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不尽的花 作者：汪子希 文案： 林枫和卿罗成为了法律上的兄妹。 爱情却悄然萌发。 穿过命运泼下来的狗血，又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阴差阳错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枫，卿罗 ┃ 配角：上官云川，刘璃 ┃ 其它：珍爱十年 第 1 章 2007年的夏天，闷热的高二教室里，只有风扇嘎吱嘎吱的□□着。大家都在书堆里写写画画，空气湿热得能拧出水来。只有这个叫卿罗的女孩枕着手臂，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眸，看着前排男生的后背。 由于天气的炎热，一直坐着写题的原因，这个叫做林枫的男生后背被汗水浸湿了，湿成了一对小翅膀的形状。卿罗看着小翅膀越来越大，失去了翅膀的形状，湿成一片，贴在背脊上，背上光滑细腻如冰晶。 卿罗正发着呆，下课铃声已响起。“来来来，林妹妹，走起。”伴随着一声吆喝，这个文科班的老大操哥就带着班上为数不多的歪瓜裂枣的男生们，涌向林枫的座位。半扛半扯地把他弄到教室外的阳台，一群人围着他，狂吼狂叫。这是男生们最无聊的游戏，每节下课决定整一个男生，具体摸哪儿，女生们不得而知，只觉得他们吵得烦，不吵又有点不习惯。 上课铃声救了林枫，林枫一头大汗地用白皙修长的手拉开凳子坐下，还对着操哥苦笑。在跟政治题决斗了一节课后，男生们又涌向了林枫。“林妹儿，林妹儿……”地叫着，他的确长得一张比女生还漂亮的脸，怪不得男生都叫他林妹妹。卿罗就纳闷了，明明跟很多男生一样的五官，可组合成一张脸却比女孩子还好看。 可惜，又被拉出去□□了…… 其实卿罗早就注意到他了，他是那么耀眼，那么优秀，那么安静。不知道拨动了多少女生的心弦，情敌可能很多。可在男生那儿不见得，整个一大玩具。 说安静，确实是安静。从这学期转过来，他就没怎么跟人说过话。只是在座位上听课，做题，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下了课就一个人坐着发呆，别人撩他都只是笑笑。或许男生们只是想让他融入他们那个龌龊的集体，他们是好心人。 “卿罗，快到你了，还发呆！”刘璃在后面踢着卿罗的凳子，小声说。这是英语老师惯用的伎俩，评讲卷子，所有人一个接着一个回答，偶尔抽问。哎，不知不觉都第三节英语课了。 “第三题选第四个答案D，因为过去完成时had后面要跟动词的过去分词。”林枫的回答总是那么完美，嗓子里像是装了磁带，怎么发音那么标准。年级前十不是浪得虚名。卿罗听得有些出神。 “卿罗！”英语老师的声音像是电锯，生生锯断了卿罗的念想。 “这道、这道题选……” “C……”友军刘璃的声音响起。 “刘璃，你那么乐于助人。干脆她今天作业你也写了吧。”英语老师瞪着她俩。刘璃赶紧把脸埋进臂弯里。 这时，卿罗看见了——林枫向走廊一边侧着身子，假装跟大多数人一样看向她俩，眼睛却没有看她。写满笔记的卷子展露在卿罗眼前，林枫拿笔指了指那道题。卿罗眼睛都亮了闪着小星星。林枫在给自己指题！天啊！卿罗觉得呼吸都停了几秒。可不能辜负。卿罗记下了，就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好了，快说。”随着英语老师一声令下，卿罗也已经顺利答出了。她坐下来，耳朵都红了起来。 不管林枫是不是有意这么做的，反正卿罗就是认为他是有意的。 第 2 章 卿罗从此更加注意林枫的行踪了，简直一个狗仔队。可是没什么特别的，林枫也不住校。而卿罗住校。卿罗就一路尾随着林枫也只能到校门口。刘璃简直无语了，但作为合格闺蜜，还是会跟着卿罗。只是她的萌点跟卿罗不一样，她是觉得一向独来独往的林枫，突然□□哥缠住了。这画风完全点燃了她的腐女之魂。 傍晚下课之前，班主任老徐头居然让操哥做了林枫的同桌，坐在林枫旁边。根据卿罗的观察，刘璃多半是小说看多了，想象而已。操哥只对林枫的作业感兴趣。整个晚自习都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人体复印机。 第二天早上，从来没在林枫桌上出现过的豆浆和小笼包冒着热气。操哥拍拍林枫的肩膀，说：“哥们，从今天起哥就靠你了。”林枫无力地笑笑。卿罗看向刘璃泛着星星的眼睛也无力地笑笑。 临近期末最近的体育课几乎都是自由活动。林枫不像是其他男神，打着篮球，一群迷妹在旁边欢呼。他只是打打羽毛球。打羽毛球都让人移不开眼睛。只见他右手狠狠一个反抽，羽毛球以很强的力道和极快的速度擦过中间的球网，速度又慢了了下来，飘落在网前。 “草。”对面的男生捡球后用劲全身力气对着球场的角落发了一个高球。这个球林枫接得有点吃力，他左脚借力，身子斜过去，右臂用力一抽，还是接住了，球不是高球，而是直球向对面飞了过去。 卿罗正看得出神，还在回味着，林枫跳起来是风儿卷起衣衫，露出的腹部线条。“给你！”刘璃递来一瓶冰红茶，“你也去送瓶水。”啥！又不是流星花园送什么水！可卿罗回过神，好多女生都围着羽毛球场，给林枫加油。他已经坐庄好几局了。他们男生体育课打得就是简单粗暴的输五个球就下。 突然，林枫脚下一个踉跄，退了一步又站稳了。他把球拍放到器械筐里，摆摆手，意思是不打了，其他男生又上了。还真有几个女生去送水了，他面前都堆了几瓶了。 “去送啊。”刘璃催着。 “不去了，他又不缺水。”卿罗说着，扭开冰红茶自己喝了一口。 刘璃又推了卿罗一把，卿罗烦躁地看向林枫。四目相对，林枫的脸色有点晦暗，唇色青紫。卿罗吓了一跳，再去看时，操哥一把搂着林枫，向教室走去。下课铃声已响。大家三三俩俩地又回到教室奋战了。 接下来下午剩下的时间，语文老师非常不客气地发了张模拟试卷，写完就可以放学了。卿罗奋笔疾书中，前面的林枫也是如此。看着他的背影，卿罗心里暖暖的，林枫也在奋斗，可不能落下。 写一会卿罗就抬起头来看看林枫。林枫头很低，一只手在桌下，一只手写字，在小学的话肯定会被老师教训的。还有半个小时下课，林枫已经趴在桌上了。不愧是学霸。卿罗更加加快速度写了。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林枫就起来交卷了，背着书包准备离开教室。卿罗分明看见林枫的颜色更差了，一手低着胃部，匆匆离开了教室。 卿罗撑着桌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交卷子。还好已经写完就是没检查，老师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批改作业了。交卷的时候，林枫的卷子就在讲台上铺着，字迹是那么工整，那么俊秀，那么……作文纸上有一个硬币大小的水晕，本来就是用的纯蓝的签字笔，这下晕开了都有点看不清字了，旁边还有两滴小的水晕。这是汗吧！回想刚才林枫的表现，卿罗书包都没拿就出了教室。 才出教室就不远处的楼梯拐角发现了佝偻着走路的林枫。 “林枫！”卿罗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他，“你肚子痛？” “没事。”林枫站直了，向下走去，头都没抬起来。卿罗站住了，觉得有点尴尬，可是又放心不下，还是决定跟上。 林枫拐出了校门，就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卿罗也赶紧出校门，拦住一辆出租车，说：“跟上前面那辆车。”司机转过头看了卿罗一眼。真是疯了，卿罗才反应过来，疯了。拍电影吗？这口气“跟上前面那辆车”。卿罗，你肯定是疯了，是跟踪狂吗？她怔了怔，赶紧摸了摸校服包包，还好。上节体育课为了买水，揣着钱包。 林枫的车停在了一家五星宾馆的门口。卿罗跟了上去。林枫在前台问了两句就左转去了餐厅。这家餐厅是主打西餐的高档餐厅，卿罗跟老爸来过几次，还比较熟悉。她不喜欢吃西餐，对过个饭吃半天没什么好感。 “小妹妹，欢迎光临。你爸爸就在那边，我带你过去吧。”前厅招待居然还记得卿罗。 “不，不，不用。我自己过去，在哪啊？”老爸居然刚好在，难得做一次跟踪，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靠窗，左数第四桌。” 卿罗点点头，眼睛搜寻着林枫。林枫在一个漂亮招待姐姐的带领下，往里走，然后在靠窗左数第四桌坐下了。同桌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女的背对着卿罗，垂顺的直发很是抢眼，配着红裙。男的戴着框架眼睛，还有点地中海，这，这不就是老爸吗？林枫跟老爸吃饭？今天又不是周末，老爸知道她不在学校非打断她的腿。卿罗赶紧退出餐厅，紧张得都要顺拐了。 第 3 章 卿罗回到学校忐忑不安地上完了晚自习，林枫一直没回来。卿罗只得跟刘璃回了寝室，一路无话。她们住的六人间。三个女人一台戏，六个女人完全可以凑个电视剧。卿罗和刘璃从初中开始就是好友，一个寝室。她俩自然是形影不离。另外几个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奇葩。大杨和小雅已经在寝室了，正在鞋盒里藏啤酒，准备晚上嗨一把。卿罗叹口气，琢磨着怎么拐着弯地问问老爸，也不知道林枫还难受不。突然老爸的电话就打来了，说是周五不准在外面浪，必须马上回家，有家宴。 家宴？卿罗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有点狗血的猜测。说起家宴，这是一个陌生的词。老妈从记事起就常常离家，后来直接去了国外，只在电话里出现，电话里的妈妈，后来也就慢慢失去了联系。有时常常想不起妈妈的长相，总要看看照片，以免忘记。家里除了做菜的阿姨，做卫生的阿姨，就是常常不回家的老爸。家宴是请谁，老爸肯定是有情况。还好已是周四不用猜太久。 第二天放学放学时，突如其来的大雨淹没了世界，白花花的水的世界。卿罗坐在汽车里，玻璃上是朦胧的水气，雨丝交织着布满车窗。以后可能她都不是家里的女主人了，家里住进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卿罗肯定更不想回家了。现在家里的每一个抽屉，每一个衣柜，她都要亲自收拾。大概只是想因为这是我的家！如果进来一个女主人，那这抽屉，这柜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卿罗想着，摸着冰冷的车窗，心里也有丝丝雨水划过，凉飕飕的。但是老爸不能老单着，这不公平。 回到家里，李婶已经在做饭菜了。“回来了？”老爸问。“恩。”卿罗回答着，并没有多余的话。自从妈妈离开，老爸一门心思工作，家里的房子倒是由80平米升到300平米了，跟老爸的距离却由以前的一个房间变成了几条街。老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并没有吃饭的意思，卿罗已经坐在餐桌旁了，李婶也没有上菜的意思。 “老爸，开饭了吗？”卿罗摸摸咕咕叫的肚皮，问道。 “今天有客人，闺女，坐这来，爸爸问你。” 卿罗顺从地去沙发上坐下。 “今天有位阿姨到我们家，爸爸希望你……” 卿罗的心被勺子挖了一下，果然。她又看着爸爸有些斑白的双鬓，浮肿的眼泡，下垂的脸部肌肉，开始地中海的头发，心中一阵酸楚，立刻用了早就想好的措辞：“爸，你放心，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懂，我支持。只要是爸爸喜欢的，我就喜欢。” 老爸眼里似乎也有话，点点头，推推眼镜，摸摸卿罗的头。 不久后，门铃响了，吓了卿罗一跳。爸爸亲自开了门，门后站着一位中年女人，略施粉黛，风韵犹存，一袭白衣，像是五月天的玉兰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女人慢慢进屋，弯腰换鞋，她的背后站个一个男生，是他！林枫！穿着白绿相间的校服，像是一整块和田玉，精雕细琢，流碧无瑕。刘海上晶莹的雨珠滑落，随着他轻轻弯腰滴落在地板上。 席间，老爸和女人之间倒是眉目传情，眷爱满满，倒像是相恋多年的夫妻。这个美丽的女人是林阿姨。林枫没有过多地交流只是礼貌地应答，连看都没怎么看卿罗。他们甚至还讨论卿罗和林枫谁大谁小，在家里该怎么称呼。林枫小三个月，是弟弟。 卿罗一直属于蒙圈的状态。心里念叨着：好吧，苍天，这盆狗血我卿罗是扎扎实实地接下了。这狗血特别好吃不怀疑！好不容易看一个男生顺眼点，居然成了弟弟。可以！ “姐。”林枫被大人逼着叫她了一声姐！姐！卿罗听着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在桌上。表情扭曲，嘴角扯着奇怪的笑容。 “卿罗，弟弟都叫姐姐了，你没点反应！”老爸说。 “好，弟，弟，弟弟。”卿罗成功结巴了。 “好好相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孩子都特懂事。”老爸满意地又加了一块海参给林枫。 饭吃了很久，老爸陪着司机亲自去送林阿姨他们离开。卿罗坐在沙发上叹气。老爸到底知不知道她跟林枫是同班同学，以后怎么处！ 门开了，喝的微醺的老爸一把搂住了卿罗：“闺女，有什么话，跟老爸说，是不是紧张啊。” “没，没，哪有。”卿罗脸转向一边。 “这个阿姨怎么样？” “好看，特别配老爸。” “也就只有你这么说了，我这张脸都快成牛粪了。”老爸还算有自知之明，摸摸下巴，道，“不过阿姨的儿子林枫也是你学校的，成绩挺好，你要多向别人学习学习。” 林枫！卿罗心里一紧，又叹了口气，看来老爸真不知道他们一个班还坐前后桌。 “我要去休息了。”卿罗站起身来，不想闻老爸的酒味了。 “记得早点写完作业，别拖拉到周日……” “好好好。”卿罗不想听老爸碎碎念，反手关上了房门。真是够了，还是跟刘璃说一下吧，不行，刘璃个大嘴巴，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怎么办，弟弟，林枫是我弟弟了。和田玉似的弟弟。但只能是弟弟了。哎呀，不管了。卿罗一下跳上床，蒙在被子里滚来滚去。 第 4 章 周日的时候，搬家公司就把林阿姨和林枫的东西搬进了家里。林枫的房间就在自己的隔壁。老爸动作是很快。林枫就在隔壁！ 晚饭前，卿罗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听着屋里喧闹声，心里五味掺杂。