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已久》作者：倪多喜
    文案
    孟婵一直以为傅南璟不喜欢她，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对她，早就蓄谋已久。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婵，傅南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你很多年。
    立意：励志人生，美好爱情
    第1章 楔子   “傅南璟，你还记得我吗……
    1997年夏天，大院里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孟婵那时刚七岁，正是喜欢听嘴的年纪，对什么事都充满好奇。
    有一天放学回家，去厨房的冰箱里拿饮料的时候，听见妈妈在厨房和爸爸说：“老傅真是糊涂了，好好的家不顾，非要在外面乱来。现在可怎么办，平白冒出个这么大的儿子来，叫阿玉怎么想？也难怪她闹。换做是我，得把这家都掀翻。”
    “可不是。老爷子一辈子清清白白，哪里想得到，临老了，还要替老傅收拾烂摊子。”
    “听说老爷子都气到住院了？”
    “可不是。”
    “妈，你们说的是傅叔叔吗？开公司那个傅叔叔吗？可是傅叔叔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儿子了？”孟婵听得实在好奇，忍不住插嘴。
    孟淮夫妻俩这才注意到这小丫头已经在这儿听了半天闲话了。
    徐美珍眼睛一瞪，“还不回房间写作业！小小年纪，问这么多做什么！”
    孟婵还想再听，赖在那里不舍得走。
    妈妈顺手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吓得她肩膀一缩，溜得比兔子还快。
    不过孟婵那时是出了名的好奇心重，哪有那么容易放弃。于是晚上写完作业，就跑去隔壁找傅嵊，悄悄问他，“听说傅叔叔还有一个儿子？他比你小吗？那你不是要有个弟弟了？”
    谁知道傅嵊生气地哼了一声，“谁说他是我弟弟！他是野种！”
    孟婵从来没见过那么生气傅嵊，有点吓到了。她连忙拉拉他衣角，“傅嵊傅嵊，你别生气，别生气。”
    傅嵊又冷哼了一声。
    他们俩在阳台的地板上坐着。
    孟婵怕又惹傅嵊生气，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傅嵊自己告诉她，说：“他妈得癌症，快死了，想让我们家照顾那个野种。”
    孟婵“啊”了一声，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妈妈生病了呀？”
    傅嵊站起来，气得踢了一脚墙角边的花盆，“都怪我爸！我妈不跟他过了，要离婚，前两天就搬回我姥姥家去了。”
    孟婵那一瞬间觉得傅嵊很可怜，小时候爸爸妈妈闹离婚，简直是天大的事情。何况他还莫名其妙多出个弟弟，难怪他那么不高兴。
    孟婵那时候还没有见过傅南璟，因为和傅嵊是好朋友，所以和他同仇敌忾，也觉得那个多余的小孩很讨厌。
    那时候小小的孟婵尚未形成完整的三观，在她小小的世界里，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
    那时候她不懂得，黑与白之间，还有灰色。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
    如果给他们选，也许他们也并不想来到这个世上。
    那时候傅嵊心情不好，孟婵就天天陪着他。
    有一天，和傅嵊一起放学回家，两个人原本还说说笑笑，结果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傅嵊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孟婵转头看了看傅嵊，发现他狠狠盯着前面路口的方向。
    她顺着傅嵊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他看的是路口那里站着的一对母子。
    那是孟婵第一次见到傅南璟和她的母亲。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样。
    傅南璟的母亲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瘦得像个纸片人，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
    傅南璟也很瘦，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一个旧书包，脚下穿的鞋子也很旧了。
    母子俩就那样牵着手站在烈日下，就那样一直等一直等。
    一直到晚上，孟婵吃完饭写完作业，到院子里玩的时候，才发现那对母子竟然还站在路口。
    她很惊讶，说：“他们怎么还在那里呀。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暴雨，打雷闪电的，好吓人呀。”
    李小胖说：“管他的呢，小野种，就算真让他住进来，我们也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孟婵不喜欢李小胖，觉得他粗俗，还很喜欢欺负人。
    她从秋千上下来，跑回家去了。
    可是这天晚上孟婵很久也没有睡着，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两道瘦弱的身影。
    外面下好大的雨，也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
    之后的一整个星期，孟婵每天放学回家都能看到那对瘦弱的母子。
    傅嵊不想看到他们，那天下午放学，他终于忍无可忍，跑过去冲他们喊：“你们还要不要脸！你们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那是孟婵第一次看到傅嵊那样生气，气到眼睛都红了。
    “傅嵊，我们走吧。”孟婵去拉傅嵊，不想看他伤心。
    两个人进院子里去的时候，孟婵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傅南璟的妈妈哭了。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她忽然觉得，其实傅南璟和他妈妈看起来也有些可怜。
    那天之后，孟婵就再也没有见过傅南璟和他的妈妈。
    一直到八月放暑假的时候，有一天中午，她在客厅沙发上午睡。其实并没有睡着，听见妈妈和爸爸讲悄悄话，“听说了吗，那女人死了。”
    “这么快？”
    “可不是。说是死在出租屋里，瘦得不成样了。”
    “真是造孽。”
    “说起来，那女人其实也可怜。无父无母的，又被老傅给骗了。”
    “要我说，老傅这事儿办的，真叫人看不起。”
    “听说老爷子气到要把老傅逐出家门了。”
    “那是他活该。对了，那孩子呢？”
    “说是接过来了。才七岁，总不能送到孤儿院去吧。”
    “唉——真是造孽。”
    孟婵第一次和傅南璟说话，就是在那个暑假。
    那天她抱着游泳圈从游泳馆回家，经过她们平时玩的那个操场时，看到一群男生女生围在一起。
    李小胖闹得最凶，一直在喊：“打死他！打死他！”
    孟婵吓坏了，跑过去，就看到傅南璟被他们按在地上打。
    李小胖一边打一边喊：“小野种，求不求饶！求不求饶！”
    傅南璟被他们压制住，根本动弹不了。但他始终没有坑一声。他连喊痛都不会，更不用提让他求饶。
    孟婵眼看着李小胖又要往傅南璟脸上挥拳头，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把李小胖推开，“你们干什么呀！不准打了！”
    “孟小婵！你别多管闲事！”
    “我说不准打就是不准打！”孟婵把另外几个男人也推开，挡在傅南璟面前。
    李小胖气得骂她，“孟婵！你胳膊肘往外拐！嵊哥平时对你多好呀，你还帮着这个小野种！”
    “傅嵊要是你们打架，也一定会阻止你们！”
    “哼！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孟小婵，我今天看明白你了。”
    “干什么呢？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终于有保安过来了。
    李小胖他们闯了祸，当然不敢待在这里，全都跑了。
    结果就孟婵一个人被留下来，被保安叔叔问了半天话。
    等她被问完话，回去找傅南璟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不过那天晚上很晚的时候，孟婵在院子里一个偏僻的角落看到了傅南璟。他坐在一棵树下的花台上，周围都没有灯，远处的一盏路灯也暗暗的。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孟婵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你吃过晚饭了吗？”
    孟婵歪着小脑袋看他的脸，“你脸上的伤擦过药了吗？”
    “我叫孟婵。我和傅嵊是朋友。”
    “嗳，你怎么不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孟婵原本以为傅嵊已经很不爱说话了，结果傅南璟比他还要不爱说话。
    而且傅嵊只是不爱说话，性格是很外向开朗的。
    但是傅南璟不一样，他看起来很孤僻。
    或者说，他看起来很孤独。
    孟婵陪他坐了一会儿，快九点钟的时候，说：“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我妈妈要找我了。”
    她说完就跑了。
    跑到半路上，又回过头，冲傅南璟挥手：“明天见。”
    后来的整个暑假，孟婵每天都去那棵树下和傅南璟说话。
    但是傅南璟从来不理她。
    每天晚上都只有她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傅南璟坐在旁边，沉默得像一个透明的人。
    时间长了，孟婵都怀疑傅南璟也许连她叫什么名字都没有记住。
    一直到开学那天，孟婵去和傅南璟道别，她有些伤感，小大人似的叹着气说：“明天就要开学了，开学了就会有写不完的作业，我以后可能都没有时间来陪你说话了。”
    “嗳，你是不是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呀？一整个暑假你都没有理我。”
    傅南璟终于破天荒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孟婵咧嘴笑，再次说：“我叫孟婵，你记住了。”
    孟婵和傅南璟的缘分其实就到了这里。
    没多久，傅南璟就离开了大院。一直到初中毕业，她都没有再见过他。
    直到升上高中，她才再次见到了傅南璟。
    他已经长得很高，很帅，还是学霸。听说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来。
    进校第一天就引起了很大轰动，据说每节课下都有女生跑去他们班外面看他。
    他也终于有了朋友，课间经常会和朋友去篮球场打球。
    孟婵想起小时候那个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树下的小男孩，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欣慰。
    所以，每个人都会有长大，再深的伤口都会愈合。
    不过他大概已经不记得她。
    有一次在操场遇见，她同他打招呼，说：“傅南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孟婵。”
    傅南璟看她的眼神很陌生，明显已经不记得她。
    那时孟婵其实有点尴尬，朋友们都笑她，说她搭讪的方式太蹩脚了。
    孟婵尴尬又有点不开心，觉得傅南璟太无情，好歹她也陪了他一整个暑假。
    不过后来想想，傅南璟不记得她又有什么错。没有人会愿意记得痛苦的过去。
    她这样想，便释然了。
    总之，此后的高中三年，她同傅南璟再也没有交集。
    一直到高考结束，她从小时候的朋友那里听说，傅南璟高考结束就出国了，以后大概率永远不会再回来。
    孟婵惊讶，“为什么？”
    这些年，孟婵和小时候的许多朋友都慢慢走散了。初一那年，傅叔叔一家也搬出了大院，她和傅嵊也慢慢断了联系。所以傅家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她一概不知。
    梁颖说：“好像是傅家要求的。你知道的，傅南璟是私生子，这些年在傅家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我听小胖说，傅家只答应养他到成年，等他高考结束就送他出国，以后再也不能回来。”
    孟婵闻言沉默很久，“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谁知道呢。反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孟婵忽然觉得不胜唏嘘。
    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和无力。
    晚上回家和妈妈说起，妈妈也叹气，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有的人走得顺畅一些，有的人走得辛苦一些。但是不要紧，都会过去。”
    孟婵抱着膝盖，把脑袋靠在妈妈的肩膀上。过一会儿，唇角弯弯地笑了，“妈妈，你越来越温柔了。”
    “有吗？”
    “有。你还记得小时候吗？动不动就拿鸡毛掸子吓唬我。”
    徐美珍被逗笑，说：“哪一次真打你身上了？”
    孟婵笑，抱住妈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是，我妈妈全世界最好。”
    第2章 那真是狼狈的一天。
    再度见到傅南璟，已经是八年后。
    那真是狼狈的一天。
    那时已经快凌晨，酒吧仍然很多人，仿佛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孟婵坐在舞台右侧的钢琴前弹琴。她今日脑子里想着事情，有一点走神，弹错了不知多少个音。
    不过幸好客人都是来这里喝酒的，倒也没有几个人真的听她弹琴，更别说挑出她的错误。
    她心里记挂着妈妈，只想快点结束了工作赶回医院。
    眼看着快十二点，她算着时间准备下班。
    谁知刚走下舞台，就被酒吧经理叫住，“小婵，等一等！”
    孟婵停下来，回头看向经理，“怎么了，张经理？”
    张经理抬手指一指前面不远处卡座的一位客人，然后小声和孟婵说：“那位客人想请你过去喝杯酒。”
    孟婵往那边看了一眼，问：“有小费吗？”
    “那当然。那你都不认识？那可是丰源企业的大老板，出手大方得很。”
    “姓什么？”
    “姓杨。”
    孟婵点下头，去吧台开了瓶啤酒，拿上杯子过去。
    她这些年在红尘俗世中打滚，早已将自己练就得刀枪不入，走过去，脸上就露出笑容，招呼道：“杨老板好，我们经理让我过来给您敬杯酒。”
    她一边说，一边替这位杨姓老板满上。
    “就一杯？小姑娘，你这未免太没诚意了。”这男人大概四十几岁的样子，双眼浑浊，头发秃顶，一看就是被美色掏空了身体。
    说话间，就伸手摸了一把孟婵的屁股。
    几乎是同时，孟婵直接把手里的酒泼到他脸上。
    那男人猝不及防被泼了一杯酒，愣了一下，随后才猛地站起来，一巴掌甩到孟婵脸上，“你他妈找死！”
    男人手劲儿大，孟婵被这一巴掌打得摔到地上。
    男人大概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气性上来，又朝孟婵身上狠狠踢了一脚。
    孟婵紧咬着牙爬起来，想走，但是男人不肯放过她，她眼睁睁看着对方操起桌上的酒瓶，直接朝她脑袋砸过来。
    她吓得忘记躲，睁大了眼睛。
    那一瞬间，脑子里其实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当她回过神，才发现有个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扣住了那位杨姓老板的手腕。
    这个姓杨的老板显然被眼前的男人吓到，脸色瞬间惨白了一片，“傅……傅总……”
    接下来，孟婵就听见了一道隐隐有点熟悉的声音，低沉的，带着怒气，“你活腻了？”
    “傅总，傅总有话好说，误会，误会。”
    男人的声音和背影都有几分熟悉，再加上这个杨老板称呼他“傅总”，孟婵几乎一下子就想起来是谁。
    然而如今的孟婵并不想见到过去认识的人，尤其在她今晚这样狼狈的情况下。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包，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离开了酒吧。
    到了外面，冷风迎面吹来，孟婵才感觉到右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没有时间自艾自怜，在这种地方工作，偶尔就是会遇到流氓人渣，她已经习惯了。
    她走过人行道，到对面的便利店去买了一瓶冰冻的矿泉水。
    脸越来越疼，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一定肿得老高。
    这个样子是不敢去医院的，让妈妈看到，一定会一直问她。
    她走到旁边的公园，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来。
    有一些疲惫，她弯下身，一只手臂枕在长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拿着冰冻的矿泉水贴在右边脸颊，冰凉的感觉能稍稍缓解脸上火辣辣的痛感。
    趴了不知多久，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男人的黑色皮鞋。
    孟婵抬起头，就看到傅南璟站在她面前。
    事实上，孟婵和傅南璟之间的交集只存在于小时候的那个暑假。之后傅南璟离开了大院，两人再也没见过。
    再后来，两人在一所学校读高中，但傅南璟已经不记得她，整个高中三年，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集。
    而孟婵之所以还记得傅南璟，完全是因为他当年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班里不知多少女生暗恋他，以至于她几乎每天都能听见傅南璟的名字。
    只是她没有想到，今晚居然会遇到他。
    虽然孟婵现在不太想见以前认识的人，但傅南璟刚才好歹帮了她。
    她看他一会儿，站起来说：“刚才谢谢你。”
    傅南璟始终看着她，也许是今晚的夜太深，衬得他看她的目光也深。他看她良久，问了一句，“你在刚刚那里工作？”
    “是。”孟婵不觉得这有人什么不能说，回答道：“我在那里弹琴，今晚倒霉，遇到人渣，刚才谢谢你。”
    孟婵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刚才的事情并不发生在她身上。
    傅南璟却听得皱眉，说：“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工作？”
    孟婵觉得奇怪，看了傅南璟一眼，随后重新坐回椅子上，有些讽刺地道：“傅总这话说的，工作当然是为了赚钱。哪里给我工资高，我就在哪里工作，这很难理解吗？”
    “我记得你以前学习不差。”傅南璟问她：“为什么不找份更好的工作？”
    “学习好又不能当饭吃。”孟婵不想讲那么多，索性换了话题，她看向傅南璟，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学习不差？”
    傅南璟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而后才说：“以前考试，你几乎每次都和我一间考场。”
    市一中一向都是按照学习成绩分考场，孟婵那时候学习虽然不是一顶一的拔尖，但是也从来没有出过第一考场，光荣榜也没有掉出过二十名以下。
    想起那时，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孟婵有些感慨，说：“哦？原来你记得我呀？那我那时候和你打招呼，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真没礼貌。”
    傅南璟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别再回刚才那里工作。那种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女孩子在那种地方工作不安全。”
    孟婵低头看看时间，她该回医院了。不然一会儿妈妈该担心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同傅南璟说：“多谢傅总提醒，我会小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几步，听见傅南璟在身后问她，“你很缺钱？”
    孟婵站定，回过头，冲着傅南璟灿然一笑，开玩笑道：“怎么？傅总要救济我吗？”
    “需要多少？”
    孟婵原本只是开玩笑，并不真的想让傅南璟救济她，以至于真的听见傅南璟问她需要多少，反倒愣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愣了一秒，便笑了，说：“多谢傅总美意。不过我有手有脚，自己会想办法搞定。走了。”
    孟婵回到医院，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整个住院部静悄悄的，走廊上永远是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孟婵走到妈妈的病房外，原本以为妈妈已经睡下，可当她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窗户，却看到妈妈正站在窗户前，焦急地望着窗外，在找她。
    那一瞬间，孟婵忽然很想哭。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妈妈瘦了好多，刚入院时穿的病号服现在已经不合身，宽宽地套在身上，衬得妈妈的身子更加瘦小。
    孟婵看着妈妈，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妈妈似乎察觉到她，忽然转过头来。
    孟婵急忙抬手擦掉眼泪，下一秒，就露出了笑容。
    她推开门，走进去，笑着道：“妈，你怎么还不睡。你这么不乖，明天杨医生又要批评你。”
    孟婵把包放到床边的椅子上，跟着才走到窗边，把妈妈扶回床边，一边伺候她上床休息，一边说：“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您自己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不要等我。”
    徐美珍心疼女儿，说：“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又问：“今天又加班吗？你们公司怎么天天让你加班呢？”
    孟婵扶着妈妈躺下，又贴心地给妈妈盖好被子，跟着才说：“我这不是刚到新公司吗，有很多事情需要熟悉，我也是想快点上手，早点做出成绩，就能早点自己独立接项目。”
    徐美珍心疼地看着女儿，眼里充满了自责，说：“都是我这病拖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哪里需要这么辛苦。现在就因为我这病，不仅害得你要这样辛苦工作，连你爸爸留给你的房子也卖了。”
    徐美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了，“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别人的孩子哪里需要吃这么多苦。都怪我和你爸，没让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还要这样拖累你。”
    徐美珍捂住脸，哭得身体抽搐。
    孟婵却听得皱眉，“妈，你又在胡说什么呢。”
    她倾身上前，拉下徐美珍的手，紧紧握住。看着母亲，眼里也不受控制地蓄满泪水，哽咽道：“妈，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做了你和爸爸的女儿。你还记得小时候吗，爸爸那时候工作忙，不能经常回家。但是只要有时间，就会立刻赶回来和我们团聚。有一次，李小胖的爸妈带他去旅游，我很羡慕。后来爸爸知道了，特意和单位请了假，带我们出门旅游。您还记得吗，我们那次去了新疆，我玩到不想走，在机场撒泼打滚，嚷嚷着不想回去不想开学。”
    徐美珍想起那时，终于笑了，说：“怎么不记得，我和你爸当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孟婵笑，“后来回到家还挨了我爸一顿胖揍。”
    徐美珍笑，说：“你小时候是顽皮。我和你爸那时候还担心，你这样顽皮，以后长大了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不听管教。谁知道后来，你一天天长大，倒是越来越懂事了，一点都不需要我和你爸操心。”
    孟婵笑，双手握住妈妈的手，看着妈妈的眼睛酸酸涩涩的，说：“所以，妈妈，你一定要好好治病，好好听医生的话，快点好起来。我已经失去了爸爸，不能再失去你。”
    她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徐美珍也流泪，她点点头，答应女儿，“好，妈妈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治病，争取快点好起来。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而且你年纪不小了，如果有遇到合适的男孩子，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不要整天只知道工作，错过了缘分。”
    孟婵笑，点点头，“我知道，妈妈。”她拿湿纸巾给妈妈擦眼泪，温柔地说：“妈妈，早点睡吧，好晚了。”
    第3章 傅总今天开始套路了吗？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孟婵等杨医生给妈妈做完检查，就匆匆离开医院，搭地铁去公司上班。
    因为地铁中途出了点紧急情况，耽误了几分钟，到公司的时候，孟婵差点迟到。
    她手里抱着文件，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赶在最后一分钟成功打卡。
    到办公室时，同事告诉她，“小婵，老大找你。”
    孟婵点点头，连口气也来不及歇，抱上文件去汇报工作。
    她现在手头的这份工作是一个景区的园林设计项目。本来按正常流程来说，她来这个公司才三个月的时间，是没有资格跟这种大项目的。
    但因为她之前在前公司做过的项目获得过国际大奖，所以她现在的领导破例让她跟项目。
    虽然不是独立做项目，但孟婵得到这个机会很不容易，所以格外重视。她现在太需要钱，一丝一毫能够表现自己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孟——婵——”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正是孟婵现在的直属上司，他看完孟婵的设计图纸，十分疑惑地抬起头来，问她，“我有个事情，一直非常好奇。”
    孟婵大方地和他对视，“您说。”
    林晋阳问：“以你的专业水平，你的前公司为什么会开除你？”
    孟婵看了一眼林晋阳，而后不卑不亢地说：“我想林总你应该搞错了。我离开蓝天并不是被开除，是我主动离职。”
    “那我就更奇怪了。倒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蓝天好歹也算是行业翘楚，不比我这刚开两年的工作室强？你是怎么想的，离开蓝天，到我这儿来？”
    孟婵道：“我来之前查过公司的履历，虽然是刚成立两年的新公司，但这两年发展迅猛，势头良好，可见是个有前途的公司。”
    林晋阳听得心里美滋滋，点着头说：“不错，有眼光。”
    孟婵又接着说：“而且，林总应该听过一句话，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林晋阳啧啧一声，上下打量一下孟婵，说：“看不出啊，孟老师，野心不小。”
    孟婵坦坦荡荡，“还望林总多多栽培。”
    林晋阳笑，说：“行啊，那你得赶紧努力做点成绩出来。”
    “是。”
    “行，出去吧。”林晋阳把文件还给她，“方案不错，按你的方案执行。”
    “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孟婵一心扑在工作上，白天跑现场，晚上回到医院，一边陪妈妈一边坐在旁边打开电脑工作。
    有时要加班到很晚，又怕妈妈心疼她，就等妈妈睡着后，抱着电脑到外面走廊继续工作。
    一直到十月国庆节，公司放假，孟婵才有机会稍微喘一口气。
    放假那天梁颖来公司找她。那时办公室的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孟婵在收拾东西，梁颖十分自来熟地四处参观了一下她的办公室，嘴里啧啧有声，“这公司虽然没有蓝天土豪，但是看得出来，你们老板品味不错。”
    孟婵把笔记本放进电脑包，说：“能不提蓝天吗？”
    梁颖吐吐舌头，赶紧转回去跟孟婵道歉，“我错了。”
    孟婵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颖道：“昨天就回来了。我昨晚还去酒吧找你了，不过你们张经理说你辞职了。”
    孟婵点点头，“前段时间遇到点事，再加上最近工作太忙，也没有时间做兼职了。”
    “出什么事儿了？”
    孟婵道：“都过去了，不说了。”她拎起电脑包，拿下旁边衣架上的风衣，和梁颖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梁颖上前挽住孟婵，“说什么呢，要请也是我请，阿姨住院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你自己省着点。”
    孟婵笑，说：“请你吃二两小面，大餐我可请不起。”
    “好好好，咱们回学校去吃，好怀念一中门口那家牛肉面。”
    “走吧。”
    孟婵的公司离学校并不远，地铁三个站就到了。
    一出地铁站，就可以看到市一中的大门。
    梁颖有几年没回来，远远看到市一中的大门，十分感慨，同孟婵说：“感觉上高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呢，没想到一晃眼，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孟婵远远望住市一中的大门，仿佛还能想起从前无忧无虑在学校里读书的日子。
    是啊，明明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可怎么一晃眼就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所有人都长大了。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如今再回想从前，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也许因为今天放假的缘故，学生们早早就已经回家了。校门口难得一见的冷清。
    孟婵和梁颖先去校门口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奶茶，然后才绕去学校后门的巷子里找那间从前常去的面馆。
    学校后门的那条巷子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路旁多出了一些新的店铺，梁颖感慨道：“现在的学生可太幸福了，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么多漂亮的文具卖。”
    孟婵笑，说：“我记得你以前最爱买文具，一个学期下来，笔筒能装两盒，简直震惊到我。”
    梁颖叹气，“我是差生文具多。哪像你们这种学霸，高中三年，一只签字笔走天下。”
    梁颖挽着孟婵的手，说：“你说那间面馆还开着吗？别咱们特意来一趟，它要是关门了岂不是白跑。”
    孟婵道：“我也不知道。我也好多年没有回来过。”
    孟婵和梁颖其实是抱着碰运气的成分回来，要是那面馆还在就正好，要是不在就当做是回母校来看一眼。
    不过幸运的是，当她们找过去时，那间面馆竟然还开着。
    并且生意还不错，这个点门口还坐了两三桌。
    梁颖十分兴奋，走过去大声喊：“老板，来两碗牛肉面。”
    谁知她话音刚落，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不是梁同学和孟同学吗？”
    梁颖回过头，看到身后坐着的两个男人，也震惊了。
    她睁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们两个？你们也回来看母校？”
    陆祁看了一眼梁颖身边的孟婵，又看了一眼他对面的傅南璟，而后才笑笑说：“倒也不是特意回来。在附近办事，顺便过来吃个便饭。”
    陆祁十分自来熟，跟着说：“一起吃？”
    梁颖比陆祁还要自来熟，当下就说好，拉孟婵一起坐下。
    等到四个人坐到一张桌上，孟婵忽然觉得很神奇。
    这是什么情况？
    高中三年都没有交集的几个人，毕业八年之后居然莫名其妙坐在一起吃面？
    不过有梁颖和陆祁这两个自来熟，倒也不冷场。
    梁颖其实和陆祁也不熟，高中三年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高二有次月考，坐她后排的陆祁找她抄卷子。
    她那时候胆子也大，写了纸条丢到后面。
    当然，结果就是她和陆祁都被老师抓到，当堂考试科目零分不说，还一人背上一个记过处分，在星期一的升旗大会上当众检讨。
    事情过去这么久，提到这件事，梁颖还有点痛心疾首，同陆祁说：“我清清白白的学生生涯，就因为这件事给毁了。我爸当年知道我被记过，罚我面壁思过了一个月。”
    陆祁惊讶，“不是吧？”
    梁颖道：“你问小婵。”
    陆祁看向孟婵，孟婵咳嗽一声，而后才说：“好像是这样。”
    梁颖道：“所以你看，你是不是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陆祁连忙说：“是是是，当年都怪我不好。这顿我请。”
    “就这一顿？”
    陆祁道：“那当然不止这一顿，等着，下次请你们吃大餐。”
    梁颖这才高兴，说：“行，那我等着。”
    梁颖同陆祁寒暄完，这才看向傅南璟。
    不得不说，傅南璟当年不愧是校草。五官简直太优越。
    而比他的五官更优越的，是他身上的气场。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样英俊，气质还这样沉稳高贵。
    梁颖忍不住拿出手机，悄悄给孟婵发微信——你有没有觉得傅南璟比以前更帅了？他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完美？
    孟婵看到梁颖给她发的微信，下意识把手机扣倒在桌子上。
    傅南璟就坐她旁边。
    这个梁颖简直是离谱，就算要夸人也等他们走了再夸啊。
    孟婵莫名觉得心虚，给梁颖使眼色，叫她收敛一点。
    不过梁颖不懂什么叫收敛，问傅南璟，“傅南璟，你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南璟淡淡回她一句，“刚回来不久。”
    梁颖一直对傅家的秘辛十分好奇，难得和傅南璟同桌吃饭，忍不住又问他，“你现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回来争遗产的？啊——”
    梁颖话没说完，被孟婵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失言，再看傅南璟，就见傅南璟果然冷了脸色。
    她自知失言，也不敢再问。
    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转过头去继续找陆祁说话了。
    孟婵一顿饭吃得相当不自在。好不容易吃完，她急着回医院看妈妈，和陆祁告别，感谢他今晚请客。
    陆祁问她：“你怎么回去？开车来的吗？”
    孟婵道：“我坐地铁。”
    她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
    陆祁却说：“坐地铁多麻烦，让傅南璟送你，反正他顺路。”
    “不用——”孟婵下意识拒绝。
    不过不等她拒绝的话说完，傅南璟已经拿起手机站起来，“走吧。”
    他说着就离开了座位，走到前面去。
    这种情况下，孟婵再拒绝就有点矫情了。
    她问梁颖要不要一起走，梁颖却摆摆手，讲她还要和陆祁去喝酒，回头见。
    孟婵只好先走了。
    从巷子出来，才发现傅南璟在巷子口等她。
    他今晚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此刻正站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讲电话。
    也许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孟婵的目光和傅南璟对上。
    那一瞬间，孟婵忽然想起梁颖刚刚在微信里和她讲的话。
    不得不承认，梁颖是对的。傅南璟的确长了一张相当英俊的脸。
    这是时隔八年，孟婵第二次见到傅南璟。
    她走过去，傅南璟正好挂了电话，问她家住哪里。
    孟婵看着傅南璟，再次确认，“你真要送我？”
    傅南璟看她一眼，说：“不然是假的？”
    孟婵：“其实不用……”
    “上车。”傅南璟根本不容她拒绝，直接走到车前，给她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孟婵也懒得再客气，走过去，坐上车。
    傅南璟将车驶出巷子，才问她，“你家住哪？”
    孟婵道：“我不回家，我去医院。”
    傅南璟愣了一下，侧头看她，“去医院做什么？”
    孟婵回答道：“我妈妈在住院。”
    也许是气氛突然变得太凝重，傅南璟过了一会儿才问：“阿姨还好吗？”
    孟婵“嗯”了一声，说：“还好。”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向窗外。
    幸好傅南璟也没有再问，一路上都很安静。
    车里太沉默，孟婵想起刚才在面馆，梁颖问傅南璟的话，不由得和他道歉，“刚刚的事，梁颖不是故意的，真不好意思。”
    她说的是，梁颖问傅南璟是不是回来争遗产的事。
    傅南璟嗯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实在不太熟，孟婵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索性也沉默了下来。
    一路安静到医院，孟婵解开安全带下车，本来想和傅南璟道歉，结果发现傅南璟将车熄火，也跟着下车。
    孟婵愣了下，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说：“我看看阿姨。”
    孟婵想说不用，傅南璟并没有什么义务去看她妈妈。但她想到，如果有一位故人来探望妈妈，妈妈会不会很高兴？
    这样想着，便也没有拒绝傅南璟。
    她在前面带路，到肿瘤科，傅南璟抬头看到“肿瘤科”三个字，不由得轻轻皱了下眉。
    孟婵其实很怕傅南璟问她什么，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想。
    幸好傅南璟什么也没问，到了病房门口，孟婵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到妈妈正坐在床上看电视。
    她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拧开门，对妈妈说：“妈妈，有人来看你。”
    徐美珍抬起头来，就看到女儿身后还跟着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
    她愣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孟婵笑着道：“妈，你还记得他吗？”
    徐美珍看着傅南璟，说：“有些眼熟。”
    孟婵笑，说：“是傅南璟。以前在我们大院住过，您忘记了？”
    孟婵一说傅南璟，徐美珍立刻就想起来了，连连说：“是是，就是小傅，我想起来了。”
    徐美珍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已经长得如此高大英俊。她不由得关心道：“小傅，这些年还好吗？”
    傅南璟点下头，说：“很好，阿姨。”
    徐美珍道：“你父亲还好吗？”
    当年傅南璟只在大院住了短暂的一个暑假，就搬走了。再过了些年，傅嵊一家也搬走了。
    这些年早已经没有了傅家的消息，所以徐美珍并不知道三个月前，傅南璟的父亲去世的事。
    听到妈妈突然问起傅南璟的父亲，孟婵想阻止都来不及。
    但是傅南璟很平静，只是说：“他过世了。”
    徐美珍不由得愣了下，她似联想到自己的丈夫，又联想到自己，神情不由得变得哀伤，低低地说：“我们啊，老了。”
    “妈，别胡说。”孟婵搬来一张凳子，招呼傅南璟坐。
    她到洗手间去洗手，出来时正好听见妈妈在问傅南璟，“小傅，你和小婵现在是……”
    孟婵一听就知道她妈妈误会了，在妈妈问出让她难为情的话之前赶紧解释，“妈，我和傅南璟今天在学校门口遇见，他顺路送我过来，听说你在住院，就上来看看你。”
    徐美珍刚刚的确以为傅南璟是不是在和她家小婵交往。毕竟小婵从来不会带男生来见她。
    听见小婵的话，下意识收住了差点问出口的话。
    她朝傅南璟笑笑，但心中多多少少有一点失望。
    她如今这个身体，活一天少一天，最担心的就是小婵的终身大事。
    她真害怕，一旦她也走了，她的小婵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不知道还有谁能照顾她，陪伴她。
    徐美珍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掉下眼泪，她赶紧低下头，抬手擦了擦眼睛。
    孟婵原本在削水果，看到妈妈突然哭了，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她放下水果刀，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给妈妈擦眼泪，声音温温柔柔的，眼里全是对妈妈的心疼，“妈，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徐美珍赶紧摇头，她抬起头露出笑容，说：“没有，就是刚才好像有蚊子飞到眼睛里了，我揉了一下。”
    “有吗？”孟婵凑近了看妈妈的眼睛。
    徐美珍说：“这会儿好像没有了。”
    她转头看向病床旁的傅南璟，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啊小傅，让你见笑了。”
    傅南璟摇摇头，“没有。”
    孟婵这才想起傅南璟还在，她抬起头，同傅南璟说：“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徐美珍道：“让小傅吃点水果再走吧。”
    傅南璟没有拒绝。孟婵也不好再让傅南璟离开，她又低头继续削水果。
    这时候电视上的新闻忽然播到一则关于峰能企业的消息。
    这个公司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孟婵下意识抬头看电视，然后就看到那天在酒吧想占她便宜，还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的男人。
    孟婵下意识低声说了句，“是他——”
    这是一则关于峰能企业破产被收购的消息，前公司老板杨峰能被列为失信人，豪宅被拍卖，并将面临偿还巨额债务。
    孟婵看得有点愣，这个姓杨的老板前段时间不是还很嚣张？
    她下意识看向傅南璟，小声问：“他怎么破产了？”
    傅南璟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说：“我怎么知道。”
    第4章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傅南璟在病房坐了一会儿，时间并不长。
    大概九点钟左右，他临时有事要回趟公司，孟婵送他到楼下。
    到了车前，孟婵看着傅南璟，由衷地说：“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也谢谢你探望我妈妈。”
    傅南璟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
    孟婵：“……？？”
    她什么时候对人不客气吗？
    “你小时候不是挺自来熟？”
    孟婵愣了下，疑惑地看着傅南璟，“你记得我小时候？”
    傅南璟深深看了她一眼。
    孟婵道：“我以为你早就忘了。高一的时候，有一次在学校遇见，我和你打招呼，你当时完全不记得我了。”
    傅南璟看了她一眼，但是什么话也没说。
    他拉开驾驶室车门，说：“我走了，你上去吧。”
    孟婵点下头，“注意安全。”
    等傅南璟开车走了，孟婵才转过身，回医院去。
    回到病房，妈妈还没有睡，见她回来，问：“小傅走了？”
    孟婵“嗯”了声，拿起洗脸盆去洗手间接水，和妈妈说：“妈，我打水给你洗脸吧。”
    徐美珍点点头，隔着一扇门和女儿讲话，“你和小傅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呢？”
    孟婵在洗手间打好水出来，把洗脸盆放到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把毛巾浸到水里，拧得微微干了，拉过妈妈的手，给她擦手，这时候才说：“也就碰巧见过两面而已。”
    徐美珍叹气道：“我刚刚还以为你们在交往。”
    孟婵笑，说：“您想多了。”
    徐美珍却认真起来，说：“说到这个事情，我又要说你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整天只知道工作，身边有好的男孩子千万要把握住了，不要错过了机会。”
    “知道了妈妈，您说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徐美珍轻轻瞪她一眼，“那也不见你听。你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给我看看，我就不说你了。”
    想了下，忽然问：“对了，小傅有女朋友吗？”
    “打住。”孟婵打断妈妈的话，说：“妈，您别打傅南璟的主意行吗，我跟他真的不熟。”
    徐美珍见女儿这样抵触，也不再劝，叹了声气，说：“反正你自己抓紧，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就算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也有人能好好爱你照顾你。”
    “妈，您又说这些。”孟婵不爱听。
    徐美珍叹声气，“知道你不爱听。好，我不说就是。”
    第二天早上，孟婵依然是等着医生来妈妈做完了检查才走。
    因为她后面一星期要出差，特意叮嘱妈妈要好好听医生的话，有什么事情给她打电话。
    徐美珍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安心去工作。妈妈又不是小孩子，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吗？”
    孟婵笑，忍不住俯过身抱了抱妈妈，温柔地说：“妈妈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
    徐美珍抱抱女儿，心中只觉无限的温暖。
    孟婵离开医院前，又存了一笔钱到妈妈医院的账户里。
    又特意拜托了护工阿姨好好照顾她妈妈。
    张阿姨说：“孟小姐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呢。”
    孟婵点点头，给张阿姨多支付了十天的工资，说：“麻烦您了。我妈妈有什么情况，立刻联系我。”
    “嗳，您放心。有什么情况我打给你。”
    孟婵点下头，交代完妈妈的事，这才回去收拾东西到机场去。
    孟婵这一走就是一个星期，事情办完，回B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妈妈。
    谁知道到了医院，才知道妈妈被转移到了vip病房。
    孟婵愣住了，去问医生，医生却很高兴，说：“孟小姐，是傅先生来为你母亲办的手续。傅先生还请了专家过来给你母亲会诊。你去看过你母亲了吧？她这些天身体状况不错。”
    “傅南璟？”除了傅南璟，孟婵想不出第二个姓傅的。
    医生道：“对的。傅先生还给我们医院捐了一整套的医疗设备。”说到这里，杨医生掩饰不住地高兴，说：“孟小姐，托你的福。”
    孟婵：“……”
    孟婵回到病房，护工阿姨正在和妈妈讲话，见到孟婵回来，高兴道：“孟小姐，你回来了。”
    孟婵冲她笑了笑。
    走到病床边，拉住妈妈的手，“妈，你这阵子感觉好些吗？”
    徐美珍道：“杨医生说最近化疗的结果不错，有向好的预期发展。”
    孟婵坐在床边，双手握着妈妈的手，温柔又心疼地看着妈妈，说：“那您更要加油了，等您好了，咱们就回家。”
    徐美珍也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拍她手背，说：“好。”
    说着，又想起什么，对孟婵说：“对了小婵，你有时间，帮妈妈去谢谢小傅。谢谢他为我费心。”
    孟婵点了下头，说：“知道了。”
    孟婵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她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忙。
    第二天，她到傅南璟的公司去找他。
    傅南璟见到她，有些意外，说：“阿姨说你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婵说：“昨天刚回来。”
    她有些坐立不安，抬头看向傅南璟，索性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有事想问你。”
    傅南璟给她接一杯水，俯身放到她面前，说：“什么事？”
    他走回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
    孟婵看着傅南璟，问他，“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妈妈转病房？为什么要帮我妈妈交医疗费？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要什么？”
    孟婵说得很直接。她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她。
    “我想要什么？”傅南璟看着孟婵，反问她，“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孟婵坦荡地和傅南璟对视，说：“不知道。我们家身无长物，你总不是想要钱。”
    她看着傅南璟，“所以你想要什么？我？还是我的身体？”
    傅南璟深深看着孟婵。
    过很久，才终于开口，“孟婵，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孟婵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她想起半年前，妈妈做手术。她为了手术费四处奔波，家里能开口的亲戚都开口了，可是谁也不愿意借钱给她。
    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连同事都开口了。后来事情传到当时蓝天的老板那里，有一天，老板叫她到办公室，对她表示了一番关心，并且表示愿意借钱给她。
    她那时候太天真，以为真的遇到好人。
    可是后来才知道，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怎么会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帮你。
    当时的老板的确答应借她钱，但是前提是要她陪他睡。
    自从那次以后，孟婵对很多人都失去了信任。她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
    她也不信傅南璟。
    她看着他，“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但是我会还你钱。”
    傅南璟看她很久，久到一颗心往下沉。
    过很久，终于问她一句，“孟婵，我在你眼里，就这样不堪？是不是我帮你就是想睡你，换做是傅嵊，你是不是就欣然接受了？”
    孟婵愣了下，“关傅嵊什么事？”
    “你们是朋友不是吗？”傅南璟看着孟婵，问她，“孟婵，你真的拿我当过朋友吗？还是说，你小时候也只不过是同情我？”
    孟婵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傅南璟。
    她一直以为傅南璟早就忘记了小时候的事。
    没想到他还记得。
    他全都记得。
    傅南璟忽然不想再说，对孟婵说：“你放一万个心，我帮阿姨交医疗费没有想睡你的意思。当年我母亲过世，是你妈妈帮忙收了骨灰。”
    孟婵愣愣的。
    她看着傅南璟，嘴唇张了张，半晌，才轻轻说：“对不起。”
    傅南璟没有应她。他已经开始工作。
    孟婵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说：“我会尽快还你钱。”
    傅南璟头也没抬，冷冷的，“随便你。”
    第5章 你真当他是什么柳下惠？
    自从那天以后，孟婵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傅南璟。
    如果不是母亲的医疗账户里每个月都有一大笔钱准时打进来，孟婵都要怀疑傅南璟是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有一天和梁颖吃饭，孟婵非常发愁，说：“再这样下去，我欠傅南璟的钱恐怕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梁颖从锅里捞出一片热腾腾的肥牛片，说：“怎么可能还不上。实在还不上，大不了以身相许嘛。”
    孟婵叹气，也拿起筷子夹菜，破罐子破摔地说：“就算我愿意以身相许，人家傅南璟还不一定愿意要。”
    梁颖正在喝水，听见孟婵的话，差点呛到。
    她咳嗽了几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婵，说：“姐姐，你就算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美，也应该知道大学的时候追你的男生能从校门口排到男生宿舍吧？就你这条件，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真的主动送上门，傅南璟会不要？你真当他是什么柳下惠？”
    “停，打住。越说越离谱。”
    再让梁颖说下去，她都要以为自己真的要去勾引傅南璟。
    虽然孟婵不愿意承认，但傅南璟的确帮了她很大的忙，因为有了傅南璟的钱，她可以给妈妈用最好的药，可以和医生商量用最好的治疗方式。
    所以有时想到那天对傅南璟的态度，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这份愧疚随着妈妈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而越来越深。
    尤其是当妈妈问起，小傅最近是不是很忙，好久没有见到他的时候，她那份愧疚里又多了一点心虚。
    有一天和梁颖说起，梁颖十分干脆，给她出主意，说：“这么抱歉，跟人家道个歉嘛。”
    说着就拿出手机，说：“我帮你跟陆祁要他的电话。”
    梁颖动作太快，孟婵还来不及阻止，梁颖的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那时陆祁正和傅南璟喝酒，接到梁颖电话，吊儿郎当地笑，“啧，想我了？”
    梁颖翻他白眼，说：“少自作多情。给我傅南璟的电话。”
    陆祁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傅南璟，问梁颖，“你要傅南璟的电话做什么？”
    傅南璟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陆祁一眼。
    陆祁把电话开了免提，听见梁颖说：“不是我要，是小婵要。”
    原本面无表情的傅南璟，在听见这句话后，稍微抬了下眼。
    陆祁看他一眼，露出一脸暧昧笑容，拖长了尾音，“哦？小婵要啊——”
    “对。赶紧发给我。”
    “行，马上发给你。”
    梁颖挂了电话。陆祁笑得暧昧，一边给梁颖发傅南璟的电话，一边问他，“你和孟婵最近到哪一步了？”
    傅南璟点燃了一只烟，沉默了很久，才说：“毫无进展。”
    然而，梁颖虽然帮孟婵要到了傅南璟的电话，但孟婵一直也没有打给傅南璟。
    每次想打过去道歉的时候，莫名又有点拉不下脸来。
    于是这件事就一直拖，一直拖到十二月底，母亲的身体好转，医生同意办理出院手续。
    此次出院是徐美珍强烈要求的，她在医院住了大半年，又经过了多次手术治疗，只觉得人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看淡了很多事。如今身体渐渐好转，医生也建议保守治疗，她便不想再住在医院，想搬回家去住。
    孟婵征得了医生的同意后，终于给妈妈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那天，梁颖买了一大堆菜到孟婵家里开火。
    孟婵去接妈妈的时候，梁颖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保证她们到家就可以吃饭。
    结果等到晚上孟婵接到妈妈回家，厨房里一片兵荒马乱，梁颖就差点没把厨房给炸了。
    徐美珍好久没有回家，高兴地说：“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儿哪里会做饭，等我洗个手，我来做。”
    梁颖还在试图跟那条鱼做斗争，说：“不用不用阿姨，你刚刚出院，哪能让您来做饭呀，您休息就行了。我和小婵一会儿就弄好了。”
    孟婵忍不住笑，走去厨房，看见梁颖还在费劲地用刀刮鱼鳞。
    整个厨房乱得像垃圾场。
    她忍不住笑出声，梁颖说：“你还笑，还不快帮我。”
    孟婵笑，说：“咱们俩一起做饭，一会儿厨房估计真得炸了。”
    徐美珍走过来，笑道：“你让小婵帮你，那我估计，咱们到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吃得上饭。”
    “真的？原来有人在做饭这块比我还要白痴。”梁颖无情嘲笑她，“真是失敬，失敬。”
    孟婵道：“我虽然不会做菜，但我可以给你们打打下手，比如洗个菜什么的。”
    徐美珍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出去，我来做，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最后梁颖和孟婵这两个捣乱分子终于被赶出厨房，并且顺利在半个小时后吃到热腾腾的家常菜。
    孟婵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妈妈做的菜，这大半年，妈妈在医院，她四处奔波赚钱，整个人没有一天放松过。日常饥一顿饱一顿，大多数时候都靠泡面和外卖解决。
    再吃到妈妈做的菜，孟婵忽然很想哭。
    她之前真的很害怕，害怕再也没有机会和妈妈一起生活，再也没有机会吃妈妈做的饭菜。
    她给妈妈倒了一杯果汁，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唇角弯起笑容，眼里却克制不住地闪着泪光，对妈妈说：“妈妈，希望你永远健健康康，永远在我身边。”
    徐美珍端起杯子，却是忍不住地掉下眼泪，说：“哪有做父母的能永远在你们身边，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离开你。”
    “不。”孟婵不肯听，执着地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徐美珍笑，笑中掉下眼泪，说：“好。妈会好好保重身体，争取能长命百岁。”
    孟婵忍不住靠过去，抱住妈妈的肩膀，轻声说：“妈妈，我永远爱你。”
    徐美珍拍拍女主的手背，笑容中带着眼泪。
    梁颖在对面看见，也感动得想哭。
    她端起杯子，说：“阿姨，我也敬您，希望您永远健康，长命百岁。”
    孟婵松开妈妈，坐回去，重新端起酒杯。
    三个人高兴举起杯来，只为庆祝这一刻的团聚。
    一杯酒下去，气氛终于没有那样沉重。
    梁颖一喝了酒就变成话痨，说：“阿姨，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你看，小婵到现在还没交男朋友呢，你不得等到她交了男朋友，带回来给你看看？还得等她结婚生子，好给您抱外孙呢，是不是。”
    梁颖这话说到徐美珍心坎上，叹气说：“可不是，我每次催她，她还嫌我唠叨。”
    梁颖唯恐天下不乱，说：“她啊，她就是眼光太高了，看谁都不顺眼。”
    孟婵在桌子底下踢了梁颖一脚，叫她少说两句。
    梁颖转过来看她，“你踢我做什么。本来就是你眼光高，以前大学的时候，追你的男生能从校门口排到男生宿舍，你看上谁了？”
    徐美珍惊讶了，“真的？”
    她不由得轻轻瞪一眼孟婵，“这傻孩子还一直跟我说，没人追她。”
    梁颖从碟子里盛一勺红烧豆腐，接着说：“不过后来是没人追她了。主要她太冷了，人家男孩子捧着花来跟她表白，她看也不看，掉头就走。时间长了，谁还敢追她。”
    孟婵上大学的时候，爸爸刚刚去世，她那时候沉浸在失去爸爸的痛苦中，对外界的一切都很麻木。
    后来她走出来，又一心只想好好读书，好好赚钱照顾妈妈。根本不愿意想其他事。
    那时候的那些追求，对她而言，她只觉得烦，看也不想看到。
    梁颖闹归闹，但还是很懂事，知道孟婵妈妈今天刚出院，要早点休息，吃过饭坐了一会儿就先走了。
    孟婵送梁颖下楼，要帮她打车，梁颖道：“不用，有人来接我。”
    孟婵问：“谁？”
    梁颖冲孟婵暧昧地一笑。
    孟婵瞬间了然，问：“又换了？”
    梁颖道：“什么叫又换了，我已经空窗很久了。”
    “这回是谁？”
    “你猜。”
    孟婵想说她怎么猜得出来，结果话没出口，走出小区就看到陆祁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这会儿正倚在车门边玩手机。
    孟婵震惊地看向梁颖，“不是吧？”
    梁颖冲她眨眨眼。
    陆祁这会儿抬起头来，看到她们。
    他走过去，伸手搂过梁颖的腰，对孟婵笑了笑，招呼道：“孟同学，好久不见啊。梁颖说你妈妈今天出院，帮我跟阿姨问声好啊。”
    孟婵微微笑了下，说：“好的。替我妈妈谢谢你。”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走了。”陆祁说完，就搂着梁颖走了。
    梁颖还从陆祁的怀里回过头来冲她做个飞吻。
    孟婵能看出来梁颖很高兴，但她跟陆祁在一起就离谱。
    第二天中午，孟婵趁下班时间把梁颖约到咖啡厅。
    “来，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梁颖托着腮，还是笑，说：“你猜。”
    孟婵：“我不猜。你赶紧交代。”
    梁颖只好老实交代，“不就是上次在学校门口遇见了嘛。后来联系了几次，就睡了呗。”
    孟婵看着梁颖，“你跟谁在一起不好？你跟陆祁？你忘了他高中的时候就很花心？”
    梁颖道：“玩玩嘛，又不当真。”
    孟婵太了解梁颖，看她一眼，说：“你最好是玩玩，别把自己栽进去。”
    第6章 傅南璟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看……
    孟婵再见到傅南璟，已经是十二月底。
    她那段时间忙于工作，几乎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凌晨。
    有天晚上她在卧室作图，妈妈推开门进来，问她，“小婵，你最近有和小傅联系吗？”
    孟婵抬起头，看向妈妈，说：“没有。怎么了？”
    徐美珍说：“你给小傅打个电话吧，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他到家里吃个饭，好好谢谢人家。”
    孟婵其实也一直想找机会谢谢傅南璟，但是因为上次的事，她一直不太好意思。
    而且妈妈到现在还不知道，后来的医疗费一直是傅南璟替她付的。她欠傅南璟的这个人情，也根本不是吃一顿饭就能还清的。
    但这是妈妈的心意，她点点头，说：“我问问他。”
    “行。你问了给我说啊，我好早点去买菜。”
    孟婵点了点头，对妈妈说：“知道了，您早点休息吧，好晚了。”
    “我这就去，你别忘了啊。”
    “知道。”
    孟婵是第二天上午给傅南璟打的电话。
    但他当时在开会，电话是他的助理接的。
    孟婵听到声音不是傅南璟的时候还愣了下，以为自己打错电话，她试探问：“你好，我找傅南璟。”
    对方说：“不好意思，傅总现在在开会。请问您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孟婵忙说：“没有，那我晚点再打给他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婵挂掉电话的半个小时后，傅南璟才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
    助理连忙上前汇报工作，傅南璟边听边办公室走。
    到了办公室，傅南璟把签好的文件交给助理，说：“帮我订今晚飞伦敦的机票。”
    “好的。”
    助理接过文件，立刻就去订机票了。
    等他订好机票，才想起有件事忘记汇报，又赶紧回办公室，和傅南璟说：“对了傅总，刚刚开会的时候，有位姓孟的小姐打电话找你。”
    傅南璟原本在翻资料，闻言翻阅资料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随后才说：“知道了。”
    孟婵是在下午三点多接到傅南璟的电话的。
    那时她正在电脑上专心致志地改个资料，手机在旁边振动，她没看来电就接起来，有些不太专心地问：“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说：“我。”
    孟婵听到傅南璟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她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傅南璟？”
    “嗯。”傅南璟声音有些低，能听见他翻文件的声音，说：“你找我？”
    孟婵“嗯”了声，说：“是这样的。我妈妈前些日子出院了，她想请你到家里吃顿便饭，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孟婵没有注意到，傅南璟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听不见翻阅文件的声音了。
    实际上，傅南璟此时的确放下了工作。
    他背靠着椅子，垂着眼沉默了会儿，然后说：“我最近都有时间。”
    孟婵道：“那……不如就今晚？”
    傅南璟“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孟婵道：“那我一会儿把我家的定位发给你。你快到了跟我说一声，我到楼下接你。”
    “嗯。”
    “那我先挂了？”
    “嗯。”
    等到孟婵挂了电话，傅南璟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打给助理。
    电话接通，他只交代一句，“把今晚的航班取消。”
    因为今天要请傅南璟吃饭，孟婵难得没有加班，一下班就立刻收拾东西走了。
    刚从公司出来，妈妈就打来电话，叮嘱她回去的时候买点水果。
    “买好点的。你知道小傅平时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孟婵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也不知道问问。”
    孟婵：“……”
    “好了好了。我先做饭了，反正你看着买吧，每种都买点。买好的啊。”
    “知道了。”孟婵的确不知道傅南璟喜欢吃什么水果，回家之前去了趟水果超市，把当季的水果每样都买了一点。
    她到家的时候，妈妈已经烧好了两个菜。
    “妈，我回来了。”孟婵在门口换鞋，喊了声妈妈。
    “嗳，你看着时间，小傅差不多到了，你就到楼下去接他啊。”
    “知道了，我先洗个澡。”孟婵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给傅南璟发过信息了，他大概要七点才下班。她洗个澡再下去接他，时间刚好差不多。
    孟婵回房间洗完澡，将头发吹了七分干，随便套了件卫衣和牛仔裤，拿上钥匙就出门了。
    “妈，我走了。”
    徐美珍回过头，看到孟婵穿件卫衣就出门了，连忙叫她，“你穿件外套再出去啊，这么冷的天——”
    “知道了。”孟婵取下挂在门后的米色风衣，套在连帽的卫衣外面。
    她穿上鞋子出门。
    已经十二月底，B市的天一天冷过一天，天也一天比一天黑得早。
    也不过才刚过七点，孟婵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她走到小区门口，站在路边等傅南璟。
    夜风迎面吹来，有些冷。
    她将两只手揣进风衣口袋里，四下张望了一眼，不知道傅南璟会从哪边过来。
    孟婵怕傅南璟找不到她，于是又走到路灯下面站着。
    昏黄的路灯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整个人朦朦胧胧，有说不出的好看。
    梁颖其实一点没有夸张。孟婵是真的好看，好看中又带点骄傲，所以一般人也不敢追。
    孟婵大概等了有十分钟，终于看到傅南璟的车开过来。
    她不由得露出笑容，朝他挥挥手。
    傅南璟早就看见她，把车滑过去，停到她跟前。
    他降下车窗，看向孟婵，问她，“车停哪里？”
    孟婵弯下腰，说：“停在这里就是，没事的。”
    傅南璟有点怀疑，看着她，“你确定？”
    孟婵十分认真地点头，“确定。晚上没人管的。”
    傅南璟见孟婵这样肯定，将信将疑地锁了车门下车。
    “等很久了？”
    “还好。我也刚下来不久。”
    傅南璟从后备箱拎了礼物下来，孟婵见到，觉得有些不妥，她走过去，“你怎么还带礼物呀？不用——”
    谁知傅南璟说：“不是给你的。”
    孟婵：“……”
    孟婵和傅南璟上楼的时候，在电梯里，她迟疑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和傅南璟说：“那个……我妈妈现在还不知道后来那些医疗费都是你帮她付的。你能不能……暂时也不要告诉她？要不然她会觉得欠你很多，很不安心。”
    傅南璟道：“我没打算说。”
    “谢谢。”孟婵看着傅南璟，嘴唇微微张了下，跟着又说一句，“上次的事情，对不起——”
    傅南璟终于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孟婵赶紧说：“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还你钱。”
    傅南璟看着她，半晌，说：“你确定你要还我钱？恐怕你会很辛苦。”
    孟婵道：“这是我欠你的，多少我都会还。你放心好了，我会努力工作。”
    傅南璟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没有再理她。
    正好电梯到了，他率先一步走出去。
    徐美珍已经在家里做好了饭菜，这会儿正开着门在门口等呢。
    看到傅南璟和孟婵从电梯里出来，立刻就笑了，连忙招呼傅南璟，“小傅，来了。”
    傅南璟走上前，“阿姨，身体好些吗？”
    “好多了。”徐美珍很是高兴，招呼傅南璟进屋，看他又带了礼物，一个劲念叨，“你这孩子，我叫你过来吃个便饭，你怎么还带礼物。”
    傅南璟道：“应该的。”
    孟婵不挡住他们寒暄，从旁边挤进屋去，去厨房洗了手，拿碗出来盛饭。
    “来，快进来坐。这屋子其实别的都还好，就是小了点。”徐美珍招呼傅南璟进屋，说：“本来之前小婵她爸爸给她留了一套房子，给她做嫁妆的，就因为我这病，半年前给卖了。都是我拖累了她，害她现在还要这么辛苦。”
    “妈——”孟婵回过头，打断了徐美珍。
    徐美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该在外人面前讲这些。
    她连忙转移话题，“来，小傅，到这边坐。都是些家常菜。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别嫌弃啊。”
    “怎么会。”
    傅南璟在餐桌前坐下来。
    孟婵端着盛好的米饭过来，递给傅南璟一碗，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又递筷子给他，趁妈妈去厨房盛汤的时候，悄悄和傅南璟说：“我妈妈谦虚，我妈妈做菜可好吃了。”
    傅南璟看着孟婵，见孟婵冲他眨眼睛，难得笑了下，说：“看出来了。”
    徐美珍端着汤过来，笑道：“小傅，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你尝尝看，喜欢哪个菜，下次来，阿姨再专门给你做。”
    “谢谢阿姨。”
    吃饭的时候，孟婵难得的很安静。
    一直是徐美珍和傅南璟在讲话。
    傅南璟听得多，答得少。
    孟婵在这顿晚饭知道了一些事，原来当年傅南璟的妈妈去世，傅家甚至没有去为她处理后事。
    是她爸妈看不下去，去帮忙收了骨灰。
    再之后，傅南璟被接到大院，那个暑假，傅家几乎吵翻了天。暑假过后，傅南璟就被送走了。
    妈妈问到他后来被送去了哪里，傅南璟明显不愿意谈了。
    徐美珍见傅南璟不想谈这个话题，便也没有再问。
    跟着又换了个话题，问：“对了小傅，交女朋友了吗？”
    “没有。”
    徐美珍感叹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一天到晚只知道忙事业。你们年纪都不小了，遇到了合适的早点定下来。一直飘着算个什么事儿呢，总得有个家啊。”
    傅南璟没有回答，只是在孟婵抬头看他的时候，也看了她一眼。
    孟婵向傅南璟传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终于轮到有人和她一样被催婚了。
    吃过晚饭，孟婵去厨房洗碗。洗完碗，又认真削了一碟水果。
    端到客厅的茶几上，递给傅南璟一只水果叉，说：“我妈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每样都买了点。”
    傅南璟抬起头来，像是心血来潮地问了她一句，“你喜欢吃什么？”
    没等孟婵回答，徐美珍已经替她答了，说：“她啊，又挑又懒，一切要削皮的水果都不爱吃。”
    孟婵难得地有点羞赧，和傅南璟说：“所以你看，你真的是我们家的贵宾了，我是真的几百年都不会削一次水果。今天为你破例了。”
    “这么说，是我的荣幸？”
    孟婵赶紧说：“不敢不敢，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徐美珍笑，说：“小傅，你别理她，皮得不得了。”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孟婵去阳台洗衣服才发现家里没有洗衣液了。
    她准备下楼去买，徐美珍说：“我去买，我顺便还买点别的东西，你陪小傅坐会儿。”
    “噢——”孟婵送徐美珍到门口，“那您小心点啊。”
    “知道了，你进去陪小傅吧。”
    徐美珍走后，家里一时间就只剩下孟婵和傅南璟两个人。
    孟婵现在长大了，早就不像小时候可以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一整天。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和傅南璟聊什么，尴尬地坐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了，你有没有学校发的纪念册？”
    傅南璟看向她，问：“什么纪念册？”
    “就是当年我们毕业了，学校后来做了纪念册，让我们到学校去拿的。里面都是我们的照片，整个高中三年，什么篮球赛，文艺演出，几乎所有大型活动的照片都在里面。对了，还有一张你的照片。”
    “是吗？”
    “你没有对吧？你当时已经出国了，应该没有拿到。”孟婵站起来，说：“你过来，我拿给你看。”
    孟婵领傅南璟去她房间。
    卧室很小，那本纪念册被孟婵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她蹲在地上，拉开抽屉从里面把纪念册拿出来。
    然而傅南璟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本纪念册上，他的目光被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吸引。
    他看了一会儿，不自主地拿起来。
    那是孟婵初中时候的照片，背景是一中大校门。
    傅嵊那时候已经很高，站在她旁边，一手搭着她肩膀。
    两个人都穿着校服，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那时候的孟婵已经长得很好看，穿着白衬衣和百褶裙，留着齐刘海，头发柔柔顺顺地披在肩上，别在耳后。
    傅南璟看了很久，直到孟婵回头看见，她下意识把相框抢过来，倒扣到桌上。
    傅南璟看向她。
    孟婵有点尴尬，说：“那时候照得好蠢。”
    “是吗？”傅南璟重新把那个相框拿起来，他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过了很久，才抬起头，看向孟婵，“你喜欢傅嵊？”
    孟婵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她把相框拿回来，放进柜子里。
    傅南璟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看了孟婵很久。
    久到他觉得再待在这个屋子里会呼吸不畅，说：“时间不早，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出了卧室。
    孟婵跟出来，“不再坐会儿吗？我妈妈还没有回来。”
    “不用了，帮我跟阿姨说一声，谢谢她今晚的招待。”
    第7章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
    孟婵喜欢傅嵊吗？
    以前肯定是喜欢过的。
    但那其实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她和傅嵊早就走散了。
    她现在甚至连他在哪里，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如果不是偶尔看到床头的那张照片，她甚至会怀疑，她的青春里是不是真的出现过那样一个人。
    有一天，和梁颖聊天，讲起小时候的事，梁颖十分感慨，说：“其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会和傅嵊在一起。”
    孟婵笑，说：“傅阿姨不喜欢我。”
    梁颖道：“他妈妈喜欢谁呀，谁都不喜欢。看谁都不顺眼。”
    孟婵笑了笑，她拿着玻璃吸管搅动杯子里的酒液，看着杯子里透明的蓝色液体，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真不敢相信我已经快二十七岁了。”
    “是啊。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男人？”
    “再说吧。”孟婵道。
    过完元旦节，天气就真的冷了起来。
    临近新年，工作并没有因此减少一点，反而越来越忙。
    孟婵每天忙得似陀螺，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工地，再不然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
    梁颖中途打电话约她好几次，每次都能听见工地笃笃施工的声音。
    她由衷地说：“姐姐，你一个都市丽人，天天泡在工地算怎么回事。这不暴殄天物吗。”
    孟婵这会儿正在工地上，刚和工程师商量好接下来的施工方案。她拿起电话走到河边，和梁颖说：“我监工呢。”
    “姐姐，你抬头看看，这马上都要过年了，你们公司也不让你歇一歇。我说你们老板怎么回事啊，就逮着你一个羊毛薅到底？”
    孟婵忍不住笑。她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撑在河边的栏杆上。
    河面上的冷风吹上来，寒风刺骨，真是快要过年了。
    想到过年，心情不由得变得愉快，说：“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林晋阳答应我了，只要这个项目给他做好，给他交出成绩，以后就让我独立接项目。你也知道，我现在是负债之身，不努力点工作，这钱恐怕得还到下辈子去。”
    梁颖问：“干嘛？傅南璟催你还钱了？”
    孟婵笑，说：“你把傅南璟当什么人了？他至于吗？”
    她走到河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下，继续说：“不过我也不想一直欠着人钱，能尽快还当然要尽快还。”她见椅子扶手上有很多灰尘，拿起手里的纸巾来擦，一边擦一边说：“而且你知道的，我还想把我爸爸留给我的房子买回来。林晋阳虽然平时剥削我剥削得挺厉害，但他至少肯给我机会，而且我已经和他谈好了独立接项目之后要抽多少分成。所以你看，就算是为了钱，我现在也得努力工作。”
    梁颖叹气，“我们打工人真是不容易。说起来，我的书店已经连续亏了两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明年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孟婵问：“那怎么办？那你现在还有钱花吗？要不要我给你拿点？”
    梁颖道：“不用。最近还好，我好歹还有点存款。而且最近天天跟着陆祁混吃混喝，花钱的地方不多。”
    说到陆祁，孟婵不由得问：“你们最近怎么样？”
    梁颖道：“就那样嘛。白天不常见面，晚上床上见。”
    “……”孟婵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你别担心我了。担心担心你自己，你知道我今天打电话来找你做什么？”
    孟婵问：“什么？”
    “阿姨昨天晚上特意打电话给我，叫我劝着你点，别整天只知道工作，身边有合适的男孩子，也要多留意一下。”
    孟婵无奈，“我妈就会瞎操心。”
    “那也不能怪阿姨。我们现在这个年龄，正好是被催婚的主力军。我妈最近也是天天催。”梁颖叹气。
    孟婵笑，“喔，那你敢把陆祁带回去吗？”
    梁颖道：“那当然不敢了。我找死呢我？”
    “孟小姐，这边麻烦你过来看一下。”
    孟婵回过头，“好，马上就来。”
    她从椅子上起身，和梁颖说：“好了，先不跟你说了，我去忙了。”
    “行。晚点再约。”
    临近年底，时间就仿佛停滞了一样。
    越是盼着过年，日子就过得越慢。
    孟婵隔壁的同事小齐，每天早上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一只笔在日历上划上一笔，一边叹气，“这日子怎么越过越慢了，我这盼个过年容易吗我。”
