讶然,“你是说……” 莲香嘴角勾起讽笑,“莲香师傅,这个称呼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只要能仿绣出我的绣活,哪怕只有几分,阿猫阿狗,谁都可以是!” “毓秀坊用别的绣娘的绣品借你的名头去卖?所以金六姑娘的那条红盖头不是你绣的?”苏婉面容复杂的看着莲香。 “本来找的是我,我一开始拒绝了,因为我实在没有时间,但是金家又加了赶工费,胡管事便做主接了,但是我那时在绣一家比金家来头更大的人家的绣活,他便找了个跟着我,仿我的绣工最像的学徒来绣了,结果……呵……”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别人只会道一句莲香倨傲,徒负虚名,哪里会知道他们拿到的绣品,根本就不是我绣的!” 莲香对于毓秀坊的感情,这么些年早就耗完了,如今就剩屈辱。 苏婉沉默不语。 莲香便继续讲起了她的过往。 原来,她是十岁那年,家里遭了灾,逃到平江的,只是到了平江不久,她家里人都去世了,那会毓秀坊来挑小学徒,见她还算伶俐,便将她带走了,取名莲香。 后来,她凭着一副仙女散花绣图成名,人称一声莲香师傅。再后来,她越来越忙,生活只剩下绣活。毓秀坊的人怕她跑了,一直监视着她。 她当年和毓秀坊订的是十五年的约,今年正是第十五年,只不过还有两个月。 本来她打算等两个月的,只是最近毓秀坊一直在逼她续约,她怕自己再不来,就没机会了。她是死也不会留在那里的。 “对不起,大娘子。”说完她便又向苏婉跪下。 “我虽然无意将您牵扯进来,但是我还是做了,这是我的错!我不奢求您原谅,您哪怕收下我只是当个学徒我也乐意的!” “我从您的绣品上看到了一个真正爱着刺绣的人的那份纯粹,您的绣品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上那些铜臭,我真的真的很想跟在您身边学习,我从十岁成为学徒,到现在整整十五年了,我不想我真心喜爱的东西越来越变得面目全非!” “我自己也不再是我自己。” 莲香泣不成声的说着这些话,这些话却犹如警钟句句重重的敲击在苏婉的心头。 在那个世界,她是否最后也只是苏婉师傅的一个代名词?苏婉无从得知。 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莲香有错这是毋庸置疑的,先在这说一下吧~ 其实无论是大娘子还是二爷,他们的处事方式都有些问题,大娘子是现代人拥有独立且成熟了的三观,二爷是土著惯有的思想,所以肯定会有碰撞,设定是大娘子选择先武力后道理,而二爷因为喜爱选择苟着。 但大娘子也在慢慢对二爷改观,二爷也在被影响。【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_(:з」∠)_】 第36章 苏婉沉默半晌, 将莲香扶了起来。 “你且起来吧。” 莲香还在无声落泪,旁边的银杏和赵氏也跟着抹着眼泪。赵氏见苏婉叫她起身,她没有动作, 便上前也跟着扶她。 “莲香师傅, 大娘子让你起, 你且先起。” 莲香膝盖早已麻木,腿上无力,站不起来了, 她朝苏婉歉意的笑笑, 借着她们的力, 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坐回了原位。 “多谢大娘子。” “银杏,你去拿些膏药来吧。”苏婉猜测她的膝盖一定是伤了, 便吩咐银杏去拿些药来。 银杏连忙低头抹掉眼泪,快步往外走去, 虱子和九斤还站在外面廊下, 见银杏出来, 连忙将他们早就备好的治跌打损伤的膏药拿给银杏。 银杏点了虱子一眼,又赶紧回头。 苏婉见她手上拿着药, 又这么快就回来, 便猜到了怎么回事, 什么也没说, 便让赵氏去关门。 银杏卷起莲香的裤腿,露出她的双膝时,这眼泪差点又没崩住,要是她,早就哭死过去了。 苏婉又是一声叹息。 莲香连忙道:“不碍事的, 大娘子,别看这么厉害,其实有些都是老伤了,从前还是学徒时,经常被管事的罚跪,我都不怎么感觉疼的。” 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这事确实做的不地道,她想着若是乔大娘子肯收她,她一定会加倍偿还这份恩情。 “这个毓秀坊,真是个狼虎窝,吃人的地儿!”赵氏见了,也着实心疼,骂了毓秀坊两句。 “说这些又什么用!”苏婉突然想着要是二爷在,肯定能气得去砸了拿毓秀坊,转念又一想,二爷可能也会懒洋洋的说一句“干爷何事?” 他才走几日啊,她便这般频频想起他了。 “大娘子,我这次是买通了看管我的一位管事偷跑出来的,我不能再回去了,不过您放心,我会自己去跟他们去县衙打官司提前解约,赔偿金我早就攒够了,当年他们也没想到我会出名,签的锲约并不如现在严苛,有可提前解约赎身一条。” 苏婉这会心里也拿不定主意,看看赵氏,又看了看银杏,两个人都低头不吭声了。 “你的事,你自己安排,如今……我看你还是先养好伤吧。”苏婉定了定神,说了这么一句。 莲香心里暖和和的,望着苏婉的眼里充满了感激,“谢谢大娘子。” 这位娘子年岁虽然看着比自己小,可她心中却有一片孺慕之情。 “不过,听你说的,你应该并没有嫁人啊,怎么却是妇人装扮?”苏婉奇怪的又问一句。 银杏给莲香抹了药,小心的放下她的裤管,也抬起头看向莲香。 “我是自梳的。”简单的一句话,道尽她的苦楚。 苏婉彻底对莲香没了脾气,又吩咐了银杏去找些衣物,领着她去换一换。 “大娘子,我来之前将身锲和攒的银票银子藏在城郊破庙三里地外一个旧桥下,我得要去拿回来。” “你这样子,还怎么去?”苏婉看了她一眼,说道。 莲香咬了咬唇,想着又惹大娘子不开心了。 苏婉实在喜欢不起来她这小媳妇的样子,直言道:“以后有什么事呢,你就直接说,不需要这样。” 莲香惊讶的看着苏婉,她十岁之后所有的与人相处的方式都是在绣坊,那里生活着很多绣娘,每个人说话之前都要在肚子绕三圈,恐得罪了人,别人在你绣品上下绊子。 大家表面和和气气,暗地里斗的你死我活。恨对面的小娘皮恨的要死,见了面还是要亲亲热热,叫着姐姐妹妹。 “好,大娘子。”莲香应下。 苏婉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得进,捏了捏眉心,朝外口叫了一声,“九斤!” 九斤探了脑袋进来。 苏婉吩咐他去将莲香的东西取回来,又加了句不要被人发现。 九斤得令去了。 毓秀坊此时都乱套了,胡管事一脸阴沉的看着跪在他面前,放走莲香的小管事妈妈。 “她说她就是想出去走走,哪成想是去找乔大娘子啊,胡管事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 “拉下去!” 胡管事不耐烦听她叫屈,直接让人拉走,至于拉下去的后果是什么,缩在绣坊里的绣娘们瑟瑟发抖。 “胡管事,我听说那娃霸现在并不在家,不如我们闯进去把莲香带出来!”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绣坊护卫眼里满是恶色的说道。 “嗯,不过,还是要先去探探这个苏氏的态度,她要是不想管这事还好,要是她想管,那就别管我们不客气了。”胡管事眼里闪过一抹阴翳,莲香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她知道太多毓秀坊的秘密了。 “这事要不要告诉坊主?” “暂时先不要。” * 莲香重新收拾好自己后不久,九斤将她的东西拿回来了。 这时苏长木又来报毓秀坊的胡管事来求见。 苏婉闭了闭眼,她就知道这人一定会登门的。 莲香身子不可控的抖了抖,“大娘子……” “走,我们去会会他!”苏婉看了她一眼,放下绣针,她今日着实是没心情做绣活了。 “啊?不请进来?”赵氏问了句。 苏婉摇头,“他一个外男,我家官人又不在家,我如何能请他进门!” 赵氏言是。 “虱子,你找你的兄弟们将胡管事上门的事宣扬出去!顺便传些毓秀坊虐待绣娘的话出去,也不要说实了,就说些是是而非的话!”苏婉转身又吩咐虱子。 虱子高兴的领命而去。 “银杏,木叔,你们从后门走,去找找曹家住在哪间客栈,如果他们还在平江,就请过府一叙。” 银杏和苏长木看着苏婉沉着的侧脸,心中不由有些不安,也赶紧去照做。 “大娘子是怕?”九斤也是一脸严肃。 “那姓胡的绝不是良善之辈,莲香既然进了我们府,你说他们还能放过我们吗?”苏婉这会的心也是沉沉的,二爷不在家,而且带走了不少他的人,这会的乔府,还有什么震慑力? “大娘子!”莲香这会也是后怕不已,她这冲动之举,看来是给乔家带来了祸害。 “大娘子,我……”莲香又跪了下来,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苏婉一把将她拉起,“站起来!你要学会站起来!不是从这家逃到另外一个人身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 苏婉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着莲香。 莲香懵懵懂懂的。 “白果,去把家法棍拿出来!九斤二爷还留了多少人在平江?” 九斤想了下,“我大约还能找出十来个可靠的,不怎么可靠的,大概也有个十来个。” 苏婉想了下,可以了,应该能将对方震慑个几日。 “走!” 说完,苏婉带着九斤,赵氏,白果,莲香往门口走去。 九斤拉开门,胡管事和一位妇人站在门口。 “哟,我说今日好好的怎么下了雨,原来是胡管事要登门啊!”苏婉站在门槛内,没有跨出去,说道。 胡管事原本要扬起的笑脸,这会僵了僵,他一时还不明白他登门和下雨有什么关联。 “乔大娘子安。”胡管事身后的妇人倒是先给苏婉问了安。 莲香见到她抠了抠手心,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是毓秀坊专门管理绣娘的,无论在外多风光的绣娘,在她面前就如同一只狗。 苏婉感觉到了莲香的恐惧,轻轻地瞥了她一眼,“这位是?” 那妇人立即道:“小妇人乃是毓秀坊的一位管事。” 苏婉笑了,将目光转向胡管事,“这位管事看来也是管着胡管事的啊?” 妇人一愣,连忙道:“不是,不是,小妇人怎么能管胡管事!” “那我跟胡管事说话,你这倒先插起嘴来了。”苏婉轻笑。 胡管事衣袖一甩,面上似有不悦道:“还不向大娘子赔罪。” 那妇人便向苏婉赔礼,苏婉没理她,直接对胡管事道:“不知道胡管事来所谓何事?平江城里的人大概都知道我家二爷外出了,请恕小妇人不能请您进门了。” “大娘子,我此次登门,是想带回我们毓秀坊的莲香师傅回去的。我知道她叨扰了大娘子大半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胡管事面容和善,笑容也是和蔼可亲。 这会吃瓜百姓慢慢往这边靠拢了。 “莲香师傅有手有脚,等她想回去了,自然就回去了。”苏婉不软不硬的回了胡管事。 “莲香……永州李家的绣活就要到期了,误了可不好。”胡管事将目标转向莲香。 莲香摇摇头,不肯。 “这,莲香你跟我说,是不是乔大娘子许诺了你什么,你告诉我,我们毓秀坊定是加倍给你,你是我们毓秀坊的老师傅了,这么多年毓秀坊待你如何你可要知道感恩啊!”胡管事先倒打一耙,而后再挟恩威胁。 “就是啊,莲香师傅,你怎么突然要拜乔大娘子为师了?” “是不是大娘子要开绣坊了啊!” “你们瞎说什么,是莲香师傅来找乔大娘子的!我听说啊,这个毓秀坊的管事妈妈会虐待绣娘!” “啊?这话从何而来!” “我听我七姑家的三舅家的五姨说的,他们家有人在毓秀坊做杂活,那里的绣娘个个吃不好穿不暖,就给关屋子里干绣活!” “我的天爷啊!真的假的!” 人群,这会儿说什么的都有,胡管事的脸五颜六色的,那个女管事也是。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永州的活您可记错了!您不是给了绿衣绣了么?只不过是借了我的名头!” 苏婉侧首看着磕磕绊绊,终于把话说全的莲香,她觉得完蛋了。 以前她总怪二爷惹事,她这次看来也要摊上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明天回归。 感谢椰子圆滚滚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37章 莲香的话一说完, 吃瓜人群倒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惊叹。 “莲香!你可知你在浑说些什么吗?”胡管事对着怒声斥道。 “莲香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乱说呢, 毓秀坊养了你十几年, 精心栽培你, 你怎么能胡说呢?”女管事跟着也是一副不可思议,你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的哀切表情,大声的指责着莲香。 莲香看了看没有表情的苏婉, 心里很忐忑, 也不知道大娘子是不是很不喜自己这样, 但是她没有回头路了。 “我没有胡说,毓秀坊早就被你们给糟践的烂透了!你们以假乱真,以次充好, 有多少不是我绣的东西,打着我的名号卖出高价!”莲香一狠心从苏婉身后跨了一步, 面向人群, 越说越大声。 “天爷啊!真的假的?难怪我有听说莲香这几年的绣工时好时坏的!” “就是就是, 我还听说啊,有人买了绣的不好的去找毓秀坊理论, 胡管事说是莲香心情不好绣的呢!” “哦哦, 难怪有人说买莲香的绣品要先问问莲香师傅今日心情可否的话, 原来是这样!” “毓秀坊也太不地道了!” 人群里继续议论纷纷, 胡管事脸色一变两变三变,最终还是将怒色压下,叹口气说道:“莲香,就算你想另攀高枝,也不带这么诋毁东家的, 是不?于你没有任何好处,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说着还递了个眼色给女管事,后者立即会意道:“我们莲香常年待在绣坊,一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鲜与人交往,不过她呀最是心慕绣工比她好的,这次定是被人蒙了心智,说了胡话!” 苏婉听了她这话,笑了一声,“这位妈妈,你这话说的,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哪被人蒙心智?要蒙也是你们有机会不是。说起来我还是今日第一次见莲香师傅呢!” “你说第一次见就第一次了?你三番两次来毓秀坊,不就是想显摆你的绣工,好勾走我们莲香!”女管事这会说着掐上了腰,“你们家是什么样的,大伙儿可都清楚呢!你家二爷不学无术,整日的就知道鱼肉乡里,我看你们夫妻真是夫唱妇随!” 二爷人在上京,一口锅从天上来! 苏婉本还有些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管莲香这事,可这娘们说的什么话,她家二爷怎么了,她家二爷再不好,也只能由她打骂不是! “这位妈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苏婉脸色一凛,冷声道。 “我家二爷也是你能说得的!”九斤一个跨步走出来,横在女管事面前,怒声喝道。 女管事吓了一跳,腿下一软,跌坐在地哭天喊地起来,“哎哟,哎哟!乔家欺人太甚!要杀了啊!他们家想开绣坊就要欺辱咱们毓秀坊了!绣工好有什么好,人心都烂透了!” 苏婉一个跨步走过去,直接一巴掌挥在那个满口胡言的女管事脸上,啪地一声,非常响亮。 “闭嘴!我们乔家名声岂容你胡诌!来人啊,立马去临江,禀明祖父此事,定要请他老人家给我和二爷做主!”苏婉心思嘶嘶的吸气,第一次打人巴掌,没有经验,这会手麻麻的疼。 女管事显然被打愣了,围观百姓亦是同样。 白果立即配合:“是,大娘子,奴婢这就去安排。” “大娘子,误会,误会,她一个愚妇满口胡言,还请您不要计较的好!”胡管事握了握拳心,暗骂了声蠢货,劝了苏婉一句。 苏婉横眉冷对,“误会?那毓秀坊对我也是误会喽?” “这个,我毓秀坊在平江也开了几十年了,怎会做如此损害名声之事,定是有人诬陷,既然不是大娘子,也必是他人!”胡管事言之凿凿,目光一转又对上莲香,眼里警告意味分明。 莲香咬了咬牙:“莲香愿与胡管事对薄公堂!” “你!”胡管事此刻才发觉事情真的在脱离他的掌控。 人群再次喧哗,有些人半信半疑,有些人俨然信了,纷纷说起了自己的观点,人群一时争论不休。 苏婉半揽了莲香,“胡管事还是会去等衙门传唤吧!” “莲香,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没想到我们毓秀坊竟然养了条毒蛇,往日恩情你难道都忘了!”胡管事痛心疾首的说道。 一听到他提往日恩情,莲香直接对着胡管事呸了一口唾沫。 “好好好!乔大娘子看来是非要插手我们毓秀坊的事了?”胡管事背对人群,眼里满是阴毒。 “大娘子!” 这时银杏和苏长木走了过来,还带来了郑氏和那位老嬷嬷。 “大娘子,这是出什么事了?”郑氏一见这架势担心的问道。 银杏和苏长木找到她们时,他们正准备返回临江,听到苏婉来寻她们,还以为是嫁衣出了什么问题。 “郑妈妈,对不住,家中一时出了些事,还请您先进门,后面咱们再详谈。”苏婉立即走到郑氏和老嬷嬷面前,拉了她们的手,十分歉意的说道。 郑氏瞄了眼其他人,竟然见到了莲香师傅还有毓秀坊的管事,眉头微蹙,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但她不想多问。 “好。” 苏婉便让银杏领着人进去了。 “九斤去请衙门的人来吧,要是莲香师傅今日在我家中出了问题,我可就难辞其咎了。”苏婉的心没有像她面上表现的那么镇定,她也害怕,但她不能表现的害怕。 她直直的看着胡管事。 胡管事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现在有些乱了方寸,他必须要回去做点什么,而且刚刚被苏氏请进门的人,他知道,是曹通判家的人。 这个苏氏可真不好对付,眼下必须除掉莲香!他的那些秘密一定不能公布于众! 苏婉见胡管事这样子,连忙让白果让人护进门内。 “胡管事还有什么事吗?今晚不要想来我家放一把火烧了我家吧?”苏婉直接在众人面前大喇喇的说道,“各位乡亲,若是夜间得闲的,也可来我家附近转转,看看今夜会不会有意外之喜。” 平江夜间无宵禁,但也有巡防。 说完也不理胡管事了,直接转身离开门口。 在回去的路上,苏婉附耳莲香,对她说了几句话,所以莲香一见到郑氏和老嬷嬷,便向他们跪下,请她们救她一命。 “这是如何?”郑氏连忙去扶莲香。 莲香便将自己的遭遇,统统说了出来,顿时也是引得郑氏和老嬷嬷的心疼,但他们到底是见过风浪的,直言需要回去禀明二太太。 苏婉也没想着对方能怎么样,只是希望有人能为莲香做主,她不希望这么好的一个刺绣大家被折辱。 随后,九斤找了衙门的人来,又让陈三思帮着写了一份诉状递了去,只是现在没有县令,很多事都处理不及时。 苏婉觉得不能指望着衙门,立即让九斤找信得过的人去临江找赵三公子,还有找人今晚来乔家巡夜。 她要乔家今夜灯火通明。 莲香是感激涕零,一夜辗转反侧。苏婉也是一夜未睡。 防了两日,暂且无动静。 不是胡管事不想做,而是乔家夜夜在门口支了个摊子,卖那个叫什么……对叫烧烤的东西!有些贪嘴的公子哥,食客连勾栏和船舫都不去了。这玩意配小酒,贼好! 第三日时,赵三公子来了,还带来了个新县令即将上任的消息。 这个县令是赵家人。 这就是乔二爷与赵三在里面搅浑水的结果。蒋家不会让乔家来,乔家自然不会让蒋家上,两家斗的不可开交,自然赵家就出头了。 平江地处平运河中段,与临江相近,交通便利,是个富庶的鱼米之地,这县令一位自然是抢手。 而毓秀坊坊主得知平江毓秀坊的事后,本要插手,但是曹二太太让人登门说了几句话,让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而涉及此事的,还有乔家的那位庶孙,人人都说他不受宠,可这里面的辛秘有多少人知?这位坊主原是平江老人了,自然知上一二。 最关键的是平江县令一上任,第一件审的就是莲香状告平江毓秀坊的案子,新官上任三把火—— 平江毓秀坊算是废了,胡管事威风十几载也终于在绣娘的欢呼中倒台了。 + 因着欠了曹家人情,苏婉对三姑娘的嫁衣更加用心了。事情平息了两日,乔家门差点被人踏破。 那些原先在毓秀坊定绣品的人家纷纷跑到了苏婉这里来。 苏婉没想这么快开绣坊,但是大家的热情,实在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在先买了个铺子,让莲香先给大家绣着,只是需要排队。 平江毓秀坊一夜间倒了,里面的绣娘如果愿意去毓秀坊其他绣坊的可以去,不过也有不愿意再待在毓秀坊的,又拿得出赎金的,便脱离了毓秀坊。 莲香告诉苏婉,里面也有几个好的,苏婉便让她把人留下来,帮着她一起做活计,把这个跟闹着玩似的绣坊开起来。 奉银暂不提,只包吃住。苏婉告诉她们,他们需要经过一个月试用期考察,如果她觉得她们好,才能将她们留下。就算这样,几个绣娘也是高高兴兴的。 苏婉将他们暂时安排在铺子后面的小院子里,莲香跟她们一起住在里面。 三百两银子一下花销出去了。 就这样,在苏婉将最后一件扇套绣完时,在上京赚了钱的乔二爷摇摇摆摆的回来了。 乔二爷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被封了的毓秀坊门口踹了两脚。 第38章 二爷闭着眼坐在装满热水的木桶里, 苏婉坐在杌子上拿着把梳子坐在他身后,给他梳理着有点打结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 他的头往后一颠一颠。 苏婉唇角晕开一抹笑意, “怎个在上京就没好好洗过头?” “谁有空搭理它啊, 爷忙得觉都不够睡。”二爷语气理略带了一丝得意,然后睁开眼,转过身去看苏婉, “爷这次赚了不少银子呢!” 苏婉将他的脑袋转过去, 用舀子从桶里舀了水, 直接淋上他的脑袋,而后慢慢往后到发梢。 二爷被水一呛,抹了一把脸, 噗噗几声。 “赚了多少银子?”苏婉又拿了皂角搓洗着已经梳理开的头发。 乔二爷把猝不及防呛了的鼻子清了清,举起三个手指头。 苏婉见了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他这个手势很像那个3与ok的笑话。 “娘子, 你笑什么!”乔二爷又转了身, 还带起一片水花,打湿了苏婉的衣衫, 被苏婉轻拍了下额头。 “轻点!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那你笑什么?从我回来, 你老是笑!”乔二爷乖乖回去坐好, 有些郁闷的说道。 “我哪有一直笑。” “我都看见了!”乔二爷很肯定, 转念又一想又道,“是不是爷回来了,你很高兴?” 他又转了身,两只漂亮的凤眼亮晶晶的看着苏婉,也跟着笑。 “是是是!我是因为你回来开心笑的好不好?”苏婉摇头失笑, 又把他的脑袋转过去,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肯定是的!爷也开心。”乔二爷说后面一句话时,伸出手臂,向后面摸了摸苏婉的脸。 苏婉嫌弃的躲开,没注意扯开了他几根头发,二爷龇牙咧嘴的又要转过身去闹她,苏婉不让,二爷作势要拿水泼她,苏婉先行一步泼了他,两人顿时闹成一团。 闹完了,苏婉一身全都湿了,被乔二爷直接拉进了水桶。 乔二爷头发擦干后,夜都静了。赵氏和银杏在内室里帮着收拾了一番后,这才离开。 苏婉吐了口气,捶了捶腰躺进了床,乔二爷息了灯,也跟着爬了进去,并没有躺下,而是接过苏婉手上的蒲扇,给她扇了起来。 “娘子,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说着一边给她扇着风,一边从枕头底下的暗柜里拿出他一回来就放进去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捧到苏婉跟前。 苏婉这会都有些困了,半掀开眼皮,“什么东西?” “我赚的银子!” 苏婉一下睁开了眼,是六个五十两的银锭子,还有一些零碎和一支金钗,一只玉镯。 “不错啊!”苏婉拿起银锭子在手里颠了颠,又有种想用牙去咬的冲动。 乔二爷把蒲扇扇得更带劲了,“嘿嘿,娘子你不知道,那个饼子和炸串在上京码头夜市上有多受欢迎!我们走的时候,那些人还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呢!” 随后乔二爷就跟苏婉讲起这段时日在上京的见闻,上京夜间摆摊是有专门的夜市的,还有专门未外地来的人开了几个临时摊位,只要交了保金即可进入。 还有上京的繁荣与热闹。 乔二爷讲得兴致勃勃,苏婉摸着银子静静地听着。 讲了要有小半个时辰,他终于想起来包袱里的金钗和玉镯,“这个是我在上京的金福楼里买的,他们都说这家的东西最俏了!” 说着,他将金钗在苏婉头上比了比,一脸很满意的样子,然后又将玉镯给她套进手里。 “好看。”他将她的细细的皓腕拉起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对上苏婉笑吟吟的双眼,又道,“我家娘子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苏婉点了点他的额头,“这嘴去了上京一趟,也变得不一样了。” “哪有,我每天光想着怎么赚钱了,连那边的小娘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乔二爷立即挺直身子,连带他摇的风都变得正经起来。 “我又没说你干什么去,你这个样子做什么?”苏婉把玩银子也玩够了,将银子和金钗一同塞进了她藏在她枕头下方的暗格里的钱匣子里,然后把那个破包袱还给了乔二爷。 她重新躺下,一脸心满意足的拍拍枕头。 被冷落的乔二爷不干了,连忙也跟着侧身躺下去,“娘子,你是不是应该有话对我说。” 苏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九斤不是把家里的事告诉你了吗?” 乔二爷摇头:“不是。” “嗯……我是有件事没告诉你。” 乔二爷一怔,心跳加快,“什么事?” “我接曹家的那件活儿,曹二太太光给定金就给了三百两,还有几匹布和上等的绣线。” 原本等夸奖的乔二爷连蒲扇都不摇了,躺平望着帐幔顶,两眼无神。 她家娘子危难时刻他没陪在身边,连这个挣银子的能力也…… 唉…… “你怎么了?”风突然停了,苏婉侧首去看了眼乔二爷。 “没什么!”乔二爷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 苏婉立即知道为什么了,戳了戳他的腰,“你不是还带回了批上京的货嘛。” 乔二爷点点头,还是高兴不起来。 “二爷,我热!”苏婉用脚踢了踢乔二爷,乔二爷立即又给她扇了起来。 只是脸依旧没露出来。 苏婉瞧着他这样子,不由暗笑,转头面对着乔二爷,捏了捏他的耳垂说道:“二爷,你这银子对咱家正及时呢!” 乔二爷:“嗯?” “我把那三百两银子差不多败光了!” 乔二爷慢半拍的从枕头里把脸露出来,“不就是买了个铺子?” “嗯,那个铺子带了个小院子,我把那四个绣娘和莲香暂时安排在那里,咱们现在包吃住,还没有开月钱,暂时也是她们自己轮流做饭,我打算给她们请个厨娘,还有打杂的婆子。” “咱家也是,需要个厨娘,总不能让白果一直做饭吧,咱家也没个门房,还有你,身边连个能做琐事的人都没有。” 苏婉念念叨叨的,又讲起绣坊各种绣品的料子,绣线等一应物品。 还有家里的一应开销。 乔二爷听苏婉一说,头都大了,他还想起,临走前,他还跟铁铺订了十个小铁锅!这个钱还没付呢! 他顿时觉得他带回来的银子算个屁,他还洋洋得意!呸!乔二爷暗自唾弃了自己一把,整个人蔫蔫的。 “对了,那个莲香要拜我做师父,我还应诺她呢,你说我要不要收下她?”苏婉见他了话题,和乔二爷说起自己的苦恼。 “你想不想?”乔二爷只是问了这一句。 “想也不想。”苏婉抿抿唇,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乔二爷问她为何,苏婉便讲自己的一些疑虑说给了他听。听完乔二爷拍了拍他,“你只管想做你自己的,其他的一切都有我!” 苏婉点了点头,望着从窗隙间流出的月光,思念起故乡,可她可能再也回不去,她的那些可爱的徒弟们也再也见不了了。 “好。”苏婉低声道了个字。 乔二爷不知道她突然为什么有点难过起来,连忙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别担心。”不管你过去是谁,你现在是我的。 娘子啊娘子,我特别想你。无论你在想念谁,希望你能如同想他们一般想我。 + 第二日,苏婉便将莲香叫了过来,说是同意她拜自己为师。把莲香喜的又是眼泪汪汪。 苏婉叹息,只觉她那里像个二十五岁的人,说她十五都嫌大。 莲香也觉着自己好似年轻了十岁,往日阴郁一扫而空。她对着苏婉只是一个劲儿的欢喜,而后欢喜的去准备拜师要准备的东西。 等莲香拜过师礼后,出去溜达一圈的乔二爷回来了。 “娘子,我明早就去临江,你要不要去?”他问苏婉。 苏婉愣了下,本该她也应该同乔二爷去喝喜酒,但是乔二爷说不必去,怕她碰上他那位嫡母,对方要给她难堪。 “不是去赵三家,是回你娘家去看看。”乔二爷看出她的疑惑,连忙又道了一句。 “啊?”苏婉这下更为难了,她和她娘家更不熟了,不过,回去看看也好。 苏婉想了下便同意了。 这事最高兴的莫过于赵氏银杏她们了。 不过,苏婉只说带赵氏一个人回去,要把白果和银杏留下来。 “银杏,你要去帮我看管着绣坊,安排绣活。”这几日这些事,苏婉是让赵氏带着银杏做的。 莲香她们被毓秀坊压迫着只管做绣活,那些和人打交道的事是一点不让沾的。 曹家上次是特殊情况,郑氏是一再要求要亲自和绣娘谈才允许她们见面的。 银杏瘪了瘪嘴,虽然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应了下来,她也不放心大娘子那么一间铺子真的就给那几个绣娘做主了。 “白果,家里大根他们每日还要回来吃饭,暂时还是要辛苦你们的,等从临江回来,咱们再添置些人手,就不用你总做饭了。”苏婉对白果又道了一句。 白果连连摆手,“没事的,大娘子,我能做的。” 等苏婉一说完,新晋弟子莲香见自家师父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连忙表态:“莲香一定带着姐妹们好好做绣活。” 苏婉点点头,只道是回来再给她授课。 乔二爷听完她给一众的吩咐后,早就不耐烦了,见她一安排好,就拉起了她,就把她往门外带。 “二爷,你要做什么?” “去给岳父岳母带些平江特产过去。” 苏婉被他牵着走,要用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赵氏也跟在后面追着他们。 “二爷,你慢些,我衣裳都没换呢!” 乔二爷放慢步伐,“无事,你这样就很好看了!” 苏婉白了他一眼,“你去买不就好啦,做甚要带上我,我那绣活还没做完呢。” 乔二爷脚下一顿,回头歪了歪头,“这不是我没银子嘛。” 苏婉:“……” 最后买完要带给苏家人的礼品,乔二爷又将苏婉带到铁铺,指着那是个锅,睁着那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苏婉只得让赵氏付了钱,领回那十个锅。 “娘子,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_(:з」∠)_ 第39章 苏家住在临江下面的水乌县里。乔二爷喝完赵三公子, 现在应该称之为赵三爷的喜酒后,也是跟着苏婉住在苏家。 赵三公子拿到那四件扇套,很是喜欢, 大大方方的给超出市价两倍的价钱给了乔二爷, 让他带给苏婉。 收下银子的乔二爷更加自闭了。 不过苏婉也抽空给她家娘子绣了两件鸳鸯戏水小屏风摆件, 作为贺礼。 这两件小物件,也是得到了赵三奶奶的喜爱,直言想见一见苏婉。 乔二爷去临江处理从上京带回来的货了, 苏婉窝在她未出阁时, 待的闺房里, 绣补着曹三姑娘的那件嫁衣。 苏母陪在一边,看着她做绣活。 “真好。”苏母秦氏看了又看苏婉绣架上的嫁衣,突然说了一句。 苏婉前面一直在埋头绣, 这会抬头活动下肩颈,听着秦氏的话, 不由转头去看, 跟她有五分像的秦氏。 “娘, 什么真好。” 秦氏摇着扇子,站了起来, 走至苏婉身后, “这件嫁衣好, 唉, 你说你那姑奶奶早不显灵,要是在你没嫁人前就显了灵,你自己的嫁衣也不至于那么寒碜了。” 苏婉出嫁时的嫁衣,原本是女主绣的,只是原主绣工实在不怎么样, 后来也只好请了绣娘帮着一起绣。 “这事您还提了做什么?”苏婉没法去说原主,只好故作害臊的转了脸,不让她娘再说。 秦氏是个略微丰腴的美人,白白净净,温温柔柔的。三十出头,看着就算二十出头似的。 说话带着江南特有的柔侬腔,细声细语。 “时间啊,过得真快,我家婉儿也都嫁人了。”秦氏将注意力从嫁衣上,又转到了苏婉身上。 苏婉笑笑,这话,自从她回来,她娘都快说过不下十次了。她是秦氏的长女,也是第一个离开她身边的孩子,所以秦氏自然是多了几分感慨。 “娘,我都十八了。” “是啊,你都做大娘子了,”秦氏摸了摸苏婉的头发,突然话一转问道,“你这个月葵水有没有来?” 苏婉一愣,脸色微红,“还…还没到日子呢!” 秦氏点点头,“有什么事要告诉娘,知道吗?” 苏婉想着估计是她养娘跟秦氏说了什么,心里叹口气。 接着她就借着要专心做绣活,哄着将秦氏送了出去。 不过,有个娘亲牵挂,似乎也很不错。苏婉落针前想着。 到了晚间,乔二爷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苏婉捏着鼻子,将一个劲儿往她跟前的二爷往外推,“臭,快去洗干净再来。” 微醺的乔二爷不干,就要抱着苏婉,“娘子,娘子!从上京带回来的货物,有一家商行看中了,今日已经付了定金了!” “哦,那你是和他们去喝酒的吗?” “不是,是回来的时候,碰上岳父了,他拉着我去喝酒的。”乔二爷把老丈人招了出来。 “我爹?他找你喝什么酒?”苏婉这会是正坐在梳妆台前,准备拆妆就寝了,这会被乔二爷一顿歪缠,都出了汗了。 “嘿嘿嘿,不告诉你!”乔二爷想起岳父的话傻笑一声,卖起了关子。 苏婉这会是嫌热又嫌他饭,直接对着他的手背拍打了一下,“快松开!” 乔二爷摇头:“不松,又不疼!” 苏婉无奈,试着站起来,试了下可以站,可身后的家伙就像无尾熊,怎么也不肯松手。 “你是不是好几天没被打了,心里不痛快了是不是?” 苏婉带着无尾熊艰难的往床铺边走,幸亏这会屋子里没其他人了,不然乔二爷这形象在毁了。 “娘子你舍不得打我的。”赖皮无尾熊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你看我舍不舍得!”苏婉好不容易将乔二爷拖到床边,她背朝床边,带着身后的人,直躺了下去。 “嗯!”一声闷哼。 乔二爷被压了,苏婉刚想调笑他两句,乔二爷一个翻身就将苏婉压在身下。 苏婉立即瞧见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伸手遮住了它们。 “娘子,我答应岳父的绝不会食言。”乔二爷也没管眼睛被遮,直接抓住苏婉的手说道。 “我爹跟你说什么了?”苏婉很好奇。 “不告诉你。” “嗷!”乔二爷腹部被膝盖一顶。 “你要谋杀亲夫啊!”他抗议。 苏婉还是推不开他,身上黏黏糊糊起来,感觉前面的澡白洗了。 “你快去洗漱吧。”跟喝醉酒的人讲不了道理,连武力都无甚用。 “那……洗好澡,可以跟娘子睡吗?”乔二爷身子往下压了压,在苏婉耳边清吐着气。 苏婉回来前两日都在跟她娘秦氏睡的,乔二爷和她爹都被无情的抛弃了。 “你先去洗,我今晚不去我娘那边。”苏婉这话一说,原本压在她上空的二爷腾地一下跃起,跑掉了。 “娘子,等我啊,我一会就来!” 苏婉直接笑出了声,笑了一会,闭起眼睛,准备装睡。 乔二爷在洗浴间里认认真真的洗刷自己,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等他洗完出来后,他家娘子睡着了。 还不是假的那种。 翌日,苏婉早早醒了过来,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二爷,有些不好意思,她悄悄起身,披了件衣服,直接坐到绣架前,打算先绣上一会。 “娘子,你这段时日都这么早起?”乔二爷翻个身,发现身边空了,睁开眼在屋子里找寻了下,就在窗边找到了。 “嗯,晨间日头好,正好做绣活。”苏婉没有回头的应了声,纤手在光影下捻着绣花针,针上穿着彩色的绣线,随着她手腕的转动,一点点痕迹被抹盖,新的美丽的图纹跃然而出。 乔二爷点点头,也跟着起身了。 “二爷今日还要去临江吗?” “今日不了,不过今日赵三要带她媳妇来见你我。”乔二爷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和额角。 “啊?赵三爷他们要来?”苏婉连忙转身去确认。 “嗯,他们来见我们方便一些。”乔二爷解释一句。 就是在赵家喝喜酒,乔二爷被他家父亲给逮着,训了小半个时辰。 还提起了苏婉,乔二爷只得说苏婉身体不适,没有跟过来,不然肯定是要去他嫡母那上两天规矩。 “今日何时来?我得去告诉母亲一声,让她看着安排一下。”苏婉说着,起身去打开房门,准备叫赵氏。 对于苏家,赵三爷算是贵客了。 乔二爷摆摆手,“不用岳母准备,我说要请他吃火锅的。” 苏婉这下知道他干嘛把小铁锅带上的用途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平淡。 今天下晚下暴雨打雷,家里停电了,所以晚了。 感觉好像感冒了,这会昏沉沉的,明天我再来看看要不要修。 第40章 赵三爷的大娘子姓吴, 模样娇俏可爱,笑起来有一对小酒窝,很是天真可爱, 苏婉一见着, 便心生喜爱。 吴氏见苏婉, 也是觉着心生亲切,两个人一见如故,互相见了礼后, 苏婉拉着她进了内室, 说着话去了。 把两个男人, 你看我我看你的扔在了外间。 内室的绣架上盖了一层遮灰布,看不出里面摆的什么。苏婉带着吴氏坐到窗边桌几边,桌几上零散的放着些布料绣针绣线。 “养娘, 快去上茶,上二爷的那罐茶。”苏婉让吴氏坐下后, 朝赵氏道了句。 赵氏哎了一声。 吴氏和赵三爷也是偷摸着出来的, 身边只带了个贴身丫鬟秀菊, 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举止得体, 她对苏婉和吴氏福了礼, 道:“大娘子, 乔大娘子, 奴婢也去帮些忙吧。” 吴氏正捡着绣线看,连连摆手,“去吧去吧!” 苏婉从桌几的箩筐里挑了些绣出来的小玩意给吴氏,然后对赵氏又说了句,“带好秀菊姑娘。” “你的手可真巧!”吴氏拿着那一个个用布做成的, 上面绣着一些很俏皮的人偶小挂件,翻来覆去的看,衷心夸赞。 “你挑两个,随便选。”苏婉指了指桌子上的四五个挂件,大方的对吴氏道。 五个分别是福娃、金丝猴、蝴蝶、小老虎、还有一只二哈。 样式都挺简单的,都是苏婉绣补嫁衣做累了,用来调剂的。 吴氏一听苏婉的话,也没跟她客气的挑选了起来,她左拿一个很喜欢,又拿一个很喜欢,左左右右的,为难起来。 “要是都喜欢,都给你吧。”苏婉见她这般,笑着说道,只是目光落在二哈上,还有些不舍。 “别别别,我娘跟我说做人不能贪心,再喜欢也不能。”吴氏歪着头,看着手里的熊猫和蝴蝶,露出一分不舍,最后将蝴蝶换成了小老虎。 “我就要这两个了。”选完她朝苏婉露齿一笑,然后将其他三个放进箩筐里。 苏婉见她这模样,也不由跟着笑了笑。 “我可以叫你婉姐姐吗?”吴氏将小熊猫挂到了自己的腰带上,抬头问苏婉。 苏婉点头:“可以啊,那我叫你铃妹妹。” 吴氏单名一个铃字。 两人说笑间,赵氏带着秀菊回来了,摆了茶和点心,又出去了。 “婉姐姐,听说二爷喜欢喝茶,我那里有从我娘家带的不少茶叶,是今年的火(明)前茶,改明儿我托人给你送平江去。”吴氏轻抿了口茶,对苏婉说道。 苏婉也没太客气,“那就先谢过了,”她放下茶碗,又问道,“你有没特别喜欢的花样?” 吴氏也跟着放下了茶碗,捻起一块绿豆糕,歪头想着,一会道,“我喜欢荷花,芍药。” 苏婉点点头,“改明儿我得了空,给你绣一条并蒂莲褶裙。” “真的啊,婉姐姐你真好!”吴氏拉起苏婉的手摇了两下,苏婉拍了拍她。 “大娘子。”赵氏带着秀菊将剥好的石榴,切花的各种瓜果片端了上来。 “看看喜欢吃什么。”苏婉指了指瓜果盘。 “我都喜欢,这伏天,我最喜欢吃冰镇过的瓜果了。” 吴氏吃一口瓜果,眼笑得眯成缝,突然突发奇想问苏婉,“可以衣服上绣瓜果吗?” 苏婉想到现代各种做成水果蔬菜样式的抱枕,朝吴氏点点头,心里有了点想法。 “平江好不好玩啊?我也想去看看,我从小到大都没出过临江呢!” “还行,没有临江繁华热闹,不过景色还不错。”苏婉来到这里,也没有怎么看过平江和临江。 “下次三爷要是再去平江,我就求了婆母让我给跟去。”吴氏还是一脸快乐的向往,说到后句,小脸又皱了起来,“唉,嫁了人好烦呐,处处都要被管着,我好羡慕你,婆婆离得远,不用听规矩。” 苏婉听着点点头,确实是,幸亏乔二爷勇敢“争斗”,然后被分出去了,她不用困在那宅院里。 她觉得还是要奖励奖励乔二爷。 “所以我们自己处处靠自己了。” 吴氏撅了撅嘴,“也是,我听三爷说,二爷分家的时候,那位没分一点家当给他。” 苏婉拿着帕子压了压嘴角,心里想着赵三爷是给乔二爷留面子了,二爷明显是被撵出家门的。 这边说着,外间的乔二爷和赵立文也谈完了话,前头有小厮来报苏父回来了。 乔二爷便在外间叫了苏婉,说要去安排晚膳了。 苏婉听了起身,准备去帮着弄一弄,肉禽蔬菜早前已经切好备好放在厨房里了。 “听说是要做那个,什么……火,火锅,我也想着去瞧一瞧。”吴氏也跟着起身,挽住苏婉的胳膊,一脸好奇的样子。 “嗯,好啊。”苏婉便带着吴氏往厨房走去,路上同她说起火锅的几种吃法。 乔二爷和赵三爷默默地跟在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娘子身后。 大多数时候都是苏婉在说,吴氏表示惊叹,一直说着“真的吗?”,“太好啦”,“你好厉害”这些话。 乔二爷拐了赵三一下,“你这娘子可以啊!”他觉得要效仿效仿,别看他现在看不见他娘子的脸色,可从她走路的步伐,手臂摆动的频率上,都可以看出他家娘子这会心情美得很。 而且笑声也太爽利了些。 赵立文得意的在手心砸了砸折扇,“那是自然。” 乔二爷瞥了他一眼,“就是比起我家娘子,还差了点!” “什么?我家娘子差哪了?”赵立文不干了,停下脚步,拽住了乔二爷。 “嗐,你这是做甚,这不明显的嘛?还要我说?”乔二爷一副你眼神不好的样子。 赵立文更加不乐意了,你娘子就是好,凭什么我娘子没你娘子好,他手里折扇一挥,“我今天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乔二爷不带怕的,衣摆一撩,一个抬脚踏在台阶上,“来啊,说道就说道!” “行!”赵立文把扇子往脖子后面一插,跟他摆了一样的姿势,“我家娘子出身好,知书达礼,娇俏可人!” 乔二爷冷哼一声,“我娘子长得好看,女红好,厨艺好!” 赵立文:“还会揍人呢!” “那也是好!揍的我欢喜!”乔二爷脖子一梗扬声说道,“你娘子叽叽喳喳的,还吵人呢!” “我就喜欢她这般的,我听了心里头高兴!” 两个大男人,为着谁家娘子好,争锋相对,争的脸红脖子粗的。 走在前面的苏婉和吴氏只管了自个儿说话,没注意身后的动静,一个拐角就将自家男人给忘了。 “乔二,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般的!”赵立文痛心疾首。 乔二爷差点翻白眼,直接一个扫堂腿扫了过去,“真男人就凭本事说话!” 赵立文一个跃步侧跳躲开了去,同时折扇横切直指乔二爷面门,乔二爷上身后仰躲开了去,然后双手分开,捕到赵的折扇,双手合十抢了过来。 两人一来一去,打了起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姑爷和他带来的客人打起来了!”苏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厨房高声叫道。 苏婉正带着吴氏准备做锅底,两个人一听,相视一眼,连忙往外走。 赵氏和秀菊也是面面相觑,急忙跟上。 “怎么打起来了?”苏婉问小丫鬟。 “奴婢不知。” 苏婉这火气蹭蹭蹭的又上了来,乔二爷真是在哪里都不让人放心,她这心里算着,扒拉了下,要有小半月没揍他了! 她快步来到两人打架地点,这两人还在打着,你一腿我一拳的,他伤不着他,他也伤不着他。 “二爷!” “三爷!” 苏婉和吴氏同时出声。 那两个男人看见她们俩,都愣了一瞬,然后分了开来。 “二爷,你这是做什么?”苏婉走到乔二爷面前,将他拉开,“您这才过几天安生日子!”敢在丈人家里跟客人动起手来了。 吴氏拉了赵立文看了看,发现他没事,松了口气,“你们为什么打架啊?”她问。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又非常默契的称只是在闹着玩,好兄弟好些日子没见了,今日见着了,感到高兴。 “所以……你们就去打一架?”苏婉深吸一口气,为着他们不着调发言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大娘子,我们真的闹着玩的,我以前经常和乔二这般,说不下去,就用武力切磋。”赵三怕乔二爷回去挨揍,跟着解释了一句。 “那你和二爷谁更厉害?”吴氏一派天真的问赵三爷。 “当然是爷了!”乔二爷抢先道。 他这话一出,苏婉更加要来火,基于外人在,给他些面子,只是暗暗的揪了他一下。 吴氏有点不信,在他和赵立文身上来回扫视。赵立文当然也觉得是自己更胜一筹,眼瞧着,又要争论起来。 这里人多眼杂的,苏婉制住了乔二爷,让他先不要说话,不要惹事后,便没在两人身上再过多纠缠,又带着吴氏去到厨房。 两个男人也慢悠悠的跟在了后面。 等锅底和蘸料配置好后,苏婉让人端至苏家用膳的地方。 乔二爷并不是只带了一只铁锅,他带了两只来,一只准备送赵立文,一直留给苏家。 在一盘盘肉禽蔬果端上桌之前,苏婉吩咐乔二爷去给两只锅底上煤炭。 “大娘子,老爷和太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说声抱歉,这几日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整个人糟糕透了,实在抱歉。 第41章 两只小铁锅里, 一只是辣锅,一只是飘着生姜葱红枣的清汤锅,此时雾气腾腾, 红绿相间的肉菜在汤汁里滚滚, 香气溢满整间屋子。 吴氏一开始还顾着苏家长辈在桌, 吃得斯文淑雅,渐渐的,也抵不住这小铁锅的魅力, 左手拿帕子压在略微有些红的嘴下, 小口小口的吸着气, 右手下的筷子却一刻没停。 不止她一人如此,其他人亦是。 苏正林和秦氏是大家长,还矜持着些, 底下苏婉的弟弟妹妹们可就管不住自己了,就连乔二爷和赵三爷也都是矜持不了。 “姐, 这个吃法, 听姐夫说是你想出来的?”苏二郎辣的满面红光, 不停用手扇着风,嘶嘶两声, 连喝两口用冰水兑的果汁后, 才一脸好奇的问着他的长姐苏婉。 他这一问, 其他人也都用同款脸看着苏婉, 苏家人对于她,心里都是带着些疑问的,因为她嫁人后,性格变了不少。 人好像比之在家里,也变得聪慧了。 “就是没事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苏婉淡淡的道, 她不太想聊这些事,便用公筷,涮了几片五花给几个弟妹,希望能堵住他们的嘴。 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唔,真好吃!”吧唧着嘴发出这声的是苏婉的小妹,今年才七岁,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只是只能吃些清汤锅的,小家身上套了件套衫,面前还有两朵小花,是苏婉绣上去的,这会套衫上吃的汤汁和酱汁流成一片,小家伙嘴馋的还要去抠衣服上的酱汁。 苏婉见着摇头失笑,连忙对小妹招招手,小妹见她叫自己,连忙跑了过去,扬起小脸,“长姐叫妙儿甚事?” 苏婉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小髻,“来,长姐弄给你吃,看看你,都成一只小脏猫了。” 苏妙弯眉笑,“谢谢长姐。”苏家女儿个个都是美人胚子,小妹小小年纪便依稀可看出日后的闭月之色。 她和苏婉有着苏家特有的小梨涡,只是苏婉不明显,小妹很明显。 乔二爷看着两个人相处的模样,心中不由一热,苏小妹和苏婉有着三分像,若是他家娘子生了个女儿,是不是也是这般。 “大姐现在怎得这么喜欢小妹了?”苏二郎明明记得他家长姐以前都不怎么喜欢老是黏着她的小妹的。 “吃你的!”苏正林瞪了苏二郎一眼。 女子成了亲,喜爱孩子还不是正常的事? “赵家哥儿,铃姐儿,来,吃些甜菜,这甜菜是自家后院种的。”秦氏暗自踢了苏正林一脚,又招呼着赵三爷和吴氏。 乔二爷就坐在他老丈人边上,这一脚的脚风都带到他这了,正在吃菜的他,差点被菜呛到。 原来娘子训人的法子是有根源的。 他现在觉得一直对他很温和,带着笑容的丈母娘,有点……不敢惹。 他默默地往苏婉跟前靠了靠。 因着在夏日,吃完晚膳,这会天色才微微暗了些。撤了饭桌,孩童散去,只留了已十六岁的苏二郎在厅里。 苏家亲长坐在上首,赵三爷为客坐在左下,苏婉夫妻陪坐坐在他们对面。 二郎自然侍于亲长左右。 “岳父,岳母,小胥今日借娘子之手做的这火锅,您二位看如何?”乔二爷率先开口问道。 “自是好的。”苏正林鼻间还残留着火锅的香气。 “赵三你呢?”乔二爷又问赵三爷。 赵三爷朝他看了眼,展开折扇扇了扇,“嗯,还不错。” “我觉得好吃!”吴氏跟着补一句。 赵三爷无奈的用折扇遮了额头。 “哈哈,有嫂子这话,我便放心了。” 苏婉听到这里,自然就知道乔二爷肯定有关于这个火锅的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了来,不要兜圈子了。”苏婉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对乔二爷说。 乔二爷嘿笑一声,“知我者,娘子也!” “咳……”赵三爷受不了的清了下嗓子,转手给他娘子扇起风来。 吴氏瞥了他一眼,奇怪的说:“官人,我不热。” 乔二爷笑,赵三爷气闷。 苏婉点额头,只当没看见。 “前些日子,娘子说希望我能做这个火锅的生意,我考虑了些日子,觉着是可行。”乔二爷在秀恩爱环节得胜了,连带腰板都挺直了。 其他人正色听着他说。 “但是我觉着要想做大做好,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娘子她在平江开了个绣坊,以后也会越来越忙,就是现在她都不得闲,”乔二爷继续说道,“我呢,手上也有其他生意,肯定不能专心做这事。” 苏正林点点头,“所以贤胥的意思是想让苏家也插手?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乔二爷:“为何?” “你自是乔家人,为何不寻乔家人一起做?乔家还可是你的助力,我苏家于你不光不能给帮助,还可能拖后腿。”苏正林如实说。 “岳父难道还不知我如今在乔家的处境?”乔二爷脸上阴沉一闪而过。 苏正林内心叹息,他就是知晓,也是乔勐最后来跟他说他会被分出去单过,他和秦氏这才敢同意这桩婚事。 乔二爷找上赵三自是两人交情,拉上苏家,实则临时起意,一来他想帮帮他娘子的娘家,二来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苏家人待他娘子是真心好的。 三来,他发现他这大舅子不爱读书。 “这火锅难就难在酱料和锅底上,这两个方子是在娘子手上。”乔二爷又补了一句。 “她既嫁了你,自是你乔家人了,无需为了这个就要送利给我们。”苏正林捻了捻短须道,他自然是知道他这个女婿是想带上他的长子。 不过他也只是这水乌县的一小小的县丞,以往万万是没想到能和临江知州家做亲家的。 “娘子是您的女儿,而我也算是您的半子。”乔二爷对上苏正林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父亲,母亲,无需太过为难,二爷与我真的也是抽不开手,可若是不做这生意,也觉着是个遗憾,既然他有这份心,你们受着便是。”这件事,苏婉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她看了看乔二爷,又看了自家爹娘,随后说道。 二爷既然有心想拉她娘家,搭上赵家,她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想了想,算了,一会就不收拾他了。 “爹!我想做!我真的不喜欢读书,想跟着姐夫做生意!”他这几日听着姐夫提起去上京做生意的一些见闻,不由心生向往。 “再说,二弟在读书上比我有天赋多了!” 他这一说,苏家夫妻相视一眼,良久秦氏暗暗点了个头,苏正林这才松了口,说是想听一听乔二爷的计划。 乔二爷自从觉得自己的赚钱能力远低于他娘子后,自闭了一段时日,最近几日也重新雄起了起来。 日日琢磨着,自然琢磨出了些东西。 他口若悬河,洋洋洒洒的将他的“计划书”给说了出来。 首先他们先开一家火锅店试营业,地址待定。他娘子出秘方,他出铁锅,赵家出铺子,苏家出人。 苏二郎毕竟没有做过生意,要先积累经验。 接着就是关于这个火锅店的具体营业方针。 赵三爷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扇子,低着头听着,吴氏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涣散的看着前方。 苏二郎倒是兴致勃勃,一脸崇拜的看着乔二爷。 苏婉揉了揉眼睛,想着早知道带点东西来绣一绣了。 好不容易乔二爷停了下来,赵三爷立即接了话,针对他的计划,提出若干个疑问点。 两个人一来一去,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苏婉打了个哈欠,抬头见着对面的吴氏也打了个哈欠,她便悄悄对吴氏眨了眨眼,吴氏一脸呆相的看着她,她起了身,“父亲,母亲,孩儿有些累了,先告退了。” 说完,又对吴氏道:“铃妹妹,你不是要看并蒂莲褶裙的花样子?” 吴氏一听立即站了起来,“对对对!”说完就跟着苏婉走了。 苏父苏母也想走…… “今日要不在我家里住下?”苏婉带着吴氏回她的房间。 “不用不用,三爷来时便知今夜应该回不去,已经订好了客栈。”吴氏这会蹦蹦跳跳的,来了精神。 “那倒也好。”苏婉这会也不困了,笑着道。 “婉姐姐,你家二爷好能说呀!”吴氏挽着苏婉,皱了皱鼻头。 苏婉:“三爷话也不少。” “嘻嘻,也是,我是第一次见他有这么多话,我在家里见他总是不苟言笑的,还没见过他这一面呢!”吴氏踢了个小石子。 “是啊,我也是见了二爷很多不同的面。” “我瞧出来乔二爷很疼爱婉姐姐你的,我以前总听人家说乔家二郎又多坏,有多不好,现在见着人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那个样子的,”说着吴氏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苏婉,“我知道三爷和二爷交好的时候,还有些不高兴来着呢,后来听三爷讲了二爷许多事,觉着他……也挺不容易的。” 苏婉好奇的问吴氏,“三爷和你都说了二爷哪些事啊?” 乔二爷的过去,她很多也不知。 吴氏便拉着她,把赵三爷讲与她,关于乔二爷的事,如倒豆子般,全都说给了苏婉听。 比如二爷八岁那年,因为打碎了哥哥的一个笔洗,便被嫡母罚跪了一夜。最后还是他的养娘求到老夫人跟前,才把他救了回来。 再晚些,膝盖就要废了。 再如,诬陷他偷她的首饰;弟弟们撕坏了他的作业,他和弟弟们打架,被罚的也是他,还有很多很多…… 就嫡母这种一点也不高明的手段,几次三番,差点要了他的命。 可最让乔二爷心寒的是乔家人的漠视,他父亲的不作为。 苏婉此刻很想将这个小可怜抱进怀里哄一哄。 而在一边还在讨论着火锅店该如何开的乔小可怜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嘿,我家娘子这才离开我几步啊,这就想我了?” 第42章 等前头谈完事情, 月牙已高高挂起。送走赵三爷夫妇俩,苏婉和乔二爷回了卧房。 “娘子。”一进屋,乔二爷便支开了赵氏, 将苏婉推到床边坐下, 他搬了个椅子坐到她跟前, 乖巧的伸出了手心。 苏婉不明所以,侧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略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这下换乔二爷满脸问号了, “娘子, 你……你不打我吗?” “我为何要打你?” “我今日跟赵三嬉闹打架了。”而且乔二爷在心里又算了算, 他娘子这次真的是好久没“教育”他了。 苏婉笑了起来,将放在乔二爷手心里的手抽出,反手便啪的拍了一下, “好了,打完了, 快去洗漱吧, 你身上一股火锅味。” 打完, 她很敷衍的又推了推乔二爷。 乔二爷不太开心,又心存幻想, “娘子, 你是不是很生气?没事的, 我皮糙肉厚的, 多打几下也没有关系。” 他好怕她这样敷衍,平淡的对他。 “你这人真是好赖不知呀,”苏婉被乔二爷这话给逗乐了,“我真不打你,打了你你就能长记性了?快去洗漱吧!” 说着站起身拉了他一把, 用行动表示她真的没有生气,就算有气也被他的凄惨童年故事给消磨了,恨不能过去抱一抱哄一哄少时的他。 乔二爷不知道自己被自己好兄弟添油加醋的讲了一堆凄惨过往,惹得他家娘子对他心生怜爱。他见苏婉真不像有气的样子,只好起了身。 走了两步拉着领口闻了下自己,嗯,真的一股味道,难怪娘子嫌弃。乔二爷想着又回头看了眼苏婉,苏婉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等两个人都清理好自己,已是深夜。苏婉侧躺在乔二爷边上,这会睡不着,戳了戳洗完澡便困意浓浓的乔二爷,乔二爷勉强睁了半只眼,“怎么了,娘子?” “咱们现在就在临江,努这几日也一直往临江跑,你说那边乔家会不会知道?咱们是不是该去请个安?” “不去!”乔二爷嘟嚷一句,翻了个身,他听见乔家两个字就烦。 苏婉将他拉了回来,“若是被他们知晓了我们来临江却未登门请安,到时对你又是一顿编排。” “管他呢,我都习惯了。”乔二爷的好脾气似乎都给了苏婉,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永远是不耐烦,隐向暴躁。 苏婉这心底还是没底,她也不想面对临江乔家人,在听了他们怎么对待乔二爷后,更是不想,但是这个时代,孝道就像头顶上的一座山,稍有差迟,能压死人。 她家二爷其实心肠不坏,人也不算坏,可那些传言就像能吃人的老虎,若是不解决,迟早二爷要被伤害。 “二爷,二爷!”苏婉待要再说什么,乔二爷小呼噜打了起来,怎么叫也没用了,她叹息一声,也闭上了眼。 * 次日,赵三爷又登门同乔二爷还有苏家人再次谈了关于火锅店的事,走的时候,是笑容满面。乔二爷也回来告诉苏婉谈成了,具体怎么谈的,苏婉也没过问,反正她是技术派的,不过问经营,他们爱怎么搞就怎么搞。 之后,乔二爷的货变现成银钱时,苏婉将曹三姑娘的嫁衣也给绣补好了。 苏婉本是想去临江交到曹家人手上,但是乔二爷强烈反对,至于反对什么,自然是不想让她去乔家,仿若那里有洪水猛兽。 随后商量了一遭,乔二爷让人去通知曹二太太,让她带人来水乌取嫁衣。 苏家人除了秦氏,其他人是不知苏婉在绣什么的,所以郑氏来取嫁衣时,也并未久留。曹三姑娘的嫁衣送走后,苏婉和乔二爷也与苏家人道别,回平江去。 临走时,还带走了苏二郎和苏小妹。 晨间出发,午时后便到了平江。进了家门,苏婉深吸一口气,感叹,“还是自家好。” 乔二爷在一边扬起头,“那是自然。” “大娘子,二爷,你们也累了吧?快去歇歇,我去再做些饭来!”白果开心的跟在苏婉身后说道。 苏婉他们回来并没有提前告诉留在乔家的人,所以白果也不知他们回来,没有给他们带饭。 “去吧。”苏婉点头,看着乔二爷将带回来的箱笼搬了进来,便带着笑眯眯的苏妙和一脸拘谨的苏二郎回了主屋。 “二郎,来,我带你去外院看看,你挑个屋子,我让人给你收拾出来。”乔二爷屁股刚回到主屋往凳子上一坐,便瞄到还黏在苏婉身边的苏二郎,立即站起来,拍拍手对他说道。 “养娘,你跟着去帮着收拾一下吧。”苏婉可想不出乔二爷能收拾个什么屋子出来,连忙对赵氏吩咐了一句。 赵氏也是看着苏二郎长大的,小时候也没少带过他,连连应声,“好好好,这会咱们家里更热闹了。” 乔二爷这会已经跨出门槛,苏二郎紧随其后,苏婉见着,又听了赵氏的话,不由摇头失笑,想着家里本来就够热闹的。 “妙儿,来,跟姐姐来玩。”苏婉带着苏妙走进内室,打开箱笼给她新取了件衣裳换下,又带着她到梳妆台前,给她重新梳理了下头发,只是她这手艺比不得赵氏,苏妙呼疼了好几次。 等好不容易扎好团髻,白果来叫开膳了。苏婉又让她赶紧去前院叫二爷他们回来用膳。 这膳用到一半,听了消息的银杏和莲香也跟着回来了,还有虱子他们。 “大娘子!” “师父!” “二爷!” 几人一齐进门,满心欢喜的喊着苏婉和乔二爷。 “还好吗?”苏婉放下碗,问道。 苏二郎和苏小妹好奇的看着来人。 “挺好的。” “嗯,绣坊生意还可以。” 莲香和白果一前一后说道。听了她们的话,苏婉也就放心了,朝她们笑笑,“辛苦了,自己找个椅子坐。” “不辛苦。”两人互视一眼,同时道。 这边的乔二爷只管吃着饭,虱子眼巴巴的站在门边,也想得到二爷的问话,可惜对方此刻只对盘子里的菜感兴趣,他有心想说话,又怕打扰了二爷。 看着莲香白果和大娘子的互动,他这心里感觉有一丢丢的受伤。 苏婉余光瞥见一脸幽怨的虱子,不由笑了出来。埋头苦吃的乔二爷这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娘子,怎的了?” “没事,”苏婉摆手示意他继续吃,她努力忍笑,因为虱子这会脸又垮了下去,她实在不忍,只好叫了虱子,“虱子,你吃过午饭了吗?最近生意怎么样?” 虱子听到大娘子询问,连忙打起精神,“回大娘子,我吃过了,最近天太热了,生意没之前那么好了。”说完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赶明儿咱们再研究研究适合这个时节的饭菜来。”苏婉安慰了他一句。 乔二爷抬头又看了眼苏婉一眼,随后又看了眼虱子,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你很闲么?闲的话就给爷去打听打听东西街有哪处铺子要卖。” 虱子并没有被乔二爷的语气伤到,反而很高兴,二爷给他指派任务了,说明他家二爷还是很看重他的! “好嘞二爷,包在虱子身上,一定给您打听的妥妥的!”说着一溜烟的就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又跑回来了,“二爷,我,我是来送账本的,”他抓抓脸说道,他刚刚光顾着瞧二爷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我把账本搁前头了。” 乔二爷点点头,确实该到盘账的时候了。 虱子离开后没多久,苏婉他们便用完膳了,苏婉带着苏小妹,又将银杏和莲香招进内室,坐到窗边榻上说话。 乔二爷则带了苏二郎去前院看账本。 不待苏婉问话,银杏便将一个账本交给苏婉,上面简单记录了那几家在她们绣坊订绣品了,单价几何,定金几何。又有那几家的订单已经出了,总金几何,收支一应开销等等。 这是苏婉在开绣坊后,匆匆赶制出来的一个粗制记账薄,所幸莲香是识字的,这账本能勉强记下来。 苏婉看了几眼有些凌乱的账本,就将它搁置一边,细细询问起绣坊和最近平江城里的情况。 二人便一一说与苏婉听,说的最多的莫过于新上任的县令赵子辰的事,说他又断了几件陈年旧案啦,又是城里大户找他喝酒,被他拒了,还教育了一顿等等的事。 都说他刚正不阿,眼下看着是个好官。 苏婉只当个热闹听听,屋子里人多,她也不睡午觉了,想着人家莲香好歹也认她做师父了,怎么也要传授些什么。 一边听着银杏叽叽喳喳,一边苏婉挑了块布,在上面绣了朵桃花。 “看出我的针法了吗?”苏婉问莲香。 莲香点头,“这是乱针?”手法好快。 苏婉点头,随即她又用了几种针法各绣的四五朵桃花,就算莲香也是算是个师傅了,依旧看得眼花缭乱。 这里有几种手法是她没有见过的。 “拿去,你照着这几种手法绣套出来,绣什么随你。”苏婉直接布置了作业。 莲香欣然接过,对于苏婉没有手把手教也是没有意见的,毕竟她已经是个成熟的绣娘了,有些东西反而是自己领悟来得好。 “大姐,桃花好好看,妙儿也想玩!”一直乖乖待在苏婉身边的苏妙突然说。 苏婉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摸着苏妙的头,“妙儿,这个一点都不好玩,还很辛苦的,手手会疼的。” 苏婉为了赶那件嫁衣,这会手指上还裹着纱布。 “可是妙儿觉得好玩。”说着她目光盯在莲香的手上,看着她手指间的起起落落。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大家。 第43章 临江, 曹家二房。 郑氏一将绣补好的嫁衣取出挂好在衣架上,原本坐在椅子上,手里摇了柄团扇的曹二太太立即站了起来, 来到嫁衣面前。她眼前一亮, 情不自禁的摸上嫁衣。 “这……这是被五姐儿剪坏了的那件?”曹二太太不敢置信, 回头去问郑氏。 郑氏在苏家那会便见过了,她当时的神情比二太太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立即笑着点头确认道:“太太, 确实是那一件。” 二太太借着记忆摸上破损的地方, 仔仔细细, 小心翼翼的又摸了一遍,“这苏氏绣工真是了不得,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你来看这花纹绣得和三姐儿是一摸一样,这……” 二太太一边说着, 一边惊叹着。她也是从小养在富贵窝里的姑娘, 见识自然是广的, 若是单单只见了这嫁衣她还未必这么感叹,可再看看她手上的团扇, 不由要一叹二叹苏氏的好绣工。 “这下三姑娘该高兴了, 您啊, 也能睡个安心觉了。”郑氏扶着曹二太太重新坐下。 “是啊, 我这心算是落地了,你明儿再着人往平江再从余下的两百两银子和一些布匹,反正啊,这钱有人给咱们出!”二太太心里也存着一股恶气,原本是因着担心嫁衣的事, 没心情跟那边计较,这会儿事情解决了,自然要计较起来。 “太太莫气,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呢!”郑氏低声劝慰了句。 这时,曹三姑娘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母亲,母亲!” “让她进来吧。”二太太摇着扇子对郑氏说道。 曹三姑娘模样明艳高挑,性子也是个活泼的,她拎起裙摆跨进屋,一眼就瞧见了她的嫁衣,更是快步走了过去,连给自家娘亲请安都没顾得上。 “母亲,这是孩儿的那件嫁吗?哇,简直好像没坏过一样!”三姑娘也同二太太那般翻来覆去的看。 “是的,这就是经乔大娘子手绣出来的。” 三姑娘也有一柄苏婉绣的团扇,那柄团扇她也是爱得紧,经常在小姐妹面前显摆,尤其是毁了她嫁衣的那个小贱人面前。 “母亲,我的嫁衣回来了。”三姑娘爱不释手的理了又理她的嫁衣,突然红了眼眶,哽咽了起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这不是高兴的事儿吗?”三太太和郑氏互相看了眼,不解的说道。 “我……我是,我是高兴的。”曹三姑娘哭着哭着笑了起来。 她这下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嫁人了。 二太太怜爱的拍拍她,“你这孩子!” 三姑娘擦干眼泪,挨着二太太坐下,“母亲,女儿还想请那位乔大娘子绣些香囊和荷包这些小东西,想着日后带到那边打赏用。” “家里不是给你准备了吗?”二太太说道。 “那些,那些不好,哪有乔大娘子绣的好。”三姑娘撅了撅嘴,她见过好的,自然瞧不上以前那些。 二太太见她这般,便看向郑氏,郑氏有些为难道:“这些小东西……乔大娘子未必会接。” “母亲……”三娘子抓着二太太的胳膊,撒了撒娇。 二太太也觉得这苏氏未必肯接,这嫁衣人家原本就不想接,还是她们借着通判家的名头,半强迫的。 “哎呀!我都忘了件事!我在水乌时,听乔大娘子的养娘说她们在平江开了家绣坊呢,莲香师傅现在拜在了大娘子门下了,由她坐镇绣坊呢!”郑氏拍手说道。 “这莲香的绣工也是不错的,要不这样,你再去趟平江,若是大娘子肯亲手接,那是最好,若是大娘子不愿意,便交给她的绣坊也是好的。”二太太取了个折中的法子说道。 三姑娘低头玩着系在腰间的络子,听完二太太的话,突然抬起头,“母亲,我也想去,让我和郑妈妈一起去吧!” “那哪能行。”二太太一口拒绝。 “哎呀,好母亲,你就依了我吧!母亲~” 二太太最后被缠的实在没法子了,便说是请了林三奶奶陪着她一起去。 三姑娘立即高兴的回自己院子收拾东西去了。到了晚间,家里知晓她嫁衣事的小姐妹们都知道她的嫁衣恢复如初了。 听说,大房那位五姑娘在家里砸了好些东西。 + 苏婉最后没拗得过七岁的苏小妹,同意让她绣花玩儿,但也跟她明说若是绣不好,或是嫌累就要停下。 她把这事告诉乔二爷,乔二爷还奇怪了来着,因为这个时代女子有多少不做女红的。 当然,他的结果就是如愿以偿的被他家娘子揍了。 到了晚间,外出工作的苏大根、蛮子,苏长木九斤,虱子几个都回来了,再加上陈三思,乔二爷自己还有苏家人,还有绣坊里的莲香和几个绣娘,屋子里根本待不下,索性就在院子里摆了两桌晚膳。 苏婉看着热热闹闹的一院子人,突然觉着……好像家里有点挤了。她站在廊下,用胳膊肘拐了下在一边乐呵的乔二爷,“二爷,你觉不觉得咱家好像有点小了?” 乔二爷顺势往吵闹的人群看去,在心里数了数人头,然后点了点头,“确实。” “那,二爷,你好好努力,争取今年你给我换个大房子怎么样?”苏婉睁着水灵灵的眼睛一脸期盼的看向乔二爷。 乔二爷能怎么办呢,他当然是点头,心中澎湃,在心中誓要为大房子抛头颅洒热血! 苏婉露齿一笑,美得连月牙都比不上,乔二爷晕乎乎的,她拍拍他的肩,“二爷你真好。”说着做了个乔二爷看不懂的加油手势,便往人群那边去了。 “大娘子!” 大家见她来了,个个连忙站起,热情的同她打招呼,等到乔二爷走出来时,虽然不乏热情的,但是热情度当下少了三分,乔二爷也不恼,照样笑晏晏的。 他们都不知道他家娘子对他的笑又多好看,他美着呢! 用过晚膳后,苏婉留了莲香她们几个在屋里说话,乔二爷带着虱子蛮子还有苏大根他们去前院盘账。 苏二郎自然也跟了过去。 “这些日子,还适应吗?”苏婉坐在榻上,让银杏搬了几个凳子给她们'坐下,关心的问了一句。 “适应的,大娘子。”几人一应回道。 “那就好,有什么事尽管告诉银杏,让她帮你们办,若是她办不了,就来找我。”苏婉指了指银杏,后者连忙点头。 几个绣娘连连应是。 谈了会家常后,苏婉招了莲香到跟前,“莲香,我想着后面在咱们家绣品上做一个标记,只要我们绣坊出去的绣品,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家出的。” “是像原来毓秀坊那样印章吗?”莲香想了下问道。 苏婉摇了摇头,“这种很好仿冒的,还是要用一种独一无二的标记。” 唉,这个时代没有品牌logo的版权保护,若是简单了,别人很好仿照的。再一个若是复杂,对绣娘也不友好,现在没有机器,纯是手工作业,绣了复杂不是增加工作量嘛。 苏婉有点头疼。 接着几人讨论了会,大家一时没有好法子,这事暂时搁浅。 “再一个咱们绣坊也开些时日了,一直也没有正式开业,连个名字都还没有。”苏婉又抛出个议题。 大家我看你,你看看我,都开始苦想起来,还是莲香第一个开口道:“师父是想着找个日子正式开业么?” 苏婉点头:“那是自然的,所以咱们先把名字想了,我让二爷去定匾额,到时候请些人来热闹热闹!” 她话音刚落,有个绣娘道:“叫百花坊如何?” 她这一说,另一个跟着说:“也太俗气了些。” “不如就叫乔娘子绣坊怎么样?”又有绣娘提议。 “不行不行,太难听了,我觉得应该叫婉秀坊。” “……” 大家吵来吵去,也没个定论,苏婉只是微笑的看着她们,手里教着苏妙怎么拿针线和刺绣的一些小知识。 苏妙仰着小脸,一脸认真的听着,突然对苏婉说:“大姐,为什么不能叫苏绣坊呀?你不是说你经常绣的就是这个,咱们还姓苏。” 她说得天真又认真。 奶声奶气的声音落下,争论的几人也停止了争论,绣娘们一拍手,“对呀,咱们大多数绣的都是苏绣,叫苏绣坊也不为过,大娘子又姓苏,正正好呢!” “对对对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好。” 苏婉也跟着点点头,说她会考虑。随后也问了绣娘们有哪些刺绣上的疑问,或者解决不了的难处,可以来问问她,她给她们解答。 绣娘们欣然说出,苏婉认真解答,一时都忘了时间,等大家发现夜深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早了,我让九斤护送你们回去。”苏婉站起来,让赵氏去前院叫九斤。 趁着九斤来的空隙,苏婉又给绣娘们布置了些作业。 莲香也不例外,又追加了些作业。 绣娘们和莲香跟着九斤走的时候,个个面带笑容。 “娘子。” 苏婉将人送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归来的乔二爷。 “二爷回来了?账盘的怎么样?”苏婉同乔二爷并肩往回走,随口道了句。 “嗯,理了大半了,明日估计差不多了。”乔二爷说话兴致不高,面色隐有怒色。 “怎么了?账有问题?”苏婉担心的问了一句。 “没有啊,”乔二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问?” 说着轻轻揽了揽她的腰。 “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虱子那边结了些钱,他说想挨着咱们买个院子,就是好像现在还不太够,想跟我再借些。”乔二爷转了话题,说起虱子的事。 苏婉回:“这是好事啊,买房子是大事,应该支持,他们也不能一直住那个破庙里。”以前她们自己手里也没多少银子,就是想帮也没法子帮,现在有能力了,自然要帮一帮。 “嗯。”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个错误,给苏婉讲平江城里事情的是银杏不是白果。 二爷好久没搞事了_(:з」∠)_ 第44章 乔二爷停下脚步, 收了收脸上的不愉,转头将苏婉被晚风吹乱的发丝勾到她的耳后,又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没有不高兴, 只是一直在想咱们火锅店的事。” 苏婉狐疑地瞧着他, 想从他脸上查找些破绽, 只是这会的乔二爷恢复了他一贯吊儿郎当的表情,让她看不透。 “有什么事就要说知道吗?千万别一个人放心里,然后净瞎琢磨些坏主意。”苏婉不放心的告诫道, 就怕这家伙大男子主义又暴发, 自己动用武力去解决, 然后又被人找上门告他黑状。 乔二爷脸色一正,一脸‘你家官人是这样的人吗’的表情,“娘子, 我为人这么正派,哪里会有坏主意!” 他还又变了脸, 开始委屈起来, 委屈的走进内室, 就把脸凑到苏婉肩颈处,蹭了又蹭。 苏婉实在受不了他这哈巴狗的黏糊劲儿, 只好拍拍他的脸, “别得寸进尺哦, 起来!” “娘子给香亲一下就起来。” “二爷, 家里鸡毛掸子好久没用了,我感觉都沾灰了。” 苏婉这话一说,乔二爷迅速将苏婉扑到床榻间,然后狠狠的亲了她一口,再立即跳起来, 快速的溜出内室。 “我去洗澡了!” 苏婉用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拿起床上的枕头向乔二爷砸了过去,“乔勐!” “娘子叫我的名字真好听,娘子再多叫两声!”乔二爷在外边窗边笑着说道。 苏婉气着气着,也跟着笑了出来。 赵氏默默地带着苏妙去了侧室。 * 一夜无梦过。 “大娘子,二爷带着二郎和虱子他们出门了,说是去看铺子和院子了。”赵氏将帐幔勾起,对还躺在床上的苏婉说道。 苏婉翻了个身,身子有些酸痛,不想起,“养娘,你让我再睡会。” “快起吧,不是说今日要叫牙行的人来吗?” “那晚点叫好了。”苏婉嘟嚷一句,把脸埋进被子里,心里暗暗骂了二爷一句禽兽。 她估计也是乔二爷怕今早被自己骂,所以这才早早溜了的。 赵氏见实在叫不动苏婉,只好退了出去,吩咐白果将早饭温着,晚些端来。 “赵妈妈,师父还未起身吗?” 赵氏这边刚吩咐完,莲香被银杏领了进来,她悄然看了眼赵氏身后,没见着她师父,便小声问了一句。 “是啊,闹着要睡回笼觉呢!”赵氏笑着说着,她自然是晓得莲香为何而来,在去临江前,莲香也是日日登门来服侍她家大娘子的,“用过早膳了吗?没用过去厨房吃些?” 莲香连忙说用过了,“我先去练会手,师父醒了,还请妈妈来叫我。”她说着便去了现在专门辟出来做绣房的西厢房。 苏婉本就醒了,刚刚只是不想起,想赖会床,这会听到莲香的声音,不得不爬了起来。她这个做师父的总得要有师父的样子。 等她穿戴整齐后,赵氏和银杏听了动静,赶紧进来服侍她。 苏婉打了个哈欠,瞥了眼银杏,问她:“你怎么没去绣坊?” 银杏愣了下道:“大娘子你都回来了,我做甚还要去?”她的职责是服侍大娘子呀。 “去把莲香叫来。”苏婉坐到梳妆台前,由着赵氏帮她梳头,叹口气对银杏道。 银杏不明所以,也只得去叫莲香。 莲香很快就过来了,“师父您叫我?” 苏婉指了个凳子吩咐莲香坐,然后直接说道:“这绣坊以后就由你和银杏负责,你看怎么样?你负责管理绣娘,她负责做柜台管事。” “啊?不不,师父我……我不行的,我只会做绣活,干不了其他的!”莲香一听站了起来,连连摆手,一脸窘迫,就她师父不在这几日,绣坊就够她劳累的了。 她这边话刚落下,银杏也反对,“大娘子,奴婢,奴婢也做不了的……” 临时帮着看个几日没问题,真要做个管事的,她肯定不行的,光是记那些订绣品的人家,对她来说就难的要命。 因为她不识字。 苏婉放下胭脂,转头去看了两人一眼,想了想方说道:“没事啊,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这些的,以后慢慢学就好。” “我……”银杏和莲香各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犹疑。 “什么你啊,我的,我也没开过铺子啊,”苏婉打断两人想要再次拒绝的话,“咱们家情况你们大致应该也知晓的,二爷不喜诗书,估计也不准备考功名了,势必是要做商户的。” 苏婉来自后世,并不觉得商人低贱,而大和也是商业文化比较发达,所以虽然依旧是士农工商,但是商人可考科举,也可捐官,实际地位不是很差。 “我和二爷觉得信任的人也不多,就你们几个人,你们难道还能帮我们分分忧?” 苏婉这话一出,银杏跪了下来,“大娘子,奴婢,奴婢不是不想为您分忧,实在是奴婢没这个能耐,怕给大娘子丢人!” “你这话从何说来,我不在平江这些时日,你不是将绣坊管理的挺好。”苏婉连忙起身将她拉起来,夸赞了一句。 “哪有,那是大娘子你事先做好了准备,”银杏摇头,转而又嗫嚅道,“再说奴婢也不识字。”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苏婉弹了下银杏的额头,眼中带笑的说道。 “师父,我,我也识字不多。”莲香也跟着说出自己顾虑。 “这个无事,我自有主张。”苏婉摆手,“正好趁着现在还没正式营业,铺子还不怎么忙,多琢磨琢磨怎么管理秀坊。” “我这两日准备绣几件大件,准备到时候摆到绣坊去,”苏婉说着,又点了下莲香,“下午我会去绣坊一趟,到时交点活儿给你们做。” 莲香欣然应下。 又陪着说了会话,苏婉讲了些书面的如何笼络人心,和一些管理浅谈,给在场的几人听了后,发现时日不早了,便让银杏和莲香去绣坊照看一下。 “对了,莲香,你的功课好像还没交上来。”苏婉戴上珍珠耳坠,突然想起来,便说了一句。 莲香脚下一顿,“我,我下午就交。”说完,拉着银杏飞快的跑了。 苏婉没太在意,吩咐赵氏去叫牙行的人来,她要挑几个人。 * 牙行的人前脚刚走,苏婉正准备同留下的小厮厨娘,还有个粗使丫鬟说话,后脚苏大根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大娘子,二爷,二爷又跟人打起来了!”他在西坊街卖吃食来着的,起先见到二爷带了几个人在那边看铺子,他也没在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听人说前面铺子打起来了。 在他那买吃的客人说是他家二爷,他赶紧和蛮子去了,到了发现确实是他家二爷,两边打的很激烈,他鲜少在平江见到能和二爷打成平手的。 他见情况不对时,蛮子已经冲进去帮乔二爷了,他只好回来找大娘子。他是知道大娘子不喜二爷跟人打架的,但是大娘子更不喜别人欺负二爷啊! 等苏大根喘着粗气说完,苏婉扶了扶额头,她家二爷为啥总是这么爱打架呢?不是别人打他,就是他打别人,这次干脆互殴了! “养娘,你留在家里教教他们规矩,我去看看!”苏婉起身,说着就要跟苏大根走。 “大娘子,还是我陪着你去看看吧?”赵氏不放心,心里实在不想苏婉去,可她知道苏婉肯定要去,也不留她,只是说要跟去。 “别了,到时候肯定乱,别伤着你了。妙姐儿还在家里,不能没有人。” “我跟大娘子去!”白果连忙道。 苏婉只得乱乱的点头,同意了,白果连忙跟上,三个人快步往门边走去。 走至门口,苏长木说也要跟去,同样也被苏婉拒了。 新来的几人,木然的盯着脚下,一声也不吭。赵氏远目送着苏婉他们,回头叹息一声,又见几人一副老实样子,不由点了点头。 苏大根带着苏婉和白果到了乔二爷与人互殴的铺子时,那边门口围观的人已经散了不少,这会巡街衙役在问话。 乔二爷嘴角破口,眼青鼻子肿的坐在门口的破椅子上,脸色冷冷的,盯着地面,也不知在看什么。 九斤蛮子他们都不在,连苏二郎和虱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苏婉见他这幅模样,心突然疼了起来。乔二爷在疏离这个世界,他此刻孤独而又脆弱。 “二爷!”苏婉大声喊道。 乔二爷耳朵动了动,好似听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头,双眼失焦,茫茫然的看向苏婉,可当视线一落到苏婉身上时,他的眼睛蓦然有了神,亮了起来。 他好似有满腔委屈,他站了起来,朝苏婉走去。 苏婉也快步朝乔二爷走去。 “娘子!”乔二爷抱住苏婉,把脸埋在苏婉肩膀处,低声叫了一声。 他没有等到苏婉哄他,而是一把被拉着后衣领拉开了,然后耳朵也在她娘子的控制下,直接被连“揍”带骂了一顿。 “你是傻子吗?打不过不知道跑吗?!”这俊俏的娃娃脸上,满是伤痕,实在是气人! “哎哟,哎哟!娘子我身上有伤,你轻点!”乔二爷一边躲,一边叫着。 “现在知道疼了?刚刚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也疼啊,不过爷是打赢了的,没有输!”乔二爷自然不认输的,扬着脖子,朝隔着几米远的苏婉嚷道。 “呸!乔勐,谁输了!我没输!咱们再来打!”同样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一位穿着锦衣的小郎君摊坐在椅子上,听到乔二爷这句话,立马跳了起来。 苏婉停下脚步,眯着眼睛去看自己身后此刻正在叫嚷的猪头,“就是你和我家二爷打架的?” “怎么的了?你就是乔二家的母夜叉?”猪头上下打量了苏婉,很不客气的道。 母夜叉?苏婉眼眯的更细了。 “妈的!姓罗的,你骂谁母夜叉呢?!你见过这么好看的母夜叉吗!”乔二爷跳脚,立即往那枚猪头身上扑,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住手,住手!”巡街衙役在一边什么办法也没有的,干巴巴的叫着。 “好你个罗四兔子,爷今日就让你见见爷的本事!非打得你哭爹喊娘,你爹娘都不认得你!” “乔二狗子,你以为我会怕你!小爷我今天非把你这娃娃脸揍成胖胖脸不可!” 两人拳脚净往对方脸上怼。 苏婉在心里嘶嘶了好几声,听着两人说话,看来还是认识的,不过再这样打下去,她家二爷真的要变成肿胖脸了,这可不行。 这边想着,两个人打了一个回合,终于又停了下来。 “娘子,我赢了!”乔二爷揉着右脸,朝苏婉笑,那笑得叫一个惨不忍睹。 “谁说我输了!乔二狗,你让你家母夜叉看看,到底是谁赢了!”罗四兔子这会说话也是口齿不清,不过苏婉还是没漏掉他那句母夜叉。 母夜叉!母夜叉你个鬼啊,谁家破小孩欠收拾。 “母夜叉?你是在说我吗?”苏婉拎起一条被两人砸坏的椅子腿,就向罗四兔子走去。 乔二爷一见,立马连滚带爬的起身,将那两个巡街衙役撵了出去,然后把铺子门一关。 “啊!你个泼妇!” “嘶!快住手,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计较,嗷!” “别以为我不打女……女人,疼!” “……” “乔大娘子,我错了,呜……你不是母夜叉,我是,我是母夜叉,我全家都是……” 苏婉放下椅子腿,掐着腰抹了一把汗,朝蹲在角落里的两个猪头道:“说说吧,你们怎么打起来的!” “娘子,上次把我头砸伤的就是他!”乔二爷率先说道。 “我都说了,不是我,我就在楼上看个热闹,结果有人塞了个凳子给我,又推了我一把!” “呸!你再编!就那么准,人跟你一推,椅子就砸在我头上了!”乔二爷才不信。 罗四图翻白眼,“我哪知道怎么就那么准就给你砸中了!”那天还真就邪门,那凳子就落在了乔勐的头上,害得他刚来平江玩,就灰溜溜的溜回临江了。 他太了解乔勐这个人了,睚眦必报。 看吧,这次被他逮着了,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你嫉妒我又不是一日两日了,那日定是寻着了机会,伺机报复我!”乔二爷一边说着一边倒吸着气,他一说话脸就疼。 苏婉叹口气上前,两个猪头一齐同步身子后退。 “干嘛,我又不打你们。”苏婉见他俩这模样,有些好笑。 “那就好。”两个人又同声道。 “你干嘛学我说话!” “你干嘛学我!” 两个说着又要打了起来,苏婉赶紧将两个人分开。 “好了,别闹了!” 乔二爷和罗四图只得收手。 “二爷,你怎知是这……这位那日砸的你?”苏婉有些奇怪的问乔二爷。 乔二爷觉得他可能牙坏了一颗,捂着腮帮子,嗡声嗡声的道:“是赵知县问出来的。” 毕竟乔二爷被砸这事也是一桩悬案。 “我真不是故意砸的!我要跟你打也是正明光大的和你打,怎么可能做这种小人之事!”罗四图连忙又跟着解释,他又不是打不过乔勐,怎么会做这种偷袭的事! 上次心虚跑了真的是失策,不对啊,他本来是要和乔勐说的,当时是谁好像说了句——“这个娃霸发起疯来谁都不认,他家娘子也是个不讲理的母夜叉,你要是认了,肯定会被上缠上!” 他一听,想起他对乔二狗的了解,怕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要被他拿刀追杀个满城,所以他就趁乱溜了。 这下好了,留了隐患,现在乔二狗肯定不会信他的话了。 “哼。”乔二爷冷哼一声,眼里净是冷漠,突然低声问,“你先前对我说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罗四图心一惊,“就,就前段时间我陪我娘去临江毓秀坊,无意中听那个坊主和不知道是谁的人说的。” “我,我不是故意要说……的,”罗四图这会整个人都陷入心虚中,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拿乔二狗的身世来刺激他的。吵架嘛,总是不过脑子的,嘴这么一秃噜,不该说的话就出来了,“谁让你一见我,就要跟我喊我兔子的!” 这么个娘们唧唧的外号!他听着就来气! “你们在说什么?”苏婉扶起二爷,皱着眉问他们。 乔二爷:“没什么!” 苏婉见他不想说,也没有勉强,用帕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先起来吧,其他跟着你的人呢?二郎又去了哪?” 扶起乔二爷,苏婉又看了眼隔壁哼哼唧唧的罗四图,“你没事吧?要不先叫个大夫来?” 她现在也不知道两个人这事要怎么解决,不过先医治再说吧。 “没事,等九斤他们回来,我们就回家。”乔二爷故作虚弱的半倒在苏婉身上,对她说道。 “那你们……”苏婉指了指罗四图。 “今夜子时,等你。”乔二爷在苏婉的搀扶下走到罗四图跟前,低声道。 罗四图神色一凛,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娘子,去开门。” 苏婉刚将门打开,外面又聚了不少人,但是九斤他们回来了,把人拦住了没让靠近铺子。 “妈的!爷下次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乔二爷在后面骂骂咧咧,还趁机又踢了罗四图一脚。 罗四图气急,趁他不备,一个扫腿,将他绊倒了。 咔嘣,乔二爷故意摔的很大声。 苏婉急忙回头,狠狠地瞪了罗四图一眼,“二爷,你没事吧!” 罗四图又缩回角落。 “疼,娘子疼。”乔二爷也跟着哼哼唧唧起来。 九斤蛮子他们也赶紧进门来扶乔二爷。 “姐夫!你是我姐夫吗?”跟在他们身后的苏二郎顿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猪头,一时不敢认。 苏婉噗呲一声笑。 乔二爷两眼一翻,气“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我肥来啦,好久不见~ 今日和明日是五千字一更,八月初加更~ 第45章 娃霸被人打晕了过去! 这一消息立马在平江传播了开来。 回到乔宅, 刚将乔二爷放到床上,原本晕过去的乔二爷立马醒了过来。他这一晕,可把觉得是自己把姐夫气晕的苏二郎给吓得不轻, 一路哭丧着脸, 这会见他醒来, 才松开颜。 苏婉看了他一看,见他精神正常,又见九斤蛮子他们也不离开, 知晓他们定是有话要说, 便起身出去吩咐苏长木, 让他去请个大夫过来。 “我和蛮子分头追了那两个人,一个进了来源客栈,一个进了彭家, 都是生面孔。”等苏婉一离开,不待乔二爷发问, 九斤率先说道。 今早一出门, 他们便发现了被人跟踪, 后来乔二爷与罗四图打架时,那两个人在人群里看了会, 便匆匆离开了。得到乔二爷眼神示意的九斤, 便拉着前来助架的蛮子一起去追踪那两个人。 “彭家?”怎么又是这个彭家, 彭英远都死了, 这个彭家怎么还总是阴魂不散,难道是彭英远死前有留什么关于他的东西? 乔二爷侧躺在床上,眼眸里闪过一丝阴冷,捻了捻手指,低声沉吟这两个字, 脸上因着肿着,一时让人看不出神色。 “这事太蹊跷了!”蛮子也跟着道了句。 等蛮子话音一落,等在一旁的虱子迫不及待的开口道:“二爷,我按照您的吩咐,去了其他我昨天看中的铺子打听了一下,我昨天走后,果然有人也去打听了!那些店家都说是生面孔。” 乔二爷在昨日知道砸伤自己的人是罗四图后,心里一直就不对劲,今日又在想买的铺子里见到罗四图,就更觉得不对劲了。 罗四图家里和大和宗亲有些关系,身份在临江也是显贵人家。所以,虽然不少人只知晓他和罗四图素来不和,见面就爱掐,但不知道他们其实私下关系并不糟糕。 那会他便让虱子带着大舅哥避开,顺便帮自己证实一下猜测。 果然,有人在背后要搞他。 乔二爷整个人顿时像被笼罩在阴影里,阴测测的。 苏二郎见状,心里一咯噔,那会他是莫名被虱子拉走的,不然他也去帮他姐夫了干架的,这会见他姐夫这般模样,心里顿时毛毛的了。 现在这个猪头脸姐夫,真可怕! 转而又想到,他姐揍他姐夫的样子——他们夫妻都好可怕! 他有点想回家。 等苏长木离开后,苏婉又对守在外面的苏大根道了句,“大根,你去把摊子收回来吧,今天就不要做生意了。” 苏大根哎了一声,想说些什么,见苏婉神色疲惫,便没有开口,转身出去了。 苏婉又让白果去熬些汤水过来,在门口等了会,这才走进内室,她一进去,虱子的话刚说完不久,九斤在询问乔二爷下一步怎么做。 九斤见到苏婉进来,闭上了嘴,乔二爷赶紧遮住自己的猪头脸,说话有些含糊的道:“娘子~我晕。” 苏婉没理他,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人,只见苏二郎神色不定,怕他是不是吓着了,便走到他身边,“二郎,去西厢瞧瞧妙姐儿吧。” 妙姐儿这会估计在西厢玩针线。 “啊?”苏二郎抬眼看了眼他姐,啊了声,什么话也不敢多问,赶紧溜掉了。 “呃,啊,二爷你好好休息,我再去找找看城里的兄弟,看看能不能再找出来什么线索来!”九斤看着落荒而逃的苏二郎,又看了看自家威武霸气的大娘子和虚弱可怜的二爷,立马开口说道。 这一边说着,脚下一边就转了方向,蛮子跟他多年兄弟,他什么要放屁他都知道,立即抓住了他,嘴里嚷着,“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大娘子,二爷,我们就先走了!” 只留下全副注意力放在二爷身上,且没有眼力见的虱子。 苏婉无奈一笑,“别去了,去厨房帮着白果做午膳去。” 九斤和蛮子脚下刹了车,赶紧调转方向。 “没事的,你家二爷伤得不重,你也去帮忙吧!”苏婉摸了摸虱子的脑袋,将虱子也给打发了出去。 虱子不想走,但见二爷没留他,他也只好出去了。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苏婉坐到乔二爷身边,将他遮挡脸的被子拿开,仔细端详了会,得出了一个结论,“二爷,你这样子,真丑。” 乔二爷心头宛若被中一箭。 然而,他家娘子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苏婉又起身拿了柄铜镜过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不看!”乔二爷守着最后的倔强。 苏婉扒开他的眼睛,“不看也得看!” 乔二爷心痛,镜子里出现一个略微模糊的一张脸,那张脸原本俊俏非凡,如今肿的像发了颜色的面团。 “……”他的内心五谷陈杂,咬牙想着怎么撕碎罗四图。 苏婉见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如今的样子,便放下了铜镜,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二爷,你说说你吧,也就这张脸让人心悦了,如今还成这般,你以后可咋办哟。” 她是成心逗他。 “娘子,我觉得我养个几日就能好了,我从小被打惯了,恢复起来很快的!”乔二爷心想,他家娘子果然就是看上的他这张脸,后悔啊,早知道就断胳膊断腿了,好在保住英俊的脸庞! 他又来卖惨这一招,苏婉瞥了乔二爷一眼,虽然知晓他是跟自己卖惨,可听到这句从小被打习惯了,还是止不住心疼他。 她轻轻的抚摸了下乔二爷的脸,语气放柔道:“以后少打架知道不?也不能让人打脸了。” “呃,好。”乔二爷看着突然温柔起来的娘子,这背后突然有点凉。 “乖~” 乔勐更加不自在了。 稍后,大夫来看过乔二爷,只说是些皮外伤,无大碍,休养一阵子即可。 苏婉送走大夫,又让苏长木带着药方去抓药,她则是回屋,给乔二爷喂了些粥,随后让他躺下歇息。 顺便又给他下了禁足令。 * 接下来,苏婉全面接手乔二爷目前手上的事儿。 原本定了下午去绣坊的事儿,苏婉让人去通知莲香和银杏,她今日就不去了。 “家里的厨房,使得还习惯吗?”苏婉坐在偏厅上首,问着今日买来的厨娘。 这个厨娘,约莫着十七八的样子,模样虽端正秀丽,但双手粗糙,一看就是干活人的手。 不像牙行里有的一看就是不知道哪个富贵人家,犯了事发卖出来的,那手上连个茧子都少有,恐是用来红袖添香的。 “回大娘子的话,使得惯。”厨娘李秀儿低声道,她还不太敢看苏婉的眼睛。 苏婉也不在意,虽说今日被她打发去厨房的人比较多,不过听白果说,这位倒也是揽下大部分的活,是个手脚麻利的。 饭菜嘛,比以前的白果好上不少。这也就够了。 她点点头,又问了问小丫鬟梨子,说到这,苏婉还问了她为何叫这个名儿,小丫头很活泼的说是她娘生她的时候,正好是梨子可以吃的时候。 苏婉莞尔,遂给她改了名儿,叫梨花。小丫头欢天喜地的应下了。 在一旁的赵氏,嘴角抖了抖。 最后问的是小厮,小厮名唤来福,苏婉觉得这个名字不好,给改成来财。 赵氏:区别在哪? 来财抓了抓脸,见自己的新主家很认真,也只得认了。 “你这些日子就是将二爷看紧了,不许他离开这个宅子,知道了吗?”苏婉对来财说,随后脸色一正,“如果被我知道他偷跑出去了,我就唯你是问!” 来财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下,暗叹自己命实在不好,又落到一个恶霸手里,不,不是一个,是两个。 苏婉可不管他什么想法,其实她也只是吓唬吓唬来财,让他尽心一些,别到时候被乔二爷给带偏了。 接着又说了些让他们安守本分之类的话,苏婉便让他们下去了。 “妙姐儿和二郎呢?”苏婉问赵氏,接着她打了个哈欠,这两日她总感觉全身无力,没什么精神,但是眼下还有好多事要做,她只得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 “在西厢房呢。”赵氏回道。 苏婉点点头,“去帮我叫来吧,随便将大根和虱子,九斤蛮子他们都叫来,让他们把账本也给我带过来。” “对了,一会让白果将妙姐儿送到绣坊去,让莲香帮我带一带,我这几日估计也不得空了。”苏婉揉了揉额角,叫住赵氏,又说道。 二爷这个不省心的,整日的净折腾事儿了。 赵氏说好,便出去了。 没过一会,几人带着账本过来了,苏婉让九斤和蛮子先坐到一边,她带着苏大根和虱子理账。 这账本乱七八糟的,以前苏婉没怎么过问过乔二爷他们怎么管账,这会才发现他们这账目乱的很,也不知道他昨日怎么盘的账。 “你们这账是谁记的?”苏婉想起来,苏大根虽然识字,但也不多。不过他爹苏长木会算点账,也许是他爹记的? 但是虱子是完全不识字的。 苏大根骚了骚脑袋,“这是蛮子哥记的。” 原本在打瞌睡的蛮子一听有人提他的名字,立即睁开了眼,“是!” 苏婉奇怪的看了眼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睡。 “我也是请蛮子哥记的。”虱子小声道。 难怪乱成一个样子。 “好吧,这事先不说了。” 苏婉看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大致的账目理清。 在这过程里,醒来没找到娘子的乔二爷也闻声寻来了。他上完药,用纱布将脸裹得就露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出来,众人见着,想笑也不敢笑,唯有苏婉训了他两句。 “这大夏日的将伤口裹成这样,是不想要脸了!” 乔二爷只得将猪头脸重新暴露于众,反正这里也没啥外人。 “对了,二爷,这段时日反正你也出不了门,不如你就在家教教他们识字吧。”苏婉收拾好那一堆烂账,灵光一闪,给乔二爷布置了个任务。 她这一说完,众人将目光都落在乔二爷的猪头脸上,似有疑虑,又带着几分期待。 乔二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圈其他人,一脸怀疑的道:“我?教他们识字?” 苏婉淡定的点头,“嗯,还有银杏,白果莲香她们。” “没兴趣!”乔二爷想都不想的拒绝了。 “嗯?”苏婉将正准备端起解解口的茶碗放下,瓷碗碰在桌上发出了轻脆的声音。 乔二爷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咳咳,那个,嗯,既然娘子都这样拜托我了,我就就,勉为其难的,咳,答应吧!”乔二爷眼神闪闪烁烁的说完这句话。说的时候,还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下脸。 要不是顾念着堂上有不少人,苏婉就要笑出声来,她赶紧拿帕子压了压唇角。 “大娘子,我们回来了。”门外这时传来银杏的声音。她带着妙姐儿还有莲香回来了。 赵氏收到苏婉的眼神,快步往门口走去,“在这儿呢。”说完将她们领进门。 “阿姐!”妙姐儿一见到苏婉便扑了过去,苏婉连忙起身接住。 银杏和莲香一进门见大家都在屋子里,尤其是见到只能依稀可辨面容的乔二爷,顿时有些慌乱。 绣坊当初选址便选在靠近衙门的静处,她们这一日也都是在绣坊后院,自是不知今日发生的事。 苏婉倒也没做解释,摸了摸妙姐儿的小鬏,便让赵氏带她下去洗漱。 等妙姐儿走开后,苏婉便对莲香和银杏说起让二爷教识字的事。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虽然从肢体上看出不情愿,却也没反对的二爷,连忙应是。 乔二爷托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看着苏婉,撇了撇嘴,动作做到一半,连声抽气,嘴角疼!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以后每日卯时至辰时都是你们的学习时间了,大家不可懈怠,我会抽空检查的。”苏婉说着,目光在乔二爷惨不忍睹的脸上走了一圈。 乔二爷立即坐正了,“放心吧娘子,我做事你放心!” 苏婉直接给了他一个,就是因为你我才不放心的眼神。 见罢,所有人低头努力憋笑。 乔二爷自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大娘子,咱们每日来学习了,我们的吃食摊可怎么办?”苏大根问。 虱子也连连点头,虽然可以日日见二爷了,可是生意他也舍不下。 苏婉点了点头,说出她考虑了一段时日的事,“你们暂且先将摊子生意给停下,这次跟着二爷学习,可不光要学书本上的字,还有关于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我会同二爷再商量,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她说的事还没和乔二爷商量过,本来等他们今天看过店铺,她就想找他谈谈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这下劳心劳力的事都到她头上了。 “这样,明日呢,我就让二爷开库房,将赚的钱,大家伙儿都分一分,拿了钱大家也能安心不是吗?” 苏婉在众人面面相觑间,紧接着又补了句。 “不不不,大娘子,我们不是要钱,我们……”苏大根连连摆手。 “大根哥,我知道,你且先听我安排,大家也应该知道二爷有意要开店。”苏婉点到为止。 苏大根也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这里的意思,虱子也是迷迷糊糊的,但是他相信二爷,自然也带着相信苏婉,九斤和蛮子本就是乔二爷的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乔勐不知道自家娘子有什么主意,不过他当然是无条件服从的啊。 “嗯,就听你们大娘子的。”乔二爷拍板定下。 苏婉舒了口气:“好了,大家下去用膳休息吧。” “是,大娘子。” 屋子里的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苏婉和乔二爷,还有莲香。 莲香自然是来交作业的。