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生存计划：动物版 作者: 榆树上的吊死鬼 简介: 动物世界的生存法则 标签：无限流系统快穿萌宠 主角：盛存 配角：文中出现的动物们 视角：男主 评分：暂无评分 收藏：1611 ◎ 立意：万类霜天竞自由 ———————————————— 下本填坑《在元素周期表里开机甲》，点进专栏可见，欢迎收藏~ [文案] 盛存在台风天出门被树砸死后，绑定了一个叫“蓝星生存计划"的系统。 第一个任务，是扮演红角鸮的男妈妈，把幼崽拉扯大。(已完结) 第二个任务，是穿成一只抹香鲸，躲过捕鲸船的追捕。( 已完结) 第三个任务，是以一匹孤狼的身份，穿过阿尔卑斯山。 ...... 最后一个任务，是成为一条流浪狗，它的主人，叫盛存。 对于人类来说，校园和城市是生活的场所，海洋和雪山是诗与远方，那么对于动物来说呢？ 蓝星生存计划，将向您展现动物视角的生存画面。 系统:我们郑重承偌，不会响应您的任何呼唤,也不会提供任何援助。附赠温馨提示一条，如果任务失败，您就无法回去了哦! 盛存:你看到的每一次任务，都是我赌上性命的结果啊喂!这还不值得一个收藏吗! [阅读提示] 1.本文涉及一些动物的食性描写，可能会让人不适，作者尽量避免。 2.会标注灵感来源以及参考文献，如有常识性错误，欢迎指正。 [放个预收文案] 《在元素周期表里开机甲》 【前边几章会大修，等开文的时候再解锁，先看文案叭～】 元素大陆，异兽横行，共有118位公民，皆服从系统号令。 跳上机甲打怪、挖矿，是他们无聊且枯燥的日常。 钠睁开眼睛，绝望地认为迎接自己的将是打怪工具人悲惨的一生。然而，她很快发现，这批新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人一心种田，有人专注恋爱，有人……只想搞事。 系统急得跳脚：“你们这么不听话！遇到异兽怎么办？” 钠邪魅一笑：“看好了，我们的必杀技是——用机甲合成各种化合物，让它们明白什么叫元素压制！” 说话间，钠和氯的机甲合体，炮口中竟然喷出食盐，纷纷扬扬洒在巨大的蛞蝓身上…… 系统看着化成水的蛞蝓，惊呆：“我给你们的合体技能，是这么用的？” 直到有一天，钠神神秘秘地提议： “大家都过够了打怪的日子吧，我们去北境的禁区走一遭怎么样？” 众人惊呼：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作死小能手——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禁区之内，或许藏着这个诡异世界的真相…… 【阅读指南】： 1.关于元素们的外貌设定：机甲是该元素对应的单质的颜色，眼睛是对应单质（如果是金属的话）焰色反应的颜色，其他的配色看心情。 2.我流机甲，私设众多。 3. 女主是钠，偏群像。 霸王票排行：第88874名 灌溉：617 评论：485 风格：轻松 第1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盛存是被吵醒的，还是360°无死角的环绕立体声。 “gugu——ji！”这个声音尖锐。 “kuku——ji！”这个声音清脆。 “guji！guji！”这个声音急促。 他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烦人。 他看见了三双镶着金边的黑色大眼睛。 “tatoink！” 奇怪的叫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其他杂音一下子消失了。 “ok……toitoink？” 盛存合上嘴，又张开，不敢相信这声音竟然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 “我变成了什么玩意儿？”他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久久缓不过神儿来。 “叮，恭喜您穿越成功！” 熟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盛存多少松了口气，虽然自己说的已经不是人话了，但是好歹还是能听懂的。 这是一个很像siri的女声： “您好，欢迎加入《蓝星生存计划》，我是系统007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系……统？我不是在台风天出门，然后被树砸死了吗？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 盛存一阵狂喜。作为资深宅男，这样的套路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接下来，他将会前往异世界成为龙傲天男主，坐拥美少女后宫…… 于是他自信地问道：“你们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你的名字。”系统冷静回答。 盛存：“？” “我们这个《蓝星生存计划》呢，是新上线的生存类项目，所以我们千挑万选找到了你，‘盛存’——谐音’生存’嘛，多好的彩头啊。” “生……存？” 盛存开始哆嗦，他有预感，这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穿越！ “下面开始第一项任务——红角鸮育雏计划。” 系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说。 “现在由我向您说明第一个任务情况。 角色：雄性红角鸮，哦，也就是一种猫头鹰。 位置：海南某大学校区内。 当前情境：雌性伴侣意外离世，留下三只出壳一周的幼鸟。 任务目标：把三只幼鸟全部抚养长大。 预计花费天数：15天。 “以上。我们郑重承偌，仅在任务转折点提供进度提醒，除此之外不会响应您的任何呼唤，也不会提供任何援助。提醒一遍，如果任务失败，您的精神会立刻被销毁。所以，请您认真对待每一个任务。 “那么，祝您一切顺利。” 交代完设定后，系统和它承诺的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盛存：所以我一个堂堂前大学生，现在沦落成红角鸮崽子的男妈妈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树洞中，身下铺满厚厚的木屑。窄小的洞口隔绝了大部分的光线，里面昏暗而温暖，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儿。他的任务对象挤成一团，蜷缩在树洞的最深处。 他大摇大摆地凑近，好奇地扒拉。没想到看起来毛绒绒的幼崽其实瘦得皮包骨头了，他感觉自己摸上了一块骨架。它们身上覆盖着白色的绒毛，几根浅褐色的正羽稀稀拉拉地覆盖在绒毛上面，看起来斑斑驳驳，像群小叫花子。 似乎被他弄疼了，幼崽们哼唧了两声，抬起头往他身上钻。 小脸配上一双黄色灯泡般闪亮的大眼睛，这撒娇的小表情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盛存心里一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张开双臂——哦不对，是翅膀，想给它们一个热情的拥抱。 扑了个空。 幼崽们张大嘴巴，争先恐后地往他脸上啄，他惊恐后退，幼崽们步步紧逼。 “gu！gu！”这群小崽子扑扇着毛都还没长齐的翅膀，冲得一个比一个凶猛，树洞里一时木屑弥漫，绒毛乱飞。 为首的幼崽成功从他脸上啄走一片羽毛，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大人，并没有给它们带食物回来！ “guji！”四小时没进食的幼鸟们早已饥肠辘辘，它们失望至极，默默缩回树洞深处，抱团取暖。 还在状况外的盛存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想起小时候在家里筑巢的那对燕子叼着虫子回来的时候，小燕子也是这样嗷嗷待哺的。 把幼崽养大就行了是吧，那只要给它们喂食不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红角鸮吃什么，但是猫头鹰嘛……抓老鼠准不会错！ 崽子们，等着我！ 他自信地钻出树洞。 下一秒，他默默钻了回来。 忘了现在是白天，他一出门就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什么也看不清。 最重要的是，他听到树下有隐约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了。 “我观察好几天了，红角鸮的巢就在这里。”一个女声从树下传来。 “看得出来，你看树底下这么多食丸。”另一个女声回应道。 （注：食丸是鸟类吐出的未消化的猎物的毛发、骨骼等。） 听到这句话，躲在树洞里的盛存吓得缩起全身的羽毛，整只鸟僵立成一根木桩的形状。这个声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和他一个社团的同学，保护区学院的丁亦！ “任务位置：海南某大学校区内……”他想起系统的话，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拆几个食丸看看吧。”树下，对话还在继续。 一阵窸窣声后—— “好家伙，大部分都是蟑螂……好像还有飞蛾……哦，终于有某种啮齿动物了……” “可能大学城里蟑螂比较多吧。” “也对。先把这些食丸收起来回去进一步分析，我们赶紧走吧，别打扰人家红角鸮休息。” 树下的动静渐远。 盛存呆立在洞口，冷漠，凄清又惆怅。 出门被树砸死，这种窝囊的死法谁会甘心，他当然想重活一次。 可是他收到的信息无疑给了他当头两棒。第一，他可能要在上辈子的学校里讨生活。第二，他明明拥有人类的意识，却不得不像动物一样茹毛饮血，风餐露宿。 不，这不是真的！他游魂一样晃荡出去，一个没站稳，跌下树去。 下坠的失重感唤醒了鸟类的本能，他张开翅膀，在空中转了个圈儿，落在洞口的树枝上。 “你看，刚才树梢晃了一下！” “是有鸟在树上扑腾吧。” 一对情侣路过，盛存茫然地透过树缝望去，阳光过于刺目，眼前白茫茫一片。 他从未如此期盼过夜幕降临——那是属于红角鸮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申榜，所以这两天在修文，导致章节顺序可能会有点乱，请谅解。 第2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2 树洞里，三只幼崽滚成一团，你啄我一口，我扇你一翅膀，玩得不亦乐乎。盛存孤零零地守在洞口，把头插进翅膀里思考人生。 光线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一点点黯淡下去，夜幕降临。 觉醒吧，猎杀时刻！ 盛存陡然睁大的金色眼睛闪出一道精光，他一拍翅膀，冲出洞去。 贸然行动之前，他决定先熟悉一下地形，于是拉升高度，俯瞰整个校园。 教学楼、食堂、小花园……他一寸寸掠过熟悉的地图，很快搞清楚了自己的方位。 简单来说，就是男寝后面有一块空地，被当做停车场，红角鸮的巢就在空地旁边的杨树上，离男寝的距离大约500米。 “这红角鸮还挺会选地儿的，停车场附近没什么人来往，还算清净。”他对居住环境表示满意。 至于狩猎目标嘛……一定是这个身体的前主人学艺不精，才只能把虫子当主食。作为一名前人类高质量男性，他当然要狩猎符合自己身份的猎物，比如……一只肥美的耗子。 棕褐色的影子无声地向宿舍楼方向飞去，学生时代的他不止一次在寝室发现耗子的踪迹，那里一定藏着一顿美餐。 盛存落在垃圾站旁边的树枝上。 白天一片模糊的世界在夜晚变得骤然清晰，他甚至能看见坐在那儿垃圾分类的老大爷头上所剩无几的发丝，还有提着垃圾袋下楼的男生手机里在放游戏直播。 昨天，他也是这样经过这里，顺便和老大爷瞎聊两句，谁能想到今天就被开除人籍了呢！ lz一生积德行善，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在心里对苍穹比了无数个中指。 当垃圾站的人流量达到27人次的时候，老大爷走了，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路灯投下昏暗的光。 该出来了吧。盛存睁大鹰眼，竖起耳朵，捕捉周围细微的动静。 窸窣声来得很快，他寻声望去，耗子的身影却还没有出现。 他知道红角鸮的听觉和视觉都极其敏锐，虽然这只猫头鹰的身体里是人类的灵魂，但或许也可以尝试一下传说中的“听声辨位”？ 他转动脑袋，耗子发出的声音化作数条细丝，前后钻入他的耳膜，大脑顺藤摸瓜，飞快地找到它们的交点——垃圾箱里，而且即将冒头！ 他张开双翼，借着树枝的弹力腾空而起，无声无息地滑翔而下。 当翅膀的阴影掠过垃圾箱时，他猛然伸出爪子，向下一掏—— 他感觉自己穿透了一块柔软的东西，同时，爪下传来一声尖叫。 成功了！盛存一阵狂喜，奈何身下的猎物过于沉重，他扑腾了半天，才勉强把耗子拎出垃圾箱。 爪下传来异样的感觉，他低头一看，他的爪子没有如愿以偿地击碎耗猎物的致命部位，而是嵌在它的侧后背，而这只大黑耗子显然并不想死，死死咬住垃圾箱的边沿，四肢乱蹬疯狂挣扎。 到嘴的猎物还想溜？盛存调整姿势，身体后仰，利爪水平伸出，拔河一样使劲儿。 一个拼命拔，一个死命挣，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耗子的伤口被撕开，渗出鲜血，盛存紧绷的肌肉也开始酸痛。 刚被清理过的垃圾箱剧烈晃动起来，它底盘不稳，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 盛存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突然天地颠倒，他和耗子一起跌落在地。 宽大的翅膀卸去大半的冲力，他没有受伤，只是一时发懵，甚至忘了自己的爪子还留在耗子的身体里。 没人会给敌人留下反应的时间，腿杆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他强行清醒过来。 掉毛的凤凰不如鸡，落地的红角鸮不如鼠。盛存的脑中飘过这么一句话。 做人的时候随手就能打死的耗子，现在就只比他小一圈！而且肌肉发达，皮毛光滑，一看就是营养充足的样子。 更别提它尖利的门齿正啃着自己的腿呢，黑色的眼睛在灰暗里反射出点点荧光，宛如露出獠牙的恶鬼。 盛存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爪子。 死里逃生成功。耗子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消失在垃圾箱后面。 盛存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块树皮。 良久，他动了动腿，发现没有伤到骨头，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活气。 再不抓点什么回去，那几个小崽子要饿死了。 他勉强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羽毛，歪歪扭扭地飞离这块伤心之地。 抓点什么回去交差呢？ 认清自己实力的盛存表示：我来者不拒，反正不是我自己吃！ 海南正值五月，气温不低，昆虫从来就不是什么稀缺资源。这不，路灯下就有飞蛾“哐哐”往灯泡上撞。 好的，就是你了！ 盛存的心情相当不好，无辜的飞蛾成了他发泄的对象，一通输出过后，他嘴里叼着一个，脚上提着两个，满载而归。 他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的时候，三张嗷嗷待哺的大嘴把他围得严严实实。幼鸟身上散发着热气，柔软的绒毛温柔地蹭在他的腿上，抚平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盛存把食物塞进它们嘴里，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就算身体不属于自己，他还是被这群幼崽依赖着。他突然觉得，就算不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他也有点想见证这三只幼崽成长为真正的红角鸮了。 这或许就是责任感？他想。 吃饱喝足的幼鸟沉沉睡去，还没改变人类作息的假夜猫子也闭上眼睛，偷偷打个盹儿。 一夜无梦……废话，因为还没过多久，盛存又被吵醒了。 “你们不是刚吃过吗？”盛存头大。这哪是三张嘴啊，分明就是三个黑洞！ “guji！guji！guji！”这三个小崽子开始张嘴叫唤起来，翻译过来就是——爸爸，饿饿，饭饭！ 无奈，他又一次飞到男寝楼下觅食。 现在应该是晚上10点多，男寝里灯火通明，窗户里时不时传来嘎嘎大笑，偶尔还夹杂几句脏话，估计是游戏玩得正嗨。盛存站在树上，感慨万千：以前还嫌那群兄弟吵闹，现在跟那三只小崽一比，他们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 从窗口飞出来了一片深色物体，盛存飞身而起，在半空截下，优雅地落回原处。 是半块牛肉干，终于可以吃到人类的食物了！他毫不犹豫地把它撕开，囫囵吞下。 不知是不是鸟类的味觉系统和人类不同，盛存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他遗憾地咂了咂鸟嘴。 忙了半宿，好不容易把家里的三只哄睡着了，盛存疲惫地闭上眼睛。 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异动，吵醒了所有鸟。 盛存感觉不妙，冲出树洞，腹中传来一阵绞痛。 他排空肚子，还一连吐出好几个食丸，才平息的突如其来的腹泻。 果然，人类的食物在红角鸮的胃里还是水土不服啊。盛存用翅膀捂住肚皮，被羽毛覆盖的脸上面如死灰。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捉来几只昆虫，咬在嘴里，又“呸”地吐出来。 吃下去什么的......这是六条腿的节肢动物，真的可以吗？ 可是肚子配合地发出饥饿的叫声。 盛存：...... 他试图说服自己：想想人家贝爷，荒野求生的时候那可是什么都吃，我现在可是红角鸮，吃红角鸮的食物有问题吗？没有任何问题！这可是干净又卫生的高蛋白食品，高级病人恢复餐啊！ 算了，干了！ 盛存抬起脖子，把面前的东西一扫而空。 属于红角鸮的味觉告诉他，这是可爱的小点心，属于红角鸮的肠胃传来幸福的饱腹感。 至于属于人类的部分是怎么想的，盛存现在还不想知道。 生存第一，保命要紧！再说了，小昆虫而已，肚子饿的时候，虫子再小也是肉啊！他自我安慰道。 作者有话说： 红角鸮的体长20cm左右，一般以昆虫为主食，很少捕捉哺乳动物...... 话说用“耗子”和“小强”的观感会不会好些？（笑） 第3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3 盛存在外面游荡了很久，人生第一次吃到虫子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空荡荡的校园里陆续有人开始走动，他决定回窝，顺便给幼崽们捎顿早点。 吃完饭的幼崽们懒洋洋地趴着，时不时互啄两下。盛存琢磨着，这算不算是是爱的亲吻？ 鸟巢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经过一番折腾，他早已睡意全无，于是决定好好观察一下这三只小团子，顺便给它们起个名，也算是增进感情的第一步。 毕竟，连自己的幼崽都分不清楚，怎么能算得上一位合格的代理爸爸呢！ 破壳一周的红角鸮幼鸟每天除了吃，就是在长个儿，浑身散发出热腾腾的朝气。蓬松的灰白色绒毛下，属于成鸟的褐色羽毛冒出毛碴，看起来像个结有白霜的巧克力球，看起来就很好rua的样子。盛存忍不住抬起爪子，小心翼翼地撸一把幼崽的肚皮—— 毛丛里惊现一个大洞，他的爪子深陷在毛丛中，而实际摸到的身体只有细细一条。 原来是虚胖啊，不知道是不是被饿瘦了。盛存有点心虚，琢磨着要不要给它们加个餐，毕竟小孩子嘛，还是圆润些比较可爱。 “gu？” 幼崽歪了歪脑袋，瞪大眼睛看着在自己肚皮上作乱的爪子，然后，抬腿就挠。但是，它很快发现小短腿够不着目标。它贼兮兮地看了看左右，好像没人注意到自己的窘况，于是它默默把腿放下了。 目睹全程的盛存：啊啊啊啊好可爱！老夫的少女心啊！ 这只幼崽的虹膜很特别，不是普通的金色，而是接近于橙红色，像一对小灯笼。 “tolitato.” 盛存俯下身，在幼崽耳边低语道。翻译过来就是——“以后你就叫’灯笼’”。 “totali.” 幼崽嘟囔了一句，半眯起眼睛，把头向后扭了180°。 很好，它很喜欢这个名字。盛存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还有两只。 盛存揪过在身旁蹦跶的两个毛球儿，仔细端详。 一只的脑门上有一撮桀骜不羁的黑毛，还是翘起来的，就叫“呆毛”好了。 另一只腿上的毛发格外茂盛，跟穿了毛裤一样，起名为“秋裤”吧。 盛存把三只幼崽唤到身前排成一排，张开翅膀，眼神暗示。 幼崽们一脸疑惑，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模仿起来。 于是他依次走过灯笼、呆毛和秋裤的身前，和每只鸟都碰了碰翅膀——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有名号的一家人了！”盛存仰天长啸。 “guji”？“gugu”. 盛存尴尬地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幼崽们摇摇头，眯起眼睛趴回原处，小家伙们对这场仪式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它们甚至还张大了嘴巴，做出乞食的动作，好像在催促：“没事干的话就出去找点吃的吧！” …… 盛存很委屈，盛存很生气，他想把这群好吃懒做的白眼狼教训一顿。 阻止他行动的，是脑海中久违的系统音： “嘀！恭喜您学会两个技能——捕食昆虫以及认识幼崽，当前任务进度：20%，生存能力等级：初级。请您继续努力。” “喂，你没有外挂就算了，怎么连任务提示都没有啊喂！”盛存表示抗议。 “外部环境瞬息万变，怎么可能存在提示？”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屑，“生命只有一次，请您时刻保持警惕。” 抛下这句话，系统再次消失。 盛存欲哭无泪：生存太难了！ 再难的日子也还是要过，眼看着身边的幼崽清清嗓子，准备开始饭前大合唱了，盛存认命地钻出洞去，摇摇晃晃的背影恍若一名沧桑的老父亲。 他没有注意到停车场对面有镜片的反光。 “这只雄性红角鸮腿上好像有伤，飞行姿势有点不自然。”丁亦放下望远镜，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下一笔。 “我们从两天前开始观察，第一天我们观察到了两只成鸟交替出来捕猎，从昨天开始，就只剩这一只雄性了。”她的同伴补充道。 “确实是很少见的情况……一般来说如果雌鸟遇难，雄鸟都会立即弃巢而去的。”丁亦陷入沉思。 “那我们需要确认一下巢中还有没有成鸟吗？” “先别靠近鸟巢，万一里面真的有成鸟，也可能因为人类的干扰而放弃抚养幼鸟。” “好的，那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 “可以。红角鸮的主食是昆虫，海南的昆虫资源还是很丰富的，它们应该没有太大的食物压力。不过如果巢里真的没有成鸟，幼鸟可能没有抵抗捕食者的能力……” “那我们如果看到幼鸟遇险呢？需要人为帮助吗？” “忘了记录者的永不干预原则吗，适者生存，它们毕竟还是生活在自然里。” 失去伴侣的红角鸮要承受双倍的压力，而整个家庭抵御风险的能力会成倍下降。所以从投入与产出的回报率来看，弃巢其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还是希望这只勇敢的雄性和他的孩子们都能活下去。丁亦望着鸟巢的方向，叹了口气。 带着食物回家的盛存显然不知道自己的生存计划并不被看好，他今天抓到了一只肥嘟嘟的蚕宝宝，现在心情很好。 他把猎物往脚下一丢，雪白的蚕宝宝格外显眼，在幼崽眼里无异于一道精美的大餐。 看着面前三张争先恐后向前伸的嘴，他开始犯难，给谁好呢？ 资源分配不均，早晚会出大问题。 幼崽们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秋裤一跃而起，向食物发起冲锋。 呆毛和灯笼紧随其后，一边向洞口跑，一边发出尖锐的叫声，是盛存从未听过的音调。 眼看秋裤就要下嘴了，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盛存看见灯笼叼住它的尾羽，拼命向后扯。 秋裤只好回头，一脚踹在灯笼脑门上，想让它松嘴。 呆毛狂喜，不声不响地加速，意图渔翁得利。 灯笼和秋裤同时扑到它身上，三只幼崽很快扭打成一团。 一旁的盛存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兄弟情吗？ 又传来一声惨叫。 盛存如梦初醒，赶紧把它们分开，呆毛的头上秃了一块，灯笼吐出嘴里的羽毛，发出一串挑衅的尖啸。 盛存一翅膀扇到它头上，灯笼一连打了好几个滚儿，摔在树洞深处。 他又一脚一个，把剩下两只也踹了进去。 然后，他叼起蚕宝宝，缓缓走到洞口，一甩脑袋，食物掉到树下，再也找不到踪影。 幼崽们被打懵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吭。 或许真正的红角鸮父母会默许甚至鼓励窝里斗，因为这样有利于筛选出最强壮的后代。但是，盛存只是披着红角鸮的壳子而已。 单亲家庭本来就生存不易，系统还要求存活率百分百，咱们几个不一致对外，靠什么从生存竞争里活下来啊！ 看来从今天开始，培养幼崽团结协作能力的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盛存站到它们面前，炸开全身羽毛，看起来膨胀了一大圈，吓得幼崽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totatolitokk ！” 他用最凶狠的语气警告它们：“从今以后，严禁内斗！” 作者有话说： 自然摄影领域和生态研究领域都要遵从永不干预原则，即尊重大自然环境下发生的一切事情，工作人员不得对自然环境下的物种活动进行干预。 第4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4 兴许是被盛存的暴力手段吓着了，幼崽们格外安分，乖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盛存和幼崽相对无言，枯坐着熬过了漫长的白天。 眼看着树洞外的光线黯淡下去，饥饿压倒了对挨揍的恐惧，幼崽们犹犹豫豫地张开嘴，摆出乞食的姿态。 盛存叹了口气，飞上天空。 打个巴掌还得给个甜枣呢，这帮小崽子娇贵得很，可不能饿着了。只是可惜了那只蚕宝宝，他自己都没舍得吃，全给浪费了。 唉，熊孩子可真是要命。盛存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存不易，带娃更难。 他随便抓了几只昆虫准备回去交差， 离巢穴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盛存发现情况不对劲。 正常来说，如果他不在洞里，幼崽们会自觉保持安静，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可以尽可能减小被天敌发现的危险。 可是今天，洞里的声音格外嘈杂，他感觉每一只幼崽都叫得声嘶力竭，在破音边缘反复横跳。 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盛存心里一沉，直接扔了刚捕到的猎物往家赶，求生欲让他飞出了前所未有的最高速度。 他感觉自己的上下喙在不停地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降噪效果很好的羽毛炸开，划出呼呼的风声。周围的一切都模糊成线条，他收缩的瞳孔中只有越来越放大的洞口。 旁边的树枝上空空荡荡，应该不是有其他鸟类来偷袭，幼崽的声音从洞里传来，难道是有什么东西钻进去了？ 能轻松钻进直径10cm都不到的树洞里的，大概率是…… 盛存终于看清了情况，黑漆漆的洞口里，露出大半截细长的尾巴。 果然是蛇！ 他收起翅膀俯冲而下，不顾伤腿还在隐隐作痛，把爪子张到最大，借着高速飞行的惯性狠狠地向下一捞—— 一条小半米长的青蛇被拖了出来，在半空中扭曲身体，试图反咬他一口。 盛存自知硬碰硬的话绝不是它的对手，马上松开爪子。 青蛇被摔在树下，很快游进草丛里，消失不见。 盛存一刻也不敢耽误，飞快进洞，检查幼崽的情况。 三只幼崽还在角落里蠕动，它们拼命往别人身子底下钻，把其他人推到前面去，好像这样做就能让自己免遭毒手一样。 不过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它们都没有受伤。 盛存再次叹气，才出生一个星期，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看来就算贵为食物链顶端的猛禽，红角鸮的成长也充满变数…… 鉴于大家都惊魂未定，这种把兄弟推出去当挡箭牌的不厚道行径，就下次再说吧。 他现在两爪空空，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安慰它们。 于是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出去打猎了。 停车场对面，女孩掏出手机，拨通丁亦的电话。 “学姐，今天依然只有雄性个体出现。而且，刚才有一条海南颈槽蛇趁着雄鸟不在，袭击了红角鸮的巢穴。” “那幼鸟怎么样了？” “幸好雄鸟及时赶回，把蛇赶走了。我看蛇没有进食的迹象，所以幼鸟应该没有受伤。” “辛苦你了，这个样本很有价值，我们可以持续跟进。” “好的。”女孩放下手机，她有预感，自己即将见证一场关于生存的大戏。 另一边，吃饱喝足的幼鸟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九死一生，开开心心地玩耍起来。不过盛存的心情依然沉重，刚才的险境让他不得不认真思考最糟糕的情况。 他每天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在外面觅食，洞里无鸟看守，实在是一个很大的安全隐患，万一再发生一次偷袭，谁知道它们还有没有这样的幸运？他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红角鸮，以他半吊子捕猎技术，连耗子都捉不到，能传授给幼崽的生存技巧更是接近于零。 要尽可能地降低风险，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单亲家庭的小红角鸮们必须学会如何战斗。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只幼鸟和三只幼鸟，可以打出截然不同的伤害。如果他们能学会抱团取暖，抵御风险的能力也会成倍提高。 盛存一边心不在焉地用爪子在洞口划拉，一边思考着培养红角鸮战队的方案。 首先肯定得保证食物供应充足，不然饥饿胁迫之下，兄弟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然后还要赏罚分明，抢食的家伙就揍一顿，让这几个小崽子深刻牢记只有友好相处才能吃饱肚子。 还要观察一下它们的基础战力怎么样，制定一对一的教程…… 至于战术什么的，到时候视它们的智力水平而定吧。 盛存放下爪子，欣赏着自己刚刚在树洞上划出的痕迹—— 是七个歪歪扭扭的小字：相亲相爱一家人。 “guk,tatato.” 他单方面宣布这是这个红角鸮家庭的新家规 夜晚是红角鸮狂欢的时间，盛存比平时更加卖力地捕猎，他要把幼崽喂得强壮起来。 幼崽们吃饱后，他就站在洞口，观察它们蹦蹦哒哒，发/泄多余的精/力。 看得多了，他发现看似一团和气的打闹之中，其实大有门道。 比如说灯笼，刚才它左挠秋裤一爪，右踢呆毛一脚，轻松挑起一场战斗。等到呆毛和秋裤打得羽毛乱飞，它就悄悄溜到一边看戏，一看就是一个性格强势的小机灵鬼儿。 秋裤是三只鸟中体型最大的，可惜只长个头不长脑子，简直就是个火药桶，只要灯笼一挑衅，它立刻就冲上去要和人家打架，他那双毛发浓密的腿确实是天赋异禀，每次都能从对手身上扯下几撮毛来，目测是三人组的战力天花板。 至于呆毛，它最瘦小，看起来木木的，每次都被秋裤和灯笼压着欺负。而且他俩专揪着人家头顶的黑色呆毛折腾，所幸它的羽毛足够坚强，才不至于在童年就拥有地中海发型。 盛存叹了口气，虽然明令禁止内斗，但是幼崽们的明争暗斗并没有停止。刚才的玩闹也是在暗戳戳地给家庭地位排序，很明显，呆毛属于三人组的最底层。 这不难理解，生存资源就这么多，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这种竞争的意识早就刻进DNA里了。要想幼崽们不争不抢，平分来自父辈的关照，反倒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堵不如疏，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先让它们成为实力相当的对手，杜绝家庭霸凌，然后再培养它们战友情。 那么，就从最弱小的呆毛开始改造吧。 盛存把呆毛扒拉到身边，和另外两个家伙隔开一小段距离。 本来能带到外面单独训练就再好不过了，可惜幼崽们还不会飞，没法实现。他遗憾地想。 呆毛仰起头望着他，一脸疑惑。 “tatok.”(准备好！) “？”呆毛只感觉面前刮过一阵狂风，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 背上一阵疼痛，它狠狠撞上洞口，差点摔出去。 虽然盛存特意控制了力道，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也足以让呆毛感觉到不同于往日的威压。它懵了，难道我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为什么又被打了？ 没有时间留给它自我反省。 “tak！”（站起来！） 一道巨大的黑影迎面扑来，呆毛下意识地打了个滚儿，险险躲开了盛存的第二次攻击。 还没站稳呢，盛存的啄击紧接着雨点般落下，它连滚带爬地躲闪，还是被叼走了几片羽毛。 小小的树洞并没有多大的空间，为了躲开一次直冲脑门的攻击，它不得不扑扇起没有发育完全的翅膀，借力窜到树洞的墙壁上，用力一蹬，来了个漂亮的后空翻。 他从盛存的脑袋上越过，重重砸在他的背上，顺势滑落。 落地后，它瘫在地上，再也没力气动弹了。 算了，爱咋咋地吧，反正和灯笼秋裤它们一样，只要忍忍就过去了。呆毛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折磨。 不料盛存在它面前停下来，为它整理凌乱的羽毛。 “？” 呆毛傻了，旁边的灯笼和秋裤也傻了，三只小红角鸮像木桩一样杵在原地。 盛存看着呆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很是心痛，这孩子以前是被欺负得多惨，连反抗精神都没有了吗？ 傻孩子，我这是在帮你练习闪避技能啊，打不过，就要学会逃跑，用你刚才那招直接跳到敌人后面，不就可以伺机反攻了吗？ 盛存无比痛恨红角鸮简单的叫声无法传达他精妙的思想，只能叼起一块早就准备好的食物，塞进呆毛嘴里。 食物的刺激作用是很强的，突然被加餐，呆毛接下来必将成为另外家伙的围攻对象，即可以趁机让它巩固刚才的练习成果，又可以用行动向幼崽们传达一个讯息：只要肯锻炼，就会有加餐。 他看见灯笼和秋裤蠢蠢欲动的眼神，心里很是得意，你们的反应可是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来吧孩儿们，操练起来，成长为强大的红角鸮战士吧！ 作者有话说： 盛存：要开始搞事情了！ PS：做了一些小改动，为什么“发/泄/多余的精/力”会过不了审啊喂（叹气） 第5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5 对于红角鸮一家来说，这是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树洞里是从未有过的热闹，给呆毛开小灶以后，盛存假装出门，实则蹲在门口的树枝上，偷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好像在吵架。 “guli,guli !”（你凭什么有加餐！） “guku,ku”（我还挨了顿打呢，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gui.gui.！”（少废话，下次的加餐拿来孝敬我就行。） “……” 有翅膀的扑棱声，看来是打起来了。 “Duang” 十几秒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砸地声。 也对，呆毛显然是一打二，刚才又消耗了那么多体力，被秒杀很正常。 盛存赶紧出面，准备给他们来点惩罚。 他看到了让人惊讶的一幕。 秋裤倒在墙边，眼神呆滞；灯笼保持着一个冲刺的姿势立在原地，半天没合上嘴。呆毛在他俩中间，身上沾满木屑，用翅膀撑地，挣扎着站起来； “guji！” 见到盛存回来了，秋裤的眼睛突然有了焦距，缓缓向灯笼的方向转动。 灯笼和它对视一眼，他们默契地靠向呆毛身边，一边装模作样地为它梳理羽毛，一边偷偷观察盛存。 呆毛眯起眼睛，肉眼可见的嫌弃，它冲盛存不满地嘀咕着，意思很明显：看你莫名其妙的给我找了多少罪受！ 不过盛存现在没有安慰它的心思，他俯身在墙壁前，观察上面的痕迹。 所幸树洞的内壁早已变得松软，很容易在上面找到斑斑驳驳的爪印。这一道最新鲜的刻痕——他比对了一下之前呆毛躲避他攻击时留下的印子，一模一样，看来它又用了同样的套路。 爪印边上还有一个浅浅的凹槽，盛存疑惑：我们身上的什么部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啊？ 他想到秋裤呆滞的眼神和那一声闷响…… 灵光一闪，他揪过秋裤，摁住它的脑袋，往凹槽一比对—— 严丝合缝。秋裤眼神闪躲，被羽毛遮得严严实实的脸上硬是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kakakakake！” 盛存笑得羽毛乱颤，敢情这小子是想打呆毛，结果被躲开了，然后自己没刹住车撞墙上了啊！ 见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灯笼慢慢挪到秋裤身边，偷偷推了它一把，一副谴责猪队友的模样。 秋裤耷拉着脑袋，破天荒没有反抗，似乎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的怀疑。 呆毛拍拍它的翅膀，甚至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盛存乐够了，飞出洞去开始觅食。 他发现这几个小家伙和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比如呆毛，原本以为这小子是最弱的，没想到也是个现学现卖的小机灵鬼儿。 系统已经一天没有出现了，他估摸着今天的任务进度估计为0。但是他对未来莫名的产生了些许信心，幼鸟们成长得很快，它们绝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聪明。 它们的自私如果是源于生存的本能，那么会不会还有更多的求生智慧也隐藏于本能之中？ 他期待着。 “嘀！恭喜您教会红角鸮幼鸟[闪避]技能，任务进度：30%，请您继续努力！” 系统出现的时间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盛存：“为什么这个技能的成就点那么高？它是什么未来的伏笔吗？” 系统的回答也总是简洁明了：“不知道。” “不过可以向您透露一点信息，蹬墙闪避这个动作，在记录中没有幼鸟做过，可能会对它们的行为方式造成影响，我们对这种发展很感兴趣。” “另外，根据大数据调查，一旦一只幼鸟学会了这个技能，很快其他幼鸟也会开始模仿。” “说得已经够多了，那么，祝您好运。” 系统消失了。 系统的意思，是认可我的培养行为喽？盛存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但是，呆毛的技能完全是它自己开发出来的，我只不过是推了它一把而已。至于秋裤和灯笼有什么潜力，也只能在某个特定的机会下才能被激发出来吧。 它们现在羽翼未丰，只能在树洞里活动，还能有什么练习方式呢…… 盛存思考着，不知不觉越飞越远。 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校园里的灯光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他发现前方有一片小树林。 秉持着不能白来的心态，他大摇大摆地飞了进去。 小树林里一片漆黑，这是红角鸮最原始的舞台，出色的听力和夜视力，让它们成为夜晚最出色的猎手。 当然，盛存是个菜鸡。 校园环境最友好的一点就在于彻夜不灭的灯光，它能吸引无数拥有趋光性的昆虫，他只要守在边上等着食物上门就好了。 而小树林里，飞虫振翅的声音交织成一片，黑影时不时从树丛间掠过，和摇晃的树叶融为一体。盛存坚持了几分钟，头晕脑胀，他开始怀疑红角鸮构造简单的大脑能不能处理这样庞杂的信息。 什么都没捉到。他准备开溜了。 就在他准备调转方向的时候，一阵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guji.guji.”非常熟悉的音调。 这里面也有一窝红角鸮？！ 盛存意识到自己误闯了别人的领地，他应该趁着没被发现赶紧溜的，可是好奇心让他义无反顾地深入敌营。 真正的红角鸮是怎么带娃的？眼前有免费的教程，可不能错过。 他寻声无声地飞行，很快锁定了一棵杨树，树干上有个树洞。 他找了一根能看到洞口的树枝，在上面站定，翅膀紧贴身体两侧站直，收缩全身的羽毛，把自己伪装成一根枯枝，还顺嘴咬住长满叶子的枝条挡住身体。 树洞里传来幼鸟的叫唤，很快，有成鸟的安抚声响起。 不一会儿，又有一只成鸟翩然而至，嘴里叼着猎物。它的体型比盛存大些，羽毛整齐，看起来很是体面。 真羡慕啊，单亲家庭里可没有人帮我分担生存压力，我连维护形象的时间都没有。盛存酸溜溜地想。 等等，它嘴里叼着的东西，怎么好像……还在动？ 盛存瞥见这只成鸟嘴里的昆虫弹了一下腿，他不禁睁大眼睛，竖起耳羽。 成鸟钻进树洞，里面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有雏鸟羽毛划过的风声，也有昆虫翅膀的扑棱声。 很快，昆虫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不见，只剩下雏鸟的欢呼声。 盛存悟了，原来特训不是他的专利，原生态的红角鸮父母也会给孩子提供巢内教育。 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盛存决定明天就给它们上活体练习。 而且，还要传授给它们一些人类的智慧，比如说……队形和战术。 他无声无息地向老巢飞去，论起生存教育内卷，住在高等学府里的红角鸮绝不认输！ 作者有话说： 成鸟给幼鸟带回活体猎物来练习捕猎技巧，在自然界确实存在，不过盛存的这个时候早了点，生存所迫，不建议模仿哈。 第6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6 盛存踏着夜色归巢，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经过一夜的折腾，他和幼崽们早已筋疲力尽，在树洞里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天色渐暗，盛存睁开眼睛，开始执行昨夜的计划。 校园的角落里有一座苗圃，旁边有一盏路灯，每当灯光亮起，白天藏身于苗圃之中的昆虫们倾巢而出，向着唯一的光源扑去。 虫子飞舞的地方显然不受人类欢迎，所以这一带很少有人经过，成为盛存的秘密粮仓。 他停在路灯上，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下面的食物。 这只太小，不好下手；这只动作太慢，没什么挑战性；这只瘦不拉几的，看起来就经不起折腾…… 在灯下狂欢的飞虫们并没有发现光亮后面的死神，还在不断扩大队伍。盛存按兵不动，耐心地等待着合格的教具送上门来。 他的梦中情虫终于翩然而至——一只漂亮的金龟子，翅膀“嗡嗡”振动，听起来活力十足，打开的鞘翅在光下折射出金绿色的金属光泽。 就是你了！ 盛存飞身掠下，用翅膀“啪”一下把空中的金龟子打落。 受惊的金龟子仰面朝天，六足收向腹部一动不动，一副死了很久的模样。 一般来说鸟类不喜欢捡食死去的生物，它在赌，赌自己的伪装能不能让盛存倒胃口。 不过很遗憾，它面前的可不是什么正经红角鸮，装死让它错过了最后的逃生机会。 盛存叼起乖乖躺好的金龟子，美滋滋地回窝了。 孩子们，准备好了吗，自助餐来啦！ 树洞里，看见盛存的身影出现，幼崽们纷纷上前，张大嘴巴等待投喂。 然而过了半晌，嘴里没有食物的味道，它们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趴着一个闪光的绿色生物。 吃的？ 灯笼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只见绿色的壳子“啪”地打开，露出里面快速振动的半透明的翅。 下一秒，陌生的“嗡嗡”声在耳边萦绕，脚下的小东西一下子在眼前放大，翅膀扇起的气流掀起脸上的绒毛。 灯笼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猛地后仰，栽倒在地上。 金龟子显然也被三只虎视眈眈的幼鸟吓得不轻，慌不择路，“啪啪”往洞壁上撞。 秋裤和呆毛看着它从自己面前掠过，又仰头看着它撞墙，好像很害怕这只飞得比自己高，还发出怪声的小东西，连连后退。 金龟子就这么在敌人堆里横冲直撞，终于找准了洞口的方向，它卯足劲儿，冲向自由—— “啪嗒。” 盛存冷冷地张开翅膀，再一次把它击落在地，然后抬脚，把它踢回乱成一团的幼崽中间。 “toktak.”(谁能抓住它，这就是谁的加餐。) 他只管守住金龟子的逃跑之路，剩下的就看它们的了。 金龟子躺在地上，三只红角鸮围在它身边，三双金色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盯着它。 金龟子很绝望，它觉得自己像上了案板，任人宰割。 “哒！”从天而降一只巨大的鸟嘴，它飞快地弹起来，躲过致命一击。 又是这只眼睛颜色很奇怪的幼鸟！金龟子恨恨地看着灯笼吐掉满嘴的木屑。 还没站稳，头顶又压来一座五指山，它连滚带爬，从指缝里钻了出来。 这个腿毛浓密的家伙也很烦人！ 秋裤甩了甩爪子，完全不在意金龟子的吐槽。 金龟子想了想，眼前的三只鸟确实难缠，不过它们有一个大弱点，就是不会飞。所以飞起来活下去的概率大些。 它确实这么做了，原地升空，直冲洞口而去。 前进的路线上突然冒出一张大脸，橙色的眼睛下方，黑洞洞的喉咙正对着自己。 金龟子吓了一大跳，紧急转向，从斜刺里蹿出去。 “giji！”它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叫唤，以为是灯笼在遗憾地咆哮，心中暗自得意：没想到吧，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哒！ 它像一架直升机般拉升又下降，鞘翅刮过洞壁，目标直指盛存脚边的一角空隙。 很好，守在门口的那只大红角鸮没有动作，只要我从旁边的缝隙钻出去，就得救了—— “啪！” 金龟子做梦也没想到，宽敞的逃生之路上，一面黑墙迎面倒下，把它罩得严严实实。 随后，阴影挪开了，一个头顶长着几撮黑毛的脑袋凑过来，尖利的鸟喙瞄准它的身体砸下。 完了。 金龟子彻底停止了挣扎，等待着成为食物的宿命。 然而鞘翅粉碎的感觉并没有传来。 金龟子睁开眼睛，发现压住自己的呆毛被撞开了，三只雏鸟在自己面前打得不可开交，木屑和羽毛乱飞。 “？” 这是在抢食？ 它很疑惑，试探性地爬了几步，没鸟理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无绝金龟子之路吗！它一阵狂喜，趁乱一点一点地绕过幼鸟，果断起飞—— 洞口的大鸟意味深长地瞄了它一眼，没有阻拦。 于是它头也不回地冲出树洞，一口气飞到了一盏路灯下。 终于逃出来了，我自由啦！ 如果昆虫有泪腺，估计重返夜色的金龟子要感动得流泪了，从4只红角鸮的包围圈中死里逃生，这够它吹一辈子了！ 盛存并不介意自己放跑猎物，他正在默默复盘幼崽们今晚的表现。 总的来说，没让他失望。 灯笼发挥稳定，它的好奇心确实很强，什么事情都敢率先尝试。 秋裤嘛……还是一如既往的毛毛躁躁。 呆毛算得上是这两天的MVP（最佳选手），只看到了一次自己用翅膀把金龟子击落在地的动作，就能立刻应用到实战当中，模仿能力相当惊人。 最重要的是，看见金龟子逃跑的时候，灯笼封住它的去路，呆毛守在旁边把它击落，它俩展现出他一直期待的团队配合，这实在是让人倍感欣慰。 他仿佛看见了未来的红角鸮三人小队，灯笼打头阵，呆毛当军师，秋裤负责输出，所过之处，战无不胜的画面。 这简直就是每位养成系玩家的梦想，啊不对，是每位红角鸮父母的梦想。 至于它们仨最后因为分赃打起来了……没关系，看到猎物消失的那一刻，它们会得到教训的。 趁着幼崽们还在打架，盛存又去抓了些食物回来。 他走进树洞的时候，三只幼崽满身木屑，围成一个圈瘫在角落里。 不知它们经历了什么，呆毛伸出喙，正在替灯笼梳理毛发，灯笼的脑袋靠在秋裤身上，而秋裤的翅膀和呆毛的拥在一起。 虽然它们的姿势看起来很累，但是它们看起来格外和谐。 “……toki？” 盛存忍不住出声轻呼唤，提醒它们开饭了。 幼崽们懒洋洋地抬眼看他，眼神里充满一种得到又失去的沧桑。它们第一次不争不抢，乖巧地张开了嘴巴等待投喂。 这是看着猎物从面前逃走，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决定团结一心了吗？ 盛存受宠若惊，他很欣慰。 看来果然小孩子要经历些挫折，才能成熟起来。 盛存感慨万千，一边喂饭，一边在心里狠狠感谢那只逃跑的金龟子。 树洞里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然而远方的海洋上，巨大的气旋正在飞快形成，黑云密布的天边时不时划过青白的闪电，伴随着雷声轰鸣。 5月，台风将裹挟着暴雨，登陆这个海岛。 盛存并没有意识到，当雨季来临，他将面临难以想象的困境。 身为红角鸮的生存游戏，还远远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说： 中间一段尝试用金龟子的视角描写，可能会显得有点乱？欢迎提意见呀。 第7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7 “本台消息，台风‘蔷薇’将于明天登陆海口，风力可达9级，伴随强降雨，请大家做好防护，注意出行安全，不要随意外出。” 食堂里，电视反复播放台风预警。 “台风来了啊，这对于红角鸮来说可是高危天气。”丁亦放下碗筷，不安地看向外面阴沉的天空。 且不说大风会严重影响鸟类的飞行能力，就算成鸟有勇气出来觅食，能找到的食物也会大幅减少，一家子挨饿的可能性很大。 作为一个在海南上了三年学的老油条，盛存自然明白台风的厉害，早早开始准备储备粮。 今夜格外闷热，盛存穿行在潮湿的空气中，感觉鼻腔和羽毛里都充斥着某种黏腻的液体，身体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山雨欲来的夜晚是昆虫最爱的时刻，它们好像知道未来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蛰伏于阴影之下，纷纷从藏匿的角落里现身，开启最后的狂欢。 盛存奔波了一晚上，储备粮在树洞的一角堆成小山。他估摸了一下，省吃俭用的话够一家人吃3天的。 一般来说，3日之后台风的影响会逐渐减弱，食物的储备应该还算充裕。盛存多少放心了些。 为了防止三只幼崽偷吃，他挡在幼崽和粮食中间，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鸟也会做梦吗？ 反正当盛存发现自己正撑着伞，直立行走在街上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是梦境。 不过能在梦里重温一把当人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所以他不愿醒来。 狂风肆虐，单薄的伞骨被掀翻，飘洒的雨点灌入领口。盛存不得不把伞横在身前，顶风艰难前进。 附近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他正在和变形的雨伞奋战，完全没心思去关注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刹车声里夹杂着一声惨叫，以及车轮下缓缓扩散的血迹。 没走两步，头顶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动静，几滴水珠以不正常的方向溅到他身上。 盛存抬头，他只来得及看见一根一人粗的树干在面前放大。 “啪嗒”，雨伞坠落在地，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风裹挟着飘向远处…… 在梦里重温死亡的感受实在不是一次美好的体验，盛存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凉意。他骤然惊醒，发现梦境里的雨声正在洞外延续。 台风已经来了，鸟巢变成了水帘洞，外面黑得完全不像白天，密集的雨点砸落在地，溅起朵朵水花。 他叹了口气，抖了抖被飘进来的雨丝濡湿的羽毛，张开翅膀把幼崽们护在身下。它们的羽毛还没长全，要是被淋感冒了就糟糕了。 他祈祷着台风天赶紧过去，不知是不是触景生情，梦境让他感到很不安，总觉得在这个台风天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雨一直持续到天黑。 幼崽们睡醒了，开始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驱散了笼罩着树洞的阴云。 盛存从储备粮中分出今晚的分量，给幼崽们喂食。 吃饱的幼崽们开始玩闹，盛存站在一旁慈爱地望着它们。 他惊讶地发现出壳10天的雏鸟身形已经有自己的一半大了，秋裤发育得最快，本来光秃秃只有一层薄薄绒毛的翅膀上，颤巍巍地冒出一排褐色的“笋尖”，那是还没有完全展开的飞羽。 秋裤动作的幅度都变小了，生怕灯笼和呆毛啄到它的宝贝羽毛。一有空闲，它就偏过脑袋梳理那一身新长出来的羽毛，连灯笼的挑衅都不在乎了。 不只是秋裤，灯笼和呆毛整理羽毛的频率也明显增加，它们好像一夜之间步入了红角鸮的青春期。 盛存表示：孩子长大了，臭美也可以理解，不过这群半大小子只吃饭不干活，这随之增长的饭量才更让人头大。 他看着才一天就消耗了一半的库存，只能老父亲叹气。 不过，盛存并没有料到，“仁慈”的大自然舍不得让他沦落到冒雨出去觅食的程度，因为它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第二天早晨，大雨滂沱，狂风肆虐，地面上的雨水流淌成小溪，路边的树木随风摇晃，艰难维持着站姿。毫无遮挡的海边，椰子林树大招风，已经齐刷刷倒了一片。 一只小飞虫的剪影出现在洞口，挣扎着想飞进这唯一的干爽之处，但终究敌不过风势，消失在雨幕中。 盛存紧紧搂着三只幼崽，缩在树洞最深处。四双大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外面灰蒙蒙的一片，暗自庆幸自己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窝。 与此同时，男寝里，几个学生躺在床上闲聊。 “你知道吗，听说花园里倒了一棵树。” “这么危险？我记得就在半个月之前，不是有个我们学校的人在台风天出门被大树砸死了吗？” “那还真是够倒霉的，难怪现在一刮台风学校就禁止我们出校。” “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停车场那边有个鸟窝？” “就是每天晚上都在叫的那一窝吗，我听生物协会的人说过，好像是叫……红角鸮来着，帮我们吃蟑螂和耗子的猫头鹰。” “它们不是住在停车场旁边的树洞里嘛，你想想，一个树如果被掏了个大洞，它在这种天气岂不是很危险？” “你别乌鸦嘴了吧，人家还活的好好的呢。” 寝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谁也不知道距离500米之外，那棵大树已经不堪台风的摧残，半腐朽的树干上出现第一道裂纹。 “咔哒，咔哒，咔哒。” 树洞里，盛存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它竖起耳羽，想起那个梦境里的声音。 不会这么倒霉吧……他拥住躁动不安的幼崽，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警告，警告，您栖息的大树即将倾倒，请立刻逃离树洞！” 系统终于干了件人事，及时出声预警。 不过也不能算是预警了，盛存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动。 不行，这个倾倒方向会导致洞口朝下，被压住就完蛋了！ 来不及犹豫了，盛存用翅膀拖着三只惊叫的幼崽，抢先一步，跳进铺天盖地的雨幕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他绝望地想。 作者有话说： “蔷薇”原型是2021年5月登陆海南的超强台风。 一些关于时间线的解释：盛存穿越的时候导致他死亡的那场台风已经过去了，时间线在本体身亡一周以后，所以本章学生说盛存出意外是在“半个月之前”。 第8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8 大树倒地的那一刻，男寝里有人抬起头，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广告牌之类的东西被吹倒了吧，台风天里正常。” “说得也是，雨停了再出去看看吧。” …… 盛存搂着幼崽就地打了好几个滚儿，避开大树的误伤范围。尽管他尽力用身体护着，幼崽们还是被弄湿了羽毛。 “哗啦”，他眼睁睁地看着栖身的大树轰然倒下，溅起的水花把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脚下的积水已经没过腿部，潮气穿透了外层防水性能极佳的正羽，开始浸湿里面负责保暖的绒羽。盛存在大风里打了个哆嗦，感觉寒冷在一点一点侵入骨髓。 成鸟尚且如此，幼鸟的情况更是想都不用想的凄惨。它们的体型本来就小，又缺少防水羽毛的保护，现在它们半个身体都泡在水里，体温和生命力都随着水流在迅速流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盛存想了想，带着雏鸟爬到倒下的树丛里，周围流淌的雨水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大海里飘荡的独木舟上。 头顶的树叶根本挡不住暴雨，他想张开翅膀为幼崽们遮挡一下，结果蓄在羽毛里的雨水哗啦一下把幼鸟们浇成了落汤鸡。 盛存：啊，对不起…… 幼崽们本能地紧贴在他温暖的腹部，安静得反常。 灯笼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睛，呆毛的发型早就耷拉下来，秋裤试图抖落身上的雨水，刚张开翅膀，就狠狠打了个喷嚏。 呆毛想哀嚎两句，雨水却在它张嘴的瞬间灌进嗓子，它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带着灯笼和秋裤一起瑟瑟发抖。 盛存清晰地感受到身下三个小生命的身体越来越冷，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灯笼发出一声呜咽，橙色的大眼睛几乎要闭上了。 你们可不能睡啊，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盛存狠狠啄向幼崽们的脑袋，心急如焚。 “警告！警告！任务对象生命值急剧下降，预计剩余时长：半小时，请您尽快采取措施！”盛存脑中警铃大作，系统的声音仿佛在催命。 任务对象？盛存恍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设定。那刚才真情实感的焦虑，怎么感觉这么像是来自红角鸮爸爸的心情啊喂！ 养成系就是不好啊，入戏太深，都要养出感情来了……盛存苦笑着摇摇头。 随着水流飘来一个红色的塑料袋，他叼来，甩掉里面的积水，挂在树杈上固定好。 他把三只幼鸟送进袋子下，勉强为它们撑起一片还算干爽的空间。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幼鸟的绒羽已经湿透，完全失去了保暖性能，它们急需一个温暖而干燥的地方维持体温，而不是在狂风暴雨中挤成一团。 透过重重雨帘，盛存看见对面男寝星星点点的灯光。 是时候向人类求助了。他想。 “totok.”（你们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们搬个救兵。） 他蹭蹭三只幼鸟湿漉漉的绒毛，轻声安抚，然后冲进大雨中。 没有什么比在风雨中飞行更难受的了，盛存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一块海绵，每扇一下翅膀就飞出一片水花来，沉重的身体让他飞得很低，该死的风还一直往水平方向吹，他不得不倾斜方向来保持直线前进。 难怪高尔基会赞美雨燕，能在这种天气里飞得潇洒的果然不是凡鸟。盛存艰难地睁开眼睛，调整呼吸，狼狈地想。 他一头扑进宿舍楼的入口。 三年来，他无数次出入这里，早就摸透了规律。 宿舍楼一楼放有自助贩卖机，经常有人下来买点小零食，只要等到有人出现，闹出点动静引起他们的注意…… 盛存抖落羽毛上的雨水，很快听到了脚步声。 两个穿着拖鞋的男生走出电梯间，站在自助贩卖机前。 “tak！tak！” 盛存一边腾空而起，一边大喊大叫。 “你看那边有只鸟！” “过去看看！” 男生的反应正中盛存下怀，他一边扑腾，一边缓缓向外移动。 当他又重新挪到雨里的时候，两个男生站在门口不动了。 “这只鸟进来躲雨的吧。” “看起来应该是，我们是不是吓到它了，你看又跑出去了。” “那我们走？” “等等，我拍张照先。” 眼看着这俩男生掏出手机，转身欲走，盛存无奈之下，决定冒一次险。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那两个男生身边，在惊呼中，他锐利的眼睛瞥见手机挂绳晃过。 他的翅膀掠过拿着手机的手，爪子一把抓住挂绳，趁着对方一时松手，抢过手机就往外飞。 兄弟，对不住了，你们必须跟我出来！盛存一边飞，一边歉意地回头观察情况。 “***的朋友借把伞先，我的手机被一只野鸟抢走了！” “什么什么，等等我也去看看！” 听见身后的人骂骂咧咧地追上来，还带来了一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盛存表示非常满意。 他停在倒下的树干上，赶紧先去确认幼崽的情况，发现它们还好端端地待在塑料袋下面，盛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见他回来，秋裤从塑料袋下探出脑袋，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盛存低下头，亲亲他的脑袋，轻轻把它推了回去。 孩子们，再坚持一下，还有一场大戏要演呢！ 男生追了上来，看见倒下的树，明显楞了一下。 再定睛一看，这只惹事的鸟默默地站在树干上，他的手机好端端地躺在它的脚下。 察觉到他的目光，它让开身子，把手机露出来，好像在示意他自取。 男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见眼前的鸟毫无反应，便飞快地捞回手机，心疼地擦净上面的水渍。 “这鸟挺聪明的哈。”吃瓜群众A说。 “你看它后面有个塑料袋，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吗？”吃瓜群众B很是好奇。 然后这只鸟像是听得懂人话一样，掀起塑料袋，露出里面的三只幼鸟。 “tota,tota.” 它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叫唤，塑料袋下的雏鸟勉强抬起头，看起来虚弱无比。 “tota,tota.” 这只大鸟的眼神缓缓扫过围观群众，大家不约而同地从它眼里读出同样的信号：“救我。” “看起来是窝没了，话说这鸟是不是在找我们求救啊？”吃瓜群众C发言道。 “tokk！”盛存疯狂点头。 “好家伙，这只鸟怕不是人魂穿的吧，真通人性。” “我刚才联系了一下生物社团的，他们说先把幼鸟带回去，等会儿会有人来处理。”有人晒出聊天记录。 于是他们用塑料袋兜住幼鸟，带回宿舍楼，在盛存的极力配合下，一切都很顺利。 我相信人类能救活这三个小家伙的，一定可以！ 盛存守着雏鸟们，默默祈祷。 作者有话说： 准备写一写动物救助和人工鸟巢的剧情（摩拳擦掌中）。 第9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9 不知哪位好心人给它们准备了毛巾，盛存在上面打了个滚儿，身上干爽了不少，幼鸟们蜷缩在毛巾上，也逐渐停止了颤抖。 他们被放在小桌子上，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 “听说了，这是红角鸮，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赶紧拍照留念一下，这是今天的朋友圈素材!” 反正红角鸮颜值过关，还是高冷面瘫，丝毫不会影响形象。 于是盛存他坦然地接受着一群人的注目礼，也毫不在意手机的闪光灯，甚至还有闲情在人群里找找有没有相熟的面孔，享受着久违的在人群中的感觉。 作为纯粹的野生动物，幼崽们体验了一回社恐的绝望，眼睛瞪得老大，全身紧缩，似乎想伪装成三根小树枝。 盛存悄悄把幼崽护在身后，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它们稍稍放松下来，同时，他警惕地盯着人群，时不时狠狠啄向试图触碰幼崽的咸猪手。 “你们别一群人围在这里啊，红角鸮会有应激反应的。”一个声音传来，人群让开一条道。 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出现在盛存面前，他的目光聚焦在他手里鸟笼上。 啊……我很乖巧的，也不至于这么专业吧……盛存有点怂。 然后，一只手熟练地从后面搂住他的翅膀，另一只手捏住他的爪子，盛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一只待宰的鸡，被拎进鸟笼里。 下一秒，幼崽们也被送了进来。 眼前一黑，有人在鸟笼外罩上了黑布，盛存只来得及看到幼鸟们惊慌失措的眼神。 他摸索着拥住三只僵立的小家伙，多少给予它们一点安全感。 “为什么要往笼子上盖黑布啊？”他听见有人问。 “鸟类受到外界刺激很容易会产生应激反应的，比如说一直往笼子上撞，盖一层黑布可以让它们情绪稳定一点。不过这只红角鸮好乖啊，刚才抓它的时候完全没有挣扎的，难道它知道我在帮它？” “说不定呢，这鸟通人性，它还抢了我的手机，吸引我去追它。” “这么聪明？看来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对了，你们要把它送去哪里啊？” “有个学生态学的学姐在观察这只红角鸮，我们准备送到她的实验室去。” “这样啊……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蹲到动态？” “当然可以。” 雨声重新变得清晰，盛存蹲在摇摇晃晃的鸟笼里，心想：那个学姐，该不会是丁亦吧，早就知道她对动物研究非常很热衷，真没想到她居然在观察我？ 作为前男大学生，盛存突然有点不自在起来。 走了10多分钟，盛存估计他们到达生物楼的位置了。 他感觉提着鸟笼的男生停了一下，估计在刷卡进门，紧接着，他上了二楼。 鸟笼被放在桌子上，上面的黑布被揭开，盛存眼前晃动着专属于实验室的白大褂。 “原来树洞里面有三只幼鸟，不过它们看起来好瘦啊。”丁亦熟悉的脸出现在鸟笼前。 “别靠太近，它们需要适应一下新环境。”旁边有一位盘起头发，看起来很干练的女生，听声音是那一天和丁亦一起在树底下的那位。 “学姐，幼鸟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耶，蔫蔫的。” “按那几个男生说的，它们至少在水里泡了20分钟了，幼鸟一旦被弄湿，就很难保持正常体温，我们要先把它们烘干。” 女生拿过两把吹风机，“雄鸟可能会比较难控制，我来就好，你去吹幼鸟，别太用力去抓它们，也小心别被它们抓伤啊。” “收到！”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盛存的爪子又被握住了，姿势相当别扭，不过他非常配合地张开翅膀，享受久违的科技服务。 他的眼睛始终关注着幼鸟那边，不过还好，它们估计是被冻坏了，本能地对这个暖烘烘的东西很有好感，看起来非常乖巧， 很快，他们身上湿漉漉的羽毛重新变得干燥而蓬松，盛存终于感到一阵暖意。 幼崽的方向传来些许动静，秋裤恢复得最快，已经张大嘴巴开始发出乞食的叫唤了。 “差不多了，把它们放进箱子里吧。” 盛存看着三只幼崽被放进一个铺着棉絮的小箱子里，用干毛巾紧紧地围起来，盒子四周是不透明的，只留下一个小孔。 盛存看见小孔里幼崽们的眼睛闪闪发亮，它们好奇地睁大眼睛四处打量，好像很满意这个新窝。 看来安全了。他长舒一口气。 “对了，我们为什么不把雄鸟也一起放进去？”丁亦问道。 “也是怕万一成鸟的应激反应太强，可能会误伤幼鸟。我们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原来是这样。”丁亦若有所思地看着雏鸟张开的嘴巴，“对了，我去给它们找点吃的来。” 然后……盛存看着她拿进来一盒面包虫，目瞪口呆。 “从隔壁研究两爬的实验室借来的，鸟类应该也能吃吧。” “应该问题不大，试试吧。” 盛存看着幼崽们吃得狼吞虎咽，再一次目瞪口呆。 你们吃我辛辛苦苦抓回来的猎物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享受的表情啊喂，别人家的饭更香吗？！他气急败坏地扇了扇翅膀。 “你不能吃，成鸟食量太大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面包虫库存。”丁亦盯着他，严肃开口道。 盛存：“？” 所以你们难道忍心看着我饿肚子？他很不满。 “成鸟吃这个。” 丁亦从背后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新鲜的，刚被打死的……小强…… 盛存忍不住干呕起来。 “你哪里弄来的？”一旁的女生忍不住笑出声。 “刚才得到红角鸮消息的时候，我就想当时解剖食丸，里面大半都是蟑螂，我觉得它们应该喜欢吃这个，就赶紧让人搜罗了几只，海南嘛，虫子很好找的。” 丁亦嘿嘿一笑，把盒子推进鸟笼里，“你看它多开心呀！” 盛存：有什么比当你肚子饿的时候，面前放的却是黑暗料理更恐怖的事情吗？ 他撇开头，作为一只有骨气的红角鸮，我不吃嗟来之食！ “它是不吃吗，那可怎么办，下一批面包虫2天以后才到货……” 丁亦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 两天…… 盛存咬牙切齿地摸了摸空空的肚皮，看着盒子里的玩意儿。 属于红角鸮的胃发出对食物的呼唤。 啊，食物真香！ 盛存咬咬牙，梅开二度。 作者有话说： 小说仅供参考，现实中遇到受伤的鸟类，非专业人士请拨打当地林业局或者野生动物保护站电话，不要好心办坏事啊！ 第10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10 红角鸮一家在实验室里待了三天，蹭吃蹭住的代价就是从头到脚的数据都被记录了个遍，鸟窝旁边还装了一个摄像头，一天24小时无死角监控。 每天傍晚，丁亦准时出现在鸟窝前，轻轻抱起幼崽们，往体重秤上放。 “guguji！” 盛存残忍地扭过头，忽略幼崽们求救的眼神，作为前科研人，他很理解丁亦的心情，毕竟为了获取心心念念的实验数据，学生们真的什么骚操作都能使出来。 他甚至酸溜溜地想：有这么多送上门来的观察对象，得到的资料能发一篇好文章了吧。所以……为了祖国的科研事业，我和幼崽们牺牲的隐私算得了什么？ 不得不说被人类投喂的效果相当显著，吃了三天营养丰富的面包虫，幼崽们肉眼可见的丰满起来，鸟喙开始褪去幼嫩的黄色，身体逐渐被发育完全的羽毛一点点覆盖，标志性的耳羽竖立在头顶，逐渐变成大人的模样。 从落汤鸡的状态缓过神来以后，三只幼鸟像是突然长大了，变得沉稳了不少，几乎没有打架斗殴的事件发生，盛存习惯了以前吵吵闹闹的日子，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他注意到从发育得最快的秋裤经常孤身一鸟在箱子的角落里，双腿弯曲做出跳跃的动作，同时拼命拍打翅膀，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 当灯笼和呆毛发现自己的翅尖上冒出飞羽的小芽后，也开始做出和秋裤一样的举动。三只雏三足鼎立，背对背输出，把箱子折腾得破破烂烂。 系统已经沉默好几天了，不过不需要它提醒，盛存也隐隐明白，幼崽们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它们需要学习一项最基础的生存技能——飞翔。 注意到这点的不止盛存一人（鸟）。 “学姐你发现了没有，这两天幼鸟开始练习扑翼的动作了。”丁亦兴冲冲地对旁边的女生说。 “刚好台风也快结束了，人工鸟巢的进度如何？” “放心吧，已经安装完成了，希望这一家子能顺利入住。”丁亦瞄了一眼正在梳理羽毛的盛存，突然愣住—— “是我多心了吗，怎么感觉它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此时盛存的内心在狂笑，如果红角鸮不是面瘫的话，估计他的嘴已经咧到耳朵根儿了。 “太贴心了啊，我正发愁怎么解决以后的住宿问题呢，你们居然连房子都给我准备好了！”他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位白衣天使。 他兴奋地拍了拍幼崽们的脑袋，眼神暗示：好好练习，别让这些科研人员失望！ 当天傍晚，台风终于止息，天边金红的霞光初现，又逐渐被深灰的暮色笼罩。 丁亦拎着鸟笼，踏着未干的积水，出现在停车场旁。 台风天里倒下的大树已经被清走，徒留一个光秃的树桩静默在原地。 她把鸟笼放在树桩上，揭开蒙着的黑布，拍拍笼边的栏杆，“看看吧，这是你们的旧巢遗址。” 盛存默默低下头，幼崽们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呢喃。 丁亦自动把沉默的气氛理解为它们正沉浸在惆怅中无法自拔，她用安抚的语气说道：“不过不用沮丧，我给你们准备了新家！” 盛存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干上，挂着一个木头箱子。 箱子看起来像是牛奶盒的形状，上面开了个小孔，完美模拟了树洞的环境。 他心下了然，看来这就是他们的新家了。 “幼鸟已经放进巢穴里了，我们放飞雄鸟吧。” 学姐和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从树下走来，手里还扛着梯子。 “好嘞！”丁亦打开鸟笼的门，三人后退几步，躲在一旁偷偷观察。 ， “toiltoil.” 盛存钻出鸟笼，在三个人的头顶盘旋了几圈，洒下一串长啸，算是告别。 听到熟悉叫声的幼崽们大声回应，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头也不回地向新巢飞去。 人类社会三日游结束了，而属于红角鸮的日子还要继续。 “虽然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但是我还是想说，这鸟真的太通人性了！”戴着眼镜的男生感慨道。 没人理他，丁亦掏出手机，两个女生凑在一起看得仔细。 “学姐？”他疑惑上前，发现屏幕里黑白一片，正中间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成像怎么样？” “很清晰，刚才测试过了，是可以看清幼鸟身上斑纹的程度。” “那就好，以后就不用派人守在这边观察，只要每天去采集一次视频就好了。” “所以你们是在洞口装了红外摄像仪吗？”男生很是兴奋。 “对呀，这个项目经费支出的大头就在这里了。”丁亦的语气很是得意。 三人的窃窃私语被鸟巢内的盛存听得一清二楚，他探出脑袋，想要检查一番，发现摄像头被伪装成一根树枝的模样，倒挂在树丛里。 他微微抬头，把大脸怼到镜头上，眯起眼睛张开嘴，做出猫头鹰最经典的微笑表情。 不知道看到这段视频的人会不会被吓到？他恶趣味地想。 不过盛存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丁亦看来，这简直就是毛绒绒的红角鸮凑上前卖萌，她把视频发到群里，大家一致同意把这个表情打印出来当吉祥物，于是盛存的大脸被挂在实验室的墙上，每次检测实验开始，学生们都会双手合十，虔诚一拜，祈祷能出现理想的结果…… 咳咳，扯远了，让我们重新把目光聚焦到新巢内部。 人工巢箱和天然树洞一样，里面铺着厚厚的木屑，还特地在周围加了几块凹凸不平的小木块，显得不会那么平整，更符合原生环境。 见到盛存回来，幼崽们对新家的最后一丝不安也消失了，它们亲昵地围在盛存身边，翅膀扇起木屑，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盛存被簇拥着，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有房有孩，算不算人生赢家？ 他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这种幸福感从何而来，系统提示终于响起： “嘀，任务进度50%，恭喜您达成成就：克服天灾。获得奖励：天伦之乐。请您继续努力！” “天伦之乐是什么鬼啊喂！”盛存满头问号。 “就是你现在的状态呀，难道你不开心吗？”系统回答。 盛存愣住，随后开始咆哮：“这种精神奖励不要也罢好吗！” 作者有话说： 贴一波参考文献：《红角鸮的食性及育雏行为初报》，很有意思！ 第11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11 半夜，幼崽们又饿了。 这是三天以来盛存第一次出门觅食，一场台风把灌木丛搅得七零八落，雨后的潮气催生了无数蛰伏的昆虫，食物并不难找。 但是盛存感觉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幼崽们正处在尴尬的青春期，没有成鸟的捕猎能力，却有成鸟的饭量，而且一挨饿就嗷嗷叫。 这已经是今晚第六次带着食物回来了，而三只幼崽显然还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本来就是狩猎菜鸟的盛存苦不堪言， 他看着幼崽们三天以来又壮实了一圈的身体，感觉自己的身体却在一点一点被掏空。 任务进度已经过半，剩下的流程，应该就是让它们学会飞行，然后教会他们怎么捕猎就行了吧，再坚持一周就好了。盛存自我鼓励道。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家庭里不止盛存一个人在努力。 不愧是血统纯正的野生动物，幼崽们拥有极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它们主动压缩的睡眠时间，不分昼夜地在巢穴里练习振翅。 