    不过好在日子总有盼到头的一天，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工作日，孟婵收到一笔年终奖。
    她把年终奖留了一份当新年家用，剩下的打算先还给傅南璟。
    于是当年晚上就打电话给傅南璟，想问他要个银行账户，给他把钱存进去。
    傅南璟那时正在公司年会，他喝多了点酒，看到孟婵的来电，特意起身，从酒店大厅出来，到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孟婵听见电话被接通，试探问了句，“傅南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低沉地回了她一句，“找我有事？”
    “你在忙吗？”孟婵问。
    “还好。”傅南璟那会儿坐在酒店二楼的休息室里，休息室没有开灯。他坐在黑暗中，在想，有多久没有见过孟婵了，又有多久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孟婵生怕打扰了傅南璟，于是长话短说，“是这样的，我想问你要个银行账户。我今天刚发了年终，我想先还你一部分钱。”
    孟婵说完，听见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
    久到她都要以为傅南璟是不是挂了电话，于是又试探着问了声，“傅南璟？”
    “你今天打电话来，就为了这个？”
    孟婵愣了下。
    不然呢？
    她找傅南璟还能有什么事？
    她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傅南璟忽然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孟婵总觉得傅南璟笑得有点冷。
    他忽然说：“孟婵，你确定要跟我算这么清楚？”
    孟婵握着手机，轻轻“嗯”了一声，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我知道你帮我妈妈，是你的情分。但我不太想欠人情。”
    “行。”傅南璟只简短地回了她一个字。跟着就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大概十分钟，孟婵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信息是傅南璟的秘书发来的，用词十分公事公办。
    很简短的一条，写的是：“孟小姐你好，我是傅总的秘书。这是傅总的私人账号，你以后把钱打进这个账户就可以了。麻烦你了。”
    孟婵盯着信息看了半天，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但她也懒得想太多，当天晚上就下楼去银行给傅南璟转了三万。
    自从这天以后，孟婵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傅南璟。两人也没有再联系。
    再见面已经是新年过后，来年开春。
    那是三月，春光明媚，草长莺飞。
    三月中旬的时候，林晋阳突然让她接一个旧房翻修的项目。
    孟婵很不解，说：“这不是我专长。”
    林晋阳说：“我也是这么跟客户说的。但是人家指明了要你接。那是套祖屋，要做园林景观。我估计人家是看过你的设计作品，对你的审美很有信心，所以特意指明让你做。”
    “最重要的是，人家给的钱多，我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小婵，你总不会让我跟钱过不去吧？”
    孟婵说：“接可以。这个当做我的独立项目，我要抽成。”
    林晋阳一脸痛心，“我就知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一艺术家，怎么就钻钱眼里了呢？”
    孟婵上前拿走项目书，说：“艺术家也要吃饭。何况我还是个贫穷的艺术家。”
    林晋阳让孟婵接的这个项目并不是在本市。如果接下来，也就意味着孟婵需要长时间出差。
    她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看到对方的报价，眼睛一亮，什么犹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于是当天就和对方约定了见面时间，商讨工程细节。
    林晋阳见她这么快就做下决定，十分惊讶，“我还以为你要考虑一段时间呢。你不是说不想出差吗？”
    孟婵忙着做项目企划书，头也没抬，回答他说：“你不是说了吗，谁会跟钱过不去啊。人家用钱砸我，我不接我还是个人吗。”
    林晋阳一脸夸张的痛心疾首，“孟老师，别忘了你好歹是个艺术家，多少收敛点，别把爱钱这个事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老板，我在工作。能给我点安静的空间吗？谢谢您了。”
    “行，行……”林晋阳灰溜溜地被赶走，边走边嘀咕，“到底谁是老板……”
    孟婵和对方的助理约好了下午四点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
    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简单做了个设计方案，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定的地方。
    趁着对方还没来，她再打开电脑，检查了一下设计方案。
    下午的时间，咖啡厅人不少。
    孟婵专心致志在检查工作内容，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对面的椅子被拉开。
    她连忙抬起头，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愣住了。
    她看着傅南璟在她对面坐下来，愣了好几秒，然后四下看了看。
    傅南璟拿起餐本点咖啡，说：“别看了，你等的人就是我。”
    这下孟婵又不解了。
    她看着傅南璟，“傅总，你什么意思呢？”
    傅南璟点好咖啡，将餐本递回给服务生，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孟婵。
    他眼里带点笑，看着孟婵，说：“你不是要还我钱吗？我看你赚钱太辛苦，给你送点项目。怎么？不高兴？”
    孟婵盯着傅南璟看了半天，意外地没有生气，她微笑，说：“怎么会，傅总多虑了。反正给谁打工不是打工，有钱赚就行。何况傅总出手这么大方，上哪去找这么好的雇主。”
    傅南璟看着孟婵，难得地笑了下，跟着才拿出几张老房子的照片放到孟婵面前，说：“房子是我母亲的，不过因为常年失修，现在已经不能住人。”
    “因为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孟婵看了看照片，然后说：“我会尽力。”
    她把照片放进文件袋，跟着把事先准备好的设计方案交给傅南璟，说：“这是一个初步的方案，你可以先看一下。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随时跟我说。”
    傅南璟“嗯”了声，并没有马上看孟婵准备的方案。
    而是看着孟婵，问了句，“阿姨最近还好吗？”
    孟婵说：“还好。吃着药呢，每星期也都有去医院复查，暂时没什么。”
    傅南璟说：“需要帮忙跟我说。”
    孟婵这时候才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看着傅南璟，说：“谢谢。”
    谈完工作，其实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孟婵有点尴尬地坐在那里。
    但傅南璟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看着她。大概是看出她有些坐立不安，他主动开口，说：“你小时候话不是挺多的？”
    孟婵没想到傅南璟会提到小时候，说：“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我现在都快二十七了，再像小时候那样叽叽喳喳地讲话，我怕别人会以为我是疯子。”
    傅南璟笑了，没再说话。
    孟婵身体倾向前，双手趴在桌子上，看着傅南璟，忽然认真地问：“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孟婵的眼睛漂亮得像两颗明亮的珍珠。
    傅南璟并没有回答她。依誮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孟婵的眼睛。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却似乎一点也没变。和他收藏在钱夹里的那张证件照完全重合。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让他念念不忘。
    是那个黑暗的暑假，那个挡在他面前，不允许别人再打他的小女孩。
    还是初二那年，无意间在傅嵊那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抑或是高中那三年，积郁成疾的相思。
    第8章 “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自己……
    自从那天和傅南璟见面以后，接连有半个月，孟婵没有再见到傅南璟。
    关于祖屋的翻修工作，只能等傅南璟结束完工作之后，和她电话联系。
    如果傅南璟实在太忙，会派他的助理来跟她交接。
    出发去江城之前，孟婵需要再次和傅南璟确认方案。结果傅南璟太忙，最后只派了他的助理来跟她确认。
    但是助理并不太清楚流程，和孟婵沟通了一会儿，孟婵就有些怀疑，“你确定傅南璟是要这么做吗？你确定吗？我们之前就这个方案讨论过，当时傅南璟明确表示过按我说的方案做。”
    助理被她问得额头汗都出来了，连连说：“不好意思孟小姐，这个事情本来一直是傅总自己在处理，没有跟我交代太多。不过傅总家里最近出了点事。要不这样，等我回头再跟傅总确认一下——”
    “算了。”孟婵道：“这部分是后面要处理的，我先按照之前定下的方案去做。等傅南璟忙完，我自己跟他确认。”
    “好好好。”助理连连点头，如释重负。
    晚上回到家，孟婵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和妈妈说：“我这次最少要出差半个月，我给张阿姨打了电话了，让她明天过来照顾你。”
    徐美珍坐在床边替孟婵叠衣服，说：“我这好手好脚的，哪需要人照顾，你就会浪费钱。照这样下去，你就算再会赚钱，到头来都浪费在我身上了。”
    孟婵原本在蹲在床边整理行李箱，闻言抬起头来，跪到床边的地毯上，握住妈妈的双手，看着她，“妈妈，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要生气了。什么叫浪费？你是我妈妈，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赚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徐美珍眼眶湿润，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脸，声音有些哽咽，“我就是想让你多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小婵，你不小了。”
    孟婵摇头。她把脸枕到妈妈的腿上，眼睛酸涩得令她闭上眼睛，轻轻的，有些哽咽地说：“妈妈，我还小。请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照顾我。”
    徐美珍不由得掉下眼泪，她抬起手，温柔地一下下抚摸女儿的头发。
    第二天早上，孟婵等到张阿姨过来以后，就打车去了机场。
    等飞机的时候，梁颖打来电话，问她，“你这会儿到机场了？”
    孟婵“嗯”了声，说：“在候机呢。”
    梁颖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试探问：“你知道傅家最近出事了吗？”
    孟婵点点头，“听傅南璟的助理说了一点。傅南璟最近忙到都没时间跟我确认方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梁颖道：“我也是听陆祁说的。好像是老爷子快不行了，傅家最近很乱，说是忙着争家产呢。”
    孟婵愣了下。
    “其实也不是傅南璟和傅嵊在争，你知道的，傅嵊妈妈恨傅南璟入骨，怎么可能让他分到家产。”
    孟婵的意识有些飘远了，说：“傅叔叔去世的时候不是分过一次吗？”
    “分什么呀。傅叔叔的生意好多年前就一直亏钱，到他去世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剩，还欠一屁股债。唯一一套房子就给傅阿姨了。至于傅南璟和傅嵊，一人分到一屁股债。”
    孟婵愣了愣。
    “其实你说，老爷子一辈子清清白白的，又能有多少积蓄，有什么好分的。人家傅南璟和傅嵊压根就不稀罕。也不知道傅阿姨这阵子在家里闹什么呢。”
    孟婵轻轻叹了声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对了，你这次要去多久呢？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孟婵道：“现在还不确定，得先到现场看看情况才知道。”
    梁颖道：“反正你赶在五月份之前回来就行。”
    “干嘛？你结婚啊？”
    “姐姐，你能不能别整天涮我。你明知道是我生日。”
    孟婵笑，“知道了，就算回不来，礼物也一定回来。”
    “谁要你的礼物，人给我回来。”
    *
    孟婵是下午三点抵达的江城，她原本以为傅南璟最近忙着争家产，老早就把她忘在了九霄云外，谁知道他居然还有点良心，知道派个人来接她。
    来接她的人是傅南璟在江城分公司的经理，对她十分热情周到，又是帮着开车门，又是帮着拿行李。
    孟婵也不跟他客气，把行李箱交给他，先拉开后排车门，坐上车。
    杨经理放好行李，匆匆拉开驾驶室车门，他将车发动，这才问孟婵，“孟小姐，您还没吃午饭吧？您看现在是先去吃午饭，还是先回酒店休息？”
    孟婵道：“先去现场吧，我想先看看房子。”
    杨经理将车缓缓驶出机场的停车库，说：“孟小姐，您不用着急。傅总交代了，等你到了，先让你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工作。”
    “没事。我现在还不饿。我刚刚搜了地图，这边离现场不是很远，先过去看看。”
    “好的，孟小姐。那我先送你过去。”
    孟婵一直以为她对傅南璟的身世还算了解。他是七岁那年来到大院的。和他妈妈在小区门口站了整整半个月。
    再之后，他的妈妈病重，死在了出租屋。他被傅家接回去，但也只在大院住了一个暑假。
    后来他再被送走，至于去了哪里，她便不知道了。
    孟婵一直以为，她多多少少了解傅南璟的身世。但要仔细想，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太了解。
    比如，她并不知道后来的傅南璟被送去了哪里。他在哪里长大的？傅家对他好吗？为什么又要求他高中毕业后就到国外去，永远不能回来。
    这些事，她通通不知道。
    她站在傅南璟的祖屋里。
    那其实是乡下河边的一所老房子，因为常年失修，房子的各个角落都积满了灰尘，墙角长满了霉菌。
    她站在堂屋中间，看到斑驳的墙上挂着的一张相框。
    那是小时候的傅南璟，很乖地站在妈妈的旁边。背景就是这间老房子的院子。
    孟婵看得入神，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傅南璟的妈妈年轻时长得这样漂亮。
    她穿着白色的长旗袍，头发盘起来，坐在院子的藤椅上，一手搭在小小傅南璟的肩膀上。
    她对着镜头笑得温婉，连眼神都是温柔的。
    孟婵看了这张照片很久，思绪仿佛被拉回到很多年前。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傅南璟的妈妈，是那个下大暴雨的夜晚。
    她那时趴在桌上写作业，想起还站在外面的那对母子，于是偷偷从窗户那里看。
    他们仍然站在那里，暴雨把他们全身都浇透了。
    那晚电闪雷鸣，下很大的雨。
    他们母子站在雨中，没有人理会他们，看起来很可怜。
    等到雨停，孟婵跑下楼去看，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从那以后，孟婵就再也没见过傅南璟的母亲。
    过了没多久，就听说傅南璟的妈妈过世了。因为没钱治病，死在了出租屋里。
    如今再看眼前这张旧照片，孟婵的心仿佛被什么堵上，闷闷的，有些透不上气。
    杨经理从外面进来，看到墙壁上贴满了奖状，不由得说：“看看这些奖状，原来我们傅总从小就是好学生。”
    孟婵这时候才从过往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她看向旁边的一面墙，墙上的奖状已经很旧了，能看出年代感。
    她不由得笑笑，说：“你们傅总高中三年都是全市第一，妥妥的学霸。”
    杨经理好奇，“孟小姐怎么知道？”
    “我高中跟他同校。”孟婵说着就走到外面去，院子已经废弃了。唯独中间的一棵老树在岁月的长河中兀自生长，如今已是一棵参天大树。
    孟婵抬头看树，看到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斑驳地照下来，她下意识地眯了下眼。
    杨经理从屋子里出来，帮忙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抬起来，和孟婵说：“孟小姐，我们先回去吧。现在这房子也没法弄，得等工人到了才行。”
    孟婵点点头，她拿出相机把屋子和院子的各个角落都各拍了几张照片，打算晚上回去再看看怎么布局。
    回到酒店已经快六点。
    孟婵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整理好了就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吹干头发，已经是晚上七点。
    她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肚子饿了，咕咕地响了好几声。
    她换好衣服，拿上手机和门卡就出了门，打算先找个地方吃饭。
    江城是个小城，生活节奏算得上舒适。
    晚上七点多正是热闹的时候，街边有许多街头小吃。
    孟婵走进一间面馆，刚坐下来点了一碗面，傅南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去看过房子了？”
    孟婵一边接电话，一边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傅总真是神通广大，就算不在现场，也知道我今天都做了什么。”
    傅南璟在电话那头难得地笑了一下，嗓音有些低，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孟婵道：“在外面吃饭呢。”
    “你一个人？”
    “不然呢？”
    “吃完饭早点回去，别在外面待太晚。”
    孟婵点点头。
    也许是傅南璟那边太静了，两人说完话，电话里就忽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仿佛能听见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
    孟婵不由得张了下嘴，迟疑了下，跟着才轻声问了句，“那个……你还好吧？”
    “什么？”
    “听说你们家最近……”
    “还好。”傅南璟打断了她。
    孟婵不笨，知道傅南璟大概不想谈，便没有再问。她笑起来，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说：“傅总，麻烦你抽个时间跟我好好确认下方案行吗？等方案确认下来，工程队才好进场。”
    傅南璟道：“你发我邮箱，我今晚就看。”
    “好的。一会儿回去就发给你。”
    “好。吃完早点回去。”
    “知道了。”
    孟婵当天晚上和傅南璟确认好了方案，接下来就是组织工程队进场。
    因为要在现场监工，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每天晚上回酒店睡觉，孟婵几乎一整天都待在现场。
    再见到傅南璟，就是在那一天。
    那天是4月21，如果不是妈妈早晨打来电话，孟婵几乎都忘了那天是自己生日。
    她坐在去工地现场的车上，听妈妈叮嘱她今天要记得吃长寿面。
    她忍不住笑，说：“肯定要吃。街上别的不多，面馆还不多嘛。”
    徐美珍也笑了，说：“你自己今天吃好一点，别太累，等你忙完回来，妈再给你补过一个生日。”
    孟婵心里很幸福，撒娇道：“那我要再吃一碗妈妈亲手做的长寿面。”
    “好。”
    孟婵笑，说：“妈，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药。不出意外，我月底就能回来了。”
    徐美珍不知多想女儿，点点头，“好，别太累。回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我好早点出门去买菜。”
    孟婵笑，“好的妈妈。”
    挂了电话，孟婵伸手把车窗按下来。
    汽车疾驰而过，掠过许多风景。
    孟婵抬头看天，才发现今天的天空竟然万里无云，蓝得像一片海。
    她的心情不自觉地愉快起来。
    庆幸今天的生日，是个灿烂的大晴天。
    到了地方，孟婵心情轻快地从车上下来。
    关上车门的时候，才发现今天门前多停了一辆车。
    她下意识多看了一眼，总觉得车牌号有些眼熟。
    等到她走进院子，看到傅南璟，就想起来门前那辆车是谁的了。
    傅南璟应该是孟婵见过，穿西装最好看的男人。
    这是孟婵走进院子，看到傅南璟的时候，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想法。
    傅南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此时正抄着兜，有些慵懒地倚在堂屋门边，看见她来，眉眼间扬起点笑意，说一句，“孟老师来了。”
    孟婵白他一眼，抱着手里的花盆走到新砌出来的池边，说：“傅总真是日理万机，工程都快收尾了，总算出现了。”
    她蹲到地上去，把花盆放好，一边说：“你快看看，有哪里不满意的，我们好改。”
    傅南璟从孟婵进来，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听见孟婵问他，也并没有回答她。
    孟婵没有听见傅南璟回应她，抬起头，就对上傅南璟的目光。
    她不由得愣了下，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是傅南璟先移开目光，漫不经心地答她一句，“你拿主意就好。”
    孟婵看出傅南璟情绪不高。
    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右边的额角，伸手指了指，“这里受伤了？”
    傅南璟的额角有一道新添的伤痕，其实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太出来了。
    不过孟婵眼睛好，正好被她看出来。
    傅南璟看她一眼。
    孟婵小声问：“是傅阿姨吗？”
    其实孟婵不全是猜的。前两天和梁颖打电话，梁颖告诉她，傅南璟受了点伤，说是那晚傅家吵得很厉害，好像要把家都吵翻了。
    傅南璟看着孟婵，脸色沉了沉，“孟婵，你有时候能不能装瞎？多少给我留点体面。”
    孟婵闭了嘴，小声说：“对不起。”
    傅南璟忽然心情不好，到外面去抽烟。
    孟婵没有跟出去，但是因为担心，频频回头往外面看。
    快中午的时候，傅南璟才回来，又恢复到那个看不出情绪的样子。
    孟婵还蹲在地上帮着种花，傅南璟伸手把她拉起来，“走。”
    孟婵问：“去哪？”
    “吃饭。”傅南璟走到前面，孟婵下意识跟上去。
    孟婵原本以为只是出去随便吃一点，没想到傅南璟带她去餐厅。
    坐下来，他把餐单给她，说：“自己点。”
    孟婵也不跟他客气，她接过餐单，一边看一边感叹地说：“傅总真大方，一来就请我吃大餐，不枉我费心费力帮你装修房子。”
    傅南璟抬头看她，他眼里仍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只有傅南璟自己知道，沉闷的、透不过气来的大半个月，在此刻见到孟婵的笑脸时，才仿佛觉得自己活过来。
    孟婵点好自己想吃的，笑眯眯地把单子推到傅南璟面前，说：“我点好我想吃的了，你看看要加什么。”
    傅南璟拿起餐单来看了眼，淡淡地说：“不点碗长寿面？”
    孟婵不由得愣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傅南璟。
    傅南璟拿起笔，给她勾了碗长寿面。
    孟婵很惊讶，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傅南璟没有看她，不怎么走心地随口说：“听阿姨说的。”
    “你去看我妈妈了？”孟婵又问。
    “嗯。”傅南璟十分敷衍，抬头看她一眼，“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孟婵看他一眼，不大高兴，“你之前不是嫌我话少吗？现在多说两句，你又嫌我话多了？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傅南璟：“……”
    托傅南璟的福，孟婵这个生日吃得十分不错。
    吃完饭，傅南璟原本要放她假，但是孟婵一心想着工作，想早点结束工作回家陪妈妈，于是和傅南璟说要回祖屋，下午还有工作细节要和工程师商量。
    傅南璟倒也没有说什么，开车送她回去。
    下午的时候，傅南璟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已经是晚上。
    工人们已经回去休息，孟婵还没有走，她在院子里种那棵红枫。
    傅南璟走进院子，就看到孟婵还没有走，他微顿了下，问她，“还没回去？陈叔呢？”
    陈叔是傅南璟派给孟婵的司机。
    孟婵回答说：“我让陈叔先走了。”
    她没有抬头，一边伺弄地上的泥土，一边说：“我在等你回来。”
    “你知道我会回来？”
    孟婵道：“你没有开车出去。”
    傅南璟走到孟婵面前，在她对面的石阶上坐下，有些漫不经心，“你何时变得这么聪明。”
    孟婵道：“我一直很聪明。”
    傅南璟看向她，他看她的目光很深，声音也有些低，“是吗？你聪明吗？”
    孟婵抬起头，对上傅南璟的目光，“你忘记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
    傅南璟看了她一眼，笑了。
    孟婵看着他，半晌，轻声问，“你去看你妈妈了？”
    傅南璟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孟婵道：“我猜的。陈叔说你妈妈葬在这附近。”
    傅南璟将目光从孟婵身上移开，他看向门外的河，很久也没有说话。
    孟婵去旁边洗干净手，也坐到傅南璟旁边去。她和他并肩坐着，看着门外的河。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说：“我第一天来的时候，看到墙上的照片。你妈妈长得很漂亮。”
    傅南璟嗯了一声。
    孟婵侧头去看傅南璟，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他，“傅爷爷还好吗？”
    傅南璟道：“不太好。”
    孟婵手里拿着根枯掉的树枝。
    她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心里也装着心事。
    傅南璟似乎看出来，他侧过头来看她，“你有事想问我？”
    孟婵抬头看向傅南璟，她微微抿了下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想问，傅阿姨还好吗？还有……傅嵊……”
    傅南璟深深看她，过了很久，他反问她一句，“你这么关心傅嵊，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他？”
    孟婵有些难过，“我们好多年没有联系了。初一那年他家搬走了，刚开始我还有他家里的电话。可能我那时候给他打电话打得太频繁了，傅阿姨有次接到电话，把我骂了一顿。再后来，电话就打不通了。傅嵊也没有和我联系。”
    傅南璟没有应她。
    孟婵陷入小时候的回忆中，问傅南璟，“你说傅嵊是不是早就把我忘了？”
    傅南璟看着门外的河流，过很久，才说：“你去问他。你们之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第9章 “孟婵，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江城的工作结束在五月初，傅南璟并没有等到老房子完全装修好，他只在江城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回去了。
    中间孟婵打电话给他汇报进度，他并没有什么意见，只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就挂了电话。
    以至于这套老房子翻修完，孟婵有一种她装了一套自己的房子的感觉。
    回B市那天，梁颖来机场接她，问起她这次工作的体验。
    孟婵坐在副驾驶，开着电脑在给老板发邮件，平静地说：“傅南璟什么都让我自己看着办，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这么自由发挥的工作。”
    “那不是好事？”
    孟婵道：“是好事。不过我怀疑傅南璟是太忙，懒得理我。”
    “陆祁说，老爷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他最近应该不忙吧？”
    孟婵漫不经心的，说：“谁知道呢。也许他有其他的事。”
    这时候的孟婵并没有想到，就在今天，就在半个小时后，她会见到很多年没有见的老朋友。
    那时孟婵刚给林晋阳发完邮件，林晋阳打电话过来跟她讨论新项目，说到关键的问题，两个人因为意见不和吵了起来。
    孟婵头疼得要死，说：“这个项目如果要我接就要按我的方案做，如果不能按我的方案做，那我不接，你找小齐好了。”
    “孟婵，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现在人在哪？马上回公司一趟！”
    “我现在刚下飞机老板，人都还堵在高架上。我今天不回公司，我要回家睡觉。对。有事情明天再说。我要挂了。”
    后来孟婵想，那天出门真应该看下黄历。
    她这边挂了林晋阳的电话，她们的车就被后面一辆贴着实习的车给追尾了。
    孟婵还没反应过来，梁颖已经暴脾气地骂了句脏话，把车子停到桥边，下车到后面去找车主理论去了。
    孟婵真觉得头疼。再次感叹出门没有看黄历。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走过去，就看到了肇事车主。
    那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明明开着一辆豪车，却一点大小姐架子也没有，不停在给梁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别担心，我不会跑的，该赔多少钱我马上赔，我男朋友马上就过来。”
    饶是梁颖的火爆脾气也瞬间被眼前的小姑娘给磨平了。和孟婵对视了一眼。
    孟婵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三个人全笑了。
    后来那小姑娘还和她们聊起来，“其实我拿了驾照好久了。但是我男朋友不放心，一直不让我开。上个月陪我练了一个月车，终于勉强松口让我自己开车出门。本来我开得好好的，刚刚那个车抢我的道，害我不小心追到你们车屁股上。”
    “你这叫技术差。”
    “我知道。”小姑娘一脸抱歉，抱歉中又带着忧伤，“我一会儿估计要被收车钥匙了。”
    “顾梨！”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甩上车门过来。
    被叫做顾梨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怂了，立刻乖乖交上车钥匙，“给你给你，不准骂我！”
    男人把钥匙收走，“我再让你开车，我把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那我多舍不得呀。”顾梨伸手到男人裤兜里摸出钱包，“你带现金了吗？”
    “我先看看情况。”男人说着，转身去看车子的追尾情况。
    小姑娘跟过去，把手塞进男人手里，男人习惯性反握住。
    一直处在震惊中的梁颖这时候才转过头去看孟婵。
    孟婵只是把目光落在那双相牵的手上，一秒钟，就移开了视线。
    傅嵊检查了车的追尾情况，抬起头来准备谈赔偿。
    梁颖先笑了，率先开口，“傅嵊，不认识我们了？”
    傅嵊这才看到站在桥边的两个女人。
    他也很惊讶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旧友，说：“怎么是你们两个？”
    梁颖笑，说：“这大概就是缘分。”
    顾梨凑上前，“你们认识呀？”
    傅嵊说：“小时候的朋友。”
    他看向孟婵，“你们有事没有？一起吃饭？”
    孟婵说：“恐怕不行。我老板催我去公司呢。”
    傅嵊也没勉强，“那改天吧。”
    “好。”
    傅嵊把钱夹里的现金全取出来，递给梁颖，“不够再找我。”
    梁颖也不客气，接过来，笑着道：“喷个漆差不多了。”
    “那我们先走了。”
    “好。”
    傅嵊拉起顾梨的手，“走了。”
    顾梨挽住傅嵊的手臂，小声跟他说：“刚刚是有个人抢我的道，我不小心才撞到人家的车屁股的。”
    傅嵊：“你少来。反正我以后再让你开车，我名字倒过来写。”
    “傅嵊，求求你……”
    “喊老公都没用。”
    等傅嵊和顾梨走后，梁颖和孟婵才开车离开。
    下了高架，梁颖问孟婵，“要不要找地方喝酒？”
    孟婵道：“为什么要喝酒？”她指指前面的路，“送我去公司，林晋阳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他估计快被我气死了。”
    梁颖把车开到前面右拐，她侧头看了眼孟婵，“你真没事？”
    孟婵：“我能有什么事？”
    “你别告诉我，你没喜欢过傅嵊。”
    “八百年前的事了。”
    “你没受刺激吧？”梁颖实在担心。
    “真没有。”孟婵道：“我现在一屁股负债，日常的梦想就是搞钱，以及祈祷我妈妈健健康康。真没有太多心思想男人的事。”
    孟婵说得很真诚，梁颖稍微放心，说：“不过你别说，傅嵊女朋友长得还挺漂亮，性格也可可爱爱的。”
    孟婵赞同地点头。
    “但是在我眼里，还是你最漂亮。”
    孟婵笑了，“你这是友情滤镜。”
    “什么叫友情滤镜，你忘了每次跟你去酒吧喝酒，搭讪你的男人简直络绎不绝。”
    “行吧，收下你的夸奖。”
    梁颖开车把孟婵送到公司，问道：“要不要等你下班？”
    “不用。我估计我还要跟林晋阳吵一架，晚点我自己打车回。”
    “行。那我顺路先帮你把行李箱送回去。”
    “好，辛苦你了。”
    “说这些。”梁颖挥挥手，开车走了。
    孟婵和林晋阳这番争执，最后以孟婵赢得胜利。
    林晋阳最后虽然妥协下来，但还是嘀咕了一句，“孟婵，你今天吃枪子儿了？”
    孟婵微笑，收拾起文件和电脑，“走了老板，明天见。”
    孟婵回到家，刚好七点。
    厨房里，妈妈正在煮饭。
    张阿姨在摆放碗筷，见孟婵回来，高兴地招呼道：“孟小姐回来了。”
    徐美珍听见声音，也在厨房问：“小婵回来了。”
    “嗯。”孟婵把外套挂在门边的挂钩上，她换上拖鞋，“在做什么呀，好香啊。”
    徐美珍笑道：“蒸了一条你最爱吃的青柠鱼。”
    孟婵走去厨房，揭开想闻一闻。
    结果刚把盖子揭起来，就被妈妈打了下手，“洗手了吗？”
    孟婵噘嘴，“我手干干净净的。”
    嘴上这样说，还是乖乖到阳台去洗手。
    徐美珍说：“下午小颖帮你把行李拿上来了。放在你卧室里。”
    “我知道。”
    孟婵洗干净手，从阳台进来。
    徐美珍正在炒一个莲白，说：“我本来让小颖留下来吃饭，她说她晚上有事。”
    孟婵笑，说：“嗯，她最近有点忙。”
    晚上吃饭的时候，孟婵没忍住和妈妈说，“妈，我今天遇见傅嵊了。”
    “是吗？”徐美珍抬起头来，看向孟婵，“他还好吗？”
    “挺好的。”
    徐美珍不由得叹气，“当年你傅叔叔犯了错，搞得家不成家，最可怜就是两个孩子。”
    孟婵没有说话，低着头安静吃饭。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孟婵侧身躺着，拿着床头的照片看了一会儿。
    这张照片是初一那年照的。
    那时候刚入校。开学第一天，爸爸妈妈，她，还有傅嵊和傅嵊的爸妈。
    几个家长一起去学校给她和傅嵊报名。
    报完名又一起在学校门口吃了饭。那天爸爸刚好带了相机，就给她和傅嵊拍了一张。
    孟婵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思绪好像被拉回了从前。
    这些年，似乎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一直紧紧地拽着过去的绳子，舍不得松手。
    她有多想回到那个时候。他们一群朋友还住在大院，她还没有长大，爸爸也还没有离开，妈妈也没有生病。
    她看了照片很久，久到一滴眼泪掉下来。
    她伸手把床头柜的第一格抽屉拉开，把相框放进去。
    *
    和傅南璟再见面，是五月十号那天晚上。
    那天是梁颖生日，在陆祁家里。
    梁颖和陆祁两个都不会做菜的人，非要在家里聚餐。买了一堆菜，最后差点没把厨房炸了。
    孟婵也是个厨房白痴，爱莫能助，于是最后还是决定下馆子。
    傅南璟是后来来的。
    他来得太晚，陆祁还开他玩笑，“你这是过来买单来了？”
    傅南璟没理他，他看了眼已经喝了很多酒的孟婵，眉头皱起来，伸手拿走她手里的啤酒瓶，“发什么疯？”
    梁颖也喝得醉醺醺的了，说：“你别理她。人家失恋，还不让人家喝酒吗——”
    傅南璟脸色沉下去，抬头看向陆祁。
    陆祁咳嗽一声，“她好像遇到傅嵊了……”
    傅南璟脸色更难看，把啤酒给她扔了。
    孟婵没吵也没闹，只是静静趴在桌上。
    吃完饭，梁颖还嚷着要去喝第二轮，被陆祁连拖带抱地带上车。
    傅南璟送孟婵回家。
    孟婵喝醉酒极安静，她只是闭着眼睛，像是睡着。
    傅南璟把车开到孟婵家门口。车停下的时候，孟婵已经醒了。但她并没有下车，在车里安静坐着。
    傅南璟说：“到了。”
    孟婵道：“我不能回去。我妈看到我喝这么多酒，会担心。”
    傅南璟憋了一晚上的脾气终于发作，“你还知道你妈会担心？”
    孟婵没有说话。
    傅南璟烦躁到想抽根烟。
    打火机都拿在手里了，最后还是把烟扔了。
    他将车掉头，开车回他的住处。
    进了屋，傅南璟丢给孟婵一件衬衫，让她去洗澡。
    孟婵在花洒下冲了很久，久到她酒醒了一半。
    换了傅南璟的衬衫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傅南璟在阳台抽烟。
    她没有同傅南璟说话，径直走去厨房。因今晚喝了些酒，全然把傅南璟家当做她自己的家，一点不跟他客气。
    她打开冰箱门，见到果然有酒，便从里面抱了几罐出来。
    她把酒抱到客厅茶几上，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来，伸手拉开易拉罐拉环。
    傅南璟在阳台看见，英俊的眉越皱越紧，他捻了烟进来，伸手要把孟婵的酒丢掉。
    孟婵双臂抱住，她抬起头，有点可怜巴巴地望住傅南璟，说：“傅南璟，你别管我行吗？”
    傅南璟看着她的一双眼又深又沉，过了很久，低声问她，“就那么喜欢他？这世上除了他就没别的男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后来孟婵常常后悔，那晚真不该去傅南璟家里。也真不该喝那么多酒。
    她低估了她内心的荒芜与孤寂。酒精令她彻底放纵自己。
    不太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记得是她先主动。
    是她凑过去跨坐到傅南璟的腿上，是她伸手拿走了傅南璟嘴里的烟，在他抬头，眼神危险地盯住她时，是她不怕死地主动吻住了他。
    傅南璟拒绝过她，他试图把她从他身上弄下去。她缠他更紧，勾住他脖子。
    傅南璟不是什么柳下惠，何况孟婵那时候并不知道，她对傅南璟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她自己撩拨起了傅南璟深藏在心底多年的欲望。
    她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傅南璟就不打算再放手。
    在进入之前，傅南璟极力克制住，盯住她，极其严肃地问了她一句，“孟婵，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孟婵那时已经被欲/望吞没，她勾住傅南璟脖子，把脸埋进傅南璟颈侧，近乎撒娇地埋怨他，“傅南璟，你废话真的好多。你做不做——”
    傅南璟低头凶狠地吻住她，彻底吞没她后面的话。
    第10章 “跑，你现在倒是跑啊。”……
    酒后放纵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清醒以后，十分后悔。
    不过孟婵后悔的点在于，她不该找傅南璟。
    她找谁都不该找傅南璟。
    她不应该惹上他。
    那晚之后，第二天孟婵就出差了。
    怕傅南璟找她，很怂地把傅南璟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过了两天，梁颖打来电话，开口就问她在哪里。
    孟婵那时候刚刚参加完一个招标会，在酒店睡觉。
    她迷迷糊糊的，蜷在被窝里接电话，“在出差，怎么了？”
    “你跟傅南璟怎么了？他找你找到我这里来了。”
    孟婵一瞬间清醒过来，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严肃地和梁颖交代，“你别告诉他我在哪里。”
    “怎么了？你欠了他钱跑路了？”梁颖脑回路清奇。
    “反正你别说就行。”孟婵承认她怂。她到现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傅南璟。
    她自己也想不通，她那天晚上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就把傅南璟给睡了。
    但是老话说得好，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五月十七号那天晚上，距离她和傅南璟睡过刚好过了一个星期。
    那时她仍在上海出差，晚上被林晋阳拉去陪他应酬。
    去之前，就同林晋阳说：“陪你应酬可以，我可不喝酒。”
    自从上星期喝醉酒闯了祸，孟婵现在对酒就有了阴影，发誓从此再也不喝酒。
    林晋阳怪她不识好人心，还挺委屈地说：“孟老师，有点良心行不行，哪次应酬让你喝酒了？你待会儿就负责吃饭，顺便在旁边提醒我别喝多了，我怕我待会儿喝多了忘了谈正事。”
    孟婵如今已经习惯她这不靠谱的老板作风。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她如今待的这间公司不知比之前的公司小多少，人不多，单子也不多。但她竟然觉得好。
    至少老板正气，同事友善，她待在里面，觉得很舒服。
    因为中午的时候忙着在美术馆考察项目，孟婵没来得及吃饭，到了晚上，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林晋阳让她负责吃饭，她也不客气，一整晚都在专心吃饭，时不时在林晋阳跑偏的时候Cue一下流程，提醒他专注谈正事。
    林晋阳之所以喜欢带孟婵出来谈事，除了她长得漂亮给他长脸，最重要是她专业，聪明，还冷静，有时候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就把事情谈下来了。
    自从孟婵来了公司，公司的业绩跟着翻了好几倍。
    今日也一样，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
    林晋阳高兴，眼下可以放心跟合作方喝几杯。
    孟婵想回酒店休息，出门跟林晋阳的司机说了一声，让他看着点林晋阳，别让他喝断片了。
    从饭店出来，孟婵就打车回酒店。
    上车的时候还挺快乐，因为今晚谈成项目，按她和林晋阳约定好的，林晋阳得给她分红。算下来，她下个月又可以多一笔收入。
    然而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
    她哪里知道这个点，有人正在酒店等着逮她。
    当她哼着歌从车上下来，看到站在酒店门口的傅南璟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傅南璟今日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好。也或许他最近一星期心情都不好。毕竟有人睡了他，一声不吭跑了不说，还把他联系方式拉黑。
    孟婵站在路边的台阶上，呆呆地望了傅南璟半天。
    在看到傅南璟沉着脸朝她走过来时，她短路的脑子终于重新通电。意识回笼之后，孟婵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跑。
    她承认她怂，真没想好怎么面对傅南璟。
    但是她没想到，比乐极生悲还要惨的，是悲上加悲。
    她太慌了，慌到完全忘记她今晚穿了双恨天高，也完全忘记她脚下还有一级台阶。
    在傅南璟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往后退。
    就是这一退，害她一脚踩空，害她被高跟鞋崴了脚，害她此时此刻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脚上打了石膏。
    傅南璟去楼下付了账，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叠医院开的单子。
    他把单子扔到床边的柜子上，终于看向她，脸色十分不好，语气也冷，“跑，你现在倒是跑啊。”
    孟婵自认理亏。但她这会儿本来就很惨了，傅南璟还凶她，她倔脾气上来，也不肯服软了，抬起头和他对视，“谁叫你来找我的，你不来找我，我会跑吗？”
    “我为什么来找你？”傅南璟眼里多了一抹冷笑，他讽刺她，“你说我为什么找你？”
    孟婵这下是彻底理亏了。
    她气势软下去，看着傅南璟，打算坦然面对，同他好好说，“好吧，那晚虽然的确是我起的头。但是傅南璟，这种事情我一个人也做不了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地睡了一晚，事后忘记就行了。你找我做什么？”
    她没有注意到傅南璟的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几分，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冷冷地说：“孟婵，你把我当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睡就睡？有这么便宜的事？”
    孟婵怔怔望着傅南璟。她这时候才深深后悔，她真是不该招惹傅南璟。他摆明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那……那你想怎么样？”
    傅南璟转过脸来，深深看她。
    那一瞬间，孟婵觉得傅南璟应该是有话想说的。
    但是他后来什么也没说，到外面去抽烟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孟婵才知道，傅南璟当时想说的那句是：跟我结婚。
    但是她也是后来才明白，傅南璟有傅南璟的骄傲。明知她不爱他，他做不到把自己摆在那么卑微的位置，祈求她跟他结婚。
    傅南璟是下半夜才回来的，那时候孟婵刚刚睡醒了一觉，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晚上在饭局上虽然吃了很多菜，但一粒米也没吃。不禁饿。
    看到傅南璟回来，拉开椅子坐到她床边，忍不住眼巴巴地望住他。
    傅南璟看她一会儿，“想上厕所？要我抱？”
    孟婵脸一红，“谁要你抱。”
    “那你这么眼巴巴地望着我是个什么意思？”
    孟婵无意识地抿了下唇，犹豫半天，小声说：“……我饿……”
    然后她就看见傅南璟的眼里有了笑意。
    那是孟婵第一次看到傅南璟眼里有了笑意。不似平时那样短暂，而是真真切切的，能够感受到，他此刻至少是愉悦的。
    他因坐在床边，此刻微微弯身，靠近她，低头看她的眼睛，声音很低，带着逗弄她的笑意，“求我啊。”
    孟婵瞪他。
    傅南璟眼里笑意更深，他伸手掐掐她脸，“求我就去给你买。”
    孟婵抿着嘴。
    傅南璟：“你有没有点求人的觉悟？大半夜去买吃的，你以为很容易？”
    “求你。谢谢你。”孟婵感激地看着傅南璟，小声说：“不用去太远，就在楼下便利店随便买个小面包就行。”
    这时候的孟婵并没有发觉，傅南璟看她的眼神很温柔。他对她一向都是温柔的。
    这时候的孟婵也不知道，在此后的很多年，无论在哪里，无论她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她回头，傅南璟永远都在她身后。
    当所有人都慢慢退出了她的生命，只有傅南璟永永远远在她身边。
    但是此刻的孟婵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肚子好饿，在大闹空城计。
    傅南璟大概是在笑她，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说：“再睡会儿，我很快回来。”
    她可怜巴巴点头，“好。”
    第11章 这种事情，大概就是一回生二……
    孟婵的脚其实倒也不需要住院，只是当时看着太严重，需要观察一下。
    到第二天上午，医生来看过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此时孟婵已经完成了出差工作，且反正已经被傅南璟逮到，她破罐子破摔，已经不想着躲他了。
    医生一走，就立刻拿手机订机票。
    傅南璟在外面接完电话回来，看到孟婵靠在床头看手机。
    他走过去，“在做什么？”
    孟婵没有抬头，说：“买机票。”
    她把机票买好，正想着找林晋阳报销机票钱，傅南璟的手接伸过来直接拿走了她的手机。
    孟婵一愣，抬头看他，有些疑惑，“干什么？”
    傅南璟，“退票。”
    孟婵睁大眼睛。脑子短路了一秒，下一秒就急得从床上蹦起来，去抢傅南璟手里的手机，“别退别退，我刚买的。”
    但是已经来不及，抢回手机一看，机票已经退掉。因为买的是今天晚上的飞机，退回来的机票钱约等于无。
    孟婵心在滴血，抬头瞪住傅南璟，“傅南璟，你是不是有病？”
    傅南璟根本不和她商量，直接替她做决定，“我在这边还有个项目要谈，过两天跟我一起走。”
    孟婵还在生气，盯着傅南璟，“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回去？”
    傅南璟转过脸来，看她一眼。
    所以人真是不能做亏心事。孟婵被傅南璟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仿佛她是个把人睡了，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她被傅南璟看得气势都没了。最后只能说一句，“机票钱还给我。”
    现在是傅南璟翻脸不认人，“回头再说。”
    他打电话叫司机来医院，顺便帮她办出院手续。
    酒店已经不是之前那间酒店，不过她也不需要操心，傅南璟已经帮她办好了入住手续，她打算安安心心在酒店做两天咸鱼。
    傅南璟下午有生意要谈，出门前看了眼她的脚，提醒她，“别沾到水，去洗手间小心点，别一蹦一跳。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婵此刻已经躺在沙发上做咸鱼，打着石膏那只脚搭在茶几上，正抱着一包薯片看电视。
    听见傅南璟的话，侧头看他一眼，“知道了傅南璟，你好唠叨。”
    傅南璟走后，孟婵就给妈妈打了视频电话。
    孟婵因为最近总是出差，就请了张阿姨长期在家里帮她照顾妈妈。
    当初妈妈住院的时候，就一直是张阿姨在照顾，孟婵很放心。
    所以即便这次出来一星期，她也不像以往那么担心妈妈。
    视频很快通了，孟婵一见到妈妈，就露出灿烂笑脸，甜滋滋地喊了声妈妈。
    徐美珍在那头也笑了，看孟婵那边的背景，问道：“在酒店呢？”
    孟婵点点头，“嗯，在酒店休息呢。妈，你在哪儿呢？”孟婵见妈妈那边的背景似乎在外面。
    徐美珍笑着说：“在公园呢。就家附近的那个公园。”
    孟婵有些担心，问：“你一个人吗？张阿姨跟着没有呢？”
    “跟着呢。”徐美珍说着，把视频的镜头转了个方向，电话那头顿时出现一位阿姨的脸。
    孟婵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视频里的阿姨已经向她招了招手，说：“小婵，还记得我吗？我是杨阿姨。”
    孟婵记忆力一向好，何况眼前的这位阿姨是她高中三年同桌的妈妈。
    她很快就想起来，灿灿地一笑，“杨阿姨好。好些年没见，您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杨琴今天见到老朋友，很高兴，同孟婵说：“刚刚买菜的时候遇到你妈妈，真是好多年没见，就一起到公园来转转。”
    孟婵笑了笑。
    从前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她学习还可以，就衬得她的同桌梁展的学习不那么好。
    有一次开家长会，杨琴看到她的成绩，回去把梁展好好教训了一顿。
    结果第二天，梁展来找她诉苦，还祈祷让她下次考差一点。
    谁知梁展乌鸦嘴，真叫他说中了。下个月月考，她数学失误，年级名次足足跌了三十多名，掉到五十名开外。
    那次月考的结果就是，梁展妈妈和她妈妈一起商量着，把他们俩送进了补习班。
    两家的家长就这样熟悉了起来。
    不过随着高中毕业，她和梁展分别考了不同城市的学校。再后来，爸爸过世，她那时忙着打工赚学费照顾妈妈，和过去很多朋友都断了联系。
    如今看到杨阿姨，孟婵也有些高兴，说：“杨阿姨，我现在在外面出差，等过两天回来，请您到我家里吃饭。”
    杨琴十分高兴，说：“行。正好梁展最近也回来了，到时大家聚聚。”
    “好。”
    孟婵同杨阿姨说完，又同妈妈说了一会儿。
    因想着妈妈要同杨阿姨叙旧，便没有说太久。
    挂了电话，困意又上来。她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从沙发上起来，一蹦一跳地跳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下，就到床上去睡觉。
    因为没有工作要做，孟婵这一觉就睡得有些久。醒来已经是傍晚，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
    傅南璟大概还没有回来。
    孟婵拿过床头柜上的酒店订餐本，但是看到价钱，果断合上放回去。
    她今天刚刚损失了一大笔机票钱，心到现在还在滴血，决计舍不得吃那么贵的晚餐。
    于是最后从玄关的收费产品那里拿了一盒泡面。
    傅南璟是晚上十点回来的，孟婵那时候正在和梁颖打电话，听见刷门卡的声音，抬头看向门口，见到是傅南璟回来，放下心又继续和梁颖说话。
    “我先不跟你说了，我有点事。”
    “行，等你回来再约。”
    挂了电话，孟婵才看向傅南璟，见他手里拎了东西，眼睛亮亮的，“你给我带宵夜了？”
    傅南璟没理她，把东西放茶几上，跟着才问：“晚上吃什么了？”
    “泡面。”一碗泡面能解决什么问题，孟婵早就饿了，这会儿见到傅南璟给她带了宵夜，已经开始动手拆包装。
    傅南璟听她说吃泡面，眉头皱起来，“你不知道点餐？”
    孟婵道：“我是想点的。但是这家酒店的套餐太贵了。谁叫你今天害我损失了一大笔机票钱，我已经穷到未来一个月都只能吃泡面。”
    傅南璟听到她的话，眉头皱得更深，像看傻子一样看她，“这个套房是包含了一日三餐的。”
    孟婵一愣，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傅南璟，“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傅南璟：“我怎么知道你是个傻子。”
    他说完便不再理她，伸手解领带，将外套脱了，又低头解衬衫袖扣。
    孟婵怔怔看住他，“……傅南璟，你做什么？”
    傅南璟将袖扣丢到茶几上，起身去浴室，顺便回答她，“洗澡。”
    孟婵睁大眼睛，“你干嘛在我的房间洗澡？你自己没有房间吗？”
    傅南璟：“没钱，只定了一间房。”
    孟婵愣半天，在傅南璟关上浴室门后，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骂他，“我信你的鬼话！”
    浴室还没有开水，孟婵听见傅南璟笑了一声，显见的愉快。
    这天晚上，孟婵和傅南璟睡了第二次。
    谁也没有喝酒，这次是傅南璟先动的手。
    当时在沙发上，孟婵催着傅南璟自己再去定一间房。
    傅南璟没去，看了她一眼，就吻上来。
    这种事情，大概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孟婵潜意识里是要拒绝的，但她拒绝得实在不太走心，颇有点欲拒还迎。后来甚至主动回应。
    幸亏傅南璟还算个人，过程中还知道顾及她的脚。
    但饶是如此，孟婵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浑身没力气。
    想不起来昨晚做了几次，她趴在枕头上眯着眼睛发呆。
    浴室里有冲水的声音。
    孟婵脑子里在想。她和傅南璟估计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关系，从那天晚上睡过，他们的关系就变了质了。
    她懒得去想后果，索性放任自己。
    她趴在枕头上无聊了半天，傅南璟还没有出来。
    看到傅南璟放在床头柜上的钱夹，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这款钱夹的款式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下意识想拿起来看一下。
    傅南璟在这时候从浴室出来，下身围着浴巾，上身的水分没有完全擦干，头发也还在滴水。
    看到孟婵拿起他的钱夹，他眼神顿了一下，随后两步走过来，在孟婵打开钱夹前，伸手拿走。
    孟婵还没来得及打开呢，见傅南璟把钱包拿走。抬起头来看他，不由得道：“傅南璟，你好小气。我又不拿你钱。”
    傅南璟把钱包丢到一旁的边桌上，不解释，也不给她看。
    孟婵啧了一声，她从床上坐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在被子里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傅南璟，好歹我们昨晚刚睡过。男人果然都是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傅南璟不搭理她的话，自顾换了话题，说：“一会儿带你去吃早餐。”
    孟婵心想。
    这算不算打一巴掌给颗糖吃？
    第12章 “抱会儿。”
    孟婵原本是立志要在酒店做两天咸鱼的，不出门不工作，全当给自己放假。反正有人好吃好喝供着她，不要白不要。
    所以当傅南璟说要带她出门吃早餐的时候，她就指指自己的脚，理直气壮地说：“我脚还疼呢。”
    她的意思是，想让傅南璟给她买回来。
    谁知道傅南璟说：“开车出门，不会让你走半步路。”
    但其实孟婵是不想出门。她蹦着去浴室洗漱，和傅南璟说：“我不饿，不吃，你自己出去吃吧。”
    她原本以为傅南璟会硬逼她出门，但他没有。他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系衬衫袖扣的时候，和她说：“我上午有事，中午大概也不能回来吃饭。你不想跟我出门，就自己在酒店好好休息。没事不要蹦来蹦去的，小心摔了。”
    孟婵把两只脚搭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处理工作。听见傅南璟的话，小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摔了。”
    傅南璟系好袖扣，抬头来看她。
    孟婵也抬起头，见傅南璟看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你看什么？”
    她不知傅南璟其实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他什么也没说，抬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走了。别太想我。”
    他拿上车钥匙起身。
    孟婵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着傅南璟出门的背影，说：“谁会想你。”
    她听见傅南璟低低笑了声，关上门出去了。
    傅南璟出门之后，孟婵才收回心思，仔细看林晋阳发给她的文件。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有人在外面按门铃。
    她抬起头，“谁？”
    “孟小姐，酒店餐饮部，给您送早餐。”
    孟婵愣了下，不记得自己定过早餐。
    但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傅南璟帮她叫的。
    她放下电脑，从沙发上起身，“等一下。”
    她蹦到门口。打开门，果然是酒店服务生，手里端着丰盛早餐，对她微笑，“孟小姐，傅先生替您叫的早餐。”
    大概是看见她的脚不太方便，又说：“我帮您端进去吧。”
    “好。谢谢。”
    服务生走后，孟婵才坐下来。
    她原本不饿的，但是闻到香喷喷的早餐后，肚子里的馋虫就开始叫了。
    更高兴的是，这间酒店的早餐竟然有她最爱吃的馄饨。
    她一口气吃了一大碗，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到傅南璟晚上回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和他说：“这间酒店竟然有小馄饨。我还以为这种酒店只能吃西餐。”
    傅南璟今晚应酬，喝了点酒，此刻靠在沙发椅背上，仰着头捏着眉心闭目养神。听见孟婵的话，也只是淡淡回她一句，“怎么没有。”
    孟婵点点头。又觉得是这个道理。好的酒店是应该天南地北什么美食都有。
    她坐在沙发上仍抱着电脑，但工作已经处理完，她此刻也没做什么，随意地浏览网页。只忽然想起些往事，同傅南璟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学校食堂有个早餐窗口，专卖馄饨。那煮馄饨的老师傅不知哪里学的手艺，煮出来的馄饨比外面都好吃，我足足吃了三年。”
    傅南璟仍没睁眼，只揉着眉心的动作缓慢了些，慢慢说：“哪有多好吃。只你喜欢吃而已。”
    傅南璟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几乎每天早晨都看见孟婵去买馄饨。有回陆祈也好奇了，说：”她怎么那么喜欢吃馄饨？有那么好吃？”
    好不好吃傅南璟当时也不知道，只后来尝过一次，味道其实很一般。
    可见孟婵是真喜欢吃馄饨。
    说到这个，孟婵凑到傅南璟身边，其实只是随口问一句，“傅南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馄饨？”
    傅南璟仍没睁开眼睛，也只是随口回她一句，“乱点的。”
    孟婵“喔”了一声，见傅南璟揉眉心，问：“你怎么了？头疼？”
    傅南璟淡淡嗯了声。今晚其实不必喝酒，只他今晚心情不太好，便多喝了两杯。
    “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孟婵看着傅南璟，忽然觉得他也很不容易。不知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少苦，才有今日人人称他一声傅总。
    傅南璟听见孟婵的话，微微怔了下。
    再睁开眼睛时，望向孟婵的眼里带了几分戏谑的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孟婵白他一眼，她跪直身子，双手揉上傅南璟的太阳穴，说：“傅南璟，你不要不识好歹。”
    傅南璟笑，又重新闭上眼睛，由着孟婵替他轻轻按摩。
    只意识有些飘忽，总觉得眼下的日子太不真实。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去。
    房间里太静，孟婵想着找个话题，便问：“傅南璟，当初你离开大院后，被送去了哪里？”
    这是孟婵第一次问这件事。傅南璟沉默了很久，没应她。
    孟婵猜他大概不想说，也许不是什么快乐的记忆。她连忙又道：“你不想说就不说。”
    傅南璟仍是沉默。
    孟婵觉得自己说错话，之后便不再出声。
    房间里又静了一会儿，就在她以为傅南璟不会说的时候，却听见他回了她一句，“傅家的老屋。有个管家照顾我。”
    孟婵不由得怔了下，下意识问：“就你一个人吗？”
    傅南璟很平静地“嗯”了声。
    也许是因为他太平静，反倒令孟婵觉得有些不好受。
    傅南璟那时才多大。
    他大抵跟她同岁，那一年也不过才七岁而已。
    她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住到多少岁？”
    傅南璟说：“十四岁。”
    “你一个人？”
    “还有个管家。”
    “傅叔叔看过你吗？”
    傅南璟沉默了几秒，随后笑了声。
    孟婵听出那笑里的冷意。她不再问，只帮傅南璟按摩太阳穴的动作更轻了一些，好久才轻声说了句，“傅南璟，都过去了。”
    “嗯。”傅南璟简短地回她。
    这天晚上，孟婵仍和傅南璟一起睡。
    只是没有做什么，她起初睡得有些远，后来是傅南璟洗完澡上床，从身后搂住她。
    她身体僵了一瞬，下意识要躲，傅南璟搂在她腰间的手收紧，脸埋在她颈间，他大概很疲倦，嗓音很低，“抱会儿。”
    孟婵仍然有些僵硬，但是没有再躲。过了一会儿，才轻轻问他，“傅南璟，你是不是有些孤独？”
    她觉得傅南璟大概把她当做孤独岁月的一根浮木，她正好撞上来，他便暂时抓住她。
    傅南璟没有回答，在黑暗中，轻轻说：“孟婵，睡觉。”
    孟婵喔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孟婵以为傅南璟应该睡着了，却听见他忽然问：“你呢？”
    孟婵愣了下，“什么？”
    “你这些年好吗？孟叔叔什么时候走的？”
    依誮
    提到爸爸，孟婵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又开始痛。
    她开口时声音都哽咽了，轻轻说：“大一那年，爸爸执行任务，牺牲了。”
    傅南璟只觉得喉咙发紧，他搂在孟婵腰间的手更紧，脸贴住孟婵的侧脸，在她耳边轻声说：“孟婵，睡觉。”
    孟婵点头。闭上眼睛的时候，眼泪掉下来。
    这天晚上，孟婵是哭着睡着的。
    傅南璟支着身子，看了孟婵一整夜。
    房间里昏暗的灯，傅南璟不知替孟婵擦了多少次眼泪。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孟婵会在睡着时流泪。
    他一颗心沉了又沉，替孟婵擦过眼泪的手指都有些发烫。
    第13章 你家的床好硬，睡得我腰好疼……
    次日醒来，已是上午十点过。
    孟婵不知自己昨晚在睡梦中也哭过，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眼睛糊得有些睁不开。她把脸埋在枕头里，试图醒一醒觉。
    原本以为傅南璟已经出门，谁知并没有。
    他不知从哪里出来，路过床边拿手机充电器时，大概是见她已经醒了，顺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说：“醒了就起来吃早餐。”
    孟婵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把脸从枕头里露出来。
    傅南璟把手机充电器拿去沙发那边充电，他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同孟婵说：“给你点了馄饨。你昨晚不是说喜欢吃。”
    孟婵这时候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房里的冷气开得有些低，她有点冷。索性拥着被子，抱着膝盖靠坐在床头。
    大概是因为没有听见她说话，傅南璟抬起头来看她。
    见她拥着被子坐在床头，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冷？”
    说话间已经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调整空调温度。
    孟婵看着傅南璟。
    她必须承认，傅南璟的确长得相当英俊。从高中到现在，他这样的长相，永远能令女生趋之若鹜地为他心动。尤其是现在，岁月将他雕刻得更加成熟稳重。他的帅已经不能用帅字来形容，而是英俊，他身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甚至承认，和傅南璟上床其实很享受。他很懂得照顾她的情绪。
    这样想，傅南璟其实算得上是完美情人。
    但假期即将结束，孟婵放飞的理智也已经回笼。
    她看了傅南璟一会儿，终于出声问他，“你买好今天的机票了吗？”
    傅南璟用手机回复邮件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看向她。
    回到现实中来的孟婵，重新变得冷静。她看着傅南璟，说：“你不是让我陪你两天？现在两天时间已经到了，我想回家了。”
    傅南璟不是不知道孟婵想回家。
    他更知道，她已经想离开他了。
    他看她一会儿，索性问：“回家之后呢？我们怎么见面？”
    孟婵愣一下。
    见傅南璟仍盯着她，仿佛在等她给一个满意答案。
    可她交不出满意答案，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们到此为止吧。那天晚上是我错了。以我们的关系，不该发展到这一步。”
    意料之外的，傅南璟倒是笑了。
    他从茶几上抽了只烟，等点燃了夹在指间，才抬头来看她，只那笑里大概有些冷意，问她，“以我们的关系？孟婵，我们是什么关系？”
    孟婵想也没想，回答说：“朋友。”
    所以，怎么能和自己的朋友上床呢。
    孟婵越想越悔。然悔恨已经毫无作用，只能及时止损。
    那天和傅南璟没有再说话。
    机票买在下午三点的航班，傅南璟替她买好机票就出了门。下午两点时，傅南璟的司机来酒店，帮她拿行李，送她去机场。
    孟婵没有问傅南璟去了哪里。他大概还有事要忙，且他们俩大抵就到这里了，也没有必要向她汇报行程。
    回程途中，她一直望着窗外云层，心绪浮浮沉沉，一会儿想到妈妈，一会儿想到爸爸，一会儿想傅嵊，一会儿又是和傅南璟那混乱的几个夜晚。
    一直熬到下午五点过，飞机终于抵达B市机场。
    飞机落地的那瞬间，望着机舱外熟悉风景，孟婵终于松一口气。
    她在心中感慨，终于到家。
    从飞机下来，刚出机舱就见到等在外面的傅南璟的助理。
    孟婵很惊讶，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进来的？”
    助理笑眯眯的，手里还推了张轮椅，说：“孟小姐，傅总交代，要把您安全送到家。”
    “……”孟婵看了眼李助理手里推的轮椅，只觉得实在太夸张。她甚至怀疑傅南璟是不是在戏弄她。
    她立刻打给傅南璟，不等他说话，开口就道：“傅南璟你干嘛呀？我好好的，干什么要坐轮椅。你快让你的助理回去，我自己能走。”
    傅南璟却说：“你的脚好歹是因为我伤的，我不把你安全送到家，我怕阿姨怪罪我。”
    孟婵道：“我不会跟我妈妈说是你弄伤我的脚。实际上跟你也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了。”周围已经有人投来视线，孟婵有点脸热，她有些急，“你快让你的助理回去啊。”
    “不行。”傅南璟说：“我怕你落下残疾，到时讹上我。”
    孟婵被他气死，“我还能逼着你娶了我不成？你放一百个心，我就是落下残疾，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讹上你。”
    孟婵说完就挂了电话，再不理李助理在后面跟着追，自顾着飞快往前走。
    此时真恨不得自己能长对翅膀，三两下就能甩掉在身后不知疲惫推着轮椅不停追她的傅南璟的助理。
    而此时电话那头，傅南璟盯着被孟婵挂断的电话，沉着脸沉默很久。
    放心？
    他究竟放的是哪门子心？
    此时的孟婵又哪里知道，傅南璟倒真希望她能讹上他。图他人也好，图他的身体也好，图他的钱也好。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他甘愿被她利用。他甚至什么都愿意给她，只要她要。他可以奉上全部身家。
    陆祈有时候挺鄙视傅南璟，这晚同他喝酒，说：“我要是你，管她怎么想，绑也要把人绑在身边。”
    傅南璟冷飕飕看了他一眼。
    陆祈一看傅南璟的脸色，就知自己说错话。他收声闭嘴，转而说：“傅嵊都快结婚了，她难道还没死心？”
    傅南璟听得心情更为烦躁，冷着脸斥了陆祈一句，“你能不能闭嘴。”
    陆祈声音小下去几分，给傅南璟倒酒，说：“我刚刚就说，我要是你，就先把人绑到身边再说——”
    “收声。”
    陆祈终于闭上嘴巴，再不出声。
    只陆祈这时候哪里知道，一个女人如果不爱你，强留在身边，不过也只是徒增伤悲，彼此都痛苦。
    他活至今日，情路顺遂，暂时还未尝过失恋滋味。哪知有一日自己也会栽跟头，叫他尝尝失恋滋味。
    -
    孟婵回家养了几天脚，其实已经没什么大事，但妈妈不放心，特意帮她打电话跟林晋阳请假。
    林晋阳听见是孟婵妈妈亲自打来电话的，连连说：“没事没事阿姨，你让小婵在家好好休息，等把脚伤养好了再回来上班。”
    孟婵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靠枕，受伤的那只脚搭在茶几上。她能听见林晋阳在电话里的声音，心道好一个两面派的家伙。前一秒还在发邮件督促她赶紧加班加点把设计方案做出来，后一秒就温温柔柔地同她妈妈说，叫她好生在家休息。
    偏偏妈妈不知资本家的真面目，还在一个劲儿道谢。
    最后是林晋阳心虚，挂了电话还给孟婵发了个慰问短信，“小婵，你妈妈刚打电话给我帮你请假。你脚伤真有那么严重？这样好了，你再多休息一天，那份设计方案明天晚上之前发给我就行。”
    孟婵发过去一个微笑表情，回复：“您可真大方。”
    林晋阳发过来一个干干的笑，不忘再次提醒她，“小婵，别忘了，明晚之前啊。”
    孟婵收了电话。
    夜里加班，孟婵再一次仔细看项目文件，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项目的甲方竟然叫顾梨。
    她怔了好一会儿，打电话给梁颖，问上次见过傅嵊的女朋友，是不是叫顾梨。
    梁颖那会儿陪陆祈在外面玩。陆祈在里面同几个朋友打牌，她接到孟婵的电话，就到外面来，听见孟婵问起傅嵊的女朋友，她也不太确定，说：“好像是……等我问问陆祈。”
    她走进里面，问陆祈知不知道傅嵊的女朋友叫什么。
    “顾梨啊。”陆祈说着一顿，转头看梁颖，“你问这做什么？”
    “小婵问的。”梁颖回他一句，到外面去和孟婵说：“我刚问陆祈，就是顾梨。怎么了？”
    孟婵道：“我们公司接了个民宿的园林景观项目，甲方就叫做顾梨。”
    梁颖一愣，“不会叫你做吧？”
    孟婵点点头，很无奈，“猜对了。”
    再度见到傅嵊，就是在那一天。
    新项目开工，孟婵一早就到了施工现场，她最先见到的是顾梨。
    那天的顾梨穿了一件浅黄色的裙子，白色高跟鞋，烫卷的长发扎得高高的，笑起来明明艳艳，煞是好看。
    顾梨见到她也十分惊讶，她咧着嘴，高兴地朝她走过来，“是你。我记得你。”
    孟婵笑，“顾小姐好。”
    顾梨很热情，拉着她到屋子里面坐，说：“早知道是你，我刚刚叫让傅嵊进来了。他送我过来之后就去公司了。”
    孟婵笑了笑，说：“没关系。我和傅嵊好多年没见，其实也不是很熟悉了。”
    “不。”顾梨说：“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叫他下班过来请我们吃饭。傅嵊跟我说了，你和他小时候一起长大的。”
    孟婵微愣了下，倒没想到傅嵊还记得。
    孟婵并不讨厌顾梨。相反，她甚至很喜欢她。她看起来很单纯，热情又可爱。
    这一天没做多少工作，倒是和顾梨聊了半天。
    她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顾梨早早就和傅嵊定过亲了。他们认识的时间，比她更早。
    “傅家有几年不太好，傅嵊也不太好。我家里本来要取消我和傅嵊的婚约，我不肯，追着傅嵊跑了好几个城市。其实你不知道，傅嵊看起来很拽，其实他是一只纸老虎，很好追的。”
    孟婵看着顾梨，真心地说：“那是因为你对他好。”
    “我是对他很好。”顾梨说起傅嵊时，笑得很甜蜜，又说：“但是他对我也很好。我有时候会耍小姐脾气，他说全天下就他一个人受得了我。但是晚上回家又会买礼物哄我。”
    这天晚上，孟婵并没有和傅嵊他们吃饭。
    她去找梁颖吃饭，聊起许多往事。
    这天晚上，姑且可以算作回忆青春往事的一晚。
    梁颖喝了几杯酒后就开始自爆，“其实你知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给陆祈写过情书。那个渣人看也没看，直接从抽屉里拿出来丢进垃圾桶了。”
    孟婵睁大眼睛，惊讶到忘记说话。
    好半天才问出声：“你不是说你和陆祈只是玩玩？”
    那晚是孟婵第一次见梁颖哭，她喝醉趴在桌上，摇着头，矛盾极了，“我不知道。我想分手。我玩不下去了。”
    那晚的后来，孟婵给傅南璟打了电话。
    一起跟来的还有陆祈。
    孟婵对陆祈没有好脸色，连带着对傅南璟也没好脸色，“谁叫你让他来的。”
    傅南璟看了眼紧张得直接走向梁颖的陆祈，之后才同孟婵说：“你打电话来的时候，陆祈正好在旁边。”
    孟婵看了眼傅南璟，回头见陆祈要带梁颖走，想要上前阻止，被傅南璟拉住，“别人谈恋爱的事，你少管。”
    孟婵皱眉，再回过头去。就见梁颖已经自己趴到陆祈背上，习惯性地搂住了陆祈的脖子。她趴在他背上，因为喝醉了酒，乖顺安静得像只小猫。
    陆祈和梁颖走后，孟婵才重新坐下来。
    她问傅南璟，“他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傅南璟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说：“不清楚。我不过问别人的感情。”
    他看向孟婵，“你今天见过顾梨了？”
    孟婵愣了下，“你也认识顾梨？”
    傅南璟看她一眼。没应。
    孟婵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傅嵊已经有女朋友，只她一个人不知道。
    她一时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仿佛有一点空。
    她见桌上还有没有喝完的酒，拿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傅南璟倒了一杯，递过去时说：“傅南璟，请你喝酒。今晚是十五呢，月亮好圆。”
    傅南璟没有心情看月亮，他深深看着孟婵，“喝完酒，然后呢？去哪？”
    去哪。
    当然是去了傅南璟家里。
    第二天早上，孟婵是在傅南璟的床上醒来。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跌进傅南璟这个坑里，孟婵已经看开，决定不再挣扎，在傅南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她身上穿着傅南璟的衬衫，露出修长性感的双腿，横躺在床上，脑袋枕在床沿，长发也顺着床沿垂在床边。
    看见傅南璟出来，倒着看他，同他说：“傅南璟，下次换张床吧。你家的床好硬，睡得我腰好疼。”
    傅南璟怀疑自己听错，他站定在孟婵面前，盯住她，微挑了下眉，问：“下次？你跟我讲下次？”
    孟婵从床上坐起来，认真看着傅南璟，认真说：“傅南璟，什么时候你遇到喜欢的人，告诉我一声，我一定马上走，绝对不会影响你。”
    傅南璟深深看她。
    这时候的孟婵哪里看得懂傅南璟眼里在想些什么。
    她同傅南境对视了一会儿，就在她以为傅南璟会叫她不要自作多情，他并不打算跟她保持长期关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的是：“什么时候搬来跟我住？”
    第14章 “你如今好歹跟我，我还能让……
    孟婵当然不能搬去跟傅南璟住。
    她还有妈妈要照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离开妈妈。
    所以当傅南璟问出那话，她想也不用想就可以回答他，说的是：“傅南璟，我们简单一点。想见面的时候再见吧。”
    傅南璟盯住她看一会儿，语气有些嘲讽，“那我是不是还要等着，等你哪天心情好的时候再召见我？”
    孟婵觉得傅南璟是在跟她开玩笑，他每天工作那么忙，不见得就天天想见她。
    她伸手去拉住傅南璟的手，借他的力气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去浴室，边走边说：“傅南璟，我们简单一点嘛。想见面的时候再见。”
    成年男女的关系，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傅南璟没有逼她，只是回头提醒她一句，“小心你的脚，别碰到水。”
    “知道了。”孟婵关上浴室门。
    早起已经是八点，孟婵今天还要去工地现场，在里面洗漱好，想着把衣服也换了，于是打开浴室门，从里面探个脑袋出来，同傅南璟说：“傅南璟，你忙不忙？帮我拿下衣服嘛。”
    知道是有求于人，还知道带点撒娇的语气。
    谁知傅南璟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头也没抬，慢悠悠地说：“扔了。”
    “？”孟婵怀疑自己听错，睁圆了眼睛，“你是不是在骗我？”
    傅南璟这个时候才终于抬起头看向孟婵，见她躲在门后，露出个脑袋，一双眼睛圆溜溜盯着他，写满了不敢相信。
    他望了她一会儿，眼里没忍住浮上了笑意。
    ”你骗我对不对？”孟婵不信傅南璟真把她衣服扔了，她索性重新套上衬衫，从浴室出来。
    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她的裙子好好地搭在沙发扶手上。
    她走过去拿裙子，顺便踢了傅南璟一脚，“傅南璟，我真是信你的鬼话。”
    孟婵轻轻忽忽的一脚能有多大力气。
    傅南璟勾着唇笑，又拿起茶几上的文件来，慢悠悠说：“没骗你。裙子坏了，我让人重新送一件过来。”
    “怎么会……”孟婵半信半疑地看了傅南璟一眼，然后才拿起裙子来看了看。
    谁知一看，裙子右侧下摆的地方果然破了一点。像是扯破的。
    至于罪魁祸首，除了傅南璟还有谁。
    孟婵想到昨晚战况，忽然有点脸热。她把裙子丢到傅南璟身上，有些泄气，“傅南璟，你是不是人啊。”
    傅南璟怎么不是人。他若不是人，早就把孟婵绑在身边。何至于等到现在，由着她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因为没有裙子不能出门，孟婵只好老老实实坐下来等。
    等衣服的时候，顺便吃了个早餐。
    早餐是傅南璟点的，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让孟婵这个早晨心情好了一点。
    快八点半时，傅南璟的秘书上来送衣服。