她将自己的绣品递给苏婉,“师父,您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乔二爷本要起身,见两人都没走,便留了下来,这会一脸幽怨的看着他家娘子。 苏婉没理他,接过莲香的绣布,仔细看了看绣纹和针脚,“嗯,你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针脚细密,只是你看这里,这里的走针转的很生硬,应该用错针法……” 她叫来莲香,细细的和她说起了不足,后者时不时的点头。 乔二爷心里跟有个猫爪在抓一样,看着他娘子那认真的样子,他都想化身那绣花。 “还要多久啊?”又等了会,见两人没有要停的意思,乔二爷实在忍不住,有气无力的拖着长音问道。 苏婉这才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发现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件事,起身又道,“对了,我前些日子画了个花样子,拿给你看看,在我房里,走,我带你去拿。” 说着便起身,带着莲香去主屋内室。 被冷落的乔二爷:“……” 没人理他,他只好干巴巴的跟上去。 “喏,就是这个,你这些日子得空就和她们把这几种做出来,做法我写在这里了。”苏婉拿了几副画着水果和蔬菜样子的花样子拿给莲香,随后又递给她一个小册子。 莲香接过翻看了下,一脸惊喜,“这些,好……好,好……”她有些说不上来。 “很可爱是不是?”苏婉笑道。 莲香眼睛一亮,“对对对!” 有苹果上长着笑脸,有散落几瓣的橘子,有青葱的会跑的大白菜…… “你这是要绣在什么上面的?” “我打算做一些小孩的罩衫,和布娃娃。”苏婉也是通过这些日子和妙姐儿相处,还有在苏家和吴氏说话时来得灵感。 苏婉又递给莲香其他几个花样子,“这几张你亲自来做。” 这些是几个萌萌哒的小动物的花样子。 莲香郑重接过,小心的收了起来。苏婉同她又说了会话后,她这才离开。 她这一走,苏婉身后就响起浮夸的呻.吟,“哎哟,娘子我疼!疼哎,娘子你来帮我呼呼,吹吹!” 苏婉眼波流转,转身缓步向乔二爷走去,笑吟吟的问:“你哪疼啊?” “娘子,有话好好说……” 第46章 乔二爷最后直接被武力镇压。 用过晚膳, 苏婉交待明日各人自备笔墨纸砚后,众人纷纷应声后各回各屋。 回了房,她陪着苏妙说了两句话, 问了她今日在绣坊里都做了些什么事后, 方让银杏将她带下去休息。 “二爷, 来。” 屋子里这时就剩下苏婉和乔二爷,她坐在榻边,朝躺在床上的乔二爷招了招手。 “怎么了, 娘子?”乔二爷一听召唤, 顿觉脸上的伤都不疼了, 立即起身爬起来,来到苏婉跟前。 “你疼不疼了?”苏婉托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他上过药, 还肿着的脸。 乔二爷看见苏婉眼里的关心和担心,压下了本来想要说疼的话, 摇了摇头, “不是很疼了, 你家爷是什么人,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 “你确定?” “确定, 就是看着难看些罢了。” 听到这里, 苏婉这才放下心, “那就好, 我本来还担心你的伤会耽误明日的教课呢。” 乔二爷:“……”感情他家娘子是担心那帮家伙明天能不能习字? “对了,你有想好明日怎么教了吗?是先学千字文还是百家姓?” 乔二爷不高兴了,别过脸了,不想回他家娘子的话。 “你怎么了?”苏婉伸手摸上二爷的额头,“怎么突然变傻了?” 刚刚因为自家娘子这个举动, 打算理她的乔二爷,顿时把脸又背了过去。 “好啦,你乖一点,过两日我给你绣一件衣裳。”苏婉直接塞一个甜枣给乔二爷。 “真的?”乔勐眼中星辰瞬亮,但转念又想到他娘子最近很忙,有些不忍,“还是别了吧,娘子你这么忙,我不想你太辛苦。” “哎呀,我们二爷长大了。”苏婉笑着探身碰了碰二爷的头顶,带着促狭的欣慰。 乔二爷叹息一声直接躺平在榻上。 苏婉没在意,同他说起苏大根和虱子他们账本的问题,讨论了一会后,她才知道,那个乱七八糟记账的法子是乔二爷教给蛮子的。 眉心微蹙,苏婉想了想,拿了个纸和笔,给乔二爷讲起她所知道的浅薄且简单版的复式记账法。 她毕竟也不是财会出身,只是因为自己也需要记账,所以简单学过。 只是这种法子向乔二爷讲起来,有些费劲。不过二爷向来脑子转的快,又聪明,她只是粗略的讲了讲,他便能举一反三。 这会二爷也不躺着了,接过苏婉手里的笔,又抽了张纸,自己尝试绘制账本。 “看来不止要教他们识字,还要教算术啊。”乔勐咬着毛笔头,皱着眉头对苏婉说道。 “嗯嗯。” “可我算术也不是很好……” “那你正好也补一补,要不要我给你也请个先生?” “不用不用了,我想起来了,其实我算术学的还不错……” 苏婉笑着托腮看着乔二爷,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使他原本有些稚嫩的五官立体了起来。有几缕青丝挂落额前,添了几分不羁。 她的心突然加速跳动,有些乱,偷偷呼了几口气,才安抚下来。一时发觉认真的男人确实很有魅力,即使现在是个猪头脸。 “娘子!你看我这个弄的对不对?”乔二爷收了笔,抬头就见到他娘子一瞬不瞬的瞧着他,他顿时勾起嘴角笑,一不小心牵动伤口,不由皱眉捂嘴,“嘶~” 他一边捂着嘴,一边还是很兴奋的将他的作品拿给苏婉瞧,眸子亮晶晶的,好似在等夸赞。 苏婉好笑的接过,看了看,发现确实不错,毫不吝啬的夸了起来,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们二爷这么聪明,这么厉害,明日一定会是个好老师的,对不对?” 乔二爷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啪叽又躺平了。 * 夜静,不平,子时至。 “二爷,人来了。”窗外传来九斤低沉的声音。 屋内原本昏昏欲睡的苏婉一下惊醒过来。 “知道了,我这就来。”乔二爷倒是有精神,一直在研究账本,没有睡。 “去哪?”苏婉拉住正要下榻的乔勐。 “去,去外院。” “我也要去。” “啊?” 苏婉直接下榻取了一件长披风,披在身上,转身见乔二爷还愣在原处,似乎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她不要涉及此事。 “二爷,你忘了我曾经和你说的,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话了吗?” 乔二爷锁了锁眉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苏婉去了前院。 罗四图的人正守在院子里。 “乔和正,你这院子也未免太破了些吧?”罗四图这会已经坐在前院待客厅里了,一见到乔二爷走了进来,嘴里漏风的嚷嚷起来。 “爷那叫勤俭持家!”乔二爷扶着苏婉落座后,随口对罗四图说道。 “切,我看你啊,那就是穷的!”罗四图直中乔二爷要害。 “嗐,罗兔子,你知道我家娘子现在一套绣品卖多少银子吗?爷像是缺钱的人吗?”乔二爷不乐意了,直接吹起了自家娘子来,“要是不知道,你回头问问赵老三,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罗四图一听他又叫自己罗兔子,气不打一处来,这兔子兔子的,一是太娘了,二是他总觉得乔二狗是在叫自己兔儿爷! “呸!乔二狗你再叫我兔子,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怕你不成,来啊!”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又吵起来要干架,真是不省心。 “好了,二爷,该谈正事了!”苏婉出声打断两人,她这大晚上不睡觉,不是来听他们吵架的,虽然经过他们这一吵,她这会精神了许多。 乔二爷和罗四图悻悻然的坐下,互相不看对方。苏婉见了,推了推乔二爷。过了一会,乔二爷才开口,“路上有人跟着你吗?” 罗四图一听他这话,脸色便正了起来,“有!不过被我甩了!”因着这点,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他失手砸伤乔勐的事绝对不简单! “你确定被甩开了?”乔二爷凝眉,有些不放心。 罗四图摆摆手:“追风说甩了,肯定是甩了,他是父亲给我的护卫。” 听罢,乔二爷点点头,这个追风他是知道的。罗四图是罗家小儿子,平日里得宠的很。罗家是将门,有些有能耐的人不足为奇。 “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要借我的手将你置于死地?”罗四通这会回过味来,不由吃惊。 要是那时他真的失手将乔勐砸死,那么很可能会引起罗家和乔家的纷争。但是他是罗家嫡子,而乔勐只是乔家庶子。背后之人也一定是看中了这点,才想借他的手。 以自己的警觉,当日怎么就没注意到,还任人摆布了? 突然,他记起来,当时他身边好像有一缕幽香传入鼻间,他觉得还挺好闻,还多吸了几口,想着是不是那家姑娘在楼上,他正要找佳人时,就被塞了一个凳子,之后的事就是那般了。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找你了!”乔二爷没好气的道,“我在明,他们在暗,他们认识我的人,我查都不好查,他们却都是生面孔,这平江每日来来往往的人有多少,无疑是大海捞针。” “我来查,妈的!敢算计小爷我,活腻了!”罗四图一拳锤在桌面上,咬牙切齿道。 苏婉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话,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二爷最近是有得罪过哪些人,会不会跟制冰和去上京有关?不对,二爷第一次出事,是在去上京前。 那会是什么事呢? 她在脑海里将她知道的,乔二爷干的破事都拉出来筛了一遍,最后—— “会不会是彭家?” 乔二爷顿时眼睛危险的一眯,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和彭家脱离不了干系,很有可能和蒋家还有关,但是他觉得肯定远不止这两家! 而他,除开彭英远这件事,还有什么值得这些人大费周章的要置他于死地? “彭家?哪个彭家?”罗四图不解的问。 “原来的平江县令,蒋家的人。”乔二爷对罗四图解释了下他和彭家的恩怨,当然说的是明面上的事。 “这个彭家也太欺负人了吧!回去我就禀明父亲,一定要给这彭家一个教训!”罗四图很生气,他虽说的是彭家,却表达的是对蒋家的不满。蒋家的手伸的是越来越长了,是要敲打敲打了。 “嗯。”乔二爷没有反对,他要借罗家探一探彭家和蒋家。 接下来苏婉没有再说话,都是乔二爷和罗四图在商量怎么将幕后之人给引出来。 过了一会,外街传来四声锣鼓声。 “四更天了。”苏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娘子,你困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吧。”乔二爷立即回头看了眼眼泪婆娑的苏婉。 “没事,我等你一起回,你们继续说。”苏婉拿着帕子压了呀眼角,示意乔勐继续说。 罗四图这时也打了个哈欠,“乔勐,要不今日就说到这,我也困了。” “行。”两人都算是病患,确实要休息,关键是不能让他家娘子陪着他在这里熬着。 “哎,对了,你说让我问赵老三你家娘子绣品价值多少,莫非赵老三在给他岳父的贺寿礼,那四君子折扇的扇套就是你娘子绣的?”罗四图正要走,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又联想到那让众人赞不绝口的扇套,这才停下来问乔二爷。 乔二爷嘿嘿一笑,骄傲的扬起脑袋,“那是当然,就是我家娘子绣的!” 那小模样,就跟是他自己绣的一般。 罗四图有些不可置信,连连看着苏婉好几眼,他实在不敢相信,那是这个“母夜叉”绣的,那绣件,他母亲在赵老三母亲那见过,回来后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她母亲就爱精美的物件,不然出身勋贵,也不会下嫁给当时只是一个小小武将的罗父,只因罗父生得好。 “你得意个啥,那是你娘子绣的,又不是你绣的!”罗四图看不惯乔勐那得意的要翘上天的嘴脸。 乔二爷毫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道:“那也是我娘子绣的!”他着重在我这个字上。 “切。”罗四图直接送了乔二爷一个白眼,走了。 等他走后,苏婉和乔二爷也回去歇息了,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47章 清晨, 晨光微露。 乔家三进小院早已喧闹起来,奴仆们早早起来干活计,洗衣做饭, 打扫院落。 今日二爷的教学小课堂就要开了, 学生们也都早早过来做准备。今日要上课的有七个人, 虱子带了小弟过来。 苏婉知晓大家都早早过来,便起了身,她本想拉着乔二爷同她一齐起来的, 只瞧他睡得正香甜, 像个孩子似的, 倒也没忍心叫他。 悄声起后,安顿好妙姐儿,她点了点人头, 带着他们去前院收拾出一间闲置的屋子,又让他们搬了些桌椅进去, 各自找好座位, 放好自己的笔墨纸砚, 这样一来也勉强算作一个教室。 但看着大家准备好的,粗糙简易的笔墨纸砚, 苏婉这才发觉昨日所说所想, 有些想当然了。 没有书啊。 “二郎, 你从家中可带了书本来?”苏婉问前来凑热闹的苏二郎。 跟着姐姐姐夫来平江, 就像毕业了再也不用学习的学渣苏二郎一下子愣住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惊恐,他姐不会让他也要跟着学习吧? “你这孩子,出门在外怎么能不带书呢?”苏婉佯斥了他一句, 随后又对他道,“去将你姐夫叫起来。” “姐夫还没起呐?他今日可是要做老师的人啊,我这就去叫他!”苏二郎拔腿就跑。 等苏二郎离开,苏婉又看了看屋子,吩咐银杏白果将屋子的犄角旮旯再清理一遍,她去书房找找有没有什么适合启蒙的书。 在书房找了一圈,启蒙书没找到几本,一些香艳的话本倒是找到好几本!苏婉翻开看了看,在心里暗唾了乔二爷几声,就给没收揣了起来。 接着他在书房又发现了几本游记,她好奇的打开看了看,竟然在某一奇闻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苏婉顿时激动起来,仔细辨认了一番,又从文字描写里更加确认了。 苏婉平复了下心情,收起游记,将启蒙书放到“教室”里,对众人说了一声:“你们先去用早膳吧。” 大家应声而去。 苏婉回到内室时,小厮来财正扒在内室门边,里间苏二郎在床边拉扯着赖床不肯起的乔二爷,嘴里嘟嚷着:“姐夫,你快起啊,你再不起我姐就要拿家法棍过来了啊!” 他这是听虱子蛮子他们说的,说是他姐有一根家法棍,专治他姐夫的! “不起,你姐夫我现在是个病人,你姐才舍不得打我!”乔二爷早就醒了,只是一想到今早就要去做什么劳什子老师,这心里顿时别扭起来,不想去,只好装睡。 “别啊,我姐让我来叫你的!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姐夫你快起,我听我娘说人睡多了,脸会肿,你现在……可不能再肿了,我姐会嫌弃你的!”苏二郎循循善诱,脸上也是一本正经,因为他赖床时,他娘真的是这样跟他说的。 乔二爷听罢麻溜的爬了起来,一起身就发现他娘子站在门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和苏二郎,“娘子,呵呵,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婉没应他,让苏二郎先出去用饭。 “爷我早起了,刚刚就是跟二郎在闹着玩。”乔二爷快速起身穿好衣服,握拳抵住唇,咳了两声,说道。 “哦。”苏婉点头应声,往前走了两步,拿下搁在桌案上的家法棍,握在手里,颠了两下。 乔二爷一见这架势,闭上嘴巴,立即唤来财打水给他洗漱。 娘子心情不太好的感觉,他还是少惹为妙。 “你列个适合启蒙和学算术的书单,我让人去买回来。”苏婉拿着家法棍,坐在榻上,随后将之放在了身旁,摸了个针线,随手在绣绷上绣起小花来。 “啊?哦,对,今日多少人啊?”家里没那么多启蒙书,乔勐这会也想起来了,他突然又有点小紧张,偷偷瞥了眼苏婉,见她做起了绣活,就着洗脸巾缓缓地吐了口气。 “七个,虱子带了两个人来。”苏婉头也没抬的道。 “还好嘛,人不是太多。”二爷喉结微动,拿开洗脸巾。 “嗯,今日暂不教识字了,咱们把绣坊和火锅店的一些事说一说吧。”苏婉手上不停,看了眼收拾好自己的乔二爷说道。 “娘子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了?” “确实有一些,你过来。” 乔二爷却后退了一步,“嗯?” “我又不打你。”苏婉眼睑微抬,见他不肯上前,微笑说道。 乔二爷只得过去。 苏婉先是给他脸上上药,那个千金膏都快被乔二爷给祸祸完了。随后,苏婉将游记拿了出来,指着某一页的描画道:“你可知此物?” “嗯?这不是番椒吗?听闻从海外番邦传过来的,罗四图他外祖家就有。不过此物有毒,颜色越艳,毒越大,只能观赏,不可食用。”乔二爷回道。 “有毒?”苏婉愣了一下,这玩意明明就是辣椒嘛,怎会有毒? “对啊,有人吃过,吃完后舌唇发肿,咽喉肿痛。” 苏婉:“……”这可是个宝贝啊,怎么能生吃呢。 不过现代辣椒都经过改良了,流传到大和的,按照书上所说应是朝天椒,巨辣的那种。 “那你能不能同罗四图要一些这个番椒和它的种子来?” “娘子你要这做甚?”乔二爷防备的问,他怕他家娘子是用来对付他的。 “我自有用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婉准备到时候给二爷一个惊喜。 就算不怎么吃辣的人,对火锅的辣也是没有抵抗力的。 本来她都打算用老法子,只用芥菜和胡椒熬制辣锅底料,现在有了辣椒,那就可以做很多美食了! “你到底能不能弄来啊?” “能能能,平江也有些人家有呢,不行我就给你偷些来!” “乔勐!你出息了,还想偷东西!”苏婉揪了乔二爷耳朵,揪的他嗷嗷叫。 闹了会,两个人在房里又嘀咕了其他事一会,等众人用过膳后,他们才出去。 * “前面我已经告知大家今日暂时先不学字,所以今天咱们是说一些事,”苏婉坐在“教室”的正上方长桌右手边,对下面坐着的十个人说道,“想必大家对停掉小吃生意这事有些疑惑。” 除开需要学习的七个人,还有九斤蛮子和苏二郎。赵氏夫妻被她派去买书和去钱庄取钱去了。 “大娘子,”苏大根赶紧唤了一声,话未说出,被苏婉用手势压下了。 “我知道的,你别急,钱嘛,当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苏婉说着又看了眼乔二爷,“二爷你说呢?” 坐在左边的乔二爷正襟危坐,“大娘子说的对!” 苏婉点了头,将目光转到虱子身上,“你不是说要买宅子,安顿你那帮兄弟?要是钱不够,尽管同二爷说,让他帮衬帮衬你,总是住那庙里也不是个事。” 虱子瞬时眼眶微红:“谢谢大娘子,谢谢二爷!那个庙我们现在收拾的还不错,暂时还是可以住人的,大娘子和二爷不是要开店?手头肯定很紧,我的那份,二爷不妨先拿去用!” 他说的言恳意切,倒是真心为着二爷着想的。 只是跟他来的两个人脸上有些不愉,听了虱子的话欲言又止,面带焦色。苏婉和乔二爷将两人神色都看在眼里。 “我也是!”苏大根这时也跟着说道。 “我的也是!”蛮子附和,他反正光棍一条。 “喊什么,喊什么!爷是缺你们那点钱还是怎么的?”乔二爷指着三人,一脸不高兴的道。 “好了,二爷也知道了你们的好意,在这呢,我替二爷谢过,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是不?”苏婉笑着安抚了三人。 “大娘子……” 苏婉摆摆手,朝二爷咳嗽了一声。二爷收起脸色,朝虱子招了招手,虱子屁颠屁颠的跑了去,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虱子点了点头,就将他带来的两个兄弟带了出去。 过了一会,就他一个人进来了。 “二爷。”虱子低下头,不知所措。 “你既已入我乔家,有些事你就要掂量掂量了。”乔二爷淡淡开口道。 其他人都一脸懵逼,只有九斤和蛮子互相看了眼,若有所思。 “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虱子快要哭了出来。 “他们是你虱子的兄弟,又不是二爷的兄弟!”九斤赶在乔二爷开口前,抢先说道。 这话不能让二爷说,不然就要伤了情分。 “可,可是……” 苏婉看着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虱子和乔家合作生意,带着兄弟可以,来乔家学习,带着也可以,但是早先她让人来通知今日不学习,家里内部人员要开个会,他还带着兄弟就不行了。 他和苏大根还不一样,他不是家生子,自己虽入了乔家,但他那帮兄弟没入。再一个,帮他做活计的人,乔家是提前预支钱给他们花用的,所以乔家并不欠他兄弟什么。 乔二爷一脸漠然。 “虱子,你现在是我们乔家的人了。”苏婉想了会,只好起身走到他面前,抚了抚他的脸,安抚他道,“而且啊,你怎么能一直叫虱子呢,等会我让二爷给你新起个名儿好不好?” 白果和银杏互看一眼,松了口气,幸亏大娘子不是要自己给人起名,看看那个梨花和来财…… 虱子原本委屈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听到大娘子这句你是乔家人,是和二爷一个姓的乔,眼泪直接掉了下来,颤着哭音,抬头去看二爷,“真的吗?” 是因为我是乔家人了,他们不是,所以…… 乔二爷最不喜哭哭啼啼的男人了,不过念在虱子还小的份上,不耐烦的点点头,“你出钱养他们我不管,那是你的事,但像今天这种场合,以后莫要带来了。” 他能信任虱子,可不信任其他人,而且最近出了不少和他们差不多口味的盖浇饭,他早就怀疑虱子那边出问题了。 “呜……二爷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虱子好想叫二爷一声爹。 乔二爷被他这句再生父母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了!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我想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儿子! “我……”虱子瘪了瘪嘴,一脸受伤。 其他人顿时低头闷声笑。 “好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苏婉松开虱子,退回座位。 其他人也立马收敛了笑意,正色起来。 “大家应该也听说过二爷要开一家火锅店的事了,”苏婉环顾众人回归正题,“这次火锅店会和苏家还有赵三爷合作。” 现在计划投银一千两,乔家出配方铁锅和策划培训,占四成半股,苏家出人管理再入三成钱,占一成半股,赵三爷出七成钱,占四成股,不参与管理,但要负责人脉疏通。 只不过苏家这个出人出力暂时都要先指望苏婉教导。当然人家本是一家人,赵乔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我们和二爷不会直接出面,暂时先开一家,掌柜的就由二郎来做,厨房到时就由白果去负责。”苏婉直接说出两个任命。 苏二郎是知道的,可白果是不知的,她惊慌的站起来,“啊?大娘子,我,我……” 作者有话要说:辣椒是在明末传来的,这里架空嘛~ 还有一章~ 第48章 “别怕, 到时候还是要请一个厨子的,你放心,你要负责的是厨房采买的事和监工。”苏婉笑着解释了一句。 白果自是知晓这采买一职的关键, 这个活计的油水很大, 她家大娘子竟然就这样交给了自己, 可见大娘子对她的信任。 原本想着银杏都去绣坊做管事了,心里还有点羡慕呢。 “大娘子,我, 我怕我做不好……”给大娘子丢人。 “无事, 若是真做不来, 我就会将你替换掉的,反正到时候丢的是你家大娘子的脸!”乔二爷在一旁懒洋洋的道。 白果急忙道:“我一定不会给大娘子丢脸的!” 苏婉乜了乔二爷一眼,拿出个本本, 给白果标注了下。 接着她又将视线落在在坐的其他人身上,大家立即挺直了腰背, 期待被点名。 “接下来, 就是要招人了, 这事九斤你熟,你来办。要找那种家世清白, 手脚麻利的, 嗯, 年岁最好在十五六岁左右的。” 苏婉点到了九斤, 九斤连忙站了起来。 “大娘子预计要多少人呢?是要找跑堂的是吧?”九斤想了想问道。 苏婉想了想,指甲在本子上划了划,心中也过了一遍,“大概跑堂的要三到四个,切菜工要两个。跑堂的要嘴皮子利索些, 人伶俐些,其他的老实些便好。若是有那力气大些的女娃子也是可以的。” 九斤在心里默念一遍,“好,我记下了。” “再找个靠谱些的厨子。” “是。” “你事先要同他们说好,需要跟我们签十年的锲约,还有保密锲约。”乔二爷撑着头,在一旁又补充道。 九斤:“是,二爷!” 苏婉又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九斤坐下后,发现自己好像没被指派专门的活?他抓抓脑袋,看了看蛮子,蛮子也是不解。 “二爷,赵三爷真的将前期筹划的事都交给你了吗?”苏婉不放心的问了句,总归要派个人来监管银子花哪了吧? 在他们离开临江之时,赵三爷就把七百两纹银交到乔二爷手上了。 “放心吧,你只管说。”这些也是他们讨论过的,现在说的都是内部人员安排,其他的事一会他会和苏二郎再商量。 “行,那我继续了。”苏婉放心了,“这些人招回来,还是要教一些规矩的,这个事,这两日我就会和二爷写出个章程来,到时候二郎和白果一起负责。” “是。”白果和苏二郎应声。 “莲香,银杏。”苏婉接着点名两人。 两人立即站了起来,“师父,我在。” “大娘子。” “上次本来说近期要让绣坊正式营业的,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从今天开始绣坊减少接活,你们整理一下咱们还有手里都还有哪些活,尽早绣完。” “啊?这是为何?”莲香有些不知所措,好好的怎么要减少接活? “等人火锅店的人招好后,咱们要给他们赶制一套东西,比如统一的服侍,餐布,围裙之类的,具体样式,一会我们再来商讨。” “是。”莲香和银杏倍感压力,昨日大娘子拿给莲香的花样子,也说要尽快做出来。难怪要减少绣坊接活。 之后,又聊了些细节问题,比如火锅店的“商标”,铁锅样式,肉蔬菜种类等等。 说来说去,虱子、苏大根他们有些急了,怎么现在还没说到他们的安排。 但是他们又不敢去问乔二爷和苏婉,只得默默地等着。 等了好一会,等来了苏长木夫妻,抬了钱来分账。他们也只得打起精神,各自领银钱。 乔二爷分到的钱,他连边都没摸到,就让苏婉借给虱子了,当然虱子要写借条的。 等他画好押,苏婉这才点到苏大根和蛮子的名。 “我这里还有个方子,是做麻辣烫的,你们且学了去做。” 她想着既然大和有番椒,她就可以教苏大根做麻辣烫了,原本她想着让他去做熟食卤味的,不过也可以连带着一起做。 只是大和的卤味也不差,这卤味要做的新颖才能出头。 “啊?麻辣烫,这是什么?”苏大根一头雾水。 “等过两日二爷将番椒弄来,你自然就知晓了。”苏婉卖着关子,然后又道,“这样吧,反正我和二爷要买铺子,买一个是买两个也是,我们出配方和铺子,你出人和食材费,咱们按照老规矩,我们七你三分成,你看如何?” “啊?”苏大根还是有点懵。 “如果你出钱租铺子也成,那就六,四分。”苏婉又换种提议。 这麻辣烫配方毕竟不是什么难的,很容易被人模仿。 其他人顿时羡慕的看着苏大根。 赵氏为难的看着苏长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爹,娘,你们看?”苏大根想选第二种,但是他不敢擅作主张。 “大娘子你看呢?”苏长木问苏婉。 苏婉笑了笑,“不急,你们慢慢考虑。” 苏大根松了一口气。 待说过苏长木这一遭,苏婉他们又把话头说到火锅上了,可把虱子急着了。 “大娘子,那,那我呢?” “你啊,”苏婉看了眼翘腿吃茶的乔二爷,“你家二爷对你应该是另有想法,稍后你们单聊。” 乔二爷悠哉悠哉的点点头。 虱子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处,二爷不是厌了他,是要对他委以重任。 谈了有一会,其他人退去,屋里只留下莲香银杏白果还有苏二郎。 苏婉要谈的是绣坊和火锅店的合作,她的绣坊可不会白给火锅店绣物件,毕竟是两份生意,要明算账的。 乔二爷当然明了,而且她娘子想的这些法子,他想了想,确实是可以作为引客手段,他也表示认同,可是听听,他娘子竟然报价那么高! “不行不行,咱们什么关系,你这设计费是什么鬼?” “我给你们设计服饰样式,当然要设计费了,人家写话本的,不也要给润笔费!” 她的绣坊将来可是要分出设计部来的,而且现在就不把账算清、算明,两个人的生意都搞在一起,以后还得了,就是一笔笔烂账了。 “你这不是左手到右手?”乔二爷不满道。 “怎么会呢,你要知道,你那火锅店是三方生意,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参与进去,我这绣坊可就是咱们家独一份的。”苏婉反驳乔二爷。 乔二爷突然一想,也是啊。 “不可,不可!”苏二郎这下会过意来了,也跟着参与了还价。 莲香同银杏现在归属于绣坊了,当然要站在绣坊的立场上,这会也参与了和苏二郎的辩驳里。 一时屋子里吵吵闹闹的,乔二爷头有点痛,因为他两边都是人,又两边都不是人。 吵了一上午,好在都是一家人,各退一步,先将样式和图标制出来。苏婉让银杏和莲香回去好好想,给她们三日,拿出几套方案来供二爷挑选。 没有设计经验的两个人一筹莫展,可这是大娘子/师父给的任务,也必须要去做。 会刺绣的,基本会画花样子,所以绘图手法不怎么地,但也能绘一绘。 午后,乔二爷在家晒太阳,顺便将他娘子同他说的跑堂的如何管理,以及根据他自己的一些想法,写了下来,等人招来了,好照这些进行调/教。 苏婉带人去挑选铺子。 连着出去了几日,她终于帮乔二爷他们相中了两间铺子。两间铺子对门而立,都是在闹市。 其中一间是落在苏婉名下的,是乔二爷付的钱。二爷虽然肉疼,但是也得到了苏婉的奖励—— 下次他再犯错可以免被打一次。 乔二爷美美的想着,多好。 定下铺子后,莲香和银杏这才勉强将作业交了上去,画的东西,自然是不行的。最后乔二爷并没有用他们的,而是选了苏婉亲自设计的,当然也是要付一笔设计费的。 这不是乔二爷一个人定下的,而是赵三爷来了,他俩一齐定下的,为此赵三爷没少骂他们夫妻黑心。 赵三爷这次来不仅带来了吴氏说好要给苏婉的茶叶,还带来了罗四图外祖家的番椒和种子。 因着乔二爷说要越多越好的番椒,赵三爷在临江找寻了各家,好不容易凑了二十来个。 听闻这玩意有毒,虽好看,但家中种植的人家并不多。 后来,为着火锅店的名字,赵三爷和乔二爷还打了一架,最后自然是乔二爷胜了—— 火锅店名定为平江火锅店。 图标是一束火焰下三条波浪,火焰代表火锅,三条波浪就是平江了。 说到这,虱子的名字,乔二爷也给起好了,名叫乔平安。 众人觉得二爷和大娘子不愧是夫妻。 这日,乔二爷同赵三爷还有苏二郎去衙门登记火锅店,以及三方锲约。 苏婉则是带着设计图去了绣坊。 这几日忙着设计图以及火锅店的事,她有些日子没有来绣坊了。 刚到了绣坊门口,便遇见了上门订购绣品,涂红戴绿的一位妇人。 “乔大娘子!”来人一眼就认出了苏婉,“哎哟,大娘子,你们家最近怎么老是赶客的呀,是不是下面的绣娘偷懒不肯干活的呀?这绣娘整日的在后院的,还老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是要去做小娘啊?” 这人应该是刚刚被绣坊婉拒了接她家绣活,正巧遇上她,来告黑状了。 第49章 “你这人说的什么话?” 苏婉定在原处, 皱着眉头听那位妇人的污言秽语,还未开口,银杏先于她呵斥了妇人。 “我说的事实, 又不作伪!如何能说不得?”妇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绣坊有什么了不得的, 不就是靠着别人不敢惹娃霸嘛,她家老爷可是赵县令的表舅爷! 要不是听闻这平江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用的她家绣品,她才不乐意来呢! “呸!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信口开河!”银杏这段日子学着管理绣坊, 又跟着读了几天书, 人也变得泼辣自信了起来。 妇人听到银杏的话,不由恼羞成怒,甩着染了浓郁香粉的帕子, 指着她恨声道:“你个小贱蹄子!我跟乔大娘子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 苏婉一把握住那妇人挥着帕子的手腕, 那帕子不知染的是什么低质的香粉, 味道很是刺鼻, 苏婉被呛的忍不住别过脸,胃里泛起一股恶心之感。 她捂住口鼻, 强压下恶心, 对妇人道:“我的丫鬟自有我来教, 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大娘子, 你这就不对了!哦~我现在知道这些人为何这般不成体统了,就是大娘子你惯的,这要是我家的啊,早被我拖出去打了!” 妇人依旧喋喋不休,一副你教不好下人, 我来替你的架势。 苏婉直接翻了个白眼,她松开妇人的手,“与你无关!说完了吗?说完就滚!我可不想听狗吠了!” “还有,我家绣坊不会再接你一单生意!请你以后不要再踏入这里半步!” 因着这些日子的忙碌,苏婉整个人浮躁躁的,脾气也有些坏,当然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能克制的,就是乔二爷这几日过的是苦不堪言,水生火热。 “你,你你!”妇人惊疑不定的看着苏婉,有些不相信她会赶自己走,“你怎么能骂人?!”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娃霸果然是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我在这摆威风了?你家娃霸也就是个泼皮无赖,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妇人这会更加怒了,自从来了赵县令来了平江做县令后,他们举家跟了过来,遇事只要搬出赵县令的名头,还没人敢对他们不客气过的,今日算是在这绣坊丢了大脸面。 苏婉握了握拳,她对这人真的是一忍再忍,现在竟然又说起了她家二爷,她的火气腾的一下起了。 “银杏,把她给我打出去!” “好嘞!”银杏立马进铺子里找了个鸡毛掸子,撵起那位妇人和她的仆从。 “你疯了吧!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样对我?啊!你个杀才竟然打我,我跟你拼了!”妇人被银杏的鸡毛掸子扫到,顿时嚎叫了起来,撸起袖子朝银杏扑去。 正在后院赶活的莲香和绣娘们闻声也赶了过来。 他们赶到的时候,银杏和对方已经扭打在了一起,苏婉这会站在他们两人身后。 只见,苏婉一个跨步,拽起那个仗着体胖将娇小的银杏压在身下的妇人的后领妇人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拽她,不由转过脸,不料,迎面就是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 “啊!” “啪啪!” “大娘子!” 莲香和绣娘愣在原处。 苏婉一个大力将被她扇晕的妇人提到了一边,头也没回的去看银杏,高声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啊,哦哦!”莲香回过神,赶紧让绣娘们去把那个这会挣扎着又要扑到苏婉身上的妇人制住。 “你个小娘皮,你死定了!我要去县衙告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妇人这会形象全无,头饰衣衫凌乱。 跟她来的仆从早偷偷躲在一边,这会听到她的嚎叫,赶紧往县衙处奔。 “若不是你出口恶言,我家娘子怎么会打你!”银杏此刻也是狼狈不堪,脸上和脖子上被妇人抓出了几道血痕。 苏婉心疼极了,这恶妇真是歹毒,招招故意往银杏脸上挠,姑娘家的脸多重要,她是存心的! “呸!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妇人!快放开我!你们这些只配给人做小娘的腌臜货!我要让县太爷狠狠治你们的罪!” “好啊,咱们就去衙门,让县太爷评评理,到底孰错孰对!”苏婉一甩宽袖,掷声道。 妇人愤怒不已,但她才不怕!她可是有恩于赵县令的亲戚。 赵子辰本是赵三爷家一个落魄旁宗家的子弟,家里一贫如洗,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后因天资聪颖被大宗资助,这才有了如今。 这个百家饭里就包括了这位妇人的夫家。 苏婉见她这般,冷笑一声,“你现在可是落在我手里,莲香,她一会要是再骂一句,你就给她吃一点这个!” 苏婉拿出一个番椒,递给莲香。她还带了种子来,准备在绣坊院子里也种上一些,至于那个番椒,她打算来给绣娘们“改善”伙食的。 莲香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看着挺好看的,好奇的凑近闻了一下,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那妇人也就是赵子辰一人得道一起升上天的鸡犬,本就是乡下妇人,骂起人来,也是污秽不堪,所以她就成为了平江第一个吃到番椒的人。 “啊!杀人啦!” 很快,那个逃走的仆从将衙役带了过来。衙役一见到是苏婉,顿觉头大。 谁不知道平江城里大名鼎鼎的娃霸夫妻?县令家的这个亲戚怎么惹上他们了! 衙役叹口气,这都是这个月不知道第几次给这个妇人擦屁股了。 衙役一进门就只见乔大娘子坐在铺子里吃着茶,而那位惹事妇人,正被人压着坐在地上,嘴巴红肿,泪流满面。 他倒吸一口寒气,娃霸家的大娘子真真了不得啊!看来恶人就得恶人磨! “乔大娘子,这……”他将目光看向妇人。 苏婉轻笑道:“只是嫌她嘴太脏给她洗洗。” 衙役:“……” 给银杏处理好伤口后,苏婉关了绣坊,带着其他人和衙役以及那位妇人去了县衙。 妇人这会趾高气昂,她已经在心里想着一会苏婉怎么对她跪地求饶了。 正巧,到了县衙时,乔二爷他们办好事,正出来,见到苏婉,十分意外。 乔二爷奇怪的看了眼众人,目光扫过银杏脸上的伤,心不由揪了一下,赶紧拉过苏婉,查看起来,发现她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银杏怎么受伤了?你有伤着哪里吗?” 苏婉摇摇头,指了指妇人,说明了情况。 乔二爷锐利的目光落在妇人身上,恶狠狠的看着她,后者不由打了个冷颤,不过转头一想,这已经是县衙的门口了,她是县令的恩人,这人就算再凶,能凶得过平江的父母官吗? “你看什么看,小心我让赵县令将你眼珠挖出来!”嘴再痛,她也要骂人。 “无知妇人,乔二你无需跟她计较!”赵三爷拉了一把乔勐,他觉得这个妇人的态度很奇怪,平江城是有不怕乔勐的,但是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也是很少。 “你骂谁呢!你个小白脸……”妇人肿着嘴,含糊不清的怼着赵立文。 赵立文:“……” 苏婉按了按额角,她这会也是强撑着的,她有些难受,浑身无力,怕是那会打人太用力,这会有些乏了。 不过事情还没有解决,她还是要打起精神。 乔二爷立即发现了他娘子的小动作,连忙敷扶着她,“娘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先回去休息,这边我来应付?” 苏婉见二爷满是担心的神情,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自己无事,不需要担心。 乔二爷还是不放心,瞧瞧给跟在他身边的九斤打了个眼色,让他找个大夫过来备着。 九斤无语凝噎,但也只能去照办。 在县衙门口短暂交锋过后,大家一起去见了赵县令。 刚送走赵家本宗郎君,赵子辰才刚喘口气,那边说他那位表舅母又被人欺负了,要来讨公道。 赵子辰骂了句脏话,让人去请他的夫人来,一会一定要让夫人好好跟他这会舅母说说。 等赵子辰到了前头衙门时,才发现,这事没以往那么好办了,他这位舅母捏了不少软柿子后,终于踢到了铁板。 “辰儿啊!你快救救舅母啊!这个泼妇想要毒死你舅母我啊!”妇人一见到赵县令,便哭诉了起来,让他看自己红肿的嘴巴。 “这……”赵子辰连惊堂木都敲不起来了,让人将众人移到后堂去。 妇人这时有点慌了。 “三叔,这是怎么回事?”到了后堂,赵子辰立即问赵立文。 按照赵家辈分,赵立文比赵子辰大一辈,一个大宗,一个旁宗。私下里,赵子辰唤赵三爷,一般都是叫叔的。 苏婉诧异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乔二爷扶着她自顾的找了个椅子坐下。 而那位本来很嚣张的表舅母一听赵子辰的称呼,脸色赌都变了,她也不是真蠢,原来是仗着有大腿抱,现在发现好像大腿不太对劲了。 赵三爷便让出了苏婉,让她来解释。 苏婉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了赵子辰听,赵子辰听完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舅母为何要去乔大娘子的绣坊定绣品?”赵县令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其他人也是一愣。 “我,我就是听闻有人说用她家的绣品比较有面儿!”表舅母捂着嘴,眼神闪闪烁烁,语不详焉。 “撒谎!”赵子辰逼近表舅母,身为县官的气势压在她的头顶上。 “我我我!辰儿!当年你没得吃没得喝,是我和你舅舅省出一口饭菜给你吃的啊,你现在怎么能这么对我啊!那个小娘皮说的话你就都信吗?我不活了!反正他们都给我下毒了,你也是没良心的,对你舅母见死不救啊!” 表舅母一屁股坐到地上,哭闹了起来。 '赵子辰身为父母官的气势一下子萎了,尴尬至极。 不仅他尴尬,在场的都尴尬。 “大娘子,她这嘴为何这般?是何药物造成的?可否先给解药给解了?”赵子辰被他这位表舅母吵得实在头疼。 唉,清官难断家务事,说的一点都没错! “县令大人说笑了,小妇人怎会有那恶毒心肠给人下毒药,那只是小妇人家的一味调料罢了,灌以清水簌口几日即可。”苏婉淡淡的说道。 乔二爷悄声伏到苏婉耳边:“该不会是番椒吧?” 苏婉微微点了点头。 乔二爷和赵三爷互相看了眼,这玩意真的能做菜吗? “辰儿,你别信她!她胡说,她,她就是要毒死我!”表舅母现在是真的害怕。 “我娘子要是真想毒死你,还能由着你在这蹦跶这么久?什么毒药现在都没把你毒死?”乔二爷按下正要回她的苏婉,抢先呛声,“再说了,要不是你嘴贱,我家娘子何至于要这样对你,你看看你壮的跟头熊似的,可别把我家娇弱的娘子给吓着了!” 他站出一步,将苏婉挡至身后。 众人冷漠脸。 表舅母面容扭曲,这个“娇弱”的女人打了自己几个巴掌的模样她还记着呢! “啊~我不活了啊,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辰儿你是要逼死你舅母啊,你小的时候我就不应该救济你啊!” “够了!我一共就吃过您家一口饭,还是原本要给狗吃的剩饭,劳烦您记了半辈子!”赵子辰心中极其厌恶这个舅母。 可人在官场,一个武逆长辈,忘恩负义的名声,就能让人万劫不复。 “这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一道宛若黄莺的女声至门外传进来。 原本坐在地上的舅母立即爬了起来,举手无措的找了个椅子,匆忙的扒了两下头发,坐了下来。 “娘子。”赵子辰松了口气,总算把他那表舅母的克星搬来了。 “官人,你的衣领为何皱了?这地上我今早不是让人才打扫过,为何如此之脏?”县令夫人一进门,凝眉不悦的看着赵县令。 “娘子……”赵子辰赶紧整理了下衣领,随后赶紧给王氏介绍了乔二爷等人。 “三叔安,”县令夫人王氏是认识赵三爷的,转而又对乔二爷和苏婉问了安,两边见了礼。 苏婉这会也是乏得很,只想快点把事情解决,“县令大人,民妇别无他求,只想让令舅母道歉,和赔偿我家管事的医药钱,您看看这如花似玉的脸被抓成什么样儿了。”幸亏家里还有一点千金膏。 她让银杏站至众人面前。 原本因着王氏的到来做了只鹌鹑的表舅母急了,赶紧道:“我也受伤了,还被打了!” “我也可以赔偿。”苏婉对她说道。 表舅母眼前一亮:“我要一千两加让我打回来!” 乔二爷直接呸了一声,“做梦呢你!” “好啊,那我这边就要价一万两好了,顺便我也给你抓毁容,你看如何?”苏婉动了动身子,慢声细语道。 “你这是在讹人!”表舅母尖声叫道。 “轻声!”王氏对表舅母喝道,呵斥完,发现自己失了仪态,转而又缓了声问道,“舅母今日为何如此不整洁?若是这般出去,岂不是丢了我赵家的脸面?小桃,快来服侍舅母更衣洁面!” “还有,舅母,坐椅只能坐三分,不可满坐,你现在这般……我家官人清贫廉洁之家,身为他的舅母你可整日穿金戴银?舅母啊,你不为这平江百姓着想,也该为官人这想……” 表舅母的脸此刻像个调色盘,她很想反驳,或者骂一骂这个外甥媳妇,但是她不敢,她现在就靠着人家手里漏一点油水给她吃用。 小桃似乎也习惯经常给这位表舅母整理了,轻车熟路的上前帮她理妆。 “舅母,那是何人让你去乔大娘子的绣坊定绣品的?”王氏说了表舅母又一通规矩后,突然话一转问道。 表舅母下意识接口:“是来福楼的小二。” 说完,她捂着嘴,惊恐的看着众人。 果然有蹊跷。 “她要定三百套鸳鸯戏水组合喜品,两百套花软帽……七百条帕巾……”莲香这会才有机会说道,这些东西虽小,但是量很大,她就没有接这种奇怪的单子。 “舅母是想要做什么?”赵县令听到这里也知道了事情的不简单。 他这个表舅母怎么会有钱订这些东西。 “那个,那个小二说城里的夫人们都用她家的绣品,说我要是也能有一件肯定有面儿!” “我,我,我本来是想就去买个小摆件,回来跟,跟……”她看了眼王氏,“显摆显摆,但是那个小二后来又说那绣坊最近不接生意了,不过如果是像我这样的,这样的……”她又看了眼王氏。 王氏:“舅母大可放心说。” “我是辰儿的舅母,那乔大娘子自是会给我面子。后来从来福楼回去的路上,有人找了我,说是想请我找乔大娘子的绣坊订货,只要事成就会给我一百两银子。” 表舅母这会嘴肿消了不少,说话也渐渐利索。 苏婉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找赵县令表舅母订货的人,目的估计也不纯。 “若是订不了呢?”苏婉问道。 “那,那就闹一场,让辰儿恼了娃,呃,乔二郎,然后会给我五十两。”表舅母这会脖子都快要缩进脑袋里,再无嚣张。 “你认识那个人是谁吗?”乔二爷出声问。 “不认识,但是是个未出嫁的小娘子!” 未出嫁的小娘子? 苏婉和乔二爷同时看向对方,一同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 彭大姑娘。 突然,苏婉脑子一阵发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50章 苏婉醒来的时候, 窗外天色微昏。她一睁眼,便瞧见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二爷。 “娘子,你醒了啊?”乔二爷见她睁眼, 一脸欣喜。 “嗯, ”苏婉看了下四周, 松了口气,这是自家房间,“我怎么了?怎么回来了?” “大娘子醒了!”今天送汤药的赵氏见着苏婉醒来, 立即把药碗放到桌上双手合十的念叨, “谢天谢地!” 苏婉见着不由笑了笑, 想起身,身子却没什么力。她朝乔二爷看了眼,只见乔二爷清亮的眸子一直瞧着自己, 隐隐的还有种幸福感? “二爷,你没事吧?怎么变得这么傻?”她伸手摸了摸二爷的额头, 他这几日的休养, 脸上消肿了不少。 乔二爷抓住她的手, 心里快要幸福的飞起,他家娘子一醒来就关心自己, 这心啊, 这会更美了。 “娘子, 我没事!” “那你傻乐什么呀?” “我!我 , 我要当爹了!” 乔二爷激动的说出这个消息,他将她的手放到他的脸边,亲了亲手背,温柔的说:“娘子,你也当娘了。” 苏婉有点懵, 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去摸现在还是平坦的小腹,那里现在正孕育着一个孩子。 她和乔二爷的孩子。 她的心情此刻有些复杂,喜悦、困惑、担心通通涌进她的脑海里。 “恭喜大娘子,恭喜二爷!”赵氏实在是太高兴了,没有察觉苏婉的异样,“大夫说你最近太劳累了,所以才晕倒的,快把这安胎的药喝了。” 乔二爷倒是感觉到了苏婉的异色,他心里一咯噔,娘子为何不高兴?是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和我的孩子? 他害怕。 苏婉深吸一口气,勉力坐了起来,要去接药碗,手伸到一半,药碗被二爷接了过去,他顺手又在苏婉身后加了个靠垫。 “我来喂吧,您去看看厨房炖的汤好了没?”二爷支开赵氏。 赵氏看了眼苏婉,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小心烫。”乔勐舀起一汤匙的药,在嘴边吹了吹,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苏婉喝一口,瞧他一眼,笑他:“我们二爷也会照顾人了。” 乔二爷手上一顿,看着苏婉的眼睛,认真的道:“我以后一定会认真学着怎么照顾你。” 苏婉没在意,打趣他,“呀,看来我是母凭子贵了?” 乔二爷一听这话急了,立即站了起来,急切的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爷不是因为,是爷以前不知道,反正,反正就是爷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干嘛呀,快坐下,我药都快被你撒了,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跟个孩子似的。”苏婉赶紧拉住他,让他坐下。 乔勐听了苏婉的话更加沮丧,他娘子一定是觉得他现在这样,会照顾不好她和孩子。 “娘子,我以后一定少惹事。”二爷低声,还有点委屈的说道。 苏婉一口汤药进嘴,差点吐出来。 “咳咳咳,你干嘛呀?有了孩子高兴傻了?” “你,你好像有点不高兴?”乔二爷拍了拍她的背,还是问了出来,不然他这心就像一直浮在云端,落不下来。 苏婉惊讶了下,她没想到她刚刚一开始短暂的迷茫被乔二爷给发现了。 “二爷,你喜欢我吗?”苏婉喝完了药,重新躺下身子,直直的看着乔二爷的眼睛问他。 乔二爷没想到苏婉会问这个问题,他的两颊迅速的染了一层红晕,他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大老爷们怎么去说喜不喜欢? 但是他望着她娘子专注的看着他,期盼一个答案的神情,一颗心扑通扑通的挑着,随着心跳声,他说:“喜欢。” 心跳声有点大,他都快听不见自己说的这两个字。 苏婉听见了。 可她没有太高兴的情绪。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苏婉的纠结在于他喜欢的是原主,还是她。 乔二爷微怔,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努力回想他对他娘子真正动心,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她挥着棍子来找正在关扑的自己,问自己一百五十两银子和她,他选谁的时候,也许更早,他记不清了,但一定是她摔了头之后。 “好像就是,我想想啊~”乔二爷起身去拿了盘蜜饯过来,顺手塞一粒进苏婉的嘴里,故意做冥思苦想状。 苏婉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故意在逗自己,哼了一声,将后背留给了他。 “哎,怎么还气上了,人家都说怀了孩子的女人脾气会阴晴不定,看来真是这个样子!啊,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前些日子你总是看我不顺眼了!”乔二爷一拍额头,解开了郁结在他心中多日的谜团。 “你是说我现在无理取闹喽?”苏婉背对着他,声音里听不出起伏的问道。 “没有,不是,你冤枉我!”乔二爷否认三连。 “哼!”苏婉在偷笑。 “别啊,娘子,我说……”乔二爷低头到苏婉耳边,说了一段话。 说完他立即起身,站了起来。苏婉一把抓住了他,翻过身来,看着他。 “你……” 她话还未说完,乔二爷打断了她,“我不管你是什么,现在你是爷喜欢的女人,是爷的娘子!是爷孩子他娘!” 说完就跑了。 苏婉愣了下,发出一声长笑,不管你是什么?二爷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妖怪吧?笑死她了,苏婉擦了擦眼角的泪,结果越擦越多,最终她蒙进辈子里,任凭眼泪肆意。 她在这里不是一个人,她会过好这一生的。 乔二爷一口气跑出了屋子,蹲在已经结果的石榴树下,摘了一颗,用力一掰,分成了两瓣,粉红剔透的石榴粒出现在他眼前,他小心的抠了一粒,很甜。 他把石榴合上,又摘了两个。他不吃,他要拿回去给他娘子吃。他娘子早就想要吃这树上的石榴了。 乔二爷其实早就有发现现在的娘子和以前的娘子的不同,他也曾向来给他娘子遗志的大夫细问过,他娘子曾经断气过,后来不知怎么的,就醒了过来。 他对苏家好,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思。 以前的乔二爷得过且过,打起架来自有一股狠劲不要命,因为他知道自己烂命一条,死了也没什么人难过痛苦,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娘子,还有孩子要去守护。 他要变得强大起来,他不能让她们受伤害。 在外面溜达了一圈,乔二爷回了内室,苏婉这会又睡了过去,他给她理了理盖在肚子上的毯子。 屋角有放冰盆,室内温度不是很高,正适宜。 摸了摸她的脸,乔二爷又离开了内室,正好遇见送鸡汤来的赵氏,他嘘了一声,“睡着了,登她醒来再让她喝吧。” 赵氏点点头,“那我放回厨房,让那边温着。” 乔二爷点点头,“行。” “大娘子,二爷,你们,没什么事吧?”赵氏不放心的问了一声。 乔二爷笑了笑,“没事了。”突然他嘴角的笑容消失。 他没有问他家娘子喜不喜欢他!! 太失策了!! 他现在好想回去把他家娘子摇醒啊! 他转了身,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又转身走了。 守在一边的小厮来财赶紧跟上。 把赵氏看得云里雾里的,她只好感叹也许是第一次当爹,二爷太兴奋了,以至于有点失常。 绣坊的人这会除了莲香和银杏,都已经回去了。她们这会正在西厢边陪着妙姐儿玩耍,边等着大娘子,师父醒来, 只是苏婉这会又睡去了,她们也不知道。 赵三爷和赵县令还在外院,由苏二郎陪着。乔二爷从内院出来,就是来找他们的。 “二爷,大娘子醒了吗?”九斤正蹲在外院屋檐下,和蛮子,苏二郎说着话,一见到二爷,两个人都咧开嘴笑,仿佛二爷要当爹,他们也与有荣焉一般。 苏二郎心情则有些复杂,他一方面高兴自己要有外甥,外甥女了。另一方面则告诉他,他姐姐真的是别人家的了。 虱子这两天正忙着搬家,而苏大根不是在厨房折腾麻辣烫,就是在家学习。 “醒了,对了,最近给我把彭家给我盯紧了!再找些人给他们家铺子找点麻烦!”乔二爷进屋前,对九斤吩咐了一句,又对二郎和蛮子道,“二郎和蛮子去叫桌席面回来。” “好嘞,包在我们身上!”九斤今日是在乔二爷身边的,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二郎和蛮子也立即应声。 乔二爷点了点头,正了正脸色,让来财守在外面,推开门,走了进去。 赵三爷正在和赵子辰说事,两人见乔二爷进门,一同看了过去,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说了起来。 乔二爷也不打扰他们,就静静的坐在一边,想着彭家,蒋家,乔家,还有他受伤的事,罗四图的事,等等一系列的事,他想抓住其中的牵连,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他。 等赵三爷和赵子辰说完,已经过了小一刻。 “喂,”赵三爷回头看乔二爷,见他沉思的样子,喊了他一声,“乔二!” 乔二爷回神,瞟了他一眼,懒声道:“你们谈完了?” “嗯,对不住,二郎。”赵子辰起身与乔二爷说了声。 乔二爷连忙起身,“县令大人这就折煞小民我了!事关您那表舅母,跟您无关的!” “放心,我家夫人定会让我那舅母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赵子辰自信的说道。 乔二爷突然想到王氏那端正的样子,不由打了个颤,晃了晃脑袋,顿时觉得还是他家娘子天下第一好。 “瞧瞧,要当爹了,给美着了吧!”赵三爷调侃道,心里也为兄弟高兴。 “那是自然!”乔二爷大方承认。 “恭喜二郎了。”赵子辰跟着道了声贺。 乔二爷自然的收下。 他这次来和两人谈的是关于赵三爷要将他那火锅店四成股转一成给赵子辰的事,原本赵三爷提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答应,他不想他的店变得复杂,但是经过苏婉怀孕,和身边暗不可见的危险,他决定让赵子辰参与进来。 赵子辰一开始是拒绝的。 “子辰,不是我说你,你那俸禄一年才多少,这新皇刚登基三年,正是抓廉政抓的最紧之时,你敢搞其他吗?难道要一直靠着你家娘子的嫁妆?” “你那表舅母为何不怕你,反而惧怕你家娘子?你想过吗?” 赵三爷的话直击赵子辰要害。 他势必要拉赵子辰下水的,他要给乔勐拉一面旗,他远在临江,有时候很多事鞭长莫及。 乔二爷趁机道:“赵大人今晚留在我家用饭吧。” 赵子辰应允,而后又让人回去告知了声王氏。他这举动惹得赵三爷一阵调笑,不过随即遭到他和乔二爷一齐的攻击。 * 苏婉再次醒来时,月牙已高高挂起。屋里没有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在照明,二爷不在身边。 “养娘,二爷?”她唤了声。 她的话音刚落,守在外间的赵氏立即走了进来,“大娘子,你醒啦,饿了吧?” 苏婉摸了摸肚子,想起来她肚子现在有个孩子了,而且这会肚子也在抗议,唱起了空城计。 “是有点饿了,二爷呢?” “赵三爷和赵县令在家里,二爷在前面陪着吃酒呢,二郎也在。”赵氏回她道,又去拨了拨灯芯,将油灯挑亮些。 “大娘子想吃些什么?我让厨娘去做。” “不知道想吃什么,养娘你别担心,我现在没什么感觉的。”苏婉见她紧张自己的样子,安抚一句。 赵氏将她扶了起来,喊了银杏和白果来,让她们吩咐厨娘将灶上温着的饭菜再热一下端来。 两个原本守的迷迷糊糊的,赶紧站起来应声。 “也是家里这一阵子实在是太忙了,我都没注意到你葵水未来之事。”赵氏还是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没照顾好苏婉,让她这些日子累到了。 “养娘,我自己都忘了这事了,哪能怪你。”苏婉抱着赵氏的腰,蹭了蹭她,“养娘,我要做娘了。” 赵氏摸了摸苏婉的头发,感叹道:“是啊,我们姑娘都要做娘了,这时间可真快啊!” 苏婉瘪了瘪嘴,撒娇道:“可我还觉得我还小呢!” “你啊,在养娘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么大!”赵氏比了比苏婉五岁时的样子。 “养娘,我有点害怕。”苏婉莫名有些恐慌,这个时代的生育条件实在是不保险,而且做了母亲,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妻子,就要做母亲了,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个好母亲。 应该会的吧。 “别怕,有我呢!你不会的,养娘会教你,别怕!”赵氏抚着苏婉的背,轻声安慰着她。 怕是自然的,她也是从怕走过来的,她会帮她的。 “养娘,有你真好。” 赵氏陪着苏婉说了会话,银杏和白果就将晚膳端了进来。 “大娘子。”两个小丫头见到她没事,心也安定了下来,这会笑嘻嘻的瞧着苏婉。 苏婉招来银杏,仔细看了眼她的脸,“看过大夫了吗?还疼不疼?” 银杏摸了摸挠痕,摇摇头,“没事,不疼了。” “台子上还有些千金膏,拿去涂了,你知道怎么个用法的。” 银杏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那个太贵重了!” 苏婉直接示意赵氏去拿给银杏,她举起筷子,开始用饭。 银杏讷讷的站在原处,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她一个贱命的小丫头跟着大娘子,不仅识了字,还能做绣坊的管事。 遇见大娘子,真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们用过饭了吗?” 两个小丫头齐齐答用过了。 “我晕倒后,有发生什么事吗?”苏婉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银杏。 “您晕了后,可把二爷和我们吓坏了!还是县令家的大娘子有主张,立即让二爷把人抱到了后宅里,正好九斤请来的大夫也来了,大夫看了后,摸了会脉,便说您是喜脉!”银杏说了起来后续的事。 “那个什么表舅母呢?” “她呀?当时您晕倒了后,我们和二爷拿顾得上她!不过县令夫人在我们离开时,同二爷说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苏婉想起了那位王氏,想着那舅母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 “后来二爷雇了顶轿子,把大娘子你送了回来,回来后,二爷不放心,又请了百草堂的大夫给您又看了一次。”银杏见着了二爷当时那样子,着实为大娘子高兴。 “咱们二爷别看平日里挺凶的,您不知道,当时二爷的样子……”她把乔二爷当时差点要撕了那个表舅母的样子绘声绘色的说给苏婉听。 苏婉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是痒痒热热的,等银杏再无可说,她这才让她和白果都去休息了,其他的事,等明天再说。 等她用过晚膳,清洗了下后,有些微醺的乔二爷回来了。他本是想先去洗澡的,但是心里又挂念着他娘子,便悄悄的撩开内帘,探头进来看看。 正好和苏婉的目光对上。 “娘子,你醒了啊?”乔二爷舔了舔唇,嘿笑一声。 “嗯,喝酒了?”苏婉瞥了他一眼。 乔二爷一听赶紧溜了。 等他把自己洗香香回来后,发现苏婉已经闭眼入睡了,他只好轻声躺到她身边,侧了身,盯着她的秀颜看了半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想法都有。 看了会,伸出手,慢慢地放到苏婉的小腹上,勾唇笑了起来。 他要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他慢慢闭上了眼,突然又睁开了眼,他家娘子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jio得我棒棒哒~ 第51章 为着让苏婉静心安胎, 乔二爷连同赵氏给她下了禁足,起先是乔二爷被禁足了两次,这次终于让他给翻身了。 苏婉见不得他那得意的小模样, 在后院开了一块地, 让他种起番椒来。 二爷忙得团团转, 要负责火锅店店铺的整理改修,每日上午还要开二爷小课堂,连带着绣坊那边的整修, 进料子等事宜都是他负责。 不让出门, 苏婉便待在屋子开始构思她的镇店之绣, 不过她现在做绣活的时间也被赵氏给严格把控。 她只好上午做一做绣活,下午陪着白果苏大根他们做火锅锅底和麻辣烫汤底的研究。那二十来个番椒被他们做研究用了一半,其余的都被吃了。 一开始大家都是抗拒的, 可真的尝到番椒经过各种加工之后,加入菜肴后, 那只能用真香来形容。 这日, 前院二爷小学堂正在上课, 二爷出了一道算术题,学生们正在埋头苦算。 苏婉闲着无事, 带着妙姐儿去后院看了看才种下两天的番椒。昨日没有浇水, 她便让梨子给番椒地浇浇水, 施肥的法子她已经告诉乔二爷了, 由他来负责。 这个年代没有化肥,所以也只能施一些人工肥。 走到石榴树下,她下意识摸了下肚子,笑了笑摘了两个石榴,顺手掰了一个给妙姐儿拿去吃。 溜溜达达, 她又回了屋里,拿起一件绣金祥云纹的黑色劲装,这是莲香昨儿个,根据苏婉的设计图,刚赶制出来的一件火锅店伙计的工作服,她坐在榻边,继续绣着火锅店的火焰和波浪标志。 这一件是按照二爷的尺寸去做的。算是一件样品,看看做出来是什么样的。 绣了一会,苏婉看了看窗外,前院估计还没有放课。 “妙姐儿,咱们去瞧瞧你姐夫怎么教人识字的好不好?” 妙姐儿正乖巧的给苏婉理绣线,听到她的话,抬头高兴的道:“好啊,阿姐。” 苏婉摸了摸妙姐儿的脑袋,想着她要是生个像妙姐儿这么乖巧的孩子,好像也不错。 招呼了赵氏一声,苏婉将衣服和绣线绣针放在绣篮里,一手挎着绣篮,一手牵着妙姐儿,来到了前院用来做学堂的屋子。 屋子门是开着的,里面此时安安静静的,没怎么学过算术的众人此刻都是愁容满面,连一向学习学的最快的苏大根也是皱着眉头。 九斤和蛮子也是一脸纠结,满头满脸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手指头都掰不过来了。他们两个除了识字课不需要参加,其他的都要听。 而坐在上首的乔二爷,此刻正翘着脚,拿了本书挡在他面前,掩盖着他的洋洋得意。 苏婉扶额,数学,在哪里都是个老大难啊,她在心中为他们默哀。 她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去隔壁搬了两个杌子出来,和妙姐儿一人一个,坐在檐下,继续做绣活起来,妙姐儿靠在她身边,一开始还帮着她理绣线,后来发现了一只蚂蚁,便跑去寻找蚂蚁窝了。 苏婉看了她一眼,便由了她去,这才是孩子嘛。 做了会绣活,苏婉悄悄的朝屋里看去,这会乔二爷拿了个戒尺,双手背于身后,在众人身边溜溜达达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时不时嗯声点头,或者摇头,颇有老师的风范。 苏婉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过了好一会,苏大根第一个算了出来,把答案教给乔二爷,二爷接过写满计算过程的纸,看得眼发晕,所幸他早就把正确答案背在心里了,这会只看了眼最终结果,发现是对了后,便放了他离开。 其实他也不是很懂这些,这些都是他让赵三爷临走时给他弄的,怎么讲解,怎么解题,写的清清楚楚。 苏大根出了学堂,便发现了坐在门口的苏婉,他立即唤了一声:“大娘子,你怎么来了?”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勾着脑袋去找大娘子的踪影。 乔二爷一听,飞快的起身,来到门口。 “娘子,你怎么不进来,外边多晒的?”说着乔二爷就去扶起苏婉。 “在檐下还好,且今日这日头不怎么晒。二爷你去忙你的吧?”苏婉顺着他站了起来,解释了一句。 随后喊回妙姐儿,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没事,他们估计要有一会呢。”乔二爷扶着苏婉,苏婉牵着妙姐儿走进小课堂。 大家纷纷和苏婉打招呼,苏婉让他们静心书写。 “娘子,这就是你设计的那个,店里的伙计穿的衣裳?”乔二爷拎着苏婉的篮子,朝里面看了看,小声地问她。 “是啊,一会给你试试看。”苏婉也小声的回他。 两个人交头接耳的样子,落在正饱受算术折磨的众人眼里,让他们更加的脑袋眩晕。 好不容易瞎写完,今日的二爷小课堂就到此结束了。 其他人各自去忙,苏婉留下了莲香,告诉她,她接下来会教她一种新的绣法,双面绣。 双面绣的关键是在于针法,在上针下针中,将起落的线头线结都给藏了起来,丝毫不见踪影。 她之所以现在就传授双面绣给莲香,是因为,将来绣坊所有的绣品上都要添上绣坊的标识,为了不被轻易仿冒,所有标识都将用双面绣绣制。 乔二爷坐在一边听着苏婉跟莲香讲着什么绕针、滚针、抢针……听得他云里雾里的,他几次想说话,又不敢打扰。 等苏婉大致对莲香讲了些双面绣的绣法,也用那件劲装演示了下,她抬头,发现乔二爷还在。 “嗯?你怎么没有出去?” 乔二爷眨眨眼,感觉他被他家娘子忽视的很彻底,“不是说要给试一下衣裳?” 苏婉呀了一声,她还真给忘了。 “差点给忘了。”苏婉连忙将衣裳抖开,招呼二爷过来,“二爷来,看看合不合身?” 她这件样板装,火锅点标志也是用双面绣绣的,她在袖口和衣领边还扣绣了几道柳叶纹。 莲香还沉浸在苏婉的双面绣带给她的震撼,她从未见过这种绣法。她想着这一定是师父的家传独门绝技,师父就这样,轻易的教给自己,别人的师父恐怕要压榨徒弟到她老了,临了才会把这门手艺教给徒弟。可见她的师父对她是真的太好了。 “嗯,莲香不仅绣工好,这制衣的手艺也不错,正合身。”苏婉帮着乔二爷顺了顺穿上身的黑色劲装,之所以选劲装做店伙计服,也是因着这种行动比较方便。 “娘子,为什么是黑色的?”乔二爷觉得自己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苏婉退后一步,又看了看,想着还有哪里需要改进,听到乔二爷的问话,随口回道:“耐脏!” 乔二爷:“……” “莲香,你看,这个袖口要不要再收一些?”苏婉歪头叫了声站在一旁的莲香。 莲香走近苏婉,上前正要只要准备去拉起乔二爷的袖子看,乔二爷甩了下袖子,不给她碰到自己,把莲香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呢?站好!”苏婉嫌弃乔二爷乱动,按了她一下。 这会莲香也不敢上去拉袖子了,苏婉只好自己上手拉着袖子,和她商讨怎么改进。 乔二爷这才发现他家娘子这是将他作为人体板呢。他无语望着屋顶。 两个人商量了会,定下改动的方向。苏婉这才放过乔二爷,准备让她去忙自己的事。 “二爷,大娘子,县令夫人来了,我将人请到了内院偏厅了。”赵氏快步走了进来,对苏婉和乔二爷说道,“她说把人给二爷送来了。” 苏婉和乔二爷互相看了眼,明白对方是把赵县令的表舅母带了过来,他们一齐点了点头,苏婉回她:“知道了,我们这就去。” 乔二爷将衣裳换了回来。 苏婉将衣裳放进绣篮,递给莲香,“你去练练手,顺便帮我照看下妙姐儿。” 莲香应声。 回到内院偏厅,夫妻俩一前一后进了偏厅,王氏正端坐在椅子上,一丝不苟的吃着茶,见到苏婉他们进来,轻声放了茶碗,扬起笑意,同两人问好。 那位表舅母也坐在她的下首边,没什么好脸色。 “夫人安,家中有事,来晚了,还请夫人莫怪。”苏婉歉意的对王氏说道。 王氏:“应是我说声抱歉,突然登门,没有事先知会。” “无碍无碍。”苏婉和乔二爷也坐了下来,说着客套话。 乔二爷最是不喜这些客套,他一坐下,便问王氏:“不知夫人突然登门是所谓何事?” “二爷上次不是让我家官人给一个说法吗?我这次来,就是为这事的。舅母?还不快说?”王氏对乔二爷说完,又看了眼表舅母,看似柔和的目光落在表舅母身上,声音轻而厉的叫了声表舅母。 表舅母顿时蔫儿吧唧的,看了又看在座的几人,非常不情愿的说:“那个叫我到乔大娘子的绣坊订绣品的人给递了条子,说今晚要和我见面。” 乔二爷原本懒散的模样一下子不翼而飞,取代的是凛冽的眼神。 “在哪里见?” “来福楼地字三号房。” “你今晚去见她。”乔二爷冷声道。 表舅母腾地一下站起来,“我才不去!” 王氏不悦的看了眼她家表舅母,“舅母,注意仪态。” 表舅母讪讪一笑,又重新坐了下来,坐下后发现王氏还一直瞧着她,她不由将屁股又往外挪了半分。 “是不是对方知晓了什么?”王氏将心中猜测问了出来,虽然那天的事,他们都没有往外宣扬,但就怕是走哪里走漏了风声。 乔二爷和赵子辰早就商量好,想要等鱼上钩,再来了结其他事。 “应该不是,若是知晓了什么,她应该回会弃掉她,而不是约她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_(:з」∠)_ 第52章 “二爷, 你想怎么做?” 一直没有吭声的苏婉,问乔二爷。 “将计就计。” 他这一说完,苏婉同王氏一齐将视线落在了表舅母身上, 后者一脸茫然。 苏婉凝眉摇头, 她不是觉得乔二爷的做法不对, 而是她觉得赵县令家的这个表舅母有些不靠谱,万一这人露出马脚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乔二爷似察觉到苏婉的担心, 抓了她的手, 捏了两下以示安抚, 随后又对王氏道:“夫人,我可否与您这位表舅母单独谈一谈?” 王氏正要点头,那位表舅母大喊道:“我不要!他, 他是娃霸啊,我……” “舅母!慎言!”王氏道。 表舅母脖子一缩, 又蔫了下去。 乔二爷笑了, 怕他?怕他好啊!他站了起来, 走到表舅母身前,作了个请的姿势, “放心, 爷不吃人, 也不打女人。” 表舅母向王氏发出求救的眼神, 王氏低头喝茶,避而不见。 乔二爷收起姿势,原本的大眼微眯起来,散发出摄人的危险气息,“爷可没什么耐心, 你知道以往得罪过爷的人,他们都怎么样了吗?” 表舅母抖抖索索的站了起来,跟着乔二爷出去了。 苏婉望着两人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乔二爷要背着她说事,事肯定不是好事。 “听闻大娘子绣得一手好绣活?”等乔二爷和表舅母离开后,王氏放下了茶碗,问起苏婉来。 苏婉笑着回道:“小技尔,不足挂齿。” “大娘子谦虚了,我可是见过三叔的那套四君子扇套的,可谓精美绝伦。”王氏夸赞道。 苏婉对自己的绣工自然是有信心,不过被人夸赞,还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她朝王氏又笑了笑:“夫人过奖了。” “大娘子的绣坊开的好好的,怎如今不接活了?”王氏知晓当日前因,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 “绣坊其实并没有开业呢,”苏婉说着便将莲香与毓秀坊的事情说与了王氏,“……我现在停下来,一则是为了正式开业做准备,二则是要为咱们要开的火锅店做准备……” 王氏是知晓她家官人收下赵三爷给的一成股的,所以听苏婉说咱们是,心里舒坦极了。 坊间传闻乔二爷和他家大娘子,一个恶霸,一个母老虎,不可轻易招惹。 可王氏如今接触下来,发现乔二爷脾气虽爆,却也是个疼爱娘子,重情义,识时务之人,哪里有半分恶霸的莽撞与轻浮。 这位大娘子更不用说了,脾性温和,为人温婉知礼,更不肖说美貌了。 “原来是这般,唉……我也是不赶巧,你现在还又怀着身孕,本想向你订一副观音像的。”王氏有些可惜的说道。 苏婉想了想目前手头需要绣的物件,也只能对王氏抱歉了,不过她也没有把话说死,“近几个月恐是无法了,不过若是你要的不急,倒是可以等等,我给记着。” 王氏求这幅观音像,本就是为了送于赵三爷的母亲的,那位常年供奉观音。 她想了会,也不急于一时,今年送不成,也可明年送。 “那就先谢过大娘子了,我不急。” 苏婉:“那回头我得空了,你再将喜爱的观音图送与我瞧瞧。” 正说着,乔二爷走了进来,身后是脸色苍白的表舅母,对方现在真的就跟腌制了多日的胡瓜一般。 “好了,我已与贵舅母说好了。”二爷将人交给王氏对她说道。 王氏看了眼神魂不定的表舅母,迟疑道:“我是否能知道二爷到底想要做什么吗?” 乔二爷笑了笑:“这事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不过事成之后,我自会说与夫人和赵县令。” 王氏不便多问,便起身和苏婉告别。 “大娘子若是得了空,与我可要多走动走动。” 苏婉也赶紧起身,走到王氏跟前,两人双手交握,一齐走至门口。 “谢夫人抬爱,这是民妇的荣幸。若是夫人念了,随传随到。只要妇夫人不嫌叨扰就好。”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怎么会呢,我们两家今日不同往日,该是多走动走动的。” 她倒也不是为着那一成利,还有多方面的原因想要和苏婉交好。 夫妻俩一直将人送至门口,方返回。 乔二爷直接叫了九斤,让他找人盯着那位表舅母,只要她有异动,或者接触什么陌生人,立马来报。 九斤立即将《九章算术》给扔了,屁颠屁颠的跑了,蛮子一脸羡慕。 吩咐完九斤,乔二爷回了内院,哄了会苏婉,接着用了午膳后,带着苏二郎去火锅店铺了。 他走后,苏婉午睡了会,她还做了一个梦,醒来后便让人唤了莲香来。 “师父,你找我?”莲香没有回绣坊,还在这边研究双面绣。这种独门绣法,不好在绣坊那边出现。 那五个绣娘,如今经常会来乔家向苏婉讨教绣技,她们悟性都不低,现如今她们的绣技比起在毓秀坊,上了几个台阶。前些日子苏婉交给莲香的那些花样子,经过她和莲香的梳理,绣娘们都可独立完成了。 再一个现在绣坊还有银杏在盯着,所以莲香最两日都待在苏婉身边。 “嗯,我刚刚做了个梦,你看看这个。”苏婉这会正坐在榻上,身子趴在桌几上,拿着一支她让乔二爷搞来的炭笔,在纸上画了四片不太圆,有点像心形的叶子,每片半中间还画了一条弯的纹路。 “这个是什么?”莲香对炭笔不陌生,已经见过苏婉用过几次,不过这叶子她一时认不出来。 苏婉瞥了她一眼,随手在绣筐里捡了一条白帕子,又拉了碧色和灰了些的素色绣线,手指灵活的绣起第一片叶子。 好一会,一片上去色的叶子便跃然帕上,莲香睁大眼睛,“师父,这是车轴草吧?” 苏婉点点头,“是。” “可是车轴草不是三片叶子吗?”莲香不解。 苏婉画的这四片叶子的车轴草,在现代有个别称,叫幸运草。这是车轴草里的一个稀有变种。 她刚刚做梦梦见自己躺在一片幸运草里,惬意的看着蓝天白云,远处还有悠扬的歌声。 “这是四叶草,是我在一本古书上看来的,说是有能带给人幸运之意。”苏婉胡乱扯了个说法。 “啊?师父是不是想说用这个做我们绣坊的那个叫什么,标识!是不是?”莲香一下子就想到了苏婉的目的。 苏婉笑了笑,“还挺聪明的。” 莲香被师父夸了,不好意思的抿唇笑。 “这样,我们在四片叶子的中间加一个苏字,绣坊就叫苏绣坊,你看怎么样?”苏婉随即又将苏字添在四叶草中间,只是这个画的有些过于简单,没有设计美感。 联想摸了摸鼻子,一时看不出什么名堂出来,但这是她师父的绣坊,也是她师父的想法,所以她理当支持。 “嗯,我觉得挺好看的。” “是吧?我觉得也挺好,不过这个苏字要请人写一个,到时候做成花样子,以后每一件我们绣坊出去的绣品上都要有这个标记。”苏婉也知道自己写的苏字不是很好看。 莲香跟着点头,她觉得她师父的想法很对。 “所以,你要尽快学会双面绣,以后这个由你专门负责。”苏婉怜爱的看着莲香,古代比不上现代机器作业,只能纯手工。 目前双面绣是个独门绣艺,用于防伪正好。 莲香有点懵,随后是巨大的惊喜。这是师父对她的认可啊,将这么重要的事交她一个人负责。 “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尽快学会!不给师父您和师门丢脸!”莲香激动的又跪在苏婉身前。 把苏婉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还哭上了。 “师父,您就是莲香的再生父母,你对莲香真好,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恩情的。”莲香哭哭唧唧的站了起来。 “呃……父母什么的就免了吧,你好好学,日后能与我分担,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苏婉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慈爱的对她道。 赵氏端了碗鸡汤过来,就见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明明莲香比她家大娘子年纪大,可她怎么就在大娘子脸上看见了慈爱呢。 她摇了摇头,虽然大娘子进来做事稳重老成了不少,可她的年纪毕竟在那,怎么也谈不上慈爱啊。 也许是跟她怀了胎有关? “大娘子,该喝汤了。”赵氏打断了内室怪异的氛围。 莲香见到赵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背过身抹掉眼泪。 “师父,我去做练习,顺便将那件成衣改出来,还有您说的围裙,我也制出一半了。您也别累着了,有什么想绣的东西就唤我,我来做。”莲香拿起苏婉绣的一片叶子的帕子,准备自己去琢磨。 苏婉摆摆手,便让她去了。 等莲香离开,苏婉接过赵氏的鸡汤,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妙姐儿呢?”苏婉问赵氏。 “在院子里玩呢,”赵氏回她,又加了句,“梨子在陪着。” 苏婉点点头,虽然她月份尚浅,但估计前些日子劳累了些,这两日总是爱困,提不起精神。 喝完了鸡汤,她想着等二爷回来,她还有几件事要让他去办,转念又一想,二爷现在挺忙的,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但又一想,自己这个事也挺重要的。 就在这反反复复里,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夜都深了。赵氏进来唤过她几次,都没叫得醒她,这会听到动静,立即走了进来挑灯。 “二爷回来了吗?”苏婉迷糊的问她。 “还没有。” 苏婉的第一想法是——她这才刚有孕,他就要夜不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_(:з」∠)_拉了一天肚子,来晚了。 第53章 乔二爷蹑手蹑脚走进内室, 很小心的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声响,好不容易借着月色摸到衣柜里,随便抽了件衣服准备去洗冷水澡。 “回来了。”一道清冷平直的声音响起。 “啊?娘子, 你醒了?我吵到你了?”乔二爷这会还没发现什么不对, 以为是自己将她吵醒, 她不高兴了。 “把灯点上。”苏婉在黑暗中睁开眼说道。 乔二爷说了声好,赶紧将等点起来,“今晚怎么没点灯?”以往他娘子睡觉都会点一盏灯的。 “忘了。” 苏婉说着就要撑起身子坐起来。乔二爷这边灯刚点上, 转头见着了, 又忙着赶过去扶她, 将她安置好后,正准备去加个灯罩,一把被她拉住。 “怎么了?” “过来。”苏婉拉近乔二爷。 二爷身子立时僵住了, 咽了口口水,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但是他就是有点晕乎乎的了。 苏婉凑近乔二爷, 在他脸上、脖子、衣领上闻了闻, 没有闻见什么特殊的味道,她松开了他, 对他摆摆手, “走吧。” 乔二爷:“???” “快去洗漱吧, 臭死了!” 苏婉不再看他, 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在二爷摸着脑袋,一头雾水的出去后,她勾了勾嘴角,无声笑了。 大半夜的, 其他人都睡了,乔二爷也没叫人,反正就是夏天,匆匆浇了个冷水澡,小心翼翼的回了内室,他先轻轻撩开帘子,探了个脑袋,看看他娘子睡了没。 勾长了脖子,也只是看到了个面对他的背影,猜着应该是睡着了。吐了口气,悄悄走进去,慢慢地爬进床里。 “二爷。”苏婉突然出声。 乔二爷才爬一般,挺着身子,横趴在苏婉上方,窘迫的道:“娘子,你还没睡啊?” “你先过去。”苏婉轻瞥了他一眼,让他完成没完成的动作。 乔二爷刚要往里去,手脚顿了顿,对苏婉道:“娘子,要不我睡外面吧,你要是半夜渴了,饿了,我好给你去拿水拿吃的。” 苏婉撇撇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依言滚了进去,把外口空了出来。 缩回手脚的二爷顺利在外口侧躺下,抬起手给她理了理乱了的发丝,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今日是不是有心思?怎得现在还未睡。” “你今日怎得这么晚回来?”苏婉不答反问。 “那个指使赵县令家表舅母的那个人不是约她今晚见面吗?我不放心,跟过去瞧了。”乔二爷抓了她的手,放在手心把玩。 苏婉抿了抿唇,笑着往二爷身边贴了贴,“然后呢?有什么发现吗?” “有。” 按照条子上的时辰和地点,被乔二爷威逼利诱了一番的表舅母同意做双面间谍,去见指使她的人。 因着不放心她,也不想节外生枝,乔二爷决定自己亲自去跟着那位表舅母。 果然,在来福楼见到了带了帷帽的彭大姑娘和另一个他眼生的中年男人。 彭大姑娘说就是这位想让她代为在苏婉的绣坊订绣品的人。 表舅母按照乔二爷事先和她说的,告诉彭大姑娘—— “想必你也知道了,那乔娘子忒不识抬举,把我给拒了!” 彭大姑娘不想听她说废话,“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进衙门后,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接不接你的活?” “接啊,她敢不接!我可是县令的舅母!”表舅母扬着脖子,一脸得意。 “我怎么听说你被人打了?”彭大姑娘明显不信她。 表舅母想着自己被打了两巴掌时的模样,顿时咬牙切齿,可转头又想起乔二爷狠厉的脸,还有王氏那张板正的脸,她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决定还是低下了头,表情变得愤怒起来。 “哼,那个小娘皮也没捞到好果子,最后还不是被气得抬出衙门的!” 苏婉有孕的事,他们还没对外说。这段时间特殊,乔二爷也特意将消息封锁,就是大夫也是给足了封口费加上让人上门警告了一番。 所以,彭家和盯着乔二爷的人只知道乔大娘子是被气晕过去的。 彭大姑娘:“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嗐,你这个小娘子,我骗你做甚,她连活都给我接了,这还能有假?县令老爷可是我外甥!”表舅母表演的越来越流畅,说着还观察着两人的神情,见他们似信不信,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 “看,这就是凭证!” 原来这是乔二爷替苏婉写的一张绣坊接订单的契书,上面还印了个苏婉两字篆章。 这是苏婉照人做的私印,这段时间绣坊那边的契书都是用的这个。 彭大娘子和中年男人拿过去看了看,发现和他们先前见到过的别家的契书是一样的,这才放心了下来。 “好,你现在写一个转让书给我。”中年男人说道。 表舅母一把抢过契书,“先给钱,一共三百两!定金两百两,还有说好给我的一百两。” 彭大娘子望了望中年男人,对方沉吟片刻,便付了钱。表舅母则痛快的写了转让书,对方还让她印手印,她顿时不干了,可惜到了这个份上,也由不得她了,彭大娘子和中年男人,摁着她把手印给摁了。 两个人走了后,表舅母瘫坐在地,觉得自己好像卷进了一起了不得的事件里。 乔二爷立即从屋顶离开,果然,屋顶上有人来了,对方又派了人来暗中观察那位表舅母。 躲在一边的二爷冷笑一声,转身去进了送表舅母来的马车上,在那里等着她。 驾车来送她的是赵县令的心腹。 当然,把做了亏心事的表舅母吓得够呛,好在二爷有准备,等她一进去,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钱呢?”他来就是来拿钱的。 被扼住喉咙的李氏,也就是赵县令的表舅母,挣扎着从怀里拿出了两张银票。递给乔二爷。 “哼,分明是三张,你给我两张是什么个意思?” 李氏睁大了眼睛,呜呜咽咽的又拿出了一张。 这会,乔二爷才松开她。 “咳咳咳……”李氏犹如死里逃生,一呼吸到新鲜空气,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嘶哑着声音说道,“那一百两是,是他们说,说给我的。” “你的?是对付我家娘子来的?”乔二爷冷漠的看着她,“你觉得你有资格拿吗?” 李氏缩了脖子不敢说话了,这个娃霸真可怕! 乔二爷又对她警告了一番,进过一个暗街,跳了出来,隐没在了夜色中。 临走时,他给了李氏一两银子的演出费。 * 一月转瞬即逝,终于迎来了平江火锅店开业的日子。 这一个月,在苏婉的帮助下,莲香勉力在开业这天需要用到的衣饰绣品上绣出了苏绣坊的标识。 其实火锅店的开业,也是苏绣坊的宣传第一轮,两边是合作关系。 平江火锅店的标识倒是没有用双面绣,不过也是用了一种比较特殊的针法,十分好看。 在这期间,曹家曾来信,说是曹三姑娘想要来平江见见苏婉和她的绣坊,不过被苏婉婉拒了,并告诉对方,绣坊最近停业了。本来只是减少接单,后来出了李氏的事,苏婉干脆让绣坊暂时停止接活,全副心力放在和火锅店的合作,还有日后正式营业中去。 当然,曹家她还是想要交好的,她让人带了些绣坊和自己闲暇绣的小东西,还有若是正式开业第一个告知她们的回帖回了曹家。 火锅店,依旧开在西坊街,是在街头第三家铺子。 七月初六,宜开市纳财。 寅时,乔二爷便起身了。苏婉也睡不着,干脆也跟着起来。 等她出了屋,发现所有人都起了。最近这段时间大家日日勤奋学习,劳心劳力,都是为了今日。 “娘子,你说二郎行不行啊?”乔二爷站在廊下,见苏二郎一脸紧张的同白果说着话。 “行……吧。”苏婉也不知,见二爷这么紧张,她也紧张了起来。 这毕竟是他们做的第一份正正经经的事业,投入了非常多的心血。 “姐,我和白果先去店里了。”苏二郎和白果说完话,转头便看了自家姐姐和姐夫,朝他们挥挥手。 虽是午时才正式开业,可都讲究个良辰吉时,上午就要去开门,放炮仗,舞狮子了。 “我们跟你一块去吧。”苏婉有些不放心,她推了乔二爷一把,后者也赶紧说是。 “啊?你们和我们一起去,那更好啦!”苏二郎挠挠头,有姐姐姐夫在,他自己也更放心些。 白果倒是有些担心苏婉的身子,“大娘子,您一会看着就好,有什么事就吩咐我来做就好。” 苏婉笑了笑,“没事,你一会事也多,还要负责厨房,我自己能顾好自己的,”说到这,她见白果还是不放心,便又道,“让我让银杏跟着我。” 随后她又叫了银杏。 到了外院,陈三思带着蛮子已经将今日所需的冰都装好了,大伙带着一起去了火锅店。 火锅店有四个跑堂伙计,一个切菜小工,一个厨子。苏二郎管前头,白果管着后厨,锅底配方在她手上。 跑堂伙计也提前招来大半月了,经过一系列培训,现在四个人较之前整个人面貌一新。这会穿上了苏绣坊特制的黑色劲装和湛蓝围裙,手臂上还搭了条素色长巾,显得特别有精神,朝气蓬勃。 劲装胸口处绣金线火锅标志和平江火锅店四个字,绣坊标志在袖口。围裙面前绣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火锅,栩栩如生。 苏二郎和白果也分别穿上了和跑堂伙计在衣领上有些区别的劲装,这是苏婉特制的管理层的衣裳。 乔二爷也有一件,可今日他不会露脸,所以没办法穿出来。 他那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下摆绣了一只登高怒吼的狼。内襟和外襟也各有细节。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娘子亲手绣的,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一件,乔二爷看着其他人差不多的服饰,心中不免得意一笑。 当然,他不会知道,苏婉绣的是一只二哈。 第54章 苏婉这会正带着银杏在盘点今日开业需要的物品, 白果在厨房制作火锅汤底。 这次的锅底并不是番椒做出来的,这会番椒还没结果,不过快了。所以, 辣锅底是用了胡椒、芥辣、茱萸改良而来的, 当然也有排骨汤锅, 清汤锅。 鸳鸯锅也被乔二爷找人给做出来了,不过暂时只有几只。 二爷带着苏二郎和跑堂伙计们正在检查店里的卫生。厨房隐隐有香气和剁菜声传出。 切菜小工要负责厨房杂活,包括洗菜刷锅洗碗。他这会正将菜农送来的新鲜的菜拉进厨房, 开始清洗。 厨子葛平之所以被招来, 那是因为他做菜平平, 刀工倒是不错,这会他利落的处理着鱼,一随着他的动作, 一片片鱼片落在瓷盘里。 因着要保护火锅配方,厨房被隔成两间。制作火锅底料单独在一间, 白果将火锅辣锅底在大铁锅内制好后, 赶紧出来将先前就做好的各种丸子, 从“冰箱”里取出来,还有一大块冻好的羊肉, 猪五花, 腌制好的鸡肉脯…… “葛叔, 交给你了。”苏婉将这些交给葛平。 葛平没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乔二爷选他,也是看他是个话不多,干实事的人。 白果将他片好的鱼片,放入另一只“冰箱”里, 保鲜。 片出十来盘鱼片后,葛平开始片羊肉卷,他的刀工极好,一片很薄,薄薄的牛肉在刀口落下后,自然卷了起来。 猪五花和鸡脯肉不需要很薄,切菜小工注意一下即可。 虽然苏婉极想吃肥牛,可是在这里杀牛是犯法的,她也只能等看看,哪天有个牛自己摔死。 厨房里忙得是热火朝天,前堂则是安静中流动着紧张和期待。 跑堂伙计们一遍又一遍的默背着店训。 “二爷。” 苏婉盘点完没有问题,叫了声乔二爷。 乔二爷闻声立即跑了过来,“怎么了娘子,可是累着了?” 苏婉摇摇头,“没有,只是想告诉你,我清点完了,数目不错,转盘你们检查了吗?别一会出现什么问题。”她又叮嘱一句。 “我亲自去看的,没什么问题,这事娘子你就放心吧,我在行的。”乔二爷笑呵呵道。 岂料他一说完,就被他家娘子狠瞪了一眼。 “二爷对这些倒是很懂。” 乔二爷心呼一声完蛋,赶紧解释,“不不不,我那不是好歹吃过猪肉,所以见过猪跑嘛。” 他这一说完,心中更是连呼完蛋。 “呸呸呸,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都好久没玩过关扑了,你不让我玩了后,我就没再玩过了!” 嗐,瞧瞧他这嘴,说得都是什么话啊! 苏婉乜了他一眼,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算是放过了他。 今日火锅店开业,这转盘关扑是在衙门报备过的,这种和对赌关扑还是有区别的。 “你们早膳还没用过吧?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弄些早膳来。”苏婉让银杏将所有清点的物品全部收了起来,然后往厨房走去。 靠近厨房,她抽了帕子捂了捂口鼻,这锅底虽香,却也有些呛人。 “大娘子,你怎得进来了。”忙碌中的白果,一个抬眼便见着了正往里走的苏婉。 “我来看看,你们忙你们的。”苏婉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管自己。 其他人也只好继续干活。 她在厨房中间摆放各类菜的长桌上,翻翻找找,看见了一篮松花蛋,想了想,又让切菜工给自己切一些肉丝来。 她准备熬一锅皮蛋瘦肉粥。 * 火锅店外。 “你闻到了吗?”火锅店旁边的店家开门走了出来,拉住另一家店铺的人问。 对方也是被香气给引出来的,被问后连连点头。 路上还有一些行人也停留了下来,循着味儿站在火锅店门口。 不一会,四邻全都出来了。 但他们只能在门口闻闻味儿,根本看不到里面在做什么,而且火锅店这会的匾额也是挂了红布遮盖起来的。 所以,大伙儿都不知道这家店铺是做什么的。 “哎,你说这家店神神秘秘的,捣鼓了一个多月了,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不知道呢,我有好几次看见娃霸在里!” “哟,娃霸开的?是不是卖鸡柳炸串啊?可味道不对啊?他家的摊子关了好久了,我也好久没吃过炸串了,别家做的就是没他家的正宗!” “是啊是啊,听说码头那帮人也念叨好一阵子呢,那帮卖饭的小乞丐也不卖饭了!原本跟他们抢生意的那帮人,觉着没竞争了,现在做的那些饭啊,那份量是越来越少,味道也越来越差了!” “对对对,娃霸虽然人坏了些,可他家东西确实好吃!该不会又有什么新的吃食了?” “我听说这家店铺今天开张哎!还请了城西舞狮子的老班头!” “是吗?那到时我可要来瞧瞧!” “我也来,我也来!我可是很爱吃他家的吃食的!” 外面人说话也没个顾忌,说话声都超大的,乔二爷和苏婉及店里一干人等,是想不听都没有办法。 “大娘子,你这粥熬的可真好。”葛平连喝两口,放下碗,感叹道。 这是他吃的第三碗了,要不是怕其他人不够吃,他一定是要继续的。 他这话一出,得到一致认可,大家抱着碗,连连点头。 “好吃,大家就都给吃完,吃饱了一会才有劲儿干活。”苏婉笑着说道。 当然,'早膳不止有粥,还有简单的几种饼子。 吃完早饭,各自又忙去了。时间很快就到了开门的时辰。 今日的主角是苏二郎,苏婉和乔二爷退至了后院,将开门事宜交给了他。 四名跑堂着装整齐的站在门口两边,手里有一叠纸张,上面写着——【新店开业大酬宾】,及优惠活动。 接着,舞狮班一路舞着狮子舞过来了,到了火锅店门口停了下来,开始精彩的表演。 就在舞狮班上串下跳时,一个跑堂伙计将炮竹拿了过来,递给苏二郎。 苏二郎深吸一口气,在巡街衙役的注目下,将炮竹给点了。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起,随着狮子舞的舞动,围聚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在炮竹声中再次讨论起还未露匾额真面目的店铺。 “咦,不是娃霸家的店铺啊?这个小后生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啊?不是娃霸吗?那我不去了。”说话的人站在后排,估计是二爷家吃食粉,听说不是二爷开的店,有些失望,不想费力气往里挤了。 同他这般想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人嘛,都图个凑热闹。 “哎呀,再看看吧!也许娃霸就在店里呢!”跟他一起来的人劝了劝他。 “行叭。” 苏二郎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手心顿时冒汗,忍不住的咽了好几次口水,他都不知道为何聚了这么多人,他本来以为人不会很多,他好紧张啊! 天灵灵地灵灵,大罗金仙,姐姐姐夫! 苏婉和二爷在后头都听见了前面的喧哗声,两个人互相看了眼,都觉得窝在这里不去看开业,实在有些可惜。 “要不,咱们偷偷去瞧瞧?”苏婉提议。 二爷看了他一眼,有些心动,可又很犹豫,“外面人那么多,万一把你伤着了可怎办?” 他家娘子现在可是怀着身子呢。 “没事,我就站在远处看一看,不靠近人。”苏婉拉拉起二爷的手,晃了晃。 “算了吧,一会我让大根他们跟你讲讲。”乔二爷想了想,还是不同意。他知道大根九斤他们肯定也来了。 “二爷~”苏婉娇滴滴的叫了一声乔二爷,差点没把乔二爷骨头给酥掉。 但是,乔二爷是那种不坚定的人吗? “那,那就离的远远的看,不许靠近人群一步,知道吗?” “二爷你真好!”苏婉起身,搬过乔二爷的脑袋,在他右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乔二爷擦着口水,两眼冒星。 这边,苏二郎攥紧手心,默念着各种能给他信念的名字,耳畔传来——吉时到! 他看着人群里期盼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不见了声音一般,他僵着身子,目光微愣的看着前方。 “二郎怎么了?”苏婉远远的坐在二爷的肩膀上,看着傻愣在那里的苏二郎。 “紧张的吧?”二爷紧紧的抓着苏婉的腿,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店铺那里,而是在他家娘子身上。 银杏也是胆战心惊的站在两人身后,小心的托着苏婉。心里不免叹息,又喜又虑,二爷真是太宠爱大娘子了。 苏婉自己也有点怕,她当时以为二爷不会同意自己出来,哪成想,她就撒了个娇,二爷就同意了。 苏二郎,突然感觉小腿肚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是人群里面露担忧之色的九斤和蛮子。 他轰然醒了过来! 我刚刚在干什么! 苏二郎赶紧拉了悬挂于门下的绳子,将匾额上的红布揭了下来。 平江火锅店。 “咦,火锅是什么东西?”有人发出了疑问。 “我也没听说过,新鲜玩意儿,不过我看像是娃霸搞出来的吃食,他家不一直都是这种没怎么见过的吃食?” “哎,我听说娃霸家的吃食都是他家娘子弄出来的!” “嚯,难怪娃霸这么惧内啊!” 就在看热闹的百姓人兴致勃勃的讨论着火锅店时,葛平和切菜小工将一只铁锅搬了出来。 铁锅里是热腾腾,香气四溢的辣子红汤。 更过份的是,两人还拿着蒲扇朝人群方向扇着香气。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跑堂伙计趁机开始发传单。 苏二郎见罢清了清喉咙,准备发表一下他背了好久的开业感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来捉虫。 第55章 “欢迎光临。” 王力一走进火锅店, 离他最近的跑堂伙计,立即朝他喊了这一声。这一喊,其他忙碌的跑堂伙计也跟着朝他喊了一声。 顿时, 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一时有点慌, 下意识的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钱袋, 在心中默念我有钱,我有钱。 “您几位啊?”跑堂伙计一脸笑容的问他。 王力朝店里望了一眼,他只能看见靠近门口的两桌, 后面的桌子与桌子间, 都有一个木板挡着。桌子是个方桌, 每张桌子配四把椅子,这会那两张分别坐了两人和三人。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再找个人来就好了。 “一, 一个。”他有些窘迫。 跑堂伙计不知道他心里所想,直接在他手上拿着的木板上, 拿着炭笔画了画。 “爷, 里面请, 您一个人的话,我就安排您坐这边, 也建议您点个小锅, 您看可以吗?” 跑堂伙计带着他一路往里走, 走到最后边, 那里有两排供两人坐的桌子。 安排他坐下后,跑堂伙计继续询问了起来。 王力是乔二爷家吃食的粉丝,当年乔大娘子在家门口摆了几天的烧烤他都没放过,天天夜里蹲着去吃。 听了伙计的话,他搓了搓手, 他没吃过这玩意啊,不知道该怎么吃,用什么姿势吃,他刚刚一路往里走,都还没见着有人用餐呢,毕竟这店刚刚开门做生意。 “你,你安排好了。” 