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纪年静谧时/记得你是狮子座》作者:连城雪【完结】 文案: ☆这是一个白雪公主变成灰姑娘的狗血故事☆ ※也是一个水瓶女对于一个狮子男的不懈骚扰※ ☆感谢观赏,祝乃快乐☆ ※这么些年了※ ☆我还记得你是狮子座☆ ※记得你钢琴弹得不错※ ☆记得我们向往不同的生活☆ ※记得你说像我这样的性格难免做什么都没有结果※ ☆你呢☆ ※你还记得我些什么?※ 编辑感言: 花火百万热销书系"一爱倾城"第1季压轴收官之作 引领2010青春文坛热潮,强势回归纯真童话 唯美星座爱情+最萌男主角 十年相伴的孤寂年少,流年暗换的现世离伤 蔷薇盛放的年华尽端,你微笑的剪影,是守望静谧的唯一微光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Chapter1 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工作在北京,最痛苦的莫过于清晨拿着早餐挤上人满为患的地铁。 梁希刚开始来这儿上学时真的被那罐头状的交通工具吓了一跳,好在经过几年奔来跑去的历练,她对此早已从愤怒的忍受变成了逆来顺受。 这天照旧,梁希一手提着连夜改出来的旗袍一手拿着地铁卡,嘴因叼着煎饼袋而含糊不清吼着:"让一让,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 边吼边麻利的挤进了刚刚在四惠站停下来的车厢。 待到气喘吁吁的收起卡,梁希才拿下煎饼朝被她撞到的上班族歉意的笑了笑。 无论怎么看,这个梳着丸子头,一身清爽打扮的小姑娘都很面善,更何况她个子本不高,还要在人流中拼命保护手里的衣服套袋,看起来很不容易,也便没有谁再对梁希的手忙脚乱抱怨什么。 "列车运行前方是大望路站,有在大望路站下车的乘客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听着广播的响起,梁希走神的吃了口煎饼,看向窗外渐渐远去的景致,疲惫的几乎要昏昏欲睡。 还不能完全适应的新工作让她不施脂粉的脸上,已经淡去年轻人应有的透亮,在苍白中透着股劳累过度的倦意。 身边的情侣看着小屏幕上的电影预告在商量约会事宜,咽下煎饼的梁希无意抬眼发现后,便靠到了旁边的栏杆上拎着旗袍闭目养神。 在不算漫长的这段变动的时光中,她学会了很多从前甚至都不敢去想象的事情,但梁希的骨子里却仍旧有些缺憾没能完全战胜。 就比如很怕面对爱情之类美妙的东西。 ☆ 等到急匆匆的赶到华丽的高级成衣店外,时间刚刚好。 梁希从包里找出矿泉水漱了漱口,又喷了些口气清新剂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这份工作也是毕业后同学介绍的,老板是著名时装设计师,因为门面在五星酒店外所以非常注重员工仪表问题,即便是像梁希这种幕后小工,也不能脏兮兮的惹他反感。 ☆ "小黎姐,旗袍我改好了。" 梁希进去时看到资深的美女接待员,便立刻把手里昂贵的衣服递了过去。 艾黎人漂亮,性格却很容易相处,她检查后眨眨道:"没有打车来吧?压的有点皱了。" 梁希不好意思的笑:"打过来要五十多,我今天就白干了…反正时间还早,你帮忙料理一下,谢谢乃~" 说完她就双手合十,做了一脸恳求状。 艾黎露出酒窝,把旗袍从袋子里拿出来挂在精致的木架上,边看边说:"好啦,只要这客人别再挑剔了就成,来来回回改了四回了,真让人受不了,有钱人天生就会为难我们。" 梁希不易察觉的愣了下,而后干笑:"这么贵的衣服,可能还是会挑剔吧…那个,有什么问题再找我,我还有很多花边没有做好,先去忙了。" 说完她就摆摆手,一路跑进了店内的工作室。 放下包,洗好手,用卡子把刘海别起后梁希就在缝纫机前埋头苦干了起来。 她还在实习期,这份工作有的是人想要,因为没有傲人的资历,所以只好用勤奋讨得老板欢心,那可是得过很多国际大奖的设计师,容不得后辈有半点马虎。 午后的阳光掺着头顶水晶灯的柔亮,让所有站在其间的女人都会变成肤如凝脂的美女。 而且身着白色旗袍的著名模特井堇本就身材曼妙,五官深邃。 所以看起来更是令人惊艳。 她在奢华的落地镜前照了又照,眉头一会儿簇起一会儿舒展,看得艾黎在旁边胆战心惊——替自己也替梁希。 这位美丽的小姐总是对成品不满意,而且老板昨日很忙,便第一次把工作交给了新来的小梁,如果她做不好,可能转正基本无望。 空气正在快凝固之际,高贵又傲慢的井堇终于露出动人微笑:"很好,这个盘扣是新设计的吗,很特别。" 艾黎瞧着她食指触到的樱花状的粉色扣子,赶快温柔回答:"是的,是我们的新设计师梁希特地为井小姐改制的,现在还合身吗?" 井堇点点头,抬着下巴说:"请她出来。" 丝毫不客气的口吻。 艾黎心里小不爽了下,脸上却依旧温暖如花:"您稍等。" 说完才转身抬头挺胸的朝工作室去了。 说实在的她的资本不比谁差,可惜生在贫街末巷,不是那么容易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 不安的梁希很快就手足无措的出现了,她的穿着打扮实在不适合站在个大厅里,因而说话都拘谨了些:"井小姐,你好,我就是梁希。" 井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做衣服做得不错,是从欧洲回来的?" 梁希摇头:"我…就是在北京毕业的。" 井堇顿时没多少表情,转头看向镜子话中带刺:"我平时不会在国内随便做衣服的,只是旗袍这个东西还是带点传统的好。" 梁希微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说:"其实我们老师的设计很出众,这件旗袍就是他的原创,因为与小姐尺寸不合,才改了很多次。" 井堇说:"马马虎虎,麻烦我跑来跑去,我工作很忙的,今天再照这个款式给我做一件红色的,希望别再犯错误了,像你们这样正在宣传的新品牌,禁不起社会名流的批评。" 若干年前梁希才不会听她讲这样的傲慢的话,但如今今非昔比,人总得学会低头:"是的,多谢井小姐关照。" 井堇垂眸,抬起手腕看了看说:"我还有事,就这样吧。" 被光映到,她手表上的钻石光芒璀璨。 ☆ 做衣服这件事极需要耐心,尤其是对于给别人打下手的小工而言,也许整整一天面对的都是重复的劳动。 梁希以前从未想过做一名设计师也要付出这样的艰辛,现在知道了,后悔也来不及——况且她不喜欢自己再去后悔什么。 想起这辈子受到过的最冷酷的批评,就是那句:像你这样的性格,恐怕做什么都没有结果。 梁希无论多么傻气,听了也会受伤。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敢要求万事都圆满,可至少不希望真的一事无成。 ☆ 下班后总是同事大聚会的时间。 艾黎从前不好好读书,在社会上混了好多年,凭借傲人的外表和爽朗的性格也认识了众多朋友。 她知道梁希靠自己赚的那点钱生活困难,就总是带着她在晚上吃香喝辣。 这日也是,艾黎拉拢了好些男男女女凑在火锅店,一扫白天的端庄谦卑,扎起马尾端着酒杯,笑得比谁都开心。 而累极了的梁希只是埋头苦吃,她明白有人会艾小姐借账,自己虽然有点骗吃喝的嫌疑,但是为了早已瘪掉的肚子,也顾不得许多了。 "今天真是不爽,那傲娇女又来了,还对梁小希指指点点的,装人!"艾黎不知怎么又提起这事,愤愤的说。 一个做野模的时尚女孩儿在旁边帮腔:"是不是那个井堇,嗨,丫啥也不算,从前也是个胡同妞,这几年靠当交际花端起来了,走个秀就整天上报纸,还说不清有多烂呢。" 艾黎放下扎啤的杯子,气道:"明明就是北京人,出个国就装海龟,讲中国话还港台腔,说什么"我平时是不会随便在国内做衣服的",呸,勾搭男人之前不定什么东西呢。" 梁希始终没能练好和众人打成一片的本事,她还傻乎乎的小声问:"艾黎,你怎么生气了?是不是她骂你了?" 艾黎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她片刻,郑重其事的说:"小孩儿,有钱又傲娇女人通通是公敌,知道吗?" 梁希咬住筷子,好多话都哽在喉咙里讲不出来。 她能说她以前也是有钱人,也被所有的女同学讨厌,就连她最喜欢的男生都不曾看得起她吗? 她不能说,况且说出来也没有谁会相信。 这世界上只有灰姑娘当了皇后,什么时候有白雪公主变成小矮人? 梁希在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麋鹿,什么都不像似的。 北京夏天的夜晚很热,没有空调的屋子几乎成了个大蒸笼,人待在里面即便躺着不动也能汗流浃背。 梁希因为把事儿都做完了,便冲了凉后躺在床上发呆。 她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回味起最近的种种琐事,不禁有点走神。 正在发愣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梁希一看是母亲,便接起来道:"妈,怎么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 "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你找到工作没,如果没有…" 大概是越洋的关系,声音都显得很遥远。 梁希打断她说:"找到了,我过得挺好的。" "妈妈还是想把你接过来,这几年没有照顾到你,妈妈真的很过意不去。" 梁希淡淡的笑了下:"不用,我挺喜欢北京的,我是认真的。" "如果有困难就和妈妈说,每个月打得钱还够用吗?" 梁希恩了声,其实她从来没有动过那个陌生男人的施舍,一个自尊已经破碎了很久却仍感觉痛苦的姑娘做事总会有点别扭。 "前几个月是你的生日,二十三岁了,该交个男朋友了。" 梁希听到这话感觉想要发笑,语气酸酸的回答:"我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现在的条件,可能是高不成低不就吧…再说,也没有更好的。" "孩子,暗恋什么的不能靠一辈子,小川可能没喜欢过你吧,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你们的事就更没有什么可能了。" 电话里的妈妈语重心长。 梁希想问:那是谁造成的…是谁造成的? 可她问不出口。 所以只好笑:"妈,其实好几年都没和小川联系了,我早不惦记了,只是现在工作很忙,等我稳定下来,会好好的找个人结婚的。" 说完,她们母女两人就再没有共同话题,很快就挂了电话。 梁希抬起胳膊,松手,听到手机摔到凉席上的空洞声音,心里不禁泛起了点苦涩:想照顾我,为什么还这么害我,为什么还要抛弃我? 亲情这种东西对她而言,几乎快要和爱情一样虚幻了。 梁希看着简陋破旧的屋子,看着阴影里那台缝纫机,忽然流出泪来。 她不会觉得半夜自己郁闷到痛哭是多么丢人的事情,甚至这是她唯一能够发泄的渠道。 但是泪水,总会带来回忆。 梁希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无论过了多久,那些回忆还是会同样的鲜活。 记得一切这种折磨已经快要把她杀死。 梁希根本不愿意记住自己的十七岁,十七岁时的左轻川,他的好他的坏,他的爱好他的习惯,甚至于他骄傲而耀眼的星座。 可她还是全部都记得。 Chapter2 梁希五岁时会背的第一首诗,就是阿婆教的《长干行》。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当时她边背边朝左轻川笑,小小的左轻川却流露出了种早熟的不屑,淡淡的侧过头去。 阿婆是左轻川的外婆,因为梁希与他的父母经常都不在身边,大家都是邻居又是朋友,她就时常带着两个可爱的孩子,满脸慈祥的讲故事背诗歌。 因为阿婆很喜欢心思不多的梁希,总是开玩笑的叫她以后做小川的老婆,梁希听多了就信以为真,更加不掩饰自己对于左轻川的崇拜。 ——她从小到大都把左轻川视为最美好的事物,只要是左轻川爱的她也爱,左轻川擅长的,她也要学。 不管是钢琴还是书法,不管是外语还是礼仪。 但凡左轻川会去上课的地方,梁希必然会出现无误。 可惜总是追着别人,受折磨的只有自己。 梁希真的很不适合去把自己塑造的那么优秀,她总是显得笨拙,单纯,娇气而又没头没脑,像只强行学习天鹅的丑小鸭,也只有躲在公主房里面给自己的芭比娃娃做几件小衣服,梁希才能得到些与其他人毫无关系的快乐。 但是梁希还是对于自己的行为乐此不疲,年轻的她把这个,便视为自己对于爱情的伟大付出。 时光如流水,一直到十七岁的时候,傻梁希喜欢左轻川这件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 高二的学习比往日要忙碌了许多,即便是在私人高中也无例外。 等到放学时,外面天色都微微的黯淡了下去。 梁希坐在倒数第二排,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书包后便回头笑着说:"小川,我们去上课吧。" 钢琴是左轻川最大的爱好,他已经风雨无阻的学了十年,本来老师都是单独授课的,但谁也架不住不懂事的梁希胡闹,最后往往是两人一起去然后梁希被苦训到很晚才能回家。 与梁希同桌的女生听到她跟校草这样亲密的讲话,又瞅瞅梁小姐一身过度精致的高级洋装,有点不爽的就起身离开了。 可是梁希完全无视他人,屁颠颠的站在左轻川桌子旁边等待。 左轻川有张俊俏但是冷漠的脸,他轻声道:"我家晚上有客人,不能陪你回去了。" 梁希赶紧点头:"没关系,我会自己回家。" 左轻川抬起深邃美丽的眼眸,淡淡的看了她片刻,而后问道:"你就不能努力一些不要被老师单独留下来吗?" 闻言梁希讪讪的站在原地,拎着书包小声道:"我努力了,我每天都练…" 左轻川起身后,足足高了她一个头多,语气有些不友善的说:"我住你隔壁,你有没有练,我听不到吗?不要撒谎。" 梁希最怕他对自己板起脸来的严厉样子,顿时郁闷的不吭声。 直到左轻川转身走到教室门口,她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没有动地方。 左轻川站住问:"你不去了?" 梁希回身,赶快跑过去说:"去,去。" 左轻川有点不耐烦的拉住她的胳膊:"那就快点。" 梁希不嫌他粗鲁,反而很高兴的走在旁边问:"有客人来,阿婆会不会做点心啊?" 左轻川不经意的回答:"大概会。" 梁希顿时又高兴起来:"那你明天也给我带一份好不好?她做的点心都好好吃。" 左轻川没回答,一如既往的很沉默。 他对待别人总是温柔的有礼貌文质彬彬的的,但是对于梁希,总是会出现这类有点伤人的冷淡, 就像是对待全世界最不相干的对象。 但他们明明差不多每日都在一起,已经坚持了十七年整。 这对任何两个人,都已经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了。 梁希的钢琴总是弹得不好,但是经过多年的耳濡目染,她还是对音乐有着超过普通人的熟悉。每天拿CD机聆听着被老师安排的钢琴曲,也渐渐成了种享受。 她最喜欢听Pachelbel的D大调卡农,因为喜欢这音乐背后的喻义。 卡农是一种复调音乐,后进入的声部总是会追随着先进入的声部,直到最后一个和旋,它们才会完全重叠在一起,永不分离。 这就像一场美好爱情的追逐,或许只有到最终才有美好的结局,但因为感动,所有辛苦都值得。 ☆ 今天,左轻川在钢琴教室弹的就是这个曲子。 夕阳柔熙的光芒从窗口静静地洒在他的周身,如同淡金的粉末,让身着白衬衫脊背笔直手指修长的他更像个高贵的王子。 梁希坐在旁边看着他已被染成金色的发梢和睫毛,听着动人的音乐,心中忍不住泛起中莫名的酸涩,她知道这叫悸动。 她太熟悉这种悸动了。 ☆ 不知何时钢琴声已经停了下来,白发苍苍的老师赞赏道:"你完成得很好,技法熟练,富有感情。" 左轻川礼貌回答:"谢谢老师。" 老师又扭头看向一脸出身的梁希说:"梁同学,该你了。" 梁希慌张的回过神,很忐忑的坐上左轻川让出的钢琴椅,小声说:"我弹得有点不太好…" 老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尽力而为。" 梁希只得伸出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手,按响了琴键。 结果当然是华丽丽的挂掉。 ☆ 等到两小时的补习结束,老师照例说:"小川,你先回家吧,梁同学再单独留下来学习。" 早就料到会这样的梁希很无望的看着左轻川大步离开,而后彻底陷入痛苦的深渊。 音乐和钢琴虽然高贵美好,却总是与她的气场不和,直到现在梁小姐都没有办法在客人面前表演出稍有水准的一曲,能学下去全在于她那常年不回家的爸爸舍得砸钱。 手指很僵硬的在琴键上来来回回,每个错误都显得异常刺耳。 但梁希不甘心放弃,她没办法放弃每分每秒和左轻川在一起的时光,没有办法远离每一件他熟悉的事物。 谚语说的好:Loveisblind. 年轻的爱情更甚。 梁希完全没有想过失去左轻川自己还会剩下些什么。 她以为那永远都不会发生。 ☆ 再走出来时天已经完全漆黑了,梁希有点后悔没有通知佣人,她抱着书包被这海港城市的凉风吹得不禁颤抖,慢慢的向拐角的路灯走去。 谁知快走到时,才看见路灯下已经站着个高挑而熟悉的身影。 梁希顿时笑出漂亮洁白的牙齿,跑过去问:"小川,你不是有事吗,怎么在这里?" 那个时候的她永远都穿着美丽的衣服,长发飘飘,杏眼笑起来特别干净,如果不是自以为是的傻个性,真的算是能让人心动的女孩子。 左轻川把件外套递给她,说:"已经吃完了,外婆让我来接你。" 梁希套上他的运动衣,边往家走边说:"这么快呀。" 左轻川把另外一只手里的饭盒也给她到:"外婆给你留的。" 梁希早就饿坏了,打开看是几块精致的小点心,立刻就吃起来,还感叹说:"阿婆做的比哪家店都好吃。" 左轻川没再吭声,甚至走在了她的前面,头也不回的忽然道:"你不要再去学钢琴了。" 闻言梁希微怔:"为什么?" 左轻川道:"你根本就不适合,也不喜欢,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上面。" 梁希想了想而后又没出息的笑道:"可是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啊。" 左轻川沉默了半晌,冷冷的说:"小希,梁希,你能不能稍微值得人尊重一点?" 梁希差点被吃的噎出,鼓着腮帮子回不出话来。 左轻川猛地回身道:"你何必每件事情都要学我,每件事情都要为了我,每天都呆在我身边,难道你这个年纪就没有半点志向和理想吗,就算没有,你有没有自我?" 梁希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说,还是愣愣的瞅着他。 左轻川缓和了语气,却没有缓和内容:"就像你学了十年钢琴,连卡门都弹不完整,做笨蛋就这么高兴吗?" 梁希终于咽下食物,发出声音:"你干什么说这么难听的话,你很恨我?" 左轻川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终于轻声道:"算不上恨,你也不是我什么人。" 说完又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梁希心中泛出很多委屈,但她从来不擅长责怪这个人,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又不能和别人发泄才会这个样子的。 可惜走到梁希家外时,左轻川才又回首狠狠地补充上了句:"明天起不要一直缠我了,我也想过得自由点有别的朋友,整天和你在一起让我很烦恼。" 说完便径直朝自家院落走去。 梁希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觉得身上的衣服不温暖了,手里的点心也不好吃了。 她根本不能明白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左轻川是为了什么变得如此苛刻。 其实在那时,梁希只要随便问问另外的人就能学到很多道理,可是她没有,她像个白痴一样把问题归结为自己做的不够好,自己不够优秀,自己脑子比较笨。 在某些方面,她是真的不聪明。 Chapter3 第二天梁希上学很晚,迟到了整堂课才面色惨白的走进教室,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左轻川一眼便在位子上缩头缩脑的坐下,中午吃饭时也拿着饭盒躲的远远地,就就连傍晚的钢琴课也不去了——这是从小时候起闹别扭了便会表现出来的倒霉相,如果问题再严重一点,梁希很可能就会请假不来以示威。 她是个富家小姐,男生不敢随便搭讪,而平日里又很让女生讨厌,弄得在高中根本无人理睬。 几日下来,行迹古怪而又孤单,活像只被踢到一旁去的博美狗。 就连梁希自己也很难受,她刚刚发现,自己原来只和左轻川说话,只围着他转。 他不理自己了,真的就是孤单一个人。 唯有放学回到家后,才能闷在屋子里过上和往日相同的生活。 都是卡门害的,梁希想了很久如果当天自己能很漂亮的把卡门弹奏出来,是不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 某个傍晚,梁希终于忍不住跑到客厅里,掀起了琴盖,打算苦练一番。 谁知道刚过去几分钟,她那有些神经压抑的母亲黎舒就穿着真丝睡袍从楼梯上走下来,皱着秀气的眉头说:"小希啊,你能不能让妈妈安静一下,妈妈很不容易才有假期,听到声音头很痛啊。" 梁希很少见黎舒,对美丽的她又敬又怕,立刻乖乖的合上琴盖。 黎舒这才道:"没事做就去找小川,出去玩玩,别呆在家里面。" 梁希不敢说左轻川不理睬自己了,只能哦了声,让佣人套上外套呆呆的走出了家门。 ☆ 她很少逛街,兜里也不会装钱,便无目的的顺着街道闲晃。 最终走到了一家手工的婚纱店前面,梁希才好奇的停住了脚步。 转身看向那橱窗里那被灯光衬得洁白无暇的裙子,她一脸向往——向往如果这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多好。 梁希一直有个愿望:嫩够穿着亲手制作的婚纱和左轻川结婚,然后平安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如果真的问她是不是有理想和愿望,大概就是这个吧。 但梁希从来没有很正式的与左轻川告白过,所以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回答。 正发着呆时,梁希身后忽然传来阵热闹的哄笑。 她奇怪的回首,发现是学校的几个男生,还有左轻川,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刚打网球回来,都拎着运动包,神情气爽的透出年轻的味道。 有个人故意道:"小川,你老婆在挑婚纱,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说完男生又笑出来。 让漂亮女生脸红是他们永远不变的共同爱好。 左轻川没回答,而是问梁希:"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当然比谁都了解她,知道梁希不会独自在外面乱晃,因而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可梁希却脸色一白,转身就跑了。 她很害怕左轻川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是个笨蛋。 大约过了街道的拐角,梁希才停下来,她并不熟悉这个城市,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可是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那个温和又凉冰冰的声音却又在身后响了起来:"你怎么了?" 梁希没想到左轻川会追过来,她回过脸,有点赌气的说:"你不是不要我缠着你吗?干什么还管我。" 左轻川那表情似乎是觉得此事好笑:"我不让你缠着我,又不是不让你和我讲话,你多少该找点自己的事情做吧?" 梁希不吭声。 左轻川摆弄着网球拍又问:"你在外面干什么,买东西?" 梁希说:"我妈最近回来了,嫌我不安静,要我出来玩。" 左轻川一愣:"我怎么没听说?" 梁希摇头:"她天天把自己关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和她不是很熟。"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可笑,左轻川却很理解,他忽然拉住梁希冰冷的手说:"那走吧。" 梁希又惊又喜:"去哪里?" 左轻川说:"你不是出来玩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 本来已经担心就这样绝交的梁希如同忽然间看到了光明,她脑海间一时浮现出很多话,却鬼使神差的说:"我会给你弹出好听的D大调卡门的。" 左轻川不明所以,怪怪的看了她一眼。 ☆ 热气腾腾的火锅在微冷的深秋显得非常温暖。 梁希好奇的看着服务员把一盘肉倒进煮沸的锅子里,等她走了才小声问:"你怎么吃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她从小都是独自吃家里厨师的料理,或者偶尔随爸妈出去冲冲场面,完全没有吃过外食,感觉奇怪也是自然的。 左轻川说:"班里男生来这里聚会,我觉得还算美味。" 梁希盯着锅小声道:"怎么女生都没有叫过我。" 左轻川自己也想不出像个洋娃娃似的梁希能够和女孩在街边拿着小吃乱逛的样子,不由的浅笑:"怕你冷场吧。" 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夏日干净无边的海水,瞬间就令人沉浸下去。 梁希红着脸呆了呆,才说:"我不会冷场的,我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她们一定会喜欢我。" 左轻川道:"你确实应该多和别人接触接触,交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梁希点点头,看着他把肉加到自己碗里,吃了口高兴地抬起头来说:"真的很好吃,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给我做?" 左轻川看着她没什么心计的样子,不由的说:"那天我说话太重了,对不起,我也是希望你有些好的改变。" 不管梁希懂不懂,此刻的气氛都让她点下头去。 左轻川便没再讲什么。 梁希看到旁桌有人在喝扎啤,又道:"我也想喝…" 左轻川说:"你没成年,喝什么酒?" 梁希问:"你没喝过吗?" 左轻川不回答。 梁希哼道:"你也没成年,我只喝一口,我只是尝尝。" 左轻川无奈,只好给她叫了一杯。 谁知道梁希刚把酒含到嘴里就满脸纠结,若不是家教甚好,她早就吐了出来。 第一次喝啤酒,真的觉得这个东西又苦又涩。 什么饮料红酒都要比它强上许多。 但是只有啤酒才能让我们一杯一杯的痛饮,人生的很多阶段都是需要痛饮的,这些梁希还不明 白。 待她懂得后,酒量不好的她也能独自喝上好几杯了。 晚上回家梳洗完毕后,梁希又坐在桌前找出那个纸板钢琴认真的比划了起来,因为母亲喜欢安静,恐怕在她离开家之前,都不能摸到真的钢琴。 这几日的痛苦忐忑已经被左轻川一个微笑轻轻地化解掉。 梁希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要告白。 她觉得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在十七岁的时候已经可以说出来。 梁希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可以比左轻川更重要的人,她想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那样即使他偶尔不理睬自己,即使以后会像父母似的有很多生意要忙,两人也不会再为了这些事情争吵了。 如果有句承诺,梁希觉得自己不停地等到死也无所谓。 她认真的在纸板上移动着手指,而后想,如果把卡门弹下来,就立刻去和左轻川说,半秒钟也不耽误。 ☆ 次日课间时,看到同学们都在彼此热切的聊着天,梁希忽然回忆起左轻川的话,便打算试着融入集体。 她轻轻地碰了碰同桌的胳膊,然后微笑说:"我昨天去和小川吃火锅了,我觉得你们吃的东西真好吃。" 同桌却觉得这句话刺耳无比,哼道:"是吗,梁小姐真是客气。" 梁希愣了愣,而后又说:"什么时候你带同学来我家玩,我有很多爸爸从国外买的芭比娃娃,还有很多好吃的外国零食。" 娃娃这种东西对于高中女生来说实在幼稚的可以,但一直热衷于给她们做衣服的梁希丝毫不觉得。 同桌觉得自己和这么个火星人坐在一起已经够倒霉了,所以完全不想忍受她的无耻炫耀,立刻冷冷的说:"我可不敢玩,碰坏了赔不起。" 说完又转身和别人谈笑了起来。 梁希被堵得有点无言,回头很无奈的看了眼左轻川。 完全听到这段对话的少爷根本就是绝望,他连话都没说就去讲台前找老师问问题去了。 