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成风》作者:籽月【完结】 编辑推荐 1、继《一粒红尘》之后,魅丽文化2015最重点大神作者项目。 1、继畅销书《夏有乔木雅望天堂》之后,籽月又一震撼力作。 3、《花火》杂志长达一年专栏宣传,多期硬广以及互动宣传。 4、大电影《夏有乔木》即将热映、作者籽月首次披露八年艰难创作历程。 内容推荐 内含:籽月《花火》连载精选专栏、短篇、编剧成长历程日记随书附送:籽月泰国游图文全记录籽月出道八年来首本讲述整个成长历程的自传式专栏合辑。 从最初的孤苦迷茫孤注一掷 到《夏有乔木,雅望天堂》突然间的夸张爆红,风头无两。 从一夜成名的畅销书作家,到从零开始的大电影编剧。 籽月和夏木的整个青春,全全刻录。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序言 最近总觉得身边离开的人越来越多了,而我也习惯了离别,习惯了有人从我生命最重要的位置退居到幕后。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伤害了她们,或者她们伤害了我,而是因为我们分开了,我们依然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却渐渐变得无话可说。我们除了节假日,总想不起来去拨打对方的号码,不看QQ提示,也再也记不起她们的生日。 曾经的我们那么好,每分每秒都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在哪里。 曾经的我们,在对方生日前一个星期就会去市里最好的蛋糕店,定做最漂亮的蛋糕,准备她们最心仪的礼物。 可是现在呢?不特意去怀念,就真的也记不起来了。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如此淡忘彼此。 不是我不爱她们了,也不是她们不爱我了。而是,我们已经不在一个圈子了。朋友圈就是那么小,当你从一个圈子到另外一个圈子之后,原来圈子里的朋友,就会被你渐渐忽略。不管你再怎么知道她的好,再怎么想念和她们之间的情谊,都没有用。 有时候想着想着,真觉得人生其实挺残酷的,我们一直在长大,一直在相遇,又一直在离别,我们这一路上遇见过许许多多对我们如此温暖的人,可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当我们再次起航时,好好记住她们曾经给过的温暖。 开始筹备《蔚然成风》的时候,编辑说,要丰富一些,要让读者更加透彻地了解你,写一写你的人生,怎么样? 我说:"我还没老呢,就开始写回忆录吗?这会不会有点太着急了?" 在编辑的要求下,我开始写这个稿子。本来以为这会是个很无趣、很干涩的稿子,可写着写着,我就发现,太丰富了,我的人生经历少得可怜,可我的朋友却一个个那么可爱,我在每一个时段,都遇见了那么多的好人。 我大学时的室友们,她们都是那么好的人,现在想起和她们在一起的日子,都能笑出声来,一点点的回忆,那么幸福,那么心酸。 当年,我们一无所有,可我们却有着彼此。 当年,我们说等我们有钱了,就买个大房子,大家一起住。 当年,我们说定了无数的旅行计划,却一个也没去。 还有,我的初恋,他是夏木的原型,却更像唐小天。他那么好看,那么爱我,想起他,我就会觉得,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像他对我那般好了。 专栏书的稿子很快就写完了,速度快到令我的编辑震惊,这么多年她都已经习惯我的拖稿了,收到稿子的时候她问我:"你不是说回忆录很难写吗?" 我说:"一点儿也不难,随便想想都是他们给我的爱。" 是的,闭上眼睛,随便想想,记忆都能开出花来。 那些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对我最好的人,已经和我告别,离开我生活圈子的人,全都在里面了。 我爱他们,我想他们。 他们陪我走过了最青春、最贫困、最傻的岁月。 我曾经答应过,要把他们写到书里,现在,我做到了。 他们全部都在这里,在我的专栏书里,和年少的我在一起,永远。 第一章致那些给过我最多温暖的人 一无所有的年月,有着最亲爱的朋友 籽月说: 他们陪我走过了最青春、最贫困、最傻的岁月。 我曾经答应过,要把他们写到书里,现在,我做到了。 他们全部都在这里,在我的专栏书里,和年少的我在一起,永远。 楔子: 人的一生,来来回回,总是有很多人走过,有些人来了又走了,有些人走了又突然出现,有的人即使你再喜欢,再不舍,也会分开。 这就是人生。 亲爱的朋友们,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记下来,即使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也不会难过,不会忘记你们。 因为,你们给过我最多的温暖,爱过最不完美的我。 (1) 高三暑假的时候我开始写文,做出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表情,我对我爸说:"爸,我终于找到人生目标了,那就是当个作家!" 我爸说:"你歇着吧,你小学的时候说要当个画家,学了这么多年,现在还不是画笔都不摸一下。" 我对我妈说:"妈,你会支持我的吧?" 我妈说:"老娘不管你要当什么家,别想变着花样多要一毛钱生活费。" 于是我在父母均不支持的情况下,开始了我的写文道路。那年我十八岁,刚考上大学,正是花样年华、清纯善良、美丽动人、活泼可爱的时候。(编辑:真是够了!这样自恋真的好吗?) 大二的时候,为了安静地写文,我决定搬出学校宿舍,因为没钱,只能和朋友合租在离学校很远很远的地方。至于有多远,那是要走十分钟,然后坐公交车,经过六站下车,再走五分钟,再坐公交车过八站,再下车走十分钟才能到学校的地方。 哦,我的这位朋友一定要重点介绍一下,她就是舒雅望的原型,她叫张静茹,是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漂亮女孩。她的工作就是园林设计师,我和她同床共枕了将近两年,我叫她小心肝,她叫我小肉蛋,我们好得就像一个人。 我赋予舒雅望的所有园林知识都是来自她,雅望的杏花公园也真的存在,就在合肥,而我朋友也真的参与过设计。 书里雅望那句"为什么我大学毕业了以后还要和民工叔叔一起做事呢?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挖坑种树,再挖坑再种树……",就是一字不差出自她。 雅望的性格大部分也取自她,善良、开朗,对身边的人很好,又有一点儿小坏,喜欢捉弄人。每次捉弄人成功了,她可开心了,总是哈哈哈地笑,爽朗又可爱。 她和雅望一样,原来是学装潢设计的,因为工作不好找,所以才去干了园林设计,渐渐地,她喜欢上这个行业。 她总是在晚上和我散步的时候,指着小区里的树木问我:"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这个呢? "这个呢? "哈哈,你都不知道吧。" 每次,她都得意扬扬地告诉我那些树木花草的名字:白云兰、香樟树、洋槐、红叶女针、丁香、迎春、石榴树。 那时,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我们身边的花草都有那么好听的名字,这种震撼,我一直记得,所以也就在书中呈现出来,希望更多人知道。那些花草树木并不是简单的花,简单的树,它们有好听的名字,有各自的生长习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种在那儿的。 书里雅望对唐小天说的话,也是出自她的口,她说:有一天,她要建造出一个和天堂一样美丽的地方。那时,你一定要来。 她真的很热爱这份事业,夏天,工地上尘土飞扬,阳光炙热,我在家吹空调,她却在工地上和民工哥哥一起种树。 她也喜欢像雅望一样,一身臭汗回来,坏心眼地让我闻,一直闹着我问:"臭吗?臭吗?" 我说:"臭!" 她说:"那你还爱我吗?" 我说:"多臭都爱!" 每次都要我这样回答后,她才会喜滋滋地去洗澡,再卸下一身的疲惫回房间休息。 她既有能力又有才华,四年的时间,从刚进公司当学员到现在已经升为公司的设计总监,她的老板特怕她跳槽,她一想加工资就说不干了,一说不干了,她老板就给她加工资。 呵呵,这点她可比舒雅望要强势很多。 我真心以有她这样出色的朋友为荣,今年,她就要结婚了,嫁给一个比她小三岁的男人,那个男人像夏木一样爱着她。 她也在为她的夏木设计一个美丽的天堂。 (2) 和朋友合租之后,我因为能安安静静地写文觉得很开心。那时,我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除了我朋友以外,还有我朋友弟弟的同学,我和我朋友住一间,她弟弟同学住一间,我每天都在客厅码字,客厅算是我的地盘。 同学的弟弟叫郑伟,明明长得挺清秀可爱的,却有一个和他身材并不相符的大肚腩,每次他挺着他的大肚子在客厅晃悠,打扰我写文的时候,我都气愤地指着他的肚子说:"喂,你别在我面前晃悠,赶快去医院预定产房,你明天也该生了吧!" 每次我这么说,他都皱着他那张可爱的脸,特别郁闷地看着我:"你这人嘴巴真毒,明天晚上不带你吃晚饭了。" 一听这话,我就笑得特贱,孙子一样地说:"别啊,哥哥,我错了还不行?您这肚子就是典型的将军肚,多气派!" 没错,我吧,那时真穷,我爸妈每个月就给我五百块生活费,一毛不带多给的,我每个月交了房租、水电、手机费后,能用的钱不到一百块。 所以,那些年,我一直很穷很穷很穷,完全靠蹭饭过日子,被我蹭得最久的就是他。 那时,为了省钱,我每天只煮一锅稀饭,早上吃,中午吃,饿了就吃,每天就等着晚上他下班回来,带我去吃顿好的。 他这人性格非常好,人也很大方,和女孩出去吃饭,从来不要她们付钱。我和我朋友就经常蹭他的晚饭,我朋友脸皮薄,又已经是有工作的人了,只是偶尔蹭几顿。而我这种脸皮超级厚的,就天天眼巴巴地等着他下班,跟着他出去吃晚饭。 他简直就成了我的救星,我朋友还经常撮合我们俩,说他这人挺好的啊,老实啊,可靠啊,IT男啊,有技术啊等等等等。 我总说:"得了,他再好,怀的也不是我的孩子。" 他总说:"我就是娶不到老婆,也不要这种说不出人话的姑娘。" 于是,我们俩之间一直是纯友谊。 可惜这种蹭饭的好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 大三那年夏天,我看看日历,是他发工资的日子了,我对他说:"我想吃韩国烤肉。" 他说:"好。" 那天晚上我特地打扮一番,跑去他公司接他下班。那时发工资还是直接发现金的,他把工资全部揣在裤子口袋里走在前面,而我就像个小马屁精一样,一路流着口水用最美好的词汇夸赞他。 他特别鄙视我地说:"只有吃肉的时候你的嘴巴才是甜的。" 我特别无耻地说:"你天天带我吃肉,我不就天天嘴甜了吗?" 他说:"行,等哥有钱了。" 可惜啊,我没等到他有钱,反而等到他和我一样穷。 那天我们吃完饭才发现,他的工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偷了,我们两个傻子一样地坐在店里,等着小茹给我们送钱过来。 那个月他正好又要交房租、交水电、交报名费、买新电脑等等,各种地方要用钱,所以他本来就不多的存款瞬间就被清空了,变得和我一样穷。 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要煮更大一锅稀饭,然后晚上等着他下班回来和我分着吃。 我就着萝卜干问他:"喂,你什么时候能有钱?" 他鼓着腮帮子,信誓旦旦地说:"总有一天。" 我特别沮丧地说:"我有生之年能等到吗?" 他瞪着我不说话,我嘿嘿傻笑。 那两年,我在网上发表了五十多万字,三本长篇小说,零元稿费。 那两年,是我物质生活最清贫的时候,却也是精神生活最富裕的时候。 那时,我有爱,有梦想,有信心,有毅力,有灵感,过得特别充实,特别开心。 现在回头想想,一点儿也不觉得当时过得苦,记得的全都是开心的事,甚至很佩服自己,怎么能吃这么久的稀饭?怎么能一个人打那么多份工?怎么能脸皮厚到蹭了别人那么久的晚饭?怎么能经常装没零钱站在公交车站台和男生借硬币呢? 年少时,真是无知无畏无耻。 (3) 大三的时候,我的一本稿子开始在网络走红,引来了出版社的关注,顺利签了出版合约。第一次签合约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居然能出书了?我和我的朋友说,我的朋友们都不相信,她们都说我在开玩笑;我和我的爸妈说,她们居然还问我:"出一本书,要给出版社多少钱哪?" 我说:"不要钱,他们给我钱。" 我爸妈不信,说我肯定被骗了。 我坚信我没被骗,我是真的要出书了。于是我开始疯狂赶稿,旷课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其实我这个人吧,挺背的,但凡我转两趟公交车去上课的时候,老师必然不点名,但凡我不去上课,老师必定会点名。 发展到后来,同学们就都看我,我去他们就不去,我不去,他们就去。 真是一群浑蛋。 其实我也担心期末考试会挂科,也想多去上几次课,可是我又担心截稿日我交不出稿子。在两难中,我总是选择待在家里码字。 那年我风头正好,一连出了三本,在写作方面也算是终于有一点儿成绩了! 不过,我的学业成绩也非常好看,因为旷课次数太多,我六门功课平时分为零,直接挂科。学校校规,挂科四门的,不发毕业证。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真是拔凉拔凉的,我不停地向学校的老师打听,有没有通融的可能,但老师的回答都是——没有。 等待发毕业证的那段日子,我终日惶恐不安,睡不着,吃不下。可我依然坚持赶我的稿子,写我的《谁说穿越好》。那本稿子是本超级爆笑文,每天我写文的时候就会陷入癫狂、抽风、自言自语、爆笑的状态之中,写完了又开始一脸惆怅满眼忧伤地问小茹:"唉,怎么办啊,学校不会真的不发毕业证给我吧?不会的哦?不会的对不对?" 小茹每天都安慰我:"不会的,学校肯定会让你补考的。"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学校真的没发毕业证给我。 那天领毕业证,我看着同学们都开开心心地领走红彤彤的毕业证,而我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不敢回家,不敢面对父母,他们花了这么多钱让我来上大学,我却连个毕业证也没拿到。 这种结局,叫我如何承受得了啊? 我当然不能承受! 我这人一向没皮没脸,那天我更是把这种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我跑到系主任办公室,又哭又求又闹又跪又忏悔,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老师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补考吧!" "老师啊!你不给我毕业证我一辈子就毁掉了啊。 "老师啊!你不给我毕业证我就死给你看! "现在就死! "马上死!" 但老师却很严厉地批评我:"上课的时候你干吗去了?现在才后悔,有用吗?" 唉,真是够丢人的,那么大了,还要父母去学校。 可是也没办法啊,不能不要毕业证啊,我妈连夜坐飞机过来,见着我就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叫你不学习,叫你不务正业,叫你天天旷课,叫你玩物丧志。" 记得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妈妈就对我说:"上高中以后是你就是大姑娘了,妈妈不会再打你,你好自为之吧。" 结果因为这事,我妈破戒了,狠狠地收拾了我一顿。 打完后,我那凶悍的老妈,腆着老脸带着我,去我挂科的老师家,一个老师一个老师地求情,一个主任一个主任地拜托,一家一家地送礼,真是说尽了好话,掉光了眼泪,系里才答应给我一次补考的机会。 那时我想,我那没皮没脸死缠烂打的精神,一定是继承了我老妈的光荣传统。 只是妈妈,因为我的不懂事,我的不分轻重,让一辈子没求过人的妈妈,在那个毕业季求了那么多人,受了那么多委屈。 也只是,为了成全我这个不孝孩子的任性与梦想。 后来,我凭着超常的发挥,终于过了六门补考,顺利毕业,可喜可贺。 (4) 大四下学期的时候,我开始在合肥找工作。其实说找工作,也只是在网上投投简历了事,有时候好不容易有单位叫我去面试,我还会看看天气。太热不去,下雨不去,心情不好不去。 反正……我就是没想找工作啦。 当时的我基本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在睡梦中的时候,听见小茹先起来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再听见郑伟起床洗漱的声音,再是关门声。 当第二道关门声响起的时候,我不用看表也知道已经九点半了,我再睡一会儿就会爬起来,摸过笔记本电脑,开始上网,摸摸鱼,聊聊天就到中午了。吃完饭继续睡觉,下午两点起床上上网,四点半在QQ上和室友研究晚上吃什么,然后乖乖在家等着他们下班,一起吃晚饭,看电视。他们睡觉了,我就开始工作、码字,半夜两三点睡觉。 那段日子简直享受得让屋里的另外两个人嫉妒死了。郑伟把QQ签名都改成了:家里养了一只猪。 可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小茹单位要搬迁了,搬到了合肥的郊区,是完全没办法坐公交车到达的地方。她的单位也因为这样,为他们提供了免费宿舍,所以,她要搬走了。正好那时我也要毕业了,我哥也催着我去南京,所以我们三人只得拆伙了。 我记得,当年我们散伙的时候,小茹说:"终于可以和你分开了,再一起住下去我就要成同性恋了。" 我连连点头说:"是啊,你不知道,每次你有朋友来我们家住,你把我赶去客厅睡的时候,我都会吃醋,恨不得马上把你朋友赶走!" 小茹使劲地点头:"我也是的。" 郑伟问:"为什么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你们都没喜欢上我?" 我笑:"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他傻傻地问我:"什么事?" 我说:"就算世界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们也不会喜欢你。" 郑伟因为这句话气得好几天没理我,我收拾好行李走的那天,他也没送我,关着门在打游戏。我推开门跟他说:"我走啦。" 他说:"哦。" 我说:"你不送送我?" 他说:"No。" 我非常生气地关上门走了,走后没两天,郑伟又改了QQ个签名,上面写着:终于不用回家喂猪了。 我回复:我不是猪。 他回复:你就是。 我回复:你才是。 小茹回复:你们都是。 …… 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合肥,舍不得离开他们,舍不得离开那段的日子。 只是人生,就是充满了离别,充满了伤感,只有想念和不舍才会让我们知道,原来,我是那么喜欢他们,喜欢这三年,喜欢我们那间七百五十块一个月的房子。喜欢半夜写文写到一半时闻到一阵方便面的香味,推开郑伟的房门就看见他在一边打游戏一边吃方便面,还总挑衅地望着我说:"看什么,你敢吃吗?不怕胖就和我一起吃啊。"我总是指着他的肚子说:"再吃你就变十月怀胎了。" 那些美好的记忆,即使我现在想起来,也依然会忍不住笑出声。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们在一起太快乐了,所以那些年,我写的都是超级搞笑文。 虽然那些文并不值钱,知名度也不高,但却依然是我觉得写得最好的文。 最不该相遇的年纪,遇见最好的你。 (1) 大四快结束的时候,我去了南京,开始了新的生活。在南京,我认识了夏木的原型,我的第一个男朋友。那是一个很长很伤的故事,我真心不想回想,所以我能跳过这个话题吧! 能吧?能吧? 太好了!我就跳过了! (编辑:你敢!你叽叽歪歪写了那么久,终于写到爆点了!居然敢给我跳过!是不是不想混了!) 好吧…… 那个人,我有些不敢想起他,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就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很对不起他。 他比我小四岁,当时还在南京某名牌大学读大一,是个很漂亮的男孩,有些瘦,高高的。第一次见他,他很腼腆,不像夏木,像唐小天。 那时,他在我哥的超市打工,我一开始以为他家里条件应该不是很好,后来才知道,他老爸是某市的交通局局长,而且是军人出身。只是他父亲对他一向严苛,并不给他过多的生活费。这一点,也很像唐小天。 以前我一直觉得唐小天是我杜撰出来的,后来想想,他身上很多地方,还是出自他啊。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懂,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我,他说是因为他看了我的书,他特别喜欢我的《谁说穿越好》里的女主角于盛优。他说,我就是一个像于盛优一样,有些疯癫却很善良的女孩;他说,他觉得我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和我在一起,他也会变得快乐。 那时的我,还没有真正谈过一场恋爱,真心扛不住这么好看的一个男孩一直说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 我脑子一热,就从了他,当了他的女朋友。 可我这个人,真心不是一个靠谱的人,用我朋友的话说就是——答应前不考虑,答应后才来考虑。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是的,我这人在感情上比别人慢很多拍,答应了他之后,我才开始想姐弟恋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十年后我都年老色衰了,他还风华正茂。 于是,我们恋爱的时候,我就像一个有间歇性精神病的病人一样,一想到未来我们可能会分手,就开始恐慌,就对他特别冷淡,对他的感情质疑,对他一点儿也不好,他所说的快乐我一点儿也没给过他。 可他对我却是极好的,我在南京找工作面试的时候,都是他带我去的。南京这么大,我们都刚从外地过去,压根不认识路。我们经常会迷路,坐过站,而我这个人点又特别不正,每次决定放弃公交车打车的时候,的士就半天不来,放弃打车准备坐公交车的时候,公交车就半天不来。 因为这样,我总是又累又生气,可他却走到我身后,背对着我,蹲下,然后说:"累的话就坐在我背上吧。" 而我,真的就没皮没脸地坐上去了。自此,每次等公交车,或者需要干什么要站很久,他就总是这样蹲下,给我当凳子。 那时,他把我宠得像公主一样。 那时,他放假回家会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搜刮来,攒着带来给我吃。 那时,他会为我做酱拌面,会帮我洗衣服,会为我建立很多读者群,会申请二十多个小号去贴吧,去各家读者群,帮我到处宣传我的新书,他真的会帮我做很多我自己都觉得麻烦的事。 那时,我真的能感觉到,有一个男人很爱我,很爱我。 就在那时,我决定写一本正常一点儿的文,不搞笑,不卖萌,只是写一个爱得很深沉、很体贴,能为了女主角做任何事的人。那个人就是夏木,当然我也设置了姐弟恋这个点,其实我一开始写的时候,多么希望雅望能和夏木在一起啊,多么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幸福啊。 可最终,没有,就像我们,也没有。 爱情,有的时候,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不是爱得越深,做得越多,就一定能开花结果的。 (2) 大学刚毕业那年,我刚写完《夏木》,出版后反响很好,紧接着我又开始筹备《夏木2》。写《夏木2》和写《夏木1》不同,《夏木1》完全是在随心而欲毫无压力的状态下写出来的,而《夏木2》却带着很大的压力。第一,我的主角是大家都不喜欢的曲蔚然;第二,我不可以写得比《夏木1》差;第三,情节被限制了,我写的时候必须要考虑《夏木1》的情节。 《夏木2》的开头,我真的写得很艰难,设置了很多遍,却依然不满意,我的脾气也变得异常急躁,我觉得,我都快变成曲蔚然了。 我花大量的时间写文,足不出户,根本没时间去陪他,他每天就在QQ上问我:累了吗?写多少了?睡了吗? 而即使这样,我写不出东西来的时候,也还是嫌他烦,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老问啊,烦死了。 后来他就再也不问了,每天晚上,只是和我道一声晚安。 我对他,真的很坏。 有的时候,清醒过来,我又向他道歉,他却说他从来没生过气,只是很想我,很想知道我在干吗。 我说:好吧,下次我码字开着视频给你看。 他说:好。 后来,我就真的开着视频给他看。而他,也变得和夏木一样安静,不吵不闹。 我问他:会不会怪我没时间陪你? 他说:会,不过你就是陪我也陪得不安心,还不如等你赶完稿子再好好陪我。 我说:好。 可惜,我还没有赶完《夏木2》,就被我妈妈从南京打包领回了黄山。因为老爸托了很多关系,在老家给我找了一份国企的工作。那工作,在他们眼里,就是铁饭碗,是我一辈子的依靠。 于是我和他分开了,相隔两地,认识我们的人都和我说,他变得好沉默,看着都好难过。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写了《夏木》,所以他变得像夏木了,还是夏木应该像他,我只知道他很想我,他还和以前一样,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着,从南京带到黄山给我。哪怕给我的时候已经过期了,他也不愿意自己独享。 我很喜欢他,我向我爸妈介绍了他,他也带我回了家,我们那时说,一定要在一起。 …… 有一次,在他从黄山回南京的车上,我去送他,偷偷在他的背包里放了一封信,那封信上写着—— 亲爱的: 也许你不知道,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规划到底有多简单,我只希望在二十五岁之前找到一个好男人,二十六岁结婚,二十八岁生孩子,然后我会爱我的丈夫,疼我的孩子,我会平凡清淡地过一生。 而今,你的出现,打乱我全部的人生计划,你比我小四岁,你让我今年不可能结婚,明年不可能结婚,大后年也不可能结婚,大大后年,如果你还那么爱我的话,也许你会娶我…… 可也只是也许。 三年的时间会出现无数的变故,我每天都在想这些可能发生的变故,我每天都在放弃与坚持中挣扎。人家都说双鱼座的女孩爱胡思乱想,好吧,我承认,我是典型的双鱼座。 可即使这样,我也还是想试着和你往下走, 也许有些疯狂, 也许很不理智, 也许真的没有未来, 但是我真的很爱你,不管多累,我想和你走下去。 2010年4月24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文笔太好,还是他太爱哭,他对我说,这封信,他在火车上反反复复地看,看一遍就哭一遍,看一遍就哭一遍。 他说当他下车的时候,已经能一字不漏地连符号都背下了。 我对他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写的。" 后来,妈妈让我去相亲。 然后,他急了,忽然从学校退学,他说他不要再读下去,他不要浪费时间,他要工作,要赚钱,要来黄山接我。 唉……真的不想再写了。 不想再回忆了。 剩下的,都只是痛苦。 后来,我们分手,我坐着火车一路从南京哭回黄山。那时我想,不管他为我流过多少眼泪,那一次,我都还给他了。 是我没有珍惜我的夏木,我和舒雅望一样,不懂得珍惜;我和舒雅望一样,学不会在错的时间,好好地爱最爱你的那个人。 而他就像夏木一样傻,拼命地付出,拼命地给予,最终,还是没能带走他爱的女孩。 只有不停地往前走,才能看见更美的风景 (1) 和他分手后,我每天上班下班上班下班,朝九晚五。就这样过着安定、庸碌、看似无聊、其实忙碌的生活,好像忘记了什么,又记得那么深刻,有时候在睡梦中都能哭着醒来。 那时,我每天期盼的,就是周末或者假期,因为只有到了周末我才能两天不出门,长久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用对任何人笑,不用和任何人接触,不用听见任何声音。 我经常捧着日历,一天一天数着,还有几天休息,还有几天到"十一",到春节,到端午,到中秋。 那年,我的状态非常差,除了几篇被杂志退稿的短篇,基本没有写任何东西。 我每天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不能这样,要振作起来,你今天必须写点什么,你不能这么废物! 可不管我怎么对自己咆哮,对自己呐喊,都一点儿用也没有。 后来,我拿着我的稿费卡,将里面的钱全部花掉,一分不剩。我告诉自己,你这个废物,现在钱都花完了!你还不去赚! 结果依然没有用,我忽然发现,这样稳定的生活环境,会让我思想僵化,让我变懒,让我变得不想去奋斗,变得没了野心。 我不喜欢那时的自己,却又提不起劲来改变。我下班回家后经常会沉默很久,然后告诉父母,我想辞职,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可无数次都在父母的规劝下,又压下了这个念头。 也许,在潜移默化中,我已经接受了现实,接受了那个碌碌无为的自己,像一个平凡的人一样,上班,下班,回家。 我不需要我的才华,不需要我的天赋,不需要我的独特,也不需要那些稿费,我要做的,只是让自己伪装得和身边的人一样而已。 那年,是我写文八年来唯一没有任何小说问世的一年,那时的我糟糕得像是失去了翅膀的鸟儿,用力扑腾,却飞不起来。 我总是想念在合肥的日子,熬一锅稀饭,就可以待在家里吃一天,一点儿也不觉得苦,反而觉得,太好了,吃一天稀饭,可以不用出门,可以好好地安静地写点东西,每天干劲十足,充满斗志,自信快乐。 我想念在南京的日子,那时,我明明一无所有,前途茫茫,每天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头乱逛,却有一个爱我的人在守护着我。 我觉得,一个有生活目标的人,就是最富有的人。 在奋斗的途中,觉得前路荆棘停下脚步的人,是最可怜的。 也许还差一点,他就可以到达终点,走向成功。 他将一辈子后悔,为什么当年,他没有再努力一点…… 他将一辈子后悔,为什么当年,放弃自己的梦想,放弃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这种悔意,不管何时想来,都那么让人心酸。 (2) 沉迷了整整一年后,我开始写东西,逼着自己写。我长久地开着WORD文档,对着空白的页面强迫自己在上面打字。就算脑袋里面空空的,只能在键盘上敲下《三字经》也要强迫自己往上敲。 我记得我经常会缓慢地这样敲:你妹的,籽月,你是不是要死了。 你真是个傻x。 你快死了吧…… 好痛苦…… 那段时间,我想我应该是抑郁了吧。我特别羡慕有些作者,抑郁的时候总是能写出那么多优美又伤感,让人心疼到想落泪的句子。 而我,只会面无表情地一遍遍在电脑上敲着骂人的话…… 然后关掉,不保存,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第二天出门,依然笑得像个傻瓜。 我爸妈似乎也发现了我很不开心,他们总是说:"你要是太累了,就别写文了。女孩子赚一份工资就够了,开心点。" 他们不懂,写文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它对我来说,可以让我发光,我不愿意让那光芒消失,所以,我在坚持。 好在,有时候人对一件事的强大意念是可以战胜很多悲痛的,我一个作者朋友跟我说:"实体太难写,就回网上去写一些随心所欲的网文吧,你的文字开心起来,你的心也会开心的。" 我听她的建议,开了个搞笑的新坑《极品萌卫》,又回到了那个人最喜欢的风格,耍贱、卖萌、蠢呆呆的女主角,写出来就像无脑输出一样,一天就能飚上七八千字,两个月不到就写完了一整本。紧接着我又写完了一本青春小说《初晨,是我故意忘记你》。 写完这两本小说,我整个人就像复活了一样,感觉所有的灵气,指尖的节奏又回来了一样。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觉得一切都不顺,全世界都在和你作对的时候,你就真的被一切抛弃了。而当你振作起来,努力让自己乐观面对之后,老天又会给你奖赏。 2013年的时候,我遇见了也许算是生命中最大的一个贵人,小柯先生。 他是当时最火的青春电影《致青春》的制片人,票房高达七个亿。《小时代》他也有参与策划和投资,当他给我打电话说要买我的"夏木"的时候,我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居然能得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这简直就是奇迹。 我朋友说:"你家祖坟一定是冒青烟了。" 我说:"冒青烟肯定都不够,最少也得冒金烟才行。" "夏木"的影视版权卖出去之后,就好像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一样,原来只可能出现在电视里的那些人,那些闪闪发光的人,居然从屏幕上走进我的视线。有时候在片场,那些当红明星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总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我居然会感觉忽然从一个小山城来到这样一个世界,就像做梦一样。 影视公司的席总总是教育我:"籽月,你不能这样,你是作家,是编剧,你要端住。别那些男明星一和你说话,你就像个小粉丝一样,多掉价!" 我表面上总是使劲点头说:"对对!你说得对!" 心里却想着我本来就不值什么钱,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掉价不掉价的。 今年九月的时候,我每天坐在片场,看着演员们在演我写的剧本。那么多工作人员在片场忙碌着,我忽然又再一次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我好像看见自己身上的光又亮了起来,比原来更闪亮。 当你找到自己的价值和人生的目标时,你的心就会停止流浪,你将再次和新的朋友一起起航,去远方,去未来,去看更美好的风景。 第二章蔚然行走 给十年后的籽月 前几日,在微博上看见了一条信息,说厦门有一个邮局,可以办理"未来邮件"这项业务,可以把自己对未来的期许和梦想,写一封信寄给未来的自己或者家人。我看了后,便马上提起笔,写下了这封信。 十年后的籽月: 你好,你应该知道我来自十年前的你,当年你一时兴起,从厦门的未来邮箱寄了一封信给现在的你,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这件事,不知道你在未来过得怎么样?是否事业有成,成家立业,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是否已经变成我努力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知道吗?籽月,十年前的你有多么糟糕,糟糕到这一生都可能遇不到幸福。 十年前的你幼稚得可怕,明明身材高挑却喜欢日系卡哇伊的衣服,那时的你总觉得自己今年十八,明年十七,永远是个孩子。不知道十年后的你,是否已经成熟,是否已经懂得,不管现实多么残酷,人总要学着长大? 十年前的你,性格冲动火暴,说话冲动,做事冲动,得理不饶人,总是不给自己也不给他人留余地,现在的你,是否已经学会淡定,学会长袖善舞,学会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讨人喜欢。 十年前的你对谁都热情真心,对谁都实话实说,你总觉得这世上没人会故意伤害你,没人会故意欺骗你,可事实上你总是被利用,被轻视,被欺负。十年后的你,是否已经变得聪明,学会保护自己,防范那些想伤害你的人? 十年前的你只知道赚钱和攒钱,不会花钱,就像个傻瓜一样,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变多,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你,在十年后是否已经学会了如何花钱,如何取悦自己,如何将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 十年前的你患有极其严重的选择障碍症和恋物癖,你逛一个月淘宝也买不到一件衣服;初中时用过的小熊铁皮尺都还舍不得丢;那个已经离开的人你总是记得那么牢。我多么希望十年后的你已经痊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希望你变得理智和绝情,告诉自己,用不着的东西就丢了吧,失去了的感情就忘了吧。 十年前的你整天幻想着伟大而又深沉的爱情,幻想着有一个完美的王子来拯救你,躲在自己的二次元世界不愿出来。