猛禽起飞并不是单纯的挥一挥翅膀的事情，一般来说，要分成好几个步骤。首先是张开翅膀，双腿发力，提供一个向上的起势，然后才能振翅腾空，最后还要根据风向及时调整飞行姿态。 这是一个需要不断练习的过程，基本功不扎实的雏鸟常常刚飞起来，就失去平衡，像陀螺一样往下坠，所以一到雏鸟出巢的季节，树底下经常能捡到羽翼未丰的幼鸟。 对于红角鸮来说，高超的飞行技巧是生存的本钱。作为体长只有20cm的小型猫头鹰，它们注定无法利用体型优势捕捉大型猎物，所以必须和同样精通飞行的昆虫比技巧。 一只优秀的红角鸮能够精准地从空中抓住急速飞行昆虫，也能无声地从枝头掠走睡眠中的鸟雀，是不折不扣的暗夜杀手。 小红角鸮们还处在练习基本功的阶段，不过它们正在向着“暗夜杀手”这个目标不懈奋斗着。 刻在DNA里的飞行本能已经足以提供初级阶段的指导了，盛存需要做的，就是保证足够的营养供应，等待着它们腾空而起的那一天。 风平浪静的一天过去，无事发生，除了灯笼曾经短暂地双脚离地，然后因为翅膀漏风，在空中来了个侧翻，狼狈地摔在木屑上。 “硬件问题，咱们不要灰心，慢慢来。”盛存适时地往灯笼嘴里塞了块肉，表示安慰。 他发现自己在幼崽们心中的形象是从未有过的高大，最近只要他一出门，幼崽们就挤在洞口，眼巴巴地看着他翅膀一拍，轻松起飞，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艳羡之情。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崇拜的感觉，盛存表示：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tataka.”（好好练习，你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在洞口优雅转身，发出一串鼓励的鸣叫。 等他带着食物回来，必然看见幼崽们像打了鸡血一样，练习得热火朝天。 他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实验室里，丁亦和学姐坐在屏幕前，看着盛存一次次进出巢穴。 “统计完毕，今天白天出洞1次，夜间出洞7次，带回的食物全是鞘翅目和鳞翅目的昆虫。”丁亦在电脑上敲下数据。 “看这个觅食频率，比之前提高了3次左右，说明幼鸟快要出巢了吧。” “出巢？” “就是从幼鸟到成鸟的一小段过渡期，出巢的幼鸟身体基本上已经发育成熟，只要再练习一段时间的飞行和捕猎技巧，就可以独立生活了，这个项目也就基本结束了。” “这样啊……那我赌它们三天之内就能出巢，我之前喂那三只幼鸟的时候，感觉它们已经快长大了。”丁亦说得自信十足。 “我才不想跟你赌。”学姐盯着屏幕，温柔一笑， “我觉得这只雄鸟真的很有意思，你看，它起飞之后还停下来回头叫了几声，像是在和里面的雏鸟对话一样，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灵性的红角鸮。” “那当然，它可是我看好的鸟爸爸！”丁亦很是骄傲。 第二天过去，依然无事发生，不过经过几天的练习，雏鸟的体态肉眼可见的轻盈了不少，双翅鼓动起来呼呼生风，大有一飞冲天的气势。 它们守在洞口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里透露出对外界的渴望。 盛存打量着三只毛团子，突然发现它们只比自己小半圈了，飞羽刚刚长成，尾羽甚至还没发育完全，绒毛稚嫩而纤巧，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毛头小子。 尽管它们看起来都愣愣的，盛存还是产生了“我家儿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崽，怎么看怎么顺眼！他准备明天给它们一个惊喜。 夜晚很快如期而至，在给幼崽们带回第一轮晚饭以后，盛存没有出门，而是站在洞口的枝丫上，冲着里面低声呼唤。 本来就挤在洞口的幼崽们瞬间兴奋起来，爪子向前试探，蠢蠢欲动。 “tali,tali！”（别怕，走出来！） 盛存在洞口张开翅膀，不断鼓励着。 第一个走出来的居然不是最勇敢的灯笼，而是—— 秋裤本来只是想凑近看看外面的样子，谁知当它把脑袋伸出洞口的时候，身后的呆毛和灯笼正拼命往前挤，它一下子失去重心，向前栽倒。 “QIJI！” 秋裤惊叫着跌出洞口，树在风中摇晃，它也跟着左摇右晃，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它跌入盛存敞开的怀抱里，稍微找到了一点平衡，它本能地收紧爪子，紧紧抓住脚下的树枝。 大腿筋腱自动提拉，它很快找到了舒适的站姿，渐渐冷静下来。 盛存慢慢挪开，秋裤绷紧肌肉，毛发旺盛的脚爪仍然稳稳地支撑着身体。 秋裤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低下头，从离地5m的高度俯瞰，地面上的一切纵览无遗，它草丛里乱舞的蚊蝇，看见一只蝼蛄小心翼翼地从土里探头，又飞快地缩回脑袋。 这就是属于它们的世界，锐利的双眼穿透黑暗，将蛰伏在暗夜中的魑魅魍魉尽收眼底。 “tok-toitoink！” 豪气上头，它仰天长啸，粗哑的声线逐渐向成鸟靠拢，这是秋裤的一小步，却是新一代红角鸮的一大步！ 灯笼和呆毛紧随其后，在盛存的帮助下，它们很快在树枝上站稳了脚跟。 盛存颇有心机地选了一个正对着摄像头的角度，四只红角鸮并排站在树枝上，四双金色的眼睛里闪耀着野性的光芒，直面来自蓝星的生存挑战。 作者有话说： 本章灵感来源：沈石溪的《鸟奴》，强烈安利！ 第12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12 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小红角鸮们不再甘心于做家里蹲，它们把练习的地点改到了户外。 眼下正是烈日当空，梧桐宽大的叶片提供了些许阴凉，盛存眯起眼睛，很想好好睡一觉。 可是，身边幼崽们的扑腾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群不要命的家伙经常双脚腾空，然后在原地打转儿，险些抓不住落脚的树枝。 为了防止它们掉下树去，盛存提心吊胆地站在一旁护驾，情况不妙的时候就上前扶一把，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亲自演示一遍起飞的动作，俨然一位莫得感情的飞行教练。 盛存并不知道自己雨夜闯男寝的视频在朋友圈被疯狂转发，加上丁亦举社团之力的大肆宣传，这个单亲红角鸮家庭已经成为大学里的新一代网红，雏鸟们的成长被无数人默默关注。 男寝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人掏出观鸟镜，在窗前架好。 “你看，今天幼鸟出来了，它们是在学飞吗？” “快点让我看看……真的，一共三只小鸟，它们是不是比视频里的胖了不少？” “真胖了哪里飞得起来，人家这叫发育良好，你没发现它们的羽毛变多了吗。” “有点道理……哦豁，这望远镜还可以连手机拍照的，够高级！” 镜头里，秋裤和灯笼腾空而起，呆毛双腿微屈，跃跃欲扑，盛存站在它们身旁，翅膀张开，显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嗯，是张好照片。”男生满意地点点头，把图片上传到新建的群聊“红角鸮观察笔记”里，下面瞬间回复了一溜儿的“好帅！” 群主甩出一张红外相机照，黑白的底色上，四只红角鸮并肩而站，眼睛冷冷地反射出野性的光。 配字：昨晚新鲜出炉的全家福，猛禽的霸气这不就一下子出来了！ 看着底下刷屏的“ohhhhh”，丁亦满意地笑了。 果然，没有人能抵挡又萌又帅的红角鸮，用它们来宣传生态理念再合适不过了。 丁亦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到整理观察数据的大工程中。 另一边，盛存看着幼崽们腾空的姿势逐渐熟练，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他仔细检查幼崽们的身体，灯笼和呆毛振翅很是卖力，但是腾空的成功率并不高，因为它们还有一片飞羽没有长全，头顶的耳羽半露不露，显出幼鸟的稚气来。 目前发育得最成熟的是秋裤，全身已经披上成鸟同款的棕栗色战袍，耳羽明显长出，俏皮地立在脑门上，这一切都暗示着它可能会是最早飞上天空的那个。 秋裤显然也是天赋型选手，它现在已经可以从脚下的树枝起飞，落到头顶更高的枝头，然后再滑翔而下回到原处。 虽然目前的姿势还很别扭，甚至还需要用爪子扣住树皮接力攀登，但是它应该具备了起飞的实力。 盛存估摸着进度，决定在今晚帮它一把。 入夜，幼崽们自然不愿回窝，趁着盛存出去觅食，它们在枝头推推搡搡地玩闹。 灯笼和呆毛虽然飞不起来，但是撑开翅膀保持平衡的动作已经无比熟练，在枝头如履平地不是问题。 秋裤顿时生出了些炫耀的心思，它偷偷靠近，狠狠啄了灯笼一下，算是报了小时候被捉弄的仇。 灯笼反应很快，立刻向秋裤飞扑过来，然而秋裤早有准备，双腿一蹬，从它面前消失了。 灯笼抬起头，看见秋裤落在头顶，低下脑袋一脸得意。 “kilikili！”它急得跳脚，却只能无能狂怒，恨自己的翅膀不争气。 突然，它的眼神聚焦在了一个地方，顿时收敛了气息，耸起翅膀跃跃欲扑。 盛存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几乎同时明白了灯笼想做什么，因为秋裤这个傻孩子忘记了自己的尾羽正好垂在灯笼的攻击范围内！ 他欲出声阻止，想了想，又闭上嘴，决定看看秋裤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实现真正的飞行。 见灯笼比自己预想的淡定得多，秋裤疑惑地回头，发现灯笼的脑袋猛然向前一伸—— 屁股传来一阵被拉扯的疼痛，它一下子失去平衡，从枝头跌落下来。 “gigikili！”秋裤叫得撕心裂肺，翅膀毫无章法地胡乱拍打，几乎要扇到灯笼脸上。 灯笼吓了一跳，茫然地松开嘴。 它眼睁睁地看着秋裤从自己面前掉了下去。 一道矫健的身影闪过，是盛存。 “gili！”灯笼在他们身后大喊，自己明明只是想让秋裤下来单挑，怎么就掉下去了呢，会被爸爸打死吧！它很绝望。 秋裤更绝望。 不能掉下去，不然就回不去了！他本能地扑打双翅，但是张开的翅膀只能减缓下坠的速度，地面还是在眼前一点点放大。 幼鸟的心性尚浅，它彻底慌了，翅膀的运动完全失了节奏，它像一片巨型枯叶在空中打转儿。 “ta,ta,ta！” 眼看着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了，熟悉的叫声在耳边响起，秋裤绝望的眼睛里出现盛存的身影。 他一边喊口号，一边按这个节奏拍打翅膀。 秋裤混乱的脑子来不及想太多，机械地跟着振翅。 “呼啦，呼啦，呼啦……” 它闭上眼睛，耳边只有盛存的呼唤和翅膀划过空气的风声，这让它感到莫名的安心。 渐渐地，它感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身下升腾，暂时抵消地心引力，摇晃的身体逐渐稳定。 它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景色不再上升，而是在缓缓下降。 明明眼睛直视前方，它的视野却在一点点拔高。它看见了熟悉的木屋，对上灯笼和呆毛惊羡的目光。 我……在飞？我会飞了？秋裤的脑海一片空白。 盛存陪在身边，时不时发出鼓励的鸣叫，给予它肯定的答复。 我会飞了！ 秋裤扑打着双翼，每一下都拼尽全力，带起一阵喜悦的风。 还在上升，还能上升—— 眼前终于开阔，只剩下一片空旷的夜空，星星就在头顶，仿佛伸出翅膀就能摘到。 秋裤感受到一股气流托住了身体，它无师自通地打开翅膀，让气流划过飞羽，然后微微倾斜身体，尾羽当舵调整方向，绕着梧桐树滑翔。 它激动得发不出声来。 盛存落在树梢，凝望着盘旋在夜空中的红角鸮，很是欣慰。 他的幼崽终于高高地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两天在修文，可能会导致章节混乱，敬请谅解。 第13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13 也许是被秋裤的一飞冲天刺激到了，呆毛和灯笼从树枝上探出身体，似乎在琢磨着要不要也跳下去试试看。 盛存从树顶俯冲而下，坚决制止了它俩，羽翼未丰的孩子等发育完全了再来凑热闹吧。 他发现头顶的状况不对，秋裤新手上路，坚持了没一会儿肌肉就开始酸疼，但是它还是摇摇晃晃地坚持，倔强地停留在天上不愿下来。 盛存又赶紧飞上天，好说歹说让这个兴奋过头的家伙落地歇一会儿。 以前，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他几乎不在停车场范围内捕猎，这两天因为担心它们练飞期间出什么意外，他的活动半径大幅缩减，已经开始在家门口的草丛下挖蝼蛄了。眼看着停车场附近的昆虫几乎被抓得断子绝孙，盛存颇有些头疼。 孩子们发育速度不一致，实在是让人头疼。盛存陆空兼顾，感觉实在是分身乏术，他只能祈祷灯笼和呆毛赶紧学会飞翔，不然他真的要管不住这群熊孩子了。 好在灯笼和呆毛还算争气，在秋裤成功摘星星的第三天后，它俩双双升空，实现了用翅膀触碰天际的梦想。 盛存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他想搂住三个出色的孩子，却尴尬地发现它们已经和自己差不多大，根本抱不过来。 他张开的翅膀犹犹豫豫地停在原地，然而灯笼主动扑上前，毛茸茸的脑袋钻进他胸口蓬松的绒毛里，口中呢喃着亲热的话语。 呆毛和秋裤一边一个，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娇小的幼崽，拼命往他的翅膀里挤，一如小时候那样。 盛存被它们的动静闹得几乎要跌下树去，它低下头，鸟喙温柔地替孩子们梳理头顶的乱毛，眼眶酸酸的，有某种不明液体濡湿了脸上的绒毛。 原来红角鸮也会流泪呀。他心想。 “嘀，恭喜您达成成就：飞行，任务进度80%！鉴于您表现出色，我们将给予您关于下个任务的特别提示——” 系统的声音完全破坏了煽情的气氛，盛存此时很想把它揪出来揍一顿，可是“提示”二字让他不得不绷紧了神经。 “以您的聪慧程度，肯定明白下个任务的大方向是教会幼崽们狩猎，但是我们的评判标准是很严格的，绝对不是只会捉虫就能通关的程度哦。” “所以，请您想办法教会它们更高级的捕猎技巧，那么，祝您好运。” 莫名被内涵到的盛·只会抓虫·存：“……” 他刚被幼崽暖到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本来想着等幼崽们学会飞行，就把灯下捉虫的小技巧传授给它们，任务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没想到系统预判了他的预判，他要是能抓到哺乳动物，至于天天吃那只够塞牙缝的昆虫吗！ 那个抓不成耗子反被咬的夜晚还历历在目，埋在心底的伤疤被粗暴地掀开，盛存又气又恼，温柔的眼神染上一层寒霜。 “gukili？”(怎么了？) 察觉到他骤然紧绷的身体，灯笼抬起头，面露疑惑。 “taka.”（没什么。） 别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吧。盛存收敛心神，安慰自己。 学会飞翔以后，小红角鸮们就彻底脱离了幼崽的身份，开始直面生活的挑战。 盛存决定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顺便开展捕虫教学。 如果出师顺利的话，今晚开始就不用操心食物问题了。他小小地奢望了一把。 四只红角鸮的剪影划破路灯投下的光明，他们无声无息地降落，秘密基地，也就是角落的苗圃里迎来了史上最多的客人。 盛存让三位见习生站在直面路灯的枝头，自己飞到路灯上，演示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养活一家人。 他瞅准一只绕着灯柱飞行的蛾子，像一片落叶般轻盈飘下，却从腹部伸出死神的利爪，朝着目标捏去。 耳边传来皮肉被穿透的声音，盛存伸出空出的另一只爪子，麻利地把蛾子的翅膀剥去，带着猎物飞向小红角鸮的位置。 他没有把食物分给任何一个孩子，而是当着它们的面将猎物吞吃入腹。他用翅膀碰了碰模仿能力最强的呆毛，眼神暗示它去试试。 呆毛心领神会，学着盛存的样子飞上路灯，翅膀敛在身后，身体绷成一支离弦之箭。 灯笼和秋裤睁大眼睛，耸起羽毛，好像上阵的是自己一样激动。 盛存微微颔首，气势倒是模仿得有模有样，可是它眼神飘忽，脚爪微微颤动，这些小动作还是暴露了它是个新手的事实。 呆毛动了，从它俯冲的方向来看，锁定的目标应该是一只金龟子。 看来它还是对那次把猎物从掌心里放跑的经历耿耿于怀啊。盛存哑然失笑。 呆毛像是有精准的雷达导航一样，跟着金龟子的走位调整方向，很快将猎物覆盖在自己的阴影下。 金龟子感受到死亡气息，它的动作突然停滞，然后，笔直地从半空中坠落。 呆毛一愣，紧随其后向下扑去。 从盛存的角度看，这个场景就像是呆毛用翅膀把金龟子击落了，和他惯常用的招式如出一辙。 不愧是红角鸮，身体中到底流淌着猎手的血液，仅靠本能就能这么熟练了！盛存在心里暗暗叫好。 然而它很快就发现不对。 在离地还有十几厘米的时候，金龟子猛然发难，贴地水平飞行，完全不像是被打落的僵死状态。 眼看着猎物从眼前消失，呆毛顾不得保持隐蔽，猛烈地扇动翅膀，试图紧急转向。 然而，几厘米长的金龟子可以90°转弯，身长20厘米的红角鸮就没那么灵活了，俯冲的惯性一下子刹不住，呆毛狠狠地扑到地上，摔了个红角鸮啃泥。 “guk！”它狼狈爬起，鸟喙还保持着张开的状态，呆坐在地上思考人生。 “？？”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盛存满头问号，“难道是前些日子天天来这里觅食，这边的金龟子被迫进化出一点智商来了？”它忍不住开始自我反省。 看着呆毛惆怅的背影，盛存很是心疼，这孩子的运气怎么一直都这么差啊，应该不会对金龟子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吧。他有点担心。 他飞下去安慰呆毛，发现呆毛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哀怨，就像当年考试的时候老师划的重点一个没考，台下学生的眼神一样。 这么一联想，盛存更加愧疚了，轻轻搂住这个可怜孩子，给予一些无力的慰藉。 “tatakai！”（看我的！） 灯笼等不及他的指令了，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准备一展身手。 它完全抛开盛存的步骤，直冲路灯下的蛾群，把本来黑压压一片的昆虫赶得七零八落。 盛存皱起眉头，正准备呵斥，却在看清灯笼的动作之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它已经分离出一只肥肥的蛾子，专盯着穷追猛打。 红角鸮的飞行速度远胜于臃肿的飞蛾，灯笼的身体超过了它，等到灯笼转过身的时候，左爪下正抓着它的猎物。 还没完，它优雅转身，直扑慌不择路从身旁掠过的另外一只蛾子，很快，右爪也被猎物填满。 它得意洋洋地落到盛存和呆毛面前，展示自己的战果。 盛存：原来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眼看着呆毛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又很快被怒火蒸干，盛存赶紧隔开它们两个，呼唤秋裤上场转移视线。 秋裤显然受灯笼的鼓舞，也是个不按套路走的性子，等到被灯笼赶走的昆虫重新聚集到灯下，它一挥翅膀，直奔路灯而去，目标竟是已经停在灯泡上的昆虫！ “tali——”盛存终于惊呼出声，傻孩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你知道发光很久的灯泡有多烫吗！ 可惜已经晚了，秋裤的爪子结结实实地抓住一只蛾子，爪子与玻璃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秋裤很奇怪，为什么这只蛾子没有挣扎呢？紧接着，它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气，离灯泡最近的脚爪灼热尤甚。 它赶紧抽身，脚下的蛾子被拔起，灯泡上留下一块淡淡的黑色痕迹。 一股陌生焦香弥漫开来，秋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只蛾子早就死了！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它讪讪地落地，盛存赶紧上前检查它的爪子，看到没有烧伤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盛存哭笑不得，心想：看来只有灯笼的狩猎初体验还算不错啊。 灯笼和秋裤叼着猎物到一边，开始享受战利品。 秋裤啄了一口自己的猎物，瞬间炸开了全身的毛，眼角抽搐，表情诡异。 灯笼好奇地凑上前，秋裤很爽快地把猎物踢到它脚下，灯笼犹豫再三，还是对着这坨黑乎乎的玩意儿下嘴了。 “ou~”它一偏头，忍不住干呕起来。秋裤趁机然后倒腾着毛绒绒的腿疾跑，鸟喙直指灯笼脚下的新鲜食物。 灯笼恨恨地挥起翅膀，扇在秋裤脸上，赶紧带上食物躲远了些。 盛存揽住呆毛，无奈地看着秋裤和灯笼闹腾，心想：烧烤这种艺术对红角鸮来说还是太早了些。 旁边的那俩有多吵闹，怀里的呆毛就有多沉默，盛存叹了口气，暗道红角鸮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出乎他意料的是，呆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脸埋进翅膀里蹭了蹭，似乎在跟某种坏情绪告别。 它看了他一眼，金色的虹膜里闪动着属于猎手的杀气，盛存只觉一阵微风拂面，呆毛已经出现在路灯下，小小的身体在地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盛存静默无言，深深注视着呆毛的身影。他闯进这个世界的时候，带着人类的思维，总把三只小红角鸮当幼崽看，给予各种人文关怀，生怕让它们幼小的心灵受到什么损伤。 现在看来，野生动物远比他想象的坚韧。他可以把刚长大的它们当幼崽呵护，可是大自然从来不会特别关照初出茅庐的未成年。适者生存，弱者淘汰，这才是它们的生存之道。 这一点，呆毛远比他通透的多。 他看看在一边进食的灯笼和秋裤，它们已经学会了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就算脱离他的羽翼，它们也一样可以活下去。 任务真的快结束了。不知道为什么，盛存心里涌起一种酸涩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气球一样慢慢膨胀，逐渐充斥整个胸膛…… 他看见一只绿色的金龟子故技重施，从半空直坠而下，呆毛收敛翅膀，俯冲直追。 眼看着快要落地，它都没有亮出爪子，锐利的鹰眼配合优秀的听觉，牢牢锁定了目标。 兴许是发觉头顶并没有利爪悬挂，金龟子开始转向，逐渐拔升高度。 呆毛等的就是这一刻！它猛然振翅，尾羽一甩，身体在空中呈现短暂的竖立姿态，水平伸出的爪子化作死亡之网，将金龟子收入掌心。 “呲！”指甲穿透甲壳的声音刺破了盛存膨胀的小情绪，他清楚地认识到，这是又一位青年红角鸮的独立宣言。 他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它们了，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他已经为这三位青年鸟找到了合适的老师。 至于老师愿不愿意嘛，那是另一码事儿。 作者有话说： 因为发现新写的有900多字是这一节的内容，就提前了，晚上再更一章！（请原谅我这几天一直在修改章节） 关于路灯发烫：因为现实原型是那种老式白炽灯，所以温度真的是会烫手的那种（笑） 感谢在2022-02-28 23:59:55~2022-03-02 23: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14 第二天中午，正值红角鸮在巢休息的时候，盛存却挨个儿推醒正在酣睡的小红角鸮们，钻出巢穴， 虽然睡眼惺忪，一脸怨气，它们还是跟着盛存摇摇晃晃地飞上天空，阳光过于刺眼，习惯于夜行的红角鸮一家眯起眼睛，很不适应。 “它们出巢了，看飞行的方向，应该是往西边的小树林去了！”丁亦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学姐说。 “奇怪，之前调查的时候好像有记录，说是小树林那边有另外一窝红角鸮，难道它们想去抢地盘？”学姐面露不解。 “不至于吧，校园里的食物还不够它们吃吗，况且那窝红角鸮有两只成鸟，它们打得过？”丁亦表示怀疑。 “跟过去看看？” “去看看！” 她俩回去取单车，虽然两人心里都清楚，在小树林里找到观察对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丁亦叹了口气，虽然在红角鸮的巢穴边装了红外摄像仪，但是记录到幼鸟学会飞翔以后，它们留在巢中的时间就大大缩短，只能推测它们每晚都集体出动外出捕猎。可惜夜间观测难度太大，她们只能无头苍蝇似的守在巢穴旁边碰运气。 她在心里祈祷着能够赶上红角鸮的狩猎现场，这可是颇具价值的动物行为学资料。 眼看着小树林近在眼前，盛存回头，示意身后的叽叽喳喳的家伙们噤声。 四只红角鸮收敛双翼，无声无息地滑进小树林。 茂盛的枝叶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小树林里幽暗而安静，停在枝头的灰琼鸟瞥见红角鸮的身影，呼啦一下飞远。 盛存穿行在树丛中，眼耳并用，凭着记忆搜索上次发现的另一家红角鸮的巢穴。 私闯别人的领地会有什么下场，看过《动物世界》的盛存自然清楚。他现在宛如惊弓之鸟，任何动静都会让他炸开全身的羽毛。 他紧张的情绪也传染给了小红角鸮们，就连最调皮的灯笼，也艰难地克制着想要去追赶灰琼鸟的欲望，乖乖跟在盛存身旁。 找到了。 盛存耳羽一动，锁定一个方向。 等到距离拉近，灯笼明显开始躁动起来，很快，呆毛和秋裤也察觉到了异样，悄悄开始加速，想要一探究竟。 它们被盛存拦住了，并且被拉着钻进最浓密的树丛里，安安静静地蹲好。 树丛掩盖之下，灯笼橙色的双眼灼灼发亮，呆毛的脑袋一直在不安地微微转动，秋裤似乎想张开翅膀，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刚刚扬起的飞羽飞快地缩回原处。 虽然身体是静止的，但是它们的小动作暴露了内心的激动。盛存牢牢盯住旁边的动静，生怕它们一个冲动毁了所有计划。 所幸红角鸮的本能在警告它们要小心碰到的同类，三只小年轻虽然满腔疑惑，却仍然按兵不动，将自己伪装成一根无害的木枝。 盛存顶着它们期待的目光，愣是一言不发，绷紧神经等待夜晚的到来。 然而在夜幕降临之前，两位不速之客先出现了。 “是这里吗？” 小树林外，丁亦压低声线，小心翼翼地问。 “没错，我们手上有鸟巢的具体坐标，不过别靠太近，就在外围找个位置蹲点碰运气吧。”学姐回答。 “咯吱，咯吱。” 人类沉重的脚步声在林中响起，脚下的枯枝败叶不堪重负，纷纷发出碎裂的轻响，然而这种声音在红角鸮的耳中被放大了数倍，显得格外清晰。 声音一点一点靠近，盛存惊恐地发现，丁亦选择的潜伏地点就在它们对面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从他的角度甚至可以看清望远镜的反光！ 盛存一下子揽住身旁的小红角鸮，眼神暗示它们，冷静，别冲动。 他大概知道丁亦一行人的目的，可是丁亦给小红角鸮们留下的印象，是个会每天强制它们上秤的食物来源，难免会让它们感到害怕。 他听到它们骤然加速的心跳，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两人真会挑时候！他暗暗埋怨道。 灌木丛后，丁亦捅了捅学姐，动作幅度极小地扬起手机。 手机的备忘录界面写着一行字：刚才对面最茂盛的树丛里有动静，我好像看到红角鸮了，它们就藏在那里面。 学姐微微点头，意思是知道了，她俩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迷茫。 它们在干什么？准备打伏击抢地盘吗？还是想偷别人捕到的猎物？ 先前的研究里从来没有过这样诡异的现象，丁亦深深地凝视着红角鸮藏身的树丛，内心涌千万种猜测。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丁亦视野里的树丛逐渐模糊，而红角鸮眼中的世界越来越清晰，属于它们的时间到了。 “tok-toitoink!” 中气十足的嘶哑音符随风飘来，小树林里的红角鸮一家终于要出动了。 它们并不知道小树林里多了六双陌生的眼睛，默默观察着它们的一举一动。 作者有话说： 关于夜行动物的观测：因为夜间观测需要精良的装备且通常夜行动物行踪不定，蹲点能发现的东西比较有限，通常采用的研究方式是通过采集动物遗留的痕迹或者红外摄像。 也正因如此，目前关于红角鸮的资料还比较少，写文的时候经常面临资料证据不足的情况，将就着看吧...（笑哭）。 第15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15 小树林内，晚风猎猎。暮色沉沉里，夜行动物开始窸窸窣窣地活动。 躲在树丛里的盛存将邻居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它们一家有四口，分别是两只成鸟和两只幼鸟，幼鸟的年纪目测和灯笼它们差不多大，正是学习狩猎的时候。 眼下，两只成鸟一前一后在林间穿行，虽然速度缓慢，但锐利的双眼和竖立的耳羽表明它们正在搜索猎物。 两只幼鸟有样学样，跟在父母身后，偶尔看见被惊飞的昆虫，就扑上去一把抓住。 很显然，这两只幼鸟也已经学会了基本的捕虫技巧，而它们今晚的目标也并非是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小昆虫。 盛存心中暗喜，看来今晚来得正是时候。 身旁的灯笼、呆毛和秋裤正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同类，盛存满意地点点头，它们现在的位置可是VIP席位，能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不会的领域，只能让孩子们偷师来自学了。 他相信看完这场狩猎直播，这三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领悟到些许属于野生同类的生存技巧。 猎物很快出现了。 是一窝黑线姬鼠，大鼠先从洞里探出脑袋，胡须轻颤，眼睛四处打量，确认周围没有天敌以后，五只幼鼠鱼贯而出，分散到四周寻找草籽吃。 大鼠的警惕性很高，每隔几秒钟就要抬头张望一番，时不时“吱吱”轻唤，提醒在周围觅食的幼鼠们不要离洞太远。 也许是黑线姬鼠的身影唤醒了红角鸮的狩猎本能，灯笼、呆毛和秋裤的身体不约而同地开始颤抖，羽毛炸开，肌肉紧绷，发亮的眼睛里透出丝丝杀机。 盛存心里涌起些许愧疚，要不是自己技术太菜，这三个孩子也不至于长这么大连口兽肉都吃不上。 不过在别人的地盘里争食可是大忌，这可以直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战斗。要是现在被发现了，他可没把握打赢对方的夫妻二人组。 眼下藏好自己是最重要的。他无奈，只能死死地压着它们，努力让树丛里显得风平浪静， 对面的红角鸮一家开始行动了。 它们分工明确，四只红角鸮扑向四个方向，似乎是准备放过离洞口最近的大鼠，捞几只不谙世事的幼鼠回去。 好心机！盛存在心里赞叹道，听说鼠类一年能繁殖3~5胎，留下几只发育成熟的大鼠，就相当于拥有几座移动粮仓了。 大鼠正好在低头啃食嫩芽，全然没有注意到头顶的黑影，猛禽的双翼从林间划过，精巧的羽毛结构使它们飞行时不发出一丝声音。 大鼠毫无察觉，它错过了拯救幼崽的最后机会。 死亡在沉默中悄然而至，生与死就取决于短短一瞬间。 “吱唔！” 头骨被从天而降的利爪穿透之际，一只幼鼠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短促的尖叫。 大鼠如梦初醒，一边尖声呼唤剩下的孩子们回来，一边飞快地钻进洞里。 对于黑线姬鼠这样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小型动物来说，抛下孩子逃跑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靠着超强的繁殖能力，几只不慎夭折的幼崽并不会对整个种群造成什么影响。 失去母亲指引的幼鼠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正中红角鸮的下怀。居高临下的它们将幼鼠的路线尽收眼底，很快，又一只幼鼠命丧于利爪之下。 快、准、狠，这样利落的捕食动作一看就来自于身经百战的成鸟。红角鸮父母双双提着猎物飞上枝头，检查孩子们的捕食作业。 剩下的三只幼鼠逐渐汇成一列，争先恐后往洞穴的方向逃窜，两只小红角鸮一前一后，形成夹击之势。 它们似乎不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训练，彼此之间格外默契。 前面的小红角鸮滑翔而下，伸出爪子准备给即将奔来的幼鼠来个迎头痛击。 跑在前头的幼鼠反应很快，滋溜一下往斜刺里转向，它扑了个空，不过也成功打乱了幼鼠的队形。 冲在最前的那只幼鼠估计是被红角鸮的攻击吓破了胆，不管不顾地向错误的方向狂奔而去，想躲进丁亦她们藏身的巨大灌木丛里。 可惜它忘记了洞穴和灌木丛中间是一块毫无遮拦的草地，更忘记了后头还有一只红角鸮虎视眈眈。 “吱呀！” 负责后方的小红角鸮盯上了这只落单的幼鼠，但是它还没有能力一击毙命，幼鼠在它爪下挣扎扭动，发出痛苦的尖叫。 “keka!”它呼唤同伴来帮忙。 飞在前面的小红角鸮很快赶到，鸟喙狠狠一啄，结束了幼鼠的痛苦。 剩下的两只幼鼠趁此机会逃回洞穴，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talitali." 树上的红角鸮父母翩然飞下，亲昵地理了理小红角鸮们凌乱的毛发，然后一家人开始美美享用晚餐。 盛存和他的孩子们几乎是留着口水看完了这场盛宴，等到对方吃饱喝足飞远了，他们才鬼鬼祟祟地钻出树丛，准备回到自己的领地。 盛存明显感觉到身旁三个孩子的飞行速度都提高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急着回去露一手。 丁亦和学姐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茫然地举着望远镜。 “所以……它们就在树丛里蹲着，看完了别人的捕食直播？”丁亦一脸的无法理解。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学姐一边在手机里记录着什么，一边喃喃自语道。 两位女大学生苦苦思索着，也离开了小树林。 林子里重新恢复宁静，黑夜悄悄掩盖地上的鲜血和残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说： 黑线姬鼠：一种小型鼠类，为稻区及其它湿润农业区的重要优势鼠种。常盗食各种农作物的禾苗、种子、果实以及瓜、果、蔬菜，并且会传播疾病，但是居然是易危物种！（所以应该不能随意扑杀，陷入沉思...） 感谢在2022-03-05 00:00:00~2022-03-05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16 盛存一行鸟飞回梧桐树上，整个白天没有进食加上刚才的刺激，它们此刻已经饥肠辘辘，眼冒精光。 他领着小红角鸮们来到苗圃，却发现它们对唾手可得的猎物不屑一顾，满脸写着对一场热血沸腾的捕猎的渴望。 果然还是年轻人啊，不知道安安稳稳的日子才最舒服。盛存叹了口气，想着去哪里给它们找有价值的对手。 去垃圾桶旁边蹲耗子？不不不，还是不要让它们离人类太近，万一哪天不小心误食了老鼠药就糟糕了。况且家鼠的身形比林子里的小姬鼠大好几倍，很容易受伤。 那去花园里找蜥蜴？以前好像见过几次……不行，这种小动物白天出没的可能性更大，晚上能捉到的概率有点低…… 盛存正在苦苦思索，灯笼已经不耐烦了，它轻哼一声，飞向高空，乘着上升气流在空中盘旋。 呆毛和秋裤看了看他，又抬头看看天上的灯笼，默默对视一眼，果断选择一起升天。 被嫌弃的盛存：看来是翅膀硬了，这就是儿大不由爹吗…… 他索性停止了思考，任由灯笼它们自己选择猎物。 灯笼划出的半径越来越大，高度一圈圈降低，看来是找到了心仪的目标。 盛存顺着它的方向看去，是图书馆的方向。 如果没记错的话，图书馆的后面有一条林荫道，难道里面藏着姬鼠之类的小动物？ 盛存双腿一蹬，连忙跟了上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灯笼、秋裤和呆毛悬停在空中，在离行道树还有一百多米的地方发出兴奋的低喘，缩在腹部的利爪悄然伸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顺着它们的目光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胆子真的有够大的！ 它们选中的目标，是一只在枝头酣睡的喜鹊。 人类一直把喜鹊视为吉祥的象征，但是对于猫头鹰之类的鸟类来说，喜鹊和同为鸦科的乌鸦一样，是不折不扣的流氓。 盛存深刻地记得，当幼崽们还小的时候，也会在白天巢穴里叽叽喳喳地吵闹，一晚上忙于觅食的他不堪其扰，只好跑到洞外的树枝上闭目养神。 这个时候，就是这群欺软怕硬的喜鹊，趁着他白天行动不便，飞到附近的枝头吵吵嚷嚷不说，有几只胆大的家伙甚至还时不时溜过来啄他两口，等他忍无可忍挥翅反击的时候，它们飞快逃开，怎么也抓不住。 不过就算抓住了也不能拿它们怎么样，喜鹊体长30多厘米，比一只成年红角鸮还大，就算红角鸮好歹算是猛禽，一对一搏斗也不占优势，更何况人家还成群结队呢。 所以盛存只能对着这群扰人清梦的家伙徒劳地张牙舞爪，最后还是灰溜溜地钻回树洞里。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的第一反应是赶紧阻止这三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但是他又想了想，把叫声咽了回去。 红角鸮是夜行性鸟类，黑夜是它们的主场，而白天嚣张无比的喜鹊在夜晚就是个睁眼瞎，战斗力大打折扣。 要拿下比自己体型还大的猎物，肯定需要极好的配合和技巧，这可是检验小红角鸮生存能力的天赐良机。 况且现在的局面是四对一，有什么好怕的？ 盛存飞到灯笼旁边，轻啸一声，算是鼓励。 得到默许以后，灯笼一声低吼，一马当先加速冲出，呆毛和秋裤紧随其后，逐渐向两边拉开距离，三只小红角鸮组成一张扇形的网，将喜鹊围在中间。 这个队形和刚才小树林的包围圈有异曲同工之妙。 盛存满意点头，他的孩子们果然冰雪聪明，一看就会。 灯笼收敛翅膀，用最经典的捕食动作直扑喜鹊而去。呆毛和秋裤守在两边，严阵以待。 “噗。” 一声闷响，灯笼的爪子命中了目标，它拍动翅膀向上发力，试图把喜鹊提起来。 这显然是痴心妄想，喜鹊的体重比它还沉，灯笼不仅没有撼动它分毫，反而被拽得差点失去平衡。 它不得以松开了爪子，准备再来一次。 “zha!zha!” 疼痛彻底摧毁了喜鹊的理智，它从枝头一跃而起，直冲灯笼布置的包围圈，一边发出凄厉的尖叫。 其他行道树上响起拍打翅膀的声音，但是黑暗中一片漆黑，喜鹊群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盛存一愣，虽然没有援兵帮助，但是单只喜鹊的战力还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刚才灯笼的一击是直奔脊梁骨而去的，而且看来至少用了八成的力量，如果对方只是一只小型哺乳动物，这个时候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可是从这只喜鹊的飞行状态来看，恐怕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这注定会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喜鹊朝着身形最瘦小的呆毛飞去，看架势是准备强行突围了。 呆毛毫不畏惧，做出一个高难度的倒挂动作，对准它防守薄弱的肚皮就是一爪子。 喜鹊反身欲啄，呆毛灵活闪开，趁机挠上它的翅膀，一根飞羽摇摇晃晃地飘落。 被激怒的喜鹊失了章法，凭着体型优势，像重型炮弹一样撞向呆毛，逼得它节节退后。 然而灯笼很快出现在它身侧，又是一爪子，抓落了腹部的绒毛。 它飞快调转方向，追着灯笼不放。 眼看着灯笼要被追上了，一旁的秋裤又接力上阵，一点点消耗喜鹊的体力。 盛存很快领悟了这几个孩子的意图，这是车轮战，对付大型猎物最常用的方式。 作为群居动物，喜鹊经常用这一招戏耍比自己强大的捕食者，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用在了别人对付它们的场合，真是天道好轮回！ 盛存感到无比愉悦，他咧开嘴，由衷地为这三个机灵的孩子感到骄傲。 呆毛突然哀叫一声，似乎被喜鹊伤到了，它开始降低飞行高度。 包围圈似乎露出一个缺口，喜鹊喜出望外，冲着缺口飞去。 殊不知这其实是个圈套。 秋裤鬼魅般出现在它身体后侧，这里刚好是喜鹊的视觉盲区，它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悄悄逼近。 一对粗壮的利爪出现在视野里，它愕然回头，左边的肋骨传来一阵剧痛，左翅突然失去知觉，无力垂下。 没有给它反应的机会，灯笼和呆毛一拥而上，一个控制右翼，一个掐脖子，死死缠斗在一起。 喜鹊发出绝望的哀鸣，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半空坠下。 成了！盛存心头一喜，准备飞下去给孩子们接风洗尘。 然而，眼看着即将平安着陆，变故陡生。 喜鹊回光返照般垂死挣扎起来，几乎是红角鸮两倍大的体型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灯笼和呆毛一下子被甩了出去，狼狈地扑到地上。 只有最强壮的秋裤还在苦苦支撑，喜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扑腾着右边还能活动的翅膀，跌跌撞撞地向树下的灌木丛扑去。 红角鸮生来属于天空，如果被拖进灌木丛，被尖锐的树枝刮擦，一身羽毛必然收到不可逆转的损伤，秋裤刚刚开始的鸟生就算被彻底毁了。 “keli!keli!” 盛存心急如焚，一边急速俯冲，一边催促秋裤赶紧松开爪子。 我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抱着这样的心态，喜鹊用尽最后的力量加快速度。 眼看着灌木丛就在身下，它满足地停止动作，带着秋裤一起坠落。 盛存暗叫不好，他已经来不及把秋裤拯救出来了。但他还是毫不减速地向前冲，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呆毛和灯笼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跟着扑上前去。 然而情况最危急的秋裤，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嵌在血肉里的爪子悄悄攥紧，准备放手一搏。 作者有话说： 喜鹊可是赫赫有名的“流氓鸟”，聪明、攻击力强而且集体活动，甚至连人类都不放过——来自蹲点的时候被喜鹊攻击之人的怨念（苦笑）。 第17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17 其实，秋裤并不是不愿及时松手，而是已经根本做不到了。 喜鹊只有右翼可以活动，导致它的姿势是右边身体朝上，左边翅膀耷拉着向下倾斜，而秋裤刚好卡在它的左翅中间，喜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它的腿上。 如果它想抽回爪子，就必须在喜鹊体力不支，因为重力往下掉的瞬间从它身下躲开。可是这只鸡贼的喜鹊硬是用失去知觉的左翅死死抱住它，把它锁死在了左翅和身体的狭小空间里。 秋裤抬起脑袋，狠狠地啄向喜鹊的腹部，想要摆脱这个死亡拥抱。然而将死的喜鹊铁了心要拉个垫背的，哪怕疼得浑身颤抖也不肯放松。 它扑打双翼，发现有它两倍大的喜鹊像一座大山，以自己的力量撼动不了分毫。 透过喜鹊黑白羽毛的缝隙，秋裤看见盛存向自己飞来，灯笼和呆毛紧随其后。 它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枝条陷阱，露出一个苦笑来。 明明小时候它欺负呆毛毫不留情，明明平时灯笼最喜欢偷懒耍赖，明明它俩自己也刚从地上爬起来，却灰头土脸的赶来救它…… 灯笼、呆毛、打闹…… 很久以前在树洞里是不是发生过一件囧事，它想教训呆毛，结果被它躲开了，然后自己撞到洞壁上了来着？ 秋裤混沌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它的目光聚焦在灌木丛旁边的树干上，呆毛那天的动作在记忆中缓缓回放。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它对自己说。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喜鹊几乎是紧挨着树干掉下来的，秋裤改变发力的方向，发现虽然自己无力拖着喜鹊一起向上飞，却能勉强在水平方向产生些许扰动。 这一点点希望就已经足够了。 秋裤振翅的节奏突然加快，突出的肩胛骨狠狠撞击着喜鹊耷拉下来的翅膀，奄奄一息的喜鹊骤然受到刺激，条件反射地挥动翅膀。它嵌在喜鹊肋骨里的脚爪同时发力，喜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身体不由自主地再度倾斜。 这正中秋裤下怀，借着喜鹊的动作，它成功地把喜鹊摁在树干上。 飞在空中的时候，秋裤找不到着力点，无法借着身体的惯性扩大攻击的效果。现在，喜鹊背靠大树，飘忽的身体找到了实感，秋裤如虎添翼，终于能把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爪子上。 它猛地向前一蹬，猛禽锋利的指甲化作锋利的匕首，借着飞行的惯性深深地扎进身体里，喜鹊的背靠树干，翅膀以一种别扭的角度折在身侧，吐出一口血沫来。 下一秒，喜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肋骨骤然一松，秋裤凭着刚才蹬腿的反作用力腾空而起， 在灌木丛上洒下一串血迹。 喜鹊低头，看见侧腹赫然出现的血洞里有某种液体一点点涌出，瞬间染红了腹部白色的绒毛。 它知道自己败得彻底，黑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甘的怨毒，然而在对上秋裤闪烁着斗志的金色瞳孔以后，它的眼神慢慢恢复平静。 生命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喜鹊顺着树干缓缓滑落，最后扑倒在灌木丛上，眼里的光亮终于黯淡下去。 秋裤正准备上前查看猎物，冷不防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盛存紧紧搂住它，一起降落到地面上。 灯笼和呆毛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簇拥着它，一家人围在一起，喃喃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秋裤无所谓地摆了摆脑袋，抬起一只爪子，看起来得意洋洋。它特地一把揽过呆毛，温柔地为它理了理头顶的羽毛。 呆毛一脸的莫名其妙，秋裤也不做解释，自顾自地去取战利品。 四只红角鸮齐心协力，总算把喜鹊从灌木丛上提了下来。 一只喜鹊足够一家四口吃得肚皮溜圆儿，盛存一边享用穿成红角鸮以来的第一顿禽肉，一边暗想，这都是沾了这群能干的好孩子的光。 他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三只青年红角鸮，就在十五天前，它们还是直径连十厘米都不到的小团子，现在已经和自己一般大了，羽毛柔顺，斗志昂扬，流畅的身体线条里蕴藏着搏击长空的力量。 它们用一场漂亮的狩猎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盛存终于放下心来，他知道，就算离开了自己，它们也能生活得很好。 “嘀，恭喜您，任务进度已达100%，即将为您开启下一段任务。” 虽然盛存对这一刻早有预感，但是系统动作更快，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意识逐渐模糊。 还没来得及跟它们仨告个别呢……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盛存看着三双年轻的眼睛，不无遗憾地想。 作者有话说： 红角鸮的故事结束啦，待会儿更一章灯笼视角的番外！ 【放个预收文案】 元素大陆，异兽横行，共有118位公民，皆服从系统号令。 跳上机甲打怪、挖矿，是他们无聊且枯燥的日常。 钠睁开眼睛，绝望地认为迎接自己的将是打怪工具人悲惨的一生。然而，她很快发现，这批新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人一心种田，有人专注恋爱，有人……只想搞事。 系统急得跳脚：“你们这么不听话！遇到异兽怎么办？” 钠邪魅一笑：“看好了，我们的必杀技是——用机甲合成各种化合物，让它们明白什么叫元素压制！” 说话间，钠和氯的机甲合体，炮口中竟然喷出食盐，纷纷扬扬洒在巨大的蛞蝓身上…… 系统看着化成水的蛞蝓，惊呆：“我给你们的合体技能，是这么用的？” 直到有一天，钠神神秘秘地提议： “大家都过够了打怪的日子吧，我们去北境的禁区走一遭怎么样？” 众人惊呼：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作死小能手——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禁区之内，或许藏着这个诡异世界的真相…… 第18章 红角鸮育雏计划 番外 大家好，我是灯笼，红角鸮三兄弟里的老大。 在我的印象里，破壳而出后的一周内眼前都是一片混沌，我只能感知到我的身旁还挤着两只和我一样的幼崽，总有温暖的热源将我们牢牢罩住，虽然那个时候我身上仅仅覆盖着稀疏的绒毛，也从未感到过寒冷。 从热源的触感来看，应该是有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个非常温柔，时不时会用喙轻轻爱抚我们；一个就相当粗暴，有的时候还会踩到我们身上，听到我们的惨叫才赶紧跳开。 可是在我一周大的时候，那个温柔的热源离开很久了都没有回来，头顶的这个越发不安，在第五次踩到我的身体以后，它也离开了，留下我和两个小伙伴相依为命。 我们三个的绒毛已经逐渐浓密，但是仍然不足以独自抵抗寒冷。树洞的角落里堆着厚厚的木屑，我们本能地爬过去，紧紧依偎在一起。 我感觉身体加快了新陈代谢速度来抵御寒冷，饥饿感来得格外早。我把嘴巴张得老大，发出尖锐的叫声。 嘴里并没有被塞上食物，树洞里空荡荡的，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 我突然感觉特别害怕，我好担心连那个暴力的热源也会一去不回，那我们只能在这个阴冷的树洞里等死了。 这几天来，我的眼前隐隐约约能看见微弱的亮光，还有面前晃动的黑影，在寒冷和饥饿的双重刺激下，我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旁边是两个蠕动的毛团子，一个腿上长满了毛，一个头顶有几根黑色的呆毛，它们的眼睛半睁不睁的，看起来呆呆的。 真丑。我嫌弃地戳了戳它俩，却好像忘记了其实我自己也是这副模样。 为了节省体力，我就这么睁着眼睛枯坐着，等啊等，等到我的胃从隐隐作痛到失去知觉，等到旁边的两个家伙也睁开了眼睛，那个熟悉的热源还是没有回来。 我看见一束光线从洞□□进来，尘埃在光束中飞舞，刻画出它移动的轨迹。 我正百无聊赖地数着光线里有几粒灰尘，洞口突然出现一个黑影，一个高大的身体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抬头仰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巨大的爪子，然后是布满黑色斑纹的身体，再往上……一双金色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们。 这只雄鸟应该是我的父亲。我心想。 看见我们睁开的眼睛，它鸟喙微张，似乎有些诧异。 我看清它的嘴里并没有食物，饱餐一顿的希望瞬间破灭，张大嘴哀叫起来，旁边的秋裤和呆毛也和我一起开始演奏三重唱。 可是面前的雄鸟不为所动，它甚至走到离我们最远的角落，自顾自地打起了瞌睡。 太过分了！我非常生气，叫得更加卖力：我饿着肚子，你也别想安心睡觉！ “ok……toitoink？” 效果出乎我的意料，父亲大人突然大吼起来，吓得我们仨立马噤声。 他的眼神特别奇怪，左瞧右看，惊疑不定，还走上前来扒拉我们，像换了只鸟一样。 等到他把空空的鸟喙凑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终于忍无可忍，用尚且稚嫩的喙啄他的大脸——没有食物，就别来招惹我们！ 好的，他出去了，希望这次能带着食物回来。 我默默祈祷。 虽然我们的母亲永远消失了，但是父亲艰难地把生活拉向正轨，尽管我觉得这几天的伙食质量直线下降，除了蛾子还是蛾子。 所以当父亲大人叼着一只蚕宝宝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格外兴奋。 我还记得母亲还在的时候，抢饭吃是个技术活儿，谁的头伸得最高，谁的嘴张的最大，谁的叫声最响亮，谁就最有可能得到最好的食物，所以我们明里暗里的互相倾轧，母亲似乎也在鼓励我们这么做。 可是当我们这次也故技重施，当着父亲的面扭成一团的时候，父亲把我们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搞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动作，我就记住了一句话：“从今以后，禁止内斗！” 好吧，识时务者为骏杰，我们维持着表面的友善，暗地里还是偷偷较劲儿。 呆毛太弱，秋裤太蠢，这两人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对自己非常有自信。 直到后来，呆毛在父亲的教导下打赢了秋裤，我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原来父亲大人是真的想让我们和平共处，甚至还要共同进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天晚上，父亲大人抓回来一只金龟子，我本来以为可以一个人搞定它，然而最后还是和呆毛联手才把它抓住。 眼看着金龟子就要进呆毛的嘴了，我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准备用武力把食物抢回来，谁知道最后反而把到嘴的食物放跑了。 那天晚上我饿着肚子思考了很久，我感觉自己有点理解父亲大人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来说，三只鸟能做的事情确实比一只鸟多。 反正合作也不会掉块肉，还可以避免挨打，何乐而不为呢？我觉得自己想通了。 于是我试探性地向呆毛和秋裤释放友好的信号，没想到它们也正有此意，我们悄悄达成停战协议。 谁知道第二天台风就来了，我失去了家不说，还天天被两个白色的两脚兽摸来摸去，父亲居然也不阻止她们，甚至看起来还有点享受，我对此表示非常生气。 不过看在她们给我们准备了新家的份上，暂时原谅她们一次吧。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逐渐长大，很快，我学会了飞行，父亲很慷慨地把他的秘密基地分享给了我们，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吃蛾子和金龟子了啊喂！ 父亲大人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带我们观看邻居的狩猎，我又看到了那两个两脚兽，真不知道她们天天缠着我们做什么，生气！ 邻居的合作方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试着组织一次对喜鹊的狩猎行动，如果成功了的话，我们今晚就可以享受一次大餐。 好险啊！幸好秋裤学会了灯笼的招式，我们最后成功拿下了这只喜鹊。 秋裤的功劳最大了，好吧，这次就让他吃掉最肥美的部分。 我们吃饱后，父亲大人却突然昏过去了。 我赶紧飞到他身边，又是拍又是啄的，想把他唤醒。 我突然发现父亲大人的身躯并没有我印象中的那么伟岸，蓬乱的皮毛下是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体，看起来比呆毛还虚弱。 是因为我们吗？我感觉心里酸溜溜的。 谁也没想到父亲大人醒来以后大发雷霆，追着我们又打又骂，直到把我们赶出校园为止。 其实我一直都有预感，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因为现在就算离开父亲，我们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了。 可是我还是很在意一件事情，为什么以前父亲看我们的眼神温柔无比，现在却好像看陌生人一样？ 甚至可以说……像在看敌人一样。 我能感觉到呆毛和秋裤和我一样不解又伤心，我只能安慰自己，这是父亲为了逼我们离开而演的最后一场戏。 然而我的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忧伤，我总感觉以前那个笨拙地爱着我们的父亲大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在漫无目的的流浪之路上，我们遇到了之前偷窥的两位邻居。 它俩也是被父母赶出家门，现在无处可去。最重要的是，它们是两位雌性！ 秋裤和呆毛对它俩展开狂热的追求，很快，它们成了两对情侣，双双和我道别，去组建各自的小家庭去了。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地流浪。 我想飞到更远的地方，看看校园以外的世界。等到飞累了，就找一个资源丰富的地方栖身，如果可以的话，再找一个可爱的伴侣，生养几个聪明的孩子。 希望它们不要像我小时候那么调皮， 我穿行在夜色里，想着以后的生活，忍不住偷乐起来。 一只蛾子从身旁飞过，我轻轻侧身，将它收入掌中。一股上升气流碰巧在身下形成，我乘着它飞向高高的夜空，好像下一秒就能摘下漫天繁星。 我鸟瞰下方宁静的大地，心想：天高任鸟飞啊。 作者有话说： 红角鸮的故事到这里就彻底完结啦，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于住在我朋友寝室外面的红角鸮一家，丁亦的支线内容则来自于我自己参加的观鸟活动，育雏结束以后就没有后续了（笑） 那么，我们下个故事见！ 【放个预收文案】 元素大陆，异兽横行，共有118位公民，皆服从系统号令。 跳上机甲打怪、挖矿，是他们无聊且枯燥的日常。 钠睁开眼睛，绝望地认为迎接自己的将是打怪工具人悲惨的一生。然而，她很快发现，这批新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人一心种田，有人专注恋爱，有人……只想搞事。 系统急得跳脚：“你们这么不听话！遇到异兽怎么办？” 钠邪魅一笑：“看好了，我们的必杀技是——用机甲合成各种化合物，让它们明白什么叫元素压制！” 说话间，钠和氯的机甲合体，炮口中竟然喷出食盐，纷纷扬扬洒在巨大的蛞蝓身上…… 系统看着化成水的蛞蝓，惊呆：“我给你们的合体技能，是这么用的？” 直到有一天，钠神神秘秘地提议： “大家都过够了打怪的日子吧，我们去北境的禁区走一遭怎么样？” 众人惊呼：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作死小能手——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禁区之内，或许藏着这个诡异世界的真相…… 第19章 鲸歌 1 1854年，美国马萨诸塞州的新贝德福德市。 这个距离波士顿仅仅80公里的港口小镇凭借捕鲸业繁盛一时，来来往往的水手和商人们养活了镇上无数家酒馆。 已是深夜，一家招牌上写着“Spermwhale”的酒馆里还亮着灯，老板娘已经感到有些困倦，她打开门，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注：Spermwhale是“抹香鲸”的英文。） 远处传来水手的吆喝，捕鲸船满载而归，他们正连夜把船上的一桶桶鲸油送进岸上的加工厂里，这些原始的材料最后会被加工成工业润滑剂和照明燃料，运往世界各地。 腥咸的海风里夹杂着来自深海巨兽的腐臭，老板娘皱着眉头，合上了酒馆的门。 “您这次的收益如何？” 她问坐在桌边独酌的男人，这是今晚的最后一位客人了。 盛满鲸鱼油的油灯静静燃烧，昏黄的灯光勾勒出男人瘦削的面庞，在海上漂泊的四年时间让他看起来像个毛发浓密的野人，高耸的眉骨下，一双闪烁着精明和野心的蓝眼睛隐没在阴影里。 “上帝保佑，我们这次一共抓了300多头鲸鱼，绝对可以大赚一笔！明天你就可以在报纸上看到我伊桑·史派罗的大名了。” “听说您带领那些水手们沿着大西洋中脊一路到太平洋的夏威夷岛，本来预计两年就能回来，结果时间翻倍了，他们可都在暗地里诅咒您呢。” “这群家伙不是一直都这样，坏话没少说，钱也没少拿。” 伊桑轻蔑一笑，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抹香鲸牙，上面用精巧的刀工雕刻着一艘捕鲸船，那是他的“史派罗号”。 “那这次您准备在这里待多长时间？水手也需要上岸休整吧。” 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在桌边坐下，声音甜腻，媚眼如丝。 “现在的鲸鱼越来越难捕，听说英国出现了一种叫煤油的新东西，烧那个也能照明，以后的生意会越来越难做。” “现在“史派罗号”需要修理，我还准备采购一批新武器，顺便招募几个新水手，下一次出海应该会在五年以后，干完这票我就不做这行了。” 伊桑伸手揽过靠在身旁的女人，语气轻佻，“过两天我去纽约谈生意，你想不想和我一起？” “求之不得。” 鲸油上燃着的火苗跳动了一下，随后被熄灭，酒馆楼上传来阵阵呢喃，随风飘散在夜色里。 与此同时，距离纽芬兰岛200公里的大浅滩海域，盛存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拥有夜视力的红角鸮身上，所以当他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一时茫然无措起来。 系统出现得很及时。 “恭喜您穿越成功，下面为您介绍本次任务情况。” “您的身份：一只5岁的雄性抹香鲸，顺带一提抹香鲸10岁成年，所以现在您还是一只幼崽，可以尽情享受妈妈的爱。 任务背景：现在是1854年，美国捕鲸业由盛转衰的时期，而您所在的位置是大西洋上的一片海域。 说明：本次任务没有任何进度提醒，您只需要帮助所在的抹香鲸群避开5年后的一场屠杀，就可以完成任务。 温馨提示：5年后的灾厄里必须是全员脱身，才能算完成任务哦！不过在系统发出屠杀开始信息之前，是允许出现适当牺牲的，请您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那么，祝您好运！” 抹香鲸？盛存对这种生物的印象很是模糊，传说中的龙涎香，好像就是从抹香鲸身上得到的来着…… 它们不是已经变成濒危动物了吗，怎么还能大肆捕杀…… 等等，不正是因为前几个世纪的狂捕滥杀，鲸鱼的数量才大量减少的吗？ 盛存被吓得一激灵，现在他可没有保护动物的身份护体，更没有好心的女大学生默默关注，只有危机四伏的海洋和人类冰冷的捕鲸枪。 他实在想不出要怎么逃离五年后的厄运，尤其是现在他还是一只什么也不知道的幼崽。 他试探地摇摆身体，甩动的尾巴碰到一个略带弹性的东西。 他的身边响起一阵颇有节奏的“咔哒”声，穿透海水传到他的耳边，变成一句低语：“别闹，好好睡觉。” 盛存：“？！” 原来旁边还有抹香鲸，它们是怎么在这块黑不溜秋的地方看到东西的？ 他突然想起以前在记录片里听到的鲸歌，座头鲸悠扬的声波可以顺着洋流传播很远，成为它们之间传递信息的语言。 那么，抹香鲸发出的声音会不会也有特殊的功能，比如说利用回声定位，像蝙蝠一样？ 盛存张开嘴想发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来自头顶， “咔哒，咔哒，咔哒……” 声波向前方扩散，撞到障碍物后很快反射回来，经过身体一系列复杂的处理，在大脑里形成一幅海面之下的图景—— 他的身边围绕着十个巨大的身体，脑袋朝上竖立在海水中一动不动，离他最近的足有十五米长，几乎是他的两倍大。 那个身体扬起巨大的鳍状前肢，拍了盛存一下，似乎是再次警告他保持安静。 这轻轻一掌也足以让盛存随着水流摇晃了好几下，他终于搞明白了情况，旁边的这位应该是原主的妈妈，而现在整个抹香鲸群正在浅海里休息。 他决定听妈妈的话，闭上眼睛，适应一下这副崭新的庞大身躯。 作者有话说： 关于为什么抹香鲸的英文名这么诡异（不懂的可以百度一下sperm的意思）：因为抹香鲸的头部能储存约1000L以上的鲸脑油，这是一种白色的蜡状物质，当初被人误会成某种不可描述之物了（笑哭）。 从17世纪到20世纪，捕鲸业经历了好几次兴衰，鲸鱼身上的鲸油是非常重要的工业原料，其他部位也有利用价值。高额的利润催生无数来自各个国家的捕鲸行动，一度让近海的鲸鱼趋于绝灭。 关于捕鲸是如何兴起，甚至成为某国的支柱产业，又是如何在工业化的浪潮下逐步衰落的，建议阅读一篇文章《逐渐消失的鲸鱼和日趋空荡的大海》。 第20章 鲸歌 2 当阳光点亮海水的时候，盛存感觉到身旁的巨兽们开始移动起来。 它们纷纷浮到海面上换气，巨大的身躯像在海中漂流的浮木。它们喷出倾斜的水柱，在空中像树丛一样散开，折射出一道道小彩虹。 虽然上辈子生活在海边，盛存也从未见过活着的鲸鱼。借着水下的光线，他近距离观察抹香鲸的身体，内心无数次感到深深的震撼。 它们实在是太大了，比两间教室还要长，它们缓缓从他身边游过，先是圆钝的方体头部，然后是流线型的庞大身躯，最后是和身体不成比例的轻小尾部，莫名有点像巨型蝌蚪。 不过任何东西长到抹香鲸的体型都很难让人觉得可爱，盛存目送着它们一个接一个潜入水中，只感觉到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毕竟还是个人类的灵魂，人类对于孕育生命的大海有强烈的向往，对暗无天日的深海也存在本能的恐惧。早年看过的希伯来神话很是应景地浮现在脑中，抹香鲸的形象逐渐和海怪利维坦重合。 想什么呢，《海绵宝宝》里蟹老板的女儿不也是抹香鲸，她多可爱呀！ 盛存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你怎么还立在那里？快去换口气，要去吃饭了！” 咔哒声顺着水流传到盛存耳边，变成母鲸的低吼，像极了妈妈在他赖床上网课的时候喊吃早饭的语气。 盛存懒洋洋地浮上水面，用长在头顶的鼻孔吐出肺里的浊气。 他感到一丝微妙的异样，右边的鼻孔好像被堵住了，没有气体流通的感觉。 这只抹香鲸感冒了吗？他张开大嘴，试图打个喷嚏通通鼻子，却不小心在水中吐出好几个泡泡。 旁边的母鲸默默上前，用宽大的头顶撞了他一下，他失去平衡，向□□倒，左半边喷气孔露出水面。 他看见母鲸藏在皮肤褶皱下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好像在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一夜之间变傻了。 看来抹香鲸就是只用左边的鼻孔呼吸，难怪它们喷出的水柱是歪的。盛存深吸一口海面上清新的空气，感觉自己收获了一些没用的知识。 这一口气格外绵长，母鲸在旁边耐心地等待着，因为每次换气在肺里储存的空气，都需要足以支撑接下来近两小时的深潜。 见盛存差不多准备好了，母鲸转身向海底游去。 它们所在的大浅滩，是著名的纽芬兰渔场。从北冰洋南下的拉布拉多寒流和墨西哥湾暖流在这里碰撞，密度较大的寒流缓缓下沉，暖流随之抬升，带出来自深海的营养物质，一路催生大量浮游生物，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鱼类。 19世纪中期，纽芬兰渔场还保持着“踩着鳕鱼群的脊背就可走上岸”的美名，靠水吃水的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世纪以后，这块风水宝地将不复存在。 不过这些问题不是盛存现在需要操心的，眼前的大浅滩依然是海洋生物的天堂。 他一路下潜，欣赏从未见过的海洋风光。 一开始，海水呈现澄澈的深蓝色，莹莹的浮游藻类随着他的动作忽上忽下地漂浮，盛存总有一种自己是在剖开一块蓝色琥珀的错觉。 随着光线慢慢减少，浮游藻类也逐渐消失不见，500多米深处的压强已经达到大气压的五倍，盛存清晰地感受到流线型的身体正在均匀分担来自海水的压迫，肺部缓缓收缩以适应压强的变化，心脏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将血液泵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抹香鲸是潜水最深的哺乳动物，500米对它们来说只不过是深水世界的开端。就算是身体没有发育完全的幼鲸，下潜到将近1000米的深度也完全不是问题。 能见度已经很低了，盛存感到一种深刻的恐惧，他最害怕的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是黑暗中的寂静无声，因为这种感觉总会让他想起自己已经死了，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利用声呐系统扫描周围的环境。 还好，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声呐系统告诉他母鲸一直陪在身旁。其他的同伴声音从更深的地方传来，表明它们仍也在不远处行动。 抹香鲸群是团结的集体，它们随时保持联络，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位成员。 盛存的恐惧总算减轻了些。 声呐系统清晰地勾勒出前方的地形，他发觉海底的地形并不似想象中的平坦，而是向大陆一样沟壑起伏，复杂多样。 比如说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两座隆起的海底山脉，中间夹着一条宽阔的峡谷。 峡谷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没了最后一丝微光，盛存在入口踌躇不前，眼睁睁地看着母鲸坚定地游进深渊之中。 母鲸甩甩尾巴，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是安抚也是催促。 盛存犹豫半晌，硬着头皮紧跟上前， 峡谷为深海动物提供了遮蔽之处，只有存在支撑点的地方才会聚集大量生命，抹香鲸的食物就隐藏在那里。 这是深渊的入口，而抹香鲸的主场就在神秘的海洋深处。 作者有话说： 1.关于抹香鲸的小知识：因为它们的喷气孔在身体左侧，所以喷出的水柱会呈45°的倾斜，非常好认。 2.关于纽芬兰渔场：虽然依然是地理书上经典的四大渔场之一，纽芬兰渔场的鱼类资源因为人类的贪婪而几近枯竭，曾经标志性的产品——鳕鱼，如今已经难觅踪影。 第21章 鲸歌 3 峡谷里的水很凉，终年不见日光配合下沉的寒流，尽管隔着厚厚的脂肪层，盛存还是觉得血液几乎要冻得凝固了。他合理怀疑这里会不会是一片生命的荒漠。 然而他很快被事实打脸了，才游出几百米，他已经探测到不少虾蟹，感知到抹香鲸经过产生的扰动，它们飞快地藏到礁石后面，等待危险过去。 这种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小东西，确实也很少出现在抹香鲸的食谱上。它们更感兴趣的是以虾蟹为食的软体动物——乌贼。 盛存听到前方传来抹香鲸张开大嘴捕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失望的嘟囔，估计是这块海域的乌贼吃起来并不十分肥美， 一头成年抹香鲸一天至少要消耗一吨的食物，可想而知它们一天的时间基本上耗在睡眠和觅食上了。 这种零星的小零嘴儿自然无法满足鲸群旺盛的胃口，它们低沉的咔哒声向四面八方扩散，声波遇到障碍就反射回来，告诉它们该去哪里寻找更大的猎物。 前方传回的声音突然变调，似乎在暗示有大家伙上门了。 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后头的母鲸骤然加速，推着盛存赶上族群。 很快，盛存的声呐系统也模糊地感知到不远处有一堆快速移动的物体，而且还在不停变换形状，它们顺着洋流，离鲸群越来越近，似乎并未察觉前方埋伏着一群猎手。 巨鲸们无声地摆动着庞大的身躯，像出膛的深水鱼雷，主动向猎物靠近。 不见天日的深海里有点点荧光在闪动，盛存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的是洒满繁星的夜空。 随着距离进一步拉近，他终于看清光源是一种小型鱼类，每条鱼的身侧缀有好几个光点，庞大的鱼群组成球体，竟然超过了十多条抹香鲸的体积。 鱼群在不停地旋转，每一条小鱼都只从捕食者面前一掠而过，很快就融入到数以千万计的大群里，让人一时眼花缭乱。 简直就像海里的灯笼一样，盛存心想。 他的直觉没有错，这种发光的小鱼被统称为灯笼鱼。 对于抹香鲸来说，它们就是移动的餐桌，一场饕餮盛宴即将拉开序幕。 声呐系统依然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灯笼鱼身上的微光也足以模糊地看到周围的动静，盛存恍惚间居然觉得自己还是一只在暗夜里行动的红角鸮。 他看见好几个黑影冲进鱼群里，宽大的头部和有力的尾鳍轻松破坏了灯笼鱼的阵型，被分散的鱼群各自为阵，排成长列在抹香鲸的身体之间逃窜。 鲸群也随之分散开来，两三只组成一个小队，圈住一群灯笼鱼，纷纷张开嘴准备开饭。 已经晕头转向的鱼群随机乱窜，突然被前面的一头抹香鲸挡住了去路。 受惊的灯笼鱼四散开去，殊不知左右两边都埋伏着血盆大口，抹香鲸只消大幅晃动脑袋，就有大量的小鱼自投罗网。 侥幸逃离的灯笼鱼出于本能，又汇成一群，刚才进食过的抹香鲸故技重施，把它们驱赶到还饿着肚子的伙伴嘴边。一通操作下来，包围圈里的小鱼基本被一网打尽。 盛存和他的妈妈到得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们准备加入捕猎的时候，大部分的灯笼鱼已经被瓜分完毕。 不过作为鲸群里唯一的幼崽，他总能得到一些特殊待遇，一头抹香鲸正赶着鱼群往他们的方向游来。 盛存赶紧迎上去，他的妈妈动作更快，协助前头的同伴一起包抄。 荧光越来越近，声呐系统感应到几百个近在咫尺的小东西。盛存明白了，两位长辈是准备让他先吃饱。 昨天还在辛辛苦苦带崽打猎的老父亲盛存受宠若惊，赶紧张开嘴，享受送上门来的美餐。 抹香鲸有个奇怪的结构，就是只有下颌长牙，这就注定了它们无法像大白鲨和虎鲸之类的掠食者一样进行撕咬，只能粗略地磨两下就囫囵往肚里咽。 生吞了一大堆灯笼鱼以后，盛存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除了肉少刺多之外，他并没有品出这种产自大西洋的纯天然鱼类有什么特别鲜美的滋味。 他把剩下的鱼群赶到母鲸那边，退到旁边观察鲸群的社会结构。 抹香鲸群和非洲象群有些类似，都是雌性和幼崽结群，为首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雌性，平时看不到成年雄性的身影。 一个抹香鲸捕猎小队不慎失误，逃出的鱼群冲到另外一个队伍旁边，离得最近的母鲸先顺嘴吃掉了大半灯笼鱼，才将剩下的鱼赶回原主身边。 这种明显的偷吃行为并没有受到惩罚，赶来兴师问罪的母鲸不轻不重地撞了它一下，它完全不躲开，反而发出轻快的咔哒声，倒像是姐妹之间的嬉闹。 看来群内成员的关系很和谐，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等级关系。盛存心想。 至于这个群体的首领……他的目光集中在和妈妈一起追逐鱼群的母鲸身上。 和其他姐妹相比，他母亲的身材算得上高大，可是旁边的这头母鲸比它还要大些，透过灯笼鱼提供的朦胧辉光，盛存发现这头母鲸的身上布满深深浅浅的伤痕，和其他同伴光洁的躯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且它的行动似乎缓慢一些，特别是在跟着鱼群急转弯的时候，庞大的身躯几乎要刹不住车，好几次险些让鱼群溜走。这一切都表明它可能已经上了年纪。 盛存看出母亲对这头母鲸也很是敬重，每次都主动让它先进食，其他年轻的母鲸也从来不和它争食，甚至会主动把分散的小鱼往它身边赶。 看来这只最大的母鲸就是鲸群的首领了。 盛存终于对新环境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很显然，这是一个尊老爱幼的模范团体，如果不考虑五年后的大屠杀，他本来可以在这里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不知是不是海底的压强太大，他心头有些沉重。这样一个团结的集体，在人类的鱼叉下挣扎的时候，该有多么绝望啊。 盛存正在祈祷那一天慢点来临，上头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吸引了全体成员的注意。 严格来说，它们所在的500多米深处已经不属于大浅滩的范围了，那块被称为纽芬兰渔场的风水宝地，位于上方的一片海底高原上，水深只有25-100米，是鱼类的天堂。 声音正是从纽芬兰渔场传来的，盛存心头一紧，直觉告诉他这种不自然的声音一定和人类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说： 大浅滩和纽芬兰渔场是一个地方，出于一些私心，只有出现人类的时候才会用“纽芬兰渔场”这个称呼，记住这个地方，它非常重要哦~（地理老师敲黑板）感谢在2022-03-08 23:59:58~2022-03-09 23: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834876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34876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鲸歌 4 海面阳光正好，渔场之上，渔民的小船星罗棋布。 纽芬兰岛上遍布巨石，连种土豆的地都腾不出几块，称得上是贫瘠。当地人唯一的依仗，就是渔场里取之不尽的鳕鱼。 “一、二、三，起——” 渔网被提起，站在船头的少年随即松手，里面的鳕鱼洒了出来，在甲板上蹦跶，个别生命力旺盛的还直接跳回海里去了。 站在另一侧的男人赶紧收起渔网，把网兜里仅存的鳕鱼倒进盛有海水的木桶里，又赶紧蹲下身子，尽可能抢救甲板上的鱼。 看着男人高大的身躯低伏在脚下，皲裂的双手张开，只为抓住几条蹦跶的小鱼，少年的眼中没有半点愧疚的神色，反而将双手别在脑后，漫不经心地吹起口哨。 “阿列克谢，你这样就是在捣乱。” 男人收拾完残局，直起身来，被海风和烈日摧残过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黑红色，上半张脸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下，声音平静，不辨喜怒。 “我捣乱？如果不是你不让我走，我早就加入埃文斯他们的捕鱼队了，你看看人家，一天捕到的鱼是我们的好几倍！” 少年的眼睛因为激动，瞪得老大，漂亮灰绿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总会让人想起摇曳着海藻的热带浅海。 