    门是傅南璟去开的。孟婵那时候还坐在沙发上吃一颗苹果，听见门开，探着脑袋往外望了一眼。
    秘书把新买的衣服交给傅南璟，顺便简短地和他汇报工作。
    孟婵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工作上的事。她听了几句就没了兴趣，自顾继续啃苹果。
    没一会儿，傅南璟关了门回来。孟婵已经啃完了苹果，刚在浴室洗了手出来，探头往傅南璟身后望了一眼，见秘书已经走了，才笑眯眯地说：“傅南璟，你的秘书长得很漂亮嘛。”
    她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又惹到了傅南璟，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对别人倒是观察入微，平时也不见你聪明一点。”
    孟婵这时候一点也不懂傅南璟说她不聪明是什么意思。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读书的时候学习一直很好，即使读大学的时候一边打工一边读书，也照样每年拿奖学金。
    是到后来，她才知道傅南璟为什么说她不聪明。连梁颖都要骂她一句“情感白痴”。
    换好衣服，傅南璟开车送她去上班。
    坐上车，孟婵说：“你把我送到枫叶街路口就行了。”
    傅南璟听见孟婵说去枫叶街，不由得皱眉，“去那做什么？”
    孟婵道：“我新负责的项目在那边。”
    傅南璟问：“顾梨那个民宿？”
    孟婵有些惊讶，转过脸看傅南璟，“你怎么知道？”
    傅南璟没应她，只英俊的眉微微蹙着。
    孟婵不知傅南璟又怎么了，但见他一路没再说话，便也没再主动开口。
    等到了枫叶街路口，孟婵抬手指指前面路边的一棵枫树，对傅南璟说：“就停在那儿就行。”
    傅南璟往那儿看了一眼，跟着将车子减速，慢慢停过去。
    车停下来，傅南璟抬头就能看见顾梨的民宿。
    上班时间，此刻正有工人在从车上往下卸建筑材料。
    孟婵低头解开安全带，跟着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漂亮的笑脸，对着傅南璟，笑眯眯地说：“谢谢傅总送我过来。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她故意做出夸张的样子。
    傅南璟看她一眼，没理她这茬，开口说的是，“以后不想接的项目就不要接，也不缺这点钱。”
    孟婵愣了一下。
    但很快反应过来，傅南璟说的应该是顾梨。他一定是以为她不想面对顾梨，所以才说不想接就不要接。
    但他不知道，她其实分得很清楚，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何况，连她自己也觉得顾梨很可爱，并没有不想面对她。
    但傅南璟出言关心她，她觉得有些感动。一感动，眼里的笑就更好看了。
    她故意叹声气，佯装可怜，说：“怎么不缺钱。我每天都缺钱。只要能赚钱，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傅南璟皱眉，看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就这点出息’，跟着就沉了脸色开口，“你如今好歹跟我，我还能让你没钱花不成？”
    孟婵听见傅南璟的话，心下又是好一阵感动。她笑眯眯的，望着傅南璟说：“傅南璟，我好像你养的金丝雀。”
    傅南璟看她一眼，“金丝雀是要被关在笼子里的，你是吗？”
    他倒是真想把孟婵当金丝雀养在家里，这辈子也别想离开他。
    孟婵笑，正要说话，手机这时候响起来。她低头看了眼，是工作电话。
    她接起来，一边讲电话，一边和傅南璟挥挥手，拎着包下车，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
    傅南璟一直在那儿，等着孟婵走进了顾梨的民宿，他在车里抽了只烟，直到秘书打电话来提醒他开会，才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重新将车发动，掉头驶离了枫叶街。
    第15章 “你那腰细得我怕哪天给你折……
    孟婵上班一向准时，但今天早晨因为等傅南璟的秘书送衣服过来，多少耽误了点时间。
    所以即使傅南璟亲自开车送她，到工地的时候仍然迟了两分钟。
    按理说，两分钟的事也没什么。偏偏今天倒霉，碰见林晋阳大清早西装革履地跑来现场监工。
    她一进院子，就见林晋阳怼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孟老师，今天迟了啊。”
    孟婵微笑，说：“公司规定，五分钟内不扣钱。”
    她绕过林晋阳，走进院子里面，先去检查影壁的施工进度。
    谁知林晋阳凑过来，忽然悄悄问她，“小婵，刚送你来的，我没瞧错，是傅南璟？”
    孟婵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和傅南璟的关系，听见林晋阳的话，心中警铃大作。
    她抬头，不解地看向林晋阳，“老板，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傅南璟怎么可能送我。”
    “但是刚才那辆车……”林晋阳也迷惑了。他最近在争取正扬集团的项目，前两天还特意去正扬集团送了份资料。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傅南璟上了一辆奔驰s65。
    他当时晃眼看了下车牌，如果他没记错，应该就是和早上送小婵来的是同一辆车。
    孟婵见林晋阳还在打量她，说：“老板，是你得了臆想症，还是我得了臆想症？傅南璟要什么女人没有，会看得上我？还亲自送我上班？我看你不仅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
    孟婵说完就不理林晋阳，转头去做自己的事。
    林晋阳被孟婵说得也迷茫了，敢情他真老眼昏花了？
    他不死心，还跟过去，“真不是傅南璟？”
    孟婵蹲在地上帮忙清点今天的建筑材料，头顶是灼灼烈日。
    她仰起头，烈日正照在她脸上，同林晋阳说：“我要是真傍上傅南璟，你以为我还会大夏天顶着四十度高温在这儿给你打工？老板，你有空去看看脑子。”
    “……”林晋阳被孟婵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再见她蹲在那儿顶着烈日清点建筑材料，跟着又拿出电脑坐到屋檐下的台阶上，就地开始工作。
    工地上也没台风扇，B市的六月底已经开始热了，大清早的太阳已经灼烧人。孟婵就坐在那儿工作，没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细细的汗。
    林晋阳盯着孟婵看一会儿，心道这回怕真是他老眼昏花了。他现在被孟婵洗脑，相信刚才外面那辆车绝对不是傅南璟。真要是傅南璟，孟婵还能搁这儿风吹日晒的？
    他见过傅南璟，瞧着也不像是会对女人小气的。
    他叹声气，用手扇着风在孟婵旁边坐下来，“我还以为你上回帮傅南璟装修祖屋，一来二去就对上眼了。公司最近不是想拿傅南璟名下那个度假景区的项目吗，我刚刚见你从傅南璟车上下来，还想着叫你回去帮忙吹吹枕边风。”
    孟婵简直要被林晋阳气笑了，“别说我跟傅南璟不熟，见都没见过几次。就算真熟，你当傅南璟是什么昏君，吹吹耳边风就能听我的？”
    林晋阳叹气，仰望着天，“一定是最近天太热，把我脑子给热懵了。”
    孟婵笑，手指在键盘上没停，说：“需不需要我替你预约个医生，正好我有个朋友是神经科的专家。”
    林晋阳瞥她一眼，皮笑肉不笑，“我可谢谢您勒。我谢谢您全家。”
    孟婵笑，“不客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孟婵口中不熟的某人打了电话过来。
    庆幸那时候林晋阳已经走了，她坐在台阶下吃盒饭，接起电话来。她那时心情不错，笑眯眯地喊一声“傅总”。
    隔着电话，傅南璟也能听出她心情好，“怎么？捡金子了？这么高兴？”
    孟婵道：“金子没捡着，烂泥块倒是捡了不少。”
    傅南璟笑，嗓音低了些，问她，“还在工地？”
    孟婵点点头，“在呢。”
    “吃午饭了吗？”
    “正在吃。”
    傅南璟微挑了下眉，“在哪儿吃？”
    “工地呀。”
    傅南璟听得皱眉，“工地吃什么？”
    “有盒饭嘛。”孟婵常年在公司工地两头跑，忙起来的时候有一顿没一顿的早就习惯了。像今天这种跟着工人在工地上吃盒饭更是家常便饭。
    她不觉得有什么，傅南璟却听得直皱眉，“你就不知道点点有营养的？”
    孟婵茫然，“挺有营养的呀。有菜有肉的。”
    傅南璟不买她的账，兀自决定，“从明天开始，我让人给你送。”
    孟婵刚想说不用，傅南璟又加一句，“你那腰细得我怕哪天给你折了。”
    孟婵一瞬间面红耳热，“……傅南璟，你要不要脸啊……”
    傅南璟没应她，转而问一句，“今天几点下班？”
    孟婵抬头望望现场进度，说：“估计得七八点去了。”
    她怕傅南璟今晚要见她，跟着说：“不过我今天得早点回去，我们晚上别见面了。”
    傅南璟那头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就带了点嘲弄的语气，“你不是说你是我养的金丝雀？有你这样的金丝雀？我想见你，还得先跟你报备个时间？”
    孟婵听不出傅南璟的语气，但能听出他是有点不高兴了，忙安抚，“改天嘛。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再联系你。”
    孟婵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对傅南璟的态度，就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她一直以为她和傅南璟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
    可她不知道，傅南璟从前就是太尊重她，什么都以她的感受为先。
    但如今他不想了。
    他头一回觉得陆祈说得对，他如今只想把孟婵永永远远地留在身边。做只金丝雀也好，只要在他身边就够。
    他没搭理孟婵的话，一点商量余地也不给，“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孟婵想拒绝都没有机会。
    幸好下午的时候忙，孟婵把这事儿忘到脑后。
    四点多的时候，顾梨来了一趟，看了一下装修进度，顺便邀请她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没有很多人，就傅嵊，还有几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对了，还有许明灿，是傅嵊的发小。你应该也认识的，傅嵊说你们几个一起在大院长大的，上回聚餐，大家还提到你呢。”
    孟婵并不是刻意要避着傅嵊，实在是她今晚家里确实有事。何况还有傅南璟呢，她在电话里已经惹他生气，不好再放他鸽子。
    她拒绝了顾梨，并祝她生日快乐。
    顾梨没有勉强她，给她塞了一把生日糖果，踩着小皮鞋快快乐乐地跑了。
    孟婵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半，天已经彻底黑了。
    院子里开了临时照明，陈工同她说：“孟小姐，你先回去吧。这边也差不多了，我守着师傅们把剩下的地砖安好了就走。”
    孟婵也的确着急回去，家里有客人，妈妈已经打两个电话来催了。
    她点点头，也不跟着客气，说：“那辛苦你们了。”
    “没事儿，应该的。”
    孟婵没再逗留，拎上包就走了。
    从院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停在门口的傅南璟那辆奔驰s65。
    她该庆幸林晋阳这会儿不在，要不然她白天撒谎骗他的事儿估计得被他记一辈子。
    她走上前，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车，系上安全带才侧过身子望住傅南璟。
    她难得的表情乖顺，对傅南璟说：“我今天真的有事，没有骗你。”
    傅南璟看着她，倒也平静地问：“什么事？”
    孟婵道：“我家里有客人。本来是应该回去吃晚饭的，但今天赶工，我走不开。客人现在还在呢，我再不回去，像什么话。”
    傅南璟本来就对孟婵生不气来。哪怕明知道她把他当做忘记傅嵊的工具，仍然愿意被她利用。
    见她此刻难得温顺得像只小猫，尤其望住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直往他心里钻。他盯她半晌，没忍住托住她后脑，俯身吻住她。
    孟婵并不是第一次同傅南璟接吻，但前几次都是在放纵自己意乱情迷的时候。头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发生，她身子没来由地有些僵，虽然没有推开傅南璟，但也没有半点回应，活似个木头。
    傅南璟似乎也察觉到她没有反应，唇在她唇摩挲一会儿，便退开了。
    他一句话没说，将车发动，驶出了枫叶街。
    也许是刚才那个吻令气氛变得尴尬，回家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开口说话。车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孟婵有些坐立难安。眼角余光瞥见傅南璟的神色，只觉得他脸色沉得厉害。
    孟婵的心也跟着往下沉，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仔细想来，傅南璟对她其实算得上好。好比此刻，他一定是生气的，但也没对她说什么。
    孟婵心生愧疚，以至于车都停在了家门口，还忘记了下车。
    傅南璟瞥她一眼，声音有些冷，“不是急着回家？”
    孟婵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来，才发现已经到小区外面。
    她喔了一声，低头磨磨蹭蹭地解安全带。
    傅南璟忽然递过来一张卡，声音仍有些冷，明显还在气中，“给你办了张副卡，工作别太辛苦，累了就休息，不会没钱用。”
    孟婵愣住。
    她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望住傅南璟。
    傅南璟把卡放她身上，没看她，“说了不会让你没钱花，想买什么就买，钱不够了就跟我说。”
    孟婵看着傅南璟，心中不是不感动。但她仍然摇头，把卡拿起来，递还给傅南璟，说：“我说金丝雀是开玩笑的，傅南璟，我不需要钱。”
    傅南璟看着她，目光很深，“那你需要什么？”
    孟婵坦然地和傅南璟对视，回答他，“我什么也不需要。”
    她从来没有想从傅南璟身上得到什么。
    从来没有。
    傅南璟看着孟婵，心底深处多少有些苦涩。
    他一直都知道，孟婵不需要他，更不需要他的钱。他身上没有什么是她所图的。她可以随时随地毫不留恋地离开他。
    他有些烦躁，只觉得车里空气不足。
    他抬手把车窗打开，有些不耐烦地说：“给你就拿着。你自己不用，就拿着给阿姨买点疗效好的药。”
    提到妈妈，孟婵犹豫了。
    抗癌的药的确很贵。她已经很努力工作了，可赚来的钱仍然不够妈妈的医疗费用支出。
    手里的卡忽然变得烫手，连她的眼睛也忽然变得滚烫，仿佛有什么液体要滚落下来。
    傅南璟对着窗外吹了会儿风，半晌没再听见孟婵讲话。他微微蹙眉，转过头刚想开口，却正见到一滴泪从孟婵眼眶里落下。
    那滴泪落在孟婵手背上，也落在傅南璟心上。
    他哪里见得孟婵这个模样，一瞬间什么气都没了，只剩下心疼。
    他抬手揉揉孟婵的脑袋，“孟婵，你是个傻子吗？”
    孟婵抬起头来，看向傅南璟。
    只一双眼仍有些红，泪痕挂在脸上。
    傅南璟瞧着心疼，大拇指轻轻替孟婵擦干眼泪，开口有些无奈，“孟婵，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没让你喜欢我。我给你钱花你就拿着，我又不问你还，又不收你利息。”
    孟婵不懂，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为什么？”
    傅南璟有些苦涩，“什么为什么？当是我还你。你小时候陪了我一个暑假，我记得。”
    第16章 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孟婵回到家时，情绪还有点没缓过来。
    想着家里有客人，她没立刻拿钥匙开门，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两口气，跟着才露出了笑容。
    正要准备拿钥匙出来开门时，房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
    孟婵抬起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笑脸，梁展站在门里，笑得阳光开朗，“孟婵，还记得我不？”
    孟婵笑，推门进屋，“怎么会忘。化成灰也记得。”
    徐美珍和杨琴在阳台聊天，听见客厅动静，回头见是孟婵回来了，两人都露出笑容。
    杨琴先扬声喊一句，“小婵回来了？吃过晚饭了没？”
    孟婵已经换了鞋进屋，到阳台和杨琴打招呼。她脸上笑容灿烂，一开口就叫人喜欢。
    “杨阿姨好。真是不好意思，本来说好要回来吃饭的，但今天工地上临时赶进度，就耽误了。”
    “这有什么呀。”杨琴从椅子上站起来，拉起孟婵的手往客厅里走，边走边说，“年轻人是该以事业为重。我们家小展也是，平时忙起来，有时候大半个月都见不着他人。”
    孟婵道：“医院是会比较忙一点。”
    “可不是。”杨琴瞥一眼梁展，不大高兴地说：“忙得连谈恋爱都没时间。你瞧瞧。转眼都快二十八了，还单着呢。”
    徐美珍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跟着说：“我们家小婵也是，都多大了，一点不着急。”
    孟婵眼见妈妈又要催婚，赶紧说：“这种事情也急不来呀。”
    徐美珍道：“我看你不是急不来，你是压根就不急。”
    孟婵平时最怕妈妈跟她提结婚的事，每次妈妈提起这件事她就只能装鸵鸟，要么敷衍过去，要么装乖，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她总不能跟妈妈说，她一点也不想结婚。这辈子就没有打算结婚。
    真这样说了，妈妈恐怕要担心她担心得每晚都睡不着觉。
    眼下又当着外人面，她只好埋头装乖，反正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婵，你和小展有好多年没见了吧？”
    孟婵去阳台洗了个手，坐在客厅给大家削水果，听见妈妈问，她还想了一下，高中毕业到现在有多少年来着？
    没等她想出来，梁展已经先替她回答了，他笑她，“这还要想半天？你忘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谢师宴上，你当天晚上还喝多了酒，最后还是我把你给送回去的。”
    孟婵真记不得了，她转过头，吃惊地看着梁展，“真的假的？我喝醉了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梁展笑，说：“我当时真该拿个手机给你录下来。你那天晚上喝醉酒回去的路上一路抱着树干不肯松手。我费了老大力才把你弄回去。”
    孟婵听梁展讲她囧事，虽然已经记不得，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干干地笑，说：“我酒品不太好。”
    梁展看着她笑，说：“也还好。除了抱着树干不肯走，也没做其他什么出格的事儿。”
    孟婵心想。
    怎么没有。
    前不久喝醉酒，她就胆大包天把傅南璟给睡了。
    想到傅南璟，孟婵忽然有些挂念他。不知道他回到家没有。
    “小婵，现在小展回国了，你们俩老同学，没事出来吃个饭聚聚。省得他整天没个去处，不是待在医院就是待在家里发霉。”杨琴说着，觑着梁展一眼。
    孟婵笑，说：“好。”她看向梁展，又笑道：“就怕梁医生太忙，不好约。”
    梁展笑，“你少挤兑我。你约我，我还敢不出来吗？”
    梁展这话一出，大家都笑起来。
    这天晚上，家里难得的热闹。
    梁展和杨阿姨一直坐到快十一点才走。
    孟婵原本要送他们下楼，梁展在门口拦住她，“别送了，这么晚了，你和阿姨也早点睡。”
    的确已经有些晚了。
    孟婵没有勉强，把人送到电梯口，和杨阿姨打过招呼，又叮嘱梁展，“开车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梁展露出个灿烂笑容，说：“放心。”
    又道：“改天约你，别不接我电话啊。”
    孟婵笑，“我哪里敢。梁医生约我，这么大面子，我哪里敢不接电话。”
    梁展笑起来，说：“行。回去吧。改天见。”
    “好。”
    孟婵站在电梯外面，等着梁展和杨阿姨走了，才返回屋子去。
    进屋的时候看到妈妈在收拾茶几上的碗碟，她连忙过去，“妈，我来收拾。你坐下歇会儿。”
    她说着接过徐美珍手里的碗碟。
    徐美珍也有些累，没跟女儿争，捏着酸软的手臂在沙发上坐下来，抬起头问小婵，“小展和你杨阿姨走了吧？”
    孟婵点点头，“走了。梁展开着车呢，您别担心。”
    孟婵把碗碟收拾到厨房洗了，回来时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揉胳膊，垂着眼睛有些发呆的样子。
    她走过去，跪到沙发上，两手捏上妈妈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妈，我来帮你捏捏。”
    徐美珍笑，拍拍女儿的手，温柔地说：“别捏了。你今天工作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没事儿。我现在还不困呢。”孟婵跪在沙发上，一边给妈妈捏肩膀一边说：“妈，以后家里再有客人，咱们就到外面去吃吧，要不然你一个人做饭太累了。”
    徐美珍笑笑，眼底有一些伤感。
    以后，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想到此，徐美珍又忍不住说：“小婵，你别怪妈妈唠叨。你爸爸不在了，我又得了这个病，指不定哪天就去见你爸了。我如今什么也不担心，就担心你的婚姻大事。我真怕啊……我要是哪天走了，没人照顾你怎么办。”
    徐美珍说着说着又流下眼泪来，她抬手抹眼泪，眼泪却流越凶，止不住似的。
    孟婵听不得妈妈讲这些，她强忍着眼泪，蹲下身去给妈妈擦眼泪，“妈，你怎么又说这些。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按时吃药治疗，是有可能完全好起来的。”
    徐美珍摇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她边抹眼泪边说：“小婵，你不要骗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妈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担心哪天我走了，留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没有人照顾你……”
    “妈，你别说这些……”孟婵跪在地上，仰着头给妈妈擦眼泪。她原本忍着不想哭，此刻却再也忍不住。
    她望着妈妈苍老的脸，只觉得心头绞痛，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情绪崩溃只在一刹那，她终于也忍不住，趴到妈妈腿上，任由眼泪不停地涌出来。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妈妈会离开她。她知道。
    她只是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别的人都可以和亲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有她，为什么老天爷夺走了她的爸爸，现在还要来夺走她的妈妈。
    这一晚，孟婵伏在妈妈的腿上哭了很久。久到眼泪再也流不出，仍然趴在妈妈腿上，像小时候那样。她闭着眼睛，脸上仍挂满泪痕，轻轻地和妈妈说：“妈妈，爸爸在天上会保佑我们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徐美珍满眼泪水，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轻轻地点点头，却喉咙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
    “妈妈。我会听您的话，我会好好找男朋友。我会结婚。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有了孩子，你帮我带孩子好吗？”
    徐美珍眼泪掉下来，点点头，“好。”
    _
    这天晚上，孟婵一夜没睡，抱着膝盖蜷缩在小小卧室的墙角，枯坐至天明。
    直到清晨第一道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她才抬起头，对上那道刺眼的阳光。
    也许是在黑夜里待了一整晚，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脸色有些惨白。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
    她撑着疲倦的身体从地上起来，打起精神，一边扎头发一边去浴室洗漱。
    她没忘记今天还要参加个招标会，洗漱好，认真化了个妆，再换上衬衫和裙子，站在镜子前露出个微笑，瞬间又变回平时充满活力的样子。
    任谁也看不出她昨晚大哭过一场。
    孟婵拎着包从卧室里出来，徐美珍已经起了，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早餐。
    孟婵看着妈妈的背影，鼻子一酸，险些又要掉下泪来。她强忍住，走过去，撒娇地从身后抱住妈妈，下巴搁在妈妈肩膀上，“吃什么呀妈妈。”
    徐美珍笑，说：“熬了你喜欢吃的红豆粥，还蒸了饺子。”
    孟婵笑，下巴仍搁在妈妈肩膀上，撒娇道：“闻着就好香。”
    徐美珍笑笑，由着女儿抱着她撒娇，一边搅拌锅里的红豆粥，一边问：“今天还去工地吗？”
    孟婵道：“今天下午才去。上午要陪我们老板去个招标会。”
    “远不远呀？有车来接你吗？”
    孟婵笑，说：“不远。我一会儿打个车就过去了。”
    徐美珍点点头，叮嘱道：“天气越来越热了，你自己在外面工作要小心中暑，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妈妈。”孟婵软软地撒娇，仿佛回到小时候，妈妈的怀抱永远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她永远不会长大，永远是个小孩子。
    吃过早饭，孟婵和妈妈告别，叮嘱妈妈记得吃药，跟着才拎上包出门。
    庆幸举办招标会的地方离她家不算远，她打个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到的时候时间还有宽裕，远远就看到林晋阳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打电话。
    她走过去，冲林晋阳露出个笑脸。
    林晋阳正等她呢，挂了电话，就问：“吃早饭了吗？”
    孟婵道：“在家里吃过了。”
    “行。那咱们先进去准备一下。”林晋阳说着就往里走，边走边问：“资料都带齐了吧？”
    “嗯。都带了。”
    一场招标会下来，结束时已经十二点。
    林晋阳想留下来等结果，中午带着孟婵在外面吃午饭。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楼里的空调开得太低，孟婵觉得头晕。
    林晋阳让她点菜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胃口，只给自己叫了杯水。
    林晋阳一边点菜一边跟她贫嘴，“小婵，你不会是对着我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吧？我承认我平时是对你剥削多点，那不是能者多劳嘛。再说了，你那份分红我可没少你的。”
    孟婵有点头晕想吐，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上，更没有精力跟林晋阳贫嘴，有些没力气，“你安静一点好不好。好吵。”
    林晋阳本来还想跟孟婵辨两句，心说谁是老板啊。居然嫌他吵。
    结果抬起头，就见孟婵脸色苍白，他愣了下，问：“怎么了孟老师？不舒服？”
    孟婵的确很不舒服。
    她怀疑是刚才在楼里吹空调吹得太久，出来又被太阳暴晒，有点中暑了。
    听见林晋阳问她，她实在有点撑不住，强撑着坐起来，和林晋阳说：“我真有点不舒服。老板，我请两天假好吗？”
    林晋阳虽然是个抠抠搜搜的资本家，但还不至于没有人性。看见孟婵这样，立刻就给她准假了，拧着眉很担心地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应该是有点中暑，我回去吃点药休息一下就好了。”孟婵没让林晋阳送，收拾起包包就走了。
    从餐厅出来，太阳更烈。
    孟婵只觉得被太阳晒得快要晕倒了。
    她想到前面的的士站去打车，走了几步路就头晕想吐。她实在撑不住，扶着树干蹲到地上。
    庆幸这个时候傅南璟的电话打过来救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接起电话，听到傅南璟的声音，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傅南璟在电话那头听见孟婵在哭，心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眉心一下拧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孟婵只是哭，仿佛此刻所有的委屈和无助都只能告诉傅南璟。除了傅南璟，她甚至不知道还能向谁倾诉，还有谁能安慰她。
    傅南璟听孟婵越哭越凶，几乎想也没想，拿上车钥匙就快步走出办公室，无视正要来汇报工作的助理，边走边问：“孟婵你在哪儿？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第17章 “傅南璟，我刚刚梦见你了。……
    傅南璟找到孟婵的时候, 她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正是正午暴晒的时候，路上没几个人。
    孟婵因为难受，整个人弯着身子趴在膝盖上。
    傅南璟在车里一眼就看到了孟婵, 他眉心紧皱，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他甩上车门下车，大步走向孟婵。
    孟婵听见车门甩上的声音，知道是傅南璟来了。但她太难受，没有抬头, 直到傅南璟蹲下来, 手摸上她额头。
    一定是她的额头太烫，引得傅南璟脸色沉得厉害，声音也沉, 责怪她, “烧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我和你说的话, 你全都当耳旁风了？”
    孟婵难受得厉害, 只觉得身子又冷又热，没有精神和傅南璟顶嘴。她把额头埋在傅南璟掌心，一句话没说，眼泪先掉下来。
    傅南璟感觉到孟婵掉在他掌心的眼泪，一瞬间只觉得手也烫, 心也烫，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了。
    他该庆幸, 孟婵在难受无助的时候还知道打电话给他, 说明她多少是依赖他的。
    他把孟婵从椅子上轻轻抱起来，一句话没再说，上了车，把她放到副驾驶, 跟着就开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孟婵已经在傅南璟怀里睡着了。
    傅南璟没叫醒她，抱她去主卧室，把她轻轻放到床上。跟着到客厅去打电话，问医生什么时候到。
    电话那头，李助理正带着医生赶过来，听见傅南璟已经有些不耐烦，连忙说：“马上就到了傅总，这个点稍微有点堵车，大概还有十分钟。”
    “赶紧。”傅南璟皱眉，说完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李助理一边开车一边稍微松了口气。
    江医生在旁边问：“傅总家里是有谁病了吗？”
    傅南璟回国不久，江医生是新来的家庭医生，对傅家的事并不了解。
    李助理道：“是傅总的女人。正得宠呢。你待会儿可得仔细点。”
    江医生倒不八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了家里，傅南璟已经等得不耐烦，见医生来了，直接带他去主卧。
    孟婵仍在昏睡，且睡得很不安稳，身上一直在出冷汗。傅南璟把空调开低，又怕她冷，给她盖了厚被子。
    傅南璟已经焦头烂额，同医生说：“发烧，而且一阵阵地出冷汗，不知道是不是中暑。”
    “我马上看看。”江医生赶紧走到床边，边开药箱边问傅南璟，“傅总，量过体温吗？”
    “五分钟前量过，烧到38度7。”傅南璟拧着眉，一双眼睛就没从孟婵身上移开过。
    医生从药箱里拿出一张退热贴贴到孟婵额头上，跟着才拿出听诊器。
    傅南璟坐到床边，眼睛盯着医生，“怎么样？”
    江医生仔细听了一会儿，之后才取下听诊器，“没什么大事。应该是没休息好，抵抗力不足感冒引起的发烧，先挂两瓶水把烧退下来。”
    孟婵这个时候已经醒了，只是仍然觉得很累，看到医生在旁边，也乖乖的没有说话。
    医生见她醒了，又问了些她的症状，孟婵嗓子干干的，说：“可能是昨晚没有睡觉，今天上午又在空调房里待了很久，出来又被太阳暴晒……就突然很头晕。”
    “这是中暑了。没什么，我开点药，挂两瓶水把烧退下去就好了。”
    孟婵点点头，之后才抬起头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蹙着眉看她，始终没有讲话。
    等到江医生给孟婵挂好了水，和李助理到客厅去了，卧室里只剩下孟婵和傅南璟两个人的时候，傅南璟才在床边坐下来，盯她半晌，终于出声，“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一晚不睡，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孟婵望着傅南璟，因为生病，苍白的小脸瞧着让人心疼，小声说：“我睡不着。”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傅南璟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她对他没有防备，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问傅南璟，“傅南璟，你说，我妈妈会不会离开我？”
    傅南璟一愣，他看着孟婵苍白的小脸，看着她克制不住掉下来的眼泪，看着她期盼望着他的眼神，一瞬间只觉得心头隐痛。
    他看她许久，终于伸手替她擦眼泪，平静而坚定地说：“不会。”
    他看着孟婵的眼睛，嗓音很低，眼神却笃定，“孟婵，相信我，阿姨不会离开你。”
    孟婵满眼泪光地望着傅南璟，一定是他的眼神太笃定，忽然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她没忍住，伸出那只没有打吊瓶的手搂住了傅南璟的脖子。
    傅南璟微微俯身，由着孟婵抱他。
    孟婵把脸埋在傅南璟颈侧，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傅南璟一点没有嫌弃她，手搂在她腰间，由她抱了很久。久到他脖子开始酸，才在她耳边，带笑低声说了句，“孟婵，我脖子快被你吊断了。”
    孟婵听见傅南璟的话，这才松了手。
    傅南璟直起身来，看孟婵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没忍住笑，从床边抽了纸巾给她擦脸，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孟婵摇摇头，可怜巴巴地望住傅南璟，“我想喝水。”
    傅南璟给孟婵擦干净脸，跟着才说：“等会儿。”
    他起身到外面客厅去接水，李助理和江医生还等在外面，见傅南璟出来，接了一大杯水又进屋去，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敢吭声。
    孟婵喝了些水后，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也许是挂着水的缘故，她身上的热慢慢退下去，睡得比之前安稳很多。
    傅南璟一直守在床边，时不时摸一摸孟婵的额头，看她的体温有没有降下去。
    两瓶水挂了快两个小时，水快挂完的时候，傅南璟才出去喊了江医生进来。
    江医生给孟婵拔输液针，同傅南璟说：“傅总，孟小姐烧已经退下去了，等她醒了以后给她吃点清淡的东西，吃完东西再吃药。药我都放在客厅茶几上，什么时候吃怎么吃上面都写好了。”
    傅南璟嗯了声，没多问什么，让李助理送江医生回去。
    人走后，家里静下来。
    傅南璟在床边守着孟婵坐了会儿，见她睡得安稳，身体也没再时冷时热，总算放下心来，替她盖了盖被子，这才起身到外面去处理工作。
    孟婵这一觉睡得格外久，久到她感觉自己做了好多个梦，梦里她见到好多人，有爸爸，妈妈，有傅嵊，还有傅南璟。
    她睡得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只知道外面天已经黑了，房间里静悄悄的。
    她有些怕，鞋子也没穿，光着脚就下了床。
    打开卧室门，看到傅南璟好好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办公，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傅南璟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见孟婵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不由得沉下脸色，“怎么不穿鞋？”
    说归说，到底舍不得责怪孟婵，起身走到卧室，帮孟婵把拖鞋拎出来。
    孟婵这时候已经自己走到沙发上去坐了，只一双脚仍踩在冰凉凉的地板上。
    傅南璟拎着拖鞋过去，在孟婵旁边坐下来，弯下身去帮她把两只脚穿上拖鞋。
    孟婵难得地乖巧，一点也没有动，由着傅南璟帮她穿上拖鞋。
    她看着他，心中有些无言的感动。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傅南璟的头，小声说：“傅南璟，我刚刚梦见你了。”
    “是吗？梦到我什么了？”傅南璟饶有兴致。
    他帮孟婵穿好鞋子，跟着就把茶几上他事先熬好的白米粥端给孟婵。
    孟婵伸手接过去，看见碗里温温热热的白米粥，有些发怔。
    她抬起头，望向傅南璟，“这是你熬的？”
    傅南璟看她一眼，“不然呢？难道是地上捡的？”
    孟婵看着傅南璟，只觉一颗心更加感动。
    她小声说：“谢谢你，傅南璟。”
    傅南璟不承她的谢，并且有些莫名烦躁，他盯着她，声音有些冷，“你对我是不是就只有谢谢两个字？”
    孟婵愣了愣，她望着傅南璟，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傅南璟并不想为难孟婵，尤其她此刻还在病中，他舍不得看她为难的样子。
    转移话题道：“算了。你刚刚不是说梦见我？梦见我什么了？”
    他盯着孟婵看，总觉得孟婵梦见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见孟婵轻轻抿了下唇，犹豫了几秒，才看着他，小声说：“我梦见你恨我。”
    傅南璟看她良久，最后倒是笑了，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让我恨你？”
    孟婵摇摇头，“不知道。梦里你对我很冷淡。我梦见你要坐船出海，我追在后面一直喊你的名字，可不管我怎么喊你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你好恨我。”
    孟婵看着傅南璟。她刚刚做了好多个梦，唯有这个梦境最清晰。梦里的傅南璟真的好恨她，恨到不愿意见到她。
    傅南璟却听得皱眉，他盯着孟婵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嫌弃道：“你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孟婵问：“你会恨我吗？”
    “我吃饱了撑的？我恨你做什么？”傅南璟嫌孟婵话多，接过她手里的碗，拿勺子喂她喝粥，“精神这么好，我不介意等会儿再帮你消耗点体力。”
    孟婵乍听见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乖乖喝了一口粥，才猛然意识到傅南璟在说什么，她脸乍红，抬起头瞪傅南璟，“傅南璟你是不是人啊，我还是个病人。”
    傅南璟没忍住笑，一边喂孟婵喝粥一边说：“知道自己是病人就乖乖喝粥，然后把药吃了。少说话，多休息。”
    孟婵头一次发现，人生病了，嘴也会变笨。她索性不跟傅南璟顶嘴，乖乖喝了粥，吃了药。
    吃完药，傅南璟把碗和杯子拿去厨房洗了。
    孟婵坐在沙发上，看到墙上时钟已经走到晚上十点。她回头对傅南璟说：“傅南璟，你等会儿忙吗？我该回家了。”
    傅南璟知道孟婵心心念念要回家陪妈妈，没说什么，他从厨房出来，说：“等我换件衣服就走。”
    孟婵点头，乖乖坐在客厅等傅南璟。
    出门前，傅南璟把医生给孟婵开的药也带上，在车上就叮嘱她，“药要按时吃，这几天别再出门工作，天气大，别病还没好全，一出门又要中暑。”
    孟婵点点头，“知道了。”
    傅南璟沉默了一会儿，跟着才又出声，“阿姨的病你别太担心，我再打听一下，看哪所医院有这方面的权威专家。实在不行，还能出国治，总归是有办法的。”
    傅南璟最知孟婵软肋，一下就把她惹得掉下眼泪。
    傅南璟看见孟婵哭，腾出一只手去握住她的手，“别哭。还病着呢，一会儿又哭得头晕。”
    孟婵点点头，止住眼泪。
    等车停到她家楼下，她已经调整好情绪，抬起头来，冲傅南璟露出个笑容，说：“傅南璟，今天谢谢你。”
    她不知道，傅南璟最不愿意听她说谢谢，他脸色稍沉，声音也冷了几分，“要说多少遍，是不是除了谢谢，你对我就没有别的话说？”
    他话音刚落，孟婵就俯过身去，仰起脸，在傅南璟脸颊轻轻印上一吻。
    傅南璟身体微僵，抬起眼看向孟婵时，目光也跟着沉了几分。
    孟婵笑，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可傅南璟怎么会放过她。这次是她先撩他，不怪他回她一个更深重缠绵的吻。
    -
    孟婵回到家时，妈妈已经休息了。照顾妈妈的张阿姨正在悄声地收拾客厅，把茶几上的书本归整。
    见到孟婵回来，露出笑容，小声道：“孟小姐回来了。”
    孟婵笑了笑，点点头。
    她往屋里望了眼，轻声问：“妈妈呢？睡了吗？”
    张阿姨点点头，说：“今天睡得早些。吃过晚饭说有些累，吃了药就歇下了。”
    “白天没什么情况吧？”孟婵轻声问，走去妈妈的卧室门口，轻轻打开门，看见妈妈安稳地睡着，才放下心来。
    张阿姨道：“没什么。白天去公园散了会儿步，又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就回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孟婵点点头，“那就好。”
    她把妈妈卧室的房门轻轻关过来，回头对张阿姨说：“张阿姨，今天辛苦你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着就从包里拿出钱包，又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塞到张阿姨手里，“今天有点太晚了，打个车回去吧。”
    “嗳。”张阿姨也没有客气，收下钱，见孟婵脸色不太好，有些心疼，忍不住说：“孟小姐，你也早些休息吧。你看你都瘦了，脸色也不太好。虽然赚钱要紧，但也别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你还这么年轻，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张芳是有些心疼孟婵的。
    徐美珍住院以来，一直是她在护理。她是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为了凑妈妈的医疗费白天晚上没命的工作，卖了房子还不够，晚上又出去兼职打工。经常是深更半夜才回到医院，就坐在妈妈病床边，打开电脑又继续工作。
    她像不知疲倦一样，几乎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困了就在妈妈病床边趴一会儿，睡醒了又精神满满地出门去上班。
    每个月按时把钱打进医院的账户里，从来没听她抱怨过半句。
    可张芳在旁边看着却觉得心疼，那么单薄的一个小姑娘，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偏偏又那么倔强，扛着一座山在自己瘦小的肩膀上。
    孟婵很感激张阿姨，她冲她笑笑，说：“谢谢阿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的。您也保重身体。”
    “嗳。”张芳应一声，说：“那行，那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好。我送送您。”孟婵把张阿姨送到电梯口，看张阿姨下楼后，才转身回到屋里。
    她关上门，去浴室洗漱前，又去妈妈的房里看了看妈妈，见妈妈睡得安稳才放下心，起身出了房间。
    后来，孟婵常常想起这天。
    白天明明烈日灼灼，是个大晴天。怎么到了半夜，忽然下起暴雨来，电闪雷鸣仿佛要把天都震塌下来。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还有客厅传来的玻璃杯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在一阵沉闷的雷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孟婵不知是被雷声吓醒还是被客厅玻璃杯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吓醒，她惨白着脸跑出房间——
    后来，傅南璟也常常想起这天。
    那天晚上B市暴雨倾盆。他失眠，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偶尔抬头看一眼落地窗外的雨。
    那应是他二十八年来，见过的最大一场暴风雨。闪电伴着雷鸣好像将黑夜劈成两半。
    但他后来已经不太记得那晚的暴风雨，他唯一记得的是深夜的那通电话，孟婵在电话里哭得颤抖，说的是：“傅南璟，救救我——”
    第18章 孟婵，你为什么不考虑我？……
    傅南璟赶到医院的时候, 孟婵像丢了魂魄一样。她浑身都在滴水，抱着双臂蜷缩在手术室外面。
    傅南璟一看到孟婵，心就痛起来。他大步过去, 迅速地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
    然而孟婵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浑身颤抖得厉害。
    傅南璟抬起她的脸，叫她看他，他眼神无比坚定，“孟婵看着我, 听我说, 我已经联系了国内最好的脑肿瘤专家，现在医生正在里面给阿姨做手术。你坚强一点，阿姨不会有事, 你也不能有事。听见没有？”
    孟婵看着傅南璟,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她哭得太惨, 几乎整张脸整双眼睛都被眼泪淹没。傅南璟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孟婵, 心疼得仿佛绞痛，他将孟婵紧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说：“孟婵，别害怕，有我在, 一切有我。”
    孟婵靠在傅南璟怀里，被暴雨湿透的身子仍然有些发抖, 眼泪也仍然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但傅南璟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灯塔传来, 在黑暗中给了她一束光，她闭上眼睛，渐渐安定下来。
    后来她常想，傅南璟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想, 应该是港湾。是她独自一人在茫茫无际的海上漂了很久很久，终于遇到的那处港湾。令她想要停泊，想要依靠，想永远躲在他为她筑建的避风港里再也不出去面对外面的狂风暴雨。
    -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
    明明只有四个小时，对于孟婵而言，却好像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她脸色苍白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眼睛始终盯着门上“手术中”那三个字。
    傅南璟整夜都陪着她，感觉到孟婵身体有些发抖的时候，就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直到天快亮时，手术中的灯终于熄灭。那一瞬间，孟婵的心仿佛跳到了喉咙口，她紧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看着医生走出来，反而不敢去问结果。
    是傅南璟走过去，问：“医生，怎么样？”
    “放心，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孟婵听见妈妈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跟着一起落下来的还有眼泪。
    她终于站起来，去问医生，“医生，我现在可以见我妈妈吗？”
    “可以。你母亲已经送去病房了。”
    -
    孟婵再见到妈妈时，妈妈仍然好好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双手也仍有温度。
    她原本已经不想哭，可看到妈妈仍好好活着的那瞬间，眼泪仍然止不住地掉下来。
    她不想让傅南璟看见，拉着妈妈的手，趴在病床前，把脸扭向另一边。
    她忍着没有发出哭声，把眼泪在被子上蹭干净了，才回头看向傅南璟。
    这时候她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对傅南璟说：“傅南璟，谢谢你。”
    傅南璟深深看她。
    孟婵红着眼眶望着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谢谢，但我还是要谢谢你。除了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她知道，妈妈的这场手术，如果不是傅南璟连夜请了专家过来操刀，根本不可能这样顺利。
    她不知道傅南璟背后做了多少，但她欠傅南璟太多，这辈子已经不知道怎么还了。
    傅南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走到她跟前，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看着她说：“你以后少跟我说两声谢谢，多说几句我爱听的，就当是报答我了。”
    孟婵抬手擦眼泪，她望着傅南璟，问：“你是不是要去公司了？耽误了一整天了。你要不先走吧，我妈妈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了，我守着就行了。”
    傅南璟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孟阿姨，跟着才又看向孟婵，叮嘱她说：“有什么事打给我。你自己也要记得吃药，身体不舒服立刻去看医生。”
    孟婵乖乖地点头，“我知道了。”
    傅南璟看着孟婵，忽然很想抱抱她。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回公司的路上，傅南璟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然而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孟婵的身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孟婵已经彻彻底底地侵占了他的全部身心。
    他曾经其实是想过放弃她的，只如今越来越难以放手。
    他抬手揉揉眉心，有些疲惫。
    李助理在前面的后视镜看见，转过头来问傅南璟，“傅总，您还好吧？”
    傅南璟嗯了声，问：“我让你准备的国内外脑肿瘤方面专家的资料都准备齐了吗？”
    “都准备好了傅总，在公司呢。”
    “嗯，一会儿拿给我。”
    -
    徐美珍是中午醒过来的。
    孟婵一直守在床边，看到妈妈睁开眼睛，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灿烂笑容，她握紧妈妈的手，开口就喊了一声“妈妈。”
    徐美珍还有些没有回神，看着孟婵，虚弱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正在倒水张芳凑过来说：“珍姐，你忘了，你昨天半夜在家里晕倒了，送到医院来急救，可把我们小婵吓坏了。”
    徐美珍听见张芳的话，才想起来。她昨晚半夜口渴，起身到客厅喝水，谁知道突然头晕，之后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见张芳的话，才知道原来她又一趟手术室。
    她看着女儿，看着她明显疲惫的小脸，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小婵，妈吓坏你了是不是？”
    孟婵原本已经不想哭，听见妈妈的话，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握住妈妈的手，摇摇头，露出笑容，“没有妈妈。我知道，爸爸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你不会有事的。”
    张芳在旁边听着叹气。
    这个病到现在，无非就是个拖，只是看拖的时间长一点还是短一点。再不舍得又怎么样，早晚有一天都得走。
    她心里有些酸涩，摇着头到外面买午餐去了。
    下午的时候，梁展过来了一趟。
    当时孟婵正陪妈妈聊天，听见有人喊了声梁医生好，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就看到梁展穿着白大褂从外面进来。
    他开口有些埋怨，“孟婵，阿姨做手术这么大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我今天听同事说，我都不知道阿姨昨晚做手术的事。”
    孟婵笑了笑，说：“是昨晚半夜做的紧急手术，太急了。而且也不是一个科室的，我就没跟你说。”
    梁展道：“就算不是一个科室，你跟我说一声，我也可以帮你跟同事打声招呼，他们多少——”
    说到这里，梁展才想起来，今天医院都在说，昨晚这台手术是三院的老院长亲自操刀的，联合手术的几位医生都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深深看了孟婵一眼，想问她究竟是怎么出动那么多专家为阿姨操刀的。
    这摆明不太可能是孟婵办得到的事。
    但话到嘴边，想着孟阿姨还在这里，便收了声，什么也没问。
    “算了。”梁展说：“最重要的是阿姨现在没事。”
    “嗯。”孟婵感激地朝梁展笑了笑，说：“还麻烦你专门过来一趟。”
    梁展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我来看阿姨不是天经地义？”
    徐美珍也笑，对梁展说：“小婵这孩子就是慢热。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她现在还不好意思呢。”
    “……”孟婵想说她并没有。但见妈妈已经和梁展聊上，便没再出声，拿了个水果到洗手间去洗，又拿上水果刀到一旁去削水果。
    梁展来待了一会儿，探望了妈妈就离开了。
    孟婵把她送到门口，梁展说：“我今天下午四点下班，晚上请你吃饭？”
    孟婵愣了下，说：“我得照顾我妈妈。”
    谁知徐美珍在后面听见，连忙说：“我哪用你照顾，有张阿姨在呢。你自己跟小展去玩，别整天杵在我面前。”
    孟婵再傻，也看得出她妈妈和梁展妈妈都想撮合他们俩。
    她回头去看妈妈，徐美珍怕她不去，又连忙说：“你自己去玩，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再说，你待在这里，我也没法好好休息。”
    孟婵还有些迟疑，梁展在后面揉了下她的脑袋，“好了，别想了。反正我四点下班就过来接你，你这会儿正好可以想想你想吃什么，晚上我们就去。”
    梁展说完就走了。
    孟婵推拒不了，就不再推拒。
    她看梁展走远了，回到病房里，重新坐到妈妈的病床边。
    她有些埋怨地望着妈妈。
    徐美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过，拉住孟婵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婵，妈妈知道你怪我给你张罗这些，但是妈妈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在临死前看到你能有个好归宿，就算哪天我走了，也有人能够一辈子爱护你，照顾你，我和你爸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孟婵如今很害怕听到妈妈说这些，她摇头，红着眼眶，“妈，你别说……”
    “小婵。”徐美珍打断她，她强忍着眼泪，握紧女儿的手，继续说：“妈知道，你不想听这些。但是小婵，你是个大人了，你知道妈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也知道，我这个病拖得一天是一天，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地捡回一条命来。”
    孟婵哭着摇头，“妈妈，你别说了。”
    徐美珍仍要继续残忍地说完，“小婵，妈妈早就把生死看开了。你也要看开些，早些做好准备。”
    孟婵伏到妈妈身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徐美珍反倒是笑了，轻轻地摸着女儿的头，像小时候一样，只如今小姑娘已经变成大姑娘了。
    她轻声说：“小婵，有机会的话，和小展发展一下。他是个好孩子，工作也好，有责任心，最重要的是，他喜欢你，会对你好。而且你杨阿姨也喜欢你，以后嫁过去不用担心被婆家欺负。”
    孟婵不应声，只是伏在妈妈身上哭。
    “小婵，妈妈想看到你结婚。”徐美珍说着也哭了，她抬手捂住嘴，流着眼泪望向窗外。
    孟婵仍是不应，只觉得一颗心痛了又痛，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
    到下午，梁展过来接孟婵出门吃饭的时候，她情绪仍然有些没缓过来，坐在车上一直发呆。
    梁展看出来，问她，“怎么了？有心事？”
    孟婵没有应，摇摇头。
    “是不是饿了？阿姨昨晚出这么大事，我看你估计也没什么心情吃饭。”梁展把车驶入莲花街，说：“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吃点清淡的。莲花街那边新开一间汤锅店，我上回和同事去吃过，还不错，应该合你口味。”
    孟婵点点头，说：“我都可以。”
    到了餐厅，差不多正是饭点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来了。梁展提前订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看江，夜景很好。
    出入社会的男士早不是当年的高中生，如今的梁展也十分绅士，还帮孟婵拉开椅子。
    孟婵有些不习惯，道了声谢才坐下。
    梁展等孟婵落座，才走到对面拉开自己的椅子，他把菜单拿给孟婵点菜，“看看想吃什么。”
    孟婵不爱点菜，平时和朋友吃饭都是别人点什么她吃什么。
    她摇摇头，梁展也不勉强她，拿过菜单来看着点了几个招牌菜。
    服务员把菜单拿去下单以后，梁展见孟婵还在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打个响指，笑道：“我就这么没魅力？跟我出来吃饭还发呆？”
    孟婵也察觉到她今天发呆得太频繁，她有些抱歉地笑，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梁展说：“我知道你担心你妈妈，有心事。换做我，我也一样。”
    孟婵笑了笑。
    “不过这个事情你担心也没用。你倒不如吃饱喝好，每天开开心心的，阿姨见你过得好，也不会太担心你，也许身体反而会慢慢好起来。”
    孟婵愣了下，她抬起头来，认真看着梁展。
    梁展见孟婵终于被他说动，不由得笑，给她倒茶，说：“你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所以你以后就开心一点，多和我出来吃吃饭看看电影，让阿姨少块心病。”
    孟婵微怔了下，她看着梁展，“我妈妈跟你提过这个？”
    梁展点点头，“阿姨现在什么也不担心，就担心你的终身大事。怕她走了，没人能照顾你。”
    他看向孟婵，忽然前所未有地认真，“孟婵，可能说出来你不信，但我确实从高中就喜欢你。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约会试试。”
    孟婵看着梁展，没有说话。
    梁展说着又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而且你知道，我妈也喜欢你，我们以后结婚，家庭氛围一定会很和谐。她疼你一定多过疼我。而且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时结婚。”
    孟婵看着梁展。
    她承认，有一瞬间，她动心了。
    不为别的。只要能够让妈妈放心，她愿意和梁展结婚。
    但是很快被她否定。
    她不能这样做，这样对梁展太不公平。
    她摇摇头，“梁展，你不了解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梁展认真道：“我现在不是在了解你吗？我们可以先约会。当然，前提是在你愿意的情况下。”
    孟婵看着梁展，张张嘴，想说话，梁展打断她，“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可以考虑一下。”
    这顿晚餐吃得孟婵很沉重，偏偏吃过晚餐，梁展还带她去看了一场电影。
    回到医院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
    梁展今天不上夜班，送到她医院门口，说：“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明天早上我过来看阿姨。”
    孟婵已经很疲惫，她微笑点点头，“好。你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梁展笑，点了下头，“知道。明天见。”
    他挥挥手，三两步下了台阶，上车之后，还降下车窗，冲孟婵喊一句，“小婵，别忘记好好考虑一下。”
    孟婵微微笑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看着梁展的车开远，才转过身，准备回楼上去。
    谁知当她转过身，就看到傅南璟抄着兜站在住院部门口，他身上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大概刚从公司过来。
    他虽然站在暗处，但一张脸实在太英俊，身形又挺拔，实在让人忽视不了。
    孟婵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这么晚了。”
    “刚才那是谁？”傅南璟没回答她话，只一双眼看着她，倒也没有逼视的意思，他眼神还算平静，语气也还算平静。只孟婵自己心虚，总觉得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傅南璟的事。
    她一时没吭声，傅南璟又问：“他让你考虑什么？”
    孟婵愣了下，她抬头看向傅南璟，“你听见了？”
    傅南璟：“你说呢？我长了耳朵，又不是聋子。”
    孟婵抿抿唇。
    她犹豫了下，倒也不瞒他，认真同他说：“我妈妈想让我结婚，我在考虑。”
    傅南璟一怔，眼里闪过难以置信。
    他看看孟婵，又抬头看了眼梁展刚才开车离开的方向，他目光沉下来，盯着孟婵，“和谁？刚才那个男人？”
    孟婵嗯了声。
    傅南璟盯着孟婵看很久，久到孟婵以为他要发火。
    他却只是沉沉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既然要结婚，孟婵，你为什么不考虑我？”
    第19章 从今以后，只有我说断才可以……
    孟婵听见傅南璟的话, 怀疑自己听错。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问：“你真的想结婚？和刚才那个人？”
    孟婵忽然有些疲惫。她摇摇头，“只是我妈妈想让我结婚。梁展愿意配合我, 在我妈妈面前演场戏，让她安心。所以我在考虑。”
    傅南璟看着孟婵，沉默很久，问她，“所以你打算在你妈妈面前跟别的男人扮情侣甚至扮夫妻？孟婵, 你考虑过我没有？你真以为你现在跟我是想断就能断的吗？”
    孟婵忽然有些崩溃, 她望住傅南璟，眼眶发红，“我知道我现在欠你很多, 一辈子也还不清。我也知道我现在是你的人, 所以我没打算跟别人结婚, 我也配不上别人。可我只是想和朋友在我妈妈面前演场戏, 让她安心而已。这也不行吗？”
    傅南璟深深看着孟婵，沉默了很久，低声问了她一句，“什么叫配不上别人？孟婵，跟我在一起过, 你觉得自己很脏吗？”
    孟婵望着傅南璟，忽然眼泪掉下来。
    她抬手抹掉, 再看向傅南璟时只眼睛是红的, 她问傅南璟，“不然呢？傅南璟，我不是傻子。你为我付出那么多，花了那么多钱, 我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所以在你眼里，你是什么？金丝雀？”
    孟婵紧咬住下唇，瞪着傅南璟。
    她恨傅南璟残忍，非要挑明。
    傅南璟看她一会儿，接着说：“好。既然你觉得你是金丝雀，就要有金丝雀的自觉。我不允许你和别的男人演戏，更不允许你和别的男人结婚。你记住了，你是我的人。从今以后，只有我说断才可以断。”
    孟婵红着眼睛望着傅南璟。
    她其实不恨他。一点也不。
    在她最无助最狼狈的时候，是傅南璟在她身边。
    她仍然很感谢他。
    她只是忽然有些难过。没来由地难过。
    她望着傅南璟，“我听清楚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
    傅南璟也没有想到，这次见面会是不欢而散。
    他坐在车里抽了一夜的烟，后半夜又把陆祁叫到家里陪他喝酒。
    陆祁大半夜被傅南璟从床上叫起来，到傅南璟家里的时候还有起床气，一进门就说：“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天打雷劈。”
    傅南璟没理他，丢给他一瓶酒。
    陆祁还是头一次见傅南璟这么烦，他坐到沙发上，凑跟前问：“怎么了这是？又在小婵那里吃瘪了？”
    傅南璟仍是深沉着一张脸，一晚上什么也没说。
    偏他酒量又好，喝那么多也毫无醉意。反倒是陆祁早早地趴下了。
    天快亮时，傅南璟去浴室冲了个澡，早晨七点照样出门去公司。
    他最近忙着给孟婵妈妈联系医生，桌上文件已经堆成了小山。
    他坐到椅子上，开始工作前，背靠着椅子，抬手揉了揉眉心。
    过了片刻，才拿起第一份文件，开始看。
    医院那边。
    梁展和杨琴一早就到医院探望徐美珍，杨琴还买了很多水果牛奶之类的。
    孟婵有些魂不守舍，削水果的时候差点削到手指。
    梁展在旁边看到吓一跳，看到孟婵及时把水果刀丢掉才大松一口气。
    他弯下腰帮忙把水果捡起来，接过孟婵手里的水果，不让她再继续削，看着她，“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孟婵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梁展问：“是不是在想我昨晚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孟婵摇摇头，她看向梁展，“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我会好好和我妈妈说，让她不要太担心我。”
    梁展看着孟婵，有些失落，“我配合你演戏，你都不愿意？”
    孟婵点点头。
    有些话她不知道怎么跟梁展说，也没办法说。何况这件事对他不公平，她本来也没打算做。
    梁展仍不死心，低声问孟婵，“是不是我太急了？昨晚说的话吓着你了？其实我们也可以从普通朋友做起，平时就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或者……”
    “梁展——”孟婵打断他。
    梁展愣了一下，看着孟婵。
    孟婵回头看了眼妈妈，见妈妈正和杨阿姨聊得开心，她放下水果碟，和梁展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梁展跟着孟婵到了走廊外面，“怎么了？”
    孟婵抬头看着梁展，她难得地严肃，“梁展，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是我们两个没有可能。”
    梁展看着她，“为什么？”
    孟婵坦白道：“我有男人。”
    梁展微怔了下，深深看着孟婵。
    孟婵说的是，她有男人。
    而不是男朋友。
    梁展忽然想起之前三院的老院长联合多个专家紧急为孟阿姨主刀的事情。
    他看着孟婵，忽然有些痛心，“孟婵，你为什么——”
    “不要批评我。”孟婵打断他，“没有人有资格批评我。”
    梁展喉咙发堵，他看着孟婵，忽然说不出话来。
    孟婵请求地看着他，“请你为我保密，不要告诉我妈妈。”
    “阿姨知道会很痛心。”
    孟婵忽然有些恍惚，她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转念却又放弃。
    她和傅南璟之间的事，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没有必要说给别人听。
    索性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回了病房里。
    那天真是热闹的一天，上午梁展和杨阿姨走了以后，没多久，陆祁和梁颖也来了。
    梁颖一见她就哭了，骂她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她一声。
    孟婵笑了笑。她如今是劫后余生，笑容又慢慢重新回到脸上，“那天太晚了。而且你看我妈妈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徐美珍笑，拉住梁颖的手，“是啊小颖。那天实在太晚了，又狂风暴雨的，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
    梁颖道：“阿姨您别这样说，我和小婵是朋友，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我理所当然要帮她的。”
    徐美珍笑笑，拍拍梁颖的手，“我知道。小颖，如果哪天我真不在了，小婵就真要拜托你们照顾了。”
    梁颖连忙道：“阿姨您别这样说，您一定会好好的。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梁颖和孟婵妈妈说话的时候，陆祁找到孟婵，小声问她，“你和我傅哥怎么了？他昨晚抽了一整晚烟，大半夜还把我叫他家里陪他喝酒。今天一早又去公司，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孟婵愣了下，她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陆祁，“跟我有关系吗？”
    陆祁道：“除了你还有谁？你们昨晚是不是吵架了？”
    孟婵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讲她和傅南璟之间的事，她试图组织语言，但最后还是沉默了没有吭声。
    陆祁见她不说话，语重心长道：“小婵，不是我帮傅南璟说话，你少气他一点吧。他对你……”
    他想说，傅南璟真是爱了你好多好多年，只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给你。
    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傅南璟自己没有说的话，他不敢帮他说。
    他只能叹气，说：“小婵，跟着傅南璟有什么不好？我敢保证，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人比傅南璟对你更好。你知不知道他……”
    陆祁差点又说漏嘴。
    他在孟婵好奇的眼光中自然地转了话题，说：“反正你就跟他好好过吧。他就你这么一个女人，没别人。”
    孟婵闻言倒有些惊讶，望着陆祁，“他以前没有过别的女人吗？”
    “没有。”陆祁说：“就你一个。”
    孟婵和傅南璟的冷战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天晚上，傅南璟就来了医院。
    孟婵当时正趴在病床边休息，妈妈已经早早睡下了。她睡得不沉，隐约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脸颊。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傅南璟抄兜站在她旁边，右手还轻碰在她的脸颊上。
    孟婵坐起来，她昨晚的气已经消下去，看着傅南璟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你什么时候来的？”
    傅南璟低声道：“有一会儿了。刚和张院长聊了一下阿姨的病情。”
    两人谁也没有提昨晚的事，仿佛已经翻篇。
    孟婵问：“怎么样？张院长怎么说？”
    傅南璟看着孟婵憔悴的小脸，他伸手摸了摸，“我看你先管好你自己比较重要，黑眼圈快挂到脸颊了。”
    孟婵一惊，“真的？”
    孟婵好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美女，听见这种话怎么会不紧张，她连忙跑去洗手间照镜子。
    傅南璟跟她过去，抄兜倚在门边，笑她，“怎么样？有没有骗你？”
    孟婵不肯承认自己变丑，推锅给洗手间的灯光，“是这个灯光的原因，照得我的脸惨白惨白的。”
    傅南璟道：“你也知道你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明天早上你就回去休息，阿姨这边我会派人照顾。”
    孟婵一听，立刻摇头，“我不。我要自己照顾妈妈。”
    傅南璟道：“你就算要照顾阿姨，也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再说。再这样下去，我怕阿姨还没好起来，你自己先垮了。”
    孟婵知道傅南璟说得有道理，她最近的确感觉很疲惫。可她放心不下妈妈。
    她抿住唇，眼眶红红地望住傅南璟。
    傅南璟瞧着心疼，走上前去，将孟婵搂进怀里，他低声道：“有我在，你有什么不放心？”
    傅南璟的怀抱永远令孟婵感到安全。
    她忍不住回抱住他，脸埋在傅南璟怀里，小声说：“那我妈妈有什么情况，你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好。”傅南璟答应。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谁也没有注意到护工张阿姨这时候正好拎着一壶水从外面进来，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但张阿姨毕竟是过来人，没发出声音，又悄悄退了出去。
    第20章 要不要跟我结婚？
    孟婵答应了傅南璟会回家好好休息, 但真到了第二天上午，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妈妈，又舍不得。
    她等着医生给妈妈做完了检查, 又陪着妈妈吃完了早饭，仍坐在床边陪着妈妈，提也没提要回家休息的事。
    可徐美珍心疼女儿，看着女儿消瘦的小脸，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女儿的脸, “你看，这才几天，都瘦一圈了。”
    孟婵拉住妈妈的手, 连忙说：“哪有。我之前也是这个样子呀。”她见张阿姨在打扫病房, 又说：“不信你问张阿姨。”
    张芳回过头来, 笑道：“我看呀, 是瘦了些。”她心疼孟婵，也忍不住劝道：“孟小姐，你就回家休息两天吧。医院这边有这么多医生护士，平时也有我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是啊小婵。回去吧。妈没事儿。”
    孟婵拉着妈妈的手, 趴在妈妈身上，有一会儿没说话。
    她其实也累, 也疲惫。但也许是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给她留下了阴影。她好怕她一离开妈妈就出什么事情, 她好怕再也见不到妈妈。
    徐美珍摸摸女儿的头，她微笑着，轻声地说：“傻孩子。妈妈跟你保证，妈妈会努力活着。再说,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妈还要等着看你结婚呢。别瞎担心。”
    孟婵听见妈妈的话，这才直起身子来，看向妈妈。
    徐美珍道：“回去吧。下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家里的相册也带来，我有些日子没见你爸爸了，怪想他的。”
    提到爸爸，孟婵又止不住地鼻酸。她要很努力才能忍住眼泪，笑着对妈妈说：“好。我把家里那两本相册都带来。”
    徐美珍微笑点点头，“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孟婵不想让妈妈担心，只好乖乖收拾东西，回家休息去。
    她打算回去睡一觉，换身衣服到晚上就过来。
    出门前还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张阿姨有事立刻打给她。得到张阿姨的保证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医院。
    孟婵走后不久，李助理就带了一名护工和一名营养师过来。
    徐美珍那时正有些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听见敲门声，才回过神，看向门口。
    李助理西装革履的，见到徐美珍十分礼貌，在门口招呼，“徐阿姨好，我是李扬，是傅总的助理。”
    徐美珍愣了愣才想起来，问道：“你是……小傅的助理？”
    李助理露出笑容，说：“是的徐阿姨。”
    他手里还拎着果篮，走进病房，将果篮交给张阿姨，才说：“傅总今天一早出差了，估计得下星期才能回来。等傅总回来，会亲自来探望您。”
    徐美珍有些日子没见到傅南璟，但她记得，上次她住院，傅南璟帮了很多忙。
    以至于此刻见到李助理，也十分感激，连忙说：“嗳。亏得小傅还挂念着我。李助理，你坐。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跑这一趟。”
    李助理连忙说：“没有没有。应该的徐阿姨。”
    徐美珍一边说一边探着身子替李助理搬椅子，想找张凳子给李助理坐。
    李助理见状，十分惶恐，连忙上前阻止，连连说：“徐阿姨我来，我自己来，您好好靠着。”
    一边说一边又重新扶徐美珍在床头靠好。
    徐美珍很怕给别人添麻烦，很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们了。我这个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叫你们挂心了。”
    “应该的徐阿姨。”李助理礼节周到，说完才说起正事来。
    他把带来的护工和营养师介绍给徐美珍，然后才说：“本来傅总今天要自己过来的，但是今天一早临时有公事要出差，所以只能派我过来。徐阿姨，这两位都是很有经验和护工和营养师，您之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和她们沟通。”
    徐美珍闻言却愣住了。
    她看着李助理，有些不解，“这是你们傅总的意思？”
    李助理回道：“是的阿姨。傅总很担心您的身体。”
    徐美珍自认已经给傅南璟添了很多麻烦，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小傅已经帮了很多忙了，哪里还能让他再破费。而且我这边有张阿姨照顾我呢，你让她们回去吧，我这边不需要这么多人。”
    李助理道：“徐阿姨，这是傅总的意思。您现在住在医院，多几个人照看，孟小姐也能放心些。”
    “可是……”
    “徐阿姨，您现在只要安心养好身体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李助理说了一堆，总算让徐美珍稍微安下心来，但徐美珍仍觉得太让傅南璟破费了。上回她住院，傅南璟已经帮了很多忙，现下又让他这样破费，她于心不安。
    徐美珍上回住院的时候，傅南璟到医院探望过，所以张阿姨也认识。她想起昨晚撞见傅先生和小姐在洗手间门口拥抱，忍不住悄悄和徐美珍说：“珍姐，既然是傅先生的好意，我看你就收下吧。你就是当是女婿孝敬丈母娘了。”
    徐美珍一愣，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张芳，“这话怎么说？”
    张芳笑，说：“我看小姐倒是瞒得够紧的。昨晚我去拎水回来，正好看到傅先生和小姐在洗手间门口抱着呢。可不是在谈恋爱？”
    徐美珍愣着没说话。
    张芳又道：“我听说这回给你主刀的医生来头可大了，是三院的老院长，还联合了几个这个领域的专家一起给您做的手术。我当时还在想呢，小婵到哪去请这么多专家来给您做手术。现在一想，估摸着是傅先生在背后帮的忙。”
    徐美珍听着，不见高兴，脸色反而凝重。
    一直到晚上，孟婵睡了一觉，抱着两本厚厚的相册高高兴兴地走进病房。
    “妈，我把相册给你拿来了。”孟婵回家好好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好了很多，笑容满面的。
    徐美珍却笑不出来，她看了眼女儿，说：“小婵，你坐下，妈有话要问你。”
    “怎么了？”孟婵把包包挂到病床边的衣架上，抱着两本厚相册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这才笑眯眯地望住妈妈。
    徐美珍看着她，难得地严肃，“小婵，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呢？”
    孟婵一愣，下意识否认，“没有啊。”
    却不想，她的否认更加坐实了徐美珍心里的想法，她脸色更为凝重，拧住眉心，“小婵，你跟妈说实话。”
    孟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妈妈的表情，有些迟疑，“怎么了妈妈……”
    徐美珍直接问：“这次我做手术，还有我每天在医院的开销，是不是都是小傅付的钱？”
    孟婵怔了怔。见妈妈已经知道，便也不瞒她，说：“是。”
    徐美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婵道：“妈妈您忘了，傅南璟一直很感谢你。当年他妈妈过世，是你帮忙收的骨灰。”
    “是这样吗？”徐美珍反问，“真是这样吗？”
    徐美珍看着孟婵的眼神藏着难过，痛心，仿佛已经将她看穿。
    孟婵无意识捏住了床单，看着妈妈，仍努力保持平静，“妈妈，你到底想问什么？”
    徐美珍道：“张阿姨说，昨晚见到你和傅南璟抱在一起。”
    孟婵看着妈妈，一时没有说话。