希望十年后的你已经做完青春的美梦,嫁作人妇,有个安稳的家,有个爱你的他,有个自己的宝宝,抱着他就像抱着温暖的阳光。我相信十年后的你会是个好妈妈,因为你打小就喜欢正太和萝莉。 十年前的你每天晚上为那点可怜见的稿费和所谓的名气熬夜写作到天明,十年后的你是否已经看淡了这一切,是否已经觉悟,金钱、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 十年前的你每天起床都会告诉自己,今天不想上班,明天不想上班,后天不想上班,可不可以不上班?十年后的你,是否已经坦然接受这一切,学会对自己负责,成熟地认识到工作就是为了赚钱,赚钱就是为了负担自己喜欢的事? 十年前的你总是毛毛躁躁,与不熟的人说话,总是那么不自信,甚至都不好意思看着别人的眼睛。十年后的你,是否已经变得优雅而从容,自信而坚强? 十年前的你有驾照却没车子,有房子却是父母的,有存折却不敢花,有爱却没人爱,十年后的你是否拥有现在你一无所有的一切? 亲爱的十年后的籽月,我问的这十个问题,若你做到了就在后面打一个勾,若你勾到六条以上,就请谢谢我,谢谢我当年,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改掉自己那一身的臭毛病,向着你,向着未来的你,向着优雅成熟的你,奋力前行着。 请原谅我这般不美好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微博个性签名上都挂着这样一句话:请原谅我这般不美好。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特别喜欢这句话,连写《初晨》的时候,都将这句话立为章节名,似乎在傻傻地期盼着什么人来原谅我,原谅我所犯过的错,原谅我所有的不美好。 贴吧里有读者问我:籽月,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诚实地回答她: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有着曲蔚然的邪恶和古怪。但我也不是一个坏人,因为我同时有着黎初晨的善良和温柔。 人啊,都是有两面的,谁心里是全然的阳光,谁心里没有一丝丝阴暗,谁没滋生过嫉妒、卑鄙、懦弱、暴力这些丑恶的想法呢? 我不能说,我没有。 我做过的错事多得数不清,有故意犯下的错,故意得罪过的人,也有无意犯下的错,无心伤害的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每犯一次错,就会觉得,自己怎么变成这样,越来越不美好,不善良,不纯洁。 和我当初想变成的那个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颓废、自省、抑郁,不停地让自己振作,却怎么也挡不住一颗心往黑暗里沉。 记得写《初晨》的时候,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和我处了五六年的好朋友与我绝交了,绝交的原因很莫名,因为我在她给我提意见的时候说了一句:你烦死了! 很多人说,这不是你的错,是她心眼太小,一句话就能和你绝交,说明她根本没有把你当朋友。 可我不这么认为,我们相处的这么多年里,我和她对骂的句子,和优乐美奶茶一样,可以绕地球一周。所以我知道,她并不是因为一句话与我绝交的,而是多年来,相处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累积到最后,终于爆发了。 我是一个习惯自省的人,我总是一遍遍反省自己的错误,总是怕不被人喜欢,总是因为别人的一个否定而忐忑很久。 也许,这是来自于小时候被父母丢弃在老家七年,而造成的更深层次的自卑和不安吧。 我总是笑着的,亲切的,有问必答的。 可即使我这样做,也依然有人讨厌我,依然会有好朋友和我绝交。 我一个朋友经常跟我说: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会被所有人喜欢的,你也一样。 我说:我知道。我自然知道。 可我明明知道,却依然责怪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缺点,为什么不够努力,我总是苛求着自己的完美。 我记得,我在《初晨》里写,写女主角黎初遥不止一次地利用黎初晨来成全自己,成全自己的恋爱,成全自己完整的家庭,成全自己所有想要的一切。 她眼睁睁地利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为她献出一切,而她却拿他的一切,去奉献给另外一个人。 黎初遥知道自己卑鄙,知道自己无耻,知道自己不美好。可即使这样,黎初晨依然心甘情愿。 黎初晨说:你对我笑一笑,我便原谅你所有的错。 我想,我也想要这样一个人吧,他会喜爱我的优点,无视我的缺点,相信我永远是善良的。 只要我对他笑一笑,他便原谅我所有的不美好。 善良的姑娘别担心 很多读者在得知我居然是个有工作的人而吃惊,她们总是特别关心地问我:籽月姐,你白天上班晚上写文,会不会太累了啊?要注意身体啊! 其实说真的,有的时候,是觉得挺累的,这两年体重增长得很快,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熬夜。可是真叫我辞职我又有些舍不得。 我在一家大型国企里面当秘书,我刚进单位的时候,老总以为我是写书的,那自然文笔非常好,喜滋滋地把我招进单位,委以重任。秘书,顾名思义自然是要写各种公文,给领导写各种报告,讲话稿,工作总结等等在我眼里就像天书那样让人无法理解的文字。 老总把我招进去后不到三个月,他哭了,我也哭了。 因为他说我给他写的总结里,错别字比他的还多,错句比他的还多,是一个比他还需要配备秘书的人。但这也没办法啊,我本来就是配了三个编辑给我改错字的人啊。 我给他写的报告里,完全不去调查,写了一堆想当然的东西,写的公文连格式都是百度下来的,内容还都忘了替换。至于传说中好到能写书,能在各种杂志上上稿的文笔,他是一点也没看到! 老总哭啊,怎么就招了这么一个无能又粗心的家伙进来。 我也哭啊,每天都要像个老学究一样,写着贯彻什么什么方针,落实什么什么精神,坚定什么什么信念,发展什么什么生产…… 我一个写青春言情小说的,怎么可能领悟得了这些高深的思想呢? 每天被老总骂的日子真难熬啊。我记得有一次,我交了一份讲话稿,老总看完以后气得从二楼冲下来骂我,吓得我躲进桌子底下,在同事的掩护下才逃过一劫! 刚进单位那两年,我每天回家都和我爸妈哭诉,我宁愿去乡下种地也不干这份工作了。太苦了,这简直是让秀才当兵,不对路嘛! 可是没办法啊,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管日子多么难熬,还是得坚持下去,因为你要生活下去,就要去适应环境,而不能等着环境来适应你。 在单位里工作三年多了,虽然前两年经常被骂,但我凭着我超级厚的脸皮还是在单位熬下来了。现在,公文虽说写得不是多么好,但也还能凑合。当然,最重要的是,老总也知道了我的水平,重要的文件和讲话稿,他宁愿自己吭哧吭哧用两根手指敲键盘,也不会叫我写了。 有一次我特别内疚地对老总说:"老总,我来帮你打吧。"结果老总说:"不用,你错字太多,校对起来太麻烦。" 他上辈子一定欠了我很多钱,所以这辈子才会有我这样的下属。 他经常特别无奈地望着我说:"小薛啊,我对你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你给单位写点新闻稿总行吧?帮单位宣传宣传总行吧?" 我默默捂脸,特别内疚地跟他说:"领导,你又搞错了,我发表文章的杂志都是青春文学杂志,年龄层在十八岁以下,我能宣传什么呢?是宣传航线还是航班?还是机票打折信息?小朋友们都是坐火车的嘛!" 那之后领导很久都没理我,估计又默默吐血捶胸了很久。 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员工,我把写文看得比工作重要多了。我经常一写就是一整夜,然后第二天困得和幽灵一样飘荡在办公楼的各个角落,甚至死气沉沉地趴在办公桌上一天。更过分的是一到冬天,迟到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去单位了,于是便整整一个早上不去单位,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假装是刚吃完午饭回的办公室。 好在办公室的同事们,都知道我是个写文的,知道我出书,知道我有一个很大的梦想,并在努力实现着,也许人们都喜欢有梦想的人吧,所以他们总是纵容我,用假装没看见这样温暖的举动,默默支持着我的梦想。我感激他们,并且也在工作的时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 可是任何事情都是两面性的,就是因为他们真的太好了,所以我一直舍不得辞职,就算现在我的稿费已经足够养活我自己了,却依然留在单位里,三天两头气得领导吐血,听着同事们说各种八卦,偶尔迟迟到,旷旷工,生活得特别美好。 所以别担心,我一点也不累。 我会站在有光的地方 这个星期我写完了《夏木》的全部稿子,我在深夜给它写了个后记,回首一看,这个故事,我花了五年时间去创作,而我写文,也已经整整八年了。 八年,真的很长,足够我经历很多事,认识很多人,也失去很多人。 记得我刚开始写文的时候,加入了一个作者群,群里有二十多个人,刚开始的时候群里很热闹,我们互相鼓劲,互相看对方的文,互相给对方提意见。如果有作者欺负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我们就一起上去讨回公道。 那时候,我真的写得很开心,因为有那么多人陪着我,陪着我写,陪着我熬夜,陪着我聊下面的情节。 可是,八年的时间,他们渐渐的,一个个的,都封笔了。 我一直觉得,我在他们之中,文笔不是最好的,情节不是最好的,性格不是最好的,机遇也不是最好的,如果他们能一直写下去,一定能达到比我更高的成就。 我记得群里有一个叫豚豚的作者,她家里是开水产基地的,出入都有豪车接送,住着别墅,她经常邀请我去她家的杨梅山摘杨梅,她说她家的杨梅可甜了,还说我要是去了,天天给我煮鲍鱼吃。 那时候,刚上大学的我,流着口水说:我还真没吃过鲍鱼,等攒够车票钱我就去! 她真的很有灵气,写出来的每一句话读着都像诗一样优美,写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淡淡的伤,我每次看她的文,都有一种自己真是没文化的感觉。 她在2007年的时候就已经出了两本书,是我们群里最红的作者,在当时已经小有名气。但是后来,她谈了一场恋爱,非常疯狂的恋爱。 她说:籽月啊,我想每天每天,时时刻刻都和他在一起。 然后她就真的这样做了,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但结局却很悲惨。在那场爱情里,她失去了父母的庇佑,而那个男人却偷偷地离开了她。 后来,她整个人都沉默了。就这样,消失在网上,再也没出现过了。 我还没来得及去她家吃鲍鱼,没来得及去找她摘杨梅。我每次想到她,都会咬牙切齿地诅咒那个伤害她的男人。那个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毁了什么,他毁掉了一个女孩全部的爱和满身的灵气。 在那个群里,和我关系最好的是一个叫猫猫的女孩,那家伙几乎每篇博文都会提到我。 她说:她要照顾我。 她说:我像个孩子。 她说:我们能一起快乐,一起分担。 她说:我们能彼此嫉妒,彼此羡慕,彼此宠爱。 她说:我们要一直写,只有一直写才能一直在一起。 可是后来,她大学毕业,出国读书去了,忙得不可开交,她的博客再也没有更新过,她的文也再也没有更新过。 她骗了我,她告诉我要一直写,自己却没有做到。 现在的我,再也不会加入任何作者群,再也不会和任何作者拼字,也不会再询问任何作者,你说我这章写得怎么样啊? 也没有人会在看完我的文章之后,返还的文档已将全部的错字改好。 我永远分不清也写不对的"的、地、得"现在已经全部留给了校对编辑,再也没有人,会对我像她们对我一样好了。 有的时候想想,时间真可怕,圈子真可怕,可一个人的生活圈子,就是这样的,当你干一件事,你就会因为这件事,认识很多人,了解很多事,遇到很多很多人生路上的惊喜。 当你不再干那件事情的时候,那些认识的人,了解的事,会瞬间变得很远,很远。你会怀恋,会惆怅,会忧伤,但……就是回不去。 现在,我写着写着总会觉得很寂寞,可我不想放弃,我会继续写下去,不管红还是不红,赚钱还是不赚钱,我都会继续写。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而剩下的就显得这样的弥足珍贵。 我怎么舍得离开,离开这个圈子,离开圈子里的姐妹,圈子里的读者,圈子里的很多人…… 我总是想,只要我一直坚持,如果有一天他们回来,看见我还在这里,依然在这里坚持着,完成了他们曾经想要完成的梦想,他们,一定会高兴的吧。 钢琴家也当过小老鼠 前几日从北京回家的时候,顺便坐高铁去了一趟上海。我并没有特地计划要去,只是邻居家的小孩忽然快递了一张音乐会的门票给我,说希望我去听一下。 那个小孩现在已经不能叫小孩了吧,他比我小三四岁的样子,小时候住在我家楼上,他的房间就在我的房间上面。那时那种老式楼房隔音效果特别差,他在楼上只要稍稍拖动凳子,天花板就会传来巨大的"吱吱"声,那是我最受不了的声音。 有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整个晚上都在不停地"吱吱吱"。我在不知道他名字的时候,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小老鼠。 我记得我刚上初一的时候,"小老鼠"开始学钢琴了,我的"噩梦"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了。他似乎没什么弹琴的天赋,光是几个音符就不知道学了多久,有时候一个晚上就听他在弹一两个音,还弹得特别有气无力。 他虽然没什么天赋,却异常努力,每天都在努力练习那些可笑的单音节。 我觉得我的成绩是从初中开始下降的,99%的原因都应该怪他。我熬到高一的时候,"小老鼠"终于练到可以谈曲子了。我没有学过钢琴,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可是他经常一首曲子要练一个多月,有的时候会在一段音符卡住,然后重新开始来一次,又卡住,又来一次。我在楼下听着就像一口气提起来,没喘下去,又提起来,又没喘下去的感觉。别提有多难过了!有时候,整整一晚上耳朵里都会回响他当晚练习的那首曲子,然后卡在他卡住的地方,无限循环着。 有一天,我在失眠了一整夜的情况下,终于忍不住了,于是起了一个大早,拦在他家门口,把出门上学的他堵在了楼道里。我推着他的肩膀说:"喂,我是住在你家楼下的,你知道的吧?我忍你很久了。" 他点点头,个子小小的,长得干干净净,秀气白皙的面孔,小鹿一般干净纯粹的眼睛,有些怕怕地看着我。 我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这不良少女的样子好像吓到他了,便收回凶巴巴的表情,有些别扭地说:"喂,你晚上练琴的时间太长了,吵到我了。" 他特别无措地和我说对不起,说下次会注意的。 我见他道歉的态度这么诚恳,便也不好太过计较。刚准备转头走的时候,听见他在我身后小声地问我:"很难听吗?" 我特别诚实地点点头:"是啊!" 他抿着嘴唇,低下头说:"那我以后不弹了,我爸妈也说受不了了。" 他望着我笑,却笑得特别勉强。 我皱着眉头说:"干吗不弹了?我忍受了你五年的魔音,你不是应该好好努力,争取有一天弹一首像样的曲子给我听吗? 他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揉揉鼻子,笑着说:"好像是哦。" 后来,我高中毕业,去外地上了大学,终于脱离了魔音绕耳的苦海。可每次假期回家,依然能听到他的钢琴声。有时候在楼道里遇到,他会抿着嘴对我笑,他的个子也一天天长高,样子也越来越好看。 我对他的记忆也就只到这里了。他上了大学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只听妈妈说他考进了上海的什么交响乐团,似乎很牛掰的样子。 我从高铁下车后,顺路买了一朵红色的玫瑰,拿在手里,进了演奏厅。我有些紧张,总觉得这种高大上的地方太不适合我来了。身边的人们都穿得很得体,而我有些羞涩地用手遮了遮破洞牛仔裤上的洞洞。 演出开始了,他坐在舞台最中央的位置,就在指挥旁边,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打着领结。从小就秀气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那么俊美。他抬起漂亮的双手,在钢琴上飞舞着,我听过他无数次的琴声,却从未在现场看过。他弹琴的样子是那么投入、那么帅气,一点也不像记忆里那个胆怯又不自信的小男孩。 真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合奏得那么气势磅礴,钢琴独奏时那悠扬的音符能带着我的心灵飞翔。我看着舞台上的他,真的无法相信,他是那个连"12345"都要练好几个月的笨孩子。 人哪,长大得多快啊!你小的时候,永远也不会想到,你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但只要一直努力坚持你最爱的初衷,不管在哪儿,都会光芒四射的吧。 演出结束后,我在后台把手里的那朵玫瑰送给了他,他问我:"好听吗?" 我说:"当然。" 他拿着我的玫瑰望着我笑了,眼睛一如从前那般干净明亮。 《蔚然成风》泰国行拍摄内幕 呵呵呵呵呵,先让我冷笑三声(爱丽丝吐槽:这是五声)!请原谅我一上来就这样冷艳高贵!实在是没有办法,因为我在泰国这十天,已经被Low到极致的助理爱丽丝打败了!她整个人都刷新了我的世界观,我好像看见新世界的大门向我敞开了! 关于专栏书《蔚然成风》的插图拍摄,我们原本打算早一点,趁天气凉爽点去泰国拍摄的,但是爱丽丝说她没空,只能七月份公司放暑假的时候去。这可是泰国最热的月份啊!可是我这么好的作者怎么可能让编辑为难呢?自然是好心答应了把行程推后,但我发誓,这也许会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7月12日,我们启程去泰国。泰国那个热啊,OMG的,虽然我来之前已经有无数人跟我说过泰国很热很热很热,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热这么热这么热。因为我之后还有两场签售会,所以我每天都穿着防晒衣,戴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遮阳帽,每隔三个小时就补一次防晒霜,妄想能少晒黑一点。可神奇的是,我是四个人之中防晒措施做得最好的,却也是晒得最黑的一个。我足足黑了三十度,以至于我走在泰国街头,总是有泰国男人不停地对我抛媚眼,说我水晶晶的啦(泰语漂亮的意思),还经常跑来和我合影(爱丽丝吐槽:他们可能把你认成了泰国女人)!我在中国没享受到的美女待遇,在泰国倒是享受得蛮彻底的,虽然我一点也不高兴!(爱丽丝吐槽:好奇怪的,我全程都没涂防晒霜都没有籽月晒得黑,籽月可能有传说中的特殊体质什么的吧,真无奈,又多了一个在籽月面前炫耀的理由……) 好吧,继续说回我Low到极致的助理爱丽丝。在去往泰国的路上,她全程都处于一种小学生郊游的兴奋状态!她无时无刻不在惊呼—— "哦!籽月大大!我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哦!" "哦!籽月大大!我从来没有出过国哦!" "哦!籽月大大,人家不会说英语哦!" 是的,她从来没有坐过飞机,连长沙到北京都是坐火车过去的(爱丽丝:是高铁,很贵的啦……够了……)。她在北京机场刷机票上的验证码的时候刷了半天也进不来,还要我回头帮助她刷,她自己就只顾着看空少,还满口直叫"好帅好帅哇"!飞机起飞的时候,她使劲拽着我的手兴奋地说:"起飞了起飞了!哈哈哈哈,好好玩哦!"吃飞机餐的时候,她用亮晶晶的眼睛、明朗的声音,惊喜地望着我说:"哦,籽月大大,原来飞机餐这么好吃!好好吃好好吃哦!我吃完了还能再要一份吗?" 我扶着额头,躲避着众人鄙视的目光轻声说:"好吃你就多吃点,我的也给你吃。"(爱丽丝吐槽:籽月大大告诉我,天黑的时候在飞机上会看到很多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好美丽的,结果害得我歪着脖子盯了半天窗子都没有看到半颗星,全都是黑乎乎的……)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No!才没有呢!她说她不会英语,我以为只是谦虚(爱丽丝吐槽:我以为你们说自己英语不好也是谦虚哇!),我以为她至少会一点点,可是没想到她真的一点点都不会哦!全程买东西问路,找酒店入住点餐,甚至连用英语骂坑我们的出租车司机都是由我来!都是我来的!我从泰国回来,瞬间觉得我的英语水平提高了八百倍有没有!在泰国,每次一有什么事,就见爱丽丝站在我身后,用林志玲一样的声音说:籽月大大,加油加油加油哦! 我就特别无力…… 然后每次我拍照的时候,她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被美丽的风景吸引,到处玩耍去了。在海边,她像一只回到海里的飞鱼一般和美丽的海水嬉戏;在拜县清秀的田野里,她像真的闯入仙境的爱丽丝一样飞奔着。她玩得那样开心,那样美,那样让人不忍打扰,以至于我的相机里百分之八十都是她留下的美丽的倩影。(爱丽丝吐槽:一点都不喜欢你这个没水平的摄影师,说好的海滩比基尼呢?为什么把我照得一点都不丰满?我偌大的胸肌……哪里去了……) 好幸福的孩子啊,看见她这样开心,我所有的辛苦似乎都值得了…… 呸!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才不会呢!我好想摇醒她的脑袋,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喊:爱丽丝!快醒醒!你是来当我助理的!不是我来当你助理的啊啊啊啊!你这样的小白女主真的好吗?我又不是霸道总裁,我是不会爱上你的!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啦?! 我知道你会在互动里也使劲吐槽我,哼,就让我们这样相爱相杀吧! 《蔚然成风》特别小花絮: 看完专栏,籽月一直抗议:够了,我的专栏为什么会加上爱丽丝的吐槽?字数多了会多发稿费吗? 爱丽丝高贵冷艳地笑:够了,专栏是按照篇数算钱的。 温柔有归处 最近这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北京,在微博上发了去看《老男孩》和《小时代》首映的微博,所有关注我微博的人都知道我来了北京,包括那个人。 那人发微信给我,有些小责怪地问:籽月你来北京怎么不跟我说呢?你这不对啊,不把我当朋友,你必须给我留个时间见见啊。 我回复了一个笑容,说:好。 我和他已经快四年没见了,记得四年前我大学还没毕业,去北京朋友家开的公司实习,那个时候我还对自己的未来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以朋友说她家里要她去公司实习,让我去陪她,我便毫不犹豫地跟去了。那是一家国内知名化妆品品牌公司,而那个人是公司的副总。 当年他三十五岁,多金,保养得非常好,永远西装笔挺,衬衫雪白,一双大眼睛让他显得特别有魅力但又不至于严肃。朋友是公司未来的接班人,所有员工都对她毕恭毕敬的,而我身为朋友的闺密,自然待我也很好。 我去公司实习那两个月,每天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和同事聊天,上网。公司那个特别有魅力的副总,天天请我和朋友吃饭,从早饭到夜宵,一顿不漏,送我回住处的时候,还会绕个弯去给我们买最新鲜的水果带着。 我一开始以为我是沾朋友的光才有那么好的待遇,后来我朋友不在公司的时候,他依然那么好,每天都会关心我吃了什么,想吃什么,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赞美我,让我飘飘然的,不时还会拿出一些小礼物送给我,看我惊喜地收下。 我每天都期待着下班,每天都期待着和他见面,有时候他因开会工作忙而失约,我别提多失落了。 那个时候我想,我肯定是喜欢上他了,他可能也喜欢我吧,不然为什么天天请我吃饭,给我送礼物,每天陪我聊天到深夜呢? 我记得他总是对我说:籽月,你的性格真好,每天和你聊天就像休息一样。 他还说过:籽月,你笑起来真干净,一定有很多男生喜欢你。 他还说:籽月你一点也不胖,就该多吃点。 现在想来,我当时真是一个从小城市走出来,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啊,只是这几顿饭,几份小礼物,几句赞美就会以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N年的男人喜欢自己。这简直是自作多情的典范啊。 后来我经常在他办公室玩,看着他工作,处理很多事情,和很多人接触的过程中发现,他真的只是一个对任何人都很好的人,对任何和他有联系的人都好到让人觉得像春风拂过一般温柔,他会让下属陪着女客户去新光天地买名牌衣服和包包,他会因为我朋友行李太多,而亲自去国外接我朋友回国。他长年和一家花店合作,她所有的女客户、女上司、女员工生日的时候都会收到他送的一束花,而且会根据不同的人分成不同的等级。 他身边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会说他的坏话,全都对他赞不绝口,他就是这样一个情商已经高到满分的男人。 可是他居然没有女朋友,一直到现在,昨天见他,依然还没有。 他很无辜地问我:为什么都没女孩子喜欢我,是我对女人很差吗? 我说:怎么会呢,我喜欢过你,我相信和你接触过的女人,有一半都喜欢过你。 他问我:那为什么从来没人和我说过? 我告诉他:因为你对所有你认识的女人都太好,太温柔,太体贴了。当女人觉得自己不是唯一一个你会对她好的人的时候,那所有对爱的幻想,就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听完我的话,沉默了很久问:这样不好吗? 我笑着说:对于我们来说当然很好,这样的你是属于大家的,我们大家都能享受你的好,甚至你的金钱。但是对于你的另一半来说,就是残酷了,没有女人能忍受的。 那天晚上,他和我聊了很久,最后依然说:籽月,和你聊天永远那么舒服,下次你来北京,千万不要和我客气,不管是机票、酒店,还是想用车都要告诉我啊。 我笑着说:你又来了,你就是这样才一直娶不到老婆。其实很多人,并不需要你花费时间去照顾。 他笑笑说:我习惯了。 后来他依然很绅士地送我回酒店,回去的路上还绕远路给我买了桃子,他把桃子给我说:我记得你爱吃硬桃,这家水果店的桃子特别甜。 我笑着接下,望着他心里感觉特别难过,因为我知道他只是在习惯性地对女生好而已。而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我才这样的。 夜色中,我望着他依然英俊的侧脸,有些心疼他,他真的是个好男人,好到无法形容的好男人,可我来北京从来不敢找他,因为我不愿意享受他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希望为他未来的另一半减少一个会吃醋的对象;我希望他能遇见一个大度的女子,好好地心疼他,爱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我希望他的温柔体贴终有归处,而不是给众人分享。 我多么希望你幸福,我的初恋。 第三章岁月成风 只怪当时我们年纪小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和我说小堂姐回来了,我知道这是妈妈想八卦的前奏了,就特别配合地问:"嗯,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结婚了吗?" 妈妈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龇着牙说:"结婚,结什么婚啊,那个男人都不要她了……" "啊?不会吧?"我特别诧异地抬起头,在我的记忆里,小堂姐一直是我这一辈的孩子中最优秀的,从小成绩就好,长得也漂亮,特别招大人喜欢。上学的时候,一到元旦,经常被学校选上当主持人,站在舞台上主持学校的晚会。 我记得她的男朋友好像是从高中就开始处了,两人一直在一起,那男生少年的时候还挺好看的,两个人约会的时候,经常会带着我打掩护。我还记得那男生偷偷在学校后面的小道上牵起我堂姐的手的时候,微微通红的脸颊和有些小得意的笑容,特别迷人。而那时的堂姐,全身也散发着甜腻的蜜意。 两人大学毕业一起出国留学回来之后,小堂姐依然很漂亮,小姐夫也越发帅气,我每次见到他们,都觉得他们好像已经结婚好多年了,就像老夫老妻一样,我提前管那个男的叫小姐夫了。 回国后,他们两人一起留在了上海打拼,小堂姐进入很牛的企业,而小姐夫的专业非常偏门,对口单位很难找,于是先找了份和专业无关的工作将就着。三年后,小堂姐已经在公司有了一席之地,而小姐夫却因为频频跳槽,还在从新员工做起。 后来姐夫脾气越来越不好,经常会冲小堂姐发火,小堂姐也一直忍让着他,两人的感情虽然危险,却也一直这么过着。今年,他们结婚的事提上了日程,也不知怎么的,两家突然就闹翻了。堂姐家嫌弃姐夫没用,没有钱办婚礼。姐姐明明可以找个更好的男人,现在却要下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姐夫家怪堂姐非要回国,让姐夫放弃当年在美国的一份很好的工作,回国受罪。本来姐夫可以过得很好的,就是因为堂姐才放弃了美国的一切。两家全都意难平,吵吵闹闹,于是两人在各种矛盾下终于掰了。 我妈说,分手是姐夫提出来的,很绝决,从同居的房子里带走了自己的衣物,退了定好的酒席,直接买了张机票出国了。 妈妈说完这一切后,还愤愤不平地说:"那个男人真是狠心,十多年的感情,说丢下就丢下了。啊,叫你小堂姐以后可怎么办。" 我说:"可你们不是说小堂姐不是可以找个更好的吗?" 妈妈不服气地说:"就你小堂姐那条件,分分钟能找个比他好一百倍的。唉,不过也要你堂姐愿意才行啊。" 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晚上看小堂姐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微信,她说:晚上照着镜子,发现里面的姑娘好陌生,她是谁?为什么我不认识?她爱的那个人,也是这样觉得的吧?我终于成长为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我终于把你变成了陌路人。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发了一条微信过去:堂姐,要是难过的话,就去把他追回来啊。 堂姐回复我说:妹妹,你看过两个蛋的爱情故事吗?有两个可爱的蛋它们在一个窝里,从小一起长大,它们一直在一起,所以它们相爱了。可是有一天,它们破壳而出,却发现一只是鸭子,一只是小鸟,鸭子想在水里游,而小鸟想在天上飞,所以到最后,不得不分开。我们在很小的时候相爱,谁也没想到,我们会长成不同的动物,我也想当一只小鸟,和他一起飞,可是我的翅膀只能用来游水…… 小堂姐的母亲长年卧病在床,父亲又已经去世了,她不能出国,她必须得在国内照顾母亲。而小姐夫在国内郁郁不得志五年,终于还是张开了他的翅膀,飞走了。 他们就这样散了,带着无奈,带着对对方的祝福,各自孤单的走自己剩下的路。 只怪当时我们年纪小,一路嬉笑一路走,却不知道成长的路上会有那么多岔路口,走着走着我们就走散了,就算我们止步不前,茫然四顾,也不可能再遇见曾经的那个人了。 青春岁月不忍弃 我一个高中同学,我读大三时她就结婚了,我毕业的时候她儿子都已经抱在手里了,说实话,我和她不熟,我和她的初恋倒是很熟。 她的初恋是我发小,小时候我发小长得白白嫩嫩的,可爱得紧,情窦初开的时候,还悄悄喜欢过他。后来他上了和我不同的高中,偶尔到对方的学校去玩玩,闲暇的时候通通信,打打电话,感情依然亲密无间。那时SHE正是爆红的时候,有一首歌里来来回回地唱着"友达以上,爱情未满"。 我那时觉得,我和发小的感情就是这样的。不过,这都是我单方面认为的,他一直当我是哥们儿,不觉得我是女孩,所以才在一次到我学校来吃饭的时候,看上了我同学,两个人就勾搭在一起了。 哦,原谅我用勾搭这个不太文雅的词语,实在是因为我太讨厌那个同学了,因为她抢了我的发小,从那时候我就知道,青梅竹马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好吧,这真不是一篇写我和发小的故事,我是想说,后来他们在一起了。我发小对那女孩特别好,那时我们的高中离发小的高中有半个小时车程,我发小每天中午都骑车过来,就为了和她一起吃午饭,晚上骑车过来,就为了接她放学。 发小上学带着的牛奶等零食再也不会给我了,而是让我转交给那个女生,发小的零花钱再也不会无止境地借给我了,而是给那个女生买各种漂亮的发卡、圆珠笔和本子;发小爸妈给他的好东西,也再也不会给我了,而是给那个女生;发小周末再也不会陪我出去溜达,而是陪那个女生溜达。 好吧,我真的很嫉妒,那时候只是觉得心里特别酸,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认识过他。 所以,每次他叫我给那女生带吃的,我都会说:哈哈,叫我带啊,我怕我半路太饿吃掉了。 发小总是笑得很温柔地说:那你吃一半吧。 我对笑着的他总是很没脾气,整整一个高中,我都担当着鹊桥这个角色,虽然我特别想啄死对面的织女。 后来高中毕业了,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而我去了他们临市的另外一所大学,终于摆脱鹊桥角色的我,别提多开心了。偶尔想起他们,就咬牙切齿地祝他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虽然不在一个学校,可每次暑寒假同学聚会的时候,都会得到他们的消息。发小怎么怎么对那个女生好啦,所有的生活费都交给那个女生,女生买了一条裙子一千二百多,把他们两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都用了,发小每天吃着馒头,却依然笑容温柔地说:没事,你穿着高兴我就高兴。 女生上了大学不知是怎么了,开始追求品牌,运动鞋非要穿阿迪的,裙子非要穿太平鸟的,护肤品要用佰草集的,我当时特别想指着她的脸骂,你low不low啊,阿迪那种满大街都是的鞋子你也要买,佰草集算什么名牌啊,有种用兰蔻啊。但发小对女生依然掏心掏肺的好,其实他家并不富裕,只是普通的工人家庭,女生用多了钱,他就只能不停地出去打工。 后来他打工的时间多了,没时间陪她,她就天天上网玩游戏,在游戏里认识了另外一个男生。另外一个男生也不知道怎么勾搭的她,迷得她五迷三道的,连大学都没上完,不顾家人反对,抛弃我发小,非要跑到河北去和那个游戏男结婚,然后我们毕业的时候她连孩子都生了。 她忽然跑掉的时候,我发小整个人都蒙了。他不明白是怎么了,为什么,他当公主疼的人怎么就跟别的男人走了? 发小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一开始还安慰他,后来不耐烦了就直接骂他,最后鄙视他,再到后来就开着电话让他说,我去干别的事。 其实他就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发小那样的状态持续了半年多,我都以为他要得神经病了,都想找他爸妈带他去看医生了。 再后来,我工作两年后,那个女生离婚了,孩子给了男方。她回到我们的城市,有一次在聚会上遇到她,她问我有没有发小的消息,我告诉她:有,找了个白富美女朋友,带着他出国逍遥去了。 她"哦"了一声,低着头没说话,看样子非常后悔。 我冷笑着看她,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当初她难道就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下场吗?既然想到过,就别后悔啊。 当你以为遇见了自己的真爱,为爱走了天涯,义无反顾抛弃一切,伤害了所有对你最好的人时,就要清楚地知道,那之后,你被这个世界怎样残酷对待都别想有任何人同情你。 因为是你自己斩断了所有的退路,到那时再来说后悔,虽然可怜,却也可恨。 不是有句话说,自己酿的果实,再苦也要吃掉;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吗? 承诺也是一种谎言 前几天我一个读者在QQ上Q我,她说她心情很不好。当时我正忙于工作,没来得及搭理她。她又发信息来说:籽月姐,你对我吱一声,我就能开心了。 我看出她那时真的很难过,便放下手里的工作问她怎么了。 