大约是半个月之后,梁希终于能够完整的弹出D大调卡门,就连她妈妈听到后都说不错,所以高兴得这位小姐立刻便给左轻川打电话问:"晚上有没有空啊,我们去餐厅吃饭?" 左轻川正在看书,所以表示犹豫。 可是大约阿婆路过,忙怂恿他说去吧去吧,自来听外婆话的左轻川只好答应:"恩,几点?我去接你。" 梁希几乎手舞足蹈:"六点,六点,记得穿帅一点。"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跑到沙发旁边说:"妈妈,我要和小川告白,你说好不好,等我十八岁,就给我们办订婚仪式吧。" 像他们这种人家并不会担心孩子的前途,甚至于说有个好的结婚对象就是最重要的前途,所以黎舒并没有反对,边看着报纸边漫不经心的说:"好。" 梁希破天荒的亲了她一下,而后就跑到楼上精心打扮起来。 她满眼满心都是美好的幻想,而且还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做这个决定,以至于错过了那么多幸福时光。 反倒是黎舒愣愣的抬起了脸,她对这个孩子向来生疏放任,如此温暖,着实令人意外。 ☆ 奢华的西餐厅任何时候都不会人满为患。 当穿着红色小洋装的梁希拉着左轻川的手走进去时,立刻有西服革履的领班迎上来问:"左先生,和梁小姐两个人吗?" 看到梁希这么正式,甚至还带着钻石画着妆,聪明的左轻川就对于发生了什么已经预料的差不多了,他还未想好该怎么应付,淡淡的点头。 领班立即把他们领到很好的位置上,而后便殷勤的送上各项服务。 梁希看着熟悉的菜单问:"小川,你想吃什么啊?" 左轻川兴致不高的说:"照旧。" 梁希想了想道:"那就照旧吧。" 领班点点头,拿着菜单便款款的离开了。 梁希莫名的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是先吃饭还是先告白,钢琴要什么时候弹,该说点如何漂亮的话。 准备的真是太仓促了。 左轻川看着她精致的脸忽明忽暗,忍不住问道:"你又怎么了?" 梁希听到他说话,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不仅她自己没有料到,就连左轻川也没料到这么快就说出来了,因此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 梁希简直都后悔死了,但也没办法,只能接着说:"你…做我男朋友好吗?" 她说完,顿时松掉口气。 现在问题全摆在左轻川面前。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不着边际的问:"小希,你打算上哪所大学?" 梁希茫然的摇摇头。 左轻川问:"那你以后要做什么职业?" 梁希还是答不出来。 左轻川轻笑:"那你不觉得说这种话太轻浮了吗,你连一个打算都没有,凭什么要承诺,凭什么给承诺?" 别的话梁希没有往心里去,但轻浮两个字她听得很清楚,顿时伤心的说:"我没有,我很认真的,而且我还替你练好了钢琴…" 她知道自己说话无力,顿时低下了头,长发随之滑下肩膀。 左轻川看出她身上这件红衣服是自己妈妈送给她的,所有人给她的暗示都太明显了,不由有点心软:"你不必替我做什么,你要替你自己做可以吗?梁希,世界是很大的,还有很多很多东西你都没有体验过,你现在完全是…" 没办法说她鼠目寸光,也没办法说她是井底之蛙。 但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梁希显得很伤心,她过了会儿红着眼睛看向他道:"你不答应是不是,你不愿意吧?" 左轻川没有否认。 梁希顿时站起身来朝他生气的说:"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让我误会,让我觉得你很喜欢我似的!" 说完她自觉地没有脸见人,慌里慌张的就跑出了餐厅。 领班见状也不敢上菜,几乎全部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左轻川身上。 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为什么梁希就是现在这个不着调的样子,为什么她一点长远的道理也不懂,完全不能体谅别人,就硬要把全世界的中心定在自己身上。 从前,左轻川是很有自信改变她的。 但现在他恍然明白,一个人再有力量也没有办法改变另外一个人。 不管多亲近,或是多疏远。 Chapter4 Chapter5 01 梁希的妈妈并不算是大家闺秀,她出生在靠近东北的一个小渔港,镇上清净美丽,但是经济落后,与后来定家的都市没有办法同日而语。 这陌生的环境,还有操着乡音的老人都让梁希倍感疏离。 她渐渐发现自己一日三餐不会像往常一样精致美味了,带来的那几件洋装没有专业的打理根本就变了样,而且很难抵御日益严重的寒冷。 这里的学校设施也很普通,都是本地学生在读书,就连老师的普通话也没有多标准。 说不习惯,并不是多么过分的话。 在这里只有梁希年迈的外婆陪着她,这个婆婆也不像小川的婆婆那样贵气,甚至身体很弱步履蹒跚,耳朵背的经常听不清楚别人说什么。 但外婆对梁希很好,每天都给她炖肉,等到晚上便坐在床边看着她入睡。 难得的亲情多半弥补了些离家的凄苦。 梁妈妈只来住过一个礼拜,而后告诉梁希要去香港给她赚钱,便又拖着路易威登的旅行箱离开了。 她果真每个月都寄钱来,但是除了偶尔的电话,根本就像蒸发了一样。 只有天知道梁希是多么想要回答原来的生活。 可是每当她看到镜子,看到那个缺乏打理而显得平凡而笨拙的自己,便没有勇气再给易轻川打电话了。 梁希还没有忘记他对她的冷漠。 原来想好有机会,至少是门当户对,但现在算什么呢? 梁希很绝望。 ☆ 面对生活的巨变,有的人会选择改变,有的人会选择堕落。 好在梁希终究还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很努力的去习惯那些老百姓的吃喝穿着,很努力的适应着男孩子的骚扰和女孩子的嘲笑,她开始发现自己的过去说出来只会引来厌烦,便闭口不提了。 整个高中的时光,几乎把她打磨的和班里的同学没有太大的差别,唯独梁希骨子里那点单纯和傻气还在,她不愿意去怀疑与伤害任何人,因为她大概会比同龄人更明白,受伤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无疑是个痛苦的过程,用扭曲活生生的把一个人改造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枝叶不留。 都说女大十八变,虽然戏剧性的失去了原本属于梁希的华服,但她的美丽还是随着成长渐渐显露了出来,甚至多了几分干净与清纯。 所以追求的男孩子,不少。 可他们又怎么能和左轻川相比呢,那个很帅的,会谈钢琴会说法文,品味高贵,一笑起来就夺人心神的左轻川。 梁希不敢想念,也不敢忘记。 02 后来,她也像同龄人一样参加了高考,虽然成绩不算突出,但是仍旧凭借天分考上了北服——这是梁希苦苦思索了好几个月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当个裁缝,还能做些什么。 看到外孙女成了大学生,外婆当然是很高兴的,她还特意给了梁希三百元钱,叫她买些喜欢的东西。 这是梁希第一次得到零花钱。 她握着它们在小镇上晃了好几圈也没有什么收获,直到远远地望见火车站,心底那个沉寂了许久的愿望才蓦然腾起。 很想回家,就算偷偷地看上一眼也好。 梁希决定后,便买了当天的火车票,给外婆打了电话后便出发了。 五个小时以后,梦想成真。 ☆ 街道还是原来那些街道,但整个城市却已经和原来有很多不同。 梁希本就不熟悉,几乎是一路问才一路找到自己的家门。 一年多没人住,显得荒凉极了。 她傻傻的盯了很久,才把目光移向隔壁。 好在花园里的园丁依旧在忙碌,种着梁希熟悉的玫瑰花。 朝左家走了两步,梁希心跳的厉害,她索性快步跑了过去,不顾佣人和园丁诧异的眼光使劲敲了敲门。 不管左轻川出来后说什么是怎样的态度,也要看一眼。 但可惜,开门的是又老了一些的阿婆。 她瞅着这个穿着T恤短裤,扎着马尾辫的大女孩,好半天没回过神儿,而后才颤抖的叫道:"阿希…阿希…?!" 梁希比谁都感性,立刻红了眼圈:"婆婆…" 阿婆赶紧把她拉进屋子里来问道:"你到哪里去了啊孩子,可叫我这个老太太惦记死了…" 梁希没有回答,因为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紧张的环顾四周,而后轻声问:"小川呢…不在家吗?" 阿婆回答说:"他早就出国,去英国了。" 梁希哦了一声,猛然间从自己编织的重逢的美梦中醒了过来:他们的生活早就天差地别了,人比人,怎么能比? 阿婆招呼人给她端来茶点,又追问道:"你到底住在哪里?" 梁希愣了半天,说出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谎言:"我…我妈带我去美国了,我这次只回来几天,想看看您…" 阿婆抚摸着她的手说:"你不知道,你不在了我们有多难过,走都不说一声…快给小川打个电话,快。" 梁希瞅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听筒,愣愣的接了过来。 阿婆拨出号码。 耳畔的盲音一声一声,却迟迟无人接听。 急得老太太不停生气:"他干什么去了嘛,干什么去了…" 梁希忽然放下话筒,强笑道:"阿婆,改天再说吧,我还要去找我妈妈,改天我再来看望您。" 老人狐疑的看着她:"真的吗?" 梁希笑:"当然是真的了。" 她伸手抱住阿婆,轻声道:"我最喜欢您了…" 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 等到真的从门口走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梁希拿着阿婆给她抄写的左轻川的电话,茫然的走在街道上。 夏日的气温永远是那么炎热。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狼狈不堪,而狼狈就很容易让女人丧失勇气。 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让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的丑陋。 梁希轻轻地吻了那张纸条一下,苦涩的说:"小川,我很想你。" 只能想念,别无其它。 他们两个人,没有亲吻过,甚至没有拥抱。 陌生人的距离也不过如此了吧? 梁希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靠任性臆想出来的,其实她和小川什么都不曾有过。 当然,以后也不可能有了。 ☆ 那个夏天是梁希最后一次接触有关左轻川的事情。 而后她就去了北京学习,立志要当个服装设计师并为其兢兢业业。 大三外婆去世以后,梁希也在没有半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彻彻底底在外漂泊。 生活终于把她大小姐的边边角角在这几年里全部磨掉了,谁也不会相信呆傻又节俭的梁希曾经是那么光环闪耀,生活优越。 日子久了,就连梁希自己也不曾相信过。 还有,她一直也没谈恋爱,一直也没有再见过自己的父亲。 可能她的生命里就注定了不会有什么重要的男人,而男人在想什么,梁希也一点都不懂。 Chapter6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件事情是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做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停歇的,不管喜悦还是痛苦都必须要面对的,那就是生活。 梁希活了这二十几年,不止一次的感觉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 但事实上,她每天都会从面对新的阳光,好好地去履行每一件她需要做的责任。 ☆ 这日,清晨的电话声把又梁希狠狠嘲醒,她头昏脑胀闭着眼睛接起来问:"您好…" 谁知老板那陌生又冷漠的声音十分意外的传了过来:"你现在到工作室,立刻,马上。" 此话有如圣旨,梁希赶紧强作清醒的从凉席上爬起道:"是,是。" 说完就挂掉电话,在五分钟里随意梳洗完毕跑出了门。 她已经明白社会残酷了,优胜劣汰随时都在发生,对自己松懈那几乎就等于慢性自杀。 ☆ 虽然一路上紧赶慢赶,等到达时还是在四十分钟之后了。 梁希从地铁站出来跑的气喘吁吁,半步都没敢歇的便进了屋子,没头没脑的鞠躬道:"老师,早晨好。" 这间店的老板,也就是著名服装设计师陈安,是个性格与做派都很苛刻的人,他的严谨不只对下属,也对自己,否则绝对不可能年纪轻轻便有现在的成就。 此时此刻,这个决定梁希小姐未来命运的人,正坐在沙发上对她默默打量。 半分钟过后,梁希感觉出气氛实在尴尬了,才慢慢抬起头对视上那双漂亮却犀利的眼睛,小声问道:"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陈安修长的手指夹着张照片,忽然扔到桌子上问:"这是你改的?" 梁希发现正是前天刚卖出去的白色旗袍,忙点头道:"是。" 陈安的身子终于往前倾了倾,又问:"扣子也是你换的?" 梁希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旗袍是出自他的设计,自然原来的古典盘扣也是,所以自己私自变动了样式是有点不敬的意思。 但做都做了,道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老实的点点头。 没想陈安却并没有发脾气,而是微笑了下:"还不错,听说那位客人又订一件红色的,就由你给她做吧。" 自从梁希到了这里不是缝扣子就是压花边,还从未接过完整的任务,闻言不由开心的笑出来:"真的吗?" 陈安问:"我何必大早晨刚下飞机就和你开这个玩笑。" 梁希赶快鞠躬道:"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她这副比一般年轻人更卑微更有礼貌的样子显得有些特别,陈安还记得梁希第一天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小心翼翼,谁说话都会认真聆听。 倒也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他无意识的轻笑了下,而后起身拎起旁边的旅行箱说:"我先回家休息,下午再过来,你和大家说一声。" 梁希点点头,随口套近乎道:"我妈妈也最喜欢用这个牌子的旅行箱。" 陈安愣了愣,他知道自己的东西价格不菲,也看得出梁希全身加起来不过两百的行头,不禁心里有些诧异,但身为成年人谁也不会去质疑这类无聊的事情,便只是再次笑了一下,转身大步离去。 梁希呆立在原地想:陈老师的脾气也不是很差,也是很爱笑的。 虽然笑起来依旧不温暖,不像小川,总是笑的让她幸福到忘乎所以。 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梁希的爱好是吃高级甜点,听音乐会,坐车到海边兜风。 这些当然早就随着命运的改变而变成了遥远的回忆。 可是后来,她也并没有培养出其它的兴趣。 即便已经习惯了顺从别人融入集体,但梁希一个人的时候,依旧不会真的和身边的人一样,能披头散发的抱着电脑混上整天。 所以她几乎把自己有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做衣服上面。 这次能够幸运的得到陈安青睐,更是不能松懈,梁希那几天几乎顾不上吃喝,很仔细按照井堇的尺寸仿制出了件和原设计同款的旗袍,只是因为颜色的差异不再适合用自己的盘扣,还是做成了本来的样子。 可是带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井堇的电话,却得知她在家里办派对很忙。 梁希无奈之下只能当起了送货小妹,亲手拿着自己的第一件商品登门拜访。 ☆ 大家都传闻井堇勾搭过好几个有钱人,所以才能从自己贫寒的出身变成如今的社交名媛,虽然梁希不知真假,却也因为她的住址而有些暗暗吃惊:那里的别墅区,甚至于不是有钱就可以住的到的。 因为舍不得打车的费用,梁希便插好路线,计划先搭公交到附近再叫车。 可是傻兮兮的下了公车以后才发现,这临近北京郊区的地方根本荒无人烟,别说现代了,就连个三轮的人力都瞧不见。 梁希着急的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离约好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只好决定靠自己,边瞅着路牌边顺着公路摸索。 她也很想学美剧里的姑娘随手搭个便车。 可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不是宝马也是奔驰,基本上一踩油门就飚过去了,根本连伸手的机会都不给她。 头顶烈日炎炎,梁希走的汗流浃背,碎发全部被汗水沾到脸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梁希一手拉着布包带,一手抱着旗袍套,动作接近弯腰驼背,简直惨不忍睹。 正在这欲哭无泪之时,又辆敞篷名车呼啸而过,最可恨的还有人从上面扔下个矿泉水瓶,重重的被惯性甩到了梁希的小腿上。 她惨叫一声,终于崩溃的大叫:"有病啊,有钱了不起啊!没有教养!" 说完就表情纠结的蹲下去,扶着痛到不行的腿说不出话来。 没想那车却意外的倒了回来,还有人轻步下车,走到她面前俯身问:"小姐,你还好吧?"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让满肚子郁闷的梁希顷刻间石化在了那里。 她揉着腿的手都不会动了,就连呼吸都迟缓了。 并不是因为那声音很磁性很干净,也不是因为其间透露出来的关怀,而是尽管变化了成熟了,那声音却依旧太过熟悉! 来者见她蹲在那缩着不动换,不由又问:"你是不是受伤了,要去医院吗?" 梁希哪里还敢回答,只能低着脑袋闷不吭声。 这时车上又下来个男的,声音好听却有点轻佻:"小川,你别管了,给她点钱不完了?" 说完真的有几张人民币伸到了梁希眼前。 她傻呆呆的用余光瞟了一眼,头埋得更深。 太阳那么毒,浅黄的T恤都被汗水洇湿,显得不仅难看,还脏兮兮的。 这个男的又说:"你还想怎么,有砸的很严重吗?" 说完就拉住梁希想让她起来。 梁希的大脑基本停止运作了,她竟然猛的起身,推开男人就顺着马路往前狂奔,谁知一时间忘记了已经青了的腿,结果以及其不堪的姿势重重的摔了个狗□。 大概是此幕过于令人震惊,不仅梁希自己没反应过来,她身后也一时间没有了动静。 两秒,三秒,四秒… 梁希终于哽咽了下,吃力的爬起跪在了那。 这下胳膊和腿都彻底血淋淋了。 ☆ "小川,你怎么了?"同伴看到温柔男犹如被雷劈到的表情,不禁有些奇怪。 温柔男就是消失多年不见的左轻川。 他出现在这里本来是回国后和朋友去Party放松放松而已,可是他在路上看见谁了?那个瘦小的狼狈的可怜的女孩是谁? 左轻川看着女孩跪在那儿,才恍然回过神来快步跑过去扶起她,声音因震惊而显得干涩:"小希…?" 梁希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全身疼的地方,只有被左轻川拽住的手腕。 眼前这个已经变成男人的他,瞬间一打量,便是衣着低调得体,举止高贵文雅,鞋子纤尘不染,和高中时并没有多么大的差别。 有差别的是自己吧? 梁希心里有些苦涩,有些痛苦,强笑道:"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左轻川轻皱眉头:"现在说这个好笑吗?" 梁希顿时失去了言语,无奈的甩开他捡起地上的旗袍,检查有没有不小心弄坏。 左轻川见她摔得伤口模糊,便也顾不得说别的,只是不容商量的再次拉住了梁希,把她塞进车里说:"先去包扎一下吧,何原,快走。" 和左轻川在一起的少爷也是玉树临风,不过看起来就是个玩咖,眼角都带桃花。 他笑嘻嘻的做回驾驶座说:"你们认识啊?" 梁希生硬的抢过左轻川按在自己伤口上的手帕,坐的离他稍远了些。 真的,并不是没想过会重逢。 但无论如何想象,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何原感觉出气氛的诡异,便发动车子边开玩笑:"那你们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水瓶掉出去,你们还遇不到呢。" 梁希困难的把头转向车外,有些潮湿的碎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的凌乱不堪。 她不敢再多看左轻川一眼,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来送衣服。 总之她,已经在相遇的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自尊。 Chapter7 ☆ 跑车一路驶向了梁希抄写下来的那栋别墅的地址,其实她早该想到,短短时间内无数名骑经过自然是为了美女的派对而来,不过现如今她狼狈的不成人形,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这美丽的花园真是犹如酷刑在身。 下午的阳光还很灿烂,也许大家都集中于客厅消遣,院落里的并没有多少人在。 游泳池波光粼粼的让梁希不禁眯起来眼睛,而后她就看到一个高挑美丽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带着微微的诧异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井堇在平时的打扮也犹如时尚杂志的模特,妆容自然的脸就算没有笑容也一样赏心悦目。 何原像是与她熟识,回答道:"你不是想见小川吗,今天他有空就来玩玩,这位小姐…" "是我的朋友。"左轻川的手还是用力拉着梁希,礼貌的说道:"你好。" 井堇尚未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露出酒窝。 梁希赶紧忍着痛把旗袍举起来说:"小姐你定做的衣服,我来时不小心摔倒了,他们遇见才载了我一程,所以…" 左轻川打断她又问:"有没有医药箱,我想先帮她清洗一下伤口。" 井堇立刻招呼过来个佣人道:"带左先生和梁小姐到客房去,好好照顾。" 佣人赶快接过了旗袍,周到的说:"请随我来,慢点走,要小心。" 舒适的冷气很快就驱走了骄阳炙烤出来的炎热。 梁希垂头丧气的坐在沙发上,见左轻川拿出棉签和酒精,赶快小声道:"我自己来吧。" 左轻川也不理睬她,挡开梁希的手便小心翼翼的给她消起毒来。 虽然已经长大了,但梁希还是很怕痛,立刻咬住嘴唇躲开了酒精的刺激。 而后她歉疚的看向左轻川,对视上了他深邃的眼眸。 左轻川终于问:"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为什么不与我联系,为什么看到我就跑?" 梁希心里难受的厉害,强颜欢笑道:"那时是你拒绝我的啊…还有什么可说的。" 左轻川忽然按住她的膝盖:"梁希!" 梁希慢慢的低下头,忽然再次抬眸笑了一下:"那时爸妈刚离婚,我的心情也不好…后来再去找你时,你出国了…所以我就…" 左轻川无奈问道:"所以外婆给你的电话,你也没有给我打过?" 梁希含糊其辞的说:"我现在挺好的。" 说完接着傻兮兮的笑。 左轻川看着眼前那个已经长大了却依旧没什么城府的女孩子,忽然间感慨万千,这两年他想起梁希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甚至感觉那已经几乎是个陌生人了,但是意外相见之后,一切却仍旧熟悉的可怕。 在这静默之间,梁希的心还是没有出息的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对于爱情的恒心,却已经不至于再幼稚的抱有任何希望。 忽然间,门被敲响了。 片刻之后美丽的井堇走进来微笑道:"梁小姐既然已经来了,就和大家一起放松一下吧。" 梁希哪里还敢继续这么耗下去,赶忙摇头:"不了,我…我这样也不合适,老板还等着我去工作呢。" 井堇笑:"等你回去已经下班了,没关系的,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去挑一件喜欢的。" 说完就款款的离开。 梁希心里忽然有种可怕而绝望的猜想,冒昧问道:"你们很熟吗?" 话说出来,又皱起眉头陷入后悔。 左轻川垂着眼眸给她擦洗干净的伤口贴上邦迪,轻声回答:"没听到我朋友介绍吗,我和她是第一次见面。" 梁希见创伤都处理好了,赶快缩回腿,抱着自己的布包有些拘谨,欲言又止。 左轻川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笑非笑的说:"我一直在英国读书,这个月刚来到北京,是一个人。" 闻言梁希顿时松了口气似的。 或许一秒之前左轻川还有太多的茫然、未知与不确定。 但此时此刻,他莫名的又像十七岁时一样,对着梁希的喜怒哀乐都变得胸有成竹了起来。 梁希却毫不知情,还沉浸在自己此起彼伏的忐忑当中不能自拔。 左轻川看得出她的清贫与局促,问道:"你没有和你妈妈出国吧,你去了哪里?" 梁希语气干涩的说:"和我姥姥住在东北,后来我妈再婚,现在在美国,我们很久都没见面了。" 左轻川有些吃惊:"那你爸呢?" 梁希抬眸问:"你不知道吗?" 左轻川的父亲与梁希的父亲关系匪浅,自然听说了他们的血缘问题,但是谁又能够相信仅仅因为这个,一个人就能放弃自己已经照顾了十多年的女儿? 空气一时有点凝结,梁希叹息道:"我也没见过我爸,不过…我真的过得挺好的,现在工作也不错,也…" 她不善于编造,因而有点讲不下去。 左轻川心疼的摸了下梁希的头,忽然间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而后问:"为什么不联系我呢,我可以帮你的。" 梁希紧张的差点昏过去,躲到一边结结巴巴说:"帮、帮什么,我妈有给我钱。" 左轻川不回答。 梁希站起身飘乎乎的告别:"我走了,拜拜。" 谁知左轻川却忽然间拉住她的手腕:"小希,多待一会儿吧。" 梁希使劲和他别扭。 左轻川又补了句:"我想你了。"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这句话,梁希更不可能。 她几乎瞬间红了眼眶,那决绝的脚步不知为什么,就始终没有迈出去。 ☆ 井堇是个善于打理自己的女人,仅仅看到她那堪比安娜?温图尔(注)风格的更衣室,感觉就十分明显。 梁希很怀念的慢慢走过那一排排柔软美丽的国际顶级品牌礼服,拿起双纤尘不染的鞋子,又小心的放下。 如果时光不曾改变,那这些也会属于自己吧? 梁希傻傻的幻想片刻,而后拿起件比较低调的白色洋装,轻声说:"如果我还拥有你们,我也一定会留在小川身边的。" 这并不是多么荒唐的观念,人和人如果没有共同的生活环境和未来,的确很难走到一起。 而且身价越不普通的人,就越不能随便的对待自己的婚恋。 那也属于人际关系,属于筹码,属于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的一部分。 梁希恍然回神,垂了下自己的头,不愿意胡乱的难受下去,可是她刚要换上这件衣服,才发现衣服里竟然绣着陈安的缩写——他所亲手制作的每件衣服上面,都有这样的标记。 随后梁希又抱着好奇的态度一件一件看去:这里除了国际大牌,就果真都是陈老师的设计。 明明井堇在店里的态度很是不屑,却如此痴迷的收集他的作品。 还真是令人好奇的事情。 无奈关系疏远,真的唐突去问,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梁希走着神穿好衣服鞋子,把头发疏的整齐了些,便素颜出门。 或许是曾经货真价实过,如今的她,真的没有脸再费尽心思装成完美公主。 特别是在左轻川面前,梁希什么谎言都不需要。 随着日光的渐渐暗淡,花园里已经热闹了起来。 很多衣衫楚楚的人都聚在那里喝酒聊天,就连烤肉之类的趣味料理都有专门的厨师,看来井堇真的很常于组织派对。 梁希从并不显眼的偏门混入其中,轻轻地拿了杯酒,才走到井堇面前说:"井小姐,谢谢你的招待。" 井堇的脸大约永远不会出现亲切,却已经足够礼貌:"不客气,你开心就好。" 梁希小心翼翼的问:"那件旗袍你还喜欢吗…是我做的。" 井堇点点头,并没有多大的热衷。 梁希不由得失望兼尴尬。 这是忽然有只手很随意的搭上她的肩膀,而后身边便响起轻佻的声音:"你叫梁希?" 梁希看是何原,有些别扭的躲着他道:"恩。" 何原凑近了笑:"你挺漂亮的,在做什么工作?" 梁希全身冷冷的,轻声回答:"做衣服。" 何原还想问些什么,手却被人拎开。 左轻川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朝他淡淡的说:"你去找别人,我们还有话聊。" 