跑堂伙计依旧笑容不改,“好勒,爷,您看您是要香辣锅,还是清汤锅,还是排骨锅……” 跑堂伙计一连说了四五种锅,还很贴心的对每种锅解释了一遍。 来店里大多数客人,都是被门口还在散发着香气的锅吸引进来的,当然也有就是好奇心重的。 “就那个香辣锅了。”王力毫不犹豫。 “好的,您看看,这里的肉、菜,您想点哪个?”跑堂伙计从自己手上木板解开绳子,抽出一张由羊皮封面的小册子,递给王力。 王力好奇的接过,里面是竖列着食物的名称,名称前是一些他看不太懂的符号,后面则是价格。 “咳,要不你们看着上?”王力看多了,有点选择困难。 跑堂伙计事先经过培训,知道第一次接触火锅的客人会不知道怎么点。他耐心的讲了讲现在册子上的食物具体都是些什么。 “那,我要这个鱼片、肥羊卷、甜菜……” 王力在这边点着,跑堂伙计就在他的木板上记着他报的菜名前的符号。 记完后,看了眼桌号记下后,便收起木板,从胳膊上拿了一条绣了平江火锅店和苏绣坊字样标志的帕子给王力。 “小店刚开业,今日用餐不仅打八折,还赠送一条我们家大娘子绣坊,苏绣坊出的巾帕一条。若是您用餐折后满三百钱,我们将再送您一次转盘抽奖,将有机会免食费一次,苏绣坊出的团扇,披帛……之类的奖品,当然还有最大的奖品就是一坛竹叶青!” 跑堂伙计洋洋洒洒的将这些话背出来后,王力有点懵了。不过他倒是记得三百钱这个数字,他再次摸了摸钱袋,够! “那个我刚刚点了多少钱?” 跑堂伙计不会算,他让王力等一下,快步往柜台去。 这会柜台上的苏二郎也忙的很,因为大家都想要参加满三百钱抽奖活动,他光给客人们算钱都有些晕了。 不过,好在前一个多月的算术课不是白上的,他把算盘打得啪啪的,很快就算出来了。 王力前面点的,还差九十八钱,他一咬牙加了个五十文钱的冰镇梅花酒,还有三十文的炒饭,再来二十文的鱼丸…… 就在他点菜的间隙,欢迎光临已经四五波了,这会店里人是越来越多,而他的前后也都有人坐了。 “嘶,你说这是什么做的,这么香?”这人就是那会在门口说是不是娃霸开的店不进来的人,他和王二一样,是个喜欢吃炸串和肉沫饼的人。 这人还是光棍一条,平日里一个人吃饱全家温暖的人,攒的钱也大多数用来吃了。 “不知道啊!”跟他来的同伴,摇了摇头,也是一脸好奇,看东看西,此时已经有客人的锅来了,只是桌子和桌子之间有挡板,他们看不清。 就在他们说话间,王力的小铁锅来了,冒着香辣气味来了。 可把隔壁馋坏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跑堂伙计将小铁锅吊在桌子上方,又在下方搁置了一个冒着火光的炭火盆。 香辣锅底遇火后片刻,便发出了滋滋声,香气更加浓郁,辣味当然也是少不了的,好在在设计店铺时,就考虑到气味和炭火的问题,乔二爷想了些法子,开了多个通风口,和可以排风的工具。 店里在隐蔽地方,也搁置了不少冰盆。 铁锅也是他和他那位铁匠朋友多方研究,制出来如今最快能烧熟东西的铁锅。 为此,四家又追加了银子。 锅热起来后,一盘盘肉菜也都上来了,跑堂伙计从腰间别着的绣有火锅店标志的筷套里拿出一双公筷,他教王力先将不易熟的肉菜先放进锅里,蔬菜可以后放。 王力闻着味,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点头,表示他会弄了。 跑堂伙计点头就离开了,这会又来了客人。店里就四个伙计,但是客人不算少了,这会已经十来桌了,原本他还以为今日没什么生意呢,没想到生意还不错。 等跑堂伙计走了后,王力一瞬不瞬的盯着铁锅瞧,闻着那味儿,他就心痒难耐,只是那位伙计说一定要等锅底翻腾起来,翻腾一会才能吃。 不过那羊肉卷不必如此,只要在翻腾的锅里涮上一会,就可以吃了。 他盯着锅,他隔壁的没上菜的就只能盯着他。 一会,铁锅的汤底终于翻腾了。 王力立即学着伙计那样,将那个已经有些软趴的羊肉卷放到翻腾的汤锅里。 他刚拿上来,跑堂伙计又来了,送上一碗苏婉教白果秘制的酱料。 “这是小店今日开业送的酱料。” 王力立即将涮好的羊肉卷放入其中裹了裹,然后迫不及待的送进嘴里。 “嗯!”他先眼前一亮,随后眯了眼。 好吃! 接着他赶紧放入其他食材。 不一会他便出汗了,嘴巴也是麻麻的,他顺手一掏,将火锅店送的巾帕拿出来擦汗,想着这店铺想的真周到。 其实巾帕和筷套是随机发的,王力的是巾帕,在他隔壁的就是筷套了。 隔壁两个人的火锅还没来,只能看着他吃,见他越吃越香,再闻着店里弥漫的香气,简直就是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更馋了。 可比在苏大根他们摊子前排队更让人挠心了。 苏婉和乔二爷这会也在后院,他俩也正在吃火锅。二爷专心的涮着羊肉,涮好后全部放到苏婉的碗里。 “娘子,你多吃点。” “二爷。”苏婉看着自己一个人就已经吃掉五六盘菜了,而面前的碗都没平过,赶紧拿筷子挡住了一直在投喂的乔二爷。 二爷疑惑的停下,“怎么了?” 苏婉道:“我不能再吃了。” 乔二爷眨眨眼,有点不明白,根据最近一段时间他家娘子的食欲,这才哪到哪,“娘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是两个人,多吃点没事!” 苏婉别过脸,“不行,光这一个月,我都胖了好些了。” 原来他家娘子是觉得自己胖了啊! 二爷朝站在一边的银杏使了个眼色,银杏接到后,在两人身上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出去了。 一等银杏出去,乔二爷就靠近苏婉,一把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还轻轻的颠了两下,笑着说道:“哪里重了?爷轻轻松松就把你抱起来了。” 苏婉先惊了下,随后握拳捶了下他的胸口,脸上略带羞色,“二爷!” “娘子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二爷在苏婉耳边轻声道了句。 他学着从情话秘籍话本上看来的情话,说与苏婉听。 哪个女子不爱听甜言蜜语,苏婉低了头,微红了脸。 她心麻麻痒痒的,咬着唇抬头朝乔二爷看去,只见那娃娃脸上挂着一抹欠揍的得意笑容。 “二爷你这些话谁教你的啊?”苏婉觉得他这笑容很碍眼,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便问他道。 “前两天刚买的话本!”二爷随口一说。 “啪!”乔二爷抱着苏婉的手背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随后苏婉快速挣脱了他,站了起来,揪起乔二爷的耳朵,“上次我在你书房里找见那些乱七八糟话本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前一段时日她比较忙,差点都忘了这事。 “啊?我那些话本都是被娘子你拿走了?我还以为是二郎拿走了……”二爷护着耳朵,跳着脚说道。 “什么?你还想带坏二郎?乔勐,我看你最近是不是欠教训了?”苏婉一听乔二爷这话,立即在脑子里转换成他要带坏她家二郎。 “没,没有啊!我看东西不见了,又想着二郎年纪也到了,肯定是想着……” “乔勐,你站住!” 前面店里热热闹闹的吃着火锅,后屋里是鸡飞狗跳的揍二爷。 这边,王力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看着空荡荡,只剩一点锅底的铁锅,满足的摸了摸肚子。 “小二,结账!” 跑堂伙计一听,赶紧过来,看了眼他的桌号,带着他去了柜台,“掌柜的,13号桌!” 苏二郎听到桌号,很快就将他的单子找了出来,算盘噼里啪啦一通后,“一共三百七十五钱,打八折就是三百钱,恭喜您得到一次转盘机会。” 王力笑呵呵的从沉甸甸的荷包里取出一贯钱,从里面数了三百个给苏二郎。 苏二郎一脸佩服的看着他,然后取了小木片给他,让他去转盘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小可爱们,人在外地,等我回去后加更。大概在十五号左右。 第56章 王力深吸一口气后, 又对着手心吐了口气,扭了扭手腕,走到木制转盘前, 看了看自己的目标奖品所在的位置, 眼睛一闭, 手上用力一推。 “恭喜这位十三号桌的爷,获得苏绣坊特制莲花包一个!”领着王力来转盘的跑堂伙计等转盘上的木指针停下后,立即高声喊道。 他这一喊完, 其他伙计也跟着齐声贺道, “恭喜, 恭喜!” “这位爷,您运气可真好,在您之前的一位爷什么都没转到呢!”跑堂伙计又低声在王力耳边说着, “在您前面的也就转到了手绢,抹额类的小东西, 您这可是苏绣坊的乔大娘子亲手画样子制成的莲花包。” 没转到大奖, 本有些失望的王力听罢, 不由欣喜起来,高兴道:“看来我运气还挺好!” 跑堂伙计连连称是, 从掌柜的手上接过莲花包, 月白色, 包口是莲花瓣状, 用一根布绳相连,包身绣了两节圆润可爱拟人的藕节。 看着新颖又好看。 “回去送给娘子或者心爱的姑娘,都是极好的!” 王力接过包,又有点窘,他没娘子也没个心爱的姑娘……想着, 他脑海里浮现了雨烟阁的荷花姑娘。 若是将这个包送给她,不知能否见她展颜一笑。 王力拿着包,又吸了一口火锅店里的香气,带着瘪了三分之一的荷包,走出了平江火锅店。 “客官慢走~” 他一出门口,立即有人围了上来,“哎,怎么样?见到娃霸了吗?是他开的吗?里面卖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这人是与王力是相熟的,也是个爱吃的,只是胆子没王力大,也没王力有钱。 王力被他一问,顿时回味起来,舔了舔嘴巴,说了一个字:“爽!” “哎,你这是什么?怪好看的!”那人见问了一大串,王力就答了一个字,有些不满,捶了下他的胸口,随后发现他拿在手里的莲花包。 “嘿嘿,这是我玩转盘得来的,只要在里面吃满三百文,就可以玩一次这个,转取礼品,兄弟我运气好,得了个乔大娘子制的包!”王力洋洋得意的显摆道。 那人一下子抓住了重点,道:“乔大娘子?那这店看来是娃霸开的啊!” 王力抓抓头,“不知道,没见着娃霸,也没见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九斤和蛮子,不过你看他们家送的帕子上也绣了苏绣坊,这个苏绣坊应该是乔大娘子开的绣坊!” 两人嘀嘀咕咕一番,心中越发觉得这平江火锅店就是娃霸开的。 “嗐,还送帕子?我看看,我家娘子一直想要一条乔大娘子绣的帕子,只是人家不接单活,她一直没能如愿,这下好了!”那人一拍大腿,也准备进去。 王力笑了笑,“快去快去,听说这送的有定数的,晚了就没了!” 那人一溜烟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了,见还在门口回味的王力没走,松了口气,他赶紧把人拉到一边。 不一会,王力摸了摸又少了两百文的荷包,心痛的向雨烟阁走去。 * “前头生意如何?” 苏婉问着刚刚去前头探看的银杏。 “大娘子,前面人好多,大家都喊热呢,郎君又让人去回家里搬冰去了。”银杏笑得合不拢嘴,着实高兴。 乔二爷这会不在她身边,去察看这个铺子的地窖去了,他们想着总不能每日从乔家运冰过来。 不过,若是火锅店这边也要制冰的话,这边就要有人过来看管了。 “呼~那就好,本来我还担心着平江这边不爱吃这种呢!”苏婉松了口气,毕竟大家投入进去不少钱财和精力,若是搞砸了,谁都不好过。 银杏撅了撅嘴,“怎么会,大娘子你做的东西有谁会不喜欢!”不论是吃食还是绣品。 苏婉点了点她扬起的脑袋,笑道:“我又不是黄金,怎得人人喜爱呢!” “大娘子在奴婢心中,那是黄金也比不上的!”银杏嘴甜的说道。 好话谁不爱听,可把苏婉给说乐了,“你啊,这嘴是越发甜了,快赶上二爷了!绣坊有你和莲香我就放心了。” “哎呀,大娘子,你又打趣人家,被二爷听见了,奴婢可是要挨训的!”银杏朝门口看了眼,发现没有二爷的身影,这才拍了拍胸脯,后怕道。 “怕什么,有我在,二爷还能把你给怎么着?”苏婉瞥了她一眼。 说曹操,曹操到,乔二爷手里摇了把折扇,跨进门槛,疑惑的问苏婉,“娘子在说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你在叫我?” “没什么,”苏婉听到他的声音,便同银杏摆摆手,银杏捂着嘴,退到一边去了,“你这手上的扇子哪里来的?” 待乔二爷走进屋里,苏婉这才发现他手里拿了把折扇,她便奇怪的问了句,乔二爷一向不喜把玩这些东西。 “嘿,你瞧,谁来了?”说罢,乔二爷让了个身,露出身后的两个人。 乔二爷身后的是两位身着华服的一对璧人。 “婉姐姐!”一道欣喜的声音响起。 苏婉见到来人,扬起笑脸,立即起身相迎,原来是赵三爷和吴氏来了。 “铃妹妹。” 两个小姐妹手拉手的相视一笑。 “你怎么得空来了?”苏婉拉吴氏的手,往座上走,随便问了一句。 吴氏显然也高兴的很,她走着,自然的挽扶着苏婉,“三爷说今日火锅店开张,想来看看,所以寻了由头,也将我带了来。” 苏婉朝身后看了眼赵三爷,又瞄到和他嘀嘀咕咕的乔二爷,不由轻笑出声,吴氏也跟着好奇的转头,同样看到两人,脸上也浮起笑意。 “你们笑什么?”乔二爷和赵三爷奇怪的互视一眼,不明白自家娘子在笑什么。 苏婉没理他们,请了吴氏坐下,吩咐银杏去上茶。 乔二爷和赵三爷摸摸脑袋,各自坐到各自娘子身边。 “用过午膳了吗?”苏婉问吴氏。 吴氏看了眼赵三爷,笑道:“我们就在前头店里用过了,还去玩了那个转盘,看,这是我的奖品。” 吴氏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只福宝香囊。 “啊?自家生意,你们怎得还要使钱?二郎也真是的!” 这转盘需得消费满三百钱才有机会玩,两人既然得了礼品,怕是前头用餐也是给了钱的,苏婉不由嗔怪的看了眼乔二爷。 乔二爷喜滋滋的接了苏婉的小眼神,无辜道:“这他非要花这个钱,二郎能怎办?就是我,我也拦不住啊。” 吴氏噗呲笑了出来,“婉姐姐莫怪,我和三爷也是想看看这生意是怎么做的,再说咱们也是吃了火锅的,总不能让自家声音亏了吧?” 说完又指着福宝香囊又道:“再说这一个小玩意,估计这吃的钱就回来了。” 吴氏到底大家族出来的,自然眼光见地不凡,不然她一个嫡女,就算是次女也不会肯嫁给一个打理庶务的庶子。 这福宝香囊上苏绣坊和那四片叶子的刺绣,她当时摸了下,便感觉到与普通的刺绣不同,她打开福宝香囊,果然,里外都有绣图,轮廓还都一致,一样精美。 “婉姐姐,不知这是何种刺绣?” 苏婉看了看她,笑道:“这乃是双面绣。” 她这一说完,乔二爷便先扬起了脖子,一副自豪的样子,对赵三爷道:“这是我家娘子的独门技艺!若不是为了防伪,怎得随意绣出来。” “防伪?”吴氏和赵三爷同时问道。 “这是我家绣坊的标识,以后只要是我家绣坊出的绣品,一律会有此标识,若是无它,便是赝品!”苏婉解释道。 吴氏了然点头,转而突然想到,她父亲的那四套扇套上就没有这个标识,便问苏婉,“婉姐姐,那三爷送我父亲的那四套扇套?” 苏婉也想起了那四件扇套,不过那是她亲手所制,也是早时候的绣品了。 “无妨呀,那是我亲手所绣,我还会赖掉不成?” 吴氏嘀嘀咕咕道:“那不是想着也许将来能当个传家宝嘛。” 苏婉隐约听了几个字,不由失笑。 乔二爷耳力好,听得清楚,心中更加得意,他想着若是这火锅店做得好,一定要全力支持他家娘子的绣坊! 说笑了几句,苏婉突然对赵立文说道:“三爷可否能帮我引荐子坎先生和铭鸿大家?” 赵三爷:“弟妹这是要做何?” 苏婉想了下,赵三爷既是二爷信任的人,两家关系密切,说与他也无妨。 “我想请子坎先生制一架屏风,也想请铭鸿大家帮我绘制一副山水图。”她说出自己的目的。 “弟妹……这是要为绣坊开业做准备?”赵三爷是个聪明人,自然一听便明白。 苏婉笑了笑,“不说制屏风和绘画所需时日,绣制一副山水图,恐需半载,哪里赶得及。” “那是?” “日后用作镇店之宝。” 赵三爷了然点头。 “那绣坊开业,娘子你有什么想法吗?”这段时日一直在忙火锅店的事,乔二爷都没问过他娘子对于绣坊的想法。 苏婉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来得有些早了,打乱了她好些计划,不过当开还是要开的。 她想了想,便对乔二爷说了说她目前的想法,也没避讳赵三爷和吴氏。 他们两人还一同帮着苏婉查遗补漏。 赵三爷承诺帮忙寻找名家和能工巧匠,吴氏也是说帮着留意好料子,还有在小姐妹里面帮忙宣传。 后院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前头也是忙碌极了,二郎一个人忙不过来,把在后厨的白果都给拉了出来。 厨房里,苏大根和蛮子也被拉过来帮忙了。 “白果姐,我觉得咱们还得招人!”苏二郎感慨道。 白果看了看堂厅,摇摇头,“恐怕明日就没这么多人了。” 今日大家就是吃个新鲜。 苏二郎也看了眼烟火缭绕的屋子,“我看不一定。” 第57章 隔日, 火锅店生意依旧火爆。苏二郎实在忙不过来,乔勐便让虱子从他的兄弟里挑了几个人过去。 “咦?这是何物?” 午时,一位刚吃完火锅付了账, 玩了把转盘游戏的大汉, 接过苏二郎递来的礼品, 疑惑的问道。 “客官好运气啊!这是苏绣坊从未对外出售过的蔬菜玩偶。”二郎笑呵呵的解释道。 大汉拿着有一双手,眼睛鼻子嘴的白萝卜上下看了又看,又捏了捏, 发现捏起来绵绵软软的。 “这里面是何物?” “是麦麸。”二郎回他。 麦麸比稻草细软些, 又不至于太细, 从布料里透出来,苏婉为了防止麦麸从布料里跑出来,特地让莲香他们加厚了几层。 因着料子材质的原因, 玩偶做得比现代粗糙很多,不过在这里也算新颖。再配上绣的眼睛鼻子嘴巴手这些, 更添了童趣。 大汉拽了拽萝卜顶上的绿叶, 上面还绣了叶子的纹路, 看着十分喜人,他顿时眉头舒展, 这个小东西, 女儿应该会喜欢。 “哎, 这苏绣坊是什么来头?你看你家的送的礼品, 都是他家的?”大汉说着还掏出了赠送的擦嘴的巾帕,不由问了一句,他平日里在外跑活,这几日回来歇息,正巧赶上了火锅店开张, 他请了几个帮他看家的兄弟来尝鲜。 苏二郎对他笑笑,“自然是乔大娘子的铺子。” “乔大娘子?”大汉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好似自己在哪儿听过,“那这铺子在何处?”他想给他娘子买几件小玩意儿。 “嗐……” 二郎正要回答,门口突然来了四五个穿着绮丽的女子,其中带头女子模样艳丽,体态轻盈,莲步款款的走到他跟前,问他道:“掌柜的,可有包间?” 二郎一时看傻了。 “呀,好可爱!”又一俏皮声响起。 说话的人是一着鹅黄长衫的女子,她指着大汉手里的萝卜,一双大眼欢喜的盯着它。 大汉脸色微红,下意识的将玩偶背于身后。 “请问这个,是在哪儿买的?”艳丽女子瞪了鹅黄女子一眼,转而略带歉意的对大汉说道。 “我……呃,是,是店里玩转盘转来的。”大汉憋红了脸,冒出这一句。 好在他走南闯北多了,见识过不少美人,不至于失态,而且他也认出女子是谁了。 “呀,这也是苏绣坊出的吗?”鹅黄女子再次惊呼,她好想去摸一摸那只萝卜,可慑于艳丽女子,手只是微微伸出,但不敢完全伸出。 “是的,本店所有绣品都出自苏绣坊。”二郎这会终于回神,赶紧回道。 “可是乔大娘子的绣坊不是好些日子都不接活了。”又有一女子说道。 这次苏二郎并没有回她,只是笑笑不说话。 店里客人们这会都勾着脖子往这边看,大家交头接耳的,对着艳丽女子他们指指点点的。 只是艳丽女子几人浑然不在意,她抚了抚挽在手臂上的莲花包,拉回鹅黄女子盯着大汉萝卜玩偶瞧的目光,再次问二郎,“请问有包间吗?” 二郎刚要回答,从后院来了个人,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的脸顿时皱了起来。 看了几位女子一眼,点头道:“楼上是女客房,请跟我来。” 楼上本来是做雅间用的,只是还未开放。 来人是虱子,他是受乔二爷的指示来告诉苏二郎,这几个女子的身份。 本来二爷不太想做他们生意,不料被大娘子拦住了,说是来者不论身份贵贱,皆是客。当然不可赖账就是。 随后二爷灵光一闪,想着楼上的厢房还没用,不如划一半出来,专门接女客。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个灵感,具体的还要看未来会不会有很多女客上门。 不过,他这一想法,得到了苏婉的认可。 “咦,掌柜的,你家还有女客包间,怎未听他们说啊?”说话之人,是昨日就来吃过的客人,他指了指在过道间忙碌着的跑堂伙计。 跑堂伙计们同样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家掌柜。 “那不是一直没个女客嘛。”二郎随口解释,又叫了个跑堂伙计,带人上楼去了。 虱子留在柜台帮他照看一下。 大汉望着女子们的背影一会,摇摇头,摆着萝卜走了。 火锅店后院,苏婉正坐在天井下,面前摆了一绣架,手上拿了一支笔。乔二爷手上挂拿着一副铭鸿大家的雪梅图,站在绣架旁。 当然,这幅雪梅图是赝品,真品在吴氏父亲手里。今早,赵三爷和吴氏便返回临江去了,而吴氏也答应帮苏婉向她父亲借出铭鸿大家的雪梅图。 她这会先用赝品在织品上构其形图。 “拿好了。”苏婉将笔放下,拿起度量工具,走到画前,做着度量。 她绣这画,是为了能请动铭鸿大家做的砖。而绣书画,为得其意境,绣样的比例外廓形势不得有差误。 乔二爷很想把虱子叫回来。刚一走神,身子歪了些,就遭到他娘子的训斥。 “让你站一会就站不动了,雨烟阁的清倌你倒是认识的不少。”苏婉轻瞥了现在正努力一脸正经的乔二爷。 刚刚火锅店来的女子便是平江雨烟阁里最出名的几位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在平江素有才名。 “娘子!不是你想的那样……”乔二爷就知道是因为他刚刚和他娘子在后头,偷偷观察前头时,一见到那艳丽女子,一下子便对方名字说了出来。 得嘞,他今天是没有好果子吃。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你说他一名副其实的恶霸,认识些风月场所的行首、清倌,都不算什么事,以前还因为他从不碰这些人,被人私下说过笑话呢! “好啊,你给我解释。”苏婉手上不停,示意他继续说。 哼,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看他的小耳朵要不要了! “都怪赵老三!”乔二爷眼波转了一圈,很快就拉出了个挡箭的。 “怎么又扯到赵三爷身上了?说自己就当说自己。”苏婉抬了眼帘,问他道,意思让他不要扯别人。 乔二爷调整了个站姿,改双手举于胸前,脸色很正的说道,“就是因为他,我才认识那几个清倌的,你也知道,他就是个爱附庸风雅的一个人,这些个清倌不卖身,自然是要在其他地方有过人之处,要么琴棋书画,要么诗词歌赋出,赵老三不能去见识见识。” “那是赵三爷拉你去的喽?” “就是就是,下次他再来,我就帮你谴责他!”乔二爷说得义愤填膺,正气凛然。 “哼。”苏婉白了他一眼,知道他肯定不会说实话。 不过,好在现在不是仰着脑袋跟她说:爷们去那些地方怎么了,不去那些地方能是个爷们吗! 算了,不跟他计较了,苏婉继续投入绘制绣样里。 乔二爷喉结默默地滚动了几下,见他娘子哼了一声后,不理他了。他感觉有些不妙,他慢慢的移了几步,靠近了她。 正巧,这时苏婉一个转身,直接跟他撞上,吓了苏婉一跳,“二爷!吓死我了!” 乔二爷顺势赶紧抱住她,不轻不重的拍着她的背,“啊,娘子,不怕不怕啦!” “嗷!” 他的脚背被重重踩了一脚。 苏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吐了口气,只见二爷又默默地挪到了她跟前,歪了头,将一只耳朵递给了她。 真的好像一只犯了错的二哈。 * 今日带着姐妹们来火锅店的,'正是雨烟阁的当家行首紫瑶姑娘,而她手里的莲花包,是昨日一位客人送给她们阁里的一个小姐妹荷花,后来被她看中,花钱买了来的。 其他姐妹也想要,后来一打听,市面上根本没得卖,只有在平江火锅店花满三百文才有机会玩转盘转到。 所以,她们几个小姐妹这才约了出来。不然这满是臭男人的地方,她们才不乐意来呢。 “紫瑶姐姐,你来转吧!”几个小姐妹用帕子压着有些红的嘴唇,商量了下,一致决定让紫瑶来转。 紫瑶深吸一口气,闭眼一推。 跟在她们身后的跑堂伙计,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谢谢惠顾。” 紫瑶:“???” 其他小姐妹跟她一个表情。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您没有转到任何奖品。” “哎哟,紫瑶姑娘,你这运气也太差了,这样,我把我的机会也给你!”排在紫瑶后面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富商,眯着小眼睛,笑着对紫瑶说。 紫瑶:“不用。” 她转身向苏二郎走去。这时,一阵小孩哭闹声从门外传来。 苏二郎朝门口看去,是那会抽到萝卜玩偶的大汉,这会他手上牵了一个娃,怀里抱了一个娃,怀里的娃正嚎啕大哭着。 手里牵的娃紧紧的抱着萝卜玩偶。 “掌柜的,我实在是没辙了!就这一个玩偶,两个娃都想要!”大汉想着儿子喜欢木剑什么的,这个玩偶就给女儿正好,哪成想,儿子见了也想要,为此两个小的还打了起来。 “是啊,是啊,我们出钱买,买一个可以吗?”大汉身边的妇人是大汉的娘子,拍着怀里娃儿的背,对苏二郎道。 “这,这是本店的非卖品。”苏二郎道。 “啊?那,那我们再去吃个三百文的?”大汉说道。 “不一定能抽到啊。”其他客人补了一句。 娃儿还在哭着,吵得很。店里客人不少站了起来朝门口观望。 “哭,哭哭!哭什么哭,吵死了!” 乔二爷大摇大摆的从后院走了出来,语气很不耐烦的朝大汉和他娘子喝道。 “嗝~”娃儿一见到娃霸,吓得打了个嗝儿,不敢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归期推迟了,估计要到月底。我尽力日更【握拳】 第58章 “娃霸?!真的是娃霸!” 乔二爷一走出来, 堂厅里众人立即交头接耳起来,虽然大伙儿心中一直猜测这家店跟娃霸有关系,但他昨日一直没有露面, 所以众人也不敢确定。 “嘿, 不哭的小娃儿才是个乖娃儿, 知道不?”二爷戳了戳抱在大汉手里的小娃娃嫩嫩的脸蛋。 小娃儿吓得嘴巴一张,待要放声大哭,二爷双眼一瞪, 小娃儿瘪嘴收了回去, 随后害怕的将脸埋在他爹的怀里。 “娃……额, 乔二爷,小儿他……”大汉立即护住自家娃,想要解释一番。 乔二爷打断他的话, “回去吧,这玩偶本店不卖, 只赠。” 他话音刚落, 站在大汉身边, 刚刚想向紫瑶行首献殷勤的富商,向二爷问出了个在场除了火锅店人以外的人的问题。 “乔二爷, 这家店是你开的吗?” 乔二爷摸了摸缩在自家爹怀里的娃儿的后脑勺, 转身朝胖胖的富商看去, 微眯起了眼。 他因着长了一张娃娃脸, 看起来人畜无害,还有点可爱,但每次只要他眉头微皱,微眯着那双水灵大眼,整个人就会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你这从何听来?”他压低着声音问道。 胖富商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撞上了紫瑶,紫瑶嫌弃的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来到了乔二爷身边。 “呵呵……”富商拽紧腰间死贵死贵的玉佩,壮着胆子回道,“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乔二爷环视一周,发现不少人莫名其妙的跟着富商的话在点头,他立即踹了富商一脚。 “谣言不可信知道吗?我做什么的,你们不知道?是不是我很久没发威了,大伙儿都忘了我乔勐的名声了?!” “没有没有……”富商连连摆手。 大汉抱着娃儿,也退至了门边,一副情况不对,随时遛的准备。 “那个,二,二爷,别吓着客人。”虱子拉了下乔二爷的衣袖,他怕他万一把店里生意搅黄了,回去被大娘子揍。 乔二爷立即收起暴戾的气势,握拳抵在嘴间咳嗽一声,他刚刚演的有点过了。 “那个什么,以后这家店是在我的保护范围内的,谁也不许打歪主意知道不?”乔二爷指了指众人。 “哦,对了,你们的保护费是不是欠了许久了!这几个月都没见你们交!”乔二爷说着话,人也在大堂里走动了起来,随后就被他发现了几个以前的“熟客”。 自从苏婉来了后,又带了苏大根,虱子他们卖吃食挣钱,乔二爷很久没去收过保护费了。 那几个被他逮出来的人,一时也是有点懵,这都多久的事了,他不是靠着他家娘子生财有道了吗?怎么得又想起这玩意了? 乔二爷转了转手腕,笑得有点森然。 “乔大娘子!”突然,其中一“熟客”指着乔二爷身后叫道。 乔二爷一下子僵直了身体。 那人一溜烟跑到柜台前,对苏二郎喊道,“先记我账上,我等会来结!”脚下不停,拨开大汉和紫瑶他们,跑了。 乔二爷:“……” “哎哎哎,诸位诸位莫慌!”苏二郎赶紧走了出来,安抚也想学着那人溜的众人,“这家店是鄙人东家的,只是因着初来平江,不识门道,我东家也与二爷有些交情,所以请了乔二爷来给店里镇镇场子。” 说着他又向虱子使了个眼色,虱子朝侧门看去,只见帘子后,隐隐有衣摆浮动,转间,衣摆至帘前。 “二爷,大娘子来了!”虱子赶紧对乔二爷喊道。 乔二爷刚刚上了一次当,这会怎么也不信,他背对虱子摆摆手,“我怕我家娘子不成?她来了,我这话也是要说的!” “二爷是要说什么?”苏婉心里深深的叹口气,让他出来镇下店,都要搞些事情。 这声音的的确确是他家娘子的,二爷尴尬的转身,一脸无辜,“没说什么啊,我有说什么吗?我就是告诉他们这个火锅店以后由我罩着,不要打歪主意而已。” 他笑得一脸纯善。 苏婉当然听见了他又找人要保护费的事,但是这会也不好拆二爷的台,只得点点头,“嗯,我乏了,咱们回家吧。” 回去再收拾他! 乔二爷立即飘到苏婉身边,虚扶着他。 客人们在苏婉出来后,就知道娃霸搞不起来事了,大家早就该吃吃该喝喝了。 “乔大娘子,请留步!”紫瑶立即叫住苏婉。 苏婉停步,后头看向紫瑶,紫瑶向她行了个礼,她也简单回礼。 “不知大娘子的绣坊何时开业?” “暂时未定,还恐要三月有余。”苏婉回她。 “这么久?”鹅黄女子立即大声嚷道。 “几位是有何事?”苏婉面上未起丝毫波澜,淡淡问道。 鹅黄女子立即抢先说了莲花包的事。 苏婉微微点头,而后轻声道:“这款莲花包与蔬果玩偶,苏绣坊一共各制了二十个,这就要看紫瑶行首的运气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只是到了门边,她停了下来,来到大汉身旁,对银杏耳语几句,对方去了后院,很快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只用丝绸做的扫晴娘。 这会娃儿已经被苏婉逗的咯吱咯吱笑了,苏婉接过扫晴娘,递给娃儿。 “以后莫要哭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是哭鼻子哟。”说着点了点娃儿的鼻子。 这个场景看得乔二爷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家娘子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娘亲。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他娘子应该是个严厉的母亲,所以他要做个慈父,现在看来,怕是要颠倒过来了。 二爷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苏婉,脑子里却是想了很多,最后他下了个结论,他以后一定要多读些书! 苏婉自然不知乔二爷已经畅想以后该如何育儿了,她把那娃儿哄好后,得到一句奶声奶气的“谢谢乔大娘子”,便走出了火锅店。 一回到乔宅内院,苏婉让银杏和赵氏出去,等人一走,她便揪了二爷的耳朵进了内室,“我让你去镇一镇店,你去收什么保护费?” “哎哟,哎哟,娘子轻点轻点!你听我解释!”乔二爷觉得今天自己的这耳朵真是受苦了,一连被揪好几回了。 看来,挨训挨揍,初一不来,初五便会一起来。 “你还想着过以前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吗?”苏婉松开了手,可这心里闷闷的。 她很努力的把二爷往正途上拉了,他竟然还想着以前那些破事,以前他独身一人,过的不管是恶霸,还是娃霸,还是什么霸的舔血日子她管不着,也管不了,可如今,他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了。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现在的日子不知比以前好上多少,我怎么会想重蹈覆辙?!而且我现在有娘子你,还有我们的娃儿,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乔二爷觉得这罪名大了,赶紧解释,他当时就是想挑点鸡,吓一吓猴而已。 “那你怎么想起来,又要收人家保护费了?” “那,那不是,想镇一镇那帮人吗?但是口头上唬两下有什么用,总得挑个鸡,儆个猴吧!” 苏婉还是有些不信,“真的?” 乔二爷猛地点头,推着他家娘子坐到椅子上,自己蹲在她面前,抓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严肃道:“娘子,你信我,我自己一个人就算了,但是我不会让你和孩子陷在危险中的,如果……” 苏婉一下子挡住了他的嘴。 二爷笑了,整个人柔软了起来,像个孩子,他拉下苏婉的手,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出事,我会让九斤和蛮子带你走,去海外!我在我和赵老三的那条穿上藏了些东西,应该够你们生活一阵子的。” “你在说什么?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苏婉有些慌,她急切的问二爷,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乔二爷紧握住她的双手,“娘子你别慌,我只是说如果,世事难料,总要有个后路。” 苏婉看着他,突然眼睛一酸,眼泪顿时涌了上来,她有些无措的看着乔二爷,一滴滴泪从眼眶滑落。 “怎么还哭上了,别哭别哭,是我不好,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是不是吓着你了?”乔二爷也跟着慌了起来,心中暗骂自己,没事跟他娘子说这些做什么。 但是他心中却知道,这个后路他迟早要告诉她,这是他以前为自己准备的,现在他要把这条后路留给她。 “你不许胡说,我们都会好好的,你更加要好好的!”苏婉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除了前世父母,有人这样对她。 有些时候,甚至比她的父母更加宠爱她,还让她训,让她揍。 想到这,苏婉的眼泪更加的止不住了,成串成串的滴落。 “别哭别哭,娘子,你还怀着孩子呢!”乔二爷赶紧站起来,胡乱用袖子帮着苏婉擦着眼泪,他的心乱乱的,根本哄不住她。 苏婉也知道自己怀着孩子,哭不好,可是就是止不住的想哭,连带着二爷的袖子上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娘子,要不,你掐我吧,打我吧!给,我的耳朵给你揪!”二爷主动献身找打。 听了乔二爷这话,苏婉一下子笑了出来,止住了泪水。 “给我打水来,我要净面!”苏婉慢慢的平息了心情,打了几个哭嗝,这才发觉自己刚刚丢了大脸了。 “好好好,你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做些吃的来?”二爷这下才放了心。 “我想吃烤鸡。”苏婉回想起乔二爷说的挑鸡儆猴,想吃鸡了。 “得嘞,你就是想吃爷,爷也给你啃一口!” 第59章 平江城内火锅店生意红火了一月有余, 这才稍淡了下来,毕竟这火锅吃多也容易上火,再一个现在才由夏转秋, 秋老虎的威力还是有的, 置再多的冰也抵不住热意。 就在那些恨火锅店牙痒痒的酒楼, 看着火锅店生意回落,而高兴时,火锅店对面开起了一家麻辣烫店。 生意一开张便是红红火火的。 这家麻辣烫店, 正是苏大根开的, 而且还用了新收成的番椒做成的底料秘方。 番椒, 苏婉他们是第一次种,培育也在摸索中,收成不是很多, 而且还要留种。 所以火锅店的底料配方改良,乔二爷准备留着到入冬时再上。 为了种植更多的番椒, 一向不爱动脑子的乔二爷, 想了两夜, 决定效仿温室种花,来种番椒。 这事, 苏婉本来想提点他的, 没想到被他自己给琢磨出来了。 这会乔二爷正带着人在隔壁院子折腾呢。因着他嫌最近的菜价有些贵, 所以他把隔壁人家的院子给买了下来, 用来做菜园子,一大片种番椒,其他的种些好活的蔬果。 虱子和他兄弟们的房子,买的比较小,只是个小两进的房子, 不过他们倒也知足,离乔宅只隔了一条街。 “这个月,虽然咱们收入不错,可是开销也挺大的。”苏婉合上账本,对苏长木说道。 她如今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稍稍显怀了。不过,已是过了头三月,乔二爷和赵氏没一开始看管的那么严了,所以她也可随意走动了,但身边不可无人。 她正在看的是乔家自家的账目。 “是,二爷刚买了隔壁院子,又是建暖房,这暖房看着简单,实则颇费花销。”苏长木跟着点头,他是乔家的管家,自然是清楚开销大的原因。 苏婉也知道,虽然火锅店看着生意挺好,但是她的绣坊最近一个月都没有开张,虽然火锅店付了一笔绣品的钱,可绣娘们也是要吃要喝的,这钱呀,花着花着就不够花了。 不过,好在休店的这一个月,绣娘们日日来跟着她学习,绣技更上了一层楼。更让苏婉惊喜的是,莲香的双面绣绣技越发的好了,可以独立绣制绣坊标识。 再一个麻辣烫店,苏大根最后还是选了租苏婉的店铺,但是他没有足够的钱,还是先欠着。而苏婉以配方入股,分三成利。 当然,他这边,目前是看不到收益的。 想到这里,苏婉也有些愁,想着,是不是让绣娘们先接点活做做,解解燃眉之急。 “养娘,一会你让梨子去将莲香和银杏叫过来。”苏婉想了想,对赵氏说道。 赵氏应是。 随后,苏婉又问了问苏长木家里账上的银子还能用到几时,得到还可用半月后,便让他先下去。 接着赵氏也跟着出去了。 “唉……我是不是最差的一届穿越者了……”苏婉掰了掰手指,感叹着她这几个月让二爷折腾的吃食生意,看着挺红红火火,但是越来越缺钱了,赚的,赶不上花的。 “一定是二爷太败家!” 苏婉站了起来,托着腰,在房里走了几个来回,确定了她这个想法。 “大娘子!” 赵氏急步走进内室,喊了一声苏婉。 “养娘,怎么了?”苏婉停下走动,奇怪的问赵氏。 “当家的说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要见二爷。”赵氏回道。 “谁啊?” “赵县令家的那位表舅母!” 苏婉咦了一声,想了下对赵氏说:“你先把人带进来,带到前院,再让木叔看看,她有没有被人跟踪!” 赵氏立即点头应是。 等赵氏去了后,苏婉来到自家院墙边,看了看放在墙角的木梯,再看看自己的肚子,摇摇头,去把厨娘叫了来。 “你站在上头喊,乔勐,你家娘子喊你回家吃饭!”苏婉撑着腰对厨娘道。 厨娘啊了一声,她来的这段时日,虽觉得主家人不错,但是她还是惧怕乔二爷这个人的。 “愣着做甚,快去。”苏婉催促一声。 厨房见苏婉一脸认真,只好慢慢的爬上木梯,到了墙头。 “看见二爷了吗?” 因着里面用来做菜园子,原有的房子拆了不少,观赏的池塘也被用来养鱼和种莲藕了。 “好像看见了。”厨娘努力寻找着乔二爷。 苏婉站在□□下说道:“那你喊呀!” 厨娘咬了咬嘴唇,眼一闭,用力的大喊一声:“乔勐,你家娘子喊你回家吃饭!” 正在隔壁院子里带着虱子监督人造暖房的乔二爷,一个哆嗦,寻找声源。 现在这边的房子没剩几间,就剩空地了,所以声音传的还挺远,乔二爷一听就听见了。 而且不止他一个人听见,其他人也听见了,所有人都在憋笑。 对于乔二爷如今惧内的名声,那传的那叫一个花样百出。 “咳,家里婆娘就是一刻也离不得我,我这才出来多久啊,真是的,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她!”乔二爷嘴里大声的念叨着,脚下不停的往呼叫他的墙边走。 “是是是,二爷您回去收拾大娘子,这里有我看着!”虱子捂了捂嘴,笑着说道,那收拾那个字咬字咬得有些特别。 这个种着番椒的院子,以后就由虱子负责了,他负责打理一切事宜,而后产出卖出的一成归他。 当然,这个活,是由他信任的兄弟们来做的。因着他两个月前听了乔二爷和大娘子的话,停了卖饭的生意,还有后来借钱买宅院的事,和他原来的兄弟们发生了一些分歧,他们一帮人大闹了一场,最后同不少人分道扬镳。 那些人带着苏婉教给他们的几种盖浇饭方子走了,出去“自立门户”了。 虱子觉得特对不起苏婉和二爷,怕他们责怪他,不要他了。不过,苏婉和二爷只是拍了拍哭得泣不成声,仿佛一夜长大了不少的虱子,让他放心,他们不会不要他,因为他已经跟着乔二爷姓乔,是乔家人。 乔二爷停下脚步,倒到虱子跟前,揪了他的耳朵,“嗐,你这个小屁孩,现在敢调侃你二爷我了!” 虱子嘴里哎哟哎哟叫着,心想,得了,连揪人耳朵这个习惯都给传染了。 “二爷,平安不敢啊!二爷您快回去吧,不然大娘子等急了……”虱子觉得他家二爷威武霸气的形象在他心里一点一点的崩塌了。 唉,年少不知事啊,他现在觉得还是大娘子厉害! 乔二爷一听,踢了虱子一脚,气呼呼的走到墙边□□下面,“行了,别喊了!爷来了!” 他没好气的喊道,这个厨娘,喊个两三遍不就好了,还多喊那么多遍,每喊一声他就觉得院子里的人在笑他一声。 厨娘一看到二爷来了,立马回头对苏婉道:“大娘子,二爷回来了。” 说完她就噔噔噔下了□□,“大娘子,我厨房还炖着汤,我先去忙了!”一溜烟跑了。 苏婉叹息,这家里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怕二爷,明明她家二爷长得这么可爱。 “娘子,这都还未到用晚膳的时辰,怎得叫我回来?”乔二爷在距离地面还有一大段梯节时跳了下来,蹦起了一阵灰尘,他简单挥了挥,笑着来到苏婉面前问她。 苏婉被他吓了一跳,“乔和正!你是不是嫌你命大啊!那么高你就跳下来?” 吼完,下一刻,乔二爷的耳朵就在了他家娘子手里。 “啊,不是看娘子你找我嘛,我有点急了,没注意!啊娘子!”乔二爷很委屈。 “那你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动作,知道吗?”苏婉现在回想他刚刚的动作十分熟练,应是经常这么干,立即警告,“以后也不许这么做了,不然我见一次,家法棍伺候一次!” 刚刚觉得她可爱的她,一定是疯了。谨记,一定不要被二哈的表面所迷惑,而忽略他们闯祸的本领。 “知,知道了!” “明天让人在这边开条门。” “好……呃,娘子,你叫我回来到底为着何事?” 苏婉被他刚刚一吓,差点忘了叫乔二爷回来的目的。 “赵县令家的那位表舅母来找你。”她松了他耳朵,赶紧对他说道。 乔二爷一听,眉头微敛,捻了捻手指,“人在哪?” 苏婉看他这个样子,猜着肯定有事要发生,不由担心的回道,“在前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乔二爷刚要跨步往前院去,突然停了下来,对苏婉道:“娘子你就别去了,一切有我。” 苏婉皱眉道:“二爷,你可别乱来,咱家最近没钱了。”她怕他惹事,她可没钱去保他。 乔二爷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可转头又一想,他在他家娘子心目中就是这样的吗? 委屈。 “娘子,你可想点爷的好吧,'这次保证不花钱,还收钱!有人给咱家送钱来了!”说着他还笑着刮了下苏婉的鼻子。 刮完他就怂了,趁着苏婉没反应过来,脚下生风的溜了。 苏婉:“……” 乔二爷来到前院,就见苏长木在院门处等他。一瞧见他,苏长木立即走上前,凑近乔二爷,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二爷,没发现有人跟踪。” “好,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乔二爷走进了院子,跟着苏长木去见李氏。 这李氏这两个月都没什么变化,就是脸色苍白了些。 “乔二爷,他们来找我了!”李氏一见到乔二爷,立即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急色道。 二爷没理她,自顾找了个座,坐下。 “慌什么!又不是来杀你的!”他冷淡的说道。 “到时候他们知道了真相,不就要来杀我!”自从那日帮乔二爷骗了定金,又只拿到一两银子的“演戏”费后,她回去后,是夜不能寐,日日担心那帮人识破了骗局,然后来找她算账。 乔二爷不屑:“哼,知道了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_(:з」∠)_ 自从在这边后,肠胃一直不舒服,昨天贪嘴吃了用羊油做的汤,差点要了半条命(没咋离开过厕所,查了度娘才知道,脾胃虚弱的人不能吃这玩意儿_(:з」∠)_ 第60章 乔二爷大手一挥, 直接让赵县令家的表舅母李氏同意和对方见面。 李氏期期艾艾的问:“他们要的那批绣品怎么办?” 乔二爷瞥了她一眼,冷笑:“放心,明日我会把订购单上的东西给你备好的!” 李氏有些恍惚, 乔二爷难道真的要将绣品卖给对方不成? 哎哟, 他这什么眼神,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我家东西,还是赶紧把我自己给择出来吧!李氏被乔二爷瞧得小魂儿去了三分, 断绝了再询问的意思。 “把人约在西城码头的祥云客栈。” 乔二爷说完这句, 就叫了来财找九斤来, 走偏门将她送走。 李氏赶紧说道:“我来得时候我家辰儿派了人送我过来的,跟着我的人被他们甩掉了。” 乔二爷嗯了声,没有跟她解释, 人家把人给跟丢了,自然要去最可疑的地方等了。 他是难得跟她废话, 留这口舌, 还不如回去哄他家娘子呢。 后院这边, 莲香和银杏过来了,苏婉在被辟出来做绣房的西厢房见的她们。 “大娘子。” “师父。” “你叫我们?” 苏婉点点头, 随意给她们指了个凳儿坐, 继续将手上的一片梅花外廓绣完。 银杏坐了下去, 莲香并没有坐, 而是站到了苏婉的身后。 这幅雪梅图,苏婉也是用双面绣绣的,莲香虽然能独立绣双面绣了,但功底还是不够。 “如何?”苏婉没有转头,便知身后的是莲香, 手上绣着,问了她一句。 莲香道:“师父绣工又益进了。” 苏婉听了她这话,手上顿了顿,无奈道:“我非是问你我如何,而是你从中如何。” 银杏低头笑了声,莲香倒没有不好意思,她现在和苏婉的相处,比之前亲近了不少,也敢说笑了,于是她道:“师父问我如何,我当是看出师父绣工益进,不也是我之眼工也益进了。” “噗呲……”银杏笑出声。 苏婉回头瞪了她一眼,觉着还是给她布置的功课少了,看来需要加功课了。 “我让你自己琢磨的花样子,你琢磨的怎么样了?” 莲香立即耷拉了脑袋,就跟挨了训的乔二爷一个样,苦着脸:“大娘子,我实在不是这块料……” 既要好看,还要新颖。 她抓破脑袋想了几天几夜的稿子全被毙了,画花样子,她虽能画,但实不是拿手。 绣娘若都拿手,岂不是让那些卖花样子的店铺给倒喽,莲香默默地在心底为自己辩解一句。 “算了,你这几日便和银杏在坊间帮我寻一寻,擅画花样子的绣娘吧,也可招一些绣娘学徒来。”苏婉摇头失笑,想着莲香的绣技和她画的花样子,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倒不是说画的不好,是配不上她的绣工。 莲香长舒一口气,她师父这次真的放过她了。 “好的师父。”她轻快的应了声,赶忙上前给苏婉捏了捏肩。 这时,银杏见她们说完话,便对苏婉道:“大娘子,今日绣坊收到了一批物件,多是绣品与摆件,有些多,还放在绣坊,是您和二爷买的吗?” 苏婉停针,疑惑的看向她,“我没有订东西啊,送这些来的是什么人?” 银杏回:“说是从六合来的,单子上地址确实是绣坊的,而且我看了看,那些都是些低劣的绣件。” “不应该呀,我没有订,二爷订这些做什么?”苏婉这下更加疑惑了,“会不会是地址给错了?” 银杏:“还说是送与乔大娘子,还说出了二爷的名字。” “二爷订的?我去看看!”说着苏婉这就要起身。 门口传来乔二爷的声音,“娘子不用去看了,是我订的。” 说着他款步走进房间,房里三人同时看向他。 “你们谈完话了吗?”乔二爷来到苏婉跟前,又说道。 莲香和银杏立刻明白这是有话要同大娘子讲,两人看向苏婉,苏婉点了点头,“去和养娘说说话,晚间就留家里吃晚膳。” 银杏如今多是在绣坊,白果去了火锅店,苏大根忙着麻辣烫店,苏婉自己也是忙着教学,做绣活,赵氏平日里都没什么可说话的人,尤其是前些日子,苏家来人将妙姐儿接回去后,她更加寂寞了。 两人连声应是,告退了。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等她们一走,苏婉就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望向乔二爷,等待他的解释。 乔二爷在她的灼灼目光下,莫名的有些心虚,转念一想,他也没做错事,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了苏婉听。 听罢,苏婉无声叹了口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都有些分不清,孰是孰非。 “就按你说的去做吧,万事小心,宁可忍一口气,也别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说着,苏婉起身,走近乔二爷,拉住了他的手,仰头看着他此刻淡薄的眉眼。 二爷回握她,轻声安抚,“我有分寸,饶是以前我莽撞,可我现在有了你和孩子,必定不犯险。” 苏婉心道,但愿如此。 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享这片刻安宁。 * 很快,表舅母李氏与彭大姑娘,还有那位让她订绣坊绣品的中年男人,在祥云客栈见面了。 他们之所以这么快见面,就是收到消息,绣坊出了一批货到了李氏府上。 而,乔二爷则给九斤做了个伪装,装作押货伙计,和李氏一齐将绣件送至祥云客栈,又同李氏去见彭大姑娘。 他自己带了人在客栈周边布置了一番,将所有可疑对象包圆了。 李氏现在很恐慌。她见着了乔二爷送来的绣品,便知道自己完了。 以前还存着侥幸,也许这位恶主只是想用她引出背后之人,她任务完成就能退出了,可现在…… 这批劣质的绣品一到对方手里,对方难道还会放过她?!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上了马车。 “别到时候露出马脚来,二爷说了,让她们先将钱付了,你再交货。”九斤在外面告诫了李氏一声。 李氏手脚冰凉,心也冰凉。 “我可是知县大人的舅母啊,你们,你们就不怕……” 九斤呵笑一声:“表的。” “还是个欺辱过他的表舅母。” 九斤又补了一句。 “你!你们就不怕我将你们的事抖出来!” “去啊,反正字也是你和对方签的。你再看看,你手里的契书上,有没有问题!”九斤走在马车外,悠哉的说着让李氏犹如五雷轰顶的话。 李氏急忙从怀里掏出契书,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她觉得是九斤在恐吓她。 “你看看,私印上我家大娘子和二爷的名字。”九斤好心提点一句。 契书上乔勐和苏婉的私印是被动过手脚的,非常隐蔽,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 李氏虽然也看不出来,但是她知道肯定是有问题的。 “你别怕,只要你听二爷的话,必然保你性命!”他家二爷是个多记仇的人,谁要是伤害大娘子,他必定不会让他好过。 若非因为彭英远死了,彭大姑娘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蹦跶。 “我,我,我该怎么做?”李氏慌张道。 “一会,你就这样做……” * 祥云客栈。 彭大姑娘戴着帷帽,与一位中年男子一前一后的走进客栈。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出钱找李氏出面订购苏婉绣坊绣品的人。 这人,姓黄。 乔二爷也是在后来才将这人想起来的,他是他那位嫡母的娘家人。 “别紧张,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中。”黄淳安坐二楼三号房内,安抚着明显有些紧张局促的彭大姑娘。 “你不是说他们联合起来了吗?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彭大姑娘也是在来的路上,才知晓原来乔勐早就知道是她在背后指使李氏去他家绣坊订绣件的。 她能不怕吗? 可她能怕吗?不能,她要给父亲报仇!她要娃霸不得好死! “哼,怕什么,这一切都在我们大人的预料中。”黄淳哼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乔勐还嫩的很,哪能玩得过那位。 “那就好,若不是蒋家叔叔派您来帮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彭家因为彭英远的死,一落千丈,从前骄纵的大小姐,也被磨了棱角,学会了虚与委蛇。 “不必。” 两人说话间,九斤将几个箱笼搬进了客栈,李氏抖抖索索的下了车,像是失了婚一般跟在九斤身后。 乔二爷在对面楼上,敛着眉眼,把玩着手里的杯盏,看不出喜怒。 坐在他身边的,同样未出声的是赵子辰,赵县令。 今日,是一场戏,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该来的也来了,锣鼓响了。 九斤低着头,打开了三号房的门。 “东西呢?” 李氏还没进门,彭大姑娘迫不及待的朝她身后看去。 黄淳皱了下眉,想着这个小娘子到底没见过世面,缺了几分定性。 “银子呢!”李氏被九斤在身后用东西抵了抵背,壮着胆子呛了一声。 “先验货,再付钱。”黄淳站起来说道。 他倒要看看,拿一批劣质品来,他们要玩什么把戏。 “那可不行,若是你们将东西抢了怎么办?”李氏依旧没有入门,手指不停的搅着帕子,明显的紧张。 “哪有不验货,就付钱的道理?”彭大姑娘怒极反笑的说道。 “呸,我不管,你们要是不把钱先付了,我是不会给你们货的!”李氏继续胡搅蛮缠。 她其实也不明白,九斤让她这么做的目的。 看来,这个乔勐是想捞一笔银子。黄淳眼底浮起一抹明了之意,心中越发对乔勐鄙夷。 “你别忘了,你可是跟我们按了手印的!”黄淳从怀里拿出和她签的契书。 李氏一下蔫了。 “大人,我们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了,埋伏在附近的人也一并拿下了!”一衙役走到赵子辰身边,向他禀告。 赵子辰看了眼乔二爷。 “不急,还没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窝来啦~ 昨晚被压着不给吹风扇,空调,身上绑了两个艾灸罐,灸了一晚上,今天才活过来~ 彭英远就是被二爷干掉的那个知县,彭大姑娘是他的女儿,也就是害死原主的人。 蒋家是彭家的主家~ 哈哈哈,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今天可能有点混乱,明天展开应该好一些【作者狗头】 明天我再来修一下,晚安。 第61章 九斤埋着头, 将箱笼抬进房里。李氏的目光似落在箱笼上,实则在他手上。他悄然点了下其中一只箱笼,李氏略微有些慌乱,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先把这只箱子打开吧。”黄淳没有错过两人的小动作, 他鼠眼一眯, 对李氏说道。 李氏即刻知道自己被人给看穿了,心跳的巨快,已经自乱阵脚, 抬眼像九斤看去。 九斤也表现的有些慌, 手上一抖, 也看向李氏,摇了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啊?行, 行行!”本来就是要将那箱先给对方看的,李氏顿时松了口气, 忙不迭的说道。 说着还手脚麻利的准备帮忙打开。 “等一下!”彭大姑娘眉眼沉沉, 叫了停。 黄淳也感觉好像不对劲。 “不是你们说好先验货吗?怎么又不验了?你现在把尾钱结给我!”李氏本就心虚, 被这一叫,小魂儿都要掉了。 说完, 走到屋子里的茶桌前, 给自己倒了杯茶。 黄淳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眼低眉顺眼的九斤, 迟疑地走到那只箱笼跟前, 他和彭大姑娘互看了眼,两人都没动手。 但是不打开看看,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呢?总不能藏着个娃霸吧! 就是他乔勐来了,又能如何! 黄淳心一横,直接打开了箱笼—— 最上面摆着的是一件精美的黛色对襟短褙子。 彭大姑娘眼前一亮, 双手情不自禁的伸向那件短褙子,将它拿起,看了起来。 衣面从右下到左上,绣了一支盛放的紫薇花,煞是好看。 “哎!这位小娘子,你看就看,别给我碰脏了!”李氏转眼一瞧,脸上起了急色,急忙朝彭大姑娘走去,想要扯回短褙子。 不料,彭大姑娘一个后退,她脚下像是一个踉跄,手上拿的茶杯立即脱了手,应声而碎! 黄淳心中警铃作响。 顷刻间,一排急促的脚步声行至三号房门口。 “嘭”地一声,房间门被人从外踹开了! “人就在里面,给我拿下!” 彭大姑娘和黄淳诧然,他们想过很多种局面,没有想过是这种。 刚刚,李氏的茶碗是故意摔的! 黄淳瞳孔微缩,朝李氏看去,突然发现,房里少了一个人!刚刚搬箱子进来,指点李氏箱笼的人不见了! “速速将贼人擒拿!”赵子辰目光如炬,脚下稳步走进了三号房,指挥着衙兵。 黄淳心微乱,但无甚害怕之意,推开衙兵,不解的问赵子辰,“大人,为何要抓小民?” “你们凭什么乱抓人!”彭大姑娘的反应就要激烈些许,她恨乔勐,也恨这个赵子辰。 “大人,就是这个!” 这时,乔二爷脚步凌乱,神情急切的走了进来,他双目锐利的在屋子里瞧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彭大姑娘的手上,眼波微动,大步走至她跟前,拿起了那件短褙子。 “你!原来是你们偷的!” 说完,他又向旁边看去,目光一扫,就扫到了那只只放了小半箱笼东西的箱笼。 “大人,请看,这只箱笼上有我家绣坊的标识!”乔二爷将那只箱笼拖了出来,招来赵子辰,给他看箱笼底部的标识,“这里面的东西,正是我家昨日丢失的绣品!” 赵子辰走过去一看:确实,底部有雕刻了四叶草。 这会房间门口聚集了不少旅客,他们一脸好奇的勾着脖子望着房间里面。 “那个,那个不是我的!我就带了这几箱东西来啊!”李氏这会也被衙兵给控制了,立即跳出来说道。 “胡说,这箱笼明明是你带进来的!”彭大姑娘辩解道,她现在脑子有点乱。 但是她知道,自己绝对是被人做局了! “没没没,我带的箱笼里没有这个标识的,而且模样制式也与它不一样啊!”李氏嚷嚷。 这下,不用乔二爷动手,衙兵上前,把其他箱笼一一翻过程,这几个箱笼与绣坊的箱笼乍一看还挺像,其实材质和样式都有区别。 这时黄淳开口道:“我们本就是订的乔大娘子家绣坊的绣品,用绣坊的箱笼应该不奇怪吧?”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乔二爷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心中冷哼,爷玩不死你! 黄淳慢条斯理的准备从怀里拿出转让契书,还没待他拿出来,赵子辰大手一挥—— “有人告你们偷窃贵重物品,现已人脏俱获!都给我带走!” 衙兵一窝蜂上去,将四人全部带走。 “哎哎哎,辰儿啊,舅母没有偷东西啊,我就不用绑了吧!”李氏腆着脸对赵子辰说道。 赵子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全部给我带回衙门,本县要亲自审问!” “县令大人英明!”乔二爷作揖高声道。 黄淳鼠眼发着毒蛇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后,乔二爷似有所感,转头与之碰上,黄淳来不及收回,只得给了个中年反派的油腻笑容。 乔二爷摸摸脖子,感觉瘆得慌,他这个样子太丑了。 * 惊堂木一声拍,升堂。 衙门门口又是一圈被彭大姑娘和黄淳,以及那位恶名在外的表舅母犹如被游街般被带回衙门审问的情景,给吸引过来的吃瓜百姓。 “出什么事了?娃霸怎么也在里面?” “那个是谁,哎!好像是彭大姑娘?” “嚯!那不是赵县令的舅母!” “我的天爷哎!” 平江城里“中青老”三代恶霸汇聚一堂。 “昨日我家娘子的绣房清点,结果有一箱绣服不翼而飞……” 这会堂上,乔二爷正眉飞色舞的说着绣坊失窃的事。 “就是他们偷了我家的绣品!”乔二爷义愤填膺的指着黄淳和彭大姑娘。 彭大姑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是诬陷,纯属诬陷!” 乔二爷:“我和赵县令那是人赃俱获!你还敢狡辩!” “县令大人,箱笼是这位夫人带来的,我们入客栈时,并未有带箱笼,这个可以请客栈的伙计和掌柜的来作证!”黄淳用眼神安抚了下彭大姑娘,平静的说着他在来的路上想好的对策。 当李氏提出在祥云客栈见时,他就查过这个客栈,在西码头开了近二十年了,和乔勐并无关系。 赵子辰面冷心静,点头:“来人,传祥云客栈的掌柜和伙计!” 很快,伙计和掌柜的来了。 “这二人你可认识?”赵子辰问道。 掌柜的看了眼黄淳和彭大姑娘,点了点头,“这位昨日来我店里订了一间房。”他指了下黄淳。 黄淳心里一咯噔,他感觉不妙,李氏让他们这边去订的房间。 “那你可见过此物?”赵子辰又问。 衙役将那只绣坊的箱笼抬了过来。 掌柜与伙计互相看了眼,又仔细瞧了瞧箱笼,迟疑道:“好像见过。” “何时?” “昨夜……有人抬了个箱笼去了这位客官的房里。” “胡说,我昨夜根本没去过客栈!”黄淳怒声道。 “呃,那人有三号房的钥匙。”伙计说,“但,是不是这只箱笼,小人不太确定,因着是夜里,小人就瞄了一眼。” 他们这个客栈地处码头,夜里入客是常有的事,他也没太在意。 黄淳后背渐渐发凉。 “大人,草民订那间客房乃是与人相约今日去接货的,怎会昨夜去客栈!”黄淳接着拿出了两张契书,将自己和李氏的约定说与赵子辰。 一张是苏婉绣坊与李氏的契约,一份是李氏将契约转给他的。 赵子辰看了看契书,将目光转向他的那位好舅母。 李氏吞了吞口水,朝乔二爷看了眼,然后道:“我是与他约好了,但是那只乔大娘子绣坊的箱笼不是我带过去的!我只带了我要交货的箱笼。” 黄淳:“请县令问一问掌柜和伙计,他们带了几个箱笼!还有那个送这位夫人来的那个挑夫去了哪里!” 掌柜和伙计:“白日里客栈忙碌至极,根本没注意!” 黄淳:“!!!”昨夜你们就看见了,今日你们就瞧不见了! “我,我我在这!”角落里出来个畏畏缩缩的声音,身材与九斤极为相似。 黄淳头顶阴沉沉的。 彭大姑娘这会已经有点懵。 “小人根本没见过这只箱笼。” 其他几只箱笼立即被抬了上来,也被打了开来。黄淳的视线落在箱笼内的绣品上,手脚恢复了温度。 他冲到箱笼前,弯身去拿起箱笼里的绣品,仔细看了看,又翻找了一番,看了其他箱笼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大人,草民也要告乔家绣坊欺诈,他们家拿劣质的绣品充当成品,卖与我!契书上,可是说了,若是不合,赔十的!” “大伙儿看看,这像是乔大娘子绣坊出来的东西吗?你们若是做不出来大可不接活,接了做不出来,就用假的忽悠人算什么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箱笼里的帕子递给围观百姓。 其中有不少.妇人,自然知晓绣帕的好坏。 “这……不是吧,这么坑人的吗?” “哎,不对啊,绣坊不是休业了吗?一直没开啊!” 乔二爷拍了拍手掌,转过身,对那个说休业的人说道:“这位大娘子说得对,我家绣坊已经休业了好一段时日了,也未曾接过你的活。”后面一句是对黄淳说的。 黄淳:“我不是说了吗?是王夫人将她与你们的订单转与我的。” 乔二爷笑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家也从未与王夫人签什么订单!” “你胡说!”彭大姑娘一声惊叫。 黄淳惊的转头去看李氏,李氏尴尬的呵呵一笑。 “可是契书……” “大人,草民可以看下契书吗?”乔二爷对赵子辰说。 赵子辰让人将契书递给乔二爷。 乔二爷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递给黄淳,掏出自己的私印,给他比较了一下。 “表舅舅,你被人给骗了!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要是想订我家娘子的绣件,大可跟我说,何必玩这一遭呢?” 黄淳不可置信的看向乔勐! 门外群众哗然。 第62章 苏婉赶来时, 便是见着了这番场景。 “你说的什么?你认错人了!”黄淳目光闪烁,咬牙回乔勐,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会认出他的, 他们只是在乔勐年幼时见过一次。 不然, 黄氏怎么会找上自己。 “我早就听说这乔家大太太其实对娃霸一点都不好, 让他来守祖宅,实则是把他给赶出来的!” “哦?是吗?人不都赶出来了吗?现在这般是要作何?还偷乔大娘子绣坊东西?” “乔大娘子的绣坊叫苏绣坊!你没去平江火锅店吃过火锅吗?还老是叫乔大娘子绣坊!” “我怎么没吃过!我还玩过三次转盘呢!就是叫习惯了嘛!” 苏婉戴着帷帽站在人群边上,听着他们乱糟糟的讨论, 想起赵三爷说与她的, 二爷在乔家的处境, 不免担心起了二爷。 此刻乔二爷是背对着她的,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姿态,只能瞧着二爷懒散松垮的背。 如此, 她倒也放心了不少。 “表舅舅,我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啊?我的每个噩梦里都有你的脸呢!” 乔勐靠近黄淳, 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着, 可每个字犹如大山重重压在黄淳的胸口。 他记得!他竟然还记得! 黄淳下意识的去看乔勐的眼睛。那眼里的眼神犹如当初, 自己奉命“罚”他时的一样。 冷漠,狠厉。 “你……你不是蒋家人吗?怎么, 怎么是他的表舅舅?”恍恍惚惚的彭大姑娘终于回过神来, 不由质问黄淳。 “闭嘴!”黄淳厉声喝道, 没脑子的女人! 但这个蒋家两个字瞬间传入乔勐和赵子辰的耳间, 两人同时眸光一闪,幽深至极。 “彭大姑娘,有些事可不能只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词!”乔二爷不动声色的离开黄淳两步,如看戏般看着两人,顺便挑拨一句, “有些人怕是贼喊捉贼,然后来一个借刀杀人。” 彭大姑娘是女子中的纨绔了,这几句话,若是旁人,马上就能起疑,可她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两眼冒圈。 乔二爷看了直叹气。 虽然东扯西扯了一大通,最终还是要回归事件本身。 黄淳与彭大姑娘偷窃,虽然有疑点,但目前诸多证据指向两人。黄淳死咬他没偷后,乔二爷又上了最后一个杀手锏,就是在绣坊附近晃悠的人,被他逮到了,他找了路人作证,昨天看见了他。 而那人,也被证实是黄淳的人。 乔二爷状告黄淳偷窃罪名成立。 而与王氏牵扯的另一桩,黄淳只能吃哑巴亏,只能收下绣品,还要付清余款。 此情下,再愚钝的彭大姑娘也反应了过来,立即与黄淳划清界限。 顿时又是一阵闹腾,但那份闹腾就要由赵县令去收拾。 乔二爷啷里啷当的走出了大堂,他背着手出来时,吃瓜百姓自动给他让了个道。 “二爷!”陪着苏婉来的赵氏立即叫了一声乔勐。 乔二爷立即朝边上望去,他家娘子撩开帷帽,在人群外静静地看着他。 他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担忧,以及欣……欣赏。 “娘子!”扬起笑脸,他朝她走去,“不是不让你来的吗?这里人这么多,万一挤着你怎么办!” 这时,大伙儿才注意到角落里的苏婉,一看她这身形,大家都明了了。 “哎哟,大娘子这是有孕了啊!” “难怪绣坊停业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娃霸跟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是有点!” 苏婉待他走到自己跟前,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不知从哪沾上的脏污。 “没事,有木叔跟着呢,我就是不放心你。”她朝他也笑了笑,两个人眼里都是彼此。 “那也危险,走,我们回家!”乔二爷说着拉起苏婉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苏婉任他拉着,她耳边传来人们对二爷的新评价,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的二爷,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看,现在走路都顾及她的步子了,走得又小步,又轻慢。 就在他们离开时,黄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怨毒。 * 夜静月明。 苏婉蓦地睁开眼睛,身边人的动静让她惊醒。 身旁人双目紧闭,深深的锁着眉头,发出细微的哼声的,身子在发抖,像是被人摁住,无力的在反抗。她心中一惊,立即大声喊他,又推了他两下。 “二爷!二爷!醒醒!” 乔勐一下子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大口的喘息。 “不怕不怕啦,我在这里,不怕,二爷不怕!”苏婉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哄着他。 乔二爷捏紧里衣的领口,他此刻有些虚弱,歪了头,靠在苏婉的肩膀上。 “我又梦见他了。” “谁?” “我的那位表舅舅。” 表舅舅三个字,他可谓是咬牙切齿,满心的恨意。 “就是今日公堂上的那人吗?”苏婉顺着他的头发,轻声问道。 “对。”二爷闭着眼,由着她抚摸着他的发,很温柔,像记忆深处里,他小娘,也就是他亲生母亲哄他睡觉时的感觉。 “你叫他表舅舅,他是大太太娘家那边,还是你娘那边?”苏婉没有叫乔大太太母亲。 “大太太那边的,我小的时候差点死在他手里,他估计以为我忘了,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苏婉能察觉他的恨意,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心里也跟着愤怒了起来,但眼下还是安抚好二爷的好,她继续轻拍着他的臂膀。 “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乔二爷沉默了半晌,给自己和苏婉调整了个姿势,跟她说起了,让他记到如今的事。 他小娘故去后,他就被大太太接到身边养着。大太太在人前对他疼爱有加,私下却换掉了他的养娘,找了个老虔婆,日日在他跟前辱骂他,辱骂他的亲娘。 他最初还是眷念着大太太的,他委屈的告诉她,那位嬷嬷辱骂他娘和他的事。 可是,得来的是什么,是大太太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二哥儿怎么也学会了撒谎?还编排起你的嬷嬷来,是不是春雨教你这么说的?” 春雨是他亲娘的大丫鬟,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当时吓着了,连连摇头,说不。 可是,大太太还是将春雨叫了来,打了她板子,他记得春雨被拖走时,那一路的血迹,那满院散不的血腥。 春雨死了。 可他没有长大。 他去找父亲,去找祖父,去找祖母,没有人信他,他哭啊,闹啊,换来的是所有人对他的责骂,说他品性坏了。 大太太说他还小,只是被人给带坏了,多跟品性好的孩子接触,性子能扭转回来。 那时,乔家并没有太多的孩子,他被送去了黄府—— 那里,对他来说,是人间地狱。 他吃饭掉一粒米粒,便要被打手心,要一边被锄禾,一边从地上捡起被人踩了几脚的米粒,吃进肚子里。 还有专门看管他的人,那个人就是黄淳。 他是黄家远宗的人,想要得到主家的认可,必须就要把交代的事情办的漂亮。 大太太不喜欢的人,那就是要把这个人往死里整,哪怕他还是个孩子。 那次,先生因为他有一个大字没写好,让他出去罚站,那是冬日。 他抱着书,看着院子里的家仆来来往往的铲着雪,他哪儿也不能去,他好冷好冷,冻得上下牙齿直打颤。 可是没有人能来救他。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他,为什么不喜欢他,他没有撒谎,为什么没有人信。 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二哥儿,三姑娘想吃鱼,你去抓只鱼给她吧!”年轻的黄淳,走到乔勐面前,居高临下的对他说。 乔勐被冻得整个人僵僵的,他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将这个经常把自己指使来指使去的男人的脸。 “好。”他咬破了嘴唇,舔了舔唇上的血,满嘴的血腥,让他得到了清醒。 雪天抓鱼,好歹能动。 可是,他们是那么轻松的让他凿开冰冻,抓到鱼吗? 不会,他们把他推进了冰洞,让他下水抓! 他奋力挣扎,有人摁住了他,无论他怎么扑腾,有一双力大无穷的手死死的摁住了他! 冰冷,刺骨的凉意透进他的骨髓,那是他一辈子不能忘的,那个摁住他的人的脸,也是他一辈子不能忘的。 因着那次,玩得太过,惊动了乔府人,二爷祖母舍不得,把人给接了回来。 可那个懵懂的乔勐,最终随着那个冰洞,冻死了。 二爷的声音很平,平的没有任何感情,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 苏婉无声的落泪,她好想,好想能回到过去,抱一抱那个乔二爷,给他哪怕微不足道的温暖。 还要告诉他,他是有人爱的。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二爷听到了苏婉的抽泣声,反搂了她。 “二爷……”苏婉说不出话,她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最终只能汇成一句二爷。 “别哭别哭,我现在有你,有我们的孩子,挺好的。”乔二爷赶紧拿袖子给她擦着眼泪。 他是真的觉得如今挺好。 黄氏,乔家欠他的,他迟早要他们都还回来。 “他们怎么能这样!”他这一弄,苏婉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对黄氏和乔家愈加不满,她就着他的袖子,胡乱的擦了几下,“你放心,以后你娘子我会疼你的,他们不疼你没关系,我来疼你!” 二爷笑了,星眸在昏暗里熠熠生辉,满心欢喜。 “好,你疼我。”他慢慢地靠近她,如捧至宝的捧起她的脸,虔诚的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我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也是个小可怜。 第63章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认出他。” 乔二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他一辈子都不想忘的脸,其实才过十来年,他便记不清了。 苏婉愣了一下, 难怪二爷一直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她好奇的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他来的?” 乔二爷道:“今天早上。” 苏婉:“……” 乔二爷立即察觉到她的无语, 重新搂了搂她,继续卖起惨,“我一直觉得他的脸很熟悉, 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这可不能怪我, 那会他瘦的跟个竹竿似的, 哪曾想现在油成这般!” 苏婉把他禁锢在自家身上的爪子往边上拿了拿,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乔二爷怕伤着他,索性将手拿开, 改扣她的手指,定了会才道:“他的眼神, 他看我的眼神。” 说完,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 又对苏婉说道:“这几日你就在家,哪儿也别去!我怕他们……” 苏婉:“这个人不是被抓了吗?” 乔二爷:“你别小看大太太, 要不了几日, 临江就会来人。不过以我对我家那位大太太的了解, 我这表舅舅不死也会脱成皮, 但觉得不会是在这里。” 苏婉现在听到大太太这个称呼,本能的反感,她始终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仇怨,让她可以对那么小的孩子下那么狠的手。 “大太太为什么不喜欢你?”苏婉不由问。 乔二爷的目光突然变得迷深, 视线落不到点,幽幽茫茫的看着远处,似有痛,似有恨,还有怀念。 “因为我亲娘吧,不过我那个时候还小,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知道这些事的人,”乔二爷冷笑一声,“不是死就是找不到人了。” 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是乔大老爷的儿子,可惜,他的儿子里,就他跟他长得最像,遗传了乔家经典娃娃脸。 也是因为这张脸,他得了祖母的几分喜爱,苟活于此。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也不图临江那边的家产,以后远着点就是。”苏婉安慰道,他们如今人微言轻,斗也斗不过那边,也只能暂时隐忍下来,不过,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你这个表舅舅要来做这种事?还和彭大姑娘搅在一起?” 她本来都有些微困了,突然想到这一层,睡意全无,半坐了起来。 乔二爷:“我也不知道,这个彭梅衣,还以为他是蒋家人!” “蒋家?就是那日你让我和彭县令说的那家?”苏婉一下子想起来,她当日为了救他,和彭英远对峙的时,所说的那些话。 “你快跟我讲讲清楚,你上次受伤,还有那位罗家小郎君的事,是不是也跟他们有关!” 她背脊发寒,细思极恐的在昏暗里看着乔二爷,总总事迹,都在表明,有人想要整二爷,也想要二爷的命! “你别乱想,别乱想,深呼吸!”乔二爷见她急上了头,赶紧安抚她。 可苏婉这次,怎么也不能让他再唬弄过去,她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眼睛对上他的眼睛,“你跟我,好不好?什么都不要瞒着我,万一你……我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乔二爷不知道怎么就从卖惨大会变成了坦白大会,他看着她,感受到了她的担心与惶恐,沉默了会,叹了口气,把他目前所知道的线索通通说与了她听。 只是,末了,他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给你留的后路吗?就算我出了事,你也不要管,只管走!” 苏婉:“呸呸呸!你不要说这种话!” 乔二爷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和她面对面,“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你记住,只管走,不要回头。” 说完,又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搓了两下,“再说了,你家爷就是个任凭别人揉捏的人吗?放心,我会没事的。” “是乔家想要你死,还就是大太太一个人?”苏婉趴在他胸口,静了一会,问道。 “谁知道呢。” 二爷答的漫不经心,但是他知道他的心还是有点疼。 * 过了几日,苏婉的雪梅图差不多绣成了,她让二爷去信给赵三爷,告知她已备好礼,他可以帮自己引见铭鸿大家和子坎先生了。 子坎先生,听说他爱吃,苏婉让二爷找人制了一套餐具,又亲手绣了一套餐套。 乔二爷原是不让她出门的,他担心临江那边已经知晓了她有孕,会对她下手。因为赵子辰顶不住上峰的压力,已经将黄淳转交出去了。 “躲着就能避过去吗?”苏婉只是问了他一句。 这些年,因为乔二爷他羽翼未丰,躲的还少吗?可是一味的避让,那位大太太似乎并没有得到满足。 “好,我陪你一起去。”乔二爷考虑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这次见赵三爷,也是有事要商量,他们准备在临江也开一间火锅店。 子坎先生住在临江的远桃镇,铭鸿大家不在临江,在稽郡,不过离平江也不是很远,大概三日水程。 安排好家里的事宜,苏婉带上了赵氏和梨子,二爷只带了来财,便上了自家船,他们先去临江接赵三爷,然后去稽郡。 因着里事多,二爷将九斤留了下来,统筹大局,还有虱子从中协助。 苏婉以前也是在水乡长大,所以并不晕船。她在船上也没有闲着,开始绣起了赵县令的夫人,王氏向她订的观音像。 这观音像,是请了青莲庵的庵主,特地画的。 正巧,王氏拿过来的时候,苏婉他们准备去稽郡,她想着也好,在路上打发时间,便也给带上了。 “她这要的也不急,何必如此赶?”乔二爷巡视了一遍船,推开门,走进船舱,看见苏婉靠在窗口,做着绣活,不免心疼道。 “二爷可知县令夫人要将此像送与谁?”苏婉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笑了笑问道。 “不知。”二爷随意的坐下,反正跟他无关。 苏婉手执针线,起起落落。 “送与赵大太太。”也就是赵三爷的嫡母。 这位嫡母的品性与乔大太太不一样。 因着赵三爷的亲娘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小赵三爷也算是在她跟前长起来的,她对赵三爷是恩威并施,也算用心栽培了赵三爷,让他打理家中庶务,成了赵二爷的左膀右臂。 当然,其中也有个重要的点是,她的儿子排行第二,上面有个庶长子,这位才是赵大太太需要对付的。 所以赵三爷算是渔翁得利。 不过赵大太太性情淡薄,不屑使用一些腌臜手段,所以,赵家三兄弟明面上还算和睦。 苏婉之所以急着绣这个观音像给县令夫人,也是想和赵大太太搭上线,交个好。 她不能看着二爷备受欺凌,却无人可诉。她要让乔大太太知道,他们夫妇,不是可以随意动的。 但如今,他们夫妇人微言轻,无权无势,所以,想要往高处走,势必要带功利心。 以前的苏婉,觉得无必要,她只想过简单的日子。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想要二爷好好的,想要保护二爷。 所以,第一步,就是她要出名。 她送子坎先生与铭鸿大家的绣品,都是用的双面绣,她之所以在这上面花心思,一来是因为想打动对方和自己合作,二来,也是想借对方,给自己传名。 乔二爷抿了抿唇,心思百转间,明白了几分苏婉的用意,沉吟道:“所以,你在来之前,还去信曹家,送了些小玩意儿?” “嗯。”那些东西,是莲香练习一些新针法所制的小东西,样子都是苏婉指点的,既新颖又有趣,适合姑娘家玩耍佩戴。 她还送了些给吴氏和王氏,只是没有曹家的精细。 想到这,她收了针,抬眼去看乔二爷,曾几何时,她也变得这般了,但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做些改变又何妨。 盯着二爷瞧了会,便觉身心愉悦多了,她摸了摸肚子,继续投入绣制观音像中。 二爷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着。 很快,到了临江,接了赵三爷,这次吴氏没能跟过来。一行走了三日水路,他们终于到了稽郡。铭鸿大家住在太湖附近,又走了近一日的陆路,终于到了目的地。 赵三爷于日前早与铭鸿大家通过书信,对方也同意了让他带人来拜访。 这般,二爷与苏婉他们到了府前,递了拜帖,门房很快就放了他们进去。 铭鸿大家真名姓徐,名遥字铭鸿,以书画见长浮于世,书画意境高洁雅然,得世人一句大家。 他如今所住的地方,是一座园林,曲径幽长,树木葱茏,亭榭楼台,山水悠悠。就是乔二爷这个俗人走在里面,都想吟诗作赋一首。 门人将他们引入二门,二门又有人引他们进三门,最后,走过一座拱形桥,踏上木制回廊,走到湖中的凉亭处,终于见着了铭鸿大家。 苏婉这一路走来,全程是乔二爷扶着走的,她还好,平日特地会专门抽几个时辰在院子里晃悠。 不过,她家那个院子跟人家这个比起来,真是……没有丝毫可比性。 乔二爷低声道:“娘子,等咱们有钱了,也买一个这种园子!” 苏婉瞧了眼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铭鸿大家,心里想的是,这位可真有钱,可见还是名人赚钱多啊。 赵三爷回头瞪了乔二爷一眼,示意他不要那么俗,虽然他心里也想要这么一个园子。 “徐大家,这两位就是我提的我的一对好友夫妇,他们久仰您的大名,今日特地前来拜访。”赵三爷跨步进凉亭,对着那个坐在石凳上,低着头下着围棋,颇有世外高人样子的铭鸿大家作揖说道。 铭鸿大家闻声抬头,瞧了他身后的苏婉夫妇,放下手中的棋子—— “说吧,需要画多少银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几章将表舅母李氏写成王氏了,现已改过来了,县令夫人是王氏。 第64章 苏婉先看了眼赵三爷, 再和乔二爷大眼瞪小眼,满头问号,寻思着这真的是那位人人传颂的品洁高尚的铭鸿大家? 赵三爷以扇掩面, 轻轻地点了下头, 用眼神告诉他们, 这真的是铭鸿大家。 苏婉见罢,只好跨出一步,对铭鸿大家福了个礼, 道:“小妇人苏氏见过徐大家, 这位是我家官人。” 二爷克制住自己的狗脾气, 有模有样的也跟着作揖。 “行啦,别拘那么多礼了,咱们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 你们是想画多少钱的?”徐遥挥挥手,一脸嫌麻烦的样子, 甩了甩挂在胸前的头发, 直接说道。 苏婉刚招手, 让赵氏将备好的礼物递过来,听了这话, 手上一顿, 心中暗笑, 这位与外界传的倒是两个样子。 不过, 看来不算难搞。 “那,徐大家这里有什么价位的?”苏婉心中的拘谨去了两分,与徐遥交谈起来。 徐遥身形与面貌倒是一副清风道骨,不问世人的高人模样。听到苏婉说的这句话,他这才正眼抬头, 看了她一眼,摸了摸他那个精修过的八字胡,轻笑一声。 “低于一千两免谈。” 他这一抬头,苏婉自然瞧见了他的全貌,以及那八字胡,她忍不住想笑。 她觉得铭鸿大家长得有点像申公豹。 “最低一千两?”二爷肉疼,不免出声,他们最多也只能出一千两。 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婉倒是早有预料,她拉了拉二爷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时,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带了两个美貌的丫鬟来到了凉亭,端来了三杯茶。 管家咳嗽一声,“老爷怎得未请客人入座,这湖中美景甚是宜人,老爷应请客人们观赏观赏。” 苏婉诧异的看了眼管家。 “咳……嗯,是我的疏忽,那你还不赶紧让客人入座?”铭鸿大家眼神不自然的转了下,对管家硬声道。 管家没有半分不满的表情,好似还松了口气,赶紧好言好语的请了苏婉他们落座。 苏婉他们三人各自对了下视线,总感觉怪怪的,乔二爷这下也不免用眼神询问赵三爷,他有没有找错人。 赵三爷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你们要钓鱼吗?”铭鸿大家待苏婉他们坐下后,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乔二爷和赵三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婉余光瞧见管家好像捂了下眼睛。 “各位不好意思,我家老爷的意思,是想请客人们乘船玩耍,湖中的鱼可以捉来食用。”管家补了一句。 “一条鱼五两。”铭鸿大家紧跟着说道。 苏婉三人嘴唇微张,管家垂了脑袋,想弥补几句,张了张嘴,颓然合上了。 “徐大家对这湖中的鱼……应是十分宝贝,我们就不夺爱了。”苏婉又看了眼一本正经的铭鸿大家,笑着说道。 “我不宝贝,你们随便捞!”铭鸿大家立即否认,然后使个眼色给管家。 管家暗叹一口气,像背书一般,细数起这湖中鱼的各种好处。 赵三爷更加恍惚了。 苏婉和乔二爷:“……”沉默是他们对鱼没兴趣的最好证明。 气氛有些尴尬,但管家心理素质过硬,很快恢复过来,对苏婉道:“这位大娘子,不知今日来是所为何事?”他眼光老辣,一下子就捕捉到三人中的核心人物。 苏婉放下茶盅,对管家道:“我这次来,是想请铭鸿大家画一副山水画。” “低于一千两不画!”铭鸿大家鼓了鼓脸,抢先于管家说道。 管家讪讪的笑了两下,“这个……您也知道,我们老爷平日里很是忙碌的,找他约画的人都排到明年了……” 他说到明年,铭鸿大家不自在的看了下凉亭的石柱。 苏婉心中突觉,这位铭鸿大家——缺钱! 或者说,他急需要钱! 想到这,她悄悄地伸了手,去抓住乔二爷放在腿上的手,刚碰到二爷的手,二爷反扣了她的手,揉捏了起来。 苏婉无语,这家伙估计以为自己在跟他调情,她立即用指甲掐了他一下,二爷果然一脸委屈的看向她,她用眼神瞪了他一眼,快速的在他手心写下一个钱字。 这一个字,在当下,会产生很多种意思,但是乔二爷就懂了苏婉的意思。 这位大画家缺钱。 也是,不缺钱,一位如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和他们推销鱼? 乔二爷会了意,立即假咳了一声,站了起来,在凉亭里转了两圈,又眺望了下湖面,打断了管家对自家老爷的吹嘘。 “这位是,是徐大家的管家吧?” 管家闭了闭嘴,收了话头,应了声是。 “我有些好奇,这园子是自己建的,还是买的啊?” 管家发出一声啊,看了眼自家老爷,不知道这位客人怎么就问出了他们如今的困境的关键点。 “这个……” “租的!”铭鸿大家很生气的站了起来,一甩衣袖,狠狠的看向乔二爷。 乔二爷:“……”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既然是租的,为何还这么缺钱?这位不会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来的主吧? “唉……这园子是租的,但是这里面的景致都是我们老爷亲手绘制,然后请人建造的。”管家无奈说道。 说完,大家都沉默下来。 “所以,徐大家这会手头就有点紧了?”乔二爷说得像调侃一般。 管家又看了眼铭鸿大家,见对方不反对,回二爷道:“这园子还有一部分没建完,不过建现在这些,老爷差不多花光家底了……” 乔二爷:“然后呢?” “现在园子主人要卖园子!” 主人要卖园子,当然第一时间是找租自己园子的人,但是这位徐大家把家底都花在了建园子上了,拿有钱买园子,可眼睁睁要看着自己掏钱建的园子拱手让人? 那更是不可能了。 “那当初为何不把园子买下来?”在一旁听了一会的苏婉好奇的出声问道。 “我家老爷四处游历惯了,当初没想着要在此地定居,所以只是租了……哪成想……”这位主只不过去见了一次老友,参观了人家的住处,回来就突发奇想,要自己改建园子。 这一建,玩大发了。 管家说完,和铭鸿大家悄悄的交换了个眼色,一脸期盼的看向乔二爷和苏婉。 其实,这些日子来找铭鸿大家的,也有些人,只是一来铭鸿大家不屑于对方的人品,觉得他们买自己的画,是脏了自己的画。 二来,有些人也只是想花点小钱,装一装门面,铭鸿大家自然也是不愿意画这种画,有损他格调。 就在他烦恼至极,就要被管家说服,出卖自己的“灵魂”时,赵三爷的信来了。 赵三爷这人,他知道啊,也知道这位家里有钱!听说是他的好友来求画,自然也觉得对方也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乔二爷爱莫能助的看向铭鸿大家。 “这个,我最高能出一千两……” “啊?”铭鸿大家眯了眼,一脸惊奇的看着乔二爷,他没想到赵立文这个朋友这么抠门这么穷! 他现在想赶人走了! “不知这园子价值多少?”苏婉按了按乔二爷的手。 “园子主人跟我家老爷开价两万五千两。”管家回她。 苏婉闭嘴了。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帮忙,两万五千两,对于即将财政赤字的他们来说,这是天文数字。 赵三爷觉得她娘子可能有,他是绝对没有的,一直也是闭口不言。 不过,他想了想,对铭鸿大家说道:“您应该还有些画吧……” “有是有,就算卖了,也只能凑到不到两万两。”铭鸿大家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太惫懒了,画到用时,方恨少啊! 听到这里,苏婉灵光一闪,唤了声赵氏,“养娘,将礼盒拿过来。” 赵氏应声上前。 她手上捧了一件长方形的木盒,苏婉打开了长盒,示意二爷过来帮她。 长盒里是她绣的雪梅图,此刻作卷状,放置在盒子里,中间系了一条丝绸带。 拿起绣卷,解开丝绸带,苏婉和二爷将雪梅图展开在铭鸿大家眼前。 “这,这是我的雪梅图?不是在在那谁手里?”铭鸿大家又摸了摸自己胡子,惊讶道。 “徐大家,你在看看,是不是你的雪梅图。”乔二爷见雪梅图作画者本人都看错了眼,不由很自得,他骄傲的晃了晃头,对铭鸿大家说道。 铭鸿大家信步来到绣卷前,靠近了,他这才发现,这不是画上去的,这是绣上去! “这,这背面也是雪梅图?” 而管家是从另一边上前来的,这会也见着了绣卷的背面,不由惊呼。 苏婉看了眼乔二爷,两人同时将雪梅图绣卷换了个面。 这下不止是铭鸿大家,就连赵三爷也不由站了起来。 当初他请她给他岳父绣的四君子扇套,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种绣法更加精美,独特! “这,这,嘶,这是何人所绣?”铭鸿大家倒吸一口气,想要上手摸一摸,伸到半途,又缩了回来,“真是,如鬼斧神工啊!” 苏婉嘴角抽了抽,其实因为这件赶得急了,若是能再给她一些时间,定能绣制的更好。 “这正是我家娘子所绣!”乔二爷如斗赢斗鸡的大花公鸡般,洋洋得意。 “什么?大娘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绣技,了不得,了不得!”铭鸿大家连声道,又忍不住撇了撇他的八字胡。 “徐大家过奖了!”苏婉答得不卑不亢。 “不知这是何种绣技?”虽然刺绣是女子之工,但他乃是一雅人,对于刺绣之工也算有些了解。 苏婉笑答:“此乃双面绣。” 铭鸿大家眼露精光:“大娘子说这个是送与我的?” 苏婉点头:“自然,不过嘛,以大家的眼光自然能估出这幅雪梅绣图的价值,所以……” 她正愁怎么借铭鸿大家扬名呢,这下机会来了。 第65章 随后, 苏婉提出自己可以将这幅雪梅图的绣图赠予铭鸿大家,对方也可随意处置。但需答应她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铭鸿大家徐遥撇了撇胡子,沉吟片刻, 说道。 苏婉身子沉, 这会已是坐不住, 她起身捶了捶腰,道:“我与我家官人此次前来,是想请徐大家为我家绣坊作做一幅画, 再由我绣制, 将来已做我家秀坊的镇店之宝。” 徐遥点点头, 他觉得以这位大娘子的绣工,来绣制自己的画,丝毫不算辱没自己的画。 “请问大娘子想让我画什么?”他问。 苏婉答:“我想请徐大家帮我画一副平江山水河运图。” 徐遥呵呵一笑:“大娘子是觉得鄙人的一副山水河运图, 你值一千两的润笔费?” 乔二爷在苏婉在起来捶腰的时候,就跟着站起来, 这会也正扶着她, 悄悄的伸手帮她揉腰。 苏婉最近将他调.教的手法轻重都合她心意了, 只是这会她没心思去表扬他,她的注意力都在铭鸿大家身上。 听了铭鸿大家的话, 她左右看了眼赵三爷和乔二爷, 她不是很懂这字画的价值。后者一脸茫然, 前者蹙眉沉思。 一时, 谁也没出声。 徐遥这时却连小胡子都不撇了,以眼神示询问跟随自己多年的老管家,是不是他要价高了,会不会把生意给搅黄了。 他现在为了凑买园子的钱,几天都没吃肉了, 就等有客人寻上门送银子呢! 唉,都怪前些年为了维持形象,给众人留下不轻易作画的印象。 “大娘子,画一副平江的山水河运图,我家老爷岂不是要去平江采风?”管家一下抓住了重点。 苏婉:“是,不过徐大家在平江的一切花销都由我们负责。” 徐遥:“顿顿有酒有肉?” “咳……”老管家咳嗽一声。 “噗……”乔二爷没忍住笑出了声。 赵三爷摇着扇子望天。 只有苏婉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可。” 徐遥有点心动,可他这个园子他一时半会也放不下,一时有些为难。 “老爷,你不答应人家,人家可能就要把那副雪梅绣图给收回去了!”管家小声地在徐遥耳边说道。 快快把他家老爷带走吧,为了这个破园子,可谓是倾家荡产了,再把他留在这,后面还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出去玩一圈,回来后,或许就不这么迷恋建园子了。这无妻无儿无女的,将来还能留点养老钱。 管家:我为我家老爷操碎了心。 苏婉没听见管家的话,不过她明显见铭鸿大家的脸色变了变,最后逼也不装了,小胡子本来就趴,这会更趴了。 徐遥:“好吧,不过我也有要求,你们得帮我把园子买下来!” 苏婉站的又有些累了,拍了拍乔二的爪子,二爷立即会意,又扶着她坐下。 “徐大家,我们是否可以知晓您手上还有多少副画?”安顿好自家大娘子,二爷问徐遥。 徐遥看了眼管家,管家立即道:“还有六幅,一副踏雪寻梅,一副溪水竹屋,两幅秋菊……” 乔二爷脑海灵光一闪,又问:“不知可有制轴?” 管家答否。 乔二爷微不可闻的颔了下首,和赵三爷交换眼神,后者摇了摇风,轻轻点头。 “这样,若是徐大家相信我,我今日就带着这六幅画去找子坎先生,请他帮您制一下画轴,顺便也将我家娘子绣制的雪梅图包装一下。”他接着说道。 子坎先生,铭鸿大家也是听闻过此人,不过,听说对方脾气比自己还怪,他就没了结交的心思,他所有的画轴也都用的普通的。 反正大家认可的是他的画,跟画轴有什么关系。 管家:“有必要吗?请子坎先生的费用不低吧,对方也是一位大家,时间上会不会来不急?” 这位管家特别会抓重点,是个人才,看得乔二爷都有些眼红了。 “这个我和赵三来想办法,”乔二爷道,“还有一件事,还要请管家来办。” 管家身子前倾,微躬道:“您请说。” “不知徐大家可识得什么写诗写词比较好的名人?”二爷道。 “自然是有的。”我家老爷自己诗也写得很好哒,而且以他这威望,怎么可能没这些好友! “是否能在这几日内请那位来做客?” 管家想了想:“正巧,蒙西先生前两日送了拜帖来,说是要来见我家老爷。” 徐遥: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乔二爷:“那就好,麻烦管家帮忙说服那位先生,和徐大家一起办一个诗画会。然后再在稽郡内放出消息,铭鸿大家将要在稽郡办一场以诗画会友的诗画会!只要参加的人,诗或者画得到铭鸿大家和那位先生的认可,便有资格买铭鸿大家珍藏的画。” “当然,入诗画会的,要收一个入会费……” 乔二爷侃侃而谈起生意经,他告诉管家他要怎么宣传,也需要准备哪些东西,需要怎么筛选出高购买力的人。 一定要来参加这个诗画会的人觉得这是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诗画会,平常人是入不了的。 “若是能多请来一些名人,那就更好了!咱们要让那些人乖乖的,自动的掏钱……” “……” “子坎先生在临江,我会在临江也帮忙宣传,平江那边我也可让人去宣传,我家娘子的名气在平江还是有的,到时候平江宣传的时候可将我家娘子的绣图加上。子坎先生那么搞定了,我们也可将对方加入宣传重点。” 乔二爷说得都有些口渴了,正要去倒水给自己喝,一杯盛满水的茶盅端到了他的面前。 他略诧异的看向端着茶盅的手的主人,是他家娘子。他受宠若惊的接过。 苏婉面带笑容的看着二爷手有点抖的喝下她倒的茶,有些好笑。他刚刚在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就未曾离开过他的身上。 这样的乔二爷放佛身上有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 非常有魅力,吸引的她错不开目光。 “您看怎么样?”二爷连喝了两杯水,停下来问管家和铭鸿大家。 管家连连点头,徐遥却是连的八字胡上都写着迷茫两字,但是他就记得好像能赚钱。 “可!” 乔二爷笑眯了眼。 * 随后,苏婉他们在徐遥的园子里住了下来。 乔二爷又和管家商量了些细节问题后,他便和赵三爷带着苏婉要送与子坎先生的礼物,连夜骑快马往子坎先生住处去了。 赵三爷负责找人宣传消息,乔二爷负责搞定子坎先生。 这个诗画会,必须在十日左右开起来。时间很紧张,事情很多,自二爷离开后,徐园也开始忙碌起来。 管家开始下帖子,帮徐遥邀请“有名”的好友来做客,之后还要订办诗画会的园子,戏班子,宴食…… 苏婉是个孕妇,没人给她指派事情,她闲来无事,就在徐大家的园子里溜达。偶尔也去看一看徐大家的画,和管家说一说诗画会的细节问题。 二爷去临江已有四日了,徐园的客人都换了两波了。不过早在他去的第三日时,他便传了消息回来,子坎先生已同意帮忙制作画轴。 这日,苏婉溜达园子,也溜达够了,索性让人在一处初秋依旧花团锦簇的赏花亭前,摆上她的绣架,她在那里刺绣。 纤细的手指捏着绣针,在绣布上挥舞着,随着她的针线穿引,绣图一点一点慢慢浮现。她全神贯注投入其中,紧绷着的下颌线,绷出了一道秀美的弧线,添了两分英气。此时一缕青丝从她的额间滑落,垂在侧颜处,又添了几分娇态。 她本就长得美,在锦簇花团面前,都未低一等。此等美景可谓群芳争艳,她也是那一芳。 犹若温婉仙子在人间。 带着友人,得意的逛着园子的徐遥看到这一幕,立即让人去将他作画用的工具取来。 