她告诉我,她的小男朋友跟别的女孩在一起了,她弄不懂,她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却不珍惜。他明明说过永远只爱她一个人,只对她一个人好的。 我告诉她,傻孩子,只有实现了的承诺才叫承诺,没实现的,叫甜言蜜语,而那正是这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最致命的毒药。 她默默低语:原来他都是骗我的。 我连忙说:当然不是,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自然是有感而发,真心相待。只是任何东西都有保质期,有的长,有的短,爱情也一样。 我记得我高中时的初恋,特别喜欢我,那时学校在抓早恋,我们被人举报了,老师自然把我们当成典型来抓,杀鸡给猴看,把我们叫到讲台上,勒令我们分手。那时,他挡在我前面,固执地昂着头说:不分。 老师自然不许我们忤逆她,气得叫我们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老师说:什么时候分手,什么时候再进教室。 老师回头进了教室,他在我身边偷偷拉住我的手,转头对我笑:在走廊上站着也蛮好,又透气又空旷,还没老师管。 我也笑了,那次我们在走廊上站了两个多月,就是没妥协,老师没办法,最后也只能叫我们进教室。 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三班的班花向他告白,我躲在树丛里偷听。 他说他有女朋友了。 班花说:我知道,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三年了。 他说:行,我知道了。没事我走了。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班花一个人在哭。我追上他,说他拒绝得太给力了。他搂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必须的,我就喜欢你一个。 后来,我们高中毕业,上了不同的大学,他去了武汉,我去了合肥。他每个月都会把生活费省下来,换成火车票来看我。从大一到大二,如果他把车票都攒着,估计能有一指厚吧。 再后来,他来的次数渐渐少了。我从在武汉上学的同学那里听说,他背着我和高中时向他告白的班花在一起了。我自然不能相信,我买了车票去武汉找他。路上,我捡了一根木棍藏在衣服里,我对自己说,如果是真的,我就打得他吐血。 结果,他说:是真的,她被那个分数够上一本,却执意跟着他来武汉读书的校花感动了。 我握着木棍的手,缓缓垂下来,棍子从衣服里滑下来,掉在地上,"哐哐"地响。 他看见了,自觉地捡起木棍,使劲地抽打着自己,一边打,一边跟我说对不起。 木棍太长,只能打到腿,我看着他的腿,就像当初我们站在讲台上,我低着头看着他的腿一样。只是,那时那个少年是属于我的,现在却不是了。 失恋之后,我好像整个人置身于针堆里一样,一动就疼,一想就疼,醒着哭,睡着了也哭。我无法相信,一个那么爱我的人,现在不爱我了。 我不停地在空间写日记,像一个傻瓜,一个怨妇。 我一个好朋友就回复说:何必呢,我们都知道,他真心爱过你,只是他输给了时间和距离。 是啊,他真心爱过我,我记得那时他会在早读课之后,从人堆里挤进学校的小卖部给我买早饭;我记得他每天躲在我家门口外的巷子里等着接我上学;我记得,他当着老师和同学们的面特别坚定地说:不分手;我记得分手的时候,他一边拿棍子抽打自己,一边流着泪和我道歉。 这些记忆,我一直记得。我想,他应该也记得吧,只是他比较笨,记得不够牢。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学会原谅,学会放手,那些说过爱我们的人们,真的深爱过,他们陪我们走过了一段路程,看过一段风景,带给我们许多感动和甜蜜,可惜,我们和他们的缘分太浅,只能到这里。 所以,不要伤心,不要抱怨,亲爱的孩子,从失恋中站起来吧,你会遇见更好的。 就像我,初恋离开之后,我遇见了像夏木一样的男孩。 阳光每天都在,好男孩总会遇见。 记忆里的你美得像天使 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居然翻到了我大学时候的学生证。打开一看,黑白照片上的女孩特别清秀,特别瘦,我忍不住拍了张照片发给好友看,使劲说,你看你看,我年轻的时候多瘦,多漂亮,当年我们学校的校草还追过我呢。 朋友不相信,哈哈笑着说不可能。 我说是真的啊。当年我们学校的校草是体育系的,长得特别像刘烨,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穿着一身运动服,骑着山地自行车穿行在学校里。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过他,只是经常听同学们提起体育系有一个帅哥。后来,我的室友喜欢上了他,又不好意思表白,连话也不敢上去和他说。每天傻傻地守在教学楼门口、食堂门口,就等着看他一眼。 我说,哎,你这样怎么行呢?要主动出击啊。 室友很羞涩地说,她不好意思,问我能不能去帮她跟他要个电话号码。 我说,好啊。 那时候的我脸皮特别厚,我们寝室的姑娘在学校看中了谁,都是派我去要电话号码的。因为经常是在下课的路上,或者在食堂才能看见他们喜欢的人,所以我每次要电话号码,都是杀进一群男生中间,对着姐们看上的男生说,嘿,同学,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我室友都说,我每次这样做的时候,就像一个女流氓,堵着人家秀气的小哥在调戏。我特别无辜,我说,不是你们要的电话号码嘛,怎么就变成我是流氓了! 我对校草小哥也是这么做的,我记得那天是下雨,他打着伞和一群男生走在学校里,我被室友推着冲了出去。我没打伞,淋着雨,一路冲进他的伞下面,望着他笑,我说,同学,能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 他似乎被我吓住了,呆呆地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我将他的号码记下,笑嘻嘻地说,谢谢啊,我会联系你的。 说完,又从他的伞下面跑走,跑回我姐妹们的伞下面,打打闹闹笑成一团。他被他的哥们使劲推搡哄叫着。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后来,我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了我的室友,再后来他开始叫她出去玩,可是每次都要叫上我,再后来,他和我的室友说,他喜欢的人是我。 我室友人很好,并没有像小说里的坏女孩一样,嫉妒我伤害我,而是非常大方地对我说,你要是也心动就答应他吧,我不会生气的。 但我还是拒绝了,我觉得并不是是否心动的问题,而是,我要当个讲义气的女孩。他既然不喜欢你,那我就不喜欢他。他拒绝你让你伤心了,我就不能答应他,再让你伤心一次。 室友没说什么,可是看得出我没答应校草,她挺开心的,我们依然一起上学、放学、睡一张床、跟看中的帅哥要手机号码。 那之后,我参加了学校的校篮球队,校草居然是教练,我们又有了联系。他总是在训练的时候买雪糕给队员吃,训练结束后请我们大家吃饭,周末的时候叫我们的队员去看电影,虽然人很多,但是我总觉得他一直都在看着我。 我大二的时候,校草大四了,他要去社会实习,基本不用来学校。他走的时候把他的饭卡留给了我,说里面还有一些钱,又退不掉,让我帮他用掉。 我当时以为里面最多只有几十块,就欣然接受了。后来去食堂一刷,发现里面居然有很多钱,足够我吃一个学期的。 那个时候室友都说,你就从了他吧。 可是那个时候,他都要毕业了,还有什么好从的呢。 我记得他毕业那天晚上,打电话叫我出去,我觉得挺尴尬的,说不去。可他寝室的兄弟们,轮番给我打电话,叫我出去。连续打了一个晚上,我才在十点多的时候出去了。 那天,他强硬拉着我的手,逛遍了整个校园,他说他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记在心里,他怕忘记。那么美丽的大学,他说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追到我。 后来,他毕业了。再后来,我也毕业了。我找工作并不顺利,他叫我去他的城市,让我嫁给他。 那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可当时我太小了,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 之后,我们就少有联系。现在想起他,依然会觉得,也许他是这辈子追我追得最久的人。之后的人生,我可能再也遇不到比他好的男人。可我并不后悔,我觉得我和他的故事,这样结束才是最美的。他会永远记住我,在大学时代他唯一没追上的女孩。 锦衣少年不归来 前几日整理旧照片,居然找到了一张我和阿翔的合影。阿翔是我们学校体育系的帅哥,高高的个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配着浓眉大眼,又阳光又帅气。他总穿着黑色运动服,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T恤,一脸酷酷的表情,惹得女孩们频频回头。那一年,正好是偶像剧《斗鱼》疯狂流行的时候,而阿翔因为长得像里面的男主角于浩,而被全校女生评为校草。 那个时候,青春期的少女们,被偶像剧洗了脑,估计整个学校的女生都想当他的女朋友,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吧。 大二的时候,阿翔终于找到女朋友了,是我们班的小熏,艺术系系花,很水灵的一个姑娘,看上去就像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古典美女。不说话的时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你,真会让人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当然,这只限于她不说话的时候,和好好打扮的时候。其实很多时候小熏就是个女汉子,和我们每个艺术生一样,晚上通宵画画,熬夜做设计,睡到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才迷迷瞪瞪地爬起来觅食。可自从她当了阿翔的女朋友之后,就变了,变得有点矫情,别人碰不得骂不得,稍稍得罪她一下,她就两眼汪汪地告诉阿翔,让他帮着出气。 而阿翔真是将她当成宝贝一样在宠着,谁要骂小熏一声,他就跟谁急。大四的时候,有个男人总是送小熏贵重的包包,半夜给她发暧昧短信约她出去玩,这一举动惹怒了阿翔,他堵在那男人家门口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那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告到学校去,阿翔就被开除了,眼看即将到手的毕业证也没拿到。 后来,听说他在东莞打工,混不下去,又回了老家。他们家里人又是帮他张罗工作,又是帮他张罗媳妇,可是一个又没学历又没工作的小伙,谁看得上他,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长得帅也不能当饭吃啊。 有一天,他忽然从在同学群里Q我,问:"你知道小熏的号码吗?" 我想了想小熏现在的情况,回答道:"不太清楚。" 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就再也不说话了。 我转头Q小熏,把和阿翔的消息记录发给她,小熏在QQ那头激动地狂叫:"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的消息啊!万一他以后骚扰我怎么办?万一他找我老公麻烦怎么办?他找我想干吗?!不会是想缠着我吧!" 我:"当年你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不是爱他爱得要死吗?现在怎么这般嫌弃。" 小熏:"我那时不是青春期嘛!看见个练武术的帅哥就觉得他狂跩酷炫啊,没办法,谁的青春期没得过少女病啊!" 我:"也是。" 是啊,也是啊,我们从青春期,从少女病,从英雄梦中醒来,我们都已经过了追逐帅哥,崇拜偶像,崇尚武力的年纪。阿翔念念不忘的人,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崇拜她的少女了,她那些可爱的、天真的、幼稚的、充满幻想的少女病早就已经被现实治愈了。 现在的我们小心地计算着自己的得失,小心地观察着这个社会,谁对我们有用,而谁又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阿翔,在现在的小熏眼里,你不过是一个麻烦的旧情人而已。 现在的我们,是不是现实得很可怕?有时候我真的真的会很怀念那傻傻的少女病时代。 年少时,我们以为自己很酷很跩,动不动就爱得要死要活,动不动就对得罪自己的人放狠话,不给任何人留余地,我们觉得这样很有个性!可是当我们从青春期走过,从少女病中醒来,却发现,那些所谓的个性,不过是荷尔蒙过剩闹的笑话而已。 我们最重要的就是,别像阿翔一样,病得太重,当你过了那个年纪,却还没被时间治愈,那才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一件事。 路过的风景就别回头 大学的时候,我们一个寝室都是懒货,我们可以一个月不打扫房间,直到垃圾堆满我们的寝室,让我们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都说男生又脏又懒,其实女孩子懒起来只会比男生更可怕。还好,我们寝室还有一个邵欢,她是唯一一个爱干净的女孩,她每天早上起来都会下楼去打开水,帮我们把牛奶泡好。每天晚上下完晚自习,都会把地拖一遍。周末的时候,会帮我们收拾桌子和抽屉,简直就是个绝世大好人啊!也因为这样,我们都爱叫她欢妈,她就是我们的妈! 欢妈大三的时候,羞涩地对我们说,她有男朋友了,是已经毕业的学长,学长长得又高又帅,两人吃了几次饭,看了几次电影,送了几朵花就确定了恋爱关系。我们都说,欢妈,你太好被搞定了!怎么的也要增加难度吧。 欢妈却笑得一脸温柔:我喜欢他,不用他做什么我都跟他。 自此,我们都无话可说,唯有祝福。学长对欢妈还是很不错的,一到周末就来学校找她,拿了工资也会给欢妈买些衣服,欢妈却总是不要,说他刚刚工作,别这么浪费钱。 大四毕业以后,为了上班方便,欢妈住进了学长家里,据说学长爸妈特别喜欢她,她总是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学长回家连热茶都泡好端给他。学长妈妈病了,她比学长还紧张,还贴心地照顾。 看啊,多么贤惠简朴的女孩,身为女人的我都想把她娶回家了。 可就是这么好的姑娘,一起生活了三年之后,学长并没有提出结婚,甚至还想要和她分手!欢妈整个人都崩溃了,拼命挽回,甚至去学长家,哭着求学长的爸妈,劝劝学长不要和她分手,学长爸妈也是苦劝,欢欢好啊,没见过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可学长却谁的话都不听,铁了心一般,完全忘记了那个女孩曾经对自己那样好过。 欢妈和我说,那天晚上她哭着跪在门外,求着学长说:"求求你了,开开门,我们谈谈,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都改,我都改还不行吗?我会对你更好的,真的,我什么都不要求你,我再也不逼你结婚了。求求你了,开门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可是不管她怎么求,学长都没开门,直到第二天早上,学长出门上班,将她最后一点行李扔出来,特别残忍地说:"我有别人了,你走吧。别缠着我,哭得我烦。" 欢妈整个人心都碎了,可她还是不愿意放弃,她拉着他的衣袖说:"你喜欢上别人了?没关系,我等你,你知道的,你的脾气这么坏,没有哪个姑娘能忍受得了你的,我等你一年,等一年以后,你不喜欢她了,或者她不喜欢你了,你再回来找我好不好?" 学长不说话,看着这样卑微的欢妈,他也许也有点难过了吧。 "好不好?"欢妈又问。 学长点头说:"好。" 就这样,学长终于甩掉了痴情的欢妈。那一年里,我们整个寝室的人都在不停地给欢妈介绍男朋友,欢妈其实心里也清楚,自己没什么希望了,所以也配合,但终究都不喜欢。一年后,欢妈看着学长的QQ控制不住地发了一条消息:已经一年了。 她发过后,又深深地懊恼,甚至有些看不起自己,可却也带着期待。没想到学长居然回复了:是啊,一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欢妈不敢再和他说话,把对话截图发给我看。 我冷笑一声说:呵呵,这个男人一定在想一个对他旧情不忘的女人,记着他们的约定痴情地来找他了,他的魅力真强大啊,哎哟,说不定还能约出去占点便宜。 欢妈回复我:籽月,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刻薄吗? 我笑:事实就是这样。 也确实,事实就是这样,学长果然又开始约欢妈吃饭看电影送花,求复合,欢妈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欣喜地答应了他所有的邀请,两人又好上了,欢妈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有一天我的哥们儿找我吃饭,他一边吃一边刷微信的朋友圈,我怒起抢过他的手机:"烦不烦啊,约我出来吃饭就知道看手机,作死啊。" 骂完他我也顺便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居然发现他的朋友圈里有学长这个贱人,学长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的照片,我打开他的相册看他最近的状态,发现前几天的一条是这样写的:等了我一年的前女友来找我求复合了,这一年里她一直没接受任何男人,其实蛮感动的,但是我现在还有女朋友,我该不该和女朋友分手呢? 下面的评论一溜都是:这女的好痴情,不上白不上啊! 或是:刘哥魅力就是大! 我冷笑一声,将手机摔到地上踩了两脚,唾弃道":贱人!" 哥们儿凄厉地大喊:"我的土豪金啊啊啊啊啊!" 要知道,他发这条信息的时候,和欢妈已经复合三个月了。我把他的这条微信截图发给了欢妈,欢妈一直没回复。 过了几天,一个下雨的晚上,欢妈淋着雨来找我,双眼通红,可一滴眼泪也没流,欢妈说:"我终于明白了,路过了的风景,就不该再回头。就算回头,也不是原来的样子,原来的心情。" 我说:"是啊,说不定那些美丽风景早就被拆了,留下的只是一摊子垃圾和臭水沟。" 欢妈那天在我家喝了好几瓶酒,第二天早上起来,特别坚定地和我说,她再也不会听他的甜言蜜语了,再也不会被男人的几朵花几场电影就骗去芳心!女孩子,就不该上杆子地追求一个男人,先爱的就是输了,爱得深的,就是会被欺负。 我叹着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后来,欢妈把学长和他现任女朋友都约了出来,事情穿帮后,学长两个女孩都失去了,尽在微信上发一些伤感的话,惹得我们寝室的女孩冷笑连连。 欢妈也终于从初恋的迷雾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虽然现在她还没谈恋爱,但是我相信,这么好的女孩,总会有个人来好好爱她的。 青春年少不知疼 高中的时候,孟林在我们班上绝对是个香饽饽,长得帅气,学习又好,不少女生都对他有点意思,静静也是其中一个,但却是不起眼的一个。静静内向,又不漂亮,自然没什么机会。 后来,上了大学,听说静静狂追了孟林四年,终于把男神给拿下。 那时候,静静把孟林当宝贝一样,时时刻刻捧在手心,孟林去网吧打游戏,她跑很远的地方买他最爱吃的煎饺送到网吧;孟林的衣服刚换下来,就被她拿回寝室洗;孟林花钱快,一个星期就花完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她就把自己的生活费全部给他。 我们都说:"静静,你可真贱,爱情不是这样的。" 静静却无所谓,她说,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她愿意做一切事情。 后来,大学毕业了,孟林找工作特别不顺利,眼高手低,任何工作都干不了两个月,不是嫌累了就是嫌无聊,或者单位的同事不好相处,老板是傻子。他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去工作,静静也由着他,让他慢慢找。在她的心里,孟林是王子,不能受一点委屈。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孟林还是没有工作,家里急了,出钱让他开个店,孟林想来想去决定开个饭馆,他让静静辞职来帮他,静静一口答应,辞掉了正要升职的工作,帮着孟林开饭馆。 厨师,静静请的。 菜单,静静亲自做的。 餐具桌椅,静静去二手市场一件件淘回来的。 营业执照,也是静静跑了一趟又一趟办下来的。 饭店开张后,孟林几乎没怎么在店里待着,依然天天泡网吧打游戏,没钱了就问静静要。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静静也从不发火,甚至怕孟林在网吧吃不好,总叫餐馆里的大厨做好饭菜,亲自送过去。 孟林的亲戚们都说:"孟林找了个好媳妇。" 静静的亲戚们都说:"静静找了个废物。" 饭馆开了两年,倒闭了,孟林又失业了。静静重新找了新公司上班,依然每天给在沉迷网络的孟林送饭。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静静终于急了,冲着孟林喊:"你再不工作,我家人如何会让我嫁给你?" 孟林终于醒悟,他向静静保证,他一定会工作的,哪怕钱少,哪怕工作累,他都会先干着!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那就好了。 可孟林依然每次都保证得好好的,却每次都干不久,静静听着他一个个可笑的辞职理由,终于心冷了,觉得这个男人糟糕透了。 她开始相亲,每个重新认识的男人个个都比孟林好,至少每个男人都有一份工作,每个男人都不需要她养着。 她终于向孟林提出分手,孟林像是疯了一样,又哭又求,又发誓又赌咒这次一定会好好工作,可静静却铁了心不愿回头。 孟林拼命想挽回,他给每一个认识他们的人打电话,求他们劝劝静静回心转意,可每一个人都跟他说:"孟林,毕业四年,你连一分钱都没赚过,你叫我们怎么好意思开口叫静静回头?" 孟林挂断电话,那时的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帮他挽留这段感情。 他们分手后,孟林没了依靠,终于开始工作,他进了一家售楼公司。因为嘴巴甜长相帅气,销售额非常好,那几年又正好遇上房价大涨,没两年就赚了个盆钵满满,买了车,买了房,认识了小姑娘,又重新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听说他对小姑娘很好,小姑娘要什么就买什么,说什么就听什么。 他似乎将欠静静的一切,都补偿给了那个小姑娘。 而静静却一直没找到对象,因为她用全部的力气对一个男人好过,接下来,只想找个人狠狠地对她好,她累了,不愿意再付出。 可是离开了单纯的象牙塔,在现实又功利的社会,谁会无条件对一个青春不再、相貌一般的女生好呢? 我问静静:"你有没有后悔过?" 静静说:"没有,因为如果我还和孟林在一起的话,他还会是个废物,因为我会一直一直宠着他,宠得他被所有人唾弃,宠得他没人喜欢,更没人跟我抢。可最后,我把他宠得连我自己都不喜欢了。" 我问:"你恨不恨他发达了却没回来找你?" 静静说:"不恨。他现在变得像从前一样出色,挺好的。" 后来,静静嫁了一个憨厚的男人,男人对她很好,会走两条街去给她买她爱吃的馄饨。 她说,这就够了,她也只是想享受别人对她的好。 后来的后来,孟林的女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发短信给静静说:我最爱的还是你,我等着你离婚。 静静告诉我,她看完这条短信,比吃了八个五仁月饼还难受。 我问为什么? 她说:我用十三年的青春爱了个脑残。 我笑了,知道她终于放下,轻声回复: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一两个人渣? 会吹牛的老爸很酷 我一直觉得我写小说的天分是继承于我的父亲,我父亲有个习惯,就是爱吹牛,一件小事通过他的嘴巴都能侃得惊天动地的。那天,他和我侃了他和老妈的故事,他说,这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他所有的故事一般都是这样开头的:"我们老薛家,在当时那地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别人家都快饿死了,我家里还有余粮呢。你知道你妈和我是怎么认识的吗?" "那时你妈都快饿死了,穿着开裆裤到我家门口,敲着花鼓要饭。我看她可怜,给了她一个馒头。好啦,死丫头就不走了,每天都来我家要饭,赶都赶不走,最后还非要赖着嫁给我。 "你说我大好的青年,有地又有钱,多少姑娘上赶着要嫁给我啊,结果就被一个要饭的赖上了。" 每当我爸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妈妈就从厨房里跳出来,气急败坏地指着我爸的鼻子骂:"死老头!你胡说什么!你才要饭的呢!你才穿开裆裤敲花鼓呢!一天到晚和孩子瞎讲什么,要不要脸啊?" 我爸也嚷嚷:"哟,还不承认,当年谁穷得都上街捡西瓜皮吃了?啊啊啊?是你吧,你说是不是你?" "吃你的饭,再啰唆我就把你的头剁了!"老妈怒吼一声,我爸爸不敢多说了,等着我妈又回厨房炒菜了,他才继续说。 "我当年,那可是十里八乡的大帅哥,部队来招兵我是第一个被选上的。要个子有个子,要脸蛋有脸蛋,三年兵役服完,人家士兵都背着行李滚蛋了,一个连队百把号人,就我被部队留下来继续干了,为什么呀?我长得帅呗,有能力啊。" "吹吧,吹吧,你就使劲吹,反正吹牛不上税!"我妈终于从厨房忙完,端着饭碗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我爸爸得意地摇着脑袋说:"怎么就是吹呢?事实摆在眼前,你要承认嘛。" 老妈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听着他继续说:"当年啊,我这样的军官那多吃香啊,多少领导要把闺女嫁给我,数都数不过来,要不是怕你妈跳河自杀,我随便娶一个,早就发达了。" 老妈轻蔑地笑一声:"我呸,当年要不是你非要娶我,我早就嫁给隔壁的老王了,人家现在在南京开大超市,老婆都躺着数钱呢。" 老爸:"反正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给了你妈一个馒头。" 老妈:"我也是,早知道吃他一个馒头就一辈子都要跟他吃馒头,当初宁愿饿死。" 一顿饭总是这样不欢而散,吃完饭我爸先出门去散步,总是一边穿鞋子一边嚷嚷:"老太婆,我在操场等你啊,你快点哦。" 老妈追骂道:"你不能等我一起走啊,屁股长针眼了?怎么在家就是坐不住!" 我爸我妈就是这样,每句话都像是在吵架,可是感情却又好得不得了。后来,我听我妈妈一边洗碗一边和我说:"老爸虽然爱吹牛胡侃,可说的却也都是真的。" 当年要不是他偷偷接济,她真的早就饿死了。他十八岁去当兵,走之前去买了一本字典,花了好几个月教我妈妈学会了拼音,对她说,他会经常写信回来,让我妈妈给他回信,不会写的字就查字典。爸爸当兵那些年,妈妈每天干完农活就一个字一个字地翻着字典,给他写信。本来是文盲的她,现在什么字都会写了。再后来,爸爸被留在部队上,很多人都说爸爸肯定是不要妈妈了,因为很多那样的男人,都放弃了原来在家乡的未婚妻,甚至已经结婚的妻子,在城市重新找了对象。 妈妈说,她当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在老家根本没人要了,她每天晚上都担心得睡不着觉。终于她忍不住了,借了钱,买了车票跑去部队找爸爸,问爸爸究竟要不要娶她? 她当时问这个话的时候也许表情真的很绝望吧,如果爸爸说不要,她可能真的会投河自尽。 可我爸特别坚定地说:"要啊,怎么不要?不是说了过年就回去娶你吗?" 我妈妈说,她听他说了这句话,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那次以后,妈妈就没再回老家了,在部队就把婚结了。后来她听别的家属说,真的有很多人给爸爸介绍对象,城里的姑娘,又白净又有文化又有家底,她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抵住诱惑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年过五十的母亲,眼里依然闪动着点点感激的泪光,似乎依然能清晰地记起二十多年前的那天,那个对着她点头,答应娶她的青年。 也许,我们上一辈的人,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什么叫承诺,什么叫唯一,什么叫非你莫属。 可他们就是这么做的,吵吵嚷嚷地相扶到老,从青涩的少年,到白了头发,每天都说相看两厌,悔不当初,却又每天又同进同出,一刻也离不开。 而我们呢?我们这一辈每天把爱挂在嘴上,却又有几分真心? 我记得一部电影里,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对着一个小伙子说:"我们这一辈,东西坏了是要去修的,而你们这一辈,东西坏了是要换的。" 这句话对我触动特别大,我们的父辈,不停地修理着他们的爱情,相扶到老过完了一辈子。而我们,却总是标榜着个性,因为一件小事就闹着要分手,要离婚。其实,多少事情,互相忍让一下,也就过去了,多少感情,放下尊严去修一下也许会比原来更美好呢。 我只想平平安安活到老 前几日,公司组织我们为一个员工捐款,这是我们第三次为他捐款。他是我们单位机务维修部的主干,不到三十,年轻有为,个子挺高,长相干净。我刚进公司的时候,还有人撮合过我们。据传他是个很好的人,特别老实,是个适合过日子的男人。只是那时我有男朋友,便未和他接触。 就是这样一个据传很好很好的人,在一天晚上和朋友出去聚会,喝多了酒,回家时上楼没走稳,摔下楼梯,正好被尖锐物撞伤了后脑,自此昏迷。他的父母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救他,还高价从上海请了专家过来给他看病,上海专家说有救,让他转院去上海。费用自然是高昂得吓人,他的父母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没钱,就卖车,再没钱就卖房,只要能救他们的孩子,他们可以卖掉一切他们能卖的东西。当时单位的同事聊天的时候都说,也就只有父母能这般为子女付出了。 后来,这个同事醒了,但全身瘫痪,需要更大一笔治疗费用,而且治了还不一定能好。单位又有同事说了,这样一辈子就等于废掉了,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治,现在半死不活的,还拖累父母。我心中觉得他冷酷,却又忍不住想,这说的又何尝不对呢,若我是那同事,可能也不愿这般活着吧。 那之后,我回家就和我爸妈说:要是我发生这种事,你们把积蓄都用光了还救不活我,那就算了,千万别卖房子借债,留着钱好好养老。 我妈说:你鬼扯,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和你爸还用养老?直接跟你去了。神经病,一天到晚不想好事,想这种鬼事…… 妈妈越说越生气,甚至急红了眼。我连忙说:我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我妈说:开玩笑也不能开这种玩笑,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你还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平平安安活到老! 后来妈妈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去捐,我和妈妈说我捐过了。妈妈说:这是我捐给他父母的,现在最累最辛苦的就是他们,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我接过钱,点点头。 以前,我一直以为,生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当我觉得累的时候,当我觉得没必要继续的时候,我甚至可以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那天,我却深刻地体会到一句古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我们身上的每根头发,四肢皮肤都是父母给予的,我们不只是为了自己活着,也是为了父母活着。他们不需要我们有多么伟大的成就,多么值得炫耀的财富,他们只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活到老,在他们百年之后,送他们入土为安…… 所以,以后我再也不会说"我不活了"、"我要去死"这些话了。 以后我再也不会连续熬夜,再也不去不安全的地方,不做危险的事了。 我会时刻珍重自己,善待自己。 因为,这就是对父母最好的孝顺,对父母最大的爱。 最爱我的人消失了 小时候因为我是超生的孩子,爸妈不敢把我带在身边,一直将我放在老家,由奶奶照顾。人特别小的时候几乎记不住什么事,七岁后,我回到爸妈身边,对奶奶的记忆渐渐模糊了,只记得她是个对我很好很好的老人。再大一些,我出去求学、工作,甚少回家,更少回老家。只是我一直记得,我是奶奶带大的,奶奶对我很好很好。 再后来奶奶年纪大了,病得起不了床,爸爸回老家照顾她,我也回去过两次,我记得最后回去的那次是冬天,特别冷,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去病房看她。她躺在床上,慈祥地问我:"冷吧?冷吧?回来干什么呀,这么冷,上来焐焐。"奶奶掀开她的被子,非要将已经快一米七的我,拖到她的病床上,给我盖上被子,把我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为我取暖。奶奶的身上有一股老人家特有的味道,并不好闻,病床也不干净,可我真的瞬间觉得好暖和,瞬间觉得,我和这个老人从来就没分开过,我依然是她抱着、背着、牵着的小孙女。那次我一连待了十几天,直到学校要开学了。 我走的时候奶奶已经出院了,爸爸和我一起回家,奶奶一直送我到村口,她走得很慢,没一下就落在后面,一路走,一路偷偷抹着眼泪。爸爸一直对她挥手说:"妈,你回去吧,回去吧。"她答应着,却依然蹒跚缓慢地跟在我们后面。 我转身回去抱她:"奶奶,我明年春天再回来看你。" 奶奶高兴地抱着我,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笑容,只是那双含泪的眼睛,让我永远无法忘记。 来年春天,正好是我的毕业年,我找了工作,忙得根本没时间回去。 后来,奶奶又病重了,爸爸又回了老家。爸爸给我打来电话说,这次奶奶可能熬不过去了,让我随时准备回去。 我说:"我现在就回去吧。" 爸爸说:"还没到时候呢,等再过两天,你再回来。" 我听了爸爸的话,继续等着所谓的到时候,可第二天,奶奶就过世了。我当时整个人都蒙了,我在房间里大哭,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蠢,等着所谓的到时候!生前不去看一眼,死后送终又有什么用! 也不知怎么的,在蒙眬的泪眼中,那已经模糊的儿时记忆又那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小小的我被奶奶背在背上,二伯给小堂哥买好吃的不给我吃,奶奶生气地骂他抠门去死!村里的大黄狗追着我跑,我吓得大叫:"奶奶,奶奶!" 奶奶从房间里冲出来,抄起一把扫帚就打:"该死的畜生,敢咬我家宝!" 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哭了一个晚上,整晚都在想着,我真不孝啊,真不孝,那么爱我的奶奶,就这么走了。 奶奶葬礼的时候,爸爸对我说,奶奶弥留之际,谁都记不得了,但却一直在说:"给小海宝打电话,给男男打电话。" 她连自己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记不得,她那么多孙子孙女都不记得,就只记得两个,一个是我小堂哥,我们家的长孙,一个是我。 我听了这事之后真心受不了,当时就哭了,我对爸爸说:"我真后悔啊!后悔自己春天没回去,后悔自己等着到时候,后悔得要死!" 