何原看得出他们关系不一般,却故意惹事:"她不是你原来的邻居吗,给我介绍一下又怎么样?" 闻言梁希立刻白了脸色。 邻居…就算说朋友也好,何必撇到邻居这么远,干脆说不认识好了。 何原又笑:"你们聊,我去喝点东西。" 等到他知趣的消失,此地已只剩僵硬的氛围。 梁希低着头盯着酒杯问:"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左轻川有些沉默,没回答。 这五年明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的,但是见了面,所有的遭遇又瞬间变成最琐碎的东西,根本不再有任何讲述的必要。 正好这时悠扬的音乐响了起来,左轻川忽然抬起手问:"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梁希愣了愣,便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他们共同的回忆,弹钢琴,交谊舞,还有宴会上乖巧体面的应酬。 左轻川带着梁希旋转到草地最中央的位置,彼此动作是那样优雅娴熟,看起来就像天生的一对,配合的天衣无缝。 可是梁希却恍然想起十三岁最开始学习跳舞的时候,总是会笨拙的踩到左轻川的脚,然后被老师批评一次又一次。 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因为这样的舞蹈,可以给她足够的理由握住他的手,扶住他的肩膀,在所有人面前都亲密无间。 让梁希感觉到纯粹的巨大的幸福。 那时每次有正式的场合,大人们都会叫这两个漂亮的孩子表演一曲,然后鼓掌,献上些赞美的话语给父母听。 那时几乎谁都会相信,他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耳畔的音乐不知不觉换成了忧伤的变奏卡门,梁希听到后猛然从甜蜜的回忆中醒了过来,抬头看到左轻川那安静而英俊的脸,顿时手指就颤抖了起来。 左轻川凝视到梁希单纯的双眸,忽然轻轻地问:"如果今天不是巧遇,你会在某一天想到去找我吗?" 梁希没有办法回答,她从来没有敢考虑过,便只能说:"大概…吧。" 左轻川又道:"我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但是你父亲不知道,你母亲也消失了,我有时候想我们可能永远就是陌路。" 梁希没有细想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语气苦涩的回答:"不会的。" 左轻川问:"为什么?" 梁希说:"因为…" 她还是笨嘴笨舌的答不出来。 周身晚风微凉,带走了人身上白日的浮躁,衬着那朦胧的星星灯,让这个花园变成了梦幻中的森林。 左轻川握住她的手渐渐用力,渐渐地低下了头。 梁希眼睛已经湿了,微微抖着没有躲避,也没有迎接。 但不知是谁忽然打破了个杯子,引得不远处几个男女一阵惊呼,就像灰姑娘十二点的钟声,唤醒了所有的妄想。 梁希的眼前忽然划过自己辛苦的生活,简陋的房间,心里一阵抽痛,猛地推开左轻川说:"我去趟洗手间。" 左轻川微怔,看着她从一楼落地玻璃门那跑了进去,感觉怅然。 那熟悉的音乐还响着,却已经没了动人的美丽。 梁希当然没有去上厕所,她强忍着情绪拿了自己所有的东西,慌慌张张的便从前院逃了出去。 外面的公路上已经静寂无声。 郊外的凉风吹起裙摆,甚至带来了阵阵寒冷。 梁希脱下鞋子,快步走了几分钟,忽然间便在黑暗里狂奔了起来。 她哭了。 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头发在奔跑中凌乱的披散了下来,就如同梁希的自卑与恐惧,乱七八糟,四处飘荡。 为什么要再见,为什么要这样再见? 为什么要当他曾经的邻居,等待他慷慨无私的帮助? 这里根本不会有过客,梁希放肆的痛哭,满脸泪水,一片模糊。 Chapter8 与左轻川的重逢,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狠狠的砸进了梁希的生活,那晚她独自在路边流落了很久才找到公车站,回到家时,全身又脏又疼,看起来糟的不能再糟了,特别是脚底,被路边的石头咯的又青又肿,流了好多的血。 梁希洗了澡之后,一边在凉席上抹药一边默默地哭。 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似乎除了流眼泪就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释放她的心情。 虽然很累,最后却也是怎么都睡不着觉。 梁希不知道新的一天会怎样,她很怕左轻川会再出现,也怕他是真的不在乎的再一次的消失在茫茫人海。 辗转反侧,转眼天明。 听到叮当猫的闹钟在床头柜上响起的闹铃声,梁希还是不得不回到现实——无论发生什么,她还是要去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努力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寻找到落脚的一席之地。 ☆ 因为没休息的原因,很早就到了店里。 这个时间跟没有客人会来,梁希悄悄地走进去,只看到艾黎已经换好西服在工作室补妆,便温柔的笑了笑:"你都来得这么早啊?" 艾黎放下小镜子说:"不然也对不起那个工资不是?" 话毕,她的目光就带着诧异落在梁希苍白脆弱的脸上,吃惊道:"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憔悴?" 梁希担心别人会看到自己的伤口,特意在夏天穿了长衣长裤,模样有些奇怪,她傻傻的摸了摸自己散下来的长头发,善意撒谎:"可能是感冒了,有点不舒服。" 艾黎对她就像对妹妹一样,很是关心,立刻就起身过来摸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你要是很难受,就请假吧。" 梁希摇头:"没关系,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你忙你的好了。" 说完她就拎着包,慢腾腾的绕着时尚的玻璃柜,走到最里面那个不显眼的缝纫机前面失力坐下。 艾黎知道她怕丢了工作,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前台去打理最新的礼服。 ☆ 陈安身为老板,自然是等着阳光灿烂时才会姗姗来迟,他一边淡淡地和店里面相识的贵妇打着招呼,一边往里间走,行动照旧。 可是艾黎看到后,却立刻跑过去说:"陈老师,请等一下。" 这位大美女在这里工作两年多了,陈安对她也没什么架子,回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艾黎说:"不是衣服的事…那个,梁希好像生病了,您能不能让她回去休息?" 陈安怔了下,而后轻笑了下:"她这么害羞啊,还要你跟我说。" 艾黎道:"不是,她可能是怕不能转正吧…不过梁希看起来真的很虚弱,她一直都挺努力的…我担心她会把身体拖坏…" 陈安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们姐妹情深,衬托得我好像吸血鬼。" 而后他就款款的走进了工作室。 ☆ 在这里做事的设计师并不在少数,有些已经小有名气,自然都分得出三六九等来。 像梁希那样什么都不会的实习生恐怕就在金字塔的最下层,做什么事都要仰人鼻息。 其实陈安并没有为难她,甚至还很照顾这个矮个子的小姑娘,所以在应付完助手的各种事宜后,便特地绕到最里面的小隔间去看望。 谁知道梁希却已经趴在缝纫机旁边睡着了。 她的台子上除了好多刚刚做完的蕾丝花边外,就是散落的七七八八的时尚杂志,看起来生活便很简单。 但是杂志夹着的很多关于奢侈品牌的记录和分析,又显得那样专注用心。 令陈安这位已经扬名国际的设计师,也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艰苦奋斗的岁月。 虽然人与人会有不同的生活状况,但是梦想与梦想,确是会超越一切发生重叠的。 陈安淡淡的笑了下,刚想叫醒她,却意外发现梁希因为热而卷起来的袖子下,竟然横着半道红肿的伤口,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很可怕,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喂,不要再这里睡了,小心着凉。"他回神后轻轻拍了下梁希的头。 梁希顿时惊醒,猛地坐直,朦胧间看到老板后,立刻慌张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懒的。" 陈安瞅着她脸上被自己压出的红印,还有那没头没脑的胆怯,不由有些心软,轻声道:"没什么,你回家去吧。" 梁希摇摇头:"我没事,我醒了。" 陈安站在那里不动,手插在牛仔裤里又露出了平时酷酷不好接近。 梁希迟疑了片刻很认真地说:"真的。" 陈安也不是什么救世主,既然她这么坚持,便一声不吭的转头走掉。 梁希这才轻出了口气,发觉自己露出的伤口肿得很夸张,赶快又放下袖子,摇了摇头趴在缝纫机前面苦干起来。 午餐是每个上班族整个上午最期待的日子,除了像艾黎这样必须长时间工作的导购,大家几乎等着时间一到就跑去外面吃吃喝喝,但今天梁希实在没力气,推脱了邀请就看着新出的《米娜》发起呆来。 她其实有悄悄地想,左轻川会不会来看她呢? 可惜没有。 估计也不会有。 虽然未报多大的希望,梁希还是忍不住失落的叹了口气。 这时一杯星巴克忽然被放到她的手边。 抬头,竟然是陈安。 他还带着太阳镜,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梁希反应过来,赶快起身说:"谢谢老师。" 陈安又轻轻地给了她个药店的袋子,说道:"这种工作又不是拼命就可以出成绩的,你还是应该注意身体。" 梁希点了点头。 陈安问:"伤口是怎么弄的,自己也不小心照顾自己。" 梁希简单的回答:"我昨天去给井小姐送旗袍,路不熟,不小心摔了…" 不知为什么,陈安忽然冷下脸来:"不是培训的时候告诉过你,不可以给客人送货吗?" 梁希低下脑袋:"我…我第一次做的商品,想让客人早点看到,我知道错了…以后不送了。" 陈安道:"算了,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把消炎药吃了。" 梁希答应着,却看他很自在的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只好慢吞吞的卷起袖子和长裤,消了毒包好纱布,又吃下药,才说:"谢谢老师关心。" 陈安抱着手瞅了瞅她,忽然抽出杂志下梁希的设计图纸看了起来,这是他布置给实习生的任务,每个人每周都要交给他。 每次这时梁希都有些局促,十指交叉的默默等待。 陈安说:"你的设计很符合你的年龄,年轻的女孩子会喜欢,这两件最近做出来给我看。" 说完就抽出了两张稿子。 梁希猛点头,捧过来之后道:"我会用心的。" 陈安忽然笑她:"你怎么这么乖,小时候是和老人在一起的吧?" 梁希吃惊的张大眼睛:"真的,你怎么知道?" 陈安说:"猜的。" 说完就起身道:"我要去电视台录个节目,下班你在这里等我,我还有事找你。" 正在此刻,艾黎忽然拎着外卖袋进来大声说:"小孩儿,我让人帮你买了份饭…" 说着她便看到陈安,看到桌上的咖啡,而后窃笑出来:"哦~~" 陈安瞥她:"你该在工作知道吗?" 话毕就走了出去。 艾黎朝他的背影做了个怪表情,而后拎着饭凑近问:"怎么样,怎么样?" 梁希问:"什么怎么样?" 艾黎笑得很暧昧。 梁希回过神来,而后颓然落座:"什么都没有,说工作嘛…艾黎姐,我昨天看到我喜欢的人了,我们都五年没见了。" 艾黎只听她随口聊起高中时暗恋自己的青梅竹马,不禁关心道:"然后呢?" 梁希说:"没有然后,他还是不咸不淡的。" 感情这种事情旁人很难插的将心比心,艾黎只能扶住她的肩膀安慰说:"别难过,也不一定就没有机会。" 梁希还是垂着头无精打采。 艾黎忽然问:"你是什么星座?" 梁希说:"水瓶。" 听到这话艾黎差点笑出声:老老实实中规中矩的梁希竟然是最骨龄精怪不负责任的水瓶?!这还真是不可思议。 她故作镇定的说:"你来研究一下自己的运势,我去忙了。" 说完边给她传简讯便跑了出去。 梁希听到手机响后,坐下来认真地阅读起来:"女巫店一周星座运势水瓶座有秩序的一周。愿景良好、机会不明…上司的挑剔逐渐被时间冲淡,自尊与现实之间似乎要学会做一点自我的妥协。事业靠脑力和应变力获得成功,与高层的互动非常成功…身体安稳,有不明的隐约疼痛感,宜于多睡一点…" 看起来还蛮准的样子,至于爱情… "…爱情是黑咖啡。" 梁希叹气:黑咖啡啊,苦涩之后真的会留有醇香吗? 她发了会儿呆,又刻意的看向左轻川的狮子座。 "爱情是最美好的开始。" …是开始吗? 怎么不是重逢、回首之类的话。 梁希看完有些失望:真不知道他要和什么人开始。 总之星座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根据! 傍晚六点半的时候,陈安才回到工作室。 除了外面值晚班的导购,人都走光了。 梁希背着包正在左晃右晃,看到后立刻忐忑的走过去叫道:"老师。" 因为天凉了些,陈安一边在白T恤外加了件外套,一边和她说:"走,我请你吃晚餐。" 梁希吃惊:"啊?为什么啊?" 陈安还有些故作神秘:"吃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梁希搞不清楚一天之内他怎么就对自己变得这么照顾,却也不敢拒绝。 ☆ 陈安选的店就和他的穿衣哲学一样:不求奢贵,但必须简单的有品味。 梁希跟着他到了间不大却装修精美的餐厅,本来也不敢放肆,附和着点了菜。 谁知道拿起筷子悄悄的尝了口,却好吃到惊艳。 梁希像所有女孩子一样,都喜欢美味的食物,忍不住说道:"很久没吃到这样精选的食材了,谢谢你招待我。" 陈安单手托着下巴微笑:"你好像落难的公主。" 梁希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安道:"从你设计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来,你的高级品味一定是源于生活,你很熟悉那一切吧?不然像普通的女孩,很难单从媒体上学到真正的东西。" 梁希拿着筷子欲言又止,最后索性道:"这么说也许会惹你讨厌…但其实我家里,很有钱的,只是后来父母离异,他们都没有留在我身边,我才…过的稍微困难了些。" 陈安淡淡地说:"看的出来。" 梁希的大眼睛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而后浅笑:"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虽然我也没和太多人讲过…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也没有意义了。" 陈安问:"没钱的日子,开心吗?" 梁希诚实回答:"有开心的地方,比如我会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她笑:"就是变得像你一样,虽然不太可能。" 梁希从来都不是复杂的人,她所有的情绪都可以用最简单的眼神流露出来,这在生活匆忙乏味的大都市里,显得很干净。 陈安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好感,弯着眼眸瞅了两秒,才把一直带着的文件夹递到她面前:"那就祝你早日实现理想。" 梁希忐忑的打开来看,而后立刻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抬手捂住了嘴巴:竟然是工作的合同书。 这回一共从好几百个面试者中通过了实习生,最后只留两个人。 无论如何,她都没想过自己可以这么早拿到定心丸。 她再抬头看向自己敬怕的老板,才觉得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酷那么冷漠,其实他真的很好。 陈安却有点无奈:"你别一脸要哭的样子,我最怕女人哭了。" 梁希赶快收敛了情绪,笑道:"我是高兴啊,谢谢老师,我一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来回报您。" 陈安举杯:"那就真的努力,别只会说谢谢。" 此时此刻梁希所有的疲惫都不见了踪影,她沉重的心情甚至都默默地躲藏了起来,现在再想从前左轻川说的很多话都没有错,人没有追求真的不会快乐。 虽然,只有追求没有情感,快乐也是很难实现的愿望。 ☆ 等到愉悦的晚饭结束,外面已经华灯初上。 尽管新得了工作的梁希一再的客气,陈安还是坚持结了帐,陪她走到夏风习习的街道边又忽然说:"你等一下。" 梁希以为他忘记带了东西,便点点头站在那儿看着他跑回餐厅。 独自一人,又忍不住抽出刚刚签好的合同偷看。 谁知道不远处竟然莫名的想起了她苦等了整天的呼唤:"小希,你怎么在这里?" 梁希惊慌失措的抬头,发现左轻川竟然开在一辆白色的轿车路过,看到她便停了下来。 其实因为要陪父亲介绍的客户,等到他去梁希上班的地方时,已经人去楼空,完全没想到转而便会在茫茫人海中遭遇。 梁希现在就是很怕他,嘴唇都有点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左轻川拔下车钥匙下车,走到她面前轻声问:"昨天为什么要走,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梁希不看他,眼神飘忽的朝旁边乱看:"呆的没意思,就先离开了,对不起。" 左轻川自小的性格就很严谨,听到她敷衍的回答,顿时不愉快的反问道:"可是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至于吗?" 梁希扭捏着问:"那又怎么样?" 左轻川被她堵的有些心乱,也是狮子强大的自尊心作祟,立刻回答:"没怎么样,我觉得像我们这样从小就相识的朋友,至少该对彼此礼貌一点。" 朋友…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梁希听到这两个字真的心寒了,鼻尖酸酸的又露出窝囊相。 左轻川于心不忍,改口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我送你回去。" 可是梁希还没回答,陈安就已经走了回来,很大方的叫了她的名字。 左轻川闻声看去,发现是个面相精致的时尚男人,还拿着蛋糕盒子,分明就是给梁希的,顿时便沉了脸。 梁希想是遇到救星,赶快说:"不用了,我和朋友出来的,他会送我。" 陈安礼貌的问:"这位是…?" 梁希手忙脚乱之下竟然突兀的拉住他的胳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哈哈…小川,我赶时间,再见。" 话音未落就跟逃命似的推着陈老师进了他的车。 陈安无奈的发动引擎,看向还站在路边的小帅哥,似笑非笑的问:"是你前男友?" 梁希紧张的手心出汗:"先走好吗?" 陈安顿时踩出了油门,在左轻川身边飞速彪过。 梁希打开窗户,吹着风小声说:"是我高中时喜欢的人,不过现在我已经配不上了,也没有必要再联系。" 陈安没回答,而是把档位旁边的蛋糕盒放在她膝盖上面:"看你挺喜欢吃的,明天当早餐吧。" 梁希愣了愣,感觉到了种久违的温暖。 她再次的低下了头,不知第几次的朝着他说:"谢谢你。" Chapter9 虽然陈安什么都没有再问,也未做任何评论,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梁希还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逊透了,因为害怕面对而选择逃跑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小孩子做出来的吧? 她烦闷的坐在桌子前面,一边泡脚一边后悔不已。 因为脚底还有伤口,在鞋子里面磨了整天,回家后变得格外的疼痛。 想必左轻川也因为她的态度十分恼火。 总之,梁希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办得能让自己满意,越想就越垂头丧气。 谁知正准备早早休息的时候,艾黎却打来了电话,听声音像是还在外面,语调都透着喝酒后的雀跃:"你干什么呢,到家啦?" 梁希说:"恩,刚回来一会儿。" 艾黎呵呵的笑:"听说晚上你和陈安一起走的,是不是去吃饭了?" 梁希这才想起自己的大好事,拿着擦脚毛巾坐直身体高兴道:"对啊,你知道吗,我拿到合同了,我以后都可以在那里工作了,哈哈哈。" 艾黎的本意只是打听八卦,闻言不禁又惊又喜:"真的?太好了,你得请大家吃饭啊。" 梁希笑:"好啊。" 艾黎又旁敲侧击的说:"怎么样,陈安是不是对你很照顾?" 梁希完全没有心情和她开这种玩笑,有点沮丧的小声说:"没有的事…现在我愁的是别人。" 艾黎想了想问道:"是那个…你原来的初恋?" 梁希小声说:"我还想拜托你呢,如果他去店里找我,你一定要说我不在,也不要给他电话好吗?" 艾黎觉得好笑:"你躲债啊,怕成这样。" 梁希认真的说:"我真的已经决定好不再见他了,我不想…再…" 艾黎问:"再喜欢他?" 梁希语结。 艾黎说:"你这样分明就是还没有忘情,不然见面又怎样,你根本不会害怕的。" 梁希淡淡的回答:"如果你看到小川就明白了,我和他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家里的关系很复杂,我不想再给他带去烦恼,小黎姐,你就帮我这个忙,好吗?" 艾黎的脾气和她天差地别,永远都直来直去:"好啦好啦,但我觉得这样做不对啊,躲是没有用的,不管怎么决定彼此还是要说清楚,知道吗?" 梁希拿着手机点头:"我会找机会的…" 正好这时艾黎身边的朋友叫她,她随口道:"你身体也不舒服,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许胡、思、乱、想!" 梁希笑着答应,等到挂掉电话,才一点一点露出失落的表情。 她轻声道:"小川…对不起。" 不是不想见你,不是不再需要你。 只不过,好像已经找不到借口再走回你的世界,好像这些年所失去的,不仅是父母,不仅是前程,还有对你付出的资本与理由。 爱情的原因,总是需要现实的基础吧? ☆ 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夜之后,梁希再去工作时已经神清气爽了很多。 因为她成功的转正,就连工作台也换到了宽敞明亮的地方,同事们得知消息自然会来纷纷祝贺,虽然语气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梁希还是很高兴,全心全意的开始了自己新的任务与目标。 她近来的烦恼不少,只是因为这件事,好像平白无故的便多了很多的力气,可以好好地去面对了。 然而此刻左轻川的生活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完美舒适。 自从在晚上看到梁希和陌生男人离开后,他才恍然意识到再见的梁希对自己一直是抗拒、躲避甚至恐惧的态度。 且不说完全不像从前那动不动就脸红的喜欢,甚至连属于朋友的重逢喜悦都没有。 难道曾经的拒绝,至今她还不能忘怀吗? ——毕竟左轻川没有体验到梁希所遭遇的生活,这是他苦思冥想之后所能接受的唯一理由,而且依旧还觉得是那么不可理喻。 但无论怎么样,他的心里都像压住了一种愤怒,整个人都很难在表现出平时那种自然而然的温柔与礼貌了。 身为他最亲近的朋友,何原自然看得到。 特别是很喜欢体现出领导欲的左轻川竟然在整个会议上闷不吭声,简直让人不禁替他担忧起来。 等着大家纷纷散去之后,何原实在忍不住的跟在他的旁边问道:"你宿醉未醒吗,脸色这么难看?" 左轻川边往办公室走去边说:"没喝酒。" 何原转了转眼珠,又追问:"那你昨天见到你那个朋友了吗?" 左轻川轻声道:"没有,我去时她已经下班了。" 何原笑:"不像啊,你们又吵架了,还是她又跑了?" 左轻川不回答,到了门口忽然止步道:"别跟着我。" 说完就推门而入,但何原怎么会听,笑嘻嘻的就挤进去说:"你别闷着,有什么事哥们帮你我去替你找她?" 左轻川看了看他,忽然关上门道:"别胡闹,她是梁赫的女儿。" 听到这话何原吓了一跳:"啊?那她怎么…" 身为大商人的独生女,怎么会看起来像乞丐一样? 左轻川不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梁希的家事,便道:"她和父母关系不太好。" 何原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案说:"我听我妈讲你不是和梁董的女儿订过婚吗,后来又取消了,就是她啊?" 左轻川没出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边开电脑边道:"过去的事,现在都快不认识了。" 谁知何原又伸出贱手猛地给他关掉,眉飞色舞的:"不认识你干吗这副死人表情,想见就再去吧,再说和梁赫家结姻亲对你也很有帮助。" 左轻川听了这话不禁皱眉看向他:"你怎么这么恶心?" 何原大言不惭:"我说实话。 左轻川把他推开自己的桌边轻声道:"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无聊就出去。" 何原拍了拍西服:"那你不找她,我去找她了。" 左轻川猛地瞪向他,俊脸上带着副不友好的表情。 何原最知道怎么激他,乐道:"你是不是怕见她,才装的满不在乎?" 爱面子的狮子座怎么会承认,左轻川淡淡的说:"我不怕。" 何原立即开始拉扯:"那就走啊,跟个女人似的躲躲藏藏,真跌份。" ☆ 左轻川几乎是被这个玩世不恭的朋友强行拖来的,他坐在副驾驶坐上远远地看到梁希工作的那家高级时装店,又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昨晚她苍白的逃避的脸,心情不知不觉便渐渐低落。 何原却还很好奇,边开车边伸着脖子瞅:"卖女装啊,那我不进去了。" 可是当他把车停在店门外,看到正笑脸盈盈送贵妇出来的艾黎小姐时,又起色心:"算啦,保不齐你又说难听的话,我还是陪你吧。" 左轻川自然知道他那点心思,鄙夷的看了何原两秒,才摔门下了车。 ☆ 却说艾黎今日心里都因为梁希而有点走神,忽然之间发现两个年轻的贵公子模样的人朝这里走来,不禁立刻猜到了几分。 但她并不知道哪个才是男主角,所以便装模作样的鞠躬道:"欢迎光临。" 左轻川闷不吭声的走进店里,穿越过舒适的欧式沙发茶几,审视似的打量过那些灿烂灯光下的华美礼服,才轻声问:"你们的设计师梁希在不在?" 艾黎脸上是毫无瑕疵的完美微笑:"对不起,梁小姐今天请假不在,不过我们还有很多的老师可以为您服务,要不要?" 左轻川终究还是有点担心,打断她的话问:"她住在哪里?" 艾黎笑:"对不起,这个我也不清楚。" 左轻川又问:"那请问你知道她的电话吗?" 艾黎又摇摇头。 何原在旁边看的兴致勃勃,忽然插嘴:"那你电话呢?" 艾黎立刻就变了脸色,干笑道:"没有。" 说完就打算走到一边不理睬。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正好陈安刚刚进店,认出了左轻川的脸,上来打招呼道:"你好。" 左轻川自然也认得他,迟疑的点了点头。 艾黎只好不情不愿的回来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设计总监陈安先生,也是梁希小姐的老师。" 左轻川在国外就听过他的名字,竟是这么优秀的对象,他回味起梁希拉住他逃跑的背影,微笑露出的很牵强,朝他递过名片。 陈安毕竟已经三十出头,还是成熟一些,泰然自若的问:"你来找梁希?" 听到这话艾黎差点扑上去捂住他的嘴,谁知道不知为何,陈安的谎言同样镇定:"她这几天请假了,不然等她回来,我让她打这个电话?" 话已至此,左轻川也不能再追问什么,只好点头:"谢谢。" 而后就神情复杂的走了出去。 何原很留恋的看了大美女几眼,才快步走回车边说:"现在怎么办,也不知道她住哪儿啊?" 左轻川盯着那华丽的玻璃橱窗轻声道:"她一定在,我们等等便是。" 说完就自顾自的上了车。 Chapter10 梁希每天五点半都会准时下班,这天因为要等艾黎那几位姑娘一起吃饭,才会晚了些,等到大家从店里嘻嘻哈哈出来的时候,夏夜已经悄悄的降临了。 她们青春无暇,自然会引来很多围观与搭讪。 但当一辆跑车缓缓地开来停下之后,艾黎却变了脸色,悄悄地拉了拉还在傻笑的梁希。 梁希定睛一看,从车里下来的正是她最怕见到的人。 左轻川站住那凝视了她三秒,才走过来温声问:"你有时间么,我想和你聊聊。" 梁希的胳膊有些发抖,握着艾黎的手指也渐渐用力,低头道:"我…要请同事吃饭,没有时间。" 