一方面住进来的是林枫，能随时看见他，听到他，有点莫名地激动，但又不太好意思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方面，马上就有人会把家里的抽屉塞满，会把家里的鞋柜位置打乱，会把家里沐浴液、洗手液换一个牌子……卿罗的心被揪成一团，怎么也打不开。 晚饭很平静地吃完，卿罗背着书包需要返校。眼不见为净。正要出门，突然一记响雷从天而降，震得卿罗差点跳起来。 “带上伞，王叔叔送你们走。”老爸在身后说着。 “你们？”卿罗问。 “林枫今天开始也住校的。”林阿姨说着，坐在沙发上织毛线，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女主人的样子。虽然她没做什么，卿罗就是这么觉得。 坐在车里，雨已经倾泻下来了。后来卿罗想如果不那么着急回去就好了，如果中途不下车就好了。当时，她就是觉得坐在林枫身边，每一寸皮肤都在痒，哪都想挠挠，又觉得不雅，不敢乱动。脸上就写了四个大字——坐立不安。林枫一句话也不说，王叔也变成哑巴了，就听着雨哗哗地刮着车子。车窗紧闭，感觉王叔也没开空调，虽然车里肯定是空气循环着的，她还是觉得要窒息了。 实在受不了，卿罗说：“王叔叔，我要去前面文具店买笔，靠边停吧。等会我自己去学校，不用等我。” “这么大雨？”王叔嘴上说着，却马上把车靠边停了，递给她一把伞，“小心点。” 卿罗下车就后悔了，天地间被雨雾笼罩，无论打不打伞，都是湿透。她拖着装着衣服的小箱子，背着已经快湿透的书包。眼泪就这样裹挟着雨水滑落下来。不仅把家让给了别人，现在车也给别人了。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天地间都没有了，只有雨点落地生花，逆流成河。喧嚣的大雨把万物都衬托得异常宁静，宁静得仿佛一切都在死去。对林枫这点好感都被雨水冲刷殆尽了。 走着走着，雨水里夹杂着传来小孩的哭闹声划破宁静。卿罗回过神，刚扭头就被一个人猛得一撞，跌坐在雨中，坐在看石板路上，手撑到旁边的树坑，一手泥浆！没有更湿只有最湿。“抓贼啊——”不远处一牵着孩子的大婶丢掉红色的雨伞。雨伞落地一声巨响，弹着翻滚了一圈。 被贼撞到地上的卿罗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窜出，追了过去，矫健的步伐激起一路水花。可能是腿长的原因，他脚下一蹬，腾空而起，对着贼的腰部就是一脚。贼毫无悬念地面朝地倒下。大长腿扑上去，把贼的双手扣在身后。动作一起合成，行云流水。围观群众报警了。警察叔叔原来是这么给力，不足五分钟就有两个警察到了现场，把手机还给了大婶。卿罗没有心情逗留了，伞也不想打了，心情随着雨水流淌。 到了寝室，正看小说等候多时的刘璃惊呆了：“掉河里了？” 卿罗摇摇头，不想说话，收拾东西准备洗澡。至少这寝室里，蚊帐拉下来就是自己的一寸天地，想用什么洗发水，什么护发素都自己决定。卿罗收拾着洗漱用品。她看起来阴云密布的，应堂发黑。 “该不会是跟林枫表白，被拒绝了？”刘璃追问着。 卿罗手一抖，虽然没表白，好像有点关系。在上周五都还想向他表白，刚才却甩脸色。宁愿淋雨也不同车，宁愿游泳都不同船渡河。站在林枫的角度，卿罗，你就是妥妥的神经病吧。她想着，摇摇头，去洗澡了。 周日的晚自习，大家都奋笔疾书。有补作业的，有复习的。毕竟期末考试临近。前面的林枫也是如此，埋在书里，写写画画。雨停了，夏天的雨就是这样，一场夏雨一场热，连蝉都出来工作了。“自杀自杀自杀，杀杀杀……”蝉声聒噪，人心更是烦躁。这蝉声怎么听怎么觉得是说“自杀”，肯定是上辈子自杀的人都老天惩罚每天都要喊“自杀自杀自杀，杀杀杀”吧。她正浮想联翩中，班主任徐老头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个清秀的少年。说是为了回户籍地高考，提前转入。这少年的腿真长，腿长还穿着侧面有条纹的裤子就更显长了，长相也看着眼熟。 “大家好，我叫上官云川，请多指教。”酥软的嗓音让班上女生眼里都开始闪小星星了，男生们也在窃窃私语。还是复姓，人也对得起名字。他高挺的鼻梁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微翘的薄唇轻轻颤抖，“啊，你没事吧？”他指着卿罗那边。 卿罗一怔，表情就在说——“什么！” “刚才路上遇到一小偷，直接就撞倒了那位女同学，不知这位女同学有没有受伤，或者掉东西。”上官云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 怪不得眼熟，但是卿罗怎么想都觉得他是故意的，还装不好意思。果然不用卿罗回答，徐老头就把他的光荣事迹宣传了一番。在大家的溢美之词中他坐在了卿罗的后面。 第 5 章 上官云川来了就是一场噩梦的开始。班上男生本来就少，除了林枫没有几个让人看得顺眼的。上官云川来了自然很抢眼。坐在他斜前方前面双李——李思思、李璟，在他来的第一天就看上他了。 由于班上位置满了，上官云川一个人坐，并没有同桌。班上发资料，上什么课用什么书，啥都不知道，一切都问卿罗。卿罗的同桌又是个不常说话的女生，就爱看小说。没作业不上课就看小说，不爱跟人搭话。上官云川自然就跟卿罗也渐渐熟络起来。甚至比跟男生们还要熟悉些。甚至晚饭的时候，他厚颜无耻地赖着卿罗和刘璃去吃隔壁大学里吃。听大学里的傍晚广播，看大学生们看起来悠闲地散步。 一周的时间很快晃到了周四，下周就期末考试了。教室里虽然人心惶惶有着期末的气氛，但是也有些人总是游离之外。比如双李，成绩好像不是最重要的。卿罗跟他们俩一个寝室，他们并不一起玩耍，也都是相安无事，和平相处。可是上官云川一出现，好像有点什么不一样了。 这段记忆卿罗总不想记起。首先，周五的时候，上厕所听到有人说：“想不到卿罗这么会装，家里有钱了不起，见不得……”后面卿罗已经不想听了，直接出了厕所。长这么大没有听到别人在背后嚼舌根。以前家里平凡，别人也没说的。现在老爸赚了点钱，竟然被这样说。其实可能也没说什么，当时下意识就觉得是在说怪话了。 然后，体育课的时候，林枫在打羽毛球，尽管周末出了点事她还是乐此不疲地欣赏他的身姿。从头发丝到手指都轻轻撩动着他的心。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握着的球拍更像是一把长剑，他便是武林高手。正出神，李思思在她旁边打开一瓶可乐，可能是摇动过，直接洒了她一身。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她简直都没听清李思思道歉没有。说实话，她真的有轻微洁癖，还好是站着的，只有白校服打湿了。 最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上官云川抓着她的手腕就跑了起来。 “你干嘛？有病！”卿罗可乐粘身上，一肚子火，这上官抽什么疯。她努力甩开上官云川的手。 他们跑到了乒乓球台附近，没有什么人。上官云川伸手摸摸高挺的鼻梁，如刀刻般的眼眸闪烁着，说：“那个，你的衣服有点。” 卿罗看向自己的衣服，因为打湿的面有点大，是变得透明了点。上官反应过剩了。她点点头，算是领了上官的好意。 “集合前，我还没回来，就帮我请个假，我去换。”卿罗说着倒不觉得不好意思，里面衣服的颜色都看不出来。 她是不知道，她们这一跑，后面有多少双纳闷的眼睛。林枫没有接到飞过来的球，嘴角抽搐着看着她们。李思思手中的可乐瓶，被捏得有点变形。 中午吃饭前，卿罗就被叫到了徐老头的办公室。主题是要跟同学搞好关系，马上期末考试了，把成绩提一提，不要节外生枝，不要早恋的说一了堆。卿罗全程点头如捣蒜，丝毫没有一点忤逆，都还是生生拖了半个小时。想想最近没做什么过格的事，徐老头什么意思。结果到食堂只有残羹剩饭了。 李思思：“怎么，徐老头找你有事？要不要紧？”李思思和李璟还在吃，看着她和卿罗走过来。李思思的语气很奇怪，莫名上扬，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食堂多难吃，喊你爸找人送点来，也给我们解解馋。”李璟夹了一块切得很大，连成片的猪肉说道。 “你……”卿罗一听就火了，平时都穿校服，就坐车来学校几次。除了寝室的人看过她的用度，没人知道她家有钱。 “还有吃的，何必。我们去打饭，今天我请你，给你压压惊。”刘璃说着拉走有点血脉喷张的卿罗，单纯的刘璃还没听出问题。 卿罗边吃饭边回想起徐老头的话，如果只是因为上官云川体育课拉她手跑了引出早恋的问题就不会有“搞好同学关系”这第一个议题了。肯定是有人告状了，而徐老头可能不太相信听话的她能做出格的事儿。综合双李的表现简直太容易看出谁在搞小动作了。 晚上，晚自习过后回到寝室。刘璃和李璟在洗漱，小雅、大杨、卿罗都在复习。本来一片祥和。李思思在放摇滚音乐，震得床板都在颤抖。她好这口，还买了挑染的假发、纹身贴。平时听听大家就忍了，今天声音格外大。 “小点声嘛。”卿罗忍不住说。 “你说啥？”李思思扭头白了一眼。 “我说小声点。”卿罗说。 “你这种人也配提要求！”李思思推开凳子站了起来。 大杨此时掀开蚊帐，说：“消停点，李思思，小点声，我都受不了。卿罗你也反思下你最近的行为，不要让我瞧不起你。”大杨是寝室室长，又有点五大三粗的，说话像个大人，大家都敬她三分。 卿罗：“我怎么了我？说清楚。” 李思思：“你不是说你喜欢林枫吗？” 卿罗愣了一下，是这样，都怪自己口无遮拦，寝室卧谈的时候确实说过。 李思思接着说：“那你一天缠着上官云川，脚踏两船，要不要脸！” “我没有！”卿罗一听就炸了，什么屎盆子都可以扣的哇！ 刘璃一脸洗面奶，白白的，望了过来：“咋了？” 寝室里一片沉默，只听见大杨耳机里英语声。不久，卿罗桌上多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上官云川，别再跟他讲话，别接近他，干不干？”一看就是李思思的丑字。 卿罗想也没想就写着：“不干。”她把纸条甩给李思思。 李思思又回写：“有种！明天放学老麻抄手后面的巷子会会，敢不敢？” 卿罗回写：“有何不敢？” 熄灯时间到，寝室很应景得霎时间一片漆黑，窗外的路灯自水池蜿蜒入室内，印出李思思诡异的笑。 第 6 章 周五放学时间到了，卿罗自然不会那么傻地去什么老麻抄手。十分想看看李思思暴跳如雷的脸。她放学就联系了王叔来接。可是王叔非要等林枫一起回去。卿罗从碟片夹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买的CD，里面有不少新碟。卿罗没有放音乐的兴致了，是啊，连老爸都不是她一个人的老爸了更别说什么碟片了。 足足等了半个钟头，林枫才慢吞吞地上车。看到卿罗在车上发呆一脸惊愕地说：“等久了……” “是久等了才对。”卿罗说。她上下打量着林枫，像是洗过澡一样的满身大汗，还好没有狐臭，污染车里空气。 这周回家，老爸出去谈项目，不在家。往常都是卿罗一个人，现在家里多了两个人，可是并没有多热闹。林枫和阿姨都不爱说话。林阿姨辞退了李婶，也没请钟点工。她包干了所有家务。明明如此纤弱，干起家务来却毫不含糊，家里窗明几净的。林阿姨如此得贤惠，而在卿罗眼里，林阿姨分明是在宣誓着她在这个家的主权。 晚饭后，她都回自己房间了。阿姨和林枫在客厅待着。家里气氛异常沉闷，总觉得胸口很堵，喘不上气来。周六起床时，已日上三竿。卿罗看见玄关，林枫和林阿姨的鞋子都不在。饭桌上摆着用保鲜膜盖好的早饭，灌汤包、卤蛋还有豆浆。卿罗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路过林枫房间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去看看？不应该吧。别人的隐私怎么随便偷窥。去看还是不看？踟躇了半天。卿罗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蹑手蹑脚地进了林枫的房间。可惜除了写字台上书柜上摆满了各类书，没有特别的，就连床单都是以前客房的那床。 书可真是多，由于学文科的关系，各类小说、史书、甚至还有解破学、心理学、护理学基础的书。看来他明明是男生，却想学护理或者心理学，不简单。 书柜上有张照片吸人眼球，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搂着一个笑颜如花的小男孩，小男孩子抱着一个羽毛球拍，一脸满足。这小男孩的眉眼一看就是林枫。那么这个老爷爷是林枫的爷爷？ 忽然大门响了，卿罗全身毛孔都缩紧了，赶紧退出房间，悄悄带上门。 林阿姨进了门，提着菜。“林、林阿姨。”卿罗说话都紧张得结巴了。 “阿姨去买菜了。醒了下来吃早饭吧。”林阿姨说着，就进了厨房。林阿姨又做了不少菜。 “还有最后一道红烧牛肉，马上，闺女。”林阿姨甚至跟着爸爸一起亲切地叫她“闺女”。 卿罗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倾长的后颈，温顺得坐在餐桌旁。 林阿姨带着厚厚的手套，小心翼翼地端来了用小砂锅盛着的红烧牛肉，香气扑鼻，粘稠的汤汁来回晃动，让人垂涎欲滴。 林阿姨把牛肉放在桌上便回到厨房，蹲着擦起了地板。可能是有汤汁滴到了地上吧。卿罗也没在意，舔着嘴唇等林阿姨。 红烧牛肉的热气越冒越少，还不见林阿姨过来吃饭。卿罗起身到厨房，看见林阿姨还在用擦地。 “林阿姨吃完饭再弄嘛。” “不行，太脏了。” 卿罗不禁后退两步，地上根本早就锃光瓦亮了，林阿姨还在擦。林阿姨打开橱柜，拿出了一瓶消毒剂，在地上喷了又喷，又开始擦起来。映入卿罗眼帘的是原本堆着各类调味干货的橱柜，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类消毒剂，清洁剂。卿罗一怔，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冲撞着。 “林阿姨，停一停，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会吧。”卿罗蹲下来想扶起林阿姨。 “一会只要一会，马上就干净了。”林阿姨甩开卿罗的手，继续擦啊擦，全身都在颤抖。 卿罗拿起电话，却犹豫了，该拨给谁呢？救护车，这到底算不算疾病，救护车怕是不会来。还是打给爸爸吧，爸爸不在市里，具体去哪里了他都不知道。但是这么大事必须告诉老爸。“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听筒里还没说完，卿罗就挂了。 还是得通知林枫，她颤抖着拿手机翻了翻才想起没有加过林枫的电话。脑袋本来都不转的她突然想起还有阿姨的电话，她拿起来翻了翻，不禁退后了一步。电话里只有三个号码，儿子、大卿、李医生。