我想,我会为这件事悔恨终身的。 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真的,真的,深深地体会到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四章我和我的电影 都可以是不一样的烟火 前几天,我向单位递交了我的辞职报告。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一干就是三年,从大学校园走出来到现在,一直待着的地方,我的父亲、姐姐都在这个单位。这是一份待遇很好、工作很轻松的工作。三年里,我经常在和我的编辑聊天的时候,慌慌张张地和她们说,不聊了,我要下班了。然后她们一看时间,才上午十一点,或者才下午四点。 然后她们总是会一边吐血,一边羡慕地对着屏幕怒吼,你这么早就下班!还有没有天理! 我的工作,就是这样一份让无数人羡慕的工作,上班只要在办公室接接电话,给领导整理或是写写材料、汇报和总结,一周休息两天,除法定假日外每年有5天公休假。因为我的单位是××机场,所以每次当新开航线客流量不够的时候,航线就会面临停飞的危险,为了保住新开航行,单位会组织我们呼朋唤友去坐飞机充客流量。所以我们每年,都会有至少五次的带薪旅游。虽然都是自费,但只要能不上班,去哪里我都愿意。 就这样占着便宜,我还经常厚颜无耻地和我们老总说:Z总,你放心,你把航线开到哪里,我就飞到哪里,绝对在金钱上支持我们××机场的工作! Z总总是被我哄得满脸笑容,拍着我的肩膀说:小薛真不错,小薛真是好同志啊! 就这样,我在××机场这三年,去了我这辈子都没去过的那么多的地方:韩国、大连、长沙、厦门、西安、太原、乌鲁木齐、郑州、青岛、深圳、广州、台湾……等等,只要你愿意,在航班淡季的时候,你还可以坐飞机到××机场任何一个通航城市去玩几天,单位绝对不会扣你工资。 就是这么好的一份工作,我却辞了。 我妈妈说,我辞职后,她两个晚上都没睡着。她为我担心,因为我扔掉了她眼里的金饭碗,左邻右舍望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神经病似的,觉得这个孩子疯了,放着这么好的工作不要,瞎折腾什么。也有很多好朋友知道我辞职了,恨不得来顶替我到机场上班。 其实我也难过,我也不舍,我在辞职报告里面写,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我真的犹豫了很久,可是我深知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我必须在梦想和现实发生冲突的时候,去坚定地选择其中一个然后走下去。 我是一个追求精神上愉悦的人,我总是不停地说梦想梦想,因为我真的觉得,我是一个有能力、有运气去实现自己梦想的人。 我一直这样坚信着,所以在今年,在我不停地在黄山、北京、韩国三地奔波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我梦想中的那个舞台已经离我不远了。我只要再努力往前奔跑一阵子,就能到达我想去的地方,那个闪着无数闪光灯的地方,我无法拒绝。 我像是一匹被人在前方吊了一根胡萝卜的马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着,再一下,再一下就能到达了。 我没想过梦想实现了之后,我要干什么;我也没想过就这么一点距离,再摔倒了怎么办。我全都没想过,我能看见的只是下一个想去的地方。当有什么东西阻碍我,拉扯我,我就回头去把它斩断。我要向前,哪怕拉扯着我的是舒适的城堡,是最温柔的亲友,是他们的担忧和好意,他们怕我跑得太快,他们怕我飞得太高,他们怕我摔残了没人可怜,掉下来没人接着。 可是我不怕,真的不怕,向着梦想冲刺的感觉真的很好,我享受着这一刻,即使摔下来,我也会好好享受那摔下来的疼痛,深深体会,拍拍灰尘,好好养伤,然后再次起航。 下个月,我就要去北京了,我要去当一个全职编剧,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是一个新的世界,这里竞争激烈,这里需要努力工作,这里不会每天四点就下班,这里没有每年那么多次的带薪旅游,这里会有很大的压力,这里会很累很苦……但是我不会后悔,因为这是我所选择的努力到达的地方。 关于《夏木》电影签约的那些事 近来很多读者一直在问我,关于《夏木》电影签约的那些事,正好今天有空,就跟大家絮叨絮叨好了。其实大家也知道《夏木》一直备受各家影视公司的宠爱,自出版以来,最少有三四家找我洽谈过它的影视版权问题,但都被我拒绝了。我记得有一家平台很好的公司,希望我能把《夏木》卖给他们,好捧一捧他们家新出道的几个男星。我说把男星的照片发我看看。他很快就发到了我的邮箱,然后在邮件里写了各种高大上的介绍,说谁谁谁适合演夏木,谁谁适合演曲蔚然,我阅览了之后默默地关了邮箱。逗我呢!就这长相,我还不得被我的读者群殴致死啊! 一直到2013年,儒意欣欣影视公司的小柯先生给我打电话,和我谈了很久,介绍了他们公司制作的《致青春》《老男孩》等电影,保证了会以我的意见为准,演员也会找我喜欢的,等等。一顿忽悠之后,我才答应了下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北京签约的时候,特别激动,因为我从来没去过北京!我在QQ上使劲Q我的编辑邵年,我说你得带我去天安门看升旗,去故宫看皇上睡过的床,去长城爬一爬!她虽然嫌弃我是一个LOW货,却也豪爽地一一答应! 我刚下飞机,影视公司派来接我的车已经等候多时了,车子是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牌子,奔驰商务车,我特别土鳖地摸了摸座椅,感觉和普通的车子也没啥区别,就是宽敞一点。司机是个操着一口北京话的大叔,特别健谈,一路上把我夸得跟朵花似的,年轻啊,漂亮啊,才女啊,柯总多么多么重视你啊,要我怎么怎么招待好你啊,你在北京的日子,想用车随时给我打电话啊等等,捧得我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觉得他当时就是把我卖了,我估计都不知道。 还好他是一个好人,没把我卖了,公司把我安排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挺豪华的,房间里居然还有温泉,酒店里还有游泳池,就连自助餐早饭的食物品种都多到震惊了我!大早上的居然还有荔枝和桃子可以吃!我顿时觉得好幸福啊!顿时觉得把《夏木》卖给他们好值得啊!我吃完了早饭还偷偷地塞了两个桃子在包里,因为太甜太好吃了。 早上司机先生又开着大奔把我拖去了公司,见到了影视公司的老总柯先生。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中年人,结果一看,居然是个80后,高高瘦瘦,戴副眼镜,斯文又年轻啊!可惜已婚,孩子刚刚出生。唉…… 哎!不对,我是来谈电影版权的,失落个什么劲啊!打起精神把合约谈好,然后双方签字,小柯先生签完合约后,特别开心,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一个大男人一直和我说书里的故事,爱情、人物,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不太喜欢和人面对面聊我的作品,我只喜欢纸上谈兵而已。 中午他请我吃饭的时候,我特别兴奋,心想终于能看看小说中写着资产过亿的人中午吃什么了,会有鲍鱼鱼翅人参鹿茸什么的吗?还是有什么我更加没吃过,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呢?我屁颠颠地跟着他们到了一家挺高档的餐厅,结果,他们点了一桌子蔬菜…… 萝卜、生菜、白菜、蔬菜沙拉、芹菜、百合、豆腐,每一样都是我最讨厌吃的!我顿时震惊了!心想这些有钱人真抠门!请客吃饭怎么能这样呢?我的鲍鱼呢?我的鱼翅呢?我的人参呢?好歹上盘肉吧!逗我呢! 以至于第二天我见邵年的时候,狠狠地拉着她吃了一天的肉肉肉!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影视公司的那些老总们,真的非常注重养生,我和他们吃了四次饭,每次都是大半桌子的白菜粉丝、蔬菜沙拉…… 后来我决定,再也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因为每次都吃不饱,肉食动物表示压力很大。 现在,《夏木》已经快要开拍了,写这个专栏的时候,已经接到了影视公司那边通知我去韩国的消息。虽然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我就是傻傻地盲目相信着,我们这个年轻的团队是最好的,我们一定会让《夏木》走向更高的舞台,被更多人认识,被更多人深爱。 只要这样,我就满足了。 迷茫敌不过没心没肺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行当编剧已经整整一年了,这一年,说长也不长,却让我体会良多。一开始我总以为当了编剧就能认识很多明星,可以跟他们合影,让他们给我签名,然后晒在微博上炫耀。可事实上,当了编剧后便培养出了另外一个领域的职业道德:我是一部电影的工作人员,我不能私自透露电影中的任何信息,我不能在工作中用自己的私事去麻烦任何演员。 我只要负责安静地坐在一旁就行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某一线当红偶像男明星的时候,我刚下飞机,头发凌乱,风尘仆仆,在酒店大堂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他。一开始我还想着要不要找他合影一张,可真的见了面才发现,他的脸那么小,传说中巴掌一样大的小脸,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我一想到合影后,我的一张脸在屏幕上会比他整整大三倍,就默默地收起了照相机。 可就算那么小的一张脸,在苛刻的摄像机镜头里也依然显得刚刚好,并不显瘦。他随身带着健身教练,每天吃着水果餐,做着各种体能训练,只是为了在镜头前保持他最完美的样子。我特别佩服他,却又觉得释然,一个认真负责、对工作有追求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付出全部努力。他是偶像明星,他就得负责貌美如花,演技斐然。 而我也一样,我是一个新人编剧,不管我之前在青春图书界多有名气,可到了一个新的领域就是一个新人。我以前总以为我负责的只是将剧本写好,像写小说一样,写出自己最想要的情节,然后交给演员去演绎。 后来才发现我错了,在中国,编剧写故事,不但要写自己心里的故事,还要将导演、演员、制作方心里的故事和对人物的理解全部融入进来,写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故事。 这个道理,我经历了无数遍修改和抗争才得以明白。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写剧本不适合我,我喜欢一个人写故事,我的故事里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不需要去听任何人的意见,我就是那个世界的国王,让谁生就生,让谁死就死。 一年那么短,我却好几次放弃了当编剧的决定,可是每一次又反悔了,因为看着自己的文字变成影像,感觉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这种魔力可以磨平你心里所有的不甘;这种魔力可以让你所有的底线、原则,全部失守。安静地看着摄像机里演员们的完美演绎,就像看着迷人的镜中花、水中月。 我无法抗拒这种魔力,我总是跟好友说:当编剧太累了,我编一个剧本的力气,可以写出三本小说。 好友总是安慰我:可是一部电影带来的成就感会比三本小说带给你的成就感更大啊。 我总是认命地点头。 是啊,我喜欢当编剧,我喜欢和电视里那些遥不可及的明星们坐在一起讨论剧本,喜欢能偶尔和他们面对面吃个饭。就算不能找他们签名合影,就算不能说出他们的名字,这也能让我开心很久。 我这一生可能对任何东西都没有追求了,不管是钱财还是名利,可是对于精神领域的满足,却一直在努力追寻着,对看帅哥更是孜孜不倦地追求着。 也许正因为这样,影视公司的老总小柯先生,不再用钱去诱惑我写剧本,而是经常跟我说:籽月,跟我合作别的没有,帅哥管够,帅哥管够啊! 我听了这句话,比给我一百万还高兴呢,我也觉得自己是朵奇葩,好在并不是一朵讨人厌的奇葩。 我不知道以后的路会变得怎么样,去了新的领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不知道我会走到哪里,会失去什么,又会得到什么,我曾经迷茫过,也害怕过,却依然决定就这样没心没肺花痴地往前大步走着。 再走走,再走走,时光总会告诉我,梦想最后的模样。 传说中的剧组 8月中旬,《夏木》电影剧组从韩国转战北京。由于剧本有些地方需要调整,我也被要求跟组。我表面上装着极其不愿意,每天都跟小柯先生吐糟:我的时间多么多么宝贵,我跟组两个月我可以写一本稿子,我一本稿子能卖多少多少钱,我多么吃亏,我多么不愿意进组等等。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激动得不行了!恨不得分分钟就飞去!剧组啊,传说中高大上的剧组啊!人家这种圈外的土鳖怎么可能见过!好新鲜,有没有!好想每天都跟喜欢的演员聊聊人生、聊聊诗词歌赋,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啊! 小柯先生被我忽悠了,觉得我为电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居然有些内疚,然后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一定让我住在我最喜欢的演员吴亦凡的隔壁房间,每天靠着墙角就能听到他在另外一边干什么! 我一听这话连忙摇手说:"讨厌!不要这样嘛!人家还没有这么猥琐!不过既然老板这么安排,我也不反对啦!"(开心得想出去狂奔三百圈,有木有!) 然后我就进了剧组,然后我最喜欢的演员在北京有房子,然后他每天都回家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请先让我哭一会儿! 后来我每次见到小柯先生总是特别哀怨地望着他,问:"说好的隔壁房间呢?" 他总是哈哈哈笑着说:"有机会,有机会,总有机会的!" 后来我就开始了我的剧组生活。电影是中韩合拍的,中方工作人员和韩方工作人员各一半。我听不懂韩语,自然混在中国人的圈子里。中方的制片主任是个漂亮姐姐,我叫她丹姐,北京妞儿,做事雷厉风行、干净利落,手下的一票人马都很服她。她对人也非常好,我在剧组多亏她的照顾,那是吃得好、喝得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艰苦的剧组生活硬是把我养胖了几斤。 进剧组的第一天,丹姐就给我介绍了中方团队各部门的老大,负责车管的、负责美术的、负责财务的、负责外联的、负责演员的、负责现场管控的、负责后勤的等等一连串人。说我在片场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找他们。 其实我也没啥需求,只要能在现场看着演员拍我写的戏,那就很幸福了。 我一开始进剧组的时候,特别兴奋,谁演戏我都去看。每天剧组清晨六点出发我跟着去,晚上八点收工我才回来,有的时候夜戏晚上七点开工,得拍一个通宵! 跟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发现太累了,然后我就学会了看通告。通告会在前一天晚上发,通告表上会写明天要拍的戏,有哪些演员到场、演员在几点到场等等!自从我学会了看通告,就再也没有时时刻刻都盯在现场了。我只会随着某位演员出现的时间而出现,离开的时间而离开。 电影拍到八月底的时候,剧组的行程似乎被曝光了,我们的拍摄地点外经常会围着二三十个小粉丝,使劲地朝里面张望。虽然她们什么也看不见,但依然坚持盯着不走,似乎能和偶像呼吸着同一个环境的空气、待在同一个地方就很满足了。 三哥是负责控制现场的,他经常出现在阻拦粉丝的第一线。三哥人很好,就是长得特别凶,剃着比光头长一点点的短平头,像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一样。每次都带着他的人马拉警戒线,恶狠狠地瞪着那些小姑娘,让她们退后退后,安静安静,不许拍照! 我总说:"三哥,三哥,你温柔一点,别吓坏人家小姑娘。" 三哥总是特别委屈地说:"这不能温柔,一温柔她们就能冲进来。" 片场的哥哥们,都淡定地喝着茶,和我夸奖着三哥,说有三哥在,不管来多少粉丝也不怕,现场绝对HOLD得住!一个也别想冲进来。 我吐着舌头说:"是吗?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已经潜入了一个超级脑残粉吗?" 哥哥们问:"谁啊?" 我笑眯眯地说:"我啊!" 丹姐走过来,开玩笑地说:"一会儿叫老三把你也拖出去!" 别啊,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就这样,我每天都在片场看着我最喜欢的演员演着我自己写的电影,和片场的哥哥姐姐们开开玩笑,喝喝茶,一天就过去了。虽然我们经常会凌晨三四点就开工,也经常通宵拍戏,也没有休息日,更不知道今天几号、明天周几,每天都在忙,但是我依然觉得这是一段很有趣、很新鲜、很让人怀恋的经历。 难捱亦值得庆贺 最近一周我为了给《夏有乔木雅望天堂》找画手,简直忙得焦头烂额,我所喜欢的画手,基本都没有档期,有几个不管我怎么软磨硬泡,他们都不愿意答应。每个人的理由大多都是说我没画过全彩的,或者说我的速度慢,怕赶不上进度。 他们都说,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经《夏木》这个漫画一炮而红的可能性非常高,可是就是没自信按时完成。 我花很长的时间在QQ上和他们交流,给他们鼓劲,我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如果自己都觉得这是个机会的话,为什么不去紧紧抓住呢? 就像我,当初签订《夏木》影视合约的时候,我根本就不会写剧本,连剧本是什么格式我都没看过,可我就是想写。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小说,我是最适合把它变成剧本的人,是唯一一次,将自己从作者变成一个编剧的机会。 所以我和制作人小柯先生说:让我写吧,我想写剧本,请你让我写吧。 小柯先生问我:你以前写过剧本吗? 我说:没有。 小柯先生问:你知道一部九十分钟的电影要写多少场,一场戏需要写多少个镜头吗? 我说:不知道。 小柯先生说:那我怎么给你写呢?你什么都不会啊。 我说:我不要钱,不要稿费,请你让我写吧。给我两个月,如果不好的话,再找专业编剧写。 小柯先生比我大不了几岁,高高瘦瘦的,戴着眼睛,看着斯文儒雅,却是一个充满热情和梦想的人,他似乎也很欣赏和他一样拥有梦想和热情的人,所以他答应了,将一部投资几千万的电影剧本,交给一个连剧本格式都不会的新手来写。 说真的,写剧本真的很难,我虽然一时冲动要来了这个活,却像是一个文盲一样,完全不知道从何处着手。我去买了很多专业的编剧书,去网站下载了很多电影剧本和电视剧剧本,混进编剧群里,遇到不会的地方就装出十八岁少女的天真模样,撒着娇,拉着各路专业编剧,哥哥,哥哥教教我嘛,这样没节操地请教着。 就这样,我花了两个月时间,写完了《夏木1》的电影剧本,我写完的时候,是午夜两点,发到小柯先生的邮箱,甚至生怕他不知道我有多努力似的,还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交稿了。 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他的回复,他说:非常好,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请继续进行下一部吧。 我开心得在床上打了十几个滚,这在我眼里是最重要的肯定,比稿费重要,比荣誉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写《夏木2》的剧本,并没能像《夏木1》一样顺利,我前前后后改了十四遍稿子,重写的次数多达五遍。我无数次后悔,自己是个傻瓜,居然一分钱不要,主动要求忍受这样的折磨,浪费这么多时间。我痛苦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每次接到重写的消息都会撕掉所有稿子大哭一场,感觉帅气儒雅的小柯先生突然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我害怕接到他的电话,他的短信,他召唤我去北京的消息! 因为这都代表着,你要修稿了,要重写了,要再一次经受一次扒皮拆骨般的痛苦和重塑。 可最终,我忍过去了,我扛过去了,重写到第十五遍的时候,小柯先生发来短信说:看到这一稿,我终于安心了。 我看着他的短信,真的有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一种身上千斤重担都卸下的感觉。这一刻,半年的痛苦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剩下的,只有闯关成功的开心与喜悦。 我挺过去了,真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挺过去了。我跟我朋友说:如果我红了,谁都没资格嫉妒我,因为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这种痛苦的。 后来,小柯先生主动给了我了一笔非常丰厚的稿费,我不好意思收,我说过自己免费写的,可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努力的人,努力的人,就该得到回报,努力的人,就一定能张开最美的翅膀。 现在,我想把这句话送给大家,送给那些见到机会却在犹豫的人,其实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你深呼吸,咬牙冲过去,忍受冲刺中所有的焦躁和痛苦,就能看见新的世界,那里一片花开,一片灿烂。 一切,都将变得更美好,真的。 第五章韶华集 后宫真豆记 一、【入宫】 在这个盛夏的日子,一件天大的喜讯让黎国的百姓都炸开了锅!登基三年的新皇终于要选妃了! 圣旨一下,各家各户符合条件的女孩儿全都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地上了官家的马车,等着一同上京去选妃! 只是有一家的院子里,却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 "我不要!我不要进宫!我不要去选秀!我宁愿去当尼姑啊!" "荒唐!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你知不知道爹为了这个秀女的名额花了多少银子,找了多少路子?你居然不去!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秦家想要光耀门楣可全都靠你了!" "爹啊!光耀什么门楣啊!《后宫甄嬛传》你看了没啊!《宫心计》你看了没啊!《金枝欲孽》看没看啊!我这个智商进宫会死的啊!一定是第一个就被弄死的炮灰啊!"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自从上次掉下河之后脑子就不清楚了!管家!给我打晕了塞上选秀车去!" "是,老爷!" 就这样,刚刚穿越十七天的秦豆豆就被她古代的爹爹打包丢进了皇宫,开始了她的选妃之旅。 秦豆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她迷迷糊糊看见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孩儿,温柔地把她扶起来,对她说:"你醒了?你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了,要不要喝点水?" 秦豆豆一听喝水,立马汗毛直立,警觉了起来。 要知道,后宫的斗争都是从这一刻开始的。这水里百分之百有让她毁容OR昏迷的毒药!她喝下去之后,在去往皇宫的途中就会被GAMEOVER! 秦豆豆扬起头颅,义正词言地拒绝:"不用,我不喝!" 喝水?我傻啊! 就这样,一路上秦豆豆小心翼翼,处处提防,拒人于千里之外地来到了京城。进了皇宫,分了房间。据公公们说,皇上会在一个星期后召见秀女,进行选妃大典。秦豆豆根据看了这么多宫斗剧和宫斗小说的经验,自然知道,这第一次被皇上召见,千万不能拔得头筹!不然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在众秀女都在为皇上的第一次召见精心准备的时候,秦豆豆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在御花园里荡秋千。她荡啊荡啊,荡啊荡啊,忽然发现一个男人从她身边路过,顺便看了她一眼,刚准备转过眼睛的时候,秦豆豆忽然指着男人尖叫一声:"啊——啊——啊——" 男人本来走得好好的,被她的叫声吓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刚准备回头去问:"你叫什么……" 一把飞扬的沙子直扑而来,撒得他一眼一嘴都是。他一边"噗噗"地吐着唾沫,一边用手使劲地揉着眼睛,好不容易能出声了,闭着眼睛大吼:"是谁?是谁竟敢偷袭朕!" 随着他的一声吼叫,御花园闹翻了天,可惜罪魁祸首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秦豆豆两脚抹油地往后宫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拍着胸口得意地笑,还好她反应快啊。 根据宫斗文指南,她就知道那人会是皇上! 若是被他看见自己荡秋千的样子,一定会被她深深吸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到时选秀之时一定会第一个点中她!那还不成了箭靶,被后宫的妃子们各自嫉妒各自毒药伺候吗?! 决计不行,她不要那么早就炮灰掉! 二、【拔得头筹】 日子一晃就到了选秀的日子,各宫小主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美丽动人,只有秦豆豆打扮得比较一般,既不是太美,也不故意做丑!开玩笑,万一故意打扮得丑引起皇上兴趣了咋办! 秦豆豆跟着选秀的队伍扭着腰肢往前走,抬眼望去,清一色的美女,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两者皆有的也到处都是,她瞬间觉得自己很安全。咱这个长相虽然也不差,但是要被一眼看中,那还是相当难的! 很快就到了正华殿门口,皇上坐在宫殿里面,秀女们站在宫殿外面,四个四个地走过去,轻声软语地拜见皇上,皇上看中的就留下,没看中的就发朵红花,打发回老家。 没过一会儿,终于轮到秦豆豆上场了,她心里不停地念叨着,不要红花不要红花不要红花!可是由于想得太多,心中一紧张,脚下一绊,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有些妃子想着,这女子想用跌倒引起皇上的怜悯,却跌得也太难看了点。 秦豆豆心里惨叫,完了完了,我引起注意了!我千万不能抬头,千万不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好多宫斗文里,女子就是这样跌倒在殿前,跌倒在皇上怀里,然后被直接抱上龙床,最后得意了没两天,被挖眼割鼻死得很惨很惨的! 秦豆豆脑子一抽,想也没想,咬着牙,用脸对着地板使劲撞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眼泪直流,面色扭曲,连鼻血都流了出来! 哼哼!这样一定就不美了吧!这样皇上肯定就看不上了吧! 她咬着牙抬起头来说:"民女秦豆豆拜见皇上。" 当朝皇上被她吓了一跳,心中忍不住佩服,这女孩,居然为了留下来,拿脸当鞋底往地上砸,佩服佩服。 那就成全她好了。 "平身。"皇上挥了挥手,将她留下。 秦豆豆心中尖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应该给朵红花打发她回老家的吗? 为什么会被留下来? 秦豆豆怎么也想不通,可让她更想不通的是,她当晚就被翻了牌子! 天哪!后宫轰动啊,那个跌得鼻血横流的二货拔得头筹了! 三、【侍寝】 入夜,秦豆豆洗刷干净后被扶上轿子,抬上龙床。秦豆豆心中依然哀号不止:完了!等明早回去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毒药等着她呢。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只听外面的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秦豆豆因为是光着的,所以没办法起来行礼,只能瞪大眼睛望着床头。眼见一个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走过来,坐在床边,嘴角含笑,面容英俊,倒是一个帅哥呢。 秦豆豆心里稍微好受了点,怎么说是个帅哥,自己也不吃亏。 皇上站起来,抬起双手,身边的几个太监为他脱去腰带、龙袍,露出精壮的身子,他一掀被子就钻了进去,抱起了秦豆豆。 秦豆豆瞪大眼睛,慌张地推着他说:"皇上,皇上,太监们还没退下呢。" "退下?"皇上笑了笑说,"哦,你害羞?" 说完挥挥手,殿里的太监纷纷退下,放下了帷帐,皇上又一次压上去说:"这样可以了吗?" 秦豆豆苦着脸,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皇上,你为什么选我第一晚侍寝?" 秦豆豆忍不住问出自己疑惑了一天的问题,皇上说:"我就是想看看,这么用力把自己脸往地上砸的女子,长什么样。" 皇上挑起她的下巴说:"没想到,长得倒还不错。" "皇上谬赞了。"秦豆豆恨不得喷出一脸血啊,这个皇帝他脑残吧?这是理由吗? "好啦,爱妃,我们睡吧。"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 "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喜欢吃什么?" "倒没什么爱吃的。" "你管理这么大一个国家累吗?" "嗯,习惯了。" "你喜欢冬天还是夏天?" "冬天。" "你……" "爱妃,你的问题太多了。"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就是要你不耐烦!你不耐烦就会把我丢下龙床,就会把我打入冷宫,这样就最好啦!就不用去面对后宫里的各种毒计了! 秦豆豆继续再接再厉惹怒皇上:"我再问最后最后一个问题。" "问。" "你觉得黄色好看还是红色好看?"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 看,生气了!快!快把我丢下龙床啊!秦豆豆激动地想。 皇上忽然凑近了她,在她耳边说:"偷偷告诉你,我喜欢红色。" 秦豆豆泪流满面,他居然回答了!回答了有木有!有这么没脾气的皇上吗?怎么可以这样!不是应该把她丢下床去,怒吼着说:"大胆!侍寝的妃子哪里这么多废话吗?" 不是应该这样的吗! "爱妃,你真有趣,你还是第一个侍寝的时候和我说这么多话的人,其他他的妃子都和木头一样,就知道躺着等朕宠幸,一点意思也没有。"皇上开心地亲吻她的脸蛋说,"倒是你,愿意和朕聊这么多。" "呵呵呵呵,我这个人,话比较多,呵呵呵。"秦豆豆干笑道,这和她想的不一样!不一样啊有木有! "好啦,爱妃,天色不早了,我们睡吧。"皇上说完又压了上来。 秦豆豆哭丧着脸,悲催地发自内心地叫着:"雅达,雅达,雅蠛蝶!" "爱妃叫得真可爱,朕喜欢得紧,你多叫几声。" 哼!为何从古自今的男人都喜欢雅蠛蝶! 我才不要叫呢! 四、【专宠什么的】 清晨,秦豆豆坐着轿子往回走的一路上,总觉得后宫的女人眼神都跟刀子一样,一眼一眼地剐着她的心肝脾肺肾! 一回到自己住的卢云轩,刚下轿子,一堆婢女太监就围上来,齐声道贺:"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秦豆豆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警惕地回到房间里,一个婢女端上一杯茶水道:"小主,这是五百里加急送来的顶上云雪茶,可金贵得紧,您昨夜累了一晚,喝一杯尝尝。" 秦豆豆说:"我不渴。" 又一个婢女端上糕点,还未说话,秦豆豆又说:"我不饿。" 哼哼,她才不要吃喝呢,说不定茶水点心里就有毒,就算没毒也有红花之类打胎的药。只要在后宫一刻,她都要小心谨慎地活着。 绝对不能大意! 要乖乖的,要无害的,要听话的,才能在后宫活得长久。 过了一会儿,是众妃给皇后请安的时辰了,秦豆豆早早地就去了,皇后厅里站了两排妃子,各个看见她都和她道喜,而秦豆豆只推脱运气好而已,自己实力不够,最多也就运气一晚,呵呵呵呵。 没一会儿皇后来了,出场的气派十足,坐在主位上接受着各妃的请安。她笑了笑,望着秦豆豆说:"今早儿看见皇上,见他面带笑容,应是你伺候得极好啊。" 秦豆豆心中大喊,啊,这叫我怎么回答?一,那是,我可是卖力的伺候了。二,不是,哪有皇后你伺候得好啊。三,我就是随便伺候了伺候而已,他开心关我屁事。 好吧,哪个答案都不妥,秦豆豆没办法,只能使上绝招,我害羞地低下头! "呵呵,倒是羞得紧,日子久了便习惯了。"皇后笑语安慰,转身又让婢女拿了些吃的赏赐给她。 秦豆豆谢恩接过,自然是不会吃,不敢用的。 秦豆豆小心警惕了一天,但凡吃的都用银针戳戳,但凡用的都仔细检查一番,却一点问题也没发现。 到了晚上,她才放松下来,想来也是,自己只是博了头彩而已,只要不被专宠,应该不会招人嫉妒的。 刚想到这里,门外的太监满脸喜气地跑来:"主子,主子,皇上又召您侍寝了!" 哼!这个贱人!定是昨天晚上雅蠛蝶没听够! 秦豆豆没想到的是,这皇上不止一天晚上没听够,还天天晚上没听够,他还对她说,宠幸别的妃子已经没意思了,只有听着她的雅蠛蝶才干劲十足,所以他决定,日日都宠幸她。 他还抬起她的下巴笑着问:"怎么样,高兴吧?" 秦豆豆恨不得喷他一脸血!高兴你妹啊!最可怕的专宠来了!这次是真的真的玩完了。 五、【怀孕什么的】 秦豆豆入宫半年后,她的流言蜚语在后宫蔓延开来,人人都说她和狐狸精学了妖术,才迷得皇上只宠幸她一人。 秦豆豆冷笑,哼,散播谣言的来了吧!先说我是狐狸精,再让皇后太后什么的,为国除害,然后一把火把她烧死! 这种伎俩,宫斗小说里都不用了,她才不怕呢。 她跑到皇上面前,委屈地说:"皇上,我已经把雅蠛蝶传授给宫中各个姐妹了,你宠幸谁她们都会叫的。" 皇上坐在龙案后,单手拿着毛笔,撑着下巴笑:"哦,你倒是大方。" "那是,不大方行吗,她们都说我是狐狸精了。"秦豆豆嘟着嘴说。 皇上对她招招手,她"噌噌"地跑过去,皇上拿起手里沾着朱砂的毛笔,在她脸上画了六根胡子,坏笑地说:"这样才像狐狸。" "皇上!"秦豆豆气得跺脚,却也不敢把皇上的御批给擦了。 "呀,生气了?好可爱。"皇上一把拉过秦豆豆,抱在腿上,亲了亲。 "皇上,你只宠幸我一个人,会让后宫姐妹生气的,说不定还会害我呢。"秦豆豆只能把话挑开了说。 "有朕在,谁敢害你,朕定灭她九族。"皇上紧紧抱住她柔软的腰肢,垂下眼道。 "可是,说不定你不知道是谁害的我呢,我和你说啊……"秦豆豆又开始和皇上讲起了故事,这些故事无一例外都是宫斗文,这次她说的是《甄嬛传》。 她说了一个月,皇上就听了一个月,一边听就一边摇头笑,似乎不相信世界上有个戴了这么多绿帽子的皇上。 秦豆豆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暖暖的。皇上的笑容真好看,特别是晚上,他脱去了龙袍,穿着宽松的明黄色的袍子,单手撑头,侧躺着,亮如星辰的双眸望着她笑时,特别迷人。 秦豆豆忍不住凑过去说:"皇上,你真好看。" "好看?"皇上扬起嘴唇说:"倒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 "那是他们不敢盯着你看,也没有机会看到这样好看的你。"秦豆豆说。 皇上抬手,一把将她揽了过来,压在身上,秦豆豆忍不住害羞道:"皇上,我故事还没讲完呢。" "这故事里的妃子没一个好的,你可不要学啊。" "我自然不学。"秦豆豆也没那个智商学啊。 "不过,妃子和皇上之间互相叫小名,这倒是可以效仿一下。"皇上说着,轻轻低下头来,亲吻着秦豆豆的耳朵说,"豆豆,叫我希澈。" 秦豆豆红着脸,轻声叫:"希澈……" "嗯。"皇上吻了下去,"我的小豆豆,你可以开始叫雅蠛蝶了。" 秦豆豆:"……" 雅蠛蝶你妹! 