这双眼睛给他的形象加分不少，因为这位名叫阿列克谢的少年是今年刚刚入行的新手，不管是面庞还是身体都没有大海留下的伤疤，这对于靠海为生的男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捕到远超所有的同龄人的鳕鱼，这样，他将得到全村少女的倾慕，当然也包括他的暗恋对象。 现在村子里最会捕鱼的人毫无疑问是埃文斯。这个英国人这几年来到纽芬兰岛定居，带来的一种叫做“拖网捕捞”的新技术，每次出海，收获都极其惊人。 埃文斯很快发了大财，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很快，村里组建起一个捕捞小队，所有年轻人都可以加入，埃文斯提供设备和技术指导，相应的每次出海他会分走3成收益，剩下的全部留给队员。 于是加入埃文斯小队成为村子里年轻人炫耀的资本，阿列克谢同样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的野心更大一些，他企图利用埃文斯的捕鱼技术积累资本，然后组建自己的船队。 可是这个伟大的梦想被眼前这个家伙亲手粉碎了，费谢曼——他的父亲，曾经被称为“鳕鱼之王”的男人，怎么也不肯放自己离开。 他本来可以借着父亲的名声轻易混进埃文斯的队伍，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乖乖待在甲板上，听着旁边这个固执的老东西喋喋不休，说的尽是些什么洋流啊、风向啊之类的无聊玩意儿。 他难道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吗，“鳕鱼之王”的名头早就被埃文斯抢走了，这一套老方法还不如“拖网捕捞”好用呢，这老古董到底在坚持什么？ 阿列克谢早就对这一切感到厌烦了，目光投向不远处埃文斯小队的渔船。 那边传来一阵欢呼，不用说，巨大的渔网里肯定塞满了鳕鱼，想想它们银白色的身体在阳光下颤动的样子，就像白花花的银子一样。 阿列克谢转头看看自家小小的渔网和寒酸的渔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连站在船头的老渔民也像从上世纪来的。他嫌弃地想。 “相信我，他们这样抓鱼，是会被上帝惩罚的。”一直不声不响的费谢曼缓缓开口。 “什么？”阿列克谢投来迷惑的眼神。 “英国佬那套捕鱼方式我早就见过，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在英吉利海峡那边的渔船上工作。” “结果呢，这帮贪婪的殖民者把自己国家的鱼抓得差不多了，就开着船到处跑，现在居然看上了我们的纽芬兰渔场！” “你看看他们所谓的拖网捕捞，这几年来的收成比我们十年都多，可是代价呢？我们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是不能在鳕鱼的繁殖季节出海，现在好了，你们这群年轻人哪里顾得上规矩，天天就知道往海里跑！” “我看迟早有一天这片海里就没有鳕鱼了，到时候那些英国佬可以跑回国，或者去祸害别的地方，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回岛上种地吗？” 费谢曼眯起眼睛，面部肌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然而阿列克谢不为所动。 “呵呵，你难道没发现这几年我们家里越来越穷了吗？村里人都开始看不起我们家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鳕鱼能活多久？” 他嘲讽一笑，看着鳕鱼群在海中起起伏伏， “我看这些鱼一时半会捞不完，可是再这么下去，我们家迟早要完。” 费谢曼沧桑的目光对上这双年轻的灰绿色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渔船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此时的海底，抹香鲸群正在缓缓上浮。 本来安全起见，它们应该等上头的动静消停了再露面的，可是已经在海底待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快憋不住气了。 离大浅滩越来越近，刺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鲸群发出的咔哒声被淹没在杂音里，一时难以辨清前方的道路，惹得所有成员都感到莫名的烦躁。 盛存努力辨认着上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渔网拖在海底砂石上的摩擦声，期间还夹杂着鱼类挣扎的声音。盛存联想起以前无聊的同学拿指甲刮过黑板，发出的也是类似的噪音。 突然，尖锐的杂音骤然减弱，随之而来的是海水被剧烈搅动的异响。 看来是收网了。盛存心想。 紧接着，一声声微弱的响动传来，起初气若游丝，让人怀疑是不是水波导致的幻听，没想到很快，成千上万的细响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汇聚在一起，变成巨大的轰鸣。 “鳕鱼的声音，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的。”像是察觉到盛存的不安，他的妈妈低声解释。 盛存机械地游动着，鳕鱼的绝唱在海域里回荡，这种绝望仿佛传染给了他，盛存一时感应不到同伴的存在，心头萦绕的只有沉甸甸的恐惧。 洋流把这些声音带到更远的地方，所过之处，鱼心慌慌，受惊的鱼群在海水里划出诡异的折线。 鲸群本能地在远离大浅滩的海域冒头，成年雌鲸们安静地喷出水柱，大半身体仍深藏于海面之下，并不想让人类发现自己的行踪。 可是被鳕鱼吓坏的盛存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再也不想在黑暗里徘徊了，他要看一眼太阳！ 于是盛存毫不减速地冲到水面，借着惯性一跃而起。 抹香鲸巨大身躯沐浴在阳光下，带着海水的皮肤呈现出温柔的深灰色，很快开始吸收太阳的热量，盛存感到一阵暖意。尽管被刺得睁不开眼睛，他还是希望这一刻可以再久一点。 “轰——” 抹香鲸沉重的躯体重重砸向海面，很快隐没在一片水花之下。 “看，是抹香鲸！”纽芬兰渔场上的人们暂停了手中的工作，纷纷向远方望去。 “你听说了吗，很多美国人靠捕鲸发财了呢。” “真的？可是我们这种小船，它们一甩尾巴就能掀翻了吧。” “说的也对，小命要紧，反正我们捞鳕鱼也能发财。” 埃文斯小队的人嘻嘻哈哈，渔船拖着沉重的鳕鱼向岸边驶去。 另一边，阿列克谢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父亲半跪在船头，面朝鲸鱼出现的方向虔诚地在胸口划十字。 “我们在高天之上，爱我们的天父啊！利维坦的警告我们已经知晓，请您宽恕我们这些无知的人吧……” 他听见父亲喃喃自语，不屑地皱了皱眉头，并且在他试图拉上自己一起祈祷的时候躲开了。 盛存并不明白自己给一位中年男人带来了怎样的惊吓，刚刚落回海中的他正在被母亲严厉警告，并且得知一个不幸的消息—— 这片海域已经不再安全，而且繁殖期将至，鲸群要动身前往大西洋中部的繁殖地。 盛存的第一次迁徙之途将在明天正式开启。 作者有话说： 大家对不起，昨天不小心把存稿箱里的稿子定时发送了，这个才是完整版，不介意的话可以再看一遍（鞠躬） 第23章 鲸歌 5 当朦胧的晨光照进水下，鲸群缓缓行动起来，开始踏上迁徙之路。 那头经验丰富的年老母鲸在队伍的前头带路，三头年轻的母鲸特地放慢速度跟在最后面，把身为幼崽的盛存围在中间最安全的地段。 盛存正安安分分地追赶着母亲的背影，肚皮上某个敏感的部位突然被拱了一把。 他感觉痒痒的，尾巴不自觉地弹动两下，猛然转身，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嚣张。 如果没有张开嘴，并且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的话，他的动作算得上帅气。盛存瞪起斗鸡眼，盯着在脸前缓缓上升的气泡，小小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问号。 “你们看这小家伙，怎么还吐泡泡啊！” “摇摇晃晃的，这小眼神太可爱了哈哈哈！” “都说了小孩子比较敏感，你太坏了，还这样吓人家……” 那三头年轻母鲸的群体里爆发出一阵密集的咔哒声，周围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被当成小孩逗弄的盛存满脸黑线：所以玩弄幼崽这种事情是哺乳动物的天性对吗…… 他郁闷地想找母亲讨回公道，却发现它正笑眯眯地看着姐妹们逗弄自己，目光中满满都是慈祥。等到他游到身前，母亲张开宽大的前鳍，用力地拍了他一下，这似乎是抹香鲸独特的拥抱方式。 盛存被母亲和一群阿姨围在中间，像排球一样被拍来拍去，他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回想起过年回家时被七大姑八大姨支配的恐惧。 “卡琳，照顾好你的宝宝，别让这几个女孩子胡闹。”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苍老而不失威严。嬉笑着的母鲸瞬间恢复严肃的神情，默默排好队形。母亲在听到“卡琳”这两个字的时候绷紧了身子，虽然动作很小，还是被身旁的盛存察觉到了。 原来鲸群的成员是有名字的，看来我妈妈应该叫“卡琳”。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断，他竖起耳朵，试图从身后叽叽喳喳的年轻母鲸嘴里打听到群成员的昵称。 很快，从它们的对话里，他推测三头母鲸的名字分别是“卢亚”、“米法”和“鲁拉”，而被它们称为“托恩婆婆”的，应该就是领队的那位了。 除了盛存，队伍里最活泼的就是它们三个，看起来应该也是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激动摇摆的身躯无一不在暗示着它们对繁殖地的好奇。 而游在队伍前面的成□□鲸们都相当沉默，单调的咔哒声仅仅是声呐系统在工作罢了，从它们严肃的表情，盛存合理推测前方的道路不一定好走。 很快，他的声呐系统感应到前方凭空出现一道屏障，上面布满崎岖的沟壑。声波以声速在水中传播，一时竟然也无法判断它的尽头。 这是抹香鲸群迁徙之路上最显著的路标——大西洋中脊。 这条横卧在大洋中的巨大山脉几乎从地球的最南端延伸到最北端，平均高度可达2000多千米，比陆地上包括喜马拉雅山在内的所有群山都更加巍峨高大。 地壳板块在这里挤压、碰撞，形成高耸的山脉和深不见底的海沟，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缓缓移动的板块随时酝酿着地震和活火山。 这里是生命的高速公路，洄游的鱼群沿着山脉来来去去，地震带来的海水扰动时不时让深海动物在浅水区亮相。 这里也是生命的坟墓，就算是抹香鲸这样的深海巨兽，在来自地球深处的力量面前也显得无比渺小，一次小小的地震可能会导致海底山脉滑坡，可以瞬间将整个鲸群吞没。 在大自然的威仪面前，就连一直嘻嘻哈哈的三姐妹也收敛了神色。十一头抹香鲸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隐没在山脉的阴影里。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因为小区出现密接，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这几天的更新可能会比较短小。现在疫情严重起来了，出门记得做好防护，注意安全！ PS：文里鲸鱼的名字出自《塞尔达传说》，米法后面还会有戏份哦（话说这样玩梗应该可以...吧） 感谢在2022-03-10 23:59:57~2022-03-11 23: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1633716 3瓶；紅色K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鲸歌 6 事实证明，就算拥有人类的灵魂，称得上是海洋里的智商天花板，深海依然可以教你做人。 声波发射出去，有的很快返回，带回“前方50米有障碍物，请左转”的信息；有的石沉大海，在盛存的导航系统里，那个方向的海底山脉露出一个黑洞，足以把自己吞噬。 他感觉自己闯进了现实版的扫雷游戏，步步惊心，生怕一个不小心撞上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此时的盛存无比庆幸自己还是个幼崽，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现自己的脆弱。他紧紧贴在母亲身边，虽然母鲸的皮肤是冰凉而粗糙的触感，但仍然是深海里唯一的倚靠。 黑暗中看不见母亲的表情，不过它还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用稍微温暖些的肚皮蹭蹭他的脑袋，盛存确信这是宠溺的表现。 不知游了多久，鲸群来到一块地势稍微平坦些的地方。 盛存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地貌——海底中冒出一根根高矮不齐的柱子，就像一片只有树干的小树林。 这里似乎是一块猎场，大家很快分散开来，在石柱间穿梭觅食。 只见过灯笼鱼群的盛存一脸懵逼，这一堆光秃秃石柱林里有什么食物，能让十一头抹香鲸填饱肚子？ 他想跟着妈妈一起行动，然而身旁空空如也，他侧耳倾听，吧唧嘴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他的妈妈吃得正香。 盛存一甩尾巴，抬起脑袋，试图呼唤妈妈。 “宝贝你在哪儿，快点过来，这边有吃的，再不来就没有啦……” 因为嘴里塞满了食物，母鲸的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而且充满了敷衍的味道。 盛存哭丧着脸：妈妈，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盛存一边往母亲的方向赶，一边转动脑袋，全方位搜索食物。 食物雷达总是灵敏无比，很快，他发现海底的沙砾下另有乾坤。 总有些小东西在沙子底下拱来拱去，有的时候甚至还悄悄探头，然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呲溜一下掏出个洞来，飞快地缩回去。 声呐系统惊鸿一瞥，很快判断出是某种小螃蟹。 盛存的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悄悄逼近它们，准备来一顿餐前小甜点。 不知不觉，他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和大脑袋相比，他的下颌短小得不成比例，但是当它划过海底的时候，依然像一把巨铲，把薄薄的沙地翻了个底朝天。 被掀翻了天花板的螃蟹们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塌房天上来”，它们眨巴着大眼睛，一时间愣在原地，竟忘记了四下逃窜。 盛存最喜欢这样乖乖的猎物。虽然刚才用下巴在沙砾上摩擦，多少还是有点疼痛，不过小螃蟹鲜美无比，口感嘎嘣脆，他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孩子啊，你在干嘛？” 一个苍老而慈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而巨鲸的压迫感让盛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瞬间绷紧身子，立正站直。 他快速地咀嚼的两下，把嘴里的螃蟹咽下去，摆出最无辜的表情看着它。 差点忘了黑不溜秋的好像看不见眼神，于是他轻轻回答：“在……自己捕猎呢。” 周围一片沉默。 他开始深深地自我怀疑，为什么托恩婆婆的语气那么惊讶，难道抹香鲸不吃螃蟹吗？可是明明这种小东西捕捉起来很容易，而且味道相当不错啊？ 他听到婆婆的微微颤抖的声音：“孩子啊，你的嘴巴不疼吗？卡琳……难道没教你怎么抓螃蟹？” 盛存：“……？”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者是海水的刺激，下巴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像是被针扎了的感觉。 破皮了吧，绝对破皮了！盛存心痛不已，想抬起手摸摸伤口，然后发现前鳍太短，根本摸不着。 他尴尬地扭动身体，本来想着高低整两句解解围，一开口，却发出属于幼崽的嘤咛，像是在撒娇。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生物本能吗？盛存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托恩婆婆显然对幼崽的撒娇毫无抵抗力，它用宽厚的额头轻轻触碰盛存的受伤下颌，像是某种奇异的安抚。 本来连皮外伤都算不上，突然被这样郑重地对待，盛存害羞地甩着尾巴，前鳍无处安放，只好在身旁左摇右晃。 不过这些小动作在托恩婆婆眼里变成了另外的意思，它轻拍盛存一下，示意他跟过来。 它带着盛存来到不远处的另一片沙地，他很快发现下面藏满了小螃蟹。 “孩子，注意看，螃蟹要这样抓！” 托恩婆婆提醒完毕，悄悄下潜，身体几乎紧贴于沙地之上。 一阵爆破般的“咔哒”声在沙地上炸响，不同于探路和交流时轻柔的声音，用于捕猎的声波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沙地、连带周围的海水都开始震动起来。 盛存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开，感觉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抹香鲸强大的力量。 声波来得快，去得也快，透过还在波动的海水，盛存感应到沙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被震得晕头转向的小螃蟹。 “好了，快去吃吧，这么点可能还是吃不饱，我再去给你找点东西来。卡琳这孩子真是的，光顾着自己，连幼崽都给忘了……” 托恩婆婆絮絮叨叨地游远，盛存愣愣地待在原地，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里涌出，很快消融在海水中。 直到发现小螃蟹如梦初醒，开始悄咪咪地挖洞，他才狠狠摇摇脑袋，冲到沙地上大口大口地开始进食。 很快，托恩婆婆回来了，嘴里咬着一只还在微微动弹的小鱿鱼。 卡琳慢悠悠地跟在它身后，见到盛存，飞快地扑上前，两只热情的前鳍差点没把他压进沙地里。 “小家伙对不起，我还真忘了教你捕猎，不过你怎么能想到用下巴铲沙子这种招式的啊，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托恩婆婆低咳一声，卡琳立刻闭嘴，讪讪地为他抹掉下颌上的沙砾。 鱿鱼递到嘴边，盛存张开嘴，一口吞下。 我一定要会阻止那群捕鲸的家伙，不惜一切代价！他一边费尽地嚼着韧劲十足的鱿鱼，一边暗暗发誓。 作者有话说： 关于抹香鲸捉螃蟹的方法.....这个是作者瞎掰的，纯属虚构哈，不过声波可以辅助捕猎是真的。 第25章 鲸歌 7 看着族人差不多吃饱了，托恩婆婆领着鲸群浮到海面换气。 它们已经彻底远离人类世界的喧嚣，空旷的海面上只有信天翁在滑翔，而远方起起落落的海鸥群暗示着下方有露出海面的陆地。 盛存深吸一口海面上清新的空气，明显感觉水温比在大浅滩的时候升高不少，他感觉血液在体内飞快地流动，带来一种雀跃的冲动。 很显然，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米法、卢亚和鲁拉已经开始追逐海浪，时不时高高跃起，砸下巨大的水花，像是在过泼水节一样。 年长些的母鲸们懒洋洋地靠在一起，眯着眼睛晒太阳，并不想参与小辈的玩闹。 “吃饱了就多活动活动，快去跟姐姐们玩儿吧！” 卡琳的大尾巴一甩，把盛存丢出了养老组合。 看着前方乘风破浪的姐姐们，盛存瞬间回想起被它们仨“玩弄”的可怕经历，往事不堪回首，他决定使用人类的智商来维护身为幼年雄鲸的尊严。 既然打不过，更不想加入，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悄悄遁走。 盛存侧身躲过迎面飞来的浪花，悄咪咪地潜入水下。 浅海的水清澈透亮，泛着微微的蓝绿色。年轻母鲸的嬉笑隔着一层海水，朦朦胧胧的像是来自远方。 盛存舒展身体，前鳍打开摆在身侧，尾巴自然下垂，摆“十”字形享受着难得的放空时刻。 波浪化作无数小手，轻轻按摩着盛存的身体，他的眼睛不知不觉惬意地眯起，几乎要睡着了。 “咔哒，咔哒……” 时刻保持警觉的大脑依然指挥身体发射出声波，谁知它真的在水下探测到一个移动的物体，个头并不小，也有大约3米长。 盛存骤然清醒，他抬头四下张望，其他抹香鲸似乎并未察觉异样，仍然在海面休息。 他想了想，自己的体型好歹也是对方的两倍大，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一甩尾巴，悄悄跟踪过去。 那个东西游得并不快，很快，盛存的视线里出现一个模糊的黑点。 水下十几米深处依然有光线，他睁大眼睛，看见一个深灰色的背影，尾鳍宽大，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弧线，上下摆动的时候显得极其优雅。 传到前方的超声波忠实地记录它的轮廓，纺锤形的身体，圆润的脑袋，短小的前鳍…… 盛存的脑海中浮现出少儿百科全书里的明星物种——“美人鱼”儒艮。 小时候，他和邻居家的小姑娘一起看迪士尼公主动画片，一头红发、热情奔放的人鱼公主爱丽儿一度成为他的理想型，直到他翻开百科全书的那一天—— “儒艮，一种海洋草食性哺乳动物，因为它们在礁石上的身影有点像人，因此常被水手认作“美人鱼”……” 下面是一张灰扑扑的、憨态可掬的大脸。 “咔擦”，那一刻，小盛存第一次听见了梦想幻灭的声音。 但是早已成熟的盛存自然不会以貌取物，虽然不知道19世纪是什么情况，反正21世纪的儒艮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么珍贵的近距离观察体验，他才舍不得错过。 儒艮的感官并不发达，它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抹香鲸的超声波全身扫描了一遍，仍然不紧不慢地在海洋中散步。 不过这也怪不得它，这只儒艮今年才刚刚成年，以前一直跟着母亲在浅海游荡，早就看腻了周围绿油油的海藻，现在好不容易能到深海里看看眼，一下子激动了些，也很正常。 刚才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深海里的藻类又硬又难吃，儒艮很失望，现在一心想回到浅海里的快乐老家。 “你在干嘛？” 身后传来的低语吓得盛存打了个哆嗦，他僵硬地缓缓转动眼珠，发现是米法，这才放下心来。 “嘘，别出声。” 他伸出前鳍捂住米法的脑袋，朝着儒艮的方向努努嘴。 “哦？我小时候见过这种小动物，在繁殖地好像有好多，成群结队的。” 米法非常上道，大大的脑袋和盛存挨在一起，耳语道：“所以你跟着它干嘛？” “单纯好奇它会去哪里罢了。盛存回答。 “你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嘛，反正我也无聊，和你一起吧！” 米法兴奋地一甩尾巴，揽过盛存，加速向儒艮的方向冲去。 “哎哎哎，慢点慢点，别被发现了……” 盛存挣扎着从它有力的臂膀中脱身，赶紧追上去。 他们看着儒艮缓缓上浮，消失在视线里 继续跟上之前，盛存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抹香鲸群喷出的水柱隐约可见，标志着回去的方位。 他放心了，跟着浮出水面，搜索着儒艮的踪迹。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岛，棕褐色的礁石近在眼前，一群群海鸟停歇在岸边，见到抹香鲸冒头，它们扑腾着翅膀高高跃起，聒噪的叫声甚至盖过了潮汐的声音，宣示对这座小岛的主权。 看来这是一座还没有被人类染指的世外桃源。盛存放心了，决定在周围好好逛一逛。 他在近岸的海藻丛中找到了那只儒艮，这家伙贴着礁石，大口大口地啃食海藻，已经凭借一己之力把海藻丛薅秃了一块。 浅水区充足的阳光养活了大部分的海洋生物，这里的生态系统极其复杂。浮游藻类漂浮在水中，抓紧时间进行光合作用；珊瑚丛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瑰丽色彩，而在里面穿行的小丑鱼配色同样花哨又华丽；红色的海星趴在海底，时不时踮起脚尖挪动一下…… 盛存好奇地用鼻尖碰了碰插在海底的海百合，它们看似无害的触手骤然收紧，吓得他赶紧弹开，无辜地眨眨眼睛。 海百合马上又变成海中鲜花的模样，不过张牙舞爪的触手暴露了它的目的，这是专为浮游生物的设计陷阱。 盛存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的珊瑚礁，但是却不敢上前。因为抹香鲸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在浅水区难免会有搁浅的风险。 第一次离开成年鲸鱼的监控，还是谨慎点好。他自动把不太靠谱的米法姐姐排除在监护人系统之外。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正确的。 头顶传来一阵阵刺耳的鸟鸣，像是发现了敌情。盛存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赶紧浮出海面。 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排军舰鸟齐刷刷地俯冲下来，如同一列战斗机，扑到米法露出海面的脊背上。 很显然，这群海鸟把突然出现的抹香鲸当敌人了。 当然，小小的鸟爪对皮糙肉厚的抹香鲸造不成什么伤害，可是它们就像在耳边嗡嗡叫的蚊子一样，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心高气傲的米法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它暗暗蓄力，猛然向上跃起，准备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军舰鸟一个教训。 鸟群四下飞散，狼狈地躲开飞溅的水花。 米法转动起巨大的身体，在空中华丽转身，准备再来一朵更大的浪花。 可是它忘记了自己已经离海岸很近的事实，刚才的一跃，让它彻底脱离安全区。 “等等，快转回来——” 盛存感觉不妙，声嘶力竭地提醒道。 可惜已经晚了。 “啪！” 米法重重地砸在水面，岸边的鸟群不约而同地后退，场面一时极其混乱。 背部被阳光炙烤而火辣辣的疼痛，身下异常的坚硬触感更是提醒它一个残酷的现实：它可能搁浅了。 米法试探性地滑动前肢，发现身体被卡在礁石之间动弹不得。 盛存焦急地围着它不停打转，他俩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2 23:59:55~2022-03-13 23: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834876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鲸歌 8 终于发现少了两名成员，母鲸们此起彼伏的呼唤声远远传来。 虽然有种闯祸的小孩儿被当场抓包的心虚，不过在这种关乎性命的时刻，盛存和米法还是乖乖地大声回应长辈的呼唤，等待鲸群前来营救。 很快，前方露出抹香鲸灰色的脊背，大部队很快赶到了。 盛存上前迎接，一头看起来年龄不小的母鲸掠过他，直冲米法而去。 “索拉，停下！” 托恩婆婆一声大喝，冲在前头的母鲸勉强在浅水线前刹住了车。 它殷殷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米法，不断发出轻柔的呢喃，但是在身后不安甩动的尾鳍暴露了它烦乱的心思。 米法费尽地撑起身子，大脑袋勉强向后转动一个微小的角度，眼泪汪汪地和母鲸对视着。 “索拉阿姨看起来好着急。” “肯定的啊，它可是米法的妈妈。” 卢亚和鲁拉默默跃起，用尾鳍在空中了个掌， “米法，别担心！” “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它俩疯狂挥舞前鳍，米法回头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冲着两位仗义的姐妹甩甩尾巴。 午后是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刻，对于海洋生物来说，在阳光下炙烤绝对是最残酷的刑罚。 没有海水的滋润，米法光滑的皮肤开始脱水，出现浅浅的皱缩，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很快就会开裂。 它开始张开嘴巴喘气，原本灵动的眼神也失了神采，像一条脱水的鱼…… 等等，虽然鲸鱼不是鱼，不过这种描述似乎也没什么问题？盛存的思绪短暂飘走。 不过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抹香鲸是极其团结的生物，以前他还看到过为了营救同伴，导致整群抹香鲸都在海滩上搁浅的报道，要是米法一直回不来…… 盛存不敢再想下去。 另一边，经验丰富的成年母鲸们在想方设法地救援。 托恩婆婆在礁石的另一侧发现一道比较宽敞的空缺，它守在旁边轻声呼唤，试图引导米法“倒车”。 米法心领神会，身体左右摇摆，硬是靠着腹部的摩擦力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出口蠕动。 “加油，加油！” 众人的目光追随者它的身体移动，轻轻的加油声汇成一片。 眼看着几乎要成功了，索拉和托恩婆婆绷紧身体，随时准备搭把手。 谁知米法突然哀叫一声，瞬间脱力，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本来它的前鳍只是被半卡在礁石缝里，还有活动的空间，为了穿过礁石缝，它半收起前鳍，想硬挤过去。 可是它似乎对自己的身材产生了错误的估计，现在它被卡了个严严实实，前鳍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半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想必和人类突然被反扭胳膊一样疼痛。 索拉急了，张开嘴一口咬住米法的尾巴，拼命向前推搡，然而米法一动不动。 向前不成，索拉又像拔河一样往后拽，米法疼得忍无可忍，一边凄惨地哼哼唧唧，一边微微摆动尾巴躲避母亲的大嘴。 索拉只能无奈地退后，顺便帮米法赶走停在它身上的军舰鸟。 头顶，刺耳的“嘎嘎”声不绝于耳。海岛上的鸟类对闯入禁地的抹香鲸群抱有巨大的敌意，一直在鲸群上空盘旋，时不时抛下“炸弹”攻击，更有胆大的直接落到鲸鱼的身上输出，不过很快就被抖落下来。 整个鲸群陷入一片死寂，大家都低垂眼眸，绞尽脑汁想办法。 盛存抬头看了看日头，现在是午后，再过几个小时，应该会有一波涨潮，借着潮水的力量，米法应该能够脱身了。 他看着眼前一片片薄薄的海水扑上海滩，深度刚刚没过下腹，再看看米法虚弱的模样，他心头涌起更深的忧虑：重点是，米法能撑得到那个时候吗？它现在已经快脱水了啊喂！ 盛存的大脑飞速转动：以前看新闻的时候，别人是怎么救助搁浅的鲸鱼来着？ 好像……是热心群众往它们身上浇水保持湿度，然后用吊车把它们送回海里…… 关键是怎么浇水啊，抹香鲸可拿不动水桶…… “啪嗒，啪嗒”，不远处，一群飞鱼被海鸟驱赶着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银闪闪的抛物线，最后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这个动作莫名的有股熟悉感，盛存脑海中浮现抹香鲸三姐妹打闹的时候，飞溅的水花都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他的灵感来了。 盛存仗着体积小，越过挡在前面的成年母鲸，游到离米法最近的海面。 “坚持一下，我想到救你的办法了！”幼鲸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尖细的青涩，不过此时显得格外靠谱。 米法回头望着他，面露惊讶。身后的同伴也流露出同样的眼神。 “你想做什么？”卡琳忍不住开口。 盛存用行动回答了它。 他用尽全身气力高高跃起，瞄准水最深的方向狠狠砸下，近7吨重的身体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落在米法搁浅在海滩的身体上。 他不顾被震得隐隐作痛的后背，飞快调整姿势，又做了一遍同样的动作。 对于米法来说，从天而降的水花无疑是久旱逢甘霖，它皱巴巴的脸终于微微舒展了些，想冲着盛存摆摆前鳍，发现做不到以后，只好改成感激地眨眨眼睛。 身后众鲸的目光在盛存和米法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的确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托恩婆婆很快行动起来，把十头抹香鲸分成五组，轮流为米法加湿。 海鸟和儒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大家伙们轮流起跳，巨大的身躯在小岛周围“砰砰”作响。 它们对这种迷惑行为表示无法理解，赶紧躲得远远的。 当太阳几乎要贴紧海平面的时候，潮水终于姗姗来迟。 裸露的礁石被一点点淹没，米法沉重的身躯在水中一点点轻盈起来。 看着水位差不多了，索拉在它身后轻推一把，米法终于从礁石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它激动地呜咽着游进鲸群，和迎上来的两个姐妹紧紧相拥。 盛存默默退到一旁，深藏功与名。 然而米法并没有忘记他，飞扑上前，张开的前鳍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眼看着它还试图来几个感恩的亲吻，盛存赶紧溜到卡琳身后，躲开这位过分热情的大姐姐。 不过卡琳并不想为他打掩护，悄悄挪开身子，把盛存露出来。 米法飞速冲来，盛存转身就跑，围着鲸群转圈圈。 盛存耳边飘过一句很应景的话：他逃，它追，他插翅难飞…… “米法，你给我回来，搁浅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 听到索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俩追逐着夕阳，游得更快了。 作者有话说： 是的，抹香鲸营救同伴的方法也是作者胡诌的，大家看个乐呵就好了（笑） 因为作者挺喜欢塞尔达里的米法这个角色，所以想用它来当一头可爱的鲸鱼的名字。如果有人觉得“米法”这个名字有不妥的话，评论区提一句，我马上改！ 感谢在2022-03-13 23:59:56~2022-03-14 23: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禾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鲸歌 9 短暂的休息以后，鲸群继续向着繁殖地前进，之后的路途一切顺利，没有再发生什么风波。 它们的繁殖地位于赤道附近，地处北美洲和南美洲的交界地带。星罗棋布的岛屿和东北信风早就了此处复杂的洋流环境，这里时不时刮起飓风，掀起数十米高的水墙；或者凭空海龙卷，把海水吸到万米高空。 无数船队在这里遇险，永远消失在海面之下，人们把这片区域命名为“百慕大三角”，谈之色变，只有最勇敢的探险家才敢涉足。 这片带有神秘色彩的禁区人迹罕至，也为海洋生物们提供了天然的庇护所。 百慕大三角地区有一片马尾藻海，顾名思义，里面飘满了浮游藻类，因此催生出大片大片的鱼群，食物简直唾手可得。 对于抹香鲸来说，这里有丰富的食物、深不见底的海沟、高大的海底山脉、复杂的地貌……简直就是最为理想的带崽圣地。 盛存吃饱喝足后，发现年轻母鲸们半浮在海面，互相为对方清理身体，一副娇羞的少女模样。就连年长些的母鲸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时不时往礁石上磨蹭，试图弄掉身上挂着的海藻。 整个鲸群都陷入望穿秋水的状态，它们侧耳倾听来自远方的声音，等待着雄性抹香鲸千里迢迢从极地迁徙而来。 这是一场浪漫的联谊，它们为此已经等待了整整两年。 不过追着鱼群一起前来赴宴的，可不止抹香鲸一族。 有这么一群海洋生物，它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同时又具备极高的智慧，最可怕的是，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出现，并且精通团队作战，甚至能把大白鲨和抹香鲸列入菜单。 它们是虎鲸——海洋中最狡诈凶残的掠食者，当然，这是站在抹香鲸立场上的评价。 比如说现在，天知道为什么这群虎鲸放着海面上游来游去的一大群鱼不吃，要和抹香鲸过不去。 不过当盛存被卡琳如临大敌地死死护在身后的时候，他悟了，放倒一只个头和成年虎鲸差不多大的抹香鲸幼崽并不是一件难事，而且足够一群虎鲸饱餐好几顿的。 盛存看着包围圈中自己和卡琳相互依偎的身影，从未感觉母亲的身形原来如此渺小。 果然刚才就应该跟着大部队走的！他肠子都悔青了。 事情要从托恩婆婆准备带领大家下潜觅食说起。 这次它们大概要到1000米的深海去，盛存本来乖乖地跟在队伍后面，可是不知是不是长途跋涉的原因，当即将到达猎场的时候，他突然感觉一阵胸闷气短。 一头成年抹香鲸可以憋气两个小时之久，可是对于幼崽来说，一个多小时已经是极限了。从海底游到海面还要将近半小时的时间，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第一条在海里溺死的“鱼”，他必须赶紧回去换气。 于是盛存顺嘴咬上一头路过的小鱿鱼，急匆匆地准备上浮。 “你别一个人，我陪着你。” 实在不放心把幼崽孤零零地留在海面，卡琳放弃了大快朵颐的机会，追着盛存向上游去。 盛存很快浮上水面，畅快地吐出一口浊气。 还没等他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卡琳在身边低低开口： “赶紧准备一下，我们要下去了。” 他感觉母亲的身体格外紧张，一向沉稳的声音甚至微微发颤，如临大敌的模样。 “怎么了？”他问。 卡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用前鳍半搂他，飞快地钻入水下。 他听见母亲发出从未听过的尖锐叫声，声波带着十万火急的情报发射到海底，呼唤伙伴赶紧回来。 很快，水下传来托恩婆婆的回应，整个鲸群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向它们赶来。 就算盛存再迟钝，也多少嗅到了危机的味道。 他的声呐系统很快检测到前方有至少十个不明物体在向自己冲来，周围充斥着陌生而嘈杂的声音，像是它们的语言，有点熟悉，但是听不懂。 海洋生物中能用声音交流的物种没几个，如果是海豚，肯定不会让卡琳这么慌张，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 虎鲸，而且是一大群虎鲸！ 似乎就在下一秒，虎鲸群惊艳亮相。 简约的黑白配色加上帅气的眼斑，流线型的曲线紧凑流畅，如果它们是在海洋馆里追着彩球表演的话，盛存一定会热烈鼓掌。 可是现在它们是来索命的啊！ 胖乎乎的虎鲸在盛存眼中瞬间变成黑白无常。 卡琳挡在盛存和虎鲸之间，身体绷成一道坚实的屏障，紧张地和跃跃欲扑的虎鲸群对峙。 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虎鲸群呈弧线排开，像一把拉开的弓。为首的那只最大的虎鲸龇了龇牙，化作离弦之箭迎面猛冲。 卡琳毫无惧色，摆动巨大的身躯生生抗下这道伤害。 “Duang！” 虎鲸像块巨石，狠狠撞在卡琳身侧，张开的血盆大口咬出一道血痕。不过它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卡琳的尾巴同样结结实实地抽在它身上，强大的冲力很快把它甩到一边。 卡琳的伤口中渗出血丝，海水中隐隐弥漫着血腥味儿，被拍飞的虎鲸狼狈地翻滚了一圈，很快重返队伍。 这只是一次浅浅的试探，卡琳的血刺激着猎手的本能，这群家伙眼露凶光，纷纷龇出尖利的牙齿。 新一轮攻击很快来临。 它们兵分两路，一半和卡琳纠缠，一半偷偷绕道后面，直奔盛存而来。 此时的盛存早已是惊弓之鸟，全身的感官都发挥出最大的潜能，全方位监视周围的动静。 一只虎鲸从侧面扑来了！他猛地来了个鲤鱼打挺，堪堪避开一次致命冲撞。 面前突然闪现一张龇牙咧嘴的大脸，他尾巴一甩，重心下沉，挥起的前鳍狠狠给它一耳光，这只虎鲸灰溜溜地偏过头去。 一块白色的肚皮出现在头顶，呈泰山压顶之势压下，他使出鹞子翻身，从侧面窜出。 接连避开三次紧凑的攻击，盛存明显感觉有些气力不支了。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个身影从不同的方向扑来，他勉强侧身，躲过其中一个的攻击。 瞬间的松懈让敌人找到了可乘之机，他被最后一只虎鲸咬住了尾巴。 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尾尖传来，过电似得顺着脊背一路传到大脑，盛存疼得浑身打颤，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 正在和其他虎鲸缠斗的卡琳疯了一般向前冲，硬是挣开了包围圈，它的前鳍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泳姿显得极为痛苦。 可是卡琳恍若未觉，飞快地向他靠近，身后拖着一道浅浅的血迹，很快扩散到水中消失不见。 盛存咬咬牙，整个身体原地旋转，尾巴借力胡乱甩动，硬是把上头的虎鲸甩了出去。 尾尖似乎缺了一块肉，鲜血涌出，反而还稀释了痛觉。肾上腺素飙升，盛存并未感觉到多少疼痛。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和卡琳汇合，赶紧去找族人，不然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4 23:59:56~2022-03-15 23: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语、柳禾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鲸歌 10 很巧，卡琳也是这么想的。 虎鲸群终究不敢和成年抹香鲸正面冲撞，卡琳趁机把盛存罩在宽大的前鳍之下，跌跌撞撞地下潜，想去和族人们汇合。 护崽的雌性都不好惹，卡琳一反平日里的温柔模样，虽然没有尖牙利齿，它依然张大短小的下颌，狠狠咬向每一头试图扑来的虎鲸，庞大的身躯把盛存护的严严实实。 它们周围环绕着一层薄薄的血雾，透过被染红的海水，盛存看见一个个黑影在身边攒动。 这就是真正的四面楚歌罢。他想。 “咔哒，咔哒，嗡——” 水下传来巨大的轰鸣，鲸群未至，声波先行，整个鲸群都发出觅食专用的强力声波，竟然带出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盛存感觉连海水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虎鲸群的攻击在一瞬间停滞，它们纷纷退后，盛存和卡琳终于得到了宝贵的时间，他俩赶紧加速，拼命往鲸群的方向赶。 盛存回头看了一眼，留在最前面的那只胖虎偏了偏头，似乎在判断大部队还有多久能感到，又似乎在打量他俩的伤势，估计自己的胜算。 他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虎鲸群会被这波声浪攻击吓跑，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它们的战力。 从声音的距离推算，鲸群最少还要五分钟才能到达现场…… 他感觉激素带来的亢奋已经在逐渐消散，尾鳍的伤口后劲初现，失血加上阵阵剧痛，体力被一点点抽离身体，他眼前泛起黑雾，几乎快游不动了。 卡琳同样伤痕累累，为了当一个合格的盾牌，它无法闪避，几乎是靠着□□硬抗虎鲸的一次次撞击和噬咬。虽然凭着厚厚脂肪层的保护，大部分伤口都是皮外伤，但是伤得最严重的左边前鳍还是严重影响了它的行动。 要是虎鲸群起而攻之，他俩还真不一定能撑到鲸群回来的时候。 许是察觉到对方心怀叵测，又或者想起了“永远不要把后背对着敌人”的祖训，卡琳猛然转身，扬起巨大的脑袋，肢体舒展来显示自己的力量，嘴巴张开露出排满牙齿的下颌，口中低吼有声，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的虎鲸群。 盛存明白它的用意，这是在向对手发出警告：我还能打，随便招惹我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们也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如果能让虎鲸知难而退就好了。他默默祈祷。 可惜他们这次的运气并不太好。 为首的虎鲸微微眯起眼睛，白色的眼斑让这个眼神显得杀气腾腾。 盛存和卡琳同时绷紧了身体。 最后一次了，撑住啊！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努力抑制住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那只虎鲸咧开嘴，露出满口尖牙，发出一声悠长的啸叫。 来了！ 十多头虎鲸像是听到了冲锋的号角，黑色的背鳍破开海水，划出凌厉的弧线，以60公里的时速猛冲而来。 它们没有减速，就这么直直地撞到盛存和卡琳身上，牙齿借着冲力在抹香鲸的皮肤上刮出深深的裂口。 卡琳死死搂住盛存，把他最为脆弱的腹部紧贴在身侧，独自承受了大部分伤害。 它已经不指望能逃离虎鲸的包围圈了，只要在撑几分钟就好，鲸群很快就到…… 大团大团的鲜血涌出来，卡琳痛苦的哀鸣回荡在整个海域。 这次虎鲸群完全没有留手，显然是准备把卡琳和盛存一起拿下。 盛存的背部被攻击了好几下，咬痕倒是不深，可是虎鲸巨大的撞击力险些让他的五脏六腑移位，他忍不住干呕几声。 区区几下攻击就这么难受了，遭受了那么多攻击的卡琳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呢？盛存想想就心如刀绞。 他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自己“幼崽”的身份，如果没有母亲拼命保护，他甚至都无法从虎鲸口中活命，又拿什么来帮助鲸群逃离五年后的捕鲸行动啊？ “砰砰”的撞击声中，盛存感觉未来就像虎鲸的上半身一样一片黑暗。他意识逐渐模糊，不得不咬住舌头保持清醒。 浑浊的海水中似乎冒出一堆巨大的黑影。 怎么了，难道它们还有后手？盛存觉得自己脆弱的神经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 “卡琳阿姨，你们还好吗！” 直到米法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盛存才恍然惊觉，原来是我们的援兵到了！ 年轻的母鲸冲得最快，托恩婆婆它们紧随其后，虎鲸的阵型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趁着虎鲸们还没重新组织好队形，母鲸们飞快地排成“花瓣阵”，巨大的头部一致对外，把虚弱的盛存和卡琳紧紧围在中间。 “大家保持警惕，这群虎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托恩婆婆大喊道。 它的推测是对的。 耗费了那么多精力，好不容易把幼崽和旁边那只母鲸耗成重伤，虎鲸群怎么可能会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呢。 在大块头胖虎的召唤下，虎鲸们在抹香鲸的花瓣阵周围缓缓游弋，一圈又一圈，周身的杀气让气氛压抑到极点。 虎鲸群的数量占优，虽然抹香鲸的体型比它们大好几倍，但是在茹毛饮血的海洋杀手面前，抹香鲸的气势始终低了一等。 虎鲸群毫不掩饰自己的力量，这是无声的示威，更是一场持久的心理战。 重压之下，必有破绽。 虎鲸等待的，就是随便哪只雌鲸眼神游离的那一刹那。 年轻的母鲸往往是最好的突破口。 狡猾的虎鲸们很快锁定了米法、卢亚和鲁拉，逐渐向它们仨聚集，无声施压。 抹香鲸们这才发现失算了一点，三只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年轻母鲸正好挨在一起，这将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现在是万万不可让年长些的成员出列，和年轻母鲸互换位置的，因为一旦花瓣阵中出现短暂的空缺，马上就会让虎鲸们钻空子。 事已至此，托恩婆婆只能低吟一声，是安抚也是警告，让它们仨千万别露怯。 同时，抹香鲸群保持原有阵型，也开始缓缓转动，试图尽可能减少年轻鲸的压力。 虎鲸群并没有给它们时间调整的打算，眼下正是最佳的进攻时机，它们绝对不会错过。 一头强壮的虎鲸突然发难，朝着卢亚的方向冲去，黑白相间的身体划开海水，呼呼有声。 盛存看到卢亚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强忍恐惧，飞快地绷紧身体坚守岗位。 可是对于虎鲸的反应度来说，这已经是慢动作了。 不好！ 盛存惊呼出声的同时，那头虎鲸已经在卢亚和米法之间撞出一个缺口，随后毫不减速，竟是直奔他而来。 速度太快了，而且凌厉的攻击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直指要害。 满身的伤痕不足以支撑他做出有效的闪避，盛存只感到一阵黑色的旋风搅动起海水，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关于抹香鲸的花瓣阵：就是围成一圈，把幼崽护在中间的阵型。因为抹香鲸只有下颌有牙齿，所以它们其实没有什么攻击力，基本上全靠被动防御。不过除了虎鲸和人类，也几乎没有什么生物有胆量攻击这么大的海洋生物就是了（笑） 感谢在2022-03-15 23:59:55~2022-03-16 23: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柳禾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鲸歌 11 然而他被撞开了，重重地砰上身后的卡琳，勉强稳住了身体。 “噗。” 利齿刺破皮肉的闷响就在身旁，盛存愕然抬头，只看见鲁拉灰白的侧腹上，一团血雾涌出来。 还没完。 虎鲸们玩的是声东击西那一套，鲁拉被控制住以后，两头身型较小的虎鲸也从缺口窜进来，试图绕开成年母鲸组成的屏障。 “米法，卢亚！” 鲁拉一声大喝，猛一翻身，张开的大嘴拦在虎鲸偷袭的路线上。 抹香鲸巨大的咬合力还是多少有点威慑效果的，那只离盛存最近的小虎鲸生生刹住车，紧随其后的另一只反应不及，它俩直接撞在一起。 卢亚和米法一尾巴一个，把它俩踢出包围圈。 压力现在来到了包围圈里唯一的虎鲸这边，十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在默默盯着他。 眼看着一击不中，为了防止被鲸群报复，咬住鲁拉的虎鲸灰溜溜地松嘴，赶紧退后。 受伤的鲁拉摇摇晃晃地摆正身体，刚才那一番激烈的挣扎，本来不深的伤口被撕开，看起来有点吓人。 鲸群的花瓣阵迅速缩小，把它也围在中间。 “可恶，它们要是还敢再来，我就再用尾巴抽它们！”米法咬牙切齿。 “冷静，坚持住，阵型不能破。” 托恩婆婆直勾勾地与领头的虎鲸对视，发出低沉的咆哮。 抹香鲸群绝不退后的决心摆在虎鲸面前，虎鲸首领围着它们缓缓转了几圈，仰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所有的虎鲸都活动起来，围在它身边。 不会吧，这是要强攻？ 盛存非常不安，大家受的伤越多，他就越愧疚，莫名的负罪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外围抹香鲸们紧挨在一起，形成一道铜墙铁壁，严阵以待。 对峙半晌，领头的大虎鲸一转身，游向另一个方向。 虎鲸群随之散去，逐渐消失在海洋深处。 这是……走了？还是在耍什么阴谋？ 盛存试图从卡琳的怀抱中探出脑袋观察一下，然而卡琳依然用力搂着他，箍得死紧。 “咔哒，咔哒，咔哒……” 鲸群静默地保持着花瓣阵，只有声波紧紧追在虎鲸身后，忠实地传达敌人的动向。 直到连声呐都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了，托恩婆婆才发出简短的命令： “大家，解散吧。” 危机解除，所有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浮上海面，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好险啊，差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盛存半躺在海面上，心里只有感恩。 等到砰砰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就是统计伤员的时间了。 这次光荣负伤的有仨。在大家的保护下，盛存伤得最轻，除去一些皮外伤，伤得最严重的尾鳍已经止血，只不过被咬掉的那一小块肉恐怕是很难长回来了。 卡琳身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创口，但是成年抹香鲸的抗打击能力相当强，这些小伤顶多在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可惜它的左前鳍也将永久地缺失一角。 伤得最重的反而是鲁拉。肚皮是抹香鲸最脆弱的部位，那里的脂肪层比较薄，现在它的伤口处翻出一片皮肉，就像被小刀划破伤口的放大版。 估计很疼，尽管咬紧牙关，鲁拉还是溢出一声声痛苦的□□。 米法和卢亚一直守在它身边，前鳍轻轻拍打它的脊背，柔声安抚。 “妈妈、鲁拉姐姐，对不起……” 盛存游到卡琳和鲁拉之间，嗫嚅道。 他不敢看它俩的伤口，总觉得是为了自己，它们才会受伤的。 “你道什么歉啊？” “你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 卡琳和鲁拉同时开口，卡琳甚至用嘴唇碰碰盛存的额头，确认他没有生病，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可是你们是为了我才……” “你在想什么啊，才不是为了你嘞，要不是现在长大了……我们小时候不也是这样被护着的！”鲁拉对盛存的脑补行为表示很震惊，就差翻个白眼了。 周围传来一片低低的笑声，阿姨们不知什么时候围了过来，此刻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孩子，看过来。” 托恩婆婆开口了，盛存不得不直视面前这双平静的眼睛。 “你是幼崽，而且是这两年来唯一存活下来的幼崽——我们保护你仅仅是因为这个而已”， 盛存听到鲸群中传来两声压抑的啜泣，不知道让哪两位母亲想起了丧子之痛。 “你身上流淌着我们这个鲸群的血，等你长大了，你会带着我们的血统游到其他地方，找到另外一个鲸群，把我们的血脉传递下去——幼崽可是我们的希望啊，大家都是这么被护过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盛存疯狂点头，他不能告诉托恩婆婆未来的事情，只能祈祷自己赶紧长大，至少要有掀翻捕鲸船的能力。 入夜，一番折腾后的鲸群睡得很沉。 然而盛存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一个噩梦，梦中自己的尾巴上被人系上套索，等他兴冲冲地游回鲸群，一把巨大钢叉从天而降，大家的鲜血染红了海水…… 盛存骤然惊醒，恍惚地摇摇尾鳍，丝丝缕缕的痛感让他回到现实。 声呐系统的视线中，大家都在身边睡着……等等，怎么感觉少了一个？ 这个诡异的发现驱走了盛存脑中的最后一丝困意，经过一番严谨的探测，他确信少的抹香鲸是鲁拉。 鲁拉不见了。 盛存的心骤然悬了起来，抹香鲸一向集体行动，很少有偷偷开溜的行为。 况且鲁拉今天受了伤，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他环顾四周，均匀的呼吸声显示没人发现异样。 沉思片刻，盛存决定先在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因为怕吵醒大家，他不敢发出明显的声音，只能偷偷摸摸地用声呐检测周围。他绕着鲸群打转儿，不断扩大活动半径。 终于，在第五圈的时候，盛存捕捉到了东南方的动静。 他悄悄地向那里游去。 距离大约还有500米的时候，盛存几乎可以确定前方的黑影就是鲁拉了。 他正准备上前打个招呼，声呐突然捕捉到一个更大的身影在往这边游来。 从模糊的图像看，好像……也是一头抹香鲸？ 鲁拉看起来很镇定。它轻轻唤了一声，似乎在提醒它往这边来。 不能再用声呐了，会被发现的。 盛存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在一片黑暗中，他听到一头陌生的抹香鲸缓缓靠近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虎鲸和抹香鲸的大战参考纪录片《深海》，这部纪录片讲述的是一头雄性抹香鲸的一生，挺好看的。 感谢在2022-03-16 23:59:55~2022-03-17 23: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箴 20瓶；柳禾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鲸歌 12 （倒v开始） 鲸歌 9 “你的伤……还疼吗？” 一个温柔体贴的雄性声音传来, 吓得盛存虎躯一震。 “我给你抓了一只大王乌贼，赶紧吃了它, 好得快些。”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啊, 谢谢你！”鲁拉的声音怪怪的，感觉每一个字都在捏着嗓子。 盛存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进食的声音，那个雄性一直在絮絮叨叨。 “我小时候不住在这片海域的, 后来我长大了，就想离家闯荡闯荡。有一次碰到一小群虎鲸在围堵一对抹香鲸母子，当时我就很生气啊, 冲上去把那群坏家伙撵走了。” “那对母子的口音奇奇怪怪, 我听说他们来自西方, 那里同样生活着我们的族群。我就想啊，家附近没什么好玩的, 要不我也去西方看看？” “然后我就顺着它们指的洋流，一路来到了这里。这儿真的是个好地方, 很快就遇到了你们……” “可是你说话也没有东方的口音啊。”鲁拉咽下食物, 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在这边碰到了几个好兄弟，我们结伴, 一路上没人敢招惹。” 那个雄性显出几分遗憾，“要是我们能早点赶到就好了，怎么可以让雌性面对这么凶残的虎鲸群呢！” “其实也没那么危险啦……”鲁拉一时难以招架对方的热情。 “可是你都受伤了, 都怪我来晚了……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詹南。” “我叫鲁拉。对了，可以说说你从东方来的故事吗, 我都还没出过远门呢……” “当然可以。那就从碰到海啸的那一天讲起吧……” 盛存终于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搭讪嘛！ 而且它一直说什么东方西方的, 这里是大西洋，所以它是从太平洋来的外国鲸？ 他感到一丝不妙，像鲁拉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很容易被有点神秘又很体贴的人设吸引的。 难道抹香鲸的求偶模式都是这样的吗，私底下偷偷见面，然后喜结连理？ 见前方氛围正好，盛存也不好意思扫兴，只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地等待鲁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盛存看着上方的水面开始逐渐泛起亮色，心道这刚认识两人哪来那么多话要讲。 终于，他听到那雄性说了句，“天快亮了，你赶紧回去吧。” “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呀？”鲁拉竟然已经依依不舍了。 “很快。” 盛存听见一声胸有成竹的轻笑，然后是一阵微弱的肢体碰撞的声音。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上方朦胧的水色，尴尬得尾尖蜷缩。 好痛！ 颤抖的肌肉牵连到伤口，盛存的脸多少有点扭曲起来。 鲁拉终于踏着晨光回来了，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轻快地摇摆身体，好像伤口痊愈了一样。 “早上好呀，鲁拉姐姐。” 盛存神不是鬼不觉地从它身边冒出来。 “啊——呃！” 鲁拉直接蹿了起来，身体在水中紧绷着竖立，惊叫声喊了一半，被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它“刷”地一下捂住盛存的脑袋，紧张地嘀咕，“你怎么在这里？该不会……你都看到了？” 简直是欲盖弥彰嘛，粉红泡泡都要溢出来了好吗。 盛存无语地点点头，用前鳍拍拍鲁拉，示意它别勒得那么紧。 然而鲁拉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怎么被你看见了，天哪，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 它不停地碎碎念，皮肤的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我……放……救命……” 盛存艰难地吐字，他快撑不住了啊喂。 “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你不许告诉我妈妈，更不能告诉托恩婆婆它们，知道了吗！” 鲁拉狠狠地揪着盛存摇晃，口气凶狠，但是有种心虚的味道。 盛存疯狂点头，眼神诚恳，鲁拉终于放开了他。 “你已经喜欢它了？”他缓过一口气，忍不住问道。 “对呀，他好厉害的，而且特别温柔！”鲁拉的语气中是满满的崇拜，因为受伤而显得疲惫的眼睛此时闪闪发光。 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说不上来。 盛存看着这双沐浴在爱情里的眼睛，终究什么也没说。 只是他俩都没想到詹南所说的“会来找它”，是用这样的方式。 盛存和鲁拉若无其事地回到鲸群，小睡了一会儿，天很快就亮了。 就在它们准备吃早饭的时候，有人低声说， “他们来了。” “真的？”大家一下子停住所有动作，侧耳倾听。 “真的来了！” 很快，族群里响起窃窃私语，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谁来了，来干什么？ 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盛存完全在状况外，茫然地环顾四周。 当他看见鲁拉不自觉甩动的尾巴和嘴角的迷之微笑的时候，他心下了然，看来是传说中的雄鲸群终于到了。 很快，东方和西方来了两拨人马。 东边的雄鲸有三只，深灰色的皮肤几乎看不见疤痕，眼神里充满势在必得的自信。 而西边的雄鲸只有两头，但是居然比对面的还要大一圈，身上斑斑驳驳的伤痕是它们从无数次战斗中存活的勋章，眼神平静，但是当它们漫不经心地扫视的时候，盛存感受到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很显然，东边的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而西边的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 盛存发现鲁拉对着东边挥了挥前鳍，而对面排中间的那位眨眨眼睛表示回应，看来这就是昨晚那位胆大的小伙子了。 他眯起眼睛，詹南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健壮，甚至比旁边的两个同伴还瘦削一些，不过眼睛比较大，整体看起来倒是最精致的。 这算不算抹香鲸里的小白脸？盛存在心里吐槽。 母鲸们围成一圈，用挑剔的眼神左右打量，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什么情况，这是相亲双选会吗，看对眼了就在一起？ 盛存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两边的雄鲸根本就没有把视线投母鲸群，反而用仇恨的眼神对视着，火药味渐浓。 “嘭！” 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率先发起攻击，五头巨兽在海水中碰撞，掀起一阵波涛。 盛存立刻往回缩了缩，却发现母鲸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况，眼神充满玩味的意思。 原来是比武招亲啊，詹南它们能获胜吗？ 他的目光投向战场，不由得深深怀疑起来。 作者有话说： 本章后开始倒v,看过的朋友们注意别买错啦！ 果然一到写感情戏就会很尴尬，这种一见钟情的桥段赶紧结束吧，搞事情要紧！ （笑哭）感谢在2022-03-17 23:59:55~2022-03-19 00: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标点符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鲸歌 13 詹南似乎真的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选择了单挑。 这倒也不是单纯的勇敢，主要是出色的表现可以在母鲸那里加不少分, 如果它们三兄弟真的能赢, 它就能获得更多的青睐。 鲁拉早已被它俘获芳心，不过作为一名正常的雄鲸，当然是多多益善才好啦…… 詹南一边盘算着小九九, 一边向前冲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哦，这个好像有点意思！” 两位年轻的姑娘发出惊呼, 鲁拉却没有说话, 它久久凝望着詹南的影子, 眼神里流露出些许骄傲，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盛存悄悄叹了口气, 恋爱中的少女，果然像换了头鲸似的。 不能不说, 詹南多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它从虎鲸那里学来了一些技巧, 比如借着加速的惯性撞到对手身上，可以造成更大的伤害。 它确实这么做了, 虽然它的体型比对方小一圈，但是还是让对手的身体明显歪倒，露出脆弱的腹部。 如此明显的效果让詹南不禁愣了愣。原则上, 为求偶而起的争斗是不能攻击要害的，但在硬碰硬必输无疑的情况下，绅士风度什么的一边去吧！ 于是它毫不犹豫地准备下嘴。 殊不知，就在它张嘴那一刹那, 它的对手别过脸, 似笑非笑地看了它一眼。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 尤其是经验丰富的前辈。 詹南只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水花扑面，它本能地闭上眼睛。 “啪！” 从天而降前鳍抽打在它的脸上，詹南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它没有看见前辈已经借力翻身，更没有发现面前骤然放大的庞大身躯。 于是它失去了最后反应的机会，下一秒，身侧被巨大的力量推了一把，它身不由己地被甩了出去，直接飞到在另一组鏖战的同伴身上。 詹南茫然地张开眼睛，正好对上同伴几乎要喷出怒火的目光。 旁边传来一声惨叫，它俩同时转移视线，发现剩下的那个伙伴已经屁滚尿流地战术撤退了，身后拖着一条淡淡的血迹。 刚解决完一个，前面的雄鲸拍拍前鳍，冷冷地投来一道视线，好像在说：下面就轮到你们了。 身后散发出一阵杀气，詹南慢慢地转动眼珠，发现跟自己对战的前辈已经绕到身后，庞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黑影。 它俩被两位前辈包围了。 两双惊疑不定乱瞟的眼睛对视，青年组的败局已定。 还打吗？ 三对一都打不过，你还想单挑？ 那逃吗？ 赶紧逃吧！ 三、二、一—— 詹南和同伴默契转身，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留下的两头雄鲸仰天长啸，穿透力极强的声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炫耀自己的力量，也宣誓刚到手的繁衍权。 咆哮声中夹杂着几声嬉笑，那是母鲸们在嘲笑不战而逃的懦夫。 詹南不敢回头，只能闷头逃窜，把这些声音远远甩在身后。 雄鲸并不急于一时，它们很有礼貌地保持距离，不远不近地游弋，双方还会有几天的适应期，才会真正结成伴侣。 “你看他俩，多么厉害！” “看看那身材，这基因可以说是相当优质了！” 盛存每经过一位阿姨身边，都能听见这样满意的赞美。 “我跟你说，你以后得跟他们一样，有真本事才行。不然你瞅瞅跑掉的那三个小年轻，一点气概都没有！” 卡琳拉着盛存絮絮叨叨，他对这种强者为尊的审美并不感冒，却没有办法捂住耳朵。 鲁拉就在旁边，米法和卢亚不停地说着话，它孤零零地游到一旁，背对着鲸群。 “鲁拉？”姐妹们奇怪地喊道。 “我没事，我想静静。” 鲁拉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带着伤的背影显得冷漠、凄清又惆怅。 盛存好不容易从卡琳那儿脱身，他第一时间游到鲁拉身旁。 “你说，他还会来找我吗？” 沉默半晌后，鲁拉幽幽开口道。 “这……” 盛存斟酌半天，决定找个委婉的说辞， “现在就算他来了，也没办法带你走啊。我看留下是这两位挺好的，你别想太多啦。” “果然是小孩子，你什么都不懂！” 鲁拉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盛存自讨没趣，想想在鲸群眼皮子底下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便悄悄离开了。 入夜，熬了一晚上的盛存再也顶不住困意，它睡得很沉。 当然，作为鲁拉这场无疾而终恋情的唯一见证人，他还是颇有警惕性地挨着它入睡。 半夜，朦朦胧胧中，盛存莫名地感觉鲁拉动了一下。 “嗯？” 声呐系统显示它还在旁边，过了一会儿，鲁拉又动了动身子，发出几声梦呓。 原来是做梦啊。盛存终于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他是被吵醒的。 “鲁拉呢？谁看见鲁拉了！” 身边的母鲸们慌慌张张地来回穿梭，声波向四面八方扩散，迟迟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盛存睁大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做了个荒诞的梦。 抹香鲸可是群居动物啊，鲁拉竟然可以抛弃生活了十多年的族群，和一头刚认识一天的雄鲸走了？ 它哪儿来的勇气，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万年单身狗·盛存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我们也很好奇呀，从今早开始，鲁拉就一直怪怪的，话都少了很多，问她也什么都不肯说。” 面对托恩婆婆的询问，米法和卢亚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这就怪了，还带着伤呢，怎么会离开呢？” “昨天是雄性出现的日子……难道是这孩子之前就见了什么不该认识的东西？”托恩婆婆自言自语道。 盛存的瞳孔微缩，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托恩婆婆一下子猜到了关键。 就算有挨骂的风险也认了，瞒报总比不报好，在这么乱找，鲁拉可能就回不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 “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昨天就见你一直在鲁拉旁边晃悠。” 卡琳一把揪过盛存，语气严肃。 “我看到鲁拉姐姐前天晚上和一个雄性待在一起，就是昨天跑掉的其中之一，可能……她去找那个雄性了？” 盛存看着卡琳和托恩婆婆的眼睛越睁越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事件。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卡琳扬起前鳍，准备揍下来。 “这也不怪他，是鲁拉这孩子太天真了。” 托恩婆婆轻轻拦住卡琳，无奈地摇摇头。 对于拐走花季少女这件事，新加入的雄性比母鲸们还热心，它俩咬牙切齿，在前头游得飞快，大有把要詹南撕碎的架势。 可惜已经晚了，等到众人终于发现鲁拉的时候，这对小情侣已经到达一道深深的海沟前，这是鲸群领地的边界。 听到身后的动静，詹南头也不回，紧紧拉着鲁拉，闷头往前冲。 “还真是个胆小鬼！”盛存听见米法低声咒骂。 “鲁拉！” “鲁拉，回来！” “跟他走你会后悔的！” 母鲸们声嘶力竭的劝阻并没有阻拦鲁拉前进的脚步，它只是停了一瞬，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一片黑暗之中。 两只雄鲸本欲把鲁拉抓回来，想想又停住了。 鲸群里还有九位雌性，少一个小姑娘也无所谓，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去涉足未知的海域。 鲸群在原地等了很久很久，见鲁拉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只好伤心地打道回府， “他真的很帅气，去过很多我没听说过的地方，见过很多我没见过的风景……” 盛存的记忆里浮现出鲁拉说起詹南时微微眯起的眼睛，她真的是喜欢这个雄性吗？还是单纯的迷恋这种充满未知的感觉？ 同为经历过中二期的年轻人，盛存多少能理解少女不甘于平静的生活，想要冲破“枷锁”，寻求“真爱”的心情。 希望詹南是个好人。盛存默默祈祷。 虽然没人对它的表现表示满意，但是外人又能做什么呢？他们也只能尊重祝福罢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为什么会把这家伙起名叫“詹南”？（微笑） 感谢在2022-03-19 00:00:02~2022-03-2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834876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禾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鲸歌 14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 抹香鲸也不例外。 完成生命中的大事以后，雄鲸扬长而去, 继续开启快乐的流浪生活。 广袤的海洋中, 这可能是它们唯一产生交集的时刻。幼崽们从未见过父亲，等到雄性幼崽成年，甚至会在冲突中与亲生父亲反目成仇。 没人知道鲁拉现在在哪里, 有没有被詹南抛弃。开始的几天，米法和卢亚还在念叨，可是随着鲸群的成员们陆陆续续都即将成为母亲, 鲁拉也不再是关注的焦点了。 如果顺利的话, 这次繁殖季将诞生五个小生命, 为这个族群注入崭新的血液。 卡琳并没有参与这次的繁衍，但盛存心里清楚, 他已经不再是家族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宝了，作为一只半大的幼崽, 他要在这段时间学会海洋中的生存法则, 多少为大人们减轻些养崽负担。 抹香鲸的妊娠期最长可达18个月，也就是说, 算上从新生儿到能够适应长途迁徙的成长期，鲸群会在这片海域待3年时间。 百慕大三角地区为鲸群提供了安全的港湾，对于盛存来说, 这也是一块最佳的试炼之地。 卡琳有意无意地放松了对他的管束，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深入探索这片无数地摊文学里灵异事件的发源地。 比如说现在正值暖暖的午后，吃饱喝足的鲸群正躺在海面休憩, 明亮的阳光将海水照得清澈透亮, 一切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 正是探险的好天气。盛存无声无息地准备开溜。 “去哪儿？”卡琳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出声叫住它。 “我想去对面那几座小岛看看，不会跑远的。”盛存乖巧地回答。 “那边啊……”卡琳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那儿礁石挺多的，别学你米法姐姐搁浅了就行。” “那就快去快回，有什么情况马上喊我们。” 看着盛存点头如捣蒜，卡琳挥挥前鳍，默许了这次行动。 以前看过的文章里写着，百慕大地区经常会突然掀起风暴，随机会被浓得化不开的海雾笼罩，在没有雷达导航的年代，失去方向的船只往往会触礁遇难。 像这种零零星星分布的小岛，就是潜伏在浓雾里的暗影刺客。谁知道在风平浪静的岛屿之下，有多少沉船永远留在了暗无天日的海底呢。 15世纪到19世纪，正是捕鲸业如日中天的时代，这些冒险者必然不会错过鲸群的主要繁殖地。在百慕大地区肯定有不少捕鲸船的残骸。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一个连鱼都没钓过的现代人，他首先得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人是怎么捕鲸的，才能思考怎么逃生。 盛存此行的目的很简单，他想在这附近扒拉出几艘捕鲸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眼看着礁石群近在眼前，盛存深吸一口气，准备下潜。 光线周围一点点黯淡下去，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发光的海洋生物静静蛰伏，耐心地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食物。 水压开始增强，气温逐渐下降，它们发现海水中飘着细碎的雪花。 当然，这并不是水汽凝华而成的那种晶体，严格来说，这是生活在上层的生物们留下的有机碎屑。 海雪悠悠落下，养活了无数翘首以盼的虾蟹，乌贼、肉食性鱼类伺机而动，整个深海生态系统开始活跃起来。 没有被消耗完毕的海雪躺在海底，经年累月铺成厚厚一层，掩盖了无数埋藏在海洋深处的秘密。 不过今天，抹香鲸巨大的身躯掀开层层覆盖，重新审视这段被封存的历史。 