    “小婵，我刚刚问你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你说没有。那你为什么又和傅南璟抱在一起？他又为什么要为我的事这样出钱出力？你们俩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孟婵紧张到指尖掐进肉里，但眼神仍然平静，说：“妈妈，对不起，我刚才撒谎了，我是和傅南璟在谈恋爱，但是因为刚在一起没多久，所以没有告诉你。”
    “是这样吗？”徐美珍看着女儿无意识捏紧的拳头，已经不相信她。
    她太了解她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撒谎的时候都会无意识地捏紧拳头。
    她有些痛心，却更多是恨自己。
    她忽然捂住脸转过头去无声地哭起来。
    孟婵见状，紧紧咬住唇，“妈……”
    徐美珍捂住嘴流泪，好久才哽咽着出声，“我当初就说，不要治。这个病就是个无底洞，为什么非要治。怪我，都怪我，都是我害了你——”
    “妈——”孟婵起身坐到床边，她扯了纸巾帮妈妈擦眼泪，“妈妈你在说什么呢？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最近才和傅南璟在一起的，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我怕我们走不长，怕您担心。你要是不信，你自己问傅南璟。”
    徐美珍流着泪，将信将疑地看着孟婵。
    孟婵起身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傅南璟的号码，把手机递给妈妈，“妈，你要是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傅南璟。”
    徐美珍看了孟婵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好。”
    她伸手把电话接过去，孟婵在那一刻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她站在床边，紧张到手心出汗。
    她不知道傅南璟会说什么。
    -
    傅南璟接到徐美珍电话的时候，刚刚办完事回到酒店。
    因为是孟婵的电话打过来，他原本以为是孟婵，谁知开口却是徐阿姨的声音。
    “小傅，是我，我是小婵的妈妈。”
    傅南璟站在玄关，把灯打开，礼貌道：“阿姨好，您身体好些吗？”
    “托你的福，好多了。”依誮
    傅南璟微愣了下，没待他再开口，便听对方说：“小傅，阿姨有事情想问你。”
    “您说。”
    “我想问你，你和小婵是正当在交往吗？还是你只是想玩玩她，玩够了就丢下了？”徐美珍问得直白，孟婵紧咬住唇，两只手的指尖都掐进了肉里。
    傅南璟沉默了几秒，猜到估计是孟婵那边漏了馅。
    他站在玄关，再开口时，眼神和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阿姨，我对小婵是认真的。”
    徐美珍问：“是吗？你会和她结婚吗？我们家小婵没有爸爸了，恐怕不久的将来也会没有妈妈。她就一个人，你会一辈子对她好，照顾她吗？你不会欺负她无依无靠吧？”
    傅南璟想到孟婵，心疼得厉害，他低声道：“我当然愿意和小婵结婚。如果她愿意的话。”
    “好。小傅，阿姨要你发誓，会一生一世爱护她，如果有朝一日你欺她负她，阿姨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孟婵听见妈妈的话，很惊讶。她走上前去，想拿走妈妈的手机，她不理解，有些恼，“妈，为什么要发这种誓——”
    但她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拿走，妈妈已经把手机开了免提，她听见傅南璟说：“我傅南璟当天起誓，如果孟婵愿意嫁我为妻，我定当一生一世爱她护她，如果有朝一日欺她负她，叫我万劫不复，不得好死。”
    孟婵整个人怔在那里。她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手脚都冰凉。
    徐美珍却终于落下了心中的石头，她哽咽着对傅南璟说：“小傅，阿姨相信你的人品。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我就把小婵托付给你了。”
    傅南璟满心里都是孟婵，但听见徐美珍的话，心也跟着沉重，他出声道：“阿姨，请您保重身体。小婵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您能健康平安。”
    “好。”徐美珍捂住脸哭起来，把手机还给了孟婵。
    -
    孟婵再见到傅南璟，是一星期后的周一。
    徐美珍从李助理那里得知傅南璟今天回来，让孟婵去接机。
    孟婵现在不敢反驳妈妈，乖乖坐上车，去机场接机。
    傅南璟不知道孟婵来接他，以至于当他打开车门，看到孟婵坐在后排车座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
    孟婵冲他微笑，“怎么了傅总？见到我不高兴？”
    傅南璟这才回过神来，他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坐上车，要忍住才没有抱孟婵。
    他问：“阿姨这几天身体还好吧？”
    孟婵点点头，“目前还好。但下星期要做第二次手术……”
    傅南璟道：“别想太多。我最近有和医生联络，不会有太大问题。”
    孟婵点点头，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没有吭声。
    车开回傅南璟家，孟婵也跟着上楼。
    “我先去洗个澡。”傅南璟进屋先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
    孟婵嗯了声，自己坐到沙发上。
    她有些日子没来傅南璟这里，四下望了望。
    傅南璟解下手表和衬衫袖扣丢到茶几上，和孟婵说：“冰箱里有你爱喝的饮料。”
    孟婵微微愣了下，她抬起头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却已经转过身，进主卧去了。
    等着傅南璟洗澡的时候，孟婵帮他把扔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拿起来，叠了叠，放到一边的沙发上。
    她有些无聊，去厨房拉开冰箱门，果然看到还有她喜欢喝的饮料。
    不过她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也许是上次？或者上上次？
    她想不起来。
    拿上饮料重新坐回沙发上。
    傅南璟这个澡洗得有些久，她等到已经看完了半部电影，终于听见浴室里水声停下来。
    她下意识往主卧的方向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傅南璟终于洗完澡出来。
    她抬头看他。
    庆幸他已经穿好衣服，T恤和休闲短裤，难得见他有这样慵懒的模样。
    他在孟婵身边坐下来，孟婵闻到傅南璟身上沐浴露的清爽，莫名绷紧了身体。
    傅南璟侧头看她，他眼神太深，看得孟婵更紧张，“怎……怎么了？”
    傅南璟问：“阿姨让你来接我机的？”
    孟婵愣了下，看着傅南璟，“你怎么知道？”
    傅南璟有些自嘲地笑了下，“猜的。”
    孟婵道：“不过我也确实有事想问你。”
    “什么？”傅南璟把茶几上的文件收进抽屉里。
    孟婵看着他，忽然说：“你是不是个傻子啊？我妈让你发誓你就发誓？还发那么毒的誓，你是不是嫌你命长？”
    傅南璟听见孟婵的话，终于转过头看她。
    他眼里带了点笑意，“怎么？关心我？”
    孟婵看着傅南璟，心软下来。
    她低头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结，塞到傅南璟手里，说：“这是我第二天特意上山去帮你求的。我帮你跟菩萨解释了，说你是迫不得已才发的那个誓，不当真。你别害怕。”
    傅南璟低头看了眼孟婵塞进他手里的平安结，再抬头看她。
    孟婵看着傅南璟，眼神有些抱歉，“那天是我的错。我妈妈知道了我们在一起的事，我迫不得已才说我们在谈恋爱。我没想到我妈妈会逼你发那个誓。”
    傅南璟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那天下午，孟婵没有再回医院。
    晚上和傅南璟在家里吃了饭，她原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毕竟傅南璟出差一个星期，也许他想。
    但意外的是他什么也没做，吃过晚饭就进了书房。
    孟婵在客厅无聊地待了一会儿，她走去书房，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回医院了。”
    傅南璟没有抬头，在一份文件上签字，边说：“等着，我送你。”
    孟婵道：“没事，我可以打车。”
    傅南璟：“我去看阿姨。”
    孟婵微愣了下，随后喔了一声。
    去医院的路上，孟婵和傅南璟也没有说话。
    她一路望着窗外发呆。
    直到傅南璟问她，“在想什么？”
    孟婵道：“在想，时代发展太快了。我们小时候哪里有这么美的夜景。那时候最美的日子应该是除夕，家家户户都放烟花，冲到天上五颜六色的，比霓虹灯美。不过那时候我爸不肯给我买，怕我烧着手，我就偷偷跑去隔壁蹭傅嵊的。傅嵊知道我没有，每年都给我藏两只仙女棒——”
    孟婵兀自陷入小时候的回忆，说到这里才想起傅南璟还在旁边。
    她下意识收了声，低下头。
    傅南璟沉默了一会儿，快到医院时，忽然问她，“孟婵，你还喜欢傅嵊？”
    孟婵抬起头，看向傅南璟，“这重要吗？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人。如果你需要我的心也对你忠诚，我会尽力。”
    傅南璟没有说话，他甚至连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目视前方的双眼藏了一丝疲惫，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到医院之后，徐美珍原本正要准备睡了，看到傅南璟，又打起精神来。
    她坐起来，招呼傅南璟，“小傅，来，坐。”
    傅南璟露出笑意，坐到床边，“阿姨，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徐美珍微笑，说：“还不错。今天张院长来看过，说我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好很多了。”
    “那就好。”
    徐美珍看着傅南璟，不由得说：“小傅，上次阿姨在电话里逼你发誓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阿姨。”她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实在是我太担心小婵。你不知道，自从她爸爸过世以后，她就一直有心病。她爸爸刚过世那会儿，她就经常一个人抱着爸爸的相片蜷缩在墙角发呆。她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终于走出来。所以她一直很害怕，她怕有一天我也离开她。”
    徐美珍说到这里，忍不住拉住傅南璟的手，祈求般地看着他，“所以小傅，算是阿姨拜托你，不管你爱不爱小婵，如果哪天我真的走了，希望你能多陪陪她，至少看着她，不要让她做傻事。”
    傅南璟听得心头绞痛，他点点头，“阿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婵。”
    徐美珍抬手抹眼泪，“你不知道，小婵是个念旧的孩子。她到现在还总怀念小时候在大院生活的日子，好像这样她爸爸就能回来似的。她就是个孩子，希望自己永远没有长大，希望我们都永远陪在她身边。可是怎么可能呢，我们做父母的，早晚有一天要离开她的。所以我一直想，一直想看到小婵结婚。等她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她就有了精神支柱。哪怕哪天我离开她，她也会好好活下去。”
    傅南璟陪徐美珍说了很久的话，一直到快十点，才从病房出来。
    孟婵在外面等。刚才妈妈有话想跟傅南璟说，把她支了出来。
    她看见傅南璟出来，连忙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我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傅南璟看着孟婵，想到刚才阿姨说的那些话，看着孟婵的小脸，和那双紧张不安的双眼，忽然很心疼。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她，轻声问：“孟婵，要不要跟我结婚？”
    孟婵望着傅南璟，她有些害怕，握住傅南璟的手，“傅南璟，我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傅南璟安抚她，“你别担心，阿姨没事。她就是想看你结婚。”
    孟婵望着傅南璟，有些怔愣。
    傅南璟反握住她的手，深深看她，再次问：“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结婚？我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好好爱你。”
    这是傅南璟第一次对孟婵剖白心意，他看着她，“或许你也可以试着爱我一下。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会爱上我？”
    孟婵惊讶于傅南璟的话，她望着他，嘴唇张了张，半晌才问出声，“……你喜欢我？”
    傅南璟看她一会儿，回答她，“或许。”
    第21章 “别又拱火。”
    孟婵和傅南璟结婚的事, 并没有告诉太多人。因为孟婵不想张扬，所以在傅南璟问她想办什么样的婚礼的时候，她只是摇摇头, 看着傅南璟问：“可以不办吗？我现在不想办。”
    傅南璟那时手里拿着几份婚礼资料，听见孟婵的话，抬起头来看她。
    孟婵见傅南璟盯着她看，怕他不高兴，又说：“不过如果你想办, 我都听你的。”
    傅南璟却收起婚礼资料, 淡淡说：“我以为女孩子都会想要婚礼。既然你不想办，就不办。”
    孟婵松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傅南璟临时有事, 要搭晚班机飞国外出差。
    那时已经很晚, 孟婵蜷在沙发上已经睡着。她本来是要等傅南璟工作完的, 但也许是这阵子实在太累,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傅南璟从书房出来就见到这一幕，他心疼孟婵疲惫，走到沙发前，俯身把孟婵打横抱起来。
    怕弄醒她，他动作轻。只是孟婵睡眠浅, 傅南璟抱起她的时候，还是醒了。
    她睁开眼, 见到的是傅南璟英俊的下颚。
    察觉到她醒了, 傅南璟低头看她，低声道：“醒了？”
    孟婵却是疑惑傅南璟怎么穿了外出的衣服，她糯糯问：“你怎么换了外出的衣服？要出门吗？”
    傅南璟抱她回主卧，放她到床上, 又坐到床边，拉过被子给她盖了盖，才说：“临时有事出差，买了晚班机。”
    孟婵望着傅南璟，想到现在已经这样晚，正常人都已经睡觉，傅南璟却还要出差，好辛苦。
    她联想到傅南璟为她和妈妈花了那么多钱，心中忽然升起很深的愧疚。
    而这份愧疚令她有些后悔和傅南璟结婚。她看着傅南璟，忍不住说：“傅南璟，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和我结婚。”
    傅南璟深深看她。
    他大概了解她在想什么，说：“后不后悔都是我的事。你不必想那么多。”
    他伸手揉了揉孟婵的脑袋，说：“睡吧。我过两天回来。”
    傅南璟走后的这两天，孟婵没有回傅南璟那里住。傅南璟不在，她一个人住大房子会害怕。
    她回医院照顾妈妈，妈妈见她又来，不禁责备她，“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晚上不用过来，在家里好好休息嘛。”
    孟婵知道妈妈是担心她的身体。她笑，坐到床边乖巧地说：“我最近睡太多了，再睡脑袋都要睡晕了。”
    徐美珍不是不想见女儿，她只是希望小婵不要这样依赖她，希望她能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
    但看着女儿，又狠不下心真的赶她走，声音也软下来，问：“你出来了，小傅一个人在家里？”
    孟婵道：“他出差了。要过两天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害怕。”
    徐美珍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又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叹气道：“这么大人了，怎么一个人住还害怕呢？”
    孟婵笑，拉住妈妈的手，说：“所以妈妈你要早点好起来。我胆小又怕黑，你要永远陪着我才行。”
    徐美珍见女儿仍是这样依赖她，眼里带笑，心中却无奈而苦涩。
    她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想告诉她，傻孩子，妈妈怎么能永远陪着你，妈妈早晚要走的。
    可分离的话已经说过太多次，她如今已经不忍再叫女儿难过。便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摸摸女儿的头，说：“妈妈要是永远陪着你，不成老妖怪了？”
    孟婵被逗笑，隔着被子趴到妈妈身上，“妈妈，真想你早些出院。等你出院了，我们去拍全家福。”
    她那天在家翻相册，才发现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她和妈妈都沉浸在漫长而无边的悲伤中，已经好久没有拍过照片。
    徐美珍点点头，轻声地应，“好。”
    _
    傅南璟出差回来那天是周五。
    中午的时候，孟婵和梁颖约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饭。傅南璟打来电话的时候，孟婵正接受梁颖的盘问，要她交代到底什么时候和傅南璟在一起的，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可孟婵有什么好交代。她和傅南璟之间的关系，连她自己也理不清。索性一五一十讲出来，最后总结一句，她和傅南璟现下的关系就是，她需要婚姻安妈妈的心，而傅南璟恰好有一点喜欢她。
    梁颖一向八卦，还要再问，庆幸这个时候傅南璟的电话打过来救了她。
    她大呼逃过一劫，在梁颖鄙视的目光中接起电话。
    傅南璟那时在机场休息室候机，他忽然有些想孟婵，像过去被放逐在国外那些年一样，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想起孟婵。
    只如今和从前不同，从前想孟婵的时候，只能看一看钱夹中的照片。他甚至没有她的电话。虽然后来辗转得到了她的电话，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打给她。
    但如今不同了。
    他忽然想起来，他和孟婵已经结婚，他有十足的理由在任何时候打电话给她。
    所以当他拨通电话，听见孟婵的声音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他仿佛在外漂泊了太久太久，久到身心俱疲已经不想再撑的时候，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他的归宿。
    听见孟婵的声音，他的目光也不自觉变柔和，轻声问：“在做什么？”
    孟婵道：“在吃饭呢。和梁颖一起。你呢？你吃饭了吗？”
    问完才想起傅南璟现在还在国外，同她有时差，这个时候必然也不是饭点。
    傅南璟不由笑了声，说：“早吃过了。现在在机场候机。”他告诉孟婵，“我今晚回来。”
    孟婵点点头，又问：“大概几点到？”
    傅南璟道：“到家应该会很晚。你不用等我，自己早点睡。”
    “好。”孟婵点头应下，心里却想，今晚得回家睡了。
    她应当同傅南璟说，能不能换一间小一点的房子。房子太大太空，她一个人在家时会有些害怕。
    同梁颖吃完午饭，孟婵又回医院陪妈妈。下午的时候在床边开着电脑做完一项工作，晚上又陪妈妈吃过晚饭，看妈妈睡着了才打车回家。
    她到家时已经快九点过，傅南璟还没回来。她一进屋就先把家里的灯全都打开。
    傅南璟住的高档小区，小区安静，偌大的落地窗外黑漆漆一片，孟婵没来由地恐惧。
    她进门就先把家里窗帘全部关上，那种恐惧感才稍微消散一点。
    她这个怕黑的毛病其实是小时候就有。但那时候没有太严重。是爸爸过世以后，有一段时间她常做噩梦，便格外怕黑。
    这两年其实好了一点，但也许是妈妈出事那晚，窗外轰隆隆的雷声和闪电吓着她，她如今又有些怕。
    且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些。
    她把窗帘拉上，又去检查房间门窗。
    等把所有房间窗帘和门窗都关好了，才在沙发上坐下来。但坐下来也没有用，看着空荡荡没有一点声音的房间仍然觉得心慌。
    索性躲去卧室，忍不住拿手机打给傅南璟，想问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她有些害怕。
    可傅南璟电话关机，大概率还在飞机上。
    孟婵忽然有些后悔回来，早知应该待在医院陪妈妈。
    这晚睡着前，孟婵脑子里迷迷糊糊在想，等傅南璟回来，一定要和他商量，能不能换一个小一点的房子。
    傅南璟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他怕吵醒孟婵睡觉，开门动作很轻。但当他打开门，却看到凌晨一点多的家里，整个房子灯光通明，连厨房灯都大亮着。
    不仅如此，窗帘和门窗也关得严严实实。
    傅南璟愣怔几秒，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关上门进屋，走去卧室，打开门看到孟婵好端端地睡在床上才放下心来。
    不用想，这满屋子大开的灯一定是孟婵的杰作。
    他不由失笑，回家第一件事是先到床边坐一会儿，看一看孟婵。
    他看她很久，见她睡得额头冒出细汗，伸手替她轻轻擦了擦。
    直至这一刻，傅南璟看着熟睡中的孟婵，仍觉得有些像在做梦。
    但他知道，他的确真真实实地拥有了孟婵。
    她已经是他妻子。
    傅南璟这一路走来，走到今天，个中辛苦已不必说。他这几年得到很多，但所有东西加起来都及不上一个孟婵。说到底，他努力了这些年，所为的也不过一个孟婵而已。
    傅南璟坐在床边看了孟婵很久，久到他觉得再继续看下去，恐怕已经快要天亮。想到此才总算起身，先去客厅把满屋子大开的灯关上，跟着才回房间，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走去浴室，打算先冲个澡。
    傅南璟怕吵到孟婵睡觉，没在主卧的浴室洗澡，去了另外房间的浴室。
    但孟婵在睡梦中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一点水声，只是房间的隔音好，她听得不太真切，以为自己在做梦，并没有完全醒来。
    直到傅南璟上床时，她在睡梦中被揽入一个温暖怀抱。
    孟婵并非第一天和傅南璟同床共枕，再亲密的事也早就做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已经有些习惯了傅南璟的怀抱，不必睁眼，只闻到傅南璟身上熟悉的气息便觉得安心。
    她仍有迷糊，无意识地在傅南璟怀里蹭了蹭。她应是有什么事想同傅南璟说，但眼皮倦得睁不开，一时又想不起是什么事，只觉得脑子迷迷糊糊，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这一天晚上，前半夜漫长且不安稳，后半夜倒是一觉睡到天明。
    孟婵醒来时，睁开眼睛正对上傅南璟英俊的脸。他支着头看她，见她醒来，眼里带了笑意，“醒了？”
    孟婵昨晚后半夜睡得好，这会儿已经清醒。她侧躺着，脸颊枕在枕头上，也看着傅南璟，轻声问：“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一点多。”傅南璟说，想起昨晚回家见到家里所有的灯都大开着，问：“怕黑？”
    孟婵愣了愣，望着傅南璟，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傅南璟笑，伸手摸下她脑袋，说：“我昨天半夜回来，看到家里大灯全开着，还以为家里遭贼。”
    孟婵白他一眼，“哪个贼入室盗窃会把家里的灯全打开，怕不是个傻子。”
    傅南璟淡笑。他看着孟婵，目光不自觉落在她唇上。
    许是早晨容易心猿意马，他脑海中在想，上次同孟婵接吻是什么时候？
    孟婵不是未经世事小姑娘，她一眼就知道傅南璟在想什么。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彼此对视着，暧昧的气氛更浓。
    傅南璟在看她一眼后，掌住她的后脑勺，低下头吻住她，结束这一无边暧昧。
    这天早上孟婵本来想去一趟公司拿点资料，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会想一上午的时光最后消磨在床上。
    结束以后，孟婵觉得浑身酸软酸疼，她穿一件傅南璟的衬衫，躺床上不想动。
    再看傅南璟倒是神清气爽，还坐在床边点一只事后烟。孟婵不乐意了，伸脚踢到傅南璟腰上。
    不过她力气不大，踢这一脚像给对方挠痒痒，傅南璟一点反应没有，还顺势把她的脚握住了。
    他握在手里也不放，只转头看向孟婵，无奈说声，“别又拱火。”
    这下轮到孟婵不好意思，她脸一红，赶紧把脚缩回去。
    傅南璟看着她，她忽然不好意思再躺着，索性坐起来。
    等坐起来时才忽然想起昨晚要和傅南璟说的事，她望住傅南璟，表情忽然认真，“傅南璟，我们能不能换个小一点的房子住？”
    傅南璟一时没理解，问道：“怎么了？住不习惯？”
    孟婵道：“你不是经常不在家吗，房子太大我一个人住着害怕。”
    傅南璟联想到昨晚半夜家里灯光通明，他竟不知孟婵怕黑。怪他疏忽。
    他之前还嫌房子不够大，上星期才重新买了一栋别墅在孟婵名下。他原本想着，女孩子大概都喜欢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特意买了带大院子的。眼下只怕是送不出去了。
    且别墅不好升值，也不利于收租。他考虑回头重新给孟婵物色两间好地段的商铺，给她收租用。
    下午的时候，孟婵忙完工作去医院陪妈妈。
    大概三点多的时候，李助理来了一趟，除了特意过来帮老板的丈母娘预存下月医疗费用，还专程给孟婵带了一沓楼盘资料。
    孟婵乍看一沓楼盘资料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助理十分殷勤，一边翻资料一边给她介绍，说：“夫人，这几个楼盘都是眼下市区最火热的，且都是现房销售，无论是户型、地段还是升值空间都是最好的。您可以先看看。当然，傅总说了，最重要还是以你的喜好为主。您可以先看看没有特别喜欢的，等傅总这两天忙完就带你去现场看房。”
    第22章 看到最后一个盘，傅南璟低头……
    李助理走后, 孟婵盯着面前的楼盘资料发呆。
    “小婵，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买房子？”刚刚李助理在，徐美珍没好多问, 此刻见李助理走了，才有些担忧地说：“小婵，我刚刚听李助理的意思，是你想买房子吗？”
    她有些忧心，语重心长的, “小婵, 本来你和小傅的事，妈现在也没资格插嘴，但是小傅已经为我这病花了很多钱了, 你别让他太破费了。房子好好的干什么又要买新房子呢？”
    “我没有。”孟婵也有些懊悔, 她没有要让傅南璟买新房子的意思。
    她双手握住妈妈的手, 眼神清澈而坦荡, 承诺道：“妈，你放心。我不是贪慕虚荣的人，我不会让傅南璟为我乱花钱的。”
    徐美珍拍拍女儿的手，说：“我知道。你是妈的女儿，妈还能不了解你的品性吗？只是妈也看得出来, 小傅很宠着你，恐怕是很舍得为你花钱。但是小傅在外面赚钱也是很辛苦的, 他舍得归舍得, 你自己要懂得持家，不要乱花钱。明白吗？”
    孟婵很听妈妈的话，她点点头，“妈, 我明白。”
    徐美珍这才点点头。
    夏天的下午让人容易犯困，且病房里开着舒服的冷气，孟婵陪着妈妈说会儿话，没多久就见妈妈有些困，眼皮直打架。
    她不由得心疼，起身扶妈妈躺下，边说：“妈，睡会儿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徐美珍实在有些困，她轻轻点下头，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孟婵见妈妈睡着，坐在床边改一个设计方案。只是她心里装着事，稍微有点走神。改着改着就停下来。
    没一会儿，张芳从楼下上来，手里拿了些新开的药，还有一张费用单子。单子上是上个月的医疗费用明细。
    她把单子交给孟婵，有些不解，“小姐，这单子拉出来干什么呢？这些都结清了的呀。”
    孟婵接过单子，说：“没事。我记个账。”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然后拿笔在上面记账。
    张芳有些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就见那上面写的是欠傅南璟的钱，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张芳有些不赞同，说：“小姐，你别怪阿姨多嘴。夫妻之间哪里需要算得这么清楚。你这样子，让傅
    总看见了，恐怕要不高兴。”
    孟婵没有说话。
    她心里清楚张阿姨说的也许是对的。夫妻之间的确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可她和傅南璟不一样。她已经为了让妈妈安心，利用傅南璟跟她结婚了。
    她想傅南璟可能的确有些喜欢她，可正因为这样，她心里愧疚更深，更加不可能理直气壮地花他的钱。这些账记好，她以后全都要还给傅南璟的。
    但这些话孟婵跟谁也不能说。她更加不能告诉别人，她心里其实盼着傅南璟没那么喜欢她，她反而更心安理得一些。
    记好账，孟婵赶在下班前把设计方案改好发给了林晋阳。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傅南璟打来电话，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想在外面吃还是家里吃。
    孟婵那时刚刚做完工作，在关电脑，想也没想就说：“我晚上就在医院跟妈妈一起吃，你不用管我。”
    后来孟婵常想，她那时候对傅南璟实在不太好。她不太关心他，也不太在乎他，总想着哪天把钱还清了她就再也不欠傅南璟了。
    就算在感情上稍微亏欠他，但她陪他许多年，他应该也不算太吃亏。
    再后来，孟婵偶尔会想起陆祈骂她，讲她自私冷漠，不配被爱。
    她想陆祈是对的。她冷漠又病态，的的确确不配被爱，至少不配被傅南璟爱。
    但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的孟婵尚且和傅南璟通着电话，傅南璟听见她要在医院陪妈妈，说：“那我也过来。医院的饭菜恐怕不太合你胃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孟婵不想麻烦傅南璟，说：“不用了。我跟着妈妈随便吃点就行，也不是很饿——”
    “小馄饨想吃吗？”傅南璟带着笑问。
    “……”孟婵一听小馄饨就馋了，纠结的两秒傅南璟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带着笑，“等着我，二十分钟。”
    不等她再说话，傅南璟先挂了电话。
    孟婵握着手机，有些茫然地坐着。
    徐美珍问：“小傅要过来？”她刚刚在电话里听到点，没听真切。
    孟婵这才回过神，点点头。
    张芳给徐美珍放下餐桌板，她刚刚离孟婵近些，听得真切，笑道：“傅总是心疼小姐在医院吃不好，要给她带吃的过来呢。”
    徐美珍闻言，不由得露出笑容，她看向女儿，说：“一会儿小傅过来，吃了饭你就跟小傅回去吧。我这身子已经大好了，你也用天天往医院跑。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老惦记我。”
    “知道了妈妈。”孟婵难得乖乖点头。
    傅南璟过来的时候还不到六点，手里拎着给孟婵打包好的馄饨，还买了些新鲜水果。
    他前几天出差，有些日子没来，坐床边和徐美珍说了会儿话。
    徐美珍如今对傅南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同他说一会儿，又叮嘱他工作别太辛苦，她如今身体已经好多了，让他和小婵不用经常来医院看她。医院有医生护士，她被照顾得很好。
    傅南璟都一一应下，宽老人家的心。
    孟婵在旁边默默听，看妈妈和傅南璟讲话，她一句也插不上嘴。
    九点多的时候，医生来巡房，傅南璟去了趟院长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见孟婵拎着包在病房外的走廊等他。
    他往病房里看一眼，问：“妈睡了？”
    孟婵点点头，她望着傅南璟，小声问：“院长怎么说呢？妈妈没什么事吧？”
    傅南璟点点头。他一手揽住孟婵的肩膀，带着孟婵下楼。
    孟婵被傅南璟揽在怀里，还要抬头看他，问：“二次手术在什么时候呢？风险大吗？”
    傅南璟揽着孟婵肩膀，叫她安心，说：“我已经同张院长确认过了，妈妈最近身体状况不错，保持下去手术风险就不会很大。几个专家最近一直在开会，争取商量出最佳方案。”
    傅南璟低头看孟婵，见她一脸担忧，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轻声说：“别太担心，一切有我。”
    孟婵仰头望一望傅南璟，见他目光坚定，心好像也被抚慰到，渐渐安下心来。
    她望着傅南璟，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你吃过晚饭吗？”
    刚刚他就给她带了一份小馄饨，没见他吃。
    傅南璟道：“吃过。下午在外面应酬，吃了点。”
    两人到了车库，傅南璟揽着孟婵过去，帮她开车门，又抬手挡了下车顶，避免她撞到头。
    孟婵坐进去，等傅南璟上车，又说：“下午吃过东西，晚一点饿了怎么办？”
    “家里有吃的，晚上饿了随便吃点就是。”傅南璟将车驶出车库，跟着才问：“怎么样，有没有看上什么喜欢的房子？”
    说起这个事，孟婵正要和傅南璟说。她侧过身子，认真对着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不是想买新房子。我是想说我们能不能换小一点的房子住。但是如果你名下没有小一点的房子，那就不换了。”
    她原本以为傅南璟名下可能有小一点的房子，他们可以搬过去住。谁知道傅南璟要给她买新房子，她都要吓死了。”
    傅南璟道：“我今天让你看的那几个楼盘都是有升值空间的，买了不吃亏。”
    孟婵看着傅南璟，半信半疑，“是吗？”
    傅南璟道：“我骗你做什么。”车开过莲花街，同孟婵说：“我这两天有点忙，等这两天忙完我带你去看盘。”
    孟婵说：“我不去。你自己看好买就是了。”
    孟婵想，既然是傅南璟要买了升值的房子，那她肯定不会阻挡他。但傅南璟的房子跟她没关系，她不必去看。
    傅南璟没多说，但是两天后还是把她骗出门。
    到了楼盘现场，孟婵皱眉。傅南璟俯过身来帮她解安全带，说：“房子买了是我们俩一起住的，你不来看看，住不习惯怎么办？”
    傅南璟下车，帮孟婵开车门。
    孟婵不来也来了，只好跟着傅南璟下车。
    她本来不想发表意见，但傅南璟非要问她，一连看了好几个盘，孟婵踩着细高跟，脚软，全靠傅南璟一路拖着她手。
    看到最后一个盘，傅南璟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再不拿决定，就继续看。”
    孟婵一听还要继续看，脚更软了。她抬头有点埋怨傅南璟，“你自己买房子干嘛问我。”
    傅南璟笑，反问她：“买房子不问你问谁？你不是我太太？”
    孟婵对上傅南璟带笑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被他那声太太叫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抽出被傅南璟握住的手，又在屋子里认真看了看。
    傅南璟一手搭在窗沿，一手抄在裤兜，眼里含笑看着孟婵，十分有耐心地等她拿主意。
    孟婵四下看了半天，走回傅南璟身边。她怕跟着的置业顾问听见，踮脚凑到傅南璟耳边，很小声说：“我还是觉得之前看的那套更好，就是有个小阳台，晚上可以看夜景那套。”
    傅南璟手搂在孟婵腰间，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那就买那套。”
    第23章 你既然知道她是我妻子，就少……
    孟婵说的那套房子在滨江路上, 地理位置很好，属于闹中取景，且视野开阔, 能一眼望尽滨江路夜景。
    返回售房部签合同的路上，孟婵坐在车里发呆。听见傅南璟说，房子是现房，等房产证下来就可以进场装修。现在七月份，装好敞几个月, 到了过年的时候正好能搬进去过年。
    “我平时忙, 可能顾不上装修，你按照你的喜好来，想怎么装就怎么装。我把李助理派给你, 让他给你做监工, 这样你也不用每天来回跑。李助理办事还算牢靠, 你尽管指挥他就是。”
    孟婵静静地听, 实际上她心情复杂。虽然傅南璟说买房子是因为有升值空间，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如果不是她说住大房子太害怕，傅南璟不一定会突然买房子。且还非要她选，装修也让她按着她的喜好来。
    这摆明了是为了她买的房子。
    孟婵心中后悔那天同傅南璟提能不能换房子的事, 她不愿意承傅南璟太多的好，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心中负担很重。
    一路没再说话, 到了售房部，孟婵因为穿了一整天高跟鞋脚痛，进门就找了张沙发坐下来。
    傅南璟跟置业顾问确定了房号，让对方去准备合同, 转身见孟婵不知何时坐到沙发上，杵着脸盯着眼前的茶几发呆。
    他走过去，揉了下孟婵的脑袋，在她旁边坐下来，“发什么呆？”
    孟婵低头揉脚踝，小声说：“早知道今天出来看房子，我就不跟你出来。逛得我脚疼。”
    傅南璟很自然地弯下身去帮孟婵揉脚，说：“早就让你选，你一直不肯拿主意，能怪我吗？”
    孟婵下意识缩回脚，有些不自在。
    傅南璟手中落空，微顿了下。
    说不失落是假。他不是感觉不出孟婵对他的回避。
    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平静地直起身来。
    置业顾问很快拿来合同，傅南璟要把房子落在孟婵名下。孟婵闻言大惊，她立刻拒绝，“我不要。”
    傅南璟拿着合同的手微顿，他终于侧过脸，看向孟婵。
    孟婵说：“我用不着。你自己买房子，写你自己的名字。”
    傅南璟看她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一句，“你非要和我算这么清楚？”
    孟婵却认真，她看着傅南璟，不想再藏着心思，坦白地说：“傅南璟，别再让我欠你，我压力很大。”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不想傅南璟对她太好，因为还不了。她压力很大，会愧疚。
    傅南璟盯她看很久，最后到底没有逼她。但签合同的时候仍然写了孟婵的名字，算作是夫妻共同财产。
    从售楼部出来，傅南璟带孟婵去吃晚饭。
    两人晚饭途中几乎没怎么交流。吃完饭，傅南璟临时有应酬，怕孟婵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就开车送她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孟婵低头默默解安全带。解完安全带也没有下车，沉默地坐着。
    也许是因为两人一整晚没怎么说话，车里气氛有点僵。孟婵在想要说点什么，傅南璟先开了口。他转过脸来看她，眼里多了几分柔情和无奈，低声问：“晚点结束了，过来接你？”
    “不用。”孟婵并不是在跟傅南璟闹脾气，此刻见傅南璟开口，也转过脸，认真看他，说：“你应酬完一定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今晚就在医院睡，顺便陪陪我妈妈。”
    傅南璟看她一会儿，没逼她。想伸手揉揉她脑袋，最后也忍住了。只点了下头，说明天再打给她。
    孟婵点点头，下了车，往医院里去。
    傅南璟没开车走，坐车里看孟婵很久，直到她走进大厅，再进了电梯，再也看不见人，他才回过神，将车发动，驶入夜色。
    傅南璟这晚临时应酬，到十一点才结束。他平时在应酬上很少喝酒，今天倒是来者不拒，喝了不知多少。等到应酬结束，陆祈去停车场取车，回来时载上傅南璟。
    傅南璟坐副驾驶闭目养神，陆祈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唠叨，“以前是谁跟我说，应酬别喝酒，省得喝醉坏事儿。你今儿怎么了，我看今晚这酒也不是非喝不可，你喝这么多也不怕坏事？”
    傅南璟嫌他唠叨，眼睛也没睁，懒懒道：“不是有你在么？你当我这点分寸没有？”
    陆祈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忍不住关心，“怎么了？婚姻生活不愉快？”
    傅南璟没应声。
    陆祈忍不住道：“你和孟婵结婚我就不赞成，你明知道她……”他顿了下，没往下说，继而又道：“你说天下那么多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找不到？怎么就非得是孟婵？你是恨不得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她，孟婵呢？指不定她把你的心丢到哪里去。”
    傅南璟总算睁开了眼，他看窗外，半晌才说一句，“那也是我自愿，怪不得她。”
    “你真是魔怔——”陆祈想再说点什么，转念又忽然想起一些往事。他不由得在心中叹一声气，其实傅南璟会这样爱孟婵，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想起高二那年，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在学校论坛散播谣言，讲傅南璟是私生子，讲他妈妈专门破坏别人家庭，还异想天开想逼死原配上位。
    高中生闲着无聊最爱八卦，那谣言就跟长了脚似的很快在学校传播开，偏偏傅南璟又年年考全市第一，校里校外谁不认识他？于是不出两天，论坛上的谣言几乎传遍了B市所有的中学。
    那段时间，傅南璟在学校被议论不说，连回家坐公交车也被人议论。
    傅南璟一向冷漠，并不理这些流言。但是谣言越传越盛，那段时间几乎连去食堂吃饭也被人指指点点骂私生子，有更过分的甚至当着傅南璟的面指桑骂槐地骂他野种。到后来，连陆祈也连带着被骂。
    陆祈一直以为傅南璟真的不在乎，直到后来他渐渐不去食堂，不去篮球场，所有人多的地方他几乎都不太去，甚至也不太搭理陆祈。
    陆祈去问，也只是淡淡说一句，免得你被我连累。
    到那一刻，陆祈才意识到，傅南璟不是真的不在乎。他太在乎他的身世，这世上没有人愿意生来就被贴上私生子的标签。
    到后来，谣言越传越离谱，不知是谁传出来，讲傅南璟妈妈是职业小三，不知跟过多少男人，早些年就是得艾滋病死的。
    这个谣言传出来，几乎没有人再愿意靠近傅南璟，大家当他是病毒，唯恐被传染。
    学校里谣言四起，傅南璟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有一天晚自习，有人气喘吁吁跑进教室，趁着老师没在，在教室里说：“楼下有女生打架，简直太精彩了。”
    陆祈本来对这些八卦没兴趣，但那几个男的讲得太大声，他长了耳朵不想听也不行。
    那男生边说边往傅南璟这边看，还知道稍微压低声音，“听说是文科三班有几个女生在走廊聊八卦，讲到傅南璟妈妈做职业小三得病死的，又讲傅南璟会不会也有病，要离他远点之类的……结果一班的孟婵恰好经过听见，就跟她们吵起来，还动了手。”
    陆祈听见孟婵的名字，不由得一愣，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傅南璟。就见傅南璟翻书的动作也顿住，显然也听见了。
    那人继续说：“真看不出来，孟婵年年上光荣榜，居然还会打架，居然还是为了傅南璟。”
    有人八卦，“怎么样？输了赢了？”
    “怎么可能赢。”那人说：“孟婵一个人，又瘦，哪里打得过对方几个人？被人扯了头发按到地上打，几个女生扭打成一团，孟婵吃大亏，后来她朋友跑来才把她拉开。”
    陆祈再转头，傅南璟已经从教室后门出去。
    后来的事情陆祈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傅南璟有没有去找孟婵。
    只知道因为这件事孟婵因为寻衅滋事被学校记了过。孟婵被学校通报批评，上主席台念检讨那天，傅南璟在台下看了孟婵很久很久。
    陆祈想，傅南璟对孟婵情根深种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换做是他，估计也会爱上。
    他没法再说傅南璟，只能感叹傅南璟绝对是他见过最痴情的男人。数十年如一日地爱一个人，甚至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孟婵。被傅家放逐在国外不允许回来的那八年里，没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因为只有足够有钱足够有地位才能不再受制于傅家，才能光明正大回国。为的也不过是能时时见到孟婵。
    陆祈开车把傅南璟送回家，见家里空荡荡，不由得皱眉，“孟婵呢？你们不是结婚了？她没跟你住？”
    “她今天在医院照顾她妈妈。”傅南璟头疼，坐沙发上点了支烟。
    陆祈皱眉，“她总不能天天住医院吧？她现在好歹也跟你结婚了，能不能有点为人妻子的自觉？你等着，我现在就打给她——”
    谁知刚拿出手机，就被傅南璟起身夺了手机，看着他，不悦道：“别人不知道孟婵对我意味着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
    傅南璟今晚喝多酒，头疼又烦，说完把手机丢给陆祈，捻了烟头回房间去了。
    第24章 “孟婵，你可以依靠我。”……
    孟婵在医院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从陪护床上醒来才发现自己落枕。
    她早起还有些不太清醒，坐在床边揉酸痛的脖子。
    徐美珍早早醒了，这会儿正在由着护士给她打吊瓶, 见孟婵坐在床边揉脖子，不由得说她，“早就叫你不要老往医院跑，这医院的床再舒服能有家里的舒服吗？再说，你这天天住在医院, 你让小傅怎么想？都跟你说了, 我身体好好的，又不会眨眼就没了，你——”
    “妈！”徐美珍没留意, 说出的话刺激到孟婵。她一下收了声, 很是懊悔, 不由得叹气, 又说：“妈是不想让你整天在医院守着我，你该有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妈妈跟你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好好听医生的话，争取能早点出院。”
    徐美珍一直知道, 小婵心里有阴影。
    当年她爸爸突然离世, 她又在外地念书，赶回来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当年在灵堂哭成什么样，明明前两天还在说等爸爸休假，正好赶上国庆节, 一家人一起去三亚看海。连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
    可是意外来得那么突然，徐美珍没有见到丈夫最后一面，孟婵也没有见到爸爸最后一面。
    这件事一直是母女俩心中的痛。孟婵那时候还小，刚上大学，常常夜里梦到爸爸，哭着醒来，钻进妈妈被窝，抱紧妈妈，生怕妈妈也哪天突然离开她。
    徐美珍明知小婵怕，后悔刚刚不该嘴快说那话。她满眼心疼地看着小婵，朝她伸出手。孟婵即刻坐过去，双手握紧妈妈的手。她露出笑容，看着妈妈小声地说：“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你放心。”
    徐美珍看着女儿，心疼地点点头。
    “妈，我下午要回公司销假，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忙完就过来看你。”孟婵也知道妈妈担心她，她也没办法真的天天待在医院陪着，林晋阳已经打过好多次电话，催她回去接活。虽然她最近一直在电脑上处理工作，但始终不是办法。她还得跑现场，顾梨那个项目她做到一半，差不多得等她回去验收了。
    徐美珍点点头，说：“你尽管去忙你自己的事，别把心思放在我这边。”
    孟婵嗯了声，表示会乖乖照做。
    中午在医院吃过午饭，孟婵就打车回了公司。
    她好久没回来，一进门同事们都围上来关心她妈妈的情况。孟婵心中感动，以前在蓝天哪有这样的同事情。
    她不由得露出笑容，说：“谢谢大家关心，最近好多了。”
    她抬头往林晋阳办公室看了眼，又转头问小齐：“老板在吗？”
    小齐不由得缩缩脖子，压低声音，“刚还在里面发火呢。”
    “出什么事了？”孟婵问。
    小齐小心地说：“好像是张组长负责的项目出了什么问题……”
    小齐话刚说完，就听见林晋阳又在里面骂人。他不由得缩了下脖子，拉孟婵到旁边去，小声说：“小婵姐，我看你还是明天再来吧，省得被波及……”
    孟婵其实也这样想。她还是第一次见林晋阳发这么大火，未免触霉头，她想着今天先去顾梨那个项目的现场看看施工进度。
    谁知还没来得及撤，林晋阳已经从里面出来看到了她，他扬声喊：“孟婵来得正好！进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孟婵抬头，正对上小齐一脸同情她的表情。
    她没办法，只能跟林晋阳进办公室去。
    孟婵一进门就说：“老板，我来销假。”
    林晋阳还在气头上，也不跟她寒暄，直接拿了一大堆文件给她，“你妈妈没事了吧？接下来这几个项目全给你负责。”
    孟婵看那一大摞文件就直觉不是好事，她接过来，低头翻了翻，不由蹙起眉，“这两个项目不是张组长负责的吗？”
    林晋阳气冲冲，“我让他回去歇着了，接下来的事情你负责。”
    孟婵抬起头，看向林晋阳。
    林晋阳像猜到她要说什么，直接说：“放心，该给你的抽成绝对不会少。反正你尽心做好，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孟婵这才笑了，收起文件，“看在钱的份上，勉为其难接下了。”
    林晋阳到这会儿心情才好一点，看了看孟婵，问：“你妈妈好点了吧？”
    孟婵嗯了声，说：“好些了。”
    孟婵第一天回来上班就接了一大堆活，虽然累一点，但幸好钱多。有钱什么都好说。
    她在办公室把资料初步整理了一下，三点多的时候跟林晋阳打了声招呼就先去枫叶街看施工进度。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现场一直陈昀在监工，陈昀尽心尽力，有什么情况都会提前跟她沟通，孟婵一圈检查下来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都让陈工记下了后面整改。
    忙完已经快六点，她想着怎么回家的时候，拽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杵着脸坐在台阶上想事，听见手机响，拿起手机才发现是傅南璟。
    她想起傅南璟昨晚说今天打给她，但现在这一天都快结束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她接起电话，傅南璟在那头低问了声，“在忙？”
    孟婵点点头，说：“今天复工了，在工地上呢。”
    傅南璟嗯了声，说：“我知道，下午给妈打过电话，她说你回公司了。”
    孟婵点点头，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傅南璟问：“在顾梨那儿？”
    “嗯。”孟婵点头，说：“我来看看施工进度。”
    “忙完了吗？”傅南璟说：“我过来接你。”
    “差不多了。”
    “等我会儿，大概二十分钟。”
    孟婵点点头，说：“好。我不着急。”
    没有到二十分钟，傅南璟就开车过来，孟婵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看见傅南璟的车停靠过来，她走过去，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车。
    傅南璟看她，问：“饿了没有？想吃什么？”
    孟婵的确饿了，中午就没吃多少，下午又做了很多工作。她想一想，没想出吃什么，只好抬起头来求问傅南璟，“你想吃什么？”
    傅南璟失笑，“我问你，你反倒问我？”
    孟婵真不知道吃什么，没有什么特别想吃，但又觉得饿。最后还是傅南璟拿主意，带她去吃一家私房菜。
    B市这些年变化其实很大，而孟婵这些年只顾着赚钱养家照顾妈妈，其实很少有时间来了解这座城市。她对B市的记忆都停留在小时候，这些年新建的楼、新开的店铺她都不是太熟悉。
    傅南璟带她去的私房菜馆就是一间这两年新开的店铺，环境好，生意也好。
    傅南璟订了二楼的包厢，不会吵，还可以看傍晚的江景。
    点好了菜，孟婵看着傅南璟，忽然有些好奇，问他，“傅南璟，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国外吗？怎么对B市这么了解？”
    她都不知道哪家餐厅好吃，哪里好玩。这些年新修了好多街道，她有时候甚至会不记得路。
    傅南璟给她倒水，说：“平时应酬多，多出来几次就知道了。不过这间餐厅是陆祈告诉我，我也不确定好不好吃，带你来试试。”
    孟婵忽然想起以前听梁颖说，傅南璟高中毕业就出国，是因为傅家不让他留在国内。
    她看着他，忽然忍不住问：“傅南璟，我以前听说你高中毕业就出国，是因为傅家不让你留在国内。是真的吗？”
    傅南璟意料之外地平静，嗯了一声。
    “为什么？”孟婵一直想问。
    傅南璟放下茶壶，这才抬头看向孟婵，他不瞒她，说：“这是以前的约定。傅阿姨一直不能接受我，答应供我读书的前提是要我成年以后就出国，一辈子不能回国。她不愿见到我。”
    傅南璟说得很平静，但孟婵却听得有些心酸。她问：“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呢？回来对着他们，不是很不开心吗？”
    她想，如果是她，她大概率不会再回来。这座城市给他留下了那么多的痛苦和不堪，如果是她，一定离这里的人和事都远远的，一辈子不会再回来。
    傅南璟没有回答孟婵，沉默了半晌之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只是在想，这里会不会有人等我。”
    孟婵望住傅南璟，下意识问：“有吗？”
    傅南璟抬头看孟婵，半晌，却是笑了下，说：“骗你的。不过是想回来就回来了。”
    傅南璟没有回答的那句是，他知道不会有人在等他。所以他只是想回来见见心上人而已。
    吃过晚饭，傅南璟带着孟婵，驱车回家。
    孟婵记挂着工作，回家先洗澡换了睡衣，抱着电脑到客厅工作。
    傅南璟在另外房间也洗完澡，出来时见孟婵已经开始工作。
    他擦着头发走到沙发前坐下，看一眼孟婵的电脑，“还要工作？”
    孟婵点点头，头也没抬，说：“林晋阳今天给我好多活，我得抓紧点时间。”
    傅南璟听见孟婵的话，不由皱眉，“怎么又接这么多工作？不是跟你说过，别太累。你接这么多工作，以后医院公司两天跑，你当自己是铁打的身体，吃得消？”
    傅南璟盯着孟婵，有些不悦，“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过？”
    孟婵终于回过头，她看向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行吗？我需要工作，不工作难道真的要我随时随地伸手向你要钱吗？”
    傅南璟深深看着孟婵，半晌，说：“孟婵，你可以依靠我。”
    “我不想。”孟婵转过头去，继续工作。
    傅南璟沉默地看了孟婵一会儿，没再说话，起身回了卧室。
    孟婵一门心思栽进工作里，一直忙到凌晨三点多。
    直到忙完，孟婵累得趴在茶几上，尤其是落枕的脖子仿佛快要断掉。
    明明已经很累，可她一点困意也没有。趴在茶几上出神，她这才想起刚刚和傅南璟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明知道他是关心她，不想让她太累太辛苦。
    她有些后悔，不该那样强硬。
    她在茶几上趴了很久，直到傅南璟从卧室出来。
    她下意识抬起头，却忘了脖子痛得快断掉，她这一抬头，听见咯吱一声响，她疼得低叫了一声，下意识抬手捂脖子。
    傅南璟见状，立刻上前。他蹲孟婵面前，替她托住后颈，紧蹙着眉，“怎么了？扭到了？”
    孟婵疼得险些要哭，她小心翼翼趴回茶几上，偏着头，闷闷地说：“早上落枕，估计刚刚工作太久——”
    傅南璟坐旁边给孟婵捏后颈，他蹙眉，嗓音有些沉，“刚才让你休息，你不是嘴硬？”
    孟婵这下不嘴硬了。她偏着头趴在桌上，看着傅南璟。
    傅南璟给她揉捏后颈，揉捏得有些舒服，舒服她有些困。她闭了闭眼，没一会儿又睁开，望着傅南璟，忽然小声问了句，“傅南璟，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傅南璟看了她一眼，没应她，继续给她揉捏后颈，问：“好点没有？”
    孟婵点点头。她心里忽然有些温暖，双手抬起来搂住傅南璟脖子，闭上眼睛埋进他怀里，小声说：“好困，睡觉吧。”
    她难得主动，傅南璟只觉得这两天心中的沉闷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他将孟婵打横抱起，柔声同她说：“明天让江医生来给你看看，颈椎疼可大可小，别落下什么毛病。”
    孟婵埋在傅南璟怀里，她今天难得乖顺，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第25章 “真到了那天，如果你想走，……
    孟婵从前应该是开朗活泼的性子, 只是这些年经历了爸爸过世，妈妈生病，她为着赚钱养家独自一人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太久, 又时时担心妈妈离开她，已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睡觉总睡不太安稳，白天看不出来，晚上睡着时会不自觉地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蹙着眉心, 像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
    傅南璟从前也不知, 他一直以为孟婵应当过得很好，当初回国也只是想远远看看她。看她是否谈了恋爱，又是否已经结婚。直到那晚在酒吧见到她为赚钱陪人喝酒, 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很不好。
    傅南璟支着头躺在孟婵身侧, 看着孟婵睡着时不自觉蹙起的眉心, 他伸手想替她抚平, 却怎么也不抚平。
    他久久看着孟婵，拇指指腹在她脸颊轻轻摩挲。他忽然有些悔，他当初应该更努力一些，他应该更早一点回来。
    如果他早一点回来，孟婵是否会少受些苦, 是否会比现在开心一些？
    傅南璟一夜没睡着，第二天早早起来处理工作, 顺便做了早餐。
    江医生接到傅南璟电话, 也早早来了。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着孟婵睡醒。
    傅南璟在一旁看文件，他也不敢出声，端端坐着, 直到傅南璟放下手里文件，抬头问他，“如果晚上睡不安稳是不是要吃药调理一下？”
    江舟不知道傅南璟是为谁问，回答说：“得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如果是身体原因可以吃药调理一下，平时注意饮食和规律作息。不过如果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就需要先看一下精神科医生，之后再决定怎么治疗。”说完，又继续道：“不过有时候晚上睡不安稳也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导致的，等压力过去就没事了。”
    傅南璟静静地听，没多言语，只眉心微蹙着。等江舟说完，才同他说：“一会儿你先替小婵看看再说。”
    江舟点点头，应一声“好”。
    孟婵睡醒时也才八点，她昨天刚销了假，今天开始要正常上班。所以即使头昏脑涨，闹钟一响还是要起床去上班。
    她下了床先去浴室洗漱，再去客厅喝水。
    她原本以为傅南璟已经走了，没想到走去客厅才发现傅南璟竟然还在家。不仅傅南璟在，江医生也在。
    她不由得有些愣，直到傅南璟向她招手，“小婵，过来。”
    孟婵回过神，这才想起傅南璟昨晚说让江医生今天过来帮帮看她颈椎。
    她难得听话，乖乖坐到傅南璟旁边。
    傅南璟拉住她手，同江舟说：“先看看她颈椎，前晚落枕，昨天又伏案工作太久，喊着脖子疼。”
    孟婵这会儿还有点疼，便乖乖让江医生给她检查。
    她坐在小矮凳上，背对着江医生，见傅南璟看她，小声说：“应该没什么，可能就是因为昨天工作太久了才疼的。”
    江医生在她颈椎几个部位按了按，说：“应该不是太严重，但是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平时不要伏案工作太久。最好还是去医院照个片看看。”
    说完，又转而问她睡眠问题。
    孟婵愣怔了下，下意识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说：“我看你晚上总睡不安稳，让江医生先给你看看。”
    孟婵今天难得地格外听话，没有怪傅南璟自作主张，也没有讳疾忌医，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糟糕。她坐在傅南璟旁边，认真地同江医生讲她容易做噩梦，又容易惊醒。又认真听医嘱，上午还跟林晋阳请了个假，由着傅南璟带她去医院照片。
    片子出来，就像江医生说的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多多少少也有点问题。
    等见过医生从办公室出来，她手里还拿着片子，同傅南璟说：“我说的吧，没有什么大问题，你非要带我来照片。”
    傅南璟伸手把她手里的片子拿走，说：“你刚才没听见医生说，让你不要长时间伏案工作。现在没大问题，不代表以后也没问题。”
    孟婵怕傅南璟说她，只好点点头，回答他，“知道了。”
    从医院出来，已经快十二点。
    孟婵下午得回公司，傅南璟先带她去吃午饭。
    吃午饭的时候才同她说：“我让江医生给你开了点改善睡眠的药，先调理一段时间看看。”
    孟婵点点头。
    她抬头看傅南璟，半晌没说出话。
    傅南璟给她夹菜，抬眸见孟婵眼光复杂地看他，问：“怎么了？”
    孟婵还是那句话，“傅南璟，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已经连着问过两次，傅南璟忽然有些无奈，他抬头对上孟婵，说：“孟婵，是不是要我亲口说喜欢你，你才不会再问为什么？”
    孟婵怔住。她望着傅南璟，张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又什么也说不出。
    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傅南璟喜欢她。即便以前不知道，婚后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傅南璟处处照顾她，她再迟钝也知道了。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她盼着傅南璟别太喜欢她，她承受不起。
    她太清楚她和傅南璟结婚，更多是在利用他。所以心情矛盾且愧疚。她甚至希望傅南璟能在外面有喜欢的女人，只要不让她妈妈知道，她绝不会干涉他。
    而傅南璟又怎么会不知道孟婵在想什么，说：“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没让你立刻爱上我，只是希望你能试一试。即使试过也没办法爱上我也没关系。”
    他看着孟婵，沉默良久，终是说一句，“真到了那天，如果你想走，我会放你走。”
    孟婵望着傅南璟，心里莫名有些惴惴地疼，同他说：“傅南璟，终究是我欠你。我会努力喜欢你。但如果哪天你厌倦了，想离婚，同我说一声，我会配合你。”
    傅南璟盯着孟婵看很久，最后点头，说一声，“好。”
    吃完饭，傅南璟送孟婵去公司，下车前又叮嘱她，“别伏案太久，坐久了起来走走。”
    孟婵低头解安全带，点着头，“知道了。”
    她解开安全带，伸手拉开车门，准备下车时忽然又想到什么，她转过头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也在看她，见她准备下车又忽然转回头来，问：“怎么了？”
    孟婵看傅南璟一会儿，她把车门重新关上，探过身去，双手勾住傅南璟脖子，主动吻上他。
    傅南璟心中蓦地一跳，在孟婵主动吻过来时，双手下意识环住她腰。
    两人吻了一会儿，分开时，傅南璟看着孟婵的目光有些深，低声问她，“虚情还是假意？”
    孟婵却认真道：“我刚才不是说，会努力爱上你吗。”
    傅南璟看她良久，没说话，揽在腰间的手也没舍得松开。
    孟婵只得小声提醒他，“傅南璟，我要迟到了。”
    傅南璟又看她一会儿，跟着才终于松开手。
    孟婵坐回副驾驶，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傅南璟仍看着孟婵，见她头发也有点乱了，伸手过去帮她整理一下，嗓音有些低，说：“我今晚有事情要谈，可能会回来得晚点。下班的时候，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不用。”孟婵下意识拒绝，转过脸对傅南璟说：“我今天不跑工地，公司离家不远，下了班我坐地铁几个站就到了。”
    傅南璟不跟她争，不过到了下午下班，六点半孟婵从公司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傅南璟的司机等在公司门口。
    最离谱的是，傅南璟把他的车也给她用。
    司机陈叔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见到孟婵出来，忙笑着迎上前，“太太，傅总让我来接您。”
    孟婵一时失语，旁边的林晋阳已经用震惊的眼神看她。他看看她，又看看陈叔身后的那辆车。半晌，转过脸对着孟婵，笑得有点咬牙切齿，“小婵——哦，不对，应该叫傅太太，什么时候领证的？也不说请咱们喝杯喜酒。”
    林晋阳还记着呢，上次他明明看见孟婵从傅南璟的车上下来，结果这小丫头不愿意给他吹枕边风还不承认呢。不承认就算了，还说他老眼昏花。害得他一度真怀疑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孟婵微笑，没解释，同林晋阳说：“老板，我先走了。方案我晚上再改改，明天再交给你。”
    说着就步下台阶，坐进车里。
    “太太，直接回家吗？”陈叔将车发动，问道。
    孟婵道：“先去趟医院吧。”
    “好。”
    孟婵到医院看妈妈，晚饭也医院陪着妈妈一起吃，不过她现在不在医院过夜，她稍微待久了妈妈就要赶她走。
    所以只在医院待到九点就坐车回去。
    她原本以为傅南璟今天应酬应该会晚一点回来，谁知到家的时候傅南璟已经回来了。
    她站在玄关，看到傅南璟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电脑，摆明在工作。见她回来，抬头看她，“回来了。”
    孟婵进屋换鞋，问：“你不是说今天会晚点回来吗？”
    傅南璟没说是因为想她，所以提前结束了工作，只说：“工作结束就回来了。”
    孟婵喔了一声。
    她把包挂到玄关边的架子上，怕傅南璟误会她又不想回来，又多解释一句，“我刚刚去看我妈妈了，所以回来晚了点。”
    傅南璟微愣，倒没想到孟婵会跟他解释。
    他抬起头来，再度看向她。
    孟婵对上傅南璟的眼神，露出笑容。
    她走过到傅南璟旁边坐下，想看他在做什么工作，结果先看到茶几上的一大包东西。
    她好奇，“这是什么？”
    傅南璟合上电脑，帮她把袋子打开，说：“给你熬的药，改善睡眠的。”
    他从里面拿出一袋，给孟婵插上吸管。
    孟婵一看到中药就立刻摇头，浑身都写满抗拒，“我不喝。”
    傅南璟料到孟婵不想喝，哄道：“我给你买了糖，喝完吃颗糖就不苦了。”
    孟婵还是不要，拼命摇头。
    傅南璟有些无奈，“这药副作用小，你先喝两天看看，如果没效果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孟婵不肯，望着傅南璟说：“其实只是有点睡不安稳而已，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妈妈的事太害怕了，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们过段时间再看好吗？”
    孟婵有些可怜地望着傅南璟。
    傅南璟心软，抬手捏捏她脸蛋，“这么大人，怎么还怕喝药。”
    说归说，到底没舍得逼她。他把药放下，想着那就过段时间再看。
    孟婵道：“我从小就不喝中药，小时候我爸为了让我喝药，把药装在可乐罐子里，以为能骗到我。我有那么好骗？”
    她说这话时，一双眼睛水灵，傅南璟瞧着，眼里浮上眼里，“嗯？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孟婵笑，一脸聪明样，说：“我假装乖乖地喝，等我爸妈不在，转头就倒进阳台的花盆里。”
    傅南璟笑，“你还挺聪明？结果呢？没被发现？“
    孟婵摊摊手，“没出三天就被发现了，我爸被我气坏了，罚我关了两天禁闭。”
    讲到爸爸，孟婵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她垂下眼，傅南璟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他感觉到孟婵把脸埋在他颈间，眼泪浸湿他颈间的皮肤，滚烫的。
    他喉咙发堵，一下下温柔地抚摸孟婵的头发，轻声转移她注意力，“孟婵，我今天和张院长通过电话，不出意外，到秋天的时候，妈妈就能出院了。”
    孟婵险些又要哭，她把眼泪蹭在傅南璟衬衫上，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26章 “总之，傅南璟是真心对你，……
    自从傅南璟说过妈妈秋天就能出院, 孟婵就每天盼望着。她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妈妈稍微有一天状态不好就要担心得好几天失眠。尤其是妈妈要准备做二次手术那几天，她更是焦虑到什么也做不下去, 晚上能抱着膝盖坐在客厅睁着眼睛到天明。
    傅南璟担心她状态，亲自带她去见了几个操刀的医生，由医生给她分析了妈妈目前的情况，告诉她手术风险不会太大。在她的再三追问，并得到答复的情况下, 才终于稍微放心一点。
    那天正好是周末, 见过医生出来，孟婵想回医院看妈妈，傅南璟不同意, 说：“你现在需要放松, 你这样紧张会弄得妈也跟着紧张, 对她身体反而不好。”
    孟婵最紧张妈妈, 一听傅南璟这样说，也跟着紧张，惶惶不安地看向他，“那怎么办？”
    傅南璟将车驶入车流，说：“找个地方让你放松一下。”
    “去哪？”
    孟婵事先并不知道傅南璟要带她去哪里, 直到半个小时后，车停进B市最大家居市场的停车库。
    傅南璟随便找个车位停车, 同孟婵说：“带你逛逛家居市场。我知道你最近没心情装房子, 那就先逛逛，等妈做完手术再慢慢装修。”
    孟婵知道傅南璟是想让她放轻松，暂时不要去想妈妈要做手术的事。
    可她实在做不到放松，一路上仍然心事重重。不过也幸好傅南璟是带她来家居市场, 她学设计，本来就爱装修艺术，所以逛久了多多少少能分走一点她的注意力，
    逛到第三个展区时，孟婵被各种复古的红陶花盆吸引，蹲在那里看了半天。
    傅南璟也蹲下陪她看，他并不太清楚孟婵喜欢些什么，见她蹲在一堆花盆前爱不释手，问道：“喜欢？”
    孟婵点点头，她手里还拿着个雕花的红陶盆在看，说：“我爸以前很爱种花种草的，我们家有很多这种花盆。后来爸爸过世了，我和妈妈就不住在大院了，出来的时候我把爸爸种的那些花草全都搬去了新房子里。我不会养花，为了养好爸爸的花草看了好多书。可是后来妈妈生病，我没有时间照料它们，等我再去看它们的时候，才发现它们都已经死了。”
    “再后来妈妈病情变严重，只好卖了房子，那些花花草草连带着花盆泥土太重，我那时候实在没有心情，就全没带走。”孟婵说着说着便陷入回忆，她垂着眼盯着空气有些发呆。
    其实很后悔，那时候妈妈病情突然变得很严重，她害怕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每天都处于崩溃痛哭的状态，根本顾不上其他的。只是现在想起来很后悔，当时应该把那些搬走的，那毕竟是爸爸留下的东西。
    傅南璟听得皱眉，问：“房子在哪？”
    孟婵这才回过神，却是摇摇头，不想再回忆，只淡淡说：“已经卖掉了。”
    逛了一下家居卖场，除了买了几个花盆，孟婵还挑了一个雕刻精美的相框，想着等妈妈出院以后和妈妈拍一张全家福。
    从家居卖场出来，傅南璟带孟婵去吃晚饭，谁知好巧不巧一进门就看到陆祈和梁颖。
    梁颖先看到孟婵，脸上一喜，下一秒就高兴地跑过来，“小婵！”她拖住孟婵的手，直接就带去他们那桌，高兴地说：“我和陆祈刚刚还说到你们俩呢，结果你们俩就出现了。”
    梁颖说着，拉孟婵坐到她旁边。
    傅南璟只好拉开陆祈旁边的椅子。
    陆祈先看了傅南璟，跟着才看向孟婵，他眼里带了笑，说：“可不是。我和梁颖刚刚还在说，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孟婵抬眸看向陆祈，陆祈眼里仍是笑，继续说：“我之前还帮你们看了个日子，就十月二十三，距离现在还有两个多月呢，现在筹备婚礼也来得及。”
    傅南璟蹙眉，抬眸给了陆祈一个警告的眼神。
    陆祈没理，仍看着孟婵，非要逼她答应，“怎么样小婵？我有个朋友开婚庆公司的，你要是觉得日子合适，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筹备起来。”
    孟婵盯着陆祈看一会儿，她坦荡地答复他，说：“我们现在没打算办婚礼。”
    陆祈反问：“为什么不办？结了婚不就应该好好办个婚礼庆祝庆祝？”
    孟婵不想办婚礼，其实是不知道她和傅南璟最后会走到哪一步。不想铺张浪费。且她觉得陆祈今天有些咄咄逼人，她有些不悦，但碍着陆祈是傅南璟好友并没有表现出生气，只是看着他，没有应声。
    陆祈今晚咄咄逼人，连梁颖也瞧出来了。她在桌子底下踢了陆祈一脚，说：“人家小婵和傅南璟什么时候办婚礼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天喝多了，管这么宽？”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走陆祈面前的酒杯，真怀疑他今天喝多了。
    陆祈还想再说什么，抬眼见傅南璟冷着脸盯着他，眼里仍是警告的意思。
    他憋下一肚子郁结，收声没再说什么。但心情不爽，拿回酒杯又给自己倒酒。
    这晚的气氛实在不算好。陆祈虽然没喝醉酒，但后面也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梁颖去上洗手间，傅南璟起身去吧台结账。座位上终于只剩下陆祈和孟婵两个人。陆祈这时候才抬起头，认真同孟婵说：“孟婵，你和傅南璟之间是怎么协议的，其实我也管不着。我只能跟你说，不管你怎么想，傅南璟对你是一片真心。我对你也没别的什么要求，就盼着你对他好一点，哪怕你真的没那么爱他，也别伤他。他这个人……”
    陆祈还想说，他这个人，在这个世上活了二十八年，得到过的东西一只手数得过来。你哪怕是可怜他，也稍微关心他一点，别让他一个人在那儿默默付出。
    他也是个人，有血有肉。在外面再怎么能坚不可摧，回到家也会渴望被人爱，被温暖。
    但陆祈也知道，这些话不好说，不能说。傅南璟不会允许他和她孟婵说这些。
    他不由得叹声气，说到这里收声，在傅南璟回来前，对孟婵说最后一句，“总之，傅南璟是真心对你，只盼着你别辜负他。”
    孟婵这晚心情很沉重，回到家，洗完澡换了衣服，本来还想工作一会儿。但坐到电脑前，满脑子都是陆祁说的那些话，让她什么事也做不下去。
    傅南璟洗完澡就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没拆封的牛奶，熟练地拆开，倒进牛奶锅里。
    孟婵回过头，就见傅南璟在厨房给她热牛奶。
    因为她不肯喝药，傅南璟最近便每天晚上给她热牛奶，多少让她睡得安稳一些。
    她看着傅南璟背影，想到陆祁今晚对她说的那些话，忽然就觉得很内疚。
    她起身走去厨房，从身后轻轻抱住傅南璟。
    傅南璟微怔了下，随后腾出一只手握住孟婵环在他腰间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孟婵把脸贴在傅南璟背上，摇摇头，好半晌没说话。
    傅南璟一看她这样，大概就猜到是陆祁对她说了什么。他道：“你不用理陆祁。”
    他有些无奈，多少也有些不好受，说：“孟婵，我不需要你对我愧疚。”
    孟婵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忽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把傅南璟抱得更紧一些。
    傅南璟没问她什么，由着她抱，只是不由得将孟婵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牛奶还在锅里小火烧着，傅南璟同孟婵说：“我明天有事要出差一趟，你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就去医院住。我会赶在妈做手术前回来。你这几天别太焦虑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孟婵仍贴在傅南璟背上，乖乖点头。
    沉默一会儿，小声叮嘱他，“那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
    傅南璟听见孟婵的话，心中忽然升上一些暖意。
    他回过身，抬起孟婵的脸，试图看清她眼里的情绪。
    孟婵一双眼水汪汪的，黑眼睛像珍珠，尤其漂亮。
    傅南璟看她一会儿，没忍住低下头，在她眼睛上轻轻落下一吻。
    孟婵睫毛颤了颤，下意识闭上眼睛。
    傅南璟一手搂在孟婵腰间，一手捧住她的脸，从眼睛吻到脸颊，鼻子，再然后是柔软的唇。
    孟婵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傅南璟，但她知道她不抗拒和傅南璟做亲密的事。
    也许是因为傅南璟明天要出差，这晚他要得格外多一些。
    他在床上一向克制，无论什么时候都以孟婵的感受为先。唯一的执念是在结束后，要搂着孟婵在她耳边问一句，“小婵，叫一声我的名字。”
    仿佛孟婵不叫他一声，他会害怕孟婵把他当做别人。
    第27章 “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傅南璟出差以后, 孟婵不想自己一个人在家，第二天就收拾行李搬去了医院。
    徐美珍本来坐在床头和张芳说话，正说到小婵, 抬头就见小婵推着个行李箱进来了。
    徐美珍不由得一愣，问：“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把行李箱都带来了。”
    孟婵一边把行李箱靠到墙壁，一边说：“傅南璟出差了，我不想一个人家。再说您过几天做手术，之后我肯定要在医院里照顾您一段时间。”
    徐美珍道：“那也不用把行李箱也带来呀。”
    孟婵笑, 放好行李箱就坐去床边, 先凑过去抱住妈妈，以表达她的思念。
    她赖在妈妈怀里舍不得起身，撒娇道：“也没带多少东西, 就是些洗漱用品, 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我懒得大包小包地拎嘛, 直接装到行李箱里方便多了。”
    徐美珍习惯了女儿这样同她撒娇, 从小就这样。她脸上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意，温柔地摸摸女儿的头发，又轻声问道：“那你到医院来住的事跟小傅说了吗？小傅什么时候回来呢？”
    孟婵回答说：“就是傅南璟让我到医院来的呀。他知道我一个人在家里会怕。”
    徐美珍闻言不禁心疼。她是知道女儿从小就怕黑，自打她爸爸走了以后，夜里更是睡不安稳。刚开始那两年, 常常半夜哭着醒来。她听着声到房间去，就看到小婵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问她才说是梦到爸爸, 母女俩就一起抱头痛哭。
    那两年真是难啊。
    艰难得到如今想起来, 心尖仍是一抽一抽地疼。
    徐美珍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要保存体力，盼着能顺顺利利做完手术好再多活两年。倒不是她有多眷恋生命，实在是舍不得放不下女儿。
    B市的夏天一向很热, 到了八月份更是热到让人怀疑人生。孟婵心里牵挂着妈妈，白天还要照样上班跑现场。
    傅南璟一走就是五天，他出差任务重，但是工作再忙每天都要抽时间给孟婵打电话。
    两个人也不讲别的，主要是傅南璟叮嘱孟婵最近天热，少在外面跑，多喝水小心中暑。又把江医生的电话发给她，让她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给江医生打电话。
    孟婵默默地听，听着听着就有些想傅南璟。
    这天上午，傅南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孟婵正在现场监工。
    施工现场吵得厉害，手机在包里响了好几声她才听见。她拿出手机，看到是傅南璟打来的，一瞬间有些高兴。接起电话到外面去，里面施工的声音顿时小了，在听见傅南璟问她在做什么的时候，她抿唇笑，说：“在现场呢。你没听见施工的声音？”
    她把手机拿得离里面施工现场近一些。
    傅南璟笑，说：“现在听见了。”
    孟婵笑了笑，笑过之后又有些奇怪，问道：“你今天怎么上午就打电话来了？没有在忙吗？”
    谁知傅南璟却笑了，说：“我回来了，刚下飞机。”
    孟婵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不由得问：“你不是说还有两天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傅南璟道：“事情结束了就回来了。”
    他从机场出来，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见傅南璟打着电话从里面出来，连忙帮忙拉开后排车门。
    傅南璟坐上车，同孟婵说：“我现在要先回公司一趟，晚点过来接你。”
    孟婵并没有等太久就见到了傅南璟。那时刚好是中午，工人们都去吃饭了，孟婵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来，她站一天有点累，打算歇会儿再去吃饭。趁休息正好给妈妈打通电话，问她吃了饭没有。
    正打着，抬头就见个英俊熟悉的男人走进来。
    孟婵脸上露出惊讶表情，傅南璟摆明一进来就看见了她，目光都没有扫一眼其他人，径直朝她过来。
    孟婵在傅南璟走过来时正好挂了电话，她仰头露出笑容，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傅南璟笑，俯身拉起她，“你当陈叔天天跟着你是摆设？”
    孟婵和现场监工说一声，跟傅南璟去吃午饭。
    到了外面，才隐隐回过味来，说：“原来你把陈叔借给我用，是给你当监视器来了。你干嘛呀？监视我？怕我出轨？”
    傅南璟突然停下来，他转脸盯着孟婵，脸色有些不好看。
    孟婵一下笑了，她抬起手臂搂住傅南璟脖子，贴他身上，“我跟你开玩笑。你别生气。”
    她一双眼亮晶晶笑盈盈望着傅南璟，摆明了撒娇。
    傅南璟好哄得很，孟婵搂住他一撒娇，刚想发的脾气瞬间就发不出来了。
    但他还是把孟婵拉开一点，沉着脸认真同她说：“我让陈叔跟着你，是担心你去哪儿都要用车，没有监视你的意思。刚刚问陈叔你在哪儿，也是因为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他是怕孟婵误会，先给她解释清楚。
    孟婵见傅南璟突然认真，知道是自己刚才玩笑开过了。她又重新搂上傅南璟，脸上带着笑，仰脸看他，“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傅南璟在孟婵搂过来时顺势也搂住她腰。他一双眼深沉，盯着孟婵看了一会儿，没忍住问：“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我也不知道。”孟婵望着傅南璟笑，过了一会儿才说：“大概是因为有些想你的时候，你就回来了。”