医生……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卿罗赶紧拨了林枫的电话。 响了一声，那边才接通，一个酥软的声音传来：“喂，妈。” “林枫！是我！阿姨的样子不太对劲，你快回来看看，她一直在擦地，怎么说都不停。” “我妈睡觉那边床头柜第一格里有药，谢谢你。我马上回来。”林枫语气很平静。 卿罗挂了电话，看了眼还在擦地的林阿姨，赶紧冲进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面很多药，写着不认识的英文名字，都得吃吗？根本不知道怎么吃，吃几颗啊！林枫怎会如此粗心都不交代清楚。卿罗刚拿电话准备拨通突然回想起林枫的话——“我妈睡觉那边”。她倏地拉开另外一边的床头柜，果然有药盒，各色药片整齐地分装在小隔层里。果然是自己笨。 卿罗三步并作两步拿药、倒水。林阿姨吃了药，手臂抱紧膝盖，半蹲半坐在地上不停地抖。卿罗抱着林阿姨，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没事，没事。很干净的，没事……” “妈——”林枫居然还有时间换了鞋才跑进厨房，过来就刨开卿罗，抱着他妈。又转手用公主抱把林阿姨抱到了沙发上。 “送医院吧，林枫。”卿罗递了杯温水给他。 林阿姨依旧是蜷缩的姿态，缩在沙发里，但已经不怎么抖了，被林枫环抱着。 “不行！不能去！”林枫态度坚决地给她了一个冷眼。 “那我告诉爸爸，让他决定，你怎么能讳疾忌医呢？”卿罗拿出手机做出要打电话的样子。 “即使是叔叔，也不会送我妈去医院的。” “哼，肯定会送的。我爸连路上一条狗受伤了都会救的，别说你妈了。”卿罗话说出来了，就后悔了，别人妈妈还生病呢，怎么说话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你……”林枫果然生气了，又叹了口气，“就是叔叔把我妈就医院救出来的！” “……”卿罗嘴角抽搐着，“对不起”三个字如鲠在喉。 “我妈以前在医院住了很多年，每天面对的都是消毒水、针剂、捆绑、甚至电疗，身边都是脑袋混沌的人，永远没有清醒的日子！你不会明白的。”林枫低眉叙述着，“放心，吃了药就没事了。” “我觉得阿姨应该多参加社交活动，肯定有利于她的康复。” “叔叔都想到了，给妈妈报了陶艺、插画。开始一直都在学。家里有护工、有保姆，我才答应去学校住的。明明叔叔去出差了为何还要辞退保姆？明明保证，不会有事，我才出去的，为何要一个人？”林枫说着全身都抖了起来，“一个人”咬字很重。 卿罗心里酸酸的，她蹲下来摸着林枫的膝盖说：“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了。” 林枫微微蹙眉，看着卿罗，眼里似有水波荡漾，没有泪水流下。不久，阿姨在林枫怀里睡着了，林枫把她妈妈抱进卧室。背挺着很直。 第 7 章 老爸得知了林阿姨的病情，周末早上便赶回家。林枫周末不想去住校，大家好说歹说他才跟着卿罗回了学校。 刚到校门口，卿罗突然一个激灵感觉要被人整了。“李思思”三个字爬上她的脑门。不知怎么办的她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不得不佩服墨菲定律，心里□□叨着，李思思就迎面走来了。李思思盯着他俩一眼，脸色暗沉，啥也没说就跟他俩擦身而过。 恩？李思思转性了，居然不睚眦必报，绝不是李思思啊。肯定是局中局。“别看了，不用理那种人。”林枫看到卿罗用诧异的眼神一直追看李思思，提醒道。 “你打过交道？她是哪种人，你知道？”卿罗反问，心里有点忐忑。 林枫没有再说话，二人各自回寝室。 李思思跟她依然冷战，不过卿罗并不在意，正落得清静。只是寝室四分五裂的，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卿罗也不知道李思思究竟为何放过自己，老是悬着一颗心，总觉得她什么时候要爆发。 卿罗给老爸打过电话，林阿姨的病情也渐渐稳定。除了如期而至的期末考试外，这周本没什么大事发生。 期末考试结束后，便是家长会。爸爸这次还算可以，没派姑姑或者秘书来。这下老爸该知道她和林枫是同班，还是前后桌吧。卿罗百无聊赖地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看几个男生挥汗如雨地打篮球，夕阳斜下，篮球场上剪影重重，秘密地斜织着。 “卿罗，干嘛呢？看哪位帅哥呢？”刘璃打破了宁静。 “哪有。无聊罢了。”卿罗扯下粉色的头绳，垂顺丝滑倾泻在肩头，她又拿出一把指甲刀，认真找起了叉发。这个工作总是让人乐此不疲。 “喂喂，”刘璃摇摇头，“你又开始了。跟你讲，真得努力点了，你看别人贺嘉斯，整天搔首弄姿的，还考了个前十！简直苍天无眼！” “哎。”说到成绩。卿罗已经不想聊下去了。这次又是二十开外了，虽然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但是毕竟这是偏远的Z城，这个成绩发展下去是进不了重本了。 “不过，我发现林枫有点厉害哦，又考了第三名，我观察都他了好久，他几乎每次都是第三了，年级第三！人长得也不错，就是有点漂亮了，你看他今天……” 林枫，听到这个名字，卿罗心里咯噔一下。刘璃还不知道她和林枫已成狗血剧中的姐弟。 “以前都很少见他上过晚自习，都不知道他在哪写的作业！”卿罗听着，想起他满桌子的书，生病的妈妈，心里一阵酸痛。 “上官公子的成绩你不关心吗？” “我为啥要关心他？”卿罗说。 “因为跟他比比，你会好受点，他全班倒数第二，年级就不说了。” “……我没那么幸灾乐祸。” “走，我们去喝奶茶，放松下心情。”刘璃拉着卿罗向校外走去。不少等着爸妈开完家长会一起回家的学生游荡在学校里外。卿罗他们去的奶茶店居然排着长队，虽然平时也人多，但不至于这么长的队伍。二人不想耽误时间，便在周围逛逛。走到老麻抄手附近，一阵阵咒骂声不绝于耳，二人无聊去凑凑热闹，看看怎么回事。 只见三个奇装异服的混混手拿钢棍，围攻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男生，这个男生穿着卿罗学校的校服。一混混抡起钢棍往鸭舌帽肚子上猛击，鸭舌帽左脚一转，侧身躲开。另外两个人也抡起棍子向他猛攻，鸭舌帽一记右直拳打到一混混脸上，左拳防守，一击右直拳又打到其胸口，再紧跟左摆拳，直击他头部。一直攻击一个人，那人倒地□□，可是电光火石间另外两个人也对他一阵乱打。鸭舌帽吃痛单膝跪在地上手撑地，大口喘气。另外两人见到同伴倒下，又抡起棍子准备加大攻势。鸭舌帽捡起倒地混混的棍子对着一人的膝盖狠狠抡过去，那人踉跄了两步，也捂着膝盖倒地。于此同时，最后站着的混混往鸭舌帽手腕上一磕，挡住了鸭舌帽抡过去的第二下，又顺手抓住了鸭舌帽手中的棍子。鸭舌帽抬脚一踢，正中那人的肚子。三人倒地，鸭舌帽胜利。不过也是受了伤的样子，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肋骨。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分钟，但绝不是卿罗她俩平时看过的抓头发，扇耳光的打架，二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本以为鸭舌帽是学生肯定打不赢混混。混混们挣扎着起来，突然膝盖受伤的人拿起棍子眼看就要发起第二轮攻势。“喂，警察吗？这有人打架斗殴。对，就是S中后面，老麻抄手这。”卿罗不知哪来的勇气，拿着电话大声说。 “别管闲事……”刘璃拉着卿罗的胳膊欲离开。混混们望了过来，眼里带着杀气，似飞刀，一个看她们两个女生，还勾起了嘴角。 “李婶，李婶，有人在你家店后面打架，救命啊！”刘璃也大声吼了出来，她的声音也是极具穿透力，学过声乐，以前叫卿罗下楼玩，从来不用打电话，直接振臂高呼，还被楼上大婶骂过。 “切。等着。”混混们啐了一口，跌跌撞撞地走了。 鸭舌帽也站直了，压低帽檐，背对着他们一瘸一拐地走着。“等等，你不道谢吗？我们一个学校的。”刘璃说。卿罗想，她绝对是花痴又犯了，看上帅哥了。 那鸭舌帽竟然加快了步伐。卿罗看他身形，越发觉得眼熟。“喂。”刘璃拍了下鸭舌帽的肩膀，鸭舌帽顿时停住脚步，捂着肩膀，低哼一声。 “受伤了？你——”卿罗也快步上前，说，“是林枫？” “林枫？”刘璃惊呼。 鸭舌帽转过来，果然是林枫。衣服上到处都是污迹，脸上倒是没伤。 “你受伤了，我们去医院！”卿罗说。 “没事，小事。”林枫转身，欲走。 “你想让林阿姨担心吗？”卿罗说，“他们用的钢棍，我们看到了。” “对啊！你报警，要等警察不？你们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刘璃突然想起。 “没，我也没多想，就拿个手机吓唬人的。老徐不是不让带手机吗，早没电了。报警了过两天，他们出来再找林枫麻烦怎么办？” “你真行。想真多。”刘璃说。 “走，去医院！”卿罗坚持着。 偏偏碰上的是她俩，林枫叹了口气。“林阿姨”三个字一出，林枫就已经妥协了。如果现在不去医院，一会儿也得跟着卿叔一起回家，更不好解释了。况且这次，那两人钢棍一阵乱打，确实身上到处都在疼。特别是肋骨，可能断了，摸起来两边明显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虽然也受过伤，但是呼吸都会痛的真是少见。刚才刘璃拍肩膀，疼痛的根源也是肋骨。 “去医院行，保密。”林枫说。 第 8 章 在林枫的指路下，他们打车去的是一个诊所。诊所在老居民区里，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街道两旁停着自行车、电瓶车，还有垃圾桶，堆积着各类杂物。司机怎么都不愿意前进了。他们只得下车。 他们拐进了超市旁边的小诊所，诊所的牌子斑驳依稀可见“荣林诊所”四个红字。林枫脸色苍白似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哟，想我了吧。”一个留着小胡子，看起来还算俊俏的男子，穿着白大褂从里屋走了出来。 “容哥，麻烦了。”林枫说着，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似乎是牵动了伤口，微微蹙眉。 “你才过了几个月好日子，就退步成这样。”白大褂开始给他检查起来，“两位美女在外面等会吧。我要脱他衣服了。” 卿罗点了点头，到屋外的长凳子上坐下。屋里传来了白大褂的训斥：“你打不来架就不要去打了。我这也没有什么设备，感染了我不负责。” 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结束了。林枫中途几次喊她回去，卿罗都不回去。刘璃也陪着，可惜裹了胸带固定还要输液，刘璃只得回去了。林阿姨打了两次电话催他们回家了。 卿罗很想问问林枫为啥要打架，明明不会打架。但这是别人隐私，又没有多熟悉。输完液了，白大褂建议他还是要去医院拍个片。接近十一点他们才到家。 “最近在学校不要出校门，出了校门就不要逗留，直接坐车。”林枫在车上一路无话，快到家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车到了，林枫撑着坐垫艰难地站起来。麻药的劲这么快就过去了。他眉头蹙着，肋骨伤到最不方便了，走路坐着，只要移动就抽着疼。 老爸出差了，不在家。林枫像个没事人似的跟林阿姨逗笑。林阿姨被林枫催促着去睡觉了。他们周一也要开始补课了。不知林枫的伤能好不。卿罗颇感担心地上床睡觉。今天真是平淡生活中不平淡的一天。自从林枫走进了生活总是发生些不平常的事。十六七岁的年龄总是希望自己是不平凡的，但其实自己是最平凡的一个高中生。卿罗承认，在林枫打架的时候，她多么希望看到韩剧里，那跳起脚踩着墙旋转360度踢人的姿势，现实中林枫只被打了几棍子就骨折了。 想着想着，她进入了梦乡，睡得一点都不踏实，一会儿被人打了，一会儿又被人追着跑。半夜醒来，皓月当空，还早得很。她出去上厕所，隔壁林枫房间门缝里还透着昏黄的灯光。 卿罗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回想起今天饿伤势，不会吧，晕倒了？卿罗赶紧扭开门把手。林枫仰面倒在床上，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眼，说：“有事吗？” “没，就看你睡没，早点休息。”没想带林枫睡得这么浅，卿罗只得回房休息。 林枫慢慢坐起来，满眼闪着金片子，半天才消散。他真的，好久都没打过架了。从小都是谁欺负他就往死里揍谁，但自从跟妈妈来到卿罗家，那些瘆人的日子都渐渐远去。 从记事开始，妈妈的就经常住在医院里，一直都是姥爷照顾他。姥爷是个退休的老干部，本在多年前就想随着姥姥去就是想到这么可怜的外孙。 周日，他们就回学校上晚自习了。在“吱嘎吱嘎”的风扇伴奏下，开始了补课。政治老师把刘海都扎成了冲天炮，用夹子固定在头顶上以示决心，非把他们班弄成年级第一不可。 一下课，林枫背起书包就出了学校。林枫说什么也不肯再住校了，执意要回家陪林阿姨。家里虽然有陪护，他这操心的命就是不放心。 卿罗很是担心林枫又被混混缠上，也想跟着回去。偏偏徐老头就是不放她的假。只得目送林枫离开了。 “你看你这眼神都黏在别人身上了。”刘璃啧啧道。 “要你管。” “成成，你喜欢就好，就是别惹出什么麻烦，收敛下。” 回到寝室，李思思仍然不理人。不吵架挺好，大家相安无事，洗漱休息。 第二天一早，周一各科老师大动员，要大家奋战高三。林枫坐在前面打瞌睡，头时不时点点。卿罗越看越觉得可爱。她又觉得老师尽说些老生常谈，就开始在抽屉里找小玩意玩了，这一找，不得了，找到个大惊喜，具体说是惊吓—— 抽屉里有一板写着英文名字的巧克力，巧克力上贴了个桃心状的便利贴，上面写着：“加油。”还画个了个Q版的小美女。落款是上官云川，落款旁边都有小桃心。 她可真是怕了，一会儿李思思知道了又要作妖了。她可是从昨天开始就没开始跟上官同学说过话。下课后，二李组合就围着上官说话，一幅不让上官走的架势。 这边，李操几个又来了：“林妹儿——”准备架起林枫出去耍。卿罗想也没想，拿起5年高考3年模拟就往桌上一砸！随着砰地一声响，她喝道：“你们干嘛！” “你干嘛？”李操一群人瞪圆了眼睛。教室的声音倏忽消逝了一会儿，大家看过来，见没啥事，不久又喧闹起来。 林枫推推李操，坐回位置，摆摆手，说今天不想耍。李操又瞪了卿罗一眼，悻悻地走了。卿罗突然觉得耳朵都红了，是啊，干嘛那么紧张。不就是受伤嘛。 上官的东西还在，烫着手呢。一直找不到机会还给他。 “喂，接卷子。”