声呐系统揭开海底的面纱，从探测到海底的那一刻起，盛存张开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眼前，半插进海底的沉船随处可见，他仿佛在逛一座船只博物馆，或者说，是海难遗物陈列馆。 在附近遇难的似乎是商队居多，倾覆的船体早已支离破碎，里面装着货物的箱子滚落出来，同样被侵蚀的不成样子，盛存依稀辨认出散落的瓷器和珠宝钱币。 难怪有打捞沉船寻宝的生意，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的古董啊！盛存刨开海底的浮屑，抚摸着一座镶着宝石、雕刻精美的灯架感慨不已。 在金钱里迷失了好一阵以后，盛存终于恋恋不舍地转移注意力，开始搜索疑似捕鲸船的物体。 作为非专业人士，他只能根据肤浅的印象寻找目标——既然是捕鲸船，那肯定会有枪头啊、捕鲸叉啊之类的东西，照着这些找肯定不会错！ 还真让他找着了，而且是个大家伙。 不知道它遭遇了什么，高耸的桅杆从底部折断，整艘船的左舷残缺不全，船头朝上插在海底，中间一个大洞隐约可见。 盛存绕着它转了一圈，发现这家伙足有自己的8倍大，起码有50米长。 确定它捕鲸船身份的，是一柄埋在海底的鱼叉。和电视上演得一样，铁质的枪头有半米多长，牢牢地固定在两头。 盛存可以推测出这艘船应该没有沉没过久，因为双头枪中间的木质握把还没多少被腐蚀的痕迹。 船上空空荡荡，除了几箱散落的酒瓶，没剩下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一样，这是最不正常的事情。 盛存一遍一遍地检查，试图找到一些认知之外的事物。 终于，他在船下的洞里有了新发现。 一根一米长的管子，前细后粗，上头好像还有一个有尖头的东西。 盛存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它掏了出来。他把它衔在嘴里，准备找个亮处好好观察。 谁知道这些残破的木板下面有没有埋着森森骸骨呢，盛存感觉阴森森的死气从海底往上冒，他无心久留，急匆匆地往海面赶。 当再次沐浴在阳光下后，他长叹一声，有一种又活过来的感觉。 他找了一块突出的礁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那一瞬间，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舌头，盛存感到口中泛起一丝血腥味儿。 他不适地摇摇头，目光瞥向那个躺在礁石的东西。 盛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一把枪——一把巨大的、专为捕鲸设计的枪。 划伤他的是嵌在枪身上的标枪，可以想象，这是填在枪筒里的武器，等到装进火药发射的时候，这支近一米长的枪头将直直地插入鲸鱼的脊背，足以穿透脂肪层的保护，以至伤筋动骨。 枪头前端有倒刺，越是挣扎，伤口越大。 枪托被制成向下弯曲的形状，设计者贴心地雕刻出鲸鱼的样式，生怕别人不知道它的用途一样。 也对，19世纪正是列强的坚船利炮轰开我国国门的时代，枪械可以用作战争，捕鲸业自然也会与时俱进。 盛存嘲讽地咧了咧嘴角，发现连苦笑都做不出来。 冰凉的枪头划破皮肉的痛感不难想象，一股寒气从脊椎一路爬升，盛存头皮发麻，一时竟不能动弹。 当猎人装备起猎/枪，仅仅凭借血肉之躯，真的能从枪口逃生吗？ 他一遍遍质问自己，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都无法给他肯定的回答。 阳光灿烂，盛存却感觉如坠冰窖。 任务的难度，似乎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作者有话说： 文中捕鲸枪的型号参考“布朗捕鲸枪”，详见《血海鲸波——捕鲸枪发展史》一文。 感谢在2022-03-20 00:00:00~2022-03-21 01:3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348767 2瓶；3818021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鲸歌 15 捕鲸枪的阴影盘踞在心头, 盛存暂时不愿回去，准备先在附近散散心。 他漫无目的地在岛屿附近的浅海转悠, 目光毫无焦距, 注视着海鸟的翅膀划过天空。 一头蝠鲼从不远处的海面升起，细长的尾巴拖在身后，像极了大风筝。它在空中舒展开身体, 优雅地空翻，然后落回海面。 这是盛存第一次看见这种长相奇怪的生物，他的目光顿时被牢牢地吸引过去。 很快, 这只蝠鲼接二连三地起跳, 好像在进行马戏团表演一样, 白色的条纹在半空划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弧线。 如果一次两次跃出水面还能说是在玩耍，一直这么做就相当反常了。 守在一旁看热闹的盛存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这头蝠鲼的体型怎么着也有四五米，什么生物能把它逼成这样？ 盛存马上潜入水下, 侧耳倾听那边传来的动静。 “咔哒, 咔哒，咔哒……” 熟悉的声音让盛存头皮发麻, 难道又是陌生的同类？ 而且蝠鲼也不在抹香鲸的食谱里，谁没事儿追着人家玩儿啊——等等，好像我和米法就干过这种事情来着？ 搁浅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盛存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对这位陌生鲸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它的年纪也不大？ 作为鲸群里唯一的小辈，盛存多少还是有些孤单。如果能找到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他是不会介意的。 正好, 和别的鲸鱼相处一番也能调整一下坏心情。 于是盛存一甩尾巴, 寻声而去。 当他看到紧追在蝠鲼尾巴后面的黑影时, 就知道自己找到同龄人了。 它的身形和自己差不多大，蝠鲼轨迹飘忽，它也跟着上蹿下跳，一看就是精力充沛得无处发泄的年轻人。 盛存悄悄向周围发射一圈声波，没有发现有其他鲸鱼的存在，也没有敌人的踪迹。这只半大的抹香鲸似乎也是一个人出来探险的。 于是，本着交个朋友的美好初衷，他悄悄上前，准备打个招呼。 本来乐呵呵的小鲸鱼突然身形一滞，它警惕地抬起头，刀片般锋利的目光向盛存的方向投来。 前头的蝠鲼突然就不香了，它飞快地调转方向，用翻倍的速度朝盛存冲来。 刚刚友好地抬起前鳍的盛存：？ “等等兄弟，我是来……” 还未说出口的寒暄被封在肚子里，盛存挺胸收腹，身体向上弹起，险险避开这个冲撞。 闷头猛冲的小鲸鱼一下子没刹住车，惯性让它继续前进了一百多米才堪堪停下，盛存看着它甩头的背影，一时无话。 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他暗暗吐槽道。 终于摆脱骚扰的蝠鲼施施然飘过，柔若无骨的尾巴轻轻拂过盛存的脊背，小眼睛一瞥，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就你会添乱是吧！ 盛存张开嘴，重重一咬，蝠鲼瞬间提起尾巴，慌慌张张地溜远。 与此同时，对面的小鲸鱼转过身来，看见蝠鲼游走，眼里居然流露出一抹不舍的目光，像是失去了一个心爱的玩具。 不过很快，它的眼神锁定在盛存身上，甚至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啥情况啊这是？ 盛存感觉后背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些奇怪的疯批人设飘过脑海。 瞎想什么呢，人家可是正经抹香鲸！ 他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 作为一名曾经的社交选修课满分选手，‘盛存迅速做好表情管理，挂上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哈喽？”他勇敢迈出第一步，随后观察对方的表情。 小鲸鱼只有眼睛转动了一下，看不出来有要接话的意思。 于是盛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你也是一个人出来玩儿吗？” 见对方微微颔首，盛存仿佛看见希望的曙光，他决定抛出自我介绍。 “我叫盛存，刚才听见你追着那只蝠鲼的动静才过来的，这一带没什么客人，我想和你认识认识。” 在摸清对方底细的之前，就算要抛出橄榄枝，不能暴露自己所在的鲸群，这点警惕性盛存还是有的。 “卡斯。我叫卡斯。” 对面终于开口，声音清爽，带着微妙的颤抖。 “你……不对，应该是你们……你们族群还剩几个成员？” 不知水下晦暗不明的光线产生的错觉，，卡斯的神情好像几经变幻，终于吐出一句不明不白的问话。 “我们鲸群？难道你们鲸群出了什么事吗？” 盛存感到有些不妙，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反问道。 “你不是叫盛存吗，鲁拉认识吧，她不就是你们鲸群里出来的？” 卡斯皱起眉头，语气间出现一丝不耐。 “你认识鲁拉？她在哪里？跟你在一起吗？你还有家人吗？” 鲁拉已经失踪半个月了，突然得到的线索让盛存激动不已，可是刚才卡斯的话让它心有不安，只好连抛出一连串问题来。 “不要用问句回答问句啊！”卡斯很不满，“所以你们鲸群是没出事对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鲁拉才离开了两个星期，能有什么大变化吗——喂，你这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是这么回事？你这样遮遮掩掩让人很害怕啊喂！” 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暂时忘掉的捕鲸枪又阴魂不散地出现，熟悉的寒意又爬上身体。 盛存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它。 “要不你跟我来一趟？鲁拉很想回家。” 卡斯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诡异，明明刚见面的时候异常激动，怎么突然又变成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了？ 盛存甚至怀疑前方有诈，可是鲁拉如果在它们手上，也不能放着不管吧。 他拉满警戒值，忐忑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蝠鲼又被称为“魔鬼鱼”，在海里游动的样子像飞行的蝙蝠，样子很奇特，是保护动物。感谢在2022-03-21 01:39:24~2022-03-23 00:1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白、笑脸猫 10瓶；柳禾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鲸歌 16 卡斯只是闷头赶路, 周身仿佛结了一层寒霜。见气氛不对劲，盛存也不想打破这份沉默。 直到前方两个静默的身影映入眼帘, 盛存才重新活跃起来。 “鲁拉姐姐——” 他远远地大喊道, 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触电似的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卡斯撇过头，看向盛存的眼神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不过它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加速前进。 盛存自然没有错过它细微的表情变化，不过既然人家没开口, 他也不好多想。 鲁拉已经回来了, 先问问什么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鲁拉旁边那头抹香鲸同样向盛存投来视线, 昏暗的光线中，盛存看不清她的眼神, 但是产生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奇怪，非常奇怪。 那头抹香鲸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口中“喝喝”低喘, 完全不似正常的探测声波，反而像是受到什么刺激, 情绪失控了一般。 鲁拉也没有像盛存预想的那样，急切地与自己相见。它伸出前鳍，有节奏地拍着旁边抹香鲸的脊背, 像是在安抚。 这个反应和卡斯好像啊。 盛存狐疑地注视着卡斯的背影，速度不由得减慢。 “别怕，那是我妈。” 察觉到盛存迟疑的动作，卡斯没有回头, 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解释。 直到距离拉近, 盛存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头母鲸身上, 一道血口触目惊心，刺痛他的眼睛。 整个侧腹柔软的皮肤被掀起，露出暗红的肌肉，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白色的骨骼。伤口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已经微微泛白。 创面非常整齐，一看就是被人造工具切割的样子。 这是那种捕鲸枪造成的伤口吗？还是说……他们还有别的武器？ 恍惚间，盛存有一种在噩梦里的错觉。 如果这真的是梦就好了。他想。 几条小鱼在母鲸身旁鬼鬼祟祟，时不时凑上前啄一口。卡斯上前，张开嘴狠狠咬去。 小鱼四下飞窜，但就是不肯离开，俨然已经把母鲸看成一块巨大的肥肉。 从它们放大的黑色瞳孔里，盛存仿佛看见死神若隐若现的影子。 他感觉胃里泛起酸水，忍不住干呕起来，很快感觉不妥，又赶紧闭上嘴巴。 卡斯看也没看盛存一眼，只是静静地守在母亲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它的侧腹，专心致志地驱赶母鲸身上的小型鱼类。 母鲸微微抬起前鳍，想触碰卡斯的身体。它显然已经很衰弱了，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卡斯乖巧地低下脑袋，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鱼又回来了，母鲸微微抖动身体，但是它们并不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威胁。 鲁拉扬起前鳍，水花把鱼群驱散，盛存听见母鲸口中传来一声短促的叹息。 “动作轻点，你会弄疼妈妈的。” 卡斯语气凉凉，眼神里骤然多了几分凶狠。 “对不起。” 鲁拉声音低沉，默默游开了。 “你……咳咳……你是……” 母鲸艰难开口，刚说两个字就被胸腔内的杂质呛到，咳得很是痛苦。 “我叫盛存，是鲁拉姐姐的同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母鲸的眼睛亮了一下。 “鲸群没事吧？” 鲁拉的声音微颤，好像在努力压抑着某种巨大的恐惧。 “目前还很安全。” 盛存回答。他看见鲁拉长舒一口气。 “既然没事了，那你俩一起回家去吧。” 卡斯没有抬头，闷闷的声音从母鲸身后传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去把大家喊来，他们会照顾阿姨的！” 鲁拉睁大眼睛，急切地说。 卡斯探出脑袋，深深地望着它，黯淡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你觉得还有希望吗？ 鲁拉别过脸，无意中瞥见那道暗红的伤痕，又飞快地躲闪视线，眼神在卡斯和母鲸之间游移。 “总之，我是不会抛下你们的，我相信大家也不会——对吧？” 鲁拉咬咬牙，说出一通豪言壮语，又悄悄捅了捅一旁的盛存。 “啊，没错，一切都会有转机的啦！” 盛存忙不迭地附和。 “呵呵，那随你。” 卡斯低下头，专心驱赶母鲸身边的小鱼，不再搭理他俩。 母鲸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它急切地看着鲁拉和盛存，挣扎着挪动身体，想把卡斯推到他们的方向。 “妈妈，别这样，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卡斯温柔地碰碰母鲸的额头，然后看向盛存： “你们怎么还不走？”它的眼神又变得冷冰冰的了。 “好好好，马上走，你等着啊。” 盛存连连点头，推搡着愣在原地的鲁拉往鲸群的方向游去。 眼角的余光看见卡斯紧紧靠在母鲸身边，尾巴下垂，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盛存顿时感觉一阵心酸。 “你是怎么碰到卡斯的？” “你是怎么和它们在一起的？” 盛存和鲁拉同时开口，两人尴尬地沉默了。 “咳咳，我先说吧。” 盛存清清嗓子。 “我本来出来闲逛，然后看到卡斯在追一头蝠鲼，想跟他认识一下，结果他说认识你，我就赶紧跟过来了。” “追什么？蝠鲼？这孩子已经这样了吗？”鲁拉的语气中充满遗憾。 “什么意思？” “卡斯原先是一个特别安静的孩子，很爱黏在他妈妈身边，哪里像你啊，天天到处跑。” 鲁拉嫌弃地看了盛存一眼，他选择性无视了。 “可是自从出事以后，他就变得超级神经质，前一秒还在他妈妈边上，后一秒就自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很久才回来。” “有一次，他叼回来一只巨型乌贼，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吓死人了。” “现在他喜怒无常的，搞得我都有点怕他——有一次啊……” 鲁拉碎碎念一大堆，全都是卡斯的日常。 “所以是捕鲸船？” 盛存终于忍不住打断它，准备直接验证自己的猜测。 鲁拉突然噤声，盛存察觉身旁空了，一回头，发现它不知不觉已经停下，前鳍贴在身侧，骤然放大的瞳孔里映出黑漆漆的深海。 “你在发抖耶。” 盛存靠近它，鲁拉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甚至听见下颌的牙齿摩擦口腔的“咯吱”声。 “詹南走了，它们收留了我，然后，他们来了……三个，比詹南还大好几倍……十五个……到处都是血！” “卡斯被吓坏了，跑错方向，我拉都拉不住……然后她就被拖过去了……船翻了，她带着我们跑，卡斯身上都是血——为什么我没拉住他啊？为什么啊？” 鲁拉痛苦地摇晃着脑袋，盛存用前鳍抱住它唯有叹息。 从它乱七八糟的描述中，盛存终于还原出当时的情景—— 鲁拉不出所料地被詹南抛弃，它在那片海域游荡，走投无路的时候意外被卡斯所在的鲸群收留。 卡斯母亲是鲸群的首领，对鲁拉也很是照顾，很快，它就和鲸群的成员混熟了。 有一天，远方驶来三艘大船，鲸群对这种可能会带来腥风血雨的东西很警惕，很快下沉到深海。 三艘船在这块海域分散开来，就这么在小范围里兜圈子，就是待着不走。 两个小时过去，鲸群的耐力已经接近极限，它们必须浮到水面上换气。 它们尽可能远离那三艘可疑的渔船，偷偷摸摸地进行气体交换，连水柱都不敢喷。 然而抹香鲸的身形哪里是可以轻易隐藏得了的，它们被发现了。 鲸群紧急下潜，但是死亡的阴影已经悄然而至。 就算是号称潜水最深的哺乳动物，抹香鲸也并非潜水机器。它们的身体需要缓缓下降来适应升高水压，匆忙的下潜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而捕鲸船已经在头顶收网，鲸群退无可退。 它们摆出传统花瓣阵，把幼鲸护在中央。 但是对于拥有俯瞰视角的人类来说，这种阵型拙劣的犹如孩童在过家家，反而方便了他们的捕猎。 捕鲸船上放下小艇，每一个小艇上都配备装好火药的捕鲸枪。 水手秩序井然，力气大的划船，眼神好的指挥，经验最丰富的瞄准海水中若隐若现的鲸鱼脊背—— “轰！” 巨大的后坐力让猎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眯起眼睛，看见射出的标枪精准命中目标。 标枪后端套着绳索，被击中的抹香鲸发出痛苦的悲鸣，松散的绳索骤然绷紧，勾勒出它挣扎的轨迹。 人类划着小艇紧随其后，耐心地等待它体力耗尽的时刻。 很快，失血过多的鲸鱼浮上海面，已经奄奄一息。 它半睁开的眼睛里倒映出最后的画面——划着小艇的两足兽狞笑着，把尖锐的鱼叉刺进自己的要害。 一个个族人倒下了，被绳索托在捕鲸船后面。 水手把它们固定在船舷边，切下头颅，刨离鲸脂，用长矛探进肠道，试图寻找宝贵的龙涎香。 等到搜罗完毕，剩下的残骸直接丢回大海，成群鲨鱼早已循着血腥味儿赶来，兴奋地钻进一片血海中，享受难得的饕餮盛宴。 船上的炼制室内，火焰猎猎作响，那是在提取抹香鲸最具有工业价值的东西：鲸油。 烤焦的脂肪脆片被随手丢进炉子里，很快化为熊熊烈火。 鲁拉听见鲸鱼在自己产生的火焰中燃烧，发出爆裂般的“劈啪”声。它知道，那是它们最后的声音。 鲸群早就散了，等到鲁拉在血红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发现只有自己、卡斯和族长还活着。 幽灵般无处不在的捕鲸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道回府，大海从来没有这么空旷过。 它迷迷瞪瞪地向族长靠近，想抱团找点安全感。 卡斯到底是个孩子，早就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吓破了胆，看见黑乎乎的鲁拉过来，惊叫一声，向远方逃去。 这孩子选错了方向，前方正好有一艘准备收工的小艇。 水声很快吸引人类的注意，他们当然不会错过送上门的猎物，枪头对着卡斯，射出冰冷的标枪。 千钧一发之际，卡斯被撞开，标枪不偏不倚地射入母鲸的腹部。 早已筋疲力尽的抹香鲸并没有剧烈的挣扎，船上的人类看到了意外之财，喜气洋洋地靠近，掏出器械准备切割。 本来乖顺的母鲸突然暴起，扬起的巨大尾鳍凝结着仇恨，劈头盖脸地拍下，小艇瞬间粉身碎骨。 船上的人掉入海中，狼狈地拍打水面，疯了一般地向大船游去。 鲁拉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被鲨鱼追赶，鬼哭狼嚎的哭喊声宛若天籁。 能全部被吃掉就更好了。它心想。 小艇被拍飞的同时，埋在体内的标枪被拔出，母鲸来不及处理伤口，赶紧带着仅存的两位成员潜入海底，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它们游啊游，哪怕早已探测不到捕鲸船的动静也不敢停下。直到母鲸伤口恶化，再也无法行动为止。 一场浩劫，毁掉了一个人丁兴旺的家族。侵略者赚得盆满钵满，受害者被永远留在噩梦里。 盛存默默伸出前鳍，拂过鲁拉朦胧的双眼。 那里的水是温热的。 他眨眨眼睛，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今天赶榜，写了好多！（骄傲脸） 关于为什么卡斯它们的表现很奇怪：我主要是想表达一种pd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感觉，笔力有限，请谅解。（鞠躬） 感谢在2022-03-23 00:15:59~2022-03-23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834876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348767 3瓶；柳禾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鲸歌 17 盛存和鲁拉肿着眼睛回到鲸群, 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愣在原地几秒钟之后，米法和卢亚箭一般扑上来, 围着鲁拉又亲又抱。 鲁拉呆呆望着身旁的家人们, 竟是又要落泪的模样。 又不是小孩子了，回家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它的眼睛飞快眨动, 艰难地把泪水憋回去。 托恩婆婆上前，表情分外严肃。 围着鲁拉的成员们散开，老人家犀利的目光对鲁拉进行全方位扫射。 半晌, 托恩婆婆悠悠开口, 吐出三个字。 “怀孕了？” 鲁拉神情微滞, 眼神尴尬地左躲右闪，最终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 “唉, 你这孩子……吃一堑，长一智, 记住了？” 托恩婆婆长叹一声, 终究没忍心责骂，象征性地拍拍鲁拉的脑袋以示教训。 盛存上前, 把前因后果复述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周围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米法和卢亚紧紧靠着鲁拉, 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妹居然是从地狱中死里逃生的。 卡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用宽大的前鳍半搂住他。 盛存能感觉到卡琳在自己身上使的力气越来越重，它和托恩婆婆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等到他说道卡斯和他母亲还在群岛附近养伤的时候，他看见鲸群里已经有人准备出发去救人了。 “等等。” 托恩婆婆盯着盛存和鲁拉, “你们确定那一带已经没有捕鲸船了？” 盛存点点头：“我保证我们这边还是安全的。” 托恩婆婆凝神片刻, 远方传回的声波并没有带回危险的信号。 于是它让鲁拉带路, 领着鲸群前往卡斯所在的地方。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盛存领先一步，正好撞见前来查看情况的卡斯。 “别紧张，我带着鲸群来帮你的。” 他悄悄对卡斯说道，看着对方的肌肉微微放松，但是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很快重新绷紧。 难道抹香鲸会排挤异族成员吗？ 盛存看着它紧张万分的模样，很是困惑。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鲸群远远看见母鲸血淋淋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移开视线，无奈地叹息。 “吭！吭！” 卡斯拦在鲸群和母鲸之间，粗重的喘息声是最严肃的警告。 鲁拉上前，凑在它身旁耳语，似乎试图劝它别这样。 然而卡斯倔强地昂着脑袋，寸步不让。 盛存默默地游回卡琳身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问：“这位阿姨能活下来吗？” “应该就在这段时间了”，卡琳声音沙哑，充满哀伤，“这么重的伤，它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盛存低下头，无意中瞟到卡琳身上新添的伤疤，那是在上次虎鲸来袭的时候留下的。 大海中，虎鲸是抹香鲸唯一的天敌，可是持有武器的人类比虎鲸恐怖千万倍。从虎鲸包围圈里逃出来的抹香鲸不少，可是死在标枪下的抹香鲸数也数不清。 托恩婆婆口中衔着一条顺路逮到的鱿鱼上前，将食物推到卡斯面前。 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卡斯咬牙切齿，狠狠瞪着对面的鲸群。 托恩婆婆微笑着扇起水流，鱿鱼飘到卡斯嘴边。 犹豫再三，它诚实地叼起食物，缓缓倒退，直到退至母鲸身边。 它小心翼翼地拍打母亲的脸颊，母鲸睁开浑浊的眼睛，目光在卡斯和鲸群之间游移。 卡斯撕下鱿鱼的一条触手，咬在嘴里，凑到母鲸嘴边，轻轻磨蹭。 谁料母鲸并没有张嘴，它慢慢挪动脑袋，费力地转过一个微小的角度，把鱿鱼推开了。 卡斯颇有耐心地再一次上前，口中溢出含混的声音，好像在呜咽。 母鲸没有理它，目光牢牢盯着前方的托恩婆婆，发出几声嘶哑的低鸣。 托恩婆婆缓缓眨动眼睛，示意鲸群原地待命，然后孤身游上前去。 母鲸的身体开始动作起来，每动一下，都让体侧的小鱼向四面八方逃窜得更远一点，有几条慌不择路的家伙甚至窜到鲸群里了。 年轻的成员忍不住干呕起来，就连年长的成员都侧过身子，不忍直视。 盛存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意外地十分平静。 母鲸用尽最后力气移动起来的目的，就是把卡斯推开。 当然，它仅存的微弱的力量只能让卡斯转个方向，身体不自觉地向托恩婆婆那边靠拢。 卡斯瞪着惊愕的双眼，试图转过身去，然而母鲸用脑袋温和地抵在它身后，它不敢动弹。 托孤。 盛存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托恩婆婆像是明白了什么，绕开卡斯来到母鲸身边，宽厚的额头和母鲸的脸颊轻轻触碰了一下，好像在完成一个承诺。 盛存听见母鲸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很快，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它的脑袋轻轻拂过卡斯的脊背，一遍又一遍，带着温柔的眷恋。 卡斯咬紧牙关，表情微微扭曲，拼命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然而喉咙里还是漏出几声肝肠寸断的尖啸。 鲸群陷入一片沉寂，死神终于缓缓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母鲸不再动弹，眼里的光一点点消散。 卡斯猛然转身，扑到母鲸身上，试图唤醒它。 这当然是徒劳的，母鲸的身体一点点失去温度，庞大的身躯顺着洋流飘动，渐渐沉入深海。 卡斯怔怔地松开前鳍，托恩婆婆守在它身旁，整个鲸群都目送着母鲸飘向远方。 “咔哒，咔哒，咔哒……” 声波带着最沉痛的悼念在海洋里回荡，送同伴最后一程。 盛存凝望着卡斯的背影，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他现在确实有玩伴了，不过他宁可不要这样。 作者有话说： 嘿嘿，封面是自己弄的，骄傲.jpg 感谢在2022-03-23 23:59:59~2022-03-25 01:4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給个火、阿白 10瓶；紅色K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鲸歌 18 鲸群并没有排外的举动, 可是卡斯这段时间一直像个闷葫芦，只愿游弋在鲸群边缘。 它把自己罩在冰块里, 冷淡的反应劝退一批又一批前来表达关切的母鲸。 就连鲁拉, 在接连碰上一鼻子灰以后，也不愿凑上前自讨没趣。 家庭带来的安全感终究会冲淡鲜血的刺激，更何况它肚里还有宝宝, 每一天都充满希望。 鲁拉逐渐从那场屠杀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吃饱睡好，专心养胎。 还在噩梦里走不出来的只剩卡斯了。鲸群休息的时候, 盛存就在它旁边, 时常被急促的呼吸声惊醒, 转头一看，卡斯摇晃着脑袋, 身体不住颤抖，显然又梦到某些痛苦的回忆了。 这个时候, 盛存得赶紧推醒它, 要不然它随之可能尖叫，把整个鲸群都吵醒。 已经一个月没有享受优质睡眠的盛存表示无比心累作为曾经的人类, 它总有一种想为同胞赎罪的负罪感。 可惜这样掏心掏肺的热情也没能融化卡斯冰封的内心，反而让它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躲闪的神色，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拒绝, 好像在思考这头鲸对自己这么好，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可是某天晚上，盛存待在卡琳身边，没有找去它。 半夜, 他察觉身旁有个黑影在晃动, 悄悄睁开眼睛, 发现是卡斯。 它装作路过的样子，一直在附近转悠，最后终于默默地在不远处停下。不一会儿，那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按照救赎文的套路，这招啊，叫做欲擒故纵。看来攻略对象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盛存睁大眼睛，内心狂喜。 卡斯的方向冷不防传来一声轻响，他赶紧重新闭上眼睛，装出睡熟的模样，嘴角却不禁咧到耳朵根儿。 第二天，盛存看见卡斯独自浮在海面上，眺望着家乡的方向，眼里一如既往地交织着仇恨和迷茫。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法子开导开导它。 鲸群四散开来觅食，他已经饥肠辘辘，相信卡斯也是如此。 昨晚的经历让盛存有了莫名的底气，他拍拍卡斯瘦了一大圈的身体，朝海丘的方向努努嘴，试图邀请它一起去打猎。 没有什么比追逐战更能发泄情绪的了，如果还不成，那就一起去峡谷征服巨型乌贼。 盛存对这种属于雄鲸的浪漫充满自信。 果然，卡斯眼里闪过一道本能的精光，没等它犹豫，盛存赶紧推着他一起潜入海中，前往位于海丘旁的黄金猎场。 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海水清澈透明，呈现出百慕大地区难得的平静温柔。 “guji！guji！” 远处是一大群吵吵囔囔的海狮，它们慌慌张张地从海底游上来，甚至还有慌不择路的小家伙们撞到盛存身上，湿漉漉的黑眼睛露出茫然的神情，好像在疑惑为什么海里会突然出现一堵墙。 盛存低下头，和小海狮大眼瞪小眼。 在看清面前是一个庞然大物以后，小海狮尖叫一声，细细的胡须抖动成波浪形，滋溜一下转身溜走。 莫名被嫌弃的盛存很不爽，他想撸一把海狮的愿望又落空了。 海狮的食谱和抹香鲸很相似，都是以鱼类和头足类为主，刚才路过的海狮群里，有些成员的嘴里还叼着食物，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伤口。 看来底下可能藏着一个大家伙。 盛存和卡斯对视一眼，无声无息地向海沟深处前进。 “咔哒，咔哒……” 声波在海底扫射，所探之处空空如也。 奇怪，以往这里到处都有的小乌贼今天一只都没见着，难道是因为海狮群已经扫荡过一遍了？ 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在附近？ 身旁的卡斯突然转向北方，抬起脑袋侧耳倾听，好像发现了什么线索。 盛存很快也察觉到了动静，是一群小鱼在往他们的方向游来。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美餐。盛存悄悄压低身体，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两道声波紧紧追随鱼群的轨迹，然而就在下一秒，它们诡异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存晃动脑袋，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卡斯和自己做出了同样的反应，他甚至会怀疑刚才的鱼群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盛存暗暗绷紧全身的肌肉，而一旁的卡斯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口中“喝喝”有声，就像它当初追逐蝠鲼的时候一样。 这家伙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莽撞啊！ 盛存赶紧跟上去，生怕前方有什么陷阱。 声呐系统勾勒出前方的地貌，类似于沙漠里的巨石阵，从海底耸起的巨石被海水腐蚀成各种奇怪的形状，水流穿过岩石的空隙，发出尖锐的杂音，像是有人在黑暗的深渊中哭泣，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毛。 盛存操控庞大的身躯艰难地左躲右闪，避开随处可见的障碍物，不一会儿就已经感到有点累了。 真要是打起来，这么狭窄的空间对抹香鲸来说相当不利啊。他心想。 鱼群消失的地方很快就到了，卡斯在不远处沿着一条线反复移动，好像前方有一道空气墙一样。 盛存靠近，卡斯伸出前鳍拦住他。 “看中间那块石头后面。” 它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耳语道。 后面有东西。 声波探测到一条摇晃的“飘带”，过了一会儿，边上又冒出一条来。 乌贼……吗？ 盛存不敢肯定，因为光是露出来的这半截触手就目测有2米多长，那完全体岂不是跟他和卡斯加起来差不多长？ 想想那个画面，盛存心里有点发虚。 能在深海中生存的生物都相当敏锐，对方好像察觉到声波产生的微小振荡，缓缓移动起来。 从盛存的角度看，石头下面平坦的海底突然开始蠕动，一点点向上隆起，逐渐形成一个和石头差不多高的黑影，粗壮的触手展开，向不同的方向张牙舞爪。 触手里游出几条还没被吃掉的灯笼鱼，它们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身体上的荧光比平时明亮好几倍。 灯笼鱼从乌贼脑袋前掠过，一闪而过的微光里，盛存瞥见一只大得出奇的眼睛，瞳孔呈现出诡异的“U”形，跟着灯笼鱼的轨迹，掉帧了一样左右转动。 下一秒，灯笼鱼被一条触手抓住，刷地一下消失不见。盛存眼前的眼睛随之淡去。 这是什么克系元素啊喂！ 小章鱼有多可爱，眼前这个大家伙就有多吓人，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什么恐怖小说里的海怪都是长着触手的。 不过来都来了，不打一架也太亏了吧，不知道这个大家伙好不好吃呢。 盛存瞄一眼卡斯，同样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显然，他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抹香鲸对付乌贼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不论大小，一律啊呜一口咬住脑袋往嘴里塞。 它们巨大的嘴巴就是为了嗦鱿鱼而生的，再顽强的猎物经过食道和胃酸的消化，也会乖乖化作生命的燃料。 不过对于大王乌贼这种比自己还大的生物，这个方法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行。 卡斯一如既往冲锋在前，张开的大嘴咬上乌贼三角形的脑袋尖。 他遇到了从未见过的疯狂抵抗，十多条触手瞬间聚拢，鞭子一样扬起，重重抽打在它的身上。 “唔！” 卡斯闷哼一声。 抹香鲸皮糙肉厚，鞭笞其实还能忍受。 可是有几条触手摸到它脸上，吸盘开始发力，卡斯的肉被拧起一小块，伤害被集中在一点。 痛苦加倍，而且密密麻麻集中在嘴角，他着实有点顶不住了。 盛存赶紧上前，在卡斯周围寻找机会补刀。 从挥舞的触手中发现盛存的身影，卡斯开始疯狂扭动身体，在海中翻滚，甚至故意往嶙峋的怪石上撞。 反正乌贼的触手在身上垫着，卡斯一点也不疼，但这对乌贼来说无疑是别样的折磨。 很快，缠绕在身上的触手有松散的趋势。 盛存有所察觉，发出一声短促的啸叫。 他俩配合得很默契，卡斯突然向海底俯冲，飘舞的触手反应不及，由于惯性向上聚拢。 等的就是现在！ 盛存飞快地张嘴，把露在外面的触手吞入口中，直接控制了乌贼的大半战力。 连着乌贼的身体，盛存开始上浮，卡斯紧随其后。 习惯了深海压强的乌贼根本无法适应这样快速的变化，它的内脏正在慢慢破裂。 随着水里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乌贼的挣扎一点点减弱，最后终于不再动弹。 “tui！” 等到他俩浮上海面，盛存松开嘴，吐出一口血沫——乌贼的吸盘给他留下满嘴创口，估计这两天进食的时候都得龇牙咧嘴的了。 卡斯也好不到哪儿去，嘴角全是红红的吸盘印，好好的帅脸估计会留疤——不过对于雄鲸来说，这是胜者的勋章。 躺在海面上的大王乌贼有9米多长，足够两人饱餐一顿。 卡斯牢牢盯住巨大的战利品，眼里终于透出一个月以来的第一丝活气。 “我们还有4年就要离开鲸群，出去闯荡了吧。” 进食的间隙，盛存突然开口。 卡斯抬起头，好像问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所以啊，你得向前看，乐趣还是有不少的。” “……” 不知道它想通了多少。 盛存看着卡斯沉默地低下头，不禁叹了口气。 “喂。”半晌，卡斯冷不丁喊他。 “嗯？” “虽然……但是……” 它开始磨牙，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盛存歪起头，静静地看着它。 “唉，反正我的意思是，谢谢。” 卡斯晃晃脑袋，眼里隐隐有光在闪动。 “嗯，我也是。” 盛存表示理解。 话说它母亲离开时候这家伙好像也是这副表情，这应该……算是走出来了？ 他望着天边海鸥飞过，心想，我在抹香鲸世界的第一年，好像在别人的痛苦中结束了啊。 作者有话说： 前几章太虐了，写点轻松的调剂一下（笑） 感谢在2022-03-25 01:45:12~2022-03-26 14: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么长时间才知道自己、給个火、San子 10瓶；愿望是世界和平 6瓶；柳禾书、隐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鲸歌 19（倒v结束） 摆脱心结的卡斯开始融入集体, 大家对于这种美强惨人设没有一点儿抵抗力，很快, 它得到的关注甚至比盛存还多。 他俩在慢慢长大, 身型已经和成年母鲸相当。当然，由于雄鲸的体型远大于雌鲸，所以他俩还有无穷的潜力。 盛存终于体会到身为海中巨兽的地位, 就一个词——安逸！ 除了人类，没有生物会想不开，来挑战一个全员强壮的鲸群。就算是虎鲸, 在几次偷袭未果后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同类血的教训就在前头, 鲸群的防控意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它们在这片海域神出鬼没, 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切属于人类的痕迹。 于是这两年过得风平浪静，直到最近, 盛存敏锐地嗅到潜伏在周围的危机。 怀孕的母鲸即将临盆，这是整个鲸群最脆弱的时候。 大白鲨、虎鲸……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们又开始在附近鬼鬼祟祟出没。大腹便便的产妇们行动不便, 托恩婆婆领着没有繁殖任务的成员们, 在半径一公里的海域来回巡视，确保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危险。 不怪它如此紧张, 这次怀孕的母鲸有5只，其中米法、卢亚和鲁拉都是第一次做母亲，作为长辈, 托恩婆婆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夜晚，入睡前，鲸群摆出御敌时的花瓣阵，把待产的母鲸围在中间。 就算沉睡的时候, 抹香鲸的大脑仍然有一部分区域在工作, 用潜意识监视着来自敌人的动静。 尤其是在这种高度警戒时期, 众人都已经敏感到草木皆兵的程度。 半夜，托恩婆婆像是察觉到什么，起身就走。 “您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动静我盯着呢。” 卡琳心疼它一把年纪还要奔波，赶紧拦住。 “没关系，我睡不着罢了。” 托恩婆婆轻轻摇头，在鲸群周围开启第一圈巡逻， 老人家的睡眠质量总是不太好呢，就算是抹香鲸也一样。 朦朦胧胧中，盛存想起以前在外婆家住的时候，她也是早早起床，收拾房间，然后进厨房，等到他起床的时候，餐桌上会摆上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金灿灿的煎蛋。 真奇怪，他居然在冰冷的海洋里梦见了小时候的场景。 盛存叹了口气。 外婆已经走了很久了，甚至没有等到他上高中。明明以前说好要看着他上大学的…… 打住，托恩婆婆这不好好的嘛，瞎想啥啊！ 盛存“呸”了一声，把这些想法统统赶走。 鲸群对他很好，恍惚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生来就属于这里，就像在家一样。 别人都说生产是道鬼门关，对于野生动物来说，生产全靠本能，环境危机四伏，更是危险系数翻倍。 而在整个过程中，雄性都帮不上什么忙。 盛存只能祈祷这几天天降好运，保佑鲸群母子平安。 第二天，鲸群照常出发用餐。 为了避免深海压强对身体的损伤，怀孕的母鲸们不再潜入水底捕乌贼，而是在中层海域抓点小鱼填肚子。 托恩婆婆和卡琳在它们身旁保驾护航，其他人则进入深水区捕猎，顺便从深海带点零食回来给准妈妈们换换口味。 盛存和卡斯正联手把一群深海鱼往水面上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警告。 有危险！ 他们迅速集合。用最快的速度往上面赶。 “咔！卡！咔！” 盛存听出来了，那是卡琳的呼唤声，可这种奇怪的声调他从未听到过。 他紧急刹车，想观察一下情况，然而声音还在靠近，而且是以冲刺的速度。 几秒以后，他终于听清了卡琳的话： “马上停下！不要上浮！不要上浮！” 很快，微弱的“嗡嗡”声从远方传来，单调而有节奏，像海洋里消不掉的噪音。 卡斯在瞬间绷紧了身体，眼里瞬间冒出仇恨的凶光。 有船来了……会是捕鲸船吗？ 盛存一把拉住卡斯，生怕它会冲出去自爆。 另一边，由卡琳开路，托恩婆婆垫后，上头的成员也赶了回来。 这里的深度大约有800多米，就算是捕鲸船，也发现不了他们。 目前看来，可疑船只还在几公里开外，鲸群发现得相当及时，应该没有泄露行踪。 不管是什么船，藏好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他们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路过的船只自行远去。 “嗡嗡”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低沉的轰鸣。 机械搅和着海水，产生奇异的共振，这将会严重干扰抹香鲸的声呐系统。 “咔哒，咔哒……” 声波传回的图像扭曲不已，盛存不禁眯起眼睛，一边忍受着噪音贯耳的痛苦，一边艰难地分析上方的情况。 感觉这船并不大，最多也就十米长，对于捕鲸船来说太迷你了些。 盛存长舒一口气，瞬间有种危机解除的感觉。 他高兴得太早了。 这艘小小的蒸汽渔船上塞满了来自大西洋的馈赠，水手们这次得到了海神的祝福，在返程途中，还捕到一条4米多长的旗鱼。 这家伙实在太大了，船舱里放不下。于是他们把它晾在甲板上。 血腥味儿引来十多条鲨鱼悄悄跟在后头，其中不乏大块头，比如说，传说中的大白鲨。 头顶的轰鸣声逐渐远去，再过一会儿，警报就能解除了。 就在整个鲸群都暗暗松一口气的时候，卢亚痛苦的喘息声让大家的心又悬了起来。 它的肚皮剧烈收缩，身体缩成一团，表情一时扭曲。 不会吧，偏偏这个时候…… 盛存暗道不好，上头可是有一群鲨鱼在等着哪，什么叫百密一疏，人算不如天算啊。 然而生产这种事情绝对不是能凭借意志力控制的，而且，因为刚出生的宝宝很脆弱，它们必须到浅海处，保证能在第一时间让幼崽呼吸上新鲜空气。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鲸群摆成花瓣阵，开始向海面移动。 不知是不是被紧张的气氛感染，其他的产妇们也开始感到不适。两头较为年长的母鲸尚且还能保持镇定，米法和鲁拉的腹部已经开始微微抽搐，这是即将分娩的前兆。 可怜的小家伙们，还没出生呢，就遇到意外。 盛存叹息着，和卡斯一起冲在前头。 作为唯二的雄性，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鲨鱼群赶走，别让局面再混乱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那艘船上的旗鱼，灵感来源是《老人与海》的结尾。是的，马林鱼就是旗鱼的一种，身长可达数米，游速很快，是一种很凶猛的鱼类。 今天更新会晚一点，因为在写三合一肥章，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38章 鲸歌 20 灰蓝色的海水中鬼影幢幢, 鲨鱼浅色的腹部与上层的光线融为一体，被渔船惊扰的鱼群惊惶逃窜, 一不留神就撞进鲨鱼张开的嘴里。 鲸群在距离水面50米左右的深度停下, 正好和鲨鱼群错开一截。 阵型中心，生产已经开始。守在外圈的成员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六双眼睛全方位监视着鲨鱼群的动静。 就算迟钝如盛存, 也闻到了从中间飘出的淡淡的血腥味儿，更别提那群能从一公里之外嗅出鲜血的味道，然后像苍蝇一样千里追踪的大白鲨了。 新鲜的猎物气息从下方传来, 前面的渔船突然就不香了。 几条在狩猎圈外围的鲨鱼悄悄转身, 尖尖的脑袋对着鲸群的方向, 好像在估摸着能不能讨到点便宜。 这些都是无名小卒，只有两米多长, 对于抹香鲸来说没有什么威胁。 而那些在鱼群里横冲直撞的才是大块头，盛存眯起眼睛, 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小时候看的《大白鲨》电影, 其血腥程度给盛存幼小的心灵留下深深的阴影，他一向不喜欢这种生物, 或者说，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同样是海洋里的顶级掠食者，虎鲸给人的感觉就是明目张胆的嚣张, 就连凶狠的小眼神儿都显得光明磊落。 可是鲨鱼不一样，阴恻恻地潜伏，冷不丁跃起，露出满口尖牙, 冰冷的死鱼眼看不出丝毫光泽, 简直就是无情的杀戮机器。 简单来说, 就是虎鲸的智商高，行为符合逻辑。可是鲨鱼不行，它们全凭本能行事，而这种情况很难预判，更加危险。 盛存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 一通风卷残云之后，鱼群所剩无几，还没吃饱的鲨鱼们瞄了一眼远去的渔船，半天没动，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继续追赶。 近距离的血腥味狠狠刺激它们的神经，半晌，它们决定搏一搏，试试鲸口夺食的滋味儿。 盛存的目光飞快扫过，主力军是大白鲨和青鲨，加起来有五头，都是身长五六米的巨型鲨鱼。 其中还有几头四米长的锥齿鲨……盛存看着它们寒光闪闪，甚至还长着倒钩的牙齿，提前感觉到一阵肉痛。 鲨鱼大部分都是独居，就算合伙捕猎也不会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更谈不上施展类似虎鲸群严密的配合和战术。 况且在身长十余米的抹香鲸面前，它们就像小孩儿一样，也打不出虎鲸的伤害值。 经历过虎鲸包围圈，盛存相信这几条鲨鱼并不能突破鲸群的防御，顶多就是外头的成员们靠肉硬抗伤害，身上又要落下几道伤疤了。 一头青鲨龇了龇牙，暗红色的牙床上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利齿，就算前排的牙齿在战斗中被击落，很快就会有新的牙齿补上。 这是进攻的前奏，对方居高临下，这对鲸群来说相当不利于防守。 青鲨和大白鲨一向没有等待的耐心，身体半弓，灰色的背鳍在海面冒头，为突袭做准备活动。 下一秒，它们的身体齐刷刷隐没于海面之下，浑浊的海水中，鲨鱼浅色的身体若隐若现。 纺锤形的身体有力地摆动，三角形的背鳍像尖刃破开水面，正以70千米的时速冲来。 盛存和卡斯拦在前头，新的幼崽即将诞生，他俩现在是靠谱的青年雄性。 抹香鲸虽然没有尖牙利齿，但是在它们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花里胡哨的装备都是笑话。 盛存甩头，面前的鲨鱼像被扬起的水波打了一拳，一个趔趄，张开的巨口只吞进一肚子海水。 还没完。 牙齿没啥杀伤力，脑袋同样可以当武器。 趁着鲨鱼气势大减，盛存勾起脑袋，用结实的额头狠狠给冲来的鲨鱼一记头槌。 这头冒失的鲨鱼被撞到几米开外，盛存定睛一看，竟然是传说中勇猛无比的大白鲨。 看来也不过如此。他对抹香鲸的体格相当满意。 身旁飞出一个黑影，盛存回头一看，卡斯这边的战斗也基本结束。 一头青鲨被他一尾巴拍飞出去，在水中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后面跃跃欲试的锥齿鲨紧急刹车，眼神在两个老大之间游移，呆滞的小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害怕。 它张开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配合着细密的尖牙，看起来更傻了。 “呵呵，废物。” 卡斯轻哼一声，语气充满嫌弃。 鲸群里传来一声轻呼，盛存回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从鲁拉身边冒出来。 生下来……了？ 眼前的幼崽看起来和锥齿鲨差不多大，刚从母亲温暖的身体中出世，它好像不太适应冰冷的海水，不停地扭动小身板，口中发出细碎的嘤咛。 鲁拉看起来瘦了一大圈，盯着自己的孩子发愣，手足无措的模样 它试探地伸出前鳍，碰碰宝宝。 “呀！” 幼崽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叫，鲁拉触电般飞快缩回前鳍，甚至向后弹跳一步。 “干嘛，抱抱它啊，鲨鱼还没走呢！” 旁边的母鲸小声提醒。 鲁拉想了想，终于一把揽过抱抱幼崽，把它护在自己身下。 幼崽不安地挣动。 动物的本能让它对周围的环境感到不安，母亲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然也无法提供足够的安全感，它现在急需见到阳光，呼吸上水面的空气。 母鲸周围的血气还未散去，而刚出生的幼崽带来新鲜食物的气息，鲨鱼们略有松懈的神经受到第二次刺激，纷纷兴奋起来。 托恩婆婆抬头看看周围的鲨鱼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到底是老了，盛存他们年轻气盛，击退几头大白鲨不在话下。可是刚才和卡琳一起赶走青鲨的时候，它有些力不从心，身上又添几道新伤。 然而幼崽耽搁不起，它还是决定强行突围。 一声号令，还能自由行动的成员们缩小阵型，托恩婆婆从花瓣阵里抽身出来，直奔离得最近的青鲨而去。 活得久的好处就是能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这些经验指不定会在那天派上用场。 比如现在，它要向晚辈们传授一个快速击退鲨鱼的小技巧。 这是它曾经围观虎鲸单杀大白鲨的时候得到的灵感。 托恩婆婆拖着苍老的身躯，在海水里浸泡近百年的身体惊人地呈现出不逊色于年轻人的爆发力，水波沉闷地抖动，带出排山倒海的气势。 它们之间的距离不过百米，眨眼间，托恩婆婆已经冲到跟前。 青鲨到底灵活些，如梦初醒，向旁边闪避。 来不及了。 托恩婆婆低下脑袋，借着冲力猛然抬头，青鲨身不由己地翻了个跟头，世界在它眼里骤然颠倒。 “哦！” 卡琳若有所思地甩甩尾巴，看了盛存一眼，示意他好好揣摩。 盛存自然是全神贯注地观战，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他敏锐地察觉到，当青鲨肚皮朝上的那一瞬间，身体变得僵硬。 它挣扎着控制平衡，不过托恩婆婆显然没有打算给它这个机会，张开嘴死死咬住它的身侧，固定在腹部向上的姿态。 抹香鲸平钝的牙齿无法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青鲨的挣扎毫无力度，在抹香鲸面前就像小孩儿打闹，被轻松压制…… 等等，刚才迎击大白鲨的时候，那力量可是实打实的，青鲨的个头和大白鲨相当，哪能这么容易被压制？ 盛存定睛一看，仰面朝天的青鲨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连肌肉都放松下来，竟然是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话说你怎么可以在打架的时候睡过去啊喂！ 盛存表示匪夷所思。 看似悠闲的青鲨也很绝望，它做梦也想不到，最大的弱点会被人拿捏住。 鲨鱼界一直流传着一个传闻，如果你被某种不可抗力翻了个底朝天儿，就能体会到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恍惚间能忘记任何烦恼，这种奇妙的感觉被称为“强直静止”…… 当然，说白了就是想动也动不了的本能状态。 一般这种体验一辈子只能有一次，碰上虎鲸概率翻倍，这大概是为了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吧。某位“虎”口逃生的幸运儿如是说。 托恩婆婆才不在乎这只青鲨飘过怎样的内心戏，它利落地松嘴，转身，抡起蓄力已久的尾鳍，把正在躺尸的青鲨抛飞出去。 一个深青色的纺锤形物体击碎平静的海面，它在半空划出一道抖动的弧线，“啪叽”一下砸回水中。 青鲨是腹部朝下落水的，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它很快清醒过来，小眼睛飞快地眨呀眨，最终缓缓聚焦在不远处的托恩婆婆身上。 某些狼狈的经历在脑海中浮现。 打不过，实在打不过，识时务者为骏杰。 青鲨灵活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溜走。 幸好成功了，要是刚才被躲开，我这把老骨头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再来一次。 托恩婆婆凝视着前方虎视眈眈的群鲨，它们被刚才的场面唬住，一时还不敢靠近。 它克制住肌肉超负荷工作之后的抽搐，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一边和鲨鱼对峙，一边悄悄后退，直到和身后的鲸群汇合。 “动手吧。” 它轻声说。 卡琳和另外一头身强体壮的雌鲸应声而出，鲸群迅速调整阵型，把空缺的位置补上。盛存和卡斯挡在鲁拉和幼崽身旁，时刻警戒着。 刚才被打跑的两头鲨鱼阴魂不散，直直冲来，贪婪的目光锁定在鲁拉身旁的幼崽身上。 盛存有样学样，伸出前鳍，在鲨鱼靠近的时候，从身侧用力一抽—— 它翻起白肚皮，当真是一动不动，躺平任宰。 旁边的卡斯转过头来，嘴里咬着一头半死不活的锥齿鲨。 盛存玩心顿起，他冲着卡斯眨眨眼睛。 卡斯一脸不解，但依然松开嘴，锥齿鲨在水流中渐渐翻身，眼睛迷迷瞪瞪地睁开，似乎快要醒过来了。 “Duang！” 一条5米长的大白鲨像颗炮弹一样撞在它身上，然后两条鲨鱼一起飞了出去。 它们在不远处停下，清醒过来的大白鲨恼羞成怒，狂咬旁边的锥齿鲨泄愤。 锥齿鲨赶紧往远处逃跑，它俩你追我赶，一点点远去， 盛存拍拍前鳍，尾巴得意地甩动，露出一抹得逞的坏笑。 卡琳它们也回来了，周边的海域被清扫一空，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危险。 鲸群分成两拨，鲁拉带着幼崽上去透气，盛存和卡斯陪在旁边。 剩下的母鲸们则围成一圈，静候其他幼崽降生。 鲁拉带着宝宝。很快游到海面上。 刚出生的小小抹香鲸悄悄从水里探出脑袋，亮晶晶的黑眼睛里充满对世界的好奇。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晒得慌，它在水里上下扑腾，水花飞溅，它兴奋地尖叫起来。 鲁拉不轻不重地推它一把，它在歪歪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顺势侧过身子，喷出一股细细的水柱。 “呼——” 小家伙深深吸气，肚皮很快变得圆鼓鼓，它伸出短短的前鳍，拍拍肚子，嘴巴疑惑地，“咕噜”，吐出一串泡泡。 于是它很开心地用鼻尖把泡泡挨个儿戳破，咯咯笑个不停。 幼崽的比例比成年抹香鲸夸张不少，细细的身体上支棱着一个大脑袋，看起来像只小蝌蚪在海里游来游去。 它可爱得像海中的音符。 盛存静静地凝望着这只幼崽，感觉心都要化了。他甚至不禁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这个脆弱的小家伙。 “哗啦。” 身旁不合时宜地喷出一股水柱，瞬间破坏了盛存的好心情。 他垮起脸，怒视卡斯一副内心毫无波澜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开始换气。 幼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乐呵呵地游过来。 啊啊啊啊它过来了，好小只，好可爱！ 看着小家伙越来越近，盛存张开前鳍，准备来一个爱的拥抱。 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表情莫名诡异。 幼崽在他身前停顿了一秒，抬头望望盛存的大脸，似乎在纳闷：为什么这个哥哥一直在傻笑？ 然后它头也不回地冲向卡斯喷出的水柱，喷上天空的水花化为细密的水雾飘下，小家伙抖落身上的水珠，围着卡斯转圈圈，眼神里洋溢着崇拜。 “咔擦”，盛存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 卡斯俯下身子，跟眼前的幼崽大眼瞪小眼。 小家伙眨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的脸，然后目光逐渐游移，锁定在它嘴角的圆形疤痕上…… 幼崽转过脑袋，瞄瞄盛存的脸，好像也有疤痕耶…… 它抬起前鳍，想摸摸自己的脸，发现够不着以后，拼命转动角度，试图看见自己的嘴巴，挤眉弄眼的样子显得特别滑稽。 嗦过那么多鱿鱼，大家的嘴角普遍都有些痕迹，但是新生的幼崽光洁的皮肤上，还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印记。 卡斯一看就是没带过小孩儿的样子，不自在地别过脸，想要转身开溜。 “欸？” 追着尾巴转圈的幼崽突然回过神来，急吼吼地追上去。 卡斯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身后没人。 “啵。” 幼崽突然从身旁冒出来，卡斯一愣，还没来得及退后，有个微凉的小脑袋挨上脸颊，还蹭了蹭。 “？？！” 卡斯猛地扎进水里，用最快的速度向鲁拉游去。 “看好你的宝宝！” 它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啊，你们玩得不是挺开心的嘛。” 鲁拉懒洋洋地冲幼崽挥挥前鳍，示意它回来休息。 难道我的幼崽缘这么差吗！ 再一次被无视的盛存受到巨大的打击，他开始陷入沉思，上次红角鸮的任务是怎么完成的来着，那几只幼崽应该不会在后面骂我吧…… 罢了，既然幼崽不能主动来，那就自己去找。 盛存相信以自己出色的带娃能力，总能rua到可爱懂事的抹香鲸幼崽的。 远处，一条鱼跃出水面，幼崽的注意力果然被银白的闪光吸引过去。 它甩尾就追，鲁拉眼疾鳍快，一把把它拉回来。 “太远了，不许乱跑，听到没有？” 它拍拍崽崽的脑袋，哄孩子的语气和人类世界的年轻妈妈如出一辙。 卡斯装作漫不经心样子，往幼崽那儿瞥一眼，看见一张委屈巴巴的失望脸。 它沉吟片刻，默默潜入水下，向远处游去。 一会儿以后，还在鲁拉身侧打滚卖萌的幼崽面前掉下一个银色的东西。 一条被拍晕的、肥肥的大西洋鲑鱼。 “哇偶！” 幼崽蹦跶起来，一把搂住翻着白眼儿的鲑鱼，东张西望地寻找送鱼的好心鲸。 卡斯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然而就在它对面的盛存还是发现它微微翘起的嘴角。 呵，这该死的傲娇。 盛存轻哼一声，冲着卡斯扬了扬下巴。 水下传来一阵响动，很快，米法领着它的宝宝浮上来。 “呼呼——” 鲁拉的幼崽碰碰它，然后刷地侧身，哗啦一声喷出水柱，好像在说：你看，换气是这样子哒！ 米法的宝宝笨拙地模仿着，吸入第一口带着海风味道的空气。 它的眼睛亮了一下，鲁拉的幼崽耸起身子，轻轻撞向它的后背，达成某种神秘的默契。 “卢亚呢？” “应该快了，阿姨们都在帮忙，她妈妈也在一边看着呢。” 米法疲惫地把脑袋靠在鲁拉身上，懒洋洋地回答。 “那就好，这仨孩子可以一起长大，和我们一样。” 鲁拉顺势侧身，让它靠得更舒服些。 又过去半晌，等到金星爬上靓蓝色的天空，卢亚终于带着崽崽露面。 “哟呵，是个雄性耶！” 鲁拉冲着盛存和卡斯挥起前鳍， “快来快来，你俩小时候也长这样，怪可爱的！” 卡斯默默移开目光，显然不想搭话，盛存“嘿嘿”尴笑两声，对着瞪大眼睛的幼崽伸出罪恶的前鳍。 摸摸脑袋，幼崽的体温好像比成年鲸高一些，一阵似有似无的暖意传来。初生的抹香鲸皮肤光滑而细腻，虽然不似小红角鸮一样长满柔软的羽毛，但是手感相当顺滑。 手下突然一空，这只雄性幼崽飞快躲到米法身后，只露出颤动的尾尖、 “……” 盛存识趣地缩回前鳍，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慢悠悠地游走。 “嗨，我还想着这仨孩子能一块儿长大，以后能有个照应。是雄性的话，十年以后就得自己出去闯荡了。” 卢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难免有些惆怅。 “这有什么关系，他们多自由啊，可以南北极到处跑。我们看不了的世界，他们可以看到啊。” 鲁拉柔声安慰道。 “你还真是……都碰上渣男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啊。” “别提那个家伙！” “好啦好啦，小孩子在旁边，不要吵架……” 托恩婆婆领着其他成员浮上水面，嘴里叼着来自深海的鱿鱼，卡琳更是直接把一小群鱼赶到水面上。 刚生产完的鲁拉、米法和卢亚早已饥肠辘辘，两眼放光地扑上前去。 另外两头怀孕的年长母鲸妊娠期会长一些，它们的预产期还没到，此刻正小心翼翼面对幼崽们好奇的打量，生怕它们撞到圆鼓鼓的肚子。 在托恩婆婆的示意下，新生的幼崽被召回母亲身边，圆溜溜的眼睛左转右转，面对在周围围了一圈的长辈，看起来有一丝丝的害怕。 鲸群成员们排好队，挨个儿和幼崽碰碰额头。这是鲸群里流传已久的仪式，长辈对新生儿的接纳与祝福，都浓缩在这个碰额礼里。 从今以后，幼崽的成长将与鲸群的命运紧紧联结在一起，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将拥有一批新生的种子。 几天以后，另外两只幼崽在众人瞩目下降生。 这一次相当顺利，全程没有任何干扰，它俩一只是雄性，一只是雌性。 它们很快被热情的同伴围住，不一会儿，就非常自然地玩儿在了一起。 暮色笼罩，海鸟归巢，五只幼崽在海面嬉闹。 大人们半躺着注视幼崽玩耍，眯起的双眼中含着笑意，像是在看未来的希望。 还有三年，正好是幼崽们脱离婴儿期的时候。 盛存躲开飞溅的水花，远远避开喧闹的场面。 不该沉溺在养崽的快乐里的，别忘了头顶还悬着一把捕鲸枪呢，警惕千万不能丢。 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事实证明，盛存目前算得上是杞人忧天，世世代代生活在海洋里的抹香鲸群深谙生存之道。 托恩婆婆找到了一块隐蔽的秘密基地，在一座小岛背后，三面环绕的海底峡谷围出一块波涛暗涌的海域。 崎岖的地形把洋流切割成片段，水流在海底的暗礁中激荡，昼夜不停地产生多样的背景音。 这种乱七八糟的杂音当然会干扰抹香鲸的声呐系统，不过相对的，把身形隐藏在复杂的环境中，同样拥有精密声呐系统的虎鲸也很难发现它们。 现在鲸群里多了五个脆弱的小生命，一切行动都要遵循一个原则——安全第一。 在大家细心呵护之下，幼鲸长得飞快，它们的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无法适应深水区的压强，只能在海面活动。 但是鲸群的猎场在深海，处在育儿期的抹香鲸妈妈们尤其需要营养丰富的乌贼调理身体，于是鲸群每次只派一半成员捕猎，剩下的留在原地带娃。 盛存把这块海域命名为——抹香鲸幼儿园。 今天轮到他带娃了，托恩婆婆也在。 母鲸们好像并没打算帮刚出生的幼崽起名字，盛存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它们的名字都是长大以后自己起的。 没办法，他只能暂时用小鲁拉、小米法这样的称号来叫它们。 现在幼崽们爱上了跳出水面的感觉，扑通扑通的玩得不亦乐乎。 小米法决定玩个大的，它在盛存身旁起跳，想来一个背越式，跳到对面去。 啪叽。 它在半空中落下，尾巴一甩，扑到盛存背上。 “哇咔！” 它拍打前鳍，一点点挪到盛存脑袋边，一张笑呵呵的小脸凑上来。 “……” 呼吸孔被它的身体压得严严实实，盛存有点窒息，但是对着这么可爱的幼崽，他实在不忍心让人家下去。 他龇牙咧嘴地忍受幼崽在身上翻腾，痛并快乐着。 “别闹啦，快点儿下来。” 托恩婆婆轻轻地把小米法放下，盛存瞬间轻松不少。 “你呀，别惯着它们。” 不知是不是错觉，盛存感觉托恩婆婆的声音比以前更沙哑了。 他抬眼，看见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眼睛周围的褶皱层层叠叠，那道最新的疤痕来自前几天青鲨的利齿。 他撞进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这双眼睛能滤去一切病痛和忧虑，永远慈祥而耐心地望着后辈。 托恩婆婆活了多久了来着？50年？100年？ 盛存的思绪又发散开来，或许，这双眼睛见过滔天的海啸，经历过无数次虎鲸的围捕，当然，最重要的是亲眼见证过人类的捕鲸史，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同胞消失在海洋深处…… “怎么了，这伤早就好了，” 看着盛存发愣的模样，托恩婆婆拍拍它的脑袋。 这几下颇有力道，盛存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里却踏实不少。 托恩婆婆的身体感觉还挺硬朗，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入夜，海面上升起浓雾，鲸群睡得正香。 “轰——砰——” 沉闷的撞击打破夜晚的平静，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离鲸群所在地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成年鲸被惊醒，然而幼崽们还在酣睡。 百慕大地区经常有倒霉的轮船触礁沉没，鲸群对这种声音已经习以为常。 听声音，距离还远着呢。反正怎么着也不会被可疑人员发现，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大家纷纷眯起眼睛，准备继续打盹儿。 “你们在这里守着，卡琳，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谁料托恩婆婆一反常态，竟想主动去事发地查探。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卡琳什么也没问，跟着托恩婆婆离开了。 黑暗中，盛存悄悄离开鲸群，跟着卡琳方向。 卡斯瞄了一眼盛存鬼鬼祟祟的背影，想了想，装作没看见似的重新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关于鲨鱼的“强直静止”：当鲨鱼被翻过来时，它想把它颠倒的视觉世界矫正过来，但被外力阻止了，所以它的脑部就会分泌大量的神经递质血清素，当血清素浓度增高后，鲨鱼就会进入这种“睡眠”状态，神志恍惚，等于是失去了意识。处在这个姿势时，它毫无防备能力。几乎所有的鲨鱼在被翻过来后都会进入这种强直静止状态。 当鲨鱼重新翻回来后就会很快恢复意识，并迅速游走，前提是进入强直静止状态的时间不长。 虎鲸利用这个弱点击杀鲨鱼的视频网络上有不少，感兴趣的话可以搜索一下。 第39章 鲸歌 21 托恩婆婆根本没有去沉船的方向, 它在半途拐了个弯儿，一路向南边游去。 面前出现一大片荒芜的海盆, 缺少遮蔽物的地方几乎没有生命的踪迹。越过这块荒地, 就不再是鲸群的领地了。 托恩婆婆和卡琳并肩伫立在海盆边缘，水流把它们的声音冲散，盛存只能模模糊糊地捕捉到几个音节。 “这批一下子多了五个孩子, 实在是辛苦你了。” “之前交给你的东西，都还记得吧。” “……” 卡琳沉默点头。 “您能不能再留一段时间，我们都需要您。” 半晌, 卡琳的声音传来, 罕见地带上几分颤抖。 “撑不住的,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很快就要彻底游不动喽。” “听说啊, 就算是捕鲸船，也不会喜欢我这种老骨头呢。” 托恩婆婆的声音很平稳, 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片黑暗之中, 盛存脑海中浮现出那双平静的眼睛，温和而深邃, 不知是在注视着过去还是未来。 “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卡琳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喂，别鬼鬼祟祟的藏着，赶紧出来, 好好告别。” 它转过身，盛存感觉到声波从身边反射的振动。 果然被发现了。 盛存从藏身的石块后面缓缓游出，本想尴尬地笑笑，发现脸已经僵硬得不行。 他慢吞吞地来到托恩婆婆身前, 抬眼, 从海藻幽幽的荧光中, 看见托恩婆婆满身的伤疤。 几只藤壶附着在它身上，早已深深嵌入皮肉之间。藤壶坚硬的外壳上斑斑驳驳，一代代海藻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斑点。 抹香鲸的寿命很长，尤其是年富力强的成年鲸鱼，在海洋中几乎没有天敌。 然而就算是一头深海巨兽，也不得不屈服于百年光阴之下。当身体机能逐渐衰退，经年累月的伤痕将化为长夜难眠的病痛，足以压垮它庞大的身躯。 他能说什么好呢？ 就算加上短短的上辈子，他的人生也才过去二十多年。他无法想象一头活了百年的抹香鲸会经历怎样波澜壮阔的一生，只知道它一定攒下了数不清的生存智慧。 生老病死，优胜劣汰，自然界没有永远的强者，也不会有不散的筵席。 这一点，托恩婆婆一定比他还清楚，所以才会选择在安排好一切之后默默离开，独自走向最后的归宿。 很合理，但是很难受。 盛存感觉胸腔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住，闷闷的喘不上气。 “您……我……我们不会忘记您的！” 他憋了半天，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你这家伙好歹挽留两句啊喂，白养你了简直！” 卡琳狠狠敲打他的脑袋。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孩子啊，忘记才是正常的。” 托恩婆婆让卡琳停手，揉揉他饱受蹂/躏的脑门。 盛存半低着头，默不作声。 托恩婆婆的动作突然一顿。 “怎么……” 它叹息般地自言自语道。 盛存抬起头，发现鲸群在不知不觉间排成一排，守在身后。 连幼鲸也来了，它们并不懂得什么叫离别，趴在母亲背上，眼睛里依然盛满天真的快乐。 卡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冲盛存甩甩尾巴，看来他同样早就猜到了什么。 鲸群沉默地排成一列，挨个儿和托恩婆婆碰碰额头。 一头调皮的幼鲸对这张沧桑的面孔感到有些害怕，左右晃动着脑袋不肯配合。 它被母亲重重地打了一掌，它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只好苦着脸完成这个仪式，小脸皱巴巴，眼角蓄满泪花。 “托恩婆婆……” 鲸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啜泣，紧接着，吸鼻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幼鲸吓了一跳，赶紧把泪水憋了回去，惊惶地左顾右盼。 我还没哭呢，怎么这些大人先哭了呀…… 它小小的脑袋还无法理解这样深奥的问题，滋溜一下钻到母亲身后，伸出短短的前鳍拍打母亲的脊背，试图安慰一下妈妈。 “好啦，一个个的，都当妈妈了还都这么脆弱.以后卡琳会带着你们，彼此之间要记得多照应一下。” 托恩婆婆摇摇头，把卡琳和盛存往鲸群的方向推。 “时间差不多了，那么大家，再见。” 托恩婆婆回头，最后望一眼鲸群，这里是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啊，刚刚还新添了五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跟它同龄的姐妹们早已不知流落到那个角落里去了，它看着群里的孩子们长大，成家，然后孕育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新生命。 曾经的鲸群也是很庞大的，来来去去也就只剩下这么十七位了。 有多少伙伴在半路游着游着就不见了呢，它已经记不清了。记忆里闪过无数大大小小的身影，捕鲸船的剪影掠过，他们瞬间消失了半数。 可惜，这五只幼崽的成长，它应该是看不到了。 卡琳是个聪明坚韧的孩子，把鲸群/交给她，应该不会有问题。 庞大的身躯游进海盆，在空旷的环境中竟然显得格外渺小。 鲸群一直留在原地，注视着托恩婆婆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连声波也联系不到了。 天色渐亮，幼崽们逐渐活跃起来，抱成一团，咯咯地笑着。 也只有小时候才能这么无忧无虑。盛存羡慕地想。 “走吧，该去打猎了，今天轮到谁带娃？” 卡琳终于转过身，往回游去。 鲸群挪动起来，自动分成两拨，开始忙活自己的工作。 大家默契地聊着幼崽和天气，仿佛没有人离开过。 生活在这段时间拐了好几个弯儿，然而不管怎样，日子还是得照常过。 繁殖期还没有结束，将五只幼崽平安养大，才是鲸群这个阶段最重要的目标。 作者有话说： 藤壶是一种海洋生物，幼体随波逐流，碰上附着物就固定在上面生长，鲸鱼体型庞大，如同移动的小岛，藤壶经常会寄生在它们身上，科学家有时会通过测算藤壶的寿命粗略估计鲸鱼的寿命。 感谢在2022-03-28 21:02:16~2022-03-29 11:3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向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鲸歌 22 卡琳是一位尽职尽责的首领, 一年半以来，鲸群平均每个月都要和虎鲸打一架, 但是五只幼崽依然被保护得很好, 逐渐开始跟着鲸群一起行动。 盛存和卡斯已经快到离开鲸群的年纪，卡斯似乎已经进入状态，经常一个人在外面游荡, 游有的时候甚至好几天不回家。 它好几次向盛存发出同行的邀请，然而都被婉拒了。 “不会吧，难道你还离不开妈妈？” 卡斯的面上浮现出几分鄙视。 盛存只能敷衍地嘿嘿一笑。卡琳现在肩上挑着整个鲸群的重担, 哪里顾得上管他。倒是他还得帮着带娃, 才能让卡琳腾出时间去吃点东西。 不过真正的理由是无法告诉卡斯的。要是让它知道自己家族的悲剧在半年以后可能还会再来一次, 它估计会自闭了。 借着待在族群里的机会，他一直在观察幼崽们的活动数据。比如说, 幼崽的潜水极限是1000米，最高时速只有10公里。 这个速度要从时速动辄25公里的捕鲸船手中逃离的难度好像有点大, 深潜倒还勉勉强强, 可是幼崽的闭气时间也只有一小时，恐怕……根本来不及逃离捕鲸船的包围圈。 所幸卡琳打算在百慕大地区的繁殖地再多呆几年, 这里复杂的环境为它们增添不少安全系数。 如果真的有不怕死的捕鲸船开进来的话，就把它们引到暗礁那边自生自灭吧。 盛存思来想去，觉得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了。 一个平凡的清晨, 盛存刚睡醒，准备前往猎场。 “嘀，早上好呀！”