左轻川微笑:"你们要去哪里吃,我请好了。" 梁希摇摇头,陷入沉默。 旁边的三位姑娘觉得气氛很诡异,面面相觑,都没敢出声音。 梁希终于还是求救似的看向艾黎的眼睛。 没想到艾黎却忽然挣脱开梁希的束缚,笑道:"你这个朋友找你一天了,我们明天再聚也可以的,去吧。" 同事们赶快帮腔:"对啊,小希你有事就先走吧。" 梁希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犹豫了片刻,终于点点头说:"那好吧,我明天再请你们。" 说着就看了左轻川一眼,径直朝马路对面走去。 左轻川见状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便跟她离开了。 坐在车里的何原见自己被抛弃,又瞅瞅便装的更加漂亮的艾黎,忽然跟花蝴蝶似的跳下车来笑:"美女们,你们要吃什么,带我一个好不好啊?" ☆ 正值下班的客流高峰,街道上人潮拥挤,地铁站口也不例外。 梁希带着左轻川进到地下,而后才轻声问:"我们去哪里,你想吃什么?" 左轻川说:"我想去你现在住的地方看看。" 听到这个梁希吃惊的抬起脸,犹豫道:"那儿很远的,再说我家里也没有什么菜,还是在外面吃吧。" 左轻川苦笑:"我看起来有那么饿吗,只是关心你,你不懂吗?" 梁希盯着地说:"那你看了,别同情我就好…虽然和原来有很大差距,但我也没有多痛苦。" 左轻川弯起嘴角:"走吧。" 梁希点点头,迈了几步才回头问:"你有交通卡吗?" 左轻川自来都是专车接送,听到后不禁有些茫然的回视。 梁希忍不住笑:"没有卡怎么不买票?" 左轻川没关注这个问题,反而说道:"你终于肯笑了,遇见我之后,每次都和见鬼了一样。" 梁希有点尴尬的把碎发挽到耳后,翻着包找出两个硬币,在自动售票机前熟练地按了几下才把临时卡交到他手上:"走吧。" 左轻川完全是不明所以的被她骗了进去。 直到地铁驶来后开了门,他才陷入了深深的震惊:车厢已经满的不能再满了,还要往里挤啊? 梁希却在一旁干着急,使劲拉住他的胳膊说:"快啊,过几站就好了。" 说着就像塞货物一样把这位大少爷塞了进去,而后自己才顺着缝隙上车。 因为人满为患,周身的气味自然不是很好,左轻川很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转身问:"你每天都这样吗?" 梁希个子矮小,又没力气,被挤压的缩头缩脑的干笑:"习惯了。" 左轻川完全是重度的洁癖,他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又观察起这个对他而言壮观万分的景象,却无意间看到旁边有一对情侣,男生特地把手撑在杆子上,给女孩儿留了片稍微宽松的空间,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也没显得多辛苦。 看必左轻川又瞅了瞅在人家肩膀下都快窒息的梁希,忽然隔着杆子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也要如此。 可梁希却只是满脸羞涩和尴尬,从他的指间挣脱开来,反而躲得更远了些。 左轻川无奈,便帮她拎过了包包。 ☆ 凡事都会有人欢喜有人愁。 比起左轻川的纠结,现在何原可是欢乐的很。 他花言巧语的把几位姑娘带到了法式餐厅,又极为大方的请了大餐,把她们哄的甚为高兴——不过,"她们"似乎并不包括艾黎。 很怀疑的瞥过眼前的花花公子,虽然食物美味,她也感觉不太舒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请我们,我们有人认识你吗?" 何原笑嘻嘻:"我是小川的朋友,小川是梁希的朋友,梁希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也是你的朋友。" 艾黎觉得可笑:"我不觉得,我还是走吧,你们继续。" 好不容易吃到法餐的另外两位姑娘急了,拉住她道:"小黎姐,你别这么扫兴嘛。" 何原说:"就是,我可是很有诚意和你认识。" 艾黎看他吊儿郎当的就胃痛,侧过头完全是硬挺着坐在这儿,只祈祷自己不要一时痛快而给梁希添了麻烦。 果然如梁希所说,等来到她住的小区时,天都已经黑了。 左轻川被地铁折磨的很疲惫,再看到眼前这个陈旧窄小的楼房,终于不受控制的说了句:"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梁希诧异的回过头,脸色有点难看:"这…也并不是我愿意的,像你一辈子都没机会明白。" 说完就独自进了单元的门。 左轻川每次都是中伤她之后又会后悔,跟上去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然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吧。" 梁希走到三楼拿出钥匙,摇头说:"不用了,请进。" 说完就打开了门,按下电灯开关。 ☆ 很多年前,梁小姐的闺房是什么样子的呢? 仅仅卧室那一间,就是眼前这个套房的三倍大小,窗帘、床铺、地毯全部都是同一个奢侈品牌,带着最精致的蕾丝,洁白无暇。 甚至于睡衣拖鞋,也都是同一个调子,同一个色系。 然后古典的碎花木柜里,放的全都是和她一样可爱的芭比娃娃。 好看的不染纤尘。 左轻川小的时候还因为玩的太晚在那里睡过觉,长大以后,每次进入后都因为里面那毫不掩饰女生气而感觉受不了。 但是现在看到梁希住的这个连个完整家具都没有的地方,他却情愿所有东西都是原来的样子。 ☆ 梁希看出了左轻川眼底的震惊,安慰的笑笑:"上大学时都是住宿舍的,这只是中转站,等我的收入稳定下来,再找像样点的地方。" 左轻川冷冷的走到放着水杯的桌前坐下,看到那儿的消炎药,才问道:"伤口好些了吗?" 梁希脱下长袖外套看了看:"恩,已经不流血了,过阵子就会愈合。" 说完整个空间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不想自己显得太尴尬,便强颜欢笑说:"要不我们下楼吃点东西吧,反正房间你也看过了,没什么好看的。" 左轻川却坐在那不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瞅着她。 梁希终于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笑道:"怎么了?" 左轻川问:"我真的不能理解,既然生活都成了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找我,我以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和亲人没有区别。" 梁希淡淡的说:"找你又能怎么样呢,等着你给我些你父母的钱,等着你救济?小川,你也不过是个孩子啊,你能解决我们家的问题吗?" 左轻川被她这番话堵得无言,隔了好半天才实话实说:"如果当初我答应了你,你就不会不联系我了吧。" 梁希干脆承认:"如果你是我男朋友的话,我当然会和你倾诉自己的遭遇。" 左轻川皱眉问道:"不是男朋友又怎么样,我至少一直是你的朋友。" 梁希吃惊的看向他,心里因为这句话而隐隐作痛。 左轻川却很坦然的说:"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就算我不能当救世主,我也不会让你过得这么辛苦,你不要一副我们完全不相干的口吻好吗?" 梁希忽然觉得事情扁的很可笑,她当然知道自己躲避的真实原因,但因为完全没有办法说出口,就只能自咽苦果。 如果现在忽然对左轻川说其实是我一直都喜欢你,我自卑了,所以我才不敢找你,左轻川一定会被吓得立刻夺门而去吧? 胡思乱想着,梁希竟然不自觉的傻笑了出来,而后勉强承认:"恩…是朋友吧。" 左轻川轻轻地说:"所以既然又被我遇见了,就不要莫名奇妙的划清界限,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和上一辈人没有太大的关系,无论如何,我都是关心你的。" 梁希点点头,附和着浅笑了一下。 她的心已经在这段对话中渐渐地凉了下去。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大脑会变得比较冷静。 是啊,所有的纠结痛苦本来就和左轻川没有关系,他没有做错什么事情,那又为什么那样躲避他疏远他? 自作多情这件事情,还是放在肚子里慢慢消化掉的好。 梁希眼眶被泪水憋得很痛,却十分努力的说:"小川,其实我遇见你很高兴的,只是我怕你嫌弃我了…才不敢和你讲话。" 不管左轻川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他都是很心疼梁希的。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的没有办法相信那个娇气的女孩子能自己承受这么多这么沉重的变故。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梁希的脸:"傻瓜,以后不要有这么白痴的想法。" 梁希使劲点头,几乎用掉了她全部的力气。 Chapter11 是谁说过:面对爱慕的对象,比离别更残酷的惩罚就是成为他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现在梁希觉得这句话真的很对。 比起左轻川依旧亲切的关怀,她反倒宁愿像从前似的彼此杳无音讯。 因为但凡得到的只有一点点幸福,梁希就会忍不住多喜欢他一些。 如果真的忍不住拾起旧日的梦,又该如何是好呢? 情感和关系这些我们生命中最复杂的命题,也的确是如人饮水的事情。 左轻川不但不像梁希哪有那样胡思乱想,而且相反倒是愉快了不少,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暧昧这种东西也许对一个人享受,对另外一个人却是彻头彻尾的折磨。 ☆ "哟,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中午何原从自助餐厅拿好了要吃的菜,一边走向左轻川旁边的座位,一边盯着他手里的时尚杂志问道。 左轻川抬头笑了笑:"最近有个新装发布会,感觉小希会想看。" 何原作了个受不了的冷战:"还小希,这么亲热。" 左轻川又垂下眼眸读起来,轻声道:"我和她本来就比和你熟的多。" 那时当然的事情,梁希还没把话说全时就天天去找阿婆吃点心,第一天上幼儿园躲在卫生间哭的唏哩哗啦,还是小小川勇敢的跑进女厕把她劝出来带回家,就连好多年后梁小姐第一次来月事吓个半死,也是他端着热水守在床边看她入睡。 就算是哥哥妹妹,也不见得会这样毫无保留。 何原凑到他旁边瞅了瞅,忽然认真问道:"你还是想和她结婚?" 左轻川愣了下,只是说:"三十岁之前不考虑这个问题。" 何原哈哈冷笑几声,扭头吃起饭来。 左轻川把旁边一大叠文件放到他面前说:"帮我把报表交过去,我先走了。" 何原回国后每天都和他混在一起,忍不住问:"干吗去?" 左轻川晃晃杂志:"找两个位子。" ☆ 转正以后的梁希不用再作太多琐碎的工作,比较有更多的时间来制成衣,其实也更累更繁忙了些,这天她又头发凌乱的站在那立裁,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因为随身带了许多小工具,梁希手忙脚乱了一阵才接起道:"您好。" 左轻川动听的声音立刻传来:"在做什么?" 梁希愣了愣,口齿立即变得不是太灵活:"啊额,在做衣服啊。" 左轻川问:"周五晚上有没有时间?" 梁希心跳的厉害,问道:"怎么了?" 左轻川说:"带你去看时装周的秀怎么样?" 听到这个梁希兴奋的说:"真的吗?" 而后她就有点后悔了:干吗高兴成这样,有点没办法说不去。 左轻川笑:"那周五傍晚我来接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 梁希迟疑的拿着手机,慢腾腾的写了个短信:小川,对不起,我很想去看可是我 傻愣愣的瞅了半天,却没有舍得发出去,便心情复杂的重新把电话塞回裤兜,强迫自己重新忙了起来。 周五比想象中还要迅速的来临了。 整个下午梁希都很不自在,总是在工作室里走来走去的,等到四点多时,忽然便偷偷摸摸的把艾黎叫过来问道:"可不可以把化妆品借我用一下?" 艾黎点点头,很感兴趣的笑:"怎么,要去约会啊?" 梁希说:"不是那我去拿了?" 艾黎本不打算放过她,但是正巧这时客人还在等待,便摆摆手道:"恩。" 梁希赶快拿着自己新做的连衣裙跑到更衣室里,默默地折腾起来。 说实在的,她已经很久很没有好好的打扮自己了,把干净的裙子穿好后,什么粉底睫毛膏,都让她倍感生疏。 梁希害怕会显得太刻意,便只简单的装饰一下,盘好发髻后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如果一个月前说能和左轻川出门,她还会觉得那是个笑话。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失去的人错过的时间仿佛都可以轻轻的回归,怎么能让人心如止水? 身旁的电话准确的响起,梁希慌忙接听:"喂?" 左轻川问道:"准备好了吗?我快到了。" 梁希结巴这回答:"那个,我我去外面等你。" 左轻川说:"好。" 梁希赶快低身穿好高跟鞋,低着头神神秘秘的往外走。 也许是前后差异过大,正在与客人介绍的艾黎硬是没有立刻认出来,等着她出了门才忍不住叫道:"小孩儿?" 梁希明明已经听见,但哪里肯迟疑,慌里慌张跑的更快,很迅速的穿过人行横道,朝着远处的街角走去。 ☆ 左轻川刚刚回国,对路线还很不熟悉,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扫视着GPS,谁知道却在忽然间神经质的侧头,发现白衣飘飘的梁希正走神的站于路边。 画着淡妆身着短裙的她看起来有了不少精神,正在二十几岁开始漂亮的年纪,让人恍然感觉,这个姑娘在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似的。 左轻川绕道把车停在她身边,落下窗户说:"怎么在这里?上来。" 梁希被惊道,回神干笑:"我恰巧有点事,就先出来了。" 左轻川怎么会想到她是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也没有怀疑什么。 梁希慢慢的坐进车里,努力朝他露出个微笑说:"谢谢你请我来。" 左轻川又擦下油门,淡淡回答:"怎么变这么客气?" 梁希沉默。 左轻川说:"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梁希想了想道:"什么都好我减肥,哈哈。" 左轻川随手便捏了一下她瘦瘦的胳膊:"是该多吃点吧?" 梁希顿时脸就红了,侧过头去不看他。 像她这个年纪,随便交过一两个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梁希却仍旧停留在拉拉手就可以满足的昨天,在某些方面单纯的厉害。 左轻川从后视镜瞟了两眼,不禁微笑出来:"我前阵子认识了家很好的台湾餐厅,去那里吃吧。" 梁希说:"好。" 左轻川问:"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台北玩的事情,你到处胡乱吃小吃,然后肚子痛了一整晚。" 梁希慢腾腾的点头:"恩小时候总是会馋一些。" 左轻川道:"从前我们在一起总是你比较话多,怎么现在换过来了?" 梁希微怔,看向他弧度优美的侧脸,轻声苦笑:"我工作了整天,有点累周末也有礼服要做呢。" 左轻川点点头:"学会努力是好事情。" 梁希终于愉快的说了句:"恩,我想成为陈老师那样的设计师,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的。" ☆ 他们用必晚餐之后,再来到走秀现场,时间掐的刚刚好。 来参观的几乎都是时尚圈的业内人士,自然是争奇斗艳又虚情假意的彼此寒暄,梁希无意间看到几张杂志上的熟面孔,顿时便一脸好奇的投去目光。 但是因为在场的记者众多,像左轻川这样的新贵自然会受到关注,闪光灯一直朝他们闪个不停,吓得梁希完全不敢出声。 左轻川也似乎认识些人,偶尔微笑片刻,却并没有介绍的意思,而是带着她来到前排的座位落座,而后说:"有喜欢的衣服告诉我。" 梁希怎么可能再管他要东西,就算要了也不会再有场合穿,便只是笑笑:"恩。" 左轻川看着已经亮起灯光的展台,忽然轻声道:"你走以后,我去过你家里。" 梁希不禁有些吃惊。 左轻川接着说:"你房间里有很多娃娃,还有你给它们做的衣服,都被扔在箱子里,可能是要拿去扔吧我就搬走了。" 听到前半截话梁希还很伤心,可是听到后半句却忍不住高兴地拉住他的胳膊:"真的吗,现在它们在哪里?" 左轻川说:"在外婆那里。" 梁希笑:"我好想看看啊都四年没去看过阿婆了,也很想她。" 左轻川忽然直起身子看着她说:"有一对穿着结婚礼服的娃娃很特别" 听到这个梁希才悲惨的想起来:自己曾经做了一套婚纱和西服给娃娃穿上,还在衣服的角落绣上了他们俩名字的缩写,这 她憋得满脸通红,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是吗,我都忘了好像是有吧" 左轻川淡淡的凝视了她片刻,又端正坐好,不再理睬。 可是倒霉的梁希又陷入了胡思乱想。 他们这样说话的表情往来,在旁人看去关系很是亲昵,毕竟正是适龄的青年男女,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不过梁希不知道,自己的老师也来了发布会,也那么巧看到了她和左轻川的说说笑笑。 陈安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沉了俊脸呆了几秒,很快就进到忙碌的后台不见踪影。 那晚梁希很愉快,只晓得走秀很精彩,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简单的生活背后,已经渐渐露出了波涛暗涌的端倪。 新的一周就要有新的气象。 梁希加班加点的在两天之内把自己设计的衣服缝制好,还特意将长发修的清爽了些,才早早的上班了,一扫过去七手八脚的忙碌不堪。 勤劳的艾黎永远是第一个到店,她正在耐心整理衣服,看到梁希后不禁旧事重提:"周五那天你花枝招展的干什么去了?" 梁希笑:"什么叫花枝招展啊,我和小川去看时装周的秀场了。" 闻言艾黎不禁放下手中活动,追问道:"你们和好了吗?" 梁希尴尬的说:"什么和好,就是朋友啊" 艾黎怎么会受她的骗,立刻哼道:"你傻不傻,什么朋友,他说是朋友啊?" 梁希没力气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得意洋洋的把自己新洋装的袋子打开,将衣服拎到艾黎面前说:"是我做的,不错吧?" 艾黎卖衣服这么久了,自然有很好的审美观,她立刻高兴道:"真的,你可真行,不比那些老设计师的差。" 梁希拎着它嘻嘻笑:"熬了一整夜没睡呢,可累坏我了。" 正在这时,她身后忽然又响起声称赞:"很好。" 梁希慌忙回神道:"老师,早上好。" 也不知道陈安为什么这么稀奇的早早出现,他把衣服拿到艾黎手中,又说了句:"这个礼拜能卖掉的话,带你去参加今年的巴黎时装周。" 梁希简直被吓呆了,瞪大眼睛问:"真的?" 她听说陈安向来只会带最得力的助手前去,完全没想过此等好事回落到自己头上。 巴黎,那是每个时尚狂热分子的梦想,更是每个服装设计师心目中的圣地。 梁希小时候当然去过,但是此时此刻,这件事给她的意义却与玩乐完全不同! 艾黎心底很好,此时也很兴奋,笑着对梁希保证说:"我会抓紧推销出去的,哈哈。" 梁希赶紧鞠躬:"谢谢老师,谢谢小黎姐。" 陈安也不回答,拽拽的便走进了工作室。 梁希这才忍不住直起身子,兴奋的与艾黎抱成了一团。 Chapter12 巴黎时装周是世界四大时装周最前卫的展示场,也是全世界服装设计的风向标。 梁希还记得去年自己在杂志上看到了陈安那在那里的新锐展,却不能想过今年自己就能亲身到那里体验大师氛围。 作为一个标准的服装时尚迷,她当然会兴奋地睡不着觉,躺在床上想起来也能乐的四处打滚。 这晚梁希也是照例的傻样,虽然衣服还没有遇到伯乐,但是她仍旧能看着看着书就傻笑出来,谁知正在激动时,左轻川的名字却忽然亮起在手机屏幕上。 梁希犹豫了片刻,接起来问道:"小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左轻川说:"明天我想去买点东西,下班你陪我吧。" 梁希完全不知道身为生活优越的大少爷,还有什么需要亲自采购,但她也不觉得这是相约的借口,便慢腾腾的回答:"好啊。" 左轻川问:"你在做什么?" 梁希说:"看裁剪的书。" 左轻川微笑:"这么用功?" 梁希谈起这个便高兴起来:"当然了,我得奋发图强,你知道吗,我上个礼拜做的衣服,老板说只要这个礼拜能卖掉,就允许我去参加巴黎时装周的活动,巴黎啊好久没去了,好想去。" 左轻川沉默了片刻,温柔的说:"那祝你好运。" 他是典型的阴晴不定型人格,好的时候简直能让别人幸福死,残忍的时候伤了谁的心都不眨眼睛。 此刻显然做少爷还在前者那个状态,语调很是愉悦。 梁希很有精神的答道:"恩!哎呀,洗澡水烧好了,我去洗了,那明天见。" 左轻川说:"好的,晚安。" 梁希挂了电话,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也说不清楚原因,虽然开始会害怕见他,害怕自己会整天胡思乱想,可现在事实是左轻川隔三差五就回来主动联系,根本不给梁希落寞的机会,难道 如果真的有难道,那该是多美好的事情? ☆ 次日下班时,左轻川正在整理材料,忽然又想起事来,叫住要回家的助理说:"帮我办件事。" 助理很想拍拍这个太子爷的马屁,立刻表忠心:"好的,您尽管说。" 左轻川把陈安店里的地址给他抄写下来说:"这是个高级成衣店,你去这里买件衣服,设计者姓梁,要假装挑选,别太刻意的去找,但不要买错知道吗?" 这位助理身经百战,立刻不问原因的答应道:"没问题,明天就给您送来。" 左轻川露出好看的笑容:"谢谢你。" 说完就先一步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助理见状不由得在原地满目狐疑:虽说他平时并不因为身份趾高气昂,但今天是不是也太慈祥了点? ☆ 却说梁希被左轻川安排着吃完了晚饭,才知道他只不过要去超市买点食材而已,不禁奇怪的说:"你还要自己买菜啊,干什么?" 左轻川说:"明天我妈过生日,正巧她在北京,我打算亲手给她做份晚餐。" 梁希听了不由微笑:"那阿姨一定会很高兴的,你根本就是家务白痴。" 左轻川反问:"你不白痴吗?" 想当年这个两个孩子突发奇想的要自己做饼干,结果把厨房搞的乱七八糟,让佣人足足收拾了整个晚上。 梁希想起自己不时煮个面条的手艺,心虚道:"现在比你强。" 左轻川说:"所以才想问问你该买什么。" 梁希无奈的说:"那好吧,我们走。" 说着便开始扮演路仙给他带到附近较大的超级市场,很蹩脚的指导起来。 ☆ "喂,不要买那么复杂的东西,你会悲剧的。" 梁希看到左轻川表情有点纠结的拿起个包装好的猪蹄,忙阻止道。 左轻川问:"为什么,不是说这个东西会美容吗?" 梁希干笑:"我觉你做个沙拉什么的就可以了,不然阿姨的肚子一定受不了" 左轻川爱听称赞,即便是在这个他并不擅长的食物上。 但是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梁希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是艾黎。 刚刚接起她就很兴奋地说道:"小孩儿,你那衣服傍晚时有人买了,你可以去巴黎了!" 梁希愣了两秒,而后忍不住一声欢呼,对左轻川说:"小川,我能去巴黎了!" 艾黎听她和他在一起,便很识趣:"明天再聊,我还有事呢。" 说完就挂了电话。 左轻川看到梁希那张眉飞色舞的小脸,忍不住笑道:"这回高兴了?" 梁希说:"当然了,店里那么多人,陈老师愿意带我去,这可是我的荣幸呢。" 闻言左轻川吃惊:"你和他去?" 梁希很自然的说:"当然了,店里还要做生意呢,老师只带一个助手去。" 左轻川更吃惊:"就你们两个去?" 梁希点点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左轻川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很精彩,只可惜梁希不明就里的看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自掘坟墓的狮子才迟疑的劝道:"你们孤男寡女的,不方便吧?" 直到现在梁希还是很注重用词的,顿时有点不高兴的说:"小川,你怎么讲这么不正经的话?" 说完就把两颗生菜扔进推车道:"这些就够了,去结账吧。" 而后就自顾自的推着车走了。 即便是到美丽的巴黎,公差的感觉也与小时候去玩乐截然不同。 从第二天开始,梁希就忙着帮陈安订机票,订酒店,与媒体约定时间,甚至帮着准备出行所需的绝大部分用品。 明明有助理放着不用,真把这个生活能力极其有问题的姑娘累得焦头烂额。 ☆ 累归累,梁希还是记得左轻川的生日。 阳光灿烂的八月份,很像狮子座给人的感觉,温暖到炙热。 她特意选用上好的材质为他做了件白色衬衫,是左轻川始终喜欢的简单样式,做好了以后,却闷在家里有些忐忑的不知道该怎么送给他。 因为左轻川肯定是有生日宴会的,加之北京的朋友会比较多,如果他父母也在国内的话,就会更加热闹,梁希根本就没办法去参加——面对太多爸爸妈妈的朋友,她根本想不出如何应付。 所以虽然有些期待,却也没有主动提起,而是想着也许事后再拿出来会更好一些。 谁知道在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左轻川却自己来了电话。 梁希正在画图,看到后立刻接起:"小川?" 自从左轻川做了件很令他后悔的好事之后,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你是不是不打算给我打电话?" 梁希愣:"没有啊我今天有点工作。" 左轻川问:"我回国后你有主动给我打过电话吗?" 当然没有,又怎么可能有。 梁希小心翼翼的说:"你怎么了" 左轻川说:"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梁希笑了笑:"没有啊,是你的生日嘛,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等后天我再给你吧。" 左轻川道:"后天?明天你来我这里,有party." 梁希因为心里有疙瘩,而吞吞吐吐的敷衍:"可是我明天明天我得帮老师去办事,没有时间,再说我也不想去。" 左轻川突然地问道:"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巴结他?" 说完猛地就把电话挂了。 这样说来就来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梁希拿着手机露出苦笑,早已见怪不怪。 左轻川还是那样,可以容许自己忽视别人伤害别人,却不允许别人把自己摆在不重要的位置,其实也不是很坏,只不过自尊和虚荣太强烈了,往往会把其它的心情全部掩饰掉。 朝着桌子上画了一半的设计图发了会儿呆,梁希又找出自己的钱包,数了数里面为数不多的红色钞票心想:只要找个机会请他吃顿饭,他就会消气了吧。 ☆ 第二天生活照旧。 梁希下了班没事便买了个面包当晚餐,趴在凉席上翻着时尚杂志打发时间,谁知道刚过七点,她这扇甚少有人拜访的门却忽然被敲响了,八成是房东来收水电费。 很手忙脚乱的穿上拖鞋冲出去,却在猫眼里看到个意外的来客。 梁希赶紧把门打开,吃惊的问:"小川?" 左轻川一袭笔挺的白色西服,打扮之精致很明显是从宴会上来的,他站在那看了梁希半晌,忽然说:"宁愿在家里发呆也不愿意给我过生日,是怕被问起你父母的事?" 看来他并不是不会反思,只是自己后悔了什么,永远也不会明说。 梁希讪讪的笑了笑,侧身让他进来,而后道:"生日快乐。" 左轻川放下车钥匙,同时也放下了一个小巧可爱的蛋糕,是梁希从前很喜欢吃的那种,随后说道:"那你现在陪我过。" 梁希有点手足无措:"可是我这里什么都没有,那我请你出去吃?" "随便。"左轻川对此并不感兴趣,而是伸手道:"礼物呢?" 闻言梁希赶快跑回卧室把包装好的衬衫盒子拿出来说:"是我亲手做的,这个料子是意大利进口的,夏天穿也很轻松舒服。" 左轻川面无表情的打开来看了看,而后才抬头露出好看的笑容:"谢谢。" 说着就慢慢解开自己西服的扣子。 梁希被他吓到:"你干什么?" 左轻川很淡定的说:"我试试不行吗?你屋子里这么热,为什么不装空调?" 梁希看他真连衬衫都往下脱,赶快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在慌张之中也没掩饰:"我没钱啦。" 左轻川愣了楞,说:"备用钥匙给我。" 梁希摇头,推辞道:"不用你管。" 左轻川走到她面前,声音抬高了些:"钥匙。" 