他要将这幅如此美的画面画下来。 苏婉沉浸在刺绣里,偶尔抬头看一眼绿植与华团,孰不知,自己已成别人眼中的风景。 在徐遥挥洒笔墨间,他的友人们也纷纷做起了诗! 一时之间,大家灵感蜂拥而至。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自然也是惊动了苏婉,她起身朝声源望去。而就在她起身的一瞬,本对着她吟诗作赋的徐大家友人们都愣住了。 此仙子,竟然是位身怀六甲的人妇。 唉……哀嚎顿起。 赵氏刚刚去给苏婉钝汤了,这会端着汤盅过来,见一群人在原处探看着她家大娘子,不免怒上心头,她赶紧拿了备在一边的披风将苏婉裹了起来。 这会众人才方知自己刚刚是有多失礼。 而罪魁祸首铭鸿大家,却恍然未觉,依旧沉迷在作画中,直到管家听闻通报赶了过来,将他从画中拉了出来。 “大娘子,失礼,失礼!”管家连声道歉。 徐遥的友人们也跟着管家同苏婉说着抱歉。 当然,文人们说抱歉也是说的文绉绉的,假意责怪苏婉,怪她太美,以至于让他们失了分寸。 苏婉倒不是那种扭捏之人,坦然的接受了几人的道歉,顺着话头,还请了其中以为以字为长的友人,帮她的绣坊匾额写字。 管家也顺势与几人说起,这位就是徐大家同他们赞不绝口的刺绣大师。 因着绣图被乔二爷带走了,众人没有见过绣图,只是听徐遥说过,原先还有些不以为意,这会见到真人,大家心里更加嘀咕了。 这位大娘子虽貌美,不过年岁未免也太轻了些,不像他们见过的那些技艺精湛的绣娘,有一定的年岁阅历。 苏婉面对质疑,只是淡然一笑,将目光转到又沉迷画画中的铭鸿大家笔下的画中。 他画的,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累瘫了。 第66章 临近诗画会, 二爷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娘子,娘子!”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踏风而来。 自那日在园子里刺绣引了围观,苏婉所到之处, 必有铭鸿大家的那些友人寻来问, 能否以她作画, 她拒绝后,依旧锲而不舍。 被问的烦了,她便无法安心刺绣, 索性便与铭鸿大家打了招呼, 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 安心刺绣。 “娘子!娘子!爷回来了!”声音由远及近。 苏婉侧了侧耳,她正坐在窗边的绣架前绣着观音像,听到声响立即站了起来, 她没有出去,来到窗边, 推开了窗子—— 只见前方一人快步走来, 手上拎了好些零碎, 有的由油纸包着,有的是木盒, 还有丝绸裹着的。 苏婉没有叫乔二爷, 她倚在窗边, 满眼带笑的看着乔二爷, 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她。 她想着,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吵?只是一个人在叫嚷,却像无数人在唤着她,她被娘子两个字包围了起来,虽吵嚷, 却无躁意,只觉安心。 “哎哟!二爷回来了!”赵氏早闻了声响,只是在忙着活计,匆匆完事,赶紧出来迎接。 “娘子呢?梨子和来财呢?”二爷奇怪的看了一眼赵氏的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赵氏一边伸手去接他手上的东西,一边将他往屋里迎,对他道:“大娘子想吃羹汤了,他们在厨房看着呢。” 正说着,东厢的房门打开了,苏婉出现在乔二爷的面前。 “娘子!”二爷整个人如被日光照耀,整个人明媚了起来,他一股脑将手里的东西全部塞给赵氏,然后咧嘴傻笑的奔向他家娘子。 他好想她。 奔到她面前,下意识的就想将她抱起,然而直接被苏婉踢了一脚,他这才摸着头想起来他家娘子是双身子的人。 “怎得才几日,就瘦了,还黑了。”苏婉解下帕子,给乔二爷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有些心疼道。 刚说罢,就被二爷握起了手,牵着往厢房里走,他倒也没忘他带回来的东西。 “嬷嬷,把我带回来的东西拿进来!” “你带的是什么呀?”苏婉好奇的回头又看了一眼。 “你前些日子胃口不是不好,我在临江特地去寻了人问了,他们都说吃这种杏脯能开胃,我拿给你尝尝看!”二爷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娘子,说到这里,转头去拿装着杏脯的食盒,又问赵氏,“大娘子这几日好吗?吃的多不多?” 苏婉摇摇头,寻了个凳子坐下来,托腮看着乔二爷。 真好。 “大娘子这几日吃的略清淡,不过量不少,就是夜里有些难睡。”赵氏笑着回道。 夜里难睡? 乔勐连开了几个盒子,终于把装着杏脯的食盒找了出来,听了这话,立即回头去看身后的苏婉。 苏婉略显无辜的朝他呶了呶嘴。 “那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看看能不能开些安神的汤药来?”乔二爷略显紧张。 说着净了净手,捏起一个杏脯递到苏婉嘴边,苏婉张口咬住。 一道酸甜气息先入鼻再入口腔,口水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 她眼睛一亮,拿过食盒,抱在怀里,捡着吃了起来。 “好吃吧?”乔二爷见她喜欢,心里舒坦了。 “你也吃一块。”苏婉捡了一个塞进二爷嘴里。 两人同时嚼了嚼,相视笑了起来。 赵氏见此景,将手上的东西全部放下后,默默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苏婉一口气吃了七八个,觉得有些腻了,才停了下来,把盒子放在桌边。 乔二爷吃了一个后,便没有再吃,就坐在苏婉旁边,一个劲的瞧她。苏婉也任他瞧,没有说话。 “对了,这几日有发生什么事吗?我回来时瞧着怎么有人在院子口徘徊?”瞧了一会,才算解了二爷的相思之苦,乔二爷这才想起来在院子门口遇见的事。 苏婉一想到这,便有些烦闷,便将那日在园子里的事,还有铭鸿大家画她的事说与了乔二爷。 “什么!”乔二爷听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这个徐大家怎么回事?!他家娘子是能随意给人画的吗?不行,他得去把画要回来! “娘子,你好生歇着,我去找那个姓徐的!” 苏婉顿感不妙,连忙站起来去拉二爷,那日事出突然,她也没料到徐遥画起她来了,想阻止时也已来不及,后面更是被那些文人雅士给弄得有些烦,没顾得上过问这事。 乔二爷不高兴的停了下来,“其他事都好说,这事不行!”他家娘子的画像怎么能落到其他男人的手上,一想到那个姓徐的此刻可能正拿着他家娘子的画像正在房里欣赏,他便受不了。 娘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只能他日日夜夜的看! “不是,”苏婉知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是怕你这破脾气别跟人家动起手来,我跟你一起去。” 乔二爷看着苏婉显怀的肚子,摇头,“你在这歇着,我不会跟他打起来的。”最后几个字他是咬着牙说的。 哼,若是这人不识好歹,他是不会让子坎先生来助他的,诗画会,也甭想开得起来。 苏婉觉得自家二爷这狗脾气,她咋就那么不信呢。 不过这事,她也不好插手,又嘱咐了两句,帮着他理了理衣襟,有些不舍的拍了又拍他,这才放他去。 * 管家将乔二爷领进徐遥的书房时,徐遥正对窗自怜。 乔二爷松了口气,放下握起的拳头,幸亏这家伙不是拿着他家娘子的画像摇头叹息。 悲风叹花一番的徐遥听到脚步声,转了头,他心中嘶了一声,他怎么感觉在这位乔郎君的眼里看到一抹戾气? “二郎回来?”徐遥遵从管家的提议,亲切的叫起了乔勐二郎。 “和正不辱使命,已请子坎先生将六幅画的画轴全部制作完成,人也请了来,明早应就能到。”乔二爷礼貌的行了礼。 临江和平江有不少文雅之士对铭鸿大家发起的诗画会感兴趣,故而留了赵三爷负责将人用船全部带过来,他则是不放心苏婉,快马走的陆路,提前赶了回来。 “好啊!二郎不愧是一方豪杰!”徐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管家叮嘱他的话。 当日谈了合作后,管家便派了人去查了乔二爷的底细,自然也知道了他是出自何家,如今又是何种处境。 管家觉得这样处境下的乔二郎于他们来说才是正好的,一为名,一为财。 而徐遥听了他的事情后,不由心生怜悯,对他们夫妻二人更加爱重。他这人一生孤傲,且不善言辞。听了管家的分析,想着他们既是为名而来,不如成全他们。所以这几日与友人交谈时,总是会大大夸赞乔大娘子和她的刺绣技艺,他想着让更多好友认识她,知晓她的技艺,帮她成名。 但是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 想到这,徐遥撇了下八字胡,在心中挠了挠头,一时看着乔二爷的目光略微躲闪了下。 乔二爷心里一咯噔,这个姓徐的不会真的是看上他娘子了吧! 什么狗屁文人大家! 乔勐顿时怒火中烧,握起了拳头。 徐遥突然感觉有刀子好像落在自己身上,他将飘忽的目光转了回来,一看吓了一跳,这个乔二郎是个什么眼神! “听说徐大家前几日为我家娘子作了一副画,不知我可否一观?”乔二爷眼神冷冰冰的。 管家顿觉不妙,那日回来后,他便觉得此事不妥,只是沉浸在作画里的自家老爷,他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管家干笑着,想要帮徐遥解释:“那个,乔郎君,我家老爷没有恶意……” 他话未说完,徐遥便站了起来,“可以可以,你不提,我正准备拿给你看呢!” 徐遥神色自然,拍了拍掌,带着乔二爷来到书房桌案前,檀木桌上放着占据了半张桌子的画纸,上方未防尘,盖了一素布,上方还有一块虎头玉石镇纸。 “二郎来!”徐遥招呼着乔二爷,将镇纸拿开,揭了素布—— 入眼可见,是一美貌妇人坐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里,拿着一枚绣花针,在挂在绣架上的绣布上绣描,神态沉静,婉柔。 三三两两的蝴蝶在她身边飞舞,而她只恍若未觉,整个人浸身于绣针中,心神与绣针线合二为一。 这幅画将苏婉的神态气质画出八分像,乔二爷错不开眼了。 他家娘子真真是好看的。 而随着目光偏移,更让他惊讶的是——苏婉侧后方,是一男子,坐在圆石桌边,一手算盘,一手账本,正在敛眉俯首算账,目光却偷瞄着心爱之人。 这是一对小夫妻的居家温馨日常,淡淡的甜蜜从男子的眼神里透露了出来。 他应该是极喜他的娘子。 乔二爷心跳略快,定睛一瞧,男子从体形和样貌上来看,分明就是他! 咳,虽然只有六成像。 乔二爷惊喜的抬眼去看徐遥。 徐遥撇了撇八字胡,叹道:“我画人到底是不及画物啊!还望二郎不嫌,我想以此画,以表感激你们夫妻二人助我解围!” 乔二爷惊了! 人家原来是画的他们夫妻,而且还是要送给他们的。 “这……那我就收下了!”乔二爷没有客气,直接将画卷起,收了起来,对着徐遥拜了一下,“和正谢过徐大家。” 徐遥撇撇胡子,看向管家,管家笑了笑,也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有瞬间觉得这个乔家二郎,是想揍他家老爷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有很多话想说,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是反复挣扎,我还是想写。谢谢还在的小可爱们吧,谢谢。 第67章 举办诗画会的地点是在稽郡西城祖上出过一位阁老的书香世家的人家的一处园子里。 这园子虽比徐遥的园子稍小, 但也精巧雅致。楼台亭阁,清风吹帘幔,浮摇晃荡, 卉丽树森, 浓绿漫漫。 阁老后人持家无道, 如今就靠这园子的租赁来养家了。稽郡雅士多,当然就少不得各种诗会集会,园子生意还不错。 一应桌椅, 团蒲, 榻垫都是齐全的。 苏婉和乔二爷以及徐遥的管家, 带着人,今日早早的便入了园。昨日已布置的差不多了,今早来是再做最后的检查。 “娘子, 你坐那边歇息去吧,不需要你来弄。”乔二爷在主园晃了一圈, 暂时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转头回到苏婉跟前, 见她脸上略有疲态,连忙扶着她找了个地儿入座。 徐遥的园子离办诗画会的园子有一段路程, 今早她是早早起来了。二爷原不愿让她跟来, 实是她想凑凑热闹, 再一个不想和二爷分开, 二爷拗不过她,只好带了她来。 苏婉摆手道:“无碍。”她又不是瓷娃娃,大夫都说了,要勤走动,到时候孩儿才好生。 二爷给赵氏打了个眼色, 赵氏也赶紧跟着劝上,苏婉被两人念叨的狠了,也就乖乖坐在偏角处了。 这时,从外面走来一徐家的家仆,对二爷说:“乔郎君,外面已经有几个拿着入园的花笺帖,想要入园了。” 乔二爷疑惑道:“不是说好巳时开园的吗?” 能拿到这张入园花笺帖的人,是经过徐家筛选过,有一定的真才实学的文人士子,除了各个名人举荐的,其余一律要交三两银子的入园费。 本来今日就是为了拍卖铭鸿大家的画而来,自然得有门槛,但为了人气声浩,门槛也不可过高。 “我去看看,若是真的提前来了,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管家在一边出声道。 “嗯,务必要认清那花笺真伪,若是真的,先将人往偏院引了歇息。”二爷点点头,关照了管家一句。 这个偏院本就是准备好给客人们歇息、谈话、换衣裳的地方。 管家应声而去。 二爷赶紧派人去偏院,烧水煮茶,摆点心瓜果。 这茶点果,都不是徐家提供的。 这是二爷给徐家出的主意,让管家在稽郡找些好吃却无甚名气的卖这类东西的店家,与他们谈合作。 他们给徐家办的诗画会提供茶点,徐家负责给他们做宣广。 至于怎么谈的,那也是乔二爷口把口的交给管家的。 “娘子,你要不先去后面待着,一会人多了,乱起来,我也不好顾着你。”二爷跨了一步,正准备跟着去偏院,想起来苏婉还在这里,连忙回头。 苏婉这会靠着赵氏正打瞌睡呢,听了二爷的话,撑着赵氏站了起来,帮着二爷理了理衣摆,他今日是穿的她绣的那件二哈登高怒吼的锦衣。 “你也没太累着了,有事唤我。” 二爷抱了抱她:“好,我把来财留给你,一会园子人多眼杂的,让他守着,我好放心。” 苏婉没有拒绝,拍了拍他,两人分开。 二爷又招呼了几个下人,一起去往了偏院。 而管家这会正带着提前来,验证了花笺帖是真的。 来的是几个穿着简朴却极干净整洁,模样端正的学子。这些人家境不是十分富裕,但是冲着几位名仕来的,咬牙交了入园费。 他们人微言轻,甚少参加这类诗会,所以从昨夜起就很激动,失了眠,一早便都早早来了。 “几位这边请!”管家引着他们入园,带着他们去登记。 几位学子齐齐噤声,进了园,虽也很好奇,但是为了不丢脸面,都是目视前方。 管家走到园子内口处,一处假山流水前停下,那边有一红木方桌,桌后坐了一位握笔先生,他见了管家,起了身。管家摆手,径直打开桌上一长长的花名册。 他对身后几位学子道:“几位小郎君,请将你们的名讳告知,好记在此处。” 几位学子突然紧张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才报了家门。 “学子孟益。” “学子李成。” “学子……” 管家顺着姓氏,很快就找到了几位学子。他取了笔蘸墨,递给了他们,让他们在自己名字后面签名。 几人故作镇定的签了名后,管家朝那位负责登记的先生点点头,那位先生便从桌子下方的大箱子里,取了一方素帕和一支小狼毫。 素帕是苏婉绣坊的绣娘绣制的,狼毫笔是子坎先生一位弟子准备开的文房四宝店里的。 几位学子诧异的接过两样东西,帕子叠的方方正正,绣着四叶草苏绣坊标识的一角正好露在最上方。那只狼毫笔也打上了子坎先生徒弟的名号。 负责登记的先生拿了银钱,需要做口播的,他正经而又严肃的向学子们介绍了苏绣坊和子坎先生徒弟的店。 这些东西都是乔二爷去临江请子坎先生那会想到的,又去信九斤,让他给莲香和银杏带话,帮他准备一些绣品。 帕子不需要多好,但要求有苏绣坊的标识。其他再选一些简单的,最后再拿几件苏婉亲手绣的,还有莲香绣的绣品来。 而子坎先生徒弟那边,他还给苏绣坊谈了个合作,制学子书包和笔套。 这会莲香已经带着苏绣坊的绣娘们绣制了,她们就是当做练手来着的,不过绣娘们的手艺都在,为着绣坊名声,也不会随意唬弄。 几位学子看着这礼品,略微有些吃惊,心下恍然,不过倒也记下了这两家店名。 想着回头去瞧瞧这两家店。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两家店都不在稽郡,到时候会无功而返。 随着管家的步伐,他们来到偏院,迎接他们的是一位穿着有点霸气的锦袍的一位嫩脸郎君,那位郎君要不是个子高挺,看起来只有十六七的样子。 脸上一笑还有两个酒窝,一看就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郎君客气有礼,接过管家的任务,带着他们往客厅里引,一路还十分和煦的同他们寒暄。 他们哪里知道这位就是名震平江临江,有名的娃霸! 安置几位学子,又有专门的下人进行了茶点果子的“口播”,二爷陪着闲聊了一阵,便出去了。 “呼!看来咱们早来是来对了!”名叫孟益的学子看着二爷消失的背影,终于将一路提着的气给松了。 李成附和:“是啊,是啊,不亏是铭鸿大家办的诗画会,他们家的人,个个都是这么温文有礼,说话还好听,不像有些名家的下人们趾高气昂的!” “就是就是,若是铭鸿大家多办些这种诗画会便更好了!” “唉,大家是避世之人,这次听说是为黔西大旱,募款的……” “我怎么听说是为稽郡修书院……” 徐家并未说此次开诗画会的真正目的,各方谣言四起,众说纷纭。 走出偏院,二爷又去看了看笔墨纸砚的准备情况,让人反复点了遍后,他心算了算,有些不放心,又让人加了些。 随后,又查验了茶点,肴食,碗筷等。乐班的奏乐女娘,来往的下人,厨娘,他也要一一点问,让他们记清流程。 管家就跟在二爷身后,感觉自己都插不上手,暗叹,不愧是大家出来的。 “乔郎君从前办过诗会?”管家闲谈般问道。 乔二爷脚下顿住,摇头道:“没有。” 管家笑道:“我看郎君对此甚是熟稔。” 二爷回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从小见识过而已。” 管家闭了口,未再提。 接下来,陆陆续续拿着花笺帖的人上门,整个园子热闹了起来。 熟识的不熟的,通通成群结队,在园子里逛了起来,或是三三两两组在一起吟诗作赋,更有那爱画之人,唤了下人,取了笔墨,当下就画了起来。 因着铭鸿大家和他的那些名仕好友还未入园,大家也就在主园逛了一圈,便都识相的避了开来。 巳时已过,人是越来越多。还有些是没有拿到花笺帖,企图蒙混过关进园的人,被乔二爷抓了出来,“请”了出去。 也有些听闻诗画会的消息晚了的,又有名声在外的士子,管家一时有些为难,便来找乔二爷询问如何是好。 二爷摸了摸鼻子,随意找了个仆役过来,给了他几张花笺帖,让他偷偷去寻那些没有花笺帖却有声望的,若是看着有钱的,就报个三五十两,没什么钱的就按平价,若是实在可怜的,又有才华的,就直接送了。 “如何看有才华?”仆役挠了挠头,问二爷。 乔二爷托着下巴想了想,起身去一众正在做对子的文人里面,寻了一早就来的那位孟益,请他帮自己出一个上联对子。 据二爷观察,这位是个有真材实料的。 因着对二爷观感极好,孟益二话未说,便想了个,接过二爷递来的笔墨,很快写下—— “若不撇出真是苦。” 二爷一看,苦逼,他是答不出的,随后笑着应了,侧身在孟益耳边道:“诚心即可。” 说完退了出去,将对子交给仆役。 管家跟在他的身后给他竖了个拇指,二爷嘴角轻勾,淡淡的笑了笑。 呵,爷是谁? 就是娘子没有看到自己这英明神武的样子,有些可惜,若是将管家这张“崇拜”他的脸换成他家娘子,该有多好。 可惜,苏婉伴着丝竹声,睡觉呢。 午时过后,铭鸿大家与他的友人们这才姗姗来迟。比他们先到一步的是铭鸿大家将要“拍卖”的六幅画,以及苏婉的雪梅绣图。 二爷小心的带着人将这七件物品迎进园,好生看管起来。 而诗画会也在铭鸿大家他们入座后,随着一声唱记,开始了。 “今日,诗与画同题,为——春去秋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对子,好多个版本 “若不撇出真是苦,入能回头既成人” “若不撇开终是苦,各自捺住既成名” 第68章 诗画会, 自然分为诗画两组,虽是冲着铭鸿大家来的,不过选择作诗的人占大多数。 参与作诗的要进过三轮评比, 因着作画时间长, 只要最后在申时交上即可。 凭着花笺帖每人领了两张纸, 随意的在园中找了位置坐下,有单独坐一处,亦或三五成群。有人苦思冥想, 有人摇头晃脑不知如何提笔, 有这样的, 就有下笔如有神,笔走龙蛇。 这个题不难,难在人多, 若是不初中,便难出头。 二爷背着手, 穿梭在参试者和以铭鸿大家为首的名仕点评团之间。这里大多数人是他跟着管家迎进门的, 平江和临江来的人只占了三分之一, 不少人没怎么见过娃霸,见他长得又好, 一张娃娃脸, 看着很亲和。 穿着富贵, 但不孟浪, 反而很有精气神,不少人以为他是铭鸿大家的门人,或者哪个世家子弟,对他倒也是客客气气的。 “来,这边茶水没了, 再添点。”二爷溜达到一组参与作画题的士子前,瞄了他们身边一圈,招手叫来一个仆役吩咐道。 几位正构思着的几位士子抬头一看是他,连忙点头致谢,二爷摆手对他们粲然一笑,“在下乔勐,几位是临江人?” “是。” 二爷再次露出一口白牙,“苏绣坊是我家娘子开的,。” 几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其中一人从广袖里取出一方素帕,“是这家绣坊?” 二爷骄傲的将头仰高了几分,“正是,这次铭鸿大家会卖出一副雪梅图的绣品,那就是我家娘子绣的!” 这几个人从衣着举止来看,一看就是富贵窝里出来公子哥,还是不需要继承家业那种嫡次或嫡幼子。 “厉害厉害……”几位小郎君各自看了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笑着捧了两句。不过想着能绣铭鸿大家的雪梅图,想来也是名家,只是他们又看了眼二爷,对方如此年轻,他的娘子? 一时脑内浮想联翩,倒也记住了苏绣坊。 二爷待仆役拿来了茶水点心后,便如一只花孔雀一般走开了,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借着换茶水,补笔墨,各种查遗补漏的举动,结实了不少士子。 那些人觉得他说话好听,倒也没摆读书人的架子,两厢倒也相谈甚欢。 姗姗来迟的赵三爷进了园子,便是看到这幅景象,突然心里很是不是滋味。 骄傲如乔二爷,他何时这般同人低身陪笑过。若是早年他肯在乔家伏低做小,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被“赶”出家门的境地。 “乔二!”赵三爷不忍再看他朝人笑,叫了他一声。 乔二爷转头一看是赵三爷,同正在说话的人说声抱歉,便向他走去,走到他跟前,拍了他一把,“你怎么才来,爷快忙死了!” 赵三爷没说他去哪儿了,看了看他左右,问道:“你家大娘子呢?” 二爷道:“这边人多,让她在后头休息呢。” 赵三爷点点头,又朝点评团所在的亭榭看了眼,拉起乔二爷,“走,我带你去认识几位名家。” “哟,你还认识这些人物?”二爷调侃道。 赵三爷单手开扇,“岳父寿辰时,他引见过几位。” 乔二爷笑了笑,无半点嫉妒的捶了他一下,“赵老三,好本事啊!找了个好岳父!” “你当初若是……”赵三爷话到一半,没说得下去,若是乔勐肯向他嫡母低头,那也就不是他了。 乔二爷自然听出了他原本想说的话,他哼笑一声,“你虽然有个好岳父,但是我有个好娘子啊!”他是个随时都想把娘子拿出来炫耀一番的人。 赵三爷:“呸!” 两人往铭鸿大家所在的亭榭走,一路上还有不少人同二爷点头说话。 赵三爷不知是该羡慕还是心疼他,这么短时间就让恃才傲物的士子学子记住他。 他突然想起,临江的那帮公子哥,只要他想结交的,好像跟他关系都不错,而自己当年也是被他这张脸给骗了的。 “你……你,你怎么这样!” 就在两人说笑间,路过一处聚集了好些人在伏案作诗的案台前,一声压低的含着委屈的声音传进乔勐的耳朵里,声音有些耳熟,他停下脚步去看。 说话的人此刻胀红了脸,盯着另一个穿得花里胡哨,还敷了些白.粉,洋洋得意的男子。 “孙景,你是故意的!”胀红脸的男子咬牙切齿,这人乔二爷认识,是给他写对子的那位,孟益。 “你要做什么?”赵三爷看乔二爷停下脚步,蹙眉问道。 二爷给了他一个眼神,自然的走到孟益身旁,浮起笑容,问孟益:“两位这是出了何事?” 说着,目光落到案台上,只见案台上有一张写了诗句的纸张被墨水泼污了一大半,字已全然看不清,另一张白纸上也沾上了墨汁,已然不能用了。 看到这里,他已明白出了何事。 “孟兄,我也不是故意的,这样吧,我把我这张赔给你,你看怎么样?”孙景递来一张写得狗屁不通,字迹如鸡爪的纸。 孟益看了更气了,但他也不想把事闹大。 那边话音刚落,管家带了人来告知作诗组的第一轮点评要开始了,已经写好了的,可以交上了。 “这!我……”孟益着急了起来,他这次是想在几位名仕面前露个脸,想得一些指点,他明年便要进京参加礼部举行的省试,若是一举通过,便可参加殿试。 这是每个寒窗苦读的学子向往的地方。 “嗯?这是怎么回事?怎会将墨污成这般?”管家凝着眉看看向孟益。 孟益刚要开口解释,亭榭那边已经敲锣了。 孙景立即将自己另一张字迹写得无比工整的纸张递给管家,管家朝孟益叹口气,匆忙又收了其他人的,赶紧往亭榭处走。 孟益双眼无神的滑坐在地,周围不少同情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小声说着。 乔二爷神色如常,倒是赵三爷脸色有些不愉。 “快去备一张干净的纸!”二爷抓了个人吩咐道。 仆役立即去取。 “借用一下。”吩咐完,乔二爷走到孟益的伙伴跟前,将对方干净的备用纸拿了过来,铺到孟益跟前,将笔蘸上墨,递给有些恍惚的孟益跟前。 “写!” 孟益:“写……写什么?” 二爷白了他一眼,“写你刚刚写的!快点!” 孟益呆看着乔二爷,乔二爷狠狠的拍了他一下,“傻愣着干什么?我让你写,你就写!” 被打得回过神来的孟益赶紧抓了笔,写了起来! “时辰到了,他写了也没用了!”孙景懒洋洋的道。 乔二爷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怎么没用?我说有用就有用!” 孙景收起了懒态,眼珠一转,脚微微抬起,又想故技重施,可乔二爷怎会让他如愿,一脚抵在他的脚边,死死的压制着他。 这个敷粉的家伙,哪有几分力气,二爷轻轻松松的就让他动弹不得。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孙景气急败坏地道。 乔二爷:“你是谁?” “我姓孙,我是孙家人!” 二爷冷哼一声:“那你知道爷是谁吗?” 孙景张了张嘴,有些后怕,这里有不少名家后起之秀,不会自己真的惹到不该惹的? “我是你二大爷!” “哈哈哈哈!”一连串哄笑声响起。 乔二爷看孟益已经写好了,一把拽过他的纸,不再理孙景,快步往亭榭那边去。 赵三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次招来的临江和平江的士子里姓孙的人,发现好像并没有,估计对方是稽郡人。 他细细打量了如又敷了一层胭脂,此刻暴跳如雷的孙景,没想起来稽郡有什么姓孙的大家族,便放心的跟上乔二爷。 “你干嘛招惹他?”赵三爷追上乔二爷,无奈道。 “爷就是看不惯他这做派!”乔二爷哼声道。 “呵,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赵三爷回头看了眼,此刻捂着眼看不出喜怒的孟益。 乔二爷将手上写了诗的纸,在赵三爷面前扬了扬,“看,怎么样?” 赵三爷一边走,一边瞧,瞧了会,点头:“好诗!” 乔二爷得意:“我看中的能差到哪里去!”说着小心的卷起纸,加快步子向铭鸿大家走过去。 赵三爷一时有点不明白,什么叫他看中的人,他看中那个人,想要做什么? 就在他没来得及问的时候,长腿二爷已经到了铭鸿大家跟前,弯腰行礼了。 铭鸿大家撇了撇胡子,“二郎来了?今日辛苦了。” 他无儿无女,对乔勐是越看越喜欢。 “徐大家,我刚刚在路上捡了一张纸,上面写了诗,想必是下面的人收的时候,不小心遗漏的。”乔二爷一本正经的将手中的纸交给徐遥。 徐遥没想太多的接过,下意识的打开看了起来。 一会,他忍不住撇胡子道:“好诗啊,好诗!” “呃?”正在一一点评学子们作诗的几位,立即看向他,有性子急的,立即起身往他坐的位置去,抢过他手里的纸,看了起来。 “确实不错,老徐这鉴诗的眼光倒也没退!哈哈哈哈!”这个性子急的,便是徐遥的好友,蒙西先生。 众人被说得心痒难耐,也跟着起身,围到蒙西先生跟前,看了起来。 “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奇作!”一位喜好华丽隽永诗风的先生失望道。 “嗯,虽好,看比力年纪应该不大,有些飘,不实!” “我觉得是好诗!洒脱大气!应是一位心中极有抱负的学子所作!” “以春引秋,以景抒胸怀,不过这最后一句,气势却收了起来,这是如何了?” 名家们一人一句点评了起来。 听到这里,乔二爷道:“自然是空有一身抱负心,却无用武地。” 第69章 二爷话音落下, 众人目目相对,叹了一声。蒙西先生直接拿了笔,在那张纸上画了个圈。 见罢, 二爷朝赵三爷挑了挑眉, 得意的勾唇一笑, 赵三爷扶额,心里又不由感叹,乔家到底看走眼了人。 过了一会, 先生们选出了第一轮诗写得较为出众, 能够进入第二轮的二十位学子, 并当场公布了他们作的诗和排名,孟益排在第三名。 聚在亭榭前的学子们一阵哗然,有心高气傲的落选者, 心有不服,吵嚷着想要与进选者对战。其中孙景是、混在人群里, 叫得最凶! 他很是气恼, 明明时间都过了, 孟益的诗怎么就到了那些点评名家的手里的?就在他懊恼之际,瞧见了站在铭鸿大家身旁的乔二爷, 心里便明白了, 暗自恼恨, 但他也不敢叫嚣出来孟益交卷误时的事, 怕扯出自己来。 铭鸿大家看着下面吵闹的学子,心生不悦,但也不可置之不理,他朝其他几位名家看了看,询问他们的意见。几位摇摇头, 叹口气道:“罢罢罢,寻出不满者,自行找人对阵,不过,若是连败三人,还不满者,逐出去!” 话一出,有些本跃跃欲试的一众学者,就只剩下数人,其中当然不包括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有数的孙景。 而后,先生们便让他们自行对决,再由其余学子评判,分出胜负。 * 后院,苏婉睡得迷迷糊糊间,窗外不断有人声传来,声音还愈演愈烈,她渐渐睁开了眼,唤了一声赵氏,“养娘,前头是出了什么事吗?” 赵氏听到声响,疾步走进室内,边走边说道:“大娘子醒了?可是外面吵着了?” “嗯,是出什么事了吗?”苏婉撑着赵氏的手,半坐了起来。 赵氏:“我让来财去看看,应该没出什么大事,不然二爷定会传消息过来的。” 苏婉拍了拍她的手,从床上起来,道:“不必了,我们去门边瞧一瞧。”说完就起身穿鞋,去梳梳妆。 刚坐下,外边的来财道是出了声:“大娘子,二爷让人来说前头有些吵闹,若是大娘子不适,他让人来接您回徐家去。” 那会前头一闹起来,乔二爷便找了人来看苏婉,担心她听了吵闹,身体不适。 苏婉道:“二爷可有说前头因着何事在吵?二爷也可还好?” 来财道:“好像是因着有参会的学子对先生们的评判结果不满意,倒是不碍二爷什么事。” “原来是这般。”苏婉听到这里便不再起身,放心了下来。 * 那些心有不满的学子倒也乖觉,未挑那些名声在外的,倒挑些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人来,不过别人也是凭着真材实学获胜的,连连败北,一时场上嘴声一片。 亭榭里的先生们倒是一脸平静,此时看不现喜怒。在他们眼中,此不过就是一场闹剧,不减他们谈古论今的兴致。 随后,第二轮试题,公布了下来。 以人为题。 赵三爷同几位相熟的先生们寒暄了一番,拉过乔二爷,引着他到先生们面前,笑着道:“这位是学生的至交好友乔勐,乔和正。” 那几位先生记得乔勐,正是他将那篇写得颇有争议的诗,拿过来给徐遥的,也见到徐遥对他的态度。 “乔小郎风姿飒爽,仪表不凡,后生可畏啊。” 乔二爷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些词能用在他身上,立即弯腰行了个礼,将自己高高翘起的嘴角掩下,不让人看见。 “不敢当,不敢当,先生谬赞。” 铭鸿先生撇了撇胡子,对乔二爷招了招手,将他叫到自己身边,对他的好友们道:“这位就是我向你们提及的,帮我操办这次诗画会的小友,乔二郎,绣出那幅雪梅绣图的,正是他家大娘子。” 他这一说,大家自然又对他进行一波夸赞,不看他将诗画会办得别出心裁,也要看在那幅雪梅绣图,以及徐遥的面子。 乔二爷从生下来,到如今,从未有人对他这样夸赞过呢,多数人都是明着或者暗里对他是嘲讽以及可怜或憎恶。 “现在的后生们啊,真是了不得啊,不知这位乔小郎是出自哪个乔家?”有位先生摇着扇子一脸慈爱的看着乔二爷,问起了他的出身。 铭鸿大家看了看乔二爷,赵三爷也是揪了心的看向乔二爷,但乔二爷一脸坦然的回道:“平江乔,我父亲是乔知鹤,祖父乔仁平,小子在家中行二,先生们唤小子二郎即可。” 他声音平谈,无喜无怒,像是在介绍的旁人,不是他自己。在座的都享有盛名,也都是入世人,对平江乔,自然是知晓的,对乔家出了个恶霸庶子也是略有耳闻,此时都是吸了一口冷气,睁圆了眼看看乔二爷。 “传闻不可信呐!”蒙西先生率先出口道。 他这一说,其他几位也纷纷附和。 二爷适时的在脸上滑过一丝委屈,很快敛去,但也让他人都看清楚了。铭鸿大家在心中更加怜惜了他起来。 不过,众人在心中如何脑补起乔家内宅大戏,他是不管的。 “传闻如何,小子不知,但小子知晓自己是何人,即可。”说完甩了甩衣袖,恭敬的站在铭鸿大家身旁,再无多言。 众人不由暗叹,好风度。 赵三爷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要不是他和乔二认识十几年,不然今日也要被他给骗了。 “对了,怎不见你家大娘子?”徐遥见他不愿多谈身世,便转了话头,问起了苏婉。 二爷回道:“她身子重,我让她在后头休息着呢,这会也该醒了。” 徐遥点头:“那去唤她前来吧,见见热闹也好。”他不是个迂腐的人,不许女子抛头露面什么的。 其他人也有心想见识一下能绣出雪梅图,开创新绣法的,是何人,再一个,传闻她长得极美。 乔二爷那会只是担心在园子里有人冲撞了她,这会直接将人接来亭榭,应是无妨。他应声退下去叫人。 * “前头应是没什么事了,这会都静了下来。”苏婉这会是半躺在榻上,临窗望着外间的秋黄,对赵氏说了句。 赵氏笑道:“大娘子你就是过重爱重二爷了,这点小事,二爷应付的来的。” 苏婉闻言笑了起来,从前她家养娘都是嫌她对二爷不关心,这会又嫌她过于关心二爷了。 “养娘如今对二爷才是爱重了,这么相信他。” “大娘子说得这是什么话?” 两人说笑间,一串稳健的脚步声传来,苏婉立起了身,“二爷来了。” 话刚落下,乔二爷走了进来。 “娘子醒着了?”他一看到苏婉,整个人精神了起来,快步走到她身前,扶着她。 苏婉看着他如沐春风的样子,想必无甚大事,便道:“早醒了,前头无事了?怎得这个点过来?”说着下了地。 乔二爷给她穿上鞋,“没什么需要我的事了,徐大家让我带你去前头瞧瞧热闹,想不想去?” “那感情好,我正想去呢,有你来带我,我也放心。”苏婉看着正蹲着给她穿鞋的乔二爷的头顶说道,心里甜丝丝的。 “自然是要等我来带你,旁人我哪放得心?”帮她穿好鞋,二爷站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头。 苏婉直接打掉了他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脚,突然道:“我是不是胖了好多?” 二爷端起脸,捧了她的脸,又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了她的身子,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啊,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 苏婉笑着,又打了他一下。 两人突然同时想到—— 乔二爷:我好像很久没挨揍了。 苏婉:我家二爷好久没闯祸了。 到了前头主园时,众学子正努力想着惊艳绝伦的诗句,作画的那边还在精细的绘制着,没注意到苏婉这边。 乔二爷领着苏婉走进亭榭,与几位名家见礼。 其实他们离得老远时,徐遥便向众人指了人了,好奇的几人,虽坐得端正,但脖子也悄悄伸长看了看。 见到了真人,也不由叹着想着为她赋诗或描画。 苏婉带着盈盈笑容,对几位先生行了礼。先生们倒也矜持,只是微微颔首,只是待她入座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同她交谈起来。 乔二爷看着,既是骄傲,又有些吃味。 好在,第二轮作诗,很快就结束了。先生们忙着评比出能进入第三轮的五位学子。 “娘子,你累不累?”乔二爷看了看那边又吵了起来的几位先生,慢慢挪到苏婉身边,问她道。 苏婉轻啜了口清泉水,无语笑道:“你家娘子我又不是瓷娃娃,就这一小会就能累着了?” 二爷撇撇嘴,“我这不是怕你听多了话,嫌吵嘛。” “我不嫌吵啊。”苏婉仿若听不懂他话中意思,笑着道。 乔二爷气极,哼了一声,转了脸同赵三爷说话去了。 苏婉捂嘴笑。 很快,进入第三轮的学子选出来了,孟益也在其中。 “你这眼光不错啊?”赵三爷拍着手中的扇子,与乔二爷小声道。 乔二爷:“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看中的人。” 说完,他招来跟过来的来财,吩咐了他几句话。来财领命后,便退了出去,避开人群,找到了孟益,与他说了几句话,孟益听了,惊讶的看向左右,见无人在意他,便点了点头。 来财离开孟益后,又找到孙景。 “孙郎君,是否是想买到铭鸿大家的画?”来财将无所事事的孙景拉至一处,悄声问道。 孙景微讶:“你是何人,你怎知我……” 他来这个诗画会是受家人指派,为的就是能拔得头筹,拿到买画资格。那个孟益一穷二白,拿到资格又有何用? 来财:“我家郎君愿助您一臂之力,您只需花上五十两银子即可。” 第70章 第二、三轮作诗无甚风波, 转间便结束了,另一边的作画组亦是如此。 在几位名家的一番点评后,诗组与画组, 一共选出了七名最佳者, 诗组三, 画组四。这几位分别得到了几位名家的手书,以作奖勉。 当然,最重要的是——乔二爷起身给七人一人发了一张烫金笺帖, 一会即可参与铭鸿大家的拍画会, 凭笺帖出价。每幅画都有底价, 竞拍者在笺帖上写上自己心目中的价格,价高者得。 孟益也在七人中,他接过二爷手里的笺帖, 有些紧张的舔了下嘴唇,二爷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后, 走向下一个人。 这个孟益确实是才华横溢, 后两次作的诗, 先生们都赞不绝口,他的这次交好, 不亏。 孙景站在外围, 看着那七个人领着他梦寐以求的笺帖, 眼眶微红, 又想到先前那人同他说的话,这会不免有些焦虑。 发完笺帖后,二爷回到了亭榭,给几位先生们行了礼后,长袖一挥, 从亭榭两侧走出两名壮汉,他们小心翼翼地抬了一架屏风,上面有一块红布遮着。 二爷看了看下面的学子,眸光闪过笑意,转身对铭鸿大家作了个请的姿势。铭鸿大家缓缓起身,心中微微疼着,有些舍不得的走到屏风右侧。 “我们请徐大家揭幕。”二爷看出了徐遥的不舍,忍住笑意,催促了他一声。 而苏婉的目光一直留在二爷身上,若是二爷此时回头,一定能从他家娘子的眼里看出“我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眼神。 徐遥唉了一声,眼一闭,将红绸揭了下来,露出了挂在屏风前的踏雪寻梅图。 一众皆惊艳往前,甚至是想跨栏前去亭榭一观究竟。 二爷见罢,又对两壮汉点了个头,壮汉们抬起屏风,来到诸学子而前,只是有壮汉们守着,众人不得往前,只能留在离画十米外的地方。 “此画乃是徐大家在三十岁生辰时,路过在云山寺,被寺中后山的满山的凌寒傲霜,艳若桃李的红梅所吸引,流连忘返,便夜宿在了云山寺。第二日清晨,徐大家推开屋门再要去赏梅时,发现,外间已是皑皑白幕,可这场大雪并没有阻止了他想要寻梅的意志,最终,便有了大家所看到的这幅踏雪寻梅图。” “而且,卷轴是由子坎先生亲手制作,刻有子坎先生名讳。” 二爷声情并茂的讲述了寻梅图的来由,引得众人无限向往,感叹连连、 “此画底价两千两。” 乔二爷说完,便走向众学子,待走到他们跟前,他身后的也跟了几人,搬来了六架屏风和七张桌子,简单的布置一番后,就将他们与众人隔绝了开来。随后,二爷请了七人进入屏风。 “诸位可带一人进去帮忙参考。”二爷声音不大,亭榭里的先生们听不见。 孟益一脸紧张的看着乔二爷,乔二爷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进屏风。 “把人带进去吧。”二爷对来财道。 来财应声。 当然,这七人中,不止孟益一人买不起画。乔二爷也早就让人与占了名额,却买不起画的学子通了气,也帮着找好了接手人。 有人为画,有人为名,自然两厢得宜。 “怎么是你?!”孙景被来财带进屏风后,发现自己花五十两买的笺帖的人竟然是孟益,顿时不干了。 “噤声!”来财学着乔二爷平日训人的模样喝道,“郎君若是不乐意,自有愿意之人。” 孙景闭了嘴,孟益其实也想说什么,但见来财这般,他也就没出声,将自己的笺帖递给了孙景,而孙景也在来财递来的转让契书上签了字,这也是乔二爷事先准备好的,怕双方生事端。 乔二爷在屏风墙前溜溜达达,时不时同几位学子说说话,再往亭榭那瞧上一瞧,看看他家娘子如何了。 半刻时间到,他让人敲了锣,请七位学子按桌号交上笺帖。 将笺帖收上后,几位先生们看过后,将竞价又公布与众,以正公正之名。 第一幅踏雪寻梅图出价最高为三千八百两,为稽郡王氏所得。 “是我是我!”王家小郎君一看是他所写的数目,高兴得举起手来,欢呼道。 一时羡慕与嫉妒之声不绝。 乔二爷看着,笑而不语。 “这第二幅画,便是溪水竹屋图……”二爷又是一顿吹捧,这次就不是铭鸿大家揭红绸了,二爷直接自己来了。 而亭榭里的众先生们没关注在竞价上,依旧在谈诗论道,钱财与他们来说,乃是俗物,不可多提。 铭鸿大家这些日子为生计所迫,已然知晓钱财的重要性,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的管家,这会也不会允许他表现出来。他只能用余光瞟一瞟,期盼这些人能多出点钱。 第二幅画被临江的一位世家子弟给拍到了。 第三幅,依旧是稽郡本地望族拿到了。 后面三幅竞争越发的激励,大家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写什么样的钱数合适,迟迟落不下笔。 二爷也不急,他算了下,园子的钱已经差不离了,他现在担心的是他家娘子那幅雪梅绣图。其实多少钱,他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会不会有人喜爱。他不想他家娘子失望。 第四五六也算顺利,就是在最后一幅画的时候出现了相同的竞价,最后依旧是以文采定胜负,当然不会是幕后人比,而是台前人比。 而孙景,则是一幅画都没竞到。孟益这会也不气了,但他素有涵养,没有露出嘲讽之意,但总归在心里乐了一下,屏风后的两人气氛有些尴尬。 “这最后一件竞品,大家想必也听闻了,是一件绣品,双面绣绣品,仿照铭鸿大家的雪梅图绣制成的绣品。” 绣图已经放了上来,众学子都很好奇,翘着脖子在等乔二爷揭红绸。 但乔二爷就是不揭,还在讲着和刺绣有关的东西,有人听得不耐烦了,直接道:“先让我们看绣品吧,你说得这些我们又不懂!” 其他人附和:“就是就是。” 二爷不恼,勾唇轻声一笑,目光在嚷嚷的人身上掠过,引得他们身上泛起一阵冷意,慢慢地阖上了嘴。 苏婉摇了摇了头,站起了身,走到栏杆口,看向不远处的乔二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几位先生也跟着起了身,他们都是见过雪梅绣图的人,但也好奇乔勐怎么说。 “你们平日里所见的绣品都是单面的,是与不是?”乔二爷不慌不忙地打开赵三爷的扇子,扇了两下,觉得有点冷,悻悻然的收了扇子,对众人说道。 “我只见过单面的!也从未见过谁能绣出双面!”说话之人还拉了拉自己衣服上的绣花,看了看。 在人群里的孟益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双面绣有一样花纹的东西,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从怀里取出几样物品,看了一眼,突然眼前一亮,从袖口处取出一方帕子,见着上面的绣花后,他赶紧打开掀到背面去看。 果然,另一面同处有一一模一样的绣花纹。 他立即拿给友人看,一传一,大家纷纷拿了被他们忽略的帕子查看起来。 “真的是双面绣哎!这绣花栩栩如生,好绣工!”这么多大家子弟,自然有识货的。 “好像说是苏绣纺的,看,赠送的笔袋上也有这种双面绣花!” “真的啊,原来真的有双面绣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乱糟糟的,但是乔二爷很高兴,心想着这些人有些出身世家大族,不也跟没见过世面一般么,没见过他家娘子的双面绣。 “这位郎君,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快揭了红绸,让我们瞧瞧这雪梅绣图吧!”有学子此刻被四叶草双面绣勾得心痒痒,见乔二爷就站那傻笑,没有动作,有些着急的喊道。 他这一喊,立即有人附和。 “哈哈,不要着急,绣图又跑不了,就算绣图跑了,我们平江苏绣纺又不会跑!”二爷不忘给自家做个广告。 原本对这最后一幅雪梅绣图不感兴趣的,这会儿兴致都被挑起来了,勾着脑袋看向挂着红绸的屏风,也起着哄,让乔二爷赶紧揭红绸。 “妒妇误家啊,二郎如此聪慧之人,可惜了……”有位先生叹道。 “确实,若不是今日亲见二郎,只怕我等也只会以为他是一纨绔子弟。” “确实,老夫以前还觉得奇怪过,毕竟他生母是……” “咳咳……”有人出声打断,前人立即收了声。 铭鸿大家不短其中秘辛,出于对乔二爷的关心,刚要问时,被蒙西先生以眼神制止了。 苏婉却立即转身看向刚刚提及二爷生母的先生,问道:“先生识得我家官人生母?” 那人避开她的目光:“咳,就是年轻时曾偶然见过一面,看,快看前面要揭了!”先生明显不想多说。 苏婉无法也只好转身去看乔二爷那边,但她也将那位先生记在了心里,想着等这边散了场,再带着二爷去拜访,她觉得他刚刚说得话很奇怪。 同样,乔家待二爷也很奇怪。 待众人的兴致都被提起时,二爷觉着时机差不多了,便揭了红绸,将雪梅绣图现了出来。 “呼!这跟雪梅图一模一样啊!我都看不出是绣的!” “大家可以离得近些看,”二爷邀请众人上前来,“但是,你们莫要上手,弄脏了,可是要赔的!” “真的是绣的,我看见了绣纹!” 二爷又拍拍手,守在屏风前的壮汉小心地将绣图翻了过来,与前面绣图一般无二,同样精美绝伦。 作者有话要说:九月又在外飘了半个月,终于安定下来了。 第71章 “这件绣图没有底价。” 二爷说完环视了在场学子一圈后, 又将目光放在绣图上,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了一会后,又道:“这幅绣图大家都可以竞价, 当然, 依旧是价高者得。” 他这一说完, 学子们便交头接耳起来,估算这幅绣图的价值。 有人说千金难换,有人说图有虚表, 不值。也有人心生爱, 奈何囊中羞涩。有人手握重金, 却依旧在细细估量。 就在大伙儿争论不休间,有人举了手,朝二爷喊道:“我出五十两!” 他甫一喊出, 顿了一时,众人发出哄堂笑声, 随后便有人跟着喊出:“我出八十两!” “我出一百两!” “我出二百两!” 二爷笑而不语的看着你一声我一声, 似在玩闹的学子们, 轻轻晃了晃脑袋,无聊地抽出扇子, 敲了敲了有些发酸的脖颈,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转首往亭榭望去, 正好对上苏婉一直在注视着他的目光。 “娘子!”他隔空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无声朝她喊了一声。 苏婉亦是歪了歪头,向他笑了笑,头上的钗寰跟着浮动,似有叮叮声, 亦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竞价是越来越高,这会已经达到五百两银子的价格。苏婉和二爷其实对这幅绣图卖出多银子,不是很在意,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让苏绣纺在这些人中打出名声。 “我,我出八百两!”这声正是先前买了孟益买画名额,却一幅画也没买到的孙景发出的。 要说他对这幅绣图有多喜爱,那倒不至于,主要是今日,他不能空手而归。刚刚就有平日里与他相对的,来嘲笑了他。 “我出八百零一两!”与孙景不和的一位学子,立即喊道,喊完还挑衅地看了孙景一眼。 “你!”孙景生气的看着对方。 二爷没有看两人,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孟益,只见对方一脸平静的看着绣图,听孙景与那人一声接一声的报价相争。起先只是低眉笑了笑,没有露出嘲讽或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时被孙景的陷害,好似没有发生过。 二爷点了点头,再次在心里自豪地想着,不愧是我乔勐看中的人。 铭鸿大家站在栏杆前,听着那边叫价以几两银子的差价在叫着的时候,有些心疼,他现在就想将绣图收回了,反正买园子的钱已经筹好了。 就在他准备叫人时,苏婉走到他身边,“徐大家,可是有不忍之意了?” 徐遥:“这毕竟是大娘子的心血之作。” 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初是自己要将人家的绣图拿出来卖的。 苏婉看了看远处,站立在人群里的乔二爷,浅笑道:“这幅绣图本就是想借先生之手扬名的,承蒙先生怜爱,若是绣图在先生之手,先生必定会深藏于室。” 徐遥点头:“那是自然。” “可我希望世人皆能见。”苏婉看着徐遥的眼睛,缓缓说道。 她不是爱虚名之人,可她如今是想让自己有虚名,有光环,这样才能去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二爷不知她想扬名的真正目的,但他却知她心意,也在默默地帮着她, 她家二爷真真是个可人儿,让人喜,让人欢。 徐遥听到这,有些不解道:“大娘子既知我意,当初为何将之赠与我,大娘子莫非神机妙算,算出我有困境?”他说得一本正经。 苏婉被逗笑:“先生真会开玩笑,如若先生无此番困境,便用其他法子呀。” 徐遥忍不住撇了撇胡子:“我岂不是就要被你们夫妻俩给套住了?” 苏婉被他的话惊了下,抬眼去看他,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不高兴的神色,这才暗松了口气,想要解释:“先生,我们……” “诶……无妨。”徐遥摆了摆手。 若是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对夫妻的想法,他定是要将他们撵出去的,但是相处了这些时日,又对乔勐心生怜意,加之知晓他是乔家人,听闻了他的处境,便更加对他们生不起气来。 这边说着话,那边竞价已经到了高.潮,最后经过二爷的引导,最终这幅雪梅图以一千零二十两的价格成交。得到它的,自然量孙景。 为了一时之意气,孙景在乔二爷乐呵呵中,签字画押。乔二爷面上虽在笑,但眼神无热意,若是有其他有力竞争者,和适合的人,他也不会将他家娘子的第一幅双面绣绣图让这个姓孙的拿走。还这会回过神来,一脸肉痛! 若是她家娘子盛名在外,你还想一千两就买走,做梦! 乔二爷顿时心疼起苏婉来。 而苏婉则在后方心疼乔二爷,这人一向肆意,这会陪笑都陪了一整天了。 “嘿,干嘛这么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乔二爷装作不知的撞了下孙景的肩膀,问他道。 “嘶,”孙景揉了揉被他撞得有些疼的肩头,瞪向他,“你明知故问,这玩意又不是名家所绣,虽是精致,但哪值得一千两银子!”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可知道临江曹家?他们家夫人可是争着抢着要我家娘子的绣品呢,你可别不知福!”乔二爷佯怒道。 孙景狐疑地看着他,一脸不信。 “切,你爱信不信!”二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又让孙景产生了自我怀疑。 二爷看他这纠结的样子,心中冷笑一声,靠近他,在他耳边道了几句话。起先孙景还有些犹疑,过了一会笑意一点一点爬上脸,再过一会,便和二爷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了,痛快的让人交人银钱。 后续,便是先生们下了亭榭,来到园子里,同诸位学子饮了一杯酒,同看了两场歌舞,这时已是月挂技头,灯火阑珊。先生们又他们宽勉了几句,这场诗画会便结束了。 拍中画的学子,交了定金,三日内带上全款,便可领走画。 临走时,学子们依旧是精神抖擞,他们高声交谈着今日所得与见闻。 到了门口,乔二爷正带着人,给人发笺帖,这是他们苏绣纺开业的邀请帖。 当然,不是人人都有,一共只有二十张。 孟益再次受宠若惊的接过二爷手上的帖子,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对他深深一拜,无他言,只道:“在下定会去。” 二爷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 到了孙景时,二十张笺帖正好发完了,他和乔二爷哥俩好的互视一眼,二爷坦坦荡荡,他倒是有些尴尬,最后指了指乔二爷,便离开了。 二爷呵了一声。 夜幕深深,人潮散去,只留满目荒凉。 * 苏婉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身边的床榻突然一沉。她睁开了眼,朝身边望去,身边人身子还半立着,见她睁了眼,不好意思地道:“把你吵醒了?” "没有,什么时辰了?"苏婉揉了下眼睛问道。 那会等人都走了后,乔二爷便让人将苏婉和几位先生们一同送了回徐园。他还要留在租的园子里善后。 乔二爷摸了摸苏婉的额头,道:“应是子时末了。”说着他打了个哈欠,躺下身子,搂了搂苏婉。 苏婉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贴了贴,“今日辛苦我们二爷了。” 乔二爷笑了声:“不辛苦,娘子你今日可有不适。” “没有,我很好,特别好。”办婉喃喃,将脑袋又凑近二爷,在他胸口顶了顶,鲜见的眷念。 这可把二爷吓着了,他家娘子何曾这般待过他啊,他家娘子今日在亭榭那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吧? “娘子,那帮老家伙不会在我走了后欺负你了吧?”乔二爷立即坐起身,借着微弱的烛光,有些生气的看着苏婉,后者一脸懵。 “什么?什么老家伙?”苏婉说。 “就是铭鸿大家他们!” 苏婉拿手盖了下二爷的脸,不知道他这是个什么脑回路,“你想哪里去了?还说自己不累,快歇息吧!” 二爷感觉刚刚好像还真是自己多想了,便乖乖躺下,但不是抓着她的手不放,闭上眼想着,也该是今日他家娘子见着了他英明神武的一面,对他那是越发的爱慕了。 嗯,一定是这样。 而苏婉则是在黑暗中想着,明日定要找那位说认识二爷生母的先生,问一问,二爷的身世是否有隐情。唉,她家二爷小可怜,想到这,苏婉又去抱了抱乔勐。 乔二爷扬起脑袋在夜中得意的甩了两下,轻轻拍着苏婉的背,苏婉很快又睡着了。 隔日,苏婉想要去寻那位先生时,得知了那位先生早上早早便离开了,这让苏婉觉着,对方是有意避开自己。苏婉无法,只得将此事按下,待寻他日,再亲去登门拜访。 子坎先生也来了稽郡,与铭鸿大家倒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当然也包括乔二爷,这三人组成了忘年交。过后两日,二爷与徐遥还陪着子坎先生游玩了稽郡的名山名水。 第三日时,六幅画的尾款全部收回,徐大家也顺利的将园子买了下来。苏婉和二爷也即将踏上归途。 而苏婉的那幅绣图也在稽郡传出了名声——那孙景回家后,怕被骂,便将乔二爷教夸这幅绣图的话,再添油加醋的说与了自家长辈听,依言请了城中有名的绣娘来验,自是上品,随后连开数日品赏会,邀此地有名望的人家来观一观,这新世之作。 这些苏婉是听得二爷当作自得的谈资说与她听的,听罢,他那和二哈一般,像是生了尾巴,求夸奖的样子,给苏婉萌坏了,就想给他做一身尾巴装出来。 她想起后世那些萌萌的小动物睡衣,有些懊恼这里没有珊瑚绒的衣料,不过想着可以用其他代替,等回了平江,她要试着做出一件来。 二爷不知,他在他家娘子心目中的真正模样,还在洋洋得意,走路都带着风。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晚上还有一更。 第72章 “哎, 小心一点,千万别碰着了!这可是老爷的心爱之物!”徐遥的管家老秦在院子里,看着家仆将徐遥最喜欢的一套画具装在箱笼里, 抬了出来, 连忙上前叮嘱。 这个刚叮嘱完, 后面又抬出来一箱,他又心惊胆战的上前,让人家轻些轻些放。 “老秦啊, 我看你这紧张的样子, 想必这些都是你家老爷的宝贝吧?”二爷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看着老秦说道。 “是啊。”老秦擦了擦额角的汗, 眼睛依旧放在那些箱笼上。 二爷:“那我看,你还是劝你家老爷别带了,要是上了船有个磕了碰了的, 我可赔不起!” “那有什么法子,我家老爷不带上这些东西, 晚上连觉都睡不好的。” 本来铭鸿大家不会跟二爷他们一路去平江的, 但他这些日子和子坎先生日日秉烛夜谈, 已是十分交好,有些不舍。而子坎先生要赶着去平江吃火锅, 不愿留在稽郡等他, 要与二爷一道走。 所以, 徐遥一拍脑袋就定了要和他们一块走, 这下可把管家忙坏了,他家老爷临地起意,却也不肯轻简行囊,这个也要带,那个也要带。若非乔二爷说船上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他估计要把全部家当带上。 好在船现在在送那些平江及临江的学子去了,倒可以多留几日,有了时间给他们收拾家当。 赵三爷也跟船回了,乔二爷与他定了时间再谈在临江开火锅店的事宜。 等老秦把徐遥的心爱都收拾妥当后,船也回来了。 临走时,二爷让人给孟益送了些文房四宝、书籍类的东西,没有给银子,也没有留只言片语,却让拿到东西的孟益落了泪。 * 平江。 从下船到踏进乔宅,苏婉和二爷的心这才真正的安定下来。 从得知二爷会带两位贵客回来,苏长木早早带人将前院从头到尾的整理了一遍,这会徐遥和子坎先生住进去正好。好在二爷事先与两位说过,他家不大,他们没带多少奴仆。 “大娘子!”苏婉一进内院,早早在此等候的莲香和银杏立即迎了上来,眼眶都红了。 苏婉立即一手一人的拉着:“怎么了这是?莫不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有人欺负你们不成?” 莲香和银杏立即摇头:“不是不是,就是……就是想大娘子了……”说着两人还都哭上了。 这就让苏婉哭笑不得了,这两个都是大姑娘了,怎得还跟个孩子似的,几日不见她,就这般思念她。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我也想你们,”苏婉只好将搂了两个人,哄着,“哎哟,这小脸哭得,快别哭了,脸都花了!你家大娘子现在好累,咱们进去说,好不好?” 银杏立即退开一步,她一退,莲香也跟着退,两个人脸上都染上歉意,银杏抢先道:“啊,对不起大娘子,你快进去歇息,我给您按一按肩,松快松快吧!” 莲香紧接着道:“师父你饿不饿,渴不渴?白果火锅店里忙着,但她听说大娘子今日便能到家,今早早早做了点心,就等您回来呢!” 苏婉的心暖暖的,还是自家的人好,事事都惦记着她,念着她,她整个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身上的乏累也去了三分。 她笑着道:“好。” 两个人一听,一个赶紧去厨房取点心,一个扶着苏婉进屋,让她坐在榻上,给她按肩。 这一切都看在赵氏眼里,她欣慰地笑笑,让梨子安排人搬箱笼。 “你们这些日子怎么样?”苏婉半靠在榻上,被银杏按得身上松了许,打了个哈欠,又用了些茶点,问着银杏和莲香。 莲香回道:“师父,我们一切安好,您和二爷吩咐的,我们都在绣着,已经有不少成品了。”接着她详细地和苏婉说了绣纺的进度。 等莲香说完,银杏补了上来,告之苏婉,绣纺添了多少人,她和莲香又将原来的绣娘中表现比较好的,提做了管事。还有子坎先生徒弟余先生的单子已经发出了一部分,也收回了部分钱。 “明日,我把账本拿给大娘子看。” 苏婉半眯了眼,随着月份大了,她的身子越来越沉,而她也是日渐爱困,总嫌睡不够。 “大娘子刚回来,这些事迟些再说吧,让她先歇了。”赵氏见苏婉满脸疲态,转而打断了银杏的话在。 银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太多的话。而大娘子几日都在行路,这会肯定累极了,而她竟然只顾着说绣纺的事,没让大娘子休息。 “没事,我就想听你们在身边说说话,在稽郡,梨子也不爱说话,平日里都没什么人跟我说话,我都闷得慌呢!”苏婉安慰了银杏一句。 但银杏实是不敢再劳累她了,连忙起身,退到了一边,“大娘子,您还是先休息吧,回头我们再来。”她说着看向莲香。 莲香也正有此意,也跟着告退。 苏婉确实没什么精神,便随她们去了。赵氏见罢,便将她扶到了床上,帮着解了外衣,让她躺下,给她盖了被子。 “养娘,我突然想吃来福楼的红豆糕了,你让二爷给我买些回来吧。”苏婉闭上眼,突然说道。 赵氏怜爱的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哎呀,那个事还没跟大娘子说!”银杏走出主屋,一拍手,想起来件事。 她这一说,莲香也想起来了,她道:“要不明日再说?不过苏管家肯定和二爷说了,也许等二爷回来,大娘子就能知道了。” “什么事啊?”赵氏一走出来,便听见了莲香的话,问了句。 莲香想着告诉赵氏也是一样的,便说道:“是临江乔家那边,前些日子来了人,说是听说大娘子有了身孕,身边也没个长辈照顾,让大娘子回临江安胎呢。” 赵氏惊呼:“什么?!” 银杏:“我觉得那边肯定没安好心!来得那个嬷嬷一脸刻薄相,坏得很,非要借担心大娘子的身子为由,让苏管事开后院的门,想进来看大娘子的起居室呢!” “那你们让他看了吗?”赵氏急问。 银杏脑袋一晃:“当然没有!苏管事看顶不住了,让人去叫了九斤,还有我和白果回来,我们把她们给打了出去!” 赵氏一听,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这心又提了起来,“啊?你们把人打了出去?”这下不好了,临江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银杏看着赵氏的表情,便知道了自己做错了事,但那会她也是没有法子了。那个嬷嬷的样子就是恨不得要将大娘子屋里的好东西给全部搬走! “我们也是没法子了,你不知道那个嬷嬷是什么样子,她说咱们二爷的东西是乔家给的,大娘子房里的那些东西也应该是乔家的,也就是大太太的。”莲香连忙帮银杏他们说道。 “欺人太甚!这大太太都把二爷给赶出来了,她还想要做什么?!”赵氏这会也怒了。 “他们走的时候说,等二爷和大娘子回来,他们还会再来的,这可怎么办啊!对,他们还去了绣纺,只是在堂前看了看,后院我们根本没让他们进。”银杏一想起这事,大娘子回来的喜悦都散去了几分,这会满面愁容的道。 赵氏斜看了她一眼:“怕什么,我们二爷又不是吃素的,会由着她欺辱大娘子?” 安了银杏和莲香的心,打发她们回绣纺,赵氏又吩咐梨子照应着屋里的苏婉,她要去前院找苏长木。 前头的二爷安顿好徐大家和子坎先生后,从九斤和苏长木的口中知晓了黄氏派人上门的事。 “嘭!” 乔二爷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的看着临江的方向。 “二爷,这个黄氏未免也太猖狂,这种话她也敢说!”九斤气愤道。 二爷将拳头握得死死的,大太太若是想要动他,他无话可说,可是她不应该将主意打到他家大娘子身上。 不过,这些话不应该会出自黄氏的人的口里,她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怪不会轻易将真正的想法暴露在人前。 “这话真是黄氏派来的人说的?”二你稍稍冷静过后,问苏长木。 “确实是大太太的人,是大太太惯用的在外走动的管事的婆娘。”九斤跟着二爷久了,自然摸透了大太太身边的人。 二爷捻了捻手指,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他又向九斤和苏长木问了些细节,在心里仔细地过着,想着找出问题来。这边正说着,听来财在外说赵氏来了。 二爷想着估计是大娘子听了消息,让赵氏叫他回去询问的,他便起了身,准备回后院。 “让人伺候好两位先生,他们需要什么,你只管去办,若是办不了,就来找我。”二爷收起怒容,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苏长木道。 苏长木:“是。” “二爷。”门一开,赵氏见到了乔勐。 乔二爷:“是大娘子叫我?” 赵氏:“不是,大娘子睡下了。我是听莲香和银杏说起临江来人的事……” 二爷点了点头,伸手虚按了下,打断了她的话,“今日就不要告诉大娘子,等明日大娘子身子好些了,我来同她说。” 赵氏见二爷神色自然,这会无悲无怒,便放心了下来,也同他说起了自己心中关于黄氏的人说出二爷及大娘子的东西是大太太的,这句话的疑虑。 “这事我会来打探的,你只管照料好大娘子,不可让人伤了她。” 赵氏:“那这临江……” “去个屁!” “大娘子说让您去来福楼给她买红豆糕。” “去个……知道了,我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73章 二爷刚走没两步, 就被子坎先生和徐遥叫住,“二郎要出门吗?” 两人这会都换了衣衫,并肩向二爷走来, 他们身后还跟了着管家老秦。子坎先生是一个人先过来的, 过两日他的人也会过来, 帮着苏绣坊制作绣品的装饰。 “两位怎么没歇息?”二爷转过身,对上两人,眼神却是看着管家, 后者无奈一笑。 “我们要去吃火锅!”徐遥和子坎先生异口同声道。 徐遥接着又说:“我听明义兄说你开了间火锅店, 口味极鲜, 来稽郡的那帮平江学子都赞不绝口!” 他说的明义兄指的是子坎先生,子坎先生姓江名洛,字明义。 子坎先生话不多, 是个看着很严肃正派的人,他板起脸, 连二爷都要离上百米远。不过此人有一大爱好, 便是吃。若不是听了二爷对火锅的吹捧, 将他引了来,他才懒得离开临江来帮他。 这不, 刚下了船安顿好, 他就迫不及待要去尝一尝火锅。他早就从平江学子那听闻了这玩意的神奇之处。 “那是自然, 我家火锅独一味!”二爷对于他家娘子搞出来的东西的夸赞, 向来都是照单全收,毫不扭捏,也引以为豪。 他说完,刚刚郁结的心情顿时消散了,他大手一挥, 同意带两人去火锅店。 “先生们与我一道走过去,沿途看看市井俗趣,还是坐轿或坐车?”二爷走至门口,问道。 徐遥和江洛互看一眼,都决定走路去。 二爷点点头,不过还是吩咐了让人驾着马车跟着。安排好后,他们便一起出了门。 九斤也跟了上去,他快步走到二爷身边,小心地对他说:“二爷,你们不在城里这些日子,城里开了两家仿照咱家的火锅店!” 二爷早有所料,但这会听到这个事,心里还是很不悦,恨不得要去把对方的店砸了。 “要不,我今晚带人把那两家店砸了?!”九斤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他到底是跟了二爷久了,自然有二爷的行事之风。 不过,这个行事之风肯定是之前的二爷了,遇见苏婉后的乔二爷—— 他啪地一下对着九斤的脑瓜一拍! “胡说什么!我们是土匪恶霸吗?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咱们得以德服人知道不?”二爷气极,虽然他有这个想法,但是他现在敢这么做吗?他家大娘子还不扒掉他一层皮! 在他俩身后的徐遥和江洛同时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 看,外面那些人都对二郎过于曲解!二郎是个好孩子啊!聪明伶俐,知礼守义! 九斤揉脑袋,看了眼二爷,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现在二爷若是干坏事了,那肯定是要被大娘子揍的!想到这,他低下了头,他决定还是自己去干这坏事! “二爷,小的知道错了!”九斤乖乖认错。 二爷摆手:“行了,这事咱们也没办法制止,不过他们的口味如何?咱们家用的可是大娘子的独门秘方。” 九斤咧嘴笑:“我让人去吃过,差的远了,咱们家大娘子的秘方是独一无二的,就是虱子那边种番椒的园子老有人在外头鬼鬼祟祟的!” 如今将番椒制作成火锅底料都是在乔宅隔壁的菜园子里进行的,这底料运去火锅店,自然会落入有心人的眼里。 这些人联想着这火锅店与娃霸有关系,这个菜园子也与娃霸有关系,两者肯定也有关系,说不定秘方就在菜园子里。 “没让他们探出什么来吧?”二爷皱眉问道。 九斤拍了拍胸脯:“有我在呢,虱子也让他那边的人日夜在园子里巡逻。” 二爷稍稍放心,加快步子,走得离身后两人远了些,对九斤说:“你明日派人与赵县令说一下这事,让他派些衙役过来,再让虱子那边的巡查放松一些。” 九斤也是个老江湖了,二爷一说他便懂了。 平江是水乡,城里小桥流水甚多,别有一番风味,饶是看过名山大川的徐遥也要为之顿足。 “先生以前没有来过平江吗?”二爷见他两步一停,不由问道。 徐遥说:“路过过,没有停过。”是为一桩遗憾了,不过好在如今来了。 子坎先生倒是来过几次,但也未像今日这般,可以惬意流连。 等他们一行一路感叹着,用了差不多小一个时辰才走到西坊街,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到了西坊街,子坎先生便闻见了一股食物的香气,味道独特,是他没有吃过的,他撇开二爷和徐遥,闻香朝散发美味的店铺走去。 很快,他便走到了一家店门口,他驻足抬头看,只见——平江火锅店,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刻在匾额上。 “明义兄,你怎走得这般快?”一会,徐遥也跟了上来,见江洛停在门口,问了一句。 江洛看了眼乔二爷,二爷朝他点了个头。 他道:“香!”随后就走进了店里。 这会临近傍晚,店里已经有两三桌生意了。 “欢迎光临~” “二爷回来了!” 跑堂伙计先看到子坎先生,如常的欢迎,而后又见人进门,是乔二爷,立即高兴的叫了起来。 听到跑堂伙计的惊呼,在柜台前算账的苏二郎立即抬了头,见确实是自家姐夫,立即上前来迎。 “这是我带来的两位贵客,好好招待!”二爷朝苏二郎扬了扬手,指着徐遥和江洛以及管家老秦。 二郎立即给他们行礼,将他们引入自家人特用的包房。 二爷没跟着进去,“你先招待着,好好介绍,我去对面看看。”对面是苏大根他们开的麻辣烫和炸串店。 他们走过来也饿了,火锅没那么快,他先去弄点炸串垫下肚子,顺便问问看看那边生意。 * 苏婉只睡了约莫一个时辰便醒了,她饿醒的。 “养娘!”她虚扶着肚子,坐了起来,朝外间喊了一声。 她一喊,一直守在外面的赵氏便进了来,“大娘子醒了,可是要用什么?” 苏婉抿抿嘴:“我饿了。” 赵氏:“早就让厨房备着了,我让梨子去拿!” 外间的梨子立即应声。 苏婉摇摇头:“我睡多久了?二爷可有将红豆糕买回来?” 赵氏:“大娘子睡了一个时辰,二爷还未归家呢,许是外间有事耽搁了。” 苏婉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红豆糕,她舔了舔嘴唇,又躺了回去,“养娘,我就想吃红豆糕。” 赵氏生养过,自是知晓有孕的妇人的习性,她安抚的拍拍苏婉,哄她道:“那就先用点银耳汤,再等等二爷,兴许一会他就回来了。” 苏婉这会蔫蔫的,也没为难赵氏,微微点了点头。 一觉醒来,没见着她想要的红豆糕,她有点难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可是就是难过。 她不由想着,只是去买个红豆糕,怎得一个时辰还没回来,路上是遇着什么事了,还是又遇着什么人了,与他们交谈甚欢,把她的红豆糕给忘了。 赵氏端着银耳汤过来时,就见着了大娘子这脆弱的背影,心里一突,又觉无奈。 在稽郡时,二爷离了几日,她家姑娘也是这般。 二爷把她给宠得有小性子了。 “大娘子,把汤喝了吧。”赵氏只当不知,唤了声苏婉。 苏婉本来落寞的都快要掉眼泪了,赵氏这声突然将她拉了回来,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她刚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估计还是这段时间身子重了,她也懒了不爱动,闲了下来。 “养娘,我自己来吧。”苏婉坐了起来,从赵氏手里接过她要喂自己的勺子,又拿了碗,不好意思的道。 “还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苏婉摇摇头,她还是想吃红豆糕,但这会她有点不好意思,想着又怪了二爷起来。 赵氏见她如今被二爷宠的这般爱娇,又想着临江的乔大太太让她回乔家的事,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养娘,你是不是有话想说?”苏婉慢慢的将一晚银耳汤喝完,发现赵氏脸色不对,暗自看了她好几眼,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二爷怎么还没回来,我让梨子去前院问问!”赵氏躲开她的目光,二爷说他来跟大娘子说,她也就不便插嘴。 喝了一晚银耳汤的苏婉,肚子也不是那么饿了,不过依然想吃红豆糕。 “嗯,去问问吧。” * 子坎先生拿着汗巾,不停的擦着额角的汗,还不停的从锅里夹菜。 “二郎,你这火锅真是不错!” “对,绝!” 二爷这会已经吃饱了,抱着一杯香茗,慢慢饮着,听着徐遥和江洛的夸赞笑而不语。 “二爷!”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唤,是来财的声音。 乔二爷:“进来。” 来财一进门,便道:“二爷,赵妈妈让我来问您,大娘子的红豆糕您怎得还没买回去?” 他这一说,二爷立即跳了起来,一拍脑袋,他把这事给忘了! 九斤也跟着拍脑袋,他也忘了提醒二爷了。 来财一见这般,便知他家爷给忘了!靠近二爷,在他耳边急色道:“大娘子等的不高兴了!” “两位先生,我先告辞了,九斤你留在这陪现在们,一会将先生们安全送回家!”二爷匆匆交代一句,便如一阵风窜了出去。 等他买回红豆糕回到家中时,苏婉见到他,为了不饿着肚子里的,正在吃着她不想吃的饭菜,顿时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眼泪落下时,她又觉得自己矫情,这下她更加难过了,哭得更凶了。 二爷吓了一跳,心里一急,一咬牙直接拿了家法棍,递给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眼镜压坏了,只好用六七年前配的一副眼镜,用的很不舒服。 今天一更哈~ 明天见~ 第74章 就在苏婉和二爷定下苏绣坊于下月二十六正式开业, 绣娘们与子坎先生他们的紧张忙碌中,临江乔家大太太的人又来了。 到底是回了熟悉的环境,苏婉除开刚回平江那一两日, 身体还有些不适, 后面就恢复了精神头, 能处理日常、做绣活。不过乔二爷到底是不放心,每日依旧管得严些。 这会,苏婉在绣房绣着观音像, 莲香带着几个绣娘坐在她的下首。莲香代苏婉教着课绣娘边做着活计, 边听着教导。 突然外间传来一声茶杯落地的破碎声, 接着是二爷刻意压低的怒声:“她想做什么?妄想!” 几位绣娘吓得手上一抖,针刺歪了。莲香连忙向苏婉看去,苏婉停下手上的钍, 看向门口。刚刚那会二爷是在外间和家里几位管事的谈事,怎得这会发起火来了? “你们做你们的。”苏婉见几位绣娘停了针, 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 说道。 这几人是莲香特地选的技艺较好的绣娘, 签了特殊契约来学苏婉独门刺绣手艺的,来着家里好多次了, 见着二爷依旧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 绣娘们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 答了声是。 苏婉看向身旁的赵氏, 笑着说道:“养娘, 你去外间叫二爷小声些,别老是这般,打碎了茶碗还是要花钱买的。” 赵氏拿帕掩了嘴,起身出去。 过了会,她神思凝重的回来了。 苏婉:“怎么了?” 话刚落, 二爷跟着走了进来。莲香一看,立即起身,招呼了绣娘们退了出去。 “临江那边的人又来了。”赵氏隐带忧色道。 这事苏婉早就从二爷口中知晓了,这会再听说,倒也没什么吃惊。她早就知道,那边不会轻易放弃,还会再来,没想到就是今日。 “我让九斤带人把他们哄走!”二爷看着苏婉道。 苏婉:“还是让人请进来吧。” 上次是他们不在家,被哄走了,倒是情有可原,这次她和二爷都在家,再赶人走,就是目无尊长。 二爷很不高兴,但他也知道不能真的要赶人走,他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气。他家娘子是受他牵连,大太太拿他没办法,便来想法子折腾他娘子。 可他到底出身乔家,大太太是他的嫡母,人伦纲常不能不顾,若是以往,他可以撒泼,可现在他们走的路子,万不可为这染了污名。 二爷站在窗前,看着了院子里的树,不说话。苏婉知道他心中有火,他能忍着没出恶言已是不易,便没有再多说,让赵氏亲自去将人带去待客厅。 他们在忍,在门口等了好一会的孙嬷嬷,却不想忍。她一被请到苏婉跟前,便随意的行了个礼,抬了下巴朝苏婉说道:“大娘子出身不好,又没个长辈在身边教导,难免礼数疏散,奴婢便不与大娘子说教了。” 苏婉与二爷坐在上首,她面上带笑,温和的看着孙嬷嬷,不见分毫恼色。而坐在她另一侧的二爷此刻却低垂着眉眼,握紧了拳头。 “养娘,给这位嬷嬷上茶,”苏婉唤了声赵氏,又对孙嬷嬷道:“嬷嬷请坐。” 孙嬷嬷不客气的入了座。 苏婉又道:“嬷嬷说的是,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有些礼数是不周到,还请嬷嬷莫怪。” 孙嬷嬷直视她:“所以我们太太这才让我来啊,如今大娘子有了身孕,没个长辈在身边照应着,她实在是不放心。” 苏婉端起没入茶叶的的茶碗,放到嘴边吹了吹,轻啜的一口,“大太太一番心意,我心领了,自打成婚,大太太便让我们择府另过,也是盼着我们能成长,少让家里操心。如今我这点小事,怎得劳烦大太太。” “大娘子说得是什么话,这话倒显得我们太太苛待了你和二爷。”孙嬷嬷坐下后,连茶碗都没端起过,她板起脸,口气里带了不满。 苏婉:“我怎敢说起太太的不是,只是我福薄,又不懂礼数,怕冲撞了太太。” 孙嬷嬷:“大娘子这是不愿意听长辈教导了?我看大娘子是待在这乡野里染了野气。” 这时,二爷猛地一拍桌子:“你这是对谁说话呢?” 孙嬷嬷虽在心底鄙视乔二爷,可他这发火的样子,还是让她心头一跳,“二爷这是做何?我可有说错之处?” 乔二爷冷哼一声,苏婉紧接着拍了一下桌子:“放肆!你既称二爷一声爷,怎也敢自称我?你是太太的人,对我不敬也便罢了,怎得二爷也要受你刁奴的不敬!” “我……”孙嬷嬷愣了一下,她是太太身边的人,向来颐指气使惯了,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好啊,还敢称我!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说是大太太管教无方,竟让一个下人,敢不敬主子!”苏婉撑着肚子,站了起来,满脸愠色,一幅被她气着了的样子。 “什么主子?大娘子和二爷已是分府别过的,怎还是什么主子?”孙嬷嬷呛声道。 “呵,那你岂不是说大太太多管闲事,咱们既已是两府,她还要来充长辈?”二爷一又锐利的眼,直直的瞧着孙嬷嬷。 “你,你这是对大太太的大不敬!”孙嬷嬷也跟着站了起来,指着二爷叫道。 “来人,把这个不敬二爷,败坏大太太名声的腌臜货给我赶出去!”苏婉被气得站得晃晃悠悠,随时要倒。 守在外间的九斤立即走了走来,拽起孙嬷嬷,就将她往外拎。孙嬷嬷怎得受过这般罪,顿时谩骂了起来。 苏婉也未叫人堵她的嘴,任她骂。 到了门口,九斤一把将她扔出了门,还有跟着她来的丫鬟,一同推了出去。 随后,赵氏跟着出来,大声地呵斥了她一番,多说她对二爷的不敬及对大太太行为的污蔑。 一时,有不少行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等人赶出去后,内院里的苏婉沉了脸,叹了口气,对二爷说道:“我必须要赶在她前头去临江!” “不行,你不知道她……她这个人!”二爷重重甩了下云袖,不同意苏婉的决定。 “二爷,我只有去了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前头找了那个什么表舅,挑唆彭大姑娘与你作对,险些借她的手推了罗四郎,将你害死,我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手段,现在我们在明,她在暗,防不胜防!” 苏婉摸着肚子,若是有选择,她也不愿让肚子里的孩子跟她一起去那个虎狼之家,但是与其担心吊胆的防备,不如去一探究竟。 “他妈的,她就是个疯子,我现在跟乔家有什么关系了吗?我得不到乔家任何东西了,她还想怎么样?”二爷此刻恨死了黄氏,也恨他的父亲,以及祖父,甚至是整个乔家。 “你的存在就是她的一根刺,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是这其中定是有事,二爷,你现在先冷静,咱们不能自暴自弃,任她玩.弄,必须有应对之法。”苏婉走到二爷身边,抱住他,安慰着他。 “你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她的阴影里,二爷你已经长大了,能够面对驰了,二爷你不要怕,我会保护好自己,等着你去接我。二爷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二爷,你一定能将我带回家,带回我们的家。” 二爷红了眼眶,将头埂在苏婉的肩膀上,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起了头。 * 孙嬷嬷是在指指点点中上了马车,她没有出城,而是去了城中一座寺庙。马车停在寺庙后门好一会,门才打开,孙嬷嬷下了车,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事情办妥了?”门内是一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她哑着声,问道。 孙嬷嬷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低声应了声是。 “放心,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主子便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女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可是孙嬷嬷还是很害怕,她不害怕大太太的责罚,她怕这位的手段。 “这是主子赏你的。”女子从腕间取下一只玉镯,套进孙嬷嬷的手腕里。 “谢主子赏。” * 苏婉要赶在孙嬷嬷前去到乔家,只得轻装上阵。二爷亲自送她前走,又将白果从火锅店里叫了回来,九斤和蛮子通通给了她,本来还想让银杏也带上,但苏婉没同意,她要绣纺如期开业,离不得银杏。 仓促的同莲香和银杏她们交待了些事情,她便要上路。 “不用那么急,”二爷给苏婉披上一件披风,扶着她上马车,“我让九斤他们去给那刁奴找点麻烦了,她们快不了,我们坐船走。” 苏婉拍拍二爷的头:“我们二爷真真是聪明。” 她也怕走陆路,多颠簸。 到了船上安顿好后,赵氏服侍苏婉睡下后,就被二爷叫了出来,一起的还有白果。 “我到了乔家,定是待不了几日,便要被她寻个由头,赶出来的,到时候大娘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大娘子。”二爷郑重说道。 赵氏和白果互相看了看:“二爷放心,我们一定会让那边的人欺负了大娘子。” 二爷摇头:“不只是欺负,也不能让她们伤害了大娘子,衣食每日都要严格查验,他们说的话,给的物件,一件都不要用,尤其是吃食,一定不要假他人之手,即便是自己拿的,每日也要查一查!”这些深宅内门里的手段哪是她见识过的,二爷的心越发的沉重,一会等娘子醒了,他还是要与她说道说道的。 赵氏和白果都没有经历过后宅的那些阴险手段,此时听着二爷的话,不由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气。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75章 一日后, 暮色四合,临江乔府侧门。 “二……二爷?”门房打开门,看向门外敲门人, 迟疑地道。 乔二爷从鼻孔里轻哼了一个嗯字, 拽紧了苏婉的手。 “您怎得回来了?”门房挠了挠头, 一时有些为难,不知是放进还是不放。 “大太太让我们来得,你只管去报, 爷在这等着。”乔二爷根本不想踏进乔家半步, 自然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已是深秋, 此刻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睛的苏婉拉了拉二爷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要紧张。 她感觉得出二爷此刻的抗拒,还有紧张。 门房只得干笑一声, 请了他们稍候, 他转身噔噔噔的向里面跑去。 等了好一会, 门房带了个人来到了侧门口,对方一见到乔勐, 立即客气地行礼:“二爷回来了啊, 怎得没让人提前报个信儿?” 二爷认识来人, 正是乔家的大管家, 祖父的心腹乔来。见到他,二爷的脸色这才微霁,乔家没有派个什么不入流的人来接他和苏婉。 “母亲亲派了人去平江接我家娘子,我以为家里人都知道。”二爷不咸不淡的说着,对方到低是他祖父身边的人, 面子还是要给的。 乔来心中微疑,面上不显,又向二爷身后瞧去,似是这会才发现了苏婉,连忙微躬身道:“婉大娘子安,一路辛苦了,快里面请,郎主和郎君们都在家里呢。” 说着他就作了个请的姿势,又让人去帮着提行李。 穿过长长的前园与回廊,来到了后院正厅,此时下人们正在布席,看来是要用晚膳。 苏婉随着二爷来到正厅门口,乔来让他们等一下,他进去禀告一声。二爷看着鱼贯而出,着衣富华的下人,怔了怔神。苏婉心中也是极复杂,这临江乔家从虽朴却精巧的家宅到成群的奴仆无一显示,乔家乃是钟鸣鼎食之家。 可身为乔家子的二爷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原苏婉还想着,乔家或许是清流大家,可如今一看,再看二爷处境,不无讽刺。 “二爷,婉大娘子,里面请,主君在里面等着了。”乔来走出来,打断苏婉和二爷的沉思。 苏婉深吸了一口气,二爷拉过她的手,轻扶着她,同她一起跨过门槛,进了正厅。 正厅中间摆了一张大的楠木圆桌,桌边坐满了人,正首是一面清癯老人,面沉容厉,在他右手是一位面慈眼明的老太太。老人左手边是儒雅的中年男子。 想必,这三位便是乔家老太爷、老太君和大老爷了。 其他便是大太太,以及大房其他几位郎君和娘子,还有两个孩童,是二爷哥哥的孩子。随着苏婉和二爷一进门,这些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们。 “不孝孙儿见过大父、太婆。”二爷在众人的各不一的目光下,对着上首拜了一个大礼。 苏婉刚要跟着一样行大礼,上首的乔仁平出了声:“你身子重,不必了。” 二爷松了口气,看来刚刚的称呼取悦了祖父。 苏婉面露动容之色,跟着站着福了个礼:“孙媳苏氏给大父和太婆请安。” 不待上首反应,二爷又面朝乔大老爷和大太太行了礼:“父亲、母亲,安。” 苏婉跟着福礼。 “哎哟,好孩子,快快来,让母亲看看,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们,你父亲在家时常念叨你呢!”黄氏立即起身,走到苏婉和二爷身前,拉了苏婉的手,左看右看的,像是极是思念他们。 苏婉忍着想抽回手的冲动,露出羞涩的笑容:“劳烦父亲母亲挂念了,我只与母亲在大婚那时见过,不料母亲一直记挂着我们,我还以为……以为……” 说着她脸上浮起羞愧之意。 黄氏心口一跳:“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我一家人,我也是当二郎如亲子……” 这时席上的老太君打断了黄氏的话:“好了,快让勐哥儿和他媳妇坐下吧,你们想必还没来得及用饭吧?” 后面一句话是对着二爷和苏婉说的。 “回太婆,还没有用过,”二爷撅了撅嘴,娃娃脸顿时可爱了起来,“母亲派了孙嬷嬷去了平江,说是要见婉儿,我们便立即起身来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二爷小时候,老太君见他可怜,带过他一阵子。若不是有这一段,他的日子比之估计要更加难。整个乔家,怕是只有老太君对他是真心疼爱过。 他话一说完,厅里安静了片刻。 黄氏脸上连一丝恼色都不显:“我也是担心你娘子,有了身孕,身边也没个长辈照应着,你们年轻,不知这生孩子啊,对女子来说是道生死关!” 老太君点了点头:“你母亲说得是,这有了身孕,万不可马虎。” 二爷扶着苏婉入了末座,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是啊,母亲你说这两孩子也真是的,有了孕,竟然也跟家里报一声。”黄氏慈爱的责怪一声。 二爷坐定:“我记得我离家守祖宅时,母亲曾说过我既已成婚,便是大人了,家里看似花团锦簇,实则虚浮,养我多年已是不易,望我日后要自强些,我想着娘子有孕,所需花销更盛以往,实乃不敢叨扰家中。” 他话音一落,乔仁平将筷子一摔,席上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连原本有些不安分的孩子都吓得噤了声。 “说得是什么胡话,你姓乔便是乔家儿郎,就算死也是入得我乔家坟!” 祖父这话,若是很早以前,他定是感动的落泪,可在他和大太太几次的争斗中,祖父不曾站在他这边,让他早已对乔家失望透顶。祖父不是看不穿大太太,只是他不及大太太罢了。 “愚妇,你说得什么话!”大老爷顿时呵斥大太太,“让二郎去祖宅乃是因他顽劣,想要治治他的秉性,何时说要断了他的花销!” “主君冤枉啊,二郎的月银我从未断过啊,家中的账,母亲也是知道的,我只是想着这般说法,让二哥儿断了之前奢靡之气,也是为他好啊!”黄氏说着,眼泪含在眼眶里,就是不落,恪守着她的大妇之风。 大老爷的气一下子消了,神色略尴尬的抬手轻拍了她两下,以示安抚。 苏婉心生佩服,二爷这位嫡母着实厉害。 “那母亲可要查查账了,我可有数月没收到过家中月例了。”二爷轻声道。 黄氏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随后是气愤,立即唤了她的贴身嬷嬷进来,让人立即去查账,俨然是信了二爷的话。 二爷在心中讽刺一笑,看了祖父祖母、父亲一眼。黄氏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信了他的样子,看来是取悦了他们。 他们不会觉得她是心虚,只会觉得是在帮着他掩盖。 呵。 “好了,先用饭。”老太君再次打断黄氏要召人来问责的举动,想着给孙儿留些面子。 但是,二爷不是来吃钣的,他也不怕丢面子。 “祖母,还是查清楚的好,母亲的人可是说我和娘子所有的东西都是母亲的呢,”二爷说到这里,夹了块肉放到苏婉的碗里,“当初让我离家时,家里可是一样物件都不曾给过我,如今我现在这点家当,可全靠我家娘子持家有道,一点一点攒下的,怎么到了那刁奴的嘴里都成了是母亲的?” 二爷说得无辜又迷茫。 饶是淡定如黄氏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吃了一惊,她又不是傻子,怎得会让人说出这种话。 “二郎这话可是诛了我的心啊,我待你和大郎从来都是一样的,你出府那也是你父亲和祖父望你成才,我虽是不忍,却也是想着你能收收心,走回正途。”黄氏含在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痛心疾首的看着二爷。 二爷微哂:“哦?那母亲的身边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我原还以为乔家是不是真的家底空浮,以至于母亲记挂上了我那点薄产。” 黄氏凄然:“怎么会?二郎你定是误会了,我身边的人定不可能会这种话!” 苏婉一直都未出声,她知道一会定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她默默地埋头吃着饭。而乔家人,注定因为二爷和苏婉的到来,这场家宴要吃不下去。 “好了!”乔仁平视线在在座的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后,放下碗筷,“乔来!”他又唤了声乔管家。 从前头二爷发难后,乔来带了厅里的下人早早退了出去,他一直守在门口。这会听到乔仁平的叫唤,立即走了进来。 “撤下去!”乔仁平指着桌子上的席面道。 乔平立即领命,带了人撤席,这之间,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二爷摸了摸苏婉的手,安抚她道:“等说完了我给你叫鸿望楼的席面。” 苏婉点点头,也回握了他的手。 老太君一直注意着他们小两口,这会见两人交头接耳恩爱的模样,不由松了口气,这次见这孩子,他身上的戾气看着少了不少,一时欣慰。 “勐哥儿,让你媳妇下去休息吧,她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受不得累。”她叫了声乔二爷,说了句。 二爷不想让苏婉离开他的视线,可听了祖母的话,顿时有些犹豫起来。 苏婉连忙起身道:“孙媳不累,应是陪在太婆身边伺候才是。” 黄氏这会擦净了脸,也跟着起了身,“母亲说得对,西徽院最是清净,适合养胎,我去让人收出来,二哥儿媳妇先去我院子里歇息。” 说着,她立即又叫了人,让人去办。 那个院子是清净,却也偏僻冷清,而且离老太君的院子远。 “倒是母亲劳累了,”苏婉撑着二爷站起身,慢慢走到黄氏跟前,细声细语道,“儿媳今日见了母亲,才知母亲对我和二爷的爱护,那位嬷嬷来家里对二爷甚是不敬,又出言不逊,我原是很忐忑,以为是母亲不喜我和二爷,如今看来,定是刁奴背主!”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 修了下称呼。 第76章 养娘们进门将两个孩子抱了出去。 厅里众人皆因苏婉的话怔住, 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此时,苏婉柔和的面庞上隐含怒气, 似在为黄氏鸣不平。 “不敬?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黄氏凝眉, 涩然说道。 孙嬷嬷的为人她还是知道的, 性不是那般张扬的人,怎会对乔勐不敬,让他抓到把柄? \"媳妇也不知, 只是那嬷嬷同媳妇和二爷说话, 一口一个我字, 媳妇也就罢了,出身低微,可二爷到底是乔家的血脉, 怎能如此作践!\"苏婉从怀中拿出帕子,泫然欲泣。 二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走到苏婉身边, 拉至自己的怀里, 愤声道:“你我夫妻一体,出身低又怎么了, 你我的婚事是母亲做的主, 旁人能说得什么?” 这话又绕回了黄氏身上, 黄氏脸上浮起羞慌之色, 她朝大老爷看去,声音微哽:“主君,妾身不知,妾身疼爱二郎的心,主君是知道的, 若是嫌弃她,怎会……” 二爷:“孙嬷嬷一口一个出身不好,野丫头,我娘子还怀着身孕,昨夜在路上眼泪都要流干了。” 黄氏捏着手里的帕子,指甲掐进手心,咬牙暗想,乔勐这个小混蛋怎么变得如此厉害?还学会了惺惺作态,若是以往早叫嚣起来了!不不不,他是在成婚后才脱离我的掌控,定是苏氏从中作梗! “孔嬷嬷,去将孙嬷嬷给我叫进来!她一个下人竟敢对主子不敬,看我怎么罚她!”黄氏愤然叫了人。 “别别,母亲,我和二爷已是分府别过了,怎么能是她的主子,别人再说起来,也要说媳妇不安分,没个规矩的。”苏婉拉了黄氏袖口一角,害怕的说道。 二爷施施然地在一边添柴火:“就是,孙嬷嬷可是说了我们不是她的主子,没资格管教她的,母亲是不是这些年既要照理中馈,又要伺候父亲,近来更是要教导大哥的两个孩子,分身乏术啊,底下的人没全管束越发的口齿伶俐了?” 乔仁平双目微眯,听着两方打官司,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老太君也巍然不动。 “你怎么对你母亲说话的?!”乔大老爷听出了乔二爷的话中话,不悦的说道。 二爷揽着苏婉:“儿子不敢,儿子从小就是被不敬大了的,我只是不忍我家娘子还要跟着我受这般腌臜气。” 他说着,苏婉拿着帕子,盖着眼睛,努力揉红了的眼,终于出了泪,她呜呜的哭了出来。 黄氏身子一僵,这个贱人竟然比我先哭了出来! “太太,下面的人说孙嬷嬷去平江还没回来。”孔嬷嬷在厅外回了黄氏。 黄氏讶然地看着二爷和苏婉。 二爷无辜回视:“母亲别看我,她在我和娘子前回的。” 事情到了这里,关键人物未到场,连个对峙的人都没有。而且这不是黄氏自己怎么样,只是个下人,在下人与乔勐之间,乔家还是会选择乔勐的,他再不是,也是乔家人。 那孙嬷嬷只是黄氏身边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若是孔嬷嬷,那也就是另说。 但黄氏今日的脸却是实实在在的要被打了。 “好了,都是一家人,闹什么闹,大郎媳妇,等那刁奴回来,让她去给勐哥儿和他媳妇请罪,”就在僵局时,老太君出声发话,“你啊,若是太累,就让勉哥儿媳妇给你分担分担,省得下面的人乱了规矩!” 勉哥儿媳妇是二爷大哥的娘子。 黄氏咬紧嘴唇,老太君这是在敲打她呢,她无病无痛的,做什要放权给儿媳?但她却忘了,当年她进门一年后,老太君便放了权给她主持中馈。 “是,儿媳定当好好约束管教下人,再不让他们乱了规矩。”黄氏在心里冷笑,把人留下才是真的,这点小亏算得什么。 “二郎媳妇,你莫哭,你是有身子的人,哭坏了可怎好?母亲定当给你和二郎讨个公道,孙嬷嬷说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你和二郎如今有了家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啊,就盼二郎能回头,每每听到外面说他又怎么欺凌百姓了,我这心啊,痛极了!” 黄氏捶了捶胸口,拉着苏婉的手,一脸痛心。 “那个火锅店是怎么回事?怎么放着自家人不用,反而跟外人合了伙?”这时乔大老爷听到黄氏说得家业,皱眉问道。 苏婉这会正和黄氏抱头痛哭呢,听到这里,在心里不由一叹。儿子受了委屈,做父亲不管不问,竟然只惦记着儿子的家业。 二爷疑惑:“火锅店?父亲从哪听说的?” 大老爷哼了一声:“外头都在说你在平江,瞒着家里开了个火锅店,怎么?还怕家里抢了你的生意不成?” 二爷:还真是。 “唉……在平江时也有人来问,是不是我开的,我都说了是赵三的生意,怎么还有人在传是我的生意?”二爷当然一会承认,谁知道乔家人想打什么主意,他估计又是他这位嫡母在外传的,就是为着传到他父亲和祖父耳里。 他祖父有没有什么心思,他不知道,但是父亲定是有。 乔大老爷:“哼,那个店里的掌柜不是你那大舅子?” 苏婉听了又捂了眼,嘤嘤嘤起来,把二爷心疼极了。 “父亲你不要说二爷,是,是,是儿媳求二爷的。弟弟不喜读书,总爱乱跑,惹得爹娘担心,所以我便求二爷帮着寻个差事。” 大老爷张了张口,看着如花娇柔的儿媳妇,重话也说不出口。 黄氏哄了苏婉片刻后,又对大老爷笑了笑道:“哎,主君真是的,就算那生意是二郎的,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二郎都说了是赵三郎的,那定是的,他们哥俩啊,从小就要好,那菜园子落在二郎家边上,估计也就是让二郎照看着些,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呵,在这等着他呢,二爷闭了闭眼,心还是有点疼,他原来还没有习惯,他还有感知。 他到底在妄想什么?妄想他的父亲只是受黄氏的蒙骗,对他还是有怜惜的,就像祖父说的,他毕竟是他的骨血。 大老爷:“他嘴里有什么实话!他何曾将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 他这话一说,二爷将来之前,苏婉劝他放低身态的话,统统忘了,他站直了身子,回头狠狠的看着他的父亲。 “那父亲以为呢?对,菜园子是我的,父亲想要什么?” 大老爷不满地喝道:“你看看你说得什么话,什么叫我想要什么?你母亲不敢说你的都是她的,可我是你老子,君父为上,你的一切难道不是我给的?!” 二爷心凉的透透的,他怒声道:“你除了生了我,给过我什么?” “逆子!你的命都是老子给的,你成婚前的吃喝哪样不是我的?”大老爷怒不可遏,作势就要去打二爷。 苏婉顾不上哭了,赶紧去拉二爷,她怕两个人真打起来,二爷下手没轻没重的,把大老爷打伤了就不好了。 黄氏也松开了苏婉,转身去抱大老爷,但她人娇体软,不知道是真的拦不住,还是什么,大老爷轻易地推开了她,她又轻易地倒在了地。 “父亲,你这是要逼死二爷吗?临江这边的月银断了好些日子,二爷从家里什么也没带走,我家里也没个什么陪嫁,赵三爷见我们可怜,又信任二爷,这才让我们接了这菜园,父亲,我现在又有身孕,吃喝哪样不要钱,我们总要有个傍身之本啊,父亲,母亲求你们给条活路吧!” 苏婉死死地拉住二爷,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大老爷被苏婉的话,气得精修过的胡子都在颤抖,他指着苏婉道:“休要胡说,你们那个什么炸串,还有你那个绣纺不赚钱?” “烽串早不做了,钱也投到菜园里了,绣纺现在都没开业,我们哪里赚得什么钱?”苏婉泣不成声,原来自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 “呵,绣纺,对,母亲,黄家表舅做过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二爷将那位表舅伙同彭大姑娘准备陷害的事说了出来。 还坐在地上,没起得来的黄氏演技依旧了得,她大惊失色的极力否认。 这件事情乔家人都是不知的,就连一直眯着眼,一言不发的乔太守抬了眼,看向黄氏。 黄氏优雅的起身,捂着脸道:“我没有,这事我不知道,这人是谁我都记不得了,怎么会?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二爷从苏婉身后探了脑袋:“你们若是不信,可去平江查卷宗!” “好了,勐哥儿媳妇该去歇息了,都是一家人,不要让外人伤了自家人的和气。”乔太守出声了,他知道自己再不说话,事态便会往不可收拾的地方发展。 一个大家族里,揭开了面子,里面什么龌蹉事没有,但是能揭开吗?不能,只能捂着。 二爷:“为什么不让说!” “他说得话可信吗?他们交情好到能让赵三将秘方都交给他?他从小就跟家里离心,一点没将家族放在心上,若是今天让他唬弄过去,日后岂不是要联合外人来欺乔家!”大老爷亦不肯放过乔勐。 这个儿子,他曾经是真心疼爱过的,可是越大越像他的母亲,也越来越离经叛道! 他今天必须要治一治他! 苏婉觉得今晚并非是撕破脸的好时机,可二爷和他父亲,两个人好像并不想在今晚放于彼此。 唉。 她掐了一把二爷,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晕倒在二爷怀里。 第77章 苏婉这一晕, 来得突然,临时掐了二爷一把,想作暗示, 只是二爷这会完全吓坏了, 慌了神, 哪顾得上去想什么。 他紧紧抱住苏婉,眼睛发红,脑子嗡嗡的, 无助又害怕, 只知道朝其他人喊:“大夫!找大夫!” 黄氏初时也有些许的慌乱, 不过她毕竟是见过场面的宗妇,她立即喊了人去叫大夫,随后又转身宽慰起急步过来的老太君。 “母亲您慢些。” 老太君一把推开要过来扶她的黄氏, 对慌了主张的二爷道:“勐哥儿,你莫慌, 先把你媳妇抱到我院子里去, 让她平躺下来, 她身子重,你这样抱容易伤着她!” 乔家人其他人说的话, 二爷未必听, 但是老太君的话, 他还是听的, 一听说他这样会对他家娘子不好,哪还敢这般,立即听老太君的指挥。 苏婉闭着眼,从二爷过快的心跳和混乱的呼吸里,察觉到了二爷恐怕没接收到她的暗示, 她有点无奈,又微微心疼。 但这会她也不敢再给暗示,怕他以为她醒了,那她可就露馅了。 在二爷怀里走了一会,苏婉便到了老太君院子里,老太君让二爷将她安置在碧纱橱里。 安置好苏婉,二爷也不敢离开她一步,握着她的手,蹲在塌边。 见他这般,乔大爷看不过眼,在心底再次否定了这个二儿子。 乔老太爷,也就是乔太守没有进门,只是在外间待着,脸上依旧是严肃之色,看不出其他。 老太君稳坐在前窗椅几上,目光定在远处,看不清在哪。 黄氏带着人给几位沏茶端水。 这会儿的一时一刻,对苏婉和二爷来说,有些煎熬。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老太君的大丫鬟知琴领了个长须老者疾步进了门。 二爷身子一震,赶紧挪了个位置。 他心跳的后快,从在前厅到这里,他一直在懊恼自责,恨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和大老爷怼起来,他不敢想象他家娘子要是有个万一,他该要如何。 老大夫赶紧上前,号了号脉,神色凝重,号着脉,摸着胡须,把在场的几人的心吊的高高的。 大夫心里也是疑惑,不过在路上也了解了病人因何而晕,这会也号不出什么病症,想必是急火攻心,一时闭气而晕了。 “大夫,大夫,我娘子怎么样了?”二爷喉咙滚了滚,问得小心翼翼。 大夫松了松神,只道是无碍,又说了些急火攻心,切莫让孕妇伤神的话。 “那,那孩子会不会有事?”黄氏站在大夫身后问了句。 “母亲莫非是想咒我孩儿?”二爷听了大夫的话后,便松了口气,又听黄氏问孩子,这会火气又上来了。 大夫:“自是无事,若是不放心,我再开个安胎的药方。” 黄氏讪讪,老太君瞪了她一眼,吩咐知琴带大夫下去。 “阿弥陀佛,勐哥儿,你也歇一下吧,今晚你和你媳妇就住我这儿,有什么事等你媳妇醒来再说。”老太君又对二爷说道。 二爷的视线依旧在苏婉身上,一刻不离,听了老太君的话,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苏婉想着,自己也该醒了,想着电视剧里那般,先是动动手指,然后又动了动眼皮。一直注意着她的二爷,呼吸一滞。 “二爷。”苏婉缓缓睁开了眼,一睁眼便是二爷激动的脸,她气若游丝的开口道。 “娘子!你醒了啊!娘子!” 二爷有点想哭。 “二爷我没事。”苏婉伸手摸了摸二爷的脸。 老太君起身走到两人身边:“勐哥儿媳妇,感觉如何?” “哎哟,真是天爷保佑啊!”黄氏很是高兴的嚷道。 苏婉被她的声音震了一下,下意识的眉头微蹙。 她这一蹙,二爷眼尖的立即发现,不由回头去看黄氏。 “母亲,我娘子刚醒,你小点声!” 苏婉对二爷摇摇头后去回老太君,“谢祖母关心,孙媳没事。” 老太君点点头,又安慰了几句,便叫了黄氏走出碧纱橱,留小两口独处。 等老太君她们出去,苏婉便要起身,二爷立即托着她,让她别乱动,“娘子你别动,我来我来!” 苏婉看了看隔间镂空扇门,外间还有丫鬟小厮在守着,就是几位主子已不在了,她悄悄地赶紧揪了下二爷的耳朵。 二爷捂着耳朵,一脸委屈:“娘子,你这是做甚?” 苏婉赶紧捂了他的嘴,让他小点声,随后又小声道:“傻瓜,我是装的!” 二爷:“……” 苏婉又摸摸他的脑袋:“傻子,我不是掐了你一下,给你暗示了,你怎么还吓成那样。” 她差点舍不得,想提前醒来了。 “我真的吓坏了,你以后不能这么吓我。”二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会还心有余悸,可他又不忍心责怪他家娘子。 苏婉也是心疼他,她哪里听得大老爷对他出口恶言,这个时代,孝为大。 两个人温情脉脉了一会,苏婉想起刚刚那会争吵,想着黄氏和大老爷目的肯定不简单。 “二爷,他们提起菜园子,想必是知道我们菜园子里的秘密。”苏婉想了想同二爷说。 菜园子里最大的秘密,就是番椒和在那边制作的锅底料秘方了。 二爷:“他们一直在监视着我们。” 苏婉叹口气,这乔家人真是个麻烦,估计她绣坊的一举一动也在人家眼中。 “娘子,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二爷目光坚定,心中似有火燎,他真的恨,恨他为那人子。 “无妨,他们就算知道了菜园的秘密,又如何?方子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就算拿了番椒不会做也是无用,再一个,赵三爷想必也不是好惹的。” 二爷低着头:“我不是担心菜园的秘密,我是有些心寒。” 苏婉伸出一只手,放在两人交握着的二爷的手背上,拍了拍,“二爷,你现在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 二爷眼眶的红一直未退,这会更加红了。 这时,知琴在扇门外唤了声:“二爷,婉大娘子,药好了。” 苏婉立即躺好:“进来吧。” 二爷深吸一口气,恢复漠然的神色,转身去接过知琴断进来的药碗。 * “你说,那个火锅店,真的不是那个逆子的,是赵三的?”大老爷乔知鹤走进卧室,脱下外衣问黄氏。 黄氏接过外衣拍了拍放至衣架上,笑得一派温柔,“妾身也不知,不过二郎既然说是赵三的,那定是赵三的。” 乔知鹤哼了声,看了黄氏一眼,“他现在这般无法无天,就是你惯的!” 黄氏:“二郎也是可怜的,摊上那么娘,走得又早,我不疼惜他,谁来疼惜他。” 乔知鹤听黄氏提到乔勐的生母,脸上浮起一丝尴尬,接着就是一股愤怒。 “别提她!” 黄氏在心里笑了一声,面上乖乖地闭了嘴。 “这个逆子,现在越发的跟乔家离心,就跟他那个娘一样忘恩负义!当年若不是我,我……”乔知鹤说着说不下去,慢慢的捂了脸,颓然坐在椅子上。 乔勐的生母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 “主君。”黄氏慢慢走到乔知鹤身边,顺了顺他的背,眼里却是满满的恨意。 “不提了,”乔知鹤抹了把脸,不再去想过往,抬起脸看向黄氏,“那个火锅店当真赚钱?” 黄氏在他抬头的那刻,收起恨意,又是大方知礼的大太太。 “下面的人是这样说的。”黄氏道。 大老爷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道:“看那个逆子那般爱重苏氏,想必她是知晓,他们说的那个番椒的秘方的,她一个小家子出来的,你看看能不能哄出来!” 黄氏:“好。” 乔知鹤握住她的手:“我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太久了,必须要动一动了,父亲不帮我,我就自己来!” 虽说黄氏主持中馈,但乔家如今的大家长还是他的父亲乔老太爷,乔太守。 他用钱都要过乔老太爷的面,不然他也不至于去打自己儿子产业的主意。 两人说了话,便歇了下来。乔知鹤仿佛忘了黄氏的表哥去陷害乔勐的事。 * 二爷在乔府陪了苏婉三日,便被大老爷寻了个由头,送出了府。苏婉一个人在乔家住了下来,也从老太君的碧纱橱搬到了西徽院。 “大娘子,这院子还真是清静呢!”白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不高兴的对苏婉说道。 苏婉这会精神正好,拿着那副观音像绣着,这幅观音像已是绣到尾处,再用不了几日,便可绣成。 “你怎得现在和银杏一般话多!”赵氏里外检查了一番,出来听见白果的话,说了她一句。 苏婉只是看了两人一眼,笑笑对白果说:“九斤和蛮子在外面守着,你让他们多穿些衣服,现在天凉了。” 白果点头出去了。 “没看出什么来,不过我总觉得这个黄氏没安什么好心。”赵氏走到苏婉身前,给她端了杯茶,又看了看无人的庭院,低声对苏婉道。 苏婉坐在能晒到日光的榻上,手上未停,微微抬了下颌,道:“养娘,你且等着。” 随后又道:“把箱笼里,我让你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赵氏忧心忡忡的去翻箱笼。 “大娘子,咱们现在离老太君的院子这般远,起先在老太君那里怎么不送?”赵氏很快就取了一个檀木方盒来吃,有些奇怪的问苏婉。 盒子里是她们来之前,苏婉给老太君备的礼。 “急什么,就这点路我都不能走,我和二爷何时能翻身?”苏婉白皙的脸上,是冷静之色,目色浅浅,让人安定。 赵氏哪不懂,就是心疼她罢了。 这边刚说完,外间传来喧闹声。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我来啦。 第78章 “白果说清静, 这不,热闹来了。” 苏婉连头都没抬,低笑一声对赵氏说道。 赵氏透过花窗, 朝外面看去, 只见黄氏带了人款步向苏婉所在的主屋这边走来。 “去吧。”苏婉对赵氏说了一句, 收起针线,将手中的绣图放下,用素布盖了起来。 赵氏便出去迎上大太太。 一时, 院子里莺莺燕燕声不断, 如群鸟进园, 好不热闹。 “二郎媳妇,今日可好些了?”黄氏人还未进屋,苏婉便在屋里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缓缓起身, 扬起笑脸,撩开门帘, 走了出去, 一见到黄氏, 便托着肚子,走到她跟前, 作势要给她请安。 黄氏撇嘴, 心道这动作可真够慢的, 面上是一派亲和, 连忙按住她,“你身子重,这礼啊就免了。” 苏婉:“谢母亲。” “可还住的习惯?还需要添置什么,尽管与我说。”黄氏说着扶着苏婉往屋里走。 苏婉没动,看向黄氏身后的人, 见不少是陌生面孔,但看衣着华丽,不像是管事下人之类的。 她还在后处瞧见了孙嬷嬷。 “母亲还未与我介绍这几位是?”苏婉问黄氏。 黄氏似才想起来,拍了下脑袋道:“哎哟,我呀一见到你就欢喜,又记挂着你的身体,忘了给你介绍,这是你父亲的几位姨娘,听说你来了,一直吵着要见你呢!” 她一说,几位姨娘便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同苏婉说话。 “二郎媳妇真是好颜色呢!还是太太心疼二郎,知晓他喜好颜色的女子,才这般费心的帮着精挑细选。” 这位说话的姨娘,一向是以大太太马首是瞻,对苏婉说话自然是阴阳怪气的。 “姐姐胡说什么呢,平白让二郎媳妇以为二郎是个好色之徒!”又一位姨娘帮了呛。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可别乱说!” “哎呀,这又有什么,若不是她长了一副好颜色,不然怎么能高攀到咱家来!” “就是就是!” 若是换了个气量小的,这会都要被气坏了。苏婉倒不会被气着,只是嫌她们吵,在心里暗骂自己,早知道就不多嘴问了。 她没被气着,赵氏和白果倒是气呼呼的,可是这里也轮不到她们说话,不然她们家大娘子又要被说管教下人无方。 “各位姨娘们好,大婚后我和二爷便去了平江,也一直未能与各位见面,今日一见,父亲母亲真是好福分,有这么多姨娘服侍。”苏婉说着,也未同她们见礼,转身引她们进内室。 黄氏这时才呵斥了她们一声,说她们没有规矩。 苏婉扶着黄氏坐了下来,道:“母亲心慈,与姨娘们姐妹情深,这才纵得她们这般活泼。” 黄氏嘴角抽了抽:“我也是怕你一个人在这边无聊,给你寻些能说话的人,她们呀虽说口无遮拦,但到底是你父亲的人,算是你的长辈。” 苏婉也坐了下来,白果立即拿了个靠垫垫在她身后。 这个靠垫是从家里带来的,上面的绣纹迤逦,甚是好看。有眼尖之人立即发现了。 “二郎媳妇这个垫枕可真是好看!” 苏婉只道了声谢谢,也不将靠垫拿出来,也不问话。 说话的姨娘干站着,一时无措。 黄氏抿嘴笑:“好啦,你们自己找个位坐下,二郎媳妇又不是别人家的,要是喜欢,同她直说便好。” 姨娘听罢,立即同苏婉道:“二郎媳妇,我很喜欢你这个垫枕,可否给我?” 白果快气死了,刚要说话,被赵氏摁住了。 苏婉纹丝不动,嘴角微弯,有点委屈,“这位姨娘,我小平江来得急,也只带了这么一个垫枕,这是我家二爷平日在家用的,我想着拿着它,二爷不在身边,也是个念想。” 那位姨娘脸色一僵,这是二爷用的,她怎么能要,就算她是半个长辈,可二爷毕竟是男子。 “你若是实在喜爱,二郎媳妇不是有个绣坊,回头让你去挑一个好了。”黄氏帮着说道。 “多谢太太!” 苏婉嘴角微勾,转头看了眼黄氏,道:“母亲与姨娘的感情真好,难怪二爷说母亲贤良,那我就替姨娘们谢谢母亲。” 说到这,她话一转:“这一个垫枕,采用的是金丝楠线与五色羽线,采用失传已久的飞羽乱针法绣制,且是我坊里绣技最好的莲香师傅所绣,定价六两六十六钱,我给母亲一个面子,抹掉零头,就算六两银子吧。” 苏婉将垫枕从腰后拿出,让白果抱着,走到每个姨面前,让她们看了一眼,她坐在那里,向众人讲解起来。 “今日来的一共是四位姨娘,母亲,那就是二十四两,儿媳多谢母亲照顾我和二爷的生意。回头我传信给绣坊,让她们赶紧给姨娘们绣制。” 白果走了一圈,忍得实在不行,趁着回头,偷偷笑了笑。 黄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无语,脸色还有些难看。 “哎哟,二郎媳妇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哪有送长辈礼,还收钱的?”马姨娘,也就是以大太太为首是瞻的姨娘说道。 “啊?原来母亲是想让我送啊?”苏婉无辜的看了眼黄氏,“我还以为母亲是想照顾我和二爷的生意呢,毕竟我们很久没收到过家里的月银了,如今我又是双身子,可能吃了,二爷都说快养不起我了,还要谢谢母亲派人接我!” 苏婉说得高高兴兴的。 黄氏抿紧唇,喝了一口茶,防止失态。 而在座的姨娘们也知道了,大太太克扣二爷月银的事。 “你这绣坊一个垫枕就要六两多钱,还不赚钱啊?”黄氏笑眯眯的放下茶杯说道。 苏婉睁大眼睛:“母亲,你可知这绣坊还没开业,光是请绣娘,买布料绣线,做装饰就将我和二爷的底子掏空了,我们还欠着赵三爷好多好多钱呢,”说到这,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听着姨娘们和父亲的话,母亲定是极疼二爷的,母亲能不能帮着还一些。” 黄氏重重的放下茶碗,苏婉抖了下肩,捂起肚子来,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看着就像是马上就要嘤嘤嘤。 黄氏:小家子气。 “好了,你们还这么年轻,就应该多吃点苦,我是想帮二郎,可主君一心想着让二郎成材,这可不能坏在我手上!”黄氏说得义正言辞,随后还将苏婉训斥了一顿,让她和二爷不要骄奢淫逸,要做好身为娘子的本分,劝导官人上进,不可玩物丧志。 苏婉就像个鹌鹑一般,任她训教,她低垂了眼睑,似是羞愧,实则快要睡着了。 等黄氏好不容易说完一大堆废话,白果轻推了苏婉一下,苏婉这才清醒了过来,一脸无辜的看着黄氏。 黄氏这会说得口干舌燥,见苏婉一副迷瞪的样子,心里有些恼火。 真是低门小户出来的,呆头呆脑的。 就知道在钱上精明,斤斤计较。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明儿起,你们每日过来陪着二郎媳妇说说话,不要让她觉得家里冷清。”黄氏朝几位姨娘们微抬手,让她们先回各自处去。 “是。” 莺莺燕燕们停止了叽叽喳喳,苏婉的耳根子也清静了不少。 等姨娘们都走了后,黄氏叫一直在门外等待着的孙嬷嬷了,孙嬷嬷立即躬着身走了进来。 黄氏见到孙嬷嬷心里很是来火,她本想着许是乔勐和苏婉这两人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来着,没想到问了跟去的人,那些话确实是孙嬷嬷说的。 这孙嬷嬷是她在外走动的管事的婆娘,一直也颇受她倚重,没想到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她竟然给办砸了。 问她为何要说那些多余的话,她竟然说是看不惯那对小两口,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来着,没想到这乔二爷如此狡诈! “二郎媳妇,这孙嬷嬷我给你带过来了。”黄氏只瞟了孙嬷嬷一眼,便不再看她,转头对苏婉说。 苏婉对孙嬷嬷没什么兴趣,不过做戏要做全套,立即红着眼,瞪向孙嬷嬷。 “婉大娘子,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不对,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才说得那些胡话,您和二爷千万别放在心上!”孙嬷嬷这会哭天喊地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一声声的,还挺响。 苏婉皱起眉头,她这怀着孕,见血不太好。她打了个眼色给赵氏,赵氏会意,对黄氏道:“大太太,我们娘子有着身孕呢,见血不好,要不您领回去罚?” 黄氏:“呵呵,我已经罚过她了,毕竟她是冲撞了二爷和你家娘子,我这才把人带来的,我看啊,她也是知错了,二郎媳妇你说呢?” 黄氏把话又转到了苏婉这里,苏婉虚弱的按住额角,道:“母亲说的是,母亲做主便是,既然母亲说她知错了,她便是知错了。” 随后又对孙嬷嬷说:“你起来吧,你吵得我头都晕了。” 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的孙嬷嬷无语凝噎。 黄氏:“还不快谢过大娘子!” 孙嬷嬷立即又磕头谢过。 黄氏又道:“我看你这身边伺候的人这么少,我就从我院子里抽了几个人来伺候着你,先带来给你认认脸,看合不合心意,若是不喜欢,我再换。” 说着拍拍手,将门外两个大丫鬟,两个小厮叫了进来。 苏婉早有预料,没有拒绝,也容不得她拒绝,可她还要感恩戴德的收下。 “儿媳觉得都挺好的。” “还有这孙嬷嬷也是,这次让她将功折过,好好服侍你,你尽管使唤,她要是再有什么不对,你尽管来找我,我定不饶她!” 黄氏笑吟吟,可说出的话,却是把赵氏和白果恶心坏了。 苏婉看了眼现下低眉顺眼的跪在她面前的孙嬷嬷后,转头对黄氏道:“那就谢过母亲了,我一定好好待她。” 苏婉说的咬牙切齿。 黄氏很满意,她就是要的这般。到时候传个苛待下人的名声出去,也怪不了她。 又说了会话,黄氏还有事要处理,便起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临走时,深深地看了眼孙嬷嬷。 黄氏走了后,那新来的四个人也回去收拾东西,等会就搬来西徽院。 院子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孙嬷嬷依旧未走,她还跪在那里。 “起来吧。”白果白了她一眼,叫着她。 孙嬷嬷没有起身,又对苏婉磕了两个头,声音暗哑:“奴婢前头对大娘子不敬,实有苦衷。”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79章 “哦?你有何苦衷?” 苏婉被孙嬷嬷说的一时愣住, 她心中徒升起股怪异感,她也曾疑惑过,这孙嬷嬷好歹也是黄氏身边的红人, 说话做事应当不会这般无分寸。 “奴婢之所以对您和二爷出言恶语, 实则是为您和二爷进府抢得先机, 不至被动。”孙嬷嬷头一直垂着,没敢抬起来看苏婉一眼。 赵氏和白果各看一眼,满脸疑惑, 她俩有些不敢相信。 苏婉也不信, 谁知道这人说的是真还是假? “那你为何要帮我?”苏婉不动声色地问。 孙嬷嬷此时趴的更低了, “奴婢是受人所托。” 苏婉更加疑惑,问:“是何人。” 孙嬷嬷:“奴婢不知,与奴婢联系的是一名使女, 称她主子称与二爷有故。” “你都不知道对方是何人,就敢帮我?”苏婉轻笑一声。 孙嬷嬷不知为何发抖了起来, 她磕头的地方有水迹氤出, 不知是泪还是汗。 见她这般, 苏婉更加奇怪。 “求大娘子救救奴婢一家吧!只要大娘子在她们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放过奴婢一家, 奴婢一家定当给大娘子做牛做马!”孙嬷嬷又哐哐磕了几个头。 看得苏婉直抽冷气, 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感觉很疼。 “有话就好好说, 使什么苦肉计啊,我可告诉你,没用!”白果站在苏婉身边,嘶嘶了两声,心底到底有些不忍, 可她更在乎的是她家大娘子,她跨了两步,挡到苏婉身前,不让苏婉见着孙嬷嬷的样子。 孙嬷嬷停止了磕头,向苏婉说起了那名使女和她带来的人对他们家做的事。 原来对方收集了她家当家的这几年在大太太手底下中饱私囊的罪证,以及帮着大太太和她娘家处理的一些阴私,其中包含了几条人命。 最重要的是,她们控制了她的独子。 她唯一的儿子的命握在对方手上。 听着孙嬷嬷涕泪交加的样子,苏婉的内心无甚波动,那几条人命在她口中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带过。 她的心有点冷,这豪门大院,不是福窝窝,是个吃人地。 她说就几条人命,还不知是多少呢。 孙嬷嬷:“大娘子,奴婢不敢奢望,就是想见一见我儿子,知晓他平安就好。” “我知道了,你莫要再哭了,”苏婉嫌她哭的吵,“你且与我说说,对方要你做什么吧?” 孙嬷嬷微抬了头,看了眼上座的苏婉,心里慌慌的,她不知道这个婉大娘子能不能成事,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是无路可退。 “奴婢只见过使女,不过没见过她的脸,只有她给奴婢传信,奴婢联系不了她,不过若是奴婢有消息要传,可去素雅斋门口逗留一刻。”孙嬷嬷可谓是知无不尽,将她知晓的通通告诉了苏婉。 苏婉知道,对方不怕她知晓,是有意让孙嬷嬷告诉自己的。 苏婉拨弄着茶碗盖,这乔家水可真深,还乱,她现在心累的只想把二爷拎过来揍一揍! 烦死了。 使女,与二爷有故,又与大太太对立,这人到底是谁呢? “对方可有带话与我?”苏婉想了想,问道。 孙嬷嬷:“有,问娘子可否能与她见面。” 苏婉指尖一顿,碗盖倾斜,在桌面发出轻响。 “何时见,何处见?” “使女说若是大娘子愿意相见,让奴婢给她递信儿,之后她会来安排的。”孙嬷嬷回。 苏婉点了点头:“你且起来下去吧。” 孙嬷嬷不敢多说什么,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还是白果看不下去,扶了她一把。 等人一走,苏婉立即垮了背,她坐这一会,累极了。 赵氏心疼的赶紧扶着她进屋去床上躺着。 “让九斤和蛮子找人把她给我盯紧了,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挨着床躺下后,苏婉舒了口气,随后不忘吩咐赵氏一句。 赵氏本也想了这着,给她盖上被子后,就出去找九斤他们了。 * 出了乔家的二爷,当日并没有离开临江,而是避开人找了赵三爷,他同赵三说了乔大太太和大老爷觊觎他火锅店的事。 “可怜的孩子。”赵三爷怜爱的拍了拍他的肩。 二爷反手给了他一拳。 “滚!你在这幸灾乐祸,还不如让你爹给那人说道说道,没事别老惦记别人家的东西。”二爷不满道。 在他心里,他和乔家早已是两家,只有他和他娘子的家才是他的家。 “行吧。”赵三爷打了也不生气,他自是知道二爷定是在乔家,应该是他那父亲母亲那里受了气。 其实他自己处境也就比乔二爷好上一点。乔二在乔家说的是火锅店是他的,而他则要在赵家说产业是他娘子拿钱办的,跟他没关,赵家才没把手伸那么长。 现在他和乔二,都成要靠娘子的人了。 真真是难兄难弟。 接着两人又谈了临江火锅店的事,二爷提议找罗四图入股,防止他们两家的插手。 赵立文没意见。 夜谈一宿,他留了书信给罗四图后,便启程回平江去了,后续临江火锅店的事宜由赵立文和罗四图谈,他要将平江的事安顿好,好去稽郡,问一问他生母的事,然后解救他家娘子出狼窝。 * 次日,苏婉早早的醒来,外间院子里已有人声走动。 赵氏听了动静,沉着脸走了进来,“吵着大娘子了?我让他们小点声,怎么也说不动。” 苏婉揉了揉眼睛,摸了摸肚子,感受了下小家伙在她肚子里的活跃,笑了笑,没说话。 “我看啊,他们就是故意的!”白果端了热水,也跟着进了内室。 她和赵氏说的他们,是大太太昨日带来的四个人,昨日下晚人就住进了西徽院。 昨晚倒也老实,没做什么事,岂料今早便显原形了,让扫个院子,擦个屋子都要闹一会。 明知道孕妇嗜睡,还发出声响,她看啊,就是诚心的,想害她家娘子! “行了,别气了,扶我起来洗漱吧。”苏婉摸完宝宝后,见白果气成河豚的小脸,不由伸手去捏了一把,把白果急得跳脚。 “不再睡一会?”赵氏沉着的脸,因着苏婉的打闹,也明了起来。 苏婉摇头道:“不了,我要去给老太君请安。养娘,把那个盒子带上。”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到了乔家,便日日往老太君身边凑。 这黄氏也给她帮了个忙,两边住的远,来回不方便,老太君定是会留她用午膳,就算是口头上的,她也厚脸皮应下来。 而且昨日黄氏竟然让那些姨娘每日来陪她,她更加要躲了。这些姨娘们比二爷还吵,用不了几日,她人估计都要被吵疯了。 这黄氏说是让她回来养胎,实则没安好心。 黄氏送来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若柳,一个弗香。 她们见苏婉出来,立即走了过来请安。 “大娘子怎得起这么早?”弱柳先开口,“厨房还没开始传膳呢!” 苏婉笑了笑,一脸纯真,“被你们吵醒了,原来还没到时辰呢啊,我还以为我睡过了,你们不好意思唤我,才这样吵闹提醒我呢!” 若柳:“……” 苏婉说完也不看她们,直接越过她们,往外走去。 弗香立即跟上,问:“大娘子这是要去哪?” 赵氏喝道:“主子要去哪还要跟你报备不成?” 弗香暗唾了赵氏一声,连忙称不敢。 “好啦,母亲心善,她们还小,估摸是骄纵了些。母亲管束下人是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苏婉安抚赵氏。 可话听在若柳和弗香耳里,很是不舒坦。 苏婉又道:“既然时辰还早,母亲想必还未起,今日我就不先去母亲院子请安了。” 说着,苏婉便往外走。两个丫鬟不明所以,立即跟上。 “白果,你和若柳留在院子里,我带养娘和弗香去就可以了。”苏婉走到院门处,见守在门口的只有蛮子,想了下,便对白果和若柳说道。 白果这才想起,她们若是都走了,这院子里可没有自己人了,她们的箱笼还不任人翻? “是,大娘子。” 若柳咬了咬嘴唇也应了下来。 苏婉肚子越发大了起来,走路也是越来越慢,她也不急,一路晃晃悠悠的向老太君院子走去。 走得路上,起先还见不着几个人,后来是人越来越多,一路上丫鬟小厮人来人往的,添了几分烟火气。 等她走到老太君院子里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老夫人,婉大娘子来了。”知琴将苏婉引进门,大声的朝在里间正用膳的老太君喊了一声。 老太君诧异的朝门口看去,苏婉扬着如春阳的笑脸,托着腰,缓步走到老太君面前。 “孙媳来给太婆请安了。” 老太君:“嗯?你怎得这么早就过来了?”说着让她到自己跟前坐下。 苏婉在老太君的碧纱橱可是住了两晚,老太君自然知晓她的作息。 算算从西徽院走到她这慈安院的脚程,那不是好早就要起了。 苏婉回道:“今早喜鹊叫得早,我浅眠,便早早醒了,想着昨日母亲说的,要让父亲的那些姨娘们,每日上午过来陪我说话,我到时就没有时间来看太婆了,便索性早些过来。” 她说这些话时,脸上没有丝毫不满,还带了几分自得,好似她很机智。 老太君叹口气,她一个身子重的孕妇,让那些长舌的姨娘每日过去吵闹,这算什么事? 这老大家的,越活越回去了。 “你身子重,不用每日来给我请安。想必还没吃?”老太君慈爱的问苏婉。 苏婉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我起来时,若柳说厨房还没传膳,没有吃的。” 老太君眉头一皱:“你那院子是有小厨房的,大厨房没传膳,主子饿了,就不能给主子做?” 弗香吓了一跳,她本就越听越不对,这会赶紧跪下,“老太君息怒,大太太还不知晓大娘子的喜口,所以西徽院还没有安置厨娘和食材。” “不知道喜口?勐哥儿媳妇都在我这用了好几顿了,她不知道,不能来问知琴吗?难不成还要我这个老婆子去教她?”因着孙嬷嬷和二爷那个黄家表舅的事,老太君越发对大太太不满。 最近,这黄氏更是撺掇着老大跟她和老太爷要钱,说是她娘家有门路可以让老大更进一步。 可这门路,一开口就要一万两银子,还没论后续打点。 弗香吓得不敢起身,人人都说大太太在乔家风光,实则乔家风光的还是老太君。毕竟乔老太爷还在位。 苏婉伸手拉老太君的袖子,撒娇道:“呀,太婆,你别怪母亲和弗香,母亲打理中馈已是很辛苦,对待下人也多是体恤,她们虽是骄纵了些,不过服侍我还是用心的。” 老太君冷眼看了眼弗香,让知琴赶紧给苏婉上些早膳。 知琴在她们说话时,就已吩咐了下去,所以苏婉没等一会,早膳就上来了。 她喝了一大口奶粥后,满足的眯了眼。 这乔家富贵,吃食也是精细可口。 她现在这模样,让人见了就高兴,老太君也不例外,被她逗乐了起来。 “慢点吃,知琴,给她再来一碗!” “太婆,您不会嫌弃我太能吃吧?” “哪里会,你太瘦了,还要多吃点。” 两人说说笑笑间,苏婉用完了早膳,待她净了面和口后,餐桌也被撤干净了。 老太君起了身,叫了苏婉陪她去里间软榻上歇息。 苏婉乖巧的跟了过去待到了里间,苏婉拿过赵氏手上的木盒,当着老太君的面打了开来。 “太婆,这是孙媳闲暇在平江给您的做的一些小玩意,前几日身子不适,一直没拿出来。” 说着她便取出里面的两条一素一丽的两条抹额,还有一方帕,一套福泰安康的香囊。 “也不知道祖母喜欢什么,就按着二爷说的喜好给您绣了。” 老太君接过这些小玩意儿,看着上面精妙的刺绣,很是喜欢,“不错不错,你母亲还说你开了个绣坊?这手艺是真是不错。” 错落的针线间,是趣味与美。 “孙媳也就会这点了。”苏婉抿唇笑道,提起刺绣她从不谦虚与谦让这是自己实实在在的手上技艺。 她不骄傲,但是自信。 “你和勐哥儿只要脚踏实地的,肯定会越过越好,我啊,这心里也就舒坦了。”老太君拉了苏婉的手,看了又看她,似是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可苏婉的心却是静的,若是真的记挂二爷,为何二爷在平江那么久,也没见着这位祖母的只言片语。 “让太婆担心了,二爷一直记挂着您,总讲起小时候您照顾他的事儿。” 老太君目光闪闪:“他也是有心了,是个孝顺的孩子。” 苏婉:“是啊,其实我们二爷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二更来了。 第80章 “老夫人, 大太太和大老爷的姨娘们来给您请安了。” 知琴在外间传话。 苏婉像是被人抓了小辫子似的无措起身,巴巴地看着老太君,老太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怕什么, 有我在呢。” “那您一会可要帮我在母亲面前说话啊。”苏婉弯眼笑道。 老太君摇摇头, 让知琴请大太太她们进来。 “给母亲请安,母亲昨夜可睡得好?”大太太还未进内室,声音便透过门帘传了进来。 苏婉等她进门, 这才慢吞吞的站起来, 等她走近到老太君面前, 她这才行礼。 “母亲。” 黄氏瞟了她一眼,露出讶异的表情,好似才知道她在老太君这里, 不过那神色一瞬即逝,她转头又面向老太君, “母亲, 看来二郎媳妇真喜欢您呢, 一大早就来给您请安了,我啊, 还怕她昨日换了地方, 不习惯呢, 还想着让她多睡一会, 特地让人去传话让她不要去给我请安。” 苏婉原本给黄氏行礼后,又坐了回去,这下屁股还没坐定,又赶紧站了起来,她吵老太君看了一眼, 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还不是你的人做的好事?”老太君睨了黄氏一眼,沉声道。 说完,她便借着苏婉这件事,将黄氏狠狠训斥了一顿,说得黄氏无口辩驳,只能揪紧帕子,咬牙听训,心里暗骂几声老不死的。 这个苏氏……黄氏要是再感觉不出她有问题,那就是个傻子了。不过,这事未必就是苏氏挑的,老太君近日对她有诸多不满,借事发作她倒是真的,苏氏不过就是送上的话头。 “行了,你也是做婆母的人,我也不多说你什么,你身为乔家宗妇,须得谨言慎行,切莫行那小妇之事!” “母亲训斥的是。” “让老大的那些姨娘们回去了,我今儿个也乏了,就不见她们了。” 老太君说着,撑了成额头,对黄氏摆摆手。 黄氏见罢,便要退出去。苏婉也作势起身,老太君朝她所在的方向抬手虚按了下,“勐哥儿媳妇留下。” 苏婉小心地看了眼黄氏,然后应是。 黄氏若有所思的回看苏婉,随后无声离开。 那帮在苏婉院子里吵闹的姨娘,在老太君院子里却像一只只鹌鹑,听说老太君不见她们,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你没有给你母亲他们准备礼物?”等黄氏一众离开后,老太君又拿出苏婉送的物件把玩起来,突然问了苏婉一句。 苏婉歪了歪头:“有啊,只是来得匆忙没带全,过两日二爷就会使人送来。” 老太君看着苏婉的眼里带着一片慈爱:“喔?你和二郎对我这个老婆子有心了。” 苏婉:“那太婆可不能告诉母亲啊,我怕她误会二爷,她若是生了二爷的气,下面的人就会对二爷不恭敬,到时候就又要断我们的月银,我们不拿不要紧,我怕外人说母亲苛待庶子。” 老太君:“你小小年纪,懂得还真多。”说着点了点苏婉的额头。 苏婉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她不知道是什么。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老太君又转了话题,吩咐知琴让厨房给苏婉备些小食。 赵氏听闻,立即跟了出去,对知琴道:“知琴姑娘,我们大娘子对小食有些特殊的喜好,我过去跟着,好让厨娘少费心些。” 知琴当然是说好,两人便一起去往厨房。 路上赵氏状似同知琴闲聊,问起了二爷生母的事,均被知琴含糊其辞,以她当年年纪过小,不清楚为由岔了过去。 知琴是家生子,就算年纪小,也应该清楚一二,可她这含糊其辞的,让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赵氏未再多追问,怕引起知琴的怀疑。 苏婉到底是在慈爱院里用了午膳,还一直待到日落西山,方回到西徽院。 回到西徽院时,西徽院又多了几个人,有厨娘、粗使婆子和杂役。 若柳在苏婉回来后,更是跪在了她的面前,我见犹怜的请罪。 苏婉玩味的看着她,没说起,也没说要罚,就让她跪着。 独自用过晚膳后,苏婉拿出那幅观音像绣图,开始绣了起来。 赵氏帮着拨了拨灯芯,让油灯更亮堂些,心疼道:“大娘子这么晚怎得还要做针线?” 这观音像已经没多少了,不用绣架,只在绣绷上即可。 “早些绣完,好早日送给赵大娘子送去。” 这幅绣图原就是给赵子辰赵县令的娘子王氏绣的,而王氏是要将绣图拿来送赵家大太太,也就是赵三爷的嫡母的。 赵大太太生辰在即,她必须要赶紧绣出来,送到王氏手里。 “唉,那娘子做一会就歇了吧,你现在身子重,这夜间做针线对眼睛不好。”赵氏不明白其中关窍,可她心疼苏婉,又拗不过她,只能这般劝说一二。 苏婉:“养娘,我省得的。” 这孩子现在已经五月有余,她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小家伙的活泼好动了,这是个小生命,是属于她和二爷的。 “也不知道二爷现在怎么样了?” * 二爷在平江焦头烂额的,一会忙着察看菜园、火锅店的账本,还要监督绣坊那边,子坎先生他们已经在干活了,许多东西他都要过问。以前苏婉在,摆件样式,选材之类的,来询问她即可,现在通通都要他来做决定。 而且还有铭鸿大家,他在平江住的不想走了,不过他如今是想走也走不了,山水图不是那么好画的,也不是一两日就能画成的。 而且,苏婉在离开前还找他谈过,聘请了他做苏绣坊的顾问设计师。 再一个他和子坎先生他们住在乔家也不太方便了,二爷给他们另寻了一处院子租住,如今他们已经搬了进去。 这两日,铭鸿大家都山水画也不画了,整日的被莲香堵在房里帮着画苏婉设想的一些花样子。 以前莲香是带着她的小徒弟们在乔家刺绣教学,现在她是守在铭鸿大家的住处。 一个绣花,一个画画,也是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韵味。 管家看着两人在书房里的样子,不免想着,就是—— “徐大家,您怎么又躺下了,快起来画呀,我这副绣图都快绣完了,您这画才画一半,您这么惫懒可怎好!” 少训斥他家老爷几句就好了。 就在二爷马不停蹄的料理完平江的事,赶往稽郡时,苏婉的观音像绣图也绣好了,着人送往平江县令府上。 大太太为着贤名,免了苏婉的请安。苏婉便日日迫使自己早起去慈安院给老太君请安,顺便蹭一顿午膳,下午再陪老太君礼佛,完美的错开那几位姨娘。 为此,大太太还让人将孙嬷嬷打了一顿。 孙嬷嬷心里着实的苦。 日子虽是波澜不惊,可苏婉依旧每日过得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因为她不知道大太太会突然在哪天发难。 二爷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倒是孙嬷嬷那边帮着那位神秘的女使递了信进来。 那日孙嬷嬷与苏婉说了有位二爷故人后,苏婉让九斤他们跟着孙嬷嬷,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见她与大太太的人有私联,倒是打听到她的儿子已许久未出现在人前。 这日,苏婉从慈安院回来后,一进院子,孙嬷嬷便迎了上来,脸上有一丝喜色。 苏婉想着,应是那位故人来约她见面了。 她无视了孙嬷嬷,继续回房,磨蹭了好一会后,随意的找了个理由斥责了孙嬷嬷,让她在自己屋里罚跪,又让白果给若柳和弗香安排了事做,打发了出去。 “那位女使约您明日巳时三刻在飞花楼见。”等人一走开,孙嬷嬷便对苏婉说道。 苏婉点头,让她起来回话。 “这飞花楼是做什么的?” “同大娘子的绣坊差不多,是卖绣品及上等绣线的。” 卖绣线?苏婉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约见她的人心思缜密,连能使她出去的理由都帮自己想好了。 作为一个喜爱刺绣的人,爱逛的地方不就是那里吗? 不过她得再寻着更贴合的理由,确保她能出门。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起老太君每日礼的佛经,她眼睛一亮,她可以以感念老太君,和近日礼佛有所感悟,想要绣一套佛经。 佛经需檀金线绣制,她手里没有这种绣线,又怕下面的人选错,不识此种绣线,需要她亲自出去买。 就这样。 想好理由后,她抬眼,才发现孙嬷嬷一直还没有走,她轻瞄了她一眼,道:“我会帮你带话的,说你想见儿子一面。” 孙嬷嬷:“谢谢大娘子!” * 二爷到了稽郡已有三日有余,只是他相见的人一直没能见他,好在他没有气馁,就守在稽郡。 那日在诗画会上,无意说漏嘴二爷生母的那位,是蒙西先生的好友,亦是稽郡的一位名仕,姓柳,名桓,人称笔刀先生。 他下笔如刀,不止是字劲如松,亦是辞藻锋利。可他的人却只敢在笔后,不敢轻易出人前。 二爷见不到柳桓,倒是见到了其他几位名仕,他三天两头的请他们吟诗作画,喝小酒,谈天论地的,当然也不忘叫上他此前看好的,如孟益几位学子。 孟益这些日子随先生们一起博古论今,也解了自己不少学业上的疑惑,顿觉自己进益不小,对二爷更加感恩戴德。 “乔兄,我决定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散了集会,脸上依旧有着回味之色的孟益与二爷结伴走在回程途中,想着想着,心潮澎湃,便郑重对二爷说道。 二爷只是微微诧异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孟益的身上,“好好好,我就说你肯定行的,你啊就是太谦虚!凭你的才学,明年一定能高中!”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应该会晚一点。 第81章 “那就借乔兄的吉言。” 兴奋感褪去, 孟益又有些害羞起来。 二爷心中微动:“这样吧,过几日你跟我一起去临江,那边的名家大儒多, 学子也多, 你可以同他们一起学习, 年底我也要去趟上京,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啊,”孟益先是大喜, 随后连忙向二爷作揖, “那就多谢孟兄了, 小弟……” 二爷跨前一步,抬起他的手,道:“诶, 孟弟,你既称我一声兄弟, 你我就是好兄弟了, 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言谢。” 孟益是个纯善之人, 他也曾想过乔二爷平白无故的为何要这么帮助自己,会不会对自己有所图。后来知道对方不止帮了自己一个人, 还暗中帮助了好多贫困的学子, 心中不免为对他的猜忌而感到羞愧。 而且这次, 对方竟然还带自己参加和名仕们的说谈会, 让自己受益匪浅,这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乔兄,若是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孟益定当义不容辞!”孟益郑重的看着二爷的眼睛说道。 他是个读书人,最重气节, 说出的诺言,如千金。 二爷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那我就提前谢过孟弟了!”二爷状似不在意的勾了他的肩膀说道。 孟益重重的点了头。 突然,孟益想起一件事来,停下脚步对二爷道:“诶,对了,最近稽郡好多人在打听你家娘子的那个绣坊的开业请帖呢,我听说有人都开到了二十两一张了!” 二爷脑子转了下,意会过来,看来卖给孙景的那幅绣图,以及教给孙景的话起到作用了。难怪最近老有人跟自己要绣坊开业的请帖。 “那你还没把请帖卖了,挣点去上京的开销?”二爷指了指前头,示意孟益继续走。 孟益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孟兄娘子绣坊开业我定会去捧场的!怎么能将孟兄给我的请帖卖了换钱呢!这定是不可的!” 二爷噗呲笑:“没事,我回头再给你一张不就得了!”说到这,二爷灵光一闪,俯身到孟益耳边。 “我回头再给你些请帖,你帮我拿到你们稽郡的黑市上,炒一炒价,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 孟益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二爷哈哈大笑了起来。 * 今日苏婉照例去慈安院请安陪着老太君用了早膳。 “太婆,昨日佛祖入我梦了。”用完早膳,苏婉陪着老太君在院子里走动,高兴的告诉老太君。 老太君是个信佛之人,不疑有他,惊咦一声:“喔?是什么样的?” 苏婉便将后世网络上佛祖的样子描述给老太君林氏听,随后又讲起了她的梦:“梦里我在一座长长的石阶梯下,石梯金光闪闪,我在下面睁不开眼,但是好像有一道浑厚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让我踏上石阶,我就不由自主的抬脚上去了。” “石阶好长好长,我走得好累好累,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就感觉自己肚子好疼,就像……就像是要生了!” 她声情并茂,说得跟在她们身后的赵氏和知琴一愣一愣的,赵氏都怀疑她家大娘子昨晚真的有做过这个梦! 老太君也被她感染了,语气微急:“然后呢?” 苏婉作回想状:“然后有一道金光照进我的肚子里,佛祖现了出来,然后我就听见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再后来我就醒了。” 老太君听完不由看向苏婉的肚子。 苏婉似浑然未觉:“太婆,你说是不是我近日总是跟着您礼佛,佛祖他老人家觉得我心诚,特意来降福给我的孩子的?”她说着笑着抚抚自己的肚子。 老太君点点头:“好孩子,过两天我带你去鸣山寺去拜拜。” 苏婉欣然点头,然后不好意思的道:“孙媳没别的本事,也就会做做针线,孙媳想绣一篇佛经,到时供奉在寺里。” 老太君看了看她,想了想道:“也好。” “不过这绣佛经的绣线需要有些特别,太婆可知这临江哪里可买到檀金线?” 这个金檀线也是苏婉让孙嬷嬷传给对方的暗号。 她一手挽着老太君,一手撑着腰,这会走得微喘,她说着话,看了眼老太君身后的知琴。 老太君也朝知琴看去。 知琴:“回婉大娘子的话,奴婢可以帮着去飞花楼问一问。” 苏婉露出笑意:“好呀,不过这檀金线,与晕金线有相似之处,常有点家以晕金充当檀金,你可以辨别仔细了。” 知琴哪里懂分辨这些特殊的绣线,她不由看向老太君。 “你身边可有懂得识线之人?让她同知琴去一趟。”老太君道。 苏婉勾了鬓发到耳后,后悔道:“有倒是有,就是没带来。” “哎呀,早知道就带银杏来了,白果就知道吃!”苏婉娇嗔道。 “让那个什么飞花楼的把绣线送到家里来。”老太君点了下苏婉的头,随后不在意的对知琴道。 知琴面露难色:“老夫人不知,这飞花楼的东家性格古怪至极,从不给客人面子,不上门送货,也不上门供客挑货。” “喔?临江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店铺?”老太君还没听说过。 “这个飞花楼在临江是一年前开的,听闻与上京那边的王府有关系。”知琴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消息自然灵通。 苏婉心里一咯噔,王府?这个府邸是姓王,还是?故人,又会是何人? 老太君侧耳:“那个王?” 知琴小声道:“临安王殿下。” 这个临安王乃是当今官家的亲叔叔,虽已不太过问朝政,却颇受管家倚重。 这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苏婉的心砰砰响。 “给勐哥儿媳妇备顶轿子,送她去飞花楼,”老太君皱了会眉头,本想让苏婉换线,可转念一想,这般心就不诚了,不能这般做,想了想还是让她自己亲去一趟,“知琴你陪着大娘子去,多带些人,切莫让人伤着大娘子。” 知琴:“是。” 苏婉揉了揉腰:“看来孙媳想逃个懒都不行呢!” 老太君:“你啊,现在多动动,将来才好生养。” * 苏婉将手中的帕子揪的乱七八糟,她脑子乱乱的,一会觉得二爷怎会跟临安王府扯上,一会又觉得人家可能就是借着这个飞花楼约自己见面罢了,是自己胡思乱想。 “婉大娘子,到了。” 就在苏婉胡思乱想间,知琴的声音从轿外传来。等她回了神,轿子落了地,知琴和赵氏撩开了轿帘,伸手欲搀她出来。 九斤也立在轿子一侧,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苏婉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踏进飞花楼,里面人还挺多,她们一进店就有人迎了上来。 “这位大娘子,可需要些什么?” 苏婉未答话,她的目光扫在店内女客身上,扫了一圈后,她感觉约她的人不在其中。 知琴上前一步:“你店里可有檀金线?” 伙计只是个低等伙计,没听过这种绣线,立即去找了掌柜,掌柜打量了苏婉与知琴,立即露出招牌笑容,“两位请随我上楼来。” 苏婉他们一行随着掌柜上楼,刚到二楼,就听有人叫了一声乔大娘子。 九斤立即戒备的望向出声方向。 苏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叫自己,不由转头去看。二楼行廊微暗,她只感觉有些面熟。 “乔大娘子怎得来临江了?”那人确实是在叫苏婉。 待她走近苏婉跟前,苏婉这才认出她来。 这位原来是曹通判家二太太身边的那位郑氏。 “原来是郑妈妈,许久不见,二太太可安好?”苏婉笑着与对方说话。 郑氏微微弯膝行礼:“好好好,我们太太就在楼上呢。” 苏婉:“那感情好,快带我去见二太太。” 说着苏婉便要跟郑氏走。 知琴讶然,她当然认出那是曹家二太太身边的人。 “这……”飞花楼掌柜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苏婉:“掌柜可先去取绣线,我稍后便至。” 掌柜照办而去。 郑氏见到苏婉很是高兴:“二太太今早来看绣品时,还提起了大娘子你呢,念叨着大娘子的绣坊怎得还不开业。哎哟,大娘子怕是有五个多月了吧?我们家三姑娘出嫁前也念叨着要去见您呢!” 苏婉只当她嘴甜客气:“劳烦二太太和三姑娘惦记了。” 郑氏手脚麻利的走在快苏婉一步的位置,很快就将她领到行廊东边靠窗街的一间厢房,她到了门口,通报了一声。 “太太,我遇着乔大娘子了,把她请了过来。” “进来吧。”曹二太太的声音传来。 郑氏立即推开门,苏婉带着赵氏走了进去,知琴刚想进去,苏婉转头道:“知琴你去帮我看看掌柜的绣线。” 知琴也想跟着进去,只是苏婉这样说了,她只得应下。 九斤抱臂站在了门口。 苏婉进门后,发现在厢房里坐着的真的是曹二太太,心里松了口气,又不免有些失望。 “二太□□。” 曹二太太刚刚正挑看着绣品,见到苏婉后,便起了身,“我早就听闻你来临江了,你那婆母早就对外说是将你接回乔家安胎了,我就想着,咱们好歹有些交情,你怎么也不来找我。” 本来苏婉是松了口气的,这会心又提了起来。曹二太太是什么身份,怎会用如此熟稔的口气与自己说话。 “二太太爱重了,我这身子重,也不爱走动,劳二太太挂念了。”苏婉只做不知,寒暄着。 曹二太太:“来,快坐下吧。” 苏婉入座后,从厢房屏风处走出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二太太一见到她,便与对方点了个头,随后带着郑氏从厢房的另一扇门退到另一间厢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知琴与大老爷名讳撞了,反正不是重要角色,我就不改了。 第82章 曹二太太离开时, 将赵氏也给带走了。苏婉心中惊讶,此人竟然能让曹二太太相帮,必定不简单, 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苏婉顿时紧张起来, 暗想不应该这么贸然就与对方见面。 “大娘子好。” 女子声音清雅,向苏婉问好后,便解下了系帷帽的丝带, 露出她的真面容。 容貌清秀妍丽, 看起来年岁不大。 苏婉握紧手心, 直勾勾的瞧着她,怎么也没看出对方与二爷能有什么故。 “请问姑娘是?” 那女子一看就受过大家教导,行礼行云流水, 颇为养眼,她对苏婉福了礼后, 便做了个自我介绍。 “奴婢明雪, 见过大娘子。” 奴婢,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自称奴婢。苏婉抿紧唇不说话,等着她的下一步。 明雪感觉出了苏婉的紧张, 她请了苏婉入座, 随后坐在她的另一侧, 两人中间有个桌几, 上面有沏茶的茶具,她轻轻提袖,手腕反转,沏起茶来。 “大娘子莫怕,我对大娘子无半分恶意, 不光不会害大娘子,还会帮助大娘子。”明雪的视线一直落在茶上,没有给苏婉压力。 可苏婉不清楚她的来历,自然时刻警惕着。 “敢问姑娘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帮我?”苏婉故作镇定的问道。 明雪:“大娘子可唤一声你门口的人,他一直都在。” 苏婉看着碧绿的茶水随着热气缓缓落入杯盏,朝门外喊了一声:“九斤!” 九斤立即应声:“大娘子,我在!” 苏婉暗暗吐了口气:“无事。” 九斤困惑的抓了抓脑袋。 “大娘子可知乔二爷的生母为何人?”明雪沏好茶,却没有端给苏婉,只是递了一杯白水给她。 她自己也不喝,只留了满室的茶香。 苏婉摇头,心里有了猜测,“不知。”目光落在冒着茶香的杯盏上。 “此茶有安神定心之效,如今大娘子有孕,不宜饮茶,不过这香气也有功效。”明雪见她目光落在茶上,解释了一句。 苏婉听了,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干笑一声。 明雪显然也不想将话语浪费在这茶上,又对苏婉道:“乔二爷的生母姓秦,名柔宜。我家主子也姓秦,名云盼。” 都姓秦? 苏婉:“所以呢?他们是什么关系?” 明雪好像并没有想隐瞒,她拨了拨泛香的茶碗里的茶叶,继续说道:“我家主子是乔二爷生母的姑姑,她们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 苏婉愣了愣,那岂不是她和二爷的姑奶奶? 二爷有这么一个看起来挺有权势的姑奶奶,他怎么还会任乔家欺辱? 明雪似乎看出了苏婉的疑惑,“乔家并不知道主子还活着。” “这个故事有点长,咱们时间紧迫,我便长话短说。” 这个房间临街,窗户半开着,街边人声吵嚷,喧闹声隐隐盖过厢房里人的说话声,很是能防偷听。 苏婉正神,挺了腰背,认真的听起了明雪接下来要说的,关于上一辈的事。 原来,二爷生母的父亲乃是先帝时期的翰林学士,名秦中隐,颇具才名。二爷生母秦柔宜从小得其父天资,深受其父喜爱,带在身边出入左右。 秦家与乔家乃是世交,秦柔宜从小便与大老爷乔知鹤定了亲。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只是天意弄人,秦中隐被人诬陷,卷入当时的前太子谋逆案中,最后落得被满门抄斩的下场。 当时秦柔宜与秦云盼都没在上京,逃过一劫,但也是从此亡命天涯。 而乔家因着与秦家有故,为了避祸,乔老太爷不仅没有为秦中隐喊冤,还落井下石的狠狠踩了一通。随后又当机立断,回请求放任回乡,到临江做父母官,因着这个大义灭亲的清名,后更是官拜一方郡守。 两年后,乔大老爷暗中找到了秦柔宜,并将她秘密带了回去,让她隐姓埋名,做了他后院里的一个姨娘,而他早已另娶他人。 后来,因为许多名仕及其夫人当年都见过秦柔宜,一次乔家宴客,秦柔宜无意入了宴厅。有人当即认出了她。虽然大家很理解乔家举动,也相信秦中隐绝不会行悖逆之事,愿意闭口不提此事,可乔知鹤依旧很恐慌。 乔老太爷也不愿这件事如同把柄一样被人拿着。 秦柔宜有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姑,自幼体弱,鲜少在人前出现。后来跟着秦柔宜来到了乔家,扮作秦柔宜的丫鬟,苟且偷生着。 为了保住秦柔宜,乔知鹤将秦云盼说成是秦柔宜,然后将她的行踪举报给了朝廷。秦云盼在逃亡的途中,他更是借秦柔宜的名,将她诱了出来,想要将她推下山崖,幸亏当时官兵及时赶来。 秦柔宜聪慧至极,很快发现了这件事,她当时刚生下乔二爷不久,大闹了乔家一场,惹得乔老太爷与老太君很不满。 后来,她就被幽禁了起来,乔家对外宣称她已死。 后来,她便真的死了。 幽禁的那几年,她怕乔知鹤,却恨乔二爷,在乔二爷没有记忆的时候,暗虐过他。但在乔知鹤面前却是唯唯诺诺的,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死了。 再后来就是二爷在乔家的血泪史。 这个故事里,关于秦柔宜的很多应该是秦云盼回来从别处知晓拼凑来的。 听完这个故事,苏婉全身发冷,她揪着领口,愣神的望着茶盏,她现在知道,明雪为什么要要做沏茶这件多余的事。 就是怕她听完这个故事,心神不宁。 “秦……姑奶奶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现在人在何处?你们为何不找二爷却是要来找我,告诉我这些事?”苏婉有很多疑问想问。 明雪叹口气:“主子也是这两年才慢慢的能自己做主。她一开始是找乔二爷的,只是接近了我们发现,他这几年好像自暴自弃,搞得自己声名狼藉,主子很失望。” 为什么失望,是因为秦云盼对他报以希望,希望他们能一起携手为秦家翻案,为秦柔宜报仇。 苏婉顿时不知道是该心疼二爷还是该骂骂他。 “二爷他那些年,过得很艰难。”苏婉还是为二爷辩解一句。 明雪站了起来,起身走到苏婉面前,跪了下去。 “明雪替主子谢谢大娘子,将二爷拉了回来,走回正道。” 苏婉没想到她来这一出,立即去扶她。 “我,我也没做什么,二爷本性不坏的,只是以前在大太太手里,是没法子的事。” 明雪替秦云盼谢过苏婉后,便起身,“二爷性子还是急了些,我观大娘子做事沉稳,素有章法,这才来寻大娘子。” 苏婉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听完这件事,以她一个现代人独善其身的准则,如若知晓二爷生母的故事是这样一个故事,她是不会让二爷去查的。 “秦……姑奶奶可有孩子?”苏婉突然问道。 明雪低下了头:“没有,主子的身体不宜有孕。” 那二爷真是这位姑奶奶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苏婉想着,这会脑子有点懵,还有点乱。 “大娘子,放心,你们如今还式微,很多事都做不了,主子说还是先让她来做。”明雪见她这般,以为她是为帮不上主子而愧疚,便宽慰道。 苏婉虽然好奇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但她没有过问。 “这些事,我也不能仅凭你一人之言,就断定是真的。”苏婉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为上,虽然她觉得这些事很可能是真的。 明雪似乎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当年伺候过秦柔宜的人,还有人活着,你若是想见她们,我亦可为你安排。” 苏婉点头:“这件事我会如实告诉二爷的,至于要不要见那些人,他说了算。” 明雪嗯了一声,走至一边,抱出一个小木箱,然后在苏婉面前打了开来。 是一箱白花花的银子。 “主子说金子过于招眼,所以就命我备了这些银子,她听说你们过得有些拮据。” 苏婉被这么多银子亮花了眼,可那手就是伸不出去。 她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接过那箱银子。 “谢过姑奶奶,这银子我们不能要,姑奶奶的心意,我和二爷了。”苏婉将箱子推离眼前,坚决不收。 明雪又劝了几句,见苏婉实在坚持,便收了起来。 “我这次约大娘子见面,一是想让大娘子知晓二爷生母的事,二是想叫大娘子小心黄氏和乔家的那么老太君。” 明雪这话,苏婉微微诧异,让她小心大太太她能理解,可是那位老太君,她和对方相处了几日,见她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虽不能与之交心,但该敬的,她还是敬着的。 “当年秦柔宜之所以会出现在宴客厅,就是黄氏将其骗了去的,这是主子后来回想这段过往发现的。”明雪解释道。 随后又道:“给乔知鹤出主意陷害主子的,也就是这位老太君。二爷刚生下来的时候,老太君身边的一个嬷嬷差点掐死二爷。” 苏婉简直不敢相信,在二爷口中,唯一对他好过的人,曾经想过要他死。 “这……怎么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为嬷嬷事败后,便畏罪自杀了,但是她的家人却发了笔意外之财,不过嘛,很快也去陪那位嬷嬷了。” 苏婉突然站了起来,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想要回家,回平江,回到她和二爷的那个平平淡淡的小家,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我累了,我想先回去了,等二爷得空过来我会同他讲的,他若是想见你,我会再联络你。”苏婉说着,就摇晃着起身,脚下虚浮的往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临江这边快结束了,大娘子是不会宅斗的,她还有事业要忙。 第83章 待走到门口, 苏婉的手放在门上,就要推开它时,她顿住了。 她稳了稳心神, 回首去看明雪, 她的心此刻微乱, 她其实有很多东西想问。 想问秦云盼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和临江王府什么关系, 又和曹家什么关系, 她的复仇计划又是什么? 可当这些念头一一闪过, 她看着明雪的眼睛,耳朵里是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吵杂声,仿佛一边是深渊, 一边是人间。 她嘴唇微动,可什么话也说不出。 “大娘子, 奴婢知道你现在难以接受这些事, 不过没有关系, 你们大可去查证,奴婢近来都会留在临江, 若大娘子和二爷想见奴婢, 随时可来找奴婢。”明雪也对上苏婉的眼睛, 笑了笑道。 “那, 孙嬷嬷的儿子?”苏婉想起来孙嬷嬷的事。 明雪:“大娘子放心,此事自有奴婢处理。” 这时,隔壁有声响传来,是曹二太太在示意她们时间差不多了,随后赵氏从隔壁出来, 一脸担心的走向苏婉,扶着她。 见她脸色不太好,连忙问道:“大娘子,还好吗?” 苏婉摇头:“没事。” 说完,她定了定神,在心底嘲了自己一声,想的真多,估计就算自己问了,人家未必会告诉她。 她定了定神打开门,走了出去,守在门口的九斤立即迎了上来,目光凶恶的看着她的身后。 “大娘子。” 知琴站在另一边,怯怯的叫了苏婉,显然她是被九斤吓着了,这会站的离曹二太太的这间厢房有点远。 “知琴,”苏婉唤了她一声,带着温柔的笑意,慢慢走了过去,“掌柜将金檀线拿过来了吗?” 知琴:“已经送至这边了。” 说着她指了指掌柜的给她们开的厢房。 苏婉点头由赵氏搀扶往那边去,知琴指了厢房后,转过身来走到苏婉另一边,轻轻扶着她的手臂。 苏婉僵了一瞬,很快放松下来。 “大娘子认识曹二太太?”知琴好奇地问道。 “有些交情。”苏婉淡淡的说,她并未说多。 知琴见苏婉不想多说,为免对方厌烦,便噤了声。 飞花楼的金檀线确实是真的,可也非常贵。苏婉定下三打,又挑了其他在别处没见过的羽丝,这样下来,就要百两银了。 在苏婉忍痛准备让赵氏付钱时,知琴抢先帮着付了钱。 * 因着苏婉要绣佛经,老太君特地让大太太不要让那些姨娘过去叨扰苏婉,也对苏婉说她没必要日日过来请安。 苏婉应下后,依旧日日过去请安,只是不那么早了,少蹭一顿早膳。 这就让大太太钻了空子,早早过来跟苏婉一起用早膳,然后同苏婉一起去慈安院请安。 大太太做了二十几年的宗妇,与大老爷也算是相敬如宾了二十几年。能够让心有所属的大老爷对她如此爱重,可见哄人手段也是不一般。 苏婉好几次差点被对方给带着说出不少心里话,好在她一直对她有所警惕,这才及时收口。 原来大太太是在打火锅店锅底的秘方。 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收敛了些,这两天却又复发了起来,还有几分急切。 不过苏婉依旧扮演着傻白甜,一问三不知,哄得急了,她就哭。 大太太都快恨死她了,恨她比男人还要难哄。 “大娘子,王大娘子来信了。”赵氏从外间走内室,悄声对坐在窗前绣佛经的苏婉说道。 苏婉抬头看她,她看了下左右,从宽袖里取出一封信递了出来。 这信是刚刚九斤交给她的。 苏婉不作声接过信,打开来看,上面只有三个字,事已成。 看完,她微微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多想,把信递还给赵氏,让她将信件收起。 “二爷还没有消息吗?”苏婉随口又问一句,低头重新绣起佛经,金线闪闪,在针起针落间,勾勒出一个清丽的簪花小楷字。 “我问了九斤,他说还没有,应该还在稽郡。”赵氏回道,二爷前几天托人来信,说是在稽郡。 苏婉自从见过明雪后,这心一直就没安过。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苏婉抬头望了望院落里随着秋风起起落落的树叶,泛起一抹相思。 到了午间,王氏信上的事已成,便显现了出来。 “婉大娘子,大太太请您去观厅。”大太太黄氏身边的大丫鬟来唤苏婉。 苏婉诧异道:“母亲唤我何事?”这观厅似乎是乔家内院的会客厅。 丫鬟道:“回大娘子,是赵大太太来了,说是要见大娘子。” 苏婉立即心下了然,看来王氏说的事已成,指的是她绣的观音像到了赵大太太手里。 她奇怪的是,如今赵大太太的生辰未到,这王氏怎么这么早就将绣图送与赵大太太? 等到了观厅,苏婉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大太太,婉大娘子来了。” 随着这声通报,苏婉跨进了观厅,她微微低着头,给上首的两人请安。她没有去看穿着华贵的赵大太太。 “哎哟,别见外了,快起来。真真是个美人儿,不仅人好看,绣出来的东西也是好看的。”赵大太太见了苏婉便笑,接着就是一顿夸。 黄氏面上也是高兴的,只是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母亲,这是?”苏婉撑腰,眨着一双朦胧的杏眼瞧向黄氏。 黄氏心里哼一声,都搭上线了,还装什么装。面上却是笑吟吟道:“这是西湾赵家的赵大太太,咱们两家一向交好,二郎与三郎也是亲如兄弟。” 赵家在临江西湾,人称西湾赵家。 苏婉立即露出恍然的表情,对赵大太太露齿一笑。 “你的观音像绣的真是出神入化,我险些以为真是观音入世了呢。”赵大太太看着慈目善眉,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赵家无论是嫡子或是庶子无一纨绔子弟,就是平庸子弟,亦是知书达礼。临江城无人不夸这位太太。 而黄氏,名声仅在赵氏之后。当然,这里有乔二爷很大的功劳。 “观音像?”苏婉一脸迷瞪。 黄氏微微一笑:“是啊,是你绣的吧?我还听说老太君对你的女红也是爱不释手呢,就是我呀,没这个福分。” 赵大太太淡淡地看了黄氏和苏婉一眼。 黄氏面露苦笑。 苏婉委屈:“母亲非是儿媳不想孝敬您,实是我与二爷大婚第二日给您请安后,您便让我和二爷离家分府了,儿媳也不知您喜好,这次您催得急,来得也是匆忙,还没来得及给您备礼。” 黄氏急声:“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胡话!长者尚在,哪里的分府别过,只是让你夫妻俩回去帮忙照看祖宅!” 苏婉状似吓了一跳,连忙捂嘴:“儿媳说错了。”委屈巴巴的。 赵大太太和黄氏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哪里不明白她的为人。 她端了茶碗抿了一口,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眼前婆媳两人交锋。 “二郎和三郎的感情是真好,我倒还不知道你给大太太绣了观音像,前些日子你父亲的那些姨娘跟你要个垫枕,你还要收她们的银子。”黄氏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倒也看清苏婉扮猪吃虎的真面目了。 “母亲,儿媳是绣过一副观音像绣图,只是不是给赵大太太的,而是平江的县令夫人委托我绣的。”苏婉一副被黄氏诛心了的样子,急急解释。 在乔家这些日子,苏婉觉着她都能当演员了。 黄氏微愣。 苏婉继续说:“县令夫人的观音像是我一个人绣的,垫枕是绣坊的绣娘们绣的,这可不一样,而且在平江王大娘子对我多有照顾,黄家表舅请了赵县令的表舅母来找绣坊的麻烦,儿媳,儿媳差点被打了呢!” “胡说什么!” 苏婉说说越离谱,黄氏立即高声喝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苏婉缩着脖子声音不小不大,刚好能让人听见的喃喃自语着。 赵大太太不想听家私,见了绣出让她欢喜不已的绣图的苏婉,她的绣图如此有灵性,人却善戏,黄氏在她手上也没讨半分好,顿时有些不喜,起身打算告辞。 “太太,门外曹通判家的二太太递了拜帖,想要见太太您,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突然,黄氏的大丫鬟在门外对黄氏说道。 黄氏凝眉,这曹二太太怎么今日也来了。 知琴回去告知过老太君苏婉认识曹二太太,老太君让她切勿往外说,所以乔家其他人并不知道。 而,黄氏也不知道,慈安院的消息,能让黄氏知道的,便会让她知晓,不能的,她也知不了。 原本要起身告辞的赵大太太听到曹二太太来的消息,又稳坐了回去,静静地喝着茶。 “我也有些日子没见意君了。”赵大太太笑着对黄氏道。 曹二太太闺名意君。 “快,快去请!”黄氏立即招来自己的贴身嬷嬷,同大丫鬟一起去接曹二太太。 苏婉有些不安,她那日走得匆忙,也没问明雪与曹二太太是什么关系,不知道这会曹二太太来,是为何事,是不是冲着她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举爪爪,来啦来啦!明天我尽量多更些。 上章赵氏被曹二太太带去隔壁厢房了,我漏写了,现在已经添上了。 第84章 曹二太太还未到观厅, 大太太就带了人早早迎了上去,苏婉虽有身孕,到底是个小辈, 也跟在其中。 “真真是稀客啊, 我听说自从三姑娘大喜后, 你都不爱出门了,怎得今日有空来我这儿?”大太太莲步款款,迎上曹二太太, 带着熟稔的语气同曹二太太说道。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彰显了两家的亲近。 “你说的是甚话?我是了了桩心事, 人啊就松快了下来,懒得动弹,这不一有精神, 便寻你来了。”曹二太太也是八面玲珑嘴,说得话直叫人舒坦。 大太太拿着帕巾捂嘴咯咯咯的笑。 曹二太太状似不经意地将目光瞟到苏婉身上, 面露疑惑道:“这是?” 大太太:“这就是二郎媳妇。” 曹二太太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呀, 我虽不曾出门, 倒也听说你将二郎媳妇接回来照顾的事儿了,你啊, 这心就是太好了!” 苏婉看着这两位贵妇的一来一往, 深感佩服, 要不是她见过曹二太太, 也确信她那天在飞花楼见过的人就是曹二太太,这会怕也是认为二太太是真的心疼大太太了。 “二郎媳妇,这是曹通判家的二太太,还不快过来行礼。”大太太与曹二太太手挽手,唤了声苏婉。 苏婉微低着头都有种大太太下一句就是“她小门小户出来的, 没什么见识,不懂规矩,你别跟她计较。” 苏婉微微抬头,对上曹二太太的目光,她们视线微微一撞,苏婉立即接受到一抹异样的信号。 “给二太太请安。”苏婉很是乖巧地对曹二太太道。 曹二太太从大太太的举止和眼神里发现大太太并不知道自己和乔大娘子认识的事,心思一转,便当自己是第一次见她。 “嗯,模样看起来倒是不错。”曹二太太似仔细打量了苏婉一番,对乔大太太说道。 “谢二太太夸奖。”苏婉抢先大太太说道。 曹二太太愣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看向大太太,大太太面上微愠:“还有没有规矩了!” 苏婉故作可爱的吐舌头:“儿媳是觉得二太太这般好看的夫人夸赞儿媳,不免高兴了些,还请母亲莫怪。” 黄氏知道她前头伏低做小是装的,这会见她在人前也敢“顶嘴”了,不免在心里愠怒,但面上依旧不显。 “你看这小嘴甜的,我哪还能怪她,我这心里啊,只恨少疼她了。”大太太瞥了苏婉一眼,对曹二太太道。 曹二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确实嘴甜,你这媳妇不错。” 说着两人跨过门槛走进观厅,观厅里的赵大太太还在,这会见她们来了,立即起了身,扬起笑意。 曹二太太其实就是冲着她来了乔家,这才过来的,这会见着了人,自然也是一眼笑意,两人走到各自跟前,自然也是狠狠的亲热言语了一番。 三位太太没有入座,认真的寒暄着,苏婉转了转脚裸,站得有点累,可这些人不发话,她也不能随意坐。 宅门里的小媳妇们真可怜,她现在又庆幸起二爷被赶到平江了,不然光新妇进门被立规矩她就要累死。 好不容易等三人亲热完,各自坐了下来。乔大太太好似将苏婉忘了般,一直没叫她坐下或是下去。 苏婉只能挺着肚子站在一边。 “诶,这孩子怎得还傻站着?”曹二太太余光其实一直有在关注苏婉,见她一直没入座,也是知道乔大太太有意嗟磨她。 乔大太太:“哎哟,看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你也是个傻的,没叫你坐下,你就硬扛啊,平白让两位太太看我笑话,我啊,真是白疼你了。” 苏婉只当没听见,“谢过母亲,母亲惯疼我,两位太太也是知道的,怎么会笑话您呢?只会啊说您心善。” 乔大太太:“我是说不过你了,我就盼着你平安将孩子生下,好让二郎收收心。” 苏婉一脸疑惑:“母亲,二爷很好的,需要收什么心?” 两人一来一往,乔大太太听得眉心微皱。 曹二太太倒是听得挺乐呵,但也不能让两人一直这样说下去,道:“好啦,你也真是的,我啊算是看出来你是真喜欢这个媳妇了。” 乔大太太心里咬牙,面上笑呵呵:“那是自然的,你瞧她这伶牙俐齿的,我能不欢喜吗?算是给我凑个乐。” 我倒成你逗乐的小丑了,苏婉在心里撇撇嘴,这会她身子乏了。 不过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曹二太太来的目的,所以也不能借口累了,离开。 “是个开心果,这样吧,下月初三,我来办一场花宴,你带她过来,认认人。”曹二太太随口道。 乔大太太脸色微僵,曹二太太这话虽是好心,但是并不附和她的心意。 她根本不想将人带出去,让她结交临江这边的各家夫人们。 但,曹二太太这话一说,她有些骑虎难下,特地为这个小妇办花宴,美得她! 突然她目光一转,见到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赵大太太,道:“她一个小辈,哪能让你特地为她办花宴,说出去要笑死人,我啊,是准备在大太太生辰那日带她过去认认人的。” 赵大太太微异的看了眼黄氏,刚刚她并未听说她要带苏氏来自己的生辰宴。 这次生辰她本不愿大办,但是她家主君近来有喜,虽未公布,但也差不离了,所以借着她的生辰,广邀亲朋好好热闹一番。 今日一来想见见绣出观音像的苏氏,二来是送请帖。帖子送了,想带谁去,赵大太太是不会管的。 只是,这个曹二太太的态度有些奇怪,赵大太太不免又多看了苏婉几眼。 只见她这会屋甚神情,整个人添了几分沉静、温婉灵动之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只是这抹景象很快消失,与乔大太太说话时,苏婉的样子,又是让她不喜的模样。 到底哪个才是她? 赵大太太心中微动,开口道:“好啊,让她来。” 黄氏握了又握手中的帕子。 “也好,这样还省得我办花宴呢,我啊,如今是越发惫懒喽。”曹二太太也没多坚持,直接道。 黄氏松了口气,她怕曹意君还不肯罢休,真的要为苏氏办一场花宴,那到时候她的脸面就要在临江丢光了。 听到这里,苏婉才明白曹二太太的目的是让她参加赵大太太的寿辰宴。 “母亲待我真好。”苏婉笑得一脸幸福。 “你知道便好,日后要称我心才更好。”黄氏一语双关。 苏婉只当不知,露出疲惫的神色来,疼儿媳妇的善良嫡母形象不能崩,黄氏就让她下去休息去了。 苏婉谢过黄氏,拜别赵大太太和曹二太太后,她退了下去。 * 曹二太太同赵大太太及黄氏又说了会家常,便起身告辞,赵大太太同她一道走。 “意君可是很喜欢那苏氏?”赵大太太出了乔家,突然问曹二太太。 曹二太太脚步微顿,转过身看她,“晚兰何以见解?” 晚兰是赵大太太的闺名。 “见你今日在言语上多有帮她。”赵大太太道。 曹二太太只是朝她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就上了马车。 她为什么要帮苏氏,自然是乔家,不,应该说乔太守在这个位置上待的有点久了。 曹家亦是。所以乔家必须要动一动,乔家动了,曹家才能动。 曹二爷是曹家最想动的。 而临安王府,把这个机会送来了,他们当然要好好的把握住。 * 而另一边在稽郡,整日陪着那些文人雅士的二爷也收到了九斤的传书,知晓了苏婉即将要去参加赵大太太的生辰宴。 赵大老爷要入上京述职的事,二爷前几日已经知道了,是赵三爷偷偷与他说的。 赵三爷去不了上京,因为临江这边需要他。更准确的说,赵大太太要将嫡子带入上京,庶子们留在临江,而关键人物,赵三爷当然更要在临江打理祖业。 赵三爷其实也明白,赵大太太有些顾忌他了,他这几年在临江大名声隐隐要赶上她的嫡长子了,现如今更是有了个强有力的外家。 赵三爷的岳家看中的也是赵三爷的商业才能,还将家里一部分的产业给他打理。有了钱,官途也就更顺。 这次赵大老爷的升迁,里面当然有钱的作用,而这些年赵家的钱是谁赚来的? 乔二爷当时看了赵三爷写给他的信,嘶嘶的牙酸。 不过,他转而想起了苏婉,他觉得只要有他家娘子在,他们以后不会过的比旁人差。她家娘子很厉害,他也要变得更强。 他近日与孟益合作,卖了好些绣坊开业请帖,赚了笔小钱。他借着孟益的名头,连日请了当日在诗画会上的一些学子们喝酒,当然也包括了孙景。 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孙景与孟益表面上也达成了和解。 而二爷又通过孙景,认识了些家里有些小钱,空爱名头,无实干,人品还不错的富商公子,哄得他们加盟了他的平江火锅连锁店在稽郡开分店的大业中。 这些人素来爱名,二爷也不怕他们干坏事。 这个在各地开店的想法是二爷自己想的,而找加盟商这种方式,是苏婉在听了他的创业蓝图时,给他的一些建议。 二爷一点就通,又加入了些自己的想法,所以平江火锅店的第一家加盟店在稽郡就风风火火的准备办起来了。 话说回来,二爷捏着九斤写的字跟狗爬一样的信件,突然灵光一现。 稽郡这边有几位先生也在邀请之列,听闻铭鸿先生在稽郡的家中也收到了请帖。许是因着赵三爷外家这层关系,而赵家也想与这些人交好。 二爷眼珠转了转,想出了怎么把他家娘子救出狼窝,还要恶心黄氏的主意。 第85章 赵大太太的生辰宴, 在苏婉和黄氏斗智斗勇中来了。期间,苏婉终于收到二爷的来信。 二爷信上只有一句,让她好好的, 等着他来接她回家。 苏婉见了信, 这才稍稍心安, 不是为了他说的能带她回家,而是收到他的来信。 这日,苏婉穿上老太君为她准备的新衣, 远远跟在大太太身后, 一同去赵家的还有府上几位未出嫁的姑娘。而老太君身边, 一边是大太太,一边是大爷的娘子,苏婉是庶孙媳妇, 自然是轮不上她。 不过,就在苏婉要跟着几位姑娘挤一辆马车时, 知琴走了过来。 “婉大娘子, 老夫人说了, 您身子重,让您跟着她的车走。” 老太君的马车是家里最好, 最舒坦的马车, 苏婉自然乐意, 谢过知琴后, 就跟着去了。 可让几位姑娘嫉妒好一番。 赵家与乔家离得不算太远,很快就到了。因着是在老太君的马车上,虽有些颠簸,但在苏婉的忍耐度中,所以她下车时, 比以往感觉好的太多。 赵家大老爷这会正带着几个儿子在门口迎客,苏婉一眼就瞧见了赵三爷,随后又想起了吴氏,一会估计就要见到她了。 幸好,待会能有个说话的人。 乔家女眷跟在老太君身后,男人则是跟在乔大老爷那边,乔太守没有过来,也不会过来。 女眷被引进内门,苏婉这会就在老太君身边占了一席之地,如今已是深秋,赵家园子里依旧是花团锦簇,绿意不减。 因着是喜庆日子,府内张灯结彩,处处有红。仆役来往匆匆,越靠近内院,不断的笑声越清晰,显得热闹至极。 乔家女眷一行刚跨过月亮门,那边赵大太太的长子媳妇就带了人在门口接迎着,苏婉立即瞧见了吴氏。 吴氏站在云大娘子(赵大爷娘子)的身后,对她眨了眨眼,苏婉也朝她笑了笑。 “老太君安,大太□□。” 云大娘子请着安,就从苏婉手里接过老太君的一只胳膊,扶着老太君进去了。 苏婉不甚在意地退后了几步,也没在意几位乔家姑娘们的嘲笑。她一落后,吴氏也跟着落后了几步,与她走到了一起。 “我早就听说你来了,但是三爷不让我去乔家看你,你可别生我气啊!”吴氏小声地对苏婉说道。 苏婉目视前方,摇摇头,也同样小声地说:“没有,你去了,反而我们两个都要遭难。” 两家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唉,我最近在家天天被训,烦都烦死了,还不让我会娘家。”吴氏在赵家也没什么可说话的人,这会好不容易遇着苏婉,便倒起苦水来。 苏婉诧异:“怎么这是?”吴氏虽说也是庶女,但吴家女孩少,吴氏生母早逝,少时就养在吴太太身边,很是得宠。 吴老爷虽说官职不高,但在士林里颇有威望,赵三爷能娶到吴氏,也是因为他的人品样貌谈吐不凡,而吴老爷也需要跟赵家联姻,便在矮子里取了个高的,便宜了赵三爷。 “还不是我还没有孕嘛,”吴氏撇撇嘴,说着露出羡慕的眼神向苏婉的肚子瞄去,“你这有六个月了吧?” 苏婉点头,也看了看前头,趁没人注意她俩,拍拍她的手,悄声道:“这种事急不来的,放宽心。” 随后又说了些有无看大夫之类的事,她用自己在现代浅薄的常识开导着吴氏。 吴氏哪里听得过这些,不免惊奇,听得很入神,进入让待客厅,也没走开,还和苏婉待在一起。 惹得云大娘子看了她好几眼。 不过苏婉进去,就成了众人目光集中点,因为坐在上首的曹二太太唤了她。 苏婉宛若明星,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前。 老太君目光闪闪,微微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曹二太太叫了人,赵大太太也不能再装傻下去,只好给众家夫人介绍了苏婉。 苏婉气质温婉娇柔,很是讨喜,众夫人见着,心想看着也不像是个会武逆婆母,性子跋扈的人啊,怎得有那种名声传出。 苏婉只当不知众夫人的怪异眼神,细声细语地给她们请安,大太太指一个,她叫一个,乖巧的很。 有遇着夸她的,她也极真诚的回夸回去,嘴甜的很,哄得人直欢喜。 赵大太太也只能咬牙乐呵呵的,一副被这孩子被我惯坏的模样。 但众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懂这其中的蹊跷。 只是,谁会因为一个庶子媳妇去得罪乔大太太? 没有人。 可苏婉也不在意,她不会让自己拘泥于后宅,受制于乔家。但她需要这些夫人。 在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面前卖了会乖后,苏婉同吴氏退了出去,待客厅旁边还有个屋子,这里专门供未出阁的姑娘、小娘子玩耍的。 苏婉问了吴氏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她相熟的,还极爱美的。 吴氏笑了:“哪个女子不爱美?” 苏婉想想也是,朝她眨眼,拿出自己最近绣的巴掌大的小香包,一共两只。 一只绣的漫山茶花,一只是一只可爱的拟人的锦鲤。 “哇,好可爱!”吴氏一眼看中了那只锦鲤,锦鲤是个白胖穿肚兜的婴儿身,下身是鱼尾巴,正咧嘴笑着吐泡泡,苏婉在旁边还绣了些水草和珊瑚。 她这声惊呼声音不小,引来不少侧目,与她平日里素有交情的小娘子们便走了过来。 “什么东西让你这样大呼小叫啊?” 说话的是城中一位姓元的大儒家的一位姑娘。 元五姑娘家里礼教严,但她偏喜欢跟像吴氏这样活泼的人玩。 吴氏见她过来,怕她爱上,要跟自己抢,连忙藏了起来。 “你还藏!”元五姑娘眼尖,早就看见了那只香包,见到她藏,立即小小地跺了下脚。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她们相好的几个小姐妹纷纷说道,有好动的直接跑到吴氏跟前要去看她藏哪儿了。 “快快,秦六,快来把吴娘子按住!” “来了来了!” 顿时几个人闹成一团,吴氏在围攻中哇哇叫,一会笑一会嗔呼。 苏婉看着也没劝阻,几个人就是小姐妹之间的玩闹。她坐着一手抓着赵氏的手臂,拿着帕子笑。 “这是你绣的吗?” 就在苏婉看热闹时,有个小娘子走到苏婉身边,拿起她搁在桌几上的茶花香包,看了起来。 苏婉点了点头,大方道:“是啊。” 小娘子梳着妇人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她看香包的样子很认真,好一会她抬眼见苏婉在看着她,她不好意思的还给苏婉。 “对不起,我就是觉得绣的很漂亮,不小心看入神了。” 苏婉接回香包,说:“没关系。” 小娘子看样子很腼腆,张了数次嘴后,终于又吭出一句话:“你的女红真好。” 苏婉:“谢谢。” 就在说完谢谢后,另一边的打闹也结束了。 那帮小女孩儿们正抢着看锦鲤香包,连连发出惊呼,看过的都想要。 吴氏看着那小婴儿的模样,心里就很想要,若是其他样式的,让给她们也就让了,但……这个,她不想让。 小姑娘们哪里懂得她的小心思,看着香包样式新奇,自然是想要。 “这是婉大娘的绣坊出的,要不,你们找她,看看她还有没有。”吴氏一把从元五姑娘手里夺过香包指着苏婉说道。 几位姑娘立即向苏婉看去。 “她是不是就是乔家那个二郎的娘子?”有人认出了苏婉。 “呀,不是说她是个坏的,不孝婆母,乔二爷也是整日欺凌乡里的恶霸?!” “我听说他有个外号叫娃霸!” 元五姑娘家里是决不会让下人在姑娘们面前说这些事的,她是第一次听说苏婉,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她几眼,看完又看向那只锦鲤香包。 写字肖人,这刺绣也大概如此吧。 元五姑娘从香包的刺绣来看,应是确实如此,这个香包很温柔。 “你们都是听说的,哪里说得准,我看这婉大娘子不像那种人!”元五姑娘打断几个小姐妹的八卦。 小姐妹们也纷纷看向苏婉,只觉她既漂亮又温柔,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元五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是这样。” “能绣出这么可爱的香包的人,肯定是个好人!” “走,我们去问问她吧!” 说着,她们就向苏婉走去。 苏婉此时也正在与那位看着山茶花香包发呆的小娘子无声坐着。 “婉大娘子,秦大娘子。”元五姑娘率先福礼,后面几个小姑娘也纷纷如此。 只不过与众人打闹的秦六姑娘喊那位秦大娘子的称呼变了一下:“三嫂。” 苏婉先是对几位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小姑娘笑了笑,又看了眼那位秦大娘子。 “大娘子,吴嫂嫂说她的那个香包是你的绣坊出的?你那边还有没有这种的样式的啊?”元五姑娘又道。 苏婉心道终于来了,她拿出那个香包就是为了吸引这些小娘子们的。 “自然是有的,不过我这次来得急,只带了这两个。” 秦六姑娘:“你家绣坊在哪里啊?我明日就去!” 苏婉笑:“我的绣坊在平江呢,现在还没有正式开业。” 几位姑娘纷纷失望,她们这下才反应过来,这位大娘子的丈夫被乔家送去平江了,只是因着她有身孕才接回来的。 “那大娘子,你的绣坊什么时候开业啊?”元五姑娘问。 苏婉听到她问,神色一下黯淡下去,拿起桌上的山茶花香包,“我现在也不知道,本来就在近日了,但是……” 她没有说完,几位姑娘一知半解的,很是疑惑,不过她们不懂,却记在心里,等回去了,就问问自家娘亲。 “这只山茶花也好看。”元五姑娘又道。 苏婉看着她:“你喜欢啊,那就送给你了。”说完就递向元五姑娘。 元五姑娘欣喜接过,而在一旁的秦娘子急了,她最喜山茶花了,她不是临江人,她的家乡以山茶花很出名,她的院子里也更是种满山茶,只是来了临江,就很少见到山茶花。 “我,我,我……” “三嫂你怎么了?”秦六姑娘疑惑的问,她这位嫂嫂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进门两年了,至今还没身孕,所以在秦夫人不是很喜欢她,而她在人前也越发沉默。 可奈何秦三郎倒喜欢她的性子,一直不肯纳妾。 “我喜欢这个。”秦娘子鼓起勇气,指着元五姑娘手里的山茶花香包。 元五姑娘一愣,她看着秦娘子顿时有些纠结,她也喜欢,可是秦娘子是长,也是秦六姑娘的亲嫂子,而她又与秦六交好。 犹豫了一会,元五姑娘看向苏婉,“大娘子,我可否送与秦娘子?” 苏婉觉得这位元五姑娘家教一定很好,心里对她倒是添了几分喜欢。 “我已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你要如何便如何。”苏婉道。 元五姑娘谢过,将山茶花香包递给秦娘子。 秦娘子眼眶微红,谢过元五姑娘和苏婉,很不好意思的走开了。 “你嫂子怎么了?” 秦六摇头,她平日里与这位嫂子也很少说话。 “好了,不说这些了,吴嫂嫂,快把那只香包再让我看看。” 几个小姐妹又闹腾起来。 “不就是一个香包,又什么好让你们这般大惊小怪的!又不是小门小户家里没个绣娘的!” 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元五姑娘她们停下打闹,看向来人,来得是一位平日里与她们这个小团体不合的一个小团体里为首的姑娘。 那位姑娘姓江,排行第三,江三姑娘。出自临江的老牌书香门第,族里出了一位上京的五品散官朝奉大夫。 “你家绣娘能绣出这等女红?”秦六是个炮仗脾气,立即呛声。 “哼,我想要什么我家绣娘就能绣什么,所以我也不用去跟人抢一只小小的香包。”江三姑娘抬起下巴说道,她努力拉长脖子,想像白天鹅一样的高傲。 可惜她脖子短,怎么抬也不显不出高洁。 “绣娘手艺也有好有坏,我这个人呢,素来喜欢好的东西,丑东西我可不要。不像某些人什么东西要,也不挑。”秦六姑娘晃晃脑袋,发间的玉钗发出清脆声,很是悦耳。 江三姑娘:“你说谁呢!我家绣娘女红在临江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说着她就解下身上的香囊给她身后的小伙伴们看。 江家绣娘的手艺确实也不错,苏婉静坐在一边,偷瞄了几眼。 不过比起她,不,不能跟她比,而莲香也不用说,就说她绣坊里新来的绣娘,也是比之好上几分的。 “你给她们看有什么用,给我看看!”秦六姑娘跨了一步,把江三的香囊拿过来,她只看了一眼,便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就你家绣娘这手艺,怎么比得了婉大娘子家的绣娘的?” 在秦六姑娘看的时候,她们这边的小团体的人也看了一遍,看完只有元五姑娘没有发出嘲笑。 江三姑娘顿时胀红了脸。 吴氏在心里叹口气,她实在不想把那只锦鲤香包拿出来给这些小姑娘看,万一弄脏了可怎么办? 不过,情势如此,她只得慢吞吞的将香包取出,包进帕子,在江三姑娘面前过了一下,江三姑娘立即抓住她要缩回去的手,认真看了起来。 这只香包的绣法有些特别,针脚特别细密,花样也特别,反正就是特别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稍晚二更。 第86章 “这, 这……” 江五姑娘顿时说不出话来,可她也不想认输。 “怎么样,说不出来话了吧!”秦六姑娘的脖子很美, 抬了下巴就秀出了好看的天鹅脖。 江三姑娘嘴硬道:“那又怎么样, 这个香包又不是你家绣娘绣的,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秦六姑娘:“不是我家的又怎么样,反正你家没有,我等婉大娘子家的绣坊开了, 我就买!”说着还朝江三姑娘做了个鬼脸。 江三姑娘指着她, 气得连说八个你。 这是苏婉无聊在心里数的。 江三姑娘说不过秦六姑娘, 转而找上源头,对着在发呆看戏的苏婉道:“喂,这是你家绣坊绣的?” 苏婉觉得这个小姑娘好没礼貌, 但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潜在客户,不能放过。 “我也要这种香包, 我买十个!”江三姑娘又努力抬下巴道。 苏婉依旧笑眯眯的, 不动声色的挪了下肚子, “抱歉啊,这位姑娘, 我家绣坊还没开业, 等开业了, 可去坊内买。” 江三姑娘很不满意:“这不是你的绣坊吗?拿几个这种小香包来算什么事?你是不是跟她们一伙的, 看不起我啊?” 她指着秦六与元五姑娘她们。 苏婉摇摇头:“我只带了这两个来,若是姑娘实在喜欢,可以告诉我是哪个府上的,绣坊开业,我使人来告知一声。” “你好麻烦啊, 这样吧,我付你钱,你让你绣坊里的绣娘教我家绣娘怎么绣这种香包。”江三姑娘脑子还挺活,转了一下,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苏婉无语,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秦六姑娘自然不会放过嘲笑她这个机会。 两边又打气嘴仗来。 “婉大娘子别介意,江三姑娘素来这般口无遮拦。”元五姑娘劝解了苏婉一句,她素不爱背后说人坏话,只是这个江三姑娘实在烦人。 苏婉笑笑:“无事,我不会与这种小姑娘计较的。” 吴氏在一边偷笑,边笑边赶紧将锦鲤香包收起来。 “若是绣坊开业,婉大娘子可否也使人告知我一声,我也想去看看。”元五姑娘不爱与人说嘴,便没有参加秦六与江三姑娘的吵闹里,见秦六没有在下风,继续待在苏婉身边,又对她说道。 苏婉见她是真心喜欢自己的绣品,便偷偷从袖口里拿出一只发簪,钗头是一只绣的展翅飞的蝴蝶。 这只蝴蝶是在打了个浆的布上绣的,用的绣线也比较特殊,所以看起来比较立体,乍看就像一只真的蝴蝶。 拿近了看,也是可见绣工不凡。 “呀,好漂亮!”元五姑娘不由叫出声。 苏婉连忙拉了她:“嘘,小点声,我可就带了这一只。” 元五姑娘立即看了左右,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秦六和江三姑娘给吸引了,松了口气,小声地谢过苏婉。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好像没什么东西能送给对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若是这位婉大娘子的绣坊开业,她定是要求了母亲前去,多多为她捧场。 “婉大娘子,你的绣坊开业,一定要告诉我呀!”元五姑娘再次认真说道。 她还突然觉得乔大太太实在太不该了,将婉大娘子拘在临江,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婉大娘子的绣坊。 她心中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念头摇走。 苏婉被她这个动作可爱到了,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要是生个女孩像元五姑娘这般,也是好的。 经过这一遭,婉大娘子以及她的绣坊就在众家小娘子中传出了名声,也为绣坊日后绣品风靡临江打下了基础。 曹二太太将苏婉弄来赵大太太的生辰宴上,也是要借她的好绣活做文章,帮着她离开乔家。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一提起,老太君就将她的话头转了。若是只有乔大太太,她还能应付,只是这老太君,她是实在没法子,心中不由暗恨。 而后,从来来往往的玩闹的那些小娘子找各自母亲说话中,屡屡提到婉大娘子、绣坊、香包之类的话头,她不由去看老太君和乔大太太的脸,老太君看不出喜怒,大太太似乎也没什么,不过她那帕子早已是皱褶不堪。 她又笑了起来。 * 乔二爷这会也在临江,他没收到赵家请帖,也不想去凑热闹,他是护送铭鸿先生来的。 铭鸿大家和蒙西先生都收到了赵家的请帖,以及那位笔刀先生,还有其他的一些文人雅士。 乔二爷这段时间跟着铭鸿大家拜访了不少,很多人对二爷都是刮目相看,连连惊叹。 怜惜的都免不了要叹一句妒妇误子。 二爷又借着醉酒,诉说自家娘子怀着身孕被“扣押”在乔家,父亲母亲更是以他家娘子为要挟,跟他索要他自己挣的产业。 蒙西先生从稽郡来,顺道先去了趟平江,与铭鸿大家会面,当然少不得要去吃一吃火锅。 自然也见了苏绣坊目前已经摆在店里的各式绣品,他倒还好,倒是他家夫人欢喜得不行。 蒙西先生的夫人是个嫉恶如仇的妇人,听闻了乔二爷的事,对他是心疼不已,对黄氏自然是没好气的。 又听说因为黄氏借着让苏婉养胎的名头,将人拘去乔家受规矩,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后,更加气愤了。 铭鸿大家也很气愤,他这些日子被莲香哄得,按照苏婉留下的“设计”画的花样子,有趣的,风雅的等等各类风格……他就想赶紧让世人见一见。 但莲香姑娘说了,她师父没回来,绣坊很可能开不了业。 这,怎么能行呢? 而铭鸿大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位莲香姑娘露出哀伤的神情,他这心也跟着难受。 年近不惑,为画画献出半生的铭鸿大家陷入沉思。 二爷将这些信誓旦旦一定会帮他将他娘子要回来的先生们送到赵家门口,转身去了鸿望楼,等着好消息。 先生们有默契,为了不在宴席上给人家主家难堪,直接在进了府,就向同赵大老爷一起宴客的乔大老爷发了难。 先生们的嘴巴骂人都没有脏字的,却是诛心。 “你怎么能任由妇人摆弄,将二郎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糟蹋成那样?!” “无知妒妇只会乱宅,害得你子嗣不成才,若是你肯好好教导二郎,以他的灵气,何愁不再光耀你乔家。” 这话实实在在的戳了乔大老爷心窝,因为他的嫡子在才学上,都极平庸,长子已参加会试多次,屡屡未能中的。 “灵气?二郎他……顽劣不堪,这,大家都是知道的啊!”乔知鹤辩解道。 其他在场的,也是知道二爷的所作所为,或是听闻他的传闻的。 铭鸿大家露出一副心痛的神情,“我与二郎乃是忘年交,他虽未受正统名家指点,可人品才气实是一等一的,待人接物无有可指摘的,怎到你处却是顽劣不堪?” 其余几位先生纷纷附和。 这些人素有名声,且都不是会妄言之人,见他们如此这般说,不免狐疑的看向乔大老爷。 “所以我说妒妇误人子弟,他既已是你儿,你就应该好好待他,育他成才,怎能让一个妇人就将他糟蹋了呢!” “算了,前尘不提也罢,如今二郎也是分府别过了,你那夫人怎能还将苏氏弄回去磋磨?” 乔大老爷很生气,脸都黑了下来。赵大老爷也很生气,一边气着这些名仕,一边气着乔大老爷。 你说你家那一窝糟心事,干嘛扯到我家里来。 他只好两边劝着。 乔大老爷紧咬着二爷不孝、顽劣的事说事,先生们则说他放纵后宅妇人将孩子养歪。 最后赵大老爷没法子,找了赵三爷来,让他去找找看,乔二爷在不在临江。 赵三爷自然知道乔二爷在,没多大的功夫,就把人找到,接进了府里。 二爷收拾收拾,也是人模狗样,不,玉树临风的,在加上仪态不凡,进退有礼,说话还特别好听。 不少人惊叹不已,掉了下巴,看赵大老爷的眼神更加怪异。 二爷心里快笑疯了,但他只当不知道为什么叫他来的事,面上宠辱不惊。 这下,乔知鹤脸更加黑了,胡子都快气着火了。 “对了,你家娘子的绣坊快开了吧,快拿些请帖来,我要拿回去给我家夫人,来之前,她特地嘱咐我的。”一位先生突然跟二爷要起了绣坊开业请帖。 二爷身上怎么会特地带帖子来,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先生的好意他要领,连忙说请人送来。 其他人就像没跟上潮流一般,一脸茫然。有好事者赶紧问起了什么绣坊请帖,知道的先生们便讲起了在稽郡诗画会上出现的仿铭鸿大家的雪梅图,绣出的绣图,是用一种名为双面绣的绣法绣出来的。 给苏婉免费的宣传了一波,男人们虽对刺绣女红不甚感兴趣,不过他们喜欢美的事物啊。 很多人都知道雪梅图,所以对雪梅绣图也感兴趣,不过听闻被稽郡孙家买走,又有些遗憾。 从而对绣坊产生了些好奇,觉得回头可以让自家娘子和女儿们去看看。 “不过,这苏氏不回去,这绣坊开不起来啊。”又有先生说道。 “她身边没个长辈照料,怀的也是乔家的血脉,我们总不能置之不理。”乔大老爷说道。 铭鸿大家:“那当初就不该二郎一大婚就把他赶出府去,现在这般做,算哪门子事!” “我们也是为他好,他那个时候把家里搅的鸡飞狗跳!” “那还不是你家那个妒妇做的好事,二郎这么个乖巧的孩子,被她折磨成那般!” “是啊,二郎是个好孩子。” 好个屁,大老爷想骂人。 “我听闻说是你们夫妻是打的二郎夫妻的产业?”铭鸿大家摸摸精修过的胡子,眼神犀利的看着乔大老爷。 乔大老爷自然极力否认! “如此就好。” 二爷赶紧说:“先生错怪了,我的家业都是我和娘子攒下的,父亲和母亲怎么会想插手,不给我活路呢,先生错想了。” 说完话头一转:“父亲放心,我已着人去请岳母去平江照料娘子,娘子在乔,呃,在家里反正也是独居在一处,由赵嬷嬷照料着,这在哪不是一样。” 