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已经四年半没听过熟悉的汉语了, 他愣了半天, 脱口而出—— “这么久不见, 我还以为你已经挂了呢！” “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善言辞。”系统的口吻里有一种揶揄的味道，显然当盛存因为说错话，被卡琳追打无数次的时候，这家伙一直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吃瓜。 等等，穿越的时候它不是说只在任务开始的时候提醒吗，难道现在已经…… 盛存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他赶紧问道：“现在五年还没到，难道任务提前了？” “那倒不是。” 系统诡异地停顿一下，像是在思考怎样在不剧透的情况下给出点提示。 “现在只能告诉你，小心虎鲸。” “废话，我当然知道，被追杀多少次了都。” 虎鲸对幼崽的威胁最大，但是成年抹香鲸在和虎鲸的对峙中并不会落于下风。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幼崽，鲸群这段时间也不会经历这么多次大大小小的战斗。 可是当卡斯和盛存接近成年的时候，雄性抹香鲸近20米的体型可不是吃素的，有他俩在，虎鲸很难讨到什么便宜。 盛存心头的疑云越来越大，系统不是能看到我的生活情况吗，这马后炮是什么意思？ 除非…… 一个不详的预感划过，人类不仅擅长发明工具，同样也擅长就地取材，榨干环境中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为了在森林里打猎，人们驯化出猎犬。那么，为了在海洋里追逐鲸鱼，他们同样也可以找到帮手。 最理想的掠食者，无疑就是擅长捕捉大型鲸鱼的虎鲸了。 虎鲸的智商相当高，而且完全具有千里追踪的耐力。 如果和人类达成合作，它们只需要指明鲸群的位置，剩下的事情交给人类动手，最后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部分战利品。 任何一群虎鲸都不会拒绝这样的交易。 虎鲸和人类的结合……这将会成为每一头鲸鱼的噩梦吧。 盛存想想就不寒而栗。 “就是这样，既然您已经猜到了，那请万事小心。等到捕鲸船出现的时候，我还会再来提醒的。” 系统说完这句话，很快又下线了。 盛存反复咀嚼系统的发言。 他敏锐地抓住重点——“等到”。 也就是说，这批虎鲸并不会立刻引来人类，只要劝退够及时，说不定它们还能弃暗投明。 放心，总会有转机的。盛存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来跟卡斯一起出去逛逛还是很有必要的，天天宅在老巢里，连敌人出现了都不知道。 他在鲸群里找了一圈，卡斯不在，不知是早早离开了，还是根本没有回来。 他一甩尾巴，准备自己先去把领地巡视一遍。 与此同时，大西洋西部的巴哈马群岛上，三艘捕鲸船组成的船队靠岸，一群白人踏上沙滩，受到当地民众的热烈欢迎。 走在最前面的船长正是伊桑，凭着上次赚来的钱，他在波士顿成为受人尊敬的富人，如果这次还能发一笔横财，他或许可以混进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成为一位体面的绅士。 至于他的渔民出身，那满身洗不掉的海腥味儿，又有谁会在乎呢？反正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这儿是英国的殖民地，当地人同样听得懂英语。伊桑正在发表简短的演讲，只是简单地把捕鲸的收入描述一下，他就看到听众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看来船员不用发愁了。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伊桑非常满意。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听说一个传言，这里的人驯养了一群虎鲸，可以帮助他们捕获大量的鲸鱼。 可惜这些人的装备过于原始了些，连像样的捕鲸枪都没有，更别提加工鲸油设备了。 伊桑瞄了一眼停在港湾里的蒸汽船，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他们很快达成共识，第二天，他们开始第一次合作。 “按照约定，最后的收入五五分。” 几名肤色黝黑的当地人跟着上船，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伊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聚焦在不远处的港湾。 黑色的背鳍露出水面，一直在附近的水域兜圈子，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当地人所说的“猎鲸”了。 一声尖锐的哨响，虎鲸群闻声而至。 船上的水手扔出几条小鱼，它们漂亮地跃起，凌空咬住吞下，优雅地落回海面。 很快，它们的脑袋从船舷边冒出来，咧开的嘴露出友善的微笑，口中细密的利齿隐约可见。 “您可以摸摸它们。” 伊桑并不感兴趣，但还是伸出手，象征性地拂过虎鲸的脑门。 虽然经过风吹日晒的皮肤显出小麦色，他的肤色还是和当地人大不相同。 “嘤？” 虎鲸歪起脑袋，显得很疑惑。它并没有攻击这只陌生的手，只是不安地闪开了。 “这家伙很听话。” 伊桑缩回手，对旁边的人说道。 “当然，它是这群虎鲸的首领，特别通人性。我们叫它‘老汤姆’。” 水手的语气相当骄傲，就像在介绍一位好伙伴。 “既然如此，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伊桑注视着“老汤姆”在海中起伏的脊背，远远地挥了挥手。 船只缓缓启动，虎鲸在前方开路，白人水手们惊奇地看着，议论纷纷。 “埃文斯先生，您觉得我们这次能有收获吗？”阿列克谢看着面前这位矮壮的中年男人。 “天知道，不过我暂且相信美国人赚钱的能力，跟着他不会有错。” 埃文斯眯起蓝色的眼睛，面庞被强光晒得发红。 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出海了。 在纽芬兰岛的时候，他把渔船出租给那群精力充足的年轻人，小赚了一笔。可惜这些钱在波士顿的赌场被挥霍一空，他差点连饭都吃不起。 那天伊桑的赌运很好，处于某种怜悯，他决定请埃文斯喝一杯。 当伊桑得知他是一名渔民，并且拥有一批追随者以后，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嘿，朋友，我这里正好缺人手，想不想去捕鲸？出海一趟的钱比你捞五年鱼还多。” 虽然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安全的活儿，但是埃文斯还是该死的心动了。 他带伊桑去纽芬兰岛的村子里招募人手，伊桑一眼相中老渔民费谢曼，可是被婉拒了。 “别费口舌了，这个老顽固连鳕鱼都不肯捞太多，怎么可能会跟我们出海捕鲸呢！” 埃文斯试图劝他放弃。 然而一位经验丰富的、能判断洋流和鱼群动向的水手能帮多少忙，伊桑比谁都清楚。 他坚持想把费谢曼拉上船，可惜对方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你们这样是会被上帝惩罚的。” 就在伊桑准备放弃的时候，阿列克谢找上门来。 “我是费谢曼的儿子，我能帮你搞定我爸。不过作为交换，你得让我加入你们。” 虽然阿列克谢看起来就像个不靠谱的少年，但是伊桑还是欣然答应。 实在不放心让孩子一个人上捕鲸船，费谢曼只好也加入伊桑的团队。此刻，他是唯一一位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的船员。 “上帝啊，请原谅我们犯下这样的罪孽……” 他在胸口不停地画着十字，遭到一通无情的讥笑。 阿列克谢别过脸，不想承认这个窝囊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前方的虎鲸群转身回游，在捕鲸船周围绕了两圈，随后齐刷刷地指向一个方向。 “它们发现猎物了，全员准备！” 装有捕鲸枪的小船被放下，随时准备瞄准射击。 伊桑舔舔嘴唇，期待着开门红闪亮登场。 盛存在鲸群领地之外找到了卡斯，这儿靠近海岸线，离鲸群的活动地区很远。 他的视线锁定在远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有人来了。” 他低低开口，带着一丝恐惧，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兴奋。 不只是人。 盛存的声呐系统告诉他，捕鲸船前面游弋着的，还有一群虎鲸。 系统的警告成真，如果无法在这里拦下他们，鲸群将遭受灭顶之灾。 成败在此一举。 盛存和卡斯悄悄蛰伏在海底，蓄势待发。 作者有话说： 如果忘记了文中出场的人类，可以跳转《鲸歌1》和《鲸歌4》，回收伏笔的时候到啦。 关于帮助人类捕猎的虎鲸，原型是澳大利亚南部的捕鲸家族——Davidson家族，以及由一头名为老汤姆（Old Tom）的雄虎鲸领导的鲸群之间的故事。详情可以搜索报道或者看看记录片《Killers in Eden》 第41章 鲸歌 23 “嗡嗡嗡……” 低沉的轰鸣越来越近, 其中还夹杂着尖锐的“嘶嘶”声，那是捕鲸船上蒸汽发动机在排出滚烫的气体。 只有在船只全速前进的时候, 才会产生这么大的噪音。 海水不安地振动, 盛存发射出的声波被严重干扰，声呐系统构建出的世界中，捕鲸船像飘在雾里, 朦朦胧胧，连距离都没办法估计清楚。 声呐系统失灵的抹香鲸，在深海中几乎就是半个瞎子。在非自然的事物面前, 它们过于敏锐的感知反而会成为劣势。 “该死的, 看不清。” 他听见卡斯低声咒骂一句。 它甩动尾巴, 一条不巧过路的鳕鱼被拍了个正着，当场昏死过去。 这家伙狂躁得有点异常了。 盛存明白, 就算已经过去四年，捕鲸船依然是卡斯梦魇的根源。 毫无疑问, 他想报仇。他无法辨认出当年袭击鲸群的那伙捕鲸人, 那就把所有的捕鲸船都看作敌人。 或者说，一视同仁地仇视所有的人类。 “冷静点, 兄弟，别忘了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把那群虎鲸引开。” 盛存忍不住提醒两句，从卡斯敷衍的点头来看, 显然它完全没有听进去。 算了，有这股冲劲也算是强大的战力，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盛存叹了口气。 他想到一个更严肃的问题，这儿是大西洋, 他好像……基本听不懂19世纪的英语。 所以连偷听情报的机会也没有了吗？难道真的只能凭本能行动了？ 盛存很无力, 他第一次感受到学好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海面之上, 虎鲸漆黑的背鳍颇有节奏地起伏，像黑色的旗帜指引前进的方向。 发动机全功率运转，整艘船都在颤动，阿列克谢缩在小小的捕鲸艇里，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不知是船的原因还是他自己太过紧张。 捕鲸艇挂在船舷边，只要发现鲸鱼的踪迹，它们就会被放下。 这些不起眼的小艇才是攻击的主力，每艘小艇前方都固定一支格林纳式捕鲸枪，射程可以达到30米甚至更远。 这些灵活的小船丝毫不引人注意，等到注意力被捕鲸船本体吸引的鲸鱼发现有东西在靠近，致命的标枪已经射入它的身躯。 每艘小艇上配备6名船员，经验丰富的老手负责瞄准鲸鱼，四人划船，还有一名水手负责指挥。 “凭什么这个老家伙可以来指挥，我就只能划船啊，就不怕他直接让我们逃回岸上吗！” 看着费谢曼佝偻的背影，阿列克谢相当不爽。 这可怜孩子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像是买一送一的赠品，而他老爹——费谢曼，才是真正有利用价值的人。 “你知道吗，那个男人曾经在英国一个小船队里捕鱼，有一次他们遇上一头发狂的灰鲸，掀翻了他们的船。” 伊桑倚在船舷边，眯起眼睛打量着费谢曼的身影，对站在旁边的埃文斯说道。 “您想说什么？” 埃文斯勉强打起精神。 这是伊桑的船，他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船员。如果不是这次伊桑想先试试水，只派出两艘捕鲸艇，估计他也得被打发到一边划船去了。 这个人绝对不是他现在能得罪的。埃文斯对局势总有清醒的认识。 “听说他只用一柄鱼叉就干掉了那头灰鲸，回去找人帮忙把鲸鱼拖回去的时候，他还差点被当做骗子。” “据说他老板后来很想让他当个负责人什么的，可是他坚决要回纽芬兰去，甚至连奖金都不要了。” “您在开玩笑吧，单杀灰鲸？那可是10米长的大家伙啊！”埃文斯瞪圆了眼睛。 “不信的话，你现在去英吉利海峡附近打听打听，还流传着他的传说呢。” 伊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抹香鲸牙，似笑非笑。 “所以你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吗？我本来愿意出一天一枚金币的价格雇佣他，没想到他会为了那个没用的儿子自愿跟过来。” 埃文斯红润的脸泛起一阵苍白。伊桑这是明晃晃的嘲讽，在纽芬兰渔场的时候，如果他能说服费谢曼和自己一起干鳕鱼生意，说不定赚得比现在还多。 “还不是因为他太固执，一直拒绝和我合作，我不得以才……” 然而伊桑根本没有耐心听他狡辩，目光遥遥地落在不远处的虎鲸群中。 “它们潜到水下好久了，为什么？” 伊桑回头问站在身后的当地人。 “可能是发现鲸鱼了，咱们不用着急，有情况的话老汤姆会上来预警的。” “那是不是可以把捕鲸艇放下去了？”伊桑问。 “哦，还有捕鲸艇……没错，做好准备就行。” 没见过现代化捕鲸船的当地人愣了好一阵，才缓缓回答。 捕鲸船的左右两侧分别落下小艇，它们很快隐没在大船的阴影里。 “咔哒，咔哒……” 急促的声波一如砰砰的心跳，一片嘈杂的噪音中，某种熟悉的节奏远远传来。 声波的振荡刺激抹香鲸敏感的神经，这不属于它们。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虎鲸。 终于被发现了。 向那个方向集中发射的声波很快勾勒出虎鲸的轮廓，这群虎鲸不到十只，规模远小于盛存之前遇到过的任何一群，难怪会选择跟人类合作。 ？！ 盛存的动作突然一滞，有一头虎鲸偏离路线，向海面窜去。 糟糕了啊，估计是上去报信的。 距离太远，他来不及阻止，只能拉着卡斯做好备战的准备。 虎鲸群的速度很快，最多5分钟，它们就会迎面碰上。 他们现在身处500米深的水下，不可能会被人类发现。所以虎鲸群的目的相当明确，那就是把他俩赶到视线可及的海面。 但是捕鲸船的情况还没摸清，不能这么轻易暴露。 狭路相逢，勇者胜。盛存决定先在水下缠斗一番，然后混在虎鲸群里浮上水面。 虎鲸是凝聚力很强的物种，任何成员受伤都可能会导致它们疯狂的报复。 能和人类合作，是因为它们还没有感受过被背叛的滋味。那如果人类误伤到虎鲸群的成员呢？估计他们的塑料合作关系也该结束了。 盛存了解人类，贪婪的猎人绝不可能会为了保护打猎的工具而将枪口偏离一寸。 他敢以身为饵，赌的就是这个。 “哗啦！” 水流涌动的声音在身旁炸响，盛存转头，发现卡斯已经不见了。 它的身影在前方极速前进，直指虎鲸群。 这家伙倒是积极。 盛存隐隐猜到它的脑回路，帮助人类的虎鲸无疑是鲸类中的叛徒，对于卡斯来说，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具有威胁的竞争者，而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轰！” 庞大的身躯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撞进虎鲸群，本来保持着紧凑阵型的虎鲸分散躲闪，然后扭动身体神龙摆尾，瞬间将卡斯团团围住。 凭借灵活的身手，虎鲸避开卡斯挥舞的尾巴和前鳍，逮到机会就上前咬一口，蜻蜓点水般触之即分，完全没有认真起来的样子。 不轻不重的噬咬就像蚂蚁在身上爬，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攻击屡次落空，卡斯气得牙痒痒，疯狂地扑向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热血上头的卡斯完全没有察觉自己中了虎鲸的激将法，不知不觉间跟着它们一点点往海面上移动。 不能再等下去了。 盛存一甩尾巴，趁着虎鲸的注意力被卡斯分散，悄悄靠近。 留在队伍最后头的虎鲸突然发现不对劲，堪堪转过身，就被一个黑影以泰山压顶之势迎头罩住。 “唔嘤！” 它发出一声闷哼，虎鲸群的动作停顿一瞬，盛存趁机向上一跃，和卡斯背靠背挨着。 “别冲动，它们就是想把我们引上去！” 盛存低声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我会怕吗！” 卡斯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面前游弋的虎鲸，杀气腾腾的样子好像它才是猎手似的。 “你听，上面有动静。” 盛存一边紧紧拉住它，一边时刻关注捕鲸船的声音。 低沉的轰鸣声听起来近了一些，然后不动了，稳定在离他们一公里以外的地方。 一阵悠长的号令远远传来，虎鲸群侧耳倾听，随后又开始新一轮攻势。 看来他们已经串通好了。 “你听我说，到时候我们……” 盛存在卡斯脑袋边窃窃私语，它露出了然的神情，赞同地点点头。 “准备好了？三、二、一——冲！” 虎鲸们分成两拨，从不同方向发起进攻，试图把他俩隔开。盛存和卡斯所性将计就计，分别和几头虎鲸纠缠在一起。 三四头虎鲸是没办法对即将成年的抹香鲸造成生命威胁的，它们且战且退，一点点向海面靠近。 盛存和卡斯反倒是一副乘胜追击的架势，不厌其烦地插进虎鲸的队形里，坚决不肯落单。 周围的水光渐亮，虎鲸漆黑的背鳍浮出水面，随后，抹香鲸灰色的脊背也在海面上若隐若现。 来自深海的巨兽在海面上缠斗、翻滚，溅起阵阵水花。 “咔哒咔哒咔哒！” 抹香鲸发射出裹挟着能量的次声波，周围的鱼群纷纷逃逸，处于声波攻击范围内的小鱼甚至浮上水面，翻起了白肚皮。 人类是听不见这种声音的，可是仍然能感受到来自本能的恐惧。 “利维坦……” 费谢曼喃喃道。 “它们来了，跟着老汤姆，出发！” 船上的人在吆喝，小艇落到海面，水手们卖力地挥起胳膊，紧紧追随着老汤姆若隐若现的背鳍。 黑洞洞的枪口缓缓移动，瞄准盛存拱起的脊背。 “砰！” 一声爆响，带着倒刺的标枪射出，后面连着的绳索在瞬间绷直。 盛存用余光看见飞来的标枪，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一个过气的小知识：四月一号不仅是愚人节，还是国际爱鸟日哦！感谢在2022-03-29 11:40:24~2022-04-02 13:4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橘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 18瓶；昭奚旧草 13瓶；夜 10瓶；废崽只想做咸鱼 5瓶；柳禾书、鳑鲏 3瓶；3818021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鲸歌 24 从暴露在捕鲸人视线的那一刻起, 他做好了准备，随时会有标枪从各种奇怪的角度飞来。 不过没想到捕鲸人对自己的实力竟然如此自信, 甚至都不愿意走位找一个盲区视角。 这种毫不掩饰的轻蔑让盛存心里很不爽。 “哗啦！” 水花四溅, 他的脊背从海面消失。 盛存匆忙间潜入水下，发现一头虎鲸正好冲到身边，他本能地挥起前鳍, 把它拍飞出去。 虎鲸顺势后跃卸力，雪白的腹部短暂地露出水面—— 标枪破空的嗖嗖声近在咫尺，它艰难地绷紧肌肉, 硬是把身体向下拉了一寸。 肚皮划过一阵凉意, 冰冷的利刃擦身而过, 它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盛存忍不住抬起头，就连旁边的虎鲸群也齐刷刷地定住, 愕然向同伴望去。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他们沉默地转动眼珠, 目送这支标枪 “噗”地一声扎进海里, 在激荡的水流间浮沉。 要是捕鲸人的枪口再压低一寸，估计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死里逃生的虎鲸颤抖着摸摸肚子, 还好，躲闪及时，只擦破了一点儿皮。 它扭扭僵硬的身躯, 脊椎骨咔哒响了两声，然后默默回到群体里，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雪白的肚皮上浅浅的红痕也足够显眼，目睹这一幕的虎鲸看看不远处的标枪, 又看看远处的捕鲸船, 眼里透出一丝狐疑。 好家伙, 真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虽然早就推测虎鲸和人类的合作关系会很塑料，但是没想到会塑料到这种程度。 盛存心头掠过一丝狂喜，以虎鲸的智商，不可能看不出这批人类和以前的合作对象大不一样，它们已经开始怀疑会不会遭到背刺了。 当然，虎鲸群和当地人长久以来的信任不可能那么轻易被打破，要让它们彻底撕破脸，还需要再添把火才可以。 虎鲸们，对不住了，你们可能还得多流点血才可以。盛存一边默默盘算着怎么再坑虎鲸一把，一边暗暗谴责自己简直像个反派角色。 受个伤应该就足够了，闹出命案还是算了吧。他的大脑飞速转动，苦苦思索着两全之策。 “啊，打偏了呢。” 小艇上，负责瞄准的水手从船舱里探出头，眯起眼睛观察着空荡荡的海面。 “这群虎鲸怎么搞的，这么久了还没把抹香鲸逼上来吗？” 他往枪管里重新装填火药和标枪，口中喋喋不休地抱怨。 “你没发现吗，刚才你差点打中了一头虎鲸。” 费谢曼站在船尾，语气波澜不惊。 “哈？那又怎样，要是自己躲不开还能怪我不成？” 水手翻个白眼，轻蔑地向海中吐口唾沫。费谢曼忍不住皱起眉头，挪开视线。 “我的意思是说，这群虎鲸好像被你吓到了，现在它们根本没有在攻击。” 费谢曼遥望远处的海面，虎鲸黑色的背鳍若隐若现，但是完全没有掀起刚才那样明显的水花。 “一群不会说话的畜生而已，要不是伊桑让我跟着这群没用的家伙，我早就搞定一切了！” “喂——快点叫你的宠物们把鲸鱼给我弄上来——” 水手扭头，亮开被烟熏得粗哑的嗓门，冲着不远处的捕鲸船大声呼喊道。 费谢曼微微侧头，顺着吹来的海风，他敏锐地察觉捕鲸船上同样正在进行一场争吵。 “上帝啊，你们在做什么！” 捕鲸船上，随行的当地人揪住伊桑的衣领，眼睛因充血而胀红。 “如您所见，在捕鲸啊。” 伊桑拂开这双黝黑的手，顺便低头理了理衣领，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不过等他抬起头的时候，依然是那个笑眯眯的友好船长。 “为什么要对着虎鲸开枪？您要明白，它们一向信任我们，要是被伤到了……” “知道知道，我发誓会让手下的人注意，好吗？” 伊桑打断他的话，“可是你看，我们明明没有碰到它们，这群虎鲸怎么就开始偷懒了呢？” 他指着盛存的方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当地人， “要是我们空手而归，您也拿不到分红啊，您说对吧？” “……” 当地人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一口唾沫，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hyu——” 口哨声响起，一头强壮的虎鲸跃出水面，像是在应答。 那是“老汤姆”。 老汤姆落回水中的那一刻，盛存听到一声悠长的啸叫。 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虎鲸发起冲锋的号角。 果然，下一秒，他身边的虎鲸重新集结，摆好阵型向他冲来。 “唔！” 盛存感到肋骨被狠狠地挤压，他闷哼一声，本能地蜷起身体。 它们的攻势相当猛烈，而且集中在下腹，意图昭然若揭，那就是让他疼痛难忍，浮上水面。 卡斯呢？它还好吗？ 盛存努力避开虎鲸的攻击，目光搜索卡斯的身影，想和它汇合。 老汤姆在两股势力之间，左右移动指挥战局。 盛存很快找到卡斯，他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隔开几百米，它同样和四头虎鲸扭打在一起。 两艘捕鲸艇一前一后，枪口对准战场中央，时刻准备着。 四头虎鲸到底奈何不了庞大的抹香鲸，盛存和卡斯稳如泰山，坚决不愿冒头。 或许是从未有过的状况让人有点尴尬，捕鲸船上又传来急促的口哨声。 老汤姆不安地甩动尾巴，低声发出一句口令。 “刷！” 耳边传来一阵轻响，盛存身边突然空了，几道黑影从脑门上飞掠而过。 头顶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有重物紧紧压在上面，盛存一时喘不上气。 该死的，竟然攻击别人的呼吸孔，这也太卑鄙了啊喂！ 盛存在水中疯狂摇摆，海面上翻滚起层层波浪。 然而就算像坐过山车一样颠簸摇晃，盛存头顶的虎鲸依然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扒拉在它身上，怎么也甩不掉。 这样坚持不了多久的。 眼角余光瞥见卡斯也受到同等待遇，它低吼着，已经准备往海面上冲了。 不能让卡斯冒险，看来必须速战速了！ 盛存咬咬牙，猛地向上跃起。 “来了来了！快开……枪？” 深灰色的身躯挂着水汽，在阳光下闪出冰冷的光泽。半个身体跃出海面的抹香鲸缓缓侧头，像是看了他们一眼。 这是真正的巨兽，旁边7、8米长的虎鲸被衬托得像个小矮人。 巨鲸回眸，完全没有将死的恐惧，反而带来一种属于深海之主的压迫。 阿列克谢咋咋呼呼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凝望深渊。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生物！” 他胡乱地抓着一头红发，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现在没人有功夫理他，一声轰鸣以后，标枪旋转着飞出，直奔盛存而去。 “喂，躲开啊——” 卡斯声嘶力竭的吼叫在耳边响起，它挣开虎鲸的包围圈，疯了一般向盛存游来。 尽管它心知肚明，半边身体腾空的盛存早已避无可避。 不错，还记得潜在水下保护好自己。 盛存看着卡斯搅动起的水花，很是欣慰。 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白白交代在这里。 刚才扒在自己身上的虎鲸，在身体腾空的瞬间被抖落，它体型小，已经快隐没在水里了。 对不住了，我也是为了活下去。 盛存在心里默念道。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扬起尾巴，宽大的尾鳍像芭蕉扇一样把虎鲸从水中重新捞起。 “噗。” 标枪扎入皮肉的闷响几乎微不可闻，但依然清清楚楚地传入在场的每一头鲸鱼耳中。 虎鲸群陷入一片死寂，盛存重重地砸回海面，俶地一下消失在水中。 一股鲜红的液体缓缓上升，在水面一点点扩散开来。 那不是他的血。 标枪扎进虎鲸的侧腹，这头倒霉的虎鲸痛苦地挣扎，然而带着倒刺的标枪只会越陷越深。 绝望的尖叫化作声声惊雷，在虎鲸群中炸响，甚至忘记了盛存和卡斯的存在。 老汤姆缓缓上前，盛存识趣地拉着卡斯退到一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质疑、悔恨、痛苦、绝望…… 老汤姆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同伴的眼睛。 标枪没有一击致命，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是伤口牵连到半边肢体，无法游动的它就算没有死于失血过多，也迟早会被饥饿夺走生命。 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却无力回天，这绝对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 看吧，和人类合作就是这样的后果，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尚在挣扎的虎鲸突然绷紧身体，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 标枪后面连着的绳索骤然发力，是捕鲸船上的人想拉回猎物。 “停下，快停下！” 费谢曼破碎的声音被海风吹散，沉浸在兴奋中的水手根本没有听见。 “快返航！回到船上去！” 不用他指示，自知闯下大祸的水手早已将小艇划得飞起，和身后乘风破浪的黑色背鳍进行生死角逐。 埋在体内的倒钩开始钝刀子割肉，本来就不小的伤口顿时进一步被撕裂。 虎鲸已经发不出声了，嘴巴无助地张开，身不由己地被提起。 “这重量不对啊，怎么这么轻……” 控制绳索的水手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随后，他看见高高竖起的黑色背鳍跟着绳索露出海面。 他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开，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伊桑的方向。 “不，不，不……” 当地人瞪着惊恐的眼睛，跌跌撞撞地扑到栏杆上，口中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个音节。 他看见老汤姆从远处游来，下意识地抓起一条鱼，伸出手想投喂。 “唰！” 黑白相间的躯体丝毫没有减速，腾空而起，满口利齿反射出细碎的微光。 如果不是伊桑眼疾手快拉着他后退，估计他已经被拖入水下了。 “开船，返航！” 伊桑拖着被吓瘫的当地人，冷静地下令。 驾驶捕鲸艇的众人勉强赶来，以从未有过的效率爬上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腿软。 低沉的轰鸣再次响起，捕鲸船扬长而去，徒留重伤的虎鲸被笼罩在一片血雾中。 “您放心，我们会赔偿您的损失的。” 看着当地人几乎要杀人的眼神，伊桑仍然保持着生意人的头脑。 “这群虎鲸代代和我们合作，已经一百多年了，你们这群异乡人怎么敢……” 当地人黝黑的面孔浮现出几分茫然，他回过头，海面空空荡荡。 “先生，我们并不害怕天罚。不过请您先冷静，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吧。” 伊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杯子，倒上白兰地，递给语无伦次的向导。 “上帝一定会降下惩罚的。” 他颤抖的手接过酒杯，喃喃道。 水下，虎鲸们围在伤员身边，陷入短暂的混乱。 盛存和卡斯趁机潜入深水，为了不暴露鲸群的方位，他们决定兜个圈子再回去。 现在虎鲸和人类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没有它们助力，鲸群逃生的概率将大大提高。 盛存心头的重担勉强减轻了些，但是随之而来的负罪感挥之不去。他的心情很差。 “你知道吗，是我害了那头虎鲸。” 沉默半晌，盛存终于决定向卡斯袒露实情。 “我看见了，它们选择跟那群恶魔合作的时候，早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卡斯很疑惑，“你在内疚什么？” “那不一样。是白人的错，当地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话音刚落，盛存赶紧闭上嘴。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卡斯哪里懂得什么土著和白人啊！ “那有怎么样，我能闻到，它们身上有和人类一样的血腥味儿。它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复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要是刚才你也被抓了，我就直接把那几艘船给掀翻，反正绝对不会再放过他们！” 卡斯说得咬牙切齿。 “那可不行，你可别去送死。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眼看着画风逐渐跑偏，盛存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生物的本质都是追逐利益最大化，虎鲸群没有错，他也没错，都只是为了安逸地活下去罢了。 就连人类，也不能说他们做错了什么啊。至少在19世纪，狩猎鲸鱼是勇敢者的冒险，能凭借从海洋中掠夺的财富白手起家，那都是受人尊敬的英雄。 贪婪才是原罪，但是资本累积的时代需要的正是无止境的贪婪。那还真就变成那句中二的台词——“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盛存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用抹香鲸的脑袋思考这种无解的哲学命题。 当捕鲸船再次来临的时候，就是任务的最终阶段了。 养精蓄锐，努力地活下去才是正事。 作者有话说： 补充一点，故事发生的1850年，动物保护法案并未设立，所以当时捕鲸是合法的，跟现在不能一概而论。感谢在2022-04-02 13:46:09~2022-04-03 20:2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出狱这方面终究还是、喵系蝙蝠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虫虫雨文 78瓶；小聪明 5瓶；柳禾书、18594329、38180211、昭奚旧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鲸歌 25 抹香鲸幼儿园里依然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卡琳甚至欣慰地看了盛存一眼，好像在说：你这个家里蹲终于舍得出门了！ 至于它们身上的虎鲸齿痕, 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因为虎鲸很少主动招惹结群的雄性抹香鲸，倒是他俩去找虎鲸麻烦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了避免恐慌，盛存和卡斯什么也没有透露, 五只幼崽见到他俩回来，尖叫着扑上前来，缠着要和他俩玩儿。 卡斯领着一群小家伙来到不远处海鸟聚集的地方, 有力的尾巴拍打水面, 被震昏的鱼儿很快浮了上来。 “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附近待着, 尽量别出门。” 盛存心事重重。忍不住叮嘱一句。 卡斯沉默地点点头。 没有系统，也没有人类的智慧, 直觉告诉它捕鲸船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再次碰面。 就像盛存向大家隐瞒了半年后的情报一样, 卡斯同样也有一个深埋在心底的计划, 不过它暂时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与此同时，伊桑的船队被当地人赶了出去, 这次谈判不仅什么都没有捞到，反而先赔了一大笔钱。 他不得不在美国东海岸随便找个港口补充物资，在火药市场闲逛的时候, 他发现这里有一种他只在大城市见过的武器——爆炸镖。 这是近几年刚刚出现的新鲜玩意儿，长得和标枪差不多，不过里面装有火药，引信在出膛的时候被点燃, 等击中鲸鱼以后爆炸。 杀伤力足够大, 甚至只要两个人就可以杀掉一头20米长的抹香鲸。 “先生, 您感兴趣吗，只要3美元一支。” 见伊桑的目光在这堆爆炸镖上停留了太长时间，小店老板的眼里闪出精明的光。 “这东西现在可不常见啊，你从哪里搞来的？” 尽管有点心动，伊桑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当然是过路的捕鲸队那里买的啦。他们本来准备出海，但是百慕大的鬼天气应该也听说过，连续两周都是暴风雨，他们根本出不去，结果，船长在我们这儿跟别人打赌，不小心中枪死了。水手瓜分他的船，把这些火药卖给我了。” “可是我们这个小村子根本没人捕鲸，大家都在老老实实地打鱼呢，这堆爆炸镖放在这儿一年了，还是卖不出去。” 老板殷勤地抄起一根，放在手里掂量，“这可是上等货，就这么射到鲸鱼身上，‘砰——’地一下，尸体就浮上来啦！” 他卖力地指手画脚，眼前这位一看就是大客户，他不能错过为数不多的赚钱机会。 爆炸镖会损伤鲸鱼的身体，让可以卖钱的部位减少，但是这次的行程相当不顺，他必须捕到更多的鲸鱼，顾不上那么多了。 伊桑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唔，也行，不过我要先试试它有没有受潮。” 不一会儿，他扛着捕鲸枪站在码头的空箱子前。 “轰！” 巨大的后坐力让他倒退一步，飞出枪口的爆炸镖成功引爆，木箱的碎片四下迸溅。 “很好，我全买了。” 他摩挲尚在冒烟的枪口，透过满脸络腮胡，他依然看见老板笑得颤抖的肥肉。 他们至少要在百慕大地区待上一年半载，采购物资、加固船只、日常训练……零零总总的准备时间加在一起，不知不觉半年过去。 “快，把这个箱子抬上去，放到武器舱里。” 码头上看起来相当混乱，水手们即将出海。 “这是什么东西？” 阿列克谢好奇地伸出手，想打开看一眼。 “别碰！这可是船长花大价钱买的秘密武器，比虎鲸好用多了，弄坏的话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他的贼手被毫不留情地打飞，随后被狠狠奚落一通。 “你是说……在这里的那个武器店买的？老板胡子特别多？” 阿列克谢睁大了灰绿色的眼睛。 “是又怎么样，难道还是从纽约运过来的不成？” “我……我听到一个传闻……” 阿列克谢招招手，示意大家凑近些，“据说一年前，有艘捕鲸船在这里停靠，说是找到了抹香鲸的繁殖地，想来个一网打尽。” “他们出海的时候风和日丽，第二天就刮起风暴，持续了整整两个星期，这里的人都觉得这船估计是沉在海里了。” “结果一个月以后，有人在岸边发现了这艘船，居然基本上还是完好的，当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听说啊，那个武器店的老板从船上搜罗了一大堆资源，不过这事儿太诡异，没几个人敢买。你说我们老大买到的会不会就是……” “呸！别在出发之前说这种东西，你要是再说一句就把你丢下去！” 水手们自动忽略了这个话题，阿列克谢悻悻地闭上嘴。 “你觉得未来几天天气如何？” 伊桑看着晴空万里，问站在旁边的费谢曼。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起风暴。 老渔民很有信心地回答。 “是吗，希望吧。” 刚才的讨论被他一字不漏地听了去，他一向不信玄学，可是这次不知为什么，心头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的航运一直很不错，以至于坚信自己是被海神眷顾的那一类人。 现在，好运结束了。 相隔100公里的百慕大地区，幼崽正在进行潜水练习。 每天吃下的近一吨食物化作8米长的身躯和厚实的脂肪，它们正在逐渐适应深海。活动舒适区已经下降至水下500米深处。 盛存正苦口婆心地跟一头执着于吐泡泡的幼崽解释，在这种深度的海里是不可能出现像浅海区那么漂亮的泡泡的，脑海中突然警铃大作。 “嘀！请注意，目标船只已经离开港口，正在靠近。” “鲸群现存数量：15，其中成年鲸：10，幼崽：5。” “判定标准：全员存活。下面任务正式开始，请您做好准备！” 系统如期而至，盛存只是微微一愣，随后很快调整好表情，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注意到一个重要的问题，系统的数据里，并没有把他自己算进去。 不过系统说完就跑路了，盛存召唤半天也不见踪影，这种细节问题还是稍后再考虑吧。 100公里……到达百慕大地区需要一天时间，找到抹香鲸的藏匿点还需要更久。 也就是说，鲸群最多还有两天的缓冲时间。 盛存游到卡琳身边，耳语两句，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推测。 卡琳面色凝重，下令鲸群躲进礁石深处，轮流放哨。 如果逃不过被发现的命运，比起空旷的海面，这儿复杂的地貌将成为天然屏障，助力鲸群背水一战。 惶惶然的气氛中，只有卡斯的眼睛闪闪发亮，像蛰伏在深渊中的猎手。 曾经家族惨遭屠杀的时候它还太小，几年来，它拼命想回忆起当时的情况，然而脑中只有一片混沌。 直到上次为了拦住虎鲸，它再次直面捕鲸船，它发现射出致命物体的，是大船旁边飘来飘去的小东西。 就比虎鲸大一点儿，尾巴一甩就能掀翻。 当时被盛存拦住，它没来得及做个实验。 这次，它要打一场名为“复仇”的保卫战。 “该死的，差点又撞上石头了！” 伊桑的捕鲸船上，舵手一边操控船只穿梭在礁石群中，一边骂骂咧咧，“那群鲸鱼真的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吗？” “顺着洋流和风，才能找到鱼群，鲸鱼和我们一样都是追着猎物跑的猎人。” 费谢曼润湿手指，在风中竖起，海风掠过的一侧指尖泛起微微的凉意。 风向变了。 他眯起眼睛，望向天边。 海面水汽蒸腾，不过云团都集中在岛屿上空，依然是白色的絮状，丝毫没有在酝酿风暴的预兆。 “怎么了？”伊桑问。 “没什么，不过我不太熟悉这里的气候，忍不住怀疑自己会不会看走眼。” “哈哈哈，如果你都看不准，那我手下就没有靠得住的人了！”伊桑豪迈地笑起来，却用敏锐的眼睛望向天上的云朵。 至少目前为止，他同样没有看出异样，不过老水手的直觉往往不依赖双眼。 百慕大地区一向是捕鲸人心照不宣的禁区，有经验的老油条没人愿意跟来。所以他不得不重新雇佣一批嗜钱如命的亡命之徒。 鲸群近在咫尺，如果这个时候下令返航，倒显得他像个窝囊废了。 “哐！” 剧烈的晃动让船上的人齐刷刷地对舵手怒目而视。 “喂，别这样看我，这里水藻太多，看不见水路啊。” 舵手放慢速度，捕鲸船像一把利刃，在水藻间划开一道长长的痕迹。 这里是马尾藻海，离抹香鲸的聚集区只有一步之遥。 “应该很近了。” 费谢曼说出伊桑内心所想。 捕鲸艇就位，见自己的儿子阿列克谢依然举着船桨蹲在船舱里，费谢曼轻叹一声，认命地跟了进去。 船头船尾各站着一位水手，整个海域尽收眼底。 伊桑端起望远镜，视野中，悬停在空中的军舰鸟像轰炸机一样俯冲下来，再次腾空的时候，爪下多了一只尚在扭动的鱼。 鲸鱼不可能永远躲在海底，最多两小时，它们就要浮上来换气，水鸟的动静同样可以给予经验丰富的捕鲸人足够多的暗示。 他耐心地等待着。 半个多小时过去，在海面凫水的鸟类纷纷跃起，“嘎嘎”的叫声暴露了下面有东西出没。 “来了！” 伴随着抹香鲸标志性的45°水柱，捕鲸船开足马力向那个方向开去。 捕鲸艇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船上的水手抿起嘴唇，把爆炸镖塞进枪管里。 作者有话说： 关于抹香鲸群为什么明知有危险却不跑的问题：首先，幼崽活动能力有限，五岁以前无法适应长距离迁徙。其次，百慕大地区是鲸群的传统繁殖区，天性难以违背。最重要的一点是，敌明我暗，在这里有机会利用地形反杀，安全系数反而更高。 感谢在2022-04-03 20:22:04~2022-04-05 22:1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锦、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n子 10瓶；柳禾书、睡个好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鲸歌 26 来了。 噪音顺着水流传到抹香鲸的耳朵里, 它们深吸一口气，按照之前排练好的队形, 躲进礁石群中。 幼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住地发抖，紧紧挨在母鲸身侧。仓促间下潜，它们尚未成熟的身体没有缓冲的机会, 将承受更大的负担。 捕鲸船的轰鸣像死神的脚步，敲打在每一头抹香鲸的心头，刻在DNA里的恐惧疯狂折磨着它们的神经。 储存在肺部的氧气总有耗尽的时候, 但是通常只有忍到极致, 鲸群才敢浮上水面换气。缺氧会导致眼前发黑, 反应迟钝，成为猎人的活靶子。 消灭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盛存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句网络名言会成为他破局的关键。 他回望一眼, 确认卡琳已经带着鲸群藏进水底。底下听起来有点混乱, 卡琳一直在安抚母鲸们和幼崽的情绪，一时没有注意到盛存还留在海面上。 这样最好, 希望它待会儿也不要发现。 盛存抬起流线型的身躯，半跃出海面。40吨的体重在水中显得格外轻盈，方形的脑袋在阳光下一晃而过。 “那里！追！” 他听见远处的捕鲸艇上有人在大吼, 操着一口他根本听不懂的英语。不过从小艇靠近的速度来看，他们显然已经看到他了。 六艘捕鲸艇，每一艘上面都配备捕鲸枪。看起来这儿集中了捕鲸船的大半战力。 捕鲸船的本体还在马尾藻海域，盛存估摸着, 19世纪还没有普及通信设备, 所以他们应该是各自为政的状态。 总之要先把它们引开。 肌肉在不自觉地发抖, 盛存忍不住暗笑道：作战计划里还要装出受惊的样子来迷惑敌人，看来根本就不用装啊。 他咬牙向前冲去，翻起的水花将他暴露于枪口之下。 “砰!” 铜光闪闪的标枪飞来，盛存猛地下潜，用倒栽葱的姿势往水里钻。 这种反鲸鱼的姿势相当难受，血液瞬间直冲头顶，他眼前泛起黑雾，脑袋微微作响。 但这是他几经研究后找到的最合理的姿势了。抹香鲸的体型太大，普通的侧身翻滚顶多能避开要害，然而带有倒刺的标枪不管扎进那个部位，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要减小被射中的概率，只有将体积大的部分埋入水下，让最纤细的尾巴留在靠近海面的位置。 标枪擦着尾尖而过，在落入水中的瞬间被卸去大半冲力，盛存感到类似脚趾被桌角压出的疼痛，赶紧顺势打了个转儿，脱离这个危险的小玩意。 “威廉这家伙为什么不用爆炸镖啊？” 阿列克谢看见标枪落水，遗憾地“啧”了一声。 “那东西我们一共只有50根，金贵得很呢！这次只有我和埃里曼才分到，威廉准头太差，配不上这种高级货！” 握枪的水手享受着阿列克谢崇拜的目光，摆好架势，手指搭在扳机上，“看好了小子，lz给你演示一下爆炸镖的威力——” 盛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发攻击飞来 。 正好，一群被吓得乱窜的飞鱼路过，他前鳍和尾巴并用，把它们统统拍上天。 鱼群密密麻麻地堵在标枪的行进路线上，像一面银色的盾牌。 这招啊，叫地对空导弹拦截。盛存临时胡诌出一个名字。 “噗。” 一头倒霉的鱼变成替死鬼，它体重轻，身体在空中一歪，爆炸镖脱离航线，落在盛存身边的水里。 他并没有心思观察脱靶的标枪，心思全在围成一圈的捕鲸艇上。 不愧是人类呢，不知不觉就完成了包抄的队形，不管往哪个方向都跑不出这块海域。 看来且战且退的计划行不通啊。 盛存轻轻咬住舌头，琢磨着要不要撞翻几艘捕鲸艇试试。 虽然尚存的人类意识让他实在下不了手。 就在他纠结的几秒间，爆炸镖的引信燃到尽头。 “pong！” 一声沉闷的爆响，海面上凭空出现一米高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了盛存一身。 他的侧腹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身体不自觉歪倒，倾斜的视线中，刚才飞鱼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物。 淡淡的血腥味儿混杂在浓浓的硝烟味中扩散开来。 这是……什么东西？ 他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捕鲸枪的那天，周身升腾起一阵恶寒，他又一次承受来自人类无穷的恶意。 如果说被标枪打中还能周旋一番，爆炸镖恐怕能一击毙命吧。 脑中一片空白，六艘捕鲸艇在纯白的背景中化为黑影在飞速旋转，最后融合成举着镰刀的死神。它睁开血红的双眼，缓缓抬手，竟是发射出一枚滋滋作响的爆炸镖…… 不能再犹豫了，这几艘船必须尽快毁掉！ 盛存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理智，目光变得冰冷。 他现在是一头抹香鲸，面前的都是敌人，都是虎视眈眈要剖开身体取鲸油的刽子手！ 他不再考虑如果人类掉进海里会发生什么，生死之间，圣父心只会变成背刺自己和族人的利刃。 “打中了？” 看见抹香鲸骤然歪倒的身影，水手面上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没有，水花那么高，怎么可能是击中身体的样子。” 费谢曼皱起眉头，看着盛存的脊背沉下去。 “这头抹香鲸倒是怪狡猾的……嗯，怎么不见了？跑了？” 目标消失，他抬起手，冲不远处的同伴做出跟丢的手势。 盛存当然没跑。 值得庆幸，富含浮游生物的海水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清澈透明，他只消潜入水下几十米的深度就足以瞒过人类的眼睛。 他已经记下爆炸镖射来的方向，这种款式的捕鲸枪射击一次之后就要重新装填弹药，趁着人类还没反应过来，他得速战速决。 然而前方跃起一个熟悉的影子，完完全全抢了他的戏份。 卡斯？ 盛存紧急刹车，然后飞快地转向另一边的捕鲸船。 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多撞翻一艘船，就多一分胜算。 不管卡斯是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来报仇，反正他俩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它绝对不能出事。 蜷缩在船舱里的水手怎么也想不到，会有抹香鲸潜伏在水下偷袭。 当5米宽的尾鳍冒出海面的时候，阿列克谢呆呆地张大嘴，以为自己在做梦。 “跳船！” 他听见费谢曼嘶吼着，身体却动弹不得。 他的眼睛缓缓移向握枪的水手，爆炸镖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还不发射？ “该死的，该死，刚才那一发用完了……” 他看见水手喃喃自语，双手机械地在船舱中摸来摸去，试图补充弹药。 可是他找错了地方，爆炸镖根本不在那里。 于是他重新把颤抖的双手扣在扳机上，伸出的枪口紧紧挨着抹香鲸的皮肤。 “咔哒咔哒咔哒！” 卡斯完全感受不到有东西在戳它，就像人类也听不见抹香鲸的悲鸣一样。 “啪！” 尾鳍砸下，小艇被砸入海中，瞬间断成几节。 阿列克谢绝望地注视着深灰色的扇形物体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他闭上眼睛，等待被砸扁的那一刻。 腰间突然缠上一条有力的手臂，他顺着那股力量倒下，冰冷的海水包围了他。 “孩子，别怕，你会游泳，赶紧动起来！” 费谢曼的声音透过水面，模糊地在耳边响起，阿列克谢本能地想抓住什么，然后，他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 粗糙而有力，摸得到凸起的青筋和凸出的骨头，感受得到脉搏在跳动。 费谢曼……不对，是父亲的手。 阿列克谢终于摆动僵硬的四肢，把脑袋露出水面呼吸。 “吸气——” 他马上被摁进水里，咕噜咕噜呛了好几口水。他本能地挣扎，却被费谢曼牢牢抱住。 海水化作有实质的胶体，裹挟着他俩上下翻滚，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旁边有一面黑色的墙。 墙体在动，阿列克谢费尽地驱动混沌的脑袋，终于想起来，那是一头抹香鲸。 他们的船被掀翻了，正在被发狂的抹香鲸攻击。 上帝啊。 他重新闭上眼睛，只会不断重复这几个单词。 卡斯现在很兴奋，捕鲸艇远比它想象的脆弱，几乎是一击即碎。 为什么呢，当年会被这种东西打得那么惨？ 它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血红的噩梦，浅绿色的海面上，鲜血大片大片地扩散，垂死挣扎的族人身旁，小小的它瑟瑟发抖，无声地嚎哭。 别怕，靠近些，挥起尾巴，那些生物不堪一击！ 它转身，一根标枪插进身后的旁边的木块里，不远处，惊慌失措的水手乱了方寸，竟然忘了赶紧填充弹药。 别怕，我长大了，这次我可以救大家了！ 庞大的身躯冲着标枪袭来的方向撞去，捕鲸艇被巨大的脑袋撬出水面，颠簸着划过脊背，最后被狠狠甩入海里。 就是这些在水里狼狈挣扎的小东西，把我们害成这样？ 卡斯张开嘴，完全不在意耳边凄厉的惨叫，合拢上下颌。 恶心的口感。 它干呕一声，嘴里将软绵绵的东西吐了出来。 突然有点索然无味。 “别停下，还有两艘！” 盛存看见卡斯的举动，他来不及阻止，胃里泛起一阵酸水。 他为这位“同胞”默哀三秒钟，同情……那倒也不至于。 不过卡斯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稳定，他不得不提醒一下战斗还没有结束。 海面上，多了好几位练习游泳技术的人类，盛存点到为止，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仅存的两艘捕鲸船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他得趁热打铁，绝对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那两个男孩儿在上面？” 鲸群里，终于有人发现异常。 “要变天了，我们等会儿就上去。” 海底的水母纷纷往海面移动，卡琳知道，风暴即将来临。 儿子，撑住啊。 它担忧地抬头，望向黑漆漆的海面。 作者有话说： 抹香鲸袭击捕鲸船的事件，历史上确实发生过，美国文学作品《白鲸记》里有很生动的描绘，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试试看。感谢在2022-04-05 22:12:17~2022-04-06 23: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逸啊 20瓶；蔓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鲸歌·终 “糟糕了啊……” 费谢曼费尽地扯住阿列克谢的衣服, 把他拖到浮起来的捕鲸艇残骸上。 敏锐的水手已经嗅到空气中潮湿的气息，百慕大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 说变就变。 海风乍起, 海面不安地翻滚，之前成团的云朵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聚集，汇成高耸的云山。 云层底部沉积铅灰的色块, 那里绝对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前方，两头抹香鲸依然在和幸存的捕鲸船玩猫鼠游戏，费谢曼仿佛又回到那个闷热的下午, 他站在倾覆的渔船上, 举着鱼叉和一头灰鲸对峙。 浮沉的海浪间, 他看见一双疯狂的眼睛。 以前，邻居家的狗得了狂犬病, 六亲不认见人就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或许他是唯一还直立着的人类, 灰鲸的眼睛缓缓转动, 落在他身上。 这架势，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求生的意志力让费谢曼发挥出从未有过的弹跳力，他高举鱼叉，跃上灰鲸的脊背, 对准换气孔，狠狠扎进去。 半根鱼叉都扎进皮肉之中，灰鲸翻滚挣扎，费谢曼强忍恶心, 死死抱住鱼叉柄, 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灰鲸终于在血泊中停止挣扎, 他赢了。 然而事情没有结束，当死里逃生的渔民们带着大船回来收尸的时候，发现一头灰鲸幼崽在母鲸的尸体旁打转儿，见人也不躲开。 “能不能放了它？”费谢曼于心不忍。 “买一送一，这可是上天的恩赐。”船长当然没有同意，喜滋滋地拖着一大一小两头鲸鱼返程了。 这不是我的错，正当防卫罢了。他安慰自己。 可是但是母鲸确实是你杀死啊，母鲸不死，幼崽也不会死，这都是你害的。心头总有一个声音在喃喃低语。 费谢曼一上岸就忍不住干呕，随后是长达半个月的失眠，一闭上眼睛，耳边就萦绕着鲸鱼的尖啸。 于是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船队，回到家乡靠打鱼为生。 他变成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日日夜夜的祈祷，终于骗过自己忘记这桩罪孽。 即将来袭的风暴、发疯的鲸鱼、破碎的船只……这一切都像是那天的场景重现，他逃避了十多年，终究没有躲过宿命。 这一定它们降下的审判！终于……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费谢曼的内心无比沉静，反而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可是—— “传闻，传闻果然是真的，这些爆炸镖上真的有诅咒！” 阿列克谢的牙齿不停地打颤，漂亮的灰绿色眼睛里蓄满恐惧的泪水。 费谢曼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抚地摸摸他毛绒绒的脑袋。 这孩子虽然胆小了点，叛逆了点，但是他的双手还是干干净净的。 少年的三观被乱七八糟的环境带偏，等他见识到海洋的恐怖，就不会妄想挑战自然之道了。 所以，至少，他不该死在这个时候。 作为父亲，他得保护自己的孩子。费谢曼死气沉沉的双眼终于开始转动起来。 “还能动吗？风暴快来了，我们得赶紧回到船上去。” 费谢曼找了半天，终于捞起飞到远处的船桨，塞进阿列克谢手里。 趁着抹香鲸追远了，父子俩艰难地操控着木板，从另一边向捕鲸船靠近。 他们身后，落水的水手们同样抱着漂浮的木板，偷偷摸摸向捕鲸船游去。 抹香鲸随时会杀个回马枪，赶紧溜走才是明智的做法。 而在马尾藻海域边缘，盛存和卡斯的追击行动并不顺利，那两艘捕鲸艇逃得比耗子还快，已经逃入厚厚的海藻层中。 捕鲸船隔得不远，忌惮着捕鲸枪的射程，他俩不敢贸然靠近。 盛存回头，发现若干个人影在鬼鬼祟祟前进， 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挡住卡斯的视线。解除武装已经足够了，他可没有滥杀的习惯。 卡斯并没有在意，它低下头，像是在感受海底传来的动静。 “风暴要来了，马上。” 它说得笃定，杀气腾腾的目光牢牢盯着捕鲸船。 借着风暴靠近，然后撞沉它？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卡斯的心思相当好猜，而盛存忍不住想：如果是天灾就更好了，比如说……风雨中意外触礁沉船什么的。 他到底还是不愿下定决心亲手把曾经的同胞送上不归路。 捕鲸船上，举着望远镜的伊桑脸色铁青，薄薄的嘴唇抿得发白。 这天气有点不对劲。 云层在飞快地聚集，天边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厚厚的铅灰色很快铺满一半的天空，阳光依然在苦苦支撑，不过很快只剩下小小一角地盘。 他感觉全身冒出黏腻的汗水，空气中像有无数小手捂住他的鼻子，闷得喘不上气。 再不返航的话，他们就要困在这个布满暗礁的鬼地方迎接风暴了。 “该死的！” 伊桑额狠狠地咒骂道，望着隔壁海域的抹香鲸和手下们。 这两头鲸鱼成了精似的聪明，居然懂得待在射程范围之外。 现在离开，一定可以在风暴来临之前找到一块安全的地方，可是还有二十多个人没有回来…… 以那堆破烂的速度，他们至少还要20分钟的时间，估计那时候暴风雨早就来了。 可是船上还有那么多船员盯着呢，除非以后不想干了，不然伊桑不可能抛下这些人离开。舍弃船员是大忌，失信的船长将被万人唾弃。 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让捕鲸船往抹香鲸所在的海域开，既可以迎接船员，运气好的话或许还可以把那两头碍事的家伙干掉。 “他还敢过来？” 卡斯蠢蠢欲动，盛存一个冲撞，硬是把它摁进水下。 “开火！” 果然，等到距离拉近，伊桑立刻下令发射爆炸镖，密集的标枪雨点般向他们所在的海域飞来。 躲在深水区的盛存听着上头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心里多少有数。 对面急了，稳住，等风暴来临胜算应该不小。 这次，连天气都在帮他，盛存并没有等多久。 原本藏匿于深海的水母们在他身边舞动，发出幽幽荧光，海水像沸腾了一样翻滚着，可以想象海面上应该是风雨交加。 在一片杂音中，捕鲸船产生干扰反而成为独特的标识，在抹香鲸的声呐系统里标记出自己的位置。 卡斯低吼一声，盛存知道，冲锋的时刻到了。 “轰！” 船身重重一晃，已经是惊弓之鸟的众人纷纷抬头。 “触礁了？” “没有啊，下面只有海水……” 从船舷边探头张望的水手突然发出变调的惊呼，“不对！好像有东西……抹香鲸——抹香鲸在撞我们的船！” 他们被雨点打得睁不开眼睛，捕鲸船左摇右晃，光是避开暗礁就要耗费全部心力，这些捕杀过无数鲸鱼的人第一次感受到被猎物支配的恐惧。 “没事，这船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被撞坏，只要瞄准它们开火就行！” 伊桑咬牙切齿，把捕鲸枪架在船舷上，对着灰蒙蒙的海面。 波浪组成让人眼花缭乱的图案，下面什么也没有。 “哐！” 又是一下，伊桑终于反应过来，这两头鲸鱼躲在船下，正好是视线盲区！ “你看到掉进水里的那群人了吗？他们游到哪里了？” 伊桑抓过负责瞭望的水手，再也顾不上风度，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 “刚才还在500米开外的地方，几个浪头过来就不见了，恐怕……” 水手目光闪躲，避开伊桑盛怒的眼神。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惊恐的眼神盯着伊桑身后。 “完了……” 他喃喃道。 低沉的隆隆声从身后传来，像雷声，但是有越来越近的趋势。伊桑猛然回头，看见一堵水墙正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逼近。 密集的礁石挡住潮水前进的道路，它被迫飞快抬升，转眼已经近10米高，艰难地跨过礁石群，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拍下。 捕鲸船像秋风中的枯叶，被卷上高空，然后失重落下，瞬间被砸得粉碎。 船上所有的小艇都被搬出，窄小的船舱里挤满了人。 伊桑有一艘属于自己的小艇，里面只有他一人。 然而大势已去，他的捕鲸生涯也随着捕鲸船葬送在这片海域了。 “你们没事吧？” 卡琳带着几位得力干将浮上海面，准备前来支援。 它们看着飘荡的一堆残骸陷入短暂的茫然。 “我们没把船撞沉，是海浪干的。” 盛存注视着一片狼藉，幽幽开口，“可能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他在纳闷为什么都这个情况了，系统还是没有发出任务完成的提示。 所以他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死死盯住四散的小艇。 不远处，阿列克谢的体力已经基本消耗殆尽，他呛了好几口腥咸的海水，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之前好几个浪头打过来，身旁的伙伴们早已不见踪影，如果不是费谢曼及时丢掉临时小船，改成抱住飘起的木板，估计他们早就掉进海里喂鱼了。 但是在刚才的天旋地转中，他终于支撑不住松手，怀里的木板瞬间不见踪影。 “爸……爸……” 阿列克谢的双手无力地探出水面，空落落的掌心拼命地张开，试图抓住什么。 费谢曼就在50米开外，他的木板同样也被冲走，此刻已经筋疲力尽，但是仍然一点一点往阿里克谢的方向游去，花白的脑袋在波涛中浮浮沉沉。 父子吗？ 盛存看见他们挣扎靠近的身影，心念一动，缓缓游过去。 “不！不！” 阿列克谢睁大的眼眸中倒映出盛存夸张的大脑袋。 “我甘愿接受您的惩罚，但是能不能请您放过我的孩子……” 明知对方不可能听懂，费谢曼还是不停地重复着。 盛存扬起尾巴，他们被一股巨大的外力抛起，落到一块木板边。 求生的本能爆发，他们紧紧抱住这块救命的木板，回头一看，抹香鲸庞大的身躯半掩在水中，好像在注视着他们。 “啊啊啊——” 阿列克谢仰起头，发出含混的嘶吼。泪水混杂在雨水里，顺着年轻的面庞滚滚而下。 然而是他自作多情了，盛存看的并不是他们，而是面前的伊桑。 捕鲸枪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门，伊桑的嘴角浮起一抹狰狞的微笑。 盛存很镇定，从他决定救这对父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不远处这艘小艇。 他隐隐察觉到系统可能是想让他解决掉某些人，这不，任务即将完成的提示音已经响起来了呢。 这个距离，在爆炸镖炸响之前，他足以毁掉这艘小艇，同归于尽也没什么不好。 他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要举起枪。 相安无事不好吗？还是说仅仅是为了维护那可悲的骄傲？ “砰！”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捕鲸枪被海水浸泡，弹药受潮了。 伊桑猛地把里面的火药倒出来，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想要人工点燃引信。 他疯了。 “轰！” 闪电适时划过天际，借着青白的亮光，盛存看见伊桑满身是血地栽进海里。 “嘀！恭喜您完成任务，即将开启下一个世界！” 盛存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他的灵魂抽离这具身体，重新回到熟悉的白色空间。 他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 同年，也就是1859年，宾夕法尼亚地区传来阵阵欢呼——世界上第一口油井开始产油，这种来自地下的能源将彻底取代鲸油的位置，成为现代工业的血液。 美国欣欣向荣的捕鲸业从今以后逐渐衰落。 他附身的这副躯体很快就脱离鲸群，独自在海洋里闯荡，近百年后，最终沉入海底，化为鲸落滋养无数生命。 那已经来到1946年，人们终于发现海洋已经日趋空荡，国际捕鲸委员会成立，试图保护这些古老而神秘的生灵。 “咔哒，咔哒，咔哒……” 抹香鲸的声音仍然在海中响起，和其他鲸鱼的声音融合。悠扬的鲸歌从远古而来，尽管在岁月里渐渐寂寥，却依旧生生不息。 作者有话说： 《海豚湾》曾获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描述的是日本渔民捕杀海豚的现象。事实上，日本确实因为所谓“科学捕鲸”而饱受骂名，我最开始想写的其实也是这个。 然而在查资料的时候，我发现欧洲和美国同样也有一段血迹斑斑的捕鲸史，并且这段历史渗透在殖民扩张的历程中，隐藏在名著里随处可见的“束腰”“裙撑”等名词中，成为文明的一部分。 环保主义的确起源于西方，但是屠杀也是洗不白的黑历史。只能说与其毁掉森林以后再呼吁人们造一片人工林，还不如一开始就好好保护纯天然的呢...（一些马后炮） 那么《鲸歌》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支持，下个世界见！ 【放个预收文案】 元素大陆，异兽横行，共有118位公民，皆服从系统号令。 跳上机甲打怪、挖矿，是他们无聊且枯燥的日常。 钠睁开眼睛，绝望地认为迎接自己的将是打怪工具人悲惨的一生。然而，她很快发现，这批新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人一心种田，有人专注恋爱，有人……只想搞事。 系统急得跳脚：“你们这么不听话！遇到异兽怎么办？” 钠邪魅一笑：“看好了，我们的必杀技是——用机甲合成各种化合物，让它们明白什么叫元素压制！” 说话间，钠和氯的机甲合体，炮口中竟然喷出食盐，纷纷扬扬洒在巨大的蛞蝓身上…… 系统看着化成水的蛞蝓，惊呆：“我给你们的合体技能，是这么用的？” 直到有一天，钠神神秘秘地提议： “大家都过够了打怪的日子吧，我们去北境的禁区走一遭怎么样？” 众人惊呼：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作死小能手——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禁区之内，或许藏着这个诡异世界的真相…… 第46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1 盛存在一片山毛榉树林中睁开眼睛。 它们的叶子基本上掉光了, 光秃秃的枝条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枯叶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还带着泥土的气息和阳光的余温。 盛存动动身体, 脚下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他的耳朵警觉地弹动一下, 低下头，看见毛绒绒的爪子。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到哪里去？ 反正系统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就算喊破喉咙也召唤不来。盛存已经适应了流程, 索性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趴在枯叶丛里静静等待。 “嘀！恭喜您穿越成功，下面为您介绍本次任务。”脑海中, 系统的弹窗终于出现, 盛存用爪子揉揉脑袋, 慢悠悠地抬起头。 上个世界消耗的精力太多，他现在处于疲软期。 “上个任务您能够全身而退, 实在出乎我们的预料……” 果然是这样吧，当时鲸群数量统计里没有我, 就是要让我舍生取义的对吧！盛存瞬间炸毛, 如果系统有实体，这个时候已经被暴揍一顿了。 “所以鉴于您出色的表现, 我们决定给您放个假……嗯？干嘛这么激动，难道您还想挑战高难度？”系统用最雀跃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话。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很期待这次任务！”盛存滑跪得相当快，他好像听见系统发出一声得逞的轻笑。 “那么, 您现在的身份是一头刚离开母亲独立生存的小狼，所在地是阿尔卑斯山东麓。” “我们的任务是——穿越阿尔卑斯山，把种子送到西麓去！” “……啥？” 槽点太多，盛存一时无语凝噎, “所以这个任务的意义是什么？” “这里可是阿尔卑斯山耶, 旅游胜地啊, 我们为您规划了最佳探险路线，时间长达一年，保证您可以无死角地欣赏这里的四季美景！” “您不用担心，这次我会定时出现给您指路，我们一定可以合作愉快的！” 总觉得这家伙有夹带私货的嫌疑。系统高冷的形象在盛存心中彻底崩塌，他默默吐槽道。 然而该做的任务还是得做，他挂上社畜的标准笑容，问道：“那种子去哪里取呢？” “树林外面有人住，我们去他家取。”系统一本正经地回答。 “喂，你认真的吗，一头狼闯到别人家里什么的，这不就是……” “你傻呀，所以我们要晚上去！” “偷”这个字还没说出口，系统很快制定出计划，“放心，不用进门。” 行吧，动物的事怎么能算偷呢。盛存无奈地摇摇头，本能地伸出舌头打理这副崭新的身体。 这头年轻的狼拥有漂亮的银灰色皮毛，毛尖带着淡淡的红棕色光泽，脖颈周围的绒毛颜色较深，格外茂密，像戴着暖和的围巾。 可惜就是太瘦了，感觉没吃过几顿好饭。 盛存舔去肩膀上的浮土，柔软的皮毛下是干瘦的身材，硌得慌。 现在，他的胃又被一阵饥饿感包裹。年轻狼食量很大，而不高的捕食成功率让本来就空荡荡的胃雪上加霜。 哎，又要过紧巴巴的穷日子了。 盛存抬起后腿挠挠肚皮，黄褐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落日的余晖。 嗯？ 他的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枯叶丛中的动静。 “喂，现在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我去找点吃的不过分吧？”盛存问系统。 “随你，不过新手建议还是不要——” “啪！” 一只野兔从枯叶丛里一蹦三尺高，落地的瞬间滋溜一下钻进旁边的洞里，盛存刹车不及，结结实实地撞上面前的树干。 还好，狼的脑袋够结实，一点问题也没有。 “——抓兔子……”系统吐出后半句话，语重心长地劝，“野兔不会离开巢穴太远，它们动作那么快，还有好几个逃生口，你傻乎乎的往上扑哪里抓得住嘛。” “所以要伏击，对吗？”盛存恨恨地扒拉几下洞口，一股野兔特有的腥臊味扑面而来。 这可是食物的味道。虽然不想承认，不过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系统没有回应，果然还是连新手教程都没有的超高难度。 盛存决定还是靠自己。他的耳朵高高立在脑后，像雷达一样捕捉周围的动静。 山毛榉树林里随处可见掉落的种子，青色的外皮油光发亮，山雀时不时从枝头落下，小小的身形几乎隐身在落叶中。 这很明智，黄昏时分正是猎手们出动的时候，猫头鹰的双翼无声地从密密麻麻的树枝间划过，山雀也在它们的菜单上。 “啪嗒。” 现在没有风，一片落叶直直地坠落，轻轻砸在盛存的鼻尖上。 他抖抖毛，缓缓站起，惊飞一群雀鸟。 有猎物的味道。 空气中的气味分子完全逃不过狼敏锐的嗅觉，盛存鼻翼翕动，很快辨认出方向。 他迈开长腿，悄悄向前方潜行。 盛存很快发现环境微妙的变化。 周围的灌木丛变得稀疏不少，伸出的树杈上露出明显的断碴，像是被人为清理过。 这片山毛榉林里，有好几条这样的林荫小道。 盛存穿行在林间小路里，上面疯长的枝条可能会挂住人类的衣服或者头发，但是对于狼来说这高度刚刚好，盛存一路畅通无阻，走得相当舒适。 现在，林子里分出两条路，一条荒草萋萋，消失在丛林深处；还有一条布满足迹，尽头飘出炊烟袅袅。 盛存在路口驻足，敏锐的感官告诉他，野兔蹦蹦跳跳地闯进别人的后院，估计里面堆放着新鲜的胡萝卜。 黄昏和炊烟，这绝对是旅行者幸福感最强的时刻。然而他是一头纯天然的野狼啊…… 盛存默默垂下脑袋，准备踏上那条人迹罕至的小径。 “等等，你往哪儿走呢？” 系统冷不丁蹦出来，“前面就是取种子的地方，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行动吧。” 天色渐暗，灰狼的身形隐没在暮色里，确实没有白天那么显眼。 作为《狼王梦》的忠实读者，里面所有跟人类有交集的剧情都是九死一生，所以盛存对进入人类视线这件事情相当恐惧。 他压低身体，努力和灌木丛融为一体。每迈出一步，爪子都先在前面试探，找到没有落叶的地方下脚，生怕弄出什么动静。 这条短短的路很快走到尽头，盛存看见一座小木屋，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 最重要的是，浓郁的食物香气一阵一阵地扑来，盛存深吸一口气，是洋葱炖肉和培根煎蛋的味道。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哀叫起来。 “汪呜——汪！” 闷闷的犬吠从屋里传来，然后被几句呵斥噤声。 后院窸窸窣窣的动静停滞几秒，很快又重新响起。野兔显然是惯犯了，对狗狗的威胁充耳不闻。 “喂，里面有狗哎，会被发现的，绝对会被发现的吧！” 盛存一边在小树林外面探头探脑，一边和系统头脑风暴。 “东西就在后院的架子上，一个橙色的小包裹，特别明显，速度够快的话绝对不会被发现，我相信你！” 系统循循善诱，“你看，兔子也在里面，他们肯定觉得动静都是野兔闹出来的。你可以先偷偷地把野兔解决掉，然后把它们一起叼走。” “说得轻松……这屋里住的应该不是猎人吧？” “放心，是护林员，所以只要不被当做非法人员误伤，就算被抓到了也没事。”系统说得信誓旦旦，好像完全没意识到盛存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完全就是会被误伤的情况。 另一边，野兔吃饱喝足，愉悦地咧开三瓣嘴，抱着鼓鼓的肚皮准备开溜。 已经是深秋了，所有的动物都在拼命胡吃海塞，储蓄足够的脂肪度过阿尔卑斯山漫长的严冬。 这块人类的据点是它无意间发现的风水宝地，里面有源源不断的大白菜和苹果，这些可都是别的地方找不到的好东西。 其他野兔忌惮人类和猎犬的气息，不敢靠近。它胆子大，把这儿当做自助餐厅，每个星期都会来改善伙食。 不过今天它要翻车了。 为了隔开野生动物，护林员小屋的后院有一道将近两米的篱笆，但是野兔在篱笆下面挖出一个小小的缺口，刚好够自己钻进钻出。 现在它吃得有点多，它站在洞口前量了量，目测努努力还是可以出得去的。 长耳朵贴在脑后，鼻子飞快耸动，外面一切如常，相当安全。 于是它俯身，像一个球似的滚进洞里。 啊咧？ 脑袋钻出洞口的那一刻，它感到一丝异样，面前蓦地闪过一道黑影。 它短短的前肢飞快地撑地，想缩回去，然而对方动作更快，它只来得及看到一双绿莹莹的狼眼，就永远地和这个美丽的世界告别了。 一切顺利，风向帮了大忙，没有把气味传到兔子那边。 盛存把野兔从洞里拖出来，得意地叼在嘴里甩了甩，然后小心翼翼地藏进草丛里。 他还有正事要干。 后退两步，助跑，起跳，狼族的跳跃能力名不虚传，轻松越过比人还高的围栏。 “这个？” 在得到系统肯定的答复后，盛存把前肢搭在架子上，直起身体把装有种子的包裹叼下来，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屋内，猎犬狂吠不止，护林员抄起挂在墙上的□□，打开房门。 猎犬冲到后院，对着置物架炸毛。 护林员蹲下身子，看见一枚新鲜的梅花形爪印，比旁边猎犬的大了整整一圈。 “狼？这种生物现在很少见了啊。” 他细数自己放在架子上的东西，发现独独少了一个小包裹。 “这畜生，居然偷走了我想送给别人的种子。” 他拍拍旁边猎犬的脑袋，让它别吵，“这可是我们的保护对象啊，没办法，随它去吧。” 护林员领着猎犬回屋，打开日志，写下——“今天，疑似森林狼的生物闯进后院，但是并没有造成任何破坏，但是我的花种丢了，真让人费解。” 山毛榉树林中，盛存把包裹放在一边，开始享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晚餐。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种子？”他问。 “秘密，到时候你知道了。” “这样啊……” 盛存抻开爪子，包裹只有他的脚掌大。 居然成了护花使者。他摇摇头，感觉这个世界真魔幻。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不准备设置什么生死考验，就单纯的写点我流浪漫主义，尽量在每一章里讲一个完整的小故事。灵感来源是科普读物《动物去哪里》的一个同名模块，里面记录了科研人员观测到的一匹年轻孤狼的活动轨迹。之后主角的行进也会还原这条路线，按照从东到西的方向穿过阿尔卑斯山。感谢在2022-04-08 03:47:42~2022-04-09 22:4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mmer 80瓶；雁酱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2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梢洒下, 盛存动了动耳朵，飞快地睁开眼睛。 落叶牢牢锁住日光的温度, 在深秋寒凉的夜晚为流浪的动物们提供温暖的小窝。盛存直起身子, 用力抖抖毛发，几只小虫慌慌张张地钻出来，重新藏进叶丛中。 