六、【怀孕什么的】 一年后,秦豆豆怀孕了,也许是产前忧郁症让她更加害怕了,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总觉得有人要来害她。她整晚整晚失眠,一下子梦到自己被人弃尸井底,一下子梦见自己被人骗喝了打胎药。 她慌乱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希澈,他总是轻笑着安慰她:"你的饮食我都让专人看着呢,你不会中毒的。" "那万一我生下的孩子被忽然换成狸猫可怎么办?" "噗,怎么可能会被换成狸猫,即使换成狸猫朕也不会相信的啊,人怎么可能生狸猫呢?" "可是历史上是有人把太子换成了狸猫,然后差点害死皇后。" "那是哪个皇帝太傻了吧?"黎希澈说完连连摇头说,"不,应该说是编书的人太会胡诌了,豆豆,你到底都是从哪里看的这些故事,全都在侮辱我们当皇上的智商嘛。" "哼,你管我从哪里看的,反正就是有危险!有危险!生孩子有危险!"秦豆豆扯着被子叫。 "好好好。"黎希澈没辙地抱着她哄道,"明日开始,你住进朕的端阳殿,朕亲自给你护驾好了吧?" 秦豆豆一惊,连忙摇头:"开玩笑,我本来就已经够招人羡慕嫉妒恨了,现在还要时时刻刻捆着你,后宫的那些女人还不得白日熬毒,晚上磨刀啊。" "谁敢,谁敢?"黎希澈站起来,"我看谁敢对你磨刀。" "算了啦,你还是找两个功夫好的太监保护我好了,省得别人又说我用妖术了。" "我们豆豆说什么就是什么。"黎希澈说完,轻轻闭上眼睛,将耳朵贴在秦豆豆的肚皮上,柔声问,"怎么没动静?不是说会听见胎动吗?" "这才三个月,哪里会动。" "真等不及他出来呢。"黎希澈也是第一次当父亲,他和天下所有的男子一样,期待着自己第一个孩子的降生。 秦豆豆见他这般喜欢,自己也欢喜地笑了起来。 原来,为自己喜欢的男子生孩子,也是一件这般幸福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豆豆的肚子越来越大,皇上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他免去了她每日的请安,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她的宫殿,每日下了早朝就去陪她,连前朝的折子都搬去她的房里看。 人们都说,黎国的新皇没有后宫,只有卢云轩。 可越是这般荣宠,越是这般防护得滴水不漏,秦豆豆就越是害怕,她总觉得会有事发生,不可能就这样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后宫文里,越是这样的妃子,最后的结局就越惨。 秦豆豆又一晚失眠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失眠也是有人放了什么毒药才会这样的,不然她怎么会老是失眠? 黎希澈说不会啊,他和她睡在一起就不会失眠。 是吗?难道只是她的产前忧郁症? 秦豆豆揉着失眠已久的双眼,皱着眉头坐起来,伺候她的婢女见她醒了连忙伺候她更衣:"小主,你可算是醒了,这都中午了,您还没吃早饭,皇上知道了,又要怪罪奴婢了。" "连日里都睡不好,清晨好不容易才眯着了一会儿。" "小主定是初次怀孕身子不适,奴婢为您准备了参茶,您喝点提神。" "嗯。"秦豆豆有些虚弱地点点头。 婢女端上参茶在她面前用银针试过,秦豆豆才喝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用了午膳,在婢女的提议下,挺着四个月的肚子,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散步。 "小主,您看这太阳多好,冬日里就得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秦豆豆点头捏着嗓子学着电视里的妃子说:"当真是极好的。" 秦豆豆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头有些眩晕,她望着荷花池那边,似乎出现了一扇时光门,而门的那边就通往她原来的世界! 啊!秦豆豆睁大眼睛,想也没想,就想冲过去看个究竟。可是刚往前冲了两步,忽然脚底一沉,就跌入了冰冷的湖水! 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岸上叫:"来人啊!来人啊!豆妃跳河自尽了!" 跳河?自尽? 怎么会? 秦豆豆越沉越深,冰冷的池水大口大口地喝进肚子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七、【遣散后宫什么的】 秦豆豆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希澈一张冰冷而沉痛的脸,他不再像往日那般轻柔微笑,淡雅如菊,而是像刀锋一样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秦豆豆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瘪下去的腹部,像是触电一般地弹开:"孩子?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没有了!" 黎希澈没说话,紧紧地闭上眼睛,一脸沉痛。 秦豆豆哭喊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会这样,希澈,希澈,有人害我!有人害我!有人害了我们的孩子啊!" 黎希澈猛地打落她的手,不敢置信地瞪着她说:"秦豆豆,你又说这种话!有人要害你?是你自己走火入魔非要往荷花池里跳!哪里有人要害你!" "不是的,希澈,真的有人害我,你相信我。" "够了,如果你还是想继续说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我一点也不想听。秦豆豆,是我们,是我们没有好好保住我们的孩子。"黎希澈抬手,轻轻捂着双眼,难过地垂下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来,转身离开。 秦豆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害怕了,害怕他的离开,她似乎感觉到,她伤了他的心。 她扑下床去,想拉住他的腿,却没有拉住,只能匍匐在地上哭喊着他的名字:"希澈,希澈,你不要走……" "你不是害怕我宠爱你吗?"黎希澈背对着她轻声问。 "希澈……" "既然你这么害怕,那我就成全你。来人,将豆妃……打入冷宫!" 黎希澈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到卢云轩外面,仰起头,紧紧地握起双拳。 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也难过,难过得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秦豆豆很快就被扔进了冷宫,冷宫里自然没有她原来的寝殿好,到处阴阴沉沉、破破烂烂的。 可她却觉得异常安心,她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里,不该获得这么多宠爱与荣耀,这些都不是她的。从地上忽然飞上天堂的感觉,虽然也很幸福,幸福得像做梦一般,得到那个人的专宠,能叫他的名字,他总是在半夜紧紧地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发丝里,他总是下了朝之后就跑来见他,笑意盈盈的样子,美好极了。 在他身边,就像在天堂一样,明亮幸福,可他一不在,就觉得自己整个被黑暗包围,可怕得让人想尖叫。 现在的她,终于从天堂落回残酷的人间。 这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秦豆豆躺在单薄破旧的被褥里,安稳地睡了入宫后的第一觉。 深夜,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摸她的脸,温柔地说:"笨豆豆,这样你就能安心睡了吧?" 八、【好吧,我真的爱你】 一年后,黎国东边发生旱灾,颗粒无收,皇上召集全国民众募捐,并亲自做出表率,缩减后宫用度,将从未宠幸过的妃子放回原籍。一时间,后宫几乎人去楼空,只剩下了冷宫的秦豆豆和一国皇后,连婢女都精简了一大半。 再后来,皇后甘愿皈依佛门,为帝国祈福,求老天降雨,苍天被黎国的皇帝黎希澈的至诚感动,在干旱了将近一年后,终于降下雨来。 黎国百姓对皇帝黎希澈的爱戴,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而后宫里,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秦豆豆一人,她早就在皇上遣散后宫时被放出了冷宫,回到了卢云轩。 只是,皇上再也没去看过他。 也许,他早就忘记了,除了皇后,他还宠幸过她这样一个傻子吧。 秦豆豆无聊地坐在御花园里的秋千上轻轻荡着,有些不适应这样冷清的后宫。 平日里的莺莺翠翠艳艳红红,已经好久没看见过了。 她抬起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微风吹过,满园的桃花轻落下粉色的花瓣,她眯起眼睛,傻傻地望着花瓣雨。 好美,就像希澈笑起来的样子…… 秦豆豆想到希澈,鼻子不由得酸了起来。她低下头,刚想擦擦眼泪,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这片美丽的花瓣雨后,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他站在桃花树下,像从前那般对她微笑着说:"原来那年拿沙子撒我眼睛的人是你。" 秦豆豆从秋千上站起来说:"我就知道我撒的是你。" "为什么?" "后宫定律啊,女主角在玩秋千的时候,总能遇见皇上。" 黎希澈笑了:"哦,你的意思是,你想我了?" "我是说……"秦豆豆本来想否认,可却又忍不住抿紧了嘴唇。好吧,她承认,她是想他了,她都快一年没看见他了,那时他生了那么大的气,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愿意见到她这样讨厌的妃子了? "豆豆。" "嗯?"秦豆豆抬起通红的双眼看着他。 黎希澈低下头来,抱着她问:"现在后宫只剩下你一个女人了,你可以安心了吧?" "你为了让我安心才遣散后宫的吗?"秦豆豆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其实若只是救灾,根本不用做到遣散后宫这种地步,还有很多方法能筹到钱。 黎希澈摇头笑:"不,是为了让我安心。" "嗯?什么意思?"秦豆豆问。 "没什么。"黎希澈自然不会告诉她,当年害她滑胎的人就是皇后,虽然他已经勒令她出家为尼赎罪,却还是难消心头之恨。 秦豆豆见他抱着自己不说话,便凑近他的耳边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你以后还选新的妃子吗?" "不选了,我只要你。"黎希澈说,"我要当个专情的皇帝。" "真的?"秦豆豆笑了,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说,"那我也要当个专情的妃子,坚决不给你戴绿帽子。" "噗!"黎希澈捏了捏她的鼻子,忍不住笑了。 也就只有她能把给皇帝戴绿帽的事讲得这么大声,也就只有她,能这么轻易地逗乐他。 也就只有她,是自己真心的,唯一想要相守到老的人啊。 迷途盛宴 我是一只迷途的羔羊, 请带我走,带我走出这地狱,这深渊,这片黑暗。 我是一只迷途的羔羊, 请带我去,带我去那人间,那天堂,那片光明。 你是最美好的牧人,谢谢你来带我走。 可惜这黑暗,这地狱,太过漫长,你丢失了方向,丢失了我。 我还在这深渊,你呢?你在哪儿? 哦,原来你还在这里,陪着我…… 赌是一场盛宴, 赌徒是无可救药的迷途羔羊! 【一】 鸿途赌场,T城赌徒的盛宴之地,无数人在这里输得倾家荡产,偶尔有那么几个在这里,一夜暴富。 烟味弥漫的赌场里,罗盘、色子、扑克牌不停地旋转着,老虎机上的动物、宝马、小水果转来转去,赌场里的人都陷入了疯狂的状态,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可怕的贪婪,对!贪婪。 当色子定位,扑克开牌,有人欢喜有人忧。 人群里,我用力地扯着头发,面前的筹码被荷官全部拿走,今夜,我输光了自己最后三千块钱。 今晚一开始,明明押得很好,我算着桌子上的筹码,押大的人多,我就押小,押小的人多,我就押大,我和大家反着押,庄家一定会吃大户。 一开始,我用三万的本钱,一下子就赢到了四十多万,可见鬼的是,刚才连着十把都开的大!不到十五分钟,我一晚上小心翼翼、苦心经营的所有,就这样化为乌有。 "连续十把都开大!你是不是出老千啊!"我指着荷官大声质疑道。 荷官嗤笑一声,明显没将我放在眼里,轻轻地对身边的保安点了点头,两个粗壮的男子快速走过来,将我的双臂夹住,半拖着将我扔到了赌场外面,凶恶地道:"输光了就滚远点。" "你们的荷官出老千!把我的钱还给我!" "你再不走就把你拖去卖了!"一个保安抬手就要打我,我连忙双手抱头,快速地往后躲了两步。保安没打到,心中不爽,嘴里嘀咕着脏话:"滚!看你是个女人,老子这次不打你,快给我滚,呸!" 那保安用力地吐了一口痰在我脚边,又凶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回赌场。 我不甘示弱地回瞪他,在他走进赌场很久后,才理了理被扯乱的衣服和头发。夜里的风很凉,我好像因为输光了钱就输光了力气一般,没走两步,就靠着马路边的电线杆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地面,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发出嗡嗡嗡嗡的声音,我不敢接,我知道是谁打来的。 那个一次次相信我的男人,在我戒赌半年后,第一次将他的工资卡交给我管,我却把他的钱偷来输了个精光,我没有脸见他,也没有脸接他的电话。 他怎么会相信我呢?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赌徒的承诺永远都是假的,赌徒的眼泪永远都是鳄鱼的泪水。 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他居然还相信我?呵呵,真可笑。我自嘲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弹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上,又在口袋里翻找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我气愤地将烟从嘴巴上扯掉,狠狠地扔在地上,忍不住骂道:"出门没看皇历啊!真倒霉!抽根烟都没有火!" "哎哟,小丫头,这么大火气啊,哥哥借你点个火。"忽然,一道带着猥琐的、不怀好意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抬起头来,冷冷地望着那个微秃的中年男人,他挺着像是怀孕十个月的大肚子,递了根烟过来,又将他那银色的钢质打火机"叮"地打响,红色的火苗跳跃出来,照在我的脸上,感觉到微微的温热。他弯下腰,用自以为诱人的声音说:"丫头,别发火嘛,输了多少,叔叔给你。" 我没接他的烟,重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就着他的打火机,低下头来,暗暗地窥视着他那鼓鼓的黑色皮包。我点着了烟,抬起头来,轻吸一口,吐出来,在妖娆地飘舞着的烟雾和昏暗的路灯下,缓缓点头。 男人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暧昧地望着我笑。 【二】 我坐在中年男人的轿车里,望着窗外向后飞驰的霓虹灯和逐渐变得陌生的街道,心下一片冰冷,手机还不停地在牛仔裤口袋里震动着,他还是像从前那样执着,明知道我不会接,却还是一直打。 明知道我是个祸害,还是那么偏执地爱着我。 其实想想,自己真的没什么好的,我的家世很差,母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因为父亲输光家产,一气之下跳楼死了。可笑的是,母亲刚死了没多久,父亲却在赌桌上一夜暴富,变成千万富翁,瞬间跻身上流社会。 记得那时,父亲在华丽的别墅里紧紧地抱着我说:"静静,你看你妈妈就是没有福分。我们静静就不一样,以后爸爸会让静静过上最好的生活,最好的。" 其实我一点也不认为能住进大房子、有人伺候着就是最好的生活,我宁愿用这些换回妈妈。我相信,爸爸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紧紧抱着我的胳膊,颤抖得那样厉害,他的泪水落入我的脖颈,是那么冰冷。 有钱的日子,其实过得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吃好点,用好点,我天生对这些东西就很淡薄,无所谓好坏。 如果一定要为有钱归结一个好处,那就是能让我遇见一个冰雪一般的少年。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我在自己温暖的房间里,趴在落地窗上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也不知怎么的,在被漫天覆盖的白色中,我的视线却被远处的院子里的一棵小白杨吸引住。那是一棵长得很奇怪的白杨,它不长在绿化带中,却孤立于一块平地中,它比别的树都要矮一些,它……就是很奇怪。 我仔细地盯着那棵树看了半晌,终于决定走近看看。我穿上厚实的外套,撑着可爱的红色公主伞,在风雪中走进那家院子。我越靠近就越发现自己错了,这根本就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背对着我而站立的少年。 那少年比我略高一些,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雪地里,任风雪将他的身体掩埋。 我忍不住开口问:"你为什么要站在雪里?" 少年依然背对着我,没有回答。 我走过去,绕到他面前,一手撑着小红伞,一手轻轻地拨弄掉少年头上的白雪,又问:"你不冷吗?" 过了半晌,少年才抬起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抬头的那个瞬间,整个世界就像静止了一般,雪花定格在半空中,呼啸的风声也从耳边隐去,就连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也像瞬间静止了一般。 冰冷的冬日下,童话一般的世界,人间不该有的少年。 我轻轻睁开眼,空洞的双眼像是透过了时空,又一次看向当初相遇时,那个满身白雪的少年。我记得自己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每到冬天,总是害怕他会冷,我会给他穿很多衣服,会将房间弄得很暖和,会经常突然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心疼地问:"严可,你冷不冷?" 严可总是低头轻笑着回答:"不冷。"然后转身,紧紧地抱住自己,像是感叹一般地说,"有你就不会冷啊。" 每到这时候,我都觉得全身暖洋洋的。 其实,自己真的很爱很爱他。 我抬起头,走下轿车,在宾馆服务员见怪不怪、还带有一丝鄙视的目光中,跟着中年男人走进房间。 男人急不可耐地上前拉住我,我心下闪过一丝厌恶,微微躲开后说:"我先去洗个澡。" "我和你一起洗。" "好。"我冷笑着,双手毫不扭捏地脱下外套,男人贪婪地看着眼前的我。我长得还算标致,十八岁的身体发育得也很好,引诱着那中年男人又一次伸出手来,我推开他道,"你也脱啊。" 男人使劲点点头,动手脱起自己的衣服。当他脱着套头毛衣、视线完全被盖住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的手电,对着他的腰部一戳,他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最后直直地倒了下去,瞬间失去了意识。 我垂下眼,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电击棒,黑色的棒身已经有些老旧了,这一款电击棒,现在市面上早就没有卖了,而且国家也禁止个人携带如此有杀伤力的武器。 这是四年前,爸爸买给我防身用的。 其实当初我早就预料到爸爸会又一次输光家产,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不到六年,自己家又变得一贫如洗,不止这样,每天还有高利贷上门催债。 当年,被追债追得最惨的时候,我还差点被拉去卖了,是严可救了我和爸爸,他偷偷拿了他家里的钱来替爸爸还债,最后被他妈妈赶出了家门。 他妈妈总是那么严厉,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不屑,就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脏东西一般。 "严可,只要你一天和这个赌徒的女儿在一起,你就一天不许进严家的门。" 十六岁的严可紧紧地牵着我的手,仰起头望着台阶上美丽的贵妇,轻声说:"妈妈,我喜欢她。" "你就是后悔也别回来求我!"她转身走进华丽的别墅,用人轻轻地关上门,将他们关在了门外。 那天,也是个下雪天。那天,严可又一次在雪地里站了好久,站得笔直的,像一棵被风雪掩埋住的白杨树一般。我站在他身边,默默地牵着他冰冷的手,想给他一点温暖,却无法做到。 严可,你后悔吗? 现在后悔吗? 年少轻狂的你,选择了跟我走。 知道吗?其实那时的我,骗了你。 我并不只是赌徒的女儿,我本身,也是一个赌徒。从小在赌桌上耳濡目染已经病入膏肓,甚至在爸爸要卖肾抵债的时候,我拿我的肾又赌了一把。当然,那把我赢了,赢回了自己的肾,却输了爸爸的命。 爸爸死的时候,我没哭。 我知道,那就是赌徒的终结点。 只有到那时,我才真的能不赌了。 其实,这样想想的话,也许,我并不爱你。 如果我爱你,就不该连累你。 如果我爱你,就不该欺骗你。 我冷静地弯下腰,打开男人的黑色皮包,将里面的钱点了点,拿出三万块放进自己的包里,再打开房间的门走出宾馆,迎着寒冷的晚风终于接起电话。 "喂,我在外面,手机放包里没感觉到震动。 "嗯,什么呀,我当然没去赌,钱还在呢。一会儿还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呀! "哼!道歉也没用,我生气了。谁叫你不相信我! "好吧,我马上就回去。" 我挂断电话,心下一片冰凉。看吧,严可,我总是能这么流利地欺骗你。 这么优秀的你,为什么要爱上我这样的女孩? 【三】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从窗外照射进来,我微微睁开眼睛,一个温柔的吻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在嘴边。你总是喜欢这样吻我,在我睁开眼睛的第一刻,我总是忍不住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入睡,或者,这一夜一直就这样深情地凝视着我。 我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你,猫一般地钻进你的怀里,贪婪地吸取你身上的温度和好闻的味道,嘴角轻轻地勾起,蜜语随口而出:"严可,我最爱你了。" 我听见你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你漂亮的手指轻轻地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我仰着头望向你,这些年你越发俊美,喜欢你的女生也越来越多,多得连我都觉得不安起来。 "严可,你会永远爱我吗?"我明知道这问题很傻,却总是这样害怕地问你。 而你每次都那样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肯定地说:"会的。" 可我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偷偷反驳——不会的。 看吧,严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一点也不值得你爱。 每天清晨,你都会比我早起半个小时,烧好早饭,叫我起床,甚至连牙膏都为我挤好。你就是这般宠着我,宠得我无法无天,宠得我连自己都觉得内疚。 有的时候,我真想对你发火,对你咆哮,对你说,严可,求求你,别对我这么好! 可看着你,我又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本该是最完美的少年,有耀眼的家世,最光明的未来,我已经害你失去了全部,怎么能连我自己,都不让你得到呢? "严可,严可,你会后悔吗?" "不,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严可,你知道吗,每当你这么回答的时候,我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在说,不,严可,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我会从你身边默默地走开,不带任何声响。我错过了很多,也将会错过你。 小乔说我是极度自卑产生的自我排斥心理,因为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自己都觉得自己讨厌,所以,在心里,也不希望严可喜欢这样的我,所以才会变得越来越古怪。 越来越不快乐。 小乔说:"凉静,和严可分手吧。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毁了他的。" 可是小乔,即使我会毁了他,我也舍不得他离开我。 我就是这样的女人,这么不是一个东西。 当警察找上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那个中年男人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主,我咬着嘴唇,不敢看严可望向我的眼神,我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只想从这个世界消失,完全……消失。 可我这样的女人,老天又怎么会厚待我呢。那个被我抢了钱的中年男人忽然冲了上来,一巴掌就打在我脸上:"贱婊子,你以为你多贵啊!睡一晚上就偷了老子三万!三万够老子睡你一年的!" 我完全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慌张地望向严可,想对他解释,却没想到,一向生性淡泊的他会忽然发疯了一般冲向中年男人,一拳打了过去,然后死死地压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肥胖的脸颊上,三个民警用了吃奶的劲才将他拉开。 "你敢打我!你一定跟那个小贱人是一伙的!老子要告死你们!"中年男人叫嚣着。 严可双眼通红,就像一只暴怒中的野兽一般,张牙舞爪地想冲上去将他撕碎。 "凉静,你会毁了严可的。"小乔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是啊……我会毁了他的。 小乔来看守所看我的时候告诉我,严可被他父亲从警察局里捞了出去。而我,估计要面临牢狱之灾。 我垂着眼睛,望着地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凉静。"小乔很严肃地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来望着她,她认真地看着我问:"你不难过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不难过。" "严可要离开你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难过?" 我低下头,想了很久,轻声说:"活着离开,总比死着离开好。" "更何况,我本就不配被人爱。" 赌徒根本就不需要爱情,不管是爱人,还是被人爱,都注定是个悲剧。 就像我的父亲和母亲。 【四】 在看守所的日子,我一直在睡觉,从早上睡到晚上,从晚上又睡到早上。有的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是如果死了的话,为什么为什么脑子里还清晰地一直想起从前的我们? 那时,我还会真心地笑,我会穿着长裙,在茂盛的银杏树下一圈一圈地转着,直到晕得不行,再一头扎进你怀里,久久不愿出来。 那时,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 那时,是多久之前呢?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为什么明明很近,却变得这么遥远? 为什么,明明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是不快乐?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难过? 严可…… 我的心变得绝望、黑暗,充满阴霾,变得连你也无法救赎。 严可…… 快走吧,在我还有理智的时候,我放你走,不让你陪我落下无尽的悬崖,那粉身碎骨的痛,我不想你陪我承受。 快走吧,离开我。 "凉静,"看守所的女民警在铁门外叫我的名字。我睁开空洞的双眼望向她,她拿着钥匙打开铁门,"你可以走了。" 我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却听话地站起身来,跟着她走出看守所。 出了门口,我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严可,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树荫下,安静地等着我。 我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走,甚至想转身躲回看守所里,可他如墨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我,让我一动也不能动地与他对视着。 "凉静,"他终于开口了,他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一点儿也没有情人之间的亲昵,却带着一丝让人微颤的温柔。 "啊?"我有些傻地回应他。 他直直地看着我,嘴巴张了张,却又忍了下去,过了好半晌才说:"我们回去吧。" 我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他转过身,先走了几步,在走到警察局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看我,等着我上前。 我站着不动,隔着远远的距离,在冬日的暖阳下,颤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又原谅我?"我不敢相信地大叫着,"为什么不责备我?为什么不质问我?为什么不打我?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原谅我?" "你没有脾气没有自尊吗?"我紧紧地握着双手,有些崩溃地指着自己说,"严可!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个赌鬼,我会输光你的钱!我会为了钱去偷!去抢!去卖!" "这样的我……值得你原谅吗?!"我眼含泪水,直直地盯着他。 "凉静,我愿意为你还债,即使一无所有。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严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还是那么认真,那么温柔,那么固执。 我惭愧地低下头,慢慢地蹲下身子,失声痛哭。我感觉到他走过来,紧紧地抱着我:"别哭了,没事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发誓,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赌了。"我终于忍不住哭了,我内心深处真的好怕他离开我,真的很怕。我紧紧地抱住他,不停地对着他发誓,对着他解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他,其实我还是他一个人的女孩。 "我相信你。"严可紧紧地抱着我,"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那天回来后,我们认真地打扫了已经好几天没人住的屋子,将木地板上厚厚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我好心情地从超市里买了严可最爱吃的螃蟹,回来蒸给他吃。 螃蟹很贵,我只买了两只,剥开的时候,我把蟹黄端到严可嘴边让他吃,他抬手挡了一下:"你吃吧。" 我摇摇头,看着他说:"你吃,我想看着你吃。想把所有好的都给你,想对你很好很好。" 严可轻笑:"怎么,良心发现了?" "嗯!"我使劲点头,"我以前真是太坏了,吃鱼每次都吃肚子上的肉,吃虾从来就是你给我剥壳,山核桃总要你敲好,早饭要你做,晚饭也要你做,还总是偷你的钱去赌,经常惹你生气,给你脸色看,对你一点儿也不好。" 严可打断我:"你其实没那么坏啦。" "有的!真的有。" "嗯,仔细想想好像是有啊。" "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要比你对我对你更好!" "真的?"他怀疑地问。 "真的!"我使劲地点头。 "那给我捶捶背,捏捏腿,今天跑了一天,累死了。" "好。"我跳起来,殷勤地为他服务着。严可现在一边在一家防盗门公司当业务员,一边在读夜大,每天都过得很辛苦。我有些心疼他,力道适中地捏着他的肩膀,他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那表情性感得让我忍不住低下头去,暖暖地吻住了他。 他闭着眼睛,嘴角带笑,抬起双手,抱住我的头,用力地回吻我。 吻了好一会儿,他仰着头,睁开眼,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只想你在我身边。" 我笑了,忽然觉得阴暗的心里好像缓缓注入一道暖流。 也许,也许我们的结局,会和爸爸妈妈不一样呢。 并不是所有赌徒,都会赌到至死方休的…… 小乔说,我就算是为了严可也该戒赌了,有个这么爱自己的男人,怎么好意思还继续赌。 其实她不懂,所有不赌博的人也不懂,赌博和吸毒是没有区别的,它们都是恶魔的使者,黏上了就甩不掉,它会时时刻刻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蹦出脑海。 那种强烈的、不可抵抗的念头像魔鬼的召唤一般,让你失去所有理智,忘记一切诺言。 就像现在…… 就像现在…… 我看着严可遗忘在抽屉里的银行卡,拼命地挣扎着! 不行!我不能去!不能再赌了!我答应他的! 可,就去赌一把吧,又不一定会输。 你想想,你那天晚上如果赢到四十万的时候收手,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你想想,你要是能再赢到四十万,严可也不必这么辛苦地去卖防盗门;你想想,四十万啊,只是一晚上你就能得到它了,可你在超市当收银员却要当一辈子! 你甘心吗?你有技术,有运气,为什么不再去试试? 赢到十万就好,赢到十万就收手……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赌桌上大战了三十回合,面前的筹码已经被输得一干二净。 我失魂落魄地回过身,看见严可就站在我的身后,一脸悲凉。 他什么话也没说。 可我知道,他要离开我了…… 这次,他真的要离开我了。 泪水,就这样从眼眶滑落,我直直地望着他哭,悔恨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那些话我已经说过太多遍,我想他应该都会背了吧。 他扭过头,不再看我,转身向外走去。 我哭着追了上去,赌场外,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口,车门打开,美丽的贵妇人从车上走下来,望着严可微微皱着的精致眉头,眼神一如从前看垃圾一般地看着我。 严可没有停留,走到车边,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司机为他打开车门。