乔知鹤:“……”不孝子! 这是在别人家,气氛也不能搞得太僵,二爷随后又奉上苏绣坊联合子坎先生徒弟出的一套文房四宝套装给赵大老爷。 笔墨纸砚分别由各自的护套包着,护套上的绣纹精美无比,虽及不上苏婉的手艺,却是她想的图案,很是新奇讨喜,很适合送人。 一帮男人们见了也是心动。 “当初立文送我的四君子折扇的扇套想必也是你家娘子绣的吧?”一位一直没发表过意见的男子,见了赵大老爷手上的文房四宝套装突然道。 他这一说,二爷自然知晓了他就是赵三爷的岳丈,吴老爷。 “正是!”乔二爷恭敬的回道。 吴老爷这一说,在场有不少人也想起他寿辰那日见过的让人惊艳的扇套,他们还记得自家夫人还打听过是谁绣的。 这下,他们看乔知鹤的眼神是怪上加怪,而乔大老爷的脸色是五彩缤纷。 “回头给我府上也送上一份帖子吧。”吴老爷点点头说道。 他这声为今日这场纷争画上个句号。 先生们也愿意给吴老爷面子,说起了诗词歌赋。 * 而另一边,蒙西先生的夫人自然也是把乔大太太奚落了一顿,他家如今不走仕途,只管教书育人,也不久住临江,对乔家自然不惧怕,老太君都没有吭声。 苏婉还在跟其他小娘子们说笑玩耍,自然是不知晓宴客厅那边的事儿。 她也没去想二爷会用什么办法把自己接回去,她相信二爷定是可以的。 不过,后续吃宴席的时候,苏婉隐隐听说了前头和后头的一些传闻,不由在心里暗笑不已。 当然,在吃完席,要离开赵家时,有好几位夫人同她要绣坊开业的请帖。 其实一家店开业,只要开门自然就可以去,不过有请帖这个东西,大家自然是想要的。 而且苏婉也告诉那些夫人,当日有请帖的人家,即可成为绣坊的“会员”。 随后她又介绍了“会员”的好处,引得不少人有兴趣。 她落在乔大太太和老太君她们身后一段距离,和几位与她亲善的夫人们说着话。 结果,到了门口,老太君的马车早就走了,只留了个仆役用的马车。 苏婉拍拍脑袋,有点无奈。乔家人这是连面子都不想做了么。 “娘子!” 突然,苏婉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是二爷的。 她惊喜的朝声源看去,二爷穿着他最爱的那件“二哈登高怒吼”的衣裳,提着灯笼,站在月光下,他四周是来来往往的各家的人,可苏婉一眼就瞧见了他。 她家二爷就是这般独特,于芸芸众生皆不同。 他在灯火阑珊处等着她。 她快步奔向他,每一步都是思念。 第87章 苏婉走到二爷跟前, 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脸,是她思念的那张脸,她伸手摸上他的脸庞, 是温热的, 是真的。 二爷抓住苏婉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他将脸向她的手心送了送,然后轻声道:“娘子, 我来接你回家了。” 这大概是二爷这辈子说得最温柔的一句话。 苏婉笑:“好。” 思念虽多, 话却无需多言, 一个眼神足矣。 “大娘子,更深露重,有话回去再说。”赵氏担心着苏婉的身体, 狠了狠心打断两人交绵的目光。 苏婉回神,看了眼那辆马车, 又看自己的肚子, 在心里摇头后, 抬眼看赵氏,道:“两家脚程不算太远, 我就不坐车了, 走路回去好了。” 说着看向二爷。 二爷给她理了理披风, 他怎么可能让她受这种罪。 “大娘子, 咱们二爷已经同赵三爷借了马车来了,就停在那个巷头。”一直守在他们身边的九斤抢先二爷开口道,这车还是他去驾出来的。 二爷回头瞪了眼九斤,才离开自己几日,这九斤胆就这么肥了。 九斤挠头, 站在赵氏身后的白果忍不住笑出声,二爷又瞪了她一眼。 “好了,咱们走吧。”苏婉因着见着二爷,身心松快不少,但到底身子重,放松下来后,眼皮这会要打架。 二爷立即小心地扶着她往马车那边走去。 赵三爷借给乔二爷的马车虽然不比乔老太君,但也不差,反正比乔家留给苏婉的强上许多。 马车内车铺了厚厚的毯子,二爷又将苏婉抱在怀里,给她当人肉垫。 苏婉舒服得更想睡了,不过睡前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有事没告诉二爷。 “二爷,到乔家后,记得叫醒我,我有事跟你说。”说完她就睡着了。 二爷抚了抚她的额头说了声好。 可等苏婉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日头高升。 “养娘,二爷呢?”苏婉起身,没见着二爷人,唤了声赵氏。 赵氏一直在外口候着,又因着二爷临走时吩咐不要叫醒大娘子,这才由着苏婉睡到日上三竿。 “回大娘子,二爷一早就被慈安院叫走了。” 赵氏边给苏婉更衣,边说道。 苏婉眉心微收:“这么早?可知道是为着何事?” 赵氏昨晚回来已经知道昨日在男客那边发生的事。 “二爷昨日请了那些先生在赵家给大老爷落了脸面,想必是为了这事吧。”赵氏看了眼外间,今日那两个丫鬟没往主屋这边来凑了。 “落了脸面?”苏婉好奇道。 赵氏点头,随后将她知道的情况说给了苏婉听,苏婉听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甜滋滋的,他这般,也是为了她。 突然又想起那位明雪姑娘说的事,心下一沉,满心的又为二爷疼起来。 上一辈的恩怨里,受害的是二爷。明雪姑娘的主子是二爷的姑奶奶,而这位姑奶奶也不知是何身份,来找寻她和二爷的真正目的又会是什么? 而这其中牵扯的秘辛,又那般骇人听闻,就连二爷以为在乔家对他唯一好的人,曾经也想置他于死地。 苏婉想到这里,微微出神,越想心越乱,她倒不是烦恼二爷那位姑奶奶想做什么,而是烦恼二爷知道这件事后,该有多难过。 想着,外间传来脚步声。一会,有人走了进来。苏婉从脚步声里就听出是二爷,她连忙转身朝门口看去,顿时吃惊。 二爷半边脸红肿着,嘴角破了,有着还未擦净的血迹。 “出什么事了?”苏婉快步走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臂,看起他的伤势。 二爷避让的侧了侧脸,“没事,小伤而已。”他不在意的说道。 他不在意,苏婉在意。 “养娘,去取些治伤膏来。” 赵氏连忙应声而去,嘴里还念叨着:“作孽哟!” 这伤一看定是乔家人打的。 “疼不疼?”苏婉拉着二爷坐到椅子上,她抽出帕子,小心地擦着二爷嘴角的残血。 就算她的动作再轻,还是碰到了伤口,二爷下意识嘶了一声。 苏婉眼眶瞬间红了。 二爷一看她这般,连忙道:“不疼不疼的,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以前挨过的揍比这重多了,没事的,你家爷抗揍的很!” 不说还好,这一说,苏婉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任二爷怎么哄都止不住。 “是谁打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苏婉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恨声说道。 这也怪不了她,自她怀孕起,比以前爱哭多了。 “好娘子,别哭了,他这遭打完,我跟他的父子情也算是尽了,你别难过了,咱们以后再也不来这儿了!”二爷挽起袖口给苏婉抹眼泪。 苏婉嫌他的衣裳擦脸硌人,把他推了出去,又看到他红肿的侧脸,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往外冒。 “又怎么了这是?” “好丑!” 乔二爷:“……” 早就拿好药膏的赵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见里面静了下来,这才走进去,将药膏递给苏婉,递完又默默地退了出去,还拉走了听到哭声想进去看看的百果。 “是因为昨天你让父……大老爷落了脸面,才挨的打?”苏婉给二爷抹着药膏问。 她现在不想叫乔大老爷父亲了。 二爷半眯着眼,忍着脸上的疼,轻轻地点点头。 苏婉知道他心里还是难过的,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没事了,一会我们就收拾东西回平江,你别担心,一切都有我。”二爷看苏婉的脸色,知道她在为自己难过,连忙扯出一抹笑容,想让她放宽心。 扯开嘴角的刹那,他的脸顿时皱起,好疼。 苏婉被他逗笑。 “你也有我。” 笑完,苏婉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 二爷搂住苏婉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感受从她身上传来的暖意。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苏婉摸了摸二爷的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那件事情告诉他。 “二爷,我有话对你说。” 乔二爷没有起身,依旧靠在她的身上,他舍不得她身上的味道,让他依恋的味道。 “你说。”他像个孩子一般。 苏婉没办法只好任他抱着。 “养娘,你让九斤他们守好院子,百果你在屋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苏婉朝外间喊了一句。 赵氏和百果立即应声。 这下乔二爷这才抬起脸,看向苏婉。他知道她家娘子今日肯定有事同他说,但这会见她如此小心,不由也正色起来。 九斤说娘子前些日子在一个叫飞花楼的地方,见到了曹二太太,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正常。 会是什么事呢。 “二爷,你要记住你如今不是你一个人了,你有我,有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们身后这一大家子。”苏婉扶着腰,拉着二爷坐到榻上,拉扒了个靠垫,垫到腰后,靠在榻背上。 二爷当然知道这个,他现在就是为着他们才这样上进,努力的,这么多口人要吃饭呢。 “我前几日见了一个人,她跟我说了你生母的事。”苏婉握住二爷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二爷刚要反握她的手一顿,眼睛瞳孔微缩。 他在稽郡问过笔刀先生多次,他都未曾肯说,他都断了念想了,这会听到苏婉突然提起,心下猛地一跳。 “什么事。”二爷声音涩然道。 苏婉便将从明雪那里听来的事,向二爷转述。 她的声音很柔和,可乔勐越听身上越冷,等苏婉说完时,他恍然地抱住自己,好似一朝入冬,如入冰天雪地。 “二爷。”苏婉唤了他一声。 乔勐的心此刻有些麻木,麻木里带了一阵阵疼。 “呵呵……哈哈哈……” 二爷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苏婉看见他已然湿了眼眶,可这泪怎么也落不下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二爷喃喃自语。 苏婉不知道要怎么劝他,只能半抱着他,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知道还有她陪在他的身边。 母不母,父不父。就连唯一曾经给过他善意的老太君竟然也想要过他死。 难怪今日在慈安院,父亲那样对自己,她闭口不言,一脸失望,还有一闪而过的恨。 她顾念的是乔家的荣辱名声,当初对他伸出援手也只是不想黄氏落下残害庶子的名头。 对于他们来说,一切以乔家的利益为上,其他人的命如蝼蚁。 二爷没有比现在更恨自己为乔家子,恨生下他的秦氏和乔知鹤。 秦柔宜天真,天真的以为年少爱意能让乔知鹤结束她的颠沛流离,也能护她往后余生。 可乔知鹤护不住秦柔宜,却依旧要强求她在身边,他也看不清黄氏的怨与妒,也看不见秦柔宜藏在后宅不见天日的悲与恐。 他什么都想要,想要成全他年少爱意执着,也想要妻妾和鸣,最后又想要顾念自己的官途名声。凭他之力根本护不住他想要的,所以总要有牺牲者,那只能乔家人出面,给他收拾烂摊子。 秦柔宜以为乔知鹤让自己脱离了一段悲剧,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另一段悲剧也是由他开启的。 秦家的悲哀,乔家的狠辣,在秦云盼的故事里展现的淋漓尽致,她和乔二爷都是无辜者。 二爷双眼通红,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苏婉,他此刻很迷茫,除了恨乔家,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娘子,你说这些都是真的吗?会不会……”他努力想让自己从震惊、恨意、恍然里挣脱出来,寻求事情的真相。 二爷的唇间点点血珠溢出。 苏婉也不知道是真假,但他们都明白,这个故事很可能是真的,只是有些地方仍旧存疑,失了真。 “那位明雪姑娘,称……称母亲,都是以名字称呼的,若是那位姑奶奶真的与母亲患难生死,不应该让个侍女这般称呼母亲。” 苏婉捏着二爷的下巴,不让他再咬嘴唇,随后分析道。 第88章 乔勐下巴被苏婉捏的微痛, 没有再咬唇。可这点痛,怎比得上他此刻的心痛,他原以为如今的自己对乔家早已心若磐石, 可真到此地, 方知他原仍存妄念。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缓缓地落下,这因为老太君仅存的妄念也烟消云散了。 苏婉见他这般,收了手, 心痛的唤了声:“二爷!” 二爷身子一颤, 如梦初醒, 骤然睁眼,看向苏婉,眼里的哀意还未退净。 “娘子, ”二爷声音微哑,拽住苏婉的手, “我没事, 娘子, 我没事,我……我就是想回平江了。” 从前混不吝,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啊, 苏婉此刻竟从他身上瞧出一丝脆弱。 她的二爷也不过才及冠, 内里也是个柔软, 想要爱的孩子。 “我们回去!”苏婉重重地说道。 说着又向屋外喊去:“养娘,白果,你们进来收拾东西,我们今日就离开这里!”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赵氏和白果互看了眼,都流露出惊喜之色。 总算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苏婉没有再问二爷要不要见那位明雪姑娘。在她心里, 不论是乔家人亦或是秦家人都不及二爷半分重要的。 一会,赵氏和白果进屋来开始收拾东西。 二爷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来,轻轻抱下苏婉,起身去外面找九斤和蛮子安排行船回平江的事。 他还要去找铭鸿大家徐遥,问问他是不是跟他们一道走,还有好几位昨日说要去平江游玩的先生们。 苏婉有些不放心他这会,一直跟着他出了屋门,“你一个人可以吗?” 二爷:“没事,我眼下顾不上这些,眼下我只想带你尽快离开这儿。” 苏婉想安慰却又无从安慰,只好点了点头。 “我暂时不想见她们。”二爷走了几步,想了想回头又对苏婉道了一句。 苏婉怔了怔,没有多言。 她家二爷不想见,就不见,于他们而言,这些又不是多重要的人。 西徽院这边忙着收拾箱笼,无暇顾及其他,而其他乔家人亦是出奇地安静,没有派人来送别,也没有人过来传话。 苏婉也乐得轻松,她身子重,赵氏和白果不让她帮忙,她一个人无聊,就在一边回记着昨日想要问她要请帖的人家。 这些可都是她的潜在客户,她可不能放过。回到平江后,她要第一时间给这些人送请帖。 她来临江,来得匆忙,本就没带多少东西,收拾起来也快。赵氏和白果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只是二爷未归,她们只好等着。 院子里的那几个仆役,今日也是懒懒散散的,躲在一处说悄悄话,弗香和弱柳不在。 倒是孙嬷嬷进来了,在门口假意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话,然后被赵氏请进了屋。 她是来感谢苏婉的,她的儿子如今已经回来了。 “大娘子回平江切切要小心,大太太,呸!黄氏如今心里可记恨着您和二爷呢,奴婢听说昨夜她遣了人去了上京黄家。” 孙嬷嬷告诉苏婉她探听到的事。 苏婉抬眼看她:“你的心意我领了,你的儿子也已回,咱们已是两清,你无需这般。” 她自是瞧不上背主之人,只是对方到底也帮了自己,不好多论。 孙嬷嬷搓搓手:“大娘子说得什么话,奴婢亦是看不惯那黄氏欺凌您与二爷的……” 苏婉打断她:“你有什么话直说。” 孙嬷嬷腆着脸道:“奴婢想请大娘子再帮奴婢在使女面前求个情,将奴婢那当家的犯的那些错给勾掉,奴婢一家必是甘愿给大娘子做牛做马的,帮着您看着这黄氏的一举一动!” 呵,苏婉在心底冷哼一声。 “好啊,我知道了,只是我亦是人微言轻,说得话也不知使不使得上力。”苏婉随口道。 二爷暂时都不想见那个明雪,她亦不会见,不过她也不能拒绝这个孙嬷嬷,怕她狗急跳墙,作出什么乱子。 毕竟命根子回来了,有些东西他们不一定怕的。 孙嬷嬷觉得这个大娘子还是个好说话的人,自然笑呵呵的谢过。 谢过后也不走,依然站在原处,眯着眼涎着笑看着苏婉。 苏婉奇怪:“孙嬷嬷你还有什么事吗?” 孙嬷嬷脸上笑意放大:“大娘子,是这样的,前头那些消息,奴婢也是打点了不少人才探听到的,自从使女探得我家当家的那点事,我们俩口子就再也没敢做那些事了,现在……嗐,手头实在是紧……” 苏婉明白了,这人是在跟她要赏钱。 “养娘,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银子?”苏婉先深深地看了眼孙嬷嬷,盯得她心虚了,这才转了目光,同赵氏说道。 赵氏领意,去内室抱出一个妆奁盒子,当着孙嬷嬷的面打开。 里面也就几个镯子,不值钱的钗子,还有几个银裸子。 孙嬷嬷肉眼可见的脸色变了,笑容消失了。 苏婉看了眼对赵氏道:“都给孙嬷嬷吧。” 说完又面向孙嬷嬷,很是大方地朝她笑了笑。 孙嬷嬷:“……” 她这心里呕的慌,但还是将这妆奁盒子接了过来,假笑着谢过苏婉,苏婉只当没瞧见,坦然接受她的谢恩。 不痛不痒的又说了几句话,孙嬷嬷就退了出去。 这会儿已是近午时,只是二爷还没回来,苏婉肚子却开始咕咕叫起来。 白果连忙道:“大娘子,奴婢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吃的。” 苏婉点头让她去。 只待一会,白果便气冲冲的回来了。 “怎得了?”赵氏见她两手空空回来。 白果跺脚:“她们欺人太甚!咱们还没走呢,小厨房里的东西就清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连厨娘都不在了!” 这里边还有她们自己买的食材。 苏婉听罢抿唇,这会也不宜闹起来,估计大厨房那边也不会给她们留吃的了。 “没事,咱们不是还留了些点心,预备路上吃的,拿出来吃吧,一会出去了,咱们再去买些。”苏婉冷静道。 “大娘子……要不奴婢出去买一些回来吧。”白果道。 苏婉摇摇头:“二爷,九斤和蛮子他们这会都不在,若是起了冲突,对咱们不利,还是忍一忍吧。” 赵氏只好取了点心出来,布在苏婉面前的桌子上,苏婉让她和白果也吃,两人都摇头。 苏婉想着,乔家人估计就想让她们闹呢,越闹越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更好。若是有人在其中暗里使点坏,对她和孩子不利。 毕竟昨日是二爷闹着要离开乔家的。 “白果,你去看看若柳和弗香在哪里,把孙嬷嬷从我这要走一笔赏银的事透露给她们,记得多说些东西。” 苏婉拿着帕子,慢条斯理的咬着干点心,目光幽幽的看着萧条的院落,想了会说道。 而此刻,孙嬷嬷正跪在黄氏面前,向她献上苏婉给她的妆奁盒子。 只是盒子里的东西少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复健好困难,我来了。 过渡章,下章回平江。 第89章 二爷回来的时候, 苏婉还在就着茶水吃点心,糕点屑撒了一桌。 “娘子,咱们用过午膳, 就出发!”二爷还未进屋, 声音便传了进来。 苏婉在内间听着二爷的声音, 心下顿时松了口气,比自那会他出去前,这会从声音里就可听出他已振作起来。 “二爷, 这院里哪里还有吃的!” 不待苏婉说话, 白果抢先一步, 气呼呼地对二爷说道。 二爷一听,脸色一变,他从白果的话中知道定是黄氏搞的鬼。呵, 乔家人连最后一点的仁慈都没有给他。 “算了,我给你留了些点心, 你先将就着用点, 一会等咱们出去了, 再去买些吃食。”苏婉看了眼二爷,将特地留给他的点心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安抚他。 二爷握紧拳头, 强忍着去找黄氏理论的冲动。若是以往他早去黄氏那里闹上一场了。 他心疼的走到苏婉跟前, “让你受委屈了。”握紧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 苏婉知道此时二爷的愤怒。如果明雪的话是真的, 二爷与乔知鹤是骨肉相连,却又是不共戴天。 身为乔家子,孝道本是天伦,如今却成了从出生起就要背负的枷锁,扼制得他快要窒息, 他想要释放愤怒与怨恨。 可现在不能,他也做不到,他们还在别人的屋檐下,就得低下头。 “我不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他们与我只因你才有关联,与我毫无关系。”苏婉说得很平静,无喜无怒。 二爷在心底叹息一声,慢慢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走吧,我们现在就走。”他低声说道。 苏婉点头:“好。” 就在她说完好后,两道高声呼从外间传来。 “大娘子,大娘子!” 苏婉看了眼白果,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她自是听出了那声音的来人,应是弗香和若柳。 看来她们已经知道孙嬷嬷从她这要走赏钱的事。 苏婉对白果使了个眼色,白果领会后快步走了出去。 二叶眉头一皱:“那是谁?” 苏婉起身拍掉自己身上的糕点屑,随口道:“大太太派来照顾我的两个大丫鬟。” 二爷:“这会过来做什么?” 苏婉走近他,悄声在他耳边说了孙嬷嬷的事。 二爷越听火气越大,一脚踹在了桌腿上,桌上的杯盏发出了碰撞的脆鸣声,随后是落地的碎裂声。 外间正同白果说话的弗香和若柳吓了一跳。 白果:“听到了吧,二爷正在生气呢!” 弗香抚着胸口:“这孙嬷嬷也太过份了,大娘子的金贵物,能是她看中的就能要走的!” 苏婉在乔家一直戴着一只翡翠玉镯,是她最值钱的一件物件,几个丫鬟们都见过。 弗香和若柳来问赏钱的事,白果便告诉她们,孙嬷嬷把大娘子的那只玉镯给要走了,还有其他的几件物件,倒是与真的被孙嬷嬷拿走的说得差不多,不过总要多说几件的。 听得弗香和若柳直咬牙! 白果见她们信了,便取了两只样式一般,一看就不值几个钱的戒指递给了她们。 “大娘子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她顾念着你们照顾她这一场,也还请两位姑娘日后在大太太面前多念点她的好。”白果温言道。 两个小丫头撇撇嘴,虽是不满,但还是收下了,想着一会定要让孙嬷嬷吐出几件来,不然她们就告诉大太太。 白果又在其中挑了几句,弗香和若柳这才气呼呼的走开,连苏婉的面都没见。 二爷耳力好,自是听着了外边的动静,见两个小丫鬟都没进门给苏婉请安,拿了东西就走,心里更加恼火。 “欺人太甚!” 苏婉听着二爷咬牙切齿的话,摇头笑笑,没有回他,她看向赵氏和走进来的白果,问她们道:“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吧?” 赵氏和白果连忙应是。 “那就走吧。”苏婉丝毫不留恋的率先往外走。 二爷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突然觉得这就如同他和乔家。 “要收拾吗?”赵氏问二爷。 二爷哼了一声:“收拾个屁!” 随后又将在外边守着的九斤和蛮子叫进来,帮着赵氏和白果抬箱笼。 住了些许的院子静悄悄的,出了院子,也是静悄悄的。 苏婉倒没有任何的不满,她跨出乔家大门的那刻,只觉得空气都变得新鲜起来,身子也变得松快,整个人活了过来。 她再也不想再来了。 二爷扶着苏婉,他的心情很复杂,但是他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乔家,他跨着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乔家。 马车还是赵三爷借给二爷的那辆马车。 “二爷咱们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吧。”苏婉踩在脚踏上,握住在马车上,二爷递过来的手,走了上去。 二爷小心的接过她,“娘子想去哪里吃?要不去鸿望楼吧?” 苏婉偏头想了想:“我们去一家人多的且杂的店。” 二爷略疑惑:“为何?” 苏婉:“咱们得让临江的人知道咱们被赶出来了。” 对二爷说完,她又叫来白果和赵氏,同她们说了几句话。白果听了捂嘴直乐,赵氏倒又几分忧色。 九斤和蛮子对临江也是比较熟悉的,驾着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地界,这地儿有点特殊,往西是富人区,往东是龙蛇混杂的平民区。 他们去的酒楼就坐落在这儿,酒楼名字很大气——过龙门。 一楼对平民开放,二楼则是富人雅间。 奇怪的组合,却不违和,苏婉觉着开这间店的人,也是一个奇人,想必也是极有本事的。 “我去订个包间?”二爷小心地将苏婉领下马车,道。 苏婉拉住他:“不需要,咱们就在楼下。” 二爷眉头微蹙,“一楼乱糟糟的,我怕……” 苏婉看了看里面,也觉得人实在多,一时有些犹豫,不过想着下面要做的事,还是决定走进去。 不过,她紧紧的贴在二爷身边。赵氏也贴身扶着她,九斤和蛮子一前一后护着他们。 只有白果留在外边儿,为一会做准备。 “客官,几位啊?是楼下还是楼上雅间?要吃点什么?”小二见着他们,热情的迎了上来。 二爷抛了一锭银子给他:“一楼,六个人,座儿给我擦干净了!来点你们都特色菜!” 小二脸色未变,高声呼喊了起来。 等二爷带着苏婉入座后,苏婉便听见了旁边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隐约间她还听到了一个她许久未听到的称呼。 “诶!那不是乔家的那个娃霸吗?” “是他,是他!当年他在这带混的时候,我见过他!” “什么娃霸不娃霸,人家现在跟一帮读书人混在一起了!” “这话从何说起?” “我舅舅的二姨的三姑丈在赵家外院做管事的,我听他们说的啊……” “哎哟,你说的这个我知道,今天茶楼那边说一个早上了!” “嗐,所以说啊,婆娘娶一个就够了,多了成祸害!我看这乔大太太就是善妒!乔娃霸就是她养废的!” 苏婉侧耳听得入神,说话之人说的活灵活现的,连带着听他说话的人都开始附和他。 二爷奇怪的看了那人一眼,他没有安排人在临江散布昨日在赵家的事。 一夜带一个上午,临江都快要传遍了,到底是谁在散布消息? 是想对付他,还是对付乔家? “奇怪……”苏婉也察觉出不对。 就在他们夫妻在想着身旁人说的事时,在外面的白果抱着一个妆奁盒含泪冲了进来。 她在外边好容易把自己给掐哭了。 “大娘子,您的首饰盒里的首饰都不见了!”白果带着哭腔,声音虽不高但尖细,倒也在混杂声里闯出一条道来。 顷刻间,一楼安静了一下。 “定是乔家那老憨货和那两个小丫头偷的!”赵氏很紧张的站起来,按照剧本拍了下桌子,高声道。 她声音干巴巴的,有些抖,可是吃瓜百姓是不管的,他们只会竖起耳朵,想听更多。 “这……怎么会?那些人都是母亲安排给我的人,怎么会……”苏婉一脸不可置信,夺过白果手里的盒子,还特地往下倒了倒,什么都没有。 “我的天爷,这乔娃霸和他娘子在乔家过的什么日子哟!” “他们不会是被乔家赶出来的吧?不然怎么这会来这里用饭?”又是被众人附和的那位一语中的。 “有道理,有道理!” “诶,这娃霸改邪归正没多久,刚攒点银子给娘子添置点东西,乔家竟然也不放过,娃霸好歹也是乔家的骨肉啊!” 苏婉此刻特别想回头去看一眼说话的人,这个人真是个妙人,虽然说得话,漏洞百出,但是很会找切入点带节奏。 在心里暗暗想了下,苏婉抽出帕子和白果赵氏抱头痛哭。 二爷在旁边,看得眼角直抽,就在他准备配合苏婉准备暴怒摔个凳子什么的时候,从楼上走出一行人。 正是许久未见的罗四图和他的朋友们。 乔二爷:“……” 罗四图可是见识过苏婉的厉害的。 可是避是避不开了,毕竟二爷无论在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 罗四图下楼一眼就瞧见了他。 “二勐!” 二爷虎躯一震,苏婉差点没绷住,笑了出来,她赶紧拿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在间隙里瞥了罗四图一眼。 罗四图因为苏婉的一眼,差点蹦出个兔耳朵。 “大,大娘子!” 苏婉不哭了:“罗四爷安。” 罗四图惴惴不安看向乔二爷,“这是怎么了?” 谁能把母老虎给弄哭了!他觉得肯定不是乔二勐,他是干不过他家娘子的。 苏婉眨眨眼,什么都没说。 二爷使劲的眨了两下眼睛,让眼睛红了起来,捞起九斤和蛮子,把罗四图按在凳子上,向他哭诉了起来。 罗四图对他家的事略有耳闻,但没想到乔二勐会这么可怜,他家娘子的首饰,那些人都不放过! 这个乔家真是可恶!他回去一定要跟父亲母亲说道说道! “二勐你放心,火锅店我,我让你半成利!”罗四图拍了胸脯,小声对二爷道。 二爷听得罗四图这话,心里笑翻了天,可他还要沉着脸,拍了拍罗四图,“谢了,兄弟!” 如果不是这会儿人多,他还要抱抱罗四图。 有罗四图和他的朋友的加入,苏婉他们身后一直在带节奏的人突然没音了。苏婉回头去看,那人已不在,不过被他带节奏的人,还在窃窃私语,时不时朝她和二爷指指点点。 苏婉想着想必今日发生在过龙门的事,很快就会传遍临江。 而乔家那边因为弗香、若柳和孙嬷嬷的谈判没有谈得拢,将她私藏苏氏翡翠玉镯的事捅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院子里正上演着一场闹剧。 孙嬷嬷不知道,因为她的这一贪婪举动,将会给她和她的家人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在过龙门用过饭的苏婉和二爷告别了罗四图,踏上了回平江的船,船上铭鸿大家和蒙西先生他们早已在等候了。 苏婉在船头顺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望着平江,家的方向,露出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啊,争取下个月完结。 第90章 回到平江, 苏婉立即投入到绣坊开业的准备中去了。二爷按照她的指示,制了更多的开业请帖,着人送与那日在赵府, 与她约好的临江各府夫人、姑娘手里。 在她的设想里, 绣坊将进行普通客人与会员的两种分制。 会员也将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只要在开业前收到绣坊请帖者皆可为丁等, 也就是普通会员,随着消费或者身份升等。 因为没有现代科技,这会员“卡”的制作, 也甚是让苏婉头疼。 她从前和二爷商量过, 将会用玉牌、石牌、木牌、竹牌, 四种令牌作为会员“卡”,这四种材质也代表所持者在绣坊内的会员等级。 四种牌面,由子坎先生亲自雕刻绣坊标识花纹和字样。 每一张牌会编上编号, 方便绣坊记账。而且,绣坊会随着令牌送出一个与它同等大小的牌包。 对于绣坊来说, 这牌包才是重点, 绣坊的防伪会放在上面, 都将采用双面绣,甲等则是苏婉亲自来绣, 采用异面绣。 而各个等级的绣坊花纹也会不一样, 使用的绣线也会有所区分。 目前, 莲香已带人赶制出了一批丁丙两等的牌包, 差不多够开业当日用的。银杏也带着新招的两个学徒在包装。 绣坊还在后院特地开出一间“财务室”,也就是账房。还打了三面墙的柜子,就跟药房那种有着一个一个小抽屉的柜子。 每一个会员的身份资料、账目都会放在其中。 账房先生则是孟益向二爷介绍的一位无望科举的老秀才。 孟益这次跟着二爷来平江后,不光是跟平江以及临江的学子们一同学习,在闲暇, 也帮着二爷忙着一些文书上的东西。 比如他的开业致辞,本来这个应该由苏婉来,但是苏婉身子重不耐站,也不爱在人前,二爷就接过这个担子。 反正家里的一切都是大娘子的,包括他也是。 这日,苏婉由赵氏扶着进了绣坊,如今的绣坊与以前的绣坊,是大相径庭。 如今已经完全将整个一楼堂厅划分好区域了。男客与女客是分开的。虽然大和民风开放,不过对女子还是有拘束的。分开会少很多事端。 苏婉先去了女客处,有点类似与现代的饰品店,过道两边有两组黑色宽长香木桌。琳琅满目的小绣品,已经一一摆放在特制的摆台上,这其中摆放位置,摆台设计,都是经了他们中最有审美观念的铭鸿大家徐遥的手。 当然,他也是被莲香拉来做壮丁的,至于徐遥为什么肯听莲香的话,他的管家不太想说话。 苏婉还是在莲香被银杏调侃时才知道这事的,当时她诧异极了,虽说徐大家还未到不惑,可比莲香也是大了十来岁。 她看向一脸平静,毫无羞色的莲香,莲香回望一抹坚定。 “莲香只想一辈子待在师父身边。”莲香淡淡的说道。 苏婉张了张口,最后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莲香与徐大家之间有一道世俗阶级的鸿沟。 思绪转至此,苏婉不由看向带着微微笑意,在向苏婉介绍正堂的布局,以及她带着绣娘们,用苏婉的理念绣出的绣品的莲香,在心里叹了口气。 只是如今开业在即,也没时间让她去宽慰自己徒弟的感情。 整体绣品配色结合大堂的装修,透出一种雅致、隽秀,以及淡淡的美。 她本身就是想打造那种比较有格调的,用现代话就是小资情调的。 当然,高端也有,走名设计师,私人定制。 古代女子只要不是动手能力差的,基本都会做女红,而大家族也会有专门的绣娘。 那么她的绣坊要怎么样才能独树一帜。 那就要凭借新颖的设计开出一条道。 有莲香这个“老”师傅坐镇,绣娘们绣出的东西,虽不是一等一的完美,但也达到了苏婉想要的样子。 因为时间关系,大件的东西比较少,中小件比较多。 当然,绣坊开下来就是要做生意的,不能只顾小资,不顾大众。 店里也有一些是普通绣娘与学徒绣的物件,这些绣品样式比较普通单一,不甚多变,但是价低。 而主打的价高的样式就比较繁杂多样精致,都是莲香一手带出来的绣娘们绣的,而且尽量让单绣品在细微处不尽同。 “跟着你学立面绣的,是哪几个?”苏婉看着插在青花瓷瓶里,用丝绸绣编出的形同真色的八支月季花,取了一支细细把看,随后问莲香。 莲香紧张的看向苏婉:“师父,是绣的不好吗?” 苏婉用指尖碰了碰月季团簇的花瓣,听出了她的紧张,安慰她道:“没事,就是想问问。” 莲香松了口气,连忙招呼了个人去后院叫她的徒弟们来见苏婉。 这几支假的月季绣的已然算是不错,枝干上的绿叶斑点绣的也是惟妙惟肖,为了显真,也为了好看,插瓶外的台面上,还用绣了几片微卷的落瓣。 月季瓶边还有其他几种花样,如向日葵、芍药、桃花等等,摆的样式也是极美,在这些花的背处,还放了一只铜镜。 镜子里的花朵争芳斗艳,与镜外的花团照应,煞是好看。 “这个主意是谁想的?”苏婉指了指铜镜。 这些布置都是她离开平江时布置的,很多她都不知道。 莲香顿时捂嘴:“是二爷。”她笑着道。 苏婉微愣:“嗯?他有说为何这般吗?” 这会莲香更想笑了,眼里染上艳羡,“二爷说是见师父您每日在镜前梳妆,觉着那景儿极美。” 苏婉听出来了,二爷是夸她和花儿一样美呢,不由也笑了起来,凑到花团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唔,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她胖了好多啊。 “见过大娘子。” 苏婉被几道女声唤回神,她回头看去。 是被莲香叫过来的几位绣娘。她识得她们,都来家里学习过。 这几位都还年轻,大概十七八的模样,是以前莲香在毓秀坊时一起的绣娘。 听莲香说她们都不想嫁人,且都自梳了。 人各有志,苏婉不会去抱着异样的目光去看她们。一心扑在事业上也没有什么不好嘛。 “你们自己有试过设计一些花样子吗?” 苏婉目光知道轻轻在她们身上过了一遍,便移开,继续往下一处看去。 几个绣娘面面相觑,齐声道:“没有。” “你们当中可有人想学?”苏婉没有看她们。 几位绣娘诧异的看向苏婉,看完又转头去看莲香。莲香也不知道她师父问这些做甚。 “师父,您这是要?” 下一处是首饰处,一件件精致的簪钗摆在敞开口的,特制的首饰盒里,一排望去,美轮美奂。 苏婉站在那里摆弄着珠钗,看了眼出声的莲香,“我现在身子越来越重,咱们总不能一直让徐大家一直帮咱们设计花样子,总要有自己人来做的。” 说着手指抚上簪子,她是开绣坊的,钗头、簪头自然不是什么金的银的玉的,都是绣制品。不过这些绣品经过她调.教过的绣娘的手,样子栩栩如生。 以前没有徐大家的时候,都是苏婉自己设计画花样子的,自从徐大家来了后,苏婉又临时去了临江,她就留了创意稿,请徐大家来画。 不负众望,大家就是大家,看这些小东西,像是被附上一层文气,不止精美,还有种诗意。 她这不是贵重饰品,所以只能从样式上打主意了,尽量清新一些,特别一些,不过这些簪钗柄还是各用金银玉制的。 苏婉想着,元五姑娘应是喜欢的。 身后的绣娘和莲香都沉默了片刻,好一会,才有一个绣娘咬牙道:“大娘子,奴愿学!” 这位小娘子名唤兰草,平日里素爱琢磨花样子,只是不爱显摆。 苏婉回头瞧她,看见她眼中的坚定,心下慰然。 “好,等忙完这阵子,你便来家里。” 兰草欣喜:“谢大娘子!”说着就要跪。 苏婉赶紧让莲香止住她。 关于绣坊里的“花样”师,她还有其他一些想法,如今还没定,不便与外人言。 “这些多是莲香你绣的吧?”苏婉摇头想过后,拿起簪头是一支芙蓉花的玉簪,笑着说道。 这些发饰对绣技要求高,而且苏婉一眼就看出是莲香的手法。 莲香应声。 看过首饰,又在手包、香囊手帕团扇等等小绣品处一一看过。这其中自然也有她自己绣的一些东西。 “你的绣工又精进了些。”苏婉不吝啬的夸道。 莲香抿唇,有些羞涩,“还是师父教的好。” 苏婉摇头,继续往下看,还有些物件还没摆上来,还在绣制中。她知道如今时间紧任务重,所以看了会便让绣娘们回去继续忙了。 返回到女客这边入口处,苏婉留意到门口摆着的一件用红绸盖着的物件,不由笑了起来。这就是绣坊目前唯一一件中件,是绣坊里的绣娘们一起绣出来的。 男客入口处也有一个。 男客那边,她也去看了一圈,对于二爷和徐遥大家一起布置出来的前堂布局,还是很满意的。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苏婉绣甲乙等牌包以及添置补充各类绣品。 夫妻两人忙的连温存的时间都没有,当然二爷忙得多,各处琐事都要他监查安排,还要招待提前来的几位名仕。苏婉虽然也忙,不过如今做绣活,稍过了定好的时间,就要“挨训”的。 送往临江的请帖,也陆陆续续的有了回应,不少临江各家不少小娘子们都说要来。 因为要来的人多了,几家还推了一位管事,特地提前来了平江打点,包下一家客栈,供夫人小娘子们落脚。 苏婉和二爷大约算了算来客,与他们相近的人有不少,不少都是从远处来,总要负责招待一餐的,家里没办法待客,两人商量了下招待放在绣坊后院,绣娘们那日待在乔家。 在紧张的查遗补漏中,绣坊终于迎来了开业。 第91章 深秋至初冬交替之时, 苏绣纺迎来了正式开业。 这日外间还尚未清明,乔家一众皆已起身,满院子的走动, 在紧张的准备着今日事宜。 烙了一晚上饼的二爷, 听着外面的动静, 侧过脸看着一夜睡得极安稳的苏婉,想着也不知道这是她的绣纺开业还是自己的,但谁让她是自己的娘子呢。二爷轻叹一口气, 小心地爬下床, 拽了搭在床头的内衫套上身。 “二爷起了啊, ”在外听到动静的赵氏撩开内帘,探头进屋看了眼,“今朝有些凉, 您和大娘子需多穿些。” 二爷点了点头,听到她提大娘子, 回头往床榻上看去, 发现他家大娘子这会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迷瞪着。 很是可爱。 二爷好想去亲亲抱抱她。 不待他行动, 赵氏招呼着梨子端了热水进了门。 苏婉半耷着眼皮看向来人,此时窗外渐渐清明, 淡淡朝霞晕染上东方, 看来今日是个好天气。苏婉打了个哈欠, 睁开了眼, 朝屋里的三人笑了笑。 她一笑,二爷也跟着笑,且浑身充满力气,没有一丝昨夜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火锅店那边安排妥当了吧?”苏婉用热毛敷了敷脸,突然想起来昨夜二爷才带人收拾出来, 用作今日宴客的火锅店。 “差不多了,这会咱们请的来福楼的厨子应该在那边准备了。”二爷看了看赵氏因为天凉而给他准备的外衫,再看看自己现在身上,他最爱的那件恶狼登高怒吼的劲装,还是把外衫给弃了。 苏婉只是轻点头,她现在对二爷办的事是越来越放心。 “对了,父亲和母亲昨夜没到吗?”苏婉突然想起苏家人来,按照他们的信上所说的,昨夜应该就到了。 二爷就着苏婉的洗脸水,洗了脸,洗完撂下净脸帕子:“昨夜我让蛮子一直守在码头等着,一直没等到人,估计是晚了,我一会再让人去码头和城门口寻一寻。” 苏婉点点头,客船停靠点在城外,若是晚点了,也就进不了城,估计会在城外客栈歇下。 而另一边,虱子也正带着人训话,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这位就是苏绣纺的新晋带班大伙计(导购组组长),叫菜芽。 这个小姑娘也是当初虱子在破庙里时的伙伴,除了这个小姑娘,绣纺还在虱子这边选了两个女孩,两个男孩。 女孩们在绣坊店里招呼客人,介绍绣品。男孩则需要跑腿,给无法当即取走绣品的人家送货上门。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大娘子选中你们进绣纺那是你们的福气,今日谁要是给我出纰漏,看我怎么收拾他!别以为跟了大娘子,我就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了!” 虱子说完还哼哼了两声,他现在管着火锅店这边的菜园子,越发有气势。当然这都是他私下仿照二爷的样子在家练了好些日子。 下面四个人虽然很想笑,但也不敢,毕竟如今虱子入了乔家籍,跟着二爷姓了乔。 他们不甚怕虱子,但是怕二爷。 “是。”于是四人扬声应诺。 虱子满意的撩了撩自己新制的衣裳,胸前还有绣坊的绣娘给他绣的一朵花呢! 训完话,虱子便带了人前去绣坊做准备。 绣坊这边,银杏和莲香也是几乎一夜未合眼,虽说大娘子说让她们放宽心,好好休息,可两人就是睡不安稳。 今早她们又早早起来,带着绣娘们把绣坊前堂又巡视打扫了遍,恨不能不让一粒灰尘落在摆台和绣品上。 火锅店那边,白果也正带着人布置整理,配合酒楼大厨做准备工作。 紧张的氛围,笼罩在除了苏婉以外的乔家一众人身上。 * 城门缓缓打开,早已等候多时的外地客商迫不及待的想要往城里去。 苏家人也在其中,他们本该昨日就到的,结果他们乘坐的客船,突然发生了些意外,这才耽搁了一夜。 “明雪姑娘,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苏母秦氏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明雪的马车前柔柔地对此时也从车里出来,等待着进城的明雪说道。 明雪戴着帷帽,轻笑着道:“苏太太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苏家人是从水乌县直接坐船来平江的,途径临江时,突然有艘大船撞上了他们所乘的客船,船舱被撞了个小窟窿。 客船被迫停靠在临江修补,就在休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几个贼人。 苏母和苏妙差点出事,幸亏这位在临江上船的明雪姑娘身边带的护卫武功高强,将人给捉住,送了官府。 秦氏还是对她不甚感激,知晓她是来寻亲的,便主动说起:“姑娘若是不嫌弃,一会就跟我去女儿家里坐一坐,她家里今日有铺子开张,一道吃个宴。今日他们可能忙些,明日我便让我那女婿陪着你去寻亲,他在平江这里还是有些人手的。” 明雪心里叹息,抚了下秦氏的手臂,摇摇头道:“明雪先谢过太太了,今日您女儿家既然有喜,我一个外人不便打扰。” 说着给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就要跟上入城队伍,进城去。 秦氏自觉欠了人家人情,一心想报答,连忙又道:“那不知姑娘入城落脚何处,我可有地儿寻姑娘。” 明雪:“我会歇在喜来客栈。” 说完,两边便分开了来。苏父牵着苏妙和苏三郎上前来,唤了声苏母,“既然知晓了落脚处,便不怕寻不着人了,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快些进城了,估计婉儿要担心了。”说完便也走至入城队伍,跟着进城。 随着苏家人进城,早在昨日下晚就到达平江的临江众家小娘们,也陆续起床梳妆打扮了。 今日开张时辰定在辰正。 昨日二爷便派人给远道而来,拥有绣坊请帖的客人带了话,也在绣坊外贴了告示—— 今日上午绣坊只会对有请帖的客人开放,没有请帖的客人也无需着急,过了午时即可进店购买绣品。 元五姑娘是和秦六姑娘一起来的,还有平日与她们交好的小娘子们。 辰初一刻,她们带着帷帽手挽手一起下楼,准备前往苏绣坊。 “元姐姐,咱们昨天到了后,又来了好几位大娘子。”与元五姑娘她们亲近的一位小娘子见到她们下了楼,立即神秘兮兮的走过去,拉近两人悄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秦六姑娘好奇地问道,这次来的各家娘子也不少。 好几位都是临时来的,没有请帖,昨日还在问可不可以跟着她们一起进去。 人多了,她们也分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 那位小娘子姓张,在家排行第二,张二姑娘是个爱笑爱八卦的小姑娘,她对秦六姑娘挤眉弄眼一番后道,“你家三嫂嫂为何没来?” 秦六姑娘一愣:“我嫂嫂前两日这不刚查出有身孕了,大夫说月份尚浅,不宜舟车劳顿。” 张二姑娘捂嘴笑:“吴姐姐也没来。” 她这东一句西一句,把秦六姑娘和元五姑娘直接给说懵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元五姑娘不解问。 张二姑娘:“关系可大了,你们还记得那日在赵家,婉大娘子是不是给过她们俩香包?” 元五姑娘和秦六姑娘还是稀里糊涂的,她们互看一眼:“然后呢?” 张二姑娘看了她俩一眼:“哎呀,你们怎么还不懂啊!” 元五和秦六依旧一脸懵懂。 “就是接了婉大娘子的香包后,她们俩都有身孕了!” 再次愣了愣后,秦六和元五这才恍然大悟,她们也不是真的蠢人,不知外事的小娘子,张二姑娘说到这份上,她们自然也懂了这些大娘子的来意。 “这……应该是巧合吧?”元五姑娘总觉就因为这事,大家都赶来,有些玄乎。 张二姑娘撇撇嘴:“谁知道呢,秦六你家嫂嫂不是多年都没……见了婉大娘子后,不就……” 秦六姑娘连连点头,难怪她这次出门,自家娘亲一点都没反对,还安排了个嬷嬷来帮她打点,还给了她一笔银子来采买。 三位姑娘沉默片刻,噗嗤笑了一声。这些事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亲亲热热手挽手一起走向客栈门口。 到了门口,有个大约十六七穿着新衣的男孩站在门口,一见到她们三人,立即迎了上来,行了个礼。 “三位小娘子安,小的乔平安,领大娘子和二爷的命,来接诸位前往绣坊。” 说话的正是虱子。 “婉大娘子有心了。”元五姑娘稳重,年纪也稍长些,她率先对虱子点了点头道。 虱子立即扬起笑脸,做了个请的姿势。 当然虱子不是只带她们三人,还有其他陆续走出来的各家太太、大娘子和小娘子们。 等虱子领了一批人后,还有苏大根、苏长木等人在各处客栈守着,等着将宾客往绣坊领。 绝大多数都是女客,当然也有些如今和二爷交好的文人、学子男客。 当马车行到绣坊时,绣坊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二爷精神抖擞的站在绣坊门口,她身边是穿着绣坊统制的店服的银杏和莲香。 相对于已经扬起职业微笑的二爷,她们两个人神色严肃。 而苏婉此刻正坐在绣坊后院,等待着辰正时刻的到来。 元五姑娘和秦六姑娘一同走下马车,映入眼帘的全是人,和此时一片红,张彩的门面。 等张二姑娘跳下来的时候,虱子已经为她们开了一条道。 “几位小娘子,请你们把请帖拿出来吧。”虱子提醒一句。 负责检查请帖的银杏立即站了出来。等确认了几位姑娘的请帖她便将人往后院引。 元五姑娘她们默默地跟着银杏往绣坊里走。 绣坊此时展示绣品的隔间由放下来的纱帘遮住了,看不清。她们走在柜台和展堂之间的过道,隐隐见到纱帘上挂着的两个牌子。 一个是一个缩小版的执团扇的仕女图,一个是执纸扇的才子图。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祝大家今夜购物愉快。 明天见。 第92章 元五姑娘和秦六姑娘一行刚到后院就看到了站在庭院一棵枇杷树下的苏婉, 身边除了她们见过的那位养娘赵氏,还有一位与她的容貌约有五分像的温婉妇人,妇人手上牵了一个小女娃。 “五姑娘, 六姑娘, 二姑娘……”苏婉在屋里听到前头有动静后, 便起身带着苏母和妙姐儿出来迎客,这会见到领头的几位盛装打扮的姑娘们,立即笑着打招呼, “你们来了啊, 快里面请。” 几位姑娘同样笑着回礼:“婉大娘子安。” 苏婉眼睛看着这帮小娘子们, 耳里是听着她们的莺莺之声,笑容越发娇艳,她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朝她招手。 上前一步, 拉过她印象最深的元五姑娘和秦六姑娘的手,带着她们越过枇杷树向右边拐去, 走进由绣娘们工作的坊间整理出来的安置女客的花厅。 男宾也有一间, 在左边, 两边隔了座库房。 招待女客的花厅两侧分别摆了数张长桌,每个长桌边摆了两个蒲团。长桌上此刻已是摆了两碟四色点心和果子, 边上是一盏茶壶, 香烟袅袅, 苏婉带着一众小娘子入座后, 谈起了家常,没一会,又陆续来了人。 这次就是以赵县令的夫人王大娘子领头的平江这边的各家有头有脸的娘子们。 男客那边也陆续进了人,是二爷亲自招待,苏二郎跟着打点杂事, 门口迎客的人换成了苏父,二爷又将苏长木留给他,帮衬着认人。 虱子接完人,又去负责后厨茶点,九斤和蛮子则是带人看着坊外安全,防止有人捣乱。 来客中有不少是从临江和稽郡赶来的,人家不远而来,夫妻俩自然是打起精神招待。只是上午的重头戏并非是招待。 供一众不认识的小娘子、夫人太太们简短相识,浅谈一番后,时间便到了辰正。 菜芽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下嘴巴,对着摆台上的铜镜咧出了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大娘子说了这样笑很好看。跟着她的两个小姑娘也在不停地吸气,各自暗暗地给对方鼓励了下,又帮着调整了仪容,三个人着装统一,都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头发简单的高马尾,不作配饰,让人看不出性别。 忽地,只听一声锣响,她们心中一凛,来了。 其中一个小姑娘立即撩开女客这边的纱帘进了男客那边。 随着锣声落下,二爷带着人走到了门口,此时门边被清理了出了一块空地,舞狮戏班已就位,在一阵锣鼓喧嚣中,二爷运气高声宣布苏绣坊开业之类的话,随后炮鸣声响,舞狮起。 空地两旁此刻站满了听到消息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七嘴八舌的对着绣坊以及二爷指指点点。 后院听出前边动静的小娘子们个个翘着脑袋侧着耳朵,想去看,又碍着身份不能去,这会一个个都是心不在焉的。苏婉看了,不免发笑,打发了梨子出去瞧瞧。 见状,各家也是有样学样,纷纷派了丫鬟前去,让一会回来再说与她们听。 大约过了两刻左右,舞狮结束,二爷侧身对身旁的苏长木道:“去告诉大娘子,可以让客人来了,你帮着点,先让女客们来。” 苏长木自是稳重的人,他点了点头,便往后院走。 听到可以去逛绣坊铺子时,早就坐不住的小娘子们顿时小声欢呼了起来,顾着有年长的夫人在,也不太好意思闹腾,只能跟要好的小姐妹们交头接耳。 “诸位,随我一同前去吧。” 苏婉从主位上握着赵氏的手起了身,在座的也都纷纷起身,跟着她向前堂走去。 男客那边听到动静,但未见有人来唤他们,猜着许是女客那边先行。在座的虽是年轻者居多,可也有名仕坐镇,都不敢朝外头张望。 待女客们到了前堂,前堂摆放绣品的地方,被一条由东向西长长的素色梨木雕花屏风隔断,分成两个不等的空间,大的是供女客挑选的地方,小的则是男客的。 楼上还有厢房,供贵客歇息,或是女客需要帮着父亲兄长丈夫儿子之类的挑选绣品。 元五姑娘依旧是和秦六手牵着手,跟在地众夫人身后,两人悄悄打量着前堂的铺面,刚刚来的时候都没怎么注意到其他东西。 前堂掌柜的地方的柜台,不是常见的深色柜台,而是白色的,木质光滑,朝前一面上走笔风流的写了苏绣坊三个字,字右上地方还画了绣纺的标识四叶草。 而柜台后的造型别致的百宝阁上,摆了好些饰品,有不少像是火锅店开业时送客人的娃娃。起先苏婉用来填充的都是木棉、黍米、缎布,有次无意中感叹了一句要是有棉花就好了,被二爷听着了,好奇地问了她棉花是何物。 苏婉便同二爷说起了棉花,二爷拍拍脑门,越想越觉得像是他在上京时,在一位海商那里瞧见的,再仔细一想不就是白叠子么! 只是这玩意和番椒一样,目前都只是做观赏用的。 自从番椒那事后,二爷对苏婉偶尔说出的新兴玩意来源,便很少过问,二爷似乎在回避什么,却又用行动证明他无比的相信她。 他托人寻了些白叠子过来,苏婉便用来填充玩偶,果然触感柔软了不少。因着白叠子不多,玩偶制的不多,大约只做了十来个。 “那是什么?”秦六拉了下元五的袖子,指了指放在最中间的一个熊猫模样的娃娃道。 元五也早就注意到,“像是孩童的布娃娃。” 秦六点点头,两眼放光,“好可爱啊,不知道婉大娘子卖不卖。” 其他的,她们没见过的,精致的小物件,有的还用红绸盖住了,让人更加地好奇。 元五:“那咱们一会问问。” “咦,这个我们刚刚进来怎么没瞧见?“秦六姑娘睁大眼睛瞧着女宾间门口,原本由红绸盖住,此刻现出真面目的绣件。 其他小娘子们不由都哇了一声。 这是一棵栽在盆栽里的高约半米的发财树,栩栩如生,如真似幻。男宾门口处也有一件,是万年青。这两件绣品足以显示她们苏绣纺绣娘们的实力。 说话间,众人便到了女宾间门口。这时从里面走出两个人,穿着打扮很是简洁,一时众人分不清是个姑娘,还是小伙。 “各位夫人娘子、姑娘们好。”菜芽带着另一个小姑娘撩开纱帘,将纱帘挂起后朝着众人请了个安。 苏婉侧了侧身,给身后众人让位。早前事先打过招呼,各家最好只带一两位随待丫鬟和嬷嬷。 这时,菜芽立即上前,将身后台子上,用竹条编织的竹篮拿了出来,挨个发给众人。 秦六姑娘拿到竹篮的时候很是新奇,拿了自己的,还和元五姑娘的比了比,发现没什么不同后,这才撇撇嘴放下。 走进隔间,众人才发现,里面很大,是开阔式的,屏风路头还有一间延伸出去的,比现在的低两个台阶的大空间。 而此时秦六姑娘和元五姑娘眼睛都要看花了,她们从进门起就挪不动步了,后面的不少人都进不来,要不是菜芽过来疏散,小娘子们都要吵起来了。 等女客都进去后,苏长木又将男客引了过来。 大家开始逛绣品铺时,在外的二爷便开始进行开业致辞。 “这个小手包好可爱。”秦六姑娘拿起一只手掌大,绣着白猫图案的零钱包,开心的拿起给身旁的张二姑娘。 她们俩的喜好一般都是一致的,元五姑娘喜素雅,带文气些的物件,不过她此时在用缎布编绣的百花里流连忘返。摆台上也有如同门口绣制的缩小版盆栽,花花草草什么都有。 张二姑娘拿了只锈着小兔兔的耳坠,眼睛一会看自己的,一会看看秦六姑娘手上的,小脑袋点个不停。 “这位小娘子好眼光,这个小零钱包,是用鹿皮制的,可多带几个,家里若是有小辈可赠送,装些小银裸子或是铜钱也可以用来打赏。”说话的正是导购姑娘。 这边刚说完,导购姑娘又去了别处,临走时,又告诉她们,若是有喜欢的物件,只管丢进竹篮里,到时可一起结账。 而她们也发现,在摆台处,每个物件处都有标好了银钱。 小娘子们爱些俏玩意儿,一会竹篮里都装了不少东西。而各家主母们则偏好贵重些的摆件,和衣物。她们没想到绣纺里有成衣卖。 “这些只是样版,若是娘子们喜欢,可定下样式,量了身寸,咱们再做成衣。”导购姑娘解释道。 她们家里自是有绣娘裁制衣裳,只是这样式图案到底及不上苏绣坊的。 过了会,外边二爷致完辞,银杏和莲香陪着苏婉进了女客处。 苏婉走进来,女客们这才将目光从绣品上挪到她身上。苏婉没说话,看了眼银杏,银杏便将写好的红纸挂在一处空处。 然后她开始给众人说明。 “各位姑娘、夫人们安,我是咱们苏绣坊的管事,小人名叫银杏,以后若有事,请各位来寻多。” 银杏先是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直奔主题。 “为了更好的服务于诸位,本绣坊将会采用会员制。” 停下的众人一脸茫然的看着银杏,银杏没有在意,继续往下说:“诸位想必都有收到本坊的请帖,一会诸位可凭请帖,到前堂兑换一张丁等会牌。” 元五姑娘心中一动,丙等,那就是说还有丙等、乙等、甲等。 “持丁等会牌的客人在本绣坊开业庆典期间,均有九折优惠。若是有大件绣品,本纺会派专人送货上门,持牌人生辰、四季节日亦会有礼品赠送。” 等银杏说完这句,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既然有丁等,想必亦有甲乙丙等?”赵县令家的王大娘子带头问道。 银杏:“自然,今日诸位若是有在本坊花销过百两银子的,即可升等。” “丙等有什么?” 银杏:“丙等客人,统一九折。丁等客人有的,丙等自然有。且本坊会为持丙牌的客人预留绣品,若是出新品或本坊出优惠活动,会第一时间通知。” 她一说完,便有客人确认道:“只要今日满一百两即可?” 银杏微笑:“是的。” 一时间,小娘子们交头接耳起来。秦六姑娘性子活络,立即走到银杏跟前小声问:“这位管事姐姐,我们两个人合买,有一百两,也可以拿到丙等会牌吗?” 银杏愣了下,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没有说话的苏婉。 苏婉没想到这个秦六姑娘这么聪明,她朝银杏点点头,然后走了出来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日后优惠只能一个人用,不可以两个人同时使用,生辰节日礼品也只有一份。” 秦六看向元五:“啊,这样啊。”她一时有些犹豫。 元五拉拉她:“你是不是银子带的不多,我借你点?”她看中了不少东西,早过了一百两了。 秦六家里管得严,但是她自己也有些私房,花个一百两没什么问题,她有两张请帖的,也想自己有一张会牌,就是怕回家被母亲说。不过看着满铺的花花绿绿漂亮的绣品,她一咬牙决定骂就骂吧。 “大娘子,那乙等甲等又有什么啊?”秦六想好后,好奇地问苏婉。 苏婉指了指红纸。 秦六带着元五看了起来: 乙等是除了丙等有的,还可以小件送货上门,当然生辰、四季节品等级价值只然是不一样,甚至可以得一件苏婉亲手绣的绣品。 甲等在绣坊花销满千两,当然这种会牌自然是主家想送谁就送谁的。区别于乙等的也是生辰四季礼上及接受私人定制。 女宾这边知晓了会牌的事,男宾那边自然也是知晓的。不过男宾这边花样不多,且学子多,花销自然不多,不过也有好些人为了给二爷面子,一起凑了一张。 孟益就是在其中。 一路扫荡了长屏风处的绣品,秦六拉上元五和张二姑娘一齐进了下面的开阔的厢间里,里面多是衣饰,披帛、软帽、褙子等等,样式丰富新颖,连上京和福建那边的都赶不上。 前头的钗簪、耳饰、帕巾、团扇、靠垫、绢花、包包、伞具等等,小娘子们挑花了眼,什么都想要,到了这里,大家又都什么都想试。甚至有小娘子想把样版衣买回去。 很快,到了午时,苏婉和二爷请众人让自家奴仆在这边结账领会牌,请他们前去火锅店用午膳。男客在楼下,女客上楼上。 在席间,二爷还公布了一个消息。 子坎先生将带人加入苏绣坊,参与绣品骨架、摆件等一系列的制作。而铭鸿大家亦是将参与花样、图案的制作。 而苏婉也与元五姑娘及和她要好的,比较有才的小娘子们约稿,对于她们,苏婉则采用抽成的模式支付工钱,就是卖出多少件,可得多少钱。 当然也欢迎来投稿,若是绣坊看中,即可付花样钱,赚些花用。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下错别字 第93章 席间, 秦六姑娘耐不住性子问了苏婉那个在绣坊柜台后百宝阁里摆的布娃娃会不会卖。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这是非卖品。”苏婉回她。 “啊……” 秦六和其他想要这个娃娃的小娘子们不免都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苏婉见她们这般,赶紧安抚道:“虽然不卖,但是会在合适的时机赠送给咱们绣坊的客人。” 秦六立即又问:“大娘子, 什么是合适的时机?” 苏婉站起来举起茶盏敬了席间女客们, 笑道:“那就要请大家多多注意咱们苏绣坊出的公告。” 众人也随着她起身, 一齐端了茶盏。 小娘子们倒还有好多话想问,只是苏婉有些累了,陪着用了些饭, 就退了下去, 将宴席留给苏母招待。 虽说因着家里所有银钱都花在了绣坊的绣品身上了, 开业开得有些许寒碜,但这宴席办得也还算宾主相宜,虽然二爷在付来福楼大还是有些肉疼。 宴完客后, 苏婉和二爷回绣坊,客人们则是回客栈或是住处休息。因着下午给没有请帖的客人开放的, 所以有的则准备回家了, 也有的准备今日在平江再待一日, 明日再去逛逛。 还未踏进绣坊,苏婉和二爷便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呼声。 “出什么事了?”二爷快一步走进绣坊问道。 苏婉紧跟着, 由赵氏扶着进了去, 原本正激动着的银杏和莲香听到二爷的声音连忙转过头, 看到苏婉后, 更是眼睛一亮。两个人喜笑颜开的朝苏婉走去。 “大娘子!您回来了?” 被无视的二爷:“……” “你们怎么这么高兴?”苏婉松开赵氏的手,接过银杏和莲香伸过来接她的手,牵起她们往绣坊里走。 “大娘子!你知道咱们今日上午的进账多少吗?”银杏激动地说道。 “还出了张甲等的会牌!”莲香在银杏说完后,紧接了一句。 苏婉听了莲香的话,也是很意外,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人在第一天就消费了一千两银子。 “是几位夫人一起合办的吗?”苏婉猜测道。 “不是,是临江来的一位冯家大娘子,她一口气定了咱家的四套四季福系列的成衣,还预定了两台寻梅和赏荷图的长屏风,还有不少小物件。”莲香这会高兴的气不太顺。 四套四季福系成衣,就是十六身。现在绣坊里还没有上大件屏风,不过已经出了图样,供客人挑选,看来这位冯家大娘子是位有钱的主,也表明人家对她的信任。 虽是出乎苏婉的意外,不过她没有过于喜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告诫莲香: ”让下面的绣娘好好做,不可怠慢。” 莲香连忙应下。 苏婉又问:“既然这位大娘子是甲等客人了,她可有指定绣娘?” 莲香回:“这位大娘子当然是想指定您,不过我们也说了您现在身子重,接不了这么大的活,好在这位娘子也是知礼人,理解您。只是她对咱们绣坊的绣娘不太熟悉,便说要让我们推荐,我想着这毕竟是咱们第一个甲等客人,所以我就做主接了长屏风的活。” 苏婉微微点头:“嗯,你做的对,就是你忙得过来吗?”她怕莲香太辛苦了。 莲香心里暖暖的,目光坚定的望向给自己新生的师父,“放心吧师父,我可以的。” 苏婉还是比较放心莲香的,见她这般说,便道:“不要勉强,若有难处只管与我说。” “是,师父。” 她们说着话,站在她们身后的二爷此刻却是高兴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摇摆几下后,猛地合在一起,狠狠搓了几下,在苏婉身后踱步起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不错不错!娘子你真的太厉害了!” 同莲香说完话的苏婉回头看了眼二爷,直接被他给逗笑了,回头对二爷招招手,二爷一个闪步就到了她跟前,从莲香和银杏的手里揽过她,咧嘴笑道:“娘子!你辛苦了!” 二爷的眼里有光芒,炙热的想要融化她,她伸手摸了摸了二爷的脑袋,“我不辛苦,是我们二爷辛苦了。” 二爷眼下的青色,此刻在苏婉的眼里都是那么的好看。 “我算哪门子的辛苦,为了娘子,这点算得了什么。” 苏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帮他理了理衣襟,然后又问银杏:“看来绣坊上午进账不会少了,有多少?” 说着就往堂上柜台处走。 银杏愣了下,她刚刚还在被眼前恩爱秀到不敢睁眼,这会听苏婉问起,赶紧回苏婉。 “两千四百一十二两。” “这么多!” 还是二爷先发出的声音,原先听闻有人办了一张甲等卡,他那般激动就是因为想到今日进账肯定不小,不过没想到会过两千两这么多。 苏婉心里虽有底,可听到这个数字,也是高兴的。 不过也不能高兴的太早,今早这些客人,明知道她和二爷与乔家有龃龉,还是来了,显然要么是不惧乔家,要么就是亲他们的。 这些人肯,也敢在她这儿花钱。但是下午有哪些人来,她就不知道了。 “别高兴的太早,今天第一天,大家看个新奇而已。咱们真正立起来还需要看客人们订购的绣品出了后,客人们的反馈!” “切莫不可掉以轻心!” 苏婉再次认真道,莲香和银杏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同样严肃的回话。 “是,大娘子。” “知道,师父。” 苏婉对她们还算放心,见她们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点了点头,又询问了她们几句,便让她们去忙了。 绣坊要核账,录入会员客人资料,都比较忙,午膳都是白果带人送过来的。 “今日忙完了,我让二爷在来福楼订一桌宴席,给你们庆功。”苏婉看着柜台上的账房先生从她进门起都没停过打算盘,几个伙计也都是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理货、装货。 绣坊绣品的包装,苏婉和二爷也是下了功夫的。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家,谁家不是要面儿。 又看了看店里的忙碌,苏婉对二爷道:“回头你让平安再送些人来。” 二爷微愣,脑子转了下才明白苏婉说的是虱子,他已经习惯叫虱子这个名字了,如今改叫平安他还没顺过来了。 虱子倒没在意二爷一直叫他虱子,若是换了其他人,那可就要变脸的。 二爷也觉得人手是少了些,便应下。 苏婉这会乏得很,下巴点了点后院,二爷立即会意,扶着她往后院走去,让她去歇息。 “下午我就不去了,你多注意些。” 苏婉躺在整理好的榻上,对给她掖好被角的二爷,又嘱咐了一句。 二爷点了点她的额头:“放心吧,你就好好歇着。”说完轻轻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亲完又贴了贴,这才起身离开。 “注意着点大娘子。”走到门口,他又嘱咐了赵氏一声。 赵氏笑着应声。 下午的绣坊人比早上更多,不过有不少人是来看热闹的,二爷倒也不排斥。开门做生意,最怕的不是没人买东西,而是没有人气。 不过进账也是可观的,光丁等会牌都出了不少,二爷上扬的嘴角都没合拢过。 待人越发的亲和,来客不免都感叹看来传言不假,这位娃霸以前性情乖戾,是乔家给逼的,现在这般,都是那位婉大娘子管教得当,这才给掰了回来。 真真是,阿弥陀佛,婉大娘子造福了平江。 。 苏婉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养娘。”她唤了声赵氏。 “醒了?” 应声的却不是赵氏声音,是苏母秦氏的。 苏婉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娘,养娘呢?” 苏母走到她身前,拿帕子戳了戳她的额角,“哟,现在你这心里只有你养娘,都忘了我这个亲娘了?” “娘,我的亲娘,我怎么会忘了你,我不是见养娘不在,问一声嘛~。”苏婉坐起来把脸埋到苏母的肩膀上撒娇道。 她娘在知晓了她有身孕后,一直想来照顾她,只是一直被苏婉拒绝了,只说到时坐月子,再让她过来照料。后来听闻了她被乔家强行叫回去后,更是担心,当初若不是乔二爷说不会与婆母待一起,他们也不敢应下这桩婚事。 所以这次绣坊开业,苏母说什么也要来,而且会待到她做完月子。 “你啊,人前一副主母模样,现在倒是小孩样儿了?” 苏婉摸着肚子,挂在苏母身上摇了摇,“我是娘的孩儿啊,就算我七老八十了,也是娘的孩儿。” 她现在自己做了母亲,更加显现了从心底对苏母的依恋。 苏母摸摸她的头发,任由她这般。 过了一会,苏母突然想起一件事,对苏婉说道:“大姐儿,我们来的时候,船上出了点意外,幸亏遇到了贵人,这才无事。” 苏婉吓了一跳:“啊?出什么事了?二爷怎么没跟我说!” 苏母安抚她:“没事没事,就是船上进了贼人,别怪姑爷,我们没说。” 苏婉还是不放心,仔细看了她娘,“没事吧?可有受伤?” 苏母摇头,拍拍她,“没有,就是遇上了贵人了,她带的家仆身手不错,很快就把贼人击退了。” 听到这,苏婉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可得好好感谢那位贵人。” “是啊,不过瞧着穿着带着的家仆,显是大家里出来的,我们也不知如何感谢,”苏母回想明雪的样子,对苏婉说道,“听说是来平江寻亲的,我想着让姑爷帮我寻寻,再借你这边,请来家里吃个饭。” 苏婉:“要的,我一会跟二爷说,你可知道寻的哪家亲?住哪里?” “不知,我只知那位贵人叫明雪。”苏母摇头。 苏婉一惊:“什么!” 第94章 苏婉吓了一跳, 她抓住苏母的手,脑海里一时有很多想法。 怎么这么巧就是明雪救了她父亲母亲? 这是明雪刻意安排的,还是意外遇上的? 明雪为什么来平江? 她到底想做什么? 思绪百转间, 苏婉拉住苏母的手, 紧张的问道:“她有跟您说什么吗?当时具体什么情况, 您好好跟我说说!” 苏母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你认识明雪姑娘?” 苏婉神色略微有些复杂的看向苏母,道:“我确实认识一个叫明雪的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这里事关二爷的家事……” 听说是姑爷的家事, 苏母没有追问是什么事, 她同苏婉说起了她见过的明雪的长相。 “是你认识的吗?” 苏婉暗叹口气,微微点头道:“是她。” 这下可把苏母为难住了,不管这暗处的牵扯, 明面上对方确实救了自己一家,有恩于苏家。 “娘, 这事您就别管了, 我和二爷来处理。”苏婉见苏母露出为难的神情, 安慰她道。 明雪来平江显然是冲着她和二爷来的。 “好,不过……千万要小心, 我看那姑娘带的护卫不是一般人。”转间, 苏母心思一变, 开始担心自己女儿和姑爷这边的。 若是这个明雪姑娘是处心积虑, 为了接近他们,而做出的事,她事先也未与女儿相商就请了人来,万一对方包藏祸心,岂不是引狼入室。 苏母这是越想越害怕。 “你们还是别出面了, 我让你爹去。” 苏婉轻轻摇头:“既然她没有遮遮掩掩,显然就是冲着我和二爷来的,这事早就应该有个了结,还是让二爷出面吧。” 苏母待还要说什么,被苏婉摇头示意打住。 等她从榻上起身,刚脚落地,突然内帘被撩起,一阵脚风袭来。 “娘子!” “怎么了?风风火火的?” 苏婉定睛瞧着二爷这满面红光,心里猜应是前头生意不错。 二爷显然很高兴,当着苏母的面儿,抱起苏婉的脸蛋,狠狠地亲了一口道:“我家大娘子真真是福星,财神爷!” “二爷!”苏婉是又羞又臊,她娘亲都还在跟前呢! 她推开二爷,赶紧去看了眼苏母,只见苏母早就拿帕子捂住嘴,别过头去了,隐隐可见笑意。 苏婉更加臊了,不由打了一下二爷。 许久没挨过揍的二爷,依旧在笑,甚至还觉得舒爽和怀念。 “母亲也在啊,咳咳……”二爷随着苏婉的目光,这会自然也瞧见了苏母,但他脸皮厚,只是假意咳嗽两声,又对苏婉道:“娘子,绣坊今日生意这般好,娘子可知为何?” 苏婉:“自然是咱们家的绣品好喽。”她随口一说。 二爷附和道:“这是自然!” 随后话头一转:“娘子可知今日从外处来的哪里人最多?” “稽郡?”她知道她在临江乔家时,他在稽郡可折腾不少事。 二爷笑着摆摆手指:“非也!是临江!” 苏婉歪了歪头,她想以乔家在临江的地位,今早能来那么些人,已然算是很不错了。 “为何?”她问二爷。 二爷拍了拍手掌,眼睛瞄向她的肚子。苏婉正等着他回话,见他没个正行,又拍了下他的手臂,催促他说正事。 “娘子可知赵老三家娘子为何没来?”二爷正色道。 “不是有了身孕了吗?”苏婉不知他怎么又扯上了赵三爷和吴氏。 二爷点头:“今早你招待的小娘子里可有一个姓秦的?” 苏婉:“是啊。” “她是不是有个嫂嫂,这次也没来?” 苏婉敛眉想了想,秦六姑娘是有个嫂子,她今早也问了为何没来,秦六姑娘避了人告诉她,是有了孕,如今月份尚浅,不方便前来,临走前,嫂嫂还特意嘱咐她,帮着向她道谢。 当时苏婉也不明白为何要向她道谢,待她要问时,就被打断了。后来她也就忘了这遭事。 二爷应该也不是在说废话,这两位娘子有个共同处,就是都有了身孕。 而且还是在赵家见过她后。 可算日子也不太对啊,应该是当时就怀上了吧? 二爷见苏婉这若有所思的模样,想着应是也想到了其中关窍。 他一个男子也不好说人家女子有孕的事。 “这日子不对吧?”苏婉看向二爷。 二爷:“你管她日子对不对,大家知道你赠了香包后,她们就……现在临江都在传你是个有福气的传福人。”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 苏婉满头黑线,她还得感谢这传言了。 “算了,她们要买就去买吧,回头发现没有什么用之后估计就放弃了。”苏婉摆摆手,她是正经开绣坊的,可不是什么给人祈福的庙宇。 听罢,二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别人自己递了□□来,他要是不抓住往上爬,岂不是傻。 不过,万事还得小心,他还要查查这是不是人为的。 二爷能想到的,苏婉自然也想到了些,想起刚刚苏母说的事,她怕这事也是明雪在其中推动。 “二爷,我有话对你说。”苏婉拉住二爷,又看向苏母。 苏母便将前头和苏婉说的话又对二爷说了一遍。 听到明雪这个名字,二爷脸色也是顿变。 苏母这心又跟着猛地一跳,看来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你们说着,我去前头帮你们盯一盯。”知道这是姑爷的家事,她不好探听,便寻了个由头,走了出去。 刚出门还遇到了在前头帮忙的赵氏,顺带也将她拉走。 临时布置出的厢房里,有些安静,二爷刚刚的喜容这会完全不见,低着眉眼,坐在苏婉旁边。 “看来,她是来见你的。”苏婉打破沉默。 她知道二爷在抗拒什么。他的生母在他的记忆里不是温暖,也不是美好的记忆。 他想知道缘由,可又不想知道。 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他们都对他造成了伤害。 他恐惧于去见跟他母亲过去有关的人。他们只会让他更清晰的明白,没有人爱他,他不是在期待中出生的。 “她们就不能放过我吗?”二爷弓着身子捂脸,沉声道。 苏婉站起身,坐到离他更近的地方,轻轻拍了拍他,无声安慰他。 “她想要做什么?让我为秦家报仇?让我去杀了乔家人?”二爷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他恨自己为乔家子,可他血脉里确实流淌着的是乔家血。 秦家,一个对他来说虚无缥缈的外家。 他没有恨,也没有喜。 他现在只想守着他家娘子,过好他的小家。可为什么乔家人不放过他,秦家人也不放过他。 “没事的,你若是不想见,咱们就不见,我让父亲去见她,还了这份人情。”苏婉抱过二爷的头,搁在自己的颈窝处,感受到了他的难过。 他的二爷,也是个人,心也是肉长的。 “管她呢,咱们就过自己的,什么乔家秦家都跟咱们没关系,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娘子我给你依靠呢!” 二爷缓缓地闭了闭眼,没有流泪,他沉默片刻,抬起了身。 他是个男人,是丈夫,是父亲,他必须要去面对这些,哪怕有危险,他都要去面对。 “娘子,我去见她,我要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想见我就应该找我,找上你的家人算什么!”二爷很气愤。 他家娘子和苏家人都是无辜的,这些人凭什么要把他们牵扯其中。 二爷已然对未看过面的明雪以及那位姑奶奶产生了厌恶。 苏婉见他这个样子,还是很担心,“你若要见她,我和你一起去!” 二爷立即道:“不行!” 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他不能让她陷入危险里。 “我猜她应该是想引你见面,想和谈条件,无非就是借你的手对付乔家之类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她不能放任二爷一个人去见那位明雪姑娘,她紧紧抓住他的手。 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是二爷心底的痛。 “我先找人联系她,如果她同意见面地点由我定,我就带你一起去见她。”二爷从苏婉手上所用的力气,明白她的决心。 苏婉这才松了他的手。 。 苏绣坊的生意虽从第二日就有所回落,但是坊里接的定制的活,已经积压到明年三月了。 这对绣坊来说,已然是很大的成功。 而因为冯家大娘子得到甲等会牌,所以绣坊将百宝阁里的那只大娃娃送给了她。 这下可把那帮小娘子们艳羡的不行,这钱花的更加有劲儿了,期待早日能得到那只软乎的娃娃。 而绣坊里的一切绣品,都将成为她们回临江后的谈资。 元五姑娘在回程途中就已经开始想什么样的花样子才能入大娘子的眼。 各坏心思,带着心满意足的绣品的临江及稽郡各地的客人陆续归家,也意味着苏绣坊的名头将传遍这些地方。 就在这忙碌里,二爷也寻到了明雪的踪迹。他让九斤给明雪带了要见她的消息,并且提出见面地点他来定。 明雪很爽快的答应了。 见面地点定在了火锅店楼上,一间临街厢房。 二爷早早就布置了人在各处,苏婉坐在靠窗边,看着沿街来来往往的人,不一会就瞧见了明雪。 明雪只身带了两三个仆从。 苏婉有些看不懂她了。 明雪一进门,连帷帽都未摘下,率先开口道:“大娘子的家人遇贼人并非明雪所为。” 二爷皱眉,心下一突!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没有说谎。 苏婉同样感觉到怪异,难道真是意外?她觉得不是! “是吗?我怎么瞧着就像你呢?”二爷不动声色地道。 第95章 明雪微微愣神一会, 摘下帷帽,让人关了厢房门,款款向二爷走来, 走到二爷跟前, 行了个礼。 “奴婢明雪给二爷请安。”她入乡随俗般, 也唤了二爷一声二爷,随后也对苏婉同样行礼。 并没有叫出让二爷恶心的称呼。 而他本身也习惯于二爷这个称呼,他行走市井多是这个称呼, 无关乔家, 只是他自己。 “免了吧, 有事就说事!”二爷轻瞥了明雪一眼,连身都没起,语气更算不上好。 明雪倒没有生气, 依旧面带笑容,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没说话的苏婉, 对她道:“想必大娘子以为我救苏家人是有预谋的?” 苏婉看了眼低垂眼眸的二爷, 浮起笑颜, 站了起来,对明雪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然后拎起茶壶, 准备给她斟茶。 刚拎起, 茶壶便被二爷给夺去了, 苏婉嘴角微扬,也没有阻止,随后重新对上明雪。 “明雪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雪谢过不情不愿给她斟茶的二爷后, 叹息道:“大娘子,事情确实不是我做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事先就知道那是你的家人。” 苏婉转着茶盏,示意她继续说。 “我和大娘子的娘家人上同一艘船,不是意外。但我遇上祸事实属意外,这两天我也派了人去查证了一番,结果发现这并不是意外。”明雪神色凝重地说道。 二爷听她连说几个意外,差点被搞晕,但最后一个意外出来时,他不由坐直了身子。 苏婉手上一顿,视线直直的看向明雪。 此刻厢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明雪说完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沿街的人声传来,他们的心却有些发寒。 如果不是明雪,不是意外,那会是什么? “是谁?”沉默半晌,二爷低声问道。 明雪没有回,反而反问道:“二爷怎么会跟蒋家人有纠葛的?” 她虽然没有回答二爷的话,却让二爷捕捉到了关键人物。 “蒋家人?”二爷还在思考,苏婉率先开口道。 二爷和蒋家什么纠葛她是最清楚的,无非就是当初彭县令那件事。 而二爷却想的更远,从乔大太太黄氏派黄家人来给他添乱,再到彭大姑娘联合蒋家,差点让罗四图害死他,这里都有蒋家的身影。 “是蒋家。”明雪肯定的说道,视线在苏婉和二爷脸上流转,见两人都带有沉色,心里更加肯定她之前的猜测。 “彭英远的死真的跟二爷有关?”明雪问道。 二爷顿时抬头瞧她,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起了杀心。 苏婉连忙在桌下按住了他的手。 “明雪姑娘在说什么?彭县令是为民除害被水匪杀害的,跟我们二爷有什么关系!”苏婉严声斥道。 明雪立即露出歉意,站起来给二人赔,“是明雪妄言了。” 苏婉捂住肚子,收敛情绪,淡淡道:“不知者不怪。” 二爷心里甜滋滋的,挪了挪椅子,挨着苏婉更近了些,伸出毛爪子,合上她放在肚子上的手,还揉了揉,只是没两下就被苏婉给掐了一把,拍开了。 “你确信是蒋家人?”二爷收回毛手,正了正神色,问明雪。 明雪确信道:“是,那些贼人我留了个活口,对方虽然知道的不多,只说了给钱给他们的人,不过我的人顺藤摸瓜,又在各处守了几日,守到了一个关键的人。” 二爷紧接着问:“谁?” 明雪:“大娘子和二爷都见过的,乔大太太身边的那位孙嬷嬷。” 苏婉和二爷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 “我说这个老东西怎么猖狂了起来,原来乔大太太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了她。”明雪撇嘴道。 苏婉听着她的话,想起了那日离开乔家时,孙嬷嬷对自己态度。 可是从在乔家时,苏婉觉得黄氏并非那么信任孙嬷嬷,怎么会让她去买凶杀自己的娘家人,再一个这其中跟蒋家又有什么关系? 苏婉越想脑子越有些乱,这其中肯定有关联,只是线在哪里? “这位大太太倒是好打算,人人都知道这个孙嬷嬷得罪过我们两口子,又被我们在乔家告了一状,我们两厢交了恶。若是苏家人出事被人查到源头,就可以说是这恶奴恶胆生,想要报复我家娘子。” “毕竟苏家若是出事,我娘子万一悲极攻心,到时就是……” 二爷越想心里越加发寒。 他们的目的根本就是他家娘子和他。 苏婉也是身子发冷,她握住杯盏,喝了一口热茶,轻轻扶了下肚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二爷捶了下桌子,恨声道。 发完火,他立即注意到身旁的苏婉在小声呼气,连忙去揽着她,安抚她。 明雪看了眼眼前的小夫妻,心中实有不忍。 “这一切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她感叹一声。 当年的秦家就是牺牲品,如今的二爷和他的大娘子一样。 苏婉和二爷同时看向她,齐声道:“什么意思?” 明雪起身,定定地看向两人,缓缓开口道:“经过这些年主子暗查,蒋家和乔家早就暗通曲款,有所勾连。” “而秦家的败落不过就是两者的利益交换。” 苏婉和二爷此刻都有些懵,他们脑子极快的动着,想要理清其中的脉络。 “他们交换什么利益?两家不是政敌吗?”二爷脑子有点乱,很多画面在他脑海闪过,真相就在眼前,可他就是抓不住,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只要利益相同,政敌也可以化敌为友。”明雪淡漠道。 苏婉却想到了一件事,她看向二爷道:“你曾经让我带给彭英远的话里有提及蒋三爷这件事,你还记得吗?你说你手里有证据,这些证据你是不是交给了乔家?” 二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确实把证据交给了乔老太爷。 所以……他这才招来杀身之祸?而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彭大姑娘的怀疑,而是他被乔家人出卖了! 真相来得如此残忍。 “哈哈哈哈!我真他妈的是个傻子!”二爷神色恍惚,整个人一些乱。 “你给了祖父?”苏婉抓住他的手问。 二爷额头沁出一串串汗珠,点了点头。 “不一定是乔太守交给蒋家,可能是乔知鹤。”明雪看二爷这般难受,宽慰道。 据她的观察,他的祖父祖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应该是高于他那位父亲的。 “此话怎讲?”苏婉问。 明雪没有遮藏:“我早就查到黄氏和蒋家有来往,乔知鹤在现在的位置上,在乔太守手底下时间太久了,他想动一动,但是乔太守不知道因为什么,一直压制着他。” 乔二爷这时也想起了,乔三老爷如今在中枢混的风生水起的,但是他父亲大老爷却一直被他祖父捏在手心。 所以那对夫妻想要挣脱,暗里联系了蒋家,将二爷给乔太守的证据交给蒋家,想要换取利益交换? 越想越对。 “当年,秦家也不过就是乔家和蒋家的利益交换。” “主子的哥哥,也就是二爷的外祖,有一位旧友当时在查一件旧案,此案涉及了蒋家,临死前交给了主子的哥哥。” “乔知鹤当年在上京也算是一位风流人物,他自命不凡,年少又轻狂,连得罪了朝中一位权贵都不自知。而那位权贵向来是睚眦必报,当时乔家也亦是过得水生火热。” “所以,当时蒋家暗中递信,说是愿意帮乔家与那位权贵从中斡旋,从而和解。只要乔家在秦家这件事上推波助澜。” 明雪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苏婉和二爷都明白,乔家同意了,也这么做了。 “那乔家怎么回了临江?”苏婉接着问道。 “因为那位权贵说要他放过乔家也行,只要乔知鹤从此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就行。”明雪回苏婉。 二爷扯了扯嗓子:“所以祖…乔太守带着父…乔知鹤求了外放,这些年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回中枢。” 明雪点头:“应该是。” 苏婉看了看二爷,又看了看明雪,“所以,如今那位权贵健在,权势不减当年?” 所以,乔太守到了如今还不放乔大老爷离开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做父亲的心知肚明。 从中看,乔知鹤未必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呵,乔太守倒是个好父亲了。 明雪露出赞叹的笑容:“大娘子果然聪慧过人。” 苏婉没有在意她的夸赞,努力的在脑海里理清这其中的关系线。 从明雪说的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以及二爷所遭受的事情来理—— 二十多年前,二爷的外祖因为旧友的关系被蒋家盯上,蒋家为了避祸,联系上了被权贵折磨的乔家,乔太守为了自家和儿子,背叛了秦家。 所以,秦家惨遭乔家与蒋家联手的陷害,最后只剩了二爷生母秦柔宜还有姑奶奶秦云盼两个女流之辈。 而乔知鹤自诩痴情种子,寻到了秦柔宜和秦云盼,并让秦柔宜隐姓埋名纳她为妾,并生下了二爷。黄氏作为正室对自己丈夫心爱的小妾自是容不得,不知从哪知晓了秦柔宜的身份,设计她出现在众人面前,逼得乔太守不得不下手要除掉秦柔宜。 乔知鹤想保秦柔宜就要牺牲秦云盼。 所以想必秦云盼最恨的该是乔家,然后是蒋家,以及也怨当年的秦柔宜。 而如今乔知鹤不知当年内情,想回中枢,从乔太守那拿到了蒋家的把柄,想要换取利益。这其中也许也有黄氏推波助澜的手笔。 黄氏想借蒋家的手一石二鸟。 如今知晓的唯一活着的跟秦家有关系的,还有掌握着他们家罪证的二爷,自然就成了蒋家的眼中钉。 二爷现在很危险! 第96章 “你的主子想要我做什么?” 就在苏婉理出当年与如今种种事件的事端与原委时, 身边沉默了许久的二爷,突然问道。 他的声音暗哑,像是极力在压制什么。 苏婉心疼极了, 要不是明雪在, 她一定会去抱抱他。 明雪带着些犹疑看向二爷, 二爷丝毫不示弱的回视,他的眼神凛冽,有戒备, 也隐有恨意。 “主子说想见一见二爷。” 二爷歪了歪头, 他没有想到她们做这么多事, 竟然就是见他一面。 不过他确信等他见过那位姑奶奶后,那位才肯说出真目的吧。 “怎么见?在哪见?”苏婉先于二爷问明雪。 明雪:“主子不方便外出,自然是请二爷前往上京一趟。” 那位姑奶奶在上京?当初她们见面的飞花楼说是临安王府的产业。 而且还能请得动曹二太太帮自己, 这位姑奶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苏婉想到这里,不免看向二爷, 后者眉眼微皱, 对明雪的话略有不满。 “呵, 她想见我不来见我,倒要我跋山涉水去见她。”二爷冷声微讽道。 苏婉抿唇, 她现在关注的点不是在怎么见面的问题上, 而是现在二爷被蒋家人盯上了, 很危险, 连带自己和苏家人都陷在危险中。 “现在的问题不是见…见那位吧?而是怎么解决蒋家和大太太他们的连手,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也不知道下一次的动作会是什么!”苏婉有些害怕,她如今怀着孩子,苏家人也多是老弱妇孺。 二爷也处在危险里, 比起她和苏家人,蒋家和大太太更希望二爷死。 从目前看蒋家没下死手估计也是不知道二爷手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对他们不利的东西。 明雪自是知晓他们的顾虑,立即道:“我已去信上京,主子不日就应该派援人手过来保护大娘子和二爷。” 他做什么要她们保护?! 二爷紧跟着哼声道:“不必了!我自己有人!”既然知晓了源头,他自然就会防范,以前那是他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二爷——” 明雪待还要再劝,被二爷横手打断。 “不必多言!你们在我这也就比乔家和蒋家好一点,可不代表我就信任你们!”二爷自然是不信任明雪的,这个女人及她背后的那位,目的显然不简单。 可他只不过一个白身,无权无势,去硬碰那些她们口中的“仇人”无疑是以卵击石。 明雪动了动唇,最终没说什么,不是她看不起二爷,而是他那些人不过多是会写三脚猫的功夫,哪里及得上主子派来的人。 他不让,她们也是要安排的。毕竟事关主子的复仇计划。 “说到这里我还未替家父家母谢过明雪姑娘的出手相救。” 这时,苏婉的声音响起,提醒二爷人家毕竟帮了他们不少忙,不可态度过于恶劣。 说着,苏婉站起来,走出桌台,挺着肚子要对明雪行礼。 明雪赶紧去扶,二爷也跟着赶紧去扶起她。虽是不情愿,但也还是对明雪深深作了个揖。 明雪不敢受他的拜礼连忙侧身避让。 “二爷使不得!” 苏婉站在二爷身后,笑着对明雪道:“一码归一码,这是我们夫妻应当谢你和你家主子的,前言不赘述,救命之恩理当应谢,不过要谢也应是我苏家人去谢,与二爷无关。” 二爷在她说话间直起了身子,待她说完,回身去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我夫妻一体,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分什么你我?” 说完没让苏婉再开口,直接对明雪道:“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我会去上京,但不是现在。”他本来过段时日就会去上京,一来是要送孟益那帮考生去上京参加明年的春闱,二则是要同赵老三去上京做考察。 他们想在上京也开一家火锅店,还有一个就是他打算在上京开一个苏绣坊的铺点。 明雪只是稍稍思索了下,便同意了。 两厢说定后,厢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苏婉走回原处重新坐下,拖起茶盏,想到之前忘记问的事。 “明雪姑娘是怎么知道大太太和蒋家人勾连的?” 明雪:“大娘子也知道,那位孙嬷嬷早前就被我们控制了,后来大娘子替她说了话,我也就放了她儿子,结果这个老家伙比我想的狡猾,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又得到黄氏的信任,只是在大娘子离开乔家后我就发现了异常,便派人又盯上了她。” “赶巧了,辗转了好几道,被我的人发现与那位孙嬷嬷接头的源头是蒋家三爷身边的一位管事。” 苏婉点了点头,她出乔家时把孙嬷嬷的异常告诉明雪是对的。 “呵!他们真当老子是死的吗?”二爷眼神阴翳,嘴角微勾,在心里已经计算起了对方。 从早前他就查到是蒋家在搞鬼,当时他只是以为彭大姑娘的缘由,后来事情多,再加上对方也没再行动,他也就搁置了。 对方哪里是没再行动,而是一直都在。 “二爷,不可胡来。”苏婉拉了一把二爷,凝眉劝诫道。 “放心吧娘子,我有分寸的,”二爷抓住她的手,摩挲了两下,然后又转头对明雪道,“你还有事吗?” 他这是赶人走了。 “啪!”苏婉瞪了二爷一眼,用另一只手啪打了他手背,示意他不要这么无礼。 “明雪姑娘,日后若是想要来寻我,就来这边让掌柜的带个信儿。”苏婉歉意地看着明雪,对她说道。 虽然她也不喜掺和那些事,但毕竟这个明雪也只是履行自己主子的吩咐。 “是,大娘子,那明雪就告退了,若是两位要寻我,只要在二爷上次找到的那个地方留口信即可。”明雪也不想讨人嫌,立即起身对苏婉和二爷说道。 说完她便退了下去,走到门边时,明雪停下脚步,转身又对他们道:“我已经帮二爷给乔大太太一个警告了。” 苏婉和二爷愣了一下,还不待他们问是什么警告,明雪已开门走了出去。 小夫妻两人面面相觑。 “我让九斤回临江打探一下。”二爷捏了捏眉心道。 苏婉摇头:“别让九斤去,找个生面孔,再让他查查看明雪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爷松开苏婉的手,拍了拍手掌,托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苏婉也没打扰他,她现在还是觉得自家太式微了,稍有不防,只能任人宰割。 “我让虱子和九斤带几个身手好面生的去,虱子在临江面生且他为人比较机灵。 “嗯,也行,”苏婉也认可虱子的机灵,“白叠子要明年五六月才能播种,现在菜园这边也稳定了,他走开一些时日也没什么问题。” 二爷回:“是,不过还是能用的人太少了。” “咱们底子弱,没办法,虽然急需用人,但也不能乱用,还是要慢慢培养筛选。”苏婉起身打开厢房的窗户,将窗外的街上的人气透进来。 二爷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生气勃勃的南街,心里顿时添了几分活气。 “会好的,你别怕,我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的。”二爷郑重的轻声在苏婉耳边说道。 他从前不怕死,如今怕了。 有了牵挂的人,恨不能再多几条命。 “我自是信你,但更想你亦安,能与我到老。”苏婉靠在二爷怀里,回应着他。 她不要做神仙眷侣,只愿做一对市井烟火夫妻。 。 回去的当天晚上,二爷就将虱子和九斤叫到了家里,与他们商议了去去查乔大太太和蒋家联手,以及那日苏家遭人暗算的事。 前院书房里,九斤和虱子听完二爷的话,都是大吃一惊,他们都不是蠢人,且对二爷忠心耿耿,也自然明白大娘子对二爷的重要性。 “这帮人真毒啊!”虱子咬牙道。 万一大娘子家人出了事,大娘子悲伤过度,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和她再有个万一,二爷不就垮了。 “二爷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九斤捏紧拳头道。 二爷点头,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也要多加小心,切不可莽撞行事,查不出什么不要紧,人要平安回来。” 虱子身子一挺,立即道:“是,二爷!”这些人竟敢想伤害他家二爷! 虱子现在有些懊恼,前些日子九斤哥说要教他功夫,他因为忙,给拒绝了。 等这次回来后,他一定要去学! “九斤,虱子第一次出门,你多照顾些。”二爷交待九斤一句。 九斤重重地点头。 “二爷,若是确认了,找到姓蒋的那人的管事,要不要……”九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二爷看了看他,最终还是摇摇头,他自然想,只是如今大娘子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杀生。 “不要弄死了。” 九斤眸光闪过一抹狠色:“是,二爷。” “回去做准备吧,早去早回,过些日子我就要去上京了。”二爷拿了一沓银票递给两人,同他们说道。 九斤一直跟在二爷身边,没个产业,手上银钱都是从二爷这边取的,很自然就接了过来。 虱子如今管了二爷的产业,还拿分成,自是不好意思拿,他缩了缩手,有些不好意思拿。 二爷瞧出他的心思,直接把银票塞进他的怀里,“这是大娘子给的,你们就都拿着,在外不要亏待自己。” 虱子和九斤连忙道;“谢谢大娘子!” 二爷满意的点点头。 就在九斤和虱子走了两日,火锅店那边收到一封明雪留的信。 拿到信,苏二郎亲自将信送到了苏婉的手上。 信上明雪给苏婉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 第97章 虱子和九斤去了临江二十日有余, 终在昨日深夜返回家中。 这其间,二爷亲自往南去了一趟,带回来数十好手, 日日守在平江乔宅和苏绣坊。 为此二爷越加记恨乔蒋两家, 这些人虽与他也曾有过过命交情, 可都是人,哪个不要吃喝月奉! 他失去的银子,他一定要从两家身上讨回来!想着他重重地锤了下桌子。 “二, 二爷……?”虱子听得一声闷响, 打了个寒噤, 他觉得他家二爷刚刚的表情好可怕。 今日一早,他和九斤就来后院见二爷,此时他们正在主屋的外室同他汇报这些日子所查到的事情。 苏婉坐在内室的窗边榻上, 膝盖上盖了件虎皮毯,手上抱着个喜鹊绕梅雕花手炉, 隔着帘幔朝外间二爷的方向也看了眼。 二爷似有所觉, 收回有些发麻的手, 背到身后,正了正脸色示意虱子继续说。 “继续说吧。” 虱子搓了搓手, 看了眼一眼不发的九斤, 继续道:“我们到达临江的第三天, 那位孙嬷嬷和她的丈夫就惨死在家中, 她的儿子不知所踪,现在都说人是她儿子杀的。” 二爷眉心微蹙:“你们前头不是说她儿子被人断了一只手吗?” 虱子刚说的时候,他猜这应该就是明雪给乔大太太的警告,但是现在孙嬷嬷和她丈夫也死了,这到底哪一个是明雪他们做的? “是, 他儿子确实断了一只手,到了临江我们就确认过,确实少了。”九斤帮着虱子回道。 二爷手指敲了敲桌边,没待出声,内室的苏婉发了话,她问:“你们有查到是谁下的手吗?” 虱子和九斤互视一眼,九斤示意还是让虱子答话,虱子挠了挠头道:“大娘子,查是查到了些,但是没有证据。” “只管说来!”这次是二爷发话。 “九斤哥你来说吧。”虱子叫了九斤,对于查验这方面还是九斤比较在行。 九斤这次没有推辞,“二爷,大娘子,我探听了查验尸体的仵作,然后借故请了他去喝花酒,探听了消息,这老虔婆死的确实蹊跷,也有点惨,死状……” 二爷皱眉:“行了!这死法你回头再跟我详说吧,现在拣重点说!” 九斤一拍脑袋,确实不该,大娘子怀着身子呢,怎么能听这些。 “是,按仵作的话,伤口应不是同一人作为,致命伤三处,所以应有三波人!后来我也去瞧过,确实如此。” “三波人?!”二爷站了起来,想了想又道,“如果是三波,是不是知道了刺杀岳父岳母这边失败的黄氏,或者就是乔家人,还有一个蒋家,还有一个是谁?” 苏婉也跟着思索道:“明雪说给大太太一个警告,会不会是她的人也动手了?” “那是谁砍了孙嬷嬷儿子的手的?”二爷与她隔着帘幔对答起来。 苏婉拨了拨手炉里的炭火,起身在房里走了走,一时也不知道还有谁会牵扯在这件事情里。 “算了,先不想了,你们继续说。”二爷一时也想不出来,便让虱子和九斤继续说。 “后来在乔家周围蹲了好些日子,我们终于发现了大太太身边的一个丫鬟有点问题,顺着这个丫鬟,倒了五六个人,终于摸了一个叫蒋八的人身上,这个人说是从外地来的,在临江城北租了个院子,说了一口地道的京话。”虱子说道。 二爷:“看来是蒋家的。” 虱子回:“是,是蒋家的。黄氏有次还跟他在城外秘密见了一面!黄氏给了那个蒋八一匣子金条!” 二爷:“你怎么知道里面是金条?” 虱子咽了口口水:“我晚上趴那个姓蒋家的屋顶上看的,他还从里面偷拿了两根自己私藏了呢!” 他说的义愤填膺的,就跟对方拿走了自己两根金条似的。 二爷一听金条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个黄氏年年在老太君和自己跟前哭穷,不想竟然藏了这么多金子。 苏婉对那匣金条兴趣不大,见帘外三人不说话,连忙问:“然后呢?” “那个蒋八把金子交给了他的一个心腹,那人连夜带着金子坐船走了,我们去打听了,他坐的是去上京的船!” 苏婉继续:“可知大太太为何给那蒋八金条?” 虱子摇头:“不知。” “但是隔天我们安插在乔府的人说黄氏不知道为何被乔老太君罚跪祠堂,乔大老爷还闹了一场。”九斤在虱子后说道。 苏婉撑着腰停下脚步,“据我在乔家的观察,这老太君虽是不喜大太太,可也给足她脸面,轻易不会对她怎样,是什么事会让老太君罚她?” 二爷也随着苏婉的话在思考,九斤和虱子了解的并不多,无从想起。 “我们也不知,只留了人看住蒋八,我们先回来了。” 苏婉点点头,又开始在房里来回踱步。