显然, 它们并不像虱子一样，敢于直接藏在动物的皮毛里过冬。 盛存舒展前肢，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翘起, 微微咧开的嘴里隐约露出两枚尖利的犬齿。 “刺啦刺啦。” 正埋头寻找坚果的松鼠警觉地抬头, 然后飞快地越过林间的空地, 窜上树去，红棕色的大尾巴竖在身后, 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炬。 “我们要去哪里？” 昨天的晚餐还没有消化完毕，盛存现在的心情相当愉快。 “看到前面的山脉了没？” 盛存跃上树林边的一块岩石, 极目远眺, 一条清晰的山脊线绵延向前，层层叠叠的枯草向两边铺开, 高度逐渐下降，最后隐没在深不见底的峡谷里。 “顺着山脊线往前30公里有个机场，今天的目标就是在天黑之前到达那里。” 系统想了想, 补充一句，“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在那里找到食物，不费吹灰之力。” “得了吧, 别告诉我要去翻人类的垃圾箱。” 盛存对狼的狩猎能力有相当的自信, 他更倾向于享用新鲜热乎的猎物。 “那可不一定, 你等着看吧。” 系统不知拨动了盛存的哪根神经，他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 “出发——” 灰狼猛地弹射出去，矫健的身躯像弹簧一样在空中舒展，然后在落地的瞬间收缩，为下一次起跳蓄力。 这是一条上山路，他得保持这样的速度，在之后攀爬陡坡的时候才不至于气喘吁吁。 他尾巴灵活地摆动，像舵一样控制平衡，尖吻微张，伸出舌头散热。鬣毛被呼呼的风声翻起，就像一头优雅的小马驹。 前方的岩石呈片状，一层一层叠得相当整齐，就像传说中的山中巨人给自己搭建的阶梯。不过这实际上是千万年前造山运动的杰作。 盛存顺着石块跳跃，灰色的身影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一丛石竹艰难地在石缝中扎根，经过阿尔卑斯山短暂的春天，终于在深秋捧出粉紫色小花——花瓣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状，就像中国传统的剪纸图案。 现在花丛不安地抖动，狼爪急促地踏在岩石上，而它正处在盛存的必经之路—— “啪嗒。” 毛绒绒的爪子从天而降，在落地的瞬间迟疑片刻，轻轻落在旁边的位置。 然后一个湿漉漉的鼻头缓缓靠近，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啊，怪怪的。” 一股微微辛辣的气味钻进鼻腔，盛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伸出爪子在花丛中扒拉两下。 下一秒，灰狼的身影消失不见，运动带起的微型旋风还是让这株脆弱的草本植物摇晃了好一会儿。 当影子在脚下几乎要看不见的时候，盛存终于爬上山顶。 阳光虽然早已退去灼热的温度，却依然晃眼。盛存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居高临下地观察地形。 山脚下有一片盆地，人类的建筑星罗棋布，看起来像个城镇，白墙红瓦的小房子在阳光下闪光，和玩具一样精巧可爱。 白色的水泥路从镇子一角延伸出来，一路向前，最后汇入一块宽阔的场地。 黑色的沥青跑道格外显眼，旁边还排列着几个白点。盛存耳朵微动，听见从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 卢布尔雅那机场，斯洛文尼亚共和国最繁忙的航线之一。这个中欧国家只有200多万人口，如果不是意外穿越，盛存从未听说过这个阿尔卑斯山下的国度。 “嘿，看这个路线，我是不是离人类太近了点？” 盛存悄悄问系统。 “放心吧，在附近常住的野生动物不止你一个，一会儿就能碰到了！” “碰到了不是更危险吗，我们可不是来逛动物园的啊喂！” 系统装作没听见，自动无视了盛存的吐槽。 待在光秃秃的山顶也没什么意思，盛存一溜烟儿跑向山坡上的小树林，几棵墨绿色的松树在一片枯黄中格外醒目。 松树和橡木往往成对出现，金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里面藏着满地橡果，盛存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脚爪里也嵌入一颗小果实。 欧亚松鼠在头顶吱吱乱叫，或许是数量优势让它们颇有底气，胆大的个体甚至把嗑剩的果壳往盛存身上扔，腮帮子塞得鼓鼓，声音却依然不小。 盛存抬起头，示威地龇出利齿。头顶一阵骚动，一下子清净不少。 另一边的动静因此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吭哧，吭哧。”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盛存一秒重返农家小院儿。 他贴着地面潜行，借着灌木丛的掩护偷窥。 果然是猪猪，不过是长着獠牙的野猪。 盛存的目光完全集中在还带着条纹的幼崽身上，小小的，香香软软的，一只，两只…… 他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 一头獠牙特别粗壮的雄性似乎察觉到什么，停止低头挖土的动作，小小的眼睛四处打转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旁边个头较小的雌性一声低唤，幼崽们倒腾着小短腿儿，刺溜刺溜地钻到母亲身下，细细的尾巴留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警惕性还真高。 盛存嘟囔着，试着收缩腹部。 肠胃发出一阵空虚的鸣叫，经过一上午的奔跑，它们渴望食物的填补。 饥饿感并不强烈，还在忍受范围，不过盛存并不想错过改善伙食的机会。 他“刷”地一下从灌木丛中蹦起，旋风般向母野猪扑过去。 狼族天生就自带眼线，高高吊起的眼角显出十分凶相。黄色的瞳孔紧缩，眼神中肉食动物嗜血的欲望锋芒毕露，血盆大口张开，四枚钢钉似的犬齿闪着寒光。 如果是缺乏经验的年轻雌性，在这样的恐吓下可能会直接抛下孩子逃跑。 不过面前的这三只显然是饱经风霜的成熟长辈，两头雌性紧紧挨着护住幼崽，同步后退。雄性勾起脑袋，像颗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盛存锁定的目标突然换人，他结结实实地咬在公猪的侧腹上。 啊咧？ 盛存的表情突然呆滞，他的嘴角抽搐一下，不由得松口，然后啊呜一口重新咬上。 公猪不耐烦了，开始甩动身体，盛存害怕被它的獠牙伤到，顺势跳开。 感觉像咬到了一块石头。 盛存伸出舌头，难以置信地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还好，宝贝獠牙毫发无损。 他口中发苦，松脂和泥土的涩味在口腔里炸开，他不住地“呸呸”向外吐唾沫。 野猪习惯在松树上磨蹭，粘上一身松脂，还喜欢泥坑里打滚儿，全身都裹上一层厚厚的泥土。 等太阳晒干以后，它们就变成刀枪不入的铠甲，据说有的老野猪的保护层连子弹都穿不透。 一击不中，眼看着公猪反客为主，就要用獠牙在自己身上捅两个窟窿了，盛存自知占不到便宜，赶紧灰溜溜地离开。 身后，小野猪们细声细气的叫唤传来，盛存严重怀疑是在冷嘲热讽。 他把耳朵压低，装作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飞奔下山。 他在机场周围的田野停下。 阿尔卑斯山脉把地形切得支离破碎，这里是仅有的几块平地，人们见缝插针，种上农作物。 这块田原先种的是小麦，现在早就被收割完毕，只留下半人高的秸秆立在地里。 “停停停，食物就在附近啦！” 系统善解人意地补充道，“这附近住着一家子赤狐，它们总会在傍晚捕猎，到时候……” 它“嘿嘿”坏笑，不忘补刀：“相信我，成功率绝对比你抓野猪高。” 盛存慢条斯理地舔理被弄乱的毛发，装作没听见。 和所有高山草甸一样，这块田地的地下同样布满四通八达的巢穴，田鼠穿梭其中，把草籽和谷物拖进自己的地下粮仓。 快入冬了，经过整个秋天的胡吃海塞，它们一个个胖乎乎的，正是最肥美的时候。 赤狐是捉田鼠的高手。 盛存趴在下风口一动不动，从秸秆编织出的实现里，他看见两个红色的身影。 现在正值换毛期，赤狐锦缎般华丽的皮毛东一块西一块的，看起来有点尴尬。 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们捕猎的优雅。 歪起脑袋，耳朵朝向地面，田鼠在地下的动静一清二楚。 鼻翼耸动，跟着田鼠的动向缓缓踱步，很快锁定它要出来的洞口。 田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冒头—— “刷！” 赤狐轻轻跃起，尖尖的嘴吻扎进松软的泥土里，黑色的爪子封住田鼠的逃生通道。等到它窜到嘴边，咔擦一口，猎物到手。 想到还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幼崽要抚养，它们把捕到的田鼠堆在一起，准备给孩子们带回去。 眼看着战利品有四五只了，盛存从草堆里蹦出来，炸开全身的毛，体型一下子强壮不少，对着两只赤狐龇牙咧嘴。 狼的体型几乎是赤狐的两倍大，真打起来占不到什么便宜。 赤狐夫妻对视一眼，默契地让出猎物。临走前，它们在地上磨蹭几下，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看吧，果然不能吃霸王餐，还是自己捕猎来得踏实。” 趁着还没来得及反胃，盛存赶紧叼起食物转移阵地，系统没有回话，估计是对他口嫌体正直的行为表示鄙视。 “狼这种生物本来就是机会主义者，到手的食物怎么可以浪费呢……总之，这次是我狩猎失误，明天绝对不会再干这种强盗行径……” 盛存抬起脑袋，遥望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镇。头顶，一架飞机刚刚起飞，像一颗闪烁的星星，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赤狐幼崽的嗷嗷声随风飘来，很快被父母喝止。那头狼可能还没有走远，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然而盛存早已开始奔跑起来，他要踏着夜色前往下一个路口。 作者有话说： 在赤狐眼里，路过的盛存就是妥妥的抢物资老流氓（来自玩塞尔达的后遗症）感谢在2022-04-09 22:47:18~2022-04-11 02:4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雯、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坚定无cp 8瓶；精卫填海三十八式、裤裤掉了、紅色K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3 穿过人丁兴旺的钢铁森林, 盛存发现自己来到一片梯田之下。 月光很明亮，在梯田间投下层层叠叠的阴影。 盛存顺着影子穿梭其中, 绿莹莹的狼眼在黑暗中闪烁, 像飘忽的萤火虫。 这是一片葡萄园。早已过了葡萄的丰收季节，一排排藤架静默地伫立在夜色里，还未被冬风吹落的叶子小手一样招摇。 田间一条曲折的小路通向一排低矮的小屋, 其中一间的窗口透出灯光。 盛存可以想象，小屋的地窖里，葡萄的精华正躺在橡木桶中, 在时光中等待着华丽变身的那一天。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盛存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醇美的气息, 明明连葡萄酒的影子都没见着，他已经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一整天的高强度运动确实消耗了太多体力, 盛存就近跳进葡萄架下的大坑里，那是为了让葡萄藤吸收水分挖出的蓄水池, 现在里面积累了厚厚一层落叶, 正好可以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 盛存把脸埋进前腿弯里，毛绒绒的尾巴枕在身下, 很快就进入梦乡。 半夜，他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像是某种跳跃前进的四足兽，步伐轻盈, 走位灵活。 声音正在逐渐靠近，盛存蜷缩起身体，躺在坑底一动不动，只有尖尖的耳朵警觉地立起。 那只小兽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还有别的动物存在, 绕过土坑, 熟门熟路地向黑暗中的小屋摸去。 住在小屋里的人在后院养了几只长毛兔, 它们嘴里还在嚼着甜菜根，突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抬起头。 盛存从土坑里探出脑袋，狼眼闪动。 狼的夜视力足够在黑暗中视物，他看见一只黄鼠狼鬼鬼祟祟地趴下，试图从篱笆下面钻到院子里去。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出说话声，黄鼠狼圆溜溜的小眼睛灵活地转动，完全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它前两天就来这里偷过一次兔子，虽然深秋时节的食物还没有短缺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不过笼子里被人类喂养得呆呆傻傻的兔子实在太香了，它实在忍不住这种肥嫩的诱惑。 几只兔子弄不出什么动静，基本不用担心惊动里面的人。 美食近在眼前，它悄悄咽下一口唾沫，找到上次发现的缺口。 如果它能听懂屋里的人在说什么，它一定会后悔这次莽撞的冒险。 “嘿，你不是昨天在发现一只长毛兔不见了吗，怎么还敢把它们放在外面？” 屋里有人问道。 “没有问题，我在兔笼旁边设了陷阱，要是那家伙还敢来，就等着被我抓住吧！” 一个满头棕色卷发的年轻男孩儿一边往嘴里塞了把爆米花，一边轻快地回答，同样是棕色的眼睛里闪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那就祝你好运啦，如果明天有什么收获，记得早点收拾干净，别忘了我们要去运货。” “收到收到，明天可是忙碌的一天啊！” 这位年轻人往窗外瞟了一眼，外面安安静静，兔子们看起来好像很安全。 黄鼠狼捉兔子，天经地义，盛存懒懒地收回视线，重新趴回小窝里，准备睡个回笼觉。 …… 等等！ 万一它们闹出的动静把里面的人吸引过来了，他这头货真价实的灰狼岂不是目标更大？ 不行，要坚决排除无辜躺枪的风险。 盛存猛地站起来，一个鱼跃蹦出土坑，压低嗓门冲着蠢蠢欲动黄鼠狼低吼。 正准备往里钻的黄鼠狼感觉后背一凉，它滋溜一下转过来，手忙脚乱中差点儿踩着自己的尾巴。 妈呀，那个坑里怎么长出了一头狼啊！ 斜吊起来的眼睛凶狠无比，张开的血盆大口好像可以把自己一口吞掉…… 黄鼠狼惊叫一声，飞快地斜窜出去，尾巴一拱一拱地拖在身后，一溜烟儿地消失在葡萄架里。 这下安全了。 盛存收敛起蓬松的绒毛，跳回土坑里继续睡觉。 他醒的很早，但是人类比他还勤劳。 卡车轰鸣着驶过，扬起阵阵尘土。 一桶桶葡萄酒整整齐齐地码在手推车上，随时准备着被装到车里。 盛存揉揉眼睛，从刚刚露白的天色推测，现在应该还不到5点。 “早上好呀，今天我们要跑好多路哦。” 盛存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完系统说话的瞬间垮掉了，隔着满脸绒毛都能感受到痛苦。 “说吧，要跑多远？” 他有气无力地问。 “其实也就是昨天的一倍啦，我们的目的地是塞贝格山口，那里是斯洛文尼亚和奥地利的国境线。” “就不能分两天走吗？” “恐怕不行，因为过两天会有暴风雪，你愿意在那时候穿过风力最大的山口吗？” “那还是算了……”盛存嘀嘀咕咕。 要是跑上将近100公里，脚底绝对会起泡的吧。 盛存抬起爪子，心疼地用下巴蹭了蹭。 “我们沿着这条路的方向，到时候会经过火车站，到了车站再沿着西边走……” 系统正在指路，一辆装满木桶的皮卡摇摇晃晃地经过。 “阿嚏！” 盛存不小心吸进一大口尾气，赶紧疯狂揉鼻子。 低头间，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木桶里装的应该是葡萄酒，它们会被送到哪里去呢？ 这附近唯一的城镇在另外一个方向，那么应该是送到火车站去的？ 或许……可以搭个便车。 不一会儿，又一辆皮卡呼啸而过，盛存竖起耳朵，扬起鼻子，并没有在车厢里发现人类的气息。 于是它瞅瞅四下无人，轻盈地跃起，锋利的前爪扒拉住车顶，然后后腿借力一蹬，顺利地潜入车厢里。 木桶把宽敞的车厢挤得水泄不通，盛存小心翼翼地调整平衡，踏着木桶盖来到车厢最后的位置，艰难地找到一个可以勉强容身的缝隙。 驾驶室里，司机愉快地哼着歌儿，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藏着一位不速之客。 “喂，你这是不是有点犯规了啊？” 系统听起来有点哭笑不得。 “要是偏离方向，别忘了提醒我一句。” 盛存晃晃脑袋，透过车厢的间隙，看着外面的树林飞快后退。 他没有猜错，卡车的确是开往火车站的。 快到站点的时候，盛存从车厢里爬出来，落到柔软的草丛里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堪堪卸去中途跳车的冲击力。 “然后呢，去哪儿？” 他抖抖满身草屑，沿着系统所指的方向奔去。 他在下午到达山口，从这里可以看到旁边露出的铁轨。 绿皮火车呼啸而过，车厢和铁轨碰撞，发出闷闷的“哐当”声。铁轨铺在大地上绵延不断，通向他看不见的远方。 不知道谁会喝到那一桶葡萄酒呢。 盛存收回目光，缓缓转身，走进两座山峰形成的过道里。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两天在实习比较忙，更新字数会少一点（鞠躬） 第49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4 盛存穿梭在山道上, 小心翼翼地避开路边的石块。 这些看起来像是古老的建筑遗迹，石缝里, 细细的草茎顽强探头, 枯黄的叶片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迎面吹来的山风被挤压成窄窄一股，刮过石壁时发出狼嚎般悠长的声响，盛存脊背的毛被吹得东倒西歪, 像被薅头发一样痛苦。他不得不让身体紧贴地面来减少掉毛的风险。 阴沉的天空，骤然而起的狂风，就算是没什么山区生活经验的盛存也知道大雪将至。 他紧紧咬住嘴里装着种子的纸袋, 生怕它被吹跑。等到艰难地穿过山口, 他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 严格的说, 是有好几个山洞。 或许是冰山和融雪经年累月的侵蚀，又或许是野生动物们代代相传的扩张, 这片山壁上大大小小全是窟窿，竟然有点像喀斯特地貌。 难怪系统坚持要在今天之内穿过山口, 原来是为了让我在大雪天里找个窝。 盛存心头一暖, 乐颠颠地前去勘察情况。 他把鼻子贴近地面，分辨洞口居民们留下的气味标记。这个熟悉的臭味应该是赤狐, 这个应该是路过的黄鼠狼，这个感觉怪怪的，从来没遇见过…… 各种不同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构成一张复杂的网。然而盛存匮乏的物种图鉴根本认不出几种生物，他只能浅显地判断这里面有几种气息很新鲜，应该是近几天留下的。 嗯？这是…… 嗅到一个窄小的洞口前面时，盛存突然捕捉到浓烈的熟悉的味道。 他抬起头, 湿润的鼻子暴露在冷风中, 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然后他别过脑袋, 嗅嗅自己的咯吱窝，又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不会错，这相似的气味，应该属于另外一位狼族。 “呜嗷？” 他对着黑漆漆的洞口发出一声含混的招呼。 里面悄无声息，完全没有活物存在的感觉。 果然如此。 盛存轻叹了口气。从刚才他就在纳闷儿，明明这里是一块特别适合作为冬季居所的地方，为什么每一个洞穴里面都是空荡荡的。 特别是那几道新鲜的气息，明显是考虑过在这里暂住的，为什么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这场雪估计今晚就会下。 这里的海拔已经1000多米了，附近是一块高山草甸，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地方。 最近的长着树木的山头还很远，就算他快马加鞭在下雪前赶到，也来不及打猎填肚子了。 一旦下雪，气温肯定会骤降，而且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肚子里没有足够的“燃料”提供热量，这个初雪天会很难熬。 思来想去，盛存还是决定先在山洞里避避风雪。 于是他一甩尾巴，钻进同胞留下的狼窝里。 眼前一黑，盛存眨巴眨巴眼睛，渐渐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 面前是一条需要匍匐前进的通道，他咬牙爬过这一段，发现这个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个窟窿的洞穴里别有洞天。 一块足够两个盛存并排站立的空间出现了，靠外一圈是支撑的石壁，里面则是相对简陋的土洞。 盛存凑近，洞壁上满是深深浅浅的爪痕，长且深的痕迹覆盖了整个表面，而一些细小的爪痕则重叠在上层。 洞口堆积着一小堆骸骨，根据他红角鸮时期的经验，应该是某些小型啮齿动物。 这种环境似曾相识，盛存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洞穴是一对狼族父母挖出来的育儿室。从残留的淡淡的气味来看，应该已经被废弃一段时间了。 正好，这么窄的入口应该能防住大部分天敌。 盛存多少放下心来，他把嘴里的种子袋放下，活动活动酸疼的下巴，随后钻出狼窝，准备找点吃的。 比如说，正在石块堆里找干草吃的兔子。 盛存的眼睛亮了，因为他发现，野兔群里有好几只不谙世事的幼崽。 这种小家伙最好拿捏了，而且母兔正在埋头吃草，对自己的孩子们疏于看护。 盛存决定尝试一个在小说里看过的新方法。 他找到下风口，悄悄潜到里野兔不远的地方，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耐心地等待着。 这块石头旁边有一大从草，他相信很快就会有被食物诱惑的幼崽前来。 很快，两只幼崽蹦跳着靠近，然而这里终究是离母亲远了些，它们在犹豫要不要上前。 一条短短的、毛绒绒的东西从草丛里探出来，调皮地一弹一弹的。 幼崽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过来，旺盛的好奇心驱使它们一探究竟。 下一秒，这个东西从眼前消失了。 ？ 两只幼仔睁着黑漆漆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凑上前。 很快，毛绒绒的东西又悄悄探出头，在草丛里蹦蹦哒哒，好像在召唤：来呀来呀~ 这绝对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两只幼崽争先恐后起扑上前，眼看就要抓到它了—— “刷啦！” 草丛猛烈地晃动，里面露出一个灰色的庞然大物。 幼崽们最后的视线里，只剩下一张恐怖的血盆大口。 原来狼尾巴还真有这样的用法，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盛存满意地咂咂嘴，看着受惊的幸存野兔一溜烟儿地跑光了。 他抖抖毛，莫名感到一阵凉意。 天色像块抹布，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这场雪估计马上就要来了。 盛存叼起猎物，赶紧回到狼窝里去。 土洞里冬暖夏凉，他舒舒服服地蜷缩起身体，开始享用晚餐。 另外一只猎物可以当做储备粮，至少还能撑两天时间。 他感到一种诡异的幸福感。 半夜，盛存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呼呼的风声里还有一种簌簌的声响，那是雪花落下的声音。 盛存在温暖的洞穴里翻了个身，重新睡去。 第二天，盛存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爬到洞口，刚探出的鼻尖传来一阵凉意，一朵雪花落在上面，然后很快融化了。 外面白茫茫一片，狂风裹挟着雪花在空中舞蹈，连对面的草地都看不见，天地间只有风雪的声音。 这种天气出门简直就是送死，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洞里好了。 盛存打了个哆嗦，默默地缩回脑袋。 他待在洞穴中，百无聊赖地用爪子在地上划拉，试图写出好看的字体，然后用毛绒绒的大尾巴把它们拂掉，重新来过。 无聊的时候，周围的任何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呼噜——呼噜——” 呼呼的风声里掺杂了不该有的声音。 盛存耷拉着的耳朵瞬间立起，飞快地转动着定位声音的方向。 好像……就在隔壁？ 盛存全身的毛发像过电一般炸起，之前混杂的不知名气味在记忆里浮现。 关于那些动物为什么要搬家，他好像隐隐约约接触到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有什么比在外面天气一团糟的时候窝在家里更舒服的呢？（狗头）感谢在2022-04-12 23:59:59~2022-04-13 23:5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紅色K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5 “咕噜——咕噜——” 盛存莫名想起以前撸猫的时候, 猫咪发出的舒服的呼噜声。不过这个声音明显粗重得多，像是来自某个宽厚的胸腔。 他顶着风雪跃出洞, 深色的皮毛上瞬间覆盖上一层白色的雪花。 地上薄薄的积雪掩盖他的足音, 凛冽的冷空气很好地消除了狼的气味。 他顺着刚才记下的方位缓缓前进，决定借着风雪的掩护一探究竟。 一个岩洞出现在视线中，盛存在洞口徘徊了一圈, 那股陌生的气味格外浓烈，沉闷的声响从洞穴深处传来。 看来是这里了。 盛存目测一下岩洞和狼穴的距离，也就十几米远, 四舍五入几乎是一墙之隔。 他伏下身体, 小心翼翼地把狼头探进洞里。 敞开的洞口根本挡不住风雪, 不过冰冷的鼻尖还是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眼睛很快适应洞里的微光，盛存看见一堆参差交错的石柱, 中间留下一块直径一米多的空缺。 他缓缓走近，从缺口往里窥探。 里面有小房间大小, 属于生物的热气一股一股往脸上扑, 他嗅到一种混杂着肉味儿、浆果味儿和腥味儿的浑浊气息。 一团黑乎乎的身影蜷缩在阴影中，鼾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反射, 形成360°环绕声。盛存可以看到它微微起伏的脊背，看来是睡得正香。 不能再靠近了。 这动物躺着跟自己站着一样高，要是被惊动了, 根本打不过。 盛存仰起头，在石柱缝里找到一团脱落毛发。 他叼起这撮毛，无声无息地退出。 眼前重新变得白茫茫一片，盛存把嘴里的毛吐出来, 马上用脚掌踩住。 大体是棕黑色的, 尾梢带着淡淡的红色。大约10厘米长, 质感粗硬。 果然是棕熊啊…… 盛存抬起脚，这缕毛发顿时被狂风卷走，消失在飞舞的雪花中。 阿尔卑斯山的棕熊有冬眠的习惯，并且会在冬季产下幼崽。 没有动物愿意和一颗定时炸弹做邻居，棕熊看中这几处洞穴的时候，它们原来的主人赶紧连夜逃离。 第一场雪来临，气温已达零度以下，离棕熊冬眠的日子不远了。它们的行动越来越迟缓，以至于难以发觉盛存悄悄潜入它的老巢。 此地不宜久留。 万一被棕熊发现隔壁还有生物存在，难免会被当做加餐。 盛存回到温暖的狼穴里，闭眼假寐，下定决心等雪停了就赶紧溜走。 这场雪足足下了三天，存粮已经吃光，盛存感到腹中传来阵阵不安分的响动。 好在第三天夜里，外面的声音终于停歇，他伸了个懒腰，叼起种子钻出洞去。 积雪已经淹没脚踝，白茫茫的雪地反射出微光，视野比平时好太多。 脚掌骤然踩在冰冷的雪地上，盛存猛地打了个哆嗦，他伸出温热的舌头舔舔爪子，再缓缓放到雪地上，让自己适应一下气温。 厚实的皮毛隔绝了冷空气，四肢保持着该有的灵敏度。盛存甩甩脑袋，开始在雪地里跋涉。 脚下，狼爪踩出的浅坑一个挨着一个，暴露出盛存的行动轨迹。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留下痕迹为好。 盛存垂下尾巴，像一把毛刷，小心地抹去自己留下的足迹。 经过熊窝的时候，他短暂停留片刻，惊讶地发现里面悄然无声，洞口，巨大爪印蜿蜿蜒蜒通向远方。 看来，这头棕熊还想抓住暴风雪的间隙，最后再囤积些许脂肪。 盛存决定避开它，前往另一个方向觅食。 这时候猎物的踪迹格外好找，雪地像一张画布，上面布满访客的脚印。 纤细的“个”字形图案是雀鸟留下的；长形的蹬腿痕迹应该来自一只野兔；这种深深的小坑是鹿类的蹄子砸出来的…… 猫头鹰的翅膀投下一块阴影，在某个角落，正在艰难地从雪地里刨食的跳鼠警觉地抬起头，明亮的黑色大眼睛眨了眨，飞快地钻进雪面下。 猎物在哪里呢…… 积雪能隐藏气味，而刚换上的一身白毛相当于穿上了隐身衣，尽管雪地上遍布新鲜的脚印，然而盛存却始终不见野兔的身影。 他埋头苦嗅，祈祷能在今晚抓到什么填饱肚子。 不知不觉，盛存越走越远，一片小树林出现在眼前。 说是小树林，其实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棵树，现在光秃秃的，枝头落满积雪。 水声隐隐传来，这附近似乎有一条没有结冰的河流。 有水源的地方往往就有猎物。 盛存精神一振，向小树林的方向奔去。 他看见黑色的渡鸦从林间飞起，洒下一串粗哑的“嘎嘎”叫声。 然后，随着距离拉近，林间躺着一个深色的物体，一股肉类的味道飘来。 是一头还没有成年的欧洲狍，身体还比较柔软，估计是它的母亲出了什么意外，它孤零零的，也没能撑过这场暴风雪。 它只有不到一米长，身上的黑色绒毛被渡鸦啄去不少，但是它们细细的脚杆并没有能力撕开欧洲狍的皮肤。 得来全不费工夫。 盛存埋头，开始啃食鲜美的鹿肉。 果然，那些渡鸦并没有飞远，当欧洲狍被撕开以后，它们鬼鬼祟祟地凑上前，嘴巴一伸一缩，试图分一杯羹。 盛存挑起上唇，龇出尖利的犬齿，喉咙里发出威胁法咕噜声，警告它们离自己远点。 然而渡鸦才不吃这套，短暂的跳开以后，很快又阴魂不散地凑近。个别胆大的家伙甚至对准盛存的尾巴就是一口。 这种骚扰的意图相当明显，就是逼着他不堪其扰离开猎物，这样渡鸦群就可以趁机饱餐一顿了。 盛存并不打算搭理这种猥琐的小偷行为，他大口大口地吞咽食物，来不及仔细咀嚼就赶紧咽下。 冰天雪地里的食物相当难得，这只欧洲狍肯定会吸引来很多食肉动物，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食物装进肚子里，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孤狼进食的声音在静谧的雪地里传出很远，一个身影似乎有所察觉，正在飞速往这边移动。 嗯？ 盛存停下狼吞虎咽，警觉地抬起头。 雪下的枯枝被沉重的身躯压断，发出细细的声响。 有动物在靠近。 欧洲狍还剩下半只，直接溜走实在是有点儿可惜。盛存决定再啃两口，看看来者是不是自己能打得过的货色。 “咯吱，咯吱……” 脚步声越来越近，银色的月光下，盛存看见一个像小山一样结实的身躯。 “吼噜……” 察觉到欧洲狍旁边还有竞争者在场，低沉的咆哮远远传来。 是棕熊。说不行就是在隔壁一起躲暴风雪的邻居。 真是冤家路窄啊喂！ 盛存抬起腿，看看自己细得像麻杆儿一样的前腿，又抬起头，看看棕熊挥舞的宽大前掌。 话说，被拍上一掌是会直接趴下的吧。 他现在只是一匹没什么战斗力的孤狼，棕熊被欧洲狍吸引了注意力，如果受到什么别的刺激，保不齐会拿他来加餐。 他的尾巴心虚地夹在后腿中间，全身的毛炸开又收起，最终决定在棕熊还没靠近的时候开溜。 反正刚才已经差不多吃饱了，没必要熊口夺食。 他前脚刚离开，棕熊后脚就冲过来了，示威的咆哮在身后响起，渡鸦扑棱着翅膀飞离。 盛存闷头往河边走，嘴里还不忘咬着种子包。 “穿过这条河，就到了奥地利的国境线啦。” 系统冷不丁开口，盛存的脚步顿了顿。 这条河大约300米宽，水流不算湍急，上面时不时飘过碎冰和雪团。如果气温继续保持，估计再过个把月就能彻底冻上。 他极目远眺，这条河蜿蜒着流淌，不见其开端，也不见其终极。然而最重要的是，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居然没有桥！ “这条河上有桥吗？” 盛存怀揣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最近的桥在10公里以外，建议您直接游过去比较快。” 系统冷冰冰地回答。 “可是有个大问题，你说这个种子包……它防水吗？” 盛存把种子放到地上，用鼻子拱了拱。报纸包裹着的种子外面只套了一层油纸，短暂的应对雨雪侵袭没有问题，要是长时间泡在水里肯定会出大问题。 “……” 系统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话， “这是试炼的一部分，你自己想办法。” 就知道是个不靠谱的。 盛存叹了口气，呼出的气体在月光下形成白雾。 怎么办呢，需要一个能飘在河面上的东西…… 如果树林里没有棕熊在场，他或许还能回去找根粗点的浮木，不过现在这条路肯定不行。 如果是浮冰…… 盛存的目光集中河面上，很快，一块大小合适的碎冰顺水飘来。 “扑通。” 他叼着种子袋下水，用标准的狗刨式踩水，很快将头露出水面。 冰块正好飘过，他用身体拦住，一偏头，把种子丢在上面。 300米冬泳对灰狼来说并不算难事，盛存的脑袋在河水中浮浮沉沉，时不时水平推一把浮冰，让它往对岸靠近。 当他湿漉漉地爬上岸的时候，已经偏离对岸的出发点很长一段距离。 被河水浸透的毛发失去了该有的保温效果，寒风彻骨，盛存打了个哆嗦。 他得快点运动起来，用身体产生的热量驱走寒气，顺便找个暖和的地方把毛烘干。 当他哆嗦着迈开腿，默不作声的系统突然开口。 “今天是元旦，祝您新年快乐！” “所以我是用冬泳来迎接新年的吗！” 浑身发凉的盛存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快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3 23:59:54~2022-04-16 18: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 29瓶；裤裤掉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6 盛存跑了很久, 直到干冷的风把皮毛吹得半干，四肢也开始发酸。 他看见前方有一个简易的草窝, 上面盖着薄雪, 像带着白帽子的小人儿。 周围空旷无比，只有很远的地方亮着隐隐的灯光。于是他安心地一头扎进草窝里，毛绒绒的尾巴露在外面颤抖片刻, 最终“刷啦”一下也消失在草堆中。 被人工捆扎成一束一束的草堆偶尔露出几根不听话的边角，痒痒地挠着盛存的耳朵和鼻子。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把头埋进前爪里。 草堆里很干燥, 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盛存眯起眼睛, 很快进入梦乡。 毕竟还是在人类的设施里，他不敢睡得太沉。天刚蒙蒙亮, 盛存就醒了，赶紧钻出草堆, 顺便用尾巴拂去自己留下的痕迹。 他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山坡，大雪掩盖了起伏的地势, 看起来白茫茫一片。视线顺着山坡往上方移动，他发现山顶有一大片松树林。 在无遮无拦的地方太容易暴露了，于是盛存迈开步伐往山上跑。 松树在冬天依然保持着苍翠的色彩, 厚厚的积雪堆积在枝条上，树林中时不时传来“咔擦咔擦”的声响，那是被压弯的枝条触底反弹，抖落满身雪花。当然, 如果韧性不够的话, 就难逃被压断的命运。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掉落的树枝, 松果滚落到地上，在某个晴朗的天气绽开鳞片，把里面的种子洒进泥土里，最后被埋在积雪之下静静沉睡，等待着来年春天发芽。 松鼠早早躲进温暖的洞穴，林子里只有松鸦和山雀起飞降落，从雪地里刨出富含油脂的松子当做美餐。 没有猎物，盛存兴致缺缺，百无聊啦地趴在树林边缘看风景。 山顶视野很好，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昨晚看到灯光的方向—— 嗯？ 他看见了什么？一群穿着军装的人在操练？ 看来这里是个哨所。 盛存顿时反应过来，毕竟是边境地区，设立岗哨是很有必要的。他估计自己昨晚睡觉的草堆也是他们搭建的伪装设施。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清晨的寂静，盛存本能地炸毛，下意识蹦起来。 看来在这一带必须得提高警惕才行。 他暗想。谁知道这些荷枪实弹的人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某些鬼鬼祟祟的闯入者，他可不敢赌他们枪里究竟有没有子弹。 不远处，结束晨练的军人们兵分几路，开始巡视辖区。留守的队员各自分散，开始忙自己的任务。 盛存懒洋洋地趴下，注视着下方的哨所里进进出出的人影，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头顶。 系统，你在吗……系统？ 他想知道今天的前进路线，然而系统像是还没睡醒一样，迟迟没有答复。 盛存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知道，每当系统装死的时候，就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节奏。 能发生在边境的，会有什么事件呢……偷渡？袭击？大型食肉兽闯入村庄？ 盛存绞尽脑汁地回忆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只想到为数不多的几种可能。他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把敌人引到全副武装的人类面前解决。 他一种可能都没猜对。 在附近的峡谷里，在盛存还未涉足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村庄。 和大多数在山间的村落一样，这儿只有十几户人家，彼此之间像亲戚一样熟悉。如果需要采购生活必需品，就得骑一小时摩托到镇上去。 然而，即使是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村庄，在昨天走丢了一个小女孩儿。 她叫萝丝，今年刚满6岁。 萝丝家里养着一只雪兔，是这个小女孩儿最心爱的宠物。清早，本来打算给兔子喂食的萝丝不小心打开了笼子，雪兔飞快地蹦出来，到处逃窜。 正好是家家户户都在做早饭的时候，在厨房里忙碌的大人完全没注意自家的孩子越跑越远。 等到开饭，萝丝早已不见踪影。 据最后一位看见萝丝的村民回忆，他看见萝丝追着兔子跑向村口的方向。 心急如焚的父母们带着村民在附近四处寻找，然而萝丝的脚印消失在树林松软的泥土中，人们在谷底的树林里奔走呼唤，过了一个上午，还是毫无线索。 “6岁的孩子，会不会被什么野兽叼走了……” 大伙儿安慰着萝丝的父母，是在不忍心残酷地做出最糟糕的猜想。 他们向哨所求助，于是大部分的士兵都加入到这场搜救行动中来，甚至还出动了唯一一条军犬。 盛存并不知晓这一切的缘由，他只是纳罕巡逻居然同时派出了10多名队员，看来这个小小的哨所还挺重要。 眼看着有人转弯，往山顶的方向走来，盛存默默压低身体，无声无息地往下撤。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大批人往峡谷里走，那里同样有大片松树林。 然而他发现在山顶和峡谷连线的半山腰处无人问津，积雪没能彻底盖住那里的石块，纯白的山坡上露出大块的黑色。 而且，狼族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石块中有活物的气息。 灰狼像旋风一样掠过雪地，没有人注意到。 盛存三步并作两步窜上山坡，却被一种异样的感觉绊住四肢。 这是……什么味道？ 他耸动鼻翼，心头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种气味他太熟悉了，它们萦绕在护林员小屋周围，充斥于载满葡萄酒的卡车上。 人类的味道。 趁着还没有被发现，盛存本能地想跑。可是就在他转身欲走的那一刻，高高立起的耳朵捕捉到一阵微弱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哭声？ 可是为什么会有小孩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盛存满腹狐疑，属于人类灵魂的责任感命令他必须去看一眼，然而理智告诉他前方可能会有陷阱。 他的前爪抬起又放下，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别犹豫啦，是一个走丢的小女孩儿，你要想办法把她送回去。” 系统开始分配支线任务，盛存自知多说无用，只得咬咬牙，朝着声源摸去。 很快，一抹亮色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块岩石从高处滚下，正好卡在下方凸起的石块之间，撑起一块帐篷大小的空间，里面没有积雪。。 一位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石块中，怀里还搂着一只雪兔，正咧开三瓣嘴慢条斯理地嚼着石缝间的枯草。 她的脸蛋埋在双膝中，正在低声啜泣，并没有看见探头探脑的盛存。然而她怀中的雪兔似有察觉，不安地蹬动双腿。 “是她吗？” 盛存问。 “没错，这孩子追着兔子，不小心在石头堆里扭到了脚，现在下不去了。” 系统回答。 “……行。” 盛存麻溜地起身，准备在不惊动小女孩的情况下，去引一个巡逻的士兵过来。 然而他晚了一步。兔子泄露了他的存在。 “谁！谁在那里？” 萝丝惊恐地抬头，蓝汪汪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她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想逃离这个糟糕的地方。 扭伤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触到地面就钻心的疼。她刚迈出一步，就被绊了一下，险些再次摔倒。 身处国外，盛存听不懂女孩在说什么，但是从她颤抖的声线中，不难猜出她现在很害怕。 不行！ 眼看着小女孩又要跌倒，盛存赶紧从石头后面现身，决定先稳定她的情绪。 “……” 萝丝紧紧抱住怀里的兔子，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灰色的大块头缓缓靠近。 虽然阿尔卑斯地区有狼群出没，年龄尚小的萝丝也只在电视和报纸上见过。 它们跟邻居家的狼狗长得好像耶……这是萝丝的第一印象。 “尾巴下垂的是狼，会摇尾巴的是狗。” 她牢牢记住爸爸告诉自己的话。 眼前的这个，尾巴甩得可欢了，所以应该是谁家的大狗狗吧，是来救我的吗！ 萝丝隐隐约约地记得，以前看过哨兵叔叔就牵着这样的狼犬。她放下心来，甚至还伸出手，想要摸摸这条大狗。 呼，看来伪装成狼狗的计划奏效了。 看着女孩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盛存长舒一口气。低下头，毛绒绒的脑袋在小女孩冰凉的掌心里蹭了蹭，发出安抚的呼噜声。 片刻之后，盛存用鼻头拱拱小女孩的手，示意她留在原地，然后起身，飞奔下山。 他追着犬科动物留下的气味，很快找到牵着军犬的哨兵。 他故意大摇大摆地在空旷地带闪现，他的身上还带着小女孩的气味，军犬捕捉到他的踪迹，狂吠着追上来。 留下痕迹让军犬找到就够了。盛存一路飞窜，毫不停留地越过小女孩所在的半山腰，翻过山头，直到在一条小溪边停下。 水流能切断气味，他要保证人类发现不了自己，不然，在村庄附近出没的狼，不仅会引发恐慌，更会让自己遭受灭顶之灾。 另一边，萝丝成功获救，她的目光在赶来的人群中搜索，没有发现刚才的身影。 “我刚才看见一只深灰色的大狗狗，它不在吗？”萝丝茫然地问。 “什么灰色的狗？我们的军犬都是棕黄色的黑背牧羊犬啊……” “难道……” 人们面面相觑，随后陷入一片混乱。 而盛存早已将一切甩在身后，他遵从系统的指示，前往300公里外的滑雪场。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程，预计用时一个月，期间会降下好几场大雪，等他赶到，正好就是滑雪场旅游的黄金时期。 作者有话说： 其实狼和狗一样是色盲，所以文中凡是涉及到颜色的描写均为上帝视角。（PS：外出玩耍注意安全，不要模仿文中小女孩的行为，更不能随意逗弄陌生的动物！） 感谢在2022-04-16 18:00:07~2022-04-18 01:4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裤裤掉了、紅色K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7 这一路远比盛存想象的艰难。 在系统的指导下, 他沿着山谷前行。谷底的气候比较温和，还能时不时见着树林, 他靠着钻进树林抓野兔维持生计。 然而当一场又一场大雪落下,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山谷承接了大部分雪花，积雪一度深达6米。特别是大雪刚结束的时候，盛存在松软的雪堆里艰难跋涉, 狼爪陷进去，甚至踏不到地面，他一度感觉自己是在雪里游泳。 雪地严重影响了逃跑的速度, 没有动物愿意在这种时候来到空旷地带活动, 就连雪兔, 也默默隐藏在厚厚的积雪之下。 寒冷催生出对热量的渴望，而视线所及之处皆为冰雪覆盖, 粮食危机笼罩在每一只还在户外活动的野生动物身上。 盛存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饿得眼冒绿光, 恨不得把太阳摘下来啃两口。 胃里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 他走走停停，鼻尖机械地埋在雪中, 试图发现一丝猎物的气味。 他经过一条小溪，溪水已经冻上，像磨砂玻璃一样隐隐约约映照出影子。盛存惊讶地盯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 一身乱蓬蓬的皮毛也挡不住日渐突出的肩胛骨。 好饿呀…… 他开始思索狼族使用工具的可能性——比如说……把冰面砸开一个洞钓鱼怎么样？ 狼爪摁在冰面上，划出浅浅的划痕。 溪水并没有冻实，只有上面是一层薄冰。盛存一点点加力，冰面出现放射状裂痕, 随后出现一个窟窿。 冰封的水面阻滞水下的空气, 所以被憋久了的鱼通常会很乐意凑到冰窟窿附近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盛存把脸埋进水中, 灰蒙蒙的水下世界里看不见一条鱼。 或许应该加点饵料。 他在雪地里刨了刨，扯出一根蔫蔫的草叶，末端还留着几粒幸存的草籽。 他把草叶丢在冰窟窿里，静静地等待着。 当阳光正好照在小溪里的时候，盛存的耳朵骤然立起，因为兴奋而颤抖的绒毛被阳光镀上一层光芒。 “咕噜，咕噜。” 水流被搅动的声音，终于有鱼上钩了！ 他猛地缩回脑袋，生怕自己的影子把鱼儿吓跑了，但是咧开的嘴角还是暴露出饿死鬼的气质来。 水面上出现一个小点，以它为圆心，细细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草叶轻轻摇动。 来了！ 盛存高高跃起，眼睛敏锐地水中有一道隐隐的黑影。 刺啦！ 他落入水中，薄薄的冰面应声而碎，水花和冰碴四处飞溅。 盛存咬着晕头转向的鱼爬回岸上，连猎物的模样都没见着，大嘴“吧嗒”两口就下了肚。 速度太快，舌头还没来得及品尝到什么滋味，空虚的肠胃蠕动两下，这条鱼连肉带刺就消失在腹中。 太小了。 盛存舔舔嘴唇，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小鱼对于狼的胃口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饥饿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被刺激得更加难以忍受， “阿嚏！” 他觉得自己严重失算了，为了抓条小鱼打湿自己皮毛，让这具本来就瘦弱的身体雪上加霜，简直是血亏的买卖。 盛存看看堪堪没过脑袋的小溪，觉得要在里面逮到大鱼可能会比中彩票还难。 怎么办呢…… 他抬头，前方还有一座山头要爬。 阳光过于晃眼，他不由得低头，却还是被雪地的反光刺痛了眼睛。 他的身体晃了晃，赶紧撑开发软的四肢，重新站稳。 这样下去不行。 盛存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河流是丛林的血脉。就算是天寒地冻的寒冬，水边的积雪依然是最浅的，大片大片的枯草就埋在下面，时不时会有食草动物来觅食。 虽然大中午的，没啥动物敢来危机四伏的小溪边，但是他总得碰碰运气。 盛存的前行方向和小溪的流向正好相反，他发现，越往前走越宽敞，水声越来越大，直到前方水流突然倾泻而下，形成一道迷你瀑布。 瀑布大约5米高，晶莹的雪水砸在下方的岩石上，“啪嗒”一下碎成粉末。 然而，盛存无心欣赏风景，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岩石堆中间卡着的一块黑乎乎的物体上。 深呼吸一口气，一股淡淡的腐烂味道扑面而来，然而在狼族的嗅觉系统中，一视同仁地把它判定为食物。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盛存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山崖，费劲地把食物拖到旁边的岩石上。 这张餐桌的位置并不美妙，就在瀑布下面，水花把他浇了个透心凉。然而盛存并不在意，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撕扯面前的大块头。 他的运气不错，捡到一头年老的马鹿。 这头马鹿之前从一次肉食动物的袭击中死里逃生，而代价是背部难以愈合的伤口，这导致它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在攀登悬崖的时候不小心没站稳，掉进瀑布里面。 持续的暴风雪会淘汰掉一批像这样虚弱的动物，如果不加处理，它们会静静地躺在雪地里，直到将血肉融入大地，最终化为一把枯骨。 在这个分解的过程中，很容易产生瘟疫，特别是在温暖的春夏季节。 不过大自然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狼、狐狸、渡鸦、秃鹫、甚至还有野猪……这些兽类并不介意担任分解者的角色，靠着这些死去的动物度过食物匮乏的严冬。 盛存捡到它的时候，马鹿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不过好在它的身量足够大，还是能解决伙食问题。 这种肉的味道肯定不能细品。他埋头苦吃，干瘪的肚皮渐渐鼓起，食物在腹中化为燃料，生命之火重新熊熊燃烧。 永远不要低估一头饿狼的食量，当盛存终于抬起头，这头将近两米长的马鹿已经被啃食大半。 他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围着马鹿的残骸转了两圈。 剩下的量还可以吃一餐，如果可以，他真想给食物打上属于自己的气味标记，守在附近蹭吃蹭喝。 可惜他还得继续赶路，不得不忍痛抛下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 最多明天，他就能到达滑雪场。有人在的地方，不管怎样应该都能弄到食物。 几天的晴天以后，新旧雪层融合在一起，变得相当结实，盛存轻盈地在雪地里奔跑，难得地显出几分飞扬的神采来。 早晨，当看见缆车轨道横卧在两个山头之间的时候，盛存明白，滑雪场到了。 雪地明显被清理过，滑雪道上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黑色的枯枝。 虽然这种路面跑起来相当舒服，但是暴露的风险实在太大了。盛存观察片刻，一头钻进旁边的松树林。 已经来到滑雪场，但是系统还是没有出来说接下来的方向。或许是觉得作为一名成熟的穿越人，他要学会自己跑地图触发任务吧。 总之，先在相对安全的地方看看情况。 看得出来，他所处的坡道比较陡峭，应该属于高级赛道，根本看不见人影。 随风飘来阵阵来自人类喧闹声，盛存分辨了一下方位，大概是在半山腰，那儿估计是一块平坦的新手区。 “哦呼！嗷~” 头顶同样传来欢呼声。缆车来来回回，载着游客穿梭于山脚和山顶。盛存赶紧往树丛里靠了靠，生怕被哪个眼尖的游客看见。 安全起见，天黑之前先沿着松树林前进吧。 盛存灵活地穿行在树林中，人类的喧嚣无孔不入，紧紧包围着他。 他悄悄地把耳朵耷拉下来，试图隔绝这些噪音。 ……等等！ 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变成动物的思维了？我可是人类啊，听到同类的声音不应该感觉很欣慰吗？ 盛存在心里狠骂自己，强行把耳朵直立起来。 他相信自己迟早能变回去，绝对不能忘记这个事实。 松林快到尽头，盛存发现前方出现一块空地，一座小屋坐落其中。 小屋旁边是一间几乎同等大小的马厩，里面传来马儿的“吭哧”喘息，浓浓的饲料味儿和马匹本身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股家畜特有的气味。 屋里传来说话声，不一会儿，一对老人走了出来。老奶奶举着袋子往饲料槽里倒谷物，老爷爷用梳子打理马儿的鬃毛。 有一匹白马不耐烦地喷了口气，老奶奶直起身，在兜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块苹果，塞进马儿嘴里。 旁边的马匹开始骚动，她站起来，走进屋里，很快端着水果盘出来，给每匹马都喂了一块。 老人的头发已经花白，但是干这些体力活儿无比轻松，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盛存竖起耳朵，屋里好像没有别人了，这里只有这对老人和三匹马居住。 “嘀，恭喜您成功到达滑雪场，接下来会有一个小任务。” 果然如此。 盛存不易察觉地吐出一口气：“说吧，是什么？” “这户人家养殖的马匹是用来给游客拍照的。今天下午，有人租用一匹白马，晚上在他所在的营地过夜。” 系统停顿一下，“那时，会有其他的狼来抓捕这匹马，请您保护好这匹马。” “什么？” 信息量太大，盛存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满脑子都是：要见到同类了！ 这对于盛存来说，好像也不算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话说： 在写雪山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的画面，入戏太深了（笑哭） 插入一条直播：19号有一头抹香鲸在浙江象山搁浅，经过救援人员营救，正在已经成功离岸，目前状态良好（撒花） 感谢在2022-04-18 01:46:10~2022-04-19 23: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8 盛存埋伏在雪堆后面, 暗中观察马厩的动向。 马儿们正在埋头进食，晒干的苜蓿被马舌卷进嘴里, 发出窸窣的声响。 两位老人已经完成每日的例行任务, 也就是为三匹马做好基本的清洁，不过这还不够。 马儿们是今天的主角，所以必须得好好装扮一番。 老人拿出酒红色的马鞍, 上面绣满繁复的花纹，挂在边角的铃铛叮铃作响。 配套的笼头也得戴上，上面插着几根彩色的羽毛, 随着马儿的动作轻轻摇晃。 “吱呀”一声, 马厩的门被推开, 老人将马匹牵了出来，马蹄踩在屋前的石砖上, 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老爷爷牵着一匹栗色马，它的皮毛在光下闪出绸缎一样柔和的光华, 健壮的肌肉群若隐若现, 身形流畅，器宇轩昂。 而走在后面的白马一出场就夺走了盛存的目光。他不得不感叹主角就是主角。 这匹白马长得相当漂亮。雪白的身躯一尘不染, 鬃毛和尾巴都是浅金色，随风微微飘舞。腹部和长腿的曲线恰到好处。脖颈优雅地昂起，配上头顶的羽毛, 看起来如同一位精灵般的中世纪少女。 估计它一直在享受着主人的精心呵护，脾气并不太好，才走了两步，就开始不耐烦地吭吭哧哧, 所幸马笼头遮住了大半视野, 它看不见周围的环境, 只好本能地顺着缰绳指引的方向前进。 “啪嗒。” 一块积雪从松树枝头落下，马儿受惊，弹跳一步，发出一声长嘶。 “yu，yu。” 老人口中喃喃有声，安抚地轻拍它的脖颈。 显眼、胆小、冲动，连在主人身边都这样一惊一乍，恐怕租下它的陌生人会更难驾驭。 盛存默默评估着，心想：这种很容易受惊的动物，确实是狼群最喜欢的狩猎对象。 马厩里传来一声声不甘心的嘶鸣，听起来奶声奶气，看来未成年小马驹没有出门的权利。 老奶奶不知在屋里忙些什么，盛存听见一阵家具碰撞的声响。老爷爷站在石板路的尽头翘首以盼，等待客人上门。 然而当盛存看见一对穿着冲锋衣的老人来到小屋，和马儿的主人有说有笑时，他还是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他悄悄抬起后腿，挠了挠后脑勺。 老妇人从屋里出来，臂弯里挎着一个大大的篮子，盛存嗅到里面飘出熏肉三明治和水果蛋糕的香味儿。 她戴着墨镜，脖子上系一条淡紫色的丝巾，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见自己的老伴儿连衣服也没换，光顾着在那里聊天，老妇人从篮子里掏出一顶草帽，猛地扣在老人头上，笑骂了一句。 “蕾切尔！” 对面，一个丰满的身影扑上来，两位老人张开双臂拥抱在一起。 “所以，这两家人是朋友，现在要带着马匹出去度假？” 盛存呼唤系统，他希望这家伙不要再装死了。 “没错，他们是马戏团的老搭档，养马的是奥利弗夫妇。” “十年前马戏团倒闭了，奥利弗夫妇带出一对表演马来到滑雪场做旅游生意，现在的这三匹马就是当年的马儿的后代。” 系统跳出来解释。 “狼群要捕捉的是这匹白马？” 盛存不确定地问。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反问道。 “可是马厩里还留着一匹小马驹无人看护，为什么不趁机抄底呢？” 他发出灵魂拷问。 “……大概是因为，不是每头狼都有勇闯人类后院的勇气吧。” 系统无语凝噎的样子盛存喜闻乐见，他敷衍地点点头，吐槽这一切都是剧情需要。 四位老人组成的夕阳红旅行团出发了，老太太们骑着漂亮的白马，老爷爷们骑着高大的栗色马，慢悠悠地往山顶的方向走。 马蹄与雪地的接触面积并不大，每走一步，都会半陷入雪里，雪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足迹。 而钉有铁片的马蹄底部平滑无比，根本无法抓握滑溜溜的山间岩石。 马儿生来就适合在平原上驰骋，在山地和雪地的实力会大打折扣，如果遭到袭击，估计等不到被扑倒的时候，就有可能自己摔折了腿。 马背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笼罩在头顶的风险。 盛存无声地跟上，他真的很好奇，按理说滑雪场的主要区域是有人巡视的，这几位老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会被狼群盯上呢？ 怎会如此！ 盛存抄近路来到旁边的小山包，他见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在山顶的空地上，居然放着一顶雪橇！旁边，四只雪橇犬或躺或坐，懒洋洋地吐着舌头。 哈……哈士奇？ 他看着熟悉的傻乎乎画风，嘴巴越张越大。 “领头那只最大的是阿拉斯加雪橇犬！再说了，哈士奇本来也属于雪橇犬的一种。” 系统急吼吼地纠正。 “这家人一定很有钱吧。” 盛存脑补了一下四只二哈一起拆家的场面……不，不仅是有钱，脾气一定也很好…… 不过雪地里的哈士奇似乎业务能力相当不错。 老人们已经爬上半山腰，举起放在雪橇上的绑带，一声令下，松散的狗群立刻兴奋起来，“汪汪”地叫着，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争先恐后往主人身上扑。 绑带很快套在雪橇犬身上，系统说的那只领头犬站在中间，一声低吼，混乱的狗群瞬间站定，前爪轻轻刨着雪面，就等着“出发”的口令了。 “汪！汪！吼……” 不安分的哈士奇冲着站在一旁的马儿龇牙咧嘴，栗色马居高临下地撇了一眼这些刚到自己肚皮高的生物，高冷地走到一边。 而白马明显更加激动，虽然不至于撒腿就跑，但立刻躲得远远的，一直在不安地绕圈子。 老人们聚在一起，手臂挥舞，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盛存竖起耳朵，距离太远，什么也听不见，不过他也听不懂就是了。 很快，他们达成共识，老人牵着马匹走到松树林旁，把马儿拴在树干上。 然后，他们一起坐上雪橇，一声短促的口哨声过后，雪橇犬们咆哮着冲下雪道。 这条雪道长而平缓，盛存目测到终点将近两千米的距离。 又是马匹又是雪橇犬的，肯定会闹出相当大的动静，所以老人们特地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来到这块空旷的场地。 这里是滑雪场边缘，坡道很少有人清理，甚至时不时露出粗壮的枯枝。旁边的松树林里有一道一人高的护栏，再往后就是可能有野兽出没的树林了。 马儿默默地啃着树皮，看起来乐在其中，它们的背上还绑着老人带来的野餐篮，说明他们一会儿还会回来。 狼群捕猎不可能凭借着一时兴起，从发现猎物到组织队形，必然会经过一番精心谋划，尤其是这种要和人类打交道的行动，不被逼到绝路是绝对不会干的。 天色不早了，如果狼群会来，现在就是它们锁定猎物的时候。 寒风四起，松林里针叶摇晃，盛存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对面的林海，总觉得每一块阴影里都藏着同类。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摸鱼一时爽，赶榜火葬场（流泪）感谢在2022-04-19 23:59:56~2022-04-20 21: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9 风向很是给力, 他正好处于下风口，对面的气息源源不断地被送来, 编织成一张比眼睛更加清晰的情报网。 盛存鼻翼翕动, 敏锐的神经开始分析捕捉到的气味分子。 然而，除了马匹的味道，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难道是预判失误？ 盛存困惑地歪歪脑袋。不应该啊, 天都快黑了，不正是狼群出来觅食的时候吗？ 不远处，两匹马儿毫无察觉, 还在优哉游哉地踱步, 全然不知风向已经把它们的存在送到对面大灰狼的鼻子里。 等等, 风向！ 怎么可能会有经验丰富的猎手会和猎物站在同一个风口呢，就算埋伏得再好, 不也是一下子就被发现了吗！ 谁规定了狼群一定会和马匹在同一片森林呢？ 他太蠢了，一直被惯性思维束缚着。 而处在下风口的、距离合适的、足够隐蔽的空间, 好像—— 就是他所在的这片树林。 察觉到这点, 盛存的后背顿时升起一股恶寒。 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对面, 下意识认为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当他回过神来，才猛然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 狼族的第六感在脑中警铃大作，有好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这个方向。 盛存的寒毛根根竖得笔直, 他艰难地扭动僵硬的脖子，把鼻尖凑近地面。 下方的空气流向稍有不同，细微的对流刮过地表，把整块区域的气味来回倒腾。 果然, 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和当时在熊洞旁的狼窝里的味道有微妙的相似, 不知是不是属于同一个族群。 气流转了个弯儿，从另一个方向吹来，同样夹杂着狼族的气息。 它们来了，就在附近，而且不止一只。 盛存抬起头，很快作出判断。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空荡荡的树林，粗大的树干，枝丫交错的灌木丛，要藏匿几头狼再简单不过， 呵。 盛存自嘲地笑了笑，他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的观察者，没想到其实他才是被别人监视的那个。 狼群肯定是从山头的另一边包抄过来，他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狼群的诡谲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不能再装傻了。 盛存猛然跃起，无声地向树林中间冲去。 他的绒毛完全炸开，身躯比平时膨胀了一倍，尾巴像棍子一样竖在身后，这是明显的挑衅姿态。 一面跑，一面观察。随着角度变化，9点钟方向的树干后头露出一截毛绒绒的物体。 找到了！ 盛存前爪猛地往下一摁，后腿蹬地，尾巴顺势甩动，像舵一样调整方向，身体瞬间折返60°，旋风般向藏在树后的身影扑去。 “刷啦！” 身后树影微动，随后耳边掠过尖锐的呼啸。 盛存飞快低头，重心降低，一个黑影从他头顶飞过，扑了个空。 他同样偏离了路线，不过反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盛存就势落地，随便找到一根足够粗的树干，把毫无遮拦的后背挡住。 一，二，三，四。 盛存的目的很简单，他想把敌方引出来，看看有没有胜算。 他环顾周围，很快确定这个狼群的规模。 有些意外，对于集结成群准备过冬的狼来说，这个规模稍小了些。与其说是狼群，倒不如说是一大家子…… 为首的是一头母狼，通体漆黑，只有眼睛发出荧荧绿光。它就是刚才凌空阻止盛存的那头狼，战斗力不容小觑。 旁边的三头狼清一色的棕黑花色，两公一母，小母狼的体型稍小，而两头公狼的块头甚至已经超过旁边的黑狼了。 这三头狼虽然个头不小，但下意识地缩在母狼身后，一看就是亚成年，应该是黑狼的孩子。 看看这身灰色的皮毛，一看就和它们不是一个种群的。 盛存骄傲地挺起胸膛。不知是不是他所在的族群有基因优势，他比对面体型最大的个体还要健壮一些，这意味着可以在战斗中获得体力压制的优势。 “吼噜，吼呜！” 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动攻击显然激怒了对方，他面对着四张凶相毕露的面孔，嘴唇翻起，犬牙外露，白多黑少的吊梢眼在被挤压出的褶皱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它们缓缓压低身体，像弹簧一样绷紧，随时准备扑上来。 气势上不能输。 盛存摆出同样的姿势，前爪在地面挠出深深的沟壑。 就算真的要打起来，一头青壮年公狼面对一头母狼加三只未成年，还是能撑一段时间的。 况且盛存坚信它们是打不起来的。 果然，狼群围绕着他转了无数个圈子，就是不肯攻击。 它们无声地、长久地对峙着，直到对面的坡道传来人声和犬吠，母狼紧绷的身体似有所感，目光在盛存和马匹间移动几个来回，像做出什么决定一样咬紧牙关。 它收起炸开的毛，喉咙里滚动着“咕噜咕噜”的音节，旁边的幼崽面露不解，但依然乖乖收敛起爪牙。 母狼缓步上前，在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下，发出含混的“呼噜”声，尾巴垂下，尾尖有节奏地轻轻摆动。 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友好……难道想偷袭？ 盛存下意识想后退，然后发现自己还抵着树干呢，只好尴尬地站定，警惕的目光牢牢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别紧张，这是狼族邀请你入群的信号。” 系统终于看不过去，跳出来提醒道，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 盛存放下心来，事情还没有脱离掌控，大方向如他所料。 狼群不可能在这里和他撕破脸。因为它们并没有压倒性的战力，一旦在打斗中弄出什么大动静，不仅辛辛苦苦的潜伏功亏一篑，更有会暴露在人类视线中的风险。 所以狼群明明发现了他，却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且在被他挑衅之后，也只是虚晃一枪，根本没打算动手。 这四头狼的处境明显比他还糟糕，一个个瘦骨嶙峋，脚步虚浮，皮毛像枯草一样乱蓬蓬的没有光泽。 大雪封山，它们也好几天没找到食物，不得不铤而走险，袭击人类的家畜。 按理说，以家庭为单位的活动的狼不欢迎单身雄性的加入，但是现在母狼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化敌为友，它才能有把握拿下对面的猎物。运气好的话，以后还能多一个帮手，甚至是……未来的伴侣。 它的前任伴侣是一个由十多头狼组成的群体的狼王，可惜就在不久前，它死于一次和棕熊的对战。 继任者是一头正值壮年的公狼，原先狼群的二把手。它不欢迎前任首领留下的即将成年的孩子，准备把它们赶出去。 这三头幼狼还有一个月才成年，生存技能尚且稚嫩，没有狼群的帮扶很难熬过漫长的严冬。 于是母狼义无反顾地带着孩子们离群出走，它有责任将死去伴侣的血脉传递下去。 它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所谓狼族的忠贞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有意义。 等到开春，幼狼就会各奔西东，它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还要组建新的家庭。 眼前这头高大的公狼就是一个还过得去的对象。 母狼微眯起眼睛，耐心地等待对方的答复。 如果是一头正常的孤狼，这时候肯定毫不犹豫地加入了。 严冬多么难熬，有个族群可以依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然而盛存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狼。 他疯狂摇头，绕过树干，连连后退。 就算他的行为在母狼眼中略显诡异，不过还是能看出是明显的拒绝姿态。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赶紧让老人们注意到情况！ 盛存一边后退，一边下定决心。 母狼表现出来的自信让他很紧张，他不知道被拒绝后，狼群是会孤注一掷地按照原计划行动呢，还是选择暂时放弃。 他不敢赌，所以选择自爆。 “嗷呜——” 一声狼嚎从对面的松林传来，正准备铺开野餐布的老人们僵在原地。 “汪哐！汪哐！” 雪橇犬发出狂怒的爆破音，发疯一般想往前冲，被死死拉住。 “快，上马！” 奥利弗夫妇跃上马背，往山下奔去。 与此同时，另一对夫妇麻利地钻进雪橇里，还不忘捎上野餐篮。 短短一分钟，两马一雪橇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凌乱的脚印。 盛存声音一出，所有狼都怔在原地。 他看见母狼金绿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震惊、愤怒、恐惧……各种情绪翻涌变化，它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狼敢在人类近在咫尺的情况下暴露自己。 对不起，我其实是人类派来的卧底。 盛存抱歉地看着它，。 然后，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恼羞成怒的狼群准备和他死磕到底，饿极了还惨遭背叛的它们甚至不介意把他抓来当晚餐。 盛存埋头飞奔，直指来时的方向。 苍天有灵，可怜可怜倒霉的我和倒霉的狼群吧！ 他默默祈祷，嗖嗖越过一块块巨石，来到瀑布下方。 鼻尖捕捉到熟悉的腐臭味……不对，一天不见，好像更臭了些。 盛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他破坏了狼群的狩猎，必须要补偿些什么，不然陷入绝境的它们真的会熬不过去的。 马鹿还剩半只，勉强够填填肚子。这是同样身为菜鸟的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了。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减慢，母狼短促的制止声响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吧唧吧唧的咀嚼声随之传来。 盛存喘了口气，趴在地上平复剧烈的心跳。 他昨天吃饱喝足，而狼群饿了好几天，理论上它们也是追不上自己的。 不过宝贵的体力被这么白白浪费，盛存很是心痛。 他不敢从狼群在的山坡回去，只好偷偷摸摸地绕过长长的山脊线，从另一边潜入滑雪场。 他终于站在山崖边，下面就是滑雪场。不过没想到脚下正好是马厩所在的木屋。 盛存心头又涌起一股愧疚，他还破坏了老人们期待已久的野餐。 不过显然，今晚的小插曲并不影响老人们叙旧。 后院燃起一堆篝火，老人们围坐在一起，火苗跳跃着，模糊了他们脸上的皱纹，只留下闪闪发亮的眼睛。 “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在全国巡演，也是经过大森林……” “对，不过老虎把狼群都吓跑了！” 明朗的笑声时不时爆发，在一旁啃骨头的雪橇犬们附和着叫两声。 马厩里，受惊的白马和栗色马得到额外的加餐，它俩卡嚓卡嚓地嚼着苹果，尾巴惬意地甩来甩去。 好吧，看来这个夜晚还是挺美好的。 盛存找到一块凹陷处趴下，空空的肚皮紧贴地面，他又饿了。 除了我的肚子。 他想了想，默默补充道。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啦！感谢在2022-04-20 21:21:08~2022-04-21 00: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紅色K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10 半夜, 盛存被饿醒了。 积雪在苍穹之下静静地泛着白光，山脚小屋一片漆黑, 挤成一团的哈士奇时不时发出几声含混的咕噜, 和他的肚子一唱一和。 盛存迈开长腿，一路小跑下山，直奔隔壁的初级滑道。 白天有好多人在那儿活动, 他相信总能找到些残羹冷炙。 果然，一圈绕下来，他的收获颇丰, 半块面包、一块从汉堡里掉出来的培根, 甚至还有一罐剩下了大半的午餐肉。 周围有细碎的脚印, 看起来像某种鼬科动物，在离食物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绕了个弯儿, 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 看来，是我这个旅行者捷足先登, 抢了别人的食物, 没想到人类留下的垃圾真的能养活一大批动物。盛存风卷残云，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 “沿着滑雪场所在的山脊线往下走, 在海拔500米左右的地方有个盐矿，预计一周可以到达。” 系统上线，短暂地指示以后, 又消失了。 盐矿……吗。 盛存缓缓咀嚼着嘴里的肉，心想：就算系统再不靠谱，也总不可能让我用狼爪去挖矿吧。 他想得不错，因为沿路有不少采矿专用的鹤嘴镐被随手丢在路旁, 上面锈迹斑斑, 一看就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 但是有一条木质的滑道地横卧在小道上, 不久后，一辆造型相当复古的推车哐当哐当经过，终点处是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一群穿着深蓝色矿工服，头戴安全帽的人从车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洞口排排站好，露出标准的“到此一游”的微笑。 看来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体验馆了。 盛存避开人群，一头钻进林子里。 不知是不是茂密的常绿林挡住了阳光，盛存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有一股寒气流窜在周围。 废弃的矿坑，那可是恐怖故事的高发区域。 盛存心里毛毛的，他用尾巴轻轻拍打地面，在心里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刺啦。” 不远处的枯草堆无风自动，盛存吓得一哆嗦，原地蹦起来。 草丛里也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鼻尖飘过一丝野兔的味道。 盛存的心头一下子阳光普照，一个多月啊，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这种美味的小东西了！ 什么鬼故事，见鬼去吧！ 他用最快的速度追碾过去。 野兔猛地向上一窜，跳过一个门槛高的路障。 下方是一小段微微向下倾斜的坡道，尽头长满荒草。 野兔毫不犹豫冲进草丛后面。 摇晃的枯草还没有停息，很快被一个更大的物体结结实实地撞开。 盛存的脑袋顺利地穿过，然后，在肩膀处被卡住了。 洞里扑面而来一股热浪，盛存眨了眨眼，绝望地看着野兔一蹦一跳，消失在洞穴深处。 风吹屁股凉，盛存的心也凉了半截。 但他不死心，一通痛苦的自我压缩以后，他终于挤进洞里。 洞口一过，里面的空间骤然宽敞，是可以让人直立行走的高度。 这里的洞壁格外平整，还有残存支撑体，毫无疑问是人类开凿出来的矿道。 不过支撑洞口的木条早已腐朽，不知那年春天雪水融化，造成一次小小的塌方，直接把洞口掩埋大半，成为野兔的临时避难所。 “这里是奥地利的哈尔施塔特，被称为世界上最古老的盐都。”系统开始科普。 “没听说过。”盛存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就不懂了吧，远古时代，这里曾经是一片汪洋大海，剧烈的板块运动使阿尔卑斯山脉从中隆起，海洋消失不见，但是海盐却沉淀在岩石中保留了下来。” “这里的原住民是凯尔特人，从公元前900年起，就开始开采这里的盐矿，送往全国甚至整个欧洲。当时的食盐是珍贵的资源，为当地和皇室带来相当丰厚的收入。” “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是……” “啊啊啊啊啊啊——” 盛存凄惨的嚎叫硬生生打断了系统的发言，因为过于恐惧，他的声音严重变调，硬是从狼的喉咙里挤出人类的声音。 这也不能怪他。 秉着“来都来了”的理念，盛存一边听着系统的长篇大论，一边慢悠悠地往里走，就当是带着免费导游在参观景点。 然后，他的前脚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随意地低头一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牢牢地盯着自己。 