    傅南璟在那一刻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看了孟婵一眼，然后把她拉开一点，语气都有些生硬，“别我一回来就撩我。”
    他装得一派严肃。孟婵那时候心情的确有些好，她笑眯眯凑过去，小声说：“傅南璟，你怎么耳朵红了？”
    傅南璟面子有点挂不住，他抬手掌住孟婵后颈，带她走到车前，“上车了。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这天中午，孟婵跟傅南璟去吃西餐。吃饭的时候，和傅南璟说起妈妈今天上午做检查，身体各项指数都良好，张院长同她说，过两天以这样的身体状态做手术，风险不会太大。预后良好的话，一个月后就能出院。
    孟婵已经好久没有在家里见到妈妈，听完张院长的话，想到以后都会在家里见到妈妈，就高兴了一整个上午。
    傅南璟抬起头来看她，“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心情好？”
    孟婵弯起唇笑，说：“也不全是。你回来了我也高兴。”
    傅南璟听完，总算又高兴一点。帮孟婵切好牛排，换了她面前那一盘过来。
    接下来的两天，孟婵仍然没有回家。因为妈妈快要做手术，她和林晋阳请了假，这两天白天晚上都在医院陪着妈妈。
    傅南璟有公事走不开，只有到晚上才能过来。
    孟婵虽然已经知道妈妈的身体情况很稳定，手术风险不会太大，但真到了快动手术的前一晚她又开始害怕。
    那晚根本睡不着觉，又不敢打扰妈妈休息，独自坐在走廊害怕。
    傅南璟结束完工作就立刻赶过来，一出电梯就看到孟婵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
    那会儿已经快凌晨。
    傅南璟看到孟婵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就不由得心疼。他走过去，在孟婵旁边坐下来，转头看了看她。
    然后忍不住抬手摸摸她脑袋，声音极尽温柔的，“怎么不睡觉？”
    孟婵摇头，半晌，才轻轻回一声，“我有些害怕。”
    傅南璟几不可闻地叹声气，伸手揽过孟婵的肩膀，把她揽进怀里。
    孟婵转过脸，无意识地把脸埋进傅南璟怀里，像终于找到依靠，她有些哽咽，轻轻说：“好怕出什么意外。”
    她真是不敢想，真的好怕失去妈妈。
    傅南璟搂紧孟婵，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低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
    傅南璟估计孟婵这一整晚都不可能睡得着，索性带她出门，半夜开车上山去寺庙烧香。
    孟婵极尽虔诚，双手合十在菩萨面前跪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寺庙里敲响清晨的第一声钟响。
    孟婵终于肯起身，谢过庙里的师傅，之后才从菩萨殿出来。
    傅南璟一直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伸手摸摸她脸，有点心疼，“累不累？”
    孟婵摇头，说：“我们回去吧。”
    傅南璟点下头，拉起孟婵的手下山。
    下山的途中，正好遇到天边日出。
    孟婵看着前方美丽的朝阳，过一阵，忽然转头对傅南璟笑了，说：“傅南璟，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妈妈肯定会平安。”
    傅南璟看着孟婵，他轻点头，说：“是。老天爷听见了你的祷告。”
    第28章 “这么想弥补我，就早点爱上……
    孟婵和傅南璟回到医院时, 徐美珍正在做术前的最后检查。
    孟婵攀在门边静静地看，等医生检查完走了，才满面笑容地跑进去。
    徐美珍一大早没见她人影, 这会儿见人跑进来，问：“一大早就没见着你，去哪儿了？”
    孟婵笑，坐床边拉住妈妈的手撒娇，说：“我和傅南璟去庙里给你祈福来着。”她边说边把子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结戴到妈妈手腕上。
    细细的一条红绳, 孟婵像哄小孩子似的跟妈妈说：“这可是菩萨开了金光的, 能保佑你平安长寿。”
    徐美珍低头看看手腕的红绳，又抬头看看女儿，张嘴想说点什么, 孟婵却止住她, 摸摸妈妈的面颊, 温温柔柔地说：“妈妈, 有什么话等你手术完我们慢慢说。”
    徐美珍险些落了泪。她握了握女儿覆在她面颊上的手，点头说了声好。
    孟婵坐在手术室外等妈妈的时候想了很多。她在想开心的事，比如妈妈出院以后要先带妈妈去逛逛公园。那时候应该已经是秋天了，B市的秋天最美。她记得妈妈以前最喜欢秋天，每次一到了秋天就要拉上她一起公园赏秋。
    对了, 还要多拍些照片。好多年没有拍过，家里的那本相册需要更新了。
    傅南璟过来的时候, 看到孟婵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他担心她又在胡思乱想, 伸手拉过她的手，牢牢握住，轻声安抚，“别担心, 妈妈不会有事。你在菩萨面前跪了一夜，菩萨看见了。”
    孟婵转过脸来，看着傅南璟露出一点笑容，说：“我没有担心。我在想开心的事。”
    傅南璟看着她，嗓音仍是温柔的，问道：“在想什么？”
    孟婵把刚刚想的都告诉傅南璟。她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是在预设美好的未来。
    “我在想，等妈妈出院以后要多花时间陪陪她。妈妈喜欢秋天，我要多带她去公园散步。等到明天春天，桃花开满山的时候，妈妈要是身体还好，就带她出门旅游。”
    她顿了顿，看着傅南璟，“你知道吗，自从爸爸走了以后，妈妈已经好多年没有旅游过。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是没有那个心思了。”
    “本来嘛，以前都是一家三口，现在少了一个，不完整了，有什么意思呢——”孟婵说着说着情绪又要低落，傅南璟及时打断她，说：“那等明年春天，我带你和妈妈出去旅游。”
    孟婵抬头看傅南璟，心里觉得很感动。感动之余又觉得耽误他太多，于是问：“可你有时间吗？”
    她看着傅南璟每天忙于公事已经很累，还要担心她，每天结束了工作还要到医院来陪她。有好几个晚上她都睡了，醒来听见傅南璟还在走廊外面讲工作电话。
    她有些愧疚，虽然两个人已经结婚，但仍然觉得耽误傅南璟太多。真不知该怎么弥补。
    傅南璟怕了她讲这些，他伸手捏捏她脸，说：“这么想弥补我，就早点爱上我。”
    孟婵由着傅南璟捏她脸蛋，抿起唇笑。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
    孟婵虽然极力地想让自己乐观，也一直想开心的事。但是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妈妈明明进去了才两个小时，她已经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如果不是傅南璟一直陪着她，在她有焦虑的苗头时及时说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她想她恐怕又快要崩溃了。
    她挽着傅南璟的手臂，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傅南璟抬手轻轻捏她下巴，低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孟婵摇摇头。实在没有胃口吃。
    她闭着眼睛。过了一阵，轻声问：“妈妈还没有出来吗？”
    傅南璟抬头看了眼手术室外仍然显示“手术中。”他捏一捏孟婵的手，说：“快了。”
    “你刚刚就说快了。”
    “这次肯定快了。”
    在孟婵的焦躁不安中，三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关掉。
    孟婵眼睁睁看着几个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然而脚却像灌了铅，动也不动不了，更不敢去问。
    她从不知自己这样胆小，一直望着傅南璟，直到傅南璟转身朝她走回来。
    她一瞬不瞬望住他，还未开口，傅南璟便揉了她的脑袋，笑道：“你现在可以想一想明年春天想去哪里旅行。”
    孟婵望着傅南璟愣怔了两秒，然后终于没忍住，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秋天来临的时候，徐美珍终于被允许出院。
    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她精神很好。出院那天，傅南璟原本要来，但他临时有个重要的行程推不掉，只好派了李助理过来帮忙。
    除了李助理，梁颖也来了，一进门就高高兴兴地帮着收拾行李，说：“阿姨病好出院，应该要好好庆祝一下。小婵，你要请客。”
    孟婵在帮妈妈系围巾，笑道：“当然要请客。不过等妈妈先休息几天。”
    徐美珍也很高兴，说：“哪里用得着休息。明天我就去买菜，好些日子没有进过厨房也不知道手艺退没退步。小颖，你到时候把你男朋友也带来，到家里来吃饭。”
    孟婵听妈妈还要去买菜，说：“求你了妈妈，让我安心两天吧。你明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去买菜。”
    梁颖转过头来笑话她，“难不成你明天还要亲自下厨？你做的菜能不能吃？”
    孟婵笑，说：“不能吃。所以明天你们要来吃饭的，自己早点过来下厨。”
    说是这样说，哪能真的让客人下厨。
    晚上在家里陪妈妈到九点多，徐美珍刚做了个大手术，虽然现在已经出院了，但身体多少还是有些虚弱，早不比从前。到九点多时，身体就已经有些疲惫了。
    孟婵一点不敢耽误妈妈休息，连忙和张阿姨一起把妈妈扶回房间休息。
    她拉过椅子过来，趴在床边，唇角弯弯地望着妈妈，小小声地说：“妈妈，你睡吧，我今晚就在这里陪你。”
    徐美珍却不同意，说：“你陪着我做什么？你现在好歹是结了婚的人了，哪能天天围着妈妈转？”
    孟婵知道妈妈怕影响她和傅南璟的感情。她拉着妈妈的手，温温柔柔地说：“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行吗？”
    徐美珍没办法，只好点点头。
    孟婵笑，摸摸的头发，哄小孩子似的，“那您睡吧，等您睡着我就走。”
    孟婵在床边守到十点多，妈妈已经睡熟。
    她趴在床边一直看着妈妈，仍然有些舍不得走。直到张姨轻轻推开门，举起手里的手机，示意她有电话。
    她以为是傅南璟，起身到外面去接，结果接过电话才发现是陆祁。
    她走到阳台上，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祁已经控制不住开始骂她，“孟婵，你究竟是不是个人啊？我知道你今天要接你妈妈出院，但是现在都他妈十一点了，你是不是也该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最近公司出问题？不过这个事情傅南璟不告诉你也就算了。但是你老公今天陪客户喝酒差点喝到胃出血，你他妈现在能不能回来照顾他一下！”
    孟婵站在阳台，只觉得冷风直往她心里灌，她紧握住手机，声音有点发抖，“傅南璟怎么样？”
    “死了！你愧疚一辈子吧！”陆祁气极，直接挂了电话。
    他挂完电话，转头看一眼床上昏睡的傅南璟，旁边是江医生在给他打吊瓶。
    陆祁有点恨铁不成钢，他走到床边，忍不住说：“哪天你和孟婵离婚，我一定放一百串鞭炮庆祝。”
    第29章 “知道我还在生病，偏要来撩……
    孟婵赶回家的时候, 陆祁还在。抄着兜倚在卧室门边，看见她回来，冷冰冰看她一眼, 嘲讽道：“原来你还有点良心？”
    孟婵不想理他，径直走去卧室。看到傅南璟躺在床上昏睡，床边打着吊瓶，她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她蹲下来, 在床边握住傅南璟的手。他脸色有些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他好像有些瘦了。
    她心里一阵一阵地疼，抬起头来问对面的江医生, “他还好吗？没有什么大问题对吧？”
    江舟是傅南璟的私人医生, 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最近公司发生的事, 也知道傅南璟最近明明焦头烂额, 还要在太太面前装没事。每天忙到那么晚，人已经很疲惫了还要去医院看看他不回家的老婆。
    江舟不由得叹声气，对孟婵说：“现在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他长期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迟早要出问题。”
    江舟看孟婵红着眼眶快要掉泪，觉得她应该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家老板, 于是又说：“孟小姐，你平时要是有空, 多劝着点傅总。他不听我们的, 但是你的话他肯定听。”
    江舟等傅南璟输完液，给他拔了输液针就和陆祁先走了。
    傅南璟一整晚都没醒来，孟婵拉着傅南璟的手，趴在床边守了一整夜。她轻轻叫傅南璟的名字, 可是他静静睡着，没有应她一声，也没有睁开眼睛。他看起来太疲惫。
    孟婵忽然就哭了。她俯过身去亲了亲傅南璟的脸颊，哽咽地说：“傅南璟，你快好起来。”
    傅南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但房间里还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整个房间仍然暗得像晚上。
    庆幸房间里没有刺眼的光，傅南璟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抬起胳膊按了半天眉心。
    他隐隐记得昨晚喝多了酒，合作方的人一走就到里面去吐了。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喝醉过，头疼欲裂到仿佛浑身上下都被汽车碾了一遍。
    孟婵从外面轻轻拧开门，原本想看傅南璟醒了没有。谁知她刚把头探进去，就看到傅南璟曲着一条腿坐在床头。
    傅南璟原本坐在床头缓神，听见拧门的声音就抬起头来，没想到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小脑袋探进来。他略诧异，下意识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婵见傅南璟醒了，险些要哭。
    她先跑回客厅端了一杯水才又跑回来，坐到床边一边给傅南璟配药一边说：“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她把药配好，又递给傅南璟杯子，“先把药吃了，都是江医生配的。”
    傅南璟看了孟婵一会儿，跟着才接过杯子，配合把药喝了。
    孟婵等傅南璟把药喝完，接过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傅南璟怕把病气传染给孟婵，一直忍着没有抱她。谁知道孟婵看着看着他就哭了，他一愣，抬起手给她擦眼泪，嗓音有些哑，“怎么了？怎么哭了？”
    孟婵摇头。下一秒却扑进了傅南璟怀里，紧紧抱住他。她仍是没有说话，只悄无声息地掉着眼泪。
    傅南璟有些意外，右手下意识环住了孟婵的腰，低头轻声问她，“小婵？怎么了？”
    孟婵不肯把头抬起来，只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傅南璟，以后别喝酒了。”
    傅南璟微微一愣。他轻轻抚摸孟婵单薄的背部，低声问：“昨晚吓着你了？”
    孟婵点头，哽咽道：“陆祁在电话里说，你快死了。我好怕。”
    傅南璟听得皱眉，说：“你别他瞎扯。”他安抚地摸摸孟婵的头，“只不过是喝多了点酒，江医生一直跟着我，没事。”
    孟婵仍是掉眼泪。她昨晚守着傅南璟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她看到傅南璟那样疲惫地躺在床上，想到他那么辛苦地外面工作，心疼已经多过愧疚。
    她抱了傅南璟一会儿，后来才想起来厨房里还温着粥，她坐起身，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傅南璟，问他，“你饿不饿？我厨房还温着粥呢。要不要盛一点来给你吃？”
    傅南璟有点意外，“你熬的粥？”
    孟婵有些脸红，心虚地说：“我本来是想自己熬的。可熬了一次煮出来实在太稠了不能喝，就下楼去粥铺打包了一份。”
    傅南璟笑，抬手揉揉孟婵的脑袋，说：“你先去盛出来，我冲个澡就出来。”
    傅南璟去浴室冲澡的时候，孟婵就先去厨房关了火，又小心翼翼把粥盛出来。
    端到茶几上，怕烫了，又端起来拿勺子舀着吹了吹。
    没一会儿，傅南璟就洗好出来。
    孟婵坐在沙发上，看到傅南璟出来，就拍拍她旁边的位置。
    傅南璟笑，擦着头发走到她旁边坐下。
    孟婵端起茶几上的粥，说：“我问过江医生，你昨晚喝太多酒，这两天要吃清淡一点。”
    傅南璟嗯一声，他接过孟婵手里的粥碗，先吃了两口才问：“妈妈好吗？昨天办出院还顺利吧？”
    孟婵点点头，“很顺利。本来昨天梁颖还说今天到家里吃饭，庆祝一下妈妈出院。”
    傅南璟愣了下，抬头看向孟婵，说：“那你还不去？”
    孟婵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吹风机，说：“不去了。我跟妈妈说了，你这两天生病，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去看她。”
    她把吹风机的插头插在茶几边上的插线板上，举起吹风机跪到沙发上，对傅南璟说：“我来给你吹头发。”
    傅南璟已经喝完粥，他拿纸巾擦嘴，笑道：“还有这种待遇？”
    孟婵笑，“这种待遇算好吗？”
    她开了吹风机，调到一个舒适的温度，跪在沙发上举着吹风机给傅南璟吹头发。
    但是吹了一会儿就打发现高度不是很合适，她索性坐下来，让傅南璟躺到她腿上。
    傅南璟头疼得很，顺势躺下来，还有心情逗她，“早知道生病待遇这么好，应该早点生病。”
    “哪有人盼自己生病的。”
    傅南璟勾唇笑笑，抬起手按了按涨得发疼的眉心。
    孟婵问：“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傅南璟嗯了声，没睁眼，有些倦地说：“好多年没喝醉过。”
    孟婵想到昨晚陆祁说的那些，她有些担心，“傅南璟，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昨晚陆祁说……”
    “你别听他说。”傅南璟打断她，抬起手捏了捏孟婵垂在他身前的手，安抚她说：“是出了点问题，但是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你别担心。”
    孟婵怎么能不担心，她心里愧疚难当，忍不住小声问：“妈妈治病是不是花了好多钱？”
    除了医院拉出来的那些流水单子，她不知道傅南璟背后还花了多少钱。
    傅南璟仍没睁眼，有些倦地说：“没有。”他停一下，又说：“就算是真的，也是应该的。”
    孟婵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傅南璟却不让她再说。他拉起她的手放到他额头上，实在有些倦，“小婵，给我揉揉吧，真疼得厉害。”
    孟婵低头，见傅南璟闭着双眼，一直蹙着眉心。她不由得心疼，一边替傅南璟轻轻地揉按眉心，一边问：“要不要让江医生再过来看看？”
    傅南璟嗓音都有些疲惫，“不用，多睡会儿就好。”
    孟婵点点头，轻轻地给他按摩，温温柔柔地说：“那你再睡会儿吧。”
    傅南璟这回倒没睡多久，大概就眯了个二十分钟。醒来的时候发现孟婵还乖乖在给他按摩，他不由得怔了下，坐起身来，拉下孟婵的手看了眼，又抬头看她，皱了眉心，“傻子，手不软吗？”
    孟婵摇摇头。她望着傅南璟，有点委委屈屈的，“手倒是不软，但是腿麻了。”
    因为傅南璟枕在她腿上，她想动，又怕吵醒他，于是就一直僵着一个姿势，这会儿腿麻到动都不能动。
    傅南璟一边骂她是个傻子，一边蹲下身去帮她揉脚。
    孟婵低下头去看他，她看着傅南璟蹲在她面前，蹙着眉给她揉脚，心里忽然涌上许许多多的温暖。
    她没忍住，主动俯过身去，搂住傅南璟脖子。
    “不麻了？”傅南璟问。
    她摇摇头，把脸埋在傅南璟颈侧。
    傅南璟勾住她双腿，顺势将她抱起来，重新坐回沙发上。
    这样一来，姿势就变成了孟婵岔开腿坐在了傅南璟身上。
    她双手勾着傅南璟，俯过身去主动吻他。
    孟婵真没有想做什么，她只是忽然想亲一亲傅南璟。她好像很少主动吻他。
    可她哪里知道傅南璟那么不经撩，她亲完刚要退开，就被傅南璟按着腰带回去，重新吻住她。
    两个人贴得那么近，她已经感觉到一团火热，有些羞涩，“你还在生病——”
    傅南璟吻着她，嗓音有些哑，“知道我还在生病，偏要来撩我。”
    “我没有。”孟婵不承认。
    傅南璟现在哪还听她解释，将她压倒在沙发上，手已经探入裙底，还要埋怨她，“亲人亲一半就跑，谁教你的？”
    后来结束的时候，孟婵依偎在傅南璟怀里，眼睛水润润地望着他，小声问：“你头不疼了？”
    傅南璟瞧着她笑，低头在她额头亲一下，又将她搂紧些，轻声说：“睡会儿。”
    “好吧。”孟婵也有些累，乖乖闭上眼。
    后来，傅南璟仍然觉得，他和孟婵之间其实也是有过一段快乐时光的。那时候甚至一度以为，日子真能永远这样过下去。那时候也真的一度以为，孟婵多少是爱过他的。
    第30章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陆祈和江医生晚上又来了家里。那时孟婵正坐在餐桌前, 开着电脑在画新项目的设计图。
    傅南璟在阳台讲电话，因为阳台门关着，孟婵也听不清傅南璟在讲什么, 大抵是工作相关的事。
    门是孟婵去开的。陆祈如今是巴不得孟婵能赶紧和傅南璟离婚，盼着她早点走，省得留下来祸害人。他打心眼里看孟婵不顺眼，便连个好脸色也不会给她，冷着一张脸, 一声招呼不打, 直接绕过她进了屋。
    孟婵知道陆祈讨厌她，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江医生朝她礼貌地笑了笑。孟婵也露出个笑容，算是礼貌的回应。
    她回到位置上继续画她的设计图。
    没一会儿, 傅南璟讲完电话回来。陆祈皱眉盯着他, 说：“不是跟你说了, 最近好好休息, 别操心公司的事儿。”
    傅南璟坐回沙发上，淡淡说：“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还能死了不成。”
    陆祈冷哼了声，指桑骂槐地嘲讽，“现在是没什么大问题, 等哪天真有什么大问题，我怕你死了有些人转头就改嫁, 连墓碑都懒得给你立, 便宜谁呢。”
    孟婵握着鼠标的手微微僵硬了瞬。
    傅南璟抬眸，冷冷盯住陆祈，“你收声。”
    陆祈心里有气，“我他妈就是瞎操心！”
    江医生赶紧出来打圆场, 说：“傅总，昨晚开的药都吃了吧？今天再打两个吊瓶就差不多了。”他一面说，一面从药箱里拿出输液袋。
    之后孟婵就一直有些恍惚，她仍在画图，但画出来的是什么鬼东西她自己也不认识。
    傅南璟和陆祈去书房谈事，江医生就把输液袋也拿去里面。
    过了一阵，江医生从书房里出来，问孟婵家里有没有热水，想给傅南璟兑一包冲剂。
    “我来！”孟婵连忙跑去厨房烧水。因为起身太急，还被电脑线绊了一跤。江医生吓一跳，下意识喊：“孟……”后面的话还没出声，孟婵仰头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他一愣，即刻收声。
    孟婵从地上爬起来，没事人一样走去厨房。但江舟看她走路有点一瘸一拐，估摸着是膝盖摔破了。
    孟婵到厨房烧好水，给傅南璟兑好了冲剂，又冲了一点冷水中和温度。她抬起头问江舟，“江医生，傅南璟平时除了要多休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饮食方面需不需要调整一下？”
    江舟见孟婵有些紧张，怕她是被刚才陆祈的话吓到了，安慰她说：“您别被小陆总的话吓到了。傅总没那么严重，他这次主要是长时间高负荷工作，又本来就有点感冒，加上昨晚喝太多酒，就一下子病来如山倒，好好休息调理一阵子就没事了。只是你得劝着傅总，真不能再那么高负荷工作，否则早晚真要出问题。”
    孟婵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江舟又说：“对了。您要是有时间没事儿可以熬点姜汤给傅总喝，那玩意儿驱寒，对身体有好处的。”
    “好。”
    陆祈和江医生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孟婵没去送客，在厨房里捣腾着给傅南璟熬一点姜汤。她从小没怎么进过厨房，厨艺技能约等于无，但幸好熬一点姜汤不太需要什么厨艺，只需要把生姜切小一点丢进锅里就好了。
    傅南璟把陆祈和江舟送出门，回来时就绕去厨房看孟婵在做什么。
    他往锅里看一眼，跟着就笑了，说：“大晚上熬姜？”
    孟婵愣了下。她不太懂，抬头望向傅南璟，“晚上不能熬姜吗？”
    孟婵最近瘦很多，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水灵灵的，有些懵懂地望着傅南璟。
    傅南璟摸摸她消瘦的脸颊，有些心疼，说：“可以。”
    孟婵放下心，说：“江医生说可以给你熬点姜汤喝，驱寒，对身体有好处的。”
    傅南璟盯着孟婵看很久，久到孟婵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她下意识摸一下脸颊，“怎么了？”
    傅南璟终于笑一下，揉揉她脑袋，说，“没什么。”
    这晚睡觉前，孟婵依偎在傅南璟怀里，快要睡着时，听见傅南璟说：“陆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刀子嘴，你不必理他。”
    孟婵没有把陆祈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傅南璟，她的确对他很少关心。
    她不由得抱傅南璟更紧，头埋在他怀里，没再说话。
    傅南璟只在家里歇了两天就又回公司主持工作。
    他身体底子好，养两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何况他这两天心情不错，连带着身体也恢复得更快。
    周一早晨，陆祈一早在电梯口遇到傅南璟。两人一同进电梯，陆祈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宋家的小姐对你痴心一片，我看你要不跟孟婵离婚算了，跟宋嫣然在一起，好歹也算联姻，对公司大有益处，跟孟婵在一起，你图什么？”
    傅南璟脸色冷，声音更冷，“你脑子有坑。”出电梯前警告他，“这话别在小婵面前说，你有点分寸。”
    他说完径直走出电梯。
    陆祈心想，孟婵知道又如何，指不定她根本不在意。
    自从傅南璟生病，孟婵有好几天没回去看妈妈。这天下午下班，就先回了一趟清风街。
    她拿钥匙开门，一进门就先闻到炖鸡汤的香味。她惊喜道：“好香啊。妈妈，你们在炖鸡汤吗？”
    徐美珍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呢，她近来闲着无聊做些针线打发时间。抬头见小婵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也笑了，说：“张阿姨早晨出门买菜，遇到山里人养的老母鸡，就买了一只回来，上锅炖了两小时了，是有些香。”
    孟婵想到傅南璟，同妈妈说：“妈妈，那我等会儿带一点回去。”她没和妈妈说傅南璟之前生病的事，怕妈妈担心。
    徐美珍道：“就是让你带回去呀。我还想着你今天要是不过来，就让你张阿姨跑一趟，你和小傅平时工作都辛苦，最应该好好补补。”
    孟婵点点头。
    其实她更希望妈妈能搬去和她一起住。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傅南璟就说过，让妈妈出院以后跟他们住，可是妈妈执意不肯，出院以后才又回了这间出租屋。
    孟婵不想讲伤心事，低头看见妈妈在织毛衣，她有些惊喜，拿过来看，高兴道：“这是给我织的吗妈妈？”
    徐美珍笑，“不给你织还能给谁织？天一天天冷起来了，等到冬天的时候正好能穿。”
    孟婵最喜欢妈妈织的毛衣。她的妈妈有一双巧手，织出来的毛衣比市面上卖的还要好看。且她妈妈不仅有审美，还能紧跟时尚。前年冬天给她织的米色开衫，穿去公司人人都问是在哪家店买的。
    孟婵亲亲热热地抱了妈妈一会儿，又叮嘱她，“不过您也别太累着，慢慢织嘛，今年织不完还有明年，反正我柜子里还有许多毛衣穿。”
    徐美珍笑笑，没说什么，转而问：“你和小傅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等有了孩子，我倒是能织几件小孩儿的毛衣。”
    孟婵和傅南璟哪有要孩子的计划，八字都没有一撇。
    她挽住妈妈说：“还早呢。我和傅南璟工作都忙，暂时没打算要孩子。”
    徐美珍叹气，说：“你二十八了，如果要孩子也……”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拍全家福？你想在家里拍，还是去外面拍呢？”
    徐美珍知道小婵是不想聊生孩子的事，心里叹了声气，倒也没有再说，回答道：“都可以。”顿了下，又道：“到时可得把小傅叫上。”
    孟婵笑眯眯的，说：“那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孟婵陪妈妈坐了一会儿，去厨房看张阿姨做菜。
    她去看那锅鸡汤，一揭开锅盖，香味扑鼻，顿时馋得她肚子咕咕叫。
    她拿出手机拍一张照片发给傅南璟。
    傅南璟很快给她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
    孟婵笑，一边接电话，一边从橱柜里拿保温桶，说：“在妈妈这里呢。你不是说今晚有应酬吗？”
    傅南璟道：“还在去的路上。”
    孟婵叮嘱他，“你不要喝酒，江医生让你戒烟戒酒。”
    傅南璟笑，逗她，“那你要不要在我身上安个监视器？”
    孟婵一本正经道：“你以为我没在你身边安监视器吗？我跟小李助理说好了，只要看到你抽烟喝酒就立刻告诉我。”
    傅南璟抬眸看了眼副驾驶上的李助理。李助理做贼心虚地低下头。心想，太太逼着他给她汇报消息，他能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不说话了？”孟婵拿着勺子把鸡汤盛进保温桶里。
    傅南璟淡淡笑了声，说：“我在想要不要把李助理丢在半路上。”
    李助理：“？？？？”他招谁惹谁了？
    孟婵被逗笑，说：“傅南璟你别幼稚。”
    又问：“你晚上几点回来？”
    傅南璟越发得寸进尺，“想我？”
    孟婵道：“是啊。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傅南璟又笑了，跟着才说：“我尽量早点回来。你要是怕就在妈妈那里等我，等我结束过来接你。”
    孟婵心里有些甜蜜，她嗯一声，又叮嘱他，“那你别喝酒。”
    傅南璟笑，答应她，“好。”
    “嗯。晚上见。”
    “晚上见。”
    挂了电话，孟婵把盛好的鸡汤放到一边，张芳打趣她，“小婵，给傅总带回去的呢？”
    孟婵抿唇笑，说：“是啊。”
    她走到张芳身边，看张芳利落地切菜，忍不住问：“张阿姨，煲鸡汤难吗？如果生病了要补一补，是不是要弄点药膳什么的？”
    张芳道：“那得看是什么病呀。要只是寻常的，你去药房，就说你要煲点药膳，人家就知道给你拿什么药。”
    “药还能随便拿吗？”
    “煲药膳嘛，也就那几种药，无非就是些补血补气的。”
    “……是吗？”孟婵半信半疑。想了半天，觉得她还是去问江医生比较靠谱。
    第31章 你再这样看我，今天不必出门……
    这天晚上, 孟婵在家里陪妈妈吃过晚饭，看时间还早就又挽着妈妈下楼去散步。
    江锦路这一带是一排排老旧的房子，不繁华, 但居住的人很多，老旧的街区仿佛自带一些人间烟火气。小区外面的临街铺子有各式各样的美食，包子铺、面馆、小炒店，每天晚上一到了饭点，街边路灯亮起来的时候, 显得更加热火朝天。
    孟婵挽着妈妈下楼来的时候, 正好是饭点。如今天气一天天冷起来，天也黑得早了。明明也才七点，天已经完全黑透, 街边路灯照亮了整个街区。
    小区旁边的小炒店, 一群人一边吃饭一边划拳喝酒, 好生热闹。
    孟婵忽然回忆起以前小时候, 那时还住在民安街，家门口也有间小炒店，那时候爸爸妈妈都还年轻，偶尔闲暇的晚上也常和大院的叔叔阿姨们聚在店里喝酒聊天划拳。他们小孩子很快吃完下桌，大家在巷子里疯跑疯玩。
    那时候的快乐简单纯粹到没有一点杂质, 那时候又怎么会想到人长大了以后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和责任。
    孟婵挽着妈妈的手，回忆起从前, 晃眼间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孟婵挽着妈妈沿着街边慢慢地散步, 徐美珍看着这熟悉的街景，又何尝不是感慨良多。
    当年小婵爸爸走的时候，小婵刚上大一，回来处理了爸爸的后事, 就把她接到她念书的城市。她身体一直不太好，小婵那时候就边读书边打工，一边要照顾她，一边还要自己半工半读地念完大学。
    大学毕业后，母女俩一起回到B市，小婵把她爸爸留下的房子装修一番，可惜还没有住太久，她就检查出癌症。再之后小婵为了筹钱给她治病，狠心把房子卖掉。
    散步到前面一个小区，徐美珍忽然停下来久久不动。她仰头望向里面一个单元楼，12楼的房间亮着灯，那原本是属于小婵的家。
    孟婵见妈妈又望住那房子发呆，想拉妈妈走，徐美珍却落了泪，她哽咽道：“那房子原是你爸给你准备的嫁妆。”
    孟婵不能想爸爸，一想起爸爸就心绞痛。她强忍住想落泪的冲动，安慰妈妈，“妈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我们要朝前看。而且爸爸在天上看到，也不会怪我们的。爸爸一定比谁都希望您能活得好好的。”
    徐美珍摇摇头，转过身抬手擦眼泪。
    “妈妈，我们回去吧。”
    徐美珍点点头。孟婵扶住妈妈，母女俩一起往回走。
    到家以后，也不过才晚上八点。孟婵先去给妈妈接一杯水，守着妈妈把药吃完。原本想着再陪妈妈说会儿，但见妈妈面有倦色，不由得担心，“妈妈，很累吗？要不要休息？”
    徐美珍笑笑，放下杯子说：“现在是不服老都不行了，多走一会儿就觉得累。”
    “哪有。”孟婵道：“应该只是前段时间在医院躺太久了，多散散步，慢慢就不会累了。”
    说到这里，孟婵起身坐去妈妈身边，拉住妈妈的手，忍不住又劝说：“妈妈，您要不还是搬来跟我们住吧。这样我平时下班回来也方便照顾您，还能每天陪您去公园散散步。”
    关于这个问题，在徐美珍出院前就讨论过。傅南璟当时就说了让徐美珍出院跟他们住，但徐美珍执意不肯，讲她在原本的屋子住习惯了，不习惯去其他地方住。
    孟婵劝了好久，后来徐美珍都有些生气，她不敢再说，只能先顺着妈妈的意思。
    可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张嘴想再说，妈妈打断她，“小婵，这件事不用再说。我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不想再折腾。你和小傅平时忙你们自己的事业，空了过来看看我就行。而且过阵子我还想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我最近总想起你爸爸，当年和你爸结婚的时候，咱们还没进城呢。那老家的房子这些年一直空置着，也不知现在变成什么样儿了。我想着过阵子回去看看。”
    说到老房子，孟婵小时候倒是跟爸爸妈妈回去过一次。只不过她那时候还太小，很多事情的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后来爸爸调了岗位，工作变得很忙，就再也没回去过。
    “那时候和你爸爸都商量好了，等退了休，你也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和你爸爸就搬回老家去住，种种地养养鸡……”徐美珍说着说着就出了神，望着一处发呆。
    孟婵不禁流泪，紧紧抱住妈妈的手臂，把头枕到妈妈肩膀上。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妈妈，可她自己也极心痛，什么也说不出来。
    傅南璟来接孟婵的时候已经近十点。那时徐美珍已经睡下，客厅里没有开灯，孟婵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角落里。
    她盯住一处出神，脑海中想的全是爸爸，不知道自己流泪，也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
    是张芳开门让傅南璟进来，悄悄给傅南璟使眼色，小声说了句，“哭着呢。”
    傅南璟不由得一愣。
    他抬头看向客厅，借着窗外月光看到孟婵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角落。
    他不禁心疼。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抬起孟婵的脸，右手拇指抚过她脸颊泪痕，低头温柔地问：“怎么了？”
    孟婵看到傅南璟，一瞬间眼泪掉得更厉害。
    傅南璟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宽大的手掌在她后脑，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事。都过去了。”
    孟婵不由得紧紧抱住傅南璟，埋首在他肩上兀自流泪。她哭很久，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哭到再也没有眼泪出来，才终于哽咽着开口，很小声地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想我爸爸。”
    傅南璟不由得将孟婵抱得更紧些，他低头在头顶亲吻一下。他懂她，轻声说：“我知道。”
    -
    第二天上午，孟婵醒来时眼睛肿得像核桃。
    洗脸时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一时间庆幸今天休假，不用去面对一公司的同事。
    她洗漱好穿着睡裙从卧室出来，看到傅南璟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傅南璟抬头就对上孟婵一双哭肿的眼睛，他不由得笑，打趣她说：“要不要我跟你老板请假，下星期也不用去上班。”
    孟婵知傅南璟笑她，扁扁嘴说：“多谢您。明天一定消肿。”
    傅南璟笑，在孟婵走过来时，伸手把她拉到腿上坐，搂住她腰，看着她道：“今天出去玩？”
    孟婵愣一下，看着傅南璟，“去哪？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傅南璟嗯了声，说：“难得你放假，带你去散心？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孟婵望着傅南璟，眼睛酸酸涩涩又有些想流泪。她抬手揽住傅南璟脖子，盯住他看很久。没有说话。
    傅南璟叫她看得心猿意马，他喉结滚动，看着孟婵，“你再这样看我，今天不必出门了。床上一日游吧。”
    孟婵一愣，随后脸一瞬间红到耳根，满面通红地骂一句“傅南璟，你要不要脸。”
    生怕傅南璟就地办她，骂完就跑，比谁都怂。
    她在跑进卧室时，清楚听见傅南璟在客厅低笑了声，摆明笑她。
    她不由得脸更红。可脸红之余，又仿佛听见了自己紧张害羞的心跳声。咚咚咚的，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心跳。
    第32章 你究竟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可……
    最后这一天当然并没有在床上消磨时光, 趁着她休假，外面秋高气爽，傅南璟开车带她出门散心。过江临大桥, 再上祁云山，经过四十八个山中弯道，山中枫叶红得似火，孟婵一路开心到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她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趴在窗沿感受秋风迎面吹来, 然后忽然开心地回过头, 兴奋地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也想学车。”
    傅南璟笑，说：“回头教你。”
    一路开车到山顶, 才发现傅南璟是带她来山顶俱乐部。这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山中俱乐部, 里面有高尔夫球场, 有射击室, 攀岩场，还可以开山地卡丁车。
    傅南璟带她从射击室开始玩，孟婵没玩过，一路十分兴奋，那时候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忘在了脑后。
    她开始不会玩, 傅南璟站在她身后，教她搭弓箭。她手指一点也不灵活, 力气也小, 射出去的箭距离靶心十万八千里。但这也并不妨碍她开心，笑得灿灿烂烂的，十足像个小孩子。
    傅南璟手把手教她一会儿，见她已经上手, 便松开她，笑着倚到旁边，看着她说：“你自己来。”
    孟婵很得意，觉得自己已经学了七八成，刚才由着傅南璟带着她时好几次都直中靶心。谁知轮到她自己上手，第一箭就脱了靶。
    她不由得嗷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看向傅南璟，傅南璟眼里笑意很深，鼓励她，“继续啊，别停。”
    他重新拿一只箭递给孟婵。
    可惜孟婵好运已经不在，一连十几只箭都没有再中靶心。她选择放弃，放下弓箭高高兴兴跑去挽住傅南璟，“我们去玩别的吧。”
    傅南璟笑，揽住孟婵往外走，说：“玩别的之前先吃午饭。”
    这一天下来其实玩得很开心，至少对于傅南璟而言，他从没见孟婵笑得那样开心过，也从没见孟婵那样粘他过。下午去滑雪场，她初初上路开始学，连教练也信不过，几乎三步一回头，找他在哪里。
    他没忍住笑，走过去，“怎么了？”
    孟婵脚下颤颤巍巍踩着滑雪板，两只手还拿着滑雪仗，一看到傅南璟过来，一只手立刻紧紧抱住傅南璟胳膊，仰起头眼巴巴望着他，“你教我好吗？我有点害怕。”
    傅南璟低头看她，他眼里带着笑，伸手替孟婵把散出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说：“你怕什么？我在后面看着你呢。何况人家教练可比我专业。”
    话是这样说。可孟婵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傅南璟在她身边，就是觉得只有跟着傅南璟才是安全的。
    傅南璟拇指摩挲孟婵冰凉凉的脸颊，低声说：“放心玩。晚上带你泡温泉。”
    孟婵看看傅南璟，又看看一旁的教练，然后小声说：“那你别离我太远了。”
    “嗯。我就在后面，你回头就能看见我。”
    后来孟婵玩得渐入佳境，中途当然也摔过无数次，每次摔跤就要回头去看傅南璟。
    就像傅南璟说的那样，只要她回头，一定能够看见他。
    尽管他站在远处，见她摔跤还要笑一声。她便也跟着笑。等她玩得渐入佳境，便得意到滑到傅南璟身边转一圈，还要问他，“怎么样傅总？我是不是好聪明？一学就会。”
    傅南璟笑，揽住她往雪场外走，问：“屁股摔疼了没有？”
    孟婵叹气，整个人没长骨头似的几乎挂在傅南璟身上，说：“还真摔疼了。”
    傅南璟笑，说：“是吗？晚上回去给你检查一下。”
    孟婵脸红，“谁要给你检查，你少占我便宜。”
    傅南璟笑，揽着孟婵出了滑雪场，问：“饿了没有？先吃晚饭？”
    “真的饿了。”孟婵靠着傅南璟，恹恹地说：“看不出滑个雪这么消耗体力。”
    如果这天晚上没有遇到傅嵊一家人，这一天对于傅南璟而言，绝对是愉快幸福的一天。
    可往往事情就有这么巧，从滑雪场出来，就在带孟婵回酒店吃晚饭的时候，在酒店正好遇到了傅嵊的母亲，张芝玉。
    那天正好是张芝玉生日，儿子儿媳带她上山来度假，她下午有些倦，就在酒店睡了一觉，睡醒正准备出门去找儿子儿媳吃饭，谁知刚出电梯就看到她一辈子不愿意见的人。
    她怔在那里，盯着傅南璟的眼神却充满恨意。
    傅南璟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张芝玉，他看了她一眼，倒也礼貌地喊了声阿姨。
    孟婵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傅阿姨。印象中自从初二那年傅叔叔一家搬走了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傅阿姨。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她感觉傅阿姨老了许多。她从前是个很爱美的女人，如今鬓角也有了白发。
    她张张嘴，下意识也喊了声，“傅阿姨。”
    张芝玉这时候才注意到傅南璟旁边的女人，她盯着孟婵看了半天，随后似想起来她是谁，“你是……小婵？”
    孟婵露出笑容，点点头，“是的。傅阿姨，我是小婵。”
    张芝玉目光落在傅南璟和孟婵相牵的手上，再抬头看孟婵时，她的眼中出现不解、失望，她紧皱着眉，盯着孟婵说：“小婵，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你明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甘堕落？你妈妈知道你和一个私生子在一起吗？”
    孟婵不由得愣住。她盯住张芝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觉得愤怒。她张嘴想要说话，傅南璟却先开了口，“小婵，你先回房间。”
    他帮孟婵按电梯，孟婵却不肯走。她盯着张芝玉，坦坦荡荡地说：“傅阿姨，傅南璟有什么错呢？您何必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他是在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我妈妈也再清楚不过，我们之间的事何用你来操心？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张芝玉不敢相信眼前的孟婵是小时候那个乖女孩，她无比失望地看着她，“小婵，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你小时候和傅嵊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跟我们的敌人在一起？”
    傅南璟听得烦了，他耐性告罄，让孟婵回房间等他。孟婵蹙着眉，担忧地望着他，想说什么，被傅南璟打断，“回房间等我，我同她有话说。”
    孟婵不再坚持，只说一句，那你快些上来。傅南璟点点头，看孟婵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才转过脸看向张芝玉，“你有什么冲我来，不必针对小婵。”
    张芝玉冷笑，她上上下下打量傅南璟，“你真是像足了你母亲，专抢别人的东西。你真当我不知道？小婵读中学的时候喜欢阿嵊，你暗恋人家，可惜像只阴沟里的老鼠说都不敢说。你也知道配不上人家？怎么？现在一朝翻身，总算得偿所愿？”
    傅南璟平静地看着她，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你说完了没有？”
    张芝玉面目变得狰狞，“傅南璟！你别忘了你有今天是靠谁！要不是我们傅家供你读书，你现在还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跟你妈一样一辈子见不得人！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们傅家供你到成年你就出国，一辈子永远不回来。现在你爸不在了，你是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吗？还是觉得你现在翅膀硬了，想回来就回来，谁也控制不了你？”
    傅南璟没应，烦躁到点了一根烟。半晌才抬起头来看张芝玉，“你当初不就是怕我跟我傅嵊争财产吗？傅家的财产我一分一毫也没要，老爷子留给我的那套房子我也早就过给了傅嵊，你还要我怎么样？你真这么恨我，当初就该心狠一点，雇个人在国外一脚油门撞死我。”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现在的确翅膀硬了，我既然回来就不打算再走。”他看着张芝玉，目光仍然平静，“你也的确别想再控制我。”
    张芝玉恨得咬牙切齿，“小狼崽子！”
    傅南璟笑了下，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
    他抬手按下电梯。
    进电梯前，听见张芝玉恶狠狠地诅咒他，“傅南璟，你早晚要和你妈一样遭到报应！”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傅南璟在想。他这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他遭受报应？
    老天真的如此痛恨他，为什么又要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他回到房间，孟婵已经担心得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看到傅南璟回来，她立刻冲上去，“傅南璟！”
    傅南璟对上孟婵担忧的目光，他不由得笑了笑，伸手捏她脸蛋，“紧张什么？”
    孟婵怎么会不紧张。她都担心死了。她拉住傅南璟的手，问：“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讲那些难听的话？”她抬头认真看傅南璟，说：“傅南璟，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不要听。”
    傅南璟看着孟婵，忽然就想到高二那年。
    那时学校关于他的流言已经发酵到不能控制，骂他什么的都有。除了一两个好友，整个学校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他偶尔也会怀疑，他真就那么十恶不赦？
    永远记得那晚上晚自习，他随意地翻一套数学试卷，听得见有班里男生从外面跑进来，也听得见他们凑在一起讨论他。他那时候已经习惯，除了觉得心烦，已经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直到他听见他们说，孟婵因为他，和其他几个女生打起来。
    其实那时候傅南璟并没有和孟婵相认。也许就像张芝玉说的，他那时候的的确确觉得自己配不上孟婵。他的身份见不得光。
    所以在孟婵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笑着同他说“傅南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孟婵。”的时候，他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冷漠地回了句，“不记得。”
    他那晚跑下楼，正好看到孟婵在走廊罚站。
    他站在那里，孟婵似乎察觉到有人，抬起头来，看到他的时候，她眼里有惊讶，但是下一秒就咧开嘴笑了。她趁老师不注意，跑过来认真同他说：“傅南璟，你别听那些难听的话。”
    她咧着嘴对他笑，说：“傅南璟，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一直到之后的很多年，傅南璟都记得那天晚上。记得孟婵说的话，记得她脸上的笑容，记得她为他打架，额头被人用指甲划破的口子。
    记忆和现实重合。傅南璟忍不住抬起孟婵的脸，找她额头那道伤口。
    孟婵不知道傅南璟在看什么，她抬头看他，“你在找什么呀？”
    傅南璟道：“看看你额头那道伤口还在不在。”
    孟婵没反应过来，“什么伤口？”
    “当年打架不是受伤了吗。”
    孟婵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笑，“那么一道小伤口，几个星期就好了，还能留一辈子不成。”
    她拉下傅南璟的手，“不要想不开心的了，我们吃饭吧，刚刚酒店餐饮部送了晚餐上来。”
    她推着傅南璟到沙发前，难得地亲自给傅南璟盛米饭，又给他夹菜。
    傅南璟瞧着她笑，“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孟婵给傅南璟夹他喜欢吃的菜，说：“那当然了。你今天这么好，百忙之中抽时间出来陪我玩，当然要对你好一点。”
    傅南璟笑，看着孟婵反问：“我平时对你不好？”
    “平时也好。”孟婵说，抬头对上傅南璟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跟着才催道：“快吃饭吧。”
    这天晚上最后没有再去泡温泉。孟婵不想让傅南璟再遇到张芝玉，不想傅南璟再听那些难听话。
    洗完澡，和傅南璟早早上了床。她开了酒店的投影仪，放了一部九十年代的老片子。她今晚格外依恋傅南璟，一整晚都抱着傅南璟胳膊，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怀里。
    两人刚开始还讨论讨论电影，只不过这部老片子看过太多遍，孟婵看到后面就睡着了。
    她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去，枕在傅南璟腰上。
    傅南璟拉过被子盖住两人，低着头很温柔地看孟婵。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温柔地抚摸孟婵的头发，脑海中却不自觉想起白天张芝玉说的那句，你真是像足了你母亲，专门抢别人的东西。
    可他这算是抢吗？明明是傅嵊不要小婵。他不要，他还不能爱她吗？
    他看孟婵很久，轻声问她，“小婵，你究竟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可怜我多一点？”
    可惜孟婵早已经睡着，她无知无觉，在傅南璟怀里睡得香甜。
    第33章 只要你高兴，我怎么样都行。……
    第二天早晨, 傅南璟接到傅嵊电话，两人约在山顶露天咖啡厅见面。
    “你昨天见过我妈？”傅嵊也不绕弯子，说：“她昨晚回来又发病, 骂了你大半夜，吃下安眠药才去睡。”
    傅南璟坐在对面，对傅嵊的话毫无反应。他早就已经习惯，从他七岁那年来到这个家开始，他已经记不清受过多少辱骂。
    张芝玉恨他母亲, 但他母亲已经不在人世, 她一腔愤怒没地方发作，只好发作到他身上。所以她恨他入骨，这辈子恐怕只有他死了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说真的。这些年不仅是你, 我也累了。从上小学开始, 家里就再也没有过一天安宁日子。”傅嵊回想往事, 记忆中除了父母无尽的争吵, 母亲歇斯底里的哭闹，剩下的就只有傅南璟住的那间常年见不到阳光的地下室，以及偶尔半夜被皮鞭抽打在身体上的声音惊醒。
    他坐在床上浑身冷汗，知道是母亲又喝醉酒，拿着鞭子去地下室抽打傅南璟。她抽一鞭就骂他一句狗娘养的。他不知道傅南璟是没有痛感神经, 还是他早已经关闭了自己的五感。是不是只要关闭了五感，就不会感到痛苦。所以无论遭受辱骂还是鞭打, 他都直直地站在那里, 一声不吭，一句话不说，一滴眼泪也不掉。
    他从前明明也是厌恶傅南璟的，后来却一心盼着傅南璟能早点逃出这个家。
    所以当傅南璟中考之后, 跟他说，想回B市念高中。他一百个一万个支持。他希望傅南璟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后来高考结束，傅南璟履行约定独自出国，他也真心希望他能永远不要回来，希望他能忘记一切，在国外好好开始新生活。
    所以即使到现在，他都不理解，傅南璟为什么要回国。换做是他，他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他会远离这里的一切，把记忆中所有的人和事都抛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头。
    傅嵊看着傅南璟，终于忍不住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回国？你之前在国外的事业明明已经发展得很好，我一直以为你会在那边好好生活下去。”
    傅南璟笑了下，他抬头看向傅嵊，说：“国外又有什么好？傅嵊，你不明白我，我是个没根的人，这大千世界没有一个亲人，在哪里生活其实都一样。”
    傅嵊问：“那你为何选择回来？”
    傅南璟看傅嵊一会儿，说：“我回来见一个人。”
    傅嵊愣一下，半晌反应过来，“小婵？”
    “对。”
    傅嵊有些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听我妈昨天说，你现在和小婵在一起？”
    傅南璟嗯了声，想到孟婵，他眼里浮上一点笑容，同傅嵊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傅嵊有些惊讶，但更为他高兴，“什么时候的事？”
    傅南璟道：“有些日子了。”
    傅嵊真心地为傅南璟高兴，说：“傅南璟，你有家了。”
    人家说，有了家就有了根。傅南璟也这样想。他这些日子越发觉得幸福，他有了家，有了想守护的人，他在这个人世间越发有了归属感。
    孟婵一觉醒来没有看到傅南璟，担心张芝玉又找他麻烦，随便套了件外套，匆匆忙忙就跑出酒店。
    她打傅南璟电话不通，没头苍蝇似的在俱乐部里到处找。
    终于走到一间餐厅前的时候，看到傅南璟拎着早餐从餐厅里面出来。
    孟婵松一口气，她放心下来，又不禁怪他，走上前去，“傅南璟，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傅南璟一愣，拿出手机果然看到孟婵打了好几通电话。再一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到了静音键。
    他表示道歉，一手揽过孟婵的腰往回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到了静音键。”说完又问：“怎么出来了？”
    孟婵昨晚滑雪摔了太多次，这会儿浑身散架似的疼，她索性没骨头似地靠着傅南璟，说：“我一早醒来不见你人，就出来找你。”
    傅南璟道：“遇到熟人聊了一会儿。回来路过这间餐厅看到里面有卖馄饨和小笼包，想着买点回来给你当早餐。”
    孟婵低头看傅南璟手里拎着的早餐，心里不由得有一丝甜，她不由得扬起笑容，一边靠着傅南璟回酒店，一边说：“一定是昨天滑雪摔太多次，我现在浑身疼，感觉手不是手，脚也不是脚，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似的。”
    傅南璟揽着孟婵进酒店大厅，说：“你头一次学滑雪肯定要摔，休息两天就没事。”
    孟婵点点头，又道：“但是学会以后意外地好玩，等过一些日子再冷一些，我们再来一次吧。”
    傅南璟道：“下次带你去更大的滑雪场。”
    孟婵高兴地拍掌。到电梯口，她抬头望住傅南璟，忽然非常认真地说：“傅南璟，谢谢你。我这两天玩得很开心。”
    傅南璟看她，反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孟婵笑，踮脚凑近傅南璟耳边同他讲一句悄悄话。
    傅南璟低眸看她。孟婵脸有点红，觉得傅南璟看她的眼神很危险，于是赶紧矮身从傅南璟怀里出去。离他半米远。
    傅南璟不由得笑了，正好电梯下来，他拉她进电梯，重新搂住她，“你躲什么？在外面，我还能就地办了你？”
    这天上午在酒店度过，孟婵要感谢傅南璟还有点人性，知道她昨天滑完雪身上还疼呢，对她稍微手下留情，没折磨她太久。
    不过这两天出来玩得太忘乎所以，以至于孟婵回去上班第一天，精神稍显不足，缓了两天才缓过来。
    十月底的最后一天，孟婵收到一份礼物。
    那天下午她去看过妈妈，晚上回家时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她回到家，洗完澡换了睡衣以后，盘着腿坐在客厅茶几前的地毯上，开着电脑继续工作。
    她想着妈妈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有些走神。傅南璟十点回来的时候，她的项目书还没有改好。
    孟婵抬头看向傅南璟，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傅南璟一对上孟婵的目光，眼里就有了笑意。他把车钥匙丢玄关柜上，解着领带走到客厅。走到孟婵面前，俯身吻了她一下，“想我没有？”
    孟婵闻到淡淡酒味，问：“你喝酒了？”
    傅南璟在沙发上坐下，把解下来的领带随便地丢在茶几上，又低头解袖扣，说：“冤枉。今晚有饭局，别人喝酒，害我也沾了点味儿。”
    孟婵佯装嫌弃，推着傅南璟去洗澡，“你怎么还把别人的酒味带回来了，还亲我。”
    傅南璟笑，又俯身在孟婵唇上亲了一下，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傅南璟去洗澡后，孟婵就抱着电脑回卧室，靠在床头继续磨她的项目书。
    不过今天状态实在不太好，等傅南璟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她还没有什么大进展。
    她正发愁呢，傅南璟裹着浴巾走到她跟前，捏她脸蛋，逗她，“老拧着眉做什么？”
    孟婵拉下傅南璟的手，把脸埋在傅南璟掌心，恹恹地诉苦，“累。一点状态没有。”
    傅南璟帮她合上电脑，拿走放到一旁，“工作永远做不完，今天没状态就明天再做。”
    孟婵抬起头来看傅南璟，说：“你说得好有道理。”
    傅南璟笑，又掐掐孟婵脸蛋。
    等到傅南璟吹干头发，穿一件黑色睡袍，出客厅去了书房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文件。
    他拿给孟婵，“看看。”
    孟婵愣了下，她接过来，“是什么？”
    她打开看，看到是房产证的时候下意识以为是滨江路那套房子的证，但当她打开封面，看到里面房屋坐落地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站在床前，摸摸她脸颊，笑说：“高兴一点没有？”
    孟婵何止是高兴，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她拉下傅南璟，问：“你怎么买到的？之前妈妈快出院的时候，我其实想过攒一点首付把那房子买回来给妈妈住。我还去找过他们的，但是人家儿子马上要结婚了，不肯卖。”
    傅南璟笑，他靠坐到床头，把孟婵搂怀里，说：“你高于市场价买，他们又不傻，恨不得立刻签合同。”
    孟婵惊讶，她坐起来看傅南璟，“你出了多少钱？高于市场价多少？”
    傅南璟道：“不多。也就三十万。”
    孟婵一瞬间睁大眼睛，“傅南璟，你是不是傻？”
    傅南璟倒是一点不在意，他伸手把孟婵重新搂回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过一会儿，才低声说：“孟婵，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只要你高兴，我怎么样都行。”
    孟婵靠在傅南璟怀里，听到他的话，一瞬间只觉得鼻酸。她忍不住环住傅南璟的腰，眼眶有些红。好半晌，才轻声说：“人家一定以为你是个冤大头。”
    傅南璟笑，抬起孟婵的脸。
    孟婵要庆幸房间灯光昏暗，应该看不清她红了的眼睛。她攀住傅南璟的肩，主动吻上去。
    第34章 她想，她以后一定要对傅南璟……
    秋去冬来,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的B市真正开始冷起来，尤其是月初一场冷空气来袭，令得B市一夜之间全面降温。
    公司里的同事们一个接一个地感冒, 没两天，孟婵也不幸中招。
    一天夜里，发烧到38度，傅南璟大半夜打电话把江舟叫起来。
    后半夜，烧退下去, 孟婵也被“禁足”, 傅南璟不准她去上班，让她好好在家歇着。
    早晨吃饭的时候，孟婵坐在傅南璟旁边, 认真和他说：“其实我都已经好了, 昨晚江医生不是说了, 烧退下去, 接下来按时吃药就好了。”
    又道：“我刚接了新项目，公司还丢着一堆事呢。”
    傅南璟撕一角吐司喂到孟婵嘴里，不容商量地说：“就算要工作，在家里远程工作也是一样。你们办公室现在就是个移动病毒库，你觉得我会让你回去？”
    孟婵底气不足,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傅南璟道：“反正你最近别想着回去，我已经帮你跟你们老板请假。”
    孟婵问：“请了多久？”
    傅南璟：“先请半个月, 他同意让你在家远程办公。”
    孟婵惊讶, “林晋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
    傅南璟勾唇笑了笑，端牛奶给孟婵，说：“你觉得呢？他最近在跟锦城的园林项目，私下找过我两次。”
    孟婵“哗”地一声, “傅南璟，你这叫威胁人家。”
    傅南璟笑，说：“也要他受威胁才行。”掐掐孟婵小脸蛋，催她，“快喝牛奶，一会儿跟我去公司。”
    孟婵看他一眼，“干嘛跟你去公司？”
    傅南璟道：“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孟婵道：“我可以去妈妈那边。”
    傅南璟接过她喝完的牛奶杯子，拿纸巾给她擦嘴，说：“你就安分点吧，感冒还没完全好，就别过去再传染给妈妈了。”
    说到这个，孟婵就不敢再乱来。妈妈已经做过好几次手术，本来身体就虚弱，抵抗力也不强。别她真的过去把妈妈也传染了感冒，万一有个什么，她要自责死。
    左右没有去处，于是只能跟傅南璟去公司。
    虽然傅南璟拿锦城的项目“威胁”了自家老板，但孟婵还是兢兢业业，抱着电脑霸占了傅南璟的办公桌，远程工作。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李助理进来汇报工作，看到孟婵霸占了自家老板的办公桌，而自家老板只能坐在沙发上办公，他已经见怪不怪，十分自在地走过去和傅南璟汇报工作。
    孟婵本来无意听傅南璟工作上的事，但同在一个空间，傅南璟又不回避她，她不想听也听见了。
    等李助理走了后，她抬起头来问傅南璟，“你今晚要出差？”
    傅南璟道：“原本是。但你现在病着，我不放心，往后推迟两天。”
    “别啊。”孟婵立刻说：“你自己工作要紧，不用管我。而且我都已经好了。”
    傅南璟不理她，自顾看文件。
    孟婵起身坐到傅南璟旁边坐下，她伸手拿走傅南璟手里的文件，看着他，“傅南璟，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的工作要紧，你为了我耽误工作，我会愧疚。”
    傅南璟终于侧过头来看她。
    孟婵拉住他的手，认真望着他，“你去出差，我保证每天按时吃药，不相信可以拍照片给你。实在不相信，你还可以叫江医生监督我。”
    傅南璟看孟婵一会儿，见她一脸认真神色，又有些忍俊不禁，他抬手掐掐她脸蛋，故意说：“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催着我出差？”
    孟婵道：“天地良心，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耽误工作。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感冒而已，哪有那么脆弱。”
    傅南璟到底没走，晚上照例看着孟婵吃完药，给她合上电脑，催她上床睡觉。
    “傅南璟，你老管着我。”孟婵嘴里不乐意，但还是乖乖回到卧室，爬进被窝里。
    她原本以为傅南璟还要再工作一会儿，毕竟也才十点，谁知没一会儿，傅南璟也进了卧室，揭开被子上床。
    孟婵有些惊讶，抬起头望住傅南璟，问：“你今天不工作？”
    傅南璟躺下，顺势把孟婵搂怀里，说：“陪你睡。”
    孟婵有些愣愣的，在昏黄的灯光中看着傅南璟。
    傅南璟搂在她腰间的手下移，拍拍她屁股，“傻了？”
    孟婵看着傅南璟，不知如何形容，她感到心中有些温暖的甜蜜。
    她不由得伸手环住傅南璟的腰，把脸贴到傅南璟怀里，闭上眼睛。
    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小声说：“其实我真的一点事也没有，你因为我推迟出差，人家背后指不定骂你色令智昏。”
    傅南璟闻言没忍住笑出一声，说：“什么色令智昏。”
    他搂在孟婵腰间的手收紧一点，过一会儿才说：“你最近感冒又不能去妈妈那里，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
    孟婵嗯一声，不自觉地把傅南璟抱更紧，脸埋在他胸膛。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和温暖。
    从前以为傅南璟大概只有一点点喜欢她，这些日子下来，她已经知道傅南璟有很多很多喜欢她。他好像爱她很深。
    傅南璟在家里陪了孟婵三天，等她感冒完全好了才出差，出差前叮嘱她别回公司，等这阵子流感过了再说。
    孟婵送傅南璟到机场，路上非常受训，乖乖地说：“知道了。”
    傅南璟看着孟婵，不知为何舍不得。明明也只出去三五天而已，但想到三五天见不到孟婵，便有些舍不得走。
    他一路上都将孟婵的手握在手里，孟婵则把头靠在傅南璟肩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傅南璟看着两人相牵的手，若有所思。
    孟婵抬头看他，“你在想什么？”
    傅南璟把五指穿过孟婵的五指，再握住，和她十指紧扣，半晌说：“没有想什么。”
    孟婵不疑有他，就没有再问。
    到了机场，孟婵原本想送傅南璟进站，但傅南璟不让她说，两人在停车场分别。
    傅南璟抱了孟婵一会儿，说：“回去吧。”
    孟婵睁着大眼睛望着傅南璟，问：“真不要我送你到登机口？反正我来都来了。”
    傅南璟笑，掐掐孟婵脸蛋，说：“赶紧回去。真让你送我到登机口，我怕我舍不得走了。”
    “好吧。”孟婵没再坚持，但她在外面站了很久，等再也看不到傅南璟的身影，才有些怅然若失地坐上车。
    回家的路上，车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孟婵第一次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明明傅南璟刚刚才走，她已经开始想他。
    傅南璟出差的几天，孟婵就去和妈妈一起住。她每天陪着妈妈吃饭散步，回家又跟妈妈学做菜，好像回到小时候，过得乐不思蜀。唯一就是有点想傅南璟。
    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快要到爸爸祭日。孟婵原本想带傅南璟去见见爸爸，但傅南璟那边工作临时出了点状况，出差的日子一拖再拖，早已经超过了三五天。
    这天晚上，徐美珍睡前问起孟婵，“小婵，明天要去给爸爸扫墓的事，你跟小傅说了没有？”
    孟婵摇摇头，“他最近好忙，我不想打扰他工作。”又道：“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等明年再去也一样。”
    徐美珍点点头，说：“也是。还有要以小傅的工作为重。”
    第二天一大早，孟婵穿上一身黑衣，给妈妈系上一条黑色的围巾，带着妈妈出门，准备前往爸爸的墓地。
    没有想到，同妈妈下楼，在小区门口，正好看到傅南璟的车开过来。
    孟婵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等看到傅南璟也穿一身沉重肃穆的黑西装下车时，她险些要掉眼泪。
    她松开妈妈，走上前望住傅南璟，“你怎么回来了？工作结束了吗？还顺利吗？”
    傅南璟看着孟婵，“今天不是爸爸祭日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不是陆祁昨晚从梁颖那里得知，问起他，“你知不知道明天是孟婵爸爸祭日？她没跟你说吗？你不回去祭拜？”
    孟婵解释说：“我怕耽误你工作。而且想着等你回来再带你去也没什么。”
    傅南璟抬手揉揉她脑袋，有些无奈，“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记得告诉我。”
    孟婵点点头。
    最后是一行三人一同前往墓地。
    冬日里的墓地显得格外静，格外凄清。早晨山上仍笼罩在薄薄晨雾中。
    傅南璟第一次来，徐美珍蹲在丈夫墓碑前，一面流泪，一面抚摸着墓碑上丈夫的照片，说：“老孟，你走得太早了，都没有看到我们小婵结婚。你看，我们小婵眼光多好，给咱们找的女婿又优秀又善良，仪表堂堂的，外面有几个男孩子能比得上？你好好看看，在天上也可以放心了。”
    孟婵站在妈妈身后，眼泪止不住地掉。
    傅南璟上前，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三个躬，他抬起头，看着墓碑上小婵爸爸的照片，眼神坚定，讲出的话似以他的性命起誓，“爸，我是傅南璟。您老在天上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婵和妈妈。”
    孟婵转头看向傅南璟，她眼睛被泪水模糊。望向傅南璟时，傅南璟也正望向她。那一瞬间，孟婵由着风霜和眼泪模糊双眼，她在心里忽然想，这广阔的人世间，从此就只剩下她和傅南璟，还有妈妈三个人相依为命。
    她什么也没有，只有傅南璟和妈妈。
    回家的路上，徐美珍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她想回家休息，傅南璟令司机开车回江锦路。
    到家门口，孟婵想跟妈妈上楼。
    徐美珍说：“张阿姨陪我就行。小傅刚回来，你陪他回家休息一下。”
    孟婵没有坚持，点点头，嘱咐张阿姨照顾好妈妈，然后和傅南璟回家。
    傅南璟出差前说的三五天就回来，实际这一走已经快两个星期。
    但今天也实在不是开心得起来的日子，回家以后，孟婵去给傅南璟放洗澡水，又拿睡衣给他挂进浴室，边说：“傅南璟，你先洗个澡睡一觉。”
    傅南璟走进来，见孟婵眼睛还有点泛红，抬手抚过她眼角，“还在难过？”
    孟婵摇摇头，她拉下傅南璟的手握住，说：“讲不难过是假的。但是每年都有这一天，会格外想爸爸一些。”
    傅南璟深深看着她，没有说话。
    孟婵望着傅南璟，忽然问：“傅南璟，你想你妈妈吗？”
    傅南璟微怔了下，他看着孟婵，很久，才轻轻嗯了声。
    孟婵伸手抱抱傅南璟，小声说：“有时候觉得我们俩好像。但至少我有过快乐的童年和少女时期。你好像从小什么也没有。”她有些心疼，抱着傅南璟说：“傅南璟，这些年辛苦你了。”
    傅南璟喉咙有些干涩，他环抱住孟婵的腰，半晌，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傅南璟洗过澡，拉上卧室窗帘，和孟婵一起睡午觉。
    傅南璟连续加班很多天，又赶早班机回来，这会儿已经很疲惫，搂着孟婵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孟婵却不太困，她趴在枕头上，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傅南璟。
    她看了很久很久，看到都有些入迷。看到傅南璟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想他最近工作一定很累，还专门乘早班机回来陪她去祭拜爸爸。她心里忽然心疼又难过，忍不住俯身过去，在傅南璟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她想，她以后一定要对傅南璟好些，一定要好好爱他。她好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再也不会有人像傅南璟这样爱她。
    这时候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孟婵这时候又哪里知道，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又要起波澜。
    在那段至暗的时间里，她伤害自己，也伤害傅南璟。等她走出那段至暗时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她想，难怪陆祁要说，她不配被傅南璟那样爱。她给傅南璟的伤害，远比她给他的爱要多得多。
    可眼前的一切明明很好。妈妈还好好活着，她和傅南璟也还好好的。
    下午的时候，她是被手指间的凉意浸醒。睁开眼睛，就对上傅南璟带着微微笑意的眼睛。
    手指间的凉意和触感越发清晰，她莫名有些紧张，抬起手来，就看到左手无名指上被戴上一枚钻戒。
    她看向傅南璟，傅南璟支着头看她，问：“喜欢吗？”
    很漂亮的钻戒，孟婵当然喜欢。她点点头，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傅南璟道：“有些日子了。”他拉起孟婵的手低头亲了亲，之后才又说：“怕你不要，一直没给你。”
    孟婵看着傅南璟，忽然有一些难过。
    傅南璟看着孟婵，他竟然有一些紧张，试探道：“戴上了，好吗？”
    孟婵眼睛泛酸，她点点头。
    傅南璟看到孟婵点头那瞬间，眼里有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和她十指紧扣，看着孟婵的眼睛，说：“戴上了就是一辈子。嗯？”
    孟婵点点头，忍住想落泪的冲动，回答他，“好。”
    傅南璟笑，搂在孟婵腰间的手收紧，低头吻她，仿佛得到承诺，是这辈子最开心时刻。
    第35章 那一晚，傅南璟的愿望是，愿……
    傅南璟近来心情很好, 年底的最后一天，一大早，陆祁走进傅南璟办公室, 约他今晚跨年喝酒。
    陆祁最近失恋，人前看不出不妥，照样呼朋唤友，仿佛失个恋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只在傅南璟面前才肯承认自己这回的的确确被甩伤心了。
    他就不明白，和傅南璟说：“我真不懂她们女人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跟我在一起这么久, 我爱不爱她还看不出来？就非得说出来？高中时候的情债都跟我翻, 说分手就分手，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就算完了？我他妈就这么被甩了？”
    陆祁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心痛, 这大半年和梁颖在一起, 他掏心掏肺都快把整颗心都掏给她了, 她居然还怀疑他不爱她。
    一个年代久远, 他几乎连样子都记不住了的前女友出现，也值当她跟他又吵又闹，闹过不算还单方面分手，说走就走，连说分手都只是打电话通知他一声。等他出差回家, 家里关于梁颖的一切都搬走了。
    陆祁承认，当他走进卧室, 拉开衣柜, 看到衣柜里只剩下他的衣服那瞬间，他真真实实感受到心痛。仿佛心脏被人捅了一刀。
    那几天根本无心工作，手机没离过手，总想着梁颖只是跟他闹脾气, 过几天就会回来找他。他不能太惯着她，不能每次吵架都他上赶着去哄。
    这次明明不是他的错。
    可他等了又等，直到半个月后，也没有等到梁颖给他打一个电话，甚至连一条信息也没有。到那一刻，陆祁才意识到，梁颖是真的不肯回头了。她离开了他。
    陆祁不是没有挽回过，他好不容易拉下脸来给梁颖打电话，结果电话拨过去才发现他已经被拉黑。发微信，也显示不是对方好友。
    那一刻陆祁也发过狠，他就不信没有她梁颖还不行了。他又开始恢复单身生活，呼朋唤友，连家里安排相亲也去过，非要证明他也不是非梁颖不可。
    可事实证明一点用也没有，日子越长，他越想梁颖。平时外人看不出陆祁失恋，只有傅南璟才看得出他最近有多颓废。
    傅南璟劝他，“喜欢你就去把人追回来，整天这么颓废有什么用。”
    “我不去。”陆祁还要嘴硬，他觉得很伤心，“我觉得她根本不爱我，说分手就分手，说拉黑就拉黑，她不想让我联系到她，她根本不想见我。”
    傅南璟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谈论别人的感情，他自认自己在感情这条路上走得也十分坎坷，并没有什么经验供陆祁参考，只能说：“随你想做什么，只要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没有想到，转眼就到了2017年的最后一天。此刻距离陆祁和梁颖分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他在家里烦，约傅南璟跨年夜喝酒。
    换做是平时，傅南璟肯定会陪他。但今晚跨年，他答应小婵陪她回妈妈家。
    他想了想，对陆祁说：“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过？没别的人，就我和小婵，吃过晚饭，我们陪你去喝酒？”
    陆祁听得十分心酸，“那还是算了吧。我看孟婵不顺眼，她看我也不顺眼，硬凑在一块儿，别好好跨个年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背影十分低落。
    傅南璟不放心，问：“你去哪？”
    陆祁道：“我回家。好几年没跟我老妈一起跨年了。”
    孟婵忙了一上午，中午吃过午饭回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好大一束香槟玫瑰。她几乎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送的，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
    走到座位上，拿起花束上的卡片一看，果然是傅南璟让人送来的。
    她不由得高兴，拍一张照片发给傅南璟，表示已经收到，很喜欢。
    没一会儿，傅南璟打过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下班？”
    孟婵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和傅南璟说：“工作已经搞定，随时准备开溜。”
    傅南璟笑，说：“那你等我半个钟，过来接你。”
    孟婵高兴，说：“那我们去买菜。”
    “好。”
    这时候的B市刚下过一场初雪，格外地冷。
    孟婵提早五分钟下楼，看到傅南璟的车开过来时，立刻钻进车里。
    傅南璟看她冻得发抖，立刻把车里温度调高，“你是不是傻？不是让你在公司等我？跑出来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孟婵已经扑过来，咯咯笑着把她冻得通红的两只手伸进他衣襟里。
    傅南璟抓住孟婵一只爪子，也没忍住笑，“你是不是皮痒了？”
    孟婵笑得不行。也许今天跨年的原因，她有说不出的开心，把被傅南璟抓着的那只手贴到他脸上，笑问：“冻不冻？”
    傅南璟笑，直接搂住孟婵的腰，低头吻住她。
    孟婵也笑，闭上眼睛回应，贴在傅南璟脸上的那只手顺势滑向他颈后，勾住他脖子。
    2017年的跨年夜，有许多许多回忆。比如这天晚上，孟婵第一次正正经经地下厨，花费三个小时蒸出一条清蒸鱼，虽然卖相不太好，但是味道真的不赖，连妈妈都夸她得她几分真传。
    孟婵很得意，晚饭后悄悄问傅南璟，她蒸的鱼好吃不好吃。
    傅南璟那会儿倚在阳台栏杆边，刚刚打完电话，听见孟婵问他，唇角不由得勾起笑，故意逗她说：“我好像没有太尝出味道，你不如多做几次，我再尝尝？”
    孟婵哼笑，“你想得美。我可不会轻易下厨，你实在想吃，我可以考虑过春节的时候再做一次给你。”
    傅南璟笑，搂过孟婵的腰，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说：“逗你的。我哪里舍得让你天天进厨房。”
    孟婵笑，双手搂上傅南璟脖子，说：“那倒也没有那么娇气，我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可以下厨做几个菜的。”
    这天晚上，还请张阿姨帮他们拍了一张全家福。就在客厅沙发上，妈妈抱着爸爸的相框，孟婵坐在旁边挽着妈妈手臂，傅南璟坐在孟婵旁边，拍齐了一家四口。
    孟婵让张姨把照片发给她，和傅南璟说，回头洗出来挂在客厅，傅南璟表示赞同，当即就把照片发到他邮箱，打算明天就去找相馆加洗出来。
    这天晚上，徐美珍还当着傅南璟面，问傅南璟和孟婵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傅南璟当时愣了下，随后看向孟婵。
    他哪来的决定权决定什么时候要孩子，一切要以孟婵的意愿为主，她如果不愿意，一辈子不要孩子也无所谓。
    孟婵确实还没有准备好，挽住妈妈说：“妈妈，你急什么呢。让我们再过两年二人世界吧。”
    徐美珍叹气，“你今年已经二十八……”
    “那有什么呢。”孟婵道：“过几年再考虑也来得及。”