林枫转过头说，“每次看你都在看他，喜欢上了？” “啊，哪有？”卿罗差点失声叫了出来。在数学老师如刀锋般的眼神中，把声音生生咽了下去。林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笑意蔓延到眼里。 原来是被耍了。林枫还会开玩笑！ 转眼一天结束，林枫又背着书包向校外走去。卿罗留在教室，她把巧克力很不客气地放回了上官的抽屉里。本来没人看见，啥事也没有，偏偏李璟跑回来拿东西，撞了个正着。 第 9 章 李璟没说什么，只留给她一个冷笑。这下可惨了。寝室里的气氛更冷了。卿罗觉得真的很无聊。说什么第二天都要抛弃刘璃不住寝室了。死缠烂打让老爸给老徐打了电话请假。老爸似乎很忙，李秘书帮着卿罗打电话给了老徐。 一放学她就小跑着跟着林枫出了学校。夏天的风暖暖地吹着，夜空被城市的灯光映照的一片殷红，没有星辰。看着林枫背着大书包在前面快步走着，卿罗心中就一阵暖。他们一起挤上了末班的公交车。两站路后，二人下了车。都已经快十点了，竹湖园的广场上还有人在散步，跳广场舞的大婶们迟迟没有散去。他们一前一后向别墅区走去。四周的嘈杂渐渐褪去，被夜的宁静包裹。突然，一个闪电划破殷红的夜空，响雷迟迟没有落下。 刚到家门口，二人就看见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车横在路中间，一些人正从家里搬纸箱子装到车里。二人大惊，快跑上前，大声询问：“怎么了？” 林阿姨披着雪白的毛绒披肩，趿拉着拖鞋走了出来，柔声说：“你们爸爸说要搬家，你们东西都打包好了，一直笔都没落下，今晚住宾馆吧。” “怎么突然搬家？半夜搬家？”卿罗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事，大人生意上的事，你们不用管。”林阿姨说着，带着二人入住了宾馆。 林枫一直握着林阿姨的手，轻轻摩擦着。卿罗一直给老爸打电话无人接听，还好李秘书告诉卿罗，老爸没事，只是忙。 次日，上了半天课，卿罗就坐不住了。中午就跑了回了家，还好锁还没换，扭开大门，果然人去楼空，阳光洒了进来，小灰尘们在光束中舞蹈，而家里的家具都盖着白布，却是一片肃穆死寂。老爸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她心如刀搅，双手合十，紧握着家里的钥匙，跪坐在地上，低低地啜泣着。 “嘎吱——”大门被推开，卿罗惊悚着回望，只见林枫站在阳光里，发梢上滴下晶莹的汗水。他走过来，蹲在卿罗身旁，环抱着卿罗，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道：“没事，没事，换个房子而已。” 卿罗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推开林枫。被他触碰的地方火辣辣地发着酵。 “今晚就带你回新家。”林枫说着顺势拉住卿罗的手，二人站了起来。林枫手上的温度，在卿罗的指尖蔓延。 卿罗红着脸，回到学校，林枫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卿罗安然度过了一天。一放学，卿罗背着书包就要往外走。刘璃一把拉住了卿罗，说：“最近你在跟踪林枫吗？他不住校，你就不住？你个重色轻友的，你天天让老娘……” “对不住了，亲爱的。请你吃饭，一个月！”还没等刘璃咆哮完，卿罗就甩开刘璃的手，去追林枫了。 卿罗之前死缠着徐老头要来了假条，迫不及待地交给门卫就追着林枫上了公交车，整整坐了六站路，才下车。林枫下车后，转身给了卿罗一个微笑，顷刻间又收了回去。卿罗正纳闷，后面一人忽然拉住了卿罗的胳膊。 “卿罗同学，三更半夜跟男生在外面约会，是不安全的，你知道吗？”正是上官云川，一脸严肃。 “你就说，管你什么事吧！”卿罗气不打一处出，又有点心虚不想让上官这厮知道她和林枫的关系。 “她是我姐，我们一起回家而已，你想多了。”林枫居然就这样告诉上官了，刘璃都不知道呢！卿罗听到这话，眼里闪着火苗！ “姐？我，我怎么没听说，你们也不一个姓啊！”上官惊得口吃，“不”字拉得老长。 “重组家庭而已，希望你在班上也不要乱说。”林枫接着说。 上官放开拉着卿罗的手，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又用半信半疑的眼神打量了他俩一会儿，说：“好吧，你们注意安全，明天见。” 卿罗跟着林枫走了一会儿，惊魂未定，说：“你说上官云川不会在班上乱传吧。” “传也没事，这本来就是事实。” “嗯。”是啊，他们是姐弟关系，姐弟。卿罗低着头，跟林枫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花园小区。 他们坐电梯上了20层，林枫敲了一户人家的门，林阿姨便笑靥如花地倚着门框，开了门。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已经收拾得井然有序，窗明几净。林阿姨说他俩的东西东西都在各自房间里，除了床铺好了其他的要他俩自己收拾。不久老爸也打来电话，说还在出差，只是换房子，没大事，让她不要担心。也说了放学可以回家陪林阿姨，也给老徐请了假。 卿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安心收拾起了房间。房间收拾完，都已经接近12点了。家里很安静，本以为他们睡了。卿罗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只见客厅里，没开电视，没开大灯。沙发两边的落地灯撒下昏黄的灯光，林枫背书，林阿姨织毛衣，一片祥和。空调保持着舒服的温度，真希望岁月就这样静好下去。 高三的日子过得充实而迅疾。一不小心天气都转凉了，十月的小城人们已经穿上了厚衣服。她和林枫的关系还是在班上传开了，连老徐都不得不在班上叨唠几句以免流言误传。李思思将信将疑，但已没那么多敌意。 老爸其实原本是在本地机场工作，从今年开始便开始在一个北方的城市当一个机场的高管。可惜一双儿女在读高三，不好转学，只得老爸两头跑。卿罗心里对老爸多是心疼，考虑到林阿姨的病情，平时都不住校，跟林枫一起回家。 期中考试将至，作为文科重点班的同学来说，这算得上一件大事。偏偏在考试前一天，卿罗联系不上了老爸，心里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老爸常常出差，有联系不上的情况，偏偏这次心慌地很。 晚上一放学，林枫就扯着卿罗出了教室。用一个红黑格子的围巾重重围住了她，只漏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林枫又摸了摸她的头，说：“送你的，一天魂不守舍，走，回家。” 卿罗顺从地跟林枫走着。上官云川也快步上前搂着林枫的肩膀有说有笑地一起出校门。上官最近跟林枫走得特别近，也不住校。卿罗叹了口气，两人想好好回家，又被截胡了。 第 10 章 回到家，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总算消失了。老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阿姨在一旁摆弄茶具给老爸泡茶。老爸只是手机没电，卿罗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可能是换房子，总给人不好的猜想。 林枫回家就和林阿姨一起泡了会茶。温具、置茶、冲泡、倒茶、奉茶，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泡。卿罗看得目瞪口呆，老爸一个劲儿叫好。 时钟指针不知不觉已到11点了，老爸和林阿姨满意地喝着茶，做了一个决定，明天老爸又要去北方的机场了，准备带林阿姨一起去，让林阿姨散散心。卿罗点头如捣蒜，不想林阿姨天天闷在家里。林枫一脸忧郁，看着林阿姨期待的眼神，只得答应。 卿罗心里还有点小激动，也就是说，明天开始家里只有她和林枫两个人了。她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幻想着，林枫明晚下了晚自习肯定饿了，要不给他做夜宵，是下馄饨还是吃小蛋糕呢？恩，再泡个茶，想到林枫的姿势口水就要流下来了。等等半夜三更喝什么茶！哎，终于知道为何睡不着了。 第二天，期中考试，卿罗顶着黑眼圈来到教室，林枫也好不到哪去。考语文时，卿罗就昏昏欲睡，看字都时大时小了，嗓子也有点痛了。下午考数学，鼻子已经堵得她头晕目眩，喷嚏打了好几个。多半是昨晚没盖被子，在床上翻久了，好不容易翻睡着了，也没盖被子。只是冷了一下居然感冒。 挨过晚自习，林枫拉着卿罗就在校门口打车直奔家里。一向节俭的林枫一般都坐公交车，卿罗也是。还有个原因：自从家里换了房子，司机王叔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林枫却是打车。卿罗一上车，车一摇头就一阵疼，多半是发烧了。早知道就跟老徐请个假回家睡一觉，又不想错过考试。 一进家门，卿罗一脚蹬掉了一只鞋子，趴到沙发上就不动了。林枫把鞋子放好，又倒了一杯温水，拿了感冒药过来。 “来，先把药吃了。” “这么好，小林子。” 小林子？林枫的脸抽动了一下。这是太监的名儿吧。 “起来，回屋睡？”林枫把水杯放回茶几，说。 “不，动不了——” 林枫见卿罗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只得拿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又给她掖住被角。卿罗什么都知道，就是抬不起眼皮。心里也是无限懊悔，好不容易与林枫独处，偏偏感冒了。还想做小蛋糕呢，材料都准备好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客厅的时钟已指向早上五点。卿罗坐起来，揉了揉被压麻的手臂。身上感觉好多了，头也不疼了，烧是退了。头上还有有个消热贴，卿罗心里甜甜地，林枫一个大男生还挺细心。林枫那屋的灯还亮着。 卿罗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林枫趴在写字台上睡得正香，枕着各色资料笔记。他那长而阴翳的睫毛抖动着，柔软的刘海肆意铺散在笔记本上。卿罗已经很轻了，林枫还是一下子惊醒，问：“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昨晚，谢谢了。”卿罗不好意思地瞥向一边，眼里满是林枫脸上由于枕着书睡留下的红印子，可爱极了。 “快去床上睡吧，盖好。” “你也是，上床睡吧。”卿罗觉得是不是又发烧了。逃似的又回屋里了。 不知又睡了多久，卿罗被一阵敲门声弄醒，“起床，要迟到了！”林枫的声音穿过门板直达耳膜。 “来了，来了。”卿罗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坐在餐桌前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太丰盛的早饭了。有稀饭、牛奶、豆浆、油条、包子、面条、汤圆。“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 “实在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昨晚病了需要补补。”林枫说。 卿罗想，补也不是吃这些吧。“这些是早上买的？”卿罗尝了尝面条，味道不错。 “只有稀饭、面条、汤圆是做的，其他是买的。”林枫如实回答。 昨晚都没怎么睡，还准备早餐，卿罗心里一阵感动。没想到更感动的还在后面。 “拿着，这是今天的药。”林枫递给卿罗一个药盒子，里面有三个隔层，“一次吃一个隔层的药，已经配好了。” “简直是林医生！谢谢。”印象里从小到大没有人如此细心地照顾过她，对她最好，也是在家干得最长时间的保姆李婶到晚上也不在，以前有个头痛脑热的自己吃药睡觉就好了，有人在家照顾就是不一样。 “今天我要值周，要跟我走就得快点。”林枫说着已经开始收拾碗筷。 “好好好！”卿罗觉得自己一点不像是姐，反而林枫才是哥哥。 二人来到学校，卿罗在门口碰到刘璃，刘璃一脸垂头丧气地说：“你不住校，寝室气氛诡异，我也不想住校了，以后一起回家！” 卿罗真心觉得没有陪刘璃住校，是重色轻友，就只能又加一个破坏二人世界的家伙了。感冒没好利索，一早上昏昏沉沉的。中午就被老徐约去喝茶、谈话了。 卿罗来到办公室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在、校长、主任、老徐都在，其他老师都不在，卿罗心里一紧，头皮直发麻。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林枫也推门而入，看这阵仗一下愣住，紧握着双拳。 “你们冷静地听警察哥哥说，有什么事，老师和学校都会尽量帮忙的。”老徐拍着二人的肩膀说。 “卿罗同学，你的爸爸于10月30日凌晨5点，坠楼身亡。” 卿罗眼前串起无数小金片，险先连成一片，要昏厥过去。她赶紧扶住了旁边老师的桌子。突然，腋下一股强有力力量传来。卿罗转过头去看，是林枫扶住了她。林枫满脸苍白，眉头紧锁着。不可能，前天晚上还见老爸在喝茶，不是自杀！ “谁杀了我爸？”卿罗脑子在第一时间转了起来，吼道。 “我们还在排查，你爸走之前，有没有接过谁的电话，说过什么？或者是有没有让你特别在意的事？能想起吗？”警察哥哥说。 “我……”卿罗后退了两步，头痛欲裂，嗡嗡的耳鸣袭来。 “警察叔叔，我妈呢？”林枫的声音颤抖着。 “下落不明，你妈妈有跟你联络吗？” “没，没……”林枫收回扶着卿罗的手。 “同学，这是我们的证件和搜查令，我们需要去你家拿些证物做鉴定。” “不，我不信，我要见我爸！”卿罗眼中已满是泪水。 第 11 章 林枫陪着卿罗看了卿叔叔那面目全非的尸体，盖着白布还好，揭开的瞬间，卿罗就捂着嘴，出去呕吐了半天。他们回到家里，卿罗坐下觉得全身都在酸痛，特别是头重物钝击般的疼痛。老爸去世，未来一片空白。老爸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着想着，嗡嗡的耳鸣袭来，卿罗趴在沙发上，也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不省人事。 林枫本来在厨房熬粥，出来就看见卿罗一动不动地头朝下趴在沙发上，吓了一跳，赶紧出来看看。