他刚想钻进去,我忍不住叫他的名字:"严可……" 他的身形顿住,背影笔直得依然像是回忆里那棵挺俊的小白杨。 我张开嘴,想说对不起,想说谢谢你,想说不要走,想说好多好多话,求他留下来…… 可是,我却听见,我颤抖的声音,说出的却是:"再见了,严可……" 严可背对着我,一声不响地钻进车里,车门像是慢动作般地关上,将我最爱的少年关在车里,然后…… 永远带走。 我望着渐行渐远的轿车,失声痛哭起来,终于还是失去了…… 我终于一无所有了…… 严可,严可…… 我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用力地大哭。 天空,又飘下雪花,就像我遇见你那时那般冰凉。 【五】 小乔告诉我,严可和他妈妈定了协议,协议的内容就是,只要他妈妈把我从看守所里放出来,并且把中年男人的事情摆平,他就跟他妈妈回家。 严可妈妈却说:"我并不稀罕你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家,我再给你一次看清那个女孩的机会。我要让你知道,妈妈说的永远是对的,那个女孩,她不值得。" 我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她指示严可故意将银行卡遗落在家里之后,我拿着钱,死性不改地去了赌场…… 小乔说:"凉静,你真没救了。" 我说:"嗯,我知道。" 我比谁都知道我没救了,我比谁都知道,赌徒的下场。 我比谁都了解,就算我再怎么爱一个人,也不会为了他戒赌,这种恶习已经深入灵魂。 我永远记得很清楚,母亲跳楼的时候,是那么的绝望,她一次次地相信父亲,会为了爱而去戒赌。可最后,她的爱还是战胜不了赌瘾。 母亲说,父亲应该戒的是赌,而她该戒的是爱。 严可也一样…… 他也该戒掉爱。 我独自一个人,躺在我们曾经的床上,忽然觉得,平日觉得有些挤的床变得这么大,怎么翻身都翻不到边,怎么焐都焐不热。 严可离开的日子里,我每天像往常一样生活,上班、下班,有了钱就去赌博,没有人管我的日子,我越发堕落。 我每天都在烟雾弥漫的赌场里想,他走了也好,至少,我们不会变得像我的父母一样。 至少,我不会榨干他最后一滴血、最后一分钱。 至少,我可以放他自由。 后来,我的烟瘾越来越大,即使不在赌场,我也将我们曾经的房子抽得烟雾缭绕的,我觉得,我的心好像已经完全坏死了。 其实,从父亲死的那天起,我就发现了,我的心已经生病了,正慢慢接近死亡。 严可走了,它正加速着死亡的速度,呼啸地吞噬着我。 小乔找到我的时候,我差点将自己呛死在满是烟味的房间里,她粗暴地打开窗户和门,生气地说:"我看过人喝酒喝死的!还没见过人抽烟呛死的!凉静!你就当第一个吧!" 我无所谓地笑笑,继续抽着烟,舌头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 小乔上来掐灭我的烟:"严可今天下午的飞机去美国,你要还想和他在一起,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睁开迷茫的双眼,轻声说:"小乔,已经没有机会了。" "凉静,是你自己不给自己机会。"小乔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我拜托你,看在严可对你这么好的分上,就是让他走,也走得开心点。你想让他在美国,每天都担心你因为没有赌资去卖身吗?" 小乔拍了拍我的头发,温柔地说:"去跟他好好道个别。" 我失神地点点头。 去机场的一路上,我都没想好要说什么,我只是任小乔拉着我,上车,下车,上电梯,下电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穿行着。 我们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严可,严可的妈妈防备地看着我,甚至暗示手下的保镖向我们靠近。严可出声阻止了,恳求地看了一眼他的妈妈,然后向我走来。 他在离我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住,深深地看着我。 我贪婪地看着他,他瘦了很多,胡子都长了出来,俊秀的面孔上透着一种颓废的男子气概。 "凉静。"小乔推了我一把,我向前靠近两步。 "严可!你给我回来!"严可妈妈忍受不了将又一次失去他,连忙走近两步,一把拉过他,"别听这个赌鬼的话,她就是个骗子!你答应过妈妈什么,那是你最后给她的机会!" 严可没说话,固执地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说,只要你说,我依然还会相信你。 只要你开口,我就留下来。 我用力地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微笑地望着他说:"严可,这八年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只是一次一次叫你失望。" "对不起。"我哭着道歉。 "你闭嘴!我儿子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严可妈妈失了风度。 "我知道,我没有脸把你留下来,可是我真的好想为你做些什么。"我偷偷将手放进包里,"所以,这次,我决定……要达成你的心愿。" 说完这句话,我猛地抽出包里的菜刀,我看见所有人都露出惊恐的神色,我挥舞着菜刀毫不犹豫地对着我的右手砍了下去! 鲜血顿时喷射出来,我疼得眼前一花,瞬间软倒下来。严可冲了上来,紧紧地抱住我:"你疯了……你疯了吗?!" 呵呵,我没疯,严可,你不懂,赌徒是世界上对自己最冷酷、最狠心的人。 连命都可以随时输掉的人,又怎么会去在乎一只手? 我疼得冷汗直流,嘴唇发白,颤抖着说:"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 "我真的……再也不赌了……你放心地走吧……" 后来,我便疼得昏了过去。 再后来,我们又在一起了。 再再后来,有人告诉他,在赌场看见了我…… 就这样,依然欺骗,挽留,挽留,欺骗。 天知道,我们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天堂吹散他的烟花 【一】 华灯初上,都市的喧嚣始于黄昏后的夜晚,摆地摊的小贩将原本就狭窄的天桥占去了二分之一。我背着书包穿着十一中的校服在他们中间游离,时间已经很晚了,可我就是不想回家。 脑子里血腥的画面不停地闪着,哭泣求饶的可怜女人,拳脚相向的凶狠男人,举着尖刀浑身是血的俊美少年,那少年轻轻地舔着手上的鲜血,用近乎温柔的声音说:"我说过,我会报仇的。" 【二】 我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站在阳台上用笛子吹着好听的曲子,那时候的他于我便是一道光芒,是我仰望的方向。 他脸上总是带着干净的笑容,轻轻地扬起嘴角,他不像同年的男孩那样,总是将自己全身搞得脏兮兮的,他的衣服总是干净整洁,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肥皂香。 他对谁都很好,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请求,就连我这样被全班鄙视的留级生也被他细心地照顾着。 卫末一就是这样一个男孩,像个小绅士一样,温文有礼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是后来,我发现了末一的秘密,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好,他将我捡到的小猫咪握在手上,然后高高地举起来,摔下去,举起来,摔下去。即使是做着这么残酷的事,他的嘴角也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蒙眬的眼神里好像没有听见小猫凄厉的叫声一样。我猛地冲过去,将小猫夺下来,愤怒地瞪着他:"你干什么呀?你太坏了!" 他像是从梦中惊醒了一般,先是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看着我怀里受伤的小猫,伸手想碰碰我们,可我抱着猫退得老远,他收回手,傻傻地看着我。 我使劲瞪着他,不敢相信一向善良的末一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眼里满是慌乱,他有些崩溃地使劲抓了一把头发,望着我忽然就哭了,喃喃自语:"我不能变成他那样,我不想变成他那样!" 我抱着猫站在一边看他哭得可怜,有些郁闷,明明是他欺负了猫,但为什么变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他一样。可一想起他对我的好,我的心又慢慢变软了,我向前走了一步,轻声说:"你别哭了好不好,你下次别这样了,好不好?" 他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如木偶般一步一步地走了。 那时,我看着他的背影,我以为他是个坏孩子,只是表面上装得很善良,所以我决定不理他了,即使他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直到有一天,我在家里写作业,忽然听到院子外面大吵大闹的,我打开门走出去,只见一个男人用皮带勒着末一的脖子,把他像狗一样往外拖。他双手拉扯着脖子上的皮带,小小的脚步不得不跟随男人野蛮的脚步往外跑,男人将他拖到四合院外的小池塘边,使劲地将他往水里推。末一敌不过他的力气,被推落池塘,水面上溅起一串水花。我惊得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往池塘边跑去。一些邻居看不下去了,快步跑过去想将末一从池塘里捞起来,可是男人却阴森森地叫嚣着谁要是过来,他就砍死谁,砍死谁全家! 邻居们都被男人疯狂冰冷的眼神吓住,我不管不顾地跑到池塘边,对着末一伸出手,想将他拉上岸来。可男人却将我一推,凶狠地对我吼:"小心我把你也丢下去!" 邻居家的一个大妈抱着我往后退了两步,悄声说:"别去别去,别惹他,他是精神病患者,他杀人不犯法的。" 我吓得哭了,我看着可怜的末一从冰冷的池塘里挣扎着站起来。那时,我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岸上瑟瑟发抖,他穿着单薄的毛衣,站在水里,池塘里又臭又脏的水漫到他的胸膛,他没有马上爬上岸来,只是默然地瞪着岸边的人。水珠从他的头发上一串串地滚落,暗黑的双眸里满是嘲讽,他的嘴角甚至微微勾起,带着一丝不屑的、冰冷的笑容。 男人被他这样的表情激怒了,挥着皮带冲过去抽打他,皮带打在水面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我揪心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警笛声响起,这场恐怖的虐待才算结束。警察将末一从池塘里抱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冻僵了,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青,医生说他要是再晚些送来,双腿都保不住了。 后来,这种事情还是经常发生,有的时候是在住的大院里,有的时候末一爸爸甚至跑到学校去打他。语文老师看不过去,上去拦了一下,也被打得头破血流,从此,就再也没人敢拦他。 学校里的孩子再也不敢和末一玩,可末一却一如从前,依然笑得温和,依然乐于助人,依然关心、照顾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忍不住问他:"末一,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笑呢?" 末一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没有不开心,人的一生只有一件事情是不能选择的,那就是出生,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可是,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是可以选择的。"他的眼神望向远方,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青紫的伤口,轻声说,"我不想变成他那样。我不想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我不想生气,不想打人,不想让任何人恐惧我。" 说完,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望着我说:"我想做一个好人"。 我看着他,眼睛微微发酸,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我走上前去,抬手摸摸他的伤口,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揉着,我说:"末一,你是最好的。" 那时,我看见他的笑容,特别苦涩,眼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泪光。那时,我是多么心疼那个男孩,那时,我就想,不管他将来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他永远是个好人。 【三】 末一,你知道吗?即使到现在,你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即使你违背了当初的意愿,即使你在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上越走越远,可我依然记得你,记得原来的你,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生怕身边的人有一点儿不开心的末一。所以,即使你做出什么事,我都能原谅你,我总对自己说,末一是个好人,最好的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大抵是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大抵是你到了另一个男孩,那个和你有着一样面容,一样血液,一样笑容的男孩,那个从未吃过一点儿苦,受过一点儿罪,流过一滴血的男孩。 你们明明是兄弟,你们同一天生日,你们同父同母,可当他依偎在母亲怀抱的时候,你却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当他享用着豪华生日大餐时,你却连一碗稀饭、一个馒头也没有。所以,你终于崩溃了,是吗?所以,你那个当个好人的愿望,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是吗? 我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遇见你哥哥,是在一个下雨天。我们俩都没带伞,牵着手狼狈地在马路上跑着,我们俩总是那么狼狈。雨越下越大,我们不得不在一家餐饮店外停下躲雨,我们缩在房檐下,吃着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饼干,喝着用塑料瓶装着的白开水。你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优雅,小口小口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而我总是吃得满嘴都是。你会温柔地抬手为我将嘴边的饼干屑轻轻掸掉,我眯着眼,微笑地望着你。 我将饼干塞进嘴里,转头看着身后的餐厅,是一家法式餐厅,银色的刀叉,通透的酒杯,美丽的灯光,一切就像电视剧里一般高档。 我看着一个少年切开牛排,将一小块牛排塞进嘴里,我傻傻地跟着也塞了一块饼干进嘴里,他嚼了嚼,我不知道什么味,我嚼了嚼,也不知道是什么味。 那少年好像发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看我,我完全愣住了。那时,你正举着塑料瓶喝着冷开水,而他手上端着透明的葡萄酒杯,杯子里装着我们从未品尝过的美味,而你们居然有着近乎相同的面容。 餐厅里灯火通明,我们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餐厅外漆黑一片,餐厅里的少年只看见了我们的身影,看不清我们的相貌,所以,他很正常地转头继续吃他的法式大餐,而我们,被惊得动也不能动。 从那天之后,你疯狂地开始打听那个男孩的身世。你发现,那个男孩是我们市知名企业家的儿子;你发现,那个男孩的母亲长得和你父亲深锁在抽屉里的照片一样;你发现,你父亲的医药费,乃至你的生活费,都来自于这个女人;你还发现那个虐待了你十几年的父亲,其实和你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他只是你母亲的前夫,而你却是你母亲情人的孩子,她带走了你的哥哥,却将你留给了恶魔。 那之后,你变得有些奇怪,你总是跟踪你的哥哥,去他的学校,偷窥他的生活。你发现,他才是真正的绅士,他的笑容才是真的明媚,而你的,总是带有一丝勉强。 你忽然清醒了,你再也不像从前一样,总是勉强自己笑着;再也不像从前一样,总是当一个好好先生!你对我说,你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假! 你再也不对我说,你想当个好人。 你再也不对我说,你认命。 你摸着青紫的伤口,诅咒一般地说:"这些伤口,我会还他的,加以十倍,二十倍。" 知道吗,我越来越害怕你,我抓着你的手,望着你的眼睛,可里面再也看不到我的身影,也再看不到清澈如山泉般的双眸,现在那里面充满了仇恨。 我说:"末一,你打不过他的。" 你扯了扯嘴角,笑容充满嘲讽,你说:"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刀向更弱者。" "一个如此卑微的弱者,不出三年,我一定会报仇。" 于是,你做到了吗? 三年后的今天,你终于报仇了吗?那个将你打得体无完肤,那个从来不把你当人看待的父亲,你终于杀掉他了吗? 那天,他喝了酒,又发了狂一般地殴打你,已经十八岁的你依然没有还手,只是沉默地站着,当他打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你用冰冷的眼神望向他,你说:"你这个没用的弱者,自己的妻子和人跑了,只能迁怒于无法反抗的我吗?" "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么吗? "即使现在打不过,再过两年,我一定打死你。" 你父亲被你一刺激,更是发了狂一般打你,硬是把一条手腕粗的拖把棍都打断了,你被他打得跪了下来,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我再也看不下去,冲了出来,一把推开他:"神经病!神经病!你这个神经病!" 我疯狂地骂他,捶打他,天知道我有多恨他!可是我没想到,发了狂的精神病人有那么大的力气,他一下就把我掀翻在地,臭烘烘的身体压了上来,粗暴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我哭喊了起来。 那种疼痛,我一刻也忍受不了,在我哭得快要接不上气来的时候,疼痛的感觉忽然消失了。 我睁开蒙眬的泪眼,往上看去,只见你双手举着一把细长的水果刀,那刀刃狠狠地插进了那个男人的身体,你冷着眼,猛地将刀拔出来,鲜红色的鲜血,顺着伤口,顺着刀柄流得你一手都是。你镇定地站起来,抽了一张餐桌上的餐巾纸,缓缓地将手上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擦干净。用近乎残忍的声音看着地上的尸体说:"这种人,死了算了!" 末一,那一刻的你,一点儿也不像你,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你把水果刀捅进他身体的那一刻,你的手在颤抖吗?当鲜血流过你的手腕时,你真的觉得开心吗? 末一,其实你是害怕的吧?末一,我知道的,那时,你是为了我,如果他不是丧心病狂地打我,你是不会出手的,对不对?其实我知道的,那把水果刀,从你十二岁起就跟着你,你有千万次机会杀了他,可你却从来都忍过去了。 你不用再否认,真的不用再否认,我知道,你永远是个好人,即使你总是说着要报仇,可你却从来没有付诸行动过。 你做得最坏的一件事,只是偷偷地拿了前街烧饼店的几个烧饼。 所以,当警察盘问我的时候,我睁着眼睛说谎。我说,你父亲是自己碰到刀口上去的;我说,你只是拿刀吓唬吓唬他;我说,你只是正当防卫。 可是末一,你却畏罪潜逃了。 杀了人之后,你把我和尸体扔在一起,再也不知去向。 【四】 夜凉如水,我沉重的脚步"吧嗒吧嗒"地彻响在夜色中,离家不远的小路上,路灯总是很昏暗,我讨厌这种昏暗,我宁愿在一片漆黑中行走,也不想要这样昏暗的灯光给我照亮。拐弯,刚进院子,一个黑色的人影蹿出来,一把将我拉进黑暗的树丛里,我吓得大叫一声,他连忙捂住我的嘴。我惊恐地瞪大眼睛,使劲扯着他的手,他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连声说:"嘘,彤彤别怕。是我,是我。" 末一? 我使劲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末一放开手,我连忙转过身去,认真地看着他,眼泪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一滴滴掉落。 "怎么哭了?吓坏了?"他心疼地为我擦着眼泪,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我咬着嘴唇哭,双手紧握成拳头,忍不住一下下地捶打着他的胸膛,轻声咒骂:"坏人!坏人!坏人,叫你丢下我!叫你丢下我一个人逃跑!坏人!" 我一边哭,一边使劲地捶打他! "对不起,对不起,彤彤别哭。"末一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很用力地抱着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身体里一样,"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好不好。"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你知道我被警察问了多久吗? "你知道我为你撒了多少谎吗? "你太坏了,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你怎么能自己跑了呢?" 我一边捶打他,一边在他怀里哭诉着最近几天的委屈。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 "别哭了,我不是来接你了吗?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我听见他不停地向我道歉,不停地安慰我,可我只是哭,一直哭,他就这样一直抱着我,一直安慰我,一直到我平静下来为止。 虽然,我还是生气,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这里好像不安全,在这里待久了没问题吗?" 末一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这里不安全,可你哭得这么起劲,我又怎么忍心打断你呢?" "哼!"我伸手又捶了他一下,"还不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末一一把抓住我的拳头,裹在手心里,他的手大大的,掌心的温度还是那么熟悉,那么令我安心。 我抬头看着他,他也直直地看着我,我们都沉默了。夜太静了,没人说话的时候,彼此的呼吸声听得这么清楚,我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我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他有些困难地开口问我:"彤彤,你愿意跟我走吗?" "一起亡命天涯。 "从此,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俩。" 我眨眨眼睛,望着他,明亮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我看见他俊美的脸庞,微微皱起的浓眉,漂亮的凤丹眼中带着一丝紧张,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我能感觉到他手心的微微颤抖。 我抿了下嘴唇,轻声说:"你杀了人。" 他以为我拒绝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悲伤。 我再也忍不住了,抿着嘴唇,望着他笑:"即使你杀了人,我也是如此爱你。" 他听了我的答案,轻轻地笑了,嘴角扬起我喜欢的弧度,他用力地抱住我,用不敢相信的语气说:"笨蛋!你居然真的答应了,真是个笨丫头。" 我抬起手,用力地拥抱他,轻轻地笑了。 好吧,从此之后,世界只有我们俩。 【五】 其实,这不是我和末一第一次私奔了,我们私奔的次数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小的时候,他被虐待,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家的情况也很复杂,父母早就离婚了,我判给了妈妈,妈妈改嫁之后,又把我踢给了爸爸,爸爸早就有了新的家庭,有妻子,有儿子。可想而知,我在爸爸家里也不好过,冷言冷语是家常便饭,随手打骂也不稀奇。 所以,我和末一总觉得,我们是被遗弃的孩子,我们一想不开就会两人手拉手跑掉,有的时候一个星期,有的时候一个月,家里的人早就放弃了我,也不想管我,当然也不会想来找我。每次来找我们回去的,居然都是末一的那个有精神病的爸爸。 想想,其实末一的爸爸真是一个奇特的人。 为了怕被警察抓住,我们俩不敢坐车,不敢走大路,只敢在乡间小道上走。饿了,就去买一些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食物,两个人分着吃。困了末一就找一个隐蔽的墙角,让我坐在里面,他坐在外面,我靠着他,他靠着墙,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睡一晚上。 山间的小路上总是开满黄色的小野菊,末一随手掐一朵,就往我头上戴。我不喜欢,总是摇着脑袋拒绝。 他就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好看,真的好看。彤彤戴着吧。" 我还是摇头:"这么好看你自己戴呀。" 然后我就摘了朵野菊花往他头上戴,他也不反抗,笑眯眯地让我戴上,然后还歪着头问我:"好看吗?" 我总是眯着眼睛呵呵地笑:"好看,太好看了!" 他伸手取下头上的花朵,戴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将我的发丝撩到后面,柔柔地望着我说:"不及你好看。" 然后,我的脸就会慢慢变红,他总是这样,毫无预警地就说一些让人心跳的甜言蜜语。真是讨厌,讨厌死了! 我们顺着长长的火车轨道往前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不停地走着。每天,从我们相握的手上流出来的汗,就能浸湿好几张餐巾纸。可不管怎么热,不管手上流了多少汗,他都不会放开我的手,或牵,或十指交握,或小指相勾。 当时我想,只要有他在,这一路,即使没有尽头也可以,这一生,即使没有目标也可以。 那天,我们路过一个小饭店,缭绕的饭香勾得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我连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末一看着我这样,好笑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嗤笑道:"馋猫。" 我嘟着嘴巴看他:"我饿了。" "那进去吃吧。" "没有钱。" "没关系的,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啊?" "先吃再说,相信我。" 好吧,我相信了他,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进饭店,点了几个炒菜,饱饱地吃了一顿。末一看着我,只是笑,不停地将炒菜里的肉丝夹给我。 我停下碗筷,说:"你也吃啊。" 他嗯嗯地点头,却依然将菜盘里所有的肉丝都夹给我。 吃饭的途中,他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问我:"吃饱了吗?" 我点点头:"嗯。" "来,站起来。" "嗯。" "我说跑你就跑。" "啊?" "跑!"说完,他拉着我飞快地往外跑,我跟着他不停地跑啊跑的,不时担心地回头往后看,生怕老板追上来,但也许是我们运气好,老板并没有追上来。 我们跑了很远,才停下来,末一跌坐在路边使劲笑着,我生气地踹他:"你说的有办法就是吃霸王餐啊!" "猪啊你! "怎么能这样呢! "这样是不对的。" 末一不说话,看着我生气的脸笑,我不理他,忽然觉得悲愤,难道我们以后都得靠这种坑蒙拐骗的伎俩度日了? 我们才十七岁,难道我们的一生都要像这样,像见不到光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像流浪的猫狗一样,永远也吃不上一顿饱饭? 我咬着嘴唇看他,忽然,我听见自己说:"去自首吧。" 末一的笑容僵在脸上,我也呆住了,我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他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又低下头来,轻声问:"这样的日子,已经够了是吗?" 我犹豫了一会儿,却也还是点点头。 "也是……"他苦笑了下。 "彤彤,其实我不怕坐牢。"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只是我进去了,谁来照顾你呢?" "知道吗?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家里人对你又不好,你的性子又冷,又没什么朋友,如果……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谁来照顾你呢?"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忧愁,像是有无尽的担心一样。那时,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他心里,早已是比责任、比爱更重要的存在。 "如果,你答应我,你会好好的,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地读书,那我就答应你,去自首。" 我抬起眼睛望着他轻轻地点头:"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地等你出来。" 他"扑哧"一声笑了:"笨蛋,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我却坚定地看着他:"不,我们说的就是一件事。" 末一自首那天,是我陪他去的。那天天气很好,云淡风轻,我们还是手牵着手,他只让我将他送到警察局门口,便不再让我送了。 他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戴手铐的样子。" 我说:"好的。" 他说:"我想自己一个人进去。" 我说:"你去吧。" 他说:"真的不用等我。" 我说:"知道了,我一定等你。" 他看着我直摇头,一直笨蛋笨蛋地骂着我。 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回了他一句:"你才是笨蛋,最大的笨蛋。" 【六】 当时我想,他未成年,又是正当防卫,又因为长年被虐待,所以才失手杀了人,所以,他不会被判多久。可是我错了,一审判决下来,他被判了八年。 我不服,我当然不服,怎么可以这样判呢?法官你是白痴吗!是呆子吗!我想找人为末一请律师,我想找人为末一申请二审判决,可是我谁也不认识! 后来,我终于想起了末一那有钱的父母,也许找找他们还能有一线希望。至少,末一也是他们的儿子啊! 可是,像他们这样的大人物,我根本见不着,我只能找到末一的哥哥,那个和末一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少年。 他的学校在四十二中,是全省最有名的贵族高中。我穿着十一中的校服站在门口等他,路过的学生都用一种看乡下人的目光看着我,一向胆小的我,此时却将头抬得高高的。我等了七天也没等到他,在第八天的下午,我终于忍不住,翻过了围墙,冲进他的学校找他。终于,我在一个小花园里找到了他。那时,他正和他的一个朋友聊天,我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满眼都是乞求的目光。 末一的哥哥先是一愣,然后轻声问:"同学,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一样的面容,一样温柔的强调,让我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他连忙拿出手绢递给我,我一边哭一边将末一的事讲给他听,他一脸震惊。 "我没想到我还有一个弟弟。 "你放心。我会帮他的,你别哭了。" 我点头,完全相信了这张和末一一模一样的脸。后来,二审的时候,末一真的减了刑,法官酌情轻判,改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当我听到宣判结果的时候,开心地哭了,想着怎么也要感谢一下他哥哥。虽然我没有多少钱,可一句"谢谢"总是要去说的。万万没想到,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决定了。 当我再次翻过高高的墙头,还没走到小花园就听见里面传来奸笑声:"喂,宁远,你太坏了吧,明明是你杀了人,还非要嫁祸给你弟弟让他去坐牢。" "什么叫嫁祸,是他自己愿意代我去坐牢的好不好!" "还不是你威胁他,要是不给你抵罪,就弄死他女朋友。"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怎么知道他就信了呢。" "你弟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这么害他。"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他就是苦命,就该他坐牢!" 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冲出去一把推开他:"你浑蛋!" 宁远被我推得一个踉跄,可我不肯放过他,我不能原谅这样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末一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对他,从来不把他当家人也就算了,还这么欺负他!不能原谅!绝对不能! 我像一只被惹怒的母狮子一般疯狂地用指甲抓他,用拳头捶他,用牙齿咬他,我要将我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宁远一开始只是躲避我的攻击,到最后,终于忍受不了,双手一使劲,将我的双手一把抓住,将我的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然后猛地一推,我跌在地上,手臂被摔得生疼! "你够了啊!"宁远生气地大叫,"我一开始也是看末一可怜,才答应和他交换几天身份的!谁知道他那个神经病父亲,三天两头打我,我爸都舍不得碰我一下!我已经警告过那个神经病了,再打我我就不客气了,可是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宁远理了理被我弄乱的头发继续道:"还有,我才不承认他是我弟弟呢,我宁远的弟弟,可没这么孬种!被别人这样欺负还不还手!疯子是我杀的,也是我替他杀了!那个胆小鬼在床头藏了一把刀,他藏着有什么用,买来就要用啊!