盛存僵住，目光缓缓下移，一排整整齐齐的牙齿半埋在泥土中，好像在礼貌地微笑。 这、这难道是…… 一个属于人的…… 头……骨……？ 大脑宕机，盛存两股战战，艰难地找回自己的思维。 “别怕，你又没猜错。不过严格的说是半个，因为它的后脑勺部分缺失了。”系统幽幽开口。 不不不，其实你告诉我看错了会更让人开心。盛存疯狂摇头。 “刚才还没说完，在开发盐矿的过程中，出土了一座古墓，这就是著名的哈尔施塔特史前文明遗迹，代表文物是大量青铜器和铁器。” “你的意思是，这个头骨是那什么，古人的？” 在盛存眼中，这个残破的头骨瞬间被镀上一层岁月的光辉，他触电般跳开。 “这个古墓从被发现到现在已经快200年了，按理说考古发掘已经比较彻底了。这个头骨估计是在塌方的时候被冲出来的……” 系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回到正题，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把这个头骨送到小镇上的教堂里去。” “我才不要，我可不想破坏文物啊喂！” 盛存试图阻止系统的胡言乱语。 “您忘了吗，现在您的身份是一头狼。” 系统友好地提醒道。 “我不明白，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盛存认命地放下嘴里叼着的花种，将头骨从土里刨出来，皱着眉头衔在嘴里。 幸好现在天快黑了，不然要是有人看见一只狼叼着头盖骨，估计会被当场射杀吧…… 他专挑树林茂密的小路走，生怕被人发现。 “看到没，半山腰那里有个教堂。” 盛存埋伏在灌木丛里，闪着绿光的狼眼悄悄探出，看见对面有一座独立的尖顶建筑物。 侧耳倾听，林间只有呼呼的风声，没有人类的动静。 他闪身跃出，准备穿过面前的空地。 面前一排排袖珍小房子排得整齐，前面还自带小花坛。 冬天，花坛里竟然不是光秃秃的，粉紫色的报春花零零星星匍匐在雪面上。 虽然自知快速赶路才是王道，不过盛存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停下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1944-2015……” 借着微弱的光，他艰难地辨认着小房子上面的文字，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墓碑。 “2000，2001，1998，1999……” “奇怪了，怎么时间这么接近？” 盛存在墓地里穿梭，满心疑惑。 “以前，墓地的空间不够，所以镇上的人们有一个习俗，就是在入葬10年后，把亲人的骸骨取出，留下颅骨和腿骨，然后在上面绘出死者的名字，精心装饰一番以后送进教堂的纳骨堂里供后人祭奠。” 系统难得解惑。 “对面的那个教堂吗？” 盛存轻轻地问。 “没错。” 门锁了，但是有一扇被风吹开的窗户。 盛存纵身一跃，轻盈落地。 在系统的指示下，他很快找到地方。 这是一个狭小的空间，盛存一匹狼就能占据一小半空地。 蜡烛静静燃烧，十字架在墙壁中央投下巨大的剪影。除开大门，三面墙边均固定有支架，一颗颗头骨就陈列在上面。 优雅的花体字勾勒出他们的名字，彩绘的月桂、常青藤和玫瑰图案在脑门绕了一圈，像戴着花环一样。 烛光跳动，他们的眼里明暗交替，仿佛在和老朋友叙旧。 盛存呆呆地站着，他没有感到害怕，只有一种莫名的神圣感从心底升腾。 他们在这片土地出生，在这个小镇生活，最终用这样热热闹闹的方式永远留在这里，注视世间百态。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盛存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句诗。 矫情什么，从世俗意义上来说，我自己不也是个死人吗。 这种文艺的句子不符合人设，他摇头晃脑，把注意力拉回来。 “看到最角落里那个名叫威廉的头骨了吗？” 系统帮他回过神来。 “找到了。” 盛存赶紧走到支架旁，这个头骨是1994年的，旁边还留下一小块空间。 他发现在一堆植物图案中，这个头骨格格不入，因为他的脑袋上绘制的还是一个小骷髅头。 “这是什么情况？” 他问。 “他小时候在矿山里玩儿，不小心掉进你去过的那个山洞里，他没有发现深埋在土里的头骨，但是捡到了古老而神秘的青铜器。” “威廉对这些东西很着迷，他立誓成为一名考古学家。” “但是大学的时候，他为了攒学费到盐矿里打工，结果阴差阳错，在一次意外中丧生。” “……” 盛存沉默了，他轻轻地把这个穿越千年的头骨放在威廉旁边，目光复杂地和他空洞的眼睛对视数秒。 “兄弟，看来你和我一样倒霉。” 半晌，他吐出一句同病相怜的感慨。 离开前，盛存前肢伏地，郑重地对着这些前辈行了个礼。 或许在这里长眠的都曾经是普普通通的人，他们平凡的一生中经历了什么？只有在死亡以后才会让人浮想联翩。 这是结束，也是开始。 “我们曾经就是现在的你们，你们终将成为现在的我们。” 在盛存赶回去拿种子的路上，系统突然开口。 “你在装什么哲学家？” 盛存莫名其妙。 “这是纳骨堂门口的标语，我帮你翻译翻译。” 系统平静地回答。 盛存舒展四肢，感受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突然有种想要对月放歌的冲动。 “反正现在啊——” 他及时克制住自己，在心里重温一遍穿越法则。 “生存第一，活着真好！” 作者有话说： 本来晚上就写完了，因为有点恐怖（？）所以在早上发（笑哭） 小提醒：发现文物请上交，绝对不可以私自处理哦。 灵感来自朋友的奥地利旅行日记，参考文献《哈尔施塔特__在世界最古老的盐都__艺术墓地遇见骸骨教堂》 感谢在2022-04-21 00:00:10~2022-04-23 02:1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裤裤掉了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11 “嘿,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盛存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系统。 他已经在这里转悠快一星期了。举目望去, 皆是茫茫群山。 深褐色的石块层层叠叠, 积雪见缝插针，落满每一丝空隙，看起来像洒满奥利奥饼干屑的奶油蛋糕。 这儿沟壑起伏, 地势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被绕进去。为了不浪费体力，盛存决定乖乖等系统的指示。 这里是羱羊的栖息地。这种神奇的物种长着山羊同款的小胡子, 能在悬崖峭壁上健步如飞, 岩石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就像凯尔特神话中活跃在山间的精怪。 身长一米多的羱羊容易制服, 是狼族的理想猎物。然而只要它们攀上接近60°的悬崖，盛存也只能望羊兴叹。 不过经过两天的观察, 他找到了羱羊的致命弱点——它们的主食是青苔和野草，但是缺少某些必要的矿类元素, 所以羱羊群必须定期舔食地表渗出的盐来补充营养。 反正系统迟迟不现身, 盛存蹲守了两天，找到羱羊常去的地点——巨石堆底部的一块小小凹槽, 那里没有积雪，露出富含无机盐的土壤。 知道这点就好办了。盛存悄悄埋伏在一旁，顺利地捉到一头刚成年不久的愣头青。 羱羊很大, 一餐吃不下。他过了两天的舒服日子，终于开始居安思危起来。 趁着肚皮饱饱，他应该趁早赶路才是，可是系统……难道这家伙也有升级停服的机制？ 盛存心里打鼓, 他站在无遮无拦的山头吹风, 头一回感到孤独和茫然。 头两次任务虽然艰难得多, 但是总归有同类在身旁，热热闹闹的多少能产生几分慰藉。可是穿越阿尔卑斯山的旅程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抵抗风险的能力是最差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势单力薄，更是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精神更加脆弱。 啊——再不来个人说说话，真的要被逼疯了！ 他瞅瞅四下无人，清清嗓子，想对着山谷嚎叫两句。 “这里是多洛米蒂国家公园，您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主峰多洛米蒂山。” 声音还没出口，失踪一周的系统突然冒出来。 “哦，你终于肯出来啦。所以呢，接下来往哪儿走？” 盛存扬扬眉毛，虽然透过一张毛绒绒的狼脸，这个动作毫无杀伤力。 “问题就在这里……” 系统罕见地显出几分踌躇，犹豫许久，终于继续往下说， “按照情报，西边会有一个山口通往目的地，可是……我搜索了很久，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地方。” “怎么可能？这个大一个山口，说没就没？” 盛存难以置信，不由得“唔”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应该是这里的地形过于陡峭，近期发生了一场大雪崩，把原有的通道堵住了，我还在规划新的路线，请您再等一段时间。” 系统适时补充道。 “所以简单来说，我们现在是迷路了？” 盛存咬牙切齿。 “……” 系统心虚不答，过了半晌，它开口道： “雪崩刚过不久，您活动时请务必小心，也不要大声嚎叫，避免让雪层发生扰动。” “那么，您稍安勿躁，等待通知。” 系统消失了。 雪崩吗…… 盛存尾巴拍打着地面，扬起一阵轻盈的雪尘。 冬季，找到一片栖身之处相当困难，羱羊群自然不会轻易搬家。守着这么一个移动粮仓，伙食问题暂时不用担忧了。 不过它们老是在悬崖上活动，这可是雪崩的高发区，看来以后捕猎的时候得小心点了。 他暗暗提醒自己。 现在这个季节，棕熊已经舒舒服服地陷入沉眠，狼族位于冬季食物链的顶端。 当然，仅限于陆地上。 冬季的阿尔卑斯山处处游荡着饥肠辘辘的捕食者，比如说盯上这群羱羊的，就不止盛存一个。 羱羊群补充一次盐分够坚持很久，但是盛存不可能好几天不进食。 可是羱羊群所在的山崖过于陡峭，他爬不上去，只能守在下面等待机会。 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突然出现一片黑影，影子越来越大，飘飘悠悠地覆盖在一头个头较小的羱羊身上。 “咩~” 带着颤音的惊叫声响起，羱羊勾起脑袋，蹄子踏过岩石，发出混乱的“哒哒”声。 已经晚了。这是一位身处高空的猎手，它们的奔逃在上帝视角中无所遁形。 耳边响起尖锐的呼啸，那是高速运动的翅膀摩擦空气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脊背一阵剧痛。翅膀有力地扇动，气流受到扰动，不安地在周围窜流窜。 下一秒，身体被巨力带离地面，脚趾绝望地抠住脚下的岩石，然而还是身不由己地向悬崖靠近。 “咩啊——” 利爪一松，羱羊坠入深渊，惨叫声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半晌，山谷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愧是金雕，有翅膀就是好啊，捕猎都可以这么轻松。 盛存像个偷窥狂，缩在旁边的最佳位置看完了金雕捕猎的全过程。 他目送着金雕抖抖被弄乱的羽毛，优雅地盘旋一圈，落到山谷里捡食自己的猎物。 好的，接下来，该我出手了！ 趁着刚才金雕的进攻把羱羊赶到地势比较平缓的地区，盛存从藏身地猛然起身，弹跳出去，像一朵灰色的乌云，轻轻落到一只看呆了的羱羊背上，咔擦一下咬断它的咽喉。 被血腥味狠狠刺激到的羱羊在身旁刮起小旋风，争先恐后地逃往另一侧山头。 盛存懒洋洋地趴在食物旁边，任凭它们逃离现场。 “嗷呜。” 他冲着山谷轻嚎一嗓子，算是对金雕的出现表示谢意。 毕竟，如果没有金雕螳螂捕蝉在前，凭他的捕猎技术根本做不到一发入魂。 金雕这个战术，要不要试着学起来？ 他走到悬崖边上，缓缓探出脑袋。 下方50多米的地方有一块突出的石头挡住了视线，从旁边的地势来看……起码有100米深。 悬崖接近垂直，只有几块小小的凹凸可以勉强攀爬。而刚才那只倒霉鬼也告诉大家，就算是专攻攀岩的羱羊，也无法在崖壁上立足。 还是算了吧，没翅膀的话，万一脚下一滑，可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盛存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被埋在悬崖之下。 那是金雕出现的两天后，这里估计是它的领地，盛存有一次看到它出现在山头。 食物来了。 他兴奋起来，悄悄尾随金雕而去。 这段时间接连减员，羱羊群同样提高警惕，它们迁移到更高的地方，昼夜都有哨兵盯着天空和附近的动静。 金雕不敢贸然冲锋，只能在天上远远看着，盘旋的范围一圈比一圈扩大，似乎还存了寻找其他猎物的心思。 羱羊现在已经移动到雪线之上，那里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积雪相当厚实。羊群深褐色的身影在石缝中跳跃，看起来像白砂糖堆里的小蚂蚁。 盛存有点着急，如果金雕不动手把羊群赶下来，他自己根本攀不上那么光滑的岩石。 但是只要金雕发起攻击，光溜溜的雪线根本找不到遮蔽物，羱羊必须下来。 他没理由放弃最容易到手的猎物。 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先扰乱羱羊的阵脚。 “嗷呜——” 悠长的狼嚎在山间响起，四周的山崖成为天然的音响，声波在石块之间不管反射，一时间，四面八方都传来回声。 羱羊群僵住了，一时间，周围陷入诡异的沉寂，逐渐减弱的狼嚎显得格外清晰。 坏了，会不会引起雪崩！ 这声嚎叫的威力有点出乎意料，盛存突然感觉有点不安。 俯下身子侧耳倾听，脚下寂然无声，雪层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处，并没有受到什么扰动。 还好还好。 盛存踩了踩脚下冻硬的雪地，悬着的心悄然放下。 趁着刚才先声夺人的威慑力还在，他龇牙咧嘴地往上方跳跃，一副要冲上去和羱羊群决一死战的架势。 “咩~咩~” 哨兵的警告响起，羱羊群聚集在一起，将长而尖的犄角对着他。 它们并不蠢，知道眼前这头狼是上不来的，所以还不至于方寸大乱。 但是一头张牙舞爪的狼就眼前，它们也没了吃草的心思，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和这头灰狼对峙。 队伍间，几头年轻的羱羊不安地在原地兜圈子。刻在DNA里的对肉食者的恐惧开始在羊群中蔓延。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眼看着羊群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盛存蹦跶得更卖力了。 他用余光观察着天空，金雕已经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好久了，终于锁定好一个目标，收敛翅膀开始死亡俯冲。 他心头一喜，转身就跑，准备找一个好地方埋伏起来。 后头传来阵阵厮打的声音，羊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显然正在仓皇逃窜。 那就在这里解决吧。 盛存紧急刹车，摩拳擦掌准备杀个回马枪。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异样的震动，他明明在往上跑，周围的山崖却一动不动。 “轰隆，轰隆……” 整个山体都在嗡鸣，盛存脑袋发晕，强忍住恶心抬头一看。 铺天盖地的白色席卷而来，如同一个张着大嘴的怪兽，将沿路的巨石吞入腹中，转眼消失不见。 金雕勉强升空，头也不回地溜走了。而刚刚还在面前的羱羊群早已被白色的巨兽吞没。 雪……崩……？ 盛存的脑袋在瞬间和积雪一样空白。 也就过了几秒钟，等他反应过来想跑，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进雪中。 作者有话说： 羱羊其实就是一种野山羊，只有雄性有胡子，但是雌雄都长角。 第57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12 对于四足动物来说, 肢体脱离地面的那一刻，本能会压倒一切理智, 就算是拥有人类灵魂的盛存也不例外。 他使出标准的狗刨式, 爪子张开，徒劳地想从雪堆里抓住一个固定身体的东西。 脚掌一痛，似乎有个坚硬的大家伙撞上来了。盛存根本顾不上躲避, 反而蜷缩起身子，紧紧抱住撞在身上的物体。 “咚！” 一声闷响，肩胛骨似乎撞在棱角上, 整个前肢一阵酸麻, 但是身体意外地平稳下来。 他咬紧牙关, 根本不敢松手。 这是一块半悬空的岩石，它刚好挡在雪崩的下行通道上, 给盛存提供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经年累月的风化让它本就摇摇欲坠，厚重的积雪从山顶而来, 经过漫长的加速, 已经积累了巨大的能量，就像一把重锤, 一下一下敲打着它和山体脆弱的连接处。 “咔擦，咔擦，咔擦……” 盛存抱着石块, 感觉它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不禁心惊肉跳。 他扭头望去，悬崖近在咫尺，一旦这块石头撑不住了, 他将再无回转的余地。 不能指望这块石头！ 直接告诉他, 以自己的倒霉劲儿, 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从旁边窜出去？ 野外求生手册里总是写要沿着与雪崩垂直的方向逃生，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可是…… 流动的地面不能发挥出狼族应有的速度，他只能像鱼一样在雪里游动。 盛存悄悄松开一只前爪，模仿着狗刨式的动作。 身体不由自主地闪了个趔趄，挥起的爪子好像伸进了面团里，一点效果也没有。一旦背离积雪流动的方向，几乎要被巨大的压力折断。 根本行不通，还没等我逃出雪崩的范围，就要先被冲到悬崖下去了。 盛存感觉到一丝绝望，对于阿尔卑斯山来说，一场发生在山间的雪崩就像打个喷嚏一样寻常，但是对于生活在其中的生灵来说，这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不管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羱羊，还是身为顶级掠食者的狼，都是一样的无助。 等等，羱羊！ 不远处有一个深棕色的脑袋浮浮沉沉，挣扎着向盛存所在的石块靠拢。 它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用弯曲的长角勾住岩石，紧接着，两条细长的前肢也搭上来，离盛存只有几厘米距离。 …… 一狼一羊面面相觑，羱羊黑色的眼睛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直勾勾地和自己的天敌对视。 它紧闭着嘴，支撑身体的前肢剧烈颤抖，被恐惧填满的眼中反射出一片正在逼近的白茫茫。 也对，都要被雪崩一波带走了，谁还顾得上一头小小的狼呢。 盛存对羱羊的心态表示理解，他眯起眼睛，似乎打算与它和平共处。 然而下一秒，盛存眼里透出一道凶光，毫不犹豫地偏过脑袋，冲着旁边羱羊的前肢狠狠咬下去。 石块就要支撑不住了，再加上一头羱羊的重量，生还的希望会更渺茫。 任务已经过半，他能看到重回人类社会的希望。 然而仅仅是有希望而已。 这是最煎熬的情况，他还想活，所以不得不用最原始的方式生存下去。 嘴里尝到了鲜血的味道，这一口啃得极深，他能感觉到骨头在犬齿间咯吱作响。 凄厉的惨叫在耳边炸响，一时竟压过了雪崩的轰鸣。羱羊吃痛，前肢不自觉松开。 它很快消失在盛存眼中。 “咔擦。” 还没等盛存松一口气，怀里的压力骤然一轻，石块终于支撑不住，发出最后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天旋地转，盛存用最后的理智控制四肢，先踢蹬后退脱离石块，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身体缩成一个球，尾巴穿过腹部护住头部，顺着积雪往悬崖下滚动。 后背磕碰在岩石上，从尖锐的疼痛逐渐变得毫无感觉。巨大的轰鸣让他的胃里犯恶心，他张开嘴，结果被呛了一嘴夹杂着砂砾的雪花。 没办法，他紧闭口鼻，眼睛也睁不开，为了防止雪水倒灌，他甚至把耳朵也耷拉下来。 速度越来越快，盛存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他艰难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狰狞表情。 看来，就算把羱羊推开，也还是躲不过坠崖的命运啊，这种不择手段的事情还是要少做，不然会遭天谴的。 好像经过一段很短的陡坡，下面不间断地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 就要落地了吧。盛存迷迷糊糊地想。 他的意识消失在身躯重重砸在雪面上的那一刻。 雪下是世界本该寂然无声，但是盛存的耳边莫名回荡着铺天盖地的风雨声。 他用两条腿行走在人行道上，视野开阔，全然不似狼族的视线那般低矮。 吱—— 耳边传来刺耳的刹车，抬起伞转头，只看见雪亮的车灯晃眼。 他茫然地抬头，只看见碗口粗的行道树像一座大山，瞬间将他压倒在地上。 窒息，稀薄的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他听见自己骨头破碎的声音，然而意外的一点都没感觉痛苦，眼前先是一片漆黑，然后逐渐扩散出一团耀眼的白光…… 盛存的尾尖动弹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台风天，大树下，久违的噩梦。 被迫重温濒死体验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他现在依然神情恍惚。 这里是……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也不是完全的黑暗，淡淡的光线从头顶落下，鼻尖充斥着雪花凛冽的寒意。 不过自己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四肢酸痛动弹不得，这倒是和刚才的感觉很像…… 理智骤然回笼，盛存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虽然被埋在积雪之下，但是还没死！ 他强忍不适，动动前爪，踢踢后腿，所幸零件都还完好。 他很幸运，落到一个大土坑边缘，然后沿着土坑平缓的边沿滚动，卸去了大半的冲力。 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大问题——他不得不刨开上边两米多厚的雪层，才能钻回地面。 经过漫长的运动，雪层已经变得比较松软，但是盛存所有的工具只有四只爪子，挖起来依然十分费劲儿。 他用前爪刨松上头的积雪，然后一边扒拉，一边把脑袋向上拱，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 后腿不断把前头挖出的雪往下送，然后踩实，一点一点往上方挪动。 他的感官已经基本恢复，被摩擦得最严重的脊背火辣辣的疼，然后蹭在冰雪上，一股寒意嗖嗖往上蹿。 绝对是把毛蹭秃了。 盛存无比难受，真没想到变成狼了也逃不过变秃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盛存终于破雪而出，筋疲力尽地趴在雪地上。 已经是深夜了，月亮西沉，星星挂满夜空。 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尽管脱离危险，他还是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完了！是花种，花种被冲到哪里去了？！ 他本来把种子放在山上的一个小石洞里，可是一场雪崩，悬崖都几乎被推平了，去哪里找啊…… 他猛地弹跳起来，望着白茫茫的雪面，欲哭无泪。 “太好了，您还活着！” 系统听起来很高兴，但是盛存垂头丧气，根本没注意它在说什么。 “是啊，可是任务对象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细如蚊呐，充满心虚的味道。 “这您不用担心，这次是我们失误在先，刚才雪崩开出了一条穿过悬崖的路，花种已经被移放至路口处。” 系统显得格外耐心。 “所以，你来得及抢救花种，但是对我见死不救是吗！” 盛存咬牙切齿，有种被抛弃的恼怒。 “别忘了，最初的提示里讲的很清楚，我们绝不会出手相助。” 系统又恢复以前的冷淡语气，“路线已经规划完毕，请您尽快启程。” “知道了，就算没有你帮忙，我也会活下去。” 刚才的梦境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明是被倒下的树干砸死的，为什么梦境里会反复出现一辆汽车？ 难道……我的死因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正因如此，我才会被选中，拥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之前一直被动的得过且过，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明确的动力。 盛存抬眼，他要活下去，想回去搞清楚真相。 “说吧，接下来往哪里走？” 艰难地舒展酸痛的肢体，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准备顺路背风的地方休息。 “感觉您变得很有干劲……接下来沿着积雪铺出的路线往下走，绕过峡谷……” 系统感觉到盛存心态的变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收到。” 盛存迈开步子，狼爪在身后留下一串梅花状的脚印，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银光。 他抬头，灾难过后的星空格外澄澈，猎户座正大踏步走过西南方向的夜空。 作者有话说： 下个世界盛存才会知道那场意外的原因，以流浪狗的身份（笑） 可恶，本来想赶在零点前更新，还是慢了一步。感谢在2022-04-25 17:55:09~2022-04-27 00:1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窈窕绅士 10瓶；紅色K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 终 看到了。 包裹着花种的袋子被神秘的力量托起, 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一块巨石上，橙红色的包裹在雪地上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这里原先绝对没有石头, 但是一场雪崩过后, 山体发生滑动，凭空多出一片巨石堆来。 盛存实在跑不动了，他干脆趴在石块的背风处, 轻轻舔舐着前爪。 今天，脆弱的脚爪承受了太多不该有的摩擦，露出粉红的嫩肉来。刺麻麻的疼痛刺激着神经,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姿态放低, 他看见石块掩映间, 一条通道若隐若现，通向谷底, 这是一条纯靠积雪堆叠而成的小道。 看来这就是系统所说的下山之路了。 他疲惫地合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谁料, 系统在这时候开口道：“您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雪崩频发吗？” “难道不是因为积雪太厚？” 盛存的脑袋昏昏沉沉, 他并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 春天快来了，雪层开始融化。” “宿主，冬天已经过去, 您之后的旅程应该不会那么艰苦了。” “春天要来了啊……” 盛存把下巴枕在前腿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连风都没有那么刺骨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阳光直直地照在眼皮上, 盛存才悠悠转醒。 腹中空空如也, 他支棱起身子, 准备先去找点儿吃的。 羱羊当然是最理想的食物，但是它们此时被深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就算是狼族敏锐的嗅觉，在茫茫雪海中寻找它们也如同大海捞针。 但是雪崩不仅仅冲走了活跃在地表的生物，地下的动物同样无法幸免于难。 随风飘来泥土的腥味儿，混杂在其中的，还有属于田鼠的味道。 盛存顺着味儿摸索过去，很快在石缝间发现横七竖八的田鼠尸体。 鼠在窝里冬眠，雪崩从头顶滚过，温馨小窝瞬间被毁得干干净净，不过幸运的是它们在睡梦中被从土里冲出，走得很安详，没有挣扎的痕迹。 盛存怀着生者的庆幸，一口气把它们吞入腹中。 沿着山谷，在积雪中艰难跋涉，他发现一块神奇的悬壁。 这是一块沉积岩，千万年前的阿尔卑斯山是一片汪洋大海，海洋生物依然在山间留下了痕迹，比如说，眼前岩石剖面中清晰可见的化石。 这个旋涡状的是菊石，这个是某种珊瑚，至于旁边这些骨骼化石，应该属于古老的硬骨鱼类…… 盛存忍不住凑上前去仔细辨认，他大学学的是海洋科学专业，这已经成为职业习惯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远处，望远镜的反光闪烁了一下。 阿尔卑斯山物种丰富，一向是科研人员心中的圣地。这次，一队生物学家组成的团队已经在山区驻扎，课题是调研山区狼群的种群密度。 他们接到来自斯洛文尼亚的报告，有人在运往首都的葡萄酒桶中发现了狼毛，而那一带已经鲜有狼群出没了。 科研人员们兴致勃勃地在斯洛文尼亚蹲守了半个月，却一无所获。 狼群往往是有固定领地的，如果只是经过一片区域，那么它有很大可能是一匹离群游荡的孤狼。 而隔壁的奥地利滑雪场，又传来狼群伏击马匹未遂的消息，有游客表示，在山间听到了狼嚎…… 这绝不是个好消息，冬季狼群食物短缺，往往会靠近人类聚集的地方，而一旦暴露在人类的视线里，有很大可能会被当做危险生物射杀。 于是他们马不停蹄地跟着线索来到奥地利，在滑雪场附近确定了一小群狼活动的痕迹。 那时，盛存早已离开滑雪场，但是它现在所在的多洛米蒂国家公园，同样是调研的重点区域。 一头行踪可疑的狼，就这么撞进科研人眼的调研计划里。 我们发现了一头野狼……体型中等，状态良好，但是行为…… 记录人员迟疑了一下，嘴里叼着一个包裹，在岩壁前面徘徊不前，这是正常的狼族吗？ “看来是一匹独狼，它是不是在寻找族群？” 有人低声猜测。 “要不，我们用它做一个样本吧。”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麻醉吹管悄悄伸出掩体，然而盛存浑然不觉。 “噗。” 吹管只发出轻轻一声细响，盛存只来得及察觉身上扎进一个尖锐的物体，麻药已经注入体内。 他低头看了看前腿弯，这支针管样的东西显然不属于自然界。 坏了，该不会碰上偷猎者了吧！ 他心里一惊，本能地想逃跑。 然而，没跑出几百米，麻醉试剂开始起效，他四肢一软，缓缓倒地。 确认这匹狼已经陷入昏迷，科研人员上前查看情况。 “嗯，这是……” 他们在这匹狼的后颈发现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这对动物来说是个死角，在盛存穿越来之前就已经被固定在身上，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ICARUS……这是那个利用空间进行动物研究的国际组织的跟踪器？” “看来这头狼已经被捷足先登了。” 一位科研人员默默放下手中的项圈，“这个组织好像研发出一种新的技术——通过传感器、GPS之类的技术定位动物的位置，然后把它们的足迹在地图上显示出来？” “看看这个，包裹里是植物的种子，为什么一头狼要带着种子行动呢？” “先从里面取几个样本出来，回去鉴定一下品种。” 他们给包裹拍照，取样，然后小心翼翼地恢复原状。 “我听说那个组织和好几个机构有合作，想要建立一个动物踪迹的数据库。我有同僚跟他们有接触，等回去了我问问这个项目的进展……” 科研人眼们边聊边走远了，他们要在附近守着，确定这匹狼苏醒了才会离开。 麻醉的劲儿不小，盛存昏睡了足足小半天才悠悠醒来。 我还活着？ 麻醉剂的药效还没散，他现在脑袋晕乎乎的，但是依然记得爬起来检查一下包裹还在不在。 这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人类的气味，应该是被人动过。 身上毫发未损，包裹也安然无恙，而且系统并没有异常……难道碰上的是科研人员？ 盛存心里一阵愧疚，碰上这么一个行动诡异的个体，估计他们回去要研究好久自己的动机是什么了。 赶路要紧，系统给他的目的地是远在意大利的莱西尼亚国家公园，他还有3个月的时间要花在路上。 不知是不是系统暗中出力，这一路相当顺利。 冬季淘汰了不少老弱病残，随着半山腰向阳面的积雪率先融化，埋在雪地里的动物随处可见，足够给熬过漫漫严冬的动物们提供开春第一餐。 作为完全的机会主义掠食者，盛存硬是靠着食尸鬼的人设，坚强地苟到目的地。 除了半路遇上刚从冬眠中醒来的棕熊，它还带着两头肥嘟嘟的幼崽，此时已经形销骨立，饿得眼冒绿光。 那时，盛存捡到一匹死去的马匹，他凭着体型优势赶走先发现它的猞猁，还没啃两口呢，就听到棕熊的咆哮。 没有狼会想不开，去跟棕熊硬碰硬。 他识趣地避开，但是还是在附近徘徊，准备等棕熊进餐完毕以后，再看看有没有残羹冷炙。 然而带崽的母熊格外凶猛，不就是觉得毛绒绒的小熊宝宝特别可爱，多瞄了两眼嘛，母熊就表情狰狞地冲过来，一副要把他拿来加餐的样子。 没办法，盛存只好夹着尾巴狼狈逃窜，直到一口气逃离母熊占领的山谷。 他来到一块向阳的低洼地，春天最先踏足的地方就是这里，薄冰在阳光的照射下劈啪作响，裂开的缝隙中可以看见下层的溪水潺潺流动。 河岸边，盘根错节的枯草中，点点绿意悄然浮现，很快扩散开去，随之展开的还有阿尔卑斯山生机勃勃的阳春三月。 “我们到了，把包裹咬开。” 盛存照做，经过整个冬天的风雪侵袭，包裹变得软趴趴的，他叼住绳子，牙尖磨了磨，很快就散开了。 深棕色的种子从包裹里滑落，蹦跶着跳进被雪水浸润的泥土里，转眼消失不见。 “喂，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这到底是什么种子啊？” 盛存问道。 …… “斯洛文尼亚那边的调研团队传来消息，那头编号1030的狼在多洛米蒂国家公园被目击，还携带着鸢尾花的种子……” “它可不止带着鸢尾花的种子啊，这家伙在我们给它带上追踪器以后，从斯洛文尼亚穿过奥地利，最后在意大利的国家公园停下了……” 实验室里，对着投影在大屏上一条长而曲折的路线图，研究人员陷入沉思。 “话说，它的决心真是坚定，估计是唯一一头穿越阿尔卑斯山的狼吧。” “为什么你要去爬山？——因为山就在那里。” 一位经过的同事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晃着脑袋。 “一头狼罢了，估计是为了生存，而不是为了所谓浪漫。” 他摇摇头。 现在有一件很苦恼的事，研究报告该怎么写呢？ “您到对岸去看看吧。” 面对盛存的疑问，系统没有直接回答。 这是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任务了吧。 本着这样的心态，盛存跃入水中，很快游到对岸。 他被一大丛蓝紫色的鸢尾花包围，纤细的花梗亭亭玉立，狭长而优雅的花瓣在他的眼前轻轻摇曳。 “鸢尾花的英文名叫‘爱丽丝’，是希腊神话中的彩虹女神，在天地间搭起虹桥，将善良之人的灵魂带往天国。” 系统在耳边解释道。 “……我不是还没死透吗。” 盛存越听越不对劲。 “那么，穿越阿尔卑斯山的任务到此结束，即将前往下一个世界。”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盛存短暂地失去意识，又漂浮熟悉的白色空间里。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你要去爬珠穆朗玛峰？”“因为山就在那里。”出自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 这个世界是这本书写作的初衷，单纯因为喜欢这个标题的意境，算得上是为了口醋包了顿饺子吧（笑哭） 【放个预收文案】 元素大陆，异兽横行，共有118位公民，皆服从系统号令。 跳上机甲打怪、挖矿，是他们无聊且枯燥的日常。 钠睁开眼睛，绝望地认为迎接自己的将是打怪工具人悲惨的一生。然而，她很快发现，这批新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人一心种田，有人专注恋爱，有人……只想搞事。 系统急得跳脚：“你们这么不听话！遇到异兽怎么办？” 钠邪魅一笑：“看好了，我们的必杀技是——用机甲合成各种化合物，让它们明白什么叫元素压制！” 说话间，钠和氯的机甲合体，炮口中竟然喷出食盐，纷纷扬扬洒在巨大的蛞蝓身上…… 系统看着化成水的蛞蝓，惊呆：“我给你们的合体技能，是这么用的？” 直到有一天，钠神神秘秘地提议： “大家都过够了打怪的日子吧，我们去北境的禁区走一遭怎么样？” 众人惊呼：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作死小能手——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禁区之内，或许藏着这个诡异世界的真相…… 第59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 1 “汪！汪！哐！” 咆哮声在盛存耳边炸响, 他幽幽睁开眼睛。 面前站着一黑一白两只狗，前肢伏地, 龇牙咧嘴, 但是尾巴却夹在两腿之间，雷声大雨点小，迟迟不敢扑上前。 什么黑白双煞？ 他定了定神, 记忆中飘过两个熟悉的身影。 偌大的大学校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出没，他依稀记得社团曾经搞过一个“校园团宠”的活动，主要目的是统计学校里的流浪动物。 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两只狗狗也在参赛作品之列, 被大家称为“小黑”和“小白”？ 难道我又回来了？ 他环顾四周, 自己现在身处一个小花园的亭子里，树丛尽头, 一栋爬满藤蔓的小红楼若隐若现。 不错了，这里就是学校西区的角落, 全校最偏僻的地方。附近的楼房相当老旧, 已经不再投入使用，除了约会的情侣, 很少有人经过。 这个小亭子是流浪狗投喂区，每周会有志愿者投放狗粮，他以前干过这活儿, 偶尔会见到这对黑白狗的身影。 那么，我穿成什么了？ 他抬起前腿，看见浅黄色的毛发和与之前的狼爪几乎一模一样的梅花形爪子。 “汪！汪哐！” 他张嘴，犬吠声中气十足, 带着相当的气势。 对面的黑白狗瑟缩了一下, 但是依然不肯退却, 身后的空隙里露出装着狗粮的不锈钢盆。 这不怪它们胆小，虽然三只狗狗都不是什么名贵血统，是俗称的“串串狗”，或者骂得难听点，也叫“杂种”。但是显然，盛存所在的这副身体混入了大型犬的血统，站立起来可以到人的大腿高。 而对面这两只小不点儿个头只有它的一半大，就算占有二对一的数量优势，依然被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咬下好几撮毛，看起来狼狈不堪。 以前从未见过大黄狗在学校里出没啊，难道是新来的？ 盛存思忖着。 系统静悄悄，他搞不明白自己穿到了哪个时间点上，更不知道此时人类形态的盛存在在不在。 面前的两只狗狗还在骂架，盛存此刻心烦意乱，觉得耳边聒噪无比。 他收了收肚子，腹中并没有传来明显的饥饿感，而且看黑白狗护食的姿态，估计是原身闲得没事干，招惹它俩的。 作为一只拥有人类灵魂的狗，他自知理亏，潇洒地转身就走。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要去人群密集的地方打探情报，至少得搞清楚今夕是何年。 海南的太阳一如既往的耀眼，盛存浅黄色的毛被阳光一照，几乎接近白色。 暖湿气流从海洋而来，很快将空气变得潮湿而闷热，经过的路人中已经有人早早换上夏装。 但是对夏天最敏感的蝉声还没有响起，盛存估摸着现在应该是四月底五月初，也就是说，就在他出意外的日期前后。 “好大的狗。” “看起来有点凶，我们绕着点走。” 两位女生嘀咕着走过，盛存低眉顺眼，默默让到旁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啧啧啧，大黄，过来过来。” 胆大的学生蹲下来，口中啧啧有声，手指头一勾一勾的，充满挑逗的意味。 盛存斜眼瞟了一眼，不是认识的人。 于是他绕过面前的这个人，继续向人群聚集的生活区走去。 “封校……想出去玩儿……” 盛存贴着绿化带缓缓前进，耳边飘过关键词。 他出门的时候正是学校解封的那一天，这么说，现在的时间线是出事之前？ 终于有人在路上掏出手机，就在他打开锁屏界面的那一瞬间，盛存冷不防窜跳起来。 “妈呀，吓死我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白影，他本能地举起胳膊格挡。 犬类的动态视力就是好，从一闪而过的界面里，盛存看见大大的4月30日。 没错了，离台风天还有一个星期。 他轻盈落地，趁着还没引起更大的骚乱，赶紧一溜烟儿地跑远。 4月30日的时候自己在干吗呢？ 他绞尽脑汁回想，却发现记忆已经模糊，身为人类的日子，竟然已经恍若隔世。 好像是全校补课，准备五一假期……现在是中午，好像当时我下午有课，下课以后就回寝室了？ 盛存勉强回忆起来作息，决定去寝室门口蹲人。 他的初步计划是先和这个世界的自己混熟，然后阻止他在台风天出门。 熟悉的公寓楼很快出现在视线里，盛存脚步一转，直奔旁边的停车场。 时间线提前，台风天还没有来，停车场旁边的大树完好无损，树干上一个小小的树洞隐约可见，那里是梦开始的地方。 他想去看看红角鸮还在不在。 洞穴里静悄悄，但是犬类敏锐的嗅觉告诉他，里面有活物的气息。 他刚准备换个角度观察，头顶传来尖锐的啸叫，利爪裹挟着风声从天而降。 “gikagili！” 尽管盛存就地翻滚想要躲开，但还是被抓去一大撮毛，一击得手，红角鸮的叫声越发急促，羽毛炸开，像个怒发冲冠的毛球儿。 这副身体他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曾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月。 但是盛存显然不是受欢迎的客人，在红角鸮看来，这是凶恶的大黄狗很有可能给自己的小家带来巨大威胁，谁知道它会不会想吃鸟蛋，这家伙立起来往树上一扒拉，鸟巢就危险了！ 听到外头的警报，鸟窝里钻出一个陌生的身影，一扇翅膀滑翔而下。 两只红角鸮一前一后，朝盛存俯冲过来。 是那只活在回忆里的雌鸟！ 确认这个红角鸮家庭夫妻平安，盛存无意再战，赶紧趁乱溜走。 看来第一个世界的那三只幼崽现在还在蛋里呢，希望这次它们能有个父母双全的家。 盛存缩在男寝旁边的灌木丛里，注视着红角鸮夫妇双双把家还，默默祝福道。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直到日头偏西，宿舍楼前开始迎来下午的第一波人潮。 学生们下课了。 盛存打起精神，将尖尖的耳朵和湿润的黑色鼻子从灌木丛中伸出来。 “你晚上没课了吧，就宅在寝室里打游戏吗？” 来了！盛存心头一紧，这个声音是他的舍友，他俩经常结伴而行。 “那是当然，我今晚要上分，你要不要加入？” 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盛存感觉相当诡异。 “不了，今晚我要陪女朋友……” 听到舍友带有明显炫耀意味的“嘿嘿”怪笑，人类形态的盛存张了张口，刚准备来几句酸溜溜的话，突然惊讶地“唔”了一声。 他的裤管被一条大黄狗咬住了，这条狗抬头望着他，黑玉一般的温润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 “……” 不知为什么，后背腾起一股奇怪的凉意，但是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两个盛存大眼瞪小眼，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良久，感受到人类盛存绷紧的腿部肌肉，似乎随时准备把自己踹出去，大黄狗盛存友好地摇了摇尾巴，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哈哈哈，感觉这只狗很喜欢你啊，难道是单身狗之间的惺惺相惜？” 一旁的舍友调侃道，在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巧克力来。 “来来来，大黄，过来吃。”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异口同声地叫他“大黄”，这让盛存有一丝不爽。 他扭过头，感觉智商收到了侮辱。 “狗不能吃巧克力，你难道不知道吗。” 人类盛存拍掉舍友蠢蠢欲动的手，同样也蹲下来。 “让我来试试……” 他缓缓伸出爪子，在盛存毛绒绒的脑门上撸了一把。 见大黄狗没有反感的表现，他逐渐嚣张起来，熟练地将手伸到狗耳朵后面，挠起耳后根那块敏感的区域。 “呼噜呼噜……” 虽然用自己的手掌抚摸自己的狗头听起来很奇怪，但是身为狗狗的盛存完全无法抵挡人类灵活手指的魔力，他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深处滚动着低沉的呼噜声。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这么大的狗在学校里活动，以前怎么没见过，我记得不是只有一只黑狗和一只白狗吗？” 舍友嘀嘀咕咕。 “可能是从外面跑进来的吧，这只狗这么大，估计小黑和小白打不过它。” 人类盛存手指一顿，若有所思：“我得跟社团动物福利部那边说一声，多准备点狗粮。” 见大黄狗紧闭的嘴差不多松开了，人类盛存拍拍它的脑袋：“快走吧，就算我想养你，寝室也不让带宠物啊。” 说的也对…… 反正初次见面，相处还算愉快，以后只要多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就好了。 盛存的狗狗眼转了转，他很了解自己的脾性，作为一个有点中二的男大学生，现在人类盛存绝对觉得这是天选之狗，冥冥之中有某种缘分在的，估计心里正在暗爽呢。 他识趣地退开，走向人少的停车场方向。 “哦吼，这狗好聪明，跟听得懂人话一样。” 舍友惊叹。 “说不定，这就是传说中属于我的气运之犬？” 人类盛存喃喃自语，淡定地面对舍友的白眼。 “叮！两位盛存已见面，下面开始最后一个任务。” 盛存脚步一顿，他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串串狗”不等于中华田园犬，“串串狗”是各种犬种杂交后代的统称，没有明确的谱系，一般性格机警，适应性很强。城市中的“串串狗”多为被遗弃，或者是流浪的纯种狗杂交产生的后代。流浪狗死亡率很高，而且因为血统不纯，就算在流浪犬救助中心也不容易被领养，往往命运悲惨。感谢在2022-04-28 23:59:54~2022-04-30 23: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雁酱 8瓶；柳禾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 2 “想必您已经猜到了, 您穿越回到死亡的前一周。” 系统顿了顿，“学校西边的外滩常年有流浪狗徘徊, 您还记得吗？” “当然, 之前出门野采的时候还被狗群追过……” 等等！ 盛存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凶神恶煞的模糊身影，狗群哐哐吼叫着，逼他跳上单车仓皇逃窜, 追在最前头的，好像就是一条大黄狗…… 不止是他，据说每一个擅闯西滩的学子都遭受过狗群的暴击, 以至于学长学姐们流传下一条戒律：出外滩实习或者游玩, 请务必组成5以上团队结伴出行。 “你的意思是……该不会……” 盛存感觉有点不妙。 “没错, 您现在是西滩的流浪狗王，麾下共有下属4只, 目前正在试图将领地扩展至校园地区。” “流浪狗王”这四个字让盛存如遭雷击，明明是一个威风的称呼, 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啊喂！ “根据情报, 一周之内，流浪狗群会遭到捕杀, 请您充分发挥首领的作用，带领狗群继续流浪之路。作为奖励，任务顺利完成的时候, 您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重活一次。” “那么，祝您好运。” 系统下线，盛存重新迈开脚步。 开拓校园地盘么…… 他想了想校园里流窜着五六只来自荒地的流浪狗的情状, 这些家伙可不是温顺的小狗狗, 个个都是敢追着人咬的野兽啊, 估计就算是天天喊着善待小动物的人，在被狗群追撵之后也会改变看法的吧。 更何况，每一位在海边实习过的水产人都经历过被狗群追杀的恐惧，这么大摇大摆地穿梭在校园里，百分之百会被认出来。 到时候，校方为了学生的安全也会把狗群驱逐出去，说不定还会提早遭到扑杀，他不能冒这个险。 在想到法子之前，还是先夹紧尾巴低调做狗为好。盛存思忖着。 不管怎么说，先去体验一把传说中的狗王是什么待遇吧。 因为封校，校门口进出的行人寥寥无几，门卫百无聊赖，忍不住低下头悄悄打个盹儿。 趁着这个时机，盛存“刷啦”一下窜出学校，直奔西滩而去。 按照系统喜欢给人挖坑的习惯，这个任务绝对没那么简单，肯定和台风那天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蝴蝶效应的力量不可小觑，盛存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采取稳健的策略。 “汪呜~呜嗯~” 当盛存站在狗群中央的时候，他还是破防了。 谁能告诉我，旁边这只大腹便便的雌性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它的动作如此亲昵，为什么它的眼神如此深情，为什么它的尾巴摇晃得这么缠绵——你不要过来啊！ 盛存的狗脸变幻莫测，硬是完成了从震惊到惊恐再到痛苦面具的复杂变化。他用闪电般的速度躲到一边，警惕地瞪大眼睛。 内心有个不好的猜测在迅速放大，但是他还不想承认这一点。 “汪欧，汪！” 见到他两手空空，哦不，是嘴里空空，这只雌性很快换了一个声调，黑亮的眼珠往上一撇，像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或许是把盛存躲避的动作理解为自知理亏无脸见人，它龇了龇牙，刚才还乖顺地垂下的尾巴顿时翘上天去，准备靠近兴师问罪。 “喂，你别给我装死，赶紧出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盛存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吼叫，周围还围绕着属下，他得维护首领的尊严。 但是他脑海中的狠话是说给系统听的。 “您好，在的！这就是很正常的情况啦，这只花狗是狗群里唯一的雌性，作为首领才能享受到□□权哦，对于流浪狗来说是地位和力量的象征啊！”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的解释有一种阴阳怪气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觉不觉得，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莫名喜当爹的冤大头？” 作为一名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男大学生，他感觉尊严受到了侮辱。 “别忘了，您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崽，应该很有经验了呀。” 系统用很无辜的语气补刀。 “……” 盛存认命地低下头，伸出爪子揉了揉几乎看不见的眉心。 “汪汪，汪呜！” 他用下巴蹭了蹭伴侣的脑袋表示安抚，然后对着聚集的狗群沉痛地摇了摇头，表示学校里并不好混，计划暂时搁置。 “呜呜。” 像是预料之中的样子，周围的流浪狗们耷拉下耳朵，露出失望的神色。 趁着大家还比较安分，盛存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同伴，把这群海滩恶霸的形象刻入脑海中。 作为狗群的首领，他自然是狗群中个头最大的，旁边娇小的雌性是一只黑白花色的杂毛狗，耳朵宽大，毛绒绒的垂在脑袋两边，像扎了双马尾。 但是它并没有蝴蝶犬那种丝滑的发质，而是更接近于本地犬的那种粗硬的短毛，因为缺乏打理，白色的部分看起来灰扑扑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它身怀六甲，看这圆鼓鼓的肚皮，估计过两天就到预产期了。 还有三只，其中有两只毛色棕黄，耳朵呈短胖的三角形立在脑袋上，是年轻的两兄弟。 最后一只狗狗很特别，是一只雪纳瑞，长长的毛发已经打结了，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不知是不是在抢食的时候落了下风，脸上的胡须还秃了好几块，看起来简直像个乞丐小老头儿。 盛存观察得仔细，它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毛发磨损的痕迹。很显然，它曾经是一只家养狗，但是它要么是被主人抛弃，要么是自己挣脱绳索逃离，最终沦落成为野犬。 四位同伴的皮毛虽然略有斑驳，但精神状态还不错。腹部虽然略有凹陷，但还没到肚皮贴着脊梁骨的程度，说明在西滩的小日子还勉强过得下去。 棕毛两兄弟友善地咧开嘴，对首领回归表示欢迎，从它们的牙缝里，盛存瞥见青色的碎屑。他耸动鼻翼，一股浓重的海腥味儿飘来。 看来不需要它的领导，流浪狗可以自己觅食。 盛存多少松了口气。外滩上经常可以见到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小虾小蟹，估计这是流浪狗群的一大食物来源。 难怪每次来这里挖海产品的时候它们反应都这么激烈，感情是在护食啊。 盛存感觉自己好像解开了海洋系里流传已久的未解之谜。 外滩是水产人淘标本的风水宝地，既然现在我是狗王，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把狗群改造一番，趁机和学生们拉近距离呢？ 特别是等小狗崽崽出生以后。谁会拒绝毛绒绒的狗宝宝呢，等关注度上来了，或许会有人为流浪狗的命运发声。 这招啊，叫卖萌营业。 盛存温情脉脉地盯着黑白花的肚皮，直到这只雌性疑惑地和它对视，他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开视线。 但是这样还是有风险，谁知道会不会有居心不良的人打小狗的主意，万一被偷走虐待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现在学校还处于封校状态，能出来的学生少之又少，西滩的人流量一下子暴减，原先还有小贩在附近摆摊，现在一下子全走光了。 盛存叹了口气，他想利用舆论造势，但是大环境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目前来看，监视人类盛存的任务还是不能放松，如果守护流浪狗群的任务失败，至少要不惜一切代价，在台风到来那天阻止他出校。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任务应该算是失败了吧，那就算没有被树砸死，这个时空的我还能不能继续存在呢…… 盛存像是在自问自答，其实在等待着系统给个答复。 然而系统并没有动静，看来这并不是他现在要关心的问题。 流浪狗群本来就是一群利益相关的个体临时组成的乌合之众，并没有唯首领是瞻的纪律性，就在盛存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只关心今晚吃啥的狗群重新散开，刚才一波潮水拍上岸边，它们要去查看大海的馈赠了。 盛存甩甩脑袋，决定加入它们。 不能不说，在海边虽然能够吃饱，但是伙食质量是在不敢恭维。 盛存拖着塞满招潮蟹的肚子在海滩上消食，海鲜寒凉，肚子一直在危险地咕噜作响。 难怪它们想扩大地盘，天天吃这个谁顶得住啊。 盛存经过一片红树林，顺嘴咬下一根细枝，勉强把卡在牙缝里的蟹壳剔干净。 流浪狗的苦，他终于领会了皮毛。 “汪呜，呜？” 身后传来黑白花狐疑的呼唤，盛存扭身，发现狗群缩在摊贩留下的塑料棚里面，正在舔理毛发。 看来这里是狗群的临时住所了。 为了不露出破绽，盛存装作另有安排的模样，继续踱步到海滩边，装模作样地在沙滩上扒拉了两下，然后才慢悠悠地回到塑料棚里。 5月的海南并不冷，就算露天而眠也没什么问题，然而流浪狗们挤在狭小的塑料棚中，却是一副格外安然的模样。 特别是那只雪纳瑞，卧在一块掉落的毛巾上，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已经准备闭上眼睛了。 盛存突然有点难过，他一直以为流浪狗大部分被人类抛弃，被人类追杀，应该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 然而犬类终究是被驯化的物种，天性难变啊。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昨天在实验室待了一天，忘记请假了。 感谢在2022-04-30 23:59:56~2022-05-02 23: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092142 5瓶；柳禾书、裤裤掉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 3 流浪狗很难睡到自然醒, 因为如果警惕性不高，说不定在酣睡的时候就被装进麻袋里去了。 盛存一直觉得, 西滩这种荒草萋萋的地方, 除了附近闲得无聊的学生，很少会有人来。但是他很快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哟嗬——”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盛存动了动耳朵, 率先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仰头看着头顶灰不溜秋都透不了光的窝棚，大脑短暂宕机。 直到边上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拱来拱去，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是在流浪狗的老窝里。 很显然, 它们也是被这声吆喝惊醒的, 耳朵兴奋地抖动，薄薄的舌头露出短短一截挂在嘴边, 相当兴奋的样子。 差点忘了，这伙狗子可是出了名的西滩恶霸啊, 它们会无差别地攻击所有胆敢擅闯它们领地的人！ 盛存汗毛倒竖。是谁胆子这么大, 居然敢孤身闯西滩？ 如果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出什么岔子，它的小命也不保了啊！ 现在他是狗王, 对人友好才是第一要义。 “哐！哐！” 盛存口中发出沉闷的爆破音，努力翻起眼皮，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领导表情。 根据以前的经验, 狗群的追逐行动一直都是原身领头，这点威慑力应该还是有的。 果然，黄狗两兄弟呜咽两声，默默耷拉下尾巴, 雪纳瑞逗逗毛, 小小的身体瘫成一团。 “哐？” 唯有黑白花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它侧身，圆鼓鼓的肚皮狠狠撞在盛存身上。 ？！ 盛存吓了一跳，触电般跳开，好不容易摆出的表情顿时裂开，浮现出一丝茫然。 黑白花翻了个肉眼可见的白眼，摇摇头上前一步，伸出爪子狠狠推了他一把，口中呜呜有声，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 它的眼睛亮的出奇，甚至还伸出舌头，在他的脖颈处舔理了一下，很亲热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 盛存察言观色，发现其他下属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它们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渴盼，但是在跟他的眼神碰撞的一瞬，它们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透出几分犹豫与怯弱。 可是雪纳瑞伸得老长的舌头和上面晃悠的口水暴露出它们馋得不行的事实。 盛存莫名想到了巴甫洛夫那个著名的实验，在给狗狗喂食的同时摇响铃铛，一段时间以后，就算光听到铃铛的声音，狗狗也会条件反射地分泌唾液…… 这群家伙听到那声吆喝以后的反应，倒是跟实验现象一模一样…… 难道是我误解了什么？ 盛存疑惑地歪歪脑袋。虽然这群家伙在海洋系学生群体中人人喊打，但是会有给流浪狗喂食的好心人存在，也确实很正常。 “汪呜。” 他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钻出塑料棚准备一探究竟。 身后，黑白花跟着钻了出来，其他三只狗紧随其后。 “汪，哐哐！” 黑白花回过头去，凶狠地警告。 后面的三位犹犹豫豫地僵在原地，眼神却煤油落在黑白花身上，反而紧紧盯着前头的盛存。 盛存回过头，疑惑地望着黑白花，口中催促一声。 见首领表情温和，并没有驱赶的意思，三只狗对视一眼，挤开黑白花跟了过来。 “呜呜。” 黑白花发出一句失望的咒骂，还是超过它们跑到盛存身边，还不忘用可以杀人的眼神狠狠削了他一眼。 盛存：…… 为什么觉得这个眼神有种女孩子看渣男的感觉？他有点心虚。 关于西滩狗群，他的认知确实有很大的偏差。 比如说，虽然这群狗的脾气挺大，但是相当有自知之明，从来都是占山为王，只守着西滩这一小块地。 不如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它们追人的架势雷声大雨点小，这几年下来倒是没听说过有人真的被恶犬咬成重伤。 这里地处郊区，西滩更是偏远，完全不在开发区域之内。虽然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民众屡次举报，但因为没有闹出大事，有关部门也不作处理，算是默许这里成为流浪动物的法外之地。 如果不是黑白花怀孕，原身大黄狗想要扩张领地，这份心照不宣的和平或许还能持续下去…… 当然，此时的盛存并不知道西滩狗群能安然无恙地存活至今的真实原因，更不知道从大黄狗决定走出西滩的那一刻起，城市动物与市民微妙的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 人们可以容忍流浪动物藏匿在不知名的角落，但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生物。 尤其是劣迹斑斑的、攻击力十足的流浪狗。 “啧啧，大黄！啧啧，小花、招财、进宝、胡子！过来……” 有个人逆光而立，盛存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孔。他把什么东西丢在地上，又一扬手，把手里的面包屑撒在海滩上。 几只水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落在海滩上。狗群也欢天喜地地迎上去。 盛存经常在公园里遛弯，他总会看见有人，特别是一些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家，喜欢投喂流浪动物。久而久之，他们身边就围着一群见食眼开的小动物，就像小说里的万兽宗宗主一样。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投喂呢…… 他高冷地站在原地，看着四位同伴争先恐后地凑上前去，争抢地上的三根火腿肠，尾巴摇得像盛开的菊花。 真没出息，连块肉都没有，就兴奋成这样。 随风飘来火腿肠的香气，盛存眨了眨眼睛，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呜汪！” 黑白花身体臃肿，抢不过其他三个，求助的叫声巴巴传来。 刚才，黄狗两兄弟抢到一根火腿肠，理所当然地平分了，黑白花堪堪从雪纳瑞口中夺了半口，见占不到便宜，便一脚踩住仅剩的一根肠。 五只狗分食3根火腿肠，本来一狗也只有半根，在嘴里还没咂摸出滋味呢，一秒不到就吞下肚去。 六双贪婪的眼睛牢牢盯着黑白花脚下的火腿肠，但是听它哀哀地呼唤一旁的首领，它们终究还是有所忌惮，不敢上前。 盛存摇摇头，缓缓走上前去，用高大的身体把黑白花和其他狗隔开。 浓郁的香气扑上鼻尖，黑白花把火腿肠咬成两半，将其中一块递到他嘴边。 盛存瞄了一眼还裹着砂砾的火腿肠，估计嚼起来会崩到牙齿吧，况且作为人类，怎么好意思和一只母狗争食呢…… 他食欲全无，偏了偏头，把火腿肠推回去，表示全让给它的意思。 “要当把爸爸了就是不一样，原先抢起吃的六亲不认，现在居然懂得谦让了？” 揶揄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紧接着，头顶被一双粗糙的大掌重重薅了一把。 盛存抬头，发现这位好心人的形象那叫一个不修边幅，头发像打霜的杂草一样一缕一缕的黏糊在一块，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的皱纹里都能看见隐约的黑色。 他认识这位老人，他去运动场跑步的时候，经常见到他背着蛇皮袋，捡被人丢弃的水瓶，估计是靠卖废品维持生计的。 老人的身上总有股垃圾桶的味儿，路过的学生虽然面上不显，还是会稍稍离远一点，然后加快步伐。但是对于流浪狗来说，这种气味是它们所熟悉的，无形中削弱了“人类”的气息，这也是老人能很容易得到狗群信任的原因之一。 头顶的触感并不舒服，盛存挣扎了一下，跳开一段安全距离。 “不愧是狗王，还挺害羞的。” 老人咧嘴一笑，转头开始撸其他的狗狗，尤其摸了一把黑白花圆鼓鼓的肚子，口中念叨着：“几天不见，好像又大了，这分量肯定至少怀了五只，过两天应该就生了吧……” 黑白花耳朵轻颤，明显有点紧张，但是还是乖乖地任由老人折腾。 老人突然抬眼，似乎是无意间瞟了一眼盛存的方向。 他正好说道“怀了五只”的地方，不知为什么，盛存有种微妙的不适之感。 他隐隐记得，老人就算不是每天都出现，一周也总能碰见个三五回，但是好像之前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 他好像还和舍友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怀疑老人是校外人士，因为封校了才进不来。 “不对啊，刚封校那几天，我还看见过他呢，听说有人给他钱，拜托他从外面带几包烟进来……” 他记得他们表示发现了新的赚钱门路来着？ 现在是台风前一周，封校第二周，说明老人是可以进出校园的。 那他为什么几天以后就不来了？ 系统说，对流浪狗群的大规模捕杀也在那几天…… 明明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会突然组织这种费钱费力的扑杀？ 这是巧合，还是说其实是一连串的契机……盛存心头闪过一个朦胧猜测。 他看向老人，雪纳瑞殷勤地打滚儿，露出柔软的肚皮让他挠痒痒，海鸟落在他脚边，看起来毫无戒备。 良久，老人起身，一边走一边说：“不跟你们玩儿了，我要去学校里工作了。” 正好，反正今天学校也得去一趟，人类盛存那边也不能放松。 狗群散开恋恋不舍地追了老人一程，然后，在海滩上觅食。盛存顾不上空空如也的肚子，悄悄尾随在老人身后。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最近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比赛，更新不太稳定，可以完结了再看... 感谢在2022-05-02 23:59:57~2022-05-08 23: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雁酱 10瓶；裤裤掉了 8瓶；紅色K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 4 “今天是您在这条时间线的第2天, 距离台风还有6天。” 老人在前面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朝阳破海而出, 海面上覆盖着一层粼粼波光。 这本应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如果不是系统开始死亡倒计时的话。 “别光顾着汇报进度啊，你觉得我现在有没有偏离主线？” 经过几次九死一生的任务，盛存对于数字早已不再敏感, 他更想套出系统的只言片语，确认自己有没有漏掉什么重要的线索。 “这就是去学校的路，您现在并没有偏离主线。” “……” 盛存用意念翻了个白眼, 这是专为系统准备的。 “再次提醒, 请您不要尝试这种作弊行为, 不然可能被强制清除。” 系统的语音突然变得严肃，盛存心头一凛, 顿时收起其他的念头。 看来这个最后的任务要求格外苛刻，原先还可以在系统的底线上横跳几回, 现在直接变成碰都碰不得的红线了。 这个老人明明就是唯一一位和狗群关系密切的人类, 为什么碰到他以后，系统连一个提示都没有？ 是他根本就不重要, 还是说……情况复杂，系统也拿捏不准？ 不知不觉，脚下细软的沙粒被简易的水泥路取代, 地面坑坑洼洼，一看就是好多年前留下的产物，连骑自行车都嫌颠屁股。 路口分出两条岔道来，左边直达学校侧门, 右边通往一片居民楼。 老人慢悠悠地右拐, 走进老旧的楼房之间。盛存自知在当地居民眼里不是什么好形象, 乖乖站在外面，偷偷摸摸地探出一个脑袋 所幸老人上前两步，就在最靠近外侧的门口停了下来，拉开根本没有上锁的铁门，露出一间小小的杂物间。 细细的灰尘在光线里飞舞，这片空间一览无余。 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台小型电视机和一把竹椅而已。 刨去这些家具，剩下的一小半空间堆满了废品，随着门开的动作，一个塑料瓶“哐啷”一下，从门后滚了出来，像一枚推倒的多米若骨牌，整个废品堆开始摇摇欲坠。 老人走进房间，丝毫没有在意被自己撞得更加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们，很快搬着竹椅走了出来，顺手拎出一个蛇皮袋来。 他坐在门口，蛇皮袋放在脚边，慢悠悠地把房间里的废品往外掏，罐子踩扁，纸箱扯平，然后塞进蛇皮袋中。 一时间，盛存的耳边只剩下罐子被挤压的嘎吱响，像钝刀子砍骨头一样刺耳。 他动了动耳朵，实在是不堪其扰，但是在掌握老人一天的动向之前，又不敢贸然跑远。 趁着老人还在“垃圾分类”，盛存见缝插针溜回海滩，吃了一顿海鲜味儿的早饭。 黄狗两兄弟躲在礁石后面，试图捕捉落地的海鸥，虽然好像从未成功过，但是它俩乐此不疲。 雪纳瑞重新钻回窝棚里补觉。如果它是人类，应该也是耄耋之年的老头儿了，盛存合理怀疑它是因为年老色衰才被抛弃的， 只有黑白花还埋头在潮湿的砂砾中挑挑拣拣，她毕竟是个孕妇，胃口就像黑洞，深不见底，每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不停地吃吃吃。 见盛存转悠一圈，拔腿又要走，黑白花发出不满的叫声。 “汪~呼呼~” 盛存亲昵地摇摇尾巴，表示自己是要出去找点新鲜事物回来。 这也不算说谎，反正在学校里肯定能翻到各种各样的食物。 在黑白花期待的注视下，他飞快转身，脚底抹油地开溜。 老人已经把昨天积压的废品处理完毕，满满当当塞满了两个蛇皮袋。他拐进旁边的车库，推出一辆小三轮车来，上面原本的红漆脱落得斑斑驳驳。 他把装好的废品往后座一丢，骑上小三轮，晃晃悠悠地去往步行街的方向。 盛存对此表示理解。学校里零零星星的塑料瓶根本不够看，步行街上天天都有小商贩进货出货，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各种空箱子才是废品来源的大头。 只是这样的收入，还能有喂狗喂鸟的雅兴，这老头儿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精神贵族？ 踌躇片刻，他踩着老人的车轮印往前走，这条路会经过学校的大门口。 这几天，他在大脑中反反复复回忆生前画面，在已经刻入DNA的场景中，这是他身为人类时，走过的最后一条路。 怀着探查案发现场的凝重心情，他决定给6天后的自己排查一遍安全隐患。 于是，旁边小卖部的老板娘看见诡异的一幕——一条半人高的大黄狗在自家店门口的人行道上走来走去，不声不响的，还时不时抬起头，盯着对面的发呆。 “去！去！谁家的狗，也不拴好，影响我生意……” 一根拖把在盛存头顶晃悠，随之而来的还有老板娘色厉内插的吆喝，他一偏头，敏捷地躲过脏水的攻击，夹着尾巴蹿到一旁。 结合记忆中树干的距离和夹角，而且要有砸死人的威力，小卖部斜后方的这棵梧桐树嫌疑最大。 梧桐树的根系并不发达，加上本身很容易招虫，成为台风天树木被连根拔起的新闻中的常客，但是这种现象一般见于移栽不久的新树，或者是根部被虫蛀的老树…… 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老旧小区，路边随便一栋楼房或者一棵大树的年纪都比盛存还要大，就算是先天不足，二十多年的梧桐树也有足够的根系抓牢大地。 难道是树干被蛀空了？ 盛存低下头，在树底下细细闻嗅，并没有白蚁的味道。他看着树干上一层层的石灰痕迹，想了想，后退两步，勾起脑袋向上一跃—— “咚！” 撞上坚硬物体的冲击让盛存头晕眼花，敏锐的听觉在瞬间捕捉到树干的震颤：一切正常，并没有空洞的回响。 所以这棵树还好好的，根本就不是高危行道树啊…… 秉着严谨的态度，他把半径二十米以内的行道树调查了个遍，不得不承认，当地在应对台风方面可谓是专业对口，根本就没有易倒伏的隐患。 要么，是台风实在太猛；要么，是有什么外力撞到了树。 盛存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可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混沌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线索。 “怎么还在？快点走开！” 老板娘从门里丢出半个馒头，盛存毫不客气地叼了就走，假装无视小卖部里传来的嘀咕：“这条狗怎么还哐哐撞树，怕不是条疯狗哟……” 就算脖颈上挂着牵引绳，身后就是它的主人，大狗经过之处，人群都会纷纷避让，更别提一只脏兮兮的大型流浪狗了。 暴露在人多的街道果然是风险极大的行为。 盛存不敢久留，匆匆往西滩赶。 其他三只狗子不知溜达去了何处，盛存只看到黑白花孤零零地趴在窝棚附近晒太阳。 他把馒头放在它面前，熟食的甜香一阵一阵飘来，吃惯了冰冷海鲜的狗狗应该很乐意来块粗粮安抚一番肠胃。 然而黑白花一反平日里的饕餮模样，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脑袋轻移，把枕在左爪的下巴换到右爪上。 “呜呜……” 它的声音又轻又低，像是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什么情况？ 盛存茫然地推推它的前胸，没想到一向温顺的黑白花突然暴起，一口咬向他的爪子。 饶是盛存躲闪光速收爪，犬牙还是划过脚心，隐隐渗出一丝暗红的血滴来。 我好心给你送吃的，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盛存唰地起身，不想理会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转身前，他的目光扫过黑白花圆鼓鼓的肚皮，一天不见，怎么好像绷得更紧了……而且，好像还以一种不自然的频率抽搐着…… 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母狗产崽是个什么流程来着？要不要催生？怎么产后护理？ 他第一次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前选修家畜养殖课的时候怎么不认真听呢，虽然老师用来举例的是母猪，但是原理肯定相同…… 听家里养过狗狗的同学说，很多怀孕的狗狗凭借母性的本能，自己就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舔舐得干干净。但是看黑白花这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应该也是一位新手母亲，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盛存呆愣在原地，心乱如麻，前爪不自觉地在沙地上摁出一个深坑。 都说生产是道鬼门关，作为雄性，这时候除了添乱，他还能做什么呢？ 对了，虽然理论和实践都一窍不通，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生产时的雌性动物脾气特别暴躁，一定要给它们创造一个安稳的环境。 总之，先让它回窝里去吧，有个遮蔽物还是会更安全的。 盛存换上最温柔的表情，舔理黑白花被冷汗打湿的绒毛，一边忍受着它神经质的抓挠，一边用鼻尖轻轻推着它后退。 黑白花好像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明明是一个窜跳就能到达的距离，他俩硬是磨蹭了十几分钟。 好不容易缩进窝棚下，黑白花侧躺下来，四爪紧紧贴着肚子，肚皮急促地起伏。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唯有肚子格外突出，仿佛要撑破薄薄的皮囊。 盛存看得胆战心惊，叼来仅有的一条毛巾，垫在黑白花身下。 “哐！哐！” 被阵痛折磨的黑白花翻脸不认人，扭曲着脸冲着盛存嘶吼。 盛存认命地钻出窝棚，在附近警戒，防止这个临时产房受到干扰。 此刻，老人正在废品收购站和别人聊天，等他卖掉这批存货，就要去学校为今天的工作进行一个收尾。 作者有话说： 终于忙完了，这几天应该就能收尾了...吧（？）感谢在2022-05-08 23:59:55~2022-05-16 01:1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裤裤掉了 10瓶；雁酱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 5 已经是中午了啊…… 地面的云影几经变换, 最终彻底消散，只剩下明晃晃的日头高挂在头顶。 随着温度升高, 蝉鸣声越来越大, 逐渐从四面八方汇聚，化为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穿过粘稠的空气把地面上的生物笼罩在层层声浪里。 突然间, 刺耳的尖叫像一把锋利的瑞士刀，劈开蝉鸣，直接穿透盛存的耳膜。他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向窝棚看去。 一股极其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浓郁的血腥味中混杂着某种不知名液体的味道, 盛存发现，毛巾和地面上有一滩滩水渍, 而黑白花的尾巴根已经泛红。 这是羊水破了，按理说, 只要再发力, 小狗崽很快就能滑出来。 作为第一次生产的新手母亲，黑白花全凭本能行事。它很卖力地收缩着肚皮, 腹中的鼓包一点点向下移动，第一只小狗的脑袋若隐若现。 然而，或许是流浪狗的身体过于瘦弱, ，又或许是营养不良导致发育不好，就在成功近在眼前的时候，小狗崽像被卡住了一样, 死活出不来。 