还好卿罗只是睡着了，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林枫拿了卿罗最喜欢的大嘴猴空调被给她盖上，又掖了掖被角。突然而来的变故，让这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老妈你到底在哪里？林枫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家里很静，只有煮粥的砂锅锅盖上下拍打的声音。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林枫飞奔过去立即就接，急促地说：“喂？” “林枫吗？我是警局地张叔叔，我们找到你妈妈了，现在在第二人民医院，你别着急，慢慢来。” “我妈怎么样？受伤了？”林枫猛地站起来，眼冒金星。 “还没醒，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好的，好的，马上来。”林枫看了眼沙发上的卿罗，刚才有点激动，还好卿罗没有醒。林枫拍拍脸，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冷静点了。他给卿罗留了张纸条，又把火关了，拿了钱和手机，才飞奔下楼拦车去医院。 医院里，林阿姨已经醒了，两个警察正在跟她说着什么。还没进去，林阿姨突然抓了被角嘶吼起来：“不——不可能——” “妈——”林枫推开门一把护住了他妈妈，瞪着警察说，“你们在干什么？” 林阿姨在林枫怀里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 “没，你别误会，只是……” “出去！我妈需要休息。”林枫冷冷地说。 警察叹叹气，离开了病房。“妈，别怕，有我呢。” 卿罗没睡多久就因为半边身子被压麻了而醒了，手机上有不少未接电话，有刘璃的，有老徐的，还有陈叔叔的。陈叔叔是老爸的好友，也是生意上的伙伴，也是官员，正是陈叔叔提拔老爸去的北方机场。这些她还记得老爸念叨过，陈叔叔的好。 卿罗费力地坐起来，没有林枫的身影，但是一眼就看到了林枫留的字条：锅里有粥，起来吃点。警察说我妈有消息了，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我带了家里的135的手机，有事电话联系。 明明是个男生却写这么娟秀，像他人一样好看。卿罗看得有点出神，还好林阿姨找到了。上帝关上了大门，不可能连窗户都给你封死了。可是老爸，现在老爸最后是什么样子她怎么都想不起了，奇怪了，才见到几个小时不到，怎么就想不起了呢。连老爸的长相都模糊了。这时她才注意到屋里飘着米香，可是一闻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只想吐。她扒着马桶吐了半天，啥也没吐出来，只有酸水。 不知过了多久，家里的电话响了，卿罗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喂。你好。” “卿罗，我是李婶，我在你家门口，快开门。” “李婶，你怎么来了？”卿罗边开门边说。 “天啊，你这孩子，这脸白的，点血色都没有。是不是生病了？” “没。”卿罗不想让别人知道家里的变故，即使是李婶。并不想让李婶进门。 “林枫跟我说了，就你们俩个在家，真是不会照顾自己。放心吧，婶给你煮个饭。”李婶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自己换鞋就提着菜进了厨房。 外面都一片漆黑，都已经九点了。李婶三下五除二做了两菜一汤端上桌子。卿罗看着平时自己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沸椒鱼，卿罗完全没有胃口。 “好了，婶走了，好好照顾自己。”李婶在围裙上擦着手说。 “李婶，那费用是？” “这孩子说啥呢，不用！快吃了，睡觉，明儿还要上学。” 随着李婶砰地一声关了门，卿罗愣住了，是啊，明天还得去学校。从学校离开这半天像是过了一年都不止。 她坐在餐桌旁，咬了一口鱼片，麻辣的汁水在苦涩的口腔里迸溅开来。老爸也最喜欢吃这道菜。老爸……她心里这念头一涌出来，就又想吐了，又开始扒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饭菜都凉透了，她躺在床上，视野渐渐模糊。梦里老爸坐在以前老房子的书房里，边看报纸边喝茶，和煦的阳光洒进来，老爸的轮廓温暖而柔和。老爸突然与她目光相对，轻轻地微笑着。泪水打湿了床单，阵阵凉意让卿罗惊醒，究竟为何？怎么会坠楼？爸爸…… “小枫，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张警官在医院走廊里对林枫交代着，“你妈妈肯定看到了什么，她的精神鉴定和证词，都对我们很重要。”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给我点时间。”林枫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李婶的电话。 “小枫……”张警官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老妈有精神病史，但是这几年除了焦虑、强迫基本没有其他问题了。但是老妈究竟看到什么线索了吗？林枫一脸焦躁地望着打了镇定剂好不容易睡去的老妈。 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卿罗没去学校，书包都还在学校。刘璃和上官云川中午就带着她和林枫的书包来看望她了，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卿罗边开门边说着请进，一开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破锣嗓子了。刘璃更是心疼得不行：“卿罗，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脸白，像墙了，病了？” “真没。”卿罗给他们拿拖鞋，打开鞋柜，就看见了老爸那双灰色的拖鞋，卿罗一看就捂着嘴，又去厕所吐了。 “卿罗，去医院看看吧，我陪你去。”上官说。 “没，没事。”卿罗抹抹嘴，出了厕所，真的吐不出东西了。 突然，又有人敲门。 第 12 章 来的人是爷爷、姑姑、姑父。卿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就连过年都是几年回去一次。姑姑张罗着一行人坐进去说。 刘璃和上官看到是卿罗的亲戚来了，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看来卿罗是有人照顾了，二人礼貌地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小罗，跟着我们过。在读高中了吧？早日走出来，学习重要。”姑姑说。姑父面露难色，对着姑姑挤眉弄眼。 “我们得先说好，卿罗跟着我们，欠款我们真的没有多余的钱了。”姑父正色道。 “没指望你们，当着孩子的面少说两句！”爷爷瞪了一眼姑父。 “又不是小孩子了，都是高中生了，高几了？”姑姑问道，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柚子一粒一粒地扒着吃。 从他们进门卿罗就觉得怪怪的，满是违和感。现在看着姑姑吃东西，才发现面对父亲的去世他们没有半点难过，更多的是厌烦。她眼前浮现起，几年前，爸爸过年给爷爷红包，爷爷直接把钱取出来撒在爸爸脸上，姑姑去捡起来，又被爷爷用扫帚边骂边打，扫地出门的情景；年夜饭时，爸爸并不跟他们同一个桌子吃饭，家里人也对她忽冷忽热，她常常不明白为何爸爸还要带她回老家过年。 “欠了多少？”她站起来，眸子空洞无光。 “没多少了，就三千多万。”姑姑说。 她先是一怔，三千万不是三千块啊，接着说道：“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爷爷。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高三了。” “你爸留了遗书，欠了一屁股债，然后不管你，就跳楼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虽然我早就猜到没有什么好结局。”姑姑边吃柚子边说。 “你……”卿罗指着姑姑，气得直颤抖，心里堵着一口气，这是亲妹妹说的话吗？ “你们俩走吧，你哥肯定也不想看到你们。走吧走吧。”爷爷挥挥手。 “爸……我们也是想帮忙解决问题。”姑姑嗓音提高了八度，却被姑父拽着就往门口拉。 “走吧走吧，我们就不添乱了。”姑父说着，都要开门了。 “不走，小罗多可怜啊。”姑姑说。 “啪！”一声巨响，爷爷摔了个茶杯在地上。“少演戏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老子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们两个不是东西的玩意！丧尽天良啊！”爷爷仰天长啸，隔壁传来几声狗吠。 “孙女，不是爷爷不帮你，我也只有这么多，这张卡你拿着。”爷爷拍着她的肩膀说，“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些，都是你爸造的孽，你作为子孙来偿还。你爸爸跟我们早就断绝了关系。但是毕竟曾经是我儿子，我带他来这个世界上，也——送他走——” 爷爷的声音穿过夜幕刺进她血脉，血管里跳动的韵律都为之震颤。 “爷爷……”卿罗后退了两步，脚下不稳。 “卿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们不想见到你。送走你爸，你就让爷爷安度晚年吧。”爷爷说着，摔门而出。 “姑姑，究竟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爸爸，他，他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卿罗已泣不成声，眼泪没流几滴眼睛已干涩得欲夺眶而出。 “凭什么！哼！你只需要知道，这样死都便宜他了！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就是留你一个人替他还债也只有他做的出来！替他收尸是最大的退让了！”姑姑每一句话都如重击击打在她的心脏上。 姑姑一行人离开了，她拿起爷爷留下的卡，沉甸甸的，最后的亲情。可是三千万究竟该还给谁，怎么还？老爸到底发生什么才会自杀？一切都是未知数。未知的未来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幕包裹着她，吞没着她。 老爸的朋友不在少数，经常还有人到家里拜访。而老爸一出事，却是门可罗雀，没人问津。连老爸的铁哥们陈叔叔也不见了踪影。想到陈叔叔，那包裹着她的巨大黑幕，撕开了一道口子。她在家里疯狂地找着陈叔叔的联系方式。 在沙发边的电话本里，她发现了陈志明的电话，犹豫了一会，她拨通了电话。几声忙音后电话被接起。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传来：“喂，你好。” “陈叔叔，我是卿罗。” “闺女，别担心，陈叔叔会帮你的。你爸欠了些钱，不过你爸爸名下的财产，你名下的，我都会帮你整理，需要你授权。放心，叔叔不会让债主找到你的……” “陈叔叔……”一声闺女喊出口，卿罗鼻子就已经酸酸的了。 中午，两天没吃东西的卿罗，终于有点饿了，她泡了碗泡椒牛肉面。吃了一半就饱了。给林枫发了条短信，便赶往陈叔叔的办公室。 不知是陈叔叔的秘书还是法律顾问接待了她，她几乎没有仔细看就签了不少文件。又在候客厅喝了果汁，等了两个小时，陈叔叔满面笑颜地接待了她。 “陈叔叔，名下的财产够还我爸的欠款吗？”卿罗天真地问着。 “你放心，我是你爸爸的八拜之交，绝对不会吧亏待他闺女的。一切交给我来办。” 陈叔叔肯定是上天关了所有的门给他派来的开窗天使。对比早上血脉相连的态度，卿罗看尽了世态炎凉后倍感陈叔叔的温暖体贴。 “陈叔叔，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卿罗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想知道。” “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大概就是北方航天那儿出了点问题，没想到，卿老弟会……”陈叔叔面色阴沉，悲痛异常。 “可我不认为我爸是会想不开的人啊！” “哎，牛角尖可是转不得，人只要活着，什么不能重新来过！我真是恨我自己，当时没跟他一起去。”陈叔叔紧握着拳头，捶在桌子上。五官纠结在一起，皱纹像刀刻般深陷入皮肤。 “陈叔叔，”卿罗看着陈叔叔的表情有些心痛，“那名下的财产究竟够不够还我爸的欠款呢？” “你看，说着说着，忘记了。要等我们工作人员合计一下，到时给你电话。” 卿罗拜别了陈叔叔，夜已拉开了帷幕。她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头靠着玻璃，一下一下地撞着，泪无声地划过脸颊。 第 13 章 打开门，林枫还是没有回家。屋里冷清得觉得随时都可以冒出寒气。她给爷爷打了很多电话都无人接听，最后听筒里传来的索性是关机的语音，再也打不通了。姑姑的也是如此，所有亲人顷刻间销声匿迹，就连老爸的后事，她完全都没有参与。 老徐打了几个电话，卿罗都没有听到。她给老徐拨了回去。“徐老师，您好。” “卿罗啊，情况怎么样？”老徐的声音似春风。 “徐老师，我想上学。”卿罗说的是实话，太累了。多么怀念以前读书的日子。 “好啊，明天一定要来，等你。” 挂了电话，卿罗开始收拾上学的东西，真希望自己失忆，老爸只是出差。 嘎吱，门开了，林枫扶着林阿姨进了房间。林阿姨像是不会说话了，林枫给林阿姨打水烫脚后，林阿姨就回到房里睡觉了。 林枫和卿罗都坐在餐桌上发呆，林枫先开了口：“卿罗，下午去哪里了？” “陈叔叔那儿。” “陈叔叔是谁？” “我爸的结拜兄弟，给我爸一起创业的叔叔，是个好人。我爸欠了钱，他答应会帮忙。”卿罗说。 “他为什么会帮忙？” “跟你说是结拜兄弟！我爸的事也不用担心，我爷爷在处理他的后事。爷爷就是不接电话了。” 卿罗把脸埋在膝盖里，怀抱着膝盖。