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明雪说过乔大老爷想动一动位置,不想再窝在临江,一辈子在乔太守的手底下。 所以,他和黄氏才和蒋家合作,蒋家拿到了乔二爷给乔太守关于蒋四爷的罪证,两厢也联手要害乔二爷,虽然没成功,但是大太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蒋家也不会停手。 但是明年朝廷官员三年一度的选推又迫在眉睫。 “他们一定是想通过贿赂来给大老爷铺路,蒋家是又在给乔大老爷搭线,还是自家来办?”苏婉一个激动地扬声道。 “如果我们你能抓住其中的把柄……”苏婉紧接着又道。 二爷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必须马上派人去上京!” 苏婉:“得派人把那个蒋八给控制住!” 她这一说,二爷也想到了,在外室走了几步,咬牙道:“我亲自去一趟临江,会一会这个蒋八,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东西来!” 苏婉没想到他要亲自去,急忙掀开帘幔,从内室走出来,喊了他一声:“二爷!” 二爷见苏婉出来,立即大跨步走过去道,“你别担心,我会把虱子和九斤他们都留给你。” 苏婉抓住他的衣袖,使劲儿摇头:“不,我就在家里不出去,家里又有你请的这么多人看着,我没事的!你把他们带上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二爷当然不会这么做,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可是他家娘子一个女子,还怀着身孕,没有他信任的人在身边,他怎么敢离开。 “我去了临江后,会直接从临江去上京,这件事急,还有一个我定是要赶在你生产前回来的!”二爷扶着她走进内室,将她安抚在榻上,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最终打算。 苏婉微讶,她知道二爷定是要去上京,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 上京,她现在一听到这个词她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在等着二爷,她很不安。 “要不等等再去……”苏婉说了一半,自己就止了花话头,这一桩桩事,哪一件事是能再等等的。 二爷拍拍她的背:“这样,我带着蛮子,九斤和虱子还是留给你,放心我会和赵老三一起去的,我会早去早回,我还要守着咱们的孩子出生呢!” 说完二爷蹲下身子,将脸贴在苏婉的肚子上,听着肚子里传来的动静。 “你要乖一点,和你娘一起等我回来,知不知道?”说着轻轻拍了拍。 他摸着肚子,苏婉摸着他的头顶,一时无言。 “你一定要安全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全自己知不知道?”苏婉喉咙一哽,话中带了许哭腔。 二爷连忙抬头:“傻娘子,你这是做甚,我又不是去上断头台,你哭什么!”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快给我呸!”苏婉听他这瞎说,立即拍打了他,让他赶紧把刚刚不吉利的话呸掉! 二爷无奈只好呸了两声。 外间的虱子和九斤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两人无语望着屋梁,只当自己不存在。 “什么时候动身?我给收拾行李,我让银杏送些银子回来,你多带些走路上用。”苏婉想着二爷早去早回也好,便开始替他琢磨起来。 二爷眼睛一直在她身上,轻声笑着道:“好,都听你的。” 他要多看一会,接下来要有段日子不能见她。 他们好像一直在分别。 。 定好行程后,二爷不动声色地叫了家里值得信任的人,告诫他们,他不在这段时间,他们一定要保护好苏婉。 其中九斤的责任最重,虱子也要经常查探平江城里的可疑人物,切莫让他们接近乔宅。 再一个就是赵氏了,他希望她能寸步不离的照料苏婉,让她尽量少外出,也少劳累。让莲香银杏她们有事勤跑动,来家里说。 还有苏二郎,也要担起男人的责任,不光要顾着火锅店,更是要顾着乔宅。 至于他的岳母,二爷自是亲自与她深谈了一番,而有职责在身的,已经回水乌的岳父那边也是叮嘱多加小心防范。 光是交待事宜就交待了大半日,夜幕降临后,二爷便带着人和孟益动身去临江了。 二爷走的第一夜,苏婉就没有睡的着。 “大姐儿,你是想姑爷了?”这夜是苏母陪着她睡的,她迷迷糊糊间,总感觉身边的人翻来覆去。 苏婉停下翻动的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我吵着你了?” 苏母侧过身,面对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娘觉少,醒来了。” 苏婉知道她娘这是在安慰她,她扶着肚子慢慢侧过身,也面对着她娘。 “娘,二爷这次出去,我这心里总有点不安。” 苏母知道为何自家姑爷要在这个时候出去,他在临走前告诉了她,他自己的身世。 这个可怜孩子,跪在她面前,唤着她,母亲,恳求她帮自己照顾好娘子,她这心都软成一片。 “母亲,我若不去,不将这些人连根拔起,我与娘子便永无宁日,我自己无碍,可我不能让娘子陷入险境。” “母亲……若是我出了意外,请您,请您一定要劝住娘子,不要让她做傻事,让她好好活下去,我有一条退路,九斤知道,请您一定要让娘子跟你们走!” “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最牵挂的人就是她了。我本是无根浮萍,有了娘子,才觉得有了家。” “母亲,您是我唯一的母亲,请您一定要答应我。” 姑爷的一字一句都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完全能感觉到他对自家大姐儿的情意。 “没事的,姑爷这般机敏,定能平安归来。”苏母梳理着苏婉的头发,安慰她道。 苏婉感觉很舒服,将头又靠近苏母几分,闭上了眼睛。 “我家二爷确实机敏,可我就怕他冲动,怕他为了他想要知道的事,以身犯险。” 苏婉喃喃说着,二爷虽对那位姑奶奶有厌恶之心,但是他依旧想弄清楚当年的事。 他也许在心底存着一丝,他真的是在不受期待的出生的吗? 他的母亲有没有爱过他,曾对他好过。虽然他有记忆时,是不好的,但是没有记忆时,她曾经是不是也疼爱过他。 苏母:“姑爷这心里惦念着你,一定会万分小心,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己,在家等着他,平安生下孩儿。” 苏婉嗯了一声,抓着二爷的枕头,闻着他留在上面的气味,慢慢地睡了过去。 “唉。”苏母无声叹息一声。 。 二爷不在,日子也还是要继续。 绣坊生意由莲香和银杏她们把控着,虽是小事纠纷不断,但两人倒也能处理。 火锅店到了冬日,用番椒做的锅底秘料也做了出来,所以生意也是越发的红火。 因着这两个大头生意,他们又招了不少人。好在有虱子这个小地头蛇在,招人的时候抓出不少混在里面,也不知是谁家想要安插过来的人。 这日,冬日暖阳高照的午后,莲香同铭鸿大家徐遥一起进了乔宅。 苏婉正躺坐在廊下晒着太阳,她的身子越发重了,如今已是八个多月,近九个月。 年关渐近,她的生产日也渐近,可二爷近日却杳无音信。 “给师父请安。”莲香率先来到苏婉面前。 她一出声,苏婉便睁开了眼,见是莲香,朝她点了点头。 “是莲香啊,绣坊有什么事吗?” 绣坊开业来,每个月都陆续收到临江小娘子们投递过来的画稿,因着苏婉产期渐近,莲香也不敢多劳累于她,多是莲香自己先审一遍稿,然后再请徐遥审一遍,最后再将选中的拿给苏婉挑选。 前头那些被选中的画稿,已经由绣娘绣成各类绣品,有的已经成品,并且在苏绣坊开卖。 不少都备受好评,很快便卖断了货,当然这里也有人为,毕竟若是自己画的花样子卖的不好,脸上也是无光。 绣坊临江和稽郡客源比较多,苏婉想了想,就着人在这两个地方租了个小铺子作为中转点。具体的怎么做连锁,还是要等二爷回来,商量章程出来。 这些新点如今是虱子在外头负责,虱子不想离开平江的,也实是苏婉手上没什么人了,其他人她也不信任。 “这个月的画稿终稿,您看一下。”莲香将怀里的匣子打开,递给一直在苏婉身边守着的赵氏。 “大娘子,这院里的梅花甚好!”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徐遥突然说了一句。 苏婉立即抓住躺椅把手,正坐了起来。 “徐大家来了怎么没说一声!”苏婉嗔怪地看了眼赵氏和莲香。 赵氏和莲香别过脸偷笑。 “诶,无事,都是一家人!”徐遥不在意的摆摆手。 莲香立即收敛笑意,暗暗瞪了他一眼。 徐遥呵呵笑了一声,从跟在他身后的管家手里取了一个画卷。 “大娘子,您要的平江山水图,遥幸不辱命的完成了!” 管家立即上前,路过莲香时,不免发出一声叹息。 莲香只当不知。 苏婉借着赵氏的手,站了起来,接过画卷,解开绑着的丝带。莲香立即上前,和管家一人握住一边卷轴,后退着将画卷展开给苏婉瞧。 运河之边,山水相逢,市井人家,袅袅炊烟…… 走街小巷,商铺林立,人潮欢腾,高楼庙宇,香火鼎盛…… 苏婉很喜欢,不过她可能要花上几年才能绣出来。 苏婉从管家这头,一步一步往莲香那边挪动,边走边感叹,忍不住用手去描绘画中的景致。 “徐大家辛苦了。” 好一会,苏婉看完,转头对徐遥说道。 徐遥撇撇了胡子,满眼是自傲,微微点了点头。 “大娘子上次说的百鸟朝凤图我按照大娘子的意思画了底稿,看看合不合心意。” 徐遥说着又朝管家点了点头,管家立即将手中另一幅画卷递了出来。 这幅百鸟朝凤图,是苏婉在接到二爷去了上京后递回来的第一封信后,同徐遥约的画。 这件事还跟明雪有关,那日明雪送来的信中只有一句话——官家将于隆平四年夏至大婚。 今年是隆平三年,明年就是隆平四年。当今官家十七岁登基,距今已三载,而至今后位空虚,明年大婚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件事于苏婉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明雪为什么要给自己递这样的一封信呢? 这信应该也是她的主子秦云盼让她告诉自己的。 她们不会平白无故告知自己这个消息。 苏婉一直在想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联,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二爷无意中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我看就是她们故弄玄虚,总不能让娘子你去给皇后绣大婚的礼服吧!” 苏婉当时听完,顿觉应该就是这个关联了!她是绣娘,只会跟刺绣有关,官家大婚跟她能有关的也就是大婚的礼服了。 但是,皇家大婚礼服怎么也轮不上她吧? 所以当时她虽然觉得二爷无意说的话有道理,但是也还是存疑,便没有管这件事。 可,二爷却在上京给她递了个信。 官家对如今的负责皇家内务监的织造局的皇商很不满。 有传,会从民间征选新的供应皇家织造局的皇商及绣坊,就以皇后大婚的礼服为选。 当然,肯定要经过层层筛选,现在还没有明令下来,但苏婉必须要有所准备。 她想争这个名头,她和二爷没有好的家世,只能靠自己,所以他们要强大起来,才不被人欺凌。 想着,她把目光放在徐遥管家手中的画卷上,上前一步打开卷轴,慢慢将画卷拉开。 第98章 苏婉在现代曾经见过一位名家的《百鸟朝凤图图卷》绣制而成的《百鸟朝凤图绣卷》, 此绣卷宽半米,长达一百一十米。 图绘禽鸟二百七十多只,以百鸟之王凤凰为主, 百鸟置于四季, 以花卉、山石、树木配之, 当真是气度恢宏,斑斓绚丽。 当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苏婉也不可能让徐大家画出这样的百鸟朝凤图, 她只要求了十二种禽鸟及花卉。 徐大家也不愧是徐大家, 画工精妙,笔触细腻又不失大气。 “很好,还需几日能完工?”苏婉细细看完询问还在一旁赏梅的徐遥。 徐遥指尖碰了碰了如今还是花骨朵的梅花花苞, 先看了眼莲香,被对方再次磨牙瞪了眼后, 将目光移到苏婉身上, 慢吞吞道:“大娘子想要何时要呢?” 苏婉自然是瞧见了他和莲香的小动作, 笑笑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话音刚落下,梨子急步走了过来。 “大娘子, 王大娘子在门外请见。” 苏婉立起身子问:“是赵县令家的吗?” 梨子:“是的, 苏管家正带着人往内院这边来了。” “养娘, 快让人去备茶。” 苏婉离开躺椅, 对伸手过来扶她的赵氏吩咐了一句,握上了在一旁也伸了手的莲香的手。 赵氏:“好。” 今日虽是暖阳,但冬风已有凛冽之意,苏婉从廊下出来时,赵氏又追了过来, 给她披了件带绒披风。 “大娘子,既有女客来访,我还是避一避的好。”徐遥见苏婉她们要去迎客,侧了身立即道。 苏婉点点头,她确实还有话想要跟他说,刚要安排,余光忽然见到莲香的眼神朦胧的落在他身上,话头转到嘴边,换了声无声地叹。 “莲香,你领着徐大家去绣房待一会吧,梨子准备茶水,养娘跟我一起吧。” 众人愣了下,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做这个安排,但也只是愣了一下,因为苏婉说完就往月亮门那边走去。 因着刚刚耽误了会,她刚走出后院,就遇上了苏长木领着的王氏一行。 “姐姐今日怎么得有空到我这里来?”苏婉见到王氏立即扬起笑意迎了上去。 王氏亦是满面笑容:“我来啊,自是有好事。” 苏婉心口一跳,露出疑惑的神情,“有好事?什么好事?” 王氏:“当然是你的好事。” 苏婉:“我的,我能有什么好事?我就希望我家二爷能早日归家,哪不成是关于二爷的事?”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挽在一起往后院走。 “你呀,就知道你家二爷!”王氏嗔怪地点了下苏婉的头,“我要先讨杯茶再告诉你!” 苏婉夸张地捂了下头:“哎哟,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茶自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她越是这般,王氏越是不说,两人笑闹间进了会客厅,各自坐下后,梨子带了人立即上了茶。 “茶来了,可就别再吊我了。”苏婉对着王氏作了个请的姿势。 王氏笑笑,没有去碰茶碗,苏婉疑惑地看着她,她这才做了个摸肚子的动作。 苏婉一下就明白了,连忙道:“姐姐这是有了?” 王氏和赵县令成亲数年,如今膝下只有一子,一直想再添个孩子,只是早前生子时,伤了身子,后一直没能再有。 “是啊,还不到两个月,前些日子刚稳了些。”王氏略有些羞色道,“还没对外说,你是这外头第一个知道的。” “这真真是好事啊,”苏婉拍着手,高兴道,“快把茶撤了,给姐姐上碗热羊奶。” 梨子应声立即下去准备。 吩咐完,苏婉又对王氏说笑道:“赵县令是不是高兴坏了” 王氏假意白了她一眼后道:“自是高兴的,还说等二爷回来他一定亲自上门来道谢!” 苏婉不明白:“道谢?道什么谢?” “自然是谢你啊,我原临江那边传你是个传福的我还不信,只当是碰巧了,现在我是不得不信了,我啊,这次来也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王氏说着拍了拍手,很快外间走进来两个丫鬟,合抱了个木盒。 苏婉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又从王氏刚刚这话中猜测,怀上的时间应该就是绣坊开业前后了。 这玄乎的,她自己都有些怀疑她是什么传福人了。 “这怎得就跟我扯了关系了?这应是姐姐与这孩子的缘分到了。”苏婉还是要澄清的。 王氏摇摇头,指了指丫鬟将礼物递给赵氏,苏婉连连摆手,“不能收,不能收!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是姐姐自己的福气。” 这是苏婉的真心话,这种事真是太玄乎了,但她肯定自己穿越没带这种异能,不然她和二爷何至于是如今这般,应早就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 王氏心里依旧认定她是个传福人,看看以前的乔二爷是那么个浑人,再看看现在的乔二爷,他是因何转变,他们心里门儿清。 “你别推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若是不收,我这心里也不踏实!”王氏故作板脸,又劝了一句。 两丫鬟听话地又将木盒朝赵氏身前递了递,赵氏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她只好看将苏婉,后者对着王氏笑着摇了摇头,拿她没办法,随后点了点头。 赵氏这才接过放了起来。 随后王氏问了苏婉身子和生产日子,得知没多少日子了,也替她担心了下二爷不知能不能赶回来。 “对了,姐姐不是说有关于我的喜事吗?” 等王氏喝完羊奶,苏婉这才想起来,王氏刚来的时候明明是说有关于自己的喜事。 王氏一听,拍了下脑袋,“看我这记性!把重要的事给忘了!” 苏婉好奇:“什么事?” 王氏:“昨夜府衙接到诰令,官家明年夏至大婚,大婚礼服要从民间丝织纺绣坊征选!” 果然。 苏婉了然地在心中点了点头,随即面上露出欣喜,“真的吗?那我们绣坊是不是也可以参选?” “应是如此,我家官人特地让我今日来告之你的,让你家绣坊早作准备。 ” “要作何准备,具体是何流程?” 王氏内袖里抽出一个小折子,苏婉见罢,示意赵氏去接过来。 拿到折子,上面应是赵县令手抄的这次参选的规则。 有意愿参选的丝织坊绣纺可带取织品及绣品至县衙报名,第一轮由县令及当地名家各择出前三坊;第二轮前往州府,由州官及天使择出前三坊;第三轮前往上京,最终由礼部及皇室抉择。 诰令并无对织品及绣品样式提要求。 在苏婉看来可能真的不只是用于大婚,官家还是想换掉丝造局。 “姐姐先替我谢过赵县令,等二爷归来,我定让他登门拜谢。”苏婉看完折纸合上,看着王氏道。 王氏:“不得当的,就是一件小事。” 有来有往才是好。 说完,王氏便起了身,“我也出来久了,有些乏了,是该回去了,明日消息就会传开,妹妹需早作准备。” 早了一日知晓,便多一分先机,苏婉自是懂得。 她也跟着起身,走到王氏身边挽着她道:“姐姐,这天儿啊是日渐冷了,出门可要多穿着些。” 说完又对赵氏道:“去将昨儿个莲香拿过来的狐毛红色斗篷拿来。” 王氏听了赶紧拍拍她:“不用,不用,我带了披风的。” 苏婉笑:“这本就是给姐姐做的,姐姐带了那么多夫人照顾我绣坊的生意,我原想着就这两日送到你府上的,赶巧你今儿来了,索性带回去吧。” 说话间,赵氏带着莲香走了进来,后者手上捧着那件斗篷,见到苏婉和王氏,拿起斗篷抖了开来。 原本王氏还要再拒的,可看到那件斗篷,眼睛都看直了,挪不开眼,推诿的话再出说不出口。 “好看吧?”苏婉见王氏这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 她自己也是很喜欢。 红底白梅,瓣白蕊丽,喜庆中又带着素雅怡丽。加上得了苏婉真传的莲香的绣工,款式新颖,领上又有一圈毛绒绒的狐毛,系带尾上还有两个小毛球,真真是一看就是又暖和又好看。 “好看。”王氏伸手摸了上去。 苏婉捂嘴笑:“还不快给王娘子披上。” 莲香听话立即给配合着弯了些腰的王氏披上斗篷。 “确实好看。”苏婉走到王氏面前,帮着理了理,又退步看了看说道。 王氏左看右看,又看向自己的丫鬟,后者统一道:“好看!” “那我就先谢过妹子了,妹子定能心想事成的。”王氏说着抓住苏婉的手,紧握了两下。 苏婉回笑:“借姐姐吉言。” 说罢就要送她出门,王氏摆手,让她不要送了,苏婉只得让赵氏跟着去。 等人离开后,莲香这才垮了脸。这件斗篷是她熬了几个晚上给她师父绣的,连样式都是她亲自裁制的。 “怎么?不高兴了?”苏婉瞧着莲香撅着嘴,好笑道。 莲香看了眼苏婉,摇头道:“没有,本就是给师父的,师父拿给谁都是应该的。” “你呀!” 苏婉见她这般,好想刮一刮她的鼻子,转念又一想她的年岁,这手到底给收了回去。 “给王姐姐也好,她穿得好,咱们绣坊生意也会跟着好。”苏婉解释了一句,说完笑了起来。 那些名牌不也要找明星名媛带货。 莲香虽还有些不高兴,但见她师父好像还挺高兴的,她的不愉也就不见了。 “王娘子过来所谓何事?” 苏婉撑了撑腰,走出会客厅,带着她向绣房走去。 “自然是好事,接下来你会更加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近尾声啦。 第99章 走往绣房的路上, 苏婉将王氏带来的消息告之莲香。 “真的吗?” 等苏婉说完,莲香顿时连路都走不动了,站在原地激动地张着一双手, 眼里隐隐泛着光芒, 直直的看着苏婉。 这事虽有利有弊, 利于名利,弊于受牵制。但是她始终觉得她师父就应该走得更高更远,她不应该被困在平江这个小地方。 这孩子, 比她还激动。 苏婉看着莲香此刻的模样, 忍不住笑道:“自然是真的。” 莲香咬唇:“我相信师父一定能拿下!” 苏婉看了她一眼, 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不是我,是我们, 这诰令上说得是丝造和绣坊,以我一人之力自是不可的, 还要要靠大家齐心协力。” “是, 一切听师父吩咐!” 说着她抚了抚肚子, 停下脚步,拉过莲香, “我这快要生了, 定是没那个精力, 你近日就住家里, 我再教你点儿东西。” “谢谢师父!”莲香立即对着苏婉就要行礼。 苏婉按住她:“行了,这下开心些了吧。” 莲香听出来她师父是说斗篷的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来得突然,还带了礼来,我手头也没个称手的, 只好把那件斗篷给她了,是我对不住你的心意了。”苏婉牵着莲香的手继续往绣房那边走,带着歉意同莲香说道。 莲香摇头:“没事的,师父,我知道的,师父对我足够好了。” 苏婉看看她,确定真的没有不开心了,这才放心的对她笑了笑。 她本还想问她和徐大家的事,可这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说。 “你最近可有烦心事?”想了想,苏婉只好状似闲谈道。 莲香不知道苏婉的心思,直接道:“没有啊,师父怎么会这么问?” “我听说徐大家近来去绣坊去的很勤。” “是吗?”莲香顿时有些不自在,躲开苏婉的视线,“他,他……是,是我最近太忙了,临江那边来的画稿有,有让他帮忙审稿。” 莲香觉得口干舌燥,心微乱。 “哦。”苏婉见她这般,也不再多问。 她也想再问,但绣房已经到了。 推门进去,徐遥正坐窗边写写画画。苏婉和莲香进去后,他只是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徐大家这是画瘾又上来了?”苏婉福了个礼,说笑道。 徐遥撇了撇胡子,“大娘子有话就说吧。” “徐大家,这是在我师父的院子里,您若是想要画画,就回自己家去!”莲香不满他这般态度对她师父,口气有些冲的说道。 唉,完了。 苏婉听到莲香的话,便知他们俩这事也不是徐遥一人一厢情愿,看看莲香刚刚这话里使的小性子。 再看看待发了性子后,徐遥立即搁了笔,还傻笑两声的样子。 苏婉按了按额头,对莲香摆摆手,“好了,不要对徐大家这般无礼!” 徐遥站起身:“无妨无妨,莲香姑娘实乃真性情!” 被苏婉说了的时候,莲香就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但她这会心里无比的别扭,索性别过脸,不想也不敢看徐遥和苏婉。 徐遥见莲香如此,在心底叹一口气,“大娘子这若无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苏婉看了看两人,抬手道:“徐大家还请稍待,我还有点事相商。” 说完又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她自己坐到了对面,再一次说了诰令的事。 “……大娘子意欲何为?”徐遥捏捏胡子,沉默了会,问苏婉。 苏婉:“我想请先生相帮,那幅百鸟朝凤图就是为这准备的。” 徐遥:“看来大娘子早得先机了。” 莲香诧异地看向苏婉:“师父早就知道?” 苏婉点头,告诉她是二爷从上京给她带来的消息。 “我明白了,我会早些将那幅图画出来。”徐遥点头道。 “苏婉在这先谢过徐大家,只是我现在身子不方便,诸事还是要请徐大家与莲香协商。” 苏婉说着看了看两个人。 莲香对于苏婉的话,向来是没有异议的,而徐遥见莲香没有意见,他自然也是没有意见。 随后三人在绣房里商量绣制何图样的绣品。 既然官家的诰令里也有对丝造坊的选拔,那她们的关注点就要放在呈交的绣品图样上,衣料材质还是遵从往历。 且,诰令上所说的大婚礼服只说了是后服,无帝服。 毕竟龙袍不是人人都可制的。 “师父让徐……徐大家绘制的百鸟朝凤不就是……?”听了苏婉的话,莲香奇怪问道。 苏婉摇摇头,百鸟朝凤确实也是,但那是能参与终选用的杀手锏。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种鱼,叫凤尾鱼?” 徐遥捻了捻胡子,重复了一句:“凤尾鱼?”似在回想。 苏婉点头,随即说起凤尾鱼的样子,“这鱼,身红细窄长,尾短色丽,开状如同凤凰的尾巴。” 徐遥:“可是永嘉盛产的子鲚?这鱼也被称为凤鲚,样子似于大娘子所说的凤尾鱼一般。” 这个子鲚是什么,苏婉并不清楚,但听到徐遥后面说这个子鲚又叫凤鲚,猜想应该差不离。 苏婉便道:“可否请大家画与我一观?” 徐遥没有推脱,让人换了画纸,凝神想了会,便点墨于纸上,不一会,一条凤鲚的雏形跃然纸上。 “是,确实是它!”苏婉欣喜道。 徐遥停笔,看略微皱眉的看着苏婉,“大娘子想凭着这条鱼入得天使之眼?” 当然不是,徐遥画的这条鱼过于写实,哪能成。 “不然不能这样,我需要这样的两条。”苏婉走近徐遥,接过他的笔,在纸上描绘起来,她的画工自然是比不得徐遥,她只是想让徐遥更加了解她想要的意境。 两条凤尾鱼,鱼身明艳,尾巴呈斑斓扇状,对头游于星辰之中。 虽说看起来简单,但是极其考验绣工。 苏婉同徐遥细说了一会,徐遥明白了她想要的画样,便起身告辞了。 “莲香,徐大家这般孤有才的名家,为何甘愿留在咱们绣坊?” 等徐遥走了后,苏婉转头问还在细究凤尾鱼画样的莲香。 “自然是因为咱们这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呀!”莲香抿了抿唇,若无其事道。 “你呀,心里该是明白的,”苏婉白了她一眼,转而又郑重道,“若是你无意与他成好,便要注意分寸,切勿逾矩。” 莲香低下头:“师父我知道的,我,我就是……就是忍不住……” 他那样的人,竟然会喜欢她,敬她怜她,叫她怎不喜。 “可若你既喜欢,便要勇敢些,我和绣坊便是你的后盾。”苏婉紧跟着又说了一句。 “师父……”莲香愕然抬头。 “怕什么,你们二人既然都有意,有何好怕的!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日子是自己过的。”苏婉又鼓励道。 从前她不看好,也是有怕莲香经不住世俗礼教的眼光,可如今想来,比起世俗礼教,更痛苦的莫不是不能跟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她的二爷现又在何处呢?他吃的饱不饱,穿得暖不暖?想不想她? 莲香听了苏婉的话,不禁落了泪,她莲香何德何能,能遇见师父,能遇见徐大家,他们于她便是黑暗里的光明,她心之所归。 “师父…我怕…”莲香跪俯于苏婉的膝头,低声喃喃。 “别怕,有我在,有二爷在呢!”苏婉觉得加上二爷更加让人放心。 “莲香不想离开师父,莲香想一辈子待在师父身边。” 她所有的温暖,都来之这个女人,是眼前的这个人给了她一个家,徐遥太虚幻,而这个人给的是实实在在的。 苏婉摸了摸莲香的头顶,感觉到她的依恋,心里暖暖的。 “你若想留,我又不拦你,就怕到时候你哭着喊着要跟某人走呢!” “莲香不会的!”就算将来她嫁人,她也不会离开师父。 苏婉笑笑,让她起来说话。 等莲香起身,擦干泪水,苏婉便同她商量起正事来,让她在她带的徒弟们中挑选两三个出来,同她一起绣制凤尾鱼。 官家明年夏至便要大婚,可见选出新的丝造局,最迟明年开春便要定下,这实属匆忙了些,看来也是临时决意,或是丝造局近来出了问题。 莲香应下任务后,抓紧时间回绣坊做准备去了。 而苏婉算着日子,她生产在即,百鸟朝凤她应该能参与绣制。莲香是她教出来的,她相信她的绣工,不过天下能忍居多,她自己参与进去,获胜的把握会更大些。 果然,隔日,诰令的事便传开了。过了小半月,苏绣坊也成功入选平江绣坊前三名,由平江这边将名单交于临江。 在这期间,县令夫人王氏穿着苏婉送她的那件斗篷参加了好些宴席,苏绣坊的生意是愈发的好了。 而徐遥这边先将凤尾鱼图画了出来,交给了苏婉,期间还调整了数次。 苏婉随即交给莲香,莲香带着几个徒弟也开始绣制起来。 。 “大娘子是忧思过重,要放宽心。胎儿无碍,我且开些安神方子。” “嗯,这几日也不要过于滋补了,大娘子勤走动些,一来散散郁气,二来有利生养。” 大夫给苏婉把完脉后,对房里的几人说道。 “那就好,谢谢大夫。”苏母秦氏双手合十道。 下晚苏婉在绣房陪着莲香几人做绣活,突然不知怎的绣针刺破了她的手指,不知是吓了一跳还是怎的,她的肚子疼了起来。 她还以为是自己要生了呢! 一会,大夫写好了方子交给了赵氏。 “养娘,你送送大夫。”苏婉躺在床上,叫了一声赵氏。 赵氏点头,请了大夫出门。 “你这孩子,二爷吉人自有天相,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你现在就是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苏母走到床边,抓住苏婉的手,恳切道。 苏婉的心口慌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也不想让母亲担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 苏母:“你别怕,有娘在呢!” 她这心里也是难受的,女儿第一次生产,这姑爷又是杳无音信的,可她要给女儿做主心骨,不能慌乱。 “养娘怎么去了这么久?” 苏婉同苏母说了会话,见赵氏迟迟不归,问了一句。 苏母也觉得奇怪,起身准备去看看,她刚站起来,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苏婉也听到了,心里一咯噔,也跟着坐了起来。 赵氏撩开帘子,眼眶微红,张着嘴,看见苏婉的那一瞬,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太太,前头苏家来了人,说是老爷给大娘子带了礼品过来,您去看看吧。”她的声音微微发着颤,她努力克制住,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老爷怎么送东西来了?”苏母看着赵氏的样子,很是奇怪。 苏婉也是紧盯着她。 赵氏一把抓住苏母的胳膊,紧紧的扣住,苏母一瞬间便明白—— 出事了! 第100章 “大姐儿, 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苏母伸手抓住赵氏扣在她胳膊上的手,重重的按住。 “好, 您去吧, 让来人替我向父亲请个安。”苏婉握了握手心, 扯出一抹笑意对苏母道。 苏母也对她笑了笑,依旧抓着赵氏,“长木家的, 你跟我去一趟吧。” 赵氏现下虽已定了心神, 可是她不敢再看苏婉, 点了点头,领着苏母往外走。 等两人的脚步声渐远,苏婉立即起身下床, 她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肚子,闭了闭眼, 深吸一口气。 刚撩了帘子, 迎面便撞上了前来伺候的梨子。 “大……” 苏婉迅速的捂了她说嘴, 低声喝道:“不许说话,跟我来!” 梨子被她吓了一跳, 但也不敢违抗她, 只得点头, 不敢出声。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养娘那般慌张, 是不是二爷…… 不能乱想,不会的,二爷不会出事的! 苏婉喉咙微哽,看向夜幕,坚定地拉着梨子, 往前院走。 前院静悄悄的,只听得夜风吹刮着树枝,发出的簌簌声,隐隐有似女子抽泣声。 “大,大娘子……”梨子突然有点害怕,颤声小声地叫了苏婉。 “噤声!” 苏婉推开她,提起裙摆,慢慢向待客厅走去。 越靠近,人声便越近,不知道为何,他们说话都是低声在说。 靠近客厅,门并没有关上,她依旧没有被人发现,她悄悄地倚在门边,探出头往里看。 苏母坐在上首,此时满脸的不可置信与哀伤,赵氏站在一边,拿着帕子呜呜低声哀泣。 而苏母面前跪着一个锦衣男子,哽着声,在说话。 他们周围站了一圈人,九斤和蛮子,苏长木苏大根都在其中,都背对苏婉而站,她看不清他们的神色。 但是没有人发现她的到来,足以证明,他们此刻全副心力都放在跪着的那人说的话中。 那人声音很低,苏婉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好似就要挑出来。 因为她认出了那人的声音—— 是赵三爷。 苏婉脑子顿时嗡嗡的,她隐隐地听见二爷,落水,蒋家…… 她的双腿发软,感觉要站不住,梨子赶紧去搀扶她。 不,我不能,不能倒下! 苏婉深吸一口气,猛地咬住下唇,扶着门框,站稳了身子,慢慢向门口走去。 “二爷出什么事了?!” 她努力稳住自己,才没有发出颤音。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皆是一震,恐慌地看向她。 这让苏婉也确认了来人,真的是赵三爷。 “大,大娘子……”赵氏一个箭步冲到苏婉跟前。 “养娘,你告诉我,好不好?”苏婉拉住赵氏的手,定定地看着赵氏的眼睛。 赵氏哪里能被她这般看着,被吓住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不许哭了!长木家的!”苏母立即站起来斥了赵氏一声。 赵氏哪里止得住,她家姑娘以后该怎么办啊!怀着孩子,官人却…… “弟妹,是我对不住你……”赵三爷亦是眼睛赤红,刚刚从背后看还看不出,此刻细看,才知他衣衫破烂,脸上脖颈手上满是伤痕。 “我去杀了他们!” 再也忍不住的九斤一个重捶捶在身旁的桌几上,桌几应声而裂。 几个妇人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大娘子在这呢!”蛮子一把按住要发疯的九斤,急声道。 “你给我滚开,你为什么没保护好二爷!”九斤一拳挥开蛮子,恨声道。 蛮子亦是满身伤痕,血迹斑斑,他任由九斤的拳头挥在他的身上,他该死,没能护住二爷。 在上京的时候,二爷说不让他跟着,他拗不过,便没有跟着,他应该跟着去的。 他该死! 两人这一闹,其他人这会才醒过来,二爷如今出事了,大娘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再有事! 苏婉捂住胸口,喘着气,她推开左右两边的赵氏和梨子,一步一步走向赵三爷,死死地盯着他。 “三爷,你告诉我,二爷怎么了?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告诉我,他,是不是……” 那个字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越是走近赵三爷,苏婉的脑子越是清晰,她知道二爷定是出事了,她知道她现在不应该知道,但是她不可以,也不能不知道。 “唉……” 长长地一声叹息响起,来自苏母,她挺到现在已然是为着女儿。 随着一声叹,众人泪洒衣襟。 “我不知道,他失踪了,我带着人沿着运河找了七天七夜都没找到他。” 沉默半刻,赵三爷慢慢开口道。 他满心的自责,他没有把他带回来。 苏婉一阵眩晕,晃动着身子后退了两步,梨子和赵氏赶紧去接住她,她靠在两人身上,目光依旧在赵三爷身上。 “出什么事了?” “我们初到上京就被人盯上了,行事处处受节制,我一开始不知,后来二勐同我说了他和乔家以及蒋家的恩怨,我才知道为何,那时我便劝他离开上京,那里毕竟不是我俩的地盘,万事不便,很危险。” “但二勐说,他在等人,那个人还没联系他。他让我先回来,我怕他出事,便没有走,在这期间,我们躲了三次刺杀,好在都只是受了些轻伤。” “二勐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也担心你会出事,所以打算回程,就在这个时候,他等的人来找他了……” “可知是谁?”苏婉一直揪着心在听,听到这里她知道一定是秦云盼来找二爷了,她忍不住打断赵三爷的话。 赵三爷摇头:“来人很神秘,并没有透露容貌和行踪,他们和二勐说了几句话,二勐便跟着他们走了,走之前,说,说若是他,他出了意外,让我定要护你周全!” 含在苏婉眼眶里的泪,终于如断线珍珠滚滚而下,她的二爷啊,她的二爷。 她只想他平安归来。 “后来呢?” “过了三天,二勐回来了。他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好,也不提回去的事,我们搬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那些杀手没有再出现。 “而且火锅店和绣坊的事也开始办了起来,只是不是我们自己出面,有了专门的一个像是权贵家出身的管事来给我们代办,事情开始顺利了起来。 “可我越加不安,二勐总是一个人出去,也不许旁人跟着,有天他带回来了一个人,关在我们的住处。” “他起先不肯说,后来在我的再三询问下,他才说那人是蒋家的人,替乔大老爷来贿赂由蒋家牵线的上官的。” “又过了几日,这个人就被人带走了,我问二勐到底怎么回事,二勐始终不肯说,他说我知道了只会对我不利,之后他便整日的在外忙忙碌碌。” 权贵,秦云盼到底是什么人?二爷是不是和秦云盼联手在做些什么?苏婉这会脑子微乱,她只能从赵三爷的只言片语里寻找这其中的线索。 “半月前,二勐特别高兴的回来,跟我说我们可以回去了!谁曾想,刚出上京,我们就遭到围杀,好在回程有高手护送,二勐和我虽然都受了重伤,不过也逃了出来,可是……” 苏婉心一惊:“可是什么?” “可是就在路上,我们船突然烧了起来,护卫中有人突然就剑指二勐,二勐不防,被刺了数剑后,落入了水中,血染红了湖水……” 说到这里,赵三爷狠狠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苏婉闭了眼,她发着抖,好似被人扼住喉咙,只能喃喃不成语。 好疼,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你们没找到他的尸首是不是?他可能,可能还活着,是不是?” 赵三爷重重点头:“是,还没找到。” “那就好,那就好,二爷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还没见到我们的孩子出生,还没,还没跟我……”一起出人头地,没有一起白头到老。 苏婉突然顿住,她说不出话来了,一股窒息感向她袭来,她快要不能呼吸。 “大娘子,您要保重啊!”赵氏连忙顺着苏婉的背,让她好顺气。 苏母也赶紧走过来,帮着拍她的胸口,“大姐儿!大姐儿!” 苏婉抽了两声,清醒了过来,按住苏母的手,缓缓道,“母亲,我没事,我没事!” 她不能有事,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他还没死,她还没找出害他的人,她不可以有事。 “九斤,九斤!”苏婉硬挺着站直了身体,手放在肚子上,突然叫起了九斤。 在一边内疚没跟去上京的九斤走到苏婉面前立即道,“大娘子,我在!” “你熟悉二爷,知道他的习性,你带人去找,一定要把二爷给我带回来!”苏婉这会脸色苍白,她看着九斤,哑声道。 九斤单膝跪地:“大娘子,我一定一定会把二爷带回来的!”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句,苏婉是忍着痛,慢慢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我也去!是我该死!我没保护好二爷!”蛮子也跟着叫道。 “你在家保护好大娘子!”九斤扭头瞪了一眼蛮子。 是啊,二爷最放不下的人就是大娘子了。 “好,我蛮子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不会让大娘子出事!”蛮子也跟着跪下指天起誓道。 “你们都起来吧。”苏婉没让他们继续说下去,轻声道。 “弟妹你跟我走,他们应该还不敢杀到赵家来!”沉默一会后,赵三爷开口道。 二勐已经出事了,他定要护住他的娘子和孩子。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喧闹起来,从后院传来哭喊声,隐隐像是呼救。 九斤一个跨步,立即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一冲出去,一股火光冲天而上。 “失火了!快来人啊,快救火!” “救火啊!快来人啊!” 后院仆役高呼声不断。 “蛮子你保护好大娘子!其他人跟我去救火!”九斤一看情形,看了眼苏婉,当机立断道。 “是!”其他人应声。 “怎么会突然起火?”苏母扶着苏婉也跟着走了出来,望着冒着火光的后院方向慌张道。 苏婉看着火光,眯起了眼,“只怕不是意外!” 前脚赵三爷他们回来,后脚她家就失火,烧的还是后院,可见目的有多明确。 恐怕就是要她死! “” “师父!” “大娘子!” 就在乔宅兵荒马乱时,从偏门又冲进来几人。 苏婉定睛一看,是莲香和银杏。 “你们怎么来了?” 苏婉感觉有些不妙,她这边失火的事应该不会传那么快。 “是不是绣坊出事了?” 银杏点头:“是,有人在绣坊放火!” “什么!”苏母失声道。 “有人受伤吗?”苏婉急切的走过去看向莲香和银杏。 莲香她们这时已经发现乔家也遭遇了失火,她们连忙摇头,一齐去看苏婉,“您没事吧?” 苏婉:“我没事,绣坊现在如何?” 莲香:“幸亏我在前头赶凤尾鱼的绣件,及时发现了不对,叫了人很快灭了火,我已经报官了,这会县衙应该派了人来!” 她就是心里总感觉不安,这才拉着银杏来乔宅看看。 不一会,后院的火也扑灭了。而在火锅店的苏二郎和白果也来报火锅店也差点起火。 只是因为这些日子生意红火,所以苏二郎和白果这段时间都会住在火锅店,火锅店最怕火了,对这块警醒,很早便发现了异常。 而隔壁也在乔宅起火时也冒了火光。 不过好在隔壁水多,虱子没一会也跟着过来了,他来了后看见了蛮子,却没见到二爷。 他问了蛮子,蛮子闭口不言,神色哀伤,聪明如他,知晓定是出事了。 “大娘子,这绝对不是意外!”虱子肯定地对苏婉道。 苏婉惨然一笑,这当然不是意外,是有人想将他们这个小乔家一网打尽。 想要二爷死,也想要她死,好狠的心。 “弟妹,我们连夜走,这些人不会放过你的!”赵三爷同样看出来了敌人的决心,焦急道。 苏婉没回话,她的二爷还没回来,她能去哪里。 “大娘子,二爷应该跟您说过他留的后路,我先送您走,然后再回来找二爷!” 救完火的九斤回来,听到赵三爷说的话,也立刻对苏婉说道。 苏婉望着被火光染红未退的夜幕,满心想着的都是她的二爷。 她不能倒下。 乔家,蒋家,秦云盼。 这些人谁的手都不干净。 “养娘你去后院查点一下,看看损失了多少东西。” 苏婉没理那些让她走的人,径直对赵氏道。 “梨子你去收拾个房间来,我好累,要休息。”她又对梨子道。 “劳烦娘帮我熬一副安神汤来。” “大娘子!” “弟妹!” “你们且先各自忙去吧,我想睡觉,等我睡好了,我再来答复各位。” 苏婉觉得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休息,休息好了,她才能有精神去做更多的事。 第101章 慌乱的一夜终于过去。 苏婉醒来时, 已是辰初,她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安稳,只是她一直强迫自己入睡。 她先是摸了摸肚子, 感觉没有异常后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 “养娘……” 她昨夜虽没有大喊大闹, 可声音依旧是沙哑的。 “大娘子你醒了!” 赵氏一直守在内室, 这会听到苏婉唤她,立即奔到她的床边。 “扶我起来吧。”说着就着赵氏的手下了地。 赵氏:“饿了吧,我叫人把早膳送进来。” 苏婉并没有什么胃口, 但她必须要吃, 半垂着眼帘轻声道, “好。” 赵氏转身出去吩咐,回来见她这般隐忍的模样,实在是放心不下, “大娘子,再请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吧?你现在要保重身子。” “养娘我没事, 不过请来看看也好, 若是二爷回来, 看到我这般,估计又会闹上一场。” 苏婉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可就这笑, 让赵氏差点落了泪, 她立即背过身子。苏婉见着, 轻轻的走到她身边, 搂了搂她,“养娘,你别哭,我不能哭,你也别哭。” 赵氏捂住嘴巴道了声“好”, 然后推开她,转身给她去取外衣,服侍她穿衣梳妆。 一会,早膳也摆上了桌。 赵氏扶着苏婉落桌,一碗粥还未用完,苏母匆匆而来。 “母亲何事如此匆忙?” 苏母看着苏婉,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九斤蛮子虱子三人吵怒声。 苏婉听了听外面的声响,放下碗,对苏母道:“母亲,什么事你要说,不要瞒我。” 这话一落,苏母却呜声大哭了起来。 “都是爹娘害了你,让你嫁入这虎狼之地的乔家!原本想着离了那临江,你们小两口过着自己的日子,你也不用受着婆婆的磋磨,就算是个庶子又如何?怎想得他家如此欺人太甚!他们这是要把你逼上绝路啊!” 就乔二爷那名声,若不是当初看他诚心求娶,那黄氏也惯会哄人,他们怎会…… 苏婉皱眉:“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苏母没回她,一个劲儿的哭着,说着临江乔家的不是,和自己的后悔。 苏婉无奈,只好对赵氏说,“去把平安带进来。” 赵氏应声,一会同样气呼呼的虱子走了进来。 “大娘子!” “出什么事了?”苏婉立即问道,“好好说。” 虱子挠头噘嘴:“早上县衙那边贴了告示,公布了去州府见天使的丝造坊和绣坊的名单,咱家的绣坊不在其中!” “不是入选了吗?!怎么回事?”苏婉吃了一惊,立即站了起来。 这说话间,外面又传来莲香和银杏的声音。 苏婉摆手示意赵氏把人领进来。 “王大娘子早间着人来告知过了,赵县令早前把名单送了过去,一开始是过了的,昨儿个不知怎么回事,州府那边来了人,递了新名单过来,就你这绣坊被除掉了。”苏母终于缓过情绪来,接着给她解释。 “大娘子,肯定是那边搞的鬼,他们欺人太甚!”虱子握拳吼道。 他昨晚已经知道二爷遇害的事了,加上这边的产业和家里接连失火,他觉得肯定是那边乔家做的! 他现在恨不能拿把刀冲到临江乔家去! “大娘子,现在是如何是好?”银杏担心的问。 莲香也是很担心的看着苏婉,只是她不是担心绣坊的事,她更担心她师父的身子。 “凤尾鱼绣的怎么样了?” 苏婉深呼吸了几次,重新坐下,平复着心情,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生气,好不容易缓和了后,问莲香。 “快了,再有三天我就能绣好!”莲香立即道,她现在就想立刻赶回去绣制。 苏婉点头:“好,你也别太急,仔细眼睛。” 莲香:“知道了,师父。” 苏婉又对银杏道:“你和莲香一起回去吧,我寻人守在绣坊护着你们些,你们要帮我把绣坊护好了。” 莲香和银杏连忙应是。 苏婉摆摆手让她们回去了。 “把外面的人通通叫进来吧。”她又道。 莲香和银杏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师父……” “大娘子……” 苏婉对他们挥挥手,示意她们无需多言,“回去吧。” 两人只好告退。 “大娘子。” “弟妹。” 九斤和蛮子进门对苏婉行礼,赵三爷跟着两人身后。 “三爷也来啦,”苏婉按了按眉心,抬眼瞧见了赵三爷,“三爷请坐,用过早膳没有?” 赵三爷:“已经用过了。” 他面上隐有忧色。 苏婉淡淡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碗筷,然后又看了看九斤和蛮子,问他们,“你们用过早膳了吗?” 两人对视齐声道:“用过了,谢大娘子,大娘子……”他们面上也是带着急色,似有许多话想说。 “我还未用完,养娘搬些椅子来,大家都坐下说。”苏婉对赵氏道,也点了下虱子。 说完又对苏母说:“娘,你也坐下陪我。” 然后她便只顾用起早膳。 她之所以把九斤他们叫进来,是怕这些人因为怒火出去做一些冲动的举动。 大伙儿不知道她意欲何为,见她不说话,只是在用膳,一时相顾,不知如何出声,只好低眉想事。 过了好一会,苏婉终于用完了早膳,她慢条斯理的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就在屋里几个男人就要按耐不住时,终于开口,“三爷,我有件事想要麻烦您。” 赵三爷正色:“弟妹请说,只要赵某能办到的一定办。” “家里人手不太多,且妇孺多了些,还请三爷借些人手,帮我照看一下几个铺子。” “没问题,我会亲自安排。” 苏婉对赵三爷扯出一丝笑容,“我先谢过三爷了。” 赵三爷:“这是应该的,弟妹有任何难处只管与我说。” 苏婉没有再回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九斤蛮子他们。 “你们上次说的蒋三爷身边的那位管事还在临江吗?” 这事是虱子和九斤在负责的,他俩对了下眼神,虱子先道,“在的,大娘子。” 苏婉:“你着人立即去临江把这个人抓起来。” 虱子挠头想问缘由,九斤踢了他一脚,他赶紧应下。 “现在就去。” “那大娘子,抓到之后呢?” 就把人抓起来,之后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啊,所以虱子还是问了一句。 苏婉嗯了一声:“你先将人控制起来,其他的等我过去再说。” 其他人顿时惊色。 九斤赶忙道:“大娘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大娘子您要去临江?” 几个人齐声发问。 赵三爷紧跟着站起来,看向苏婉,“弟妹,万万不可,你此时去临江便是羊入虎口!” 苏婉明白他们的担心,但有些事她必须要去做,二爷生死不知,她不能倒下,她要撑起这个家,等着她的二爷回来。 “我知道,但我必须要去。” “可是大娘子……” 苏婉摆手打断一众的阻止,“诸位无需多言,我自有分寸,你们的心意我亦知道,如今二爷不在,还希望诸位能助我!” 说着她起身,就要给在屋子里的众人行跪礼。 “你这是做什么?”苏母立即拉住她,哭着责备她。 苏婉的脸上满是坚定与决绝,她将目光转向其他人。 赵三爷心中微惊,他知道二勐家的这位大娘子素来不是朵娇花,可他也知道二勐一直护着她,不让她瞧见外面的残酷。 他昨日生怕她会挺不住,若是真有所意外,而二勐又能生还,他都无颜面对他。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这会用着这般坚毅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坚毅里有痛楚,隐忍不发。 他对她起了敬佩之心。 屋里除了苏母的低泣,一派安静,大家都有强烈的反对之意,可又被大娘子的神色震慑住了。 静默一会,九斤握拳咬牙道,“大娘子想要如何做?” 苏婉松了口气,她一个快生了的弱女子,想做的事,离了他们,还真难成。 “你愿助我?” 九斤起身作揖:“我这条命是二爷救回来的,二爷如今不在,自然是听大娘子的!” 他这话一说,蛮子和虱子也跟着起来表忠心。 “好,我需要你们这么做……” … 再次来到临江,苏婉的心情很复杂,上次来带着忐忑,这次却是有恨。 她虽在人前表现的没事,很坚强,可她克制的恨意在马车行到乔家大宅门口时,再也无法忍耐。撩开车窗帘,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她红了眼,指甲嵌入手心,都感觉不到疼痛。 “大娘子,到了。”九斤在马车外低声道。 苏婉朝外面看了眼,确实到了乔家门口,她深深地看了眼道:“让人散布的话散出去了吗?” 九斤:“已经做了。” 苏婉:“好,我们就在这等着。” 说完她朝马车里陪她同来的赵氏伸了伸手。 赵氏犹疑:“我的姑娘,真要这般吗?万一……” 苏婉没有收回手,她看向赵氏,“养娘我没别的路可走了,我做什么,我会疯掉的!” 在他们这个小乔家,如今只有赵氏最了解苏婉,她知道她家大娘子隐在坚强下面的疯狂。 她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从袖口里将东西拿给了苏婉。 苏婉接过,认真的看了看,拔出刀鞘,刀锋澄亮锐利。 这是一把匕首。 “大娘子,有马蹄声,人回来了。” 突然九斤说道。 苏婉背脊立挺,收起匕首,把手递给赵氏,“我们下去吧,”说着她又对车里另外一个女子道,“一会就先看你的了。” 女子是绣坊里嘴皮子最厉害的一位女伙计。 对方捏紧衣摆,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小的绝不让大娘子失望!” 苏婉点头,三人一齐下马车。 第102章 事先苏婉他们已打听好, 今日乔仁平,也就是乔太守休沐,在外会友。 苏婉等的就是他的归家之时。 乔仁平带人策马而来, 苏婉站在乔家门口街道侧边, 身边是九斤和赵氏, 还有些人隐在暗处。 过往也有不少行人,有匆匆而过,有好奇的看着他们。渐渐街道人变得多了起来, 多了不少闻风而来的好事者。 “吁——”乔仁平勒马而下。 “去吧。”苏婉对着身边早已蓄势待发, 披头散发, 让人看不清面容的女伙计菜芽道。 菜芽深吸一口气,狠狠捏了自己一把,一个跨步冲了出去, 拦住了乔太守。 “乔大人!” “何人敢拦路!” 菜芽还没有近身就被乔任平的护卫拦下。 “乔大人你怎么能任由自己的儿子杀自己的亲生孙子呢!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们乔家好狠的心啊!” 菜芽受过训练,说话口齿清晰, 语调高昂而不尖。 她这声音一出来, 行人顿时驻足。 “哪里来的刁民, 在胡言乱语什么!” 护卫看了眼脸色阴沉下来的乔太守,立马就要去抓菜芽, 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做什么!快来人啊!有人要杀人灭口了!” “乔大老爷和大太太觊觎庶子家产, 谋财害命!乔太守也要杀人了!!!” 菜芽挣扎着往街道上跑, 大声叫着。 因着苏婉早前让虱子在城里散布过一些消息, 这会偷摸着围聚在乔家街前的百姓有不少。 当然也有不少他们自己花钱雇的人。 菜芽眼尖,专门往人群里跑。 “乔大老爷他谋财害命,杀人放火!连一个快要生了的妇孺他都不放过!你们乔家是要遭报应的!” “乔二爷若是死了,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乔家的!” 乔太守越听眉头越皱,眼看这个疯女人越说越离谱, 周围聚拢的百姓也越多。 “休要胡言乱语!哪里来的疯子!”听到动静的管家出来,指着菜芽喝道。 菜芽躲着乔家护卫,她身边的路人是苏婉他们的人,一个个滑不留手的,暗暗地把菜芽保护了起来。 “杀人啦!救命啊!乔家杀人了!” “娃霸被乔家人给害死啦!” “乔大娘子的院子和铺子都被烧了,他们还想烧死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乔家丧尽天良!” “天啦!真的假的!这也太……” “就是就是,不过我听说啊这乔大老爷和大太太一直不喜娃霸,一直在打他手上生意的主意呢!” “我也听说了,这娃霸不会真的死了吧?” “我有一个朋友做船运生意的,他说前两天娃霸家被烧了,几个铺子都被人放了火!” 乔仁平脸色沉的能滴出黑水,他心道定是出事了,不过这会万不能让这个疯子再说下去。 最好其实应该是将这个女子带到府里审一审,但是现在场面这么乱,显然是有人有备而来。既然不能抓,那就干脆杀了! 他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立马会意,立即着人去找个弓箭手。 见管家会意后,他便不再管,跨步往门内走。 “祖父请留步!” 就在他打算进府时,赵氏扶着苏婉走了出来。 乔仁平脚下一顿,双眸锐利的看向苏婉。 苏婉被看的心口一颤,但她不怕,她慢慢地走向他,一边走着,一边让泪滴落衣襟。 众人也被穿着一身素白,突然出现的苏婉给惊住。 “勐哥儿家的,你怎么在这里?” “祖父还不知吗?二爷遇害了!”苏婉如风中小白花,颤颤巍巍的对着乔太守哭诉道。 乔仁平根本不知道乔勐遇害的事,他刚刚虽是有所察觉,但还是有所不信,这会从苏婉口中听到,不免心神一震。 “怎么回事?你跟我进府来说!” “不,我不去!”苏婉一副害怕的样子,“二爷就是被父亲和母亲害了的,我不去!” “你浑说些什么!”乔仁平目光凌厉的对准苏婉。 “我没有胡说!父亲他想要什么,祖父难道就真的不知道吗?” 苏婉睁大了眼睛,放大声音,声音极其凄婉。 人群因为她的话再次沸腾起来,百姓睁大了眼睛,一会瞧着苏婉,一会瞧着乔太守,还要给刚刚过来的人比划,一时喧闹至极。 “来人,把勐哥儿媳妇请进府里来!”乔仁平见事态发展不妙,想要让人强制将苏婉带进府里。 他话一落,立即有壮仆向苏婉走去。 苏婉深深看了乔仁平一眼,不禁心中真的起了悲意,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真的到了此地,却又忍不住寒心。 她的二爷啊,没有人过问一句。 随后她将视线落在走过来要抓她的人身上,倒退几步,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冰凉,带着恨意和决绝,迅速地从袖中抽出了那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人群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鸦雀无声。 去抓苏婉的仆人也被吓得停步不前,回头去看乔仁平,乔仁平身子不可闻地颤了颤,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婉。 “都别过来!” 苏婉将刀尖向自己的脖子又贴了几分,侧身脱离了赵氏一步,这一步把赵氏吓得心肝颤,不由得想要去拉她,然而却被苏婉避了开来。 就连九斤也是倒抽一口冷气,急呼了声:“大娘子!不可!” 站在远处注视着苏婉的乔仁平也慌愣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他立即怒声斥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在威胁你的祖父我吗?”说着鹰眼微眯朝壮仆打了个手势。 接到命令的仆役看了看苏婉,又看了看乔仁平,犹豫地朝苏婉走去。苏婉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刀锋贴着细腻的肌肤,一点点血丝渗出,她感觉不到疼痛。 “大娘子!” 赵氏尖叫,她这一叫,围观百姓纷纷也跟着提起了心,劝起了苏婉。 “大娘子,别做傻事啊!” “是啊,你这还怀着孩子呢,娃霸不知生死,你好歹给他留个后啊!” 苏婉原地不动,起先只是对着乔仁平,慢慢地启唇轻笑,笑着笑着,越笑越大声,笑得让人心碎,想流泪。 她好一会才笑完,对乔仁平道:“乔太守,我劝你还是三思!我一小妇人命不值钱,可这血洒你乔家门便不一样了!” 朝廷派下来推选丝造和绣坊的天使和官员如今就在临江城。 乔仁平神色复杂地看着苏婉,苏婉直直回视,红色顺着刀锋往下流,浸染了衣襟。两人眼神交锋片刻,乔仁平这才微微抬手虚按。 “你到底想要什么以?你说勐哥儿遇害了,这个我要查证,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在这胡言乱语!” “我有没有胡说,您不妨将大老爷和大太太请出来!二爷生死不知,您还断我后路,我苏婉没别的本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绣技了,原本好好的入选,怎么到了您手里过了一遭就没了呢?您真得是连一条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吗?二爷也是您的亲孙儿啊!” “如果不是顾念着孩子,我早便一头撞死随二爷去了!” 苏婉这句话是对着围观的百姓说的。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顿时怒了。 “哎哟,这乔家丧尽天良啊,为了夺庶子的家财,竟然害了人性命,现在竟然连孕妇都不放过!” “就是就是,我听说啊,乔家早就不行了,那个乔大太太把乔家掏空贴补了娘家!” “啊?原来是这样,我说怪道,怎么会分家庶子的家产呢!” “放肆!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说得话,成何体统!官家的事岂能是我一人能定夺!”乔仁平现在进退两难。他知道不能再让苏婉说下去了,必须要找个法子让她闭嘴。 苏婉冷笑,她也懒得装了,“好啊,既然乔太守这样说,我也带了绣品来,咱们便去天使的驿站,让大人们来评评,您敢不敢去?” 乔仁平怒目,指着苏婉,“你……!” “也请您告诉大老爷,虎毒还不食子!二爷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说着,苏婉突然停了下来,她用手捂住肚子,表情痛苦。 “大娘子!”赵氏第一个出声。 苏婉乍然疼得有些说不出话,她感觉到了不好的事,抓住赵氏的手,“养娘,我,我,我好像要,要生了……” 这可把一众都吓着了。 “快把大娘子请进府里,去叫大夫!” 乔仁平见准时机,立即道。 “滚开!不许碰我家大娘子!”九斤挺身将冲过来的人打开,抽出藏在马车边上的长刀,将赵氏和苏婉护在身后。 隐在暗处的自己人,也纷纷出来给乔家人添乱,一时乱了起来,但也没有人能碰到苏婉。 苏婉只觉得好痛,赵氏抱着她,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还有意识,有人拿开了她的匕首,她深吸一口气,“养娘,别怕,你冷静些……让人带话给赵三爷,帮我找大夫和稳婆。” 赵氏这会也离不得苏婉,她只好哭着高声喊道:“我家大娘子要生了,大家帮帮忙,不要让乔家人伤了我家娘子,我们护送我们娘子去找大夫……” 百姓们连忙应声。 “好好好,我知道个接生圣手的大夫,我给你们带路!”人群立即有人说道。 “城西的王稳婆也不错……” “城南那位姓张的更好……” 嘴上说着,身体围堵起乔家的仆役,不让他们接近苏婉。 等乔家人被百姓们堵得差不多,赵氏叫来九斤,让他着人赶紧去递消息。 苏婉听声已是不太真切,脑子有嗡嗡声,她掐了自己一把,撑看赵氏,慢慢挪到马车边上,她停下回望乔仁平。 两个人静静对望,她和二爷从此便要与乔家割裂,再也回不去。 “大娘子,你能撑到回平江吗?”赵氏担心地问。 “不,不回平江,我就在临江生。”苏婉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新年快乐。 实在是抱歉,19年作者君一直在做治疗,前段时间第一次药物反应过大,实在没有精力更新,真的很抱歉。希望2020年能更好吧。 第103章 今夜的临江城, 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此时,苏婉已经躺在前头为了方便虱子他们在临江行事,而租住的一间院子里, 用耳房临时布置出来的一间产房里。 幸亏赵三爷来的及时, 也赵找来了给吴氏提前准备的稳婆和大夫。 院子这会灯火通明, 赵三爷带来的护卫来回在院内院外巡视着,确保着院子的安全。 耳房门口站着几个面带愁容的男人,九斤自责的靠在廊下墙边, 低垂着脑袋, 红了眼眶。虱子脚下跳着眼睛盯着门看。 赵三爷也是带着忧容来回踱步, 他恨自己怎么就能让苏婉一个快要生产的弱女子来临江,真要有个万一,他要如何去面对乔二。 “大娘子, 用点力!大娘子!” “啊!乔勐你个王八蛋!我不想生了!” “等你回来我要打断你狗腿!娘啊!” “哎哟,我的好娘子, 你别说了, 留点力气生孩子吧!” 门内原本还只是些忍声抽泣和稳婆的声音, 突然传出了苏婉的哭骂声,门外众人微微一愣, 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的好。 房内的苏婉头发凌乱, 脸色苍白, 额头的汗湿透了两鬓发, 和泪水混合着,她抓着赵氏的手,咬着牙。 “大娘子,再使把劲儿,就快了, 已经开了口了!” “大娘子,跟着我吸气,呼气……” 苏婉这会脑子一团浆糊,能想到的就是骂乔二爷和把孩子生下来,所以稳婆让她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过了会,大夫开的助产的药汤熬好了,吴氏的贴身丫鬟秀菊端了进来。 因着吴氏也是个有身子的人,怕她吓着,赵三爷没带她来,她便让秀菊过来帮衬着些。 “给我吧,我来喂大娘子。”赵氏向秀菊伸出一只手。 秀菊赶紧把碗给她。 “大娘子咱们把这个喝了,就有力气生了。”说着对着碗吹了吹凉。 苏婉喘了两口气,看向赵氏手里的碗,一把夺过,仰头就喝。 “小心烫,小心烫!”赵氏急忙喊道。 苏婉这会疼的有点麻木,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咽下最后一口,把碗递回赵氏,继续跟着稳婆的节奏走。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要好好的,她的二爷还没回来。 在另一边的乔府,同样灯火通明,没有人入睡。 “啪!混账东西!”乔仁平抬手给了乔知鹤一巴掌。 他从苏婉离开后,便着人去查他的大儿子和儿媳最近的动态,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一跳。 乔太夫人闭眼着坐在座位上,嘴里念叨着佛经。 乔知鹤捂着脸,忍着愤怒立即跪了下来,黄氏也立即跟着跪下。 “父亲母亲,我们也是不得已啊……”黄氏朝乔仁平哭诉道。 乔知鹤捂着脸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哼,不得已?什么不得已要去杀害勐哥儿!虎毒不食子,你们夫妻看他不顺眼,我也明白,由着你们把人养废了,赶出了家,但不意味着你们能害死乔家的骨血!” 乔仁平长袖一挥,怒不可遏,说着气得又踢了乔知鹤一脚。 “父亲,不关官人的事,是我,是我做的!但是父亲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是蒋家要挟我们……”黄氏见乔仁平将乔知鹤踢翻,她赶紧去扶乔知鹤。 乔仁平听了,怒色更重,盯着乔知鹤恨声道:“蒋家,蒋家是个什么东西?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跟蒋家有瓜葛,不要跟他们有牵连!” “为什么不能?父亲你不肯的事,蒋家可以帮我!为什么不行!”乔知鹤突然抬头看向乔仁平,梗着脖子道。 “什么?!你!”乔仁平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向听话的儿子,扬起手,就要再打他。 黄氏立即抱住乔知鹤。 “父亲父亲别打官人了!他也是想为着乔家好啊!” “好了,再打他有什么用,现在关键是要怎么把这事遮掩过去。”太夫人叹了口气,睁眼道。 “是,是是!父亲母亲说的是!现在蒋家说只要二郎回不来,就没事的!”黄氏听了太夫人的话,立即露出喜色道。 她和大爷挪用公中银子的事也被发现了,他们回不来头了。 “遮掩?怎么遮掩?连带勐哥儿家的也给杀了?”乔仁平回头看了眼乔太夫人,没好气道。 乔太夫人沉默不语,过了会才开口,但是没提怎么处置乔二爷这边的事。 她对乔知鹤和黄氏道;“你们那边跟蒋家那边有联络的人都尽快给我处理干净了,银子给了蒋家给就给了,花钱给你们夫妻买个教训也好。” 乔知鹤猛地看向乔太夫人,“母亲什么意思?蒋家已经答应为儿子谋得中枢职位,儿子……” “够了!”乔太夫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然后看向黄氏,“我儿安安稳稳的在临江多年,怎得现在就要去往中枢了?” 黄氏一惊,连忙辩解,“母亲,不是我,我没有,是官人看大爷年岁见长,也没个好前程,所以才……” 乔仁平没看黄氏,他看向自己的长子,对上他的眼睛,“你,你是不是怨为父这么多年压着你不让你回上京?” 乔知鹤低头不说话。 乔仁平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儿子心里的怨,可他要为整个乔家着想。 “罢了,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府里哪都不许去,蒋家那边我来处理,过阵子这事过去了,我托人给你寻个外放的职。” “父亲!”乔仁平和黄氏惊住齐声喊道。 他们不明白,回中枢难道不好吗?寻个外放,寻哪里呢,乔家的根基就在上京和临江,出了这两边,他该有多难,又要耗多少年? “听你们父亲的吧,不要再闹了,黄氏你要谨记的本分,你只要做的是相夫教子,而不是去挑动他们父子离心,家宅不宁!”乔太夫人起身走到黄氏跟前说道。 “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乔太夫人打断她的话,“你无须多言,你做了什么,我和他父亲心里一清二楚,这事不比以往,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领着他去搭上蒋家。” “若是这件事不得善了,乔家是容不了了你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在慈安院念经祈福吧。” 黄氏这次真的慌了,她看着同样惊讶的大老爷,又看了看板着脸的乔仁平,心凉了一大截。 “母亲……”她跪着挪动了两步,跪到太夫人跟前,抱着她的腿,哭着喊着太夫人。 太夫人无动于衷,叫了人进来,“来人,把大太太请回去,好生照顾着。” “不要啊,母亲,母亲我知道错了,母亲……” 等黄氏被请走了后,乔仁平看着瘫坐在地,神色莫名的乔知鹤,淡淡地道,“你是不是心里特怨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乔知鹤:“我不明白父亲,我不明白,我有一身才华,为什么只能待窝在临江,而三弟就可以在上京风风光光,得恩宠?窝哪点比他差?” 乔仁平扫了他一眼,“你可知当年秦家败落,也有咱们家的份?” 乔仁平傻了。 “你可知我为何要背叛多年好友,未来的亲家?” “你知道吗?因为你啊,为了保住你啊。” 乔仁平长大嘴巴,他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他想起秦柔宜自杀前对他的浓浓的恨意。 “怎么会……怎么会……” “你还记得你当年得罪过临安王的事了吗?”乔仁平点出关键。 乔知鹤这会脑子都木了,一时转不回来,“临安王?我……” 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临安王也喜欢秦柔宜,想纳她为妾,只是秦的心一直在他身上,而他那时也是年少轻狂,一次酒后说了一些得罪临安王的话。 “我不是后来登门道歉了?他不也说不计较的吗?” 好半天,乔仁平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乔知鹤叹了口气:“临安王那人睚眦必报,如何能原谅你,他是不针对你,他开始针对整个乔家……” 听完整件事,乔知鹤浑身发寒,整个人木木的。 乔仁平也不再管他,转身对太夫人道,“事到如今,只能牺牲勐哥儿了,回不来是好的,回来了就是麻烦,天使钦官如今在临江,咱们也不好动手,需稳着点勐哥儿媳妇,你明天亲自去看看。” 太夫人应声点头。 “这女人啊,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这喜丧只是一间刻的事。” _ “大娘子,再用力,再用力!看见头了!”稳婆手上帮着苏婉推着,嘴里喊着苏婉。 苏婉感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流逝,她感觉自己生了好久好久,可孩子就是出不来。 “二爷!二爷!你死哪去了!我生不出来!”苏婉心里无比的悲愤,她现在最需要乔勐的时候,他都不在她身边。 他以前跟她说的那些话算什么。 “大娘子,咱们先把孩子生了,生完了咱们再去骂二爷,等二爷回来,我帮着您一块骂!”赵氏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她哄着苏婉。 “好,我生,我生!”苏婉在脑海里想象着等二爷回来,她拿家法棍揍他的场景,顿时有了力气。 她一定要狠狠的揍他,打得他下不了地,哪都去不了,只能陪着她和孩子。 他就守着他们的小家。 “什么人!快抓住他们!” 突然外面传来动静,可屋内到了关键时刻,谁也不敢乱动。 屋外的赵三爷几人立即警惕起来。 “我去看看,你守在这里看着弟妹!”赵三爷拦住九斤,自己往外走。 等赵三爷走到院门口时,护卫已经把人押了进来。这么快,显然对方没有反抗。 “赵老三,是我。” 第104章 说话之人全身脏污, 衣衫褴褛,大块血斑沾在各处,血腥味隐隐可闻。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 一时间赵三爷分辨不出是何人。 可那称呼从这嘶哑的声音里出来时, 赵三爷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 他无法抑制的猜测轰然响于心头。 “乔……乔” “是我,我家娘子呢,快带我去!” 乔二爷见赵三爷半天也只会出一个乔字, 等的有些急, 赶紧打断他。 他完全没有耐心去跟赵老三叙旧。 “呃, 好……”赵三爷愣了下立即回神,立马应声,就要带乔二爷往后院走, 转身时突然又想到,“弟妹, 弟妹她……” “我知道。”乔二爷低着头, 让人看不到他此刻阴沉的脸色。 赵三爷无言, 伸出手想安慰,却无力。 “走吧。”二爷似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他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叙旧。 赵三爷立即收起情绪, 领着乔二爷往后院去, 越近越能听见耳房里稳婆和苏婉的叫声。 痛苦却坚定。 乔二爷沉沉的心一下子被提溜了上来, 如同有刺鞭在抽打,他越过赵三爷,循着声音加快脚步往那儿走去。 可走到耳房门前,乔二爷突然却步不前,凄烈的喊叫声从门里一声声传进他的耳里, 肺腑里。 而此时守在门口的九斤和虱子这才反应过来,赵三爷带了个脏兮兮的人来。 “三爷,这……”虱子和九斤一脸警惕,齐声开口问道。 “是……” 赵三爷刚要开口,被乔勐打断。 “给我一套干净的衣服吧,我,我太脏了。” 声音很轻,众人依旧能听出他是咬着牙在说。 握紧的拳头,此刻微微颤抖着,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顺便你也清洗一下,这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赵三爷这心里也不好受,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乔二爷。 九斤和虱子两个人刚刚听到二爷的声音那会便傻愣住了。虱子长大嘴巴想说话,九斤立即捂着了他的嘴,眼睛却死死盯在二爷身上。 乔勐哪里听得赵三爷的絮叨,他抬手压下他的话,眼睛盯着门缝,双腿有些发软,他想发出声音,但喉咙涩涩的,发不出,他想冲进去,抱一抱他家娘子。 但他怕自己满身脏污熏着他家娘子,因为他家娘子时常嫌弃他臭。他又怕刺激了他家娘子,他知道他家娘子肯定很恨他。 赵三爷叹了声,让人留在这边守着,他去取干净衣裳。 苏婉的痛叫声与稳婆、赵氏给她的打气声此起彼伏,充斥在乔二爷的耳畔。 他难受,这会恨不得替他娘子去生,可他却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二爷身子虚晃了两下,再也站不住,看着就要倒下。他其实早已是精疲力尽,一路来撑着一口气,只是因为想见到苏婉。 “二爷!小心!” 九斤眼见二爷要倒,担心地脱口而出喊了他,人也赶紧跟着去扶。 但还是晚了一步,二爷跌坐在地,他心里一惊,挥着手去扒门框。 门内稳婆的声音依旧,二爷松了口气,应该没人听见。 突然—— 一道带着哭腔的嘶哑声响起:“乔勐你个王八蛋给我滚进来!” “娘子……” 二爷哽着喉低低地叫了一声苏婉。 里面的苏婉突然不叫也不咸了。 二爷心里愈加害怕,他的娘子一定恨死他了。 他也恨死了自己。 “二爷,您还好吗?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虱子来到二爷身旁担心地问。 刚说着,后领就被人拎起,他回头看,原来是九斤。 “二爷,您没事吧?我扶您起来,大娘子这会需要您。”九斤伸出手要去扶二爷。 二爷摇头表示不用,他伸手按隹胸口,悄声大喘了几口气,慢慢地爬起来。 他贴着门,眼眶通红:“娘子,我回来了,你别怕,我等下就滚进去,你要等我。” 里间依旧只有稳婆和赵氏的声音,不见苏婉的。 “怎么了这是?”赵三爷拿来衣服,就见了这情景,立即问。 二爷脸色苍白,依旧摇头,伸手拽过赵三爷手里的衣裳,然后粗鲁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扯开。 这一扯,在场的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因为扯下的衣服带着皮肉,破碎的布料里藏着横七竖八的血肉模糊的伤口,那些伤口都还未愈合,红肉可见。 虱子当下哭出了声。 二爷的手有些抖,他看向九斤,九斤立即会意,蹲下身子,帮他穿好。换好衣服后,二爷借着九斤的手臂,缓缓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痛推开了门。 他推开门的那一瞬,耳房里响起了稳婆的喜庆的声音:“生出来了!大娘子出来了!” 随后,是婴儿的啼哭声。 苏婉此时满脸的汗水,连带头发也湿漉漉的,乱发交错在额间。她顾不得下.身的疼痛,喘着气儿扬着头朝孩子看去。 “恭喜大娘子!是个哥儿!” “天爷诶,全全乎乎的,还挺有劲儿的!大娘子你就放心吧!” 稳婆笑着对一直想看孩子的苏婉道,边说边手上麻利地托起哥儿,用软布给他清理。一旁的秀菊一边帮着忙,一边将准备好包裹孩子的包被理好,等着稳婆将哥儿擦洗好放进去。 小家伙虽然没足月,可看着还挺有生气的。 这是她的孩儿啊,苏婉想笑又想哭。 二爷呆呆地在门边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一阵眩晕,突然一下子直直地栽倒在地,他晕了过去。 还发出了一声大大地砰响声。 原本哭得很响亮的哥儿,哭得更响亮了。 屋里注意力都在哥儿身上的众人均被吓了一跳,齐齐地看向声源。 原本在外面关门的九斤也跟着吓了一哆嗦,但他也不敢进门去扶二爷,犹豫了三息,想想还是把门给关上了,顺手按住了想要探头去看的虱子。 正拿着帕巾给苏婉擦拭的赵氏惊呼:“我的天爷诶,这这!怎么多了个人?九斤!虱子!” 她赶忙朝外喊道。 “养娘没事,”苏婉无力地碰了碰赵氏,“是二爷。” 赵氏吃惊地嘴巴微张,恍惚了一瞬就要去看人,再次被苏婉拦住。 “就让他在那躺着。” 苏婉脑子乱乱的,已是精疲力尽,可是心却安定了下来。 她的二爷真的回来了,不是她在做梦,不是她的幻觉。刚刚在生孩子的那会,听到他的声音,她是真的有些恨他,凭着一口恨意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孩子生了出来。 可孩子出来后,没等到二爷进来,她以为她听到的他的声音是她的错觉。 原来不是,是他真的回来了。 “把孩子抱给我看看吧。” 苏婉看着二爷躺的地方,笑了笑,轻声道。 第105章 后夜起了风, 下了几时的小雨,洗了一院子的污秽之气,青泥与雨水混合的气味随着风拍打窗棂, 透了一丝冷气。 苏婉倒也不是被冷醒了的, 她是被梦惊醒的。睁眼的刹那她下意识的摸向肚子, 平的!她腾地一下坐起,瞬间想起了昨夜。 “娘子!你怎么了?” 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苏婉回头去看,她床边脚踏上跪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 糙得很的男人, 此刻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男人旁边有个摇篮,摇篮里睡着一个露出小小脸蛋的婴儿,这会儿睡得香甜。 “娘子!娘子!”乔勐有点害怕, 拉了拉他家娘子的衣袖,他受不了她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指了指摇篮, 苏婉淡声道, “回来了啊, 把孩子离我近些。” 这下把乔二爷吓得够呛,这、这, 他娘子这话就好像他很平常, 短暂的出去了一会。 苏婉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 推了一下他, “愣着干什么?” 乔二爷啊了一声,赶紧小心翼翼地将摇篮向床边推了推,边推边注意着苏婉的脸色。 “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唤养娘她们进来。”苏婉躺下侧身去看摇篮里的小人儿,虽然还不怎么好看, 但在她心底,她的小孩儿,定是全天下可爱的小孩儿。 眉眼像二爷,嘴巴像她。 是她和二爷的孩子啊。 二爷哦哦了两声,想去叫人,恍间才现自己是跪着的,跪了大半夜,这会腿都麻了,想爬起来,又摔了下去。 “别吓着孩子。”苏婉瞥了眼二爷,见他无事便淡淡道。 娘子真真好冷漠,二爷这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那、那我轻点!”二爷忍痛放缓了动作,慢慢起身,只是目光一直放在苏婉身上,不曾离开。 苏婉知道二爷在看她,只是她没有回望,她轻轻拍着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 真好,他们一家三口团圆了。 没过一会,出去叫赵氏的二爷回来了,身后跟着赵氏,手上端着托盘的秀菊和昨晚来的老大夫,以及一位身材丰腴的妇人。 几个人进来后,分别向苏婉请了个安。 赵氏转头就要将跟在身后的二爷请出去,“二爷先出去用下膳,这里我们来就好。 乔勐怎会答应,上前两步,侧身去拿秀菊手上的托盘,“不用,还是我来照料大娘子吧。” “这……”赵氏看向苏婉,苏婉没有说话,她便明白了。 这时,许是屋里人多了,把孩子给惊醒了,婴儿啼哭声骤然响起,给苏婉也吓了一下,无措地轻拍着小家伙。 “大娘子,还是让我来吧。” 那位身段丰腴的妇人上前一步,伸手要接过哥儿。苏婉微愣,下意识抓紧孩子,赵氏赶紧给她解释,“大娘子,这是三爷找来的奶娘,哥儿昨儿个夜里就吃的她的。” 奶娘姓余,生养过两个孩子,也奶过别家孩子,自是懂得做娘的心,“大娘子莫担心,哥儿这会闹腾,是因着饿了,您这会还没未开奶,喂不了哥儿。” 苏婉听得她这一席话,心里虽是极别扭,但也知对方说得对,便松了手,“那你仔细着点。” 余氏“哎”了一声,熟练地托起孩子,去了屏风后面。 等余氏一走,早已端碗等在一边的二爷麻利的窜到苏婉床边,带着殷切的笑容,“娘子,饿了吧。” “嗯。”苏婉轻应一声,她努力憋隹笑意,装作冷脸的样子。 她家二爷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赵氏别过脸,轻咳后道,“大娘子,先让大夫请个脉吧。” “哦,对对,大夫您先请!”二爷刚给苏婉喂了一口,听得赵氏的话,端了碗让了身。 稍时,大夫诊完脉,开了些调理的药,赵氏将人领了出去。 二爷立即又上前继续伺候起苏婉,嘴里还说着些逗趣的话,引得苏婉实在忍不了的露了几分笑颜。两个人都没有提及二爷失踪后彼此的事。 这厢用过早膳,待人撤下余膳后,余氏也喂饱了哥儿,将哥儿又送到苏婉怀里。这时,前头门房使人来报,说是乔家来了人。 苏婉逗弄着怀里的小家伙,眼抬都没抬,“来了谁?” 下人回:“说是太夫人亲自来了。” 苏婉只是微微诧异了下,不待她反应,一旁的二爷跳了起来,眼神阴郁。 “她作何要来!安的什么心?!” 他已经从九斤和虱子那里知道了乔家对他娘子所做的事了。 “二爷何故如此,这声也忒大了些,也不怕吓着孩子,”苏婉见怀里哥儿似被惊吓,瘪嘴待哭,连忙拍摇着,“不怕不怕啦,”转头白了二爷一眼。 二爷捂着乱跳的心口,心里美滋滋的。他家娘子可真好看,就连对他翻白眼都翻的风情万种。他赶忙也弯下身子,轻轻拍哄着打着哭嗝的哥儿。 “是爹爹不好,吓着我们哥儿了,哥儿乖不怕不怕,回头让娘打爹爹几下。” 这下又引来了苏婉的白眼。 屋子里的人和随着下人一起过来,但没有进屋的九斤虱子他们都齐齐低头笑了起来。 “行了,”苏婉没好气的止住二爷的话头,转头对赵氏道,“养娘,你去回个话,就说我刚生完产,身子不利落,不便见人,还是请她老人家回去吧。还有不要提,二爷归家的事。” “是,我明白了。”赵氏应声便去。 “娘子……”二爷攥紧拳头,脸色俞发的冷。 苏婉身子乏得很,看着襁褓里渐斩睡着的哥儿,招了招秀菊,“秀菊姑娘,帮我请余娘子叫过来。把哥儿抱下去休息吧。“ 余娘子来得很快。 等人出去后,苏婉直接躺下了。 “娘子,“二爷弯身给她压被角,“你好好歇息。” 苏婉闭眼点头,但是没有入睡,她对二爷道,“让九斤他们把菜芽送到安全的地方,近期不要回临江和平江。” “好。”二爷只觉菜芽这个名字熟悉,他不知是为何事,但他娘子说得他便去照办。 “再让莲香带上凤尾鱼绣图过来。”说完这句苏婉困意袭来,进入了睡梦中。 二爷看着她的睡颜发了会呆,眼底恨意渐聚。他想起那位救他的那位贵人的提议,心里有了决断,他与乔家早已是水火不融,也是时候有个了断。 第106章 莲香来得很快, 第二日下晚便带着绣制好的凤尾鱼绣图来到了临江。一并来得还有苏母及徐遥。 这两日,苏婉虽对乔勐话不甚多,但较之前, 态度上已是好上不少。她到底是心疼他, 眼下只想他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 顺顺利利。 她奢求不多。 而乔勐落水后的诸般她亦未过问,只是每每见他身上的伤痕,有些心神难安。 更是想到眼下临江乔家之事若是不解决, 他们绝无安生日。 这厢, 苏婉刚给哥儿喂完奶, 外间门房来报说是临江来了人。想着应是莲香来了,她朝一直守在她们母子身边的二爷招招手,示意他把吃饱了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的哥儿抱过去。 二爷喜笑颜开的张手去接过哥儿, 见他被动静吵醒似要瘪嘴哭,赶紧学着苏婉轻轻摇晃起来。 这姿势他可是拿包袱练习了一晚上呢。 稍刻, 苏母率先走了进来, 人未至先唤了苏婉名儿, “婉姐儿!” 苏婉听到这声,突然眼眶发热, 心中委屈之意盛起, 不免直起身, 语带哽咽, “母亲……” 抱着哥儿的二爷刚要去迎一迎岳母,这又听得他家大娘子的喃喃,转头去看,自是心疼得不得了,这一时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外间跟在苏母身后进门的便是莲香,她搀扶此时激动的苏母,心中欢喜之情亦是难掩。 而一同来的徐遥并未进门,闻讯而来的赵三爷将他请了隔壁去喝茶。 赵氏领着苏母和莲香进了内室,苏母也见着了消失数月的女婿,这一路来满满当当的胡思乱想终是止住了,暗暗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我的儿!” “师父!” “母亲……” 苏婉正靠在乔二爷肩膀处的垂着泪,一见着苏母就要挣扎起身,苏母黄连忙大跨步奔走了过去道,“莫起莫起!” “母亲……”乔二爷小声的叫了声苏母后赶紧站起身来,让位给苏母。 苏母坐在床边一手握住苏婉的手,一手抚摸了她的脸,两个人眼泪汪汪,“苦了我的儿。” 她似没听到二爷的声音。 “太太,大娘子母子均安,这是喜事,您莫哭了,您这一哭,带着大娘子也跟着落泪,不好。” 母女二人泪汪汪的,就差抱头痛哭了,见这架势乔二爷也不敢劝,只得赵氏来。 “对对对,不能哭,小心伤了身子。”苏母听了赵氏的话,赶紧抽帕子要给苏婉止泪。 苏婉不好意思的接过帕子,听话的慢慢平息心情。 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都怪乔二爷,苏婉郁郁地想着,顺势还偷偷瞪了他一眼。 无辜的二爷抱着哥儿,一脸莫名。 “是个哥儿吧?” 收拾好自己的苏母这会终于把目光放到了乔二爷身上,当然她看的是他手里抱着的在襁褓里的小哥儿。 二爷听罢将哥儿递给苏母,“是的,母亲,是个哥儿!”他一脸骄傲。 “知道了,”苏母接过哥儿,看着襁褓里的嫩嫩的小小的婴儿,露出慈爱的笑容,“这眉毛眼睛像婉儿,这嘴巴像……像姑爷。” 苏母叹了口气,终于正眼瞧了乔二爷。 “是,母亲说得是,不过像娘子好!”乔二爷眉开眼笑。 “那是!”苏母应声,看着怀里的哥儿,那是越看越欢喜,看了好一会,这才问苏婉和乔二爷道,“可有取名?” 二爷道:“还未,我早先是想请祖…事到如今我与那边再也回不了头,所以我想请岳父大人帮我儿取个名。” 苏母抬头,看了又看乔二爷,除了乔家这糟心事,她这位女婿真的没话说。 他们苏家又不是什么大门庭,小门小户的,婉儿他爹也不是什么有名望的。且乔二爷自己就认识诸多才子,找那些名人大家给他孩子取了个名儿,应是不在话下。 可他却选了门楣不显的岳家,一方面是看中岳家,一方面是真真爱护着婉姐儿。 “好,晚些我且写信给婉姐儿她爹。”苏母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二爷谢过苏母。 母女俩又说了会话,苏婉想起来了在一边的莲香,朝她招了招手。 莲香近身,将随身包袱取下,递给苏婉道,“师父,凤尾鱼绣图已绣成,请师父过目。” 苏婉接过包袱,将其打开,一块纯白如雪的绢布露出了边角,她和苏母一齐将其抖落开来,绢布上绣制的一对色彩斑斓,鲜活如生的凤尾鱼跃然于众人面前。 两条粼粼鲜鲜的凤尾鱼头尾相对,姿态亲昵。 而绣工也自是无需多言,苏婉只是瞧了瞧便知道,莲香用尽了心力。 这难就难在绣出活灵活现的扇尾上,将这绣图推远了看,恍然还觉得这尾巴啊,像是会动似的。 “师父,怎么样?” 莲香见苏婉迟迟未说话,突然有些紧张,不由开口问道。 苏婉又细细看了会,确认一些瑕疵也无关紧要后,抬头看向莲香,笑着道:“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莲香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有信心,但是师父您毕竟是师父嘛~”这话颇有些讨夸的意思。 “不错,挺好的。”苏婉顺从了她的心意。 给莲香定了心后,她转而也挑了些瑕疵处,让她以后多加警醒些,莲香自是唯唯应下。 说完技艺上的问题,苏婉便与莲香说起让她前来临江的缘由,她是想要莲香带着凤尾绣图去官驿找前来临江甄选为新丝造和绣娘的天使钦官。 苏婉也同二爷说让赵三爷看看能不能从中斡旋,又让他找九斤他们就近保护好莲香。 二爷一一应下,“我已是知晓娘子的计划,接下来我来安排吧,你且多歇息,勿再扰神。” 苏婉交代完也已是累极,便顺从的躺下了。 待她躺下后,莲香知晓自己也该告退了,赶紧将自己给小郎君绣的平安包拿了出来,里面塞了几个刻福的银锞子。 二爷和苏婉也没跟她客气。 莲香出去后,二爷低头亲了亲哥儿的小脸蛋,不舍地将哥儿小心的托给苏母,他要去安排后续的事宜。 “二爷。” 准备离开的二爷,突然被拉住。 乔二爷转身,“怎么了娘子?” 苏婉拽着他的袖口,眼神略带担忧,“你别出去。” 二爷伸手抓住她的手,盖在掌心里,然后捏了捏,“嗯,我不出去,我就守着你和孩子。” “早点回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苏婉叹口气,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二爷咧嘴笑,他家娘子果然是心疼他的,心疼他身上的伤。提到上,他转念,目光停留在他家娘子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上,他收敛了笑容,目光黯淡了下来。 他家娘子跟着他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而他们连给孩子过洗三如今都不得过。 是他对不起他们娘俩。 “你睡会,我过会就回来。” “好。” - 过了三日,赵三爷用了吴家那边的人脉,使了些银钱,托人可以将莲香他们带过去见上京来的天使钦官。 临出门的时候,闲在这边的徐遥突然也想跟去,莲香拗不过他,只好让他一起跟去,不过只许他跟到约见地方的门口。 “这徐大家啊,看着似是真心对莲香的,这莲香怎么就不心动?”苏母替苏婉送走人,回到内室对苏婉说了一句。 苏婉先是笑了笑,随后又摇摇头。这两日莲香日日过来寻她说话,她们也再次聊了点关于徐遥的事,莲香别别扭扭的讲了徐遥待她的好,只是说到最后依旧没松口,答应徐遥。 她的顾虑太多。 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没有勇气,怎么可能能跨出那无形的高高的竖在他们中间的门槛。 “感情的事,冷暖自知,由他们去吧,她自己想不明白,别人强求也强求不来。”苏婉逗弄着儿子回着苏母。 苏母想想也明白莲香的处境,惋叹一声,又看向自家闺女。 这门不当户不对啊,终究要有磨难,这高门大户人家藏着的龌龊事真真是让人齿寒。 母女俩这厢陪着哥儿玩耍,二爷在前头和赵三爷商量着事。 突然——乌云密布,天色阴了下来。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门内人警惕问道。 “是我们!快开门!”门外是九斤的声音。 还有隐隐的女人的哭泣声。 门内的人透过门缝,朝外看了看,大吃一惊,赶紧把门打开。 “怎么会这样?出什么事了?”来开门的是虱子,他赶紧让门外几个身上都有斑斑血迹的人进门。 血是九斤他们几人抬着的人的,他们抬着的人腹部侵染了一大片血水,伤口还在不停流血,啪嗒地滴落在门口台阶上,那人此时奄奄一息。 “快救救他,救救…救救他!”莲香带着哭腔,死死的捂着徐遥的腹部,朝虱子呼喊道。 “让人赶紧去找大夫!”九斤一边说一边带着人将徐遥抬进门。 “这怎么回事?!”听到响动的乔二爷和赵三爷也从院子里走了过来,见着几人的狼狈样,心中俱是一惊,“徐大家怎么会……” 问完,他们赶紧过去搭把手帮忙。 这边好在备了治伤药物,九斤他们也曾在刀口下讨生活,简单的处理伤口还是会的,安置好徐遥,他们赶紧给他先止血。 但是现在身边没个大夫,他们也不知道徐大家还能不能活。 莲香早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到了自家地盘,九斤倒是冷静了下来,他赶紧让二爷他们戒备起来。 “二爷,我们被人出卖了!”九斤咬牙道。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作者君来了。这几个月一言难尽,后面会尽量稳定更新,再次说声抱歉。 第107章 幸得徐遥命大, 在鬼门关熬了三天三夜,还是被救回来了。莲香也寸步不离的守了他三天三夜,最关键人时刻也是莲香拉着他的手, 哭得泣不成声对他说, 只要他能醒来, 他说什么,她都答应。 许是她这句话成了效,当夜徐遥便退了烧, 又缓了一日, 这才醒了过来。 这几日, 这间小院里气氛如天空乌云密布,几位当事的都在暴走边缘徘徊,好在因着家里有个刚出生的小主子和还在月子里需要静养的大娘子, 众人虽是怒极,但也都默契的一同忍耐着。 那日, 由九斤带着人护送莲香去见天使, 就在到达目的地前一个偏僻巷口里, 突然冒出在此埋伏多时,身手矫健的四个蒙面贼人, 他们目标直指莲香。 那会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九斤这边也就九斤身手可与之论, 其他人都不是对手, 莲香是个弱女子, 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徐大家。 当时情形对于九斤他们来说非常的不利,就在贼人二人缠住九斤,一人绊着其他人,为首一人执剑冲向莲香,那架势分明不想留她活口。 好在徐遥虽弱, 但到底是男子,他将莲香护在身后,连连左闪右避,可到底体力身手远不及对方,被对方找到空隙,利剑顷刻间就要刺向莲香。 徐遥大呼一声,脑子里只有不可伤她,这几个字,刹那间也不知怎得爆发了力量,推开了莲香。只听噗呲一声,利刃入肉,血色倾出。 莲香见得,懵了一瞬后尖叫。 本就急得不行的九斤分心侧看,入目就是徐遥被刺得倒地那一幕,不由暴喝一声,“跑!” 那贼人短暂错愕地看了眼就算被刺了一剑,依旧挡在他身前的徐遥,听得九斤的喝声,立即要收剑,不料徐遥死死地握隹插/在他身上的剑刃。 “莲香,走!” 莲香被吓得已是六神无主,此刻只能本能得听九斤和徐遥的话,跌跌撞撞地向后跑去。 一见莲香脱困,九斤怒目欲裂,血气上头,接连发力终于找到间隙摆脱了缠着他的两个贼人,去救徐遥。 就在他以一打三不敌,连连败退,就在退无可退,对方也腾出人手就要去追杀莲香之时,巷口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是赵三爷那边的人! 他们早就在约定见面地点等着了,可待到约好的地间,还不见人来,便起了疑心,派人沿途来寻。 贼人见不妙,“撤!” 这几个人显然训练有素,身手不凡,显然不是一般的贼人,撤退的很快。早已力竭的九斤几人也是无力再追。 “你觉得是哪边的人?” 赵三爷听完九斤叙述完当日的情形,转头去问坐在他另一边的乔二爷。 乔二爷正低头看着地面,神色阴翳。 赵三爷等了一会,见乔二爷没有回他话,又问了一遍:“二勐,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屋里静了几瞬,九斤站在堂厅下首,虱子和蛮子他们坐在侧方,大家都看向乔二爷,也都不敢吭声。 “赵老三,你说乔知鹤他是我亲生父亲吗?” 突然,乔二爷抬了头问了赵三爷这么一句。 “二勐……” 赵三爷有口难言,有些话,他说不得,也说不好。 乔二爷冷哼一声,抬起头对上赵三爷的眼睛,“他没有当过我是他儿子,他们乔家也没有把我当人。” 他有血有肉,会疼会难受。 “二爷!太憋屈了!我去找乔家,让他们给个交代!” 蛮子看二爷这样子,心里很是不得劲,他猛地站起一拍桌子,暴躁的对二爷嚷嚷道。 没等二爷开口,九斤瞪了蛮子一眼道:“你坐下!说得什么胡话!” 就在蛮子要回嘴时,二爷对着他压了下手,“别吵了,你们心里想得我都知道,我不会让徐大家白挨这一刀的。” 蛮子还想说什么,又被九斤瞪了一眼,悻悻地摸了鼻子坐了回去,终是没把心里想得那句“若是二爷下不了手,我来”说出来。 “那么,二勐,你现在想怎么做?”赵三爷心里叹口气,他也在心里思量过,如果自己处在眼下的局势会怎么做? 他也是百思不得解,万般皆难。 这乔家真真是欺人太甚! 乔二爷心里这会虽是恨极了临江乔家,但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两边地位悬殊,实力悬殊,乔家于他是参天大树,如何去搬倒? 是不是真的要听从那位贵人的话,才能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可是……他与他家娘子说好,再也不离开她和孩子。 “去,让人去报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公然截杀一代名家,这临江城的治安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沉默了片刻的乔二爷,掷地有声的说出让在坐的俱一惊的话。 二爷……这是要跟乔家彻底闹翻了啊。 九斤露了点笑容,立即站起来,“是,我这就去办!” 乔二爷:“再让人说说这徐大家和绣纺的关系。” 听到这里,赵三爷抚了抚袖口,看向乔二爷,沉声问道:“你想了吗?” 乔二爷回望赵三爷,眼里的痛收了起来,“他们想要我死,想要我的娘子死,想要我的孩子死,你说我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赵三爷起身,走至乔二爷身旁,坚定道:“二勐,只要你你想好,我便支持你!”接着又满怀歉意,“这事我也有责任,被人钻了空子,泄了密,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这次的事,显然是有人事先埋伏好在那个巷子里,就是为了杀莲香。莲香有什么仇家,她一个绣娘,整日的在绣纺里做活计。 有仇家的是绣纺,是绣纺的老板,是乔二夫妻。 赵三爷握了握拳头,心头也是对乔家恨极。 “这事你也是难料,你不用说这些,只是看来你的人和我的人里都混进了鬼,咱们以后要更加谨慎。” 二爷说到这,顿了下,突然直直地看向赵三爷,目光幽微。 “赵老三,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赵三爷心里一咯噔:“二勐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必要跟着我犯险,且你媳妇如今也有了身孕,你岳家也看重你……” “乔二你说得什么东西?!”赵三爷怒起,倾身拽起乔二爷的衣领,沉声喝道。 乔勐任他拽着,也不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他的注视下,原本生气的赵立文也平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松了手。 “二勐,我赵立文不是那样的人!”赵立文说这话的时候,透露着一股狠劲,仿佛乔二爷若是再说些什么他就要冲上去给他一拳。 乔二爷心情略复杂地看着他,这是个跟他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这么些年来,对他不离不弃,可他真的有过一瞬间动摇过。 良久,乔二爷靠近赵三爷一步,揽隹他,“赵老三,我相信你。” 赵三爷松了口气。 你问他有没有动摇过,他肯定有过,但他不能这么做。 - “这徐大家也是个痴情男儿……” 坐在苏婉屋里,逗弄着哥儿的苏母,突然感叹一句。 一边赵氏给理着绣布,一边苏婉在绣布上用绣绷在绣着百鸟中的一只画眉鸟,针线在她手中游走着,一针一针间,鸟羽翩然。 “莲香还守着?可依旧不用吃食?”苏婉手上停了下,寻问赵氏。 赵氏也是叹然:“是还守着,不过早间徐大家醒了后,就用了些了。” “那就好,这事是我对不隹他俩,”苏婉说道,“养娘,你可要让人给我顾好了。” 赵氏回道:“我明白的。” 说到这,苏母问苏婉:“你可还有银钱使的,不够娘这还有些……” 苏婉摇摇头:“有的,娘你不要操心,二爷将家里的钱都交在我手上的,咱们现在铺子还是有收成的。” 苏母摇着摇篮笑道:“那就好,我看你这次就要给莲香备嫁妆了,我看这孩子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可不要薄待了她。” “那是自然的,只要她肯同意,我自然是要让她在徐大家让摆足了面儿的。”苏婉收了一色钱,朝赵氏和苏母都看了眼笑道。 房间三人都笑了起来,一扫自徐遥受伤后几日来的阴霾。 “母亲,娘子,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忽间二爷的声间从内室门帘后传来。 众人视线朝帘门看去,赵氏赶紧起身。 乔勐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用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二爷来了啊。”赵氏招呼道,给他去倒茶。 “在说徐大家和莲香的事呢。”苏婉见到二爷这嘴角的笑意更是下不来了。 \"徐大家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二爷走到苏婉跟前坐下感叹道。 他先是看了看自家娘子,然后才去看摇篮里的哥儿。 苏母看着这一幕心里是一百个满意,听了二爷的话跟着点头,随后问道:“大姐儿她爹可有回信?” 那日说了想请苏父给他和苏婉的孩子起名后,便由苏母亲写了封书信,乔二爷着人快马去往苏家,算算日子,应是该有回信了。 “母亲,我就是来送信的。”乔二爷说着将背着的手拿到身前来,双手奉上递给了苏母。 苏母面上一喜,立即接过,快快地扫过,然后抬头,只见乔二爷一脸期待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由笑道:“你自己看!” 说着将信递给了二爷,二爷也不客气的接过看了起来。 苏婉也有些好奇,伸头去看,“二爷,我爹怎么说?” 二爷很快地看完,一脸笑意的将信件还给苏母,对苏婉道:“你亲说他很高兴,等他安排好家里的事宜,就过来看你。” 这时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亲给咱儿子取名,单字,一个敏字。” 乔敏,敏哥儿。 第108章 乔二爷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母亲给取个小名儿吧。”苏婉收了针线, 伏身去戳了戳敏哥儿的脸蛋,随即对苏母道。 苏母摇摇头道:“你爹给取了名,小名还是你们夫妻来吧。” 听着苏母的话, 苏婉本想着让乔勐来, 待她将目光转向他时, 只见乔二爷面色带喜,几欲要开口,恍念之间, 想起了二爷起名之力, 脱口而出道, “就叫元元吧。” 结果二爷笑得更加开心了:“娘子与我果然心有灵犀,我想得也是圆圆,你看咱哥儿这小脸长得圆得, 多福气!” 苏婉当即是又好笑,又想白他一眼。在一旁的苏母和赵氏也都拿了帕子遮唇笑。 “是初元的元。” 乔二爷:“哦。” 他还是觉得自己起得好听, 只是孩子是娘子生得, 名儿听娘子的, 理应也是应当的,他转念间又高兴起来, 转身去逗敏哥儿。 “元元, 圆圆……”可他还是觉得圆圆好。 一家人团团圆圆。 屋内一片温馨, 谁也不想打破。 二爷垂下了眼帘, 将来时想和他家娘子想说得话,暂时咽进了肚里,他还没有想好。 “二爷在这顾着些,我去厨房将大娘子的汤膳拿来,一会哥儿醒了, 也该饿了。” 说着赵氏便离开了。 她一走,二爷坐到了她的位置,帮着苏婉理绣布。 “娘子这绣工是愈发的精进了。”二爷腆着脸凑近苏婉笑着说道。 “哦,”苏婉淡淡应了声,转而又问,“前头的事怎么样了?” 二爷:“徐大家能些微进些食了。” “那就好。”苏婉松了口气。 “我让蛮子去报官了。”二爷又道。 听到这苏婉顿住,她放下手中的针钱,抬起头看向乔二爷,“你说我们安安静静地缩回平江,一辈子不再踏足临江,也不想着去参选了,乔家会不会放过我们?” 苏婉是在认真地问乔二爷,她真得有些怕了。 “娘子我……”二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苏母左右看看,也不插话。 就在这无言间,去端汤膳的赵氏走了进来。 “大娘子,汤膳来了。”赵氏进来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快快地走到苏婉跟前,将汤膳端给她,“有些烫,小心些。” 苏婉看了看神色难言的乔二爷,倒也没再问,接过赵氏手里的碗,凑到嘴边,是感觉有些烫,她吹了吹,然后皱起了眉头。 “今日这汤味道怎么跟前几日不一样?” “啊?”赵氏愣了一下,“不会是坏了吧?可我去的时候正在锅里炖着的呀!”说着她接过苏婉的碗,凑近闻了闻。 赵氏没闻出坏味。 “没坏啊?”她说道。 苏婉又凑近闻了闻:“但是这味道好怪,跟我昨日吃得不一样。” 她从生了孩子后,对味道极其敏感。 “我来看看。”二爷从赵氏手里接过碗,闻了闻,他啥也没闻出来,然后尝了一口,“没问题啊。” 苏婉皱了皱鼻子,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她嗅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哇呜哇呜……” 敏哥儿醒了。 “咱们元元醒了哟~”苏母赶紧抱起敏哥儿,拍哄着哇哇大哭的他。 “给我吧!肯定是饿了!”苏婉示意赵氏来帮她收了绣件,朝苏母伸手要来抱敏哥儿。 “那这汤……”乔二爷问苏婉。 “你都喝了一口,你就干脆喝完吧。”苏婉也顾不上那碗汤了,她要给孩子喂奶。 乔二爷有些不好意思,他咋还蹭上嘴了呢。 不过娘子不喜欢吃得,他来吃也是理所应当的,想着,他就一口闷了。 “二爷你先出去呀。”苏婉正在解衣裳,见二爷喝了汤还不走,嗔了他一眼。 \"哦。\"乔二爷委屈地看了眼苏婉,听话地转身离开。 刚出了门口,感觉心口有些难受,他捶了捶,晃晃脑袋往前院走去。 走到半路,突然感觉一阵反胃,头晕眼花的呕吐了起来。 “二爷,二爷!你怎么了!” 巡守院子的九斤听到动静赶来查看,看见二爷正扶着路道边的一棵枯柳呕个不停。 乔二爷只觉天旋地转,一边吐着一边想,幸亏他家娘子没喝那碗汤。 “厨…娘……”二爷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我知道了!”九斤紧紧地扶着二爷朝外头喊,“快来人,快来人,取皂水来!!” - “出什么事了?” 前头闹得动静有些许大,连在屋里的苏婉也听见了,怀里原本吃了奶安静下来的哥儿再次哭闹了起来。 赵氏也朝外间探了头,有些不放心地道:“我去看看吧!” 苏婉一边哄着敏哥儿,一边点头,她这心里头慌慌的,不要再是徐大家出什么问题了。 “苦了你了,在这月子里,也不好挪地,我总觉得这里不安生。”苏母双顾着苏婉没出去,但这心口也是一跳一跳的,苦着脸对苏婉说。 “娘你别慌,有二爷在呢,二爷在哪,我们家就在哪,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苏婉抱着敏哥儿起身,轻轻地颠颠着他,在屋里来回走动,嘴里还说着安慰苏母的话。 这话刚落,外间有了声响,“赵妈妈,人我捆了放这里,您帮着看着些,前头现在正乱着,我怕有人来给她放跑了!” 赵氏有些慌:“这这这……” 蛮子:“您别怕,我和虱子带人守住这里,不会让人靠近这里伤了大娘子的!” 赵氏攥紧手中的帕子小声地道:“二爷……” 蛮子的脸顿时难看起来,两人不说话,就只剩了那两个被捆在一起,堵了嘴的厨娘和奶娘余氏的呜咽声,还有屋里头婴儿的啼哭声。 哭声突然近了,赵氏心一突,朝帘门那边瞧去,只见苏婉和苏母两个人撩了帘子,正站在门口。 苏婉先是看了两个人一眼,又看了被捆在地上的人一眼,心里顿时惊疑,“是汤有问题,还是奶……” 她瞬间抱紧了孩子。 蛮子:“应是汤。” 苏婉刚松半口气又提了起来,那汤被二爷给喝了…… “二爷呢?二爷怎么样了?” 苏婉这心如同麻乱,怀里的孩子更是哭个不休,苏母见罢赶紧将孩子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哄着。 手上一轻的苏婉也顾不上孩子了,她提了裙摆就要出屋。 “大娘子,外头还冷着呢,您不能出屋。”赵氏赶忙去拦 。 蛮子也反应了过来,挡在外门前,“大娘子,我来的时候前头已经拿了皂水过去,也叫了大夫,这会应是给二爷做催吐呢!” “对啊对啊,您过去了也只是徒增担心,二爷见了您也要担心您,您就在这帮着二爷守望好您自个和小郎君,还有这两个重要的人物!” 后面这段话不是蛮子说的,是匆匆赶来要看顾苏婉和敏哥儿的虱子说的。到底虱子独立出去了,又是个善跟人打交道的,说话也是像模像样,有理有据的。 苏婚听了他这话便镇定了下来。 她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她娘和哥儿道:“娘,你把元元抱进去。” 苏母哎了一声,将孩子抱进了内室深处去了。 “养娘,给我搬把椅子来。” 苏婉摸着手腕里的玉镯,坐了下来。 “外面是咱们的人,还是赵三爷的人?”苏婉坐下后,看向虱子和蛮子。 虱子和蛮子对视一眼齐声道:“是我们自己的。” 苏婉吁了口气:“那就好。” 他们都明白,厨娘奶娘都是赵三爷家娘子送来的人。 屋里碳火烧得足,窗口便留了缝隙,帘门离得窗口近,这会赵氏恐苏婉吹风,抱了麾衣绒帽来将她裹了个严实,又给她怀里塞了个手炉。 “把她们嘴里的东西取了吧。”苏婉对蛮子和虱子道。 她安坐在椅子上,摸着绣着竹报平安外罩的手炉,目光幽幽浅浅的注视着那位余氏和厨娘。 不知从何起,家里的大小绣件她都开始喜欢一些寓意岁岁平安的样式。 “大娘子,冤枉啊!” “大娘子,这是怎得了?要将我俩抓起来?” 蛮子将两位妇人嘴里的布条取下,两人同时急急出声,喊冤枉的是厨娘,问出何事的是奶娘。 “好啊!看来你已经知道是你做的好事了!”虱子立即厉声喝道。 事态突然,他们抓人的时候也并没有说因为什么抓她们,这个厨娘却喊冤枉,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不不不,不是的大娘子,我没做啊,不是我做的!”厨娘早已是吓得半死,这会更是激动的哭喊。 苏婉敛了眉,没有理会在一旁哭天喊地的厨娘,将目光转向带着在一边也是害怕慌张的余氏。 “奶娘,你今日将哥儿送我房里之后去了哪里?”苏婉开口向余氏问道。 “送完小郎君……之后,我,我就在我房里休息了,秀菊姑娘知道的,她还来寻我说话了。”余氏刚开始还有些结巴,后面是越说越顺了。 “没有去过厨房?”苏婉又问。 余生摇头:“不曾去过。” 苏婉看向厨娘,厨娘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下午只有秀菊姑娘和赵妈妈来过。” “我们……没找到秀菊姑娘。”蛮子突然说。 苏婉死死攥着袖口摸着手炉,心中略微乱了一丝,很快又恢复过来,“你们可知她今日要出去?” 虱子和蛮子摇头,被绑在地上的二人也俱是摇头。 现在突然矛头开始指向秀菊,秀菊是赵三爷的人,而前些日子徐大家的受伤,也是因为赵家人里出了内鬼。 是赵三爷也害怕乔太守,转而出卖乔二爷了? 可,奇怪了,这秀菊本就是赵三爷大娘子的人,平素苏婉与之也是客气加信任,这些日子苏婉也未曾表现她怀疑赵家的行径。 那么,这秀菊今日消失本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走,怎么就无声无息了?还是在这到处有巡防护卫的一个小院子里? “再去找,她肯定还在这院子里!” 第109章 听得苏婉这一声, 坐在地上的二人其中一人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 而苏婉也捕捉到了。 蛮子没有迟疑,立即转身出门去准备交待。 随着蛮子出门声,房间瞬间静默, 原本还再要喊冤的厨娘见苏婉沉静的眼神, 顿时失了声。忽间又似想起了什么, 低下了头去。 这会苏婉其实也不如他们所看的那么镇定,二爷在前头情况不明。不过现如今看蛮子和虱子的样子,二爷应是性命无忧。所以还是眼前这两人更重要, 她们身上的答案都关乎着二爷的至交赵三爷。 且每一次都是下狠手, 不给活路。 她内心深处是恐慌的, 这次不成,是不是还有下次,下下次, 只要他们不死,就会不断的有威胁。 苏婉不开口说话, 其余人也皆无言, 只余得内室里苏母哄着敏哥儿哼的曲调。 就在各人心思百转, 那厨娘实在憋不住想要开口之际,门外传来了动静。 蛮子回来了。 他一进门, 便沉声对苏婉道:“大娘子, 人找到了!”声音明显带着怒气。 苏婉摸了摸手腕:“人在何处?” 蛮子回:“在余娘子屋中床下, 我们找到的时候秀菊姑娘被人捆住手脚, 口里也塞了布料,已然晕厥了过去,现在去请大夫了。” 听到蛮子说人只是晕厥过去,苏婉松了口气,人没死就好。 “大娘子, 我没有!”原先倒是很淡定的余氏终于慌了起来,她朝着苏婉的方向挣扎着,极力否认。 “那人如何就在你房里了?!”不待苏婉出声,蛮子喝道。 余氏哭出声:“我不知!” 就在余氏否认之时,在一旁的厨娘暗暗咬了牙,她先是偷瞄了瞄苏婉,然后舔了舔干干的嘴唇,讥笑一声道:“余娘子,人都在你房里了,你还有啥说头的,还是赶紧认了吧,咱们大娘子心好,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苏婉略讶异的瞥了厨娘一眼,依旧未做声。 她隐有猜测,只是一时理不清头绪。 奶娘余氏只是一个劲儿的抽泣,听到厨娘的话,哭得更是厉害。 “养娘,给余娘子递个帕子吧,净一净脸,平日里也是个体面人。”苏婉静静地听了余氏哭了好一会,才对守在她身边的赵氏开口道。 赵氏略略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其他人纷纷看向苏婉,不是很明白她的用意。 余氏这会是眼泪鼻涕一把把的,头发也是乱糟糟。 “大娘子……”她见赵氏真的过来给她净了脸,喃喃叫了声苏婉。 “你我相处的时日虽不多,但我瞧你素来也是个安生的人,照顾哥儿也是尽心尽力,你若有什么苦衷,与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苏婉抱着手炉,站了起来,向帘门外跨了一步。 这一步吓了众人一跳。 “大娘子!” “无事,都到了这份上了,我还娇贵个什么?”苏婉自嘲一笑,朝旁边摆摆手。 她慢慢走到余氏跟前,拿出自己的帕子,蹲下身子给还在抽泣的余氏擦了擦脸,帮她理了理头发。 因她这一举动,余氏哭得更凶了,旁边的厨娘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哭烦了,身子突然抖了起来。 苏婉只做不知,继续看着余氏道:“余娘子,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我和我家官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你瞧瞧我。” 她把衣领朝外拉了拉,露出脖子上还没消退的伤痕。 “你我都是为人母为人/妻者,你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心情,若是今日我喝了那碗汤,再给哥儿喂了奶,后果是什么样的,我和孩子出了事,这个家就散了。” 苏婉说的情真意切,她的心也如同刀割,万一她和孩子出了事,她知道她家二爷绝不会独活,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就没了。 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家怎么就那么难。 “大娘子,我,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可真不是我,我明明……明明把药……把药扔了的!” 余氏终于在苏婉的目光下和话语下崩溃了。 “秀菊是你绑的吗?”苏婉问。 余氏再次哭的泣不成声,她点了点头。 苏婉:“为何要绑秀菊?” “大娘子,肯定就是她下得药!您不要再听她狡辩了!”厨娘突然朝苏婉的方向挪了一屁股,大声嚷嚷道。 这一屁股把赵氏他们吓了一道,赵氏一把拉起苏婉。 苏婉站起身转头冷冷地瞪了厨娘一眼。 厨娘吓得一个激灵,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柔柔弱弱的大娘子有过这种眼神。 苏婉转过头敛了神色,又温柔了下来,对余氏道;“说吧,没事的,我相信你,你也且信我,我肯定会护你和家人周全。” “大娘子!我,我家当家的和孩子!他们……他们!大娘子,你救救他们!”余氏起先还恍恍惚惚,这会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家人还在别人手里。 “你跟我说为什么要绑秀菊?”苏婉居高临下的看着激动起来的余氏,依旧柔和的问着她。 余氏看着这样的苏婉很害怕,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比让她来害人的人更让人害怕。 “因为……因为她看见了,看见了有人,有人递了包药给我,我害怕,我当时特别害怕,所以,所以我才,我才打晕了她!”余氏泪眼婆娑,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我太害怕了,所以我没敢下,没下得了手,大娘子,你要信我,我真的没有,哥儿也喝了我的奶,我怎么狠地下心害他!” 苏婉渐渐敛去柔和,面庞冷硬了起来,“你说有人给你递了药?” 余氏:“是!” 苏婉:“是谁?!” 余氏:“我不知道,她敲了我窗户三下,把药包扔在我窗台……” “哎哟!” 余氏的话突然被打断,在一旁一直抖着的厨娘突然喊了起来。 “大娘子,我肚子疼,估计吃坏了肚子,哎哟!”厨娘捂着肚子,面色痛苦的哼叫起来。 苏婉没有理她,而是给了蛮子一个眼神,蛮子上前再次堵了她的嘴。 “你来这里后一直也没出过门,那是谁让你来害我?”苏婉再问余氏。 余氏咬了咬嘴唇,她被刚刚厨娘那一闹,突然清醒了几分,她的丈夫和孩子还在别人手里。 “大娘子,我丈夫和我的孩子,您帮我把他们救出来,我就告诉您,什么都告诉您!” “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呢?”苏婉淡淡道。 余氏愣了一下,顿时悔了起来。 但是苏婉再怎么问,她也不肯说了。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蛮子走至门边问道。 “是我。”门外的九斤回道,“二爷没事了,他让我来看看你们这边怎么样了。” 蛮子小心的将门打开,确定是九斤后,将他放了进来。 九斤一进门看见了在外屋的苏婉讶异了一下,“大娘子,您怎么……” “我没事,二爷现在如何?”苏婉制止了九斤的话头。 九斤回:“药物已经吐出来了,大夫说没大碍了,只是这会还有些虚弱。” 苏婉从刚刚一直挺着的腰背因为门外九斤的话,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不过她面上不显,掐住自己微微有些抖的手,故作镇定道,“好,我知道了。” 九斤瞧了瞧苏婉,见她面色如常,便也没说多余的话,他目光如炬的看向被捆绑在地的两个妇人,眼里满是阴翳。 “如何了?”九斤问蛮子。 蛮子看了苏婉一眼,将刚刚余氏说的话告诉了九斤一遍。 苏婉又看了余氏一眼,余氏不忍的别过了脸,她在心里叹口气,她到底是不够狠,见九斤来压阵,她又退回了帘门处,安坐了下来。 “哼,你不说,我们也能查,现在这间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今天的消息也断然不会透露出去找出,是谁背叛了我们,只是费时间的功夫!” 九斤冷哼一声。 今日虽是事发突然,但好在二爷留有交待,在没乱之时,就让他封锁了院子。 更幸运的是正好今日大夫上门来给徐遥徐大家复诊,给二爷也急救及时,也没让人外出走漏风声。 他刚刚已经排查了一遍,护卫这边都没什么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后院这里。 余氏未出过院子,秀菊被人打晕,那么只有每日需要出去采买的厨娘…… 只是这个厨娘是自己人,是他们从平江带来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厨娘挣扎着试图发出声音。 九斤原本要去取了她嘴里的布巾,被苏婉出声阻止,“慢着。” “余娘子,你也听到了,现在外面的人估计还不知道你们事情败露了,你现在把你知道的都与我说了,你的家人还尚有还生的余地,不然我现在就让人去报官,你说他们见事情败露,会怎么做?” 余氏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经得这些事,早已是慌张万分,刚刚那会只是拼的最后一口想保家人平安的气。 这会已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溃不成军。 原来早在徐大家出事那几日,她房里突然出现了一封书信以及她丈夫和孩子的贴身之物,信中言明只要她帮忙做一件事,她的家人就会平安。 而且她身边有其他人是他们的人,如果她把事情告诉了苏婉或者乔勐,一定会被他知道,那么她就只能见他丈夫和孩子的尸体了。 “信呢?”九斤听完立即问道。 余氏低下头。 “不会烧了吧?”在一边干看着许久的虱子急道。 余氏连连摇头,面上有些难为情:“没有,我贴身藏着了。” 这屋子里也都是男人,也不好让人现在就拿出来。 “养娘你把她带到内室去取,不要给她解绑。” 第110章 九斤拿到信便出去了。 没过多久, 他便重新回来,一进门直接踢了厨娘一脚。 “吃里扒外的东西!”九斤极其愤怒。 他想过是不是赵三爷的人出了问题,甚至他还有过怀疑赵三爷的念头,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问题出在自己人身上。 这些人这些年谁不是靠二爷养着的。 这个厨娘是个寡妇, 男人原本也是个帮闲, 在二爷手里忙活个一两次,有次给别人走事时出了意外死了。 虽与二爷无关,二爷怜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妇人, 便给了她一个安身的活计, 给一些光棍兄弟们做饭洗衣。 厨娘被踢了这一脚, 也明白了她做的事被发现了。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在这世道存活不易,总是想找个男人依靠的。 那人对她甜言蜜语, 待她好,买新衣买首饰, 许她安稳未来。 这乔二爷一家眼看着风雨飘摇, 她再也不想跟着过如浮萍般的日子了。 厨娘被九斤踢倒在地, 她瞬时就明白了她和那人的事已经被发现了,她连忙往苏婉那边爬, “大娘子, 大娘子!我知道错了, 求您饶我们一命吧,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苏婉看向九斤,示意他说出如何得知是厨娘所为,虽然她自己心中已经猜到。 九斤恨恨地用眼神剜了厨娘一眼,跟苏婉说起他刚刚出去后的事。 他拿了书信,把家里所有人召集了起来, 让他们一个一个写出书信上的字。 其他人虽是莫名其妙,但是都照做了,只有一人以自己不会写字为由,百般推脱。好在其中有与他相熟之人,立即指出他识字之事。 而且他在九斤没来之前,一直想找机会单独行事,好在被其他人制止了。 所以那人一直没寻到机会将院子里发生的事传递出去。 九斤立即将人绑了起来,打了一顿,这也是个软骨头,没两下便招了。 原来是被家里关的那位蒋管事用前途和银钱给蛊惑了,帮着联络了乔家人。 这人是家里后招的,二爷带人入京,那会家里人手严重不足,但也是找的平江本地,与兄弟们相熟的人,哪成想,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重金之下,必有奸人。 苏婉听完九斤的话目光闪闪,再听厨娘的叫嚷,顿觉讽刺。人人都是逼不得已,那她和二爷呢,他们究竟想要将他们逼到何种地步。 愤怒,她心中如有一团火在烧。 “贱人!二爷对你们何曾薄过!竟然让你们起如此杀心!”在一旁的虱子早已怒不可遏,踩住厨娘身上的绳子,不让她靠近大娘子,叫骂道。 “大娘子,怎么处置他们,要报官吗?”九斤低声问苏婉。 苏婉紧紧的抱着手炉,这才压制住心里的怨愤,她沉默半晌,抬眼问:“二爷如何说?” 九斤回:“二爷这会还乏力,只不过他有说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要听大娘子的。” 苏婉点点头,松了松紧扣着的手指,低着眉眼思索着。 “先不报官,把人和那位蒋管事关一起,你再问问他们怎么联络的,先要想个法子把余娘子的家人救出来。”苏婉过了一会道。 九斤没有犹豫的应声。 “小心着些,别把人弄死了。”苏婉起身道,目光轻轻瞟过虱子和蛮子,后者不自在的挠挠头。 说着她又看向在一旁的余氏,对一旁的赵氏道:“养娘,先带余娘子下去洗漱歇息吧,”然后又对余氏道:“辛苦余娘子了,不过还请余娘子明白我的难处。” 她这话意思是还是要将余氏关起来的。 余氏这会也是恍恍惚惚,只能跟着点头。 苏婉交待完,便转身往内室走去,一进到帘门内,她摇晃了两下身子,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守在摇篮边逗弄着敏哥儿的苏母吓了一跳,赶紧奔过来。 苏婉立即拉了她的手做了个噤声的举动。 “娘,你帮我看好元哥儿,我累了,想睡会,若是二爷来了,就叫醒我。”苏婉说着便躺进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眼泪顺着眼角一点一点的无声流出。 苏母看着女儿背对着自己一耸一耸的肩膀无声叹气。 天爷诶!这乔家作的什么孽啊! - “二勐你醒了?” 一直守在乔勐身边的赵三爷见他睁开眼惊喜叫道。 “……人抓到了吗?”短暂的思绪空白后,乔二爷想起了自己为何躺在这儿,他立即问道。 因着灌了不少皂水,他这会嗓子和胃都很痛,说话声音也是嘶哑的。 赵三爷连忙倒了水,扶他起来喝。 “已经查出来了……”赵三爷将九斤说与他的来龙去脉再说给了乔二爷听。 乔勐喝完水躺下,先松了口气,又难受起来。 他自认待这些人不薄。 “看来咱们去见天使那次也是这人透露的行踪?”乔勐抿唇道。 他说完等了一会,没听到赵三爷回音。心中一动,他转头去看赵三爷。 赵三爷默默地看着他,见他目光转来,迟疑了一会,这才开口:“二勐,你是不是怀疑过我?” 乔二爷哑然。 “我知道你肯定怀疑过我,徐大家出事我也第一时间怀疑我自己的人。但是二勐,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应该信我。”赵立文有瞬间很难受,他能明白乔勐怀疑他的心,但是他依旧难受。 “赵老三,对不起。我和乔家,现在不是他们死就是我和娘子还有孩子死,如果今天不是我喝了那碗汤,就是我娘子喝,然后我的孩子……”乔二爷说不下去了,他害怕,他早该知道乔老太爷有多狠辣。 他现在除了他家娘子,他都不敢再信人。 他信了那位姑奶奶秦云盼的话,结果呢,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二勐我知道的,所以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赵三爷见乔二爷露出痛苦的神色,连忙宽慰他道。 乔二爷抓住赵三爷的手,湿润了眼眶:“赵老三,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 天爷额,幸亏赵老三没计较,不然这狗男人比他娘子可难哄多了。 赵三爷点点头。 乔二爷与赵三爷加深了感情后,似脱力般又躺回去了。 房间里静了一会,乔二爷突然又道:“赵老三,蒋家要完了。” 赵三爷凝眉:“是因为你在上京……” 乔二爷:“我这次死里逃生回来,本来是想等娘子做完月子我们一家就往海外去,再也不回来,什么蒋家乔家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呢!” 他看着屋顶平静地说完这段话。 但是赵三爷却不平静了,“二勐!你想做什么?” 乔二爷转过头看向赵三爷:“我要再去一次上京。” 赵三爷跳了起来:“你疯了吗?!那个刺杀你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乔二爷哪里不知道,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他别无选择。 “我知道,不过我有办法。”左右不过都是与虎谋皮,一样的危险。 赵三爷皱眉,他莫名有些慌,“你有什么办法,二勐咱们再看看,实在不行就远离这是非之地……” 乔二爷闭了闭眼,扯出一抹笑容,“赵老三,人生在世总要为了什么而去疯一次的。” - 临江城里的两个乔姓人家各怀心思,表面上平静的过了小半月,上京来了消息—— 蒋家被官家问责,现在蒋家家主已经下了刑部大牢。 而乔家在乔太守事先早早为乔大老爷一时糊涂贿赂蒋家之事上书请罪而免于难。 而蒋家如今也不敢攀扯乔家,怕乔家鱼死网破的抖出当年秦家事,那样,蒋家估计连根基都保不住了。 不过,乔太守已经提前得知虽然官家放过了乔家,但是乔大老爷的官职是保不住了,这些日子便将他拘在家里。 即将闲赋在家的乔大老爷更是心生怨怼,他恨极了这个儿子,他们母子好像就是来讨债的,一个害得他只能窝在这临江城二十余载。 一个又害得他丢了官。 身边的黄氏更是话里话外说着乔勐和苏婉的不是,乔大老爷哪里还当乔勐是儿子,频频对乔勐那个小院使动作。 乔二爷一家在临江过得如履薄冰,要不是赵三爷暗中救济,他们都快要断粮了。 对于乔大老爷对付乔勐使的算计乔老太爷都看在眼里,有些事还是他在推波助澜。 勐哥儿和他娘子留不得了,乔老太爷有一日深夜对乔太夫人说道。 乔太夫人念了句阿弥陀佛。第二日,她便唤来了乔大太太。 当夜,苏婉一家在临江的小院里那位内线再次收到了一张字条。 这字条在这小半月里来了数次,均被“内线”以最近院子里看管的严,未找到时机推塞了过去。 这日,不止是字条,还附带了余氏丈夫的小拇指。 余氏见到这小拇指直接晕了过去。 这次,连给的药都换了,直接换成致死的,乔二爷已经麻木了,他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这半个月他让“内线”和乔家人周旋,为的就是找到余氏家人。这两日刚有了眉目,还在策划如何救出他们时,乔家便送来了这个。 乔二爷自从下了决心了,现在面对乔家的所作所为,俨然能够平静对待。 “他想让我死,我倒看看谁先死。”乔二爷冷笑一声。 这日,乔知鹤乔大老爷在书房里悠然地写着字,他今早刚收到消息,他那个好儿子,乔勐疯了! 因为他家娘子和孩子死了。 乔大老爷刚得知消息时惘然了一瞬,随即便笑了出来,这一切都是乔勐逼他的,是他咎由自取! 突然,门外传来心腹的声音,“大老爷不好了!” 乔知鹤:“什么事不好了?”他放下笔,“进来说。” 心腹平息了下气息,推门走进书房,忐忑道:“大老爷,余氏那家人不见了!” “看管他们的那些人被人绑在咱们府门口呢!” 第111章 乔大老爷听完心腹的话, 恍然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乔勐给耍了!这个便宜儿子哪里死了,还活得好好的! 把人绑到乔府门前, 可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 他乔勐知道谁要害他, 他也要跟害他的人没完! 而这个要害他的人可不就是他亲爹自己吗? 父子互相残杀,好一出戏。 乔大老爷瞬时拿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的向门口砸去! 门外的心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听得里面又想起噼里啪啦的摔打声, 过了好一会, 里面的人才安静下来。 “大老爷, 现在怎么办?”心腹确定里面没声儿了,轻声问。 乔知鹤把屋里能砸的都给砸完了,才发泄出满腔的恶气。可出完恶气又怎么样呢, 还是要面对眼下的残局。 事到如今,他才有些明白父亲对自己的失望, 看来他真的是不是个成事的。 丢了官职, 自己亲儿子与自己反目成仇, 他可是真的失败啊! “我去见父亲母亲。”乔大老爷在愤恨和哀怨里反复挣扎后,这才思定。 这会乔太守还未归家, 家里只有乔太夫人, 太夫人已经从管家处知晓了乔府门外的事。 不待她让人去请大老爷, 大老爷自己寻了过来。 “母亲, 救孩儿一命!”一进门乔大老爷便跪在了太夫人面前,哭喊道。 太夫人转着手里的佛珠,看着大老爷这番作态,心里越发的沉,这是她和乔仁平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最用心的,可是怎么就长成这样的了呢。 她在心里感慨万千,看了跪在下首的乔大老爷好一会,终于开口,“你是我儿,我自然会救你,不过……” 乔大老爷先是一喜,随后心又提起,“不过什么?母亲。” 乔太夫人缓缓道:“休了黄氏。” 乔大老爷惊讶:“母亲这是为何?” 乔太夫人见大老爷这般问,心倒是放下来了,可又转叹,乔家人凉薄。 “你会被牵连进蒋家事,是她在其中揣掇你,你与勐哥儿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更是因为她!” 乔大老爷抬头看向太夫人,心里隐隐觉得他母亲说的对,要不是她总是嫌弃自己窝在临江,总是说父亲母亲偏心,他也不会动念想回上京。 而他和勐哥儿,以往虽不亲厚,可到底血浓于水,是父子。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黄氏说的那些话,让他动的那些念头! “此妇不贤不仁,当不得我乔家宗妇,当家主母。” 乔老爷此时已是恍恍惚惚,看来父亲和母亲对黄氏已是心生厌弃之意,自己是他们的儿子,只要送走黄氏,父亲母亲一定会如从前那般对自己,自己官复原职也是有转圜余地。 再一个弃了黄氏,将一切都推到她身上,他和勐哥儿是不是也可以重归于好?勐哥儿媳妇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工,他们乔家再斡旋一下,定能入天使的眼,到时候勐哥儿的绣坊他们可就是跟内务府搭边的官商了。 勐哥儿的不就自己的了么。 到时候父亲母亲,在上京的老二一家还不另眼相看自己。 在这临江窝囊了一辈子,他终是要扬眉吐气了! 乔大老爷越想越兴奋,恨不能现在就去给黄氏写休书! “孩儿一切都听母亲的。”乔知鹤跪在地上,朝太夫人重重一拜,遮掩了自己脸上的喜色。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太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当年他能放弃秦柔宜,如今就能放弃黄氏。 太夫人闭了闭眼:“你且去吧。” 乔知鹤起身,准备去写休书。 刚走到门边,太夫人又开口道:“她毕竟为你生儿育女,服侍你多年,给她留点体面。” 乔知鹤面上一僵,悻悻道:“是,母亲。” 等乔大老爷离开,太夫人对守在一边的知琴道,“明儿个咱们去见勐哥儿和他媳妇,你准备一下。” 知琴满心疑惑,但未多问,只是应了一声,“那就按着二奶奶的份额备礼?” 太夫人点点头,心里着实感叹,这勐哥儿真是命大,怎么也死不了。勐哥儿媳妇也是。 她倒是小瞧他们了。 翌日,马车正徐徐转弯,刚拐了个角,车夫一声吁了一声,勒马骤停。 好在车速不快,车内人只是身子微微前倾,知琴又是个稳妥的,牢牢的扶住了乔太夫人。 “怎么回事?” 安顿好太夫人,知琴撩帘询问车夫,刚冒出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条内巷口挤满了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却无人大声喧哗。车夫站在马车上越过人群,向乔二爷一家所在的宅院门口看去,门庭若市,看不清里头的样子。 “看来马车是进不去了。”车夫下车勾着脖子朝前面探了探,转身对知琴姑娘说。 知琴点点头回了车内禀明太夫人。 太夫人眉头微蹙,知琴立即道,“太夫人您先安坐在车内,奴婢去前头探探。” 太夫人点点头,知琴便下了车。 苏婉现在住的小院在巷口第三家,知琴曾经同太夫人来过一次,只是那次吃了个闭门羹。 她刚走近人群,想越过他们往里走,就被一个妇人拦了下来,“这位姑娘,第一次来?” 知琴不知何意,拘谨的点点头。 “那你没拿上号,可不好进……”妇人一脸精明,看着知琴这穿着样式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她谄笑着将知琴拉到一边,其他人见知琴被拉走也不恼,她们这刚走开,巷口又来了人,其他人立即围了上去。 “姑娘你拿了号了吗?”妇人问知琴。 因着妇人力气大,知琴挣脱不了,只能任由妇人将她拉了过去,这会听她问话,更是一头雾水。 “什么号?你拉我做甚?我只是路过这里,去寻人的!”知琴跺了跺脚,自家太夫人还在车上等着她呢,这人拦她做甚! “啊?你不是去婉娘子家的啊?”妇人一听失望的松开了知琴。 知琴皱眉:“这婉娘子怎么了吗?我正是要去她处。” 妇人顿时又笑了,又拉起知琴的手,“这不就对了!去婉娘子家就要号啊,这会发的号是后天的了!” “这是何意?” 妇人见她是真不知晓的样子,以为是听到消息的外来人,对她道,“城东临江苏绣坊的铺子昨个在铺口贴了个告示,说婉娘子要收山了,准备卖出她亲手绣制的绣品百鸟朝凤,还有莲香姑娘最新的绣品凤尾鱼图!” 这可把知琴更加晕了,“卖绣品不在铺子里卖,怎得都让人到这宅子里了?” 妇人一拍大腿,靠近知琴,“你外地的吧,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这婉娘子啊是咱们太守家的庶孙媳妇,这个乔家啊真不是东……咳咳,反正前些日子就有人要害婉娘子,只是没害得成!娃霸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敢让她离开那院子啊……” 后面妇人又将乔家如何迫害婉娘子和娃霸一家,又如何逼得婉娘子一个还没能出月子的人要提心吊胆在临江过日子,还以后再也不能做绣工的事噼里啪啦讲了一大通。 “婉娘子说了,她和娃霸决定归隐山林了,也不再碰针线了,希望乔家能给她和娃霸留条生路,可怜见的啊,多好的人啊,我表舅家的三姑的女儿就买过婉娘子的绣的摆台,成婚三年没开怀的,过了一个月就有了!你说这婉娘子神不神,就是个送福娘子啊!” 这妇人东扯西扯的,就是不说到正题,知琴听得心里五味陈杂,瞥了妇人一眼,从荷包里拿了一个小银锞子递给她。 妇人当即笑得见牙花,“既然这婉娘子不再绣了,那她现在的绣件不就是绝品了嘛,婉娘子这手绣活是全临江人都知道的,求的人多了,这绣品也就那么几件啊,家家都想要,这怎么办呢?这娃霸便想了个主意,叫什么拍卖!就是谁出的价钱高,就卖给谁!” “娃霸和婉娘子不定底钱,不过啊在这之前,娃霸和婉娘子给这院子开放三天让人来看绣品,三日后直接开卖!” 知琴总算是听明白了,听完转身就要去跟太夫人说,这刚转又被妇人拉住,“哎,你要今天的号也不是没办法的嘛!” “什么办法?”知琴被缠住也没法,只好顺着妇人问。 妇人笑得更加灿烂,“我有号,”说着见知琴满脸狐疑,连忙又道,“来路正着呢,我家里人今早早早排到的!今天拿了号就能进去!你看看前头排的那些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去呢! 这些人按照苏婉那里的说法,就是黄牛。 知琴被这妇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就要掏钱了,正当从荷包里准备拿钱买号时,突然一拍脑袋。 她们又不是来买绣品的,买什么好,太夫人好歹也是这婉娘子的祖母,人到了门前,还能不给进? 她这会倒忘了上次吃闭门羹的事。 “这位娘子莫急,我是跟我家太夫人来的,需要回去请示一下。”知琴收起荷包笑着对妇人道。 原本一脸笑容的妇人敛去笑容,点点好,“行吧,不过这号我可不会留你!” 说着扭着腰笑吟吟的向旁边其他来人扭去。 知琴暗唾了一声,转身往乔家马车那边走去。 院子里苏婉坐在窗边听着前院传来的人声,淡淡出神。而二爷坐在旁边,一会逗弄着孩子,一会摸了摸绣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娘子,你说这办法能行吗?真的能吸引那个人来吗?” 苏婉转过头看了眼二爷,笑了声伸出手戳了戳敏哥儿的脸蛋,“怕什么,你连赴死的决心都有,我从此不再做绣活又能算什么?” 第112章 二爷怕的是今日有人会趁乱对苏婉不利。 “娘子我……”二爷小声地想辩解一句, 话刚冒头,他家娘子一个飞眼,他闭上了嘴巴。 他家娘子如今这般对他, 也是那日他吃了那碗带药的汤后, 痛定思痛, 决定不能任人宰割,想要绝地反击后,同他家娘子说了他的计策。 二爷的计策, 颇有破釜沉舟之意, 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到了如今他也想不出再好的办法。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 当时他家娘子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随你的便。” 而后三天没跟他说话。 这可把乔二爷愁坏了,他真的宁可他家娘子打他骂他, 也不愿意她这般冷着自己。 不过就在他把满腔怨愤对准乔大老爷,筹划着对付他, 救出那位奶娘余氏的家人时, 他家娘子突然同他说起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二爷, 咱们是夫妻,做事向来也是有商有量的, 所以我也告诉你的想法, 既然我拦不住你, 也请二爷不要否决我。” 当时他家娘子是这样对他说的, 他哑口无言,也没有再说到时候让赵三爷护送她去海外的话。 然后,便有了今日这场戏。 “二爷!”苏婉推了一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乔二爷,“想什么呢?” 二爷连忙回神:“没,没什么, 怎么了?” 苏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前头有动静了,你去看看。” 乔二爷朝外定睛一瞧,见蛮子匆匆在往这边来,他立即跳下窗榻,“我这就去!” 苏婉点头:“忍着点脾气,让你祖……给那位太夫人把台子搭起来。” 乔二爷笑了笑:“娘子放心。” 就在那位太夫人从乔家出来,他已经收到消息了。 前头,由乔府家丁开道,知琴扶着乔太夫人顺利的来到了乔家门前。 虽说其他排队的人有些怨言,但是她报出她家老夫人乃是乔二爷及婉娘子嫡亲的祖母,不明内情的人自然再无二话。 不过乔二爷身边的人哪能不知道他和这乔家的恩怨,守门人自然将人拦下。 太夫人制止了要上前喝令门人让道的知琴,“老身这身子骨不太好,还请这位小郎君进去知会勐哥儿一声,就说他祖母来了。” 太夫人到底是个上位者,气度雍容威严,就算她刻意摆出慈祥温和的态度,也不是一个门人能招架的住的。 门人犹疑的看了眼坐在一旁给人发牌号的虱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虱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吧。” 说完也没再理会乔太夫人,继续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发着牌号。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人打了个暗号,只见那人身旁不远处有三位穿着华丽的男子把玩着手里的木牌,打量着这间院子。 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两位长者,两位都有威仪之相,一位有须,一位面白无须。 虱子手上一顿,松了口气,终于把人给等来了。 随即,他故作不知,依旧默默地发着牌号。 不一会,二爷背着手晃悠悠地走至门口,他似没有见到太夫人,径直看向虱子,“发到多少号了?” 虱子回他:“二爷,发到一百一十六了。” 二爷颔首:“行了,收了吧,够多了!” 他这话一落,还在排队的人群喧哗起来,众人不满地朝乔二爷嚷嚷着。 “吵什么啊,我这都快要死了,还吵吵!没看人都逼到家里了吗?”二爷哪在乎这些的话,他没好气的朝众人高声道。 就在众人没搞懂乔二爷为啥就要死了的时候,听懂他话的知琴胀红脸对乔二爷说:“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二爷冷哼一声:“小爷我说的是人话。” “你!” 二爷不理她,又对虱子说:“放人进来吧,先放前三十八号。” 虱子立即开始招呼拿到前三十八号的人,这些人有不少只留了仆役在这等放人进去的,也有凑热闹来排号这会寻机卖给旁人的,顿时场面闹哄哄。 太夫人看着这般场景,眼里闪过厌恶,可他这孙子显然如今连脸面都不要了。 她暗叹一声,还是要将人先稳住,后续徐徐除之。 “勐哥儿还是在生祖母的气?”老妇人露出慈祥的笑意,开口问乔二爷。 乔二爷也不说请人进去,也不赶她们走,就这样晾着。 “祖母您这话说的,孙儿哪敢,孙儿怕夜里有刀架脖子。”二爷倚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道,这祖母和孙儿这几字咬字重了几分。 乔太夫人是没想到,这乔勐是连门都不让她进,她要说的话也不宜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 “那勐哥儿就是生你父亲的气?”乔太夫人沉默一晌,面上也无生气痕迹,又继续问乔二爷。 乔二爷嗤笑一声:“太夫人,还是哪句话,我不敢啊!” 太夫人依旧不恼:“那勐哥儿想乔家怎么做,勐哥儿才能不生气?” 她一副宠爱孙子的模样,可把乔二爷给恶心坏了,他想着苏婉的嘱咐,极力忍着。 “这么着跟您说吧,我啊你们乔家人我谁也不气,我都死过两次的人了,我不怕!但是我怕我家娘子和孩子有事啊,如今我也惹不起你们,我就想带着我媳妇和孩子离你们远远的,越远越好,你们乔家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乔二爷深吸一口气,把早就预排好的话一口气给秃噜了出来。 乔太夫人想说很多话,但是看这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耳朵听着,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 他乔勐是个赖皮脸,可她乔家还要脸。 人群里那三人中的其中两位老者互相看了眼,神色略显讶然,这位在临江颇负盛名的娃霸似乎与传言中的不一样。 而从他口中所言,他与这乔家不睦似有其他隐情,不是乔太守对外所言那般只因此子顽劣,不孝。 “安静,我现在叫到号的,开始进门!”虱子在乔二爷的眼色下开始放人进门。 乔二爷状似无意地看了眼人群中的那两位贵人,无声的笑了笑,他家娘子要办这个“收山”会,就是想吸引这两位的到来。 果然,人来了。 这两位便是此次官家派下来寻选为新后制婚服的天使和钦差。 两位身边陪同的是曹通判家的郎君。 看来他家娘子在临江的名头还是挺响的,真的引来了这两位,乔二爷抬起了骄傲的小头颅,故作不知的放两人进门。 而被挤在一侧的乔太夫人眸光一闪,她自是看出这两人不同于一般都商贾,气度不凡,似是官人。 不由说地,她跨出一步,“勐哥儿,祖母这次来,不是以乔家太夫人身份来的,是以一个奶奶的身份来看看她的孙子和孙媳和曾孙,你和婉儿的孩子,奶奶还没见过呢。” 太夫人说得情深意切。 可惜这些话,在乔二爷耳里全是放屁。 “我娘子那日差点死在你乔家门前时,我的好奶奶,你在做什么?” 太夫人凝眉:“那日婉儿莫名来府上说你生死不明,还说是你父亲,父亲害了你,这不是一派胡言么,我想着她是不是偏信了谁的混话,被人挑拨了要对付你父亲!” 乔二爷抱臂:“她怎是一派胡言?” 太夫人笑:“勐哥儿你这不是好好的?”活蹦乱跳,嘴皮子依旧那么不饶人。 人群从太夫人出现,一直小话不断,围观的看热闹的百姓风向随着两人的言语也是变来变去。 一会听着二爷的话说着乔家的不是;一会随着太夫人的话说着二爷的不是。 这会众人也是点头,婉大娘子那日说娃霸生死不知,大家也是极其可怜她。 可如今,这娃霸不是好好的吗? 乔二爷看着骚动的人群,哼了一声,松开抱着的双臂,直立起身子,开始解腰带…… 众人瞠目结舌。 不少.妇人们开始尖叫捂眼,不过那捂眼的指缝开的有点大就是了。 “二爷,你这是作何?”那知琴自然也是又羞又怒。 “我的亲奶奶不是说我这不是好好的?我让你们看看我怎么好了……咳咳!”乔二爷说着还咳了两声,神色萎顿,给人一种他其实外强中干的感觉。 二爷脱的有点慢,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但是该来的总要来,他一咬牙,狠狠地将衣衫一掀,那些曾经血肉迷糊,现在已经愈合,但是依旧留下了让人触目惊心的疤痕。 那些伤痕布满他精廋的身躯。 给众人昭示着他曾经真的就在鬼门关徘徊过,他真的是死过的人。 满场哗然,人群的骚动声更大了,他们朝着乔二爷指指点点,说着一些同情的话,可这些话二爷根本不入耳。 这里没有人能替他疼替他痛,也没有什么真心,也许过了两日,他们便会遗忘。 而真心疼他的只有他家娘子,他知道他家娘子表面不在乎,可次次在深夜抚摸着他的伤痕流泪。 这个世上如今只有他和他家娘子是一家人,乔家早已在他心里除名。 乔太夫人的神色阴沉了下来,她踉跄的后退一步。 可心底没有心疼,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和乔勐显然是不能“休战”了。 这边祖孙俩剑拔弩张,门内倒是一派祥和。 能来的自是爱刺绣,亦或是聪明人,看见了这场拍卖会的价值。 这次虽说主打的绣品是半成品的百鸟朝凤和凤尾鱼图,但也有其他从平江运送来的一些以往苏婉和莲香的一些绣品。 这个给人预看,摆绣品的场地就在院子里临时搭的几个凉亭样式的棚子,绣品被装裱起来,挂在四周,供来人观赏。 当然,最重要的两副绣品旁边分别站了九斤和蛮子,防止有人使坏。 两位贵人一进亭,便一眼瞧见了那副百鸟朝凤图,二者眼里俱是惊艳之色。 临江为何未举荐这位婉娘子? 第113章 杨选使和李钦官心里同时浮起这个念头, 他们互视对方,一同朝百鸟朝凤和凤尾鱼图更近一步。 九斤和蛮子也知晓二人身份,只是微微伸手拦了下, 示意不要再靠近绣图了。 两人点头示意, 驻足在绣图前, 品赏着这两副绣图。 “这莲香师傅本就是咱们临江出了名的好绣娘,入了这婉娘子门后,这一年的功夫, 绣技是更加了得。” 两人身后传来其他一同进门来品赏绣图的人的话语。 “是啊, 你看这针脚运针走角, 都比她之前的绣品高出一个台阶!”有人附和道。 “那是!婉娘子这一手绝活可不是浪得虚名,我曾经特意去稽郡瞧过那副雪梅图,那真真是绝品!”这时又有一人加入他们闲聊。 最先开口之人露出羡慕之色:“唉, 当日我远在他地,没能赶上那盛事, 此乃我之一憾事!” “这位郎君, 你既瞧过那雪梅图, 与这半品百鸟朝凤有无差别?”又有人问道。 这时所有人都围聚到了百鸟朝凤和凤尾鱼绣图面前。 这百鸟朝凤亦是用双面绣绣制,只是莲香师傅许是跟随婉娘子年岁少, 只得其形, 未能掌其神。 这些人可以去品莲香的, 却对苏婉的绣工一时不知该如何来品。 巧夺天工、惟妙惟肖、绣中一绝, 一些绚丽的词句,他们在其他当世有名的绣品上都用过。 可这会再用在婉娘子这绣品上,总感觉不对味,那些都能称绝,那婉娘子这绣工乃是当世一奇。 “虽然这百鸟朝凤不是完整绣图, 但依然可堪称一绝,那雪梅图虽也好,但不如此图来得迤逦,若是能将之绣完,那……那可就是无价之宝啊!” “可惜喽,实在是可惜喽!” 众人皆露出惋惜的神情,也在心底都不由暗恨这欺人太甚的乔家。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内情,他们这些人能不知道吗? “这婉娘子有这一手的好绣工为何没入为新后绣制婚服的征选?又为何要收山?” 问出这两个疑问的人正是站在最前排的那两位贵人中的其中一位李钦官,这次便是他和杨选使一同来操办此事。 本来临江这边人选都差不多已经定下了,他们不日也要返回上京,这才出来会客游玩。 又从来陪同的曹家小郎君口中知道了今日又这一观赏会的事。 小郎君说得妙趣横生,二人也不甚相信,这临江最顶尖的绣坊绣娘他们还不知道吗?若真是有本事的,如何不来参加这次征选。 许是沽名钓誉之辈。 可这曹小郎君是个实在人啊,见两位贵人不信,当下就急了,叫了人去向曹二太太借了婉娘子亲手绣的绣件来。 二人眼光老练毒辣,一眼便知绣此绣品之人绣工不凡。 于是两人便让曹家小郎君领着来瞧瞧。 “这事嘛,不好说不好说,说了大家在临江都不好过!”说话的人摇摇头,不愿说。 “唉,这婉娘子和娃,咳咳这乔二也是不容易啊!”旁人感叹一句。 另一跟他相熟的拐了他一下,那人立即闭了嘴。 “别提这事了,咱们继续看绣品吧,哎,你后日出不出价啊?” “出啊,这以后都城绝版了,自然是要的,不过这出银多少我心中有数,你就别想知道了!” 众人开始你一言他一语的转移话题。 可越是这般,李钦官和杨选使就越发的好奇,就在李钦官再要细问个究竟时,杨选使拉了他一下,对他使了个眼色,李钦官收住了询问的声。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他乔家敢做还怕别人说?”这时,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 众人寻声而去,只见一位穿着素净的小娘子扶着一留着两撇美须的高瘦男子从侧方走了过来。 众人之中立即有人认出了其中男子,“徐大家!” 这男子正是徐遥,扶着他的女子便是莲香。 徐大家?李钦官和杨选使微微一愣,转念间在脑海里搜索起来大和能被称为“大家”的人物来。 徐遥?那位以精湛画工出名的? “诸位安好。”徐遥笑着与众人打招呼。 “原就听闻徐大家被婉娘子请了去给苏绣坊画图,我还当是谣传,如今想来是真的了!”有人高声笑道。 “婉娘子盛情邀约,且那平江山好水好,”说到这,徐遥看向莲香,“人更好,我待的舒坦。” “是是是!”众人附和。 “这百鸟朝凤图也是由徐大家绘画,我师父绣制的。”莲香这时开口道。 众人诧异,那两位贵人更是惊讶。 莲香招呼人搬来一张椅子,安置好徐大家,拍了拍手,便见从后院又来了两人,捧了一画轴出现。 众人勾首朝画轴看去。 莲香示意那两护卫打开画轴,那副惟妙惟俏、栩栩欲活的百鸟朝凤画卷跃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了那全副画卷,不由再回头看那才完成一半不到的绣图,扼腕之意荡然于心间。 “这……婉娘子能否继续将这画卷绣完?”其中一位爱才之人倒吸一口气,恍然看向莲香问道。 莲香在道出我师父这三字时,众人便已知晓她身份。 “那乔家太夫人今日不是来了,或许……有转圜余地?”有人小声道。 “哼,”坐在椅子上的徐大家这时冷哼一声,“不知诸位可知徐某因何而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纷纷摇头,“不知!” “徐大家你受伤了?何时的事?” 徐遥摸着腹部,眼神幽幽的看向众人,“婉娘子的绣坊原是平江征选出来参选皇后婚服的绣坊,可这选递到了临江却被打回去了,这其中原因我想诸位定有明白的人。” 除了两位贵人,其余人俱不吭声,心中亦是了然。 各地入选名单告示出来,他们一见没有苏绣坊,再加上前段日子,婉娘子在乔家门前那一闹,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 “这与徐大家你受伤又有何关联?”有人好奇问道。 “这婉娘子绣工在这!诸位是有目共睹,要是换了你们,你们可服气?”徐遥继续道。 “就算我师父认了,我也忍不下这口气,所以我请了徐大家与我一同去寻那上京来得选官,想请人家评评理,为何我们入不了选!”莲香接着徐大家的话愤然道。 李钦官和杨选使心中更加惊讶,前段日子,吴家有位女婿(赵三爷)托人来说想请他们见一位绣娘。 因着吴家在士林里的名头,他们答应一见,只是到了那日,人并没有来。 为此他俩还私下愤慨过。 照现情形,那日要来见他们的是这位莲香师傅? 人群中有人突然变色,“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这绣品我也看完了!徐大家,我先行一步,”这人说着便往外走,“对不住了,咱们三日后拍卖会见!” 他这一走,连带好些人都回过味来了,暗唾一声,他们只想买绣品,不想掺和乔家内部那腌臜事。 虽然他们也很好奇,但乔太守毕竟牧守这方已有二十余载,他们不敢轻易招惹。 若只是收个绣品还好说,掺和斗争就不美了。 徐大家见这些人都开始找各种理由离开,脸色是越来越冷。 他在心里记下这些人,想着回头让乔二爷查查他们家眷,以后去苏绣坊买绣品,好好宰一宰。 哗啦啦,三十几号人走的就剩几个人,当然最关键的人没走。 徐大家和莲香暗自松口气,万一这戏被他俩搞砸了,乔二爷会喷死人的,当然被乔二爷喷不可怕。 可怕的是婉娘子/师父的失望。 “然后呢?”一直未曾开口的杨选使在呼啦啦走了一波人后,向莲香和徐遥问道。 莲香故作不知他身份,冷着脸道:“不知为何消息走漏了,去的那日,我们半路被人刺杀,那些人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要不是徐大家替我挡了一遭,这会只怕我早就没命!” 是有人不想让他们见这位莲香师傅!杨选使当下就明白了。 是什么人不想这位婉娘子被选上呢?而谁又能在这临江只手遮天,蒙住他们的眼睛呢? 答案呼之欲出。 杨选使又回想起刚刚在门外,那乔勐对待自己亲祖母的模样,不由有些齿冷,他需要好好查一查这里面的蹊跷。 见了这婉娘子的绣工,再想想他们选的那些绣娘,便有些食不知味,索然无味。 而自己将这件差事办的漂亮,比过其他选使,似乎就在这婉娘子手上。 可值不值当呢? 这个想法不仅仅是浮现在杨选使脑海里,另一位李钦官亦是。 “看完了吗?看完了就都回去吧!” 就在李杨二人沉思之时,松垮着衣服的乔二爷走了过来,一脸不耐烦的对还留在这里的几人喊道。 “二爷怎的这是?那乔太夫人不会当街扯打你了吧?”徐遥撇撇胡子,狐疑的看向乔二爷。 乔二爷无语的看了看他,没理他,将目光落在李杨二人身上,“几位走吧,后日赶早,卖了这些绣品,我和我家娘子就离开这里了。” “唉,乔二郎,那你们绣坊还开吗?”有人问乔二爷。 乔二爷摆摆手:“开个屁,命都快要没了!” 说完也不理旁人,招手让九斤和蛮子送人出去,他去往后院给他家娘子报信去。 呵呵,刚刚在外头,他那祖母离开时,那脸色可精彩了。 刚跨没两步,乔二爷突然回头对其他人道,“传消息,今日再放一批人进来,明早所有号看完,下午就拍卖!” “而且不止要拍卖这两幅绣图,还有苏绣坊!” 做戏要做全套。 第114章 苏婉见乔二爷往这边来, 将半开着的窗掩上,留了条透风的缝隙,吹得有些冷的脸回了温。 “娘子, 应是真的。”乔二爷进门就说。 “什么应是真的?” 二爷在外头擦了手和脸, 这才进内室。先是看了眼在熟睡的哥儿, 轻轻戳了下他的脸蛋,指尖下软软的,小家伙挥了挥手, 没有醒。 他的心情好上了几分。 “别把他弄醒了。”苏婉轻打二爷的手背, 轻声道。 “晓得, 娘子,你说这孩子真是神奇,一天一个样。”二爷不舍的收回了手, 目光依旧留在敏哥儿的脸上。 苏婉看他这样,脸上不由也跟着露出笑意, “孩子不就这样, 你还没说什么应是真的。” 二爷收回目光, 看向苏婉,“黄氏被休应是真的。” 大老爷休了黄氏的事, 今早他们就得到了消息, 只是这个消息对他们来就略显意外, 那会是半信半疑。 “为什么这么说?”苏婉问二爷。 “太夫人刚刚在外头说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应不会作假。”二爷晃了两下哥儿的摇篮,坐到苏婉对面回她道。 乔二爷放了个大招,露出了满身伤痕,来证明苏婉并未胡言乱话, 也间接加重了苏婉说得话的可信度、 苏婉说乔二爷是被乔家人所害。 太夫人不想承认这事,但是事到如今,她不想去面对,也得对面对,于是黄氏便被推到人前。 她只是说乔家已休弃黄氏,给乔二爷一个交待,再未言语其他,直接让其他人觉得害二爷的是他的谪母。 这只是后宅女人家里的争斗,与乔大老爷没有关联。 苏婉手里拿着一枚穿了线的绣花针戳着玩,听了二爷说他刚刚在门口当众脱衣,乔太夫人被逼无奈在众人面前道出,乔家休弃了乔大太太的事后,怔怔地想了会,半晌看向乔二爷。 这眼光里带了几分探究和揶揄,把二爷看得毛毛的。 “娘子为何这样看着我?”二爷摸摸后颈。 “你们乔家人也够狠的。”苏婉哼声。 如果没有乔太夫人和乔太守这些年的放任,黄氏能嚣张成这样,能说对乔大老爷的亲生骨肉说害就害? 她不信。 如今人没了价值,就这样被弃了,也挺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二爷的生母亦是,一旦对他们不利,便是第一个被舍弃。 也是够凉薄。 二爷……不知道是不是像秦家人多一些。 “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二爷气炸毛了,气呼呼的朝苏婉道。 苏婉被二爷炸毛的样子给逗乐了,“好好好,你跟他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们是对别人狠,二爷是对自己狠。 二见苏婉这哄小孩的架势,不乐意了,“你要不是不喜欢我姓乔,回头我改跟你姓好了,阿圆也跟你姓!” 苏婉瞟了他一眼:“嗯,苏敏是比乔敏好听。” 二爷讪讪地摸摸鼻子,这话就到这了。 两人又说了会那两位贵人,也不知道事态是否如他们所愿。 苏婉心里根本没底,她只是在赌,赌自己的绣工。 过了会,莲香和徐遥过来询问苏婉和乔二爷下一步怎么做。两人现在几乎是形影不离,徐遥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莲香依旧贴身照料着,对他的态度也是大转弯。 徐遥自然是暗乐,这伤没白受。 “让人都收拾收拾吧,无论事成与否,我们都要离开这里。”苏婉没有回莲香和徐遥,而是对赵氏说了句。 赵氏虽是满心疑惑,但也应下。前几日,大娘子和二爷两个人关在屋子里说了好些会的话,打那后,两个人怪怪的,可什么也未对她说,连苏母也是不知其中。 “师父……”莲香从徐遥身边离开,走进内室,到苏婉跟前。 苏婉挑了挑眉,笑道:“怎么舍得了?” 莲香顿时脸红,小声地又叫了声苏婉。 “好了,不逗你了。”苏婉招来莲香坐到自己身边,叹息一声对她说道,“我其实最对不隹的就是你了。” “师父你别这么说,你对我恩重如山。”莲香摇头,认真地道。 “若是明日事成,你就要与我一起赴上京,荣华与灭顶只是一瞬的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苏婉郑重道。 莲香知道师父和二爷的计划,事先也询问过她,是否要参与进来,但她想都没想的答应了。 她的新生是师父给的。 “我不后悔!”莲香站起来急道。 “若是不成,我便和你脱离师徒关系,你和徐大家就赶紧成亲,远离临江这个地方。”苏婉摁下她又道。 “师父在哪我在哪!” “我到时候和二爷亡命天涯去,你也要跟去啊?徐大家怎么办?”苏婉没好气地拍了下她。 莲香红了眼,转头飞快地看了眼徐遥,抿嘴道:“我愿意的,他,他自有他的大好前程。” 徐遥气极:“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好了,事到如今谁也逃不了干系,明日之事你们不用过于担心,无论成与否,我都有法子护你们周全的!”二爷握紧拳头拍了下桌子,咬牙道。 他还有一招后手,若是明日事情顺利成了,他也用不着过早将后手提早曝光,那样会打乱一些计划。 苏婉就知道他还有事瞒着她! 她冷眼扫了乔二爷一眼。 原本被他们说得有些心烦的二爷突然感觉有一股凉意灌顶,他疑惑地看向对他冷眉冷眼的娘子,挠挠头,他这又是怎么惹到她了? 咦,他好像,是不是有件事没跟她说。 乔二爷晃了晃脑袋,一时没想起来,想着晚上再好好哄哄她。 这边苏婉同莲香和徐遥又说了几句话,二爷出去将虱子、九斤和蛮子叫到了正厅,几人隔着门帘说话。 “平江除了绣坊的生意,我已经与赵老三说好,就说转给了他,之后会由他的人接手,你们都随我们去上京。”二爷对外间几人道。 他们一同道:“是。” 这个决定,大家已经知晓,除了赵氏和苏母。 厨娘和奶娘都已经被送了,这些日子,都是苏母和秀菊两个人在厨房。这会两人都不在这儿。 “大郎、大根、长木叔、银杏白果他们呢?”苏婉想起留在平江照看生意,算是她和二爷的谪系的几人,问起二爷对他们的安排。 “我已经让赵老三安排了,他和平江那边暂时先不能动,万一被乔家人看出什么就不好了,到时我们在上京发动,赵老三就会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我爹呢?”娘会跟她一起。 “一样。” 乔二爷没有说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我知道了,万事小心。” 苏婉想问,却最终什么也没问。 又安排完一些细碎之事后,二爷给在座的所有人深深作了个揖,苏婉也随之起身,福了礼。 “他日若我们夫妻侥幸生还,必不忘诸位之情。” “二爷!我们誓死相随!”帘门外三人齐声道。 徐遥叹了口气,摇晃着起身道:“我已经上了你们贼船了!” 内室的莲香捂嘴笑了起来。 “哇呜哇呜……” 大人们说话声音过大,把敏哥儿给吵醒了。 - 转间,到了第二日。 拍卖会办得说顺利也顺利,说不顺利也有些。 原本临江本地不少豪商都要来参与,但是不知道怎么第二日都没有来,有看在徐遥的面上想两头交好的,给徐遥递了话,说是乔大爷(二爷谪兄)昨夜宴客,请的都是当地富绅豪商。 昨日来了苏婉这边来看绣图的,很多都在宴请名单上。 当然,十之八九也都去了。 宴席主题是他们乔家并不会为难乔二爷和苏婉,所以想请在座的各位不要去竞拍这什么“收山”之作,这“收山”之作拍不出去,这“收山”还有转圜的余地。 有了余地,乔家“逼迫”一位刺绣大家的名头也就做不实了。 去参加宴席的都是人精,自然也懂这里的弯弯绕绕。 不过,乔家人算计这么多,没料到的是乔二爷和苏婉的目的也不是用“收山”去败坏他乔家名声,也不是真的想卖掉那些绣图。 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引杨选使和李钦官来观一观苏婉的绣技罢了。 苏婉有自信,见了她的绣技,这两位必定会选她。 果然,今日两人再次来到这间小院,见小院里冷冷清清的,也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 昨日他们回去后,专门寻了可靠之人打听了乔勐苏婉和乔太守乔家人的恩怨。 听完他俩只是说了一句:妒妇误家。 在他们看来,事情的起源还是谪母不忍,容不下庶子,也见不得庶子风光,这才导致了后续发生的惨事。 如今,乔家幡然悔悟,休离了那作乱的黄氏,也是在心里重视乔勐夫妻的,两处修好,也只是时日的问题。 若是这次那婉娘子被选上,入了官家的眼,这乔家也会更加看重他们夫妻,往日龃龉又算得上什么。 而二人又自持身份,并未知会乔太守。 所以,他二人在萧条的小院里,对着面上带了沮丧之意的乔二爷表明了身份和来意,也表达想见婉娘子的想法。 乔二爷演技精湛,从沮丧到惊喜再到迟疑都演了个遍。 “我亦是不忍我家娘子这手艺从此封尘,只是……我怕我那父亲知晓了,我们是走不了的。” 李杨二人一挥手,“有我们在,我看谁敢拦!” 乔二爷似是松了口气,引了二人前去见苏婉,只是二人都是外男,也只能隔着帘子说话。 苏婉自是表现的意外,随后又是惊喜,当然同样也和乔二爷一般表达了对乔家人的顾虑。 李杨二人用“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既然那祸害黄氏已被休弃,将来你们飞黄腾达了,还怕这乔家对你们怎么样么?都是一家人”的理论,“劝服”了苏婉和乔勐。 苏婉不收山了,跟李杨二人上京去。 因着苏婉还有几日才出月子,所以李杨二人需等几日返京,二人自是无话。 而苏绣坊在李杨二人的疑惑下,卖给了依旧陪同他们来的曹家小郎君。 不过苏婉参加征选依旧用的苏绣坊的名义,二人虽是奇怪,但也未多问,他二人不知道,这是他们和曹家二太太早在暗地里说好的。 为了防止乔家人在苏婉和乔勐走后对苏绣坊使坏,将绣坊过到曹家名下。 苏婉以为曹家出面相帮是因秦家那位姑奶奶,直到到了上京后,她才知道,她想错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间就到了苏婉他们随同临江所有被选上的绣坊丝坊一同上京的日子。 她带了赵氏、苏母以及银杏,莲香带了两个徒弟以及随乔二爷一起的徐遥。 二爷以不放心苏婉,要护送她去的上京的名义,混在队伍末方。 而婉娘子及苏绣坊被李杨二位选官看中,经由二人共同举荐,破例无再需参与临江各项征选的即可入上京的消息,在李杨二人同苏婉说好后的第三日便传遍了临江。 没过多久,黄家便传来消息,黄氏死了。 说是自谥的,但是谁知道呢? 越是高门显贵人家,内里越脏。 一路很顺,到了上京,亦是顺利。 只是苏婉他们一众女着进了官内,开始一道又一道的筛选。因着有李杨两位的作保,苏婉还能将敏哥儿带着,也许是敏哥儿知晓娘亲的辛苦,并不怎么闹腾,乖乖跟着苏母和赵氏。 就在苏婉带着苏绣坊进入最后一轮,三选一时。 乔二爷孤身一人来到京都府衙门前,一声声敲起了鼓。 第115章 “堂下乃是何人?因何而击鼓?” 京都府少尹王林松坐于府衙堂上, 堂下众差役手持火水棍肃目立于两侧,府衙门前围了一些被乔勐击鼓吸引来的百姓。 乔勐跪在正下首,面色沉静, 听到少尹问话, 拿出事先写好的状纸, 双手举过头顶。 差爷立即上前呈于少尹。 “小民姓乔名勐,今日击鼓乃为二事。其一是状告临江府知州乔仁平之子乔知鹤窝藏先帝永嘉二十一年罪臣秦中隐之女秦柔宜,又秦中隐之幼妹秦云盼。” “乔仁平藐视朝廷王法, 在明知秦柔宜身份之下, 依旧纳其为妾, 并与她生下一子。而后为掩盖其身份,想以秦云盼替代秦柔宜,故设计谋害秦云盼, 不料秦云盼侥幸逃脱,隐姓埋名, 忍辱负重多年, 辗转寻得小民, 告知小民此惊天秘密!小民就要在今日揭露这乔家欺君面目” 乔勐说得正义凛然,慷慨激昂。 堂前百姓及上首少尹却是鸦雀无声。 半响, 外间才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少尹王林松面色木然, 内心却是骇然。无论此事是真是假, 都是颇为棘手。他沉吟片刻, 打断了乔勐将要继续的话头。 “且慢!本官有话要问你!” “大人请问。” 少尹看向乔勐的眼睛。 “你说你姓乔,这乔知州与乔知鹤与你有何关系?” 乔勐坦然一笑:“从这血缘上来说,乔知州是小民祖父,乔知鹤是我父。” “什么?这是子告父?!” “这,有违常伦!此子大逆不道!” \"我看似有隐情, 勿乱言,再看看!\" 堂前哄然,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接着,乔勐又道:“小民正是秦中隐之女秦柔宜与乔知鹤所生的孽子。” “你可知子告父有罪,需受惩后方可告?”少尹面目威严问道。 乔勐点头:“小民知道,小民愿受。” 少尹也不废话,直接唤人,“来人,鞭五十!” - 上京一处豪院内室。 一貌美妇人未着钗环,一身素服,面容惋然凄凄,眼中带泪的跪俯于一华服男子膝头。 “王爷何时知晓我是秦家女的?” 此妇人正是乔二爷的姑奶奶秦云盼,而坐在软榻上,此时把玩着秦云盼的一束发丝华服男子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临安王赵辰。 乔知鹤当年怎会因为官兵来了,就放过秦云盼,那样他岂不是自寻死路。而秦云盼自然明白,所以她自己选择了跳崖。 好在崖下是一条河流,她被冲到一处山野里,靠着吃草果在一处洞穴里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月,事个人形如枯槁,实在熬不下去,这才寻了城镇开始乞讨。 也许她命不该绝,在一小镇上遇见了临安王。 临安王没有认出她来,在他眼里,秦家女向来只有秦柔宜,秦云盼是何物? 而她那会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至极、 她故意接近临安王,许是她到底是秦家女,眉目间似有秦柔宜的影子,临安王把她带了回去,做了外室。 她从未说过她是秦家女。 许是因着那段山野生活,吃过不知名草药,她一直未能有孕。 靠着十几载的青春,才熬出了点怜惜,两年多前,她才有自由。 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里,她恨她怨。 临安王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地将手里的发丝勾至秦云盼耳后,柔声道,“你早该告诉我的。” 从两年多前,他给了她一些权利自由后,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在查蒋家,于是他便顺水推舟,让她查,还给她开了不少便利。 结果,越查,他自己也是吃惊。 秦家当年被满门抄斩,幕后黑手竟然是蒋家,哦,还有一个差点与之成亲家的乔家。 真是有意思。 蒋家胆子也真是大。 利用自己牵制乔家,最后将乔家拉下水,最后还害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家。 年轻那会的自己是多么自负啊,官家从小当儿子养大的弟弟,宠爱有加,他在上京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骄横跋扈。 唯一挫败的是心爱的姑娘心有所属,他有骄傲不愿强人所难,但是不妨碍他整一整乔知鹤那个伪君子。 而他哪里会想到,蒋家敢利用他对乔知鹤的不喜设计他。 从而产生之后的悲剧。 为了救秦柔宜,他第一次低声下气求皇兄,但是皇兄因为太子谋逆之事正在怒中,没有答应他,还将他囚禁了起来。 等他被放出来的时候,秦家没了,但听说没有找到秦柔宜。而后数年,他都在寻她中,秦云盼便是他在秦柔宜的途中找到的。 他当时听说秦柔宜在那带出现,被官兵发现后跳崖自杀了,他不相信,一直在那带寻找。 结果显然而见,他无功而返,只带回了个有秦柔宜两分影子的女子,那女子说她姓云,名卿。 直到,他知道了她派明雪去见乔勐和苏婉,他才知晓她是秦云盼,秦柔宜当年没死,给乔知鹤生了个儿子。 不过,最后死在乔知鹤和他的大娘子手上。 “告诉王爷,王爷还会再来见我吗?” 泪水从秦云盼眼角缓缓滑落,以她对临安王的了解,若是让他知晓自己是秦柔宜的姑姑,只怕他虽可能多几分怜惜,但心底却会膈应,再也不登她的门。 临安王幽幽一叹:“所以你就想抢先杀了那个孩子。” 乔二爷从上京回平江途中遭遇的刺杀,不单单是蒋家人,还有秦云盼的人。 本来二爷是必死无疑,好在临安王的人及时赶到,将他救了回去。 临安王讨厌乔知鹤,更是看不起他,但是面对着长得有些像秦柔宜的乔二爷时,却生不起气来。 不过,乔家和蒋家他是不打算放过的。 临安王对乔二爷说过,蒋家他可以替他扳倒,但是乔家得他自己来。 那时的乔二爷犹豫了。 这次重新回到上京的他却给了不一样的答复。 “王爷……”秦云盼低低地叫了声临安王。 她心里满是苦涩和怨恨。 这么多年,她伏低做小陪在这人才得几分宠爱,可秦柔宜的儿子一出现,就得了这人的关注。 现在竟然要让她出去给秦柔宜儿子作证,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牵扯进去? “去吧,乖一点,也就一段日子,本王向你保证,不会让你们有事的,到了时间,本王亲自去接你。” 临安王摸了摸秦云盼的头顶,柔声细语里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就当你还了我收留你这么多年的恩情,你隐下身份一事,我也不会再计较。” 秦云盼放声大哭,她最终还是失去了他。 - 今日是内务府征选绣坊的最后一关。 同苏绣坊一同进入另外两家,一家是湘南颇负盛名的春来绣坊;一家是蜀地来的拥有家传绝学的望绣楼。 到了如今,三家都是各有特色。 这次的比试在宫内,一家绣坊去三人。 天还未亮,进宫的马车已经在她们住的内务别院门口等着了。 苏婉带着莲香和莲香的大徒弟秀锦一起上了马车。 过了一会,其他两家的人也出来了,分别登上其他也车,领头的内待喊了一声出发,众人便在颠簸中前进。 莲香坐在苏婉对面,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师父面色凝重,不由拉了她的手,安抚她,“师父,二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她家师父不会担心这次比试,今日这般只会是担心二爷。 苏婉朝莲香笑笑道:“我没事,今日咱们的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的比试,放心我不会分神的。” 二爷今日去京都府递状,是他们商量好的,因为这样才能保证苏婉一旦被牵连,能有转圜的余地。 在轱辘滚滚里,一行人终于到了西宫门,门口把守的士兵肃穆凛然 ,让人望而生畏。 苏婉一行下车,就被这气势震的不敢说话,只觉这宫墙巍巍。 这时,宫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了两位管教嬷嬷,她们看了看眼前的九位娘子,人人孑然一身,微微点头。 “跟我们来吧。” “不要说话,乱跑乱看。” 进了宫门后,管教嬷嬷将她们带进一处院子,九人被依次叫进了房间,虽是看着她们未带其他物件,但是依旧要查验。 能走到现在的,都是靠着手上真本事的,也都不是傻人,自然没有人犯傻。 检查很顺利,嬷嬷们虽依旧板着脸,但眼里松快了几分。 之后,便让她们在这处等候召唤。 九人,三家绣坊,大家虽是知道彼此的名号,但因前面比试都是分开来的,对彼此都不是很熟悉。 苏婉因着有心事,也没有去查看其他两家。 其他两家倒是对她很感兴趣,要不是听人说过这位婉大娘子貌美柔弱,她们都以为她身边的莲香才是那传闻里的绣得一手双面绣绝技的婉大娘子。 莲香本就年轻,这位看着更年轻。 而且也太柔弱了些。 一柱香后,又来了人,将她们带到一处花厅里,里面已经布置好了。 绣架有三台,一面架了块白色绣布,旁边摆放着备好的各色绣线绣针。 没有绣样。 有两道屏风将三台绣架隔开了。 三家抽签选择坐的位置,苏婉手气不佳,抽到最后一个选位置,只能挑最后被剩下的光线相对不算好的位置。 她未多言,带着莲香她们直接入了座。 等人都坐好后,等了一会,有三位穿着有别于领着苏婉她们进来的管教嬷嬷的大宫女,同一位托着太后懿旨的内待走了进来。 苏婉同众人立即跪下。 懿旨的内容是这次比试的题目,很简单,以牡丹为题,在四炷香内绣出一副绣图。 越是简单的东西,越难出彩。 在场的绣娘没一个留出轻松的笑容。 内待让人点上第一炷香后,对众人道:“诸位娘子,开始吧。” 等他说完,有个小内待拿了把椅子过来,内待坐下。同他一起来的三位大宫女分别站到了三家绣坊人的身边。 不说别人,苏婉自己都是顿感压力倍增,她向此时有些害怕茫然的莲香和秀锦投去安抚的眼神。 “师父你有什么想法吗?”莲香挪了挪绣墩,小声问苏婉。 苏婉捏了捏眉心,她有些犹豫,是要绣出新意,还是老老实实地比绣工。 她不怕比绣工,但就怕人家也不怕。 不过,前两日,二爷托人带信来,信上只有一句话、 当今和太后性子相似,喜欢本分的。 屏风对面,虽然听不清声音,但能感觉到其他两家正在极力的想点子。她抬眼朝身边的两人看去,咬咬牙,拿起了画笔,开始画样子。 她一边画,一边同莲香她们说着用什么绣线。 两人虽是有些诧异,但没有阻止苏婉。 她们坚信她一定能赢。 两个人时不时也提出自己对配色的意见。 就在一炷香燃尽时,苏婉已经勾勒好了绣样。她这次依旧是拿出绝活,双面绣。 苏婉主绣,莲香勾边,秀锦打下手。 她们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眼下只专注自己,投入到刺绣世界里去。 苏婉和莲香都是爱极这个事儿,进入到绣制中,全然忘了身在何处。 第116章 五十鞭, 鞭鞭到肉,乔二爷这会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愣是没叫一声疼, 倒是将一众看客看得直哆嗦。 隐在人群里的九斤和蛮子咬牙忍耐着, 双目发红地看着乔二爷。 乔二爷本来原来的伤都没好全, 这五十鞭对他的身体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但他忍下来了。 他满脑子想得都是苏婉和孩子,只有想着他们, 才能让他忍着这些痛。 差役行刑完, 看向少尹。 少尹挥了挥手让其撤下。 他在刚刚行刑时已经看完了状纸, 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事他管不了。 “大人,小民还有其二未言呢。”乔二爷咽下嘴里的血气, 艰难地抬头朝王少尹看去,惨白着脸扯出笑容说道。 “本官已知……” “其二, 小民作为秦家后人, 要为前朝翰林学士秦中隐申冤!永嘉二十一年, 他遭人陷害参与太子谋逆一案,被判满门招斩。其主谋者乃是左谏议大夫蒋源一脉, 他们藐视朝廷, 结党营私, 为排异党不折手断, 不惜残害忠良!请官家彻查此案,还我外祖清誉,严惩恶人!” 乔二爷字字如血。 说完他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满场哗然。 “还清白,严惩恶人!” “还清白,严惩蒋家, 还秦家清白!” 人群里九斤和蛮子高声喊了起来,他们这一带动,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王少尹看着闹哄哄的堂外,重重地敲了下惊堂木,“肃静!” 京都人民很习惯,立即收了声。 “你之所告可有证据?”王少尹看向乔勐问道。 乔二爷趴伏在地,虚弱道:“有!” 这时,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徐遥和笔刀先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两位成名多年,自是有认识他们的,立即同王少尹点出了他们的身份。 王少尹见多识广,稳了稳神情,按照审案程序走。 两位便将当年乔家办了场宴会,无意中见到了秦柔宜之事说了出来。 “当日为何不向朝廷告举?”王少尹厉声道。 徐遥进一步:“回大人的话,当年只觉那女子而善,过后亦询问过乔知鹤,他否认了。且当年他和秦家这位姑娘有过婚约,我们以为只是寻了个相像的养在房里。” “那你现在是如何确定那人便是秦柔宜?”王少尹继续问。 徐遥又回:“后来没过多久,那女子便死了。若真是个相像的,如何就要了她的命呢?” 王少尹皱着眉头,此二人话虽有理,但并不是充足的证据。 “你二人所言有何凭证?” 徐遥和笔刀先生对视:“并无。” 人家毕竟是女子,他们虽见过,但也未多接触。 这时,堂外人群里有人唤王少尹。 “王大人。” 王少尹眯了眯眼:“何人?” “小人是临安王府的人,给乔小郎君送一人证来。”那人高大面正,腰间佩剑。 王少尹心下一惊,怎么又扯上了这位临安王!他今日真是倒霉,府尹大人不在,只能由他出面升堂。 好嘛,一来就是个大案,那位临安王还来插一脚,也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少尹还年轻,并不知道二十年前临安王和乔知鹤的过结。 那人说完侧身让出了在他身后一戴着帷帽的女子。 女子款步走向京都府衙堂上,到了乔勐身边停下脚步,取下了帷帽,露出一张恬淡里带了几分哀婉的脸。 是秦云盼。 乔二爷敛下眼皮,那位真的让她来了,没有失诺。 王少尹突然福临心至,一丝猜测袭上心头。 “你是……” “小妇人便是那侥幸逃脱的秦中隐胞妹,名云盼。”秦云盼朝王少尹福了个礼,缓缓道出身份。 “何人能证明你身份?”王少尹问。 秦云盼回他:“查一查当年与我家交好的人家,应就能寻得认识我的人。” 秦云盼静静地站在堂下,没有看乔二爷一眼。 她做不到不去怨恨和秦柔宜相关的人,死了都霸占别人的心,连儿子都被爱乌及屋。 呵,她这么多年算什么呢? 可是她如果不按那人的话去做。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最关键的人物秦云盼已经出现,那么接下来就是查验她的身份了。只是现在牵涉众多,王少尹也不敢乱做决定。 “此案兹事体大,牵扯众多,岂能凭你们一家之言,就定下这几位朝廷重臣的罪名,此事已超出本官职责,需向官家请示。” 王少尹淡声对乔二爷说道。 “谢大人!请大人一定要还我外祖清白!” 乔二爷也是够狠,额头都磕破了。 “你虽是举告人,但你亦是罪臣遗孤,本官还是要将你收押进京都大牢。” 二爷来时就做好了准备,此时自然无二话。 “小民明白。” 然后又对秦云盼道:“你亦是。” 秦云盼应声。 差役过来给乔二爷和秦云盼上上枷锁,把他们给带走了。 王少尹又扫了眼状卷,深吸一口气,唤人去寻府尹大人,又让人备轿,找到府尹大人便进宫。 - 而宫内的苏婉这会正全情投入在刺绣中。 就在第四炷香燃到一半时,太后和几位宫妃以及宫里最善刺绣的几位宫人走了进来。 苏婉她们沉浸在刺绣中,一时还没标查觉她们的到来。 内待刚要叫她们,被太后抬手制止了。太后坐下后朝身边人示了个意,有一位宫人会意,轻轻地向苏婉她们走去。 她没有打扰她们,只是在外围看一看。 走到苏婉她们这边时,发现她们已经快绣得差不多了,再细看那绣架上花团锦簇的牡丹花时,不由露出惊艳的神情。 早听说从民间上来了位经由杨李二人共同举荐的刺绣高手。 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远看着,那就是朵活生生的盛开的牡丹花。 让人想折一朵花瓣以辨真假。 走了一圈后,宫人返回太后身边,伏身对太后耳语了几句,太后挑眉看向苏婉所在的方向。 她看不见苏婉手里的绣图,只是从她低侧的脸上看出了,此人定是个美人。 谁能不爱美,美人美景美物。 不知是何家儿郎这么有幸,娶了这么貌美又有一双好手艺的娘子,太后无聊地想着。 这边静悄悄的,而官家这边就是雷霆暴怒了。 年轻的官家继位三载,正是励精图治,抱着雄心壮志,准备一展宏图之时。 前些日子就因蒋家的事,收拾了一帮人,这会听到京都府两位带来的状纸,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是不可思议,最后是暴怒。 不可思议的是到底是乔勐这个儿子忤逆,还是乔知鹤这个爹太不是个东西,竟然逼得儿子来告爹。 暴怒的点则是状纸上写的蒋家的一桩桩徇私枉法的罪名。 写得是有理有据,事事在点。 “查!好好给我查!命刑部和大理寺一同介入!”官家将桌子拍得啪啪响。 “是!” - “时辰已到。” 四炷香燃尽,九人全部停手。 苏婉整个人都僵掉了,她转了转发出喀嗒响的脖子,抬了头,正好对上太后的目光。 她失神一瞬,立即站了起来,叫了声还在恍神的莲香和秀锦。 “太后娘娘金安。”三人一齐跪在一边。 其他人听到她们的动静,再看了眼在前方的太后,俱是一惊,也立即跟着跪下。 宫里有如此雍容华贵的人,不是太后,还能有谁。 “免礼,起来吧。”太后端坐在一把黄花梨的交椅上,懒声道。 众人唯唯起身,站到了一边。 宫女们将三家绣品从绣架上取下,依次放入呈盘中,拿到了太后面前。 “去看看吧。”太后同几位对善刺绣的宫人说道。 春来绣坊的牡丹,绣在了仕女的鬓发上。 望绣楼的牡丹,则是在牡丹花旁添了两只鸳鸯戏水。 而苏绣坊的牡丹,则就是一枝牡丹。 丽而不艳,活而不泼,灵动不失端庄,颇有国母风范。 所有人看见她这枝牡丹就是这个想法。 宫人直接将苏绣坊的绣布递到了太后而前,太后面色顿地柔和了下来,拿着这绣图,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苏绣坊的,再看其他两家的,便有些索然无味。 “几位行家说说吧。”太后虽是心中有了决断,但面上还是要请懂行的人说道说道。 几位宫人领命,对春来绣坊和望绣楼的刺绣进行了点评,当然到了这步,自然是夸赞的多。 太后突然问:“怎么只评了两家?” 几位宫人立即福礼回太后:“奴婢们没有资格评价婉大娘子的绣技。” 这话一落,连带苏婉都觉得惊讶。 “若是太后您允许,我等想拜婉娘子为师。”宫人们又道。 苏婉:“???” 她是来比试的啊,不是来收徒的。 太后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了起来,其他宫妃们也跟着笑呵呵。 也无须再多言语,结果显而易见。 苏婉成了最后的赢家。 就在这时,门外匆匆来了个小太监,叫了太后身边的宫女。一会宫女回来又对太后说了几句话。 随后,内待将其他两家绣坊的人请了出去,只余下苏绣坊的人。 太后凝眉看向苏婉,“乔勐是你何人?” 苏婉从刚刚小太监来,心就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她心里隐隐有猜测。 然而当太后问出这句话时,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是我家官人。” “你可知他今日之事?” “知。” 苏婉回完,抬头看向太后,“娘娘,他今日之事,与我能过这道比试有何关联?” 她凭的是自己的本事过得这道比试。 “你家官人是罪臣之后。”宫女斥声道。 “我家官人不是罪臣之后,是来申冤的。”苏婉回。 “大胆!还敢狡辩!你和你家官人是何居心,一个混入征选,一个状告朝廷命官!” “民妇说的是事实,也凭的是自己的本事走到现在,如果说有什么居心,那便是有一颗怕死的心……” 说着苏婉的泪就流了下来,太后娘娘不由地想让人给她递帕子。 “我观你也不是那般恶人,怎得你的官人要子告父?”太后好奇道。 这实有违伦理,今日要不是苏婉是个美人,又是个有好手艺的美人,她早让人把她打出去了。 苏婉不怕别人问,就怕别人不问这事,她疑疑难难的将“家丑”说了出来。 饶是在这宫里过日子的,听了这一桩桩事,都不由侧目。 这乔家也太不干人事了。 她们对此时被鞭五十,奄奄一息躺在大牢里的乔二爷充满了同情。 太后更是朝苏婉招了招手,将她叫到了身边,拉隹她的手安抚了下。 “若是那乔勐不行了,大不了让他俩和离嘛。”太后在心里如是想着。 她将苏婉有可能撒谎这事自动屏蔽掉了。 太后拍着苏婉的手:“好孩子,官家定会彻查此事,你且安心开始给皇后绣婚服吧。” 苏婉深深拜谢。 第117章 不消一日, 这满京都都知道了这乔家有子要告父,又为外祖申冤一事。 徐遥和笔刀先生在京都露了面,自然有人相请去吃宴。人嘛, 都爱八卦, 这宴席上自然要谈最热门的事。 两个人也不添油加醋, 只是将这乔家如何待乔二爷夫妇的事说了个清楚,原本对亲儿子告父亲这事很不喜乔勐的,听了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这虎毒还不食子呢。 一时之间, 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乔勐做得对, 有人说他不该,还有不偏帮的,只论国法。 而这上京里, 除了临安王,还有一位乔勐的老熟人, 这人受过他的恩惠。 而乔二爷为了不牵连人家, 谋划此事时, 没有登门寻助过,但人家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 知晓了这事后, 立马写了奏折递到了官家的案前。 此人正是稽郡才子孟益, 想当初穷困潦倒, 没有盘缠进京科考,还是二爷资助了他。 他如今已过春闱,更是得了二甲第十的好名头,被官家钦点入了御史台,更是被自家上司相中, 觅为乘龙快婿。 孟益上书里先是说起乔勐慷慨资助多位寒门子弟读书科考的事。 说他说话做事颇有文人之风,不像坊间所传的那般顽劣不堪,至于为何会落得如此名声,请圣上裁断。 另说乔勐之妻苏氏亦是一位贤人,虽手握绝技,但不恃才傲物,为人谦和淑良,和乔勐两人勤恳操持家业,凭借自己的双手积攒财富。 后面文风一转,说起了乔知州一家。御史有闻风奏事之责。 他就乔勐子告父一事开头,他知道的以及坊间传闻关于乔勐和乔家的恩怨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 最后中心就是乔家有,还请官家严查。 官家自然要查,点了大理寺少卿,刑部主事,御史台侍郎,三法司联合审理。 孟益自然也被点名加入其中。 苏婉虽在太后那边过了关,但官家却心有芥蒂,看在太后的面上,召见了她一次。 “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你丈夫就不怕成为乔家的罪人吗?”官家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眼神却十分坚定的妇人问道。 苏婉不卑不亢地回官家,“回官家,以小妇人的拙见,以为先有国才有家,国法在前,家法在后。我家官人先是您的子民,后是乔家人。 乔家有人欺君罔上,他瞒而不报,才是罪人。 再者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但是这字写的是堂堂正正,还是歪歪扭扭,取决于这写字的人。人若心不正,无德无能,这一笔写出来的字不就都给糟践废了,所以要及时止损,剔除恶端。” 官家不由正视起眼前的妇人,看了她半晌,露出赞色,连道三声“说得好!” 他心中对乔勐也更加好奇了起来。 不着痕迹的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苏婉听到官家的好字,才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见过官家后,内务府对外宣告了将由苏绣坊来绣制未来皇后娘娘的婚服。 丝造那边也选定了,是江南和蜀地望族的产业。 这与苏婉关系不大,好的刺绣大师,什么样的布料对于她来说都可以绣。 之后她带着苏绣坊的人住进宫内的尚衣库,开始赶制婚服。 乔二爷的事虽说没有影响到苏婉,但是她没有被允许去探望乔二爷。好在得了太后准许,她可以将敏哥儿带在身边,她也特意没有去打探二爷的事,她怕自己受不住会分心。 眼下她要做好的事是将皇后的婚服绣好。 这婚服将会是皇后册封大婚、参祭、参朝会时的袆衣。 其衣裙、鞋袜颜色,花纹图案,袖、领口、衣边绣样都有规制。 需极用心对待。 - 乔二爷没事,每日在京都府的大牢里除了吃就是睡,偶尔会被一些审查案子的官员叫去问话。 他的伤也无大碍,那天入了大牢后,临安王便让人送了上好的金创药去,买通里面的牢头,每日给他上药。 第一个月。 他状告乔知鹤一事,在验明了秦云盼的身份之后,乔知鹤便被下了狱。乔仁平也受到牵连,官家让他来上京辩罪。 乔二爷这边的人证物证一番番的轮上,对面的乔家是辩无可辩,只是一个劲儿的把事端推给已经“自尽”的黄氏身上。 官家也不想听他们这狗屁跳蚤的家事,免了乔仁平的官职,以待观察。乔知鹤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临安王去看了他好多次,没几次,人就变得疯疯癫癫。 在京的乔三老爷因为不知情,但是也被申斥,罚了俸禄。他心里既是怨乔勐,又是怨乔知鹤和乔仁平,对临江乔太夫人那边递来的求助信予以不理。 另一桩申冤案牵涉甚广,又时隔多年,且涉及先帝在位时判的谋逆案。好在案子也不是为了推翻那桩谋逆案,进展也算顺利。 第二个月。 蒋家陷害秦家之事,也渐渐有了眉目,当年秦中隐的那位友人确实有封书信,只是没在秦中隐手里,在他友人的一位远方后人手里。 顺藤摸瓜,摸出了数件蒋家贪赃枉法、纵亲欺压百姓、结党营私、残害异党之事,整个朝野上下为之动荡。 第三个月。 婚服即将绣制完成。 蒋家陷害秦家之事也水落石出。第一次蒋家倒台的时候,因为没有被连根拔起,查的这么明明白白,他们也不敢咬出乔家,可这次不一样了。 蒋家立即向三法司检举乔家在秦家事件里的所作所为。当然临安王也被牵扯其中。 只是临安王自己也是被利用的,官家对自己这位叔叔也没什么法子,只是口头斥责了几句。 蒋家就惨了,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乔家自然不能幸免,乔仁平和乔知州被流放岭南,乔太夫人摘去诰命夫人名号。乔三老爷连降两级。 乔家落败了。 这场闹了三月之久的以子告父引出的一桩桩大案终于告破。 随之而来的就是帝后大婚。 苏婉她们终于在婚期来之前赶制好了后服。 衣为深青色,蔽膝、腰封同色,衣裳绣有翠翟。衣袖领口为红色,花纹秀丽,大气端庄。 而众人发现,婉娘子的绣工比三月前更上了一层楼。 皇后娘娘也是心喜,当即赏了苏婉及苏绣坊众人。 苏婉用赏赐和家当,在上京买了处宅子和一间小小的铺子。 苏绣坊因入了内务府,添了皇商的名头,在上京名声大噪。平江苏绣坊的绣娘,没有家室累赘的也都随着银杏来了上京,加入了即将重新开业的绣坊。 而苏婉想着等二爷回来再重新开业。现下她被太后留在宫里教导几位未出阁的长公主做绣活。 平江的火锅店也重新开业了,苏大郎、苏大根他们暂时不想来上京,所以白果也没有来。 虱子他们暂时也没有动,留在平江帮衬着苏大郎。 也是上京买的宅子不算大,住不了那么多人。 苏父倒是来了,留了老宅,带着老仆来给苏婉帮忙掌家。 苏绣坊的绣娘一来就忙碌着做着各种绣活。皇商不是那么好做的,内务府现今开出来的单子够她们忙的了。 京都一些勋贵人家有出嫁女的更是连连登门请求苏婉或者莲香给掌针。 毕竟是给皇后娘娘绣过婚服的人呐,要是能请她给自家女儿掌掌针,那岂不是让女儿在夫家倍有面儿。 一时之间,苏婉在京都炙手可热。 帝后大婚后,大赦天下。 乔二爷和秦云盼被放了出来。 二爷出京都府大牢那天,苏婉抱着孩子,亲自去接的他。 人走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长久待在阴暗的牢房里,抬手遮了下眼睛。 苏婉恍神片刻,原本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收住了。 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男人是谁? 她以为她会看见已经行瘦如槁,憔悴颓废的一个乔二爷,完全没料到出来的是一个隐隐可见双下巴的乔二爷啊! 为了避嫌,九斤和蛮子也只是在开头那段日子去瞧过二爷,后头也多数是听临安王府的人讲述乔二爷的现状。 谁也没想到,乔二爷被养得这么好! “娘子!”乔二爷等眼睛适应了外间的光亮后,朝远处看去,他一眼就瞧见了抱着孩子的苏婉,不由惊喜的叫了起来。 呜呜,虽然牢里面吃的好睡的暖,但是没有他家娘子啊,他可想她了,日日夜夜的想。 这就想胖了呢! 二爷扑到苏婉的身边,一把将她和孩子抱了个满怀,脑袋搁在她肩上胡乱的蹭。 敏哥儿突感身上一重,呜哇哭了起来。 “二爷,二爷!你先松开,哥儿都哭了!”苏婉苦笑不得,只好拍了拍他的背,哄他道。 可惜想娘子的男人一点都不想离开自家娘子,依旧抱着她不撒手。 哥儿哭的呜哇呜哇的,路人侧目看着他们,旁边的九斤蛮子,赵氏,苏母,还有特地赶来的赵三爷都不忍地看着他们笑。 苏婉哄着乔二爷好几声,见他怎么也不肯撒手,哥二也哭的凶,直接对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然后揪起他的耳朵。 “是不是我很久没揍你了,我说话你都不听了?!” “疼疼疼!娘子疼!”乔二爷忙不迭的喊疼起来,依依不舍的撒开了抱着苏婉的手。 这时赵氏赶紧上前来把哥儿给接了过去。 敏哥儿得了自由自然不闹了。 二爷委屈巴巴地看着苏婉,他是真的很想她啊。 苏婉看他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心下一片柔软。 她何曾不想他呢。 “二爷,我们回家吧。”苏婉说着上前一步,抱住了乔二爷。 这是她的二爷啊。 乔二爷受宠若惊一瞬,而后得寸进尺的环住自家娘子,又开始蹭她的颈窝。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二爷我们有新家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家。”苏婉摸摸乔二爷的后脑勺。 平江的那三进小院虽然也是家,但那里靠着乔家老宅,有着诸多不愉快的过往。 从平江走到上京,脱离了乔家,重新安了家,如获新生。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好,我们回家。”二爷头依旧埋在苏婉肩膀上,他闷声回她。 苏婉没办法,只好任他这样抱着,慢慢挪到马车边,上了马车。 随后抱着哥儿的赵氏和苏母也进了马车。 车门帘落下,马车慢慢前进时,苏婉突然感觉到肩膀处的湿意。 二爷哭了。 苏婉没有出声,朝有些担心的赵氏和苏母摇摇头,示意她们不要问。 敏哥儿吸着拇指,好奇地探着脑袋看向抱着自家娘亲不撒手的人,伸出小手指着二爷,咿呀咿呀叫唤。 乔二爷听到敏哥儿的声音,默默地吸了吸鼻子,抬起了脸,看着自家儿子的小脸,心里一松,也跟着伸出手。 他的大手握住了敏哥儿的小手,苏婉也伸出手,覆在了乔二爷的手背上。 一家三口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