他不敢,那就让我来好了,我帮他杀了他最想杀的人,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他走过来,望着我的眼睛说:"我冤枉他,你去问问他自己,他是不是每天都想杀了那个疯子!" "他只是想,并没有做!" "那是因为他懦弱、胆小!" "他要是懦弱、胆小就不会去帮你坐牢!" "人我是为他杀的,这是我身为他哥哥唯一为他做的事,你应该感谢我,而不应该恨我,用三年的自由,解决掉一个一生的麻烦!这是多好的事!" 他说完,便不再理我,带着他的朋友从我身边走过,再也不看我一眼。我噙着泪水,轻声地诅咒他!诅咒他一辈子! 【七】 再次见到末一,是在探监室里,他消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我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哭。可是一想到如果我哭的话,他一定会很难过,所以我就使劲咬牙忍着。 我咬着嘴唇对他笑。 他说:"笑得这么难看就不要笑了。" 我说:"那我就哭给你看。" 他说:"那也免了,你哭起来更难看。" 我咬着唇看他,他望着我笑,笑容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得让我移不开视线。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他和宁远在初次相见之后,就变得很熟了。宁远对于末一的出现,感到既新鲜又好奇,他急于探知弟弟的一切,所以就提出交换身份的想法。 而末一,似乎也想体验一下,如果当初被带走的是他的话,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所以,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交换了身份。 "我不知道怎么说。"他看着我,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其实,我在脑海里演示过千万遍如何杀掉他,可是我不敢。" "其实,也不是不敢。"他低头笑了笑,"我只是忘不掉,其实你们都不知道,他没发病的时候对我真的很好,他有的时候怕自己打我,就自己把自己锁起来,用很粗的铁链锁着。他把钥匙给我,告诉我,即使他将自己杀死也别把锁打开。" 末一说到这里的时候,凄惨地笑了一下:"虽然,他清醒的时间很少,可我还是能记住那一点好,哪怕是那一点点,我都记住了。" "所以,即使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去报仇,不可能去杀他。 "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我就是这么的懦弱。" "才不是!"我大声地反驳他,"你才不懦弱!我最了解你了。你一点也不懦弱,你只是一直坚持着自己的人生目标,你只是想当一个好人而已!" 末一听了我的话,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啊?" 我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 "只有你,才会一直把我的目标记在心里,连我自己都早就忘记了。" "你才没有忘,你一直都在做。"我望着他笑了,"你一直在做。" "可是,等我出去后,就是一个有杀人案底的人了,不会有人认为我是好人了吧?" "没关系,你当我一个人的好人就行。 "我会等你出来的。 "到时候,我们再重新开始吧。" 末一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重复着我的话:"到时候,重新开始。" 不管之前有多少苦难,不管之前有多少仇恨,那些都是之前,和以后再也没有关系。过去的事情我都不再去想,如果连他都不恨了,那我为什么还要恨呢?我可以帮他委屈,帮他难过,帮他哭泣,可是,我不可以帮他恨。 因为,当一个人的双眼被仇恨蒙蔽的时候,那时的他就再也不美丽了。 我现在,每天只做着答应他的事,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然后,在三年后再次相遇的那天,我要用我最美好的微笑弥补这三年失去的时光,要用我最温暖的话语告诉他:末一,欢迎回来,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一世追求了无痕 【追求你,一辈子】 那年,夜十八岁,那人小一点。 初春的时候,杏花树上开满了粉白色花朵,在月色下,仿佛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华服。一阵轻风吹来,杏花花瓣飘下来,落在夜的青衫上。 他仰头望着夜空,如星一般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光芒,一个秀气可爱的女孩坐在他身边的草地上,和他一样,身上沾满了杏花花瓣。 "师兄。"女孩皱着眉头叫他,他淡淡回身望去,只听见她说,"师兄,我最近爱上一个人。" 他侧耳听着,脸上没有表情。 "可是他好像不爱我。"女孩满脸烦恼,"你说,我该怎么办?" 夜歪头想了想说:"你这么小,懂什么是爱吗?" "懂啊!我当然懂,我迷他迷得厉害,吃饭的时候看不见他就会少吃一碗,睡觉的时候看不见他就会少睡一会儿,练功的时候看不见他我就浑身无力,读书的时候看不见他我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你说这是不是爱?" 夜低垂下眼睛,望着她静静地说,"嗯……应该算是爱吧。" "是爱吧!是爱吧!"女孩高兴地抓着他的衣袖使劲晃。 "嗯。" "师兄,我爱你。"女孩纯净的眼里装着满满的期待,她直直地望着他,就像望着自己全部的信仰,"你爱我吗?" 夜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不爱。" 女孩放开他的衣袖,哭着跑开了。就在夜以为她不会再来打扰他的时候,她又跑过来说:"师兄,你只是现在不爱我,你一年不爱我,我就追你一年;你十年不爱我,我就追你十年;你一辈子不爱我,我就追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你会爱我的!" 夜淡淡地看着她不语,她的眼睛那么亮,眼神那么倔强。 摇晃的灯火下,夜看着手里的书,思绪却渐渐飘远。 她说……她爱他?爱……是什么?他不懂。 夜沉默地想着,碧玉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 真可笑。半晌,夜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自己居然会为了这样的事而烦恼,她还只是个孩子,哪里懂什么爱呢。 只是……看着身上绲着金边的白衫,想到了下午的场景,夜皱了眉。 "师兄!你穿这件好看!"她拿着一件湖蓝色的长衫在他身前使劲比画着。 "师兄!这件肯定适合你!"又一件纯白色丝绸绲着金边的长袍。 "哇!师兄!这衣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嘛!" "这件也不错!这件也好!师兄!这件一定要买!" 她为他买了一大堆衣物后,接着又开始买搭配衣物的挂饰、腰带、扇子等。见夜多看了两眼集市上的书,又为他买回了一堆书。 夜沉吟着,看着蹲在窗外、身上还穿着下午随便挑选的一件麻布短衫的人。此刻,那人还在树下倒立,她今天为了和自己一起进城,丢下课业,被师父罚倒立一个晚上。 半晌,女孩似乎注意到夜看他的目光,忽然抬起头来粲然一笑,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纯净。 金桂的暗香,在月的清辉下隐隐浮动,一阵微风吹来,细碎的花瓣纷纷扬扬。浅黄色的细雨中,夜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有着细细绒绒的短发,一笑起来眼睛便弯得像月芽儿似的女孩。 "师兄,还没睡啊?"女孩发现夜一直看着她,立刻开心地靠过来。 这人,脾性很好把握。就算你只看她一眼,她也能乐得屁颠屁颠地贴着你半天,巴望着你能再多看她一会儿或者和她说句话,倒有些像小狗。 "师兄,"女孩见夜不理她,也不以为意,仍是笑着睁着闪亮的大眼睛期待地问,"师兄,我们聊聊天好吗?" "聊什么?" "你今天有没有觉得有点喜欢我啊?"女孩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夜淡然地回答:"没有。"他低头,起身,走进,抬手,关窗。一系列动作流畅优雅,毫不迟滞,也不理会窗外那张失望的脸。 "呃……好失望啊!"女孩站在窗外哀号着。 看着关上的窗户,女孩抓抓头发,靠着窗坐下来,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眼里有淡淡的哀伤与失望。 【偷偷亲你】 东边院落的一个房间门被轻轻打开,发出微微的响声,女孩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伸了个懒腰后钻进西边的厨房开始做饭。她先到井边用冷水随便梳洗了一下,然后提水将厨房里的水缸填满,之后舀了几瓢水倒入锅里开始烧起热水来,又在热水上面放了一个蒸笼,将包子和馒头丢进去,等水烧开了,早饭也可以吃了,真是一举两得啊! 女孩坐到炉灶旁,一边添柴火一边打瞌睡。忽然,她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眼里湿湿的,看着炉灶里的火光眯着眼想:自从开始追求师兄,已经三年了。三年前,师父让师兄娶他的女儿,她大闹了婚礼,说师兄和她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把师父气得将两人逐出了师门。 可奇怪的是,自从他们俩下山后就不停地遭到追杀,好像都是冲着师兄来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为了保命,她就和师兄一起躲了起来。 现在他二十一岁,她十八岁。 可每次问他,他的答案永远是那么干脆利落——不爱! 灶里的火熊熊地燃烧着,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发出沸腾的响声。女孩慌忙站起来,掀开锅盖,将蒸笼用布包住拿了起来,然后将锅里的水舀了一部分到一个盆里,再将蒸笼放回锅里,端着盆走出厨房,轻手轻脚地将东厢房的门推开。 这个时间他应该快醒了。 唉!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他的老妈子了,将水盆放到桌上看了一眼床帘后面,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轻轻走进几步,掀开床帘,看着床上睡得深沉的人,女孩的手紧了紧。一直都觉得夜很美,美得让人的呼吸都能停止,平时他醒着的时候的眼神总是发出冰冷的信号,让人不敢靠近,而睡着的他却柔和了很多,也更美上三分,女孩想着这样的人要是愿意笑,那定是能倾国倾城了。 她轻轻蹲在床边,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的睡脸。咦,他的睫毛好长哦,还微微上翘呢!鼻子也很挺,而且形状也很漂亮,他的上嘴唇很薄,下嘴唇微厚,听说这样的人薄情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微微笑了笑,又靠近几分,继续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半晌,好想亲一下……亲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就亲一下,真的只是亲一下哦,谁叫他这么诱人,不亲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啊。 她自我催眠着,舔舔干燥的嘴唇,红着脸,脑袋越来越向前伸,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当自己的嘴唇离他的嘴唇还有一毫米的时候,女孩闭上眼睛,停住呼吸,飞快地在夜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迅速弹开,再面通红地退开。 "亲到了,真的亲到了!我真是禽兽啊!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女孩捂着脸蹲在床脚,一面自我唾弃,一面又万分幸福地念念碎,"亲到了,亲到了!禽兽啊禽兽!我是禽兽!" "闭嘴!"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女孩一惊,抬起头向上一看,只见床上的夜睁开碧玉般清澈的眼睛瞪着她。 "师兄……你……你……醒了?"女孩迅速撇开眼,红着脸望天。 夜沉默,只是瞪着她。 "师兄……饭……饭做好了,我去……"连看也不敢看一眼夜,女孩飞速冲出房间,一口气跑到院子里懊恼地使劲摇着桂花树,树上的花儿纷纷落下,一地金黄。 女孩呆呆地看着一地的桂花,脸皱成一团:"他应该没发现吧?" "发现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在她身后响起。 "什么?"女孩猛地转头一看,身后的男人穿着白色绲金边长衫,逆光而立,像是站在金色的光芒中,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发现了。"夜淡淡地说完,缓步从她身边走过。 女孩满脸通红地捂住嘴巴,眼睛转了转,抱有一丝侥幸,干笑着问:"发现了?" 夜半掩双眸冷冷地轻哼了一声,并不理她。 女孩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使劲咬着手嘀咕:"为什么不是幻觉?为什么? 死定了,他好像很生气啊! 怎么办?怎么办啊? 夜走到转角处忽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蹲在桂花树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女孩,眼里有一道光一闪而逝,快得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能对我好点吗】 春去秋来,一晃又是三年。他二十四岁,她二十一岁。 现在的女孩不能再叫女孩了,她褪去了年少时的稚嫩,变成了一个窈窕淑女,笑起来的时候清纯中又带着一丝惹人心碎的媚态,这样的她还在努力地追求着他。 清晨,阳光洒下,小小的屋子里传来爽朗的声音:"师兄!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今天的龙须面我只放了一点点盐和一点点香油,还煎了个荷包蛋,尝尝!"女孩狗腿地将一碗面端到夜面前,开心地笑着。 夜看了一眼面,不说话也不动。 两人静默了几秒。 "那个,不想吃面?"他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面的吗?女孩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那……馄饨,稀饭,还是来点蔬菜粥?" "上次你买的八宝粥……" "是!我马上去买!" 女孩像领了圣旨一样飞快地冲出家门,夜慢悠悠地抬起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说:"八宝粥,很难吃。" 女孩一口气跑到城东头的小摊边,气喘吁吁地说:"老板,来一份八宝粥!" "好嘞!"卖粥的老板利落地盛了碗八宝粥到女孩带来的碗里,"姑娘您拿好!当心烫着!" "嘿!知道了!给你钱!" "哟!老板,你这灯做得真漂亮,是为了今天晚上去灯会吧?"路边的一个公子哥笑嘻嘻地指着老板身边放置的一排灯笼说。 "呵呵,是啊!这灯只要再找老程头写个字便完成了。"老板有些得意地拿起自己做的灯笼。 "灯会?"女孩好奇地问。 "是啊!姑娘是外地人吧?今天是我们城里一年一次的灯会,家家户户都要带着自己做的灯笼出来,有些大户人家还会在灯笼上写些谜语,如若能猜中,还能得些奖品呢!"老板热情地介绍着。 "真的?猜谜我最在行了!"女孩眼睛又变得闪亮闪亮的。 "那姑娘一定要来啊。万一猜中了哪位少爷手中的灯谜,说不定还能凑成一段美满的姻缘呢。"公子哥摇头晃脑的,一脸风流相。 "哦?此话怎讲?"女孩一脸兴趣地坐在小摊边,喝起了手里的八宝粥,圆圆的眼睛露在大碗外面好奇地看着。 "我们镇啊,有个传说,据说在灯会当天能猜中心上人手中的灯谜,便能让对方爱上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的?"女孩兴奋地大声问。 "自然是真的!"公子哥好笑地看着这个眼睛闪亮的女孩,点点头,"姑娘有心上人?" "嘿嘿。"女孩有些羞涩地笑笑,心上人,当然有,一想到他,心就暖暖的。 "真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心有所属。"公子哥用扇子挑了挑女孩的下巴,色眯眯地说,"少爷我真想抢了你回家去呢。" 女孩拍开他的扇子,皱了皱眉,不高兴地看着他:"我是你说抢就能抢的吗?小心我揍你哦!" "揍我?揍我?哈哈哈哈。"公子笑得弯下腰来,这还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听人说要揍他!真可爱,真有趣啊。 "神经病!老板,再给我一碗八宝粥!"女孩不再搭理他,将空碗递上前去,捧了一碗八宝粥走了。 "喂!再让我看见你,一定把你抢回家。"公子哥摇着扇子站在她身后叫着。 女孩回头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消失在人群里,急着回家的她没有发现,身后悄悄跟着的黑影。 【阴谋】 油纸糊的灯笼在风雨中飘来荡去,火光闪烁不定,映得夜家堡后院门口忽明忽暗的。隔着雨声,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径直上前叩门。 不一会儿工夫,一名老仆从里面打开门,看见来人,慌忙让开。 "老夫人呢?"男人进门后低声问。 "老夫人在后院,请随奴才来。"老仆带头走在前面。 不一会儿,来到一个房间门前停下。 "老夫人在里面!" 他等老仆转身走后,方抬手敲门进去。 男人对着屋里的女人行礼:"老夫人。" "事情办妥了吗?"一个声音淡淡地问。 "回娘娘,夜武艺实在是高强,身边还有一武艺不俗的少年,我们多次追杀,都被他躲过了。" "够了!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我只想从你嘴里听到他已经死了这个答案!"珠帘后面的人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小的无能,还请老夫人恕罪!"男人双膝一软,已然跪在地上。 "夜现在人在哪儿?"淡如流水一般的声音。 "回娘娘,属下今日在赵镇找到他的师弟,只是半路又跟丢了他。"男人额上渐渐冒出一丝冷汗。 "丢了?"珠帘被一只犹如白玉一般的手挑起,款款走出来的女人面容精致,眉如远山之黛,眼若秋水之波,"窦耘,"她靠近跪在地上的男人,伸手抬起他的脸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不要没用的人。" "娘娘,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这次一定能……" "嗯?你还要一次机会?"女人点头,不经意地用食指整理了一下额边的头发,"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然后淡淡道:"这次如果再失败,你和你的家人我都会好好酬谢的。" 窦耘艰难地张张嘴:"是,夫人,小的这次一定会杀了他。" "多买一些杀手。记住,兵器上抹些见血封喉。无药可解的毒药,我要他死!我一定要他死!他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安生!" "是!夫人。" "去吧!"女人挥了挥手,男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推开窗户,看着天上的月亮,女人阴冷地一笑。夜,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父亲,谁让他死都不把夜家堡给我的孩子!你这个野种,污秽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消失了就好,和你那肮脏的母亲一起下地狱去吧! 风吹云动,月儿很快隐没在黑暗之中,就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灯会】 "去吧!"女孩抓住夜的手臂使劲摇晃着。 夜淡漠地看着手里的书,对她不理不睬。 "去吧!求求你了!师兄去吧去吧!我真的好想去灯会玩!你看我的灯笼都做好了!"女孩提起手上的灯笼双手合十苦苦地哀求道。 夜翻了一页书。 "去吧去吧!"女孩紧贴在夜身边使劲动员他,"师兄!你天天在家不无聊吗?" 夜淡淡地开口:"不觉得。" "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啊,还有很多好吃的呢。" "没兴趣。"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在,你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害怕的。" "哼。"害怕?夜不屑地哼哼。 女孩挡在他面前,仰着脸看他,抓着他的手摇来摇去:"师兄!求求你了,陪我去吧。" 夜沉默良久,最后还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女孩愣了愣,他如此冷硬的拒绝真让人伤心,她每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从来舍不得让他吃一点苦,干一点粗活,可是他呢?总是冷冷地和她说不。当一个人掏心挖肺对另一个人好的时候,却总是换来冰冷的拒绝,不管是谁也受不了。 女孩也一样,她低下头,沉着脸慢慢放开他的手,捡起地上的灯笼,转身走出房间。她在房门口回头望他,眼神忧伤,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哭腔:"师兄,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吗?" 夜毫无反应地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就好像女孩不是问他一样。只是,过了半晌也没见他再翻动书页。 忽然,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拍打声。夜抬眼顿了下,放下手中的书,走出房间。 月光下,一个清瘦的女孩正拿着竹竿敲打院子里的桂花树,金黄色的桂花全落入铺在地面的床单上,芬芳扑鼻,女孩抿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原本当成宝贝一样的两个小灯笼,被随手扔在地上。 "你怎么还没走?"她不是吵着闹着一定要去灯会吗? 少女转头望着他,静默了半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虽然我真的很想去!"少女气愤地露出虎牙大叫,像是一只被惹恼的小老虎,"可是你不去的话那有什么意思!我是因为想和你出去才要去看灯会的啊!你都不去那我还去干什么?破灯会!臭灯会!灯会最难看了!" 夜呆愣地望着那个气愤地挥舞着竹竿的少女,忽然心里涌起一丝温暖的感觉。她啊,不管是笑着、哀求着、生气着,快乐着,所有的情绪好像都是因为自己,虽然有点吵,不过……却莫名其妙让自己无法真正狠下心来拒绝。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轻声说:"走吧。" "嗯?" "不是要去看灯会吗?"夜转身走在前面。 "啊?"女孩愣了一下,忽然丢下手里的竹竿飞扑上前挽住夜的手臂,"师兄最好了!我就知道你疼我!"她可爱地冲着夜笑,眼睛比天上的星海更明亮。 【五秒的成果】 正街 一年一度的花灯会正热热闹闹地举行,整条街的屋顶与房顶之间都连着绳子,绳子上挂满了花灯,灯火辉煌,将大地装扮得如星海一般。 街上,人潮涌动,五彩的灯火点缀着漆黑的夜空,也照亮了每张欢欣的笑颜。成群结队的孩子们拿着手里的花灯欢快地在人群里追逐嬉闹着,少女们握着手里的花灯像是握着自己的命运一般郑重。 "师兄,"半拉着夜,女孩笑弯了眼,"出来走走没错吧?今天好热闹啊,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瞟了一眼夜如石头般冷硬的侧颜,女孩瞅瞅周围人挤人的情况,在心底悄悄地奸笑了一声。 这次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光明正大地吃豆腐了。嘿嘿,偷偷笑着,女孩将夜的手抓在手心里。 夜转头看她,女孩一副苦恼的样子:"师兄,我好怕走丢了。你牵着我好吗?" 夜没说话,也没甩开他,女孩抿着嘴幸福地偷笑着。 灯会很热闹,就连江面上都漂浮着许多水灯,女孩指着水灯问:"师兄,你觉得那些像什么?" 像什么?看了一眼湖面上散发着朦胧光芒的水灯,夜平淡地回答:"水灯。" 哗啦!一大盆冷水从天而降,全浇在了女孩的头上,瞬间让她心中飘摇的喜悦之火熄灭。 女孩叹着气无奈地看着毫无想象力的夜:"我知道它是水灯,我是问它像什么。" 看着满头黑线的女孩,夜拧眉,似有些不解:"许愿灯。" "算了。"女孩走到湖边,眯着眼享受带着些许冰凉的夜风,"师兄,你知道吗?有传说说哦,只要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在这里把心愿写在灯上,顺水漂走,就会永远幸福……"说着,女孩慢慢蹲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拨弄着清凉的江水,看着点点涟漪向四面散去。 女孩看着河面上的水灯,小声地说:"师兄,我觉得啊……这里每一盏灯都像一个人的真心……"她拉了拉渐渐长长的头发,脸上有了些淡淡的红晕,"如果真的能如愿,该多好啊……" 如愿?看着女孩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夜的心微微软了下来。点点头,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同意女孩的话。 然而,在泛着薄薄的、仿如轻纱般雾气的湖边,女孩却没看见夜的动作。她继续拨弄着湖水,看着朦胧的灯火在淡淡的雾气中浅浅浮沉,女孩偏过头,像孩子一般淘气地冲着夜笑。 "师兄,我们也来放吧!" 一皱眉,夜正欲拒绝,手里却已经被女孩强塞了一个水灯。 "师兄,过来一起放。"站在湖边,女孩一点也不在乎鞋子被冰凉的湖水打湿,只是自顾自地对着夜笑着,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看着站在湖边的人,夜渐渐有些恍惚。他拿着水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走到女孩旁边,弯下腰把水灯轻轻放在了湖面上。 点点涟漪,自灯座下轻轻扩散开来,又渐渐没入那层薄薄的雾气中。 "嘿!小姑娘。还记得我吗?"一个男人伸手揽住女孩的肩膀,一副风流的样子。 女孩皱眉,回头一望:"是你?" "可不就是我?"风流公子自以为潇洒地靠近女孩,鼻尖在女孩乌黑亮丽的秀发上轻轻一嗅,"真好闻,小姑娘,还记得我早上和你说过什么吗?" 女孩拍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瞪他:"你还记得我早上和你说过什么吗?" "你想揍我是吧?打是亲,骂是爱,来,哥哥给你亲一下。"风流公子说着伸过脸来。 女孩气急反笑,握着拳头毫不客气地挥了过去。可没想到风流公子居然会武功,单手就接住她的拳头,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笑着说:"真可爱。" 女孩又气又恼,满脸通红地瞪着他。就在她想用脚踹他的时候,一道银光一闪,男人忽然惨叫一声,痛得跌倒在地。女孩定睛一看,只见男人刚才拉着他的那只手已经被削掉了,夜冷冷地抖了抖长剑,剑身又干净如初。 "师兄?"女孩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夜不说话,脸色阴沉地拉着女孩就走。风流公子在他身后叫嚣着:"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你的命!要你不得好死!"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吓得抓紧了夜的手:"师兄……" 夜冷冷地回头,眼神锐利,谁也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他的剑锋已经抵住风流公子的喉咙:"为了一绝后患,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风流公子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夜的眼神冷得吓人,手中的剑也微微震动,女孩知道夜起了杀机,她上前抓住他的手:"算了,师兄。" 夜冷哼一声,收剑,抓起女孩刚才被轻薄过的右手,放在手心使劲地搓揉着。 侧头看着夜,女孩一笑:"师兄,你今天是不是爱上我了?" 夜看着她闪亮的双眸,她的眼睛永远这么明亮,她眼里的光芒永远这么纯净,夜有一瞬间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说:"没有。"爱上她了吗?应该……没有吧,只是……她是他的师妹,他一个人的师妹,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就像是深山中的泉水,干净无杂质,那么干净的女孩,谁都不能碰,除了他……谁都不能。 啊……为什么,除了他呢?夜有些迷惑地皱眉。 女孩不知道夜的想法,只是开心地拍手道:"太好了!" "啊?"什么太好了? "知道吗?师兄,你今天犹豫了五秒才说没有的哦。"寂静的夜空中悬挂着皎洁的明月,月光妩媚柔和地倾泻下来,毫无空隙地布满湖面。女孩对着身边的男人粲然一笑,伸手轻轻地拉起男人的手,乌黑莹亮的双眸中映着点点星光,勾起嘴角说,"这五秒就是我的战果呢。" "嗯!对了,师兄!我的灯谜你还没猜呢。"女孩摇了摇手上的灯笼。 夜仔细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灯笼,上面写着——泪,打一个成语。 夜很快就说出了答案:"颠三倒四。" 女孩高兴地跳起来:"聪明!师兄,你也出个谜语给我猜吧。" 夜摇头:"没有。" "出吧。"女孩摇着他的手道。 看着女孩哀求的样子,夜想了想,说出一个谜语:"为数虽少,却在百万之上,打一字。" "是一字!" "你也很聪明。"夜轻轻一笑,倾国倾城,女孩被迷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哪家院子里的桂花树正随着夜风摇身摆动,细细碎碎的花瓣混合着馥郁的香气飘离枝头。 一切的一切,是这么美好。 【偷袭】 女孩半夜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被子从她身上滑落,过了一会儿,一阵寒意将她冻醒。 "呜,好冷!"她闭着眼睛在床上东摸西摸了会儿,最后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四处找着自己的被子。最后她拾起地上的被子,紧紧地裹住,躺下,准备继续睡,忽然屋外有奇怪的响动,像是人之将死的呻吟声。女孩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没了,刚想松一口气,院子里又传来痛苦的低吼声。 这是怎么回事?是追杀还是寻仇? 女孩警惕地抽出枕头底下的长剑,光脚踩在地上,走到门边,轻轻地打开一道门缝,向外张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飘来,房门发出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门外,月光依旧皎洁,冷冷地挂在幽蓝的夜空上。几颗稀疏的星,照着忽然变得如地狱一般的小院。夜风卷来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还有那呻吟声、濒死前的呼吸声、鲜血在地上缓缓的流淌声。 院中二十一人。 七人已死,尸体依然温热;六人在地上兀自挣扎,手指僵硬地抠着冰冷的泥土,眼睛瞪得极大。小院内血流成河,腥气弥漫。还有八人围成一个圈,中央站立一人,那人白色长衫,衣袂飘飘,丝绸般的黑发在空中翻飞,碧绿色的眼中有着几缕不易发现的血丝。他右手握剑,银白色的剑身上沾染了些许滚珠,一串串的,在凄清的月色下散发着冰冷光泽的剑身,红得惑人。 女孩拔出剑,跳进战圈,不满地嘀咕:"哎,师兄,你怎么也不叫我?" 如水的月光下,那人傲然立在一片血海里,用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躺在地上,或生或死的人。 "我解决得了。" "嘿嘿,师兄要是能多依赖我一点就好了。"女孩轻笑着舞着长剑,剑招凌厉,步法飘逸,瞬间就杀敌两人。 一炷香后,两人收剑,女孩皱着眉头问:"师兄,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你呢?" "不知道。" 女孩有些不解:"啊!好奇怪啊,一般情况下有人想杀你就会有人想保护你啊,怎么来的全是追杀者呢?" 夜冷冷地道:"这就说明,没有人想让我活着。" 女孩笑笑,指着自己说:"看,保护你的人不就在这里吗?" 夜转头望她,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小雨。雨丝斜斜透明,雨滴打在树叶青草上,有轻微的轻响。 "嗯,看见了。"夜抬手,用衣袖拭去她脸上的血,一种让人心尖微微发酸的感情,在那个接近清晨的时分细细诞生。 "走吧!这个房子不能再住了。"女孩开心地往房间里跑去,"我去收拾……啊!" "怎么了?"夜有些紧张地看她。 女孩飞身挡在夜的面前,单手一抓,握住一枚偷袭夜的飞镖:"嘿嘿,没事,只是有一个杂碎没死绝!"说完将飞镖向回一甩,杀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没了呼吸。 夜皱眉:"小心些。" "嗯。"女孩粲然一笑,回身跑进房间,抬手,看着慢慢变得乌黑的右手,紧紧地皱眉,该死……镖上有毒。 过了一会儿,屋里忽然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 夜在细雨中猛地回身,飞身冲进屋里,房间里,女孩面部朝下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西凉城的桂花在那天夜里全部凋谢。 挂在街上的美丽花灯也被风雨吹得面目全非。 【还是不爱吗】 女孩无力地抬手,看着自己惨白的双手,长叹一声。 "怎么了?"房门被推开,夜端着碗药走进来。他走到床前坐下,将药放在柜子上,然后抱起女孩,轻柔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扶着她,一手端起药碗,"来,喝药。" 女孩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汁,没有怨言地就着他的手喝下,很苦,却早已习惯。 夜将手中的碗放回桌子上,双手拥着怀里的女孩,轻声说:"我听说天山有一种雪莲,百年开花,千年结果,那花能解百毒,那果能让人长生不老。明天我们就去天山,取到雪莲,你的毒就能解了。" 女孩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默默地听他说着,她抬手,握住夜修长的双手,放在手心里细细搓揉。这双漂亮的手本不该干这些劈柴、烧水、做饭的活,可却因为自己三个星期前中了敌人的毒镖,而不得不做这些粗活。 "师兄,对不起。"女孩轻声说。 夜低头,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俊脸贴着她的脸颊,柔声道:"别说这些,是我害了你。" 女孩轻笑:"不是的,师兄,即使我知道那镖上有毒,我也甘愿去接的。" "傻瓜,你真傻。"夜紧紧地搂着女孩,心里隐隐作痛。这个女孩,这个女孩让自己害怕……是的!害怕,他……害怕失去她。 