气压低到极点。 “大人的事你别操心了，明天你去上学吧。”林枫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陈叔叔那儿我帮你去问。” “嗯。”林枫的手里传来丝丝温度侵入她的大脑，特有安眠的作用。 “去睡吧。”林枫道，收回了手。 至少还有林枫。卿罗想着进入了梦乡。 次日，她来到学校，而林枫还没有复课。刘璃一见到她就大呼小叫的：“天啊，才两天你就瘦了一圈。快补补。”说着就往卿罗嘴里塞巧克力。 一天的课程下来，卿罗倒是没有多想但都听得很恍惚，下课就开始补落下的作业。晚自习后，上官云川送卿罗回家，一路无话。直到家楼下，上官才说：“有能帮忙的一定告诉我，别扛着。” 卿罗背对他，点点头。就向楼上那亮着的昏黄灯光的家跑了起来。家里林阿姨在看电视，面无表情。见卿罗回来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林枫并不在家。 相对卿罗平凡的一天，林枫这一天可是干了不少事。早上他去找陈叔叔。陈叔叔得知他来意后，连等都没让他等，就热情地接待了他。用跟对卿罗说的一样的说辞。还给林枫看了相关文件，银行的欠款催款单，各种公司的催款单。 这次法律部那边算出了卿罗他爸的财务状况，算上所有的财产还差十几万就能还清欠款了。陈叔叔挥挥手，帮他们出了这十几万。林枫跟卿罗商量后，执意要还给陈叔叔。只是为了还清欠款，住的房子也要变卖，他们就没有地方可以住了。 林枫从陈叔叔的办公楼里出来，拐进拐角，就一拳打在了墙上！手指霎时间红肿起来，再痛也不及心里的刺痛。陈志明以为他看不出来，卿罗签的文件中，那些东西会不及三千万吗？连最后的后路都要断掉，骗光了他们所有积蓄！最最重要的是，林叔叔明明变卖家产就可以偿还欠款！为何还要自杀！ 为何自己这么弱小!什么都改变不了！即使能证明卿叔叔和卿罗的名下财产能偿还欠款，但也不能证明卿叔叔不是自杀！明明知道陈叔叔另有所图，可是除了依靠陈叔叔，连偿还欠款的途径都搞不清楚，还不知道要被谁敲诈!世界那么大，成人的世界如此光怪陆离，他只碰到一个角就被击落在地。 林枫抓着头发，靠着污渍斑驳的墙，慢慢滑落，蹲坐在地上无声地啜泣着。一只独眼的流浪狗凑近他嗅了嗅，这狗的白毛都要掉光了，露出粉色的皮肤。过了一会，这狗转身用后腿刨土，盖了一些灰尘在他鞋上，瘸着腿跑开了。 “哈哈，连狗都当我是狗屎了吗？”林枫站起来，心里暗暗起誓，这事没完！陈志明，这个世界！“我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下午的时间，林枫找了份火锅店的兼职，这家火锅店林枫以前就做过，老板很乐意地林枫在晚上打工，最近生意红火正缺人手。随后他还在逛比较便宜的房子，可是最便宜的也得一个月五百元，还是合租。最后一直逛到晚上9点，才找到一个单身公寓，只有一间房子，但是月租只要四百元。没有比这更便宜的，最关键的是离学校近，穿过小路，能十五分钟到达。 效率高得林枫都不敢相信，回到家里已是11点了。卿罗和妈妈都没睡。林枫握着妈妈的手说：“妈，有我呢。好好休息。” 等到林阿姨睡了，林枫和卿罗又坐在餐桌前，桌子上摆着老爸的遗像。连骨灰都碰不到的卿罗，连老爸葬在何处都不知道的卿罗，怔怔地望着遗像。卿罗已暗暗决定，不再哭泣了，但是看着看着又有眼泪滑落下来。 “今天我去找了租房，三百一月很便宜，不用担心。”林枫说着，递给卿罗一张纸巾。 “明天会去上学吗？”卿罗问。 “会的。” “老爸的欠款能还清吗？”卿罗问。 “会的。这房子也只是估价，交给中介卖了就能还清了。说不定还能多卖一点。” “我这有张爷爷给的卡，你拿着还钱吧，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多。”卿罗把卡递给林枫。 “我没做什么，卿叔叔把我和妈妈领进家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林枫说，“这卡你留着，是你爷爷给你的，以后会有用的时候。” “嗯。” 他们很自然地拥抱着，卿罗把下巴搁在林枫肩膀上，轻轻吐着气。林枫的手在卿罗背上摩挲着。属于林枫的气息灌进卿罗的脑海，就像面对着一片辽阔的草原，让人平静，让人沉醉。 林枫拍拍卿罗的背回到房子，一天的奔波，心情的大起大落把他折磨得疲惫不堪，倒头就睡，都没有洗漱。一睁眼，已是早上六点半。 第 14 章 林枫睡了一觉，全身酸痛都没有得到缓解。老妈才六点半就已经在厨房忙碌着做早饭了。“妈，今天中介约人来看房子，那边房子我已经找好了。今天搬过去好不好？”林枫话音刚落，林阿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挤出了一个微笑说：“好。” 早上，他们都没有去学校，收拾了东西，处理不要的东西，把爸爸的东西都用铁桶装着，拉到空地焚烧。林阿姨几次扑过去，都被林枫拽回，最后全程林枫都是搂着林阿姨才顺利烧完东西。 下午，他们搬进了单身公寓。整栋单身公寓是红砖房，共三层楼。每层楼都有黑漆漆的回廊。回廊的左右两边是单身公寓。回廊两边的尽头各有一扇窗户。回趟里堆着蜂窝煤，垃圾、不知有没有人要的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打开砖红色的铁门，房间更是不足30平米，有一个厨房一个厕所。他们讲价讲得嘴皮都磨烂了还是花了两百块情人搬了冰箱、洗衣机、电饭煲、炒锅等等不少生活用品进入空房间，可是发现整个房间只能放下两张单人床，或者一个双人床，一个单人床。最后他们搬了双人床进房间，林阿姨和卿罗睡床，林枫睡钢丝床。钢丝床平时就合起来放在墙角。林阿姨让林枫他们住学校，毕竟交了一学期的住宿费，不要浪费。可是他们怎么能放心让林阿姨一个人住。 于是，艰苦的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十一月了，天气越发寒冷，冷空气就黏在皮肤上甩都甩不掉。林枫二人早上去学校，傍晚林枫就去火锅店打工，直到11点回家。 卿罗也想找点兼职做，林枫答应了她，前提是考到年级前十。进步一百名，怎么可能。卿罗知道林枫是想让他好好学习。林阿姨也不忍心看林枫那么辛苦，可是自从父亲去世，林阿姨说话越来越少，渐渐有些不会沟通。还好国家有低保，林枫带着林阿姨申请了低保，加上林枫打工的一个月八百块，日子总算能过得起走。日子越是辛苦，林枫约不能忘记心中的誓言。 又是一天的学习工作结束，一个月的连轴转，让过了一年好日子的林枫都有点不适应，更别说卿罗了。林枫穿过黑漆漆的回廊，轻轻打开门，门还是刺耳地嘎吱一声响。林阿姨已经入睡。房间里挂着一个帘子，隔开了他和女士们的活动空间。林阿姨睡在靠门的那边，明显被门吵醒了。“小枫，回来了，累了吧，快休息。” “知道了，妈，快睡。”林枫说着把从火锅店里拿回来的剩菜放在冰箱里。转身就去洗澡。每天的火锅味道太重，不及时洗洗，他都想把自己吃了得了。卿罗在餐桌上温习功课，看到林枫一脸倦色，心里一阵抽痛。 马上就要月考了，都没上过晚自习的林枫错过了多少练习，多少讲义，还能考好吗？他这是把前程都给了自己。卿罗想着鼻子又开始泛酸。卿罗每次都把练习，考卷收好，回来拿给林枫，听课也格外认真，不放过一点笔记。有时半夜醒来，还看见厨房的小灯亮着，林枫在写写算算着。课堂上林枫也偶尔会睡着，点着头，卿罗想帮他醒醒觉又不忍心，只得更认真地记笔记。 月考成绩下来，卿罗破天荒地进步了五十名。老徐喜极而泣，表扬她没有被苦难压倒，必会迎接灿烂的人生。而她知道这一切都少不了林枫的支持，不敢想象没有林枫和林阿姨，只有她面对着巨大的变故会是怎样。 林枫这次是年级第二名，居然也进步了！“太厉害了，我们班第一，晚上是去其他地方补习了吧。我想打听下在哪里补的。”同桌难以掩盖溢美之词。 卿罗一心扑在学习和林枫身上，都没有在意二李的动向，现在看二人不仅对于上官云川好像对林枫也燃起了一点兴趣，正目光炙热地看向这边。 下课的时间林枫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做题，连徐操他们找林枫玩耍，都碰了一鼻子灰，渐渐觉得林枫没意思，下课都不撩他了。一场家庭变故让教室里林枫周围的气压都发生着变化。 可是有些人就是看林枫不顺眼，嫉妒真是人类最可怕的原罪。不知是谁去吃火锅的时候碰到了林枫。这个消息在学校就这样不胫而走。在当时的小城的国家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学生不是家里有钱就是有权，要不就是真正的优秀，也不可能有时间打工。大家都没有见过还去打工的高中生。下课时，有不少外班的迷妹来围观。林枫就像是一个工艺品，不停被参观着。不少男生还是很高兴，文科班的男生本来就不受待见，这下有机会遇见美女了。 在学校还好，在工作场地，林枫真的觉得很不适应。一堆人来吃饭，老板是很高兴，听说来看林枫的，专门让林枫来接待。 “林枫，你们这儿什么最好吃啊？”迷妹指着菜单，却看着林枫。 “毛肚黄喉这些都很新鲜。”林枫答道。 “你又不是后厨，你怎么保障很新鲜？你不仅点菜，还做卫生吧？”有些男生的话听着没什么，总觉得有刺。 林枫只是笑笑，过去端菜和锅了。这家店生意一直不错，一晚上来回跑，赶上负重马拉松了。他倒是不打扫卫生，负责跑堂。但结束时免不了要打扫。 只是知道林枫在打工倒也是能忍受，偏偏那个年代特别流行叫做贴吧的东西，校内网也就是后来的人人网也有不少人在用。林枫这个热词越搜越多，越传越广。首先是林枫妈妈生病在家领了低保挖了出来。林枫这么辛苦还因为卿罗要读书，因为卿罗和林枫成为法律上的兄妹。卿罗爸爸破产自杀。这些消息不知何时变得人尽皆知。大家的目光也不知何时转向了卿罗。她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的，如芒在背。 徐老师是个很称职的老师。他也听到了风声。难得周五的班会居然没被正课霸占，他号召同学们开了一个团结友善、互帮互助的班会，甚至在班里组织了募捐。把他俩上次月考都有进步，没有被困难打倒的精神大势宣传。卿罗整个班会期间，都如鲠在喉，喘不上气。本来只是传言偏偏老徐要开什么班会坐实这传言。她只觉得自己像在雪地里被扒光衣服供人展览的雕塑。 后面班会达到了高潮，甚至有热心的同学想去她家帮忙做义工，被林枫礼貌地拒绝了。当老徐把捐款递到林枫手里，林枫扯着嘴角微笑着，笑容没有到达眼睛。老徐却像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说是下周升旗仪式，要号召全校同学学习他们的精神，还要捐款。卿罗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 15 章 周六的补课，卿罗都不知道怎么混过去的，周一说什么都想跟老徐请假。周六放学，卿罗抄小路回家。大路上已是一片华灯初上，而小路上有不少黑漆漆的地方。树影婆娑在昏黄的路灯下张牙舞爪的，有点瘆人。卿罗加快了脚步。到处都飘着家家户户的炒菜的香味，有人家在做卤肉，有人家在炝炒菜，辣子放多了，卿罗闻着就打了个喷嚏。闻着闻着，鼻子又开始泛酸了。去年的这会儿，她还在别墅里为了减肥不吃晚饭，在床上躺着看动漫，现在屋里连电视都没有一个。走到单身宿舍楼下，这宿舍楼只有三层，她家是二楼中间一点的地方，她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到底是哪一间。 上了楼，穿过黑黢黢的走廊，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横冲直撞地在走廊上乱跑。走神中的卿罗躲避不及，跟男孩撞了个满怀。走廊上杂物又多，男孩摔倒也不知磕到哪了，哇地一声就哭了。 一满头卷发，五官都纠在一起了的中年女人，闻声就出来喊：“爪子了啊？是你弄的？你多大的人了欺负小娃儿？你妈没教过你哇？” “我……”卿罗被她机关枪般的口音打得语塞。 “你爪子你，你有理了？”女人抱起娃儿，检查伤口。 “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他，他自己撞我的。” “呦呦呦，瞧你这口气，做错了还不承认。这走廊上就你和他两个人。”女人说，“这伤口，包起来，还要打破伤风，少说也要五百。” “五百！”卿罗一听就懵了，听说过碰瓷的，但都是跟车有关，但没听说过用小孩碰瓷的。 “没得少！”女人放下孩子，“别哭了。” “我没有，我也没有撞他。”卿罗眼泪又开始又往外面涌了。 “少来，你住哪的？我找你家长说。” 卿罗一听就急了，林阿姨本来就情绪不稳定。这一听怕是要急。“我，我家里没人。” “少撒谎了，这是哪家的女娃子？撞了人还不认！”随着女人的一通喊，两户人家开了门，看热闹。 不能被林阿姨发现，卿罗脚下紧了紧，拔腿就跑。“哪里跑!”女人一声怒吼，扯住了卿罗的书包。卿罗顿了顿，一脚就踹在女人肚子上，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只听女人在后面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 要回家就必须经过那个回廊。卿罗回不去了，她给林阿姨发了条短信说要补课，就在街上闲逛起来。街上都有不少吃完饭，出来散步的人了，公园门口已经有跳舞的大妈大婶了，一片祥和美满。可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路过面包店门口，甜馨的奶油味沁人心脾。好久都没吃过蛋糕了。她望向蛋糕店，一个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上官云川！正准备去打招呼，可是她又退了回来。上官正跟他妈一起买蛋糕，一脸的不耐烦。阿姨很漂亮，上官长得真像他。 妈妈，你在哪？爸爸，你在哪？卿罗在心里仰面质问夜幕，没人答应，只得背着书包，埋头继续往前走。实在是饿得不行，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只有饭卡，还有一张爷爷给的卡。不远处就有一家银行。卿罗走进去，插入卡，输入卡上贴的密码。存款显示：十万元。爷爷给她留了十万块的亲情钱。都穷得饭都吃不起了，还不用就是矫情了！十万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应该跟林枫商量下，不要住那个单身宿舍了，可以租一个好点的房子。 说做就做，她记得林枫说过他老码头火锅店工作，在好吃街显眼的位置。卿罗顺着老吃一条街一路寻找过去。从单身公寓到这好吃一条街，坐公交车都有五个站。