梁希看他衣衫大开,露出来的上身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清瘦了,带着这种很陌生的成年男人吗特有的结实性感,不由羞红了脸:"小川,我可以靠自" 话还没说完,左轻川的耐心终于散尽:"别废话了,拿来!" 吓的梁希赶快交出。 左轻川这才脱下原来的衬衫,把梁希新做的穿好后,站在那个很旧的衣柜镜前照了照,而后奉献出吝啬的评价:"还行。" 梁希顿时已经足够高兴了,因为他从来不曾真正的夸奖过她。 很小心的把左轻川原来的衣服叠好装起来,而后有点不得劲的说:"你怎么当着人的面就换衣服啊,这样不好。" 左轻川道:"裸体你都见过。" 梁希立刻强调:"那是小时候!" 左轻川系好扣子,笑了笑:"请我吃什么?我饿了。" Chapter13 夏日的夜晚,如果有凉风习习,那坐在外面也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梁希家附近有些荒凉,她找了一圈,只发现家火锅店,有感觉与左轻川没有什么可以装模作样的,干脆就带着他坐在店外的露天吃了起来。 煮沸的汤锅,冰凉的啤酒。 和从前小心翼翼的吃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梁希端起扎啤杯笑:"生日快乐。" 而后和他碰了碰,就仰头喝掉好多。 左轻川愣愣的看着她,问道:"什么时候会喝酒了?" 梁希说:"上大学的时候,我还是学生干部呢,总是聚会聚会,就越喝越多。" 她用手腕上的皮筋梳起乱飘的长发,露出干净的酒窝:"其实喝酒的感觉也挺好的,晕晕的,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左轻川又问:"你到现在也不想和你爸联系吗?" 梁希苦笑:"我想,可是我去哪里见他,有一次特地跑到他公司楼底下,结果秘书出来告诉我他没有时间" 每次想起这些,左轻川就会忍不住心疼她,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梁希摇摇头:"哎,不想这些事了,我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说完她就低头吃起东西来。 ☆ 这晚他们真的喝了不少,左轻川扶着梁希上楼时,她都有点左摇右晃的站不稳了。 很小心的扶着梁希在沙发上坐下后,他又忽然问道:"我下礼拜有假期,陪我去旅行吧,别去巴黎了。" 梁希大咧咧的打开他的手:"为什么啊,我、我要去工作" 左轻川欲言又止:"可是,你们只有两个人。" 梁希问:"那又怎样?" 左轻川终于实话实说:"他为什么非带你去,比你优秀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他分明" 不料梁希听到这句话却忽然直起身子,满脸通红的问:"你说什么?!" 左轻川没再吭声。 梁希呆呆的凝视着他俊美的脸,好半天才轻笑出来:"我知道,你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你从前就看不起我,你说我没自尊,你说我做什么都会失败" 左轻川握住她的手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梁希变得很容易激动,推开他大声说:"可是我很努力,我真的很努力,我的大学别人都在混日子,只有我兢兢业业的学习!我一毕业就到了陈安的设计室,你去问问这容易吗?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垃圾,那么没有用!" 左轻川被她喊的有些沉默,又看梁希流下眼泪,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希边哭边说:"你能不能稍微看到我点好,我去巴黎是去工作的,是工作的我也很优秀" 她拿起抱枕打在左轻川脸上,恨恨的道:"你走,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左轻川被她弄得有些愕然,捂着脸很愕然的看着她问:"你疯了?" 梁希边哭边走回了卧室,倒在床上再也不理他。 左轻川还是受不得气的性格,他感觉很莫名其妙,站在那呆了半晌什么话都没再说,打开门便头也不回的走掉。 梁希趴在枕头上,哭着哭着,竟也睡着了。 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上一次坐飞机是什么时候的事。 夏末,梁希跟着陈安搭上了去往巴黎的航班,坐在座位上又期待又忐忑,四处看了看小声问他:"老师,你什么时候再办新装发布会?" 陈安系好安全带,想了想回答说:"冬季吧。" 梁希道:"还没看过您设计衣服呢。" 陈安说:"我都是在晚上做事,白天会很乱。" 梁希点点头,重新靠回座椅,闭上眼睛微笑说:"好想念巴黎,我最喜欢那里。" 陈安倒是很感兴趣:"喜欢什么?" 梁希回答说:"气氛,感觉那里很温暖很浪漫,我记得从前和小川一起去的时候,都舍不得回来了,不过当时年纪小,也没有记住太多东西。" 陈安笑笑:"那就去重温吧,其实欧洲还有很多美丽的地方,有的小城越不出名,反而越安静舒适,在巴黎做事实在很累。" 梁希叹气:"等我三十几岁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攒够钱环游世界。" 陈安问:"为什么要自己去?" 梁希说:"不然呢?" 陈安弯起嘴角:"三十几岁,老公孩子都会有吧。" 梁希摇摇头:"我不想嫁人了。" 陈安没有追问她,因为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很多事情在他眼里都太容易理解。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乘务员最后的播报声。 飞机渐渐起飞。 梁希看着外面渐渐变小变遥远的北京,默默地许愿,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成功的那天。 喝多了酒朝左轻川发了脾气后,他们两人就再没有联系,其实梁希并不后悔自己说的那些话,因为她早就忍耐到极限了。 她依旧不是很明白,为何明明是最亲近,最喜欢的人,却又最瞧不起自己。 ☆ 一直等到到达了目的地,梁希才感觉到所说的疲惫和压力到底在哪里。 陈安作为国内最年轻的著名设计师,平日里又经常上媒体,所以刚刚出现就不停的有中国的外国的媒体邀请采访。 这次梁希把助理的位置顶掉了,当然要负责起所有的事务,光是电话就打个不停,不要说出去参观学习了,就连在酒店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反倒是陈安本人并不太忙,他选了位香港记者做完访问后,就出去自己散心,完全不见踪影,苦了可怜的梁希,总是用她那小时候学的结结巴巴的法语应付到没完没了。 大约四天以后陆续的开始了新装的走秀,陈安才又住回酒店,带梁希应酬似的观赏——比起不停的拿照相机拍照的梁希而言,他坐在旁边微笑的脸简直太悠闲了。 ☆ "亲眼见到ALizee真难得,她比照片还美。" 毕竟是个年轻女孩,梁希看了某个顶级品牌的发布会后,还是忍不住赞赏那些大牌模特。 宴会上人来人往,陈安终于停止应酬,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后听到这句话,不禁笑笑:"好看的女人太多了,美这件事不能只看表面。" 梁希扁扁嘴,放下高脚杯说:"我累了,你要回去吗?" 她还是没忘记从前学的礼仪,在这种环境中也能应付自如,虽然穿着简单,但好在青春无敌。 陈安看看表,道:"好啊。" 这几天梁希已经跟他渐渐熟了起来,才发觉陈安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好接触,甚至十分亲切十分温柔,就像多年的朋友,所以和他在一起,便少了许多的顾忌。 梁希边往外走边说:"哪天也让我自由活动好吗,我还没有给艾黎她们买礼物呢。" 陈安随口答应:"好啊,我陪你去好了。" 他法语要比梁希流利很多,这当然是好事,梁希立刻笑:"谢谢。" 陈安道:"不过明天不可以。" 梁希问:"为什么?" 陈安微笑,眼神中带了些神秘的色彩,那一刻,他像个孩子似的表情很动人。 ☆ 次日,答案就在全然意外的情况下揭晓。 梁希白天整理了很多资料,傍晚正打算换上利落的衣服出去到漂亮的街边散步,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是个西服笔挺的英俊法国帅哥。 他如同古代优雅的骑士一般,朝梁希说着流利的中文:"小姐,可以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吗?" 梁希披头散发的满脸诧异:"你找错人了吧?" 帅哥把手里带着金色花边的请柬递到她眼前,上面却果然写着她的名字。 梁希深感奇特,见他又完全不像坏人,问道:"去什么地方?" 帅哥微笑:"陈先生想要邀请您去一个特别的舞会。" 梁希眨了眨眼:"啊?今天没有安排呀。" 帅哥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微笑:"请随我来。" ☆ 纯白色的奢华跑车在巴黎古朴而又现代的街道上飞驰。 看着车窗透过来的流光溢彩的夜景,梁希想,如果自己不是穿着邋遢的居家裙和凉拖鞋的话会更好,可这个电影明星一样的司机根本不等她打扮,就直接生拉硬拽到车上,简直有点莫名其妙。 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有想出陈安在做什么伟大事业,所以梁希只好傻坐在那等着车开到目的地,尔后满脸诧异的走下来,看着眼前那简直可以用华丽来形容的城堡式的酒店呆道:"这" 司机俯身伸手:"请。" 反正都来了,总要去看看。 梁希左顾右盼的进了大门,顺着提示牌走到大厅,而后就有点合不拢嘴。 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面摆放着美丽的花台和烛火,头顶的水晶灯也闪出璀璨的光斑,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的甜点简直如同工艺品般精致,如果不是活生生的近在咫尺,梁希一定会以为这是玛丽皇后的拍摄现场。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惊异的地方,重要的是陈安。 他身着最传统的三件式西服,高高的个子站在大厅中央,犹如王子般英俊而温柔。 是的,温柔。 陈安看着梁希的目光,没有办法再用别的词形容。 一直坐在不远处的乐队忽然奏起了优美的曲子。 梁希已经有点明白了,可是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慢慢的走近问道:"这" 陈安什么都没说,只是拿下自己的领带夹很巧妙地把梁希的棉布裙子一夹,让它立刻变得绰约,而后又拉下系着鲜花的缎带,轻轻地扎起她的头发。 梁希没遇见过这种事情,更何况夸张至如此地步。 一名侍女忽然端着托盘朝他们走来,托盘上面,放着那双前日刚刚在发布会上大出风头的透明高跟,被媒体誉为"仙德瑞拉的水晶鞋。" 陈安拿起一只,很意外的单膝跪在她面前问:"你说你已经变成了灰姑娘,那我可不可以让你变回白雪公主?" 梁希慌张的后退了半步,紧张的差点摔倒在地。 为什么陈安会对她说这种话? 为什么说的人,不是左轻川。 Chapter14 趁着梁希发呆的时候,陈安已经为她穿上了鞋子,而后起身微笑:"你不说话,至少可以陪我跳一支舞。" 说完,他就拉着梁希步入了空荡的舞池。 梁希还是不能完全接受刚刚发生的事情,很尴尬的扶着陈安的肩膀问:"你不是在开我的玩笑吧,这太突然了,你都不了解我" 陈安说:"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从前没有发现你,是我的不对。" 梁希结巴:"可,可我也不了解你。" 陈安微笑:"我可以给你无限的自由了解我。" 梁希表情都呆滞了,好半天才斩钉截铁的说:"这不是爱情,我不明白。" 没想到陈安却说:"这当然不是爱情,是我对你的好感,我喜欢你所以追求你,不明白吗?" 梁希看他的表情真的很认真,而后才小声的问:"我有什么好的呢,不会觉得我很窝囊很没有用,是个注定失败的人?" 陈安哑然:"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梁希看着他的眼睛,猛然回神的停下了舞步,皱着眉头又问:"你带我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是真的欣赏我的设计?" 陈安回答得语气真诚:"当然不是,你让我欣赏,也让我喜欢。" 梁希后退了两步,低着头有些想不到应付的方法——是的,她没有动心,她怎么可能动心? 对于女孩子来说,或许最重要的并不是做梦,而是梦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想听D大调卡门。"梁希忽然用法语告诉乐队。 这是首世界名曲,搞音乐的人当然不会陌生,很快,那熟悉的旋律就响了起来。 大约也是这旋律给了梁希勇气,她再次看向陈安的眼睛说:"我要考虑考虑。" 陈安点头:"当然可以。" 他又笑:"你是要真的考虑,而不是只考虑着怎么拒绝我。" ☆ 巴黎之行因为陈安这个过度突然而浪漫的安排而完全变了味道。 学习,参观,挑选礼物。 这些所有的事情,梁希都没办法抱着轻松地心情重新对待,尽管陈安当场否认,她还是会不断地想起左轻川那些话。 的确,比自己优秀的人有的是,陈安什么非要带自己来,因为他想在巴黎上演这一幕,而不许旁人打扰。 如此突兀的示好对于梁希而言并未有多大的意义,她的心在这个年纪还算简单,只装的下一个人,只装的下回忆,所以对她而言,这只不过是失去了位令她尊敬的前辈和朋友罢了。 从来不骗人的梁希渐渐收起来刚对陈安表示出的信任与无间,甚至于再回去的飞机上,都变得有些寡言。 美味的食物永远不是件不体面的问候。 重新回到工作的梁希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她把给左轻川买的巧克力带到设计室,连着盯着两天却没有敢送。 不知道那晚的话是否让他有些气愤或者伤心。 直到现在,梁希都没有再接到左轻川的电话与音讯,也不太敢去打搅,心里就始终悬着件事的,有点不得安宁。 ☆ 周五的中午最轻松。 因为这天艾黎只有半天班,她通常会流连下来等着梁希几个姑娘下班吃喝逛街,因为人缘好又长得漂亮,就算晃悠在工作间也不会被人嫌烦。 梁希最近胃口都不是很好,她随便扒了几口盒饭,就起身接着做衣服。 艾黎坐在旁边,长腿一翘笑嘻嘻的问:"你到底怎么了,整天无精打采的,巴黎不好玩吗?" 从工作那天起,这个只比梁希大了一年的姑娘就自动扮演起姐姐的角色,梁希也心疼她,自然报喜不报忧:"没什么。我打算参加中国青年服装设计师大赛,还没想出好的灵感。" 艾黎为了保持身材而抱着苹果当午饭,她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灵感要轻松才会出现,你愁眉苦脸有什么用,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梁希从拿着软尺,慢慢的抬起头,却预言又止。 因为陈安拿着几个袋子刚刚走了过来,放在那说:"给你们加餐。" 艾黎伸手打开来一看,竟然是制作精美的寿司,凉凉的看起来很诱人,便狐疑的笑:"你怎么忽然对员工这么好?" 陈安表情不多,拿着车钥匙又走了,只扔下句:"还不能说。" 结果矛头顿时指向了梁希。 艾黎瞅着陈安又出门,才扑到小梁希身边,很轻松的搭上她的肩膀问:"什么情况,去巴黎发生什么了?" 梁希也没什么好隐瞒,于是小声道:"老师说他喜欢我,还办了个很夸张的舞会,让我做他女朋友,我" 艾黎早就看出陈安对她特别好,顿时很惊奇:"那你发什么呆,快答应啊,和他在一起你们不是很有共同语言?" 梁希摇摇头:"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艾黎这才蔫下来:"哦,你还喜欢那个左轻川?" 梁希慢慢的叠着手里的绸布说:"虽然我没有任何打算,但我也不能骗老师,感情这种事绝对不可以骗人的。" 艾黎重新坐回沙发,笑道:"水瓶座不是对新感情很随遇而安?" 梁希无奈:"你真的该少看点星座书。" 艾黎说:"可是星座很准啊,老师是双子座,左轻川呢?" 梁希回答:"狮子。" 艾黎抱这手苦思冥想了片刻,而后以一副标准星座迷的口气说:"嗯,你和老师超配的,简直是绝配,水瓶和双子座绝对心灵相通,要是和狮子,会很累啊。" 梁希不爱听,转过身去:"胡说,不累。" 艾黎露出笑来,不与她争论,而是问:"那左轻川怎么说这件事?" 梁希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艾黎听了简直要拍案而起:"当然有关系啊,如果左轻川强烈反对,那分明就是嫉妒,如果他支持,你也趁早死心,就从了陈老师吧。" 梁希顿时就有点犹豫:"我该问小川?" 艾黎坚定回答:"必须问,今天就问,别再浪费时间了。" 梁希看了看压在桌子上的左轻川的名片,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 ☆ 很气派很严肃的办公大楼,站在那广阔的一楼平台上面,会让人感觉自己无限渺小。 提早下班被艾黎活生生拉来的梁希,仰头看了看上空飘舞的各色国旗,有点退却:"那个,还是该时间吧,不要打扰别人工作。" 艾黎哪管她的窝囊,拉着梁希就头也不回的冲进去,找到电梯直达左轻川办公室的楼层,然后理直气壮地对接待员说:"小姐,我们要见左经理。" 接待员笑容甜美:"请问有预约吗?" 艾黎说:"没有,你帮我们问一下,就说梁希来了。" 傻梁希在旁边抱着巧克力盒子,只会干瞪眼。 等着接待员电话进去转而又笑道:"请进。" 艾黎拍了拍她的后背:"去吧,我先回家了,有事电话联系?" 梁希答应着,脚步有些凌乱,上前推门进入。 ☆ 左轻川正坐在宽大的写字桌前修改文件,听到声音后就连头都不抬,淡淡的问了句:"回国了?" 梁希还是头一次见他工作的样子,西服革履,不苟言笑,因而就更紧张,赶快把礼物放到桌上说:"嗯,这是我给你挑选的。" 左轻川终于肯露出那张俊脸,虽然仍旧一幅债主相。 梁希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错,也忍不住道歉了起来:"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对你不礼貌,你别介意" 道歉对狮子永远都是受用的事,左轻川也渐渐缓和下表情,轻声道:"你有什么就对我直说好吗,明明平日里都摆出很好的脸,忽然酒后就说那么多怨恨的话,这样很可怕你知道吗?" 梁希点点头,揪着自己的背包带说:"小川我还有件事很烦恼" 左轻川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梁希越问越觉得自己很讨厌,完全没有底气的模样:"陈老师在巴黎的时候,要我做他女朋友,你说好吗,他对我挺好的,可是" 每次她露出这幅吞吞吐吐,毫无主见的脸,就会让左轻川特别生气,尤其是今天,他很突然的就打断梁希的话:"关我什么事,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就算了。" 梁希抬起眼睛:"那你都没有意见给我吗,我们好坏也不是陌生人" 每次谈起关系,就会如鲠在喉。 左轻川冷笑:"我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你,还有他!现在我还有事要忙,你别再有的没的打扰我了。" 梁希心里就跟立刻压了个沉重的石头似的,白着脸回不了话。 她好不容易才点点头,小声道:"对不起。" 说完就默默地走了出去,几乎是一到走廊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 梁希根本就还不懂,挑战男人自尊的事,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做。 这个世界上真的很少有男人,面对示威还会软下态度来的。 Chapter15 比起生活欺负坎坷的梁希,艾黎则是个各方面都很简单的女孩子。 学习不好,走入社会许多年仍能洁身自好,虽然脾气不小,对朋友对亲人却是无法说的好。 其实像她这样的性格,烦恼会很少。 热情简单的射手,对什么都最喜欢直来直去。 ☆ 送完梁希进入左轻川的办公室,艾黎转而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她喜欢热闹,最受不了死板的上班族,待在他们工作的地方仿佛都会感觉拘束有压力。 谁知道电梯掉到十楼,却大大咧咧进来个不速之客。 何原并没有左轻川那么认真上进,经常躲在公司东摇西晃做着自己的事情。 今日很意外的看到这位大美女,顿时高兴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艾黎小姐对他的印象可是很糟糕,立刻抬起尖尖的脸,就连鼻梁都显得更高:"有事情,路过。" 何原笑:"正好遇见,我请你吃饭?" 上次被他纠缠的艾黎头已经很疼了,此时此刻只恨电梯怎么这么慢,等到稳稳落地大门一开,她立刻就走了出去。 何原脸皮从来不薄,又乐此不疲的追上去:"怎么不说话?" 艾黎被她堵住,很无奈的站在原地。 何原看着她欢乐的跟什么似的,就差把"浮夸"和"轻浮"这两个词写在脸上了。 艾黎忽然问:"你什么星座?" 这回何原倒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才疑惑的说:"白羊座吧" 自私,急躁,粗心大意。 这几个显著地缺点顿时浮现在艾黎的脑海里,她眼神古怪的看了看眼前这个花花公子,而后很郑重其事的说:"这个礼拜你会受伤丢钱,没事还是少出门。" 说完就推开他走了。 何原疑惑:不吃就不吃,没事咒人干吗? 却说梁希可怜巴巴的哭着离开以后,立刻站在街边拨通了陈安的电话,等着他一接起便哽咽的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不能做你女朋友" 说完她又委屈的流出眼泪。 陈安正在画图,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很反常,便轻声问:"你怎么了?" 梁希边胡乱的擦着脸说:"我没有事,如果你看到我不开心,我就到别的地方找工作就好了" 陈安晓得她有时还像个孩子似的没有头脑,很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便道:"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梁希哭着说:"不用了。" 陈安道:"你拒绝我,那你至少得当着我的面把话说清楚吧?" 梁希这回答不出来,抽噎了好几下,才憋出个地址。 陈安立刻就把电话挂了。 ☆ 正赶上下班熙攘的人群,车开到哪里都堵。 等到陈安赶到梁希说的冷饮店,她已经在孤独之中默默地平静下来了,只是眼睛肿肿的异常憔悴。 心情微微低沉的走到桌边,陈安面无表情的坐下来看着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梁希低着头,小声道:"我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忘记他,我是不可能再选择别人的,只是那天你准备的那么隆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不想伤害你,可是不说的话,以后你一定更不开心" 陈安凝视她两秒,忽然轻笑了下:"失望是有的,谈不上伤害。" 梁希的声音也没有了平日的清亮,呆呆的问:"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种事情,我觉得根本没有可能。" 陈安淡淡的回答:"相信自己的感受对我来说很重要,感情这回事,没有必要问清楚所有为什么再有决定,比起当成旁观者,我更愿意做你亲密的人,每天多了解你一些,多走近你一些,这样不好吗?" 梁希问:"你有过女朋友吗,你都是这样处理感情的?" 陈安只是简单的回答:"有过,后来我被甩了,也许这样真的不太可靠,但是我喜欢。" 听起来并不愉快。 梁希习惯性的安慰道:"怎么被抛弃了啊很多人喜欢你的,那次我去那个模特井堇家里,她都收集了好多好多你设计的衣服呢,那么漂亮的人" 听到这话陈安有刹那的走神,而后轻轻皱眉:"现在该谈的是你的问题不是吗?" 梁希摇头:"我不可能,我只能喜欢一个人。" 陈安问:"可是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梁希苦涩的淡淡微笑:"他本来就不喜欢啊,五年前,他就拒绝我了,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改变。" 陈安做了个不可理解的表情。 梁希迟疑了片刻,而后弯起嘴角:"你喜欢那样,我喜欢这样,都没有什么理由。" 陈安歪过头,用打量的神色上下看她,而后问:"那你知不知道我还喜欢一件事,就是只要觉得还有价值,就不随意的放弃?" 梁希呆了半晌,而后说:"我不想知道。" 这是她这一天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男人可以被拒绝,但是接连被急着撇清关系,就已经成了毫无悬念的打击了。 夜晚的蓝调酒吧弥漫着一股寂寞的氛围。 陈安送了梁希回家去以后,就自己坐在里面喝酒发呆。 这样折腾下来,竟也有些心情低落了。 梁希是个没有任何心计的女孩子,她的世界里似乎也不太需要掩饰与谎言这些东西的存在,但就是真实,有的时候才够伤人。 陈安点了只烟,想起自己对她那种简单的心动,以及在巴黎准备的浪漫舞会,忽然觉得很好笑。 其实他看得出来,梁希所有的情绪还是会被那个年轻的男孩子牵动,可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事情做了就是做了,现在就是骑虎难下了。 ☆ 一直修长优美的手。一杯晶莹剔透的酒。 当它们同时出现在陈安面前时,陈安却并没有感觉出惊喜。 他回头看向来者,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井堇身着最入时的衣裙,动作优雅的坐在他身边说:"这话该我来问才是,你不是晚上都会画设计图,不出门的吗?" 经常被登上报纸的模特和如今最出名的设计师,如果说他们曾经是一对情侣,绝对不会有人感到诧异。 但诧异的往往是本人。 陈安有时候总会嘲笑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过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把美好的青春都浪费在她的身上。 那个时候虽然没有钱也没有名,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比如今的待人接物简单上千万倍。 只不过时过境迁才很容易明白:为了能出卖爱情的对象心动,是傻瓜才会有的行为。 陈安的脸庞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冰冷而疏离,他很直接的回答:"送一个女孩回家,顺便来坐坐,也该走了。" 井堇微怔,而后问:"有新女朋友了?" 陈安淡淡的瞥她:"所以我该单身一辈子?" 说完,起身就放下钱离开了。 井堇被晾在原位,原本微笑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寂寞,又有些恶毒。 但露出的即便是张恶毒的脸,却也是很好看的。 ☆ 次日,梁希第一次上班迟到了。 她本来就没办法好好休息,想到陈安更是有些痛苦。 所以辗转反侧之后,竟然直接睡到了八点! 之后爬起来赶去上班的举动,也只有鸡飞狗跳才能形容。 ☆ 可是气喘吁吁的从地铁狂奔到店外,梁希却很意外的看到陈安站在那里。 即便有点小尴尬,还是得冲到他面前认错:"老师对不起,我睡过了,我会加班补上的。" 陈安反倒来得很早,正要去找她,却在这里遇见,不由的笑了笑:"没关系,你眼睛还在肿,哭着睡着的吗?" 梁希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陈安道:"正好你在这里,有些话我就与你说清楚吧我们不要因为个人的问题而影响工作,你是个很有前途的设计师,要想从前那样坚持努力,才会有你期待的结果,知道吗?" 梁希本来生怕他如同左轻川一样得罪不得,就连被炒鱿鱼的的准备都做好了,却又听到这番话,不由感动的说:"是,我知道,我不会辜负你的。" 陈安微笑:"不过迟到了,还是要扣钱。" 梁希点点头。 