    傅南璟听懂孟婵的意思，跟着说：“是的妈，您不用太担心这个，我和小婵都还年轻，过几年再考虑这件事也不会晚。”
    徐美珍拗他们不过，只能叹气。
    这天晚上，孟婵和傅南璟陪妈妈坐到十点多。等妈妈洗漱睡下后，两人回卧室去，两人依偎着靠在床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开着电脑看一部老电影。
    傅南璟却不太能看得进去，他靠坐在床头，一手环在孟婵腰间，一手拉着孟婵的手，和她十指紧扣，过一会儿，他轻声问：“小婵。”
    “嗯？”
    “你不想要孩子？”傅南璟忍不住问。
    孟婵愣一下，回过头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怕她误会，立刻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只是问问你，如果你不想要，我们就不要。我都听你的，有没有孩子我都无所谓。”
    孟婵摇摇头，她反握住傅南璟的手，看着他说：“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只是暂时还没有准备好。”
    傅南璟点头，重新将孟婵搂进怀里。
    那时候，窗外正好响起了跨年倒计时。傅南璟就在这倒计时的声音中，和孟婵说：“小婵，即使你不想要孩子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一辈子不要。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孟婵在傅南璟怀中红了眼眶。她抬起手搂住傅南璟脖子。
    在窗外绽开绚烂烟火，时间正式跨入2018年的那刻，傅南璟低下头，在孟婵耳边轻声说：“孟婵，我爱你。”
    这天晚上，陆祁收到傅南璟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梁颖在三亚。
    消息自然是孟婵告诉傅南璟的。
    这天晚上，陆祁搭凌晨飞机前往三亚。
    2017年的最后一夜，是有情饮水饱，再也没有什么比和相爱的人共同跨入新年更幸福的事。
    那一晚，傅南璟的愿望是，愿同孟婵一起跨过余生七十年，到百年朝夕，永不分离。
    第36章 她什么话也没说，但心里面觉……
    2018年的第一天, 一大早，孟婵就被傅南璟捞出被窝。她睡得好香，嫌傅南璟残忍, 蜷缩在被窝里，拽着被角蒙住头不愿意起身，嘴里撒娇，“让我再睡一会儿，真的好困。”
    傅南璟笑, 索性揭了被子, 把人打横抱起来，“新年第一天要早起，陪我出门买早餐。”
    孟婵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都怪昨晚窗外的烟火太好看, 她看了好久。此刻靠在傅南璟怀里, 还要闭着眼睛再睡会儿, 由着傅南璟将她抱去浴室，放她在洗漱台上，又挤了牙膏，把电动牙刷送她嘴里。
    孟婵拿手握住牙刷柄，眼睛也不睁开, 人也还迷迷糊糊的。
    傅南璟一直看她，看得忍不住笑, 在孟婵刷完牙后, 忍不住把人转过来，一手撑在洗漱台边沿，一手搂在孟婵腰间，低头吻住她。
    两人就在洗漱台边缠缠绵绵地吻了会儿, 孟婵仅存的那点困意在清晨的这场亲热中彻底醒过来，在感觉到傅南璟身下有了反应时，她一边有些动情，一边又要克制，喘息着提醒他，“傅南璟，现在可是在我妈妈家里。妈妈说不定马上就要来叫我们起床。”
    傅南璟身体已经起火，他呼吸有些重，低哑着声说：“不怕，现在才六点，妈妈不会起这么早。”
    孟婵反应过来，“才六点钟你就催我起床，你是不是人啊。”
    傅南璟闷笑，以吻堵住孟婵喋喋不休的小嘴，“我们速战速决，结束还来得及出门买早餐。”
    说话间已经拉下孟婵的裤子，孟婵下意识叫了一声，被傅南璟捂住嘴，他眼里带笑，还要提醒她，“嘘，小点声。”
    孟婵脸涨得通红，闭紧嘴巴再也不肯出声。
    起床时才六点，出门已经快八点，孟婵两条腿软得不行，还要被傅南璟拉出门，陪他买早餐。
    一月份的B市已经下过一场雪，人人都穿羽绒服出门，早餐店旁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买包子馒头，大蒸笼里冒出的白烟在冬天的清晨里显出几分人间烟火气。
    孟婵一路上都把手揣在傅南璟大衣兜里，看到傅南璟买到红糖馒头，她凑过去闻到好香，立刻就馋了，说：“我想吃。”
    傅南璟笑，撕一角红糖馒头喂到孟婵嘴里，温软的馒头香香甜甜，孟婵眼睛一下就弯了起来，“好好吃。我以前都没有发现这间早餐店。”
    傅南璟笑，说：“估计是新开的。”
    他买了一屉红糖馒头，一屉小笼包，家里还有张姨早晨现熬的红豆粥。
    买好又拉孟婵去隔壁买她爱吃的小馄饨。
    等小馄饨的时候，孟婵一颗心都快要化了，从身后抱着傅南璟，两只手都揣在傅南璟的衣兜里。
    她什么话也没说，但心里面觉得好幸福。她想一定是爸爸在天上保佑她，才叫她遇到傅南璟。
    她又好奇怪，傅南璟为什么会这样爱她？她值得吗？她有那么好吗？
    元旦节过后的日子好像过得快起来，转眼到了二月，很快就要迎接春节。
    孟婵和傅南璟准备在春节前搬去滨江路的新家，一来是那个房子小一些，傅南璟不在家的时候，孟婵会觉得有安全感一点。二来滨江路那套新房子离妈妈更近。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开车就更快，五分钟就能赶到。
    因为要赶在春节前搬家，但孟婵年底又很忙，于是最近李助理被孟婵差遣得十分勤快，天天蹲在房子里给她监工，连公司的事也不必做了。
    虽然监工比在公司轻松许多倍，但李助理相当有危机意识，有一天回公司的时候委委屈屈地去问傅南璟，“傅总，我这段时间帮着夫人监工装修房子不能来公司做事，要是生疏了业务，您不会炒了我吧？”
    傅南璟都给气笑了，抬头看他，“搁这儿试探我呢？”
    李助理挠脑袋笑。
    傅南璟看他一眼，他近来心情好，脸上带点笑意，“行了，赶紧去做事。真这么几天就疏忽了业务，炒了你也不冤枉。”
    李助理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听见后面半句一瞬间又变得苦哈哈。心想，总裁助理真是不好做。
    在李助理尽心尽力的监工下，整间房子的装修设计完全还原了孟婵的设计图纸。收房那天高兴得不行，几间屋子转出来，从包里取出好大一个红包给李助理，“李助理，辛苦你最近帮我监工。”
    李助理哪里敢收夫人的红包，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夫人您太客气了。”
    傅南璟瞧他一眼，笑，“叫你收下你就收下。”
    老板都发话了，李助理哪还敢不收，连忙收下，高高兴兴地说：“谢谢夫人。”
    孟婵弯眼一笑，又转进卧室去了。
    放春节假前的最后一天，下班前，李助理被傅南璟单独叫到办公室。
    他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吓得战战兢兢，“傅……傅总，您找我？”
    傅南璟从抽屉里单独拿出一叠奖金给他，“你的年终奖。”
    李助理一愣，即刻说：“傅总，财务部已经打过年终奖了。”
    傅南璟道：“这是我单独给你的。前段时间让你帮我做私事，辛苦你了。”
    他合上电脑，起身拿下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同李助理说：“下班回去吧，过个好年，新年快乐。”
    他拿上大衣和手机，走出办公室。
    李助理反应过来，连忙也道一声，“傅总新年快乐！”
    揣着两份年终奖回家的李助理，忽然又觉得做总裁助理真好。希望夫人天天买房，他愿意随时任她差遣。
    除夕这晚，傅南璟载着孟婵，开车前往陵水县。
    那里是孟婵老家，妈妈已经在一星期前先回去了。当时孟婵不放心，傅南璟让江医生跟着去，暂时做徐美珍的私人医生，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他。
    两人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车停在老房子前的院子里，一下车，孟婵就闻到年夜饭的香味，她高兴地跑进屋里，嘴里喊着，“妈，我们回来了。”
    老房子原本很多年没有住过，但自从徐美珍说想回来住一段时间，傅南璟早早就找人把房子重新修缮了。
    此刻孟婵跑进客厅，就看到好温馨的房间，沙发对面还安装了取暖的壁炉。
    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见她进来，脸上也露出笑容，“来了，外面是不是很冷？快进来暖和一下。”
    孟婵跑去妈妈面前，一坐下就先抱了抱妈妈，“我好想你妈妈。”
    徐美珍笑，拍拍女儿的后背，“妈也想你。”
    傅南璟拎了新年礼物，跟在后面进屋，见到徐美珍也亲切地问候一句，“妈，还好吗？”
    徐美珍笑，“好着呢。你们俩总算回来，我还怕你们会赶不及。”
    孟婵脱了身上的鹅黄色羽绒服外套，说：“再晚点真要来不及，今天高速路上一定堵车。幸好我们走得早。”
    这时候江医生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同徐美珍说：“珍姨，您这手艺真是绝了，太好喝了。”
    徐美珍微笑，对着江医生说：“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很多呢。”
    江舟道：“珍姨，我下次再喝，我赶飞机，要来不及了。”
    他喝完一碗鸡汤，和孟婵打过招呼，就拎着行李箱出门。
    傅南璟跟他一起出去，同样包个厚厚的新年红包给他。
    江舟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收下，同傅南璟说：“傅总，新年快乐啊。”
    傅南璟道：“你也是。”
    他说完表情变得严肃一点，问：“我岳母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江舟往屋子里望一眼，见孟婵没跟出来，才和傅南璟说：“你知道的，癌症没有那么容易治。何况珍姨已经是晚期，虽然你花费很多钱，用了最好的治疗方式，吃着最好的抗癌药，但是你们还是应该提早做好准备。具体什么情况，之前医院的医生肯定也有跟你说，你一直都让我帮你查国外的权威专家，说明你也很清楚情况。”
    顿了下，又叹气，“其实我觉得珍姨应该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否则她不会想在这个时候搬回老家，搬回这个和她丈夫有共同回忆的地方。”
    傅南璟听得脸色极为凝重，他拧着眉，一言不发。
    江舟看着傅南璟，忍不住提醒他，“傅总，我觉得你不要瞒着孟小姐，提前跟她说，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傅南璟皱眉，他看向江舟，“暂时不要告诉小婵，你不懂父母对她意味着什么，她接受不了。”
    “但是……”
    “我会再想办法。”傅南璟道：“让我想想。”
    他看着江舟，“何况现在好好的不是吗？并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对不对？就算没有，多活个三五年应该也不是问题，对不对？”
    江舟看着傅南璟，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傅南璟道：“算了。你先回去吧，让我再想想。”
    “好。”江舟道：“傅总，年后见。”
    “年后见。”
    第37章 仙女棒
    江舟走后, 傅南璟独自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原本愉悦的心情，在江舟几句话之后变得沉重。
    他回到客厅，不见孟婵人, 徐美珍仍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见到傅南璟进来，朝他笑笑，问：“江医生走了？”
    傅南璟点头，走到徐美珍跟前, 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看着徐美珍, 尽量收敛起担忧的神色，只当寻常地问：“妈，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徐美珍笑了笑, 眼中有超脱凡尘的释然, 她低头继续织着手中的毛衣, 慢慢地说：“小傅, 你比小婵理性，也比她冷静，我不怕告诉你，我如今对生死已经看得很淡，随时可以迎接生命的最后一程。”
    傅南璟却听得脸色更为凝重, 他打断徐美珍，“妈, 您别这样想。一定会有办法, 您把心情放松，心情好对病情也会有帮助。”
    徐美珍笑一笑，她拿起手中的小毛衣给傅南璟看，“小傅你看看, 这是我给小外孙织的毛衣，好看不？”
    傅南璟看着徐美珍手里拿着的小孩毛衣，只觉得心中沉痛，他抬头看向徐美珍，“妈——”
    徐美珍叹气，“我呀，怕来不及，提早给小外孙小外孙女多织几件毛衣，到时候孩子大了可以几件毛衣换着穿。”她说着，脸上露出笑容，像是陷入回忆，“小婵小时候可喜欢我织的毛衣，每次给她织一件新毛衣，她穿上之后要高兴好久，出门见到大院里的叔叔阿姨，逢人都要讲一句，这是我妈妈给我织的。”
    想到小婵小时候的模样，徐美珍又险些掉泪，她抬手抹抹眼睛，手指沾染上湿润。
    再抬起头看向傅南璟时，不由得说：“小傅，妈求你一件事。”
    “您说。”
    “一定好好照顾小婵。我的事情暂时也不要告诉她，自从她爸爸过世以后，她就没有一天开心过。虽然她表面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一直很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多陪陪她，让她开心一些。”
    这些话连傅南璟都不愿意听，不能接受，何况小婵。他紧紧地握了一下徐美珍的手，看着徐美珍的眼神很坚定，“妈，您先不要想太多。现在医学发达，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会有办法。”
    徐美珍很欣慰，但她只是拍了拍傅南璟的手背，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孟婵忽然在厨房里叫了一声，像是被油溅到。傅南璟眼神一紧，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徐美珍笑说：“你去看看，这丫头，别一会儿把我的厨房给炸了。”
    傅南璟点头，立刻就去厨房，三步跨作两步，到厨房时，正好看到孟婵用锅盖挡着脸，一手拿着锅铲。侧着身子，人离灶台起码有半米远，锅里还在不停溅油。
    傅南璟好气又好笑，又担心，他大步过去，接过孟婵手里锅铲的同时，一手把她拉到身后护住，取笑她，“你是不是忘记沥水，油怎么溅得这么高？”
    孟婵躲在傅南璟身后，还用锅盖挡着脸，生怕溅上油，说：“我哪有那么笨？但是这个白菜的水都藏在里面呢，沥都沥不干，一下锅就爆油，吓死我了。”
    傅南璟一手握着孟婵的手，一手把火关小，稍微翻炒了几下，锅里终于停止溅油，安静下来。
    他这才放下锅铲，回过头，拉起孟婵的手看了看，“有没有烫到？”
    孟婵摇头，她脸上带着笑，一手抱住傅南璟，仰头看他，“你刚刚跟我妈妈说什么呢？”
    傅南璟看着孟婵的眼睛，没忍住低头亲了亲，说：“没什么，祝妈妈新年快乐。”
    这天晚上的年夜饭基本都是傅南璟做的，孟婵只在旁边打打下手，递个盘子端个碗什么的。
    孟婵不是第一次吃傅南璟做的饭菜，早知道他做菜好吃，倒是徐美珍有些惊讶，没想到傅南璟工作这么忙还会下厨。
    傅南璟笑，说：“现在做得少了，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倒是经常做。”
    吃过年夜饭，孟婵和傅南璟一起把碗筷收拾洗干净。
    除夕夜一直有守岁的习惯，孟婵特意准备了一副扑克牌，作为今晚除春晚以外的娱乐项目。守岁到十二点，再去厨房下饺子。
    徐美珍原本也想支撑着守岁到十二点，但她如今的身体实在撑不住，到十一点就已经很累。
    孟婵看妈妈累了，连忙把扑克牌收起来，扶妈妈回房间休息。
    孟婵并没有在老家住过太久，何况那时候太小，对这间老房子的记忆已经很模糊。所以当她把妈妈扶回房间，才发现妈妈的房间还是七八十年代的风格，老榆木的床，挂着白色的蚊帐，墙上还挂着有些年代感的挂历。
    床边的墙上还挂着爸爸的照片，那还是爸爸年轻的时候，刚刚入伍的照片。
    孟婵看到爸爸的照片，不自觉地松开妈妈，走到照片前。
    她伸手摸了摸那张老照片。原本今天过年不应该哭，可看到爸爸的照片，仍然止不住地模糊了视线。
    徐美珍站在身后，也看着丈夫，她倒是没有落泪，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点笑容，“你爸爸年轻时候长得可帅，当时咱们村里不知多少女孩子喜欢他。”
    孟婵笑，她抬手擦掉眼泪，扶妈妈到床边坐下，“可爸爸谁都不喜欢，偏就喜欢你。入伍之后，每个月雷打不动的一封家信，家信的落款还要用小字写上一句，想你珍珍。”
    徐美珍又哭又笑，问女儿，“你怎么知道的？”
    孟婵笑，“爸爸说的。我读高中那会儿，有回您去睡了，我陪爸爸喝酒，爸爸就讲起你们年轻时候。”
    徐美珍哭着笑，“你爸真是不正经，你那时候才上高中呢，就跟你讲这些。”
    孟婵笑道：“这有什么。爸说和你处朋友的时候也才十七八岁。”
    徐美珍回想那时候，不由得恍惚。她叹气，“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都快四十年了。”
    她拉着女儿的手，叮嘱她，“小婵，要珍惜时间。一定要多多珍惜和爱人在一起的时间。”
    孟婵听得想哭。她抱住妈妈，轻轻拍拍妈妈的后背，哽咽道：“我知道妈妈。今天过年妈妈，我们不讲不开心的。”
    徐美珍点点头。
    这天晚上，孟婵守着妈妈睡下后，从房间里出来，却没有见到傅南璟。
    她去卧室里找了找，也没有见到人。
    于是去茶几上拿手机给傅南璟打电话。
    电话拨通，手机铃声从客厅外面传来。
    孟婵走过去，探头就看到傅南璟抄兜倚在屋檐下。
    傅南璟垂眼看她，两人目光对上的那刻，都笑了。
    傅南璟把孟婵拉过来，搂他身前，“妈睡了？”
    孟婵点点头，她在傅南璟怀里转个圈，面对着他，双手抬起来搂住他脖子，望着他问：“你干嘛站在外面？不冷吗？”
    傅南璟嗯了声，“还好。”
    他看着孟婵，半晌，没忍住，低头吻住她。
    孟婵搂在傅南璟脖子上的双手收紧一点，投入地回应他。
    两人在屋檐下吻一会儿，稍微分开时，傅南璟忽然问：“想看烟火吗？”
    孟婵眼睛亮晶晶，望着傅南璟，“去哪看？”
    傅南璟笑，拍拍她屁股，“等着。”
    他走去院子，从后备箱抱住两桶烟花，还有一大把仙女棒。
    孟婵跟在旁边，又惊又喜，“你什么去买的？”
    傅南璟道：“刚才。你守着妈妈睡觉的时候，我去村口买的。”
    孟婵好高兴，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放过烟火。
    傅南璟一手拎烟花桶，把仙女棒拿给孟婵，牵着她走出院子，“我们到前面空地去放。”
    孟婵嗯一声，高兴得嘴角一直上扬。
    到了前面空地，傅南璟把烟花桶固定好，然后拿了一支孟婵的仙女棒，让她站远一点。
    孟婵即刻跑远一些，“可以了吗？”
    她像个小孩子，兴奋又开心。
    傅南璟笑，说：“再远一点。”
    孟婵手里还拿着一大把仙女棒，又跑远一点，“现在可以了吗？”
    傅南璟笑，不再逗她。
    他伸手点燃了烟花桶的引燃线，走向孟婵的中途，盛大烟火在他身后绽放。
    孟婵仰头望天，看到五颜六色的烟火绽放瞬间，在那一刻，她忽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满心都是开心和幸福。
    在傅南璟走过来时，她开心地扑到傅南璟怀里。
    傅南璟笑，顺势勾住她两条腿，把人抱起来，转了两个圈。
    孟婵笑声不断，只觉得一辈子没有这样开心过。
    傅南璟看着她问：“开心吗？”
    “很开心。”孟婵笑，捧住傅南璟的脸，低头吻下去。
    放完烟火后，孟婵还有一大把仙女棒。
    傅南璟帮她点火，孟婵两只手举着仙女棒，在宽敞的空地上转着圈，手中的仙女棒星光闪闪，衬得孟婵真像个仙女。
    傅南璟看着这一幕，看着孟婵脸上灿烂的笑容，看着她手中挥舞的仙女棒，忽然觉得满心幸福和感动。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录下这个时刻。
    孟婵看到傅南璟举着手机对着她，高兴地问：“傅南璟，你在干什么？”
    傅南璟：“在拍你。”
    “那要把我拍好看一点哦。”
    傅南璟笑，“好。”
    这天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孟婵埋首在傅南璟怀里取暖。
    过一阵，忽然抬起头，问：“傅南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仙女棒？”
    傅南璟的手搂在孟婵腰间，听见她问，有些无奈，“孟婵，你自己说过的话都记不住。”
    孟婵愣一下，问：“我跟你说过吗？”
    傅南璟闭上眼睛，嗯一声。
    当然说过。孟婵那时候和傅南璟说，以前每年过年，都很羡慕别的孩子可以有仙女棒，但是爸爸怕她烧着手，一直不让她玩。所以她每年都跑去找傅嵊，因为傅嵊会给她偷偷藏两只。
    傅南璟想到孟婵那时说的，搂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收紧，在她耳边低声说：“孟婵，以后每年我都给你买仙女棒好不好？”
    孟婵感动得有些想哭，她嗯一声，更紧地抱住傅南璟，把脸埋在他怀里。
    傅南璟却抬起她的脸，很慎重地看着她，“那我们约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看到仙女棒就要开心起来，好不好？”
    孟婵看着傅南璟，不由得笑，她伸出小拇指，“要不要拉钩？”
    傅南璟看她一眼，随后也笑了，伸手和她拉钩，“那再加一条，如果你以后生我的气，看到仙女棒也要原谅我。”
    孟婵笑，“傅南璟，你怎么还趁机讲条件啊。”
    她翻身扑到傅南璟身上吻他。
    结果下一秒就被傅南璟压倒，他顺势将被子拉上来盖住他们，两人在被子里缠缠绵绵地亲吻。
    第38章 “孟婵，别跟我吵架。”……
    大年初一的早晨, 天刚蒙蒙亮，傅南璟就出了门。
    冬天的早晨晨雾很重，寒风凛冽, 霜风像刀子割在脸上。
    傅南璟早起出门，到村口去买香烛和元宝。乡下人都起得很早，这个点村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出来买香烛元宝好祭拜祖先。
    傅南璟买了一些，有好奇心重的村民没有见过他, 就问：“小伙子, 你是哪家的呀？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不需要傅南璟回答，那卖香烛元宝的大婶已经帮他说了，“是小婵丫头的男朋友吧, 昨儿我看着他们一起回来的。”
    “呀？是孟家的小婵丫头吗？好多年没见, 都带男朋友回来了。”
    那卖元宝的大婶两手揣着兜, 说：“不小了, 一晃都二十七八年了。”她咦了一声，想到什么，抬头问正在给她付钱的傅南璟，“不对哟，小伙子, 你和小婵怕是都结婚了吧？都二十七八了哩。”
    傅南璟递一张一百元的钞票给她，终于嗯了声, 算是回应。
    有人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私下和邻居悄悄咬耳朵，“看不出小婵丫头这么好命，找了个这么英俊的老公。”
    有人说：“可不止英俊呢，听说昨天回来的时候开一辆奔驰轿车, 好几百万呢，还是京牌的。”
    “人比人可真比不得，想起我家那不上进的女婿可真愁得慌。”
    傅南璟付完钱就拎上东西走了，回村子的时候，看到有老人扛着冰糖葫芦要到村口去买，他顺便给孟婵买了一根。
    回到家时，徐美珍已经起了，坐在屋檐下看一看村子里的冬天清晨。
    傅南璟走进院子，看到徐美珍坐在屋檐下，不由得担心，“妈，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走过去，把香烛元宝放到墙边，扶徐美珍进屋，“天冷，您到屋里坐吧。”
    徐美珍笑了笑，说：“年纪大了，早晨醒得早。”
    又问：“你去买香烛元宝了？”
    “嗯。”傅南璟扶徐美珍坐到沙发上，说：“您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祭拜祖先吗，我趁早去买了些香烛鞭炮回来。”
    徐美珍心中忽然一阵感动，她忍不住拉住傅南璟的手，拍拍他手背，看着他说：“小傅，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和小婵不知道有多狼狈。”
    “妈，您别这样说。我和小婵是一体的，为我们这个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徐美珍点点头，她眼睛有些酸涩，无言地拍拍傅南璟的手，“小傅，你去叫小婵起床，咱们早点去祭拜祖先。”
    “好。”
    傅南璟回到卧室时，孟婵还在睡。被子拉到下巴下面，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蛋。
    她像是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眉心微微蹙着。
    傅南璟坐到床边，看着孟婵仍然睡着，有些舍不得叫醒她。
    他伸手，很温柔地帮孟婵抚平眉心。孟婵睡得不沉，眼皮颤了颤，跟着就醒了。
    她睁开眼睛，望着傅南璟的眼神像一只刚刚睡醒迷路的小鹿。
    傅南璟的手温柔地抚过孟婵的眼角，看着她，轻声问：“做噩梦了？”
    孟婵摇摇头，“是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们吵架，吵得好凶。”
    她一边说一边拉下傅南璟抚在她眼角的手，握在手里才发现傅南璟的手冻得刺骨。
    傅南璟不想冻着孟婵，抽回手，“别碰，凉得很。”
    孟婵不管，把傅南璟的手拉回来，双手握住，“正好，我的手烫得很，给我凉凉。”
    傅南璟深深凝视她，看着孟婵给他暖手，心中不由得升上一阵温暖。他俯下身，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两个人厮磨一会儿，孟婵才起身去浴室洗漱。
    傅南璟把被子和床单整理好，之后才起身跟去浴室，在门口等着孟婵洗漱。
    看她洗脸，忽然想到她刚刚说梦到他们吵架，不由得问，“你刚刚说梦到我们吵架，吵什么了？”
    孟婵把脸打湿，把洗面奶挤到手心，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吵架了。好奇怪。”
    傅南璟看着孟婵，沉默了会儿，忽然问：“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孟婵笑，她低头冲脸上的洗面奶泡泡，说：“有可能。”
    洗干净脸，她拿毛巾擦干脸上水分。准备从浴室出来时，被傅南璟拦腰搂住。
    孟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听见傅南璟在她耳边很低的声音说：“孟婵，别跟我吵架。”
    孟婵一愣，随后又不由得笑，她抬起头来，两手掌住傅南璟的脸，笑道：“做梦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傅南璟深深看着她，仿佛一点也不高兴。
    孟婵看傅南璟一会儿，跟着又忍不住笑，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的样子，妥协道：“好了好了，大不了我发誓，以后我们有话好好说，绝不吵架。”
    傅南璟拉下孟婵发誓的手，“你记住就好了，发什么誓。”
    跟着拉住孟婵回房间，“换衣服吧，妈妈在外面等着。”
    孟婵从小就没有见过爷爷奶奶，据妈妈说，爷爷奶奶在爸爸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爸爸是吃百家饭长大。
    而外公外婆也在孟婵两三岁的时候相继去世了，过了不久，爸爸转业到B市，把她和妈妈一起接过去，之后就很少再回来。
    因为爷爷奶奶只有爸爸一个孩子，外公外婆倒是除了妈妈，还有两个儿子，但孟婵那两位舅舅亲情淡薄，早就不管妈妈。所以当长辈们去世以后，妈妈就只有爸爸了。
    孟婵从小就知道，他们家和别人家不太一样。他们家几乎没有什么亲戚，她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所以她一直把大院的朋友们看得很重要。总觉得那是童年的珍贵记忆。
    他们家也很少回老家祭拜。
    一来是因为爸爸工作一直很忙，二来是因为爸爸说，没有什么好祭拜的。
    孟婵起初不理解，直到有一天妈妈和她说：“你爷爷奶奶对你爸爸不算负责，从生下来就把他给别人养，他们只喜欢大儿子。可惜大儿子长到五岁又夭折，之后你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又相继去世。你爸从小在村子里是吃百家饭长大，十几岁的时候还来我们家讨过饭，我和你爸爸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去祭拜长辈的路上，孟婵一路扶着妈妈。妈妈这时候才同她讲起一些往事，“你出生的时候，你爸还在部队，那时候真是难。我一个人带着你，你外公外婆自幼不疼我，见你又是个女孩儿，更加不肯搭把手帮帮我。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到两岁多，他们从来没有抱过你一下。”
    徐美珍从前怨恨过父母，但到了今天，再多的怨恨都已经释然，反而平静了。
    “后来你爸终于回来，当天夜里就把我们娘俩接走，从那以后，就只在你外公外婆过世的时候回来过一趟，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孟婵听妈妈讲到这些，不由得停下来，她不懂，“那我们为什么要去祭拜他们？我不去了！”
    她恨上来，转头就想走。
    徐美珍拉住她，说：“来了来了，去看一眼吧。”
    她如今经历了这许多，已经快要走到人生的尽头，对往事反而释怀了。
    只怕今年不去，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孟婵拗不过妈妈，也不忍惹妈妈难过，只能跟着去。但她从头到尾冷着脸，没有下跪，没有磕头。她也不需要记住这个地方，因为以后不会来。
    在两处祭拜之后，孟婵扶着妈妈回家。
    徐美珍做完该做的，心情反而放松。回到家里，还有心情去和邻居聊聊家常。
    反观孟婵，实在高兴不起来。她坐在屋檐下的矮凳子上，杵着脸生闷气。
    傅南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糖葫芦，递到孟婵面前的时候，她不由得一愣，抬起头来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晃晃手里的糖葫芦，笑，“要不要吃？”
    孟婵一把夺过来，“当然要。”
    她剥开糖葫芦外面那层白色的糖纸，单独吃掉它。吃完那层白色糖纸，才轻轻抿了一口红彤彤的山楂糖葫芦。
    傅南璟看孟婵吃得专心，眼里不由得浮上笑意，看她好一会儿，舍不得挪开视线。
    直到孟婵拉他的手，“你别老看着我，坐啊。”
    傅南璟笑，这才坐到孟婵旁边的凳子上，顺势反握住孟婵的手。
    他侧头看她，“还生气吗？”
    孟婵道：“当然生气。我以后永远不会再去祭拜他们。”
    傅南璟笑，温柔地摸摸她脑袋，“好，听你的。”
    孟婵这才转过头看傅南璟，两人目光对上。孟婵能从傅南璟的眼睛里看到她的倒映。
    有一句话孟婵没有说。她的确还在生气，但她心中也有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
    这串糖葫芦抚平了她的难过，令她在这个寒冬的早晨感受到更多甜蜜和满足。
    她忍不住伸手挽住傅南璟的手臂，把脑袋枕在傅南璟肩膀上。
    两人在屋檐下静静坐着，谁都没有说话，但两人心中都感受到平静的幸福。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傅南璟到外面去接电话。孟婵陪着妈妈坐在沙发上聊天。她这两天一直看妈妈在织小孩毛衣，终于忍不住问：“妈妈，你是不是真的很希望我和傅南璟早点有个孩子？”
    徐美珍摇摇头，“我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不着急，我先织着，等你们什么时候想要了再说。”
    孟婵把头枕在妈妈肩膀上，她看着妈妈手里的小毛衣，脑海中浮现出傅南璟英俊的脸，有些担心，“生的小孩肯定没有他爸爸好看。”
    徐美珍笑，“谁说的。你和小傅光论外貌，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们俩这么好基因，生下来的小孩怎么可能差，一定也是好看得不得了。”
    孟婵笑，她拿起妈妈已经织好的一件小毛衣，忽然有些爱不释手。
    仿佛已经看到她和傅南璟的宝宝。
    没一会儿，傅南璟接完电话回来。徐美珍忽然说：“小傅，明天你和小婵就走吧。带小婵回你家乡，也去看看你妈妈。”
    傅南璟愣一下，“但是您……”
    孟婵道：“没事。妈妈打算回B市了，我们明天先送妈妈回去，B市有张阿姨照顾不用担心。等妈妈安顿好，你就带我回去见见你妈妈。”
    傅南璟终于转过头看向孟婵。他心中有惊喜有感动有温暖，但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只伸手紧紧握住了孟婵的手。
    孟婵望着他笑，反手握住他，两人交握的手变成十指紧扣。
    第39章 “是啊。觊觎你好久了。” ……
    回到B市的那天是大年初二的晚上,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坐下来，徐美珍已经很累。一到家，孟婵就先扶妈妈回房间休息。
    张芳早早就过来了, 这会儿也跟着孟婵一起回房间照顾徐美珍。
    徐美珍看孟婵忙里忙外给她接水，又给她拿药，不由得说：“好了，你别管我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和小傅回去, 你们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
    孟婵蹲在床边, 把装了水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又按照医嘱给妈妈配药，说：“才八点多呢, 还早。大不了明天在飞机上再睡。”
    徐美珍拗不过, 她轻轻叹一声气。
    末了, 又忽然想到件事, 问孟婵，“对了小婵，小傅在老家还有亲人吗？你明天过去要不要备点礼物？”
    孟婵把配好的药和水杯递给妈妈，说：“哪还有什么亲人。他要是在老家还有什么亲人，当年就不会和他母亲路远千里地来寻父。”
    徐美珍愣了愣, 不由得回想起二十年前，那是个平常的夜晚, 丈夫回来时脸色却有些沉重。
    她问起, 丈夫才说：“我刚才下班之后去医院拿体检报告，看到老傅外面那个女人，看着实在病得不轻，又拖着个孩子, 瞧着倒也怪可怜的。你明天有空去看看他们，要是需要钱能帮就帮点。真是造孽。”
    徐美珍直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天，早晨丈夫去上班后，她包上一些钱，又买了一些水果和牛奶去探望那对可怜的母子。
    她之前有一次在门口遇见过那对可怜的母子，那时已经很晚，他们在院门口站了一天，仍然没有等到傅家的人理会他们。母子俩准备离开时，徐美珍不免起了点恻隐之心，问他们，“你们住哪？如果没有住处，可以暂时到我家住一段时间。”
    那女人长得十分漂亮，即使在病中也掩盖不了她的容貌。只是面色苍白，显得有些病态。她对她温柔地笑一笑，说：“谢谢姐姐。不过我在附近租了房子，有地方住的，您不用担心。”
    说完又对她笑笑，牵着孩子走了。
    后来这一天徐美珍循着那可怜女人当时告诉她的地址找过去，发现她租住的地方在一个老巷子里，狭长巷子两边是破旧的平房。
    她那天去的时候，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堆讲话，她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眼，什么“死了、那小孩好像是个野种、谁知道是谁的、说不定就是做鸡的、谁去收尸啊、指不定身上有什么病……”
    徐美珍往巷子里面走，她越走近，越看得清前面的情况。
    一群人围在一间破旧的平房外面指指点点，有人在破口大骂，“哭哭哭！哭什么哭！我真不知倒了几辈子的霉，把房子租给你们！你妈现在死在我的房子里，你叫我怎么办？我不管！把你爸找出来，叫他赔钱！”
    徐美珍拨开人群，就看到当时还只有七岁多的傅南璟跪在地上。他像是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人讲话，只是流着眼泪，用小手把被子拉上去，盖住躺在地上的妈妈的脸。
    徐美珍那一瞬间只觉得心都碎了。她自己也有孩子，只觉得大人千错万错，也不该由孩子来受苦。
    后来，是徐美珍和丈夫一起帮忙处理了傅南璟妈妈的后事。再后来，傅家终于肯把孩子接回去，可惜没有多久，又把孩子送回老家，听说只派了一个老管家照顾他。
    就那么把孩子丢在老房子里不闻不问，不知道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有多孤独。
    想到这些，徐美珍不由得长长叹了声气，只觉得人这一生，不知要受多少磨难。她和丈夫是，小婵是，傅南璟也是。
    她想到这些，不由得拉住女儿的手，看着她，认真地说：“小婵，你和小傅能在一起是你们的缘分。妈看得出，小傅对你很好，你也要对小傅好些知道吗？”
    孟婵反握住妈妈的手，她点点头，看着妈妈说：“我知道妈妈。我会对傅南璟好。”
    徐美珍拍拍女儿的手背，这才欣慰地笑了笑，“好了。你回去吧，小傅今天开了很久车，也累了，你们早点休息。”
    “好。”孟婵抱一下妈妈，说：“那我们过几天再回来看您。”
    “好。”
    孟婵从妈妈房里出来，看到傅南璟在阳台打电话。
    她走过去，傅南璟看了她一眼，和电话里的人说：“我知道了，你把资料先发到我邮箱，回头我再联系你。”
    等傅南璟挂了电话，孟婵才笑盈盈问他，“工作？”
    傅南璟嗯一声，拉孟婵进客厅，顺手把阳台门关上，“妈睡了？”
    孟婵点点头，“睡下了。”
    她走到沙发前拿起包，说：“我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
    “好。”
    孟婵没有想到，她这辈子还会再来江城。
    上一次来，傅南璟还只是她的甲方爸爸，她过来帮他翻修老屋。
    这一次来，她已经变成他妻子，和他一起住进她当初翻修的老房子里。
    抵达江城时是大年初三的中午，傅南璟把行李箱放进卧室，孟婵在房子里四下转了转，这间老房子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自己装修的，她太熟悉了。
    她走进卧室，靠在门边看傅南璟，眼里带点笑意，忍不住问：“傅南璟，我现在可不可以怀疑你对我是蓄谋已久？当初点名要我帮你翻修老房子，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
    傅南璟也不瞒她，回答的是她前半句，说：“是啊。觊觎你好久了。”
    孟婵笑，还要追问：“好久是多久？”
    傅南璟这下却不肯答她了，他把东西放好，只拿了手机和车钥匙，拉孟婵从房间里出来，说：“走吧，我们先去吃午饭。”
    孟婵道：“先去看你妈妈吧。”
    傅南璟脚步停下来，这才回过头看向孟婵，问：“你可以吗？饿不饿？”
    “不饿。刚刚在飞机上吃了东西的。”她反拉住傅南璟的手，往外走，“我记得你妈妈是葬在这山后面的对吗？”
    傅南璟嗯了声，锁了门带孟婵去看他妈妈。
    傅南璟妈妈的墓离得不远，从前葬在B市，后来傅南璟大学毕业攒了点钱，偷偷回国了一趟，把妈妈的墓迁回了家乡。
    他永远记得妈妈弥留之际叮嘱他，如果有可能把她带回家乡，她不想葬在陌生的城市。
    可惜那时候的傅南璟太小，有人愿意帮他安葬母亲他已经很知足，不敢再提其他要求。
    他让妈妈在陌生城市待了十几年，到他大学毕业，攒了一笔钱，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把妈妈带回家乡。
    可惜他那时还是个穷学生，不能把妈妈的墓修得太好，只是买了块地，简单立了个石碑。
    是年初回国时，才找了石匠来把妈妈的墓重新修葺。
    傅南璟回想上次回来看妈妈还是半年前。那时候其实并不敢想，有朝一日能带孟婵回来。
    他站在母亲墓前，看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沉默一会儿，才开口，“妈，今年是2018年的大年初三，我带小婵回来看您了。”
    又道：“您还记得小婵吗？是孟阿姨家的女儿，您以前还夸过她可爱的。妈，一直没来得及告诉您，我们结婚了。”
    孟婵听着傅南璟的话不知为什么有些难受，她看着墓碑上傅南璟妈妈的照片，也轻声地开了口，“妈妈，我是小婵，我来看您了。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傅南璟，他不会再孤独了。”
    傅南璟听见孟婵的话，不由得怔了怔。他抬起头，看向孟婵。
    他自认不是感性脆弱的人，但在此刻，他看着孟婵，只觉得那颗长久孤独的心终于得到治愈。
    他盯住孟婵看了很久，久到孟婵转过头来看他，出声提醒他，“你看着我做什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妈妈说？”
    傅南璟这才收回了视线。他再度看向妈妈的墓碑，沉默很久，只低声说了一句，“妈，您看见了，我现在过得很幸福，请您放心，不要再担心我。”
    孟婵和傅南璟在墓碑前站了很久，两人牵着手下山时已经快一点。
    傅南璟带孟婵出门吃东西，问她，“想吃什么？”
    孟婵不是第一次来江城，但上次压根没有好好逛过，她一路上东看看西看看，同傅南璟说：“这不是你的家乡吗，你带我去吃呀。”
    傅南璟笑，拉着孟婵的手，说：“我也只在这里待了七年。何况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年，城市变化太大，我对这里其实也很陌生。”
    “那我不管，反正我跟着你，你带我去吃什么都行。”
    傅南璟笑，拉着孟婵走去车前，逗她说：“请你吃小馄饨解决算了。”
    孟婵道：“也不是不可以。”
    傅南璟笑。到底没有带孟婵去吃小馄饨，他开车带孟婵去江城老街，意外地发现小时候吃过的那家火锅店还在。
    孟婵看到傅南璟带她吃火锅，又惊又喜，不由得夸他，“傅南璟，你在我脑子里安了监控吗，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火锅。”
    傅南璟把车停在火锅店外的停车位上，熄火拔了车钥匙，笑道：“这家店至少有二十年历史，带你尝尝老字号。”
    孟婵开心，下了车见傅南璟把手伸向她，她下意识就把手递过去。傅南璟顺势就牵住她手，两个人并肩走去店里。
    事实证明，老字号不愧是老字号。孟婵一方面被辣到不停喝水，一方面又舍不得放下筷子。傅南璟看着好笑又担心，“吃得差不多就行了，别吃了。”
    孟婵舍不得放筷子，夹一片年糕，说：“我再吃一点。”
    明明已经辣得小脸通红，还要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们回家前再来一次吧，好好吃。”
    傅南璟看着孟婵小脸蛋辣得红彤彤的，已经后悔。他给她倒杯茶水，说：“还来。我今天就不该带你来。”
    锅里已经没有菜，孟婵咬着筷子还想点菜。傅南璟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拿走她手里的筷子，又拿纸巾给孟婵擦嘴，不由得笑，“好了今天别吃了，让你的胃适应一下，回家前再带你来。”
    孟婵听见傅南璟说回家前再带她来，才勉强接受，说：“好吧。”
    付钱出了火锅店，傅南璟怕孟婵吃辣了胃疼，先去药店给她买了肠炎宁备着。
    从药店出来，傅南璟看一眼孟婵，见她嘴唇还有点红彤彤的，没忍住笑，“你在家里不是能吃辣吗？”
    孟婵道：“你也知道是家里。家里那点辣椒怎么和今天的火锅比。”
    不过她今天吃得很满足，很开心，挽着傅南璟的手，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啊。”孟婵四下望望，想到很久没有去电影院看电影，抬头和傅南璟说：“去看电影？”
    “好。”
    这一天的日子，对于孟婵而言，充实又快乐。她有很久没有过过这样开心快乐的新年。中午吃过火锅，和傅南璟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场贺岁片，下午经过一间台球室，她玩心上来，又缠着傅南璟教她打台球。
    晚上吃完饭回家，孟婵早早就洗了澡上床。
    她和妈妈视频了十分钟，等到傅南璟洗完澡出来，看到她头发还没有吹，他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头发不吹，是等着我给你吹？”
    孟婵笑，望着傅南璟，“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样想的。”
    傅南璟嗤笑了声，他走到床边，把电吹风的插头插好，然后就搂过孟婵，让她躺到他腿上。
    孟婵很满足地躺下，长发垂在床边，感受到傅南璟的手指温柔地穿过她发间，温热的风吹得她舒服得昏昏欲睡。
    她闭着眼睛享受一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发现傅南璟在看她。
    她忍住笑，故意问：“你干嘛一直看我？”
    傅南璟很赖皮，“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孟婵没忍住笑，她看着傅南璟，越看越心动，忍不住坐起身来，岔开两腿坐到傅南璟身上，搂住他脖子低头吻他。
    傅南璟一手揽住她腰，一手关了吹风机丢开，随后两只手都搂住孟婵，两人缠缠绵绵地吻了一会儿。
    没有多久，傅南璟就有了反应，吻得越发深。
    孟婵被傅南璟放倒在床上的那刻，她搂着傅南璟脖子，望着他，忽然说：“傅南璟，我们要个孩子吧。”
    傅南璟不由得一怔，他眼神瞬间清明几分，凝视着孟婵，怀疑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孟婵看傅南璟的眼神很认真，一点不像是开玩笑，“我说，我们要个孩子。”
    傅南璟深深看着孟婵，半晌，轻声问：“为什么？你不是说，没有准备好吗？”
    孟婵道：“我现在准备好了。”她搂着傅南璟，和他认真说：“你看见妈妈织的小孩毛衣了吗？妈妈好像真的很希望我们早点有个孩子。”
    傅南璟听见孟婵的话，深深看她一会儿，然后问：“所以你是因为想满足妈妈的意愿，才想要和我生孩子吗？”
    孟婵道：“也不全是。”她之前没有准备好，是因为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定感。可她最近真的认真想过，她好爱傅南璟，真的愿意和他有个孩子。
    她望着傅南璟，说：“妈妈说得对，我们俩都不小了，早点要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早晚都要生。”
    傅南璟仍然深深看着孟婵，他不确信，再次问：“你想清楚了吗？小婵，我要听你的意愿。你别为了妈妈才想要小孩。”
    孟婵有些不解地看着傅南璟，她沉默一会儿，反问他，“你不想要吗？”
    傅南璟摇头，“不是。”
    他看着孟婵，眼神严肃且慎重，抬起手温柔地抚摸她鬓角的头发，低声说：“我只是担心你只是一时兴起。我怕你会后悔。”
    孟婵搂着傅南璟的双手不由得收紧一点，她认真看着他，“我怎么会后悔。我又不是小孩，还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看一眼傅南璟，跟着又说：“不过如果你不想和我有孩子就算了，当我没说。”
    傅南璟听得皱眉，“你胡说什么，我不和你生要和谁生？”
    孟婵赌气，“谁知道你在外面还有没有更爱的女人，也许你想和她生呢。”
    傅南璟觉得他早晚有一天被孟婵气死，他沉着脸看她，说：“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孟婵其实只是开玩笑，但见傅南璟好像真的生气，她赶紧笑，仰起头亲亲傅南璟顺毛，“我开玩笑的，别生气。”
    傅南璟很容易哄，孟婵亲他一下，他什么气都没了，低头重新吻住她。
    只是在两人都情动的时候，傅南璟哑着嗓音在孟婵耳边再度问了一次，“小婵，你想清楚了吗？”
    孟婵点头，她在意乱情迷中抬起头来看傅南璟的脸，不自觉地抬起手，用手指描绘傅南璟的脸部线条，有些担忧地说：“我就是有些担心，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没有你好看。”
    “别说傻话。”傅南璟拉下孟婵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跟着才又低头重新吻上孟婵。
    他心里倒是希望孩子像孟婵多一些，可爱又漂亮。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也有了期待。
    他和小婵的孩子，从前连想都不敢想。
    第40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孟婵再度被噩梦惊醒的那天, 是大年初六的晚上。
    那时已经回到B市，因为傅南璟临时出差，所以那晚是住在妈妈那里。
    吃过晚饭, 她到阳台去看了看，感觉今晚的风不是很大，就想着带妈妈出门散散步。
    徐美珍有几天没出门了，便点点头。
    孟婵去卧室里给妈妈拿了羽绒服、围巾、帽子和手套，把妈妈裹得严严实实才带着妈妈出门。
    不过毕竟是寒冬腊月的天, 即使风不是很大, 也仍然有些冷。孟婵扶着妈妈说：“妈，外面太冷了，我们到商场去吧。医生说你需要多锻炼身体, 不能老是待在家里。”
    徐美珍温柔地笑, “都行。”
    于是孟婵扶着妈妈沿着江锦路走了一段, 走到滨江路的商场那边。去商场的时候, 经过孟婵和傅南璟的新房，徐美珍不由得提醒孟婵，“小婵，你和小傅现在准备要孩子，暂时就先别搬家。房子新装修的怕甲醛超标, 会影响胎儿的。”
    其实新房子的装修全部是用的环保材料，而且装修完之后, 傅南璟还找了几家专业的除甲醛机构给新房子做了环保处理, 超标肯定是不会超标，但也许是因为决定要孩子，她和傅南璟也变得小心翼翼，前两天就商量好了, 搬新家的计划暂时搁置。
    听见妈妈也这样说，孟婵没忍住笑，挽着妈妈说：“是的妈妈。我和傅南璟也是这样想，决定还是先住在以前的家里。”
    徐美珍点点头，又问：“你现在睡眠好些吗？还半夜老做噩梦吗？”
    孟婵道：“好些了妈妈。”
    但其实是傅南璟在家的时候会睡得安稳些，傅南璟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还是会有些怕。不过她想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必说不来让妈妈担心。
    徐美珍放下心，说：“那就好。要是一直睡不好觉真要去看医生的。”
    孟婵笑，说：“我知道的妈妈，您别担心我。”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商场，一进到商场里面，就感觉到温暖，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孟婵帮妈妈松一松围巾，问：“热吗妈妈？要不要把围巾解下来？”
    徐美珍道：“有一点点。”
    “那先解下来吧，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再戴上。”孟婵一边说一边就帮妈妈把围巾解下来。
    因为现在还在新年，逛商场的人很多，商场里还放着新年好的音乐。
    孟婵先带妈妈去喝东西，买了两杯温暖的热可可。
    拿到热可可的时候，孟婵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爸爸很爱往家里买高乐高，她最开始以为爸爸是特意买回来给她喝的，可高兴了一段时间，后来爸爸才说，那是买给妈妈喝的。
    她当时年纪小，抱着杯子，嘴唇上还沾一点高乐高的奶液，偏着脑袋问爸爸，“可是这不是给小孩子喝的吗？”
    爸爸当时就笑了，说：“你妈也是小孩呀，在我眼里，你和妈妈都是小孩。”
    孟婵讲起往事，徐美珍露出微微笑意。她没有说什么，心却是痛的。
    买好了喝的，孟婵和妈妈在商场里闲逛。
    到二楼的时候，经过一个珠宝专柜，徐美珍停下来，指着玻璃柜一只黄金打的长命锁，问孟婵意见，“小婵，看看，这只长命锁好看吗？”
    孟婵低头一看，就知道是给小宝宝戴的，她没忍住笑，说：“妈妈，孩子都还没有怀上呢，现在就买是不是太早了点？”
    徐美珍道：“反正早晚要买的，买两个吧，万一是两个小孩呢。”
    孟婵噗地声笑出来，她觉得妈妈好天真，拉妈妈走，说：“那也等我怀上再说嘛。现在八字都还没有一撇，要是怀不上呢。”
    徐美珍闻言皱眉，不由得轻轻瞪她一眼，“胡说些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怀不上。”
    孟婵笑，“好了好了妈妈，我错了。”
    母女俩在商场里逛了一阵，最后孟婵给妈妈买了一件新衣服，给傅南璟买了一条领带，当做是新年礼物。
    徐美珍讲她浪费，说：“你给小傅买就行了，给我买这么多衣服做什么，我柜子里又不是没有衣服穿。”
    孟婵道：“这是新年礼物呀。前段时间一直忙，都没来得及买。”
    徐美珍嘴上讲她浪费，但是转头就自己也给孟婵买了一件新衣服。
    回家的时候孟婵都忍不住笑，她可太喜欢新年互相赠送礼物的环节了。
    和妈妈回到家已经九点多，孟婵怕妈妈冻着，一回到家就先去充了个暖手袋给妈妈捂手，跟着又去打热水给妈妈泡脚。
    她坐在小板凳上，帮坐在沙发上的妈妈脱袜子，拿起妈妈的脚轻轻放进水里，“烫吗妈妈？”
    徐美珍摇头，她看着女儿，眼泪没忍住掉下来。她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脑袋，“小婵，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孟婵不由得一怔，她抬起头来望向妈妈，“妈妈，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徐美珍抬手抹眼泪，笑笑说：“我就是说说。”
    孟婵又低头给妈妈洗脚，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妈妈，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吓我好不好。我很难受。”
    徐美珍点头，“好。妈以后再也不说。”
    这天晚上，孟婵躺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不知为什么心中不得安宁。可明明什么也没有想。到后半夜实在太难受，起身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喝完牛奶再躺回床上，过了一阵，才终于有了困意。
    可是这一觉睡得格外不安稳，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在睡梦中突然听见杯子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和去年夏天那个暴风雨的夜晚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当时是妈妈突然晕倒，以至于如今再听见半夜里杯子摔碎的声音，孟婵一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几乎是白着脸跑出房间，看到妈妈好好地站在餐厅那里，她整颗心直往下坠，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松一口气。
    她跑过去，“妈妈，发生什么事？”
    徐美珍道：“没事。我就是半夜口渴，想喝杯水，谁知道不小心把杯子掉到地上了。”她看着孟婵，“吵醒你了？”
    孟婵摇摇头，她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怕妈妈踩到，先把妈妈扶回沙发上坐，又把客厅大灯打开，去拿扫帚来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徐美珍坐在沙发上，一只手隐隐有些发抖。她不想叫女儿看见，用另一只手按住。
    孟婵把玻璃碎片清理干净，才重新拿了杯子给妈妈接水。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水杯递给妈妈，看妈妈喝水，忍不住说：“妈，您要喝水跟我说一声呀。我手机一直开着机，您打个电话，我立刻就过来了。”
    徐美珍笑一笑，说：“喝杯水而已，我有手有脚的，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干嘛要叫你呢。”
    孟婵叹气，忍不住抱了抱妈妈，“妈妈，您别觉得麻烦我，您是我的妈妈，不是我人生中的负担。”
    徐美珍拍拍女儿的背，心也跟着针扎似的疼，“小婵啊小婵，妈这辈子最不后悔就是生下你。”
    孟婵笑中带泪，“嗯，谢谢妈妈给我生命。”
    后来，孟婵扶妈妈回房休息，守着妈妈睡着了才回到自己房间里。
    也许因为疲累，这一次倒是很快睡着，只是仍然睡得极不安稳，没多久就被噩梦惊醒。
    她醒来只感觉后背出了一身汗，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发现才凌晨三点。
    她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不知道要怎么熬到天亮。
    她忽然想傅南璟了，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忍不住给他发信息：傅南璟，你睡了吗？
    本来没有指望傅南璟会回复她，毕竟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了。
    谁知信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傅南璟的视频通话就拨了过来。
    孟婵很惊讶，她爬起来把床头的台灯打开。
    视频接通后，发现傅南璟那边还亮着灯，他还在伏案工作。
    没等她先开口，傅南璟先问她，“怎么还没睡？”
    孟婵蜷缩在被窝里，听见傅南璟的声音就忍不住诉苦，委委屈屈的，“我刚刚做噩梦。”
    孟婵这边房间的灯光不是很亮，昏昏暗暗的，但傅南璟还是看出孟婵眼里蓄泪，他不由得心疼，低声问：“怎么又做噩梦？梦见什么了？”
    孟婵道：“梦见我掉进悬崖里，悬崖里深不见底，我怎么呼救都没有人来救我，我怎么努力也爬不上来。”
    傅南璟听得皱眉，“傻子。梦都是假的。”
    孟婵道：“我也知道是假的。可我就是怕。”
    傅南璟看着孟婵，他此刻忽然很想立刻飞回去抱抱她，即使手里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处理完。
    他看孟婵一会儿，轻声说：“小婵，我会救你。就算你真的掉进万丈悬崖，我也会救你。所以你不必怕。”
    孟婵看着傅南璟，没忍住流泪。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梦境，没有想到后来一语成谶。
    孟婵不记得这晚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大概是傅南璟给她讲了个睡前故事，她听得迷迷糊糊，在傅南璟低低沉沉的声音中安稳地睡着了。
    当她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的傅南璟时，她下意识揉了下眼睛，以为自己做梦。
    傅南璟笑，说：“你没做梦，是我回来了。”
    孟婵很惊讶，她从床上坐起，盯着傅南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昨晚视频的时候你不是还在上海？”
    傅南璟将孟婵搂过来，低头亲了一下，低声说：“我坐早班机回来。”
    孟婵脸上还挂着昨晚的泪痕，傅南璟看着心疼，又低头亲亲她眼睛。
    孟婵抬起头怔怔望着傅南璟，小声问：“是为了我吗？”
    “不然呢？”傅南璟将孟婵搂在怀里，亲她的眼睛，脸颊，嘴唇，低声说：“小婵，我很想你。”
    孟婵一瞬间又差点掉眼泪，她下意识环抱住傅南璟，把脸埋在他怀里，“我也想你。”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傅南璟忽然从裤兜里摸出个东西，戴到孟婵的手腕上。
    孟婵抬起手来看，“手表？”
    傅南璟嗯一声，“昨天去视察商场，看到挺好看，就买下来了。”
    孟婵拉起傅南璟的左手来看，才发现傅南璟今天戴的不是之前那块手表。她不由得笑开，“傅南璟，是情侣手表啊。”
    傅南璟嗯一声，看着孟婵，“新年礼物啊，喜欢吗？”
    孟婵笑，“喜欢。”她想起来，“我也有新年礼物要送给你。”
    她跑下床，从柜子里取出她昨天买给傅南璟的新年礼物。
    一个长盒子装着，她展示给傅南璟看，“猜猜是什么？”
    傅南璟都笑了，把孟婵拉进怀里，坐他腿上，他拿过孟婵手里的礼物，“还能是什么，领带。”
    这种盒子装着的，除了领带还能是什么。
    他笑，孟婵却有点失望，“居然这么容易就猜出来。”
    她把盒子打开，坐在傅南璟腿上给他系领带，边系边说：“我如今打领带的手法越来越熟练。”
    傅南璟笑，夸她，“是。”
    孟婵给傅南璟系好领带，她自己欣赏一番，很满意，问：“喜欢吗？”
    “喜欢。”傅南璟应她一声，抬头吻住她。
    可惜这条领带在傅南璟衬衫上待了不到十小时，晚上就变成了用来绑她双手的工具。
    孟婵要被傅南璟的恶趣味气死，扬言道：“我下次再给你买领带，我就跟你姓。”
    傅南璟笑，结束之后搂着孟婵，过好久，轻声说：“你本来就跟我姓。”
    古人不是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他忍不住低头亲亲孟婵的鬓发，低声说：“小婵，很爱你。”
    孟婵那时候心中有铺天盖地的甜蜜，她在昏暗的光线中扬起唇，小声说：“傅南璟，你好肉麻。”
    但在心里添一句，我也爱你。
    第41章 “为了个孟婵值得吗？”
    徐美珍的病情急转直下是开年后的春天, 初春的一场大雨又使得好不容易回升的温度骤降几度，流感来袭，徐美珍就在这场大雨中着了凉。
    她整日地咳嗽, 头也昏昏沉沉，张芳担心得不行，第一时间就要告诉孟婵。
    可那时候孟婵出差在外，徐美珍又觉得只是感冒而已，何必让孩子担心, 于是不让张芳告诉小婵。
    可张芳实在不放心得很, 还是悄悄打了电话给傅南璟。
    那时傅南璟正在公司开会，接到张芳电话立刻就散会了，不出半个小时就到了徐美珍家里。
    徐美珍见到傅南璟上班时间过来, 不由得愣了一下, “小傅, 怎么现在过来？”
    傅南璟担心岳母, 他进屋先叫张阿姨给母亲拿上外套，跟着才说：“妈，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们？”
    徐美珍这才反应过来，知道是张芳打了电话。
    她叹气，说：“只是有点着了凉而已, 过几天就好了。”
    傅南璟走去沙发前坐下，他严肃地盯着母亲, 说：“妈, 您应该知道，您现在的身体经不起半点折腾。感冒看着是小事，但如果您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让我怎么跟小婵交代。”
    徐美珍怔了怔, 傅南璟又道：“妈，您以后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算怕小婵担心不告诉她，也请一定要告诉我。”
    徐美珍看着傅南璟，她知道孩子们都担心她，只好轻轻点下头。
    傅南璟等张芳拿了母亲的外套出来，就带母亲去了医院。感冒其实事小，挂两瓶水再吃点药就会没事。但张院长把傅南璟叫到办公室，拿徐美珍的片子给他分析，得到的结论很不好。
    张院长无比惋惜，“傅先生，癌细胞已经扩散，你们恐怕要做好准备。”
    傅南璟抬头看他，“还有多久？”
    “长则一年，短则三五月。”
    傅南璟蹙眉，“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院长摇摇头，“傅先生，能想的办法我们都已经想了。您岳母的情况，换做是其他的患者，恐怕在去年就已经无力回天。”
    去年那天暴风暴雨的夜晚，徐美珍突然晕倒，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快要不行，连医生看了直摇头。谁也不知道傅南璟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请来了全市的专家联合会诊。
    那天晚上的紧张，张院长到现在还历历在目，但当时也已经告诉了傅南璟，不一定能救回来，就算救回来，情况恐怕也不会太乐观。
    只是傅南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他不肯死心，再次问：“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您想想办法，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张院长一声叹息，“傅先生，现在已经不是花多少钱的问题。”他残忍地指出这一点，“您岳母，已经是癌症晚期。”
    傅南璟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后，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中午的时候，手机响起，他才回过神。
    拿出手机，看到是孟婵拨过来的视频请求，他下意识点了挂断。
    过几秒，孟婵发了信息问他，“在忙？”
    傅南璟犹豫很久，终于还是拨了孟婵的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孟婵刚刚参加完招标会，撇下林晋阳和一班同事，自己单独在外面吃午餐。她本来想着趁下班时间和傅南璟视频一下，谁知被他挂断。
    接到他回拨过来的电话，笑问：“你还在忙？”
    傅南璟嗯了声，“你呢？下班了吗？”
    “刚参加完招标会，现在正要准备吃饭。”孟婵高高兴兴的，同傅南璟说：“我大概明天晚上回来。”
    傅南璟点头，“几点？我来接你。”
    “我还没有买机票呢，等我买好了机票再告诉你。”
    “好。”傅南璟叮嘱她，“B市降温，明天回来的时候多穿点。”
    孟婵笑，“知道了。”
    又问：“对了，你去看妈妈没有？妈妈好吗？”
    孟婵问到妈妈，傅南璟心揪着，沉默了两秒才说：“妈妈没事，别担心。”
    孟婵开心，“那就好。”
    看见服务生送她的午餐过来，又道：“那我先吃饭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
    和孟婵讲完电话，傅南璟还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他背靠住椅子，闭上眼睛，整个人显出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沉重。
    这天，傅南璟一直守在医院等母亲挂水，徐美珍昏昏沉沉地睡，中途醒过来，看到傅南璟还在，连忙说：“小傅，怎么还在这里？你快回去吧，工作要紧。我这边输完水，让芳姨陪我回去就是了。”
    傅南璟坐在床边，他看到母亲鬓边的白发，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他握一握母亲的手，说：“没事妈，我在这里陪您。”
    又道：“小婵明天就回来了，她一走就是好几天，您很想她吧？”
    徐美珍温柔地笑笑，说：“是啊。那孩子一向最不喜欢出差，每回出差都要和我抱怨半天，恨不能马上就回来。”
    傅南璟嗯一声，他看着母亲，说：“妈，您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让小婵多陪陪您。”
    徐美珍看着傅南璟，她笑笑，问：“是不是张院长跟你说什么了？”
    傅南璟喉咙发紧，忽然间说不出话。
    反倒是徐美珍自己已经很从容，她到了这个时候，早已经看淡了生死，反而安慰傅南璟，说：“小傅，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日子不长了吧？”她笑笑，说：“我当是什么大事，你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也这么愁眉不展。”
    “妈——”傅南璟看着徐美珍，自从他自己的母亲在他七岁那年过世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此刻却觉得喉咙发涩。
    徐美珍沉默一会儿，同傅南璟讲心里话，“小傅，你可知道，我其实早已经不想活了。当年我丈夫突然去世，那时候我就已经万念俱灰。可那时候小婵还小，才刚念大学，我放心不下她。后来她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又一直没有交男朋友没有结婚，我怕我就那么走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知道多难过。我害怕她也活不下去。”
    她看着傅南璟，很感激他，“可是小傅，如今有你在小婵身边，我放心很多。”
    “小傅，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催着你们要孩子吗？”
    傅南璟看着徐美珍，他摇头。
    徐美珍终于红了眼眶，说：“因为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如果小婵有个孩子，就算将来哪天你也离开她，有个孩子绑住她，她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不会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她看着傅南璟，紧紧抓住他的手，请求他，“小傅，答应妈一个要求。如果将来你们要分开，不要和小婵争孩子好吗？哪怕你以后不再喜欢她都没关系，请一定把孩子留给她。”
    傅南璟反握住徐美珍的手，他极严肃地起誓，“妈，我永远不会伤害小婵。如果我伤害她，叫我永沉大海，永堕地狱。”
    徐美珍抹着眼泪点点头，“小傅，不要怪妈妈不信任你，实在是这世界千变万化，我预料不到未来，只想要小婵能好好地活着。”
    傅南璟道：“我明白。”
    徐美珍最终仍然没有答应搬去和小婵一起住，她仍然希望小婵能够慢慢习惯她不在身边的日子。
    傅南璟没有勉强，只是他变得更加忙碌，除了工作以外，他几乎每星期都要出国一趟，去见各国权威的肿瘤科医生。
    那阵子，傅南璟可以说是花钱如流水，捐了不知多少医疗设备，有一次李助理帮傅南璟拉他这段时间的开销清单，看到上面的巨额数字震惊到好久都没缓过神。
    他拿着单子回公司的时候，正好遇到陆祁，连忙招呼一声，“陆总好。”
    陆祁见他手里拿着什么单子，随口问一句，“这是什么？”
    李助理诚实道：“是傅总最近的开销清单。”
    陆祁有点奇怪，傅南璟做什么了还需要开销清单？他连自己花了多少钱都算不清了？
    “给我看看。”陆祁当时纯粹好奇，拿过来看一眼，连他这个平时花钱如流水的大少爷也震惊了，艹了一声，“他这是造原子 | 弹呢？”
    他拿单子去找傅南璟，进办公室就把单子放傅南璟跟前，“我说你花个钱怎么还要拉开销清单，你这是准备散尽家财？”
    傅南璟懒得理他，拿起单子来看了看，心里有个数，把单子扔碎纸机里。
    “我说你最近怎么每周都出国，你亲自去联络医生了？”陆祁太了解傅南璟，刚才一看那开销清单就不正常，一问李助理，瞬间就了然了，关心问：“怎么样？进展顺利吗？”
    傅南璟嗯一声，“已经联络了几位知名专家会诊。”
    陆祁看到桌上有一份专家名单，他好奇，拿起来看一眼。看完就更了然了，“难怪你花钱如流水，你要请这几位会诊可不容易。”
    傅南璟嗯了声，没说别的。
    陆祁双手撑在办公桌边沿，认真看着傅南璟，“哥，癌症可是全人类的大难题。哪怕你散尽家财，到头来也许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傅南璟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为了个孟婵值得吗？”陆祁真忍不住，“你赚钱也不容易，你真当你自己赚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当年你自己创业有多辛苦，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
    陆祁不是说不该花这个钱，只是想到对方是孟婵，他就要打个问号。他真不知道孟婵对傅南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也许等哪天她不再需要他，说不定头也不回地走掉。
    想到也许真的会有那一天，他就觉得自己的朋友太可怜。
    傅南璟说：“我知道你对小婵有意见，但是我无所谓，不管小婵对我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算她哪天真的离开我，我也不会后悔。何况，我这样做也不完全为了小婵，孟阿姨对我有恩，当年我母亲去世时，是孟阿姨和孟叔叔帮我处理了母亲的后事。我的确不想让小婵难过，但即使没有小婵，我也会这样做。”
    陆祁叹气，说：“行吧。那我从现在开始就天天帮你烧一柱高香，祈祷阿姨没事，也祈祷孟婵有点良心，不要把你利用完就甩掉你。”
    傅南璟不悦地看他，“你什么时候才能改变对小婵的偏见？”
    陆祁道：“她哪天真心实意对你，我就不再对她抱有偏见。”
    第42章 “傅南璟，你最近是不是好累……
    四月二十九那天, 是徐美珍生日。孟婵特意请一天假，一大早就和梁颖跑去菜市场买菜。
    她不仅买菜，完了又去一趟超市, 买了许多烘焙材料，想晚上给妈妈做生日蛋糕。
    梁颖看她买一堆做蛋糕的烘焙工具，十分怀疑，“你确定你做得出来？你个厨房白痴，蛋糕烤得熟吗？”
    孟婵从货架上拿起两盒动物奶油, 一边看出厂日期一边说：“你不要小看人。我以前是没时间学做菜, 最近傅南璟老出差，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妈妈那里，跟妈妈学了好多菜。”
    她把两盒奶油放进推车, 又从货架上拿了一升装的牛奶, “再说了, 现在网络这样发达, 照着食谱做总不会错。”
    梁颖却被她前半句话勾起好奇心，问：“你和傅南璟最近不是在备孕吗？他老出差，你们怎么生？”
    孟婵噗地声笑出来，“他出差又不是不回来。”
    梁颖点头，“说得也是。不过傅南璟最近这么忙吗？”
    孟婵道：“应该是吧。可能公司有什么新项目需要他跟进。”
    梁颖有些怀疑。她看陆祁最近挺闲, 没听说有什么新项目呀。
    不过梁颖这会儿也没多问，只是陆祁晚上过来吃饭的时候, 她把陆祁拉去阳台, 私下悄悄问了陆祁一句。
    那会儿孟婵正在厨房里做生日蛋糕，傅南璟在她旁边看，两人在小声讲话，怎么看怎么像模范夫妻。
    梁颖也不是怀疑傅南璟, 她就是为姐妹多留一个心眼。
    结果陆祁听见她的问题，见鬼一样地看她，他都笑了，他指指傅南璟，“你怀疑傅南璟外面有人？”
    梁颖道：“不然呢？我刚刚问你公司最近是不是有新项目，你不是说没有嘛？我看你最近也挺闲，怎么傅南璟就频繁出差了？”
    陆祁真服了他这傻媳妇儿，跟她解释，“第一，我和傅南璟在公司各自负责的方向不同。第二，你替你姐妹把这颗心放进肚子里，你姐妹出轨，傅南璟都不可能出轨。”
    梁颖听得皱眉，踢了陆祁一脚，“什么叫我姐妹出轨？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
    陆祁不跟她争，他叹声气，说：“你看傅南璟像是三心二意的人吗？这天底下还找得出几个比他更痴情的？”
    他拉过梁颖的手，“你看看孟阿姨，你觉得她状态怎么样？”
    梁颖奇怪，“什么意思？”
    她转过头去，隔着阳台的窗户望向里面——徐美珍坐在沙发上，手里仍然织着小毛衣，张芳坐在从旁边和她说话，她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但仔细看，人明显地很虚弱疲惫。
    梁颖震惊地睁大眼睛，她转头看向陆祁，“阿姨的身体——”
    陆祁点头，跟着才说：“已经是晚期了。一院的张院长已经和傅南璟明确说了，长则一年，短则三五个月。”
    梁颖不敢相信，她压低声音，“去年不是刚做过手术吗？怎么会——”
    “所以傅南璟在想办法。”陆祁道：“你当他最近频繁出差是为什么？他是亲自去国外联络医院和医生，只要能让阿姨好好活着，他散尽家财也无所谓。”
    陆祁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傅南璟站在孟婵旁边，专注地看她，他心里不由得叹声气，和梁颖说：“我看他最近疲惫得很，不知承受了多少心理压力。”
    梁颖问：“他没告诉小婵？”
    “怎么告诉？”陆祁道：“连你我都知道孟婵一旦知道，一定会崩溃。你让傅南璟怎么说？他那么爱她，他怎么舍得？”
    梁颖忽然就沉默了。换做是她，也一定会瞒着小婵。妈妈是小婵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她为了妈妈付出了那么多，那么拼命地想要留住她，如果告诉她，她的妈妈很快就要离开她，她一定接受不了。
    梁颖忽然就红了眼眶，她望着陆祁，“会有办法的对不对？现代医学这样发达，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陆祁拉住梁颖的手，其实谁都知道机会渺茫，但也都希望能发生奇迹。他只能说：“你只要相信，傅南璟会尽他最大的努力。”
    孟婵做好蛋糕端出来的时候，看到陆祁和梁颖还在外面阳台讲话，她面朝着阳台开心喊了一声，“你们俩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啊。”
    梁颖连忙擦擦眼泪，转身推开门进去，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来了。”
    她跑过去帮忙收拾茶几上的杂物，孟婵把生日蛋糕放上去，然后把蜡烛一根根点上。
    傅南璟去把客厅灯关了，一时间客厅里就只有烛光闪烁。
    孟婵把所有蜡烛都点燃，抬头笑着和妈妈说：“妈妈，许个生日愿望吧。”
    徐美珍笑，她坐在沙发上，烛光映照在她温柔的脸上，她闭上眼睛，认认真真许了一个愿望。
    等妈妈许完愿望，孟婵不忙着吹蜡烛，说：“我也要许一个。” 她蹲在茶几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说：“希望妈妈长命百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梁颖就蹲在孟婵旁边，她看着她，听见她许的愿，心里很难过。
    陆祁在旁边悄悄拉住了她的手，才叫她控制住了眼泪。
    而傅南璟站在孟婵身后，听见孟婵许的愿望时，只是静静地温柔地看着她，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无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天晚上，徐美珍难得地坐到很晚。孟婵还跟着妈妈学织毛衣，可惜她手脚笨，学了半天，织出来的毛衣缝大得可以钻进去一根手指。她自己拿起来看，笑得在沙发上前仰后合。
    傅南璟坐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看她，看孟婵笑得那样开心，也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
    可惜笑容进不到心里，他看着孟婵现在这样开心，他就越心疼，越不敢告诉她关于妈妈的病情，不舍得剥夺她最后的这点开心。
    徐美珍也无奈地笑笑，她拿过孟婵手里的针线放到沙发一边，说：“好了，今天就学到这里吧。快十一点了，你和小傅也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孟婵有些舍不得妈妈，但想到今天已经很晚，妈妈还要休息，便点点头，“好吧。”
    她忍不住抱抱妈妈，说：“妈妈，生日快乐。”
    徐美珍拍拍女儿的背，温柔地笑笑，“谢谢女儿。”
    孟婵和傅南璟说一声，先扶妈妈回房间休息，守在床边，等妈妈睡下以后才轻轻关上门，从房间里出来。
    张姨也已经去休息了，客厅里就还只剩下傅南璟，没有开灯。傅南璟靠坐在沙发上，支着头像在想事，连孟婵出来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孟婵吓唬似的扑进他怀里，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傅南璟这才回过神。他笑了笑，顺势把孟婵搂进怀里，“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连我出来都没有发现。”孟婵在傅南璟怀里换个姿势，两手搂住傅南璟的腰，把脸靠在傅南璟胸膛。
    傅南璟低头在她发间亲了亲，“在想一点工作上的事。”
    孟婵仰头看他，“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你最近总出差。”
    傅南璟道：“没什么，一点小事。”
    “那就好。”孟婵坐起来，说：“那我们回去吧，好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傅南璟却没有动，他拉住孟婵，重新搂回怀里，下巴抵到孟婵肩膀上，轻声说：“今天就留在这边吧，太晚了，懒得开车。”
    孟婵被傅南璟禁锢在怀中，想回头去看他，但因为傅南璟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她回头也回不了，只好背对着，轻声问他，“傅南璟，你最近是不是好累？工作很辛苦吗？”
    傅南璟庆幸孟婵此刻看不见他的疲惫，他很轻地嗯一声，抱了孟婵一会儿，才又开口，“小婵，请个长假吧。”
    孟婵愣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傅南璟道：“请个长假，我们到国外去度假，带上妈妈。”他顿一顿，又道：“你不是一直想多陪陪妈妈吗，趁最近天气好，我们到国外去度假，你也正好可以多陪陪妈妈。”
    孟婵愣愣的，问：“怎么突然要去度假呢？”
    傅南璟骗她，低声说：“你就当是陪陪我吧。最近工作太累，我乏得很。”
    孟婵这下终于转过身去，她抬手摸傅南璟的脸，“我那天问你工作是不是很累，你还说不累。”
    傅南璟笑一下，他抬手拉下孟婵的手握住，看着她，“去吗？我已经让人把房子收拾干净了，如果去的话，我们明天就办签证。”
    孟婵点点头，“那我明天跟公司请假。”
    傅南璟嗯一声，他低头亲一下孟婵的眼睛，跟着就把她打横抱起来。
    孟婵下意识搂住傅南璟脖子，小声问：“去哪？”
    傅南璟轻声道：“回房间睡觉了，好晚了。”
    第43章 “我最近是不是没有以前好看……
    孟婵发现自己怀孕, 是抵达纽约的第三天。
    那天和傅南璟带妈妈去医院做检查，在检查室外面等结果的时候，她有些茫然, 问傅南璟，“我们不是来度假的吗？为什么又带妈妈来医院？”
    傅南璟看着孟婵，他笑笑，摸摸她脸颊，安抚她说：“只是顺便带妈妈来做个常规检查, 没什么, 别担心。”
    “真的吗？”孟婵看着傅南璟，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傅南璟嗯了声，他不知何时变得不敢面对孟婵的眼睛, 只温柔地把她揽入怀里, 轻声说：“真的。别担心。”
    也许是因为傅南璟的声音太可靠, 孟婵稍微安心, 她埋首在傅南璟怀里，过一会儿才小小声说：“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我这两天又睡不太安稳，老胡思乱想。”
    傅南璟听见孟婵的话，不由得心头一紧。
    他低下头, 抬起孟婵的脸，“让我看看。”
    孟婵没忍住笑, 她拍下傅南璟的手, “你又不是医生，你看什么？”
    傅南璟皱眉，又拉住孟婵的手，说：“等妈妈做完检查, 你也顺便检查一下。”
    孟婵道：“我检查什么呀。估计就是水土不服，可能过两天就好了。”
    “不行，我不放心。”傅南璟坚持，非要让她也做个检查。
    孟婵拗不过，只好叹声气，乖乖听话。
    又过一阵，检查室的门终于开了，徐美珍在两名护士的搀扶下从里面出来。她脸上仍带着温柔的笑容，只脸色有些苍白。
    孟婵立刻上前扶住妈妈，担心地问：“妈妈，没事吧？”
    徐美珍笑，说：“能有什么事，就是顺便做个常规检查而已。”
    孟婵不放心，用英文问一旁的医生，“医生，我妈妈没事吧？”
    医生早已经听了傅南璟的叮嘱，暂时不要告诉他太太真实情况。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同孟婵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请放心，您母亲没有太大问题。”