走了太多路，背着书包的肩膀已经开始反抗，酸痛起来。支撑整个身体重量的脚踝更是酸痛地要断了。 走着走着，老码头火锅红红火火的大招牌就在她头顶了。大概是周六的原因，都已经接近八点了，门口还有坐着等的客人，地上都是他们嗑的瓜子壳。她刚想进去，就看见林枫出来扫瓜子壳了。他三下五除二扫干净了，又答了一声跑了进去。看来林枫还在忙，不要打扰他的好。老码头火锅居然这么远。 卿罗坐在外面的凳子上，夜风已经很冷了。心里却是暖暖的，闻着火锅的香气，也没有那么饿了。这个偌大的世界，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等着一起回家。火锅店里的人渐渐少了。有服务员出来收凳子了，卿罗只得站在树下继续等。 眼看就要十一点了，她等得都快能结冰了。林枫才换了衣服背着书包出来。好久没有仔细观察他了，秋风裹挟寒意扫过，林枫没穿外套外面只穿了一件橘红色的大卫衣，越发显得他消瘦，脸都尖了。这个点才下班就没有公交车了，原来林枫每天都是走回去！ 卿罗跟着林枫走过去，心里想着措辞。林枫突然就坐在了街边的长椅上。双手交叉，撑着埋着的头，手肘靠大腿支撑。林枫面前停下了一辆红色的奥迪车，车窗摇下，车里的人正在跟林枫说话。 卿罗加快步伐，小跑着接近二人。车里的人是一个美艳的女子，飘逸的长发有些落在车窗外。 “不用了，谢谢娟姐。”林枫望向卿罗，一脸惊愕，“你看，我姐也来接我回家了。” “你们俩一起上车吧，顺路。”车里的女子说，“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 “不……”林枫站起来，还想拒绝，可眼里冒出好多紫色红色的亮片，他紧闭双眼才让那些亮片慢慢消散。 “林枫，你脸色不好看，是不是感冒了。”卿罗扶着他。 “快上车。送你们回家休息。”车里的女子说。 这下可拒绝不了。车里气氛尴尬。女子先开了口：“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王玉娟，叫我娟姐就可以了。我和林枫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 “娟姐好，我叫卿罗，父母离婚家庭重组后，跟林枫成为了法律上的姐弟。” “这是我的老板，娟姐。老码头的老板。”林枫轻声说。 “娟姐好厉害，这么年轻就开了家生意这么好的店。” “呵呵，”娟姐笑了，“家里开了，我就是坐享其成的。” 聊着聊着，就到了单身宿舍楼不远处的公交站。林枫就说到了，他俩下了车。似乎不想让娟姐知道他家具体住哪儿。 “说吧，今天来找我，是出什么事了？”林枫下车就问。 “没，没事。” “还说没事。”林枫撩起卿罗的刘海，眯缝着眼睛，说，“你眼睛哭红了。” “我撞到楼道里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喊我赔钱，我，我就逃跑了。”卿罗看着林枫，委屈又涌上心头。 “没事，我陪你回去。”林枫说。 “她要我赔五百，我身无分文的。”卿罗扯了扯林枫的衣角，“我看了爷爷给的钱，有十万，我们可以租好点的房子。好不好？” 第 16 章 “用不用这笔钱是你的自由，可是我们假期去找卿叔叔的话就少了一份底气。”林枫摸了摸鼻梁，“本想说我们能养活自己，只想祭奠一下卿叔叔。是太傻了，呵呵。” “我们要去找爸爸啊。”卿罗眼里都泛着光，好像只听进去了这一句话。 “至少要知道卿叔叔葬在那儿，做儿女的最后一点孝心。”林枫说着，单手搂住了卿罗的肩膀揉了两下。 “林枫，你听我说，这卡你拿着。我笨，真不知道该怎么找房子。而且花钱特别没个准数。卡里的钱你也分配着给我们三人用，等我们熬过高三再去打工补贴家用。这段时间就别那么辛苦了，不要再去打工了，好吗？”卿罗说完就佩服自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么有条理。 林枫笑了笑，眼底泛着光，轻轻点了点头。 不多时，二人已进屋。走廊上等着碰瓷的大婶，已经睡觉去了。林阿姨在小餐桌上串手链，把五颜六色的珠子，串到一起变成一条条手链。 “妈，你在干嘛？从哪里来的？”林枫说。 “楼下李阿姨跟我说，拿这个去大学城那儿卖，能卖不少钱。”林阿姨眼里带着笑。 “怎么跟李阿姨认识的？”林枫笑得眼底都荡漾着涟漪。 “就这两天买菜认识。我明天就跟她去卖手链。” “好啦，好啦，林阿姨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帮你串吧。”卿罗拿起珠子看着手链还真不错。 林枫拉开钢丝床，随意地铺上被子，懒洋洋地说：“不跟你们说了，先睡了。” 林枫闭上眼睛，头阵阵疼着。这一个月生活的苦张大嘴吞噬着他，还好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老妈能跟人聊天了，卿罗还有笔不小的存款。自己也有些存款了。日子能过得起走。 卿罗洗完澡出浴室，林枫被子都没盖，合衣都在床上睡着了，他最讨厌火锅味的，现在不洗澡居然都睡着了。林阿姨还在串珠子，卿罗看着林阿姨重复着某个动作，都会勾起不好的回忆，隐约有点担心。赶紧催促林阿姨去睡了。 次日，太阳刚刚升起来刺眼睛，卿罗就醒了，林枫居然已经在写作业了。不愧是学霸。傍晚，林阿姨跟楼下李阿姨约好了去卖小饰品。在卿罗二人的祝福下出门了。林枫自然不放心林阿姨，要悄悄跟着，卿罗也加入了进去。 跟着林阿姨坐了三站公交车就来到了小城唯一一所大学门口。林阿姨和李阿姨摆摊卖饰品，还真有些人光顾。卿罗看了一会儿，就被林枫催促着回学校上晚自习。卿罗每次反抗，林枫的说辞都是有本事考年级前十，否则一节课都不许落下。 回到学校，她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周一的升旗仪式怎么办？全校募捐，她可受不了。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还是觉得有人喜欢指着她说三道四。她上完晚自习回家，等到十一点多，林枫也回来了。林枫一回来就像坐定一样坐在小桌子前背书。林阿姨在串珠子。卿罗几次想提周一升旗仪式的事，都咽进肚子里。林枫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吧。 周一真是说来就来。卿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过了升旗仪式啥都没发生。还好，啥都没发生。升旗仪式解散的时候只觉得一温暖的大手正抚摸着她的头。卿罗一把抓住这大手手腕。上官云川对着她笑了笑，阳光下眉眼明媚，说不出的英俊。“别担心，没人敢乱说。” “你怎么知道？”卿罗吸吸鼻子。 “都写在脸上了。”上官拿开卿罗的手，跑开了。 上官云川，还是够朋友。 “傻笑啥呢？”刘璃的声音，“怎么还是上官对你胃口，毕竟林枫那是弟弟。” “说啥呢？想多了。”卿罗白了她一眼。 第一节语文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些甲骨文，大家都很有兴趣地看着，只有林枫趴在桌子上。都喊他不要去打工了，真是不听劝。徐操推了推林枫，林枫撑着脑袋坐起来。突然徐操举手说：“老师，林枫发烧了。” “卿罗，你去跟徐老师说声，今天林枫就回家休息。”语文老师说。 “好的。”卿罗说着就去报告了徐老师。 林枫从周六那天就有点受凉了，喷嚏一口气都打成串了，串起来跟手串差不多了。此时他走起路来都有点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过于疲劳确实导致抵抗力下降。 “我送你回去，”卿罗坚持说。 “我们家人都不在，笔记怎么办？帮我好好听课，笔记做好点，别……阿嚏……求速度乱写，也别为了求好字落下内容……阿嚏……哎” “回去记得吃药！我中午就回去。”卿罗记下了林枫的话，把林枫送到校门口就飞奔回教室。 林枫走走停停地回到家里，买了点感冒药退烧药，胡乱吞了药就想睡一觉。林妈妈刚好不在，这样很好，免得老妈担心。感冒的时候，特困又不太容易睡着，呼吸不畅，头痛欲裂。突然，门开了，林妈妈放下手中一大包珠子，看到儿子红扑扑的脸，心一下就纠在一起。 “小枫，这是病了？”林妈妈赶紧去洗毛巾，让林枫躺下，在他头上搁了块冷毛巾。 林枫顿时打了个激灵，哑着嗓子说：“妈，你又买了这么多珠子，别太累。” “没事，今天李阿姨带我去那家买珠子的大减价，这么多只要五百块。” 林枫一听急了，那一包塑料珠子顶天了也就一百块。看了眼墙角一大包串好的手串，皱着眉，问：“除了第一天，卖了几串，后面还卖出去过没？” “我才卖了两天，哪能卖那么多！” “没卖出去过！”林枫猛地坐起来，拿走头上的毛巾，天旋地转的，“李阿姨还陪你卖吗？” “李阿姨说妈妈已经知道在哪买材料在哪卖了，她就不陪我了，家里还有小孩子要照顾。” “呵呵，李阿姨还算有点良心，没喊你买几千块的材料。”林枫又躺下了。 “当然了，李阿姨可好了。卖珠子那家老板是李阿姨家亲戚才给这么便宜的价格，还送一百块的绳子，死活不收我的钱。我觉得不好，硬塞给了她一百。”林妈妈一脸骄傲地说着。 “妈，你真是。”林枫就只有“妈”这个音发出了声音，后面三个字都变成了口型。嗓子是哑了。 “跟你讲，现在我买珠子绳子花了一千二了，等这些手串卖出去，我算过，能赚两千多。厉害吧。” “妈，多少钱一串？”林枫哑着嗓子问，没怎么出声音。 “什么？快别说话了。休息。”林妈妈给林枫扯了床被子盖好。 “妈，妈，咳咳，多少钱一串？”林枫压低声音，尽量发出了点声音。 “三十。”林妈妈说。 三十块的玻璃珠子手串，能卖出去吗？林枫恨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走近点调查清楚！看着母亲那么开心的表情，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忍心上前。为何要欺骗如此善良的母亲！她知道实情后会是怎样的伤心！好不容易的朋友竟然舍得骗母亲！好不容易赞起来的积蓄又要见底了！林枫看着在厨房忙碌给自己煮粥的母亲，眼里有些模糊，不知感冒的原因还是难过。 “李阿姨！住哪？”林枫坐起来，吼出来，却完全没了声音。 第 17 章 卿罗说是中午回家，可是数学要求她改卷子，感觉只耽误了一会，回过神来的时候，午休时间都过了。卿罗一下晚自习就往家里赶，一到家只见林枫裹着被子像是睡着了，林阿姨还在串手链。卿罗走进林枫的小床，林枫张着嘴，粗重地呼吸着，呼出来的空气感觉都带着蒸汽。还没好吗？卿罗一模他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简直不是人类的温度了，烫手！ “林阿姨，林枫发烧了！” “嗯，”林阿姨眉毛都没抬一下，“刚吃了药睡下。” “林阿姨，这个温度不是吃药就能退的，需要去医院啊！” “是吗？那，那赶快去吧。”林阿姨终于看了过来，“都怪我，太不会照顾人了。” 林阿姨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上的珠子，几颗珠子滑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卿罗试着拉林枫起来，但是睡着的人居然那么重，像一袋水泥。完全拉不动，林阿姨也来帮忙。还好林枫恢复了点意识，两人合力才勉强架着林枫下楼。偏偏出租车少得可怜，还好天公作美没下雨。楼下寒风习习的，林枫清醒了点，自己靠着路灯站稳了。低声质问道：“不去医院！我困得很。” “你发烧了，到底吃了什么药？还记得吗？”卿罗焦急地问。 “啊，”林枫晃了晃，哑着嗓子说，“记不到了。” 终于有了出租车，到医院一量，39度的高烧。说不定在家躺着的时候更高，出来吹吹风降了些。不久他就被安排在输液椅子上输液了，闭目养神。卿罗跑上跑下地交完了钱。林阿姨盯着输液瓶子出神。 卿罗坐在林枫旁边，看着他消瘦的泛红紫的脸颊一阵心痛。是这个月来，太操劳了，才会让林枫抵抗力这么弱，都是她的错，早点该把卡给林枫。 突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卿罗手机上。“喂，您好。”卿罗走到医院走廊尽头接起了电话。 “卿罗，我是妈妈。” “妈妈……”卿罗的手心浸出了薄汗。妈妈这词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不知多久没有听过妈妈的声音了，真的是妈妈吗？妈妈还是照片里的样子吗？ “卿罗啊，我是妈妈。你爸爸的事，我听说了，怎么不联系妈妈？卿罗在听吗？” “嗯嗯。妈妈。” “哎。卿罗，跟妈妈过吧，到妈妈这来！” “可是……” “妈妈听陈叔叔说了，你跟一个阿姨和他儿子过日子。不好。妈妈明天就来接你，好不？” “妈妈……”卿罗哽咽了。 “明早我在机场等你，这个是妈妈的电话。记住了吗？” …… 林枫迷迷糊糊地醒来，林妈妈在一旁睡得正香。卿罗却不见踪影。小腹胀得有点痛了，实在想上厕所。他推着输液的架子慢慢移步厕所，林妈妈还没醒。 林枫上完厕所回来就看见卿罗蹲在走廊尽头，是不舒服？他推着输液架子向着卿罗移步。“怎么了？”好不容易终于到了，他想去摸摸卿罗的头，可手犹豫着悬在了半空中。 “林枫，我妈联系我了。”卿罗抬眼看着他，梨花带雨，满眼泪水。 “好事啊，”林枫想想，好像从来没听卿罗讲过她妈妈，“说什么了？”他嗓子还是有点哑，后四个字没怎么发出声音。 “你是说说什么了？”卿罗站起来擦擦眼泪，“我先扶你回去输液吧。” 林枫点头。 “说，说要接我离开！” “去哪？”林枫并不吃惊，做了个口型，问道。 “北京。不要问我多久走！” 林枫输完液已经凌晨两点了。烧基本退了，只有37度多点。卿罗转辗反侧无法入睡。多年没见过面的，几乎想不起相貌的妈妈打来的电话内容回荡在脑海中。是跟林阿姨过还是跟亲妈过？如果跟林阿姨过，其实是增加林枫的负担，甚至让他生病。此时窗外下起了大雨，雨水密密地编织着，没有雷声，没有惜别，只有无尽的凄冷。 次日天空刚刚有点泛白，卿罗就背上书包，带上了些平时用的书就悄悄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房间，轻轻关上门。昏暗的走廊上空无一人，碰瓷的小男孩在房间里哭泣，撕开了寂静的清晨。 一夜的雨后，楼下的地面湿滑。卿罗低着头走着走着，回眸望向红砖砌成的单身楼氤氲在蒸腾的水汽中，一切恍如一场梦，再见了林枫，再见了爸爸，再见了林阿姨，再见了刘璃…… 林枫被孩子的哭声吵醒。洗漱的时候突然看见冰箱上贴着卿罗工整的字迹： “林阿姨，林枫： 我走了，去找我妈了。保重！