陈安伸手就拍了她脑袋一下:"这么可怜被扣钱了阿,下那班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说说上礼拜的那几个稿子。" 话毕他就拿着那万年不离手的车钥匙,飞快的飘然而去。 梁希纠结的瞅向橱窗里面正在偷看的艾黎等人,忽然有点走不进去的窝囊感。 她傻里傻气,当然没发现马路对面停着那辆奢华的小跑车里,坐着个愤怒而寂寞的女人。 Chapter16 从井堇走近店里的那一刻起,空气中就弥漫着股紧张的气息。 虽然艾黎十分不愿意接待这个麻烦鬼,但她总习惯承担起大家不愿意做的事情,于是只得笑脸迎人的追着问:"不知道小姐需要点什么?" 井堇说:"想订制几套礼服,把上次给我做旗袍的那个设计师给我找来。" 艾黎愣了愣,觉得这是好事情,便立刻跑到工作室里喊出梁希。 大约也是上次受到接待,梁希对这个美女模特的印象还很好,微笑着捧出店里最新出的月刊问:"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子的?" 井堇表情傲慢的翻了翻,翻到最后陈安的照片后又猛地回到第一页,说道:"这件,还有这件" 她一连指了七八样的衣服,然后放下书说:"九月三十号我来取,可以吗?" 艾黎在旁边忍不住啊了一声,满脸吃惊。 因为这些服装没件都需要很精心的制作,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由一个人赶制出这么多,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想不明白井堇是怎么了,特意跑来为难人吗? 谁知道梁希犹豫片刻,却又抬头微笑说:"好的。" 艾黎拉了她一下,又被梁希挡回去。 井堇嘴角微弯:"恩。" 艾黎没办法,只好下了单子收好大额定金,等着井堇走了才问:"你疯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做的完?做坏你就完了。" 梁希笑笑:"这样可以多赚点钱嘛,我想等过年的时候去看一个老人,我外婆去年已经不在了,那老人从小就对我很好,我很想她再说最近也很烦,宁愿忙点。" 说完,她就摆摆手,拿着单子走回工作室忙碌去了。 艾黎没有敢问左轻川的事,其实看梁希的脸色,问与不问,答案都在那里摆着。 ☆ 因为工作室的设备要比家里好很多,下班时梁希也没有离开,而是独自留下来继续赶制井堇的那些衣服,上次旗袍的奖金已经让她那个月的财政很宽裕了,这次如果完成的话,就可以有一笔积蓄给阿婆买些像样的礼物。 这样想着,酸痛的眼皮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梁希认真的趴在大大的桌前,小心翼翼的裁剪着每块柔软的布料。 可是正干得入神时,工作室的门忽然被用力打开,又使劲的摔上,吓了她一大跳。 竟然是陈安,他脸色很差的问:"谁让你接这个单子的?你也太不用脑子了。" 梁希猛地被剪刀扎了下,而后唯唯诺诺的回答:"对不起我错了。" 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老师,她心里也有点紧张。 陈安沉默片刻,很快的又缓和下表情道:"你知不知道做不完或者做工粗糙,她都会来投诉你,明显在整你的事,根本不要理。" 梁希吃惊的问:"她不是喜欢我做的衣服吗,为什么要整我?" 陈安回答不出来。 梁希低下头:"反正我会用心弄好的,绝不会让你感觉丢脸。" 陈安看看表,已经赫然接近九点了,他来回走了两圈,忽然又来到桌前,随手扯过一块淡紫色的绸布,利落的裁剪开来。 梁希从来没见过他做衣服,这些事陈安永远不会带到店里来完成,所以她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老师之所以被称为老师的原因,是因为他所有的方面都比自己要强很多。 不仅仅是审美和设计,就连最小最无用的工序,在他修长的指间都是件熟悉甚至亲昵的事情。 梁希愣愣的瞅了好几分钟,小声问:"老师,你要帮我做啊?" 陈安低着头边忙边说:"是你自己做的,记住了。" 梁希赶快阻止道:"我可以完成的,你不要" 陈安猛地抬头看向她那惹了麻烦都不自知的脸,心里有点气恼又有点好笑,而后抬手推了下梁希的额头:"有时间废话还不如赶快干。" 梁希只得继续自己的工作,只是这次便开始有些良心不安了。 ☆ 一直加班到第三天的晚上,呆傻的水瓶小姐才发觉出究竟揽下多么巨大的工程,半个月忙出八件礼物这个分量,终于压到了她的肩膀上。 虽然有陈安下班后的帮忙,但桌子上那一大堆的绸缎和装饰物的组合完毕还是显得遥遥无期。 梁希已经不记得自己用针穿了多久的小水晶珠,明明已经心烦意乱,还要把它们缝到裙摆上组成美丽的花朵图案,简直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她又一次不小心戳到手指,而后哭丧着脸说:"老师,你设计的这件衣服好麻烦" 陈安抬眼默默地回答:"这一件我就做了半个月。" 梁希诚实的说:"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做这么傻的事如果我没有做完,井堇会不会生气" 陈安已经对她的智商和情商有了很全面的估计,连废话都懒得讲了,只是自顾自的忙着。 梁希很愧疚的看着他说:"谢谢你帮我,耽误你的工作了吧" 陈安叹息道:"下回吸取教训就好。" 梁希点了点头,心中终于感觉到阵阵温暖,比在巴黎的舞会还要温暖。 能在无助的时刻不抛弃她的,于她而言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在梁希的生命里,似乎还没有人做到这一点。 她总是被抛弃,却还是很怕被抛弃。 舞会和香槟似乎是上流社会永远不变的消遣,那些普通人总是触及不到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却再普通再熟悉不过,甚至时间长了,还会显得有点乏味。 何原猛地坐到了休息区的沙发上面,打了个哈欠说:"有没有搞错,连个美女都没有。" 左轻川微笑下,示意他不远处的某位姑娘:"她还可以。" 何原顿时一张苦瓜脸:"哎,别提了,我认得她,上次带她去酒店,完事后一卸妆,差点把我吓死。" 左轻川说:"你不就是喜欢那样的。" 何原顿时直起身子:"谁说的?" 左轻川看惯了他的随便与花心,不作回答,只是用眼神施以鄙夷的目光。 何原顿时反击,戳他痛处道:"怎么样,你前妻和别人好了的滋味不错吧?" 因为左轻川和梁希的过去,他就总喜欢当着左轻川的面叫那个傻丫头为"你前妻",而后还能觉得自己很幽默,无端的幸灾乐祸起来。 左轻川脸色果然变差,撇清说:"我和她没有关系。" 何原晃着酒杯:"是啊,是啊,等她再婚时记得红包送大一点。" 正在剑拔弩张友情快要破裂之时,他们身边忽然响起个动听的女声:"怎么都在这里坐着?" 是优美的井堇。 不管她有着怎样的名声,做过怎样的事情。 还是没办法否认,这个女人很美丽。 何原说:"没意思,我想走了。" 也搞不清原因,像他这么好色的人却始终没有打过井堇的主意,大概是很怕她那种过分的成熟,在何原看来,成熟始终很没有魅力的特质。 井堇也坐下来,问道:"去我家怎么样,待在这里很累。" 她向来都是趴头,总能带来些有质量的美女,因而也很受这群富二代的欢迎。 何原说:"好啊,等我去打个招呼,一会儿你家见。" 井堇笑了笑,随手发了几条信息,而后侧头问左轻川:"你去不去,正好我没开车来,送我一下。" 左轻川也没有事情,便大方的说:"好。" 井堇也不见外,立刻拉着他的手腕往外走。 左轻川毕竟回国没有多久,不像她搞得明白那些邪门歪道。 等到两人双双来到停车场,立刻不知从何处窜来好些个狗仔,拿着相机也不问一声就疯狂拍摄。 左轻川被井堇拉着也来不及挣脱了,他家教很严,有些别扭的看了井堇一眼,却发现她也是满脸惊慌失措,便什么都没有说,就赶快带着她开车离开了。 只是这个行为在无聊的记者笔下,却更有内容可写。 因为自己光明正大而从不怀疑他人的狮子先生,在遇到可怕的摩羯女后,总是要吃点苦头才能长大。 ☆ 第二日一早,几乎所有的八卦报纸都登了同样的内容:左家的公子与名模井堇牵手离开宴会,夜宿其家中整夜未归。 其实左轻川等着何原走了自己也回家了,但是谁要管他回不回家,媒体自然是希望他不回家的。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公司,传到了他爸妈的办公桌上,自然也飘散到了街头巷陌。 ☆ 梁希熬夜做礼服,本来就头昏脑胀的,还要早早上班,边吃包子边在地铁站外走的心不在焉。 可是路过书报亭时,却忽然被个熟悉的身影牵绊住了脚步。 梁希呆呆的看着日报上左轻川和井堇亲密的照片,那副金童玉女的样子,还有惊悚的标题,成人的内容,就跟霜打了的小茄子似的傻在了原地。 难怪他都不愿意理睬自己了 梁希没有仔细读,就已经郁闷的想哭,恍然间满心沮丧。 她告诉自己并不那么希望和左轻川怎样,但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心却是这么的难受,这么的嫉妒,这么又酸又苦。 书报亭的老大爷看着梁希用拿包子的油手伸向干净的报纸,忙问道:"姑娘,你买不买?" 梁希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说:"买,买,这些我都要了。" 说完她就慌张的掏光了钱包里的钱,抱起那摞报纸朝着垃圾桶狂奔。 虽然这么做也没用,可是梁希就是希望这件事不被人看到,甚至不存在才好。 她很害怕承认:小川已经不是她那个小川了。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Chapter17 这天工作的时候,梁希始终阴沉着脸,根本不像平时那样开朗愉快。 同事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自然也不会去问不好的消息。 一直在外面忙的艾黎却不知道,抽空还风风火火的跑到她的工作台旁边说:"小孩儿,你看了新闻没有,那左轻川也太过分了!" 梁希一直在缝制着给井堇的美丽礼服,心中是什么滋味可想而知。 她听到后就红了眼眶,声音低低的说:"我知道了。" 艾黎顿时收敛很多,小心的问:"你还好吧别这样啊。" 梁希苦笑了下:"还能怎么样,反正我也管不到。" 艾黎很难过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计上心来,又偷偷地跑到厕所,翻出包包里那回何原死命塞给她的名片,发了个短信说:"我是艾黎,你有左轻川的电话吗?" 何原回的很快,而且极其雀跃:"宝贝儿,终于想起来我来了^^" 艾黎看了就脸抽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别开玩笑了,你知道吗?" 何原回复:"知道,不告诉你,除非晚上陪我吃饭╭(╯^╰)╮" 吃你个大头鬼。 艾黎暗自呸了下,但是为了梁希的幸福,还是忍辱负重:"好你先告诉我吧,我有急事。" 何原这才姗姗的发来个电话号码。 艾黎赶快打过去,等到被接起,便有点忐忑的说:"左先生,你好我是梁希的朋友。" 果然左轻川的声音传来,就是有点不冷不热:"恩,你好,有什么事吗?" 艾黎心想反正我们彼此不相识,便鼓起勇气问:"报纸上的事情是真的吗?" 左轻川刚被老爸臭骂一顿,烦的很,不客气的说:"关你什么事?" 艾黎的脾气顿时上来:"所以你就和那个臭女人好了,不要梁希了?是吗?" 左轻川哼道:"反正她与陈安在一起很高兴,我愿意怎么样就怎样。" 艾黎反问:"什么时候在一起了,他们没在一起,你听谁说的?" 左轻川那头顿时沉默了下去,而后又传来个模糊地答案:"哦" 说完他就莫名其妙的把电话给挂了。 艾黎蹲在马桶上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 本来好事便做得莫名其妙,倒霉的艾黎晚上下班时又见到鬼。 她刚拎着包包出了门,就看到何原靠在辆宝马旁边很风骚自以为很帅的样子,于是立刻低下头想匆匆走过去。 可是何原却很高兴,拦住艾黎说:"晚上好,你想吃什么?" 艾黎犹豫片刻,决定装傻,慢慢的抬起下巴:"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呢?" 何原道:"你自己答应的,我帮了你你就陪我吃晚餐。" 艾黎吃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谁知何原早有准备,立刻拿出手机拨出了快捷电话。 这时候再关机也来不及了,艾黎手忙角落的捂住乱响的手机,而后尴尬的笑:"我想起来了" 何原也笑:"所以我们吃什么?" 艾黎挑起眉毛:"我挑?" 何原装绅士:"当然。" 艾黎笑笑:"去夜市吃麻辣锅吧,那不适合开车,我们走着去。" ☆ 向苍天发誓,何原养尊处优长这么大,从来没亲力亲为的走那么远的路。 他还穿着上班时的高级西服,累的满头大汗,恨不得立刻坐下休息。 但是只要侧脸看到美丽的艾黎,身为流氓的他还是能生出动力来。 可是艾黎却感觉全身不得劲,说实在的像何原这种人是她最讨厌的类型,身为美女被轻浮的有钱人骚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艾黎实在受不了这些自视甚高的讨厌鬼,只是分外希望这些人全部统统消失掉。 何原故作悠闲地问:"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吧。" 艾黎爱答不理:"没心情,睡太晚皮肤不好。" 何原点头,眼光又她无暇的脖颈滑落到白皙纤细的手臂。 艾黎恶心的要死,故意快步往前走,这时间也是人多的要命,他们很快就被分隔开来。 也就是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的人格外多。 忽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出辆疯狂的摩托车,后面坐着的男的在纷纷惊呼的路人中间一眼就看到了高挑的艾黎,伸手便抢了她的包。 这时何原也吃了一惊,他受的教育当然是命比钱重要,但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想到了自己得展现男子气概,也不知怎的就勇敢地箭步上去想要拦住劫匪。 这些抢钱的小流氓可没想犯下命案,开车的顿时有些不稳,在慌张之间又被何原猛然拉住,而后便乱七八糟的松了手。 摩托车还是劲儿很足的往前冲去,带的力气不小。 何原什么都没看清楚,只感觉自己因为拽住那个男的不松手而被惯性使劲的拉了出去,而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全身剧痛,眼冒金星。 可是还处于惊讶状艾黎的却看清楚了。 那个瞬时间她的包也被甩出来,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和零食撒了一地。 还剩些神智的何原看了,几欲后悔而死。 ☆ 后面的事当然是做笔录上医院,何原本来以为自己走的是桃花运,结果却比狗屎还狗屎。 他摔得一身青肿,被护士耐心处理完后,非常不爽的去付医药费,结果走到收银处一摸衣服,脸色又变。 始终在旁边看热闹的艾黎走上前来问:"钱包丢了呀,那儿挺乱的,你怎么没小心点" 何原想死的心都有。 艾黎憋住笑给他付了帐,而后又很认真的说:"谢谢你。" 何原老毛病又犯,故作大方的回答:"小事一件。" 艾黎道:"我已近告诉你了,你这星期不顺" 提起此事何原简直没语言,只能窝火的说:"你是女巫吗?" 艾黎弯起嘴角:"那现在我请你吃饭吧,再看场电影?" 有不顺吗? 何原顿时沾沾自喜的想。 比起别人的热闹,回到家的梁希就感觉冷清了很多。 她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拎着想要晚上赶工的衣服晃悠到楼下,却看到停着辆与这里的气息很不符的车子。 而后,左轻川就意外的走来出来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见了他的脸,梁希心里的痛苦又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她疲惫的低头回答:"要加班做衣服,最近挺忙的" 左轻川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梁希讪讪的问道:"你终于有女朋友了呀" 左轻川故意说:"为什么这么说?" 梁希道:"报纸上都写了" 左轻川说:"报纸上也没写她是我女朋友。" 梁希顿时气愤的抬起头来:"可是你都在她家过夜了!" 她越这样左轻川的心情就越好,反而露出好看的微笑:"我还在你家过过夜呢,你也是我女朋友吗?" 梁希被他气得几乎要哭出来,扭头道:"算了,也不关我的事情,我还有事呢。" 说完就往楼上冲。 左轻川却忽然大声问:"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梁希的背影僵在了黑暗中。 她竟然渐渐地回过神来,表情决绝的说:"喜欢!喜欢又怎么样,我就喜欢,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喜欢你!所以我不想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你既然都那么幸福了,就别来刺激我,别这么残忍!" 左轻川也没料到她能回答的这么彻底,短时间内愣住了。 梁希深吸了口气,而后轻声道:"我并不想让你困扰,因为没办法做你的朋友,所以我们还是别联系了" 左轻川却笑:"我没和那个人怎么样,也没有女朋友,但我打算交一个女朋友了,你可以追我。" 梁希吃惊的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左轻川又问:"你追得到吗?" 梁希因为激动而有点颤抖,她慌张了好一阵子,转而又蓦然的扑了过去猛地拥抱住了左轻川,因为冲力过大,直接把他压在了车上。 左轻川的后背被撞得生疼,哭笑不得的说:"你也没必要这么积极主动。" 梁希完全没有心情和他胡说,声音哽咽道:"今天早晨,我都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可是现在又有了小川,我好开心" 如果艾黎或者任何一个神智清醒的人在这里都会狠狠地给她一个爆栗,而后恨铁不成钢的展开教育,质问梁希你怎么这么用啊让你追你就高兴成这样你说不追把他气死不是更爽快?真是没出息啊没出息。 但是这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心里洋洋得意的小狮子,和一个完全变异的傻水瓶。 Chapter18 梁希的心情很好,这个事实几乎每位同事都能看得出来。 虽然她深陷于井堇的礼物事件忙的不可开交,但是那嘴角带笑的样子可不再像前两日的大祸临头。 大概所有人都喜欢分享快乐,而不是替他人承担悲伤。 所以这天中午来跃梁希吃饭的人特别多。 但她都摇摇头拒绝了。 等着休息时间一到,梁希就把饭盒从小冰箱里拿出来跑了出去,风风火火的模样,倒是这些日子难得一见的精神抖擞。 艾黎瞅着从眼前掠过的这位欢乐小姑娘,不用再问,也能把情况猜出十之八九。 ☆ 事实上梁希昨晚抱着枕头在床上琢磨了很长时间,思考到底该如何追求小川,这对恋爱经验为零的她完全是个技术活动。 因为亲手做的衣服前不久刚刚送过,想来想去,便打算从做饭这项贤妻良母的活动开始。 反正也激动地睡不着,她很早就起来,找出自己储存的所有食材忙活了两个小时,才做出了一套像模像样的寿司,在还有些燥热的秋天,吃这些新鲜又冰凉的东西最舒服了。 成衣店距离左轻川的公司并不算太遥远,梁希搭上公车,等着晃悠过两站地之后便急匆匆的凭借记忆寻到办公室。 坐在外面的又是那天甜美温柔的接待员。 梁希抚平长发,赶忙把手里的饭盒交给她说:"麻烦你,替我把这个给小川,我叫梁希。" 上一次她哭着从办公室跑出来的事,已经被这群白领传的沸沸扬扬,接待员一看又是这位姑娘,便好心说:"您稍等,我替您联系一下左经理。" 梁希慌忙摆手:"不用了,我要来不及了。" 她只有一个小时的午休,差不多全耽搁在路上,即时是慌张的见一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何况还会紧张发抖结结巴巴,所以还是立刻离开微妙。 当然,梁希也很担心做的东西很难吃,向来喜欢逃避的她,自然也不太愿意知道左轻川那苛刻的评价。 这么想着,水瓶小姐很快就讪笑着退回了电梯。 说起来,被无辜的弄到满身是伤的何原可就没那么幸福了。 他早晨起来才感觉到哪儿哪儿都痛得厉害,也没有心思工作,直到中午才步履蹒跚的溜达到公司,想要找左轻川诉苦。 谁知道一进他的屋,就看到这位先生正在对着个粉色的饭盒发呆。 何原大大咧咧,发现是寿司之后立刻伸出魔爪,谁知左轻川又猛然间把饭盒盖上,差点压到他的手指。 何原被吓到,缩回胳膊叫道:"你干嘛,这么小气。" 左轻川说:"小希做的,为什么要给你吃?" 何原忙四下看看:"她人呢?" 左轻川说:"没见到。" 而后又端坐在那,也不吃东西,一脸希望何原立刻消失的表情。 何原调侃他:"嘿,她不是和那个设计师好上了吗?" 根本不愿意告诉这个信息播报站任何事情,左轻川转而皱眉问:"你脸怎么了,被人揍了?" 提起这个何原就一肚子火,倒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哀叹说:"别提了,昨天和个美女去吃饭,结果莫名其妙摔成这样,钱包也丢了,什么证件都没了,最后还是人家请的,我怎么这么" 左轻川替他接道:"丢人" 何原的伤痛得厉害,立刻拿书砸他:"你他妈有没有良心?!" 结果用力过猛,一下甩到梁希的小饭盒上,左轻川条件反射的想按住,结果还是还是被扣了,盒盖飞出,菜呀饭呀全都撒在了他干净的深蓝西服上面。 何原被此境况惊得目瞪口呆。 左轻川僵在那小脸都绿了。 想起这位朋友的可怕洁癖,又看了看人家小姑娘的爱心便当也毁于一旦,何原立刻起身干笑:"我还有事呢叫人替你来打扫" 说完就往门口移动。 左轻川冷着脸忽然说:"你知道吗?这个月再完不成售房任务,下个月就把你调到广州去。" 他们所在的这家房产公司,两家都有大额股份,但是何原完全没有左轻川的上进心,几乎什么都不做,长辈自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闻言何原的脸立即满是笑意的过来狗腿:"哎呀,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帮你擦擦。" 左轻川生气的推开他,拿着饭盒拍了拍衣服就走掉了。 ☆ 傍晚的时候,梁希照例眼睁睁的看着大家纷纷下班,自己对着越来越薄的月历愁眉苦脸的加班,几乎每天这样透支体力的工作以后,她都有种全身发热的感觉,真的害怕撑不了多久了,好在陈安已经帮他做了很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如期完成也不是那么不可能。 谁知刚打开缝纫机要开始的时候,工作室竟然没遮没拦的走进来个高挑的身影。 梁希抬头诧异的问:"小川,你怎么来了" 又看他很难得的穿着休闲装,奇怪道:"你没有上班?" 左轻川把洗干净的饭盒放在她的桌子上,自顾自的说:"为什么只剩下你?" 梁希回答:"额有位客人订了很多套衣服,要赶工。" 她不想提起井堇的名字。 左轻川点点头,笑了下:"本来想带你去吃饭,那等一下你吧。" 梁希犹豫:"可是我要忙很久对了,中午的寿司好不好吃?" 左轻川明明没有吃到,却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马马虎虎。" 这是他一贯会给梁希的评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梁希听了有点失望,表情僵硬。 左轻川只好又补了句:"其实还可以" 似乎这个夸奖也未好到哪里去。 但是梁希被他折磨的已经很坚韧了,顿时又笑:"那我明天再给你做好不好?" 左轻川说:"不用了,你来找我到外面吃吧,做饭很麻烦。" 梁希摇头:"不行,我只休息一个小时,来不及。" 左轻川皱了下眉头:"那你中午吃的什么?" 梁希低头道:"我减肥啊你还是先回家吧,我还有那么多要做。" 正在他们在不觉的开始磨磨唧唧的时候,忽然一声招呼打断了谈话:"晚餐来了,饿了吧?" 梁希慌张的抬头,看着陈安已经无可挽回的走了进来,离已经变了表情的左轻川越来越近,就只能暗自郁闷。 陈安倒是很自然,把披萨和饮料放在桌子上,礼貌的问候道:"你好,来看梁希?" 左轻川对他的不爽显然已经超越何原N倍,沉默的连话都没有说,带动着一屋子的空气都僵硬坠落,碎了满地的尴尬。 梁希赶紧起身道:"老师,我今天不加班了,谢谢你。" 陈安显然不喜欢和人硬碰硬,微笑说:"好,我也回去了,再见。" 说完连看都没看左轻川一眼就出了门。 梁希担忧的拉住左轻川的手说:"小川,是我自己笨接了做不完的工作,他只是好心帮我做的,你别那样瞪他好不好?" 左轻川本来还处于对这两人的怀疑之中,有感觉到梁希的手指很粗糙,拉起来一看才发现她把自己滑的东一个伤口西一个伤口,再也不像从前那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不由有些难受,轻声道:"没关系,我等你昨完,晚一些也没有关系。" 说完就松了手,随意的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翻起杂志。 梁希愣了愣,唯有赶快开工,争取早点结束。 ☆ 等着偌大屋子里只剩下做衣服的琐碎声音,左轻川才轻轻抬起眼眸,看向梁希端坐的认真背影。 曾经他很怕她找不到自己要做的事情,现在看来,似乎可以安心。 梁希就是那种会从一而终的个□,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很难去改变。 现在左轻川只希望梁希能对着自己认定的路一直走下去,不管是对感情,还是对理想,都不要轻易的改变。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里也流露出了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在明媚的灯光下,很柔和,很动人。 ☆ 待到梁希再抬起酸痛的脖子,把一件新的小礼服装好时,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半。 她高兴地回头说:"小" 不知道什么时候,左轻川已经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梁希愧疚的走近,给他盖上了自己的外套,蹲在旁边悄悄地打量他的睡颜。 原来不知不觉,她喜欢的小川,已经长成男子汉了,那张开始成熟的安静脸庞,带着小时候不曾有过的陌生感觉,令梁希渐渐走神。 也许是被注视的不适感令左轻川恍然惊醒,他诧异的看到梁希正朝自己红着眼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梁希尴尬的低下头,又站起来笑笑:"我们走吧,你要是太累了先回家也可以。" 左轻川慢慢坐起,看了眼表说:"你倒是真努力。" 梁希弯起嘴角:"不然怎么行呢,我还打算参加中国青年服装设计的比赛,如果我可以得奖,就会比现在好很多。" 左轻川随口调侃:"什么时候变成事业型的了?" 梁希急的差点跳起来:"我也很会做家务,还会做菜,我什么都会。" 左轻川又忍不住说:"其实你做的东西也不怎么好吃。" 梁希立刻不雀跃不起来了,站在那愁眉苦脸的瞥他。 左轻川笑了笑:"所以明天不要做了,恩?" 梁希摸着自己现在只吃过半个面包的肚子,嘟囔道:"狼心狗肺。" 左轻川猛地看她:"你说什么?" 梁希赶紧笑:"我说你说的对。"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还是何原,都很容易被这个小狮子的威胁唬住,大约骄傲在狮子座的人身上也是种任性可爱。 把另外一个人的事情放在自己心上,有时候会很疲惫,有时候却也是种充实的负担。 次日左轻川午休的时候特意查了一下梁希说的比赛,对着几个评委看了好半天,而后问何原:"你认识吗?" 何原瞅了瞅说:"不认识,你得找他们圈里的人啊,干吗?" 左轻川道:"小希说要参加。" 何原意外深长的会意:"你要行贿啊?" 左轻川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打招呼总比不打的好,认识总比不认识的好。" 何原是个热心肠,仔细想了想又道:"你去问那谁,井堇不是模特吗,都干多少年了,她肯定认识啊。" 左轻川点头,便又翻阅起会议文件。 何原不太理解的问道:"你干嘛这么拼命啊,又不会被炒鱿鱼。" 左轻川说:"自己没本事,就要永远受上一辈控制。" 何原无所谓的耸了下肩:"那是你爸妈啊,干什么这么冷血。" 左轻川没回答,只默默的批改了起来。 或许人的快乐与不快乐,都可以由性格决定。 就像他,真的没有办法什么和这位朋友一样都不想不担忧不考虑。 又或许是因为梁希的关系,让左轻川对于爸爸妈妈渐渐产生了一种茫然的感觉。