两人相拥着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夜忽然说:"你好久没问那句话了。" "嗯?哪句?" 夜放开女孩,有些生气地站起来:"忘了就算了。" 夜有些迷惑,为什么她不再问自己是不是爱他,会让自己如此恼怒和失望,那个叫心脏的地方还会微微发酸。 女孩躺在床上,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眼里满是忧伤。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问那句话呢。 天山,在极寒之地,那里常年大雪,人烟罕见。 远处的山路上,一辆马车顶着风雪慢慢地向前走着。驾车的男人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忽然马匹脚步一滑,向前扑倒,男人迅速扑向车里,抱着车内的人跳了出来,他抱在怀里的人,全身被裹得密不透风,男人看了看她熟睡的脸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毒气早已攻入心脉,如果再不找到那天山雪莲,那她……男人紧紧地皱眉,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她……不能死。 他不要她死! 一阵狂风吹来,将男人的披风吹得鼓鼓的,他将怀里的人背在背上,向着雪山顶爬去。 忽然,雪地里蹿出几十个白影,向他攻击而来。夜一手抱着怀里的人,一手拔出长剑,挑开攻击。 夜怒火冲天地问:"为什么要杀我?" 没有人回答他,唯一的回答就是不间断砍来的刀剑。夜也不再客气,招招都是凌厉的杀招。 一炷香之后,夜用长剑指着唯一一个活口的脖子,冷冷地说:"给我你们兵器上的毒的解药,我就放了你。" 杀手邪恶地一笑:"死心吧!没有解药,天山雪莲的消息也是假的,是我们为了骗你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夜的手一挥,杀手的脖子瞬间出现一道血痕,然后轰然倒下。 夜抖了抖剑上的血,冷酷地转身,他笔直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女孩乖巧地趴在夜的身上不说话,她的眼睛默默地睁着。 天山的雪还在无边无际地下着,夜背着女孩继续向山顶走着。 "师兄……"女孩将头靠在夜的肩上,轻声说,"别去了。" 夜不说话,只固执地往上爬。 "师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女孩继续说,"那时你一个人在竹林练剑,我不小心看见了你,你知道吗?我还以为自己看见神仙了。那时候我才六岁,为了能天天见着你,我投入了师门。"女孩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师父要是知道我是因为这个理由来拜师的,一定会被气死。" 夜的表情柔和下来,像是想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样子。女孩小的时候长得特别可爱,一双大眼睛总是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看。 "师兄……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特别喜欢……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女孩说着说着,眼眶湿了:"可是……现在好像不行了。"女孩眼里的泪水倏然而下,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入夜的长发之间。 夜停下脚步,看着光秃秃的、连一根草也没有生长的山顶,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女孩在夜的背后轻声问:"师兄……你有没有爱上我?" 夜张了张口,眼睛通红地望向前方,固执地说:"不……我不爱,不爱。"这句话是说给女孩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夜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师兄,你就不能骗骗我吗?哪怕一次也好。"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在用尽最后的生命,"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样你就不会伤心太久了。"这个善良的孩子,即使到了最后,也不忍让自己最爱的人吃一点苦,哪怕是……一点点。 夜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死死地瞪大眼睛说:"活下去,你再陪我五十年,我就爱你。" "五十年……五十年……如果我有五十年,我一定陪着你……"女孩抱紧夜的手慢慢松开,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夜的耳边说,"师兄……别难过,要记得……我爱你,一辈子都爱着你。" 雪花狂乱地飞舞着,天山顶上站着一个俊美如天神般的男子,他站得笔直,却泪流满面…… 【五年后】 清晨,客栈里,本应没什么生意的,但今天却座无虚席。 最右边的一张桌子上,四个人都带着刀剑,一看就是江湖中人。他们说话特别大声,吼声洪亮得连聋子都可以听得清。 而最左边,则坐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衣服,眉目俊朗的青年。和右边那几个人形成了鲜明对比,青年面前,虽仅摆着几道小菜,却样样精致。而他举手投足之间,也自然地散发出一股贵气,一看就是生活极好的富家子弟。 "嘿!你们知道吗?武林第一世家的夜家在昨夜被全部灭门,只剩下了一些家丁奴仆。" "当真?那夜家在江湖上真是声名显赫啊!是被什么人杀的?" "听人说,那个杀手长得俊美无比,灭门之前只对当家的老夫人留下一句话。" "什么?" "你要杀我,我可以不计较,可你害死我最爱的人,我要你一家陪葬。" "哇!这么狠?"讲话的人吸了口凉气,"真想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传说是夜宣召和赵青青的私生子。" "赵青青,她夜家老夫人的妹妹?" "是啊,听说当年夜老夫人怀孕之时,赵青青来探望,这一探就探出了一段奸情……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客栈里的人全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这段陈年旧事,那个月白色衣服的青年只是淡漠地起身,将一锭银子丢在桌上,然后便消失在门口,就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小安,我为你报仇了,你开心吗? 知道吗?我现在爱上你了。 真可笑,你爱我时,我不爱你。而我爱你时,你却…… 无法再爱。 影卫 【一、亲,穿越包邮哦】 "十两……二十两……" "二十一两……二十五两……" "一文……十文……十一文……" "啊啊啊!还是不够啊啊啊啊!" 皇宫内务院内一声惨叫,直冲云霄,震得屋顶的积雪簌簌落下。 "我多需要钱啊!我没钱我怎么找客服?我没钱我怎么穿回去?我没钱我怎么换项目?我要钱啊!要好多好多钱!好多钱!"我抓狂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看看天色,轮到我值班了。走到墙角挖开两块砖头,将荷包藏进去,穿上夜行衣,拿上佩剑,将丑陋的铁面具戴在脸上,穿上斗篷,再戴上帽子,像一个巫师一样,飞出门外。一路几个跳跃来到皇城中心的朝阳殿上,找一个隐秘的地方,盘腿坐下,任由风雪将我的身躯掩埋。 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穿越的地方!这就是我穿越后的工作,影卫!没错,我就是那种人家打一个响指我就屁颠屁颠飞出去跪下,任听吩咐的走狗!我就是为主人杀人放火背黑锅当盾牌还身中剧毒的悲惨存在!我就是没有周末,没有公休假,没有私生活,劳心劳力的高级苦力!我就是…… 唉,不说了,都是血泪啊!我好想穿回去,穿回我的二十一世纪!穿回我可爱的小窝,敲打我可爱的笔记本,玩着我小巧的"爱疯4",现在,也许已经出爱疯7、8、9了吧。看我可怜的,在古代待得连"爱疯"这个英文单词都不会拼了。 我坐在屋顶上,盯着殿内的少年帝王。皎洁的月色之下,少年帝王的俊颜更显清逸,剑眉飞鬓,长睫如扇,鼻骨秀直,薄唇淡泽,啧啧,真是一个大帅哥!本来,他该是我的裙下之臣啊!我应该是他的宠妃,他应该为我放弃后宫佳丽三千,独宠我一人,可现在我只能在阴暗的小角落里看着他。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Why?(靠,我居然想起一个英文单词!) 这都怪那个淘宝客服!什么亲,想穿越吗?包邮哦!把我邮过来就不把我邮回去了! 亲,想穿越吗?我们有试用套装哦!试用哦!试用完想加业务就是天价了! 亲,现在穿越可以送绝世武功、倾城容颜哦!有什么用啊!绝世武功是拿来当狗腿的,倾城容颜要戴在这铁面具之下,不得见人! 呜呜呜呜,我一边流泪一边拿着树枝在房顶上画圈圈,我诅咒那个淘宝客服!诅咒她一户口本! 暗自伤心的我没注意殿中的少年已经打了十几次响指,终于耐不住性子,高喊一声:"影卫!" 我吓得连忙站起来,飞身下去,跪拜在地上:"陛下,有何吩咐?" "又是你!影十一。"少年皇帝眯着眼睛不耐烦地敲敲手指,"已经是第几次了,我召唤你的时候,你没有第一时间出现,说,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的信号,你别看他年纪小,杀人如麻、残酷暴君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低声道:"抱歉,陛下,小的下次不敢了。" 在他面前不需要解释,越解释他越恼火,死得就越快。这该死的穿越,让我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啊,有没有! 皇上轻靠在龙椅上,望着我不说话,冷汗直直地从我额头流下,过了半晌,他才轻声道:"你不敢?"随后微微一笑,傲然地看着我,王八之气……好吧,霸王之气外漏,让我情不自禁地臣服于他,我小声道:"我……我真的不敢……" 他挑了挑眉,叠着双手道:"是吗?是谁在我看折子的时候,躺在我的房梁上睡觉,口水都滴到我的折子上?" 我脸红不语,尴尬地低着头。那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天天在阴暗的角落看着他,看得太无聊了,就不小心……嗯,睡着了…… "是谁在我狩猎遇刺的时候,躲在我身后?" "呵呵呵……"还好我戴着鉄面具,不然皇上一定能看到我脸上那羞愧的神情!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那时候我刚穿来,就见一群黑衣人铺天盖地地拿着刀砍过来,我不躲难道还送上去给他们砍吗? "是谁,在这大殿之上,偷吃朕的御膳的?" 他居然发现了?哼!我一直以为我偷吃得很隐秘的啊! "又是谁,在随朕微服私访的时候,盯着漂亮的公子哥看,结果迷了路还要劳驾朕去找?" "我……我……都是我……"求您了,您再说下去,我就切腹自杀,死给你看! "你也知道是你?"皇上笑了,"你说,你当的这个侍卫合格吗?" "不……不合格……"我羞愧地低下头,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轻声道:"十一,过来。" "啊?"我愣了愣,他居然这么温柔地叫我十一? "过来呀。"皇上又招了招手。 我站起身来,走过去,跪在他面前,他低着头看我,缓缓地伸出手,触碰我的脸颊。隔着面具,我感觉不到他的温度,却还是红了脸,心跳得有些快。 "十一……"皇上还是那样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轻轻地掀起我的面具。还未掀开我就连忙用手按下!随即惶恐地跪下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我知道我干得不好,我以后会努力的,请绕了我吧!皇上!" 我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凌国自古传下的规矩,当皇上掀开影卫面具的时候,就代表,他不再被帝王需要,下场只有一个——死亡! 一直求饶的我,没看见那俊秀的少年皇帝轻轻缩回手,凌厉的双眸中轻染的一丝悲伤,他用力地一挥袖子,低吼一声:"给我滚!" "谢皇上!"我连忙磕头告退,不敢再看他一眼。 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在我身后轻声问:"十一……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我愣了一下,想回头,却又不敢,对于这个少年帝王,我真的是害怕多过喜欢。我假装没听见,迅速闪进黑暗中,躲在有利的阴暗位置看着他。 只见他半晌未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远方,像是在回忆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回忆不出来。他轻轻从袖子里拿出半枚银币,紧紧地握在手上,慢慢闭上眼睛,靠在龙椅上像是极其疲倦似的睡着了…… 殿里的宫女为他盖上薄被,我轻轻抬手,按在胸口的位置。那里也挂着半枚银币,和皇上手中那半枚一模一样…… 十一…… 耳边又响起他那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叫离去已久的恋人…… 【二、最初的那年】 凌晨交完班,我回到房间,想着影十一和皇上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因为我这次穿越是试用品,所谓试用品就是最差的灵魂穿越啦,就像女鬼一般寄宿在别人身上,原来的影十一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接收了她的身体,却没接收她的记忆。 想当初我第一眼醒来的时候,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照镜子,想看看客服送我的倾城容颜,结果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当然,你看不见我下巴在往下掉,因为我戴了一副超级丑的面具,还戴着把秘制的锁,让我想拿都拿不下来。于是这时候我开始要求客服退货了,搞什么呀,就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可人家客服说了您这是试用装,想拿下面具要交钱,想穿越回去要交钱,想增加一个美男要交钱,各种要交钱!好吧,我不想说客服,一说到她我就满篇的怨言。唉,没钱之下,我只能继续顶着一副铁头盔般的面具,继续当我的影十一。可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过我不是影十一,好像影十一原来就像我这般不靠谱一般。 好奇怪啊,真的好奇怪,我怀着很多疑惑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一直在做梦。 梦中,我变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小女孩,光着脚丫坐在青青的草地上,两只脚不停地拍打着清晨的河面。眼前一大片荷花开得正旺,忽然从绿油油的荷叶下钻出一个小男孩,男孩如玉般的面颊上满是河水,黑色的长发上不时地滴下水来。他凑过来,顽皮地对我使劲甩着头发上的水,我哈哈笑着用脚撩起水踢他。 男孩用手摸了一把脸,对着我笑:"灵可,别玩了。" "谁叫你对我使坏呢。"我又踢了他一脸水,才放过他。 男孩从河中心游过来,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扔上来一个小鱼篓,紫黑色的菱角从里面掉出来,落在草地上,我开心地拾起来:"今天捡得挺多的嘛。" "你不是喜欢吃吗?给。"男孩又递过一个刚从河里摘的莲蓬,我伸手接过,将莲蓬在手里用力滚了一圈,然后剥开,去掉青绿色的皮,剥出一个个白白胖胖的莲子,放在荷叶上。男孩从池中凑过头来,黑亮的眼睛望着我道:"我也要吃。" 我笑着捏了一粒,亲昵地喂进他嘴里:"本来就是给你吃的呀,急什么。" 男孩刚想笑笑,却被莲子的苦味苦得皱起了眉:"好苦。" 我捂着嘴巴嗤笑道:"笨蛋,这种季节的莲子肯定苦呀。" "我再笨以后也是你相公。"男孩说了这句话后,有些羞涩地钻进河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上来透气。他摘了一朵开得最艳丽的荷花对着我叫,"灵可,接着。" 我抬眼,望着粉色的荷花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我抬起双手,轻轻接住,捧在手心里,低头浅笑。 我拿起荷花,别在耳侧,没有松开手,就这样侧着身,望着水中的少年问:"好看吗?" 少年抿起嘴,有些着迷地说:"嗯,真好看。" 我的笑容更深了,脸还微微觉得有些发热。 【三、被抢走的少年】 就在这时候,忽然,远处惊起飞鸟无数,有大批人马冲着我们奔来。我回头看去,有些不知所措。男孩连忙从河中间游到岸上,拉着我往家的方向跑。 还没跑两步,那领头的人已经骑着骏马来到我们面前。男孩连忙将我挡在身后,我抓着男孩湿漉漉的衣角,害怕地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领头官兵。 那将军眯着眼,打量了男孩半晌,出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挺直背回道:"我叫清涵。" "姓什么?" 清涵皱着眉头,刚准备回答,我连忙插口道:"姓赵。" 清涵回头望了我一眼,笑了笑,很是感激。清涵是孤儿,三岁的时候被父母丢弃在灵可家门口,是父亲看他可怜,才收养了他。可父亲只给他取了名,却没有给他姓。 那将军很轻蔑地瞄了我一眼,我吓得连忙躲回清涵身后,清涵挺直他那瘦弱的背脊将我护住。 将军忽然一把抓过清涵,我的手原是和他牵着的,所以也被拖了过去。他身边的士兵一伸手就把我拉开,丢了出去。我跌倒在地上,疼得直皱眉,鱼篓里清涵为我捡的菱角散落一地,清涵使劲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你干什么?" 将军忽然一个大力,将清涵背部的衣服扯开,只见清涵的背上有一块紫色的胎记。那将军一见那胎记,很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走!" 他大手一挥就要收兵,他的大手将清寒的双手倒抓着,将他放在马背上。我连忙扑出去,跪在他的马前,连连磕头,哭着求道:"将军大人,求求你,放了清涵,求求你了,求求你。" "灵可,灵可你别怕……"清涵急得也哭了,双眼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可即使这样他还一直在安慰我。 那将军看我的眼神还是那么轻蔑,像是在看一个脏东西:"'赵'这种贱民的姓怎么配得上他!滚开!" 他的马鞭一挥,硬生生抽在我身上,疼得我瞬间叫了出来,戴在耳侧的荷花也翩然飘落,由着他们的马蹄践踏进泥泞之中。 我边哭边挣扎着站起来,追着马队不停地奔跑着,却一点儿用也没有,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只能在尘土后大声哭喊着:"清涵——清涵——" "灵可——"隐约中听见远处清涵凄厉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哭得跪倒下来。后来我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回池边,将散落在地上的菱角,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捡一下,哭一下,捡一下,哭一下,直到太阳西沉又东升。 【四、我终于找到了你】 从此,荷花池边只剩下我一人,看着花开花落,我走进河里,收了全部的莲蓬,一颗颗剥开,放在绿色的荷叶上。白白的莲子像一粒粒珍珠,安静地躺在荷叶上,却再也没有人,皱着一张俊脸,对我说:"灵可,好苦。" 我看着一池翠绿的荷叶,又一次伤心地哭起来。 次年冬日,新皇登基。那天天气很冷,冬日的太阳怎么也照不暖穿得单薄的我,我跟着村里人一起去城门看新皇帝,听说登基大典后新皇帝会站在城墙上接受民众的祝福。 那天,城墙下的人很多,因为村里的大妈非要早早地来,所以我占了个好位置。我们等了很久,从早上等到傍晚,才听到城墙上有动静,先是几千官兵整齐有序地走上城墙,五步一岗,没一会儿城墙上就满是官兵。 "来了来了。"城墙上的老百姓激动了。 "听说新皇帝才十岁。" "是吗?好小。" 又过了一会儿,一大队宫女太监走了上来,一个太监站在城墙上高声唱道:"皇上驾到——跪——" 城下的百姓全部恭敬地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响彻云霄,我跪在人群中,并未张口。对新皇帝也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城墙之上忽然传来一道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平身!" 我吃惊地抬起头!将城墙上的那男孩看了个仔细。只见他穿着华丽的龙袍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俯瞰众生,那一眼的风华,那一手的傲然,让我看傻了。可那熟悉的俊颜,却真的是我魂牵梦萦的人啊。 我站在台下,就那么仰望着他,将他的每个动作都用力地记在心里,我看见他的眉头轻轻皱起,我看见他爱笑得嘴角僵硬地抿着,我看见他闪亮的眼神里透出他人不易察觉的惊慌。 我看着看着就哭了,我知道,他不开心,我知道,他一定很害怕。忽然站在那样的高位上,怎么可能不害怕?我捂着嘴,在心里偷偷地对他说:"清涵,我找到你了,你别怕,我一定,一定去到你身边!" 即使你站在最华贵的金銮殿中,即使我站在最肮脏的底层,我也会去到你身边的! 我就是这样决定的,在心里起下了这个誓言。 可入宫又岂是这么容易的事?宫里的宫女都必须是家世清白的官家女子,而我,只是一个猎户的女儿。 可我不死心,当宫女不行,我就当侍卫,我参加了朝廷收编的影卫训练,那一批孩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是自愿加入的,其他的都是被拐、被卖,或被仇家陷害进来的。二百二十个孩子,活下来的概率是五分之一。 可我活下来了,对,我就是影十一…… 那天,我是最后一个去觐见皇上的影卫。那天我穿着正式的黑色卫士服,一步一步地走上阶梯,一步一步地靠近他,这一步,我走了十年,现在终于走到了。我低着头看着他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恭敬地跪下,颤声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皇上高坐在殿中,看着最后一个进来的影卫,惊奇道:"居然还有一个女的。" 十年了,他的声音变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嘹亮稚嫩,带着一点低沉和笑意,还有一丝威严。 我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手,轻轻闭上眼睛,清涵,我终于,找到你了。 身边的太监连忙答道:"是啊,殿下,开朝以来五代影卫,只有这一名是女子。" "哦?朕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抬起头来。" 当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我居然胆怯了,我用力克制住自己,才能不让自己激动地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抬头望向他。他一身黄袍,安坐龙椅,俊逸的容颜,清眸静水,隐灿灿星华,微微仰首,便有倾尽众生之姿。 我屏住呼吸,我从未想过,他长大后,会如此完美。我不敢奢望,这样的人物会再为我摘一朵莲花,剥一粒莲子。 皇上激动地站起来,多年来,他从未这样失态与激动:"你……你……" "皇上,这是您的第十一位影卫,按规矩,应该叫影十一。"他身边的太监捧着托盘,为他递过一副铁面具:"皇上,请为大人戴上吧。" 清涵站起来,颤抖地拿起冰冷的铁面具,望向我。我抿抿嘴,笑了笑,笑得像那年夏天,池塘里开的那朵最艳丽的荷花。 他走过来,轻声问:"你不悔吗?" "不。"我的声音带着坚定。 清涵伸出手,缓缓地,缓缓地,为我带上影卫的标志,那沉重得一生也无法取下的面具…… 自此以后,我就是他的影子,他的卫士,至死都是。 我在面具后,轻轻闭上眼睛,泪水轻轻滑落面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能陪在你身边,能守护着你,这样就好了…… 那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陪在清涵身边,成为他最忠心的卫士。我没有问过清涵,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也没有和清涵说我这十年间受的苦。我觉得,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他做的事,并不求他回报什么。爱情,有的时候,是一个人的事。 【五、我不想当替身】 我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梦里十一的悲伤和爱恋像是传染给了我一样,那么痛,那么执着。 那个傻女孩,就这样终其一生守护在那个少年帝王的身边,直到死亡…… 我捂住胸口,使劲平复心脏有力的跳动,脑子里不停地闪过梦中的那些画面,那一片灿烂的荷花池,那一次城墙上的相遇,金銮殿中少女那倾国倾城的凄美一笑…… 一件件,一桩桩就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之后的日子,我觉得我变了,我像是无法从梦中那深刻的爱情中醒过来似的,我不知道是我病了,还是我的身体病了,我看见清涵心就跳得和梦中的十一一样快,我像梦中的她一样,那样期望上班,那样期望能站在他的身后,偷偷地看着他,守着他。 看吧,我现在已经在心里偷偷叫他清涵,而不是皇上了。那样深刻汹涌的感情,将我整个吞没,我越来越不像自己,就好像不是我占了十一的身体,而是十一占了我的思想,我变成十一……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影十一!"一声低吼,将我从深思中惊醒。我连忙飞身过去跪下:"殿下,有何吩咐。" "你又开小差了!"清涵殿下皱眉道。 我无话可答,静静的,不说话。 "你……你是不是累了?"清涵担心地看着我,声音很是温柔,"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连忙摇头:"不,殿下,我不累。殿下有什么事吗?" 清涵眼神一闪,撇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你在不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几乎细不可闻,要不是我内力深厚根本不可能听见。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我的心怦怦直跳,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我觉得我戴着面具的脸上滚烫滚烫的,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什么事,那小的先告退了。" 清涵双眸一瞪,有些好笑地说:"大胆,主子没发话你居然敢先行告退?" 我囧,居然忘了在古代君主制度是很严明的,连忙跪下道:"属下知罪。" "朕又没说要怪你。"清涵轻轻挥手道,"起来吧,过来给我研墨。" "是,殿下……"我走过去,拿起墨石,在砚台上缓缓滑动着,稀释的墨汁渐渐变得浓稠,清涵单手撑着下巴,也不说话也不动,只静静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很紧张,又很不好意思,心跳声大得我觉得他都快听见了! 我低着头,心里不停地吼着,看什么看啊,别看了!再看我就把你吃掉!吃掉! 还看,还看,我戴着一个面具有什么好看的! 真讨厌!不许看了! 哥,我求你了,别再看我了,你不知道您帅得一个眼神就能迷得女人化成一摊春水吗? "殿下,为何总是盯着我看?"我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清涵望着我,微微笑了,瞬间有一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绝色,美得让我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抬起手,轻轻地握在了我研磨的手上,我的手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手心里全都是汗。我愣愣地望着他,心中不停地咆哮,哼!你是不是在勾引我?是不是!有没有!你笑得这么荡漾是想干什么!姐是现代人哦!姐吃了你不负责的哦!姐穿越来就是来追美男的哦!你再这样我就扑倒你!我扑了!我真的扑了啊! 就在我想扑的时候,他望着我,忽然很温柔地叫我:"灵可。" 我一愣,所有的热情都忽然冷了下来。 灵可…… 是啊,灵可。他喜欢的人是灵可。而我却披着灵可的外衣,想对他做出如此亵渎之事,我真是……太……无耻了! 心中的羞愧与疼痛,让我不敢面对他,我多想转身就走,而他却站起来,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灵可……" 我靠在他的怀里,木然地睁着双眼听他说:"灵可,我好想回我们的浅滩村,你还记得那片荷花池吗?" 我张张嘴,轻声道:"记得。" "灵可。"他像是上瘾了一样,一遍一遍叫着这个名字。 "好想去看看。"清涵放开我,望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好想去看看,那常常出现在我梦里的荷花池……灵可,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我无法拒绝他温柔的语调,深情的双眸。 那天晚上,那个盛夏,星光闪闪,月色皎洁,我背着他,一路施展轻功,从皇宫疾驰两个时辰来到皇城外的浅滩村。那时很巧,是花开的季节,村外的池塘里,荷花依然开得茂盛。 他远远地看见,便开心地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脱掉靴子、皇冠、龙袍,像记忆里的那个孩子,一头扎进荷花池里,池水溅起来,落在我的手上,凉凉的,可我心里却暖暖的。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浮上来,依然像从前一般站在水池里看我。忽然,他伸出手,递给我一颗小小的菱角,我半蹲下来,颤抖着伸手过去接住,然后紧紧地握在手里,割得手心生疼。也不知道为什么,眼里有热热的东西滑落面颊。 清涵又走近我一些,抬手解开我面具上的秘锁,月光下,那被蒙住三年的倾城容貌,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说:"灵可,笑一笑。" 我抿着嘴,流着泪,很艰难地望着他笑了笑。 他伸手,抱住我,声音里像是带着哭腔,他说:"灵可,我好想你。" 我没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我在心里轻声说:"不,我不是灵可。我不是……"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我一把推开清涵,转身,抽出腰间的宝剑"哐当"一声,挡住一个杀招。 眼前人还未看清,只觉得又有一阵杀气从上面狂啸扑来,我连忙一个斜刺,那刺客的刀和我的剑碰撞发出声音,在夜色下擦出火花。 就在我全力对敌的时候,树林里又飞出五个蒙面刺客朝清涵扑去,我撤剑,一个翻滚,甩开与我交战的对手,飞身挡在清涵身前,拦住他们,心中有些暗暗后悔,刚才冲动之下只身一人带清涵出来。 清涵在我身后,对着天空发射了一枚信号弹,朗声道:"救兵一刻后便到。" 我点点头,一连舞出十几个剑花,与那六人对打。使剑并不是我的强项,我一边使剑一边连发几十根暗器,暗器随着剑锋而去,隐藏在剑身之下,刺客挡住了剑,却没察觉到那细小的银针,银针上涂了麻药,见血便全身麻痹,没一会儿三个刺客便被我轻松放倒。 "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清涵在我身后说。 我耸耸肩:"那当然。"客服送的绝世武功倒真是实打实的。 清涵忽然说:"很辛苦吧?" "什么?" "练武。" 我一愣,梦中那些可怕血腥恶魔般的训练呼啸而来,那些又如何是一句辛苦可以形容的呢? 我闭了闭眼睛,那些记忆连想想都觉得可怕。 "还好吧。"我轻声道,"不是很辛苦。" 因为心里有一个强大的信念在支撑啊,活下来!见到他。 我将面具重新戴上,对他伸出手道:"回去吧。" "嗯。"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我提气,飞了起来。他靠着我的身体,在我耳边说:"灵可。以后的日子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我没说话,只是觉得他将我抱得更紧,他说:"不要再当我的卫士,不要再挡在我前面。我想娶你。" 我使劲瞪着前方,望着那威严的皇城道:"殿下,您明知道这不可能。" 祖上的规矩,一日为影卫,至死方休。 清涵没再说话。 过了好久,我轻声安慰他:"殿下,这样也很好。" "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我轻轻地说出了灵可的愿望。 却只听见清涵的一声叹息…… 【六、我要留在这里】 回到宫里,清涵坐了半晌,像是在想些什么。之后他拿起笔,写了几个字,不经意地问:"十一,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我垂着眉眼想了想道:"有。" "什么?"清涵抬起头来问我。 "我想要钱。"我想要钱,想要回去,我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继承另外一个人的感情!不想! "钱吗?我可以给你很多。"清涵像是很高兴一般,赏了我很多金子。 清涵又问我:"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了。"我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金子,轻声道,"这些,足够了。"足够我回去的路费,足够我离开你,离开十一的身体,离开十一的记忆…… 回到房间,我联系上了客服,客服还是亲啊亲地叫个不停:"亲!你到底走不走?" "走。"在犹豫了三天之后,我终于吐出这个字。 "那走吧。" "等一下,我想问,我走了十一的身体会怎样?" "自然是会死啦。她本来就是死的,你不用内疚啦。" "是吗?"我垂下眼,有些不忍,不忍去想清涵知道十一死了以后会怎样,他心里也是喜欢十一的吧,非常非常喜欢吧…… 若连十一也离开了,他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皇位上,该是多么寂寞无助啊…… "亲!你到底走不走?"客服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不走了,我想加业务!" "什么业务?" "把这该死的面具给我拿了。" "亲,你给钱,我办事,放心好啦。" 一年后,我终于看见了面具下的容颜,果然倾国倾城…… 我望着镜子笑了。有的时候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只要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守护他就满足了。 这是十一教我的,我学会了,可是,也许是我贪心吧,我更想大大方方毫无遮掩地陪在他身边,期盼着有一天,他会爱上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