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 卿罗” 林枫丢下牙刷，漱了下口，套上球鞋就追了出去。楼下只有一个佝偻的老头，背着手，缓缓踱步走进白茫茫的水汽中。林枫只穿了件毛衣，深秋的寒气刺进骨头缝。心里的寒气久久不能散去。 第 18 章 十月的天整日阴雨绵绵的，卿罗抱着书走在昔日的大学母校。那些没有林枫的日子一晃而过，就过了十年。脚下的梧桐叶被雨水打湿，粘在地上，任由车辆和行人蹂蹑，肮脏不堪。昏黄的灯光撒下一圈光晕，光晕里细雨如断了线的丝线数不清，缠绵不尽。 27岁的卿罗还是那个卿罗，那个逃跑的卿罗，就像是得了风湿的病人总是在雨夜隐隐作痛，她也总是在雨夜想起林枫，想起那段伤痕累累的岁月。离开了林枫，卿罗就到北方的城市参加了高考，考回了南方的城市，只想离过去近一点，又不敢触及过去。离开林枫家的时候就再也没接过林枫的电话，却一直保留着那个电话，那个古老的最初版本的翻盖智能手机。大二的时候，跟刘璃联系上了，还是忍不住打听了林枫的消息，听说他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了清华，去了北京。而自己却偏偏逃了回来。 越想心里越是抽着痛，是不是该放下，要逃跑就该彻底一点。得赶快把文件送给导师。卿罗还在读博士，今年读博二，是拜访研究生导师，才回到母校的，这些年除了读书和懊悔，日子也平淡得可怜。今年有个母校的小师弟也考上了她现在就读的学校的研究生，跟她是一个导师带，只不过他读研，卿罗读博。说好在实验楼楼下等着一起去找曾经的导师的，快走到实验楼了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还是那么不靠谱。 “我说师姐，我都要结冰了，你才来。”谢一鸣不知从哪里穿出来的。 “没看到你啊！”卿罗说，“我又没迟到。” “你么逗，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么大一个人，你居然看不到。给你喜欢的红茶拿铁，洗洗胃，喂点营养给眼睛。” “怎么跟师姐说话呢，”卿罗啧了一声，“我都不想谢你了。” 话痨师弟一路不停，头都要被他吵痛了。拜访完导师还非要送她回寝室。这个师弟能考上研究生，是卿罗出了力的。谢一鸣大一的时候，卿罗刚好在母校读研一，在实验室相遇，就一见如故，就一直在卿罗手下做实验，发了不少文章。 由于本科成绩优秀可以保研，他递交了申请去卿罗那儿读研，便继续忙碌毕业事宜。当时就是卿罗把他引荐给现在的导师，这谢一鸣居然以为稳上了，就没有联系导师。那天偶遇一师兄，说起：“你师弟不考了？不来复试？”卿罗才知道这坑货，居然没联系导师，差点水了导师。卿罗赶紧了谢一鸣，才让谢一鸣赶上复试，差点没读上，险些要去参加国家考试，又没复习，多半考不上的，得白等一年。所以谢一鸣最近满怀感恩之心，才入学，就帮卿罗做起了实验。 卿罗坐在台灯下合上文件、揉揉眼睛，回过神来。温暖的灯光包裹着寝室也完全抵挡不住阵阵秋寒。今晚以前的导师主要是告诉他们下周二有个学术交流会，有专家坐镇，也邀请她俩参加，学习知识。随便跟学弟学妹们沟通下。 博二已经没有什么课程了，卿罗一天就泡在实验室里，写写项目资料、论文等等。周二很快就到了。 会议现场已是人山人海，不仅有学生们，而且也有各类公司的负责人，来学习技术或者是买设备。会议内容夯实，却也冗长。卿罗起身去洗手间，与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士擦身而过，一股淡淡的柠檬味弥散在空气里。曾经林枫最爱的味道，为了消灭火锅味道。思绪飘远了，又在不经意间想起了他。卿罗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向会场外走去。 离开洗手间，卿罗在会场外的长椅上坐着透气。秋风送爽，难得的晴天，湛蓝的天飘着几丝白云。一片俏皮的银杏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降落，像是孩子手中的竹蜻蜓，真想向它许个愿。金黄的银杏叶最终躺在了地上，突然，一双三叶草蓝色运动鞋，出现在银杏叶旁边。卿罗抬眸，还是高中那个阳光帅气的男生，轮廓却更加硬朗。 “上官云川！” “卿罗！”上官险些抱过来，“哎呀，太有缘了，没想到在这碰到你。” “没想到你也在这座城市，在哪高就啊？”卿罗打量着上官，一身衣服看着低调其实都是名牌。 “瞎混嘛，我在报社。这不过来跑新闻的！”上官毫不客气地坐在卿罗旁边，“你呢？你呢？” “我还在读书。” “研究生还是博士啊？” “博二了。” “厉害，高学历，博士。”说着，上官的电话就响了，上官点头哈腰地说着主编什么的，就起身到一旁接电话。 卿罗怔怔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碰见高中同学，缘分不浅。“扫个微信，留个电话啊，我得走了，真不好意思，一定要联系啊，等我电话！”上官拿着卿罗手机一阵摆弄，就匆匆离去。 卿罗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中又有跳着舞，飘落的金黄的银杏叶。小树叶啊小树叶，你真的听到我的愿望了，又似乎没有听懂耶。卿罗笑笑自己又在犯傻了。手机微信响起，是谢一鸣催她回去的信息。卿罗叹了口气，向会场走去。 卿罗怎会知道，在会场的另一个门口，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士，褪去了青涩俊朗的容颜，眉目间多了几分深沉。用疲惫的目光注视着人群，似乎失去了焦距。他轻叹一口气，出了会场。会场的大开咯吱合上，荡起阳光里一圈细细的微尘。此时的卿罗推开了另一侧的大开，走进会场，坐在笑容满面的谢一鸣身旁。 第 19 章 那天是林枫第一次代表公司去参加高校的学术交流。跟高校合作能获得免费的实验室，有研发的平台，为高校打开市场。 林枫从硕士毕业就来到一家五百强公司。听刘璃说，卿罗在这所学校读书，想碰个运气，看来是不可能的，哪有那么巧。 林枫开车准备离开学校，正在学校里兜圈子的时候，在路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模特般的身材，还是那么吸引小姑娘的脸庞，正在看手机。林枫慢慢靠边，摇下车窗：“你，上官云川？” 看手机的男子猛地抬头：“林，林枫！” “去哪？要不上车聊会？” “真的是你啊！今天是什么运气！又碰见你了！” 林枫还没听出话里的端倪。二人在车上简单寒暄了一会，又问了下对方的近况。上官这家伙兜了一圈，才说出碰到了卿罗。林枫猛地一踩刹车。还好在学校内，车速慢，要不后面的车铁定追尾。还好上官系好了安全带，猛地向前一冲。 “你丫想干嘛？” “她在哪？”林枫黑着脸说。 “不会吧？你们真没联系了？” “嗯，她当年转学后一直没联系。”林枫重新踩油门，车向前慢慢开着。 “我刚刚记下了她的联系方式，同学聚会，你俩就没一个出现的。真的是，当初抢我的卿罗，又不坚持下去，你这是何苦，还不让给我了！” “你真的是记者吗？说话还能不能过过你那为数不多的脑花了。”林枫说。 “哎呦，岁月不饶人啊，林枫都会损人了。” 林枫把上官送回报社，记下了上官和卿罗的联系方式就回到了公寓。公寓在市里二环，这么多年的来的努力，就给妈妈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本来想早点出来赚钱，妈妈非让他继续读完研究生，可惜北方的天气太磨人，他俩又回到了南方。一方面，他记得陈叔叔的“恩情”，一定要回来“报恩”。可是陈叔叔在前年就入狱了。他即高兴又郁闷，高兴的当然是恶有恶报，郁闷的是突然失去了人生目标。另一面，听刘璃说卿罗在这座城市，刘璃又死活不给卿罗的联系方式，说什么给了很明显就是她出卖了卿罗，她都好不容易联系上的。 林枫想着想着扭开了家门，妈妈坐在阳台上晒太阳，近来越来越不喜欢动了。 “妈，我回来了。”林枫换好鞋子，蹲坐在妈妈身边。 “小枫，是妈妈拖累了你。” “怎么这么说，没有妈妈，就没有我。”林枫趴在妈妈腿上，心里隐隐不安，妈妈的精神状态又有点不稳定。 难得的休息一天，林枫抱着手机，输入卿罗的电话，按下拨话键，不行，又挂掉，又输入电话改成短信，输了几个字，不行，又改成查找微信……不知不觉天都擦黑了。 吃了老妈做的可口的晚饭，又开始循环下午的操作，像是个傻子。晚上一夜没睡好，断断续续的梦里都是卿罗，这个世界上曾经最爱的女孩，最疼他的姐姐。现在好吗？有喜欢的人吗？ 第二天早上，偏偏限号，或者还好限号，要不这状态也不好开车。地铁摩肩接踵的，在地铁上都要挤出水来了。在包子、脚臭、汗味等等各种味道充斥的地铁车厢里，有个大妈对着他打电话，喷了他一脸口臭！一天的工作后又是加班，回到了家里已经11点了，身上累得骨架都在打颤。偏偏躺在床上又是卿罗卿罗的没法入睡，可能明天就要疯了。林枫爬起来吃了一颗安眠药，睡不着，又吃了一颗才睡着。 这是知道卿罗联系方式的第三天，林枫觉得自己是个怂包，不就是打个电话吗？精神不济，还要工作，还要开组会，做汇报。他只得把车靠路边停好，买杯咖啡提提神。买好咖啡坐回车里，正要启动，刚刚挪出车头。砰地一声车撞倒了什么。迷迷糊糊的林枫一下子惊醒了，赶紧跳下车查看。一美女披头散发地跪坐在地上，香槟色的小电瓶车也倒在地上。而他的经济适用的东风标致的车头却是光洁如新。有点碰瓷的意味，林枫还是赶紧下车查看。 “你没事吧？”林枫快步上前，扶起女孩。 女孩站起来，她就是反应太快了，直接跳车了。腿上摔破了点皮，裤袜破了。其实就林枫这起步速度，女孩要是技术好点，绕过去是没问题的。女孩仰起头，深秋的清晨，阳光穿透薄雾，撒在女孩的脸上，氤氲起的光晕，让人想起那下着雨的清晨，那日日夜夜的梦境。林枫鼻子一下酸的不行。 “你怎么一点没变呢？”林枫抱着女孩，在熙熙攘攘的早高峰人群里，低声的呜咽着。 “林枫，这是梦吧？”卿罗一下一下拍着林枫的背。 “你，你没事吧？”不知抱了多久，其实也就几秒钟，林枫猛地推开卿罗查看她的伤势。 “没事。你掐我一下，这是真的吗？你是林枫？”卿罗怔怔地看着他，在他晶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惊愕的倒影。 “不行！去医院。”林枫当街公主抱起卿罗小心翼翼地放在车后座里，把香槟色的电瓶车塞进后备箱。这小电瓶车就比折叠自行车厚重点，大小都差不多，难怪那么好跳车。 林枫摇摇头，在医院跑上跑下帮卿罗做检查。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他才想起今天可是要开会啊，不是迟到那么简单。只得跟领导实话实话，说自己撞到人了。点头哈腰地边打电话边道歉。卿罗看这样子特眼熟，跟上官一个样。卿罗笑笑催他赶紧去工作。 “真没事，我们留个电话吧。”卿罗看着林枫，伸手要手机。 林枫全身都如沐春风，不自觉地拿出手机，突然想起什么。“给我你的电话，我给你输入。”卿罗并不在意，把手机递给了林枫。 林枫颤抖地划开手机屏幕，特别怕看见卿罗跟任何有个男子的合照。还好是 一片银杏叶，没有其他。林枫把卿罗送到学校便回了公司，同事一片嘘寒问暖，感叹他今天的倒霉。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上天的馈赠。 中午，他就忍不住发短信问：“怎么样？还痛吗？” “没有，吃饭了吗？”卿罗回。 “正要去，你呢？” “我们加个微信吧。” 加了微信后，林枫看尽了卿罗的朋友圈，不停地背着她的每一条心情，不停地研究着她的生活。他们之间的聊天更是没停过。工作几乎从来不出错的林枫，被主任提醒了好几次，主任又想起早上他才出了车祸，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枫看了看手机，嘴角勾出了一个美丽的微笑。同事李哥震惊了，说：“你才是被撞的吧，我从来没见你笑得这么美。有艳遇？” “哪有！”不愧是情场高手，林枫暗想。 第 20 章 阳光明媚的周末，卿罗围着厚重的围巾，手里还提着一个厚重的围巾，在万达门口等林枫。跟林枫相遇已经一周了，明明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是阴天，没想到云雾都散开了，温暖的阳光铺洒开来。 明明约的十点，卿罗九点就来了，是不是有点过分。林枫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气喘吁吁地奔向卿罗，说：“我提前半小时来，你就已经在这等了，多久来的啊？” 林枫穿着灰色的休闲装，衣服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下面，黑色的略紧的裤子配着棕色的短靴，显得腿修长。一看就是起晚了随便穿的衣服，却说不出的帅气，简直是衣服架子。 “送你的。”卿罗递上围巾，林枫毫无悬念地把自己和卿罗围在了一起。二人高高兴兴地逛街吃饭看电影去了。日子甜蜜而温馨。 圣诞节的前天，虽然林枫还在加班，但是谁让天空飘起了初雪，不是说初雪那天的告白能长长久久吗。林枫加完班就往卿罗学校赶，这两个月来，他们像是要弥补十年的遗憾似的，各种约会。初雪这天，林枫选的摩天轮。 著名的c城之星。就是人太多了，排了好久的队才上摩天轮的车厢。车厢是密闭的有暖气，外面的是雪夜中越来越辽阔的城市的霓虹。卿罗眼中印着林枫的轮廓，二人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只是轻轻碰了下嘴唇，就分开了。林枫扭头看着窗外。厢内很静，似乎听得见细细的雪花飘落的声音。林枫偷偷看卿罗，卿罗抿着嘴，脸颊微微泛红。 “卿罗。”林枫轻轻唤她的名字。 “嗯？” 二人升到摩天轮的最高处了，一个真正的吻在他们唇齿间缠绵起来。林枫听得见卿罗急促地呼吸。直到卿罗推开林枫指指外面，他们才分开，就快到地面了。 林枫牵着卿罗的手，下了摩天轮就直奔停车场，这天确实有点冷。林枫打开车子后备箱，一车厢的满天星引入眼帘，漫天星之间摆着星型玫瑰花，玫瑰花围着一个婚戒盒子，盒子里耀眼的对戒映着后备箱金黄的灯光熠熠生辉。 “嫁给我，卿罗。”林枫取出对戒，单膝跪地，眼里印着掩面而泣的卿罗。 卿罗捂着脸点头，二天相拥在雪地里，雪越下越大，苍茫的天际间似乎只有二人。 “回车里吧，老婆，”林枫公主抱式抱起卿罗，“要结冰了。” “放我下来！”卿罗搂着林枫的脖子，说，“当心扭着腰！” 林枫笑着小心翼翼把卿罗放进车里，关上后备箱。这辆小车越开越远，开向幸福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