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人,未必。 ☆ 井堇的确是个做什么都会体面大方的女人,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体面大方,话和笑容只要是由她奉献出来,就会带来种可靠感。 左轻川本来还有些怀疑她不会伸出援手,但没想到井堇却极其帮忙,还主动联系了两位评委与他进行晚餐,席间言谈甚欢,又有意无意的一个劲提起梁希,笑言她是陈安的得意学生,还要亲自替她的服装走秀。 总而言之,面子给足了,事也做得非常好。 所以左轻川从酒店出来以后,很认真的对她说:"谢谢你。" 井堇在这个初秋穿了件黑色的风衣,雪肤透亮,眼眸迷人:"绝收之劳,上次的麻烦我感到很抱歉,也很想教你这个朋友,如果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对我说吧。" 像这种富二代和女明星的暧昧关系在左家是被完全明令禁止的,但左轻川还是微笑:"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办妥。" 井堇叹息:"你对你女朋友还真的很好啊,哪像我那个时候,什么都得自己打拼。" 左轻川说:"现在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井堇看了他一眼。 左轻川又道:"但是比女朋友还要重要。" 井堇会意的笑笑,边往停车场走边说:"明天你有时间吗?" 左轻川点头。 井堇道:"陪我去看场画展吧,交的都得酒肉朋友,自己去又没有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接受了人家的帮助,自然不能拒绝要求,左轻川答应道:"好。" 井堇不知真假的说:"我还真挺喜欢你的,年轻英俊,温文儒雅,如果早几年我会追你。" 左轻川笑笑:"现在追也是我的荣幸。" 井堇乐了:"你这心有所属的,我算怎么回事,行啦,我先回去了,明天电话联系。" 说完她就大大方方的进了自己的小车,扬长而去。 左轻川应酬的有些疲惫,但想到梁希的前途,又觉得也值得。 做这些,总比让她自己弄得满手伤来的轻松许多。 Chapter19 爱情给人的吸引力与希望永远是我们自己不可能抗拒的东西。 随着与左轻川相见的时间增多,梁希仿佛越来越少的想起那些不愉快地回忆。 现在的她,就是个小心翼翼跑出蚌的软体动物,只需要温暖的怀抱,而禁不起任何刺痛的伤害。 ☆ 随着日历一页一页翻过,梁希那些礼服任务终于到最后的尾声,所需要做的就是把它们都打理干净然后等待着井堇试穿取货。 这天中午,她终于闲了下来,鼓起勇气拨出电话,等着那头刚刚接起就脱口而问:"小川,今天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吗?" 左轻川拿着手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说道:"今天不行。" 梁希顿时失望的哦了声,问道:"你有工作啊?" 左轻川做事从不喜欢遮遮掩掩,便告诉她:"我和井堇约好了吃饭,明天陪你去?" 又是这个名字。 这礼拜已经不知道听过几次了。 梁希心里泛起了种苦涩的压抑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总和她在一起,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在一起还要多。" 能受他人干涉的就不是狮子座了,左轻川反问:"我喜欢和谁交朋友,需要你过问?" 梁希蔫蔫的回答:"不需要。" 左轻川道:"所以,你问我做什么?" 而后他就有点不愉快的挂了电话。 梁希表情僵硬,回身看到架子上那些美丽漂亮的新衣服,感觉手指有些发抖似的。 没有人喜欢嫉妒,但也没有人能控制得了嫉妒。 这是人的本性。 ☆ "井小姐,你的衣服都在这里了,如果方便的话请试穿,有任何问题我立即为您修改。" 梁希垂着眼睛不情不愿的说,她知道今天要为客人服务,特地穿着正统了些,还盘起了向来有点乱乱的长发,但是眼角眉梢,却没有任何亲近之感,像个闹别扭的幼稚鬼。 说实话,当时井堇只是气她和陈安在一起,想让她挨些累,对这些衣服却并不怎么上心。 接到电话前来看了看,也是表情淡淡的说道:"辛苦了。" 梁希干笑。 井堇看到她那年轻干净的脸,就会内心刺痛,因而故意说道:"小川经常提起你,说你现在变得勤奋多了。" 梁希诧异她怎么也用如此亲密的称呼,嘴上却只能敷衍:"是啊,工作了嘛。" 井堇轻轻地弯了下嘴角:"听说你要参加比赛?有想法了吗?" 梁希说:"正在构思。" 井堇笑道:"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走秀,你是小川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这句话重重的气到了梁希,她顷刻冷着脸拒绝:"不用,不用麻烦!" 井堇无所谓的摆摆手指:"随便吧,帮我把衣服包起来,我要走了" 梁希也不再想等着她试穿,立刻站到旁边把工作都留给艾黎。 等着这位交际花走掉以后,艾黎才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和左轻川很熟吗?" 梁希郁闷的说:"我不知道。" 艾黎拍拍她:"你要小心,那个女人她…" 话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便走到了一边。 梁希终于开始担忧起左轻川的心之所属,她这算胡思乱想? 可是面对井堇那样的女人,谁会把她当透明,更何况左轻川本来不会和异性走的太近,但现在… 她烦恼的捶捶头,很快就跑回了工作室。 ☆ 当晚九点多的时候,梁希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她有些吃惊的跑过去打开来问:"小川,你不是…额…" 左轻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吃完了,你呢?" 说完就拎着蛋糕盒子走了进来。 梁希关上门回答:"吃了…" 虽然他的到来让她渐渐的放下心来,但是仍旧因为心里的事情而显得无精打采,给左轻川拿个罐饮料后就走回床边坐着不吭声。 左轻川知道她在想什么,却还是故意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梁希藏不住事,猛地抬头问:"你是不是喜欢井堇,你要是不喜欢谁,不会总合她在一起的…" 她明显胡思乱想了很久,眼里的担忧和紧张都透彻的不加任何掩饰。 左轻川也不知道怎么,竟然回答道:"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看上那个年纪的…老女人。" 虽然用词很不好听,说完却没有半丝悔改的样子。 梁希相信他不会撒谎,却还是问道:"那你…" 左轻川坐到她身边,推了下她的头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梁希嘟囔:"什么大人啊,明明比我还小呢…" 看到他冷眼斜视的样子,她又赶紧闭了嘴。 左轻川道:"有时间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比赛上,别总那么没出息。" 梁希点头说:"我知道啦…小川,要是我取得了名次,你会不会奖励我?" 左轻川随口答应:"嗯。" 梁希微笑:"那你陪我去看阿婆吧,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她了。" 左轻川不由的也笑了下:"还记着呢?" 梁希说:"阿婆对我好嘛,每次我很难过很难过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想起她,大约只有阿婆才像我的亲人…" 左轻川看向她:"你就不会想想别人?" 梁希问:"想谁?" 左轻川不说话。 梁希笑出来问:"你啊?" 而后她又点点头:"以后大概…会想吧。" 左轻川顿时又问:"什么叫大概?" 梁希笑着不再说话。 事业给人的力量,和爱情一样也是不可代替的东西。 当你知道可以通过自己的付出,而给生活带来希望,带来改变,带来切切实实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的时候,就会不受控制的沉浸下去,越付出越多。 这个秋天梁希已经为未来拼尽了全力。 她大概也明白,如果自己没有实质性的进步,那左轻川多半也会是个遥远的梦。 ☆ 外面的树叶已经落尽了。 夜风吹过的时候,就会发出一种空洞无物的回响。 梁希趴在桌前不知道第几次动笔,旁边的闹表上已经指到了凌晨一点。 她画着画着,感觉又很糟,猛然就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筒,而后神经质的哭了起来。 人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总是很难宣泄情绪。 梁希胡乱的擦着脸,忽然感觉胃里恶心,头痛欲裂。 她步履蹒跚的爬到了床上,因为害怕什么都到做不到,而紧张到心情很沉重,怎么也睡不着。 大约迷迷糊糊熬至三点的时候,梁希终于有了些清醒的意识,摸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全身无力的趴在那儿等待接听。 过了好半天,熟悉的声音才响起来,还带着微微的睡意:"喂?小希,你怎么了?" 梁希的喉咙也哑了起来,费力地说:"我好难受,我想吐,头好痛…" 左轻川沉默片刻,声音转而就清醒了过来,说到:"你先好好躺在那,我这就过去。" 梁希有气无力地哼了声,就把脸埋进枕头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 倒是左轻川,被她从睡梦中惊醒后,也不顾佣人的阻拦急急忙忙的就套上衣服冲了出去。 这个时间北京的街道上也是车辆稀少。 他一路超速,不知道已经被拍了多少次。 但是毕竟相隔太远,等赶到的时候,还是在一个小时以后了。 左轻川在门外使劲拍了好久的门,也没有回音。 他有些紧张,抬高声音喊道:"梁希,梁希!你醒醒!" 之吵得整个楼道都亮起了灯光。 这时对门悄悄地探出个中年妇女的头来,警惕的问道:"你有什么事?" 左轻川也是病急乱投医:"我要找梁希,她好像病了。" 中年妇女很狐疑的打量了他几下,见此人相貌堂堂衣着考究,不像是个坏人,才又说:"我是她房东,你是她什么人?" 左轻川赶紧回答:"我是她男朋友。" 中年妇女还是不相信。 左轻川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和名片递过去说:"麻烦您了,给我开个门吧。" 这位太太打量了好半天,才磨磨蹭蹭的拿着钥匙走出来,把证件还给他,然后开门。 左轻川赶紧冲进去,到床边俯身摇了摇梁希道:"小希,醒醒,你怎么了?" 梁希全身发热,眼皮沉重的睁也睁不开,含糊不清回答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话。 左轻川见她病的厉害,便立刻找出个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抱起梁希就往楼下跑去。 他忽然想,如果自己不在梁希会怎么样呢? 以前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她是怎么办的? 但其实,左轻川不知道,也完全不想去知道。 ☆ 次日下午,梁希才朦胧的睁开了眼眸。 她首先看到了高远的天花板和美丽的吊灯,走了半天神,才扭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偌大宽敞的房间里,简约优雅,像是男人住的地方。 手臂上还输着点滴,大概是怕她胳膊太凉,旁边又放了个温温的暖手宝。 梁希正在回想发生的事情,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是左轻川。 他身着着浅色的居家服,也没有去上班的样子。 梁希费力的说:"对不起,我…" 左轻川走到床边,伸手试了下她的额头,而后才道:"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病死在家里怎么办?" 梁希满脸苍白,勉强笑了笑。 左轻川说:"说到底还是身体最重要,不能因为工作就不管不顾,以后不要太累了,知道吗?" 梁希还从来没听过他说出这样啰嗦的嘱咐话语,忍不住问道:"你很担心我?" 左轻川懒得回答她,转身又道:"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他也不管是有佣人在做,就当成借口往厨房走去。 梁希看着开了又关上的门,已经渐渐清醒的脑子里忽然想到,原来是小川的房间,所以这个小川的大床和他的被子… 想着想着,她就又往里面缩了缩,迷糊着又睡了过去。 Chapter20 梁希的这场病完全是被累出来的。 她断断续续的输了两天的药水,才能渐渐的走下床来,有力气自己活动。 幸而又赶上周末,否则真不知道要矿工多少天。 ☆ 大约也是病后饥肠辘辘的缘故,梁希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饭,才满足的放下筷子。 左轻川不比她能名正言顺的休息,特别是最近公司很忙,吃饭也心不在焉的看着报表勾勾划划。 梁希默默地瞅了几眼,而后说:"小川,我好多了,不打扰你了。" 左轻川终于抬头看她,淡淡回答:"周一再说吧,你在这里也是别人在伺候,我不麻烦。" 梁希说:"我怕我打扰你。" 左轻川道:"知道打扰就别那么话多。" 气得梁希立刻闭了嘴巴。 左轻川又笑笑:"再去睡会儿觉吧,看你脸色还是很差。" 梁希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餐厅外面忽然响起一阵人声,而后何原就很随便的走进来说:"你们在吃饭啊,正好我也没吃呢。" 因为不熟的关系,梁希赶紧点点头道:"你好。" 谁知道转而又跟进一个熟悉的倩影,艾黎竟然来了。 她抱着个果篮朝左轻川点点头,而后才问梁希:"你好点儿了没,大家都联系不到你,很着急的。" 梁希站起来说:"手机在家里呢…" 这四个人呆在同一个空间里还真是很尴尬,梁希转而又说:"那我们回房间说吧,不打扰他们了。" 说完就拉着艾黎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何原啥也不想,立刻坐在那拿着左轻川的筷子吃起菜来。 左轻川瞥他道:"在家受虐带了?" 何原叹息:"我都羡慕死你了,可以自己住,我妈饭都要把人烦死,我和她吵架两天没回去了,在外面餐风露宿的。" 左轻川说:"那你住我这儿来吧。" 何原立刻奸笑:"我可不当电灯泡,嘿嘿,你们进展如何?" 左轻川眼神鄙夷的说:"她生病了,什么进展不进展的。" 何原语重心长:"就是要在这种女人缺爱的时候——趁虚而入。" 左轻川不爱搭理他,又低头看起了文件。 何原很感兴趣的伸过头去问:"你们到底几垒了,啊?" 左轻川不耐烦:"没有,别吵了。" 何原很吃惊:"不会连接吻都没有吧。" 左轻川终于抬起眼眸:"你和有什么关系?" 何原哈哈的笑起来:"你是不是gay?" 和他认识这几年,从来没有见过左轻川交过任何女朋友,和任何女性有过亲密举动,以一个二十三四的男人来说,简直是太过于不正常。 左轻川瞪了他一眼:"我是gay你早就晚节不保了。" 何原笑嘻嘻的赖上他道:"我劝你还是像个男人一点,不然难免有不测啊。" 左轻川问:"什么不测?" 鉴于他表情的不快,何原没有回答。 左轻川又道:"我不想对她那么随便,你不会懂得,吃饱了赶紧走。" 说完就起身把这个朋友抛而弃之,款款的离开了。 艾黎有些拘束地走进那间大大的卧室,四下看了看,而后才坐下来问梁希:"你是怎么搞得,两天没来上班,吓到我了。" 梁希也坐在小沙发上面,唉声叹气的说:"不知道…可能衣服穿得少冻到了吧。" 艾黎看着她也是很憔悴的脸,不由劝告:"其实你的时间还长,做什么都别急于一时,就算这次没有获奖,也不代表你不优秀。" 提起这个梁希的心情就不好,小声说:"可是…唉,好烦啊,每次想起来我都受不了,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 艾黎知道她压力很大,便温柔的握住了梁希的手,笑着安慰道:"好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一直支持你的,你看陈安,不也是三十岁以后才红起来的吗,谁都要经过一番历练,知道吗?" 梁希点了点头,眼眶又有点湿,不禁拿手擦了一下笑道:"我怎么老哭啊,我真没出息。" 艾黎拍拍她的脑袋:"你傻呗。" 梁希顿时又哭着笑了出来。 艾黎有意无意的提到:"陈安这两天,也是很担心你呢…" 想起她来梁希便有点不知所措,呆滞片刻而后说道:"周一我就上班了嘛。" 不管有多亲近,干涉别人的感情都是不对的事情。 艾黎便只是微笑:"嗯。" 正在这时,卧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左轻川竟然亲自端着托盘进来,把饮料和水果放到了他们面前。 说实话这个看起来教养过于好又显得沉默寡言的男人,总是让艾黎有些不自在,她赶紧站起来说:"不用麻烦了,我也该走了。" 梁希脸上还挂着眼泪,吃惊道:"你这就走啊?" 艾黎笑:"嗯,周一再见吧,别送了。" 梁希没办法,只好和她摆摆手,目送离去。 等到回过神来,却又看到左轻川表情怪怪的看着她,问道:"人家来看你你哭什么,好像我对你不好一样。" 梁希擦着脸说:"没谈你嘛,我只是有点烦恼。" 左轻川问:"什么烦恼?" 每次看到他这副有点严肃又有点距离的样子,梁希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逃避似的走到床边爬上去说:"我要睡觉了。" 左轻川道:"把药吃了。" 说着就拿着水杯和药盒走了过去。 其实这次梁希还是很感动的,她听话的吃了药后,又微笑说:"谢谢你…" 左轻川坐在床边问:"是不是觉得,比赛压力很大。" 他那天去,也不是没有看到满桌子乱七八糟的设计图。 梁希点点头。 左轻川笑了笑,轻声道:"其实努力了就好,即便没有得奖也没关系。" 梁希问:"要是没有得奖,你也会陪我去看阿婆吗?" 左轻川说:"会。" 梁希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便重新躺回了被子里面,笑笑说:"不过我还是会加油的,先睡了,也许明天病就好了。" 左轻川不自觉地伸手帮她抚下了勾在脸上的发丝,而后道:"好好休息。" 梁希有点不自然的闭上了眼睛。 左轻川又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而后才起身离开,把门关好。 可是躺在那里的梁希,却把脸都憋的通红。 她终于发现,这场突如其来的发烧,其实还是很幸运的事情。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礼拜天的上午,梁希正在客厅里吃蛋糕看动画片,结果赫然看到美丽的井堇步履优美的走了进来,整个人都傻在了沙发上。 井堇倒是笑得很甜美:"听小川说,你生病了?" 梁希嗯了声,竟然都不起身。 井堇还是微笑:"本来和他约好去外面喝咖啡的,现在只好登门打扰了。" 那你不会不喝吗? 梁希心里嘀嘀咕咕,表情也不太正常。 正巧这时左轻川从楼上走了下来,还特地换上了考究的衣服,帅帅得样子让梁希一阵阵郁闷。 他看了看梁希,又朝井堇说道:"到书房来吧,她太吵了。" 井堇瞅见电视屏幕上樱桃小丸子那张大脸,而后说:"好啊。" 话毕两个人就一起不见了。 ☆ 梁希坐在那好心情全都消失,猛地关掉电视机放下鲜奶蛋糕,踩着大拖鞋就神神秘秘的上了楼。 果然他们都坐在书房的沙发上,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和精致的甜点。 梁希便偷看便气愤:为什么小川从来不找我喝咖啡,我明明生病了,他还视而不见,说什么不喜欢老女人,我看他笑得开心地很。 边想她就边气恼,忽然间就神经兮兮的窜进屋子里说:"我也要喝。" 左轻川实在受不了她在外人面前也会任性的这个坏毛病,不禁皱眉问:"你能不能自己待一会儿,不要打扰别人。" 梁希顿时沉下脸:"我哪有打扰你,是你要我来的。" 左轻川冷笑:"你可以不来啊。" 梁希说:"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我才不来呢,待在你家很讨厌,一点意思也没有。" 左轻川道:"哪有意思你去哪。" 梁希有种被抛弃的恼怒感,一踢腿说:"我走了,拜拜!" 由于用力过猛,整个拖鞋都飞出去,跟个白痴没两样。 她看到那么漂亮精致的井堇,心里更不是滋味,扭头就一瘸一拐的跑掉了。 左轻川被她气得没有办法,轻声道:"对不起,你稍等片刻。" 说完就起身捡起那只狗熊模样棉拖鞋,大步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 其实梁希的病已经好了,她只是留恋着能时时刻刻看到左轻川才打算磨蹭到明天,可是现在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一进门就把剩下的拖鞋也踢飞,气愤地脱下睡裙,站在橱柜前想找件衣服穿上离开。 脑子里越胡思乱想,就越觉得艾黎对她的警告是对的。 像井堇那样喜欢靠男人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是来单纯的做朋友。 他们果然不简单,左轻川一见了井堇,就把自己当成拖后腿的东西看待,简直太没有良心了。 可是这衣柜里面除了西服就是衬衫,稍微有几件休闲外套也大得离谱。 正在这时,左轻川推门而入。 他看到只穿着内衣的梁希,也有点犯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梁希猛地反应过来,蹲下身保住自己的肩膀惨叫:"啊——!你出去!!你怎么不敲门啊!" 说着她就扯过床上的薄被,狼狈的裹在了身上。 左轻川从目瞪口呆里回过神来,走过去问道:"你发什么疯,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是在干吗?" 梁希蹲在那边往后退边愤愤说:"为什么我生着病你都不关心我,还和井堇在家里约会,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的么,你对我这么坏,对她那么好。" 左轻川和女人说不明白话,只是无奈道:"这是两回事好不好?" 梁希还真的生气了,抬头说:"是一回事,我不想不清不楚的,你要是想和她在一起就不要来骗我了。" 左轻川问:"你怎么成天在一起在一起的,你脑子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梁希气冲冲的说:"没有!出去,我要换衣服回家!" 左轻川本来就有正经事要问井堇,现在懒得和她再吵下去,冷冷的瞥了梁希一眼,转身就从抽屉里拿出钥匙,走出去关上了门。 梁希反应过来,赶紧跑去拉住门把,可是为时已晚,她还是被锁在了里面。 ☆ 等到门再打开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梁希早就又穿好了睡裙,很没趣的盘腿坐在床中央发呆。 她听到声音,淡淡的看了左轻川一眼,又不理不睬的扭回了头。 左轻川走到床边说:"她回家了,去吃饭了,别闹别扭了。" 梁希还是低着脑袋,周身一片阴霾之气。 左轻川耐下心来问道:"你觉得你做的很对吗,不管我们只怎么样的关系,你都不能不让我见客人吧,如果是你的客人我这样去对待,你受的了吗?" 梁希嘟囔道:"为什么是这样的客人,你怎么不约男的。" 左轻川觉得好笑:"所以我不该和女人说话,那你以后也不要和男人说话,好啊,就这样办,看我们谁憋得比较久?" 梁希愤愤地摔了下枕头,又难过的说:"可是井堇比我好那么多,你又从来都没有异性朋友,你说你不喜欢她,我才不信呢…" 左轻川讽刺她:"你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坏?" 梁希猛地站起来跳下床说:"我知道,阿婆就对我好,小黎姐对我也好,陈老师对我也好,你和爸爸妈妈,对我都不好!" 说完她就转身要走。 左轻川猛地拉住她的手腕,从身后抱住了梁希:"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呢?" 梁希别扭的想甩开他,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她呆呆的看着前方说道:"小川,我不想再这样下去,其实没有什么追不追的,如果你想和我好,你现在就可以和我好,你要是不想,我努力多久也没有用…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是能把我介绍给别人时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也不会阻止你和别人交往的,可现在我算什么呢,你和别的女人走的那么近是什么意思?你真的觉得做错事的是我吗?" 左轻川轻声说:"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梁希问:"给你时间做什么?" 左轻川扶过她的肩,看着梁希道:"你可以不问吗?" 梁希并不是完全不明白,像她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左轻川的爸妈是不可能再接受她的,可是就算有短短的时间,又能改变什么? 想到两个人真的确定关系的话,或许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或许此时退回去,谁都会轻松很多。 但梁希还是凭借着心底里那一丁点希望的影子,慢慢的点了点头。 Chapter21 "老师,我觉得我没办法再继续了。" 梁希忽然在下班后叫住陈安,讲出这样的话。 陈安愣了愣,而后微笑:"是太累了吗?如果压力过大,可以放一放的,不要逼自己。" 梁希大病初愈,气色也不是很好,失力的坐在椅子上呆呆的说:"我真的很认真的在设计,可是 我越画脑子就越空白,去翻自己从前的稿子,才发现都是在笨拙的模仿,生搬硬套,我根本没有自己的东西,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设计师。" 陈安坐到她对面,很耐心的劝说:"你就是太紧张,其实看到自己过去的不足,就是一种进步,设计需要灵感,去接触一下那些能带给你灵感的事物,别待在桌子前面了,恩?" 梁希垂头丧气:"我也不知道我的灵感在哪里。" 陈安问:"那你为什么想当一名设计师,是什么想让你当设计师的?" 听到这句话梁希有点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安笑:"好好的想想这个问题,这很重要。" 梁希点头。 陈安待了片刻,又问:"需要我陪你吗?" 梁希看到表,摇头说:"不用了,我想回家。" 陈安道:"那好吧,随时给我电话。"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离开了。 梁希叹了口气,也收拾起自己的那些本子和笔,茫然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正巧这时手机忽然亮了下。 是左轻川。 他发来条短信说:"今天签了第一个合同,来陪我庆祝。" 梁希本来站在那儿,愣了会儿才提出了个无理的要求:"小川,我心情很不好,我想看海…" 的确,在这个时候梁希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家乡,然后便回味起那片蔚蓝无际的海洋,记得外婆去世以后,她就再没有机会去过海边,每天思念生活在四面内陆的大城市里,有种干涸的孤独感。 没想到左轻川很快又回复她道:"在店里等着我。" ☆ 黑色的跑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几乎也要融入这黑夜之中了。 梁希看到窗外不停逝去的陌生景色,担忧的问道:"那我们还回的来吗,你明天会不会很累?" 谁能料想左轻川真的会带她去往附近的城市欣赏大海,连饭都没有吃就开那么好几个小时的车,让梁希感到很歉疚。 但左轻川这日反而情绪不错,笑笑说:"不是你要去的吗?" 梁希道:"我只是随口讲的,没有当真。" 左轻川道:"反正也不是很远,换换心情也好。" 可是梁希还有点于心不忍,坐在副驾驶座上欲言又止的。 左轻川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两眼,轻声道:"觉得对不起我就加倍还给我。" 