羊水滴滴答答, 依然在不断淌出, 颜色越来越深，逐渐变成暗红色，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黑白花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眼梢吊起，宛如狰狞恶鬼。 它无法控制自己抽搐的身躯，本来是为了转移痛苦而放声尖叫，最后却变成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喘气，破碎的呜咽卡在喉咙里，舌头微微泛白。 饶是像盛存一样的门外汉，也感觉有点不对劲了。黑白花这个状况是标准的难产啊！要是弄不好，半只脚迈进鬼门关就回不来了啊！ 他不知道一条正常的公狗在这种情况下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按照人类社会的习惯，这个时候的产妇肯定希望丈夫陪在身边…… 于是他一边发出安抚的呼噜声，一边压下身体，准备钻进去，陪着黑白花一起共渡难关。 然后，他被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了一口，满头是血地退了回来。黑白花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给老娘滚开！只会添乱的没用玩意儿！” 没关系，怀孕的雌性脾气暴躁，疑神疑鬼，这都可以理解。 盛存怅然伫立在窝棚外，听见里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估计是桌腿正在承受黑白花的爪牙攻击。 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相信流浪狗野草般强大的生命力了。 这一折腾，就一直持续到太阳西斜。 黄狗两兄弟和雪纳瑞回来过一次，比起在窝棚里挣扎的黑白花，它们对留在外面的半块馒头更感兴趣。 不过这是留给黑白花的产后餐，盛存很快赶跑了这群满脑子只有食物的家伙。 他孤零零地守着半块馒头，顺便在附近抓了几只还在蹦跶的小虾米，他甚至试图把馒头掰开，把虾子夹进去，做成简易鲜虾堡，不过最后因为狗爪不够灵活而以失败告终。 “嘤嘤嘤~” 身旁传来不属于成年狗的软糯叫声，盛存虎躯一震，缓缓站直。 这是……生……了？ 他顾不上顾虑黑白花的扑咬，兴冲冲地探了个头，想看看刚出生的小狗崽长什么样。 黑白花侧躺着，怀里搂着一黑一黄两个小肉球，脐带已经被咬断，但是小狗崽身上还带着血污。 它的爪子不知所措地抬起，在半空中悬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缩在腹部，瞪大的黑眼睛是满是惊奇。半晌，像是大脑里终于加载出育儿指南，它伸出舌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为怀里的新生儿舔毛。 “呜呜？” 被无视盛存可怜巴巴地发出一声嚎叫，他狐疑的目光落在黑白花的肚皮上——虽然瘪下去了一些，但是怎么看也没有恢复到正常狗的身材……难道里面还有？ “汪汪!” 黑白花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是还是一副护崽的样子。它似乎想站起来，但是刚才的难产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它虚弱无比。 盛存赶紧把留好的馒头递上来，黑白花饿虎扑食，两三口就下了肚。 它舔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显然是还没吃饱。 做为雄性，这是在老婆面前刷好感的最佳时机。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以后，盛存滋溜一下消失在窝棚外。 大家都说海鲜寒凉，不适合给身体虚弱的人食用，黑白花会难产说不定也有吃太多海鲜的原因。 盛存想要给产妇准备一些营养均衡的食物，目前能想到的最优解，就是——学校里给流浪动物们准备的猫粮狗粮。 刚穿来的时候，学校里的土著狗，小黑和小白，对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显然大黄之前也干过这样的勾当。 社团换狗粮的时间比较固定，一般是在星期五下午，今天正好是周五，运气好的话可以抢到新鲜的。 盛存精瘦的身体跑成一道黄色的闪电，生产带来的血腥味儿很容易引来未知的威胁，他得快去快回才是。 这次运气不太好，校门口站着两个门卫，牢牢盯着门前的空地。 没办法，盛存只好临时转弯，绕道侧面的操场。 操场和外面的街道之间没有高墙，只有一排灌木丛，中间插着用来支撑的篱笆。 早就有人发现其中两道篱笆歪了，中间留出一道不宽不窄的空隙。 为什么是不宽不窄呢？因为封校期间有无聊的学生想钻空子，但是空隙的宽度刚好能卡住肩膀，从未有人成功过。 但是，人类无法通行的洞口，对流浪狗来说就是一道敞开的大门。 盛存微微蜷起身体，大摇大摆地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 下课时间刚过没多久，这个点正是大家锻炼的时候，跑道上的人很多。 盛存一眼就看见奔跑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拎着蛇皮袋，走走停停，在青春洋溢的大学生间显得格格不入。 刚运动完的学生们喜欢买瓶水喝，这个时候来收罐子的效率相当高。 眼看着老人要走到操场的出口了，盛存贴着灌木丛潜行，尽量掩人耳目活动。 不过出口是一道光秃秃的铁门，他避无可避，必须和老人打个照面。 老人不一定是坏人，但是在学校里被认出来并不是件好事。 很好，现在他正在向一个路人讨要矿泉水瓶，趁着他不注意，从后面溜—— “大黄？” 盛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凝固在原地。 天哪！大意了！ 他绝望地看着人类盛存从灌木丛背后的垃圾桶旁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瓶刚喝完的可乐。 “是大黄吧，你是跟着我过来的吗？” 他把可乐罐子丢进老人的蛇皮袋里，蹲下来伸出手。 不不不，我虽然有跟踪你这个想法，但是还没有付诸行动啊喂！别自作多情好嘛！ 盛存在内心疯狂吐槽，但既然已经暴露，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出来，敷衍地把脑袋凑过去，在人类盛存的掌心蹭了蹭。 真是的，连老人都看过来了啊。 计划被彻底打乱，他疲惫地闭了闭眼。 “这不是大黄嘛，你也认识？” 果然，老人很有兴趣地凑上前。 “前两天突然窜出来，缠着我不放。老爷爷，这是您的狗吗？” “不是啊，它是西滩那边的流浪狗，我闲得没事的时候会去给它们喂点儿吃的。” 老人嘿嘿一笑。 “西滩？就是那群凶得要死，天天追着人不放的狗？” 人类盛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他触电般缩回放在狗脑袋上的手，站起来一脸警惕地盯着面前这条大黄狗，像看着定时炸弹。 呵，愚蠢的人类。 盛存骄傲地甩了甩尾巴，大踏步向前走去，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 然而，他的内心已经乱成一团乱麻，西滩的恶犬身份被揭穿了，偷闯学校的事情被发现了，计划全乱了，还能更糟糕一点吗？ 他记得自己喜欢在晚上跑步，但是因为周五下午正好有课，才会在下课以后顺路来操场完成每日的锻炼。 但是原来的记忆中是没有和老人聊天的情节的…… 因为他的存在，导致某些细节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不知这些扰动会把未来引向何方，是福是祸…… 一想到这些，盛存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并没有听到身后的对话—— “我后天会再去西滩，那条黑白花色的母狗应该快生了，说不定还能见到小狗崽呢，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不了，我们还在封校呢，也出不去啊。” 人类盛存尴尬一笑。 “是吗，你们这些学生还真是可怜……好了，你快点去吃饭吧。” 老人拎着半满的蛇皮袋，走到一旁寻找新“猎物”。 原来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装满一袋了，最近连废品生意都不好做喽。 他摸摸兜里的几张零钱，感觉手头有点儿紧张。 等到盛存赶到投放点的时候，食盆里已经满了，小黑和小白似乎也是刚到，还没吃上两口。 盛存很有良心地给它们留了一小半，然后叼起食盆就走。 脸盘大的食盆搬运起来有点费劲，盛存走得四平八稳，生怕把狗粮弄洒了。等到好不容易回到西滩，他的脸颊已经酸胀起来，差点合不上嘴。 他收到了一个惊喜，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黑白花又产下两头小崽子，它的肚皮终于服帖下来，正斜躺在地上喂奶。 见到盛存带着食物回来，它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挪，算是默许他看看自己的宝宝。 四只毛绒绒的小狗崽，一黄一黑，一只深棕色，还有一只纯白，只是不知道胎毛褪去以后还是不是这个颜色。 它们的小脸还是皱巴巴的，眼睛紧闭，在妈妈的肚皮上拱来拱去，奶声奶气地嘤嘤撒娇。 啊，动物幼崽果然很可爱呢。 盛存伸出爪子，摸了摸幼崽软乎乎的身子，然后被黑白花毫不犹豫地一尾巴拍开了。 作者有话说： 当年我家的狗狗就是难产，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生产真的好可怕，母亲是一种伟大的生物...感谢在2022-05-16 01:14:53~2022-05-19 00:5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人的小娇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6 黑白花用四肢和尾巴圈出一块暖烘烘的小空间, 对于刚出生的小狗崽来说，这里就是流淌着奶与蜜的天堂。 它们软软的绒毛还是一缕一缕的, 哼哼唧唧地挤成一团, 本能地拱来拱去，试图爬到兄弟姐妹的头上。小奶狗高频的叫唤如魔音灌耳，盛存不一会儿就感到有些头昏脑涨。 果然, 好父亲这种角色还是为时过早了一些。他心想。 躺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黑白花恢复了些许体力，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 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感到这个温暖的热源正在离自己而去, 小狗崽费尽地昂起头, 虽然眼睛还没有睁开，但是短短的鼻吻已经可以精准识别气味的走向。它们迈开小短腿, 巴巴地从四面八方爬过来。 “吱哇！” 尽管已经足够小心，黑白花的爪子还是不偏不倚地踩住了一只小狗崽的尾巴。这只通体漆黑的小崽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黑白花吓得原地弹跳起来, “刷啦”一下蹦出了幼崽们的包围圈, 落地的瞬间四肢一软，盛存赶紧上前托了一把, 它才勉强没有滑成劈叉。 刚才好像碰到了什么…… 它有点懵，愣了半晌，终于想起来, 那个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是自己的崽子啊！ “汪呜！” 它滋溜一下转身，把还在嘤嘤嘤的黑色毛球而扒拉出来，左翻翻右蹭蹭，发现好像并没有被自己踩坏, 才放心地狠狠舔上小家伙的脑门。 虽然小黑狗的双目紧闭, 盛存还是从这张年幼的小脸上, 看出三分无辜，三分委屈，还有四分对自己母亲靠谱程度的怀疑…… 紧接着，黑白花低下头，张大嘴，啊呜一口咬上幼崽的脑袋—— “汪！” 盛存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黑白花转过头来，嘴上的一只小黄狗被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四只肥肥的小爪子在空气中划拉着。 黑白花的眼神在他和小狗崽之间转了一圈，意思相当明显：“如果闲得没事的话，就带上一只跟我走！” “……” 盛存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疑惑：幼崽刚刚出生，它为什么那么着急挪窝？有狗群照应着不是更安全吗？ 等等，狗群…… 他发现黑白花的眼睛时不时瞟向外面，耳朵竖得笔直，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都能让它的耳廓颤动一下，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 它在害怕自己的同伴？ 盛存想了想，觉得也情有可原。 狗狗的先祖——狼群，一向都是地位高的生下幼崽后由集体抚养。但是流浪狗群不一样，说到底，它们只是一群搭伙求生的乌合之众，没有那种为集体付出的精神，更没有义务要照顾四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幼崽。 就算自己是领头狗又怎么样，也没办法用武力摁着它们给幼崽当保姆吧。更有甚者，或许，会有大狗觉得幼崽会抢占有限的食物，直接抹杀掉也说不定呢……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局面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挪窝。至少，不要让幼崽们和其他大狗有正面接触。 难怪黑白花一直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算是自己的丈夫也不敢信任。 唉，毕竟也算是半个自己的崽。盛存叹了口气，认命地叼起一只幼崽来。 他的姿势相当笨拙，小狗崽被犬牙硌得有些难受，不住地蹬腿。 但是不论是黑白花还是盛存，都没有心思在乎这种细节。落单的半窝幼崽孤立无援，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然而，已经晚了。 西滩是一个半开放的野外环境，流浪狗们基本上可以靠捡海鲜填饱肚子，并不需要半夜偷偷摸摸去翻人类的垃圾桶，所以它们保持着非常“健康”的作息。 天色渐暗，外出觅食的流浪狗们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啪嗒啪嗒。” 轻快的脚步声交替传来，肯定是黄狗两兄弟，它们一向都形影不离。 盛存发现黑白花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它的耳朵慢慢转向前方，犹豫了几秒钟，把口中的幼崽重新放回地上，把幼崽们推到墙角，然后压低身体，做出跃跃欲扑的姿态，像一堵城墙挡在它们身前。 黑白花的体型不大，根本挡不住三只不安分的幼崽。很快，一条毛绒绒的白尾巴颤颤巍巍地在外边抖动着，而另外一头悄悄钻出一个棕色的小脑袋。 黑白花不安地低吼着，殷切的目光落在盛存身上。 “……” 盛存把自己带着的幼崽藏到它身后，蹭蹭它的脖颈，表示自己一定会守护它们母子平安。 他的心里另有计较，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让它们加入了。 他并不知道上一个时间线里，西滩发生了什么，这群刚出生的幼崽遭受了怎样的命运。 所以，稳妥起见，还是尽量让一切维持原样的好。 他相信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狗群未必就不能和幼崽和平共处。 窝棚的透光性并不是很好，里面已经陷入一片昏暗。在外头的亮光中，探出一个黑色的剪影。是狗头的形状。 过了一会儿，又冒出一个。 黄狗两兄弟到底还比较稚嫩，看到窝棚里一片狼藉的情状，一时竟不敢上前。 盛存抖了抖毛，用力挺挺胸，精壮的腱子肉随着动作显露出来。 自我感觉相当良好，他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摆出一副十足的首领架势，冷冷地盯着黄狗两兄弟。 他的身型本来就比普通流浪狗大一圈，被这么一盯，黄狗两兄弟坚持了不过两秒，就顺从地夹起尾巴，讨好地舔了舔他的脖颈。 这是服从的表现，不过也传达出另外一个信息：看我嘴里空空，我可没有私藏食物啊！ 盛存点点头，对它俩的识趣表示满意，然后转身，示意它俩跟上。 他给了黑白花一个眼神，它配合地闪身，露出身后的四只小狗。 见盛存静立在幼崽旁，黄狗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然后歪头，瞟了一眼角落里的幼崽们，最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观察盛存的表情。 见他面无波澜，黄狗两兄弟缓缓上前，伸出鼻子，挨个儿嗅嗅幼崽们，尾巴尖儿轻轻摆动。 “哐！哐！” 黑白花咆哮起来，黄狗弟弟被吓了一跳，怯怯地走到一旁。 盛存赶紧站到它身旁，见它们并没有伤害幼崽的动作，黑白花虽然还是一副炸毛的样子，但总算安静了下来。 察觉到陌生的气息靠近，幼崽们抬起脑袋，小爪子不轻不重地在黄狗两兄弟的脸上左拍右拍，奶声奶气地叫唤。 闻嗅了半晌，确认这是无害的同类生物，黄狗两兄弟轻轻地和幼崽们碰了碰鼻子，算是认识了。 盛存记得记录片里，狼群成员就是这么认领新生的小狼崽的。目前看来还挺顺利，大黄的权威性不错，只要食物充足加上随时守在旁边，这些成年狗应该就不会攻击幼崽了。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更晚一些的时候，雪纳瑞回来了。 作为一名饱经风霜的老年狗，它对幼崽的到来显然早有预料，除了对自己心爱的毛巾被幼崽抢走有点不爽以外，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今晚狗群入睡的阵容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以窝棚里的桌椅为分界，黑白花带着小狗们蜷缩在最里面，黄狗两兄弟和雪纳瑞睡在桌下，而盛存趴在它们中间，把潜在的危险隔离开来。 身后的黑白花时不时就要起来给幼崽们喂奶，加上雪纳瑞痛失毛巾，一直在嘀嘀咕咕，盛存睡得并不安稳。 他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 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刚打开电视的老人。 刚到家，房东就提醒他该交这个月的房租了，虽然一个小杂物间的租金也就200块钱，但是今天的收入也只有50多块，交了房租，就剩不下几个钱了。 他握着遥控器，随便切到一个台，电视剧里正好演到宠物医院的剧情，各种各样的狗狗正吵得欢。 老人突然想起来今天在市场上看到的—— 这条街上有一家火锅店，里面有一道特色菜，就是狗肉火锅。 当然，卖得比较贵，这附近大部分都是学生，所以在菜单上是没有的，只有客户预定了才会做。 听说他们的狗肉是专门从肉狗养殖场进货来的，不过谁知道呢，这附近流浪狗那么多，随便哪天消失了一条，也没有人会在意的。 而老人在去后厨收废品的时候，听到厨子们议论： “谁这么会享受，居然只要小狗崽？” “嗨呀，听说是个懂吃的，这可不好糊弄，不过这确实不太巧，听说最近菜市场上也没有卖小狗崽的啊。” “老板不是说，50块钱收一只吗，那种小土狗市场上也只卖10块20块的吧。” “这种话怎么敢到处说呢，真不怕被养狗的人砸了招牌……” 老人当时并没有在意，只当这话过耳即忘，然而到了晚上，这话就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反复吟唱。 西滩那只黑白花，肚子那么鼓，这两天应该要生了吧…… 他想着，一个念头像深海中的水泡一样缓缓上浮。 不行，这样恐怕会遭天谴的。 老人摇摇头，这个念头浮上水面，“啪”的一下破裂了。 系统静静地记录着一切，它发现事情正在逐渐偏离原本的轨道。 按照上一条时间线，大黄并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父亲，它没有及时赶回来，慌慌张张的黑白花思来想去，叼着小狗崽来到老人的屋里。 老人被50元一只的“天价”蛊惑，见到送上门的幼崽，一时鬼迷心窍，把幼崽送进了火锅店。 黑白花盛怒之下扑咬老人，而且还引来同伴一起，街坊邻居大惊报警，受重伤的老人被送往医院。 于是，针对全城流浪狗的扑杀浩浩荡荡拉开序幕…… 系统不说，盛存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 现在，新的走向将由他自己主导。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迟到了，但是还是说一声：祝大家520快乐！感谢在2022-05-19 00:50:54~2022-05-21 00:1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裤裤掉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雁酱 20瓶；某人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 7 “还剩5天。” 听到脑海中的提示音, 盛存茫然地抬起头，趴在脑门上的小狗崽“滋溜”一下滑了下来, 本能地张嘴, 含住他后颈上的长毛，然后伸出爪子抱住他的脖子。 刚出生的小狗崽连牙齿都没有，但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盛存脆弱的脖子承受了不该有的重担，他缓缓趴了回去。 这群小家伙，现在看不见也听不见, 估计是把他当成一座热乎乎的小山, 吃饱喝足了就爬着玩儿。 盛存一脸的生无可恋。 说起来, 他会沦落至此似乎还真是一个意外，今天早上, 本来黑白花已经摆出了留守看护幼崽的姿态，想着它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 人类的责任心驱使盛存承担一位父亲的义务。 黑白花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神情地凝望着他, 一步三回头，一点点挪出窝棚, 盛存甚至在它眼里看到了隐隐泪光。 雪纳瑞疑惑地叫了一声，见盛存铁了心留下来带娃，它被乱毛遮住的眼睛里露出真情实感的震惊。 难道公狗都是不带娃的吗？ 盛存感觉自己似乎接下了一个棘手的活计。 窝棚里只留下盛存和四只闹腾不已的小崽子。现在小狗崽们正在它的肚皮上拱来拱去, 似乎在好奇为什么这个身体的腹部会如此平坦。 “嘶……” 绒毛被扯下来一撮，盛存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跳起来把这群家伙教训一顿的冲动，在心里默念：亲生的, 打不得…… 本来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捋一捋思路, 现在看来, 只有手忙脚乱带崽的份。 盛存叹气，被幼崽折磨得失了光的双眼盯着外面，望眼欲穿等待狗群归来。 “哐！哐！” 激烈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音色莫名有点熟悉，但是不属于西滩狗群的任何一位。 有敌人？ 盛存竖起耳朵，顿时紧张起来。 作为领头狗，保卫领土好像是他的责任，但是刚出生的幼崽离不了成年狗，他也只能暂时观望。 “呜汪！” 一声高分贝的惨叫让盛存打了个哆嗦，这粗哑的声线是雪纳瑞的，它年老体衰，最容易受伤了。 战局不利，不能再耽搁了，幼崽是绝对不能暴露的存在，不能让入侵者找到这里！ 盛存起身，把幼崽们裹进毛巾里，往桌下的旮旯里一推，猛地窜出去。 海滩地形平坦，远处几点奔跑的黑影一览无余，盛存赶往战场的时候，和急匆匆往回赶的黑白花打了个照面。 它毛发齐整，显然是刚发现不对劲就往家里赶的类型。身后，雪纳瑞倒腾着小短腿儿逃得飞快，脑门上一道伤口还在流血。 盛存跑得更快了。 然而等他气喘吁吁感到现场，不禁大失所望。 眼前这两位简直老熟人了，不就是学校里的小黑和小白嘛！ 它俩缠上了黄狗哥哥，黑白黄三个差不多大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一时间狗毛乱飞，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黄狗弟弟像个啦啦队，在一旁无能咆哮。好不容易瞅到一个空隙，它刚要下嘴，脑门上就矮了一爪子，直接被拖进战局。 二对二，打的不可开交，没人发现一旁观战的盛存。 这两只在学校里待着有吃有喝，这是想出来体验生活了？ 盛存不解，但是决定速战速决。 “汪，汪哐！” 他气沉丹田，吼上两句来刷刷存在感。 屡战屡败的阴影还是在的，小黑和小白动作一僵，短暂地对视一眼，立马抽身，退出十米远。 见到首领来了，黄狗两兄弟心知胜利在望，狗仗狗势地冲着对面咆哮，尾巴几乎要敲到天上去。 盛存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没有让步的意思，但是也没有要驱赶的意图，他想看看小黑和小白到底想干什么。 它们的表现让盛存失望了。 学校是它俩的地盘，捍卫领土的决心让它们有面对体型差的勇气。这里可是别人的领地，它俩干什么都有点心虚，气焰上就占了下风。 小黑和小白龇牙咧嘴，虚张声势地狂吼，一副战斗到底的模样，但是身体却在一步步后退。 等到退出十五米开外，确定追不上自己后，它俩夹起尾巴，一溜烟儿往回跑。 这就……跑了？它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盛存愣在原地，反而开始怀疑起它俩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动机。 然而小黑和小白倒是真的没有什么隐情，就是单纯的倒霉而已。 本来，周五是快乐的发粮日，虽然被大黄狗抢走了大半，但是剩下的狗粮加上学校里的食物残渣，伙食还算丰盛的。 然而惦记着狗粮的不止一个，就在它俩不甘心，追着黄狗到处跑的时候，一群灰喜鹊倾巢出动，不一会儿，所剩无几的狗粮彻底空了，甚至地上留下一摊鸟粪，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至于另外一处粮仓——垃圾桶……因为学校最近正在搞校园建设活动，露天的垃圾箱被安置在垃圾回收站里，里面灯火通明，甚至还安上了沉重的推拉门，彻底封死了小黑和小白的食物来源。 实不相瞒，它俩已经饿了一天了，只好溜出学校，到外面碰碰运气。 出于某种微妙报复心态，它们选择了大黄狗所在的西滩，趁着它不在，不光啃了好几只螃蟹，还狠狠教训了这家伙的手下一顿。 谁知道盛存还是赶来了，小黑和小白只好到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盛存看着它俩垂头丧气的背影，不敢掉以轻心，他决定继续走一贯的跟踪路线。 他原以为偷袭失败，小黑和小白会回到学校去。谁知道它俩并没有在校门口停留，直奔步行街的方向而去。 盛存很快就能理解为什么它俩的脚步如此急切，因为一缕番茄牛肉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尖，化为小手撩拨着大脑中最敏感的神经。 上次吃番茄牛肉火锅是什么时候？已经许久不知肉味的盛存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 它俩难道是缺吃的了？ 盛存艰难地在馋虫的围攻下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想起之前大摇大摆地抢走一半狗粮，总有一种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感觉。 味道果然是从火锅店的后厨飘出来的，方圆千米之内只有这一家火锅店，生意相当兴隆。 盛存缩在墙角的箱子后面，看见小黑和小白徘徊在厨房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一位系着围裙的厨师端着盆走出来，“哗啦”一下，把盆里的水倒进旁边的水槽里。 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水槽周围黏黏腻腻的，显然积累了不少动物脂肪。 “汪呜~” 小黑和小白熟练地在厨师的脚边打转儿，尾巴甩得像螺旋桨，十足的讨好模样。 一直在学校里生活，它们并不怕人，冲着来送狗粮的两脚兽卖萌，还有很大几率获得额外的火腿肠奖励。 它们对自己的技巧很有自信，见厨师将手中的盆放到一边，蹲下来伸出手，它们更加觉得胜利在望，尾巴摇得更欢了。 呵呵，几块肉罢了，我才不稀罕呢。 盛存觉得，再这么待下去，对身心都是一种折磨，于是他转身欲走。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叮叮咚咚，厨师的自言自语几乎微不可闻，但是飘到盛存耳边，却如同惊雷炸响：“这两条狗……上等货……” 什么？！ 盛存猛地刹住脚步，蹲回墙角，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小黑和小白殷勤地吐着舌头，并不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不过他胡萝卜一样粗壮的手指一直在它们的身上捏来捏去，这种陌生的手法让它们感到有点不适，不安地别过脑袋，强忍住想要咬人的冲动。 “干嘛呢，在外面待了这么久？” 一位穿着黑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举着一把锅铲。 “老板，你看这两只狗怎么样，肉还蛮结实的。” 厨师冲着小黑和小白努努嘴。 “哦……看起来确实还可以，不过这一身毛油水光滑的，怕不是别人家养的狗吧。” “不会不会，这两条狗以前都没见过。况且你看这狗的毛里还有虱子呢，谁家养狗不给洗澡的啊，八成是流浪的杂种。” “行啊，那就下手吧。” 锅铲反射出一道冰冷的白光，谈笑间，两条流浪狗的命运被轻松定下。 “……” 盛存咬紧牙关，浑身颤抖，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家火锅店私下里居然还有如此肮脏的行径。 先不说随意捕杀流浪狗的行为有违人道，把这种来路不明的食物给客人吃，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想到自己以前在火锅店里吃得很欢，盛存有点儿想吐。 “好了，快吃吧。” 老板转身进店，不一会儿，扔出一块巴掌大的肉块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上面肯定涂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小黑和小白正处在暧昧期，作为雄性，食物是先给攻略对象最好的礼物。 于是小白颇有绅士风度地退开，让小黑先吃。 小黑细细闻嗅了一番，药水无色无味，它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放心地张嘴欲啃。 不行！ 盛存从墙角蹦起来，用最凶狠的语气咆哮着。 小黑和小白同时愣住了，呆呆地望过来，眼神好像在说：连这你也能抢吗？ “又来一只大的，要打跑吗？” “没关系，这只好像也不错！药量足够放到这三只了！” 但是犬吠分贝太高，会影响前头的客人吃饭的，老板还是抄起棍子，顺手又丢下两块肉，准备速战速决。 “哐！哐！” 盛存像一道黄色的旋风，转眼就飙到小黑小白跟前，前脚用力一蹬，把刚刚丢过来的肉踹到一边。 “谁稀罕你们的鸿门宴！” 他怒视着面前肥头大耳的人类，喉咙里滚动着最恶毒的诅咒。 “别吃了，快跑啊！” 他转头，准备带着小黑和小白逃走。 然后，他看见让狗血压升高的一幕—— 或许是怕到嘴的肉飞了，小黑竟然在他出现的瞬间把整块肉含进嘴里，趁着他的视线集中在其他两块诱饵上，吧嗒吧嗒地嚼两口，囫囵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千万记得教育自家狗子不要乱吃外面的东西，不然真的很容易被拐走的！（血泪教训）感谢在2022-05-21 00:11:46~2022-05-23 01: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雁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雁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 8 完了！ 盛存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脑袋嗡嗡作响，四肢却一片冰凉。 “干什么！干什么！赶紧滚！” 棍子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盛存狠狠咬了一口离他最近的小白, 三只狗汪汪叫着，争先恐后地飞奔出火锅店的后院儿。 刚跑出火锅店的地界，盛存立刻回身, 一把扑到小黑，强迫它翻过来，利用体重压制, 前爪在它的腹部使劲儿踩。 你给我赶紧吐出来啊！ 他心急如焚, 全然不顾小黑的犬牙在腿上划出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汪！哐哐！” 小白愣了好久, 见小黑已经开始吐舌头翻白眼了，才如梦初醒般跳上前对着盛存又撕又咬。 后腿弯传来一阵剧痛, 盛存踉跄了一下，紧绷的身体不自觉一软, 小黑乘机鲤鱼打挺, 一下子和小白到一个战线去了。 它俩同时后退一步，用看疯狗一样的眼神瞄了盛存一眼, 转身就跑。 唉，等到药效发作，这货还有救吗？ 盛存抖抖毛, 迈开长腿跟在它们后面。 震天响的犬吠早就惊动附近的居民，有人掏出手机，拍下大家“喜闻乐见”的狗咬狗场面。 “你看那条大黄狗，多凶啊。” “那两条小的也一样, 我家亲戚养泰迪, 那么小一只宠物狗, 上次差点没把我咬了……” 坐在门口唠嗑的人们纷纷表示这条街不够安全，要把小孩儿看紧一点。 另一边，盛存小黑和小白被盛存追着往学校跑。他想得很简单，既然人工催吐失败，就只能指望被学生发现，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回一条命。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全速奔跑的话只要几分钟就能到，但是这几分钟足够血液在身体内循环好几个来回，将药剂送往每一个角落。 那可是足以放倒三条狗的药量啊！ 盛存不远不近地跟着，以自己匀速运动作为参照，小黑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是药效发作了。 可以看见，它的脚步越来越飘，身体开始东倒西歪，小白只好陪着它一起放马脚步。 所幸校门就在眼前，它俩慢腾腾地挪了进去。 作为默认的校宠，门卫是认识它俩的，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还扔过去一小块面包，一边用惊讶的语气笑道：“现在学生都被封在里面，你俩倒是居然有心情出门闲逛！” 肉松面包躺在地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小白摇摇尾巴，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把面包叼在嘴里。 它看了一眼小黑，本来，刚才让出那么大一块肉已经是巨大的奉献了，这块面包于情于理都该是它独享的。 但是小黑的状态相当不对，难道是生病了…… 踌躇半晌，它还是强忍饥饿，准备把面包给小黑尝尝。毕竟，在狗子朴素的认知里，是没有“毒药”这种东西的，对于它们来说，食物就是生命，食物可以治百病。 然而小黑并不领情，或者说，它已经无法站立，更无法进食了。 等到盛存好不容易翻墙进来，绕了个大圈躲进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时，他看见小黑趴在地上急促地喘着粗气，舌头伸得老长，地上被打湿一片。 小白在它身边打转儿，但是同伴四肢健全，皮毛健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突然变得奄奄一息的样子。 它很困惑，不停地把鼻尖埋在小黑身下，试图拱它站起来。 小黑又何其不想呢！然而它四肢绵软，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只有时不时的抽搐还能说明神经系统还在勉强运转。 闻到小白身上肉松面包的味道，它甚至不自觉地干呕起来，抽搐来得更猛烈了。 “哎呀，这是什么情况？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抽抽了？” 门卫发现异常，正欲上前查看，被恐惧支配的小白似乎把他认成凶手，杵在小黑身前冲门卫狺狺狂吠。 “这么凶？” 但是本着保障校园安全的职责，门卫对着小白的方向踢了一脚。本来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小白立马夹着尾巴，心虚地闪到一边。 为了防止它突然扑上来，门卫没有蹲下来仔细检查，而是用鞋尖将小黑翻了个儿。 作为一条半放养的狗狗，小白并不适应人类的摆弄，它本能地张嘴，不偏不倚咬住胶鞋头。 不知怎么了，下颌完全使不上力气，嘴里发苦，犬类引以为豪的嗅觉也失灵了，竟然连人类鞋子的臭味都闻不到…… 小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双黑鞋轻轻一动，轻而易举地从自己口中抽离，硬质的鞋面上甚至连一个牙印都看不到。 “中毒了？还是生了什么急病？感觉快没救了啊。” 门卫看着小黑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肚皮起伏微弱，基本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他有点为难，一方面，小黑多少也算是学校里的明星动物，见死不救不太厚道；另一方面，校门口如果出现一条半死不活的狗，算是他的失职。 思来想去，门卫小哥从值班室取出一块小毯子，潦草地把小黑裹了裹，放在一旁的角落里，还在前面放了一小碟清水。 然后，他掏出手机，在工作群里汇报了一下情况。 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就生死由命吧。 他看着小白跑前跑后，急得团团转，最终认命地和小黑并排趴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它的脸。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门卫小哥叹息一声，脑补出一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情节。 盛存蹲在草丛里坐立不安。 变成狗狗以后，他同时继承了动物特殊的第六感，那就是对于死亡敏锐的感知力。 随风飘来的气息告诉它，小黑身上的死亡气息越来越重了，要是再不洗胃什么的，估计要凶多吉少。 他看见门卫小哥在微信群里发的消息，但是会有人来吗？他不敢保证。 大门离食堂不远，已经快到饭点，不远处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越发繁杂。 被动等待可不是他的风格，如果没记错，人类形态的自己就喜欢趁着食堂人少的时候来抢位置，毕竟在动物福利社团待着，应该能联系到会抢救的人。 至于以前根本就没有这一出……反正剧情都已经不知道偏成什么样子了，加点戏问题应该不大……况且救狗一命，也算是功德一件。 盛存咬咬牙，决定到食堂附近碰碰运气。 按照自己的习惯，今天是周末，肯定会选择这个离寝室最近的食堂，偶遇的概率还挺大的。 他该庆幸那天自己并没有选择窝在寝室里吃泡面，没过多久，人类盛存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盛存旋风一样窜过去，一口叼住他的裤腿，拼命往校门口拽。 “啊——” 他听见人类形态的自己发出一声惊呼，看见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又飞快地把嘴闭上了。 感觉脚下的大黄并没有恶意，甚至还有点心急如焚的模样，也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人类盛存在发现抽回裤脚失败以后，还是顺从地跟着他走。 不愧是我，对于这种事情还是很有热情的。 盛存很欣慰。 很快，躺在地上的小黑和小白进入视线，他发现人类盛存明显加快了脚步。 “站住！这条大黄狗哪里来的？是你带进来的吗！” 门卫小哥叫住人类盛存，口气严厉。 “没有，它是一条流浪狗，刚才一直咬住我的裤腿，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说起来，这不是学校里的那两只黑白狗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趁着保安还在追问，盛存赶紧装出“我俩不熟”的样子，像真正的流浪狗一样冲着保安小哥吼了两声，然后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深藏功与名。 他相信社团里动物科学专业的那些人应该能给小黑找到相对靠谱的治疗，但是它能不能撑下去，实在是个未知数…… 城市动物最大的威胁不是食物短缺，而是来自于人类。他终于深刻领悟了这句话的内涵。 他一身疲惫地回到西滩，黑白花正在窝棚里休息，四只小狗安静地躺在它的肚皮上沉睡。 见他凯旋，黑白花抬起头，轻轻地“呜呜”叫着，尾巴一摇一摇，表达心里的欢喜和崇拜。 幼崽们并没有被这些动静吵醒，仍然睡得天昏地暗，口中时不时发出含混的呢喃声。 对于它们简单的头脑来说，哪里有吃的，哪里就是安乐窝。 估计到现在，小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害自己。 盛存深吸一口气，心想，西滩这几只老油条，应该学会了不要乱捡东西吃……吧……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上午，盛存深刻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今天在人类面前出镜的频率实在太高了。为了避免额外的风险，他决定在确认完小黑的情况以后，就坚守领地，非必要不外出。 于是他安安分分地在西滩过了一晚上，直到清晨，他被系统“还有4天”的播报声唤醒。 趁着清晨人少，他偷偷摸摸地溜进学校，首先前往投放狗粮的小亭子。 他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彷徨在亭子旁边的树下，一个新鲜的小土包赫然出现。 小黑到底还是死了啊。 他远远地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昨天，治疗小黑的同学和老师查出它是被投毒而死，他们知道城市里总有人用这种方式杀害流浪狗，这是一直以来都难以调和的矛盾。 于是一行人叹息着，把小黑埋在它常去的树下。 不要小看朋友圈的力量，很快，“动物福利社团”的群里就有人发来朋友圈的截图。 三条狗，一黑一白一黄，在街上厮打。 【这是我朋友拍到的，他那时候在火锅店吃饭，先在后院听到一阵狗叫，然后它们跑到大街上去了。】 【那时候还好好的？门卫不是说它们刚到门口就不行了吗？这中间就隔了几分钟吧。】 【这就不知道了，难道是误食了火锅店里放的老鼠药？】 【这毒可不是老鼠药，是麻醉用的，不过剂量大了一样致命。】 【……】 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半晌，终于有人问： 【总不会是火锅店的问题吧……】 第67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 9 此话一出, 微信群里立刻活跃起来。 【这家不是卖火锅的吗，又不是卖狗肉, 给狗下药没必要吧。】 【那可不一定, 说不定你吃的汤底里面……/（阴险表情）】 【也不是没可能，那种药比一般的老鼠药贵很多，单纯想毒杀狗的话, 没必要买麻醉类型的。】 【没有证据的事情，这可不兴乱说啊。】 【找个时间出去调查一下？有问题马上去工商局举报？/（兴奋表情）】 【这还在封校呢，再激动你也出不去。】 【唉, 也是哦……】 人类盛存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一条消息上, 陷入了沉思。 那只报信儿的大黄狗, 他听负责狗粮的同学说，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 大黄正在和小黑小白抢食物，表情凶狠, 剑拔弩张。 按理说, 它们应该是竞争关系，怎么会结群出现呢？而且作为西滩那群流浪狗的头头,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找人类求助了？ 难道是……西滩的流浪狗遭受意外全灭，大黄侥幸逃生，但从此大受刺激, 决定转型投靠人类？ 他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很大。他的心开始痒痒，甚至想立刻去西滩一探究竟。 而此刻，正在海滩上刨食的盛存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抖抖毛,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本体编排了一个标准的落魄狗设。 今天的小狗崽们醒得很早, 然后把周围所有毛绒绒的东西当成障碍物，开始乐此不疲地爬上爬下，黄狗两兄弟和雪纳瑞也没能幸免。 除了盛存和黑白花还躺在原地默默忍受，其他三只狗不耐烦地起身，出门，盛存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有三道敢怒不敢言的怨毒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好吧，等它们出门，他甚至还能听见雪纳瑞在骂骂咧咧的咕噜声。 不止是外部的压力，看来内部矛盾也越来越严重了啊…… 盛存感觉有点头痛，他只能祈祷自己的权威还能维持那么几天。 只要再坚持三天，等一切尘埃落定…… 他挥起爪子，把挂在脖子上，试图拔他的胡子的幼崽轻轻拂下来。 小黑死了，这又是一个新的转折点。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迷宫，总是在碰壁，但是又不知道每一次拐弯是会离终点近一些，还是被带进另一个死胡同里。 朝阳从海平面升起，盛存眯起眼睛，看见东方的云层中翻涌起隐隐的黑雾。 那里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如果运气不好，这应该就是我能看到的最后一次日出了吧。他心想。 另一边，老人的杂物间里，电视机正在播报早间新闻： “今日，台风‘黄蜂’已经在太平洋上方生成，预计将于三日后登陆海南，气象部门将及时发布台风预警，请广大市民密切关注……” “台风天又要来喽……” 老人瞄了一眼电视，卫星云图上，白色的云层间，风暴眼清晰可见。 对于打工人来说，台风天意味着要冒着狂风骤雨去上班。而对于老人这种靠收废品维持生计的人来说，台风天小商贩和市民都不爱出门，意味着没有收入了。 更何况，一场台风起码要持续三天。 老人拿起面包袋，关了电视，准备去西滩见见那些老朋友。 然而他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转身从电视机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张零零散散的钞票。 他把手指在嘴里抿了一下，仔细地来回点了好几遍，存款不多不少，正好120元。 房租还没交呢…… 老人喃喃道，黑白花圆鼓鼓的肚皮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啪”地一下合上盒子，重新放回原处，开始整理今天要买出去的废品。 中午，老人准时出现在步行街。 经过火锅店门口的时候，他犹豫半晌，还是走进后厨。 “你们之前说要小狗崽，我这里有……货”，老人停顿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你们现在还要吗？” 他盯着对方，说不清自己究竟想听到哪一种答案。 “要！当然要！” 火锅店老板露出一丝贪婪的脸色来：“出生多久的？” “应该是刚刚出生。” “哪儿的狗？可千万别是从别人家里偷出来的。” 老板上上下下打量起老人的穿着打扮，眯起眼睛露出怀疑的目光，老人心虚地瑟缩了一下。 “是流浪狗，之前说50一只，还作不作数？” “当然，你要是能弄到，这点钱少不了你的！” 老板豪爽地挥挥手，心里却暗自可惜：这老东西还挺精，就是不肯说在哪里…… “可以。不过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安眠药之类的东西？把大狗放倒了才好下手。” 老人想了想，问道。 “有是有……你要是从我这儿拿药，到时候价格扣10块哈。” 见老人勉强点点头，老板很快把药取来，算是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 老人双手微颤，接过这个小小的密封袋，转身欲走，又被老板叫住： “等等，你在抓小狗崽的时候，动静不会很大吧？” 之前放跑的那条黑狗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虽然老板相信一条流浪狗不会引人注意，但是他还是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要小心为妙。 “放心，那地方不会有人发现的。” 老人小心翼翼地把密封袋揣进口袋里，和今天卖废品收到的零钱放在一起。 在去学校的路上，他拐进路边的小卖部，买了四根火腿肠。 他决定在明天实行这个计划。 盛存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整天，然而无事发生，就连预想中的小白前来报仇都没有。 他感觉今天在海滩上觅食的各位都心神不宁的样子，频频抬起头向远处张望，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他很快明白过来，今天应该是那个老人来做慈善的日子。 但是他没有来。 这算不算是一个新的变故？ 盛存现在有点神经过敏，他甚至跑到老人的住处看了一眼，确认他安然无恙了才回去睡觉。 可能人家今天有急事呢……可是都让流浪狗们形成条件反射了，说明他来的时间一直都很规律呀…… 他想着，心事重重地入睡了。 “还有三天。” 系统再一次报时，盛存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天色昏暗。 果然是记忆中那种糟糕的天气啊…… 他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发现或许是受天气影响，今天幼崽们格外乖巧，现在还沉睡不醒。 成年狗们都醒了，今天轮到盛存留在家里带娃，他懒洋洋地趴着，目送黑白花和其他三狗出门。 毛绒绒的幼崽们在身侧酣睡，盛存被瞌睡感染，不知不觉又闭上了眼睛。 他没想到黑白花很快就回来了，嘴里还咬着半根火腿肠。 它把火腿肠放在盛存嘴边，兴奋地摇摇尾巴。 自从盛存表现出雄性中罕见的责任感，黑白花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它并不蠢，知道只有首领的威仪还在，才能守护幼崽们的安全，因此对他越发信任，偶尔百依百顺的姿态甚至称得上谄媚。 盛存并不习惯这种明晃晃的献殷勤行为，但是根本拒绝不了，只能勉勉强强招架。 比如说现在，他疑心未消，并不想接受人类的食物，但是黑白花一个劲儿地把食物凑嘴边，想着老人回回都来，必定也是获得了狗群的信任的，盛存细细闻嗅一番，感觉并无异常，终于张嘴，把半根火腿吞了下去。 黑白花这次怎么这么强悍，居然能从它们三个嘴里抢下食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为母则刚吗…… 盛存打量着黑白花依然瘦削的身体，感叹生命的伟大。 他并不知道，这次是老人特意操控，到场的每只狗都领到了一根火腿肠，黑白花吞了一根半，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给自己留一半…… 和火锅店老板那种生猛的下药量不同，老人到底还是没有在火腿肠上放上致死量的毒药，但是大半个上午过去，药效终究还是发挥作用了。 盛存已经和黑白花换岗，现在正在沙滩上觅食。 他只吃了半根火腿，见效还会慢些，他并不知道不远处的礁石后面，黄狗两兄弟和雪纳瑞毫无征兆地昏昏倒地，已经不省人（狗）事，要是再往前几步，就要栽倒在海水里去了。 黑白花吃得最多，同样已经摊在地上，怀中的小狗崽还在蹭来蹭去，似乎在纳闷儿为什么今天妈妈没有给自己梳理毛发。 毒药经过血液循环渗入乳汁，所以不知不觉中，小狗崽们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影响，只是现在药效还没有发作罢了…… 盛存埋头翻开一块石头，露出一个海螺。 几秒钟以后，海螺里伸出几只细细的脚，倒腾着往海边跑。 寄居蟹罢了。 他对这种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小动物不感兴趣，目送着它摇摇晃晃地靠近海岸线，潮水一波一波地拍打在岸上，泡沫层层叠叠，发出浅浅的白光…… 白光？为什么会有白光？ 盛存眨眨眼睛，突然摇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低头，眼前的沙粒仿佛在跳舞，不停地变换着位置，越来越靠近，最后在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他四肢一软，不受控制地跪卧在地，眼皮越来越沉重。 小黑临死前不停抽搐的画面浮现在眼前，盛存沉重地喘着气，无力地想：到底还是中招了啊……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老人拎着蛇皮袋，一步步靠近。 离他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老人停顿了一下，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往他的方向扔。 石头砸在身前，沙地陷下去一个小坑，一片灰尘扬起来，盛存绝望地发现，大脑传达的指令根本无法到达肢体。 见他没有反应，老人远远绕开一段距离，向棚屋方向走去。 那个装废品的蛇皮袋，恐怕要用来装别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实习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最近状态不太好，所以我准备把最后几章写完了再一起发上来，可能要等一段时间...请谅解。（捂脸）感谢在2022-05-25 23:59:55~2022-05-31 00:1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雁酱 10瓶；裤裤掉了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校园里的流浪狗 10 盛存是被冰凉的雨水拍醒的。 天已经黑了, 空气中混杂着浓浓的雨水的腥气。海面上风暴未至，这些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盛存动弹了一下, 药物的后遗症还没有退去, 四肢绵软，传来像蚂蚁爬动般刺挠的触感。 “汪！汪！” 他仰天长啸，尝试着呼唤同伴们。 没有回音。不过这也难怪, 他吃进肚里的火腿肠最少，身体又最强壮，连他都昏睡到了晚上, 其他狗肯定还没有醒过来。 对了！小狗崽…… 那个丑陋的麻袋浮现在眼前, 盛存触电般打了个哆嗦, 大半天过去，估计生米早就变成熟饭了…… 棚屋在雨中模模糊糊, 盛存撑起绵软的四肢，跌跌撞撞地向那里靠近。 这场雨来得蹊跷。 盛存垂着头走在沙地上, 越想越觉得不对, 老人留在沙滩上的足迹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留下的气味也被雨水冲刷的淡不可闻, 等到黑白花醒来，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抹去，它心爱的小狗崽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 狗群的智商不足以找到老人复仇，难道是痛失爱子的黑白花发疯了，直接对周围的居民无差别攻击？不然怎么解释三天后的灭狗行动呢？ 可是这里离学校这么近，真有疯狗咬人, 学校保卫处怎么连通知都没有…… 一场在半夜下的雨, 自然不会在记忆里留下什么痕迹。盛存努力地回忆了好久, 还是不能确定上条时间线里究竟有没有它的存在。 他抬腿，硬着头皮迈进棚屋里。 黑白花保持着搂住狗崽们的姿势一动不动，但是怀里空空荡荡。 不过至少狗还活着，老人的良心也不是全没了。看见黑白花均匀起伏的肚皮，盛存总算感到一丝庆幸。 没有预判到熟人下毒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这么一致的手法，这么频繁的作案，绝对跟火锅店脱不了干系！ 他趴在地上，短暂地回复了一□□力，转头就向火锅店奔去。 盛存飞快地整理思绪，这种小狗崽一看就是某些口味奇怪的客人的特供，拿到“货”以后，应该不会马上宰杀，小狗崽们还有救！ 但是不知道会不会被虐待什么的……刚出生几天的幼崽那么脆弱，这种黑心商贩能养得活吗…… 他感到一阵心痛。 步行街上空荡荡，静悄悄的马路上，只有盛存“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火锅店里一片漆黑，盛存立起身体，扒拉着铁门——锁死了，开不了。 他转头寻找窗户——玻璃窗里面还有一层铁栏杆，简直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 狗洞自然是没有的，至于通风口……盛存低头掂量了一下自己高大的体型，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汪欧~欧~” 他试探性地发出呼唤声，然后竖起耳朵侧耳倾听。 里面没有回应。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黑白花吃了那么多抹了药的火腿肠，幼崽们喝了它的乳汁，说不定也中毒了。 于是盛存只能趴在门口，把鼻尖塞进门缝里，在一片刺鼻的香料味里艰难地寻找自己的崽子们。 很好，没有新鲜血腥味，推断正确……嗯？ 一缕淡淡的牛奶味飘进盛存的鼻孔，火锅店的后厨为什么会有牛奶？难道是给幼崽们喝的？盛存精神一振，又往前拱动了几毫米。 气味的源头不知藏在那个角落，在快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熏晕之前，盛存终于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混杂着奶香的腥臊味儿。 ？！ 气味分子一击即离，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快得让他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欧呜欧呜！” 盛存激动地扒拉着铁门，恨不得现在就扑进去把幼崽们叼出来。 可是现在不行。就算是人类，自家的狗被抓走了都讨不回来，更何况现在盛存还只是一条狗呢，贸然闯进去的话，估计全家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等等吧，等到明天店铺开门，找个机会把他举报。 盛存在雨里踱步，阵阵寒气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冷静地蛰伏在门口，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哐当。” 厨房的门打开了，做餐饮生意的需要早早开始准备，厨房里很快传来水流的声音。 如果中毒不深的话，现在也差不多是小狗崽们醒来的时候了。 盛存竖起耳朵，不想错过任何动静。 “一晚上了，盘子里的牛奶怎么动都没动过？” 他听到老板的说话声，随后是一声“咔哒”的轻响，像是铁笼被打开的声音。 “呜呜！呜欧！” 细声细气的尖叫传来，小狗崽们估计是被暴力弄醒的，嚎得很大声，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盛存心如刀绞，但是在确定老板的下手日期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你看这几只瘦的哟，50一头买来真的是有点亏啊。”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之后，厨子的声音响起来。 “他们预定的是周末，时间太短也养不胖了，还好有4只，应该够用……” 盛存能想象到两个人提溜起小狗崽的后腿，油腻的手指在它们的小身板上戳来戳去的场景，就像屠夫在掂量案板上的肉。 幼崽的直觉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安的气息，小狗崽的惨叫越发凄厉起来。 今天是周五，离周末最多也只有两天时间。按照约定，如果小狗被杀，任务一样失败。 时间不多了…… 盛存盘算了一番，决定实施昨晚想好的计划。 “喂，按照你最开始说的，这一切的源头是流浪狗捕杀行动？” 在开始之前，他还有几件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您想问什么？” 系统的语气中透出几分严肃。 “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猜啊，之所以会有这次扑杀，应该是有流浪狗伤人了，而且跟这窝幼崽有关，对吧？” “……” 系统沉默。 反正也没指望它回答。盛存自顾自地往下说：“所以我想问——如果这次我能救回幼崽们，扑杀行动是不是可以避免？我的任务……是不是可以提前结束？” 沉默良久，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您是什么意思？” “我有一个计划。”盛存缓缓开口，“我有九成的把握能一劳永逸，但是在最后一步需要你的配合，把我提前变回人类。” “你这是在作弊！” 系统尖叫道，拒绝得斩钉截铁。 “听我说完嘛，这并不违反你们的不干预原则啊，我只是提前透支了一下通关奖励而已，如果最后你们还是判定任务失败，再把我的灵魂弄出来不就得了。” 盛存早就料到系统不会轻易答应，赶紧狡辩道。 昨晚的雨没有白淋，盛存苦苦思考了一宿，发现自己其实格局小了。 几个时间点接连发生偏差，而系统对此并没有任何表示。包括之前几次任务也是如此，设置一个逆天改命的任务，然后就放任不管，任由他折腾。 于是他大胆猜测——这个系统，或许更像一个观察者，在测试一个本来不应存在于此的灵魂能在时空中掀起怎样的波澜。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系统都不会阻拦，更不会试图纠正越来越偏的剧情。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系统根本就不会在乎时间线是不是提前了，剧情越偏，它会越感兴趣才是。 他就像一只小白鼠，在系统设置的迷宫里乱窜，唯一的动力就是放在终点的食物。 实验中，如果一只小白鼠发现了捷径，直接把迷宫的障碍咬破，那它的行为并不会被阻止，反而会成为一种新的结果被记录在实验报告中。 如果系统也是实验者，发现他准备跳出迷宫了，同样是不会拒绝的。 盛存决定赌一把，这是真正的赌上性命，但他有相当的把握自己能赢。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系统最终回复道：“好的，我答应你。” 语调波澜不惊，并且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计划第一步，成功！ 盛存暗自窃笑。他迈开长腿，重返西滩。 黑白花还没有醒，海岸边的雪纳瑞和黄狗两兄弟同样还在昏睡。如果半根火腿肠的药效能持续大半天，那它们在今晚之前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盛存拱了拱黑白花，它的身体无力地晃动了两下，没有任何反应。 狗群，特别是失去幼崽的黑白花，会成为极其不稳定的因素，这样睡着最好了。 你们安心睡吧，这件事由我来解决就好。 盛存最后望了一眼相处几天的同伴们，如果计划顺利，这是他最后一次用犬类形态见到它们了。 然后，他转身向学校奔去。 计划的第二步，人类盛存是必不可少的角色。 现在还很早，路上行人寥寥，这并不是一个好时间。 盛存耐心地等待着，等到中午火锅店里的人忙得脚不沾地，才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十一点半左右，人类盛存出现在宿舍楼前，正在往食堂的方向走来。 就是现在！ 盛存从埋伏着的草丛里一跃而起，摇着尾巴向人形奔去。 “哟，大黄又来了？” 一来二去，人类盛存已经放下警惕，很是熟络地半蹲下来。 盛存装出一副久别重逢的亲昵模样，前爪拼命往人身上扑，像是不经意的样子，碰到裤兜里一块硬硬的东西。 是手机。 自己拿自己的手机，那算偷吗？——当然不算，这叫物归原主！ 盛存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暗暗绷紧肌肉，用力向前一拱—— 毫无防备的人类跌坐在地，盛存趁机一偏脑袋，熟练地把手机从兜里扒拉出来，叼起来就跑。 计划的重要道具：手机，get。 “***，你**怎么敢偷别人的手机！” 对于大学生来说，丢了手机，安全感能直接变成负数。很快，身后传来一串优美的中国话，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无辜的地面承受了不属于它的怒火。 盛存不紧不慢地跑在前头，保安亭注意到这边的骚动，但是显然还没有搞明白状况，在穿过校门的时候，盛存特地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现在还在封校期间，但是追一只偷了自己手机的狗，是一个很可能会成功的出校理由。 “这狗的嘴上咬的是什么？” “手……手机？” 两个门卫面面相觑，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别跑！把手机放下！” 人类盛存很快追来，在和门卫激动地比比划划一番以后，他和其中一个门卫呈左右包抄的队形冲出校门。 但是论速度，两条腿的人怎么比得过四条腿的狗呢，盛存跑在前头，只留给他们一个若即若离的背影，一路往西滩的方向跑去。 “它往西滩去了，那边狗多。你等等，我回去取警棍” 门卫和人类盛存站在居民区门前，西滩这么大，足够他们一通好找了。 然而西滩只是个幌子，把他俩甩开以后，盛存绕了个弯子，准备前去火锅店。 不知道这一下能拖延多长时间，黑白花几个是枚定时炸弹，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见到火锅店后厨的屋门，盛存熟练地闪身躲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他把手机放在地上，毛绒绒的狗爪笨拙地摁亮屏幕，又费了好大的功夫，输入开机密码。 为什么，我当时要设置一个字母+数字还有8位数的密码啊喂！他一边艰难地删掉被误触的字符，一边骂骂咧咧。 终于，一切就绪。盛存重新叼起手机，点开录音，贴着墙根慢慢移动。 根据昨晚的情报，小狗们被关在厨房里间，旁边有一个小窗户。 盛存用后腿站立，把手机轻轻放在窗台上。 “汪哐！汪哐！” 做完这一切，他咆哮着冲进厨房里。 “哪里来的死狗……它往里面跑了！” 厨房里乱成一团，厨子抄起菜刀就跟过来。 ……当狗真的太危险了啊！ 盛存努力地无视刀口反射的寒光，守在关着小狗崽的笼子前，摆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笼子里的气息陈旧和复杂，依稀能分辨出很多属于同类的气味，这个铁笼，成为它们流浪生活的最后一站。 对于狗狗来说，这里散发着森森寒气，和人类的“鬼宅”一样。担惊受怕的一夜的小狗仔们，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急切地欧欧叫唤起来。 目的还没达到，看来还要把关系表现得再明显一点。 盛存忙里偷闲，扭过头去，亲昵地舔了幼崽们一口。 “那个捡破烂的从哪里抓来的狗啊，怎么大的跟过来了？” 厨子本来就忙得很，被这么一打岔，心情相当不好，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你小声一点，别让外面的客人听见了，赶紧把这条狗处理掉！” 听到动静的老板从前厅赶来，手里拿着一个条状物体。 吹管……吗，一个开火锅店的，真是装备齐全呢。 不过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是时候撤退了。 盛存眯起眼睛，缓缓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但是不小心弧度大了点，把尖利的犬齿龇出来了。 “小心，它想咬人！” 厨子紧张地握住刀柄，盛存后腿一蹬，身体像弹簧一样弹射出去，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门口，扬长而去。 “喂，系统007，别忘了今天说好的事情！” 当人类盛存出现在视线中，盛存大吼一声：“换回来吧！” “原来是这样……” 系统若有所思，很快有所动作。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下一秒，盛存的视角骤然升高。 他缓缓伸出双手，看到了属于人类的灵活手指。 真的……变回来了？ 幸福来得过于突然，盛存的眼眶有点发酸。 “你怎么了？” 旁边的保安发现他骤然僵住的身体，疑惑发问。 “没事……我看到它了，我们追！” 任务还没有结束，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盛存拔腿就跑，太久没有用两条腿跑过步了，他甚至踉跄了好几下。 “哎——慢点啊，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保安跟在后面大喊道。 盛存抢先一步来到火锅店，从窗台取回手机，检查录音，那关键的两句话听得很清晰。 有保安在更好，收尾工作能更顺利些，就是不知道无故出校，回去以后会不会挨处分呢…… 盛存深吸一口气，冲着保安晃晃手机：“我找到啦，被扔在这边的路上，狗被人吓到，已经跑掉了。” 如果认真推敲，这段说辞显然有漏洞，不过保安小哥显然不在乎这些，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来：“没关系，找到了就好。” “不过哥，我大概知道那只狗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盛存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 老板正在忙，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着什么。看见贸然走入的盛存，马上摆出警惕的表情：“你是谁？进来做什么？” 盛存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叔叔好，你们店里新进的那几只小狗，其实是有主人的。” “……” 老板脸色变了，但依然沉默不语，里屋的小狗崽们适时地叫唤了几声。 “你在说什么啊，难道……那几只是大黄狗的崽？” 保安小哥跟进来，显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盛存点点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是学校动物福利社团的，之前一直观察学校周边流浪狗的情况，你看这几只小狗，黄色的是不是和大黄很像？” “确实……”保安小哥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那为什么会在火锅店里？”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这不是正在问嘛。” 盛存耸耸肩，看向老板，诚恳地说：“这狗真的有主人了，您是从哪里……” “我从别人那里买来的，不要乱说！” 老板眼睛一瞪，厉声呵斥。 “多少钱？我可以把它们买回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狗狗救回来再说。 他死死盯着老板，大有纠缠不休的意思。或许是刚才发生的事情有点诡异，老板的眼睛心虚地转了转，开口道：“300，你可以买回去。” “300！四只小土狗卖300？” 保安小哥拉住盛存，“别听他的，这不在坑人吗！” “好的，成交！” 盛存咬牙，面上依然挂着礼貌的笑容，很快把钱付了。 “滴滴！恭喜您完成任务，获得‘蓝星生存计划’通关第一人称号！系统很高兴为您服务，非常感谢您的合作，再见！” 在交易达成的那一刻，盛存听到了最后一句来自系统的声音。 终于……结束了吗……他感到一阵恍惚。 小狗崽们用胖乎乎的爪子扒拉着铁笼的栏杆，盛存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们毛绒绒的脑袋，掌心柔软的触感提醒它：这次，是真的活过来了。 “这个死奸商！唉……算了，就当是300的买命钱了，” 他抱着笼子走在街上，忍受着保安小哥同情的目光，在心里狠狠骂道。 “你要把小狗送回去吗？真是大善人啊。” “嗯。”盛存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保安小哥的赞美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盛存带上手套，把小狗崽身上的人类气息清洗干净，趁着真正的大黄狗在外面觅食，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黑白花身边。 等它们醒过来，这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至于现在的大黄狗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盛存回去的第二件事，就是像卫生局举报火锅店的食品安全问题。存在手机里的录音就是证据，一个月后，火锅店的大门被贴上了封条。 盛存在解封后重回西滩，果不其然，被追咬得落荒而逃。这群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力旺盛呢。 他在路上碰见收废品的老人，听说，他再也没有去过西滩。 “黑白花生了四只小狗崽，您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他看见老人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从惊喜变成心虚，最后，他垂下眼睛：“不了，还是别去了吧……” 在某个夜晚，盛存做了个梦。 梦境里风雨交加，一辆小三轮疾驰在马路上，车轮溅起片片水花。 车上，是刚刚出生没过久的小狗崽，他们要以此为诱饵，把大狗引出来一举扑杀。 狗妈妈就在附近，它无数次想要冲上前，但是来自本能的危机感告诉它：现在还不可以。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惊雷在耳边炸响。雨下得更大了些，悬挂在天地间的雨幕中，能见度不及5米。 暴露在风雨中的幼崽又冷又怕，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能再等下去了，孩子们需要我！ 狗妈妈一跃而起，只要穿过马路，就能来到孩子们身边—— “吱——” 一辆冒雨前行的小汽车发现前面有一道黑影，猛打方向盘想要避让，，但已经来不及了。 车轮碾压过去，而且，歪斜的车尾重重地撞向一旁的行道树。 “什么嘛，下这么大的雨，这条狗怎么到处乱跑。” 发现撞到的不是人，车主明显松了口气。很快。车子重新启动，消失在雨帘中。 梧桐树的根系本来就浅，抵御台风已是勉勉强强。被汽车这么一撞，更是摇摇欲坠。 一位撑伞的行人正好经过，它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轰！” 雨伞脱手，被狂风卷起，飘落在马路上。梦境中，盛存的眼睛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倒在血泊中。 马路上的，是黑白花。人行道上的，是自己。 他骤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原来如此，这是有多倒霉，才会被这一连串的巧合碰上啊…… 他的心里有一个关于系统的阴暗的猜想，不过既然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就当是一次特别的体验吧。 寝室里漆黑一片，舍友被床板的吱呀声惊扰，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窗外，红角鸮时不时“咕咕”叫几声，这里，是梦开始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 “睡了睡了。” 盛存重新倒回床上，伸出手盖住眼睛。 他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抱歉消失了这么长时间，期末终于结束了，这篇文也完结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持！（鞠躬） 再放一个预收文的文案吧，感兴趣的话欢迎收藏~ 元素大陆，异兽横行，共有118位公民，皆服从系统号令。 跳上机甲打怪、挖矿，是他们无聊且枯燥的日常。 钠睁开眼睛，绝望地认为迎接自己的将是打怪工具人悲惨的一生。然而，她很快发现，这批新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人一心种田，有人专注恋爱，有人……只想搞事。 系统急得跳脚：“你们这么不听话！遇到异兽怎么办？” 钠邪魅一笑：“看好了，我们的必杀技是——用机甲合成各种化合物，让它们明白什么叫元素压制！” 说话间，钠和氯的机甲合体，炮口中竟然喷出食盐，纷纷扬扬洒在巨大的蛞蝓身上…… 系统看着化成水的蛞蝓，惊呆：“我给你们的合体技能，是这么用的？” 直到有一天，钠神神秘秘地提议： “大家都过够了打怪的日子吧，我们去北境的禁区走一遭怎么样？” 众人惊呼：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作死小能手——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禁区之内，或许藏着这个诡异世界的真相…… 【阅读指南】： 1.关于元素们的外貌设定：机甲是该元素对应的单质的颜色，眼睛是对应单质（如果是金属的话）焰色反应的颜色，其他的配色看心情。 2.我流机甲，私设众多。 3. 女主是钠，偏群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