    孟婵听见医生的话才彻底松一口气，和妈妈说：“刚刚担心死我了。”
    徐美珍笑笑，说：“你就是瞎担心。”
    当着孟婵面，傅南璟没有问医生具体情况，他先把母亲安顿好，让她在休息室等他们一会儿，然后带孟婵去别的科室做检查。
    孟婵一直跟傅南璟说她只是水土不服，要不然就是时差没倒过来，所以才睡不好的。
    她这个时候哪里想到居然是她怀孕了，所以当医生笑着告诉她，她已经怀孕两个月，她坐在那里都呆住了。
    傅南璟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一连问了好几次，“确定吗？确定是怀孕了吗？”
    在得到医生的肯定答案后，傅南璟这段时间以来，被焦虑担忧笼罩住的那颗心终于多出一丝喜悦。
    他转头看向孟婵，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孟婵倒是笑了，望住傅南璟，“傅南璟，你傻了？你要做爸爸了。”
    “是。”傅南璟点头，紧紧拉住孟婵的手。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做梦都想和小婵有一个家，有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可是他现在又很矛盾，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来得是不是时候，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做错。
    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他更加不敢告诉孟婵关于母亲的病情。好几次话到嘴边，看到孟婵每天那样开心，就不忍心对她残忍。
    徐美珍看出傅南璟的忧虑，有一天趁孟婵在楼上卧室午睡，把傅南璟叫到客厅。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傅南璟，轻声说：“小傅，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妈知道，你为了我的病费了很多很多的心力，但是小傅，你要知道人各有命，咱们没有办法和命运抗衡。你已经尽了全力，不能治咱们就不治了。”
    “妈——”
    徐美珍摇摇头，她垂着眼盯着地面出了会儿神，又说：“小婵最近害喜害得厉害，她跟我一样的体质，孕期恐怕有得熬。我眼看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真担心她有个什么闪失。”
    她抬起头来，看向傅南璟，语重心长的，叮嘱他说：“所以小傅，咱们得瞒着小婵。千万不能告诉她我的事，她情绪本来就不算稳定，要是让她知道我恐怕等不到她的孩子出生，我怕她会崩溃，她这个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徐美珍忍不住拉住傅南璟的手，眼眶含泪看着他，“小傅，妈的日子恐怕真的不多了，从今天起，我就把小婵彻底交给你了，请你一定好好照顾她。”
    傅南璟很多年不曾落泪，他看着面前徐美珍苍白虚弱的脸色，一滴眼泪砸下来，他反握住母亲的手，向她承诺，“妈，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婵。”
    徐美珍点点头。她抬手擦干眼泪，起身走到门口去。
    她看着满院子生机蓬勃的花草树木，以及洒落满院的阳光，忽然问傅南璟，“小傅，我们几月来的？”
    傅南璟回答道：“五月十号，妈。”
    徐美珍微微笑笑，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眨眼就八月了。”
    她回过头，对傅南璟说：“小傅，咱们回家吧。趁着小婵月份还没有太大，回家吧。”
    傅南璟站在沙发上，看着母亲虚弱的身体，点点头，嗓音有压不住的哽咽，“好。我马上去安排。”
    从一楼到二楼的这段距离，明明只有十几步的台阶，可傅南璟却觉得每一步都千斤重。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半个月前，几个医生会诊完，叫他去听结果时，都遗憾地摇摇头。说的是，“傅先生，您母亲的情况，我们已经不建议手术了，没必要受那样痛苦。不如让老人家快乐一点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傅南璟走到二楼，心情沉重得仿佛心脏上坠了千斤重的巨石，快要压垮他。
    而当他推开卧室门，看到孟婵蜷缩在床上被梦魇住，她紧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小动物的呜呜嘶鸣声。
    他脸色一白，立刻跑过去，“小婵，小婵醒醒！”他捧住孟婵的头，固定住她，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满脸的眼泪，眼泪也瞬间砸下来，“小婵，醒醒，醒醒……”
    不知是不是傅南璟那滴眼泪砸在了孟婵脸上，才叫她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她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在梦中哭得通红，此刻眼泪仍不住地涌出来，她望着傅南璟，发出的声音仍带着哭腔，“傅南璟，我梦见妈妈……梦见妈妈出事，躺在白色的床上……”
    傅南璟把孟婵抱起来，抱进怀里，紧紧抱住她，“傻子，是做梦，梦都是假的。”
    孟婵伏在傅南璟肩膀上哭很久，她哭着问：“傅南璟，妈妈不会有事的对吗？”
    傅南璟点头，在孟婵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是，妈妈不会有事。”
    孟婵听见傅南璟的话，过了好久，才终于渐渐止住哭声。
    傅南璟又抱了孟婵一会儿，听见她终于不再哭，在她耳边轻声问：“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阳光很好。”
    孟婵哭得头疼，点点头，声音软软地说：“那我要换件衣服。”
    “换哪一件，我给你拿。”傅南璟起身走到衣柜前。
    孟婵脸上还挂着泪痕，坐在床边给他指，“穿那件浅紫色的裙子。”
    傅南璟从衣柜里取出来，要帮孟婵换，孟婵不好意思，躲到被子里自己换。
    傅南璟看着她，试图逗她开心，“孩子都要生了，还怕我看？”
    孟婵轻轻瞪他，“你出去等我。”
    “不。”傅南璟在床边坐下来，非要看她。
    孟婵不理他，躲在被窝里把裙子换好了。
    抬头见傅南璟一直看她，小声问：“我最近是不是没有以前好看了？人家说怀孕都会变丑。”
    傅南璟摇头，他俯过身去，捧住孟婵的脸，低头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他心中有无尽的心疼，低声说：“没有。很漂亮。”
    第44章 那天，在傅南璟后来的记忆中……
    在孟婵怀孕六个月的时候, 徐美珍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她已经不能长时间地坐，长时间地行走更是困难。所以她已经不大出门, 更多时间都是待在卧室里，枕头边一定是放着那本泛黄的全家福，已经不知被她翻过多少次。
    孟婵已经有很久没有去工作了，她最近常常坐在二楼卧室的飘窗上发呆。
    自从他们回国，就没有再搬回以前的家去住。傅南璟早已经让人把紫岭路的别墅收拾出来, 他们回国的当晚就住了过来。
    如今家里好热闹, 有从傅南璟还在国外的时候就帮他打理房子的老管家，有好多个佣人，有专门照顾孟婵一日三餐的营养师, 有照顾妈妈的医生和护士, 连江医生都跟着住了进来。
    可是孟婵觉得心里好空, 她常常感觉到手脚冰凉, 脸色也常常很苍白。
    有好多次，她下楼去看妈妈，妈妈一直昏睡，医生在给妈妈打镇痛剂。
    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很不理解, 激动地扑过去抓住医生的手，“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妈妈打这个？”
    傅南璟拉住她, “小婵, 冷静一点。”
    孟婵抬起头来看向傅南璟，她红着眼眶盯住他，“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给我妈妈打的什么？”
    傅南璟深深看着孟婵，过很久, 才低声说：“是镇痛剂。”
    孟婵瞬间就哭了，她不明白，哭着问傅南璟，“为什么要打镇痛剂？妈妈不是一直是吃止疼药的吗？难道那些药都不起作用了吗？”
    傅南璟没有办法面对孟婵的悲痛，也没有办法面对她的质问，他看着她，只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沙哑到发不出声音来。
    他紧握住她的手，良久，才轻声说一句，“小婵，你先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孟婵忽然甩开傅南璟的手，她扑到床边，抱住妈妈痛哭，“妈妈，你不要吓我，你快醒过来。”
    可是妈妈好像并没有听见她的祷告，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清醒着，更多时间也只能在床上躺着。
    孟婵不敢在妈妈面前哭，每次下楼去看妈妈，她总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努力地露出笑脸来。
    她常常坐在床边帮妈妈翻那本泛黄的全家福，可是看着看着，总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这天上午，她下楼看妈妈时，妈妈刚刚醒来。
    她努力露出笑容，坐到床边去，拉住妈妈的手，小小声地问她，“妈妈，今天感觉好些吗？”
    徐美珍也笑，只是如今连笑容也是苍白的。她轻轻点下头，说：“好些了。”
    孟婵忍着眼泪，“那我陪您到院子里走走好吗？今天天气很好。”
    徐美珍侧过头，隔着玻璃窗看向外面。
    是啊，B市的秋天一向是很美的。可她还是摇了摇头，拍拍孟婵的手，闭上眼睛虚弱地说：“妈就不出去了，我想多睡会儿。”
    孟婵瞬间就掉了眼泪，她忍住哭声，点点头，“好。那妈妈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徐美珍轻轻点下头。
    孟婵俯下身，在妈妈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她起身出门，卧室门带上的瞬间，终于克制不住地捂住嘴哭了出来。
    这一整天，孟婵一点东西也没有吃。她在飘窗上坐了一整天，佣人送进来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她一口也没有动过。
    晚上傅南璟回来，老管家就连忙上前去，担忧地说：“先生您可回来了。太太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傅南璟微愣了下，随后点下头，表示知道了。
    他叫厨房煮一碗小馄饨。
    老管家应一声，急忙去了。
    江舟从徐美珍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傅南璟回来了，见他也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心里不由得叹声气，关心道：“公司最近也很多事吧？”
    傅南璟很淡地嗯一声，问：“我母亲怎么样？”
    江舟道：“老样子。打了镇痛剂好一些。晚上醒了一会儿，孟小姐下来陪着说了会儿话。”
    说着，不由得想到孟婵下楼时的苍白脸色，又忍不住提醒傅南璟，“不过傅总，我看孟小姐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她如今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傅南璟心痛如绞，他点点头，“我知道。”
    傅南璟上楼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开灯，他一手端着小馄饨，一手下意识把墙上的灯打开。
    孟婵受不了强光，尖叫道：“关掉！”
    傅南璟没有勉强，又把灯关掉。
    他走去飘窗前坐下，温柔地说：“王叔说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是不是厨房做得不合胃口？我刚让他们做了碗小馄饨，你多少吃点——”
    他一边说一边用勺子盛起来一个，吹了吹，要喂到孟婵嘴边时，被她抬手拂开。
    傅南璟猝不及防，半碗滚烫的汤洒到他手背上。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什么话也没说。只把碗放到一边，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打电话到楼下，让管家派个人上来收拾一下。
    佣人上来收拾的时候，傅南璟才起身去了浴室，把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
    江舟在楼下看见管家派人上楼去收拾，下意识问：“楼上怎么了？”
    管家回道：“好像是汤洒了，先生让派个人上去收拾一下。”
    江舟愣了愣，他出于担心，上楼去看看。
    走到二楼，看到孟婵和傅南璟的卧室门开着，里面亮着灯。
    他走过去，看到孟婵坐在飘窗上发呆，佣人跪在地上在清理洒出来的馄饨和汤汁。
    他听见浴室有水声，下意识走进去。
    然后就看到傅南璟站洗手台前冲冷水，左手手背红了一大片。
    他不由得一怔，皱起眉，“烫到了吗？你们吵架了？你等着，我下楼拿烫伤膏。”
    傅南璟关了水，“不用了，没什么大碍。”
    他从浴室里出来，佣人正好把地板收拾干净，他出声，“都下去吧。”
    佣人点点头，抱着打脏的地毯下了楼。
    等江舟和佣人都走了，傅南璟才走到孟婵面前，他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是孟婵先抬起头来，双眼红红地看他，“傅南璟，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吗？”
    傅南璟愣在那里。他怀疑自己听错，不确信地再问一次，“你说什么？”
    孟婵哭了，说：“我说，我们暂时不要这个孩子好吗？”
    傅南璟深深看着孟婵，他觉得孟婵在往他心上捅刀子，他哑声问她，“为什么？小婵，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已经六个月了。”
    孟婵哭起来，她把脸埋进膝盖里。
    傅南璟坐下来，他伸手把孟婵搂进怀里，低声道：“小婵，你别胡思乱想。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孩子已经六个月了，这个时候打掉对你的身体伤害太大，我不可能同意。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孟婵靠在傅南璟怀里哭，“可我真的不想要他了，都怪他，他一来，妈妈就病了。”
    “你别乱想，跟这没关系。”
    孟婵仍是哭，脑海中全是妈妈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傅南璟原本想，母亲应当能熬到小婵生下孩子那天。
    可生命有时候太过脆弱，无论如何想把人留下来都留不下。就像他七岁那年，看着妈妈在他眼前去世，他拼命地喊妈妈回来，妈妈仍然离开了他。
    那天是个阴雨天，十一月的B市已经很冷。
    孟婵推着妈妈的轮椅，陪她在落地窗前看雨。
    她搬一张小凳子，坐在妈妈面前给她翻全家福。这本全家福明明已经看过无数次，可每一次看都像是第一次。
    孟婵脸上带着笑，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和妈妈说：“妈妈你还记不记得这张，那年我八岁，你和爸爸带我去动物园，这张和小羊的合照就是在动物园照的——”
    她抬起头，发现妈妈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全家福“啪”地掉在了地上。她颤抖着手去探妈妈鼻息，“妈妈……妈妈……”
    她突然尖叫，“医生！救命！救命啊！”
    那天，在傅南璟后来的记忆中，可以用兵荒马乱和悲痛欲绝来形容。
    他们把妈妈送到医院急救，去医院的路上，孟婵突然阵痛发作，是因为悲伤过度导致早产。
    妈妈在急救的过程中，孟婵也被推进手术室。她在进手术室前紧紧抓住傅南璟的手，一遍一遍哭着问他，“傅南璟，妈妈不会有事对不对？”
    她眼里充满恐惧，充满祈求，傅南璟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紧握住孟婵的手，红着眼眶强忍住泪水，“是，小婵，妈妈不会有事，你也不能有事。”
    孟婵是哭着被推进了手术室。
    傅南璟一向觉得自己很能抗住痛苦，但如果有来世，他也不愿意再重新经历那一天。
    他等在手术室外，一边是在急救中的母亲，一边是因为悲痛过度早产的妻子。
    徐美珍那边手术室的门先打开，他看着医生走出来，第一次觉得脚上有千斤重，不敢上去问结果。
    为首的张院长满脸沉重，冲他摇摇头，“傅先生，请节哀。”
    那天是李助理第一次看到傅南璟哭，他坐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上，低着头，看不见他哭，但能看见不停砸在地板上的眼泪。
    而另一边，孟婵早产生下个男孩，一出生就被送进了保温箱。
    她没有心情关心孩子，一醒来就要下床去找妈妈。
    医生和护士都拦住她，“傅太太，您需要休息，您冷静一点。”
    “让我出去，我要去找我妈妈——”孟婵拼命挣开他们，光着脚就从病房里跑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傅南璟，她扑过去，拉住傅南璟的手臂，她睁大眼睛，“傅南璟，妈妈呢？妈妈没事吧？”
    傅南璟眼睛通红，他想把孟婵抱回房间去休息，想让她先冷静下来。
    可是孟婵不让他碰，她往后退两步，眼泪掉下来，“我问你妈妈呢！”
    傅南璟看着她，良久，声音哽咽，“小婵，妈妈走了。”
    孟婵瘫倒在地上，整个人失了魂魄。
    第45章 小婵，你爱过我吗？
    直到妈妈下葬那天, 孟婵都不相信妈妈真的离开了她。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怎么吃东西，没有和任何人说话。连梁颖和她说话，她都听不见, 跪在灵堂的时候，她整个人也像被人抽掉了魂魄。
    梁颖抱着她哭，她也没有反应，只是怔怔地盯着一处方向发呆。
    这样过了七天，一直到母亲下葬那天, 孟婵一身黑衣跪在妈妈的墓前, 看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时，她终于扑到妈妈墓前，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了好久好久, 谁也没有去阻止她。谁都能理解她心里的痛, 直到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傅南璟心疼, 俯身去拉她，“小婵，回去吧，雨下大了。”
    孟婵却不肯走，她仍然伏在妈妈的墓碑前, 哭得肝肠寸断。
    傅南璟看着孟婵这样，同样心痛得无以复加。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 傅南璟让朋友们先回去, 他留下来陪小婵。
    朋友们陆陆续续离开后，傅南璟没有再劝孟婵离开。他一直站在墓碑前替孟婵撑着伞，没有再说话，没有再劝她, 由着她哭。他想，也许等她哭过这一场就会好起来。
    这天晚上，傅南璟和孟婵在墓地待到很晚，回到家里，孟婵就发高烧晕了过去。
    幸好家里有医生在，打完吊瓶后，到后半夜才终于退烧。傅南璟一整夜没睡，一直守在孟婵身边。
    孟婵在睡梦中一直做噩梦，她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喊疼，一会儿喊爸爸，一会儿喊妈妈。
    傅南璟心疼得险些掉眼泪，他拉住孟婵的手，一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在这儿呢小婵，别怕，我在这儿。”
    孟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那个梦。梦中她看到爸爸在追捕毒贩的过程中，身中了好多枪，那些毒贩把爸爸当人肉靶子，子弹不停地穿过爸爸的身体，爸爸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血泊中。
    她其实一直很努力地忘记这些伤痛，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在今天晚上又全都想起来。她想起来爸爸过世的时候，她还在学校，赶回去连爸爸最后一面也没有看到。
    她还记得和妈妈跪在灵堂抱头痛哭，也记得偷听到别人说，爸爸身上有十几颗子弹窟窿。
    她不知道爸爸走得有多痛，她拒绝去想，她把自己关闭起来，很努力地想忘记，想带着妈妈好好活下去。
    安葬了爸爸以后，她就带妈妈去了她读书的城市。
    四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令她们忘记痛苦。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忘记了，可直到今天妈妈也离开了，那些埋在心底的伤痛忽然成倍地翻涌上来。
    她的心痛到快不能呼吸，她蜷缩起身体，紧紧地揪住心口，无声地呜咽。
    傅南璟从外面给孟婵端水进来，就看到孟婵蜷缩着身体，紧紧揪着心口痛哭。
    他心痛到极点，急忙走过去放下杯子，紧紧抓住孟婵的手，“小婵，怎么了？是不是心痛？我让医生上来给你看看好吗？”
    孟婵只是摇头，她紧闭着眼睛，任由眼泪从眼睛里涌出来。
    傅南璟心痛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静静陪着她。
    徐美珍下葬后的一个星期，有一天早晨，傅南璟从身后搂着孟婵，轻声和她说：“小婵，我们今天一起去接宝宝好吗？他已经可以出院了，我昨天刚去看过，他长得很像你，很漂亮。
    孟婵听见宝宝两个字就皱眉，她摇头，拉开傅南璟搂在她腰间的手，起身去浴室，“我不去。”
    傅南璟觉得很心痛，他坐起来，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去浴室，在门口说：“小婵，你一定要把妈妈的过世怪在孩子身上吗？那是你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
    孟婵没有打开门，她坐在里面无声地掉眼泪。
    傅南璟在外面红了双眼。两人隔着一扇门，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很久，傅南璟说：“小婵，我去接孩子。你好好在家，知道吗？”
    孟婵没有应。
    傅南璟在门外站了会儿，然后才离开。
    下楼时和管家交代，“你们上楼去看着太太，有什么不对劲立刻给我打电话。”
    “是是。”管家连忙应下，立刻叫两个佣人上楼去看着太太。
    傅南璟坐车出门，去医院的路上，他看着车窗外的绵绵细雨，不知这阴沉沉的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到了医院，傅南璟亲手从保温箱抱出了他和小婵的孩子。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抱小婴儿，才知道原来小婴儿是这样脆弱，脆弱得令他手足无措。
    陆祁和梁颖陪他过来，梁颖看到孩子就哭了，忍不住说：“小婵怎么那么狠心，她自己的孩子，她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傅南璟却是摇头，他太心疼，说：“孩子是小婵辛辛苦苦怀孕生下来的，她怎么会不心疼。”
    她只是太痛苦，痛苦到找不到出路。
    傅南璟把孩子接回家，没有立刻抱去给小婵看。他想，他要给她时间，让她慢慢走出来。
    他抱了孩子一会儿，然后才把孩子交给月嫂抱回房间休息。
    他上楼去看小婵，见她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他心一紧，立刻走过去，一把将孟婵拉回来，他紧张到脸色发白，“小婵，你做什么？”
    孟婵抬头看他，她有些茫然，“我能做什么？你以为我想跳下去吗？”
    傅南璟紧紧盯着孟婵，他声音都在发抖，“小婵，你别吓我。”
    孟婵摇摇头，她有些疲惫，说：“我只是想吹吹风。”
    她走进卧室，坐到床上去。
    傅南璟跟进去，看孟婵抱着双膝坐在床头，只觉得心都疼碎了。他走过去，握住孟婵的抱着双膝的手，看着她，“小婵，我们去旅游好吗？我们去芬兰看极光，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孟婵摇摇头，“我哪里也不想去。”
    傅南璟又道：“或者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他们说你最近吃好少，是不是营养餐不好吃？你想吃什么跟他们说就是，不吃营养餐也没关系。”
    孟婵仍是摇头，她偏头把脸枕在膝盖上，怔怔地望着窗外，过很久，她轻声问：“傅南璟，今年会下雪吗？”
    傅南璟问：“你想看雪吗？我们可以去东北，东北下雪早，我们这个月底就可以出发。”
    孟婵不说话了，她觉得这个冬天一定会非常寂寞。因为再也没有妈妈了。
    徐美珍过世后的一个月，孟婵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下来。傅南璟怕孟婵在家里无聊，给她买了钢琴。他记得她从前是会弹钢琴的，她曾经在高中的文艺汇演弹过。
    可钢琴买回来，孟婵也没有怎么碰。
    傅南璟不逼她，又给她买了画板和颜料，买了拼图，买了乐高，一切能让她打发时间的东西，他都买了很多回来。
    孟婵唯独对乐高感兴趣一点，这天晚上，傅南璟外出应酬还没有回来。她在客厅拼乐高，她看起来很平静，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只是不想让人担心，一直在压抑自己。
    于是这天晚上终于爆发，大概是十点多的时候，她抬头看闹钟，不知道傅南璟今天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保姆突然抱着孩子急匆匆地下楼来，声音都带着哭腔，“太太太太！小少爷发高烧，突然抽搐起来了。”
    孟婵脸色煞白，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量，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把孩子抱过来，“江舟呢？江医生呢！”
    保姆急道：“江医生今天下午请假了，说是要明天才过来。”
    孟婵抱着孩子就往外冲，她大哭着喊，“王叔！王叔！开车，快开车！”
    管家王叔急急忙忙跑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孟婵一路紧紧抱住孩子，哭着喊，“去医院，快点，快点。”
    到了医院，孟婵是一路哭着冲去急诊，她不停地喊，“救命！医生救救我的孩子！”
    有医生看见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一直在抽搐，连忙把孩子接过去送进急诊。
    在等待孩子被救过来的短短二十分钟里，孟婵觉得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那样长，她不知给傅南璟打了多少通电话，可电话始终不被接听。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一直深陷在母亲去世的痛苦中这段时间里，公司也出了很多问题。
    这天晚上的傅南璟为了公司的业务，亲自给曾经的死对头敬酒。
    除了刚创业那会儿，傅南璟这些年什么时候还那样低三下四跟人敬过酒。
    李助理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很心酸，他从来没看傅总像最近这么疲惫过。
    傅南璟走出会所才看到孟婵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他心头一紧，连忙给孟婵回拨过去。
    然而电话已经无人接听。
    孟婵从来没有这样急地给他打过电话，傅南璟立刻打到家里，是佣人接的电话，听见是傅南璟，连忙说：“先生，小少爷晚上发烧，抽搐起来，太太急得送去医院了。”
    李助理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他跟着傅总赶到医院的时候，在急诊室门口看到了担惊受怕的孟婵。
    他当时原本想跟着傅总过去，却在看到孟小姐扇了傅总一耳光的时候，吓得止住了脚步。
    傅南璟没有想到孟婵会扇他一巴掌，他愣了有好几秒，抬起头来，看向她时，忽然没有来由地心痛。
    他想从孟婵的眼里看出哪怕一点点对他的喜欢，可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感受别人情绪的能力。他忽然连问孟婵究竟有没有爱过他，都问不出口。
    他沉默一会儿，只讲了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进去看孩子。”
    他说完就转身走进急诊室，孟婵愣在那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克制不住地在发抖。
    李助理实在看不下去，他忍不住走过去，对孟婵说：“夫人，您误会傅总。公司最近出了很多事，傅总今晚为了公司的项目去求以前的死对头。”
    李助理越说越心酸，“夫人，您怎么就不心疼一下傅总呢？他也不知道今晚会出事啊，他有什么错呢？”
    孟婵在那一瞬间终于哭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和痛苦，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后半夜的时候，孟婵和傅南璟终于回家。
    孩子因为送到医院及时，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退烧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傅南璟一路抱着孩子，孟婵坐在旁边，望着窗外。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到家以后，傅南璟才开了口，和孟婵说：“我抱孩子回房间休息，你今晚也累了，早点休息。”
    他说完先抱孩子上了楼。
    孟婵回到房间，毫无困意。
    她抱着双膝坐在床头，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她以为傅南璟今晚不会回房的时候，终于等到傅南璟回来。
    她抬头看向傅南璟，傅南璟看到孟婵靠坐在床头还没有睡，倒也不意外。
    他走过去，坐到床边，伸手摸摸孟婵的脸颊，心疼道：“今晚吓到你了对吗？对不起小婵，是我没有照顾你们。”
    孟婵一瞬间哭了，她摇摇头，“没有。是我的错，是我脾气不好。”
    她伸手摸傅南璟的脸，“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傅南璟。”
    傅南璟摇头，他握住孟婵的手，低头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没了。
    他一瞬间觉得心里空了一片，他摸摸那没有了戒指的手指，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小婵，戒指呢？”
    孟婵一愣，她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没了。
    她抬起头看向傅南璟，“我不知道，可能是掉在什么地方了，我去找。”
    她说着就要下床去找，傅南璟把她搂回来，搂住她躺下。他从身后抱住她，轻声道：“没事，别找了，不重要。”
    孟婵莫名觉得很难过，说：“傅南璟，我明天就去找，肯定在家里的。”
    傅南璟没有再应。他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这两年，他好像把一生的精力都耗费光了。
    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很想问一句，小婵，你爱过我吗？
    可他现在连问出口的勇气也没有了。
    第46章 真的很对不起，没有好好爱过……
    这天晚上以后, 傅南璟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怕再遇到上次发生的事情，除了江舟以外，他又多请了一个家庭医生在家里。
    孟婵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傅南璟送她的那枚婚戒。
    有一天晚上,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看到墙上时钟走到了十二点，傅南璟仍然没有回来。
    她走到门口，望着院子里黑漆漆的夜色。
    她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过傅南璟了，她也不知道傅南璟究竟还会不会再回来。
    她站在门口望天上的月亮, 月亮旁边有两颗闪烁的星星, 她在心里轻声问：“妈妈，你和爸爸在天上团聚了吗？还是好想你们呢。妈妈，我好像生病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
    孟婵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她望着天上那两颗星星掉眼泪。过好久, 又在心里轻轻说：“妈妈, 我觉得我快要失去傅南璟了。”
    第二天早晨，孟婵早早起床，到花店买一束花去见妈妈。
    她给妈妈献上花，蹲下来，一边给妈妈清理墓前的杂草, 一边说：“妈妈，我来看你了。一个多月没见, 您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
    孟婵安安静静给妈妈扫墓, 扫着扫着就哭了。明明一个多月前还好好在她身边的妈妈，如今已经再也听不见她说话，再也不能回答她。
    孟婵在妈妈墓碑旁边坐了好久，久到天空飘起细细的小雨。
    她抬头看看天, 转过去摸摸墓碑上妈妈的照片，轻声说：“妈妈，要下雨了，改天再来看您。”
    她看了看妈妈，终于依依不舍地起身，撑起伞慢慢离开了墓园。
    从墓园出来，她坐车到一家心理咨询机构。
    前台的导医问她是否有预约医生，她点点头，说：“我姓孟，预约了张医生。”
    对方查了查预约表，然后便说：“请跟我进来。”
    孟婵是前两天预约的心理医生，她今天第一次见，对方是个很温柔的女医生。
    “孟小姐，请坐。”
    孟婵坐下来。
    张芝意已经在电话里简单了解过孟婵的情况，她向她微笑，循序渐进地和她谈话。
    孟婵也静静的，从小时候的事情讲起。
    讲到爸爸过世的时候，她开始流泪，张芝意静静地听，一直等到孟婵把她心里所有的创伤讲出来，她微笑，鼓励她，“小婵，你如今肯把所有事情讲出来，已经证明你正在好起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讲出来之后好些吗？”
    孟婵点点头。
    张芝意道：“你记住，要走出来，是要先面对它们，而不是压在心底。”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孟婵觉得好受一些。她回到家里，看到孩子正在哭，保姆正抱着在哄。
    她急忙走过去，接过孩子，“我来吧。”
    她抱着孩子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手边的拨浪鼓摇了摇。
    孩子一见到她立刻就不哭了，还咧着嘴笑起来。
    孟婵也笑，轻轻晃手里的拨浪鼓。
    保姆赵姨在旁边笑着说：“果然小孩子还是跟自己的妈妈最亲，一见到妈妈立刻就笑了。”
    孟婵笑，忍不住在儿子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宝贝，想妈妈了吗？”
    “可不是嘛。”赵姨在旁边说，一边说又一边感叹，“小少爷越长越像先生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孟婵看着儿子的小脸，也觉得像。她笑了笑，“像他爸爸好，长大了一定很英俊。”
    “那还是太太和先生的基因好。”
    孟婵忽然好想傅南璟，她抱着孩子出神，想打电话，又不知打过去说些什么。
    这天晚上，傅南璟仍然没有回家。
    凌晨一点多，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陆祁在外敲下门，推门进去，就看到傅南璟坐在椅子上抽烟。
    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祁啧了一声，“你不是已经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想当初他和孟婵准备要孩子，他烟酒说戒就戒，真没见他碰过。
    傅南璟没有应，他把烟头捻进烟灰缸里，“你来做什么？不回家？”
    陆祁道：“我来看看你呗。李助理说你最近一直住在公司了，怎么了？和孟婵吵架了？”
    傅南璟淡淡道：“有什么好吵。”
    陆祁叹气，他倚在傅南璟的办公桌边沿，也点了一支烟，抽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哥，你后悔吗？”
    傅南璟抬起头看他，“后悔什么？”
    “爱上孟婵。”
    傅南璟却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爱她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我又没有奢望她给我同等的爱。”
    “不心痛吗？”
    傅南璟却没有再回答。只是过了很久，才很轻地回了一句，“我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孟婵终究还是没有爱上他。
    他同陆祁说：“我现在才懂，为什么说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如果有下辈子，真不愿意再沾这个。”
    陆祁看着傅南璟，不忍心道：“孟婵伤你很伤。”
    傅南璟没有再开口，他起身去了里面休息室，“我累了，出门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
    孟婵已经连着一个星期去看心理医生，她接受了催眠治疗，一次次地直面心底的创伤，哭过之后，却发现心理的那团死结渐渐解开，她逐渐能够平静地面对爸爸牺牲，也逐渐能够接受妈妈离开她。她慢慢想通，每个人都会有生老病死的一天，她不应该沉溺在痛苦中太久，她应该要往前走，要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的这天，孟婵抬头望见冬天的太阳，不由得露出笑容。
    她在心里和妈妈说：妈妈，看见了吗，出大太阳了呢。
    再加一句：妈妈，我好起来了。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和司机报了傅南璟公司的地址。
    她太想他，一定要见他。
    李助理没有想到会在公司见到孟婵。
    她看起来好像之前不一样了，她脸上重新有了笑容，见到他同他打招呼，“李助理，我来找傅南璟。”
    李助理这才回过神，忙说：“傅总在开会，您到办公室等他吧。”一边说一边走到前面，帮孟婵开傅南璟办公室的门。
    孟婵走进去。
    她这才发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傅南璟的公司了，她忍不住问李助理，“傅南璟最近是不是好忙？”
    李助理笑笑，说：“是啊。前段时间公司出那么大的事，傅总忙了好多个通宵，很辛苦。”
    孟婵听得心疼，又自责。她怔怔的，李助理也没再多说什么，和孟婵招呼一声就先退出去。
    孟婵站在傅南璟的办公室，她四下看了看，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不了解傅南璟。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都不关心傅南璟。她没有问过他忙不忙，工作累不累，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好像从遇到傅南璟以来，一直是他单方面在付出，她好像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她想到上次在医院扇傅南璟的那个耳光，忽然觉得心痛如刀绞。
    她想起那天之后，陆祁来找过她，他无比失望地看着她，同她说：“孟婵，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在承受痛苦？你以为傅南璟不痛吗？他也是个人。他从小没爸，七岁那年，他妈就过世了。这么多年，你以为他在傅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国外那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又知道吗？他当年自己创业有多难你又知道吗？”
    “傅南璟他心疼你，什么都不跟你说。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妈妈付出了多少？你通通不知道。孟婵，我说句难听的，像你这样冷漠自私的人，根本不值得被爱。”他停一停，更残忍地说：“至少不值得被傅南璟爱。他大可以遇到比你好一百倍的女孩。”
    孟婵回想着陆祁的话，一边哭一边给傅南璟整理桌上的文件。
    直到她在桌上看到一份离婚协议书，她不由得怔住，过了很久很久，才颤抖着手去拿起来。
    她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只看到厚厚的一叠纸全是财产分割，她哭着往后翻，看到最后写着，婚后育有一子，离婚后跟女方生活，男方负责一切生活及教育开支。
    孟婵合上离婚协议书，她不知是怎么走出傅南璟的办公室，她回到家里，人还有些恍惚。
    赵姨带着宝贝在地上爬，宝贝一看到她，就咿咿呀呀地朝她爬过来。
    孟婵蹲下身，把孩子抱起来，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抱着孩子默默流泪。
    赵姨吓住了，连忙问：“太太，发生什么事了？”
    孟婵摇摇头，仍是垂泪。
    这天晚上，傅南璟终于回来。
    他难得回来这么早，到家时也不过七点。
    他看到保姆坐在沙发上，抱着孩子在玩手铃铛，见到他，立刻站起来，“先生，您回来了。”
    傅南璟嗯了声，把孩子接过去抱了一会儿。他也有些日子没有看到孩子，这会儿见到才发现自己很想孩子。
    也许是父子连心，即使这么久没有见到，小孩子见到他仍然咯咯地笑。
    赵姨在旁边说：“小少爷真的认人。旁的谁抱都不肯笑，也就只有先生和太太抱的时候，才会笑得这样开心。”
    想到孟婵，傅南璟就觉得心痛。
    他把孩子交回给保姆，问：“太太呢？”
    赵姨回答说：“太太上楼了，刚抱了小少爷一会儿，也才刚上去不久。”
    傅南璟点下头，也跟着上楼去。
    当他推开卧室门，看到孟婵坐在床边叠衣服。
    他不由得一愣，抬头看孟婵时，只觉得心上又被深深捅了一刀。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是孟婵先开口，她很想露出点笑容，但实在笑不出来，只能说：“傅南璟，我看到离婚协议书了。我会尽快搬走。”
    傅南璟心痛地看着孟婵，过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小婵，你想离婚吗？”
    孟婵忍住掉眼泪的冲动，她对傅南璟笑了笑，嗯了一声，说：“傅南璟，我耽误你太久了。陆祁说得对，你大可以找一个比我好一百倍的女孩子。”
    她终于还是哭出来，望向傅南璟，“傅南璟，真的很对不起，没有好好爱过你。你一定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到我。”
    孟婵擦掉眼泪，努力露出微笑，“不过现在好了，你马上就可以自由了，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孩子。傅南璟，我祝你幸福。”
    她努力压下心痛，不敢再耽误傅南璟，望着傅南璟的眼中闪着泪光，“傅南璟，就算离婚也还是朋友。等你下次结婚的时候，记得也请我喝杯喜酒。”
    傅南璟双眼泛起血丝，他盯着孟婵，说：“不可能。孟婵，我们今天如果分手就永远不可能是朋友，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你。”
    孟婵怔怔地望住傅南璟，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傅南璟说：“所以你想清楚，你真的要跟我离婚吗？”
    孟婵终于控制不住，她哭起来，“可明明是你要跟我离婚，你连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我知道你爱我爱得很辛苦，我也知道我不值得被爱。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我现在答应你离婚的诉求也错了吗？我到底要怎么做呢？难道我说我不想离婚你就不离了吗？难道我说我不想失去你，我就能够不失去你吗？”
    傅南璟终于忍不住，他大步过去，搂过孟婵，低头深深吻住她。
    孟婵哭着掉眼泪，抬起双手搂住傅南璟脖子，回应他热吻。
    两人不知吻了多久，几乎要溺死在这个吻里。分开的时候，傅南璟抱住孟婵，终于在她耳边低声问出一句，“小婵，你爱我吗？”
    孟婵踮着脚紧紧搂住傅南璟，她哭着道：“我爱你。傅南璟，对不起，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我不想和你离婚，不想失去你，不想以后的生命再也见不到你。我想要每天睁开眼睛都可以看到你，想看到你笑，想和你一起出门散步，想和你度过余生的每一天。傅南璟，我们不要离婚好吗？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傅南璟紧紧抱住孟婵，他把脸埋进孟婵的颈窝，有滚烫的眼泪湿润孟婵的皮肤，听见他低低地说：“小婵，等这天太久了。”
    孟婵紧紧抱住傅南璟，哽咽道：“对不起，傅南璟。”
    这天晚上，孟婵和傅南璟久违地又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但是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困意，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是傅南璟捏捏她下巴，“说话啊。”
    孟婵刚表白完有点害羞，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说什么？”
    傅南璟看她一会儿，“不说就做了？”
    他作势就要覆上来，孟婵忍不住笑，挡住他，“等一下，我有话要问。”
    傅南璟这才短暂放过她，支着头看她，“嗯？要问什么？”
    孟婵认真看着傅南璟，问：“你为什么要写离婚协议书？”
    傅南璟看她一会儿，又沉默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不爱我，想着，也许离开我，你会快乐一点。”
    孟婵看着傅南璟，忽然觉得很心疼。她双手抱住他，埋进他怀里，小声说：“对不起傅南璟。”
    傅南璟没再说话，轻轻摸一摸孟婵的头。
    过一会儿，才又轻声问她一句，“小婵，最近还想妈妈吗？”
    孟婵点点头，“想。但我已经好多了。”
    她说着，抬起头望住傅南璟，说：“傅南璟，谢谢你为我妈妈做的一切。”
    傅南璟摇头，他的手抚摸孟婵的脸颊，心疼地说：“对不起小婵，没能帮你留住妈妈。”
    孟婵摇头，眼泪又掉下来，“我知道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她看着傅南璟，“如果没有你，可能妈妈早就已经离开我。”
    傅南璟心疼，低头亲亲她眼睛。
    孟婵把脸埋进傅南璟怀中，抱着他，低低声地说：“其实我早就看出妈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我一直自欺欺人，一直活在幻想中不肯接受。”
    “我明白。”
    “傅南璟，我爸爸是被毒贩开枪打死的，他们把我爸爸当人形靶子，往我爸爸身上开了十几枪。”
    傅南璟紧紧抱住孟婵，“都过去了小婵。”
    孟婵也回抱住傅南璟，“我知道。可我过去一直走不出来，我明明有个那么幸福的家，可爸爸突然被人害死。之后我就好害怕，我好怕妈妈也离开我，所以我一直不肯面对妈妈的病情，拼命想要留住妈妈。因为我知道，如果妈妈也离开我，我就再也没有家了，这个世上再有没有人让我叫一声爸爸妈妈。”
    傅南璟心头沉痛，他抱紧孟婵，低声说：“我明白……”
    这天晚上，孟婵断断续续和傅南璟讲了很多，到后来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傅南璟也还没起，支着头在看她。
    她不由得露出笑容，仰头亲了傅南璟一下。
    傅南璟看她一眼，笑了，下一秒就俯下身，还给她一个更深更缠绵的吻。
    这天上午，孟婵和傅南璟在卧室里缠绵了好几个小时。
    中途有佣人上来送早餐，不知道傅南璟昨天回来，以为就孟婵一个人，忘记敲门，推开门就看到活色生香的画面。
    她吓得手里的托盘都摔倒地上，庆幸傅南璟和孟婵下半身还搭了被子。傅南璟听见托盘摔到地上的声音，脸色一沉，扭过头训斥，“出去！”
    佣人吓得东西都不敢收，连忙关了门跑下楼。
    孟婵脸红到脖子根，在被子底下踢了傅南璟一下，“你怎么不锁门啊？”
    傅南璟制住孟婵乱踢的腿，又继续动起来，说：“昨晚以为你真要跟我离婚，气到了，忘了。”
    孟婵想到门还没锁就脸红耳热，推着傅南璟，“那你现在去把门锁了呀。”
    傅南璟没忍住笑，低头吻住孟婵，“别担心，现在没人敢进来了。”
    这天上午，是阴霾了几个月的终于放晴，结束之后，傅南璟问孟婵，要不要上山去烧香。
    孟婵立刻点头，“要去。”
    她想去求菩萨，保佑她爸爸妈妈在天上团聚，如果有来生，请让爸爸妈妈再做夫妻。
    第47章 “傅南璟，我在等你回家。”……
    2019年的1月25日, 不仅仅是雨过天晴，更是孟婵和过去告别，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上午和傅南璟去山中寺庙为妈妈祈福, 下山之后又买上鲜花去探望妈妈。
    孟婵在妈妈的墓碑前跪下来，为妈妈献上鲜花，她已经不再哭，抬头望住墓碑上妈妈的照片时，脸上还能露出浅浅笑容, 温柔地说：“妈妈, 又来看您了。您好吗？”
    墓碑上徐美珍的照片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仿佛在回答女儿：小婵，妈妈很好。
    “妈妈, 真不敢相信, 我们已经分别两个月了。”孟婵跪在地上, 像平常和妈妈聊天一样, “我猜您一定已经和爸爸在天上团聚了。我知道，您一直很想很想爸爸，现在终于能和爸爸团聚了，您一定很开心对吗？”
    孟婵原本不想哭，但说着说着还是哭了。她笑着擦眼泪, 又说：“妈妈，快要过年了, 您和爸爸在天上要开开心心的, 不要担心我。我在人间过得很好。”
    “妈妈，您一直担心我一个人留在这边会孤独。虽然再也见不到妈妈了的确很难过，但是妈妈请您放心，我已经知道去开始新生活了。而且妈妈, 我现在并不孤独，我有傅南璟呢，我们有一个好温暖的家。”
    傅南璟也跪在旁边，他看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开口道：“是。妈，请您和爸爸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婵和孩子，为她们遮风挡雨，天塌下来也会好好护住她们。”
    孟婵转过头看傅南璟，她眼里情不自禁地蓄上眼泪。
    这一天晚上，傅南璟出门应酬，提前打电话给孟婵，叫她早点睡，不用等他。
    可孟婵一点困意也没有，她让佣人们都去睡了，关掉了客厅的灯，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身后是给傅南璟留的一盏路灯。
    她一直在门口坐到凌晨一点多，看到傅南璟的车开进院子，立刻就站起来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傅南璟从车上下来，他就站在车边，隔着一段距离盯着孟婵看了很久，没有立刻走向她。
    直到孟婵展开笑容，喊了一声，“傅南璟，我在等你回家。”
    在那一刻，傅南璟终于笑了，有温热的暖流划过他心间。
    他眼里浮上笑意，朝孟婵张开手臂。
    孟婵立刻跑过去，扑进傅南璟怀里，紧紧抱住他。
    傅南璟双手收紧，也回抱住孟婵。
    两人在大雪夜里紧紧拥抱，谁也没有说话，但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过了很久很久，孟婵抬起头，望向傅南璟，“累吗？”
    傅南璟摇头，看着孟婵，轻声道：“不累。”
    可孟婵并不信，她抬起右手抚上傅南璟的脸颊，认真看着他，“傅南璟，你可以说累。在我面前，你可以脆弱，你可以累。”
    傅南璟一怔，看着孟婵。
    孟婵想起很多从前被她忽略掉的细节，想起傅南璟总在深夜里加班，想起陆祁说，你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他当年独自创业有多难吗？想起李助理说，夫人你为什么不能心疼一下傅总呢？他也很难啊，整个公司的压力都抗在他的身上。
    孟婵想到这些，心疼得直掉眼泪，她望着傅南璟，哽咽道：“傅南璟，以后累的时候可以告诉我。我也想为你遮风挡雨，我也想护着你。”
    傅南璟看着孟婵的眼睛里像进了沙子，他看她很久，伸手帮孟婵擦眼泪，克制住眼睛的酸胀，低声说：“我一个大男人，哪需要你为我遮风挡雨。”
    孟婵望着傅南璟，“可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吗？我想分担你的辛苦。”
    傅南璟已经活了快三十年，过去这三十年的人生可以说是坎坷。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想要分担他的辛苦。
    他忍住眼睛的酸胀，一手搂在孟婵腰间，一手温柔地掌住她后脑。
    他轻声说：“小婵，你无需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爱我。”
    孟婵忍不住掉泪，她点头，“我爱你，傅南璟。我爱你。”
    这一晚的雪下得格外大，晚上躺床上，孟婵一点困意也无，趴在飘窗前看雪。
    傅南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孟婵还在看雪，他坐过去，挡住她视线，“雪好看吗？”
    孟婵笑，爬起来搂住傅南璟，“你比较好看。”
    傅南璟也笑了，搂住她腰，低头给她一记深吻。
    -
    傅南璟看到孟婵的病历，是第二天早晨。
    那时孟婵还在睡，傅南璟早起洗漱，洗漱好从浴室出来时，听见孟婵手机响。
    他怕吵孟婵睡觉，想给她挂掉，把手机从她包里拿出来的时候，里面的蓝色病历本也掉了出来。
    他捡起来，打开看到里面写的内容时，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最后化作密密麻麻的心疼。
    孟婵睡醒时已经快十点，她其实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样好过。妈妈病重的那段时间，她怀着身孕，也常常枯坐到天明。谁也劝不了她。她那段时间脾气好差，对傅南璟发了好多火。
    后来妈妈过世，她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更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又哭着醒来。
    她想那段时间，傅南璟也陪她熬得好辛苦。他放下工作陪她好久，每天想尽办法让她开心，可她看不见他的好，她陷在自己的痛苦中，对傅南璟也没有一点好脸色。
    她向他大吼大叫，情绪崩溃上来的时候，她甚至让他滚。
    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好自责，好对不起傅南璟。她没有睁眼，但能闻到傅南璟身上干净清爽的沐浴液味道，她忍不住靠近他怀里，双手环住他腰，把脸埋在傅南璟怀里。
    她很想讲一句对不起，但是没有，她只是更紧地抱住傅南璟。
    傅南璟根本没睡，他低头在孟婵发间轻轻印下一吻。手搂在孟婵腰间，过很久，轻声问：“小婵，看心理医生怎么不告诉我？”
    孟婵一愣，她抬起头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看孟婵的眼神充满心疼，说：“我看到病历。”
    孟婵笑笑，她抬起手搂住傅南璟脖子，仰头亲亲他，说：“不要担心，我已经好了。”
    但傅南璟很自责，他问：“什么时候再去？”
    孟婵道：“周三。”
    傅南璟说：“我陪你去。”
    孟婵点点头，重新依偎进傅南璟怀里。
    到了周三那天，傅南璟一早给陆祁打电话，叫他主持会议，他有事要晚点再去公司。
    他开车送孟婵去她常去的那间心理咨询室。
    其实孟婵没有撒谎，她的确已经好了很多，她是真正的已经走了出来。只是还需要每周抽一天时间过来和张芝意聊聊天。
    但傅南璟不放心，等孟婵结束完对话以后，他私下找了下张芝意。
    张芝意同他说：“小婵有过创伤后遗症，是她爸爸突然离世造成的。所以她之前才那么不能接受妈妈也会离开她的事情。但她现在已经走出来，不用太担心了。”
    那天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孟婵本来想去公司。她好久没上班，林晋阳已经发了一堆项目给她，叫她回去赚钱。
    但是傅南璟没让她回去，他带她去滑雪，晚上又带她去泡温泉，夜里肚子饿了，又带她出门吃夜宵。
    那天玩得很开心，孟婵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那样开心过。
    吃完夜宵回家，孟婵和傅南璟先回房间看了看宝宝。宝宝已经睡得很香，孟婵拉着宝宝的小手，只觉得一颗心都融化了。
    傅南璟坐在旁边看孟婵，他看了很久，久到孟婵转过头看他，小声道：“你看我做什么？”
    傅南璟看着孟婵，说：“我那时候真担心你会一辈子恨这个孩子。”
    孟婵回想起刚刚失去妈妈那段时间，她摇头，“我那时候太痛苦，我总觉得是因为有了孩子，妈妈才走得那样快。我会想，是不是没有孩子，妈妈放心不下我，就永远不会离开我。可当我后来走出来，再回头看，才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在欺骗自己，妈妈的身体早已经很虚弱了，所以妈妈才会织那么多的小毛衣，她那时候就已经在和我告别了。”
    傅南璟心疼，搂过孟婵，“好了，我们不说了。”
    孟婵靠在傅南璟怀里流了一会儿眼泪，过一会儿，才轻声说：“傅南璟，我没事。”
    她把眼泪在傅南璟衣服上擦干，抬头望住他，“傅南璟，我今天很快乐。”
    她知道傅南璟为什么要带她去玩，他是怕她不开心。他总是这样，从来不说，但只要她需要他，他永远在她身边。
    她现在才知道，傅南璟要的并不多，从头到尾，他只是想让她有一点爱他就足够了。
    她想着忍不住掉泪，仰起脸去亲吻傅南璟冰凉的唇。
    傅南璟低下头，掌住孟婵的后颈，两人无声地亲吻。
    第48章 傅南璟，我们自己有家的。……
    2019年春节来临前, 孟婵做了许多事。
    她到理发店把头发重新烫过，大波浪卷，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又重新戴上了亮晶晶的耳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踩着高跟鞋，带着朝气的笑容回到公司亮相。
    她已经太久没有回来上班，在母亲去世的时候，林晋阳作为好友的身份, 去灵堂吊唁过。
    他那时候看着孟婵跪在那里, 整个人好像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他再也看不见她眼睛的光。他曾经一度以为从前的孟婵再也回不来，而眼下看到孟婵重新恢复笑容, 甚至比从前更加朝气蓬勃, 他心里一时间竟然有说不出的感动。
    他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同她开玩笑, “孟老师，历劫回来了啊。”
    孟婵笑，“是啊。老板，好久不见。”
    “听说你生了个儿子，什么时候带到公司来玩啊。”
    孟婵又忍不住笑, 说：“他还小呢，一点点大, 我可舍不得现在带他出来。”
    林晋阳感慨, 生命真神奇。每天都有人在离开，也每天都有人在出生。有人经历了巨大的痛苦，终于走出来，重新朝气蓬勃地开始新生活。
    所以你看, 人其实真的很坚强。
    他笑，问孟婵，“什么时候正式跟项目啊，孟老师。”
    孟婵道：“年后吧。我今天就是来销个假。”
    林晋阳哪能放过她，给她两本项目书，“年后回来也行，先看看这两个项目啊。公司最近太低调了，等你回来给我长长脸啊孟老师。”
    想当初孟婵可是公司的活招牌，拿出去谈项目，人家一听由孟婵设计监工，这项目十有八九就稳了。
    从公司出来，孟婵又坐车去莲花街，和梁颖约了吃午饭。
    两人约在从前常去的那间涮羊肉馆。因为今天有大太阳，两人选择靠江的位置，吹着江风，晒着冬日的暖阳，锅里涮着热腾腾的羊肉卷，只觉得再温暖不过。
    梁颖只觉得十分感慨，和孟婵说：“我之前真的好担心，我好害怕你永远那样消沉下去。”
    孟婵笑，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梁颖摇摇头，“其实最难熬的还是傅南璟。那阵子其实我都埋怨过你，我知道你失去妈妈很痛苦，可我看到你那样对傅南璟，我又觉得很不公平。”
    “我到现在都记得去接宝宝回家那天，你不肯来，我看到傅南璟把宝宝从保温箱里小心翼翼抱出来的时候，以为他要做单亲爸爸了。”
    孟婵心酸，说：“我对不起他。”
    梁颖道：“是啊，小婵，你真要对傅南璟好一点。他太爱你了，为你付出好多。”
    孟婵当然知道傅南璟为她付出好多。
    这年的春节前夕，傅南璟给家里管家和佣人放假，只留下赵姨照顾孩子。
    他给每个人都包了个大红包，给赵姨格外多些，讲春节也要辛苦她。
    赵姨连连摆手，“反正我回家也没有什么事，孩子们都在外地过年也回不来，不如留下来照顾小少爷。”
    她知道先生和太太双方都没有父母亲人了，两个年轻人平时又要工作，哪里会带孩子。
    尤其是她刚来那会儿，太太刚刚失去母亲，孩子又哭闹，整个家的气氛说不出的悲伤和压抑。
    那时候太太连看也不看孩子，听见孩子哭自己也跟着哭。先生要哄小孩，又要照顾太太。
    太太崩溃时，把家里砸得一片狼藉。傅南璟也都由着她，等她发泄过，哭过之后，才走到她面前，在她跟前蹲下，心疼地抚摸她脸颊，哑着声问：“小婵，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你要我怎么做？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那时候真是难。连家里佣人们看着都唏嘘。
    是傅南璟先学会哄小孩睡觉，学会给小孩冲奶粉，学会怎么给小孩换尿布。
    赵姨在不少人家里照顾过刚出生的小孩，从没见哪个爸爸有那样好的耐性。
    她也看到过傅南璟在深夜里哄睡了小孩，又守着太太睡着之后，才撑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书房继续处理一天的工作。
    那时候管家王叔都悄悄掉过眼泪，讲他曾经在国外帮先生打理房子和资产，那个时候先生虽然孤独些，但也从来没见他这样辛苦过。
    好在太太没有多久终于慢慢好起来，虽然仍没有笑容，但把孩子抱去她面前的时候，她终于也愿意看一眼。
    赵姨就试探着，问太太要不要抱一抱？
    孟婵起初是拒绝，但是多次以后，她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慢慢的，她也学会了给孩子冲奶粉，学会了给孩子换尿布。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以为她快好起来了。
    傅南璟那段时间买很多东西回来哄孟婵开心，钢琴、新的影碟机，很多漂亮衣服，珠宝首饰。他知道孟婵喜欢看电影，甚至请人回来，要把负一楼装成一间电影院。
    知道孟婵喜欢游泳，就让人把后花园挖出来个游泳池来，泳池要常年保持恒温，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可以让孟婵在想游泳的时候，随时可以下水去。
    可是孟婵一次也没有碰过钢琴，没有去过负一楼的电影院，也没有去看过一眼游泳池。
    那个时候孟婵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对外在的感知能力趋近于无。她看不到别人在为她付出什么。
    直到那天晚上，小少爷发烧抽搐，孟婵抱着孩子赶去医院。
    那天晚上，赵姨也是跟着去的。
    她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看到了先生在凌晨过后匆匆赶来，看到了太太给了先生一巴掌。
    她当时吓住了，但她是个外人，什么话也不敢说。
    意料之外的，他们没有争吵。
    只是在那天之后，先生便不怎么回家了。
    但他仍然会打电话回来，问问孩子怎么样，问问太太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开心一点。
    他明明很爱太太，但他仍然很久也没有回家。
    直到有一天晚上，傅南璟再打电话回来的时候，管家王叔忍不住问：“先生，您这么想太太，为什么不回来呢？”
    王叔也算是看着傅南璟一路走过来的，他很心痛。
    傅南璟当时沉默很久，声音听起来那么疲惫，“也许见不到我，她会开心一些。”
    那时候的傅南璟也想岔了很多事，他以为孟婵恨他。恨他没有留住她的妈妈，恨他让她生下孩子，因为孩子，她连妈妈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他在拟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恨不得把整副身家都留给孟婵。他的律师被吓到，问他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他其实也不知道。
    他那时候想做什么呢？他只是觉得他快要失去孟婵了，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如今雨过天晴再回想起那时候，他看着在他怀中熟睡的孟婵，心中有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舍不得眨眼地看着她。
    孟婵在半夜醒来时，睁开眼睛才发现傅南璟没有睡，他支着头在看她。
    不知看了她多久，他像是舍不得移开视线一样。
    孟婵心底一阵心酸，她抬手抚住傅南璟的脸颊，心疼道：“傅南璟，你半夜不睡觉看我做什么呢？我又不会跑。”
    傅南璟握住她抚在他脸颊上的手，顺着她的话说：“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孟婵又是一阵难过，她钻进傅南璟怀里，把脸埋在他颈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傅南璟感觉到孟婵哭了，他心中一怔，抬起孟婵的脸，“小婵……”
    孟婵看着傅南璟，止不住地掉泪，是自责的眼泪。她清醒以后，才意识到自己伤傅南璟好深。她不知要怎么补偿他。
    她埋首在傅南璟怀里哭很久，断断续续地讲对不起。可傅南璟不要听她讲对不起，他低头吻住她。
    这晚的后半夜，孟婵在傅南璟怀里，在傅南璟耳边悄悄讲了好多句我爱你。傅南璟听得耳朵发痒，心中仿佛被孟婵罐了一瓶蜜糖。他搂着孟婵，不由得笑，“你今天偷吃多少蜂蜜，嘴巴这么甜？”
    孟婵笑，趴到傅南璟身上，眼睛弯弯的，亮晶晶地看他，“那你喜欢听吗？”
    傅南璟挑挑眉，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孟婵也笑，捧住傅南璟的脸，“你要是喜欢，以后就常常讲给你听。只你不要嫌我太粘人才好。”
    她不知道，傅南璟怎会嫌她粘人。恨不得她能时时刻刻对他讲情话，叫他知道她也在爱他。
    除夕夜的前一天，孟婵网购的一大堆年货到了，门卫室用一个大推车给她送过来。
    傅南璟一大早下楼，看见孟婵坐在一堆快递山中拆快递，没忍住笑，打趣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开快递站。”
    他走到餐厅，给儿子冲奶粉，看到桌上早餐还没有动，叫孟婵，“先过来把早餐吃了。”
    “马上就来了。”孟婵把手里剪刀放下，说：“我不是在等你吗。”
    她走去餐厅，从赵姨手里把儿子抱过来，坐到椅子上。
    傅南璟冲好了奶粉，也拉开椅子坐过来，夫妻两个，一个抱着孩子，一个给孩子喂奶粉。
    孟婵还要问赵姨，觉得她和傅南璟带孩子带得好不好。
    赵姨笑，真心地说：“绝对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小夫妻俩。”
    傅南璟还要打趣她，“你带一整天试试。”
    “试试就试试。”
    孟婵说这话不超过三小时，赵姨就来请假，原来她的孩子们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突然一起回来过年了。
    人家阖家团圆，当然不能不让人家回去。孟婵又封一个新年红包给赵姨，叫她回家好好过年，年后再见。
    赵姨收下红包，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时间，家里就剩下孟婵和傅南璟，还有他们俩的小宝贝。
    大过年，家里只有三个人，的确有点冷清。
    傅南璟怕孟婵觉得孤独，同她说：“要不要去去陆祁家过年？他今年带梁颖回去，你可以跟梁颖玩。陆祁家里人多，热闹些。”
    孟婵却道：“干嘛要去别人家里过年，我们又不是没有家。”
    她把宝宝放进摇篮床里，又去拉傅南璟的手，让他帮她一起拆快递。
    她买了许多装饰家里的东西，有灯笼，春联，还买了好些新年挂饰。
    等到所有东西都挂上之后，再把灯一打开，温温馨馨的，家里瞬间有了过年的气氛。
    孟婵装扮好那颗新年吉祥树，满意地一合掌，“我们家这么温馨，干嘛要去别人家过年呢。”
    傅南璟笑了，附和她，“是。”
    孟婵走回傅南璟面前，双手抱住他，仰头望住他问：“傅南璟，你以前常去陆祁家过年吗？”
    傅南璟道：“偶尔会去。”
    “那其他时候呢？在傅家的时候呢？在国外那些年呢？”
    傅南璟没有应，他摸摸孟婵的脸，说：“其实我从前不太喜欢过年，所以在哪里都无所谓。”
    孟婵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没有再问，只是埋进傅南璟怀里，紧紧抱住他，轻声说：“以后我们一家三口过年。”
    她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们自己有家的。”
    傅南璟喉咙有些发胀，他搂在孟婵腰间的手收紧，良久，才沙哑地应了一声，“好。”
    第49章 “盖个章，让人家知道你是谁……
    除夕那天, 陆祁一大早就打视频电话来拜年。那时傅南璟和孟婵还在床上温存，直接把陆祁的视频电话挂断了。
    一个小时后才给他回拨过去，陆祁那张俊脸出现在视频里, 还挺委屈，“哥，什么意思啊你。亏我一大早打电话来给你拜年，你居然给我挂了。”
    傅南璟这时候都还坐在床上，背景是床头靠背, 他今天心情无比好, 笑了笑，说：“你也知道是大清早，扰人清梦, 你还好意思。”
    陆祁一副看穿他的表情, “少来, 那个点你还在睡觉？”
    傅南璟笑, “既然知道，你就更应该识趣一点。”
    陆祁抱怨，“是不是人啊你，有了老婆就不要兄弟了。”
    傅南璟不是人，话都没等他说完, 又挂了他视频。
    主要是被子里的某人不老实，一双柔夷又摸到他那里。
    傅南璟直接把人捞出来, 翻身覆上, “你今天是不是不想出门了？”
    孟婵笑，双手抬起来环住傅南璟，在傅南璟吻住她时，讲了一句傅南璟新年快乐。
    傅南璟也笑了, “新年快乐，小婵。”
    这天上午，两人在家消磨了半天时光，到中午才出门。
    在外面吃过午饭，孟婵和傅南璟推着宝宝去逛公园。
    孟婵开始愁晚上吃什么，中午倒是可以在外面吃，但是除夕夜的晚上外面的餐厅几乎都关门，大家都要回家吃年饭呢。
    傅南璟笑她，“你昨晚不是说要做年饭。”
    孟婵没骨头似地靠在傅南璟身上，“我看我们回家包饺子吃吧，又简单又快捷。”
    傅南璟拉住她手，“不行。你昨晚信誓旦旦要做大餐的，一顿饺子怎么打发我。”
    孟婵撇嘴，“傅南璟，你好计较，一点都不理解我。”
    傅南璟笑，“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好吧。”孟婵这才勉为其难答应。
    两人牵着手推着婴儿车在公园里逛，大概因为是除夕，公园里散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一家几口，热热闹闹的。
    孟婵看到一对夫妻也带着孩子的，但是孩子在爸爸怀里哭得厉害，夫妻俩手忙脚乱地哄。
    她悄悄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们儿子好好带哦，都不哭的。”
    傅南璟低头看一看婴儿车里，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正咧着嘴对路人笑的小家伙。
    孟婵喜欢得忍不住把孩子抱起来，“这小家伙像谁呢，我妈妈说我小时候可爱哭，哭得她头都晕。”
    傅南璟道：“那估计是像我。我妈说我小时候很爱笑，好带得很。”
    孟婵很惊讶，她忍着笑，凑近看傅南璟。
    傅南璟觑她，“看什么？”
    孟婵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她摸摸傅南璟的脸，“我真的没有看出来，大名鼎鼎的冷面阎罗傅总，小时候居然是个爱笑的小朋友。”
    傅南璟拉下她手，没好气地捏她脸蛋，“不准笑。”
    “为什么？傅南璟你好霸道，笑都不准人家笑了。”孟婵笑得停不下来。
    傅南璟拗不过她，索性由着她开心，看到有几个小朋友踩着滑板过来，把孟婵搂到另一边护住，带着往旁边走几步，避开危险。
    孟婵说：“我就不会滑，小时候玩滑板摔过跤，爸爸就不让我玩了。”
    傅南璟问：“你自己滑？这玩意儿还是得有人教才能掌握平衡。”
    “有人教我呀。”孟婵脱口而出。
    傅南璟看她一眼，眼神有点不妙，“哦？谁教你？”
    孟婵干干一笑。她想起傅南璟还有点陈年干醋在吃。
    前几天要准备过年，她让傅南璟陪她去之前住的家里把一些东西搬过来。
    晚上傅南璟在书房沙发上坐着看文件时，她就坐在旁边地板上整理旧物。
    她很念旧，连小时候的玩具都还留着。她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喜欢写日记，日记里能写什么，当然是少女心事。
    但是她当时完全忘了那是她的日记本，主要是都压箱底了，好多年没有翻出来过，她看到日记本的封面是个美少女，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还拿起来翻了翻，结果一翻就翻到了满篇写着傅嵊名字的那一页。
    她吓到当场合上。
    不过她动作太慢，傅南璟已经看见了，他还把她的日记本拿过去，要品一品她的少女心思。
    她扑过去抢，傅南璟不给她，说：“我就看一眼，反正你现在都是我的了，我也不至于吃这种无聊的醋。”
    孟婵将信将疑的，犹犹豫豫地讲一句，“那你不准生气。”
    “保证不生气。”
    结果傅南璟的保证一点屁用也没有，还说什么不会吃这种无聊的醋，结果那天晚上弄了她好久，害她第二天早上差点下不来床。
    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全是傅南璟留的痕迹。他很少在她身上留痕迹的，还说不吃醋，她看他醋坛子都快翻了。
    她回卧室去，忍不住踢了一脚靠在床头看文件的傅南璟，“傅南璟，你是不是人啊，你在我身上嘬这么多痕迹做什么。”
    傅南璟抬头看到孟婵锁骨上的草莓印，还好意思笑，他把人拉他腿上坐，双手环住她，说：“盖个章，让人家知道你是谁的。”
    孟婵好笑又好气，“还盖个章。傅南璟，你是以为有谁要跟你抢吗？”
    傅南璟：“谁知道。”
    孟婵抬头看傅南璟，忍不住说：“也就你眼光这么差才会爱上我。”
    她凑过去，吻上傅南璟喉结，“我也要盖个章。”
    她用力吮，明显听见傅南璟闷哼了声，一个翻身把她放倒，接下来就是吞噬她的吻，还听见傅南璟说：“孟婵，你故意的。”
    孟婵闷闷地笑，双手抱紧傅南璟。
    那天上午，傅南璟喉结上那个暧昧的印记不要太明显，衬衫领带都遮不住。
    陆祁到办公室打趣他，“哥，知道你最近热恋，能不能收敛点。”
    傅南璟笑，很得意，抬头挑衅陆祁，“怎么？你羡慕？”
    陆祁噎了一下，“说得我没有似的。”
    晚上回去就让梁颖给他种个草莓，梁颖看傻子一样看他，“你有毛病？”
    陆祁自己也笑了。
    这该死的胜负欲。
    他把梁颖捞过来，压到沙发上，“出差这么多天，想不想哥哥？”
    梁颖，“不想。”
    “口是心非。”陆祁堵住她的嘴。
    此刻的傅南璟看着孟婵一脸心虚神色，醋坛子又快翻了，“不用说我也知道，傅嵊教你的？”
    孟婵干干地一笑。
    “……”傅南璟：“你们俩哪来这么多儿时回忆？”
    孟婵忍不住笑，“谁让我们那时候是邻居呢。”她上前挽住傅南璟，望着他真挚地说：“如果你那时候也跟我是邻居，肯定没有傅嵊什么事。”
    傅南璟看她，“这么肯定？”
    孟婵很认真点头。她并不是在哄傅南璟开心。她是认真的。她其实有些遗憾，到成年后才和傅南璟有了交集。
    如果早一点遇到傅南璟，她一定会很早就喜欢上他。毕竟傅南璟是那样好，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比傅南璟更好。
    傅南璟被她哄得高兴一点，谁知一抬头就看到傅嵊和顾梨两个，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又沉下去，后悔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孟婵也看到了傅嵊和顾梨，心里暗暗叫苦，心想某人的醋坛子又要翻了。
    傅嵊和顾梨走过来，傅嵊大大方方和傅南璟打招呼，“见到哥哥也不打声招呼。”
    在傅嵊眼里，他和傅南璟早就和解。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和解。
    如今时过境迁，他其实很愿意和傅南璟来往。只不过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他的母亲，终究做不到像寻常亲人一样。
    顾梨看到孟婵怀里抱着的孩子，眼睛都亮了，“弟妹，我可以抱一抱吗？”
    孟婵笑，大大方方的，“你抱过孩子吗，要这样抱——”
    她教顾梨抱孩子，顾梨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孩子抱疼了。抱住以后高兴得不行，“他好可爱啊，眼睛像妈妈，鼻子和嘴唇像他爸爸。”
    孟婵也笑，和顾梨一起看孩子，“对吧，我也觉得他像他爸爸多一点，千万不要长歪了，长大了要像他爸爸一样英俊才行。”
    傅南璟看着孟婵，心里高兴一点。
    傅嵊也凑过去看，见顾梨这么高兴，故意和傅南璟说：“诶，弟弟，把你儿子借我们玩两天？”
    傅南璟都要给气笑了，“你们俩自己不会生？”
    顾梨说：“我们是要准备生呢。”
    她认真跟孟婵说：“小婵，我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我想跟你请教一下宝宝的问题。”
    孟婵笑道：“当然欢迎。”
    傅南璟原本以为顾梨那天是说着玩，结果新年几天，他们夫妻俩还真赖他们家不走了，天天跑过来蹭饭。
    有一天晚上吃饭，傅嵊讲到小时候带大院的小朋友去捉鱼。
    “孟婵那时候是个旱鸭子，不敢下河，一个人在岸上数鱼，跟个傻子一样。”
    顾梨哈哈笑，“那我比小婵好一点，我套上游泳圈还是能下水的。”
    傅嵊看顾梨的眼神充满宠爱，捏她的脸，“你好到哪里去，小傻子。”
    傅南璟坐在一旁，事不关己，听他们回忆往事，偶尔扫一眼孟婵。
    孟婵一副冤枉的表情，可不是她要说的呀。
    不过傅嵊和顾梨也没有待太久，走之前，傅嵊和傅南璟说：“初五去给爷爷烧香，你去吗？”
    傅南璟道：“我就不去了。”
    他自认除了傅嵊，没人把他当傅家的人，爷爷除了弥留之际想到他，招他回来，从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
    傅家的祭祖大事，他去做什么呢。
    傅嵊也没有勉强，讲了一句新年快乐，就带顾梨离开了。
    顾梨和傅嵊走后，傅南璟去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去厨房。
    孟婵抱着儿子凑过去，“小宝贝，喊爸爸，说爸爸真帅。”
    傅南璟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他今晚醋劲儿格外大，已经不吃这一套。
    孟婵和傅南璟说：“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个段子，以前不是都想让宝宝第一声喊妈妈嘛，但是现在不了，现在就要教宝宝喊爸爸，因为小孩子不会讲话的时候，学会喊爸爸，以后饿了也是爸爸，拉了粑粑也喊爸爸，哈哈哈哈哈——”
    孟婵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傅南璟也给气笑了，“在这儿坑我呢。”
    孟婵笑，“怎么能是坑呢。这是伟大的父爱。”
    “我可谢谢你了。”
    傅南璟说归说，还是主动去给儿子冲奶粉，又给儿子换尿布，换完尿布抱上楼哄儿子睡觉。
    孟婵小尾巴似的一路跟着傅南璟，等傅南璟把儿子哄睡着了，她也已经坐在床上，把床给铺好了，看傅南璟过来，拍拍柔软的被子，“傅总，请上塌。”
    傅南璟要被她逗笑了，他坐到床头，把孟婵捞过来，“来，你和傅嵊到底还有多少儿时回忆，今天一并交代了吧。”
    孟婵搂住傅南璟脖子，骑在傅南璟身上，“你都说是儿时回忆了，不就是什么下河摸鱼，上树偷鸟蛋之类的，小朋友的幼稚游戏，你不会想听。”
    傅南璟搂着孟婵腰，挑挑眉，“哦？那还值当你在日记上写满傅嵊的名字？”
    “那不是那时候没有遇见你嘛。我要是早知道有一天会遇到你，和你经历这么多，会深深爱上你，那我那时候一定不会喜欢别人。”
    傅南璟对这个答案稍微满意，但他又翻起另一个旧账，“你们还有张合影，在一中校门口。”
    孟婵道：“我和你还有合影呢。”
    她搂着傅南璟，往里面坐坐，直坐到傅南璟小腹下面，明显感觉那处抬头。
    她笑眯眯的，低头吻傅南璟，小小声说：“你要是愿意，我们还可以拍更私密的。”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傅南璟一瞬间就听懂孟婵在说什么，他掐住她腰，抬头同她接吻，“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孟婵好冤枉，“是你一直乱吃醋，明明我们俩有更多更多的回忆，你偏偏要在意我那点儿时回忆。再说了，你小时候就没喜欢过谁吗？谁还没有点过去。”
    傅南璟很坦白，“我没有。”
    他咬着孟婵耳根，哑声说：“我就爱过你一个。”
    从小时候相识，从初中到现在，他就只爱过孟婵一个。
    第50章 “傅南璟，我们补办一个婚礼……
    2019年还发生了许多事, 这一年，孟婵和傅南璟共同度过了许多美好而甜蜜的日子，也共同经历了突如其来的灾难。
    这一年, 孟婵还发现了更多藏在傅南璟心中关于她的秘密。
    这一年，孟婵向傅南璟求婚，但因为全球疫情爆发，他们迟到许多年的婚礼最终在2021年的7月举行。
    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仍是2019年的初春。
    三月二十二号的晚上, 傅南璟在外应酬完回家已经快十一点。
    管家讲孩子已经跟阿姨睡下了, 傅南璟点下头，就没去看孩子，直接上楼找老婆。
    他回房时, 孟婵正和梁颖打电话, 听见开门的声音, 赶紧和梁颖说：“傅南璟回来了, 明天见面再细说！”
    说完就挂了电话。
    以至于傅南璟进屋时，就看到孟婵趴在床上玩手机。
    他今晚应酬喝了点酒，这会儿见孟婵穿一条轻薄的吊带睡裙趴在床上，心里就有点燥热。
    他走去床边坐下，再俯身把孟婵捞过来吻。
    孟婵倒不嫌弃傅南璟一身酒味, 她笑他一回来就发情，因为嘴唇被吻着, 讲话有些含糊, “你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一回来就发情。”
    “你怎么知道，想你一整天了。”傅南璟如今越发会讲情话，搂着孟婵狠狠吻了一通, 才稍微解了他的相思之苦。
    完了才分开，亲亲她小脸蛋，“等我洗个澡再来。”
    孟婵都笑了，“再来干什么？”
    傅南璟把她放倒在床上，拍拍她屁股，“你说干什么？”
    又依依不舍地亲了孟婵一会儿，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这晚结束已经凌晨两点多，傅南璟明天不上班，搂着孟婵不舍得睡，一会儿亲亲她眼睛，一会儿又在她身上乱摸。
    被孟婵把手打下去，“你克制点。”
    傅南璟埋在孟婵颈间闷闷地笑，“克制什么？讲清楚一点。”
    孟婵脸红，小声嘀咕，“傅南璟，你真的越来越不要脸。”
    傅南璟笑，抬起头又亲亲孟婵耳朵，“好了，不逗你。怕你明天腰酸背痛又赖我。”
    孟婵瞪他，“不赖你赖谁？”
    “谁叫你缺乏运动，都说叫你早晨跟我出门跑步。”
    两人相拥着耳鬓厮磨了半天，傅南璟揉着孟婵耳朵，忽然问：“明天怎么安排？”
    孟婵眨眨眼，天真地问：“什么怎么安排？”
    傅南璟：“你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周六嘛。”孟婵道：“我约了老师上早教课。”
    “然后呢？”傅南璟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
    孟婵一点不察觉，说：“下午约了梁颖喝下午茶，晚上我们打算去试试武华路那家新开的西班牙菜。”
    傅南璟哦了一声，他捏捏孟婵的脸，“你的时间倒是排得很满。”
    孟婵笑，凑过去亲亲傅南璟，“反正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一天不在一起又没什么。你可以去找陆祁玩呀，他上次不是约你打高尔夫。”
    傅南璟没应，松开孟婵，平躺着闭上眼睛。
    孟婵凑过去，看着傅南璟准备睡觉的样子，问：“那你明天去打高尔夫吗？”
    傅南璟眼睛也没睁开，淡淡说：“不去。”
    “那你一个人在家干嘛呀？”孟婵看出傅南璟已经有点不高兴，睡觉都不搂她了。她努力忍住笑，还要埋怨他，“傅南璟，你干嘛呀？睡完就翻脸不认人，你都不抱我了。”
    傅南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伸手把人搂过来，“好了，睡觉。”
    孟婵缩在傅南璟怀里，再也忍不住笑。她克制着没有发出声音，但唇角弯弯地翘起。
    第二天一早，孟婵特意早早起床，吃过早餐上楼换了衣服，真要带儿子去上早教课。
    傅南璟今天心情不好，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但其实半个字也没看进去，在孟婵把儿子从摇篮车里抱出来的时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孟婵早就看出傅南璟不高兴，今天早上吃饭连话都不跟她讲。但她还要忍住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她抱着儿子，凑到傅南璟身边，“宝贝，亲亲爸爸，说我们要去上课啦。”
    小宝贝现在还不会讲话，但是咯咯笑着，手舞足蹈地凑过去亲了爸爸一下。
    但是傅南璟今天很不好哄，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儿子一眼。
    孟婵在心里都要笑翻了，她凑过去，也不管当着佣人们的面，在傅南璟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走了哦老公。”
    说完抱着儿子就要走，傅南璟终于忍不住把人搂回去，不高兴地问：“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孟婵道：“说不准的嘛。晚上和梁颖去吃晚饭，吃完可能还要再逛一会儿，回来估计得十一二点了。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先睡，不要等我。”
    她眨眨眼，还要问：“怎么了嘛？”
    “没什么。”傅南璟松开她，重新拿起手边报纸，“叫陈叔跟着，去哪里方便点。”
    “我知道。”孟婵笑，抱着儿子一溜烟就走了。还带走了赵姨和司机。
    车开出院子，孟婵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赵姨也笑，说：“太太，我看先生刚才脸色都快挂不住了。”
    孟婵笑，说：“先让他气气。”
    傅南璟虽然昨晚说不出门，但他今天心情不好，一上午在书房都没看进去几个字，所以陆祁打电话来约他打高尔夫的时候，他还是开车出门了。
    但其实他今天做什么都兴致缺缺，说是打高尔夫，其实也没打几个球，尽坐在一旁抽烟了。
    陆祁打完球回来，看傅南璟手边的烟灰缸又多了几个烟头，他明知道内情，还要忍住笑，故意问：“哥，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傅南璟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跟梁颖吵架了？”
    陆祁一愣，“没啊。”
    “那她周末没事约小婵做什么？你们俩没事干？”
    陆祁好冤枉，说：“哥，你不能媳妇儿被人拐跑了就怪到我头上啊。再说了，你也知道放周末，人家小姐妹还不能亲亲热热地逛逛街聚一聚呀，难不成要人家天天守着咱们？那不是显得咱们也太离不开她们了？”
    傅南璟又看他一眼。
    陆祁道：“哥，我跟你说，你不能让孟婵觉得你离不开她。要不然她就吃定你，你就做一辈子裙下臣吧你。”
    傅南璟冷嗖嗖的，“你不做裙下臣，当初梁颖要分手，你别追去三亚啊。”
    陆祁噎了一下，“哥，说你呢，扯我做什么？”又问：“还打球不？”
    傅南璟捻了烟头，嗯了声，左右今天也无事可做。
    这天是傅南璟二十九岁生日，在球场消磨一个下午，快天黑时就准备去取车回家。
    陆祁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同傅南璟说：“吃过晚饭再走吧。你老婆跟我媳妇儿约会呢，又不会回来陪你吃饭。”
    陆祁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被傅南璟冷嗖嗖看了一眼。
    陆祁今天看好友吃瘪看到爽，心里早就笑翻天，他带傅南璟去吃饭，说孟婵她们今天去吃什么西班牙菜，他们偏不，就吃传统中餐。
    结婚陆祁压根没带傅南璟去餐厅，反而来了俱乐部里一间小酒吧。
    傅南璟看他一眼，“你不是说吃饭？”
    陆祁道：“这间酒吧兼具做餐饮，味道不错，我上星期刚来吃过。”
    到了里面，狗屁个兼具餐饮，分明就是个喝酒的地方。
    傅南璟看向陆祁，想听他解释。这时候酒吧里突然响起生日快乐的钢琴前奏。
    傅南璟微愣了下，脑子里冒出个离谱的想法。他下意识看向舞台。
    这个时候舞台的灯光亮起，孟婵穿着一条鹅黄色裙子，侧坐在舞台的钢琴凳上，在那里认认真真弹出一首生日快乐。
    傅南璟就站在那里，他看着孟婵，沉闷一整天的心情终于放晴，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他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元旦节，学校举办元旦汇演，孟婵那晚似乎也是穿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衬得她漂亮又可爱。他到现在都记得孟婵当时弹了一首雪绒花，不知道有几个人认真听她弹琴，反正过后去问电话的男生倒是挺多。
    孟婵弹完一曲生日快乐，还要拿过话筒来，面向傅南璟的方向，笑眯眯的，“傅南璟小朋友，听说你今天很不高兴，那现在高兴一点没有？生日快乐啊，傅南璟。”
    孟婵看见傅南璟对她笑，说完就放下话筒，高高兴兴朝傅南璟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傅南璟在孟婵扑过来时接住她，双臂收拢抱住她。
    孟婵抬起头来，笑眯眯的，“陆祁讲你今天下午抽好多烟，有这么不高兴？”
    傅南璟看她一眼，“你说呢？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
    孟婵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她仰起头来亲了傅南璟一下，说：“虽然我以前没有给你过过生日，但是以后的每一年我都陪你过。”
    傅南璟笑，低头吻她。
    陆祁在旁边有点被秀到，“诶诶诶，虽然这里包场，但是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好歹还有工作人员呢。”
    傅南璟抬头，这才发现孟婵给这里包场了。整个酒吧都布置成生日场地。不仅有陆祁和梁颖，连傅嵊和顾梨都来了。
    他咳嗽一声，开口道：“好了，今晚我请客。”
    于是这天晚上一群人浩浩荡荡下山，去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传统中餐。
    傅嵊有时候觉得挺亏欠傅南璟，率先给他倒一杯酒，“来，哥哥敬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给你过过生日，生日快乐啊傅南璟，希望你余生的每一天都幸福，再也不受苦难。”
    傅嵊已经记不得究竟什么时候和傅南璟和解的。他起初明明也讨厌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弟弟，他和他的母亲搞得他的家四分五裂，再也不复从前的温暖。
    他承认起初的确很讨厌傅南璟，也欺负过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傅南璟和解的呢？
    大概是十岁那年，他无意发现傅南璟的生日竟然是三月二十三号，就在他生日的第二天。
    头一天，他过十岁生日，母亲为他办了一个热闹的派对，请了很多好朋友过来一起为他庆祝。
    那时候的傅南璟已经被送去了老家的老房子，由一个管家照顾。
    但那晚他突然回来，原来是那段时间父亲忙昏了头，忘记给他交学费。
    照顾他的管家也不太管他，他给家里打电话被妈妈挂断。
    于是他自己坐火车回来，只是为了交新学期的学费。
    但妈妈看到他，不让他进屋，也不告诉爸爸他来了。
    于是傅南璟就站在门口等。三月份的B市其实还很冷，傅南璟就那样在院子里站了一夜。
    到第二天早晨，爸爸要出门时才看到他。
    他其实一直觉得爸爸对傅南璟不好，从不关心，冷漠到仿佛傅南璟是他一生的耻辱。
    所以当时看到傅南璟，他眼里的厌恶根本藏不住，只是冷漠问了他一句，来做什么。
    当傅南璟表明来意，他给了钱便坐上车走了，叫他自己去火车站。
    傅南璟并没有说什么，他拿着钱走了。
    傅嵊目睹了这一切，他忍不住追出去，喊住傅南璟，“喂！”
    傅南璟停下脚步，他回过头，表情是麻木的。
    傅嵊问：“今天是你的生日吗？我看到户口簿上，今天是你的生日。”
    傅南璟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他转身走了。
    傅嵊那时候看着傅南璟的背影，才发现他穿得很单薄，身体也很单薄。校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傅嵊心里的某个地方塌陷了。他没有办法再恨傅南璟，他甚至觉得他也很可怜。
    这天晚上，聚餐结束之后，孟婵和傅南璟就回家去了。
    到家还不到十二点，孟婵催着傅南璟去洗澡，傅南璟把她压在卧室门边亲了好半天，亲得她差点要忘了正事，赶紧推他，“你先去洗澡嘛，晚上时间还长呢。”
    傅南璟笑了，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她，暧昧得不行，“你不跟我一起洗？”
    孟婵脸红，“我有事。”
    每次跟傅南璟洗澡，没个一小时都没完，洗完都过十二点了，她的长寿面还怎么吃呀。
    她把傅南璟推去浴室洗澡，跟着就跑下楼给傅南璟煮长寿面。
    等到傅南璟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卧室的小茶几上摆着一只小蛋糕和一碗长寿面。
    孟婵就盘着腿坐在小茶几前的地板上，看到傅南璟出来，高兴地喊道：“傅南璟，快把灯关了。”
    傅南璟笑，走去床边，把最后一盏壁灯也关了。
    孟婵拿着打火机把蛋糕上的蜡烛点燃，房间里瞬间又亮起微微烛光。
    孟婵把傅南璟拉到她旁边坐，“傅南璟，快许愿。”
    傅南璟低头才发现蛋糕上面画着三个小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婴儿。
    傅南璟抬头看孟婵，孟婵得意道：“怎么样？我自己做的哦。”她指着蛋糕上的卡通简笔画，和傅南璟介绍，“这个是你，这个是我，这个是我们的宝贝。”
    傅南璟都笑了，把孟婵搂到怀里，低头亲她，“我看得懂。”
    孟婵道：“我怕你看不懂嘛。”
    她坐起来，催着傅南璟许愿。
    傅南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了个愿望。
    孟婵一直看着傅南璟，等他睁开眼睛，连忙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傅南璟把人搂怀里，低头吻她，低声道：“你猜。”
    孟婵仰头看傅南璟，她忍不住笑，说：“我猜得到，但是愿望讲出来就不灵了。”
    她知道傅南璟的愿望一定和她有关。
    傅南璟温柔地摸摸孟婵的脸，又低头在她眼睛上印下深深的一个吻，低声说：“小婵，我爱你。”
    孟婵仰起头来亲了一下傅南璟的鼻子，她笑，“我也爱你。”
    两人对视一会儿，眼里都有温柔笑意。随后一个抬头，一个低头，深深拥吻。
    这天晚上，孟婵和傅南璟坐卧室阳台看了一晚上星星。
    孟婵坐在傅南璟怀里，傅南璟从身后拥住她。
    孟婵忽然想起傅嵊在晚上吃饭时说的话，问傅南璟，“傅南璟，你以前在傅家是不是没有过过生日？”
    傅南璟沉默一会儿，很轻地嗯了声。
    孟婵回过头看他，“是不是你妈妈过世后就再也没有人给你过过生日了？”
    傅南璟嗯了声，他很轻松地笑，还有心情逗孟婵，“是啊，你要补偿我吗？”
    孟婵知道傅南璟不想让她难过，她也跟着笑，在傅南璟怀里转过身，搂住傅南璟脖子，笑着说：“是啊。”她认真看着傅南璟，“傅南璟，你想一想，以后的几十年都有我陪你过生日，是不是好高兴？”
    孟婵虽然笑着，但讲这话时眼里有泪花。傅南璟喉咙干涩，他摸摸孟婵的脸，觉得心中仿似涨了潮，他声音有些哑，“是啊，好高兴。”
    孟婵还是忍不住掉下一滴眼泪，她抚上傅南璟的脸，仰头亲了一下。她望着傅南璟，忽然说：“傅南璟，我们补办一个婚礼吧。”
    傅南璟笑，逗她说：“想清楚了？”
    “是啊。”孟婵勾住傅南璟脖子撒娇，“好想嫁给你，娶我吧傅南璟。”
    傅南璟笑，低头吻住她，“好。”
    第51章 傅南璟，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
    孟婵和傅南璟的婚礼并没有如期举行, 2019年的下半年出了很多事。
    首当其冲就是七月份的时候，孟婵和傅南璟坐船出海时遇到事故。一直到很久以后，孟婵都不敢回想那次的灾难。从那次以后, 她就再也不去海边，她甚至怕水，傅南璟心疼，让人把家里的游泳池也填平了。
    有好几个晚上，孟婵半夜做噩梦醒来, 抱着傅南璟呜呜地哭。
    傅南璟知道这次吓坏她, 心疼又自责，一直抱着孟婵安抚她，“我在小婵, 我在你身边。”
    孟婵仍是哭, 不愿回顾那天发生的事。
    那是7月15号, 孟婵刚结束完一个项目, 林晋阳答应给她放一星期长假。
    她想起好久没有旅游，但是现在因为有孩子，又不舍得走太久，后来傅南璟说可以短途出行，两三天就回来, 问她想去哪里。
    孟婵想也没想，就说想去海边。
    主要她那时候已经很多年没有去海边了, 最后一次去还是初中毕业的时候。大一的时候原本和爸爸约好了, 等她放假，要和爸爸妈妈去海边，谁知没有等到那一天，爸爸就出了事。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去过海边, 平时连提也不提。
    直到她从走出来，才想起已经很多年没有去看过大海。
    那天出门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很顺利。早晨和傅南璟去海边散步的时候，他们报名了出海上岛的游玩项目。
    实际上，一直到了岛上都很顺利，他们在岛上看了日出，买了香甜的芒果汁，吃了岛上的特色美食。
    孟婵甚至还去浮潜了，傅南璟给她拍了很多照，她觉得傅南璟给她拍得不好看，全都删了。后来还遇到几个外国美女和傅南璟搭讪，孟婵那时又在买芒果汁，看到有女生和傅南璟搭讪，她醋坛子翻得厉害，气得都不想理他。
    回去的路上，傅南璟一直哄她，她那时候小心眼，故意不理他，有别的男生和她搭讪，她还要对人家笑，把傅南璟气到去外面甲板上抽烟。
    可孟婵那时候如果知道，就在十几分钟后，他们的船会遇到事故，她差点永远失去傅南璟，她一定不会删掉傅南璟给她拍的那些照片，她也一定不会和傅南璟生气，一定不会和他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吵架。
    不，如果她早知道会出事，她一定不会出门，她会好好地待在家里，和傅南璟恩恩爱爱地过一个周末。
    那时其实已经可以看到岸了，谁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可怕的巨浪，掀翻了他们的轮船。
    孟婵掉下海的那瞬间并没有和傅南璟在一起，她害怕到大叫，身体沉浮呛到了海水，下一秒她就被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傅南璟的声音很沉稳，好像在告诉她不会有事，“小婵别怕，有我在。”
    孟婵在那瞬间紧紧抱住傅南璟，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哭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听见傅南璟说不会有事，她便真的以为不会有事。
    傅南璟带她往岸边游的时候，顺手又救了一个小孩。
    后来孟婵常常回想，那天真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她以为不会有事，是因为傅南璟不想让她害怕。她第一次觉得时间那样漫长，岸边那么远。
    她不知道傅南璟带着他们游了多久，可是始终没有到岸边。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傅南璟的力气在慢慢消失，她拼命地想让傅南璟放开她。
    他如果不带着她，一定不会这样吃力。
    可傅南璟紧紧拖住她，他的声音已经很辛苦，“小婵，你听话点。”
    孟婵不敢再动，不敢再耗费傅南璟的体力。
    她甚至不敢哭，身体颤抖得不行。
    他们始终没有游到岸边，但他们终于看到了救援船。
    傅南璟先把小孩丢上船，把孟婵托上船的瞬间，他几乎脱力，整个人往下沉。
    孟婵扑到船边拼命拉住他，她大哭，“傅南璟！”
    有人把傅南璟拉上船，在甲板上躺下那一刻，傅南璟感觉到身体的力气和能量都在消失，他甚至看不清东西。
    孟婵在船上大哭着问有没有医生，被傅南璟救的那个小孩也在哭。
    船周围到处都是哭叫声。
    那一天，用天塌下来形容也不为过。
    孟婵扑在傅南璟身上紧紧抱住他，想要把他脱力和冰冷的身子捂暖和。
    傅南璟搂住她，在她耳边很虚弱地说：“小婵，听我说……我已经立过遗嘱，我所有家产都留给你。如果我死了，你不用为我守寡，如果遇到有人对你好，请让他照顾你。”
    “傅南璟你在说什么？”孟婵哭得不能自抑，她不要听傅南璟说，她哭到眼泪几乎模糊了视线，“傅南璟你不要吓我，我不要别人对我好，我只要你对好，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会死的，我不会一个人。”
    孟婵哭得浑身都在发抖，她看着傅南璟闭上了眼睛，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点点冷下去，她伏倒在傅南璟的身上。那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要永远抱着傅南璟，永远不和他分开。
    …
    2019年的7月16日晚上，孟婵终于能够进病房和傅南璟见面。
    那时候的傅南璟还在昏睡中，但是医生讲已经没有大碍。
    孟婵趴在床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地看着傅南璟。她用手指轻轻地描摹傅南璟的脸、眼睛、鼻子、嘴唇。她要把他牢牢地刻在心里，就算到下辈子也要记得。
    陆祁和梁颖出去买了晚餐回来，一进来就要说话，孟婵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小点声，傅南璟还在睡。
    梁颖闭上嘴。
    连陆祁老实噤声了。
    他们把晚餐摆到窗边的茶几上，梁颖去叫孟婵，小小声，“小婵，你吃点东西吧，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孟婵摇摇头，“我不饿。”
    她仍在坐在床边看傅南璟，握着傅南璟的一只手。
    梁颖没有办法，只好坐回去。
    其实他们赶来的时候，傅南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那时候孟婵站在走廊外面，仍然止不住地发抖。
    他们没有经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光凭想象，也知道要在茫茫大海上逃生有多恐惧。
    傅南璟不知道要多累才会力竭。
    过了没多久，忽然有警察过来，是送傅南璟的钱包过来的。
    钱包被海水泡过，孟婵接过来说了谢谢，又关心了一下其他乘客的安全，听见说所有人都救回来了，她觉得老天爷总算没有太残忍。
    等警察走后，她下意识打开了傅南璟的钱包。在打开钱包之前，她绝对没有想到，傅南璟的钱包里面竟然有一张她高中时候的证件照。
    她愣在那里。
    陆祁也看到了，他走过来，忍不住说：“你高一那年不是报名过学生会吗，照片是我扒下来给傅南璟的。傅南璟当时还骂我有毛病，我本来以为这照片早就不见了，没想到他一直留着。”
    孟婵没说话，她一直看着傅南璟钱包里她的照片。
    她从来不记得，她竟然还有这样一张照片。
    她听见陆祁说：“你没猜错，傅南璟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在你根本看不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孟婵眼泪一瞬间掉下来，掉到那张高中时期的证件照上，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陆祁说：“他曾经很无望地喜欢过你很多年。孟婵，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就因为我太清楚傅南璟有多喜欢你，为了走近你他付出了太多。所以当看到你那样对他，就觉得你配不上他，你配不上傅南璟对你的爱。”
    孟婵仍然没有说话。
    她知道陆祁说得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回报傅南璟的深情。
    “不过你现在回报傅南璟也不晚。”陆祁说：“孟婵，傅南璟这辈子得到过的东西真的很少。你以为那些身外之物他在乎吗？他在乎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你。为了你，牺牲他自己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
    傅南璟是在那天晚上十点多醒来的，睁开眼就对上孟婵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孟婵已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看到傅南璟醒来，眼泪更像是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掉下来。
    傅南璟心疼得很，抬手给孟婵擦眼泪，还有心情逗她，“眼睛都哭肿了，回头又赖我。”
    孟婵再也忍不住，扑到傅南璟身上，紧紧抱住他，“傅南璟，我真的吓死了。”
    傅南璟心疼得不行，搂住孟婵，心疼地安抚，“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这天晚上，孟婵上床和傅南璟一起睡。
    两人经过这一遭，只觉得倍加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孟婵舍不得睡觉，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再也不乱吃醋不理你了。”
    傅南璟看着孟婵，安慰她说：“我没有怪你小婵。”
    孟婵摇头，更深地埋进傅南璟怀里，闷闷地说：“傅南璟，我现在才知道我们从前浪费了好多时间。”
    她和傅南璟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啊，从今以后，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浪费。
    她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忍不住问傅南璟，“傅南璟，在船上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吓我呢？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被你吓死了，我真的好怕……”
    “我错了。”傅南璟心头一阵绞痛，他把孟婵搂回怀里，心中其中有铺天盖地的后怕，“我错了小婵。”
    那时候他并不是想抛下小婵，他只是害怕，怕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孟婵忍不住哭，她抬头望住傅南璟，同他说：“傅南璟，我求你以后别再说那种话吓我。什么狗屁遗书，回去就把它撕掉，哪有人好好地立什么遗书。”
    她埋在傅南璟颈间呜呜地哭，像小动物的悲鸣，好半晌才哽咽道：“傅南璟，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求你不要丢下我。如果连你也不在了，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傅南璟只觉得喉咙堵到发胀，他紧紧抱住孟婵，哑声道：“我错了小婵，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丢下你。”
    孟婵呜呜地哭，把傅南璟抱得更紧更紧，仿佛只有这样紧紧地抱住傅南璟，才能确定自己真真实实地拥有他。
    他仍然在她身边，永远在她身边。
    这次事件之后，孟婵明显地变得更粘傅南璟。在家里的时候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傅南璟身边，白天在外面工作的时候，每天至少也要打四五个电话。
    有一次，傅南璟有事要出差，孟婵简直舍不得到想掉眼泪。
    那天一整晚都黏着傅南璟，傅南璟走哪里她都要跟，在书房工作，她就趴在旁边看，傅南璟下楼冲咖啡，她也要跟，去车里拿文件，她穿着双拖鞋也要小尾巴似的跟着一起去，连傅南璟上洗手间也要跟。
    傅南璟终于忍不住笑了，在孟婵要跟他去洗手间的时候，低头捏她下巴，“傻子，我去上厕所。”
    孟婵反正就像个挂件似的挂在傅南璟身上了，本来傅南璟要出差她就不舍得，说：“你上呗，又不是没有看过。”
    傅南璟简直哭笑不得。
    他走去洗手间，站到马桶前作势要解裤子，抬头见孟婵盯着他看，他挑挑眉，“真要看？”
    孟婵面不改色的，“你上呀，我又不是没有看过。”
    “……”傅南璟挣扎了下，最后把孟婵一并拉进洗手间，把人压门板上，低头吻住她。
    孟婵抬起手臂来搂住傅南璟脖子，一面和傅南璟接吻一面咕哝着说：“你不是要小解吗？”
    傅南璟道：“你盯着我上不出来。”
    两人在书房的洗手间缠缠绵绵地吻了半天，索性一起洗了澡，又从书房缠绵回卧室，大半夜的时间都消磨在床上。
    第二天早晨，傅南璟要提前去机场，因为很早，傅南璟不想让孟婵起床送他。但孟婵特意调了闹钟，早晨五点多就爬起来了。
    还特意下楼给傅南璟煮了早餐，亲自给傅南璟剥鸡蛋。
    以前都是孟婵享受这待遇，今天轮到傅南璟，傅南璟都笑了，把人捞过来放他腿上，“你最近会不会对我太好了点？”
    孟婵一边剥鸡蛋一边说：“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以后每天都会对你这么好，等我们都七老八十了，我还要每天都对你这么好。”
    傅南璟看着孟婵，忽然有些感动。他忍不住在她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孟婵看着傅南璟，这时候才终于说：“傅南璟，我看见你钱包里的照片了。”
    傅南璟一愣，看着孟婵。
    孟婵忽然很想哭，她揽住傅南璟的脖子，抱住他，趴到他肩膀上，“傅南璟，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呢？你要是在高中的时候就告诉我，你喜欢我，我们一定好早就在一起了，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傅南璟抱着孟婵，没有说话。
    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他那时候连人生都不能自主，前途更是渺茫，他拿什么去喜欢孟婵。把她拖进他黑暗的人生里吗？
    他哪里敢耽误她。
    吃过早饭，孟婵送傅南璟去机场。
    看傅南璟过安检的时候，她好舍不得，拉着傅南璟说：“傅南璟，你把我也带走吧。”
    傅南璟笑，逗她说：“好啊，你不工作的话，马上跟我走。”
    孟婵扁扁嘴。
    她望着傅南璟，“早点回来。”
    傅南璟点头，不舍得抱住孟婵，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次很快，最多也就一星期。”
    孟婵点点头，叮嘱他，“那你不要太累，一日三餐要记得吃，要记得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
    “好。”
    孟婵沉默会儿，小小声说：“傅南璟，我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为了我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傅南璟眼热，“好。”
    这次出差在上海，陆祁同行。除了考察新项目，其间还有几场应酬。
    傅南璟已经不喝酒，烟也是说戒就戒。
    那天在酒店谈完事，陆祁和傅南璟还在大厅坐了会儿。
    “姓龙的那老家伙真拿自己当盘菜了，想跟我们合作生意，还敢威胁你，他是不是没打听过你这冷面阎王啊？拿你当刚出道的后生仔？”
    傅南璟笑了声，没应，他在看孟婵发给他的照片，看背景是一中门口那家冷饮店。
    他发信息问：回学校了？
    孟婵很快拨了电话过来，语气很活泼开心，“老公，你在干什么？”
    傅南璟听见孟婵声音就笑了，说：“和陆祁谈点事。你回学校了？”
    “是啊。今天家里天气好好，我和小颖回学校故地重游。傅南璟你好厉害，你的照片到现在还贴在光荣榜上呢。傅南璟，你还有高中时候的照片吗？证件照也行，我也想要。”
    傅南璟笑，“拿来做什么？”
    “放到我的钱包里呀。”孟婵快快乐乐讲很多，“傅南璟，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帅，你那时候来追我，一定追得到的。”
    傅南璟笑了，“哦？那傅嵊呢？”
    “傅南璟，陈年干醋不要再吃。”
    傅南璟笑，说：“好了，不逗你。”又叮嘱她，“冷饮少喝，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只喝了一点点。”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傅南璟，好想你。”
    傅南璟心中有绵绵的甜蜜，眼睛和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过两天就回来了。”
    “好的。晚上回去和你视频。”
    “好。”
    傅南璟和孟婵讲了一会儿电话，等挂了电话，陆祁就忍不住说：“哥，你现在真的不拿我当外人，当着我的面就跟你老婆讲情话。”
    傅南璟心情愉快，笑了笑。
    陆祁其实很欣慰，又有点心酸，和傅南璟说：“哥，你这条路走得真是太艰难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没有遇到孟婵，也没有爱上她，你会不会爱上别人？”
    傅南璟道：“没有这种如果。我遇到孟婵，是命中注定。”
    陆祁难得赞同。说的是。爱情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上辈子就结下的姻缘。除了这个人，不会有别人。
    陆祁递傅南璟一支烟，傅南璟摇下头，“戒了。”
    他看一眼陆祁，说：“你也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陆祁愣一下，没忍住笑，“你这是要开始养生？戒烟戒酒的。”
    “是啊。”傅南璟道：“为了小婵，我得惜命一点。我家小婵没有其他亲人了，她就我一个，我得活得长长久久地陪着她。”
    第52章 反正在夸太太这件事上，他们……
    傅南璟出差回来那天是周三的晚上。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因为到家时间太晚，傅南璟事先没有告诉孟婵，怕她等他。
    管家王叔倒是知道傅南璟今晚回来, 特意等着伺候。
    “先生，要不要吃点东西？厨房还有太太今晚做的甜品。”
    傅南璟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倒是笑了，“太太今天下午没出门？”
    “没呢。”王叔道：“太太昨晚在网上新学了一道甜品，说是要等您回来做给你吃, 今天在厨房捣鼓了大半天。”
    傅南璟笑, “鼓捣出来了？”
    傅南璟太清楚孟婵的手艺，恐怕这道甜品学得不容易。
    “做出来了。”王叔想了想，又说：“虽然样子没有外面卖的那么好看, 但看着应该也还挺好吃的。”
    王叔其实也不知道究竟好吃不好吃, 只知道太太说是要做个兔子形状的, 但做出来他愣是半天没瞧出哪里像兔子。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无论太太做什么，先生都会闭着眼睛夸。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前不久太太说要煮意面给先生吃，那番茄意面做出来的样子要他说，真有点惨不惨睹。他当时和厨房的张妈对了对眼神，传达的意思是这个东西煮熟了吗？能不能吃？那个时候傅南璟刚出院呢, 王叔实在担心。
    但是张妈悄悄朝他摆摆手，意思是不要管人家小俩口的事情。
    王叔后来就悟了, 反正在夸太太这件事上, 他们家先生是没有什么原则可言的。毕竟那道惨不忍睹的意面，他们家先生都能闭眼夸。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天下午傅南璟狂喝了好几大杯水，他都要以为那道意面其实是好吃的。
    后来张妈悄悄跟他说，“我瞧着太太放多了盐, 没敢说。”
    王叔恍然大悟，“我说先生一下午怎么喝那么多水……”
    眼下的傅南璟其实并不饿，但听见王叔说孟婵给他做了甜品，就让王叔去帮他拿过来。
    等到傅南璟见到孟婵做的甜品布丁，没忍住笑，他坐在沙发上，抬头问王叔，“你刚刚说，太太说这是什么形状？”
    王叔憋着笑，“先生，太太说是兔子。”
    傅南璟嗤地笑出声。
    行吧。
    老婆说是兔子就是兔子。
    傅南璟把这碗不知名形状的布丁吃完，回楼上的时候，眼里还有笑，但是脚步有点沉重。
    他现在怀疑小婵把整罐糖都放下去了，想甜死他。
    上了二楼，傅南璟就径直回卧室。
    本来以为打开门就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搭晚班机也要回来抱一抱的小婵。谁知当他打开门，发现卧室里空空的，哪有小婵的影子。
    他打开灯，去浴室看了看，也没在。
    不过屋子就这么大，他最后在书房找到小婵。
    当他推开书房门，就看到孟婵蜷缩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相框。
    书房里就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傅南璟也没再开别的灯。他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借着落地灯的光，看到孟婵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他不由得一愣，俯下身去，一手掌住孟婵的脸颊，轻声又心疼地喊了一声，“小婵。”
    孟婵在睡梦中听见朝思暮想的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傅南璟。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怔怔望着傅南璟，好半晌才抬起手轻轻摸他的脸，“傅南璟？是我在做梦吗？”
    傅南璟拉住孟婵抚在他脸上的手亲了亲，低声道：“不是梦，我回来了。”
    他低下头亲吻孟婵的眼睛，又亲了亲她脸颊上挂着的泪痕，低声心疼道：“怎么哭了？”
    孟婵眼里还有泪光，和傅南璟说：“我想爸爸妈妈了。”
    傅南璟心疼，摸了摸孟婵的脸，又低头吻住她。
    孟婵搂着傅南璟，两人吻过一会儿，孟婵心情好一些，她望着傅南璟，小小声说：“你不是说要明天才能回来吗？”
    傅南璟又亲亲孟婵，跟着又看她一会儿。
    孟婵见傅南璟盯着她看，没忍住笑了，“你干嘛看我，问你话呢。”
    傅南璟也笑了，勾勾孟婵下巴，说：“太想你就回来了。”
    孟婵笑，双手环抱住傅南璟脖子，仰头靠在他肩膀上，她刚才因为对父母的思念而有些落寞的心，因为傅南璟的回来而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她温温暖暖地抱着傅南璟，唇角扬起笑容，小小声说：“我也好想你，傅南璟。”
    傅南璟笑，手穿过孟婵腿弯，把人打横抱起来。
    两人回到卧室，孟婵跑去放水给傅南璟洗澡。
    水放好后，她也不打算走，帮傅南璟解领带，解衬衫扣子，帮他把衬衣脱下来之后就不动了。
    傅南璟笑她，“裤子呢？”
    孟婵脸红，瞪他一眼，“你自己脱啊。”
    她把脱下来的衬衫放进脏衣篓，抱起脏衣篓就打算出去。
    傅南璟哪会放过她，把人拉过来压到洗漱台上，手顺着裙底摸到孟婵大腿。
    孟婵没忍住笑出声，抓住傅南璟的手，“痒啊傅南璟。”
    傅南璟闷笑，俯身吻她，“哪里痒？”
    孟婵抬手搂住傅南璟，同他接吻。
    吻得缠缠绵绵时，忽然想起来说：“我给你做了甜品，你要不要吃？”
    傅南璟笑，亲孟婵的耳朵，“已经吃了。”
    孟婵惊讶，抬头看傅南璟，眼睛亮晶晶的，满眼期待的表情，“好吃吗？我学了一天呢。本来是想做小兔子形状的，但是做出来好像有点不太像。”
    傅南璟笑，脸埋在孟婵颈间，一边细细吻她，一边说：“你不说是兔子，我真没看出是什么。”
    孟婵嘟囔，“我下次肯定能做得像了，这次是没有经验。”
    傅南璟笑，附和她，“是。”
    孟婵又问：“好吃吗？会不会有点甜？”
    傅南璟又笑了，他这回笑得很愉快，贴在孟婵耳边，低声说：“小婵，下回少放点糖，你想甜死我。”
    孟婵愣一下。然后也没忍住笑了，两人又重新吻上，抵死缠绵，恨不得溺死在这温柔乡里。
    这晚要入睡的时候，孟婵侧躺在傅南璟怀里，盯着他看好久。
    傅南璟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孟婵在看他，他忍不住笑，把孟婵再往他怀里搂搂，闭着眼睛没有睁开，笑，“还不睡，看我做什么？”
    孟婵翘着嘴角，眼睛还是看着傅南璟，甜甜蜜蜜地说：“我睡不着呀。”
    傅南璟笑着睁开眼，低头亲一亲孟婵，逗她：“那再来一次？”
    孟婵笑，不理他。
    她忽然说：“傅南璟，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傅南璟低头亲亲孟婵的眼睛。
    孟婵忽然举起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傅南璟拉起孟婵的手，借着窗外月光看了看，“在哪找到的？”
    他记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孟婵戴过了。
    孟婵道：“昨天我回旧房子找东西，发现它掉在我们睡觉的那张床的床头缝隙里了。”
    傅南璟拉起孟婵的手，亲了亲她手指上的那枚钻戒。
    孟婵重新埋进傅南璟怀里，抬头看他，这时候才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之前不是故意不戴戒指的，是真的不见了。”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晚上，她那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在医院打了傅南璟一巴掌。
    回到家里，傅南璟来拉她的手，发现她手上的婚戒没有了。他当时眼神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抬头看她时，眼神里是她形容不出的难过。
    他只问了她一句，“小婵，戒指呢。”
    她当时解释了，她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
    傅南璟当时也没有再问。但那天晚上之后，他就很少再回来。
    孟婵知道，那时候的傅南璟一定以为她不爱他，一定以为她故意不戴婚戒。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问过她。
    孟婵觉得很难过，她抱着傅南璟，望着他认真地说：“傅南璟，当时是真的不见了，不是我故意不戴的。”
    傅南璟点头，他低头在孟婵额头落下一吻，低声道：“我相信。”
    孟婵把脸埋进傅南璟怀里，她声音闷闷的，说：“傅南璟，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的，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只不过我的喜欢，及不上你对我的万分之一。”
    她抬头看傅南璟，忍不住问：“傅南璟，你为什么要这么喜欢我，对我这么好？我好想把我的心都拿出来给你，可好像也及不上你为我付出的。”
    “这种事哪有为什么。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又不能控制。”他捏捏孟婵的小脸蛋，“我又不要你还，你别这么大负担。”
    孟婵摇头，她望着傅南璟，很认真说：“不是负担。傅南璟，我也不是要还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傅南璟心中一阵温暖。他把孟婵抱在怀里，轻声说：“我知道。小婵，我能感觉得到。”
    孟婵回抱住傅南璟，脸埋在傅南璟怀里，忍不住问：“傅南璟，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傅南璟点头，低声道：“很幸福。”
    “那就好。”孟婵说：“傅南璟，我想让你永远幸福。”
    她仰起头来，亲了傅南璟一下，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望着傅南璟的眼神里像住了星星，她再次说：“傅南璟，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傅南璟只觉得一颗心完完全全被孟婵占据，他忍不住翻身将孟婵覆到身下，捧住她脸亲吻，嗓音有些低哑，“小婵，你今晚怎么讲这么多情话？”
    孟婵抬起双手环抱住傅南璟，小小声说：“我想告诉你。我不想再让你以为我不爱你，不想再让你难过。”
    傅南璟只觉得眼眶都有些热，他吻在孟婵耳边，半晌，也低声说一句，“小婵，我也爱你，永远爱你。”
    孟婵嘴角弯弯地翘起，她双手环抱住傅南璟，忽然好感激能和傅南璟相爱。她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可以拥有傅南璟。
    第53章 你是我年少时期的梦想，亦是……
    天气进入八月份, 就真正热起来。
    有一天晚上，孟婵在客厅画完了新项目的设计图纸，她把电脑合上, 跑上楼去找傅南璟。
    她高高兴兴的，结果一推开书房门发现傅南璟在讲工作电话，看见她进来，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孟婵笑，把门关上, 走去书桌前, 又绕到傅南璟身后，给他捏捏肩，捶捶背。
    傅南璟都忍不住笑了, 把人拉到前面, 搂着坐他腿上。
    孟婵坐到傅南璟腿上就不老实了, 她看着傅南璟英俊的脸, 色心上来，忍不住仰起头亲亲傅南璟性感的喉结。
    傅南璟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神有点危险。
    孟婵笑，偏要故意撩他，她伸手解他裤子, 把衬衫从裤子里拉出来。
    傅南璟讲电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在孟婵把人撩起反应准备跑的时候, 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丢, 把人拉回来，“你倒是继续啊，跑什么。”
    孟婵憋不住笑，她叹气, 还要倒打一耙，“傅南璟，你怎么这么不经撩，轻轻碰一下你就有感觉了。你这个样子可不行，万一外面哪个女人看上你，岂不是好容易得手。”
    傅南璟都要气笑了，“你当哪个女人都能近我身？孟婵，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得手。”
    孟婵笑，搂住傅南璟脖子，主动亲亲他，“当然不是。我逗你玩呢。傅总这样高冷，怎么可能很好得手。再说了，我还不清楚嘛，傅总眼里心里就只有我一个，外面哪个女人能入你的眼。你都要爱死我了。”
    她搂着傅南璟，往他怀里坐坐，主动吻上去，小小声说：“傅总，上床吗？”
    傅南璟笑，一手搂着孟婵的腰，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他这会儿占上风，问：“错了吗？”
    孟婵嗯一声，描摹傅南璟唇形，“错了。”
    傅南璟心中愉快，眼里笑意藏不住，“哦，那求我啊。”
    “求你，老公。我错了，再也不乱讲话。”
    傅南璟笑，把人打横抱起来，走出书房，回卧室去。
    这晚结束以后，孟婵太累，昏昏沉沉就睡过去了，以至于完全忘记正事。
    她到第二天早晨才想起，于是吃早饭的时候就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这周三要出差哦。”
    傅南璟愣一下，抬头看她，“周三？”
    孟婵点点头，撕一片吐司，“所以七夕节不能和你过了，你去找陆祁好了。”
    傅南璟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剥好鸡蛋，把蛋白喂孟婵嘴里，“我找陆祁做什么？我吃饱了撑的去当电灯泡？”
    孟婵问：“那你七夕做什么呢？”
    傅南璟道：“我工作。你都不在，我能做什么。”
    他把牛奶端给孟婵。
    孟婵低头抿一口牛奶，又抬头，十分善解人意地和傅南璟说：“你还可以在家带娃。我发现宝贝真的好喜欢你，他到现在还没学会喊妈妈呢，天天爸爸爸爸的。”
    傅南璟看她一眼，“是。饿了喊爸爸，尿了也喊爸爸，半夜哭醒也喊爸爸。”
    孟婵憋不住哈哈哈地笑。
    傅南璟看着她，也没忍住笑，凑过去吻住孟婵的唇。因为餐厅还有佣人在，两人只是彼此亲了一下就分开。
    完了傅南璟又捏捏孟婵脸蛋，问：“出差要不要带李助理去帮你？”
    “不用。”孟婵道：“我的事情又不多。李助理还是留给你自己用。不过讲真的，李助理办事还是很牢靠，不愧是能跟你好多年的人。”
    傅南璟倒也难得夸人，“他的确还算机灵。”
    不过机灵的李助理没两天就翻车了。
    那天正好是七夕情人节，孟婵出差还没有回来。傅南璟下午外出有个应酬，原本想着应酬结束就不回公司了，让李助理提前把一份重要的文件给他准备好。
    结果李助理把这事忘了，搞得傅南璟不得不再回一趟公司。
    他到公司已经六点过，破天荒的，以前一下班公司员工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今天居然很多人都还没有走。
    上电梯的时候，遇到市场部的经理。
    他问一句，“最近很忙？”
    经理愣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傅南璟道：“我不提倡加班，大家在工作时间内高效率完成工作比没完没了地加班好。”
    经理这才反应过来，连连说：“是是，明白，傅总。”
    但其实黄经理想，傅总，他们今天留下来可不是为了加班，他们是为了看您被求婚啊。
    电梯到二十一层，傅南璟一出电梯，发现这层总裁办大厅人更多。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转头就看到陆祁居然也还在。
    他看他一眼，“你什么情况？今天不去约会？”
    陆祁还要憋着笑，说：“约啊，这不马上就走吗。”
    傅南璟莫名其妙，不再理他，径直走向总裁办公室。
    然而当他推开办公室门，就愣住了。
    办公室里被布置满了鲜花，墙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球，原本严肃的办公室此刻充满了浪漫气氛
    在傅南璟发愣的同时，身后不知道多少个人同时扯开了礼炮，轰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彩带落到他身上。
    陆祁率先起哄，吹了声口哨，同事们全都笑起来，欢天喜地地起哄，简直比自己被求婚还要高兴。
    傅南璟就那么站在办公室门口，盯着孟婵看了很久很久。
    他此刻心情不太平静，甚至前所未有地有点紧张，他听见自己心跳声都变快了。
    孟婵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穿一件粉色的裙子，手里还抱着一束鲜花。
    她笑盈盈望着傅南璟，先开口，“傅南璟，其实我骗你，我就只出差两天，因为跟老板说，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提前回来了。”
    她看着傅南璟，眼睛弯弯的像只漂亮的小鹿，“你现在知道我回来做什么吗？”
    她朝傅南璟走近几步，站在傅南璟面前，定定看住他，“傅南璟，虽然我们其实已经结婚了，但是我还欠你一个婚礼。我记得我们俩刚刚领证的时候，你拿了几份婚礼资料给我看，问我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可我那时候对你太坏，一点也不想要婚礼。”
    “后来有一次，李助理和我说，那时候你其实连婚纱设计师都已经联系好了，付了定金叫人腾出时间为我赶制婚纱。”
    孟婵说着说着，眼里就泛泪光，“傅南璟，你是这样好，我却要和你经历这么多才发现你有多好。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每次和你拥抱，就觉得好庆幸，还好没有错过你，还好没有失去你。我已经不能想象，如果生命中没有你，我会多么孤独地活过这一生。”
    她送上手里的鲜花，真挚地望着傅南璟，“傅南璟，我想重新嫁你一次好吗？你还愿意娶我吗？”
    傅南璟看着孟婵掉下的眼泪，心中也如泛了潮水，他接过孟婵手里的花，抬手给她擦眼泪，低声道：“我愿意。小婵，我梦寐以求。”
    你不知我想娶你多久了。
    你是我年少时期的梦想，亦是我此生至爱。
    第54章 “那怎么也不见你对我投怀送……
    孟婵和傅南璟的婚礼并没有能够很快举行, 因为在2019年底，全球疫情爆发，所有人都居家工作学习, 没有必要不能外出。
    那一段时间，许多城市都笼罩在压抑悲伤的氛围中，仿佛乌云罩顶。
    街上空空荡荡，几乎看不到一个人。
    那一段时间，孟婵常趴在阳台看窗外, 也常常想起爸爸妈妈。她想人生真是无常, 很多时候人的力量真的好渺小，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珍惜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每一天。
    在那段时间, 孟婵又爱上进厨房。那时候网上掀起一阵烘焙风, 孟婵就天天跟着网上教程学。她自己在厨房捣腾不算, 还要傅南璟陪她。
    于是家里就常常出现, 孟婵在厨房捣鼓食物，傅南璟坐在厨房中岛台前用笔记本电脑工作的画面。
    时不时还要帮孟婵试吃一下成品。
    比如现在，孟婵正在照着网上教程烤一只火鸡，把腌制好的火鸡送入烤箱，她摘下手套, 得意地和傅南璟说：“我有预感，这回一定很好吃。”
    傅南璟笑, 拿着笔在文件上做标注, 没抬头，笑说：“我等着吃。”
    孟婵把手洗干净，跑去傅南璟旁边坐下，挽着傅南璟胳膊, 凑过去，把下巴搭在傅南璟胳膊上，好奇地看他手里的文件，“你在干嘛呢？”
    傅南璟道：“前段时间太忙，最近正好有时间复盘一下上季度的财务报表。”
    孟婵是创作艺术派的，看数据跟天文数字一样，她看得头都大了，但一时间又觉得傅南璟好聪明，趴在桌上侧着头笑眯眯看傅南璟，越看越觉得爱到心坎里。
    傅南璟抬起眼就看见孟婵趴在胳膊上，笑眯眯在看他。
    他也不由得笑，伸手捏她脸蛋，“笑什么？”
    孟婵笑，眼睛亮晶晶望着傅南璟，“我开心呀，还不准我开心呀。”
    傅南璟也笑，把文件和电脑推开，把孟婵捞过来，放他腿上坐，“什么事这么开心？”
    孟婵笑，捧住傅南璟的脸，一点也不害臊地说：“我在想，傅南璟你怎么这么长得这么帅，还这么聪明，还这么爱我。我每次看你，都好想抱你亲你。”
    傅南璟忍不住笑了，他搂住孟婵的腰，抬头吻她，低声道：“那怎么也不见你对我投怀送抱？”
    孟婵道：“那我还是要矜持一点嘛，不能每次都扑上来。”
    傅南璟笑，掌着孟婵的脸颊，亲她眼睛、鼻子、嘴唇、耳朵。
    两人耳鬓厮磨了好久，这种时候，家里佣人们都是自觉退到外面去的，绝不敢上前打扰。
    两人亲太久了，亲得傅南璟逐渐燥热，索性把孟婵打横抱起来，回楼上去。
    -
    又一天，傅南璟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孟婵在楼下客厅跟宝宝玩。
    小宝贝如今已经会讲一些简单单词，牙牙学语要多可爱有可爱。
    她想起前不久儿子满周岁。那天既然儿子的生日，也是她妈妈的祭日。
    那天家里的气氛说不出的沉重，一大早，傅南璟就带着她和儿子去给妈妈扫墓。
    那天天气也不太好，灰蒙蒙的。
    孟婵看到墓碑上妈妈的照片时，隐忍一早上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那天是妈妈离开她整整一周年的日子，她沉浸在怀念妈妈的伤痛中，到了晚上，才到儿童房去看宝宝。
    看到赵姨和蓉姨在陪着宝宝。
    宝宝回头看到她，喊着妈妈，摇摇晃晃朝着她走过来。
    孟婵在看到宝宝喊着妈妈，张着小手臂，摇摇晃晃走向她的那一刻，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蹲下身，抱住孩子，“宝贝，妈妈在。生日快乐，宝贝。”
    她抱孩子下楼，傅南璟那时抄兜倚在门边，看着外面的漆黑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熟悉脚步声，回头看到孟婵抱着孩子下来。他走过去，接过孩子，“怎么下来了？不是叫你睡会儿吗。”
    他一手抱孩子，一手替孟婵擦脸上泪痕，心疼道：“头还疼吗？”
    孟婵摇摇头，说：“可能只是白天哭太久，哭得脑仁疼，睡一会儿就好了。”
    傅南璟拉住孟婵的手，一手抱孩子，一手牵孟婵的手，到沙发上去坐。
    坐下以后，孟婵忽然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们是不对的。”
    傅南璟愣了下，看着孟婵。
    孟婵心疼地摸摸孩子的脸，“去年的今天，我们的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是他生命的开始，是应该庆祝的。”
    傅南璟喉咙发涩，他看着孟婵，“小婵——”
    孟婵拉住傅南璟的手，她露出笑意，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知道你好心疼我。但是我们不可以剥夺孩子过生日的权利。”
    傅南璟看孟婵很久，他的确心疼。想到去年那灰暗的一天，想到小婵当天所经历的痛苦，他到现在想起来，仍然自责心痛到难以入眠。
    孟婵太清楚傅南璟有多疼她，她露出笑，说：“妈妈在天上要是看到我们不给宝宝过生日，一定好怪我们，哪有这样做父母的。”
    傅南璟摸摸孟婵小脸，温柔地说：“但是现在已经有些晚，你想怎么给孩子过生日？”
    孟婵想一想，忽然想到，“小孩子过周岁不是要抓周吗？家里有没有什么现成的东西？”
    傅南璟摸摸她脑袋，“我去安排。”
    那时候其实已经快十二点，管家和家里阿姨们帮着简单布置了小小的生日仪式，傅南璟不知去哪里买到一只小蛋糕，在客厅的茶几上铺上一块布，上面放上一些笔、乐器、画笔，书本、听诊器、笔记本电脑，连傅南璟的文件也放在上面。
    小宝贝挑挑拣拣，最后拿起了一只笔和听诊器。
    管家笑道：“看样子小少爷以后要做医生呢。”
    孟婵高兴，和傅南璟说：“傅南璟，你儿子好有志向哦，要做医生呢。”
    傅南璟笑，摸了摸孩子的头。
    这天虽然没有办周岁宴，但小宝贝还是吃到生日蛋糕，拍下了生日纪念照。不仅收到爸爸妈妈的大红包，连管家和阿姨们都一人包了个红包给小宝贝祝贺他周岁快乐。
    孟婵一一收下，和傅南璟说：“我给他攒起来，将来给他娶老婆用。”
    傅南璟都笑了，说：“娶老婆还要他妈攒钱，那他未免也太丢我们俩的脸。叫他自己挣去。”
    孟婵笑，“是。等他长大要告诉他，他爸爸当年可是白手起家，一毛钱都是自己辛苦赚出来的。要他向你看齐。”
    傅南璟笑。
    可说完，孟婵又觉得太苛求孩子，抬头同傅南璟说：“傅南璟，我觉得还是不要以你的标准要求孩子了。”
    傅南璟那时坐在卧室靠窗的椅子上，窗外月光映照在他身上，衬得他格外格外地英俊。
    他挑挑眉，“为什么？”
    孟婵走过去，坐到傅南璟腿上。
    傅南璟顺势搂住她，孟婵很认真说：“你的标准太高，这世上哪有人能跟你比。”
    就算是儿子，孟婵也不觉得他能比得上他爸爸。
    傅南璟是经受过很多苦难的，他的能力，心性，根本就不可复制。
    何况在孟婵眼里，谁也比不上傅南璟。
    傅南璟听见孟婵的话，没忍住笑，说：“你是因为爱我，才觉得谁也比不上我，其实这世上比我优秀的人太多。”
    “不。”孟婵搂着傅南璟脖子，坚定地说：“你就是最好的。我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在我心里，这世上谁也比不上你。”
    傅南璟看着孟婵，觉得心中温暖，搂在孟婵腰间的手不由收紧，温柔亲吻她眼睛。
    孟婵有些痒，双手温温柔柔搂在傅南璟脖子上，等傅南璟亲完，一双眼睛水水润润，望住他问：“傅南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孟婵看着傅南璟，认认真真的，“高一的时候，我同你打招呼，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孟婵。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好陌生，你那时候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傅南璟沉默一会儿，温柔地摸摸孟婵耳朵，然后才轻声道一句，“怎么会不记得。”
    第55章 正文完结   “小婵，我同你生生世世，永……
    孟婵在傅南璟心中的记忆, 是从七岁那年开始的。
    那时候妈妈过世，他被接到傅家，待在傅家的每一天都如坐针毡, 他能够感觉到那里没有一个人欢迎他，没有一个人用正眼看他。
    家里吃饭没有他的位置，亦没有人喊他。
    当所有人坐到饭桌上吃饭时，他站在旁边不知该怎么办。
    那时已经好多天没吃过东西，如果不是太饿, 他一定不会像个乞丐一样站在那里。
    大概是他站在那里太多余, 太碍眼，傅岳山终于发话，叫佣人带他到厨房去, 没事不要来正厅。
    在那个家里, 连佣人也不用正眼看他。他跟去厨房, 一个阿姨丢给他一个冷馒头。
    他站在那里吃, 被人推一把，赶出去，“到外面去吃，没看到这里忙吗。”
    他拿着馒头走到外面屋檐下，听见他们说：“真不知那女人怎么教的孩子, 一点教养也没有，拿什么和阿嵊少爷比。”
    “就是个小野种, 看他也不成器。”
    那天下很大的雨, 傅南璟站在屋檐下，手里的馒头硬得咽不下去。他望着门前的瓢泼大雨，眼睛被泪水模糊，那是他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想要妈妈把他带走。
    他没有妈妈了，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在傅家大院那段日子，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一度得了失语症。
    在那个地方，没有一个人容得下他，也没有谁真的把他当人。那时候已经很沉默，常常独自待在没人的地方，但他们仍然要找上来，拳打脚踢都是常事。
    他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孟婵那天，那天其实也是很平常的一天，平常地吃一个冷馒头，平常地坐在院子里看天，平常地想，何时才能长大，才能逃离这个牢笼。
    也平常地被人围殴。
    在被打得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时，他恍惚看到一个女孩朝这边跑过来。
    她推开一个踩在他背上的男生，“李小胖！你们做什么？你们怎么欺负人呢！”
    李小胖块大很大，指着孟婵，“孟小婵，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阿嵊最近那么不开心，不就是因为这野杂种吗？听说傅阿姨都气病了，你说他该不该死！”
    说着要把孟婵扯开。
    孟婵张开手臂挡在傅南璟面前，“不准打！有我在这里，我不许你们打他。”
    李小胖讲话很脏，他嘲讽孟婵，“孟小婵，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你对得起阿嵊吗？我跟你说，他妈水性杨花勾引别人的老公，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种人长大以后也不会是个好东西。孟小婵，你离他远点。”
    孟婵瞪着李小胖，“我已经喊保安叔叔了，他们马上就过来。你们乱欺负人，我告你妈去！”
    傅南璟很久以后回想那一天，已经记不得李小胖他们那些人的嘴脸，他唯一清楚记得的，是孟婵的样子。穿着粉色小裙子，干干净净，像个天使。
    再后来，傅南璟走得更远，他时常待在一个无人经过的小树林，在树下的花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在那里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他可以过片刻宁静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孟婵不知怎么找过来。她见到他，立刻露出灿烂笑容，“你在这里呀！我找你好久。”
    她身上还穿着校服，扎着个高高的马尾辫，爬到花台上和他坐在一起。
    那时候的傅南璟很沉默很沉默，孟婵坐在旁边，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叽叽喳喳讲个没完。
    她得不到回应，也一点不伤心，还要安慰傅南璟，“我妈妈说，你没有妈妈了，你不要太难过，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呀，我家住在三单元5-1，你可以来找我玩呀。我妈妈昨天给我新买了一盒画笔，我借给你用呀。”
    “你怎么都不说话呢？你是不是好难过？”小小的孟婵充满了善良和怜悯，她伸手抱抱傅南璟，在天黑之前回家，边跑边说：“我明天再来找你玩，你也快回去吧，要下雨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孟婵几乎每天都去小树林找傅南璟。她有时候带上好吃的零食和傅南璟分享，虽然他并不吃。
    有时候带上画笔，趴在花台上画画。
    虽然傅南璟从来不理她，但她也能自得其乐，像只快乐的小喜鹊。
    她还跳舞给傅南璟看，讲她要去参加六一儿童节的文艺汇演。
    其实跳得并不是很好，但傅南璟看着她在树林中翩翩起舞，觉得她像公主。
    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没多久，傅南璟就被送走。
    离开大院的时候，傅南璟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孟婵。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时光荏苒，傅南璟独自在傅家老宅度过了七个寒暑。
    他仍然会常常想起孟婵，不知她长高了多少，一定长得很漂亮。她是那样可爱。
    他从来没有觉得她吵，那个小树林是他荒芜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
    再见到孟婵，是初二那年，傅嵊他们也搬回老宅。
    张芝玉仍然不愿意见到他，勉强和睦相处的条件是，他们只供他到高中毕业，高中毕业后他必须出国，永远不准再回来。
    傅岳山对此没有异议。傅南璟也没有异议。他知道这里没有一个人欢迎他，不如到外面去，即便受风吹雨打也没有关系。
    那天傅岳山和张芝玉出门应酬，他和傅嵊待在家里。
    是傅嵊主动先开口，“你在这边生活得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介绍一下？”
    傅南璟当时也坐在沙发上，回答他说：“我很少在外面吃。”
    “那你平时吃什么？”
    “在学校吃。”
    “周末呢？”
    “自己煮面，或者炒一两个菜。”
    傅嵊哗地一声，“你怎么这么独立，都会自己做饭了。”
    说完忽然就没再出声。他想起来，傅南璟从小就被流放在这边，没有人照顾他，他早早就学会独立了。
    他忽然觉得挺没劲儿，把行李箱拿上来，打开收拾东西。
    傅南璟就是在傅嵊打开行李箱时，看到了孟婵和傅嵊那张在一中校门口的合照。
    照片中的孟婵已经长成亭亭少女，穿校服衬衫和藏蓝色的百褶裙，剪了齐刘海，头发长长垂在胸前，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说不出的漂亮。
    傅南璟几乎一眼就认出来。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得有些久，傅嵊注意到，拿起照片，问：“你还记得她吗？她叫孟婵，以前跟我们一个大院的。”
    傅南璟移开目光，淡淡嗯了声。
    傅嵊笑了声，又看了看照片，感慨道：“人家说女大十八变，真是不假。孟婵小时候像个野丫头，没想到也长成个小美女了。”
    傅南璟脱口而出，“她小时候也很好看。”
    傅嵊怀疑，“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傅南璟没再多说，只是又看了眼孟婵和傅嵊的合照。
    再后来，傅南璟初中毕业。
    那时候他和张芝玉相处得不太和睦。张芝玉精神有些问题，将他赶到地下室住，半夜发病时，经常到地下室来，用鞭子抽打他。
    她睡不着觉，他也别想睡觉。她打一鞭，便痛骂他一声野种。
    他懒得反抗，也懒得反驳，站在那里任由她发泄。
    那时他和傅嵊的关系趋于缓和，傅嵊救他好几次。
    有一次，他背上遍体鳞伤，已经痛到麻木，连药都懒得擦。他翘了几天课，整天趴在床上。
    那个时候，莫名地忽然很想孟婵。
    傅嵊把那张合照放在书房，他总看见。看见她的笑容，仿佛日子都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初中毕业时，他考了全市第一，和傅岳山说，想回B市上高中。
    傅岳山向来不管他，只道了一句，“随你。”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想回B市上高中，但所有人都同意。他离开这里，对所有人，对他自己，都是解脱。
    傅嵊第一个赞成，他是真心希望傅南璟能逃离这里，逃离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逃离一次又一次的鞭打。
    傅南璟独自回到B市，他靠奖学金和暑假打工赚来的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小的房子。
    整个高中三年，他都独自生活。
    真正再见到孟婵，就是在高一正式开学的第一天。
    因为第一天开学，学校食堂没有做饭，下午放学后，所有学生都到校外去吃饭。
    他那时刚到一中，并不认识人。下课以后去校外买了一桶泡面。
    就是在他从小卖部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孟婵。
    孟婵那时和梁颖一起，两人有说有笑，身边还有几个男生。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旁边的餐厅。
    孟婵和傅南璟擦肩而过，并没有认出他。只是梁颖悄悄捣她一下，小声和她说：“快看，你旁边男生好帅。”
    孟婵下意识转过头去，正好和傅南璟的目光对上。
    她有一瞬间觉得眼熟，但当时并没有认出来。只是见对方也看着她，以为是自己偷看被抓包，脸一红，赶紧扭开头，抓着梁颖快步走进餐厅。
    孟婵是到好久以后才认出傅南璟来，那时候傅南璟在学校已经很有名，她记得傅南璟的名字，再细细对照他的五官，和小时候的傅南璟的确有些像。只是更高更帅了。
    有一天去操场做早操，她又遇到傅南璟，终于没忍住上前拦住他，她朝他笑，“傅南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孟婵。”
    没有人知道傅南璟那时候有多心动。他当然记得孟婵，从来没有忘记过。
    可他太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处境，清醒地记得，高中毕业后，他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能回来。
    未来是怎样的境况，他没有一点底。不知生活要如何磨炼他，不知将来是否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一切的不确定令他不敢靠近孟婵，不敢让自己陷进去，于是只是用陌生的眼神看她，仿佛他早已经不记得她。
    孟婵果然很失望，自此以后，在学校遇见，便再也没有同他打过招呼。
    有时目光对上，也只是对他微微笑一下，是出于她的礼貌和教养。
    傅南璟时常看见孟婵和她们班上一个男生走得很近，他不是没有嫉妒过。
    有一天上晚自习，陆祁突然把一张四四方方的证件照放到他面前。
    他低头看了眼，抬头看向陆祁，“你有毛病？”
    陆祁一笑，“别装了。我早看出来了，你喜欢文科班那个孟婵是不是？”
    傅南璟盯着陆祁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很明显？”
    陆祁笑道：“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天天跟你待在一块，我瞎了才看不出来。”
    又忍不住说：“喜欢你就上啊。长这么帅还搞暗恋，讲出去都没人信。”
    傅南璟把照片收起来，“你不懂。”
    陆祁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的确是他不懂。
    他从来没有见过比傅南璟更坚定，更痴情，更有责任心的男人。
    时间来到2021年7月15日，那天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孟婵的心情也犹如那天的天气，明媚又灿烂。
    一大早，她换好婚纱，坐在她的房间里，由着妆造师给她梳妆打扮。
    梁颖牵着穿着小西装，拎着小花篮的小小花童上来，孟婵一看到小花童心都化了，开心道：“宝贝，到妈妈这里来。”
    傅时煦小朋友立刻跑去妈妈跟前，扑到妈妈漂亮的婚纱上，还要仰起头，望着孟婵说：“妈妈今天真漂亮，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
    孟婵没忍住笑，抬头问梁颖，“你教他的？”
    梁颖笑，“小朋友的眼睛是雪亮的，还需要教吗？”她看着孟婵，眼里带着笑，真心地说：“小婵，你今天真的好漂亮，一会儿傅南璟见到你，怕都舍不得眨眼。”
    这时候傅时煦小朋友说：“妈妈在家里，早上刚起床，头发乱糟糟的时候，爸爸也说妈妈漂亮，还要亲妈妈。爸爸说妈妈是公主。”
    梁颖忍不住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孟婵脸红，剥一颗葡萄给儿子吃，小小声道：“阿时，你今天话好多哦。”
    傅时煦小朋友弯起眼睛笑起来，趴到孟婵层层叠叠的婚纱上。
    梁颖笑道：“小婵，你儿子怎么这么甜。长得跟他爸爸一个模子刻出来，性格倒是随你。”
    孟婵道：“像我也好。像他爸爸，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担着，要吃好多苦。”
    梁颖愣一下，想到傅南璟和孟婵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忽然也有些感慨，“你们俩这一路走来，真是太不容易。”
    这天，孟婵还见到了很多人，有陆祁，也有傅嵊。
    陆祁上楼来时，梁颖正要带阿时小甜甜下楼去玩。
    陆祁单独有话要对孟婵说，让梁颖先到楼下去等他。
    梁颖点头，带阿时先下楼。
    孟婵看着陆祁，“你有话要对我说？”
    陆祁点下头，见发型师都停下来，等他说话，忍不住笑，“诶，你们做自己的，我同新娘子讲几句就好。”
    发型师这才又继续给孟婵弄头发。
    孟婵拉过来一张椅子，叫陆祁坐。
    陆祁也不客气，坐下，看着孟婵，“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孟婵很聪明，“你想和我说傅南璟。请你告诉我，我一直很想知道。”
    陆祁点点头，他开始回忆，“其实我认识傅南璟要比你晚得多，不过兄弟嘛，多少要分享一些心中秘密。他第一次跟我说你，是高二那年，你为了他和几个女生打架，被学校记过。那晚我和傅南璟去打篮球，打完球两个人坐在操场上喝酒，那天晚上傅南璟第一次讲到你。”
    他看孟婵，“你知道他怎么形容你吗？”
    孟婵摇摇头。
    陆祁说：“他说第一次见你，你们都只有七八岁大，他那时候被人打得按在地上爬不起来，是你跑过来救他。他说，你那时候才那么大点，挡在他面前，像个女英雄。”
    孟婵一下就红了眼眶。
    陆祁继续说：“傅南璟说，他后来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些欺负他的人长什么样子，但他永远记得你。他记得你那天穿条粉色小裙子，干干净净，像个天使。”
    “后来傅南璟被送走，独自度过了孤独的七个年头。他一直没有忘记你，和你在小树林那段时光，是他荒芜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
    孟婵静静地听陆祁说，她也想起小树林的那段时光。那时候傅南璟并不讲话，也不怎么理会她。她从来不知道，那段日子，对傅南璟而言，竟是他孤独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
    陆祁说：“你或许不知道，傅南璟之所以回B市读高中，一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你。当初你出现在他面前，问他还记不记得你。他怎么会不记得你，他本来就是为了你而来。”
    “后来我也问过他，既然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当然我也没有问出结果，是后来，傅南璟在国外大学毕业开始创业。那时候情况很不好，非常非常穷，住在糟糕的地方，有一天我去找傅南璟，坐在逼仄的房间里，连我都觉得难以忍受。他当时忽然对我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去追求孟婵了吗？在我没有能力照顾她，爱护她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去耽误她？”
    孟婵眼泪一瞬间掉下来，她眼睛通红，看着陆祁。
    陆祁道：“小婵，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更了解傅南璟。我知道很多事我不说，傅南璟自己永远不会说。他对你的爱，远比你想象的更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一直在为了靠近你而努力。他在这世上早就没有亲人，孟婵，你是他唯一的信仰。”
    孟婵点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我明白，我明白的。”
    陆祁走后，没多久，傅嵊和顾梨也来了。
    那时候孟婵刚刚哭过一场，眼睛还是红的。
    傅嵊也要单独同她讲话。
    她愿意听，关于傅南璟的一切她都愿意听。
    傅嵊同她说：“你知道的，我以前其实很恨傅南璟。我恨他母亲破坏了我爸妈的婚姻，连带着也很恨他。我一度也觉得，他的出生就是原罪，他凭什么活在这个世上呢。直到慢慢大一点，发现他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讨厌。他很懂事，也许他知道自己是私生子，所以从来不懂得争宠，被打骂也从不为自己辩解半句。成长的过程中，更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站在一边，他在傅家，永远像一个多余的人，所有人都不用正眼看他。包括我爷爷，我父亲，没有人关心过他，给过他半点爱。”
    “我有时候会想，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如果换做是我，会有他那么坚强吗？”
    “我妈妈有段时间非常恨他，把他赶去地下室住。老宅的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他一住就是两年。我妈妈那段时间常常发病，经常拿鞭子把傅南璟抽得浑身伤。”
    孟婵惊得抬起头，“为什么？”
    傅嵊摇摇头，“我妈妈恨他母亲，但他母亲已经不在，所以要发泄到他身上。”
    孟婵红了眼睛，“那是什么时候？”
    “初二吧。十四岁的样子。”
    “有时候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背上几乎没个好地方。”
    傅嵊见孟婵直掉眼泪，又安慰她，“不过还好都过去了。小婵，是你救了他。从今以后，有你爱他了。”
    那天上午，孟婵哭了很久。妆完全花掉，重新化完，她想到傅南璟，又掉眼泪。
    化妆师补了几次，终于忍不住提醒，“孟小姐，仪式快要开始了。”
    孟婵点头，努力克制住眼泪。
    那天的婚礼来了很多人，有朋友，也有很多商界上的人。
    婚礼是在傅南璟名下的一个度假山庄举行。
    举行婚礼的花园不知占地多少，总之非常大。那天来了非常多的宾客，唯有双方父母的位置是空的，没有主婚人。
    有人窃窃私语，“听说傅总和他妻子的父母双方都不在了，也没有什么亲人，所以长辈席是空置的。”
    “这么惨？”
    “我听说傅总是私生子……”有人小声说。
    “嘘——小声点。”依誮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声音，所有的窃窃私语都传进孟婵的耳朵里。但她全听不见，她眼里只有傅南璟。
    她双手捧着鲜花，带着笑走向傅南璟。
    傅时煦小朋友和一个女宝宝在后面牵着她的裙子，两人一边走，一边拎着花篮撒花。
    孟婵走到傅南璟面前，看到傅南璟的时候，立刻就哭了。
    她强忍着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忘记了所有的仪式，踮起脚搂住了傅南璟脖子。
    傅南璟低下头，回抱住她。
    两人抱了很久，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出声打扰。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婚礼，但也许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情意。不知是先鼓起掌来，带动得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传统仪式的婚礼，但孟婵在这场婚礼上对傅南璟做了世纪表白，一直到之后很久，孟婵的这段表白都一直被圈里人提起，谁不知道傅总和太太感情甚笃，至死不渝。
    孟婵那天穿着洁白婚纱，流着泪对傅南璟说：“傅南璟，你从前总觉得我不爱你。我们出海遇到事故，你为了救我差点失去生命。你当时同我说，你已经立过遗嘱，已经把你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我。你叫我不必替你守寡，遇到对我好的人，请他照顾我。”
    她望着傅南璟流泪，“傅南璟，你那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我不会独活。”
    “陆祁告诉我，你爱了我很多很多年，我是你唯一的信仰。那你知不知道，你也是我的信仰。在我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你永远都在我的身边。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回头，就一定能够看到你。哪怕我们吵得再厉害，差点分手，我回过头，你也还在那里。你永远爱护我，照顾我，珍惜我。”
    “傅南璟，我已经遇到了这样好的你，你叫我怎么再去接受另外一个人？如果哪天你离开了我，我一定不会独活。傅南璟，你知道吗，妈妈过世以后，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完全是黯淡无光的。我一点也不留恋这个世界，我只是很舍不得你。”
    “所以傅南璟，不要离开我。不要想着把我托付给别人，别人不是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独自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傅南璟，我只想每天睁开眼睛都可以看到你，每天和你一起出门上班，一起下班回家，一起共进一日三餐。我只想和你做这世上最平凡普通的一对夫妻，想和你看朝阳和日落，想永远同你撒娇，想每天都和你牵手散步。我想永远待在我们温暖的家里，家里有你，有我们的孩子。傅南璟，我想同你白头偕老，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将我们分开。”
    孟婵讲完，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
    傅南璟也早已经红了眼睛，他捧住孟婵的脸，低头替她擦掉眼泪，坚定道：“小婵，我同你生生世世，永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