梁希问:"那怎么还啊,我又不会开车。" 左轻川顿时不想理睬。 梁希又说:"还没祝贺你呢,有新合同了啊,叔叔阿姨一定很高兴吧,你真厉害。" 这话让左轻川很受用,随口道:"当然。" 梁希笑了笑:"不像我呀…" 左轻川说:"你少唉声叹气比什么都强,我说你都有说错吗,遇到事情要坚强点执着点,什么都承受不了,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梁希被他训的低下了头:"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深秋的大海透着股深邃的漆黑。 等到他们停下车以后,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海风远比白日里寒冷得多,顷刻就吹乱梁希的长发。 她拉紧外套呆呆的走到沙滩上,而后一步一步地靠近大海。 左轻川也锁了车,跟在后面。 海浪拍打着不远处的岩石,就连声音也显得异常壮阔。 梁希在即将入水的地方站住,轻声说:"以前在家的时候,觉得大海很温柔,就算是晚上海边都是灯火辉煌的,原来也有地方的海,空空荡荡,好像世界的尽头。" 左轻川看着她在月色下有些朦胧的脸,微笑道:"想让你散散心,不要让自己更压抑。" 梁希低头笑了下,而后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相当服装设计师吗?" 左轻川说:"不知道。" 梁希看向远处,弯起了嘴角说:"因为我想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和你结婚,小时候,觉得这就是最大的梦想了…" 听到这句话,左轻川沉默了片刻,而后问道:"那现在呢,变了吗?" 梁希摇头:"我也不知道,经过这么多事,这么长的时间,如果说没有改变也是不可能的,唉,我真的设计不出好的衣服。" 左轻川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其实你只要画你想画的稿子就够了,不必做什么都要别人肯定,最重要的是体现出你的价值。" 梁希苦笑:"你知道么,我很怕自己没有价值。" 左轻川拍了下她的头,而后道:"只要你能表达你的观念,你的经历和你的审美,怎么会没有价值?" 梁希说:"是你对我讲的,我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有好结果。" 左轻川回答:"因为你总是想过最容易的生活,不管面对什么,累了倦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跑和退缩,现在也是…你根本不想参加比赛了吧?" 梁希不吭声。 左轻川笑:"你不妨画些最适合自己的东西,那样得不得奖,都没什么遗憾。" "我这次不会逃跑的。"梁希小声道,而后又抬高了声音:"我会一直坚持到最后。" 左轻川看了她半晌,而后点头:"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终于让梁希的心结蓦然间解开了许多,她朝左轻川露出的笑,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左轻川感觉到风越来越冷,便脱下西服给她披上,然后问道:"饿了吗?" 梁希点头:"早就饿了,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左轻川拉住她的手腕,边往回走边说:"开车去找找,前面是风景区,肯定有餐厅的。" 梁希跟在后面,微笑里充满了暖意。 其实她很喜欢此时此刻,能和小川在这样单独待在陌生的地方,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需要面对。 ☆ "这里的东西真好吃。" 梁希叼着个螃蟹爪,忍不住赞叹道。 他们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找到家像样的海鲜酒楼,虽然价钱明显是在坑宰游客,但是味道吃到嘴里面,倒也值了。 左轻川说:"好吃你就多吃点,今晚休息不好了,明天还要赶回去上班。" 梁希笑:"可是很开心,就当看了通宵电影,就是你…还得开那么久的车。" 左轻川大约真的累了,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动作优雅的吃着碗里的白米饭,话也不是很多。 梁希自己啃螃蟹啃的没有意思,忽然间鬼使神差的问道:"你有和叔叔阿姨提起过我吗?" 左轻川说:"没有,但他们知道。" 梁希垂下手,轻声道:"他们一定不希望我们再联系,我…只会拖累你的。" 左轻川没有理这些话,而是挑着眉说:"我倒是不懂你爸是怎么想的,不管他们夫妻发生什么矛盾,也不能把你弃之不顾,你是他唯一的孩子。" 梁希好几年没有见过父亲了,有点难过的回答:"他从前就不太喜欢我的,因为我是女孩…后来那样,就更不愿意看到我了吧。" 左轻川抬头问:"你有想过要回到从前吗?" 梁希摇头。 左轻川放下筷子说:"无论怎么样,你至少要记住,我们和上一辈没有多大的关系。" 梁希嗯了声,又笑道:"反正我都这么大了,能养活自己了,别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好了。" 左轻川眼神深邃的看了她片刻,转而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 这晚他们只在酒店冲了个澡,休息了三个小时,就匆匆的回了北京。 梁希倒是没出息的又在车上睡着了,抛下左轻川独自当司机,等到把她送至成衣店时,天已经大亮了。 很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还满是睡意的脸,梁希走下车以后低头说道:"谢谢你…" 左轻川还有会议要开,顿时淡淡的看她一眼:"嗯,我走了。" "喂。"梁希忽然叫住他,认真地说:"那天我说你对我不好,不是真心的。" 左轻川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留下了个微笑。 梁希看着跑车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之内,忽然有些感动。 她再一次问自己,你为什么要当时装设计师。 她又想,或许那个理由,不是改变了,而是随着她一起长大了。 童话里,都是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变成了闪闪动人的美丽公主,但是生活中,或许那享尽宠爱荣耀的公主,也会在某一天变成平凡的灰姑娘。 可是不管公主还是灰姑娘,爱的王子都只有一个。 人的内心和情感,是不会随着金缕衣的褪下而变成别的样子的。 梁希知道自己必须向前走,她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变得强大,才有可能找回曾经那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 Chapter22 两月后的圣诞节,艾黎觉得自己到了一生中最紧张的时刻。 她傻呆呆的坐在后台,看着面前的华服和那些正在忙碌的模特们就满脸苦恼,天知道自己为什么答应要来。 深秋的时候梁希不知道怎么忽然开了窍,终于开始她的设计。 那一系列极具欧式复古风的现代衣着被命名为了EverSissi,据说是梁希想要纪念心目中永远的Sissi公主,考究的制作和绚丽昂贵的材质都很符合年轻女性的喜好,就连陈安看了也没有提出批评的意见。 因为是针对当今女性的款式,虽然取材于中世纪的奥地利宫廷,但仍旧是市面上回见到的现代款式,全部十六套服装只有一件长裙礼服,就摆在了艾黎手上。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梁希为什么敢把这么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就算梁希不怕失败,艾黎也害怕自己会搞砸而对不起朋友。 想到外面坐着的虎视眈眈的评审,艾黎就感觉头痛不已。 正在痛苦时,梁希才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拿着个漂亮的头饰说:"我可算找到了,小黎姐,你怎么还没化妆啊?" "我等她们先画…"艾黎指了指围着化妆师的专业模特,不安劝告:"我看还是算了…" 梁希扶住她的肩膀:"不,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最漂亮的,这件衣服就是我为你设计的,所以只能由你来穿。" 艾黎问:"要是给你搞砸了怎么办?" 梁希摇头:"没有的事,我觉得我已经成功了,你只要做到最好就可以。" 艾黎终究还是勇敢的性格,点了点头然后微笑:"我觉得你也成功了,我很喜欢这些衣服。" 梁希轻轻的拥抱了她一下:"谢谢你,虽然我什么都没有,还是一直帮我…" 艾黎露出酒窝:"说什么傻话,你好我才会高兴啊,我们是朋友嘛。" ☆ T型台的灯光忽然就暗了下来,梁希从后台偷偷摸摸的出来做到了左轻川旁边的空座位上,轻喘了口气。 而后主持人已经在聚光灯下面开始讲话了。 左轻川为了出席这个圣诞活动,打扮得很正式,考究的灰色西服,整洁的短发,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他低声问:"准备好了?" 梁希点点头,笑得神秘又欢乐。 左轻川说:"看来你很有信心,为何不让我早点看到。" 梁希道:"才不呢,舞台上的最好看,我要让你看到最好看的那一刻。" 一直坐在旁边期待众模特的何原忽然笑:"说话怎么这么肉麻啊?" 梁希不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又愤怒的坐好不理睬。 左轻川凑到她耳边道:"我爸来北京了,看完这个我可能要早点回去陪他。" 听到这个消息梁希不由得很忐忑,点了点头。 左轻川没在说什么,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T型台之上。 ☆ 梁希的号码比较靠后,一直等到倒数第三轮,身着公主式西服的高挑模特才迈着傲慢优雅的步伐缓缓地走了出来,引得下面的闪光灯发出阵阵银光。 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到不好意思,但是真的看到了,梁希却已经被巨大的幸福笼罩了全部的神志。 她没想到,原来自己的梦想被放在舞台上和灯光中,是那么夺目迷人。 原来她与心目的理想,并不是像隔着不可丈量的距离。 左轻川淡淡的看着那些华服,又瞅到梁希情不自禁坐直而露出背影,慢慢的微笑出来,他本就知道经过这些日子的联系通融,她的奖项不可能落空,但是这一刻左轻川又是那么的确定,就算没有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梁希也不会失败。 良好的气氛终于在艾黎走出来的那一刻达到了□。 梁希傻呆呆的看着自己熟悉的朋友,忽然感觉原来她的美丽也可以这样极致和陌生,在精致的妆容下她的脸立体有如雕塑,修长的身材使得那件花样长裙显得美不胜收。 等到回过神来,梁希就又激动又骄傲的说:"小黎姐好看死了,哈哈。" 左轻川哼笑了声,暗示梁希瞅瞅何原。 一眼望去,这家伙竟已经露出了标准的色狼相,完全沉浸在自己YY的世界里。 梁希不禁撇撇嘴,做了个怪表情。 ☆ 评选结果是早已定下的,今晚只不过是让优秀作品进行以下现场展示。 等到最后的模特消失在T台深处后,梁希就坐在那双手合十很忐忑的等着听结果。 奖项一个一个颁过,等到念至第二名的时候,她的名字忽然响在了这偌大的空间之内。 梁希被突如其来的灯光恍走了神,呆了几秒之后才并手并脚的蹭上台,站在几位比她大上十岁有余的设计师旁边心脏乱跳。 可是等到平静下来再去看台下时,左轻川的位置却已经空了。 ☆ 接下来的采访和照相对梁希来说都像是做梦一般的事情。 她呆呆的被人簇拥着干这干那,等到真正闲下来,已经快接近半夜了。 喧哗过后的后台,有种寂寞的空荡感。 梁希在那里耐心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忽然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安。 他大约也是刚接受完访问,微笑着站在她面前说:"恭喜。" 梁希当然会高兴笑出来,虽然她没有得到最想要的那句夸奖,但是老师的话同样重要。 陈安又说:"现在想去休息吗,还是陪你庆祝?" 梁希道:"我们去吃点好吃的东西吧,都要饿死了,小黎姐呢?" 陈安说:"好像和朋友走了。" 梁希郁闷的嘟囔:"肯定是那个何原,大流氓。" 陈安笑了笑,帮她提起地上装饰品的袋子说:"走吧。" 梁希本就兴奋地睡不着,便高高兴兴的跟着他出去了。 ☆ 电梯缓缓地下降。 梁希忽然笑道:"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好的成绩,挺意外的。" 陈安说:"意料之中。" 梁希抬起眼睛问道:"老师,你见过那么多设计师,你觉得我属于哪一类的,真的有前途吗?" 陈安回答:"这些事情,你自己会明白的,前途也要靠你自己把握,但是真的入了这一行,也许你现在的心态还无法适应。" 梁希问:"为什么啊,我没有懈怠。" 陈安笑:"你觉得时尚圈是怎么样的地方?" 梁希有点说不上来。 但是随着电梯一打开,那迎面突如其来的闪光灯和话筒就给了她很标准的答案。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记者相互拥挤着问道:"陈安,她是你的学生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对啊,你觉得她今晚得奖是不是必然的事情。" "你们合张照好吗?" "你下一季的新装发布会会不会邀请梁小姐一起举行?" 乱七八糟的问题让梁希傻了眼,差点被推摔在那里。 陈安不知道是谁又把记者引回来的,却也驾轻就熟的搂着梁希边往外走边说:"对不起,现在不接受采访,让一让。" 可是比起正而八经的比赛信息,记者们总是更喜欢花边新闻,他这一搂顿时又引起一阵狂拍。 梁希已经被吓懵了,完全没办法应对。 结果有个记者又问:"陈安,听说你们是情侣,这是真的吗?" 没想到陈安顿时笑了笑,开了金口:"正在追求。" 梁希猛然吃惊的看向他,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清晨,左轻川坐在桌前喝着咖啡看报纸,越看脸色越阴沉。 本来他还特地安排了晚餐,想要补上昨天缺失的祝贺,谁知道今天全世界就已经知道了陈安和梁希才是一对,顿时好心情被破坏的荡然无存。 瞅着报纸上哗众取宠的标题和他们搂搂抱抱的样子,左轻川终于把报纸摔了下去,起身拿起搭在旁边的西服往外走。 刚把煎蛋端上来的佣人问道:"少爷,你不吃饭了?" 左轻川语气极端不好:"恶心!" 说完就摔上了大厅的门。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跑车急驶而去的声音。 Chapter23 "哎呀,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清早梁希傻站在路边,瞅着刚买的早报上的惊悚标题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嘀咕了声。 她当时就觉得陈安所作所为显得很不妥,还特意与记者揭示了好半天,结果还是被写成现在这副暧昧的腔调。 梁希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新衣服不分析,那么多漂亮的台秀不登,结果偏偏要编一些子乌虚有的事情。 但是抱怨归抱怨,现在的她还真的没办法对媒体怎么样,只能心情低落的跑去上班。 不管如何,只求左轻川不要看到新闻,看到了也不要介意。 当然,这对骄傲的小狮子来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 结果祸不单行,梁希远远的看到服装店外围了好大一群人,两腿发软的靠近一看,竟然是艾黎正满脸为难的被困在中间,她立刻慌张着急的跑过去问:"你们干什么啊,退开,不要影响我们营业。" 原来是昨夜艾黎的表现实在令人惊艳,好事的记者们当然不会放过好不容易出现的生面孔,他门本来在七嘴八舌的纠缠,现在看到陈安的绯闻女主角到了,立即又转换风向,拿着录音笔和话筒追问梁希:"梁小姐,你是陈安的女朋友吗?""有了陈安,你得奖是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呢?""能不能和我们说一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梁希对他们的行为实在气愤,大声说:"陈安是我的老师,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你们不要这样了,不然我叫警察了!" 喊完她就愤愤的拉着艾黎挤回店里面,脸色差的可怕。 艾黎对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也是全然无措,但她更担心梁希,不由问道:"你和陈安怎么上报纸了,左轻川看见了吗?" 梁希烦闷的抓住自己的头发,皱眉道:"我也不知道,我都郁闷死了。" 艾黎说:"总之你得主动去澄清,不然这些事情,可完全说不清楚。" 梁希点点脑袋,又问道:"昨天你去哪里了,要是你等我就好了。" 艾黎无奈的说:"我刚回后台就有记者乱拍,我很烦,就先离开了,谁知道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梁希深吸了口气,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她害怕的拿出来一看是陈安,才松下心情接起:"喂?" 陈安语气带着笑意:"你还好吧,今天记者会比较多,我就不去店里了。" 梁希忍不住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我现在怎么办?" 陈安说:"我讲的是实话。" 梁希结巴:"可、可是…" 陈安又笑了笑:"在你还没有和谁结婚之前,一切都是不可预料的,我只是表现得光明正大了点而已。" 梁希说:"你是故意的吧,你早知道会这样,就是想让小川生气而已。" 陈安反问:"故意又如何?他凭借这样的风言风语就能和你产生矛盾,那也不配和你在一起。" 梁希不喜欢任何人说左轻川的不好,立即回嘴道:"你太过分了。" 说完就气呼呼的挂上电话,对艾黎愁眉苦脸的说:"我去做事了,等下班以后再和小川解释吧…" 艾黎微笑:"恩,要是有什么麻烦,记得来找我。" ☆ 虽然当时讲的时候很勇敢,但事到临头了,梁希还是有些胆怯。 她提前先离开了会儿,早早的晃悠到左轻川的公司附近,却没有勇气进去。 手里那份不堪的早报已经被揉的乱七八糟,看起来就和她本人一样搞笑。 但是不去,只能越拖越糟。 梁希急促的呼吸了几下,平稳好自己的心情,终于大步朝着左轻川的办公室行进去了。 ☆ "有事么?" 见到面后,左轻川只是这么淡淡的问了句,生疏的脸眼睛都没抬,依旧在电脑前办公。 梁希磨蹭到桌边问:"你看新闻了啊…" 左轻川说:"你指什么新闻。" 梁希把手里皱巴巴的报纸展平放在桌子上,小声道:"这个。" 左轻川反倒轻笑了下:"这个啊,大概全世界都看了吧。" 梁希赶紧澄清:"都是记者乱写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情,我当时就说明了,可是记者没有登。" 左轻川说:"看你们挺亲热的,有什么好说明?" 梁希委屈的低下了头,无力的重复道:"真的是乱写的。" 左轻川忽然眼神犀利的看向她,语调不满的问道:"你懂不懂拒绝是什么意思?既然你选择我,就该和别人划清界限吧?" 梁希说:"可是他是我的老板,也是我的老师…" 左轻川冷笑:"好像不是每一位老板都对下属那样。" 梁希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是希望我辞职吗?" 左轻川没回答,重重的敲着键盘,也不知道在打些什么。 梁希说:"不可能的,我刚刚有些气色,离开了陈老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 左轻川看着屏幕笑:"不是我接待一下客人你就胡乱踢拖鞋的时候了?" 梁希心里感到很难受,低声问:"那你还陪不陪我看阿婆?" 左轻川皱眉:"没时间。" 梁希忽然愤怒的抓起那张旧报纸,生气的说:"你一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小气,我怎么会喜欢你的,讨厌!" 说完她就红着眼眶跑出了办公室。 明明昨晚还抱着奖状感到未来有无限的可能,谁知道今天最喜欢的人就要逼着自己失去得来不易的工作。 梁希的承受能力再强大,也绝对没有办法容忍这件事情。 左轻川听到门被摔上的巨响,渐渐的失去了表情。 他一下一下清除掉刚刚胡乱打上的字,对自己的嫉妒和残忍也感到很迷茫。 真的很不喜欢这么被人左右情绪的感觉,原来这世上有一种愤怒,会让人失去自我。 即便左轻川出尔反尔,梁希也没有取消掉回家乡看阿婆的计划。 她攒了很久的钱,加上这次的奖金,足够到商场买来很多奢侈的养生食品和老人会喜欢的一些礼物。 正是因为心里很痛苦,才更愿意去花时间准备。 梁希只要想到会见到慈祥的阿婆,无论如何还是会感到幸福的。 ☆ 的确,正如左轻川所说,真的几乎是全世界都看到那份报纸了。 全世界的人,当然包括井堇小姐。 她对着报纸上陈安的照片和他毫无顾忌的爱情宣言踟蹰了很久,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从前那折腾梁希招惹梁希的小伎俩,毕竟没有任何实质的作用,没办法阻止他们会在一起的可能。 井堇太过于了解陈安,她明白他既然能在大庭广众说出那句话,就必然是认真的。 就像许多年前,他对她怒吼,叫她永远都不要回来。 ☆ 这日井堇参加完舞会,卸了妆之后照例坐在镜子前面擦保养品,很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皮肤有了种 衰老的黯淡,这种黯淡会因为时间而产生,是用多么昂贵的护肤霜都没办法抹去的痕迹。 每个女人都热爱青春和美丽,更何况井堇。 她蓦然间觉得很失望,甚至很恐惧。 呆呆的坐在镜子前面恍然若梦。 不知道井堇花了多久才恍过神儿来,她完全是不加犹豫的拿起手机,拨出了个熟人记者的电话,而后用甜美的声音问:"想听点新内幕吗,关于最近那个小设计师梁希的,就是陈安的绯闻对象…" 这种事情,已经不知道做过几次了。 但只有这次,井堇才有种全然不加掩饰的爽快感,她喜欢沉重的报复,也喜欢赤裸裸的胜利。 ☆ 自从那次被记者陷害以后,梁希就对一切媒体都产生了种莫名的恐惧。 她不再花时间在那些毫不可信的东西上面,而是更专注于自己的设计与工作。 就好像只要兢兢业业的低头做人,就不会再惹上任何麻烦。 但事实呢? 这个时代的事实,其实有着非常残忍的答案。 ☆ "小孩儿,你看了这个,可别生气。" 下班以后,艾黎很刻意的来到了工作室,站在梁希的桌前说。 梁希正要收拾设计图,感觉很诧异的问:"什么啊?" 艾黎慢腾腾的拿出本周刊来,放到了她的面前。 梁希张大眼睛,猛然拿起来读下去,越读手越抖,最后她简直要哭了,猛地摔下杂志说:"谁这么诬赖我,我的奖是我自己努力拿的,我没有贿赂评审,更没有偷设计图!" 艾黎赶紧扶住她的肩膀劝道:"你别这样好吗,我当然知道你有多不容易,可是现在有人写了,你就得想办法解决啊,如果有记者再来,一定要好好的和他们解释。" 梁希又沮丧又绝望的坐到椅子上说:"解释什么啊,他们会听吗,大家都希望看到丑陋的事情,越丑陋越好,根本没有人关心事实是怎么样的,一点真善美都没有!" 这辈子,梁希说过很多不靠谱的傻话,但是这一次,她说对了。 ☆ 自那篇文章出现以后,网络和报纸都进行了疯狂的转载于胡编乱造,每天都有人打来电话采访梁希,但无论说什么,还是会以记者的主观臆断来成文。 似乎梁希得奖的光环还没有来得及闪耀,就已经被丑闻弄得污浊不堪。 其实有着同事的陪伴和老师的鼓励,这些无凭无据的东西也不是那么承受,但一个礼拜之后,又一篇重量级的新闻彻底把梁希打倒了。 ☆ "最近被媒体热炒的陈安女友,设计师梁希,其实竟然有着惊人的家事:她的父亲名叫梁赫,是位著名的地产大亨,她的爷爷更是声名显赫,即为著名华侨…梁希的母亲黎舒出身平凡,因为婚外恋情问题而与其父离异,此女行迹放荡,曾与多位商人有染,使其女血缘问题也成梁家不能揭的沉痛伤疤,自从黎舒移民美国之后,梁希就在北京独居…." 梁希愣愣的看着这篇可怕的报导,已经再没有任何话好说了。 恐怕任何人从来不愿提起来的隐私与过去,都承受不起光天化日之下的注视。 这天整个工作室都显得静悄悄的,没有谁敢去安慰像是丢了魂似的梁希,就连艾黎也感到万分诧异与无措,再想起自己从前说的那些咒骂有钱人的话,心里顿时百味具陈,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心态,走过去说:"小孩儿,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休息吧…" 梁希瞅着杂志上陌生的父亲与母亲,慢慢的合上书,低下头忍不住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闻讯而来的陈安冲进了工作室,跑到她桌子旁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其实像这些丑闻,是可以用钱买回来的。 但他却始终没有太在意那些无聊的媒体,结果才酿成了今天的错误。 梁希并不是什么都打不倒的大女孩,看着书里那些惊悚的内容,换成别人照例没有办法承受。 陈安沉默片刻,拉起她说:"先回家吧,这件事我替你弥补。" 梁希抗拒的抽回了手,低着头小声说:"不用了,要不是你对记者乱说,记者不会注意到我的…" 陈安顿时无言。 梁希尴尬的擦着眼泪,哭的有些面无表情:"老师,我想请一周的假,回家乡看看外婆。" 她能躲开媒体的纠缠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陈安说:"恩,你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等到心情好些了再回来工作。" 梁希失魂落魄的点头,拿起包来往外走去。 陈安担忧的跟上去说:"我送你吧。" 谁知梁希却猛地把他推开,流着眼泪的投去种陌生的目光。 有埋怨,有失望,有距离。 陈安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目送着梁希离开。 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被个比自己小十年的姑娘吓住,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Chapter24 "哟,小妞,还怄气呢?"何原大清早就嬉皮笑脸的晃进了办公室,勾着左轻川的肩膀说道。 近来左轻川的心情很不好,对他的玩笑也是冷眼置之。 何原又问:"我就不明白了,你哪来那么大气好生,再说现在惨掉的是你前妻啊。" 左轻川边翻着文件边说:"我看她很高兴。" 何原愣了下:"不是吧,祖坟都快被刨出来了还高兴什么?" 听到这话左轻川有点疑惑。 倒是何原吃惊:"你没看这两天的新闻啊?" 左轻川打开笔记本说:"不想看。" 何原立刻故作神秘的摇摇食指,把IPHONE拿出来按了几下,然后伸手到他眼前:"赶紧读,以后别说我没告诉你。" 虽然左轻川不再想接触那些花边新闻,但还是情不自禁的抬起眼眸,而后就真的失神到僵住表情。 到底是从何时起,搜索梁希的名字也能出现那么多页面,除却她和陈安的真真假假,更多的就是贿赂评审,比赛放水和梁家好几年前的丑闻。 显示在最上面那张被无数话筒挡住去路的低着头的可怜照片,大概就是梁希现在最真实的生活写照。 何原见左轻川不吭声,又道:"勾搭评审的明明是你,我现在觉得真是多此一举,还是被挖出来了吧?" 左轻川闻声回神,猛地把手机抢过来,拿着车钥匙就起身往外走。 这下何原急了:"你别拿我电话啊,别耽误我约会。" 左轻川根本不理,边低头看着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 有很多事情,都是亲者痛仇者快。 井堇在媒体面前打滚这么久,当然懂得如何去抹黑一个人,也当然明白,这些或真或假的灰色记录,将会永远伴随着梁希的生活,除非她无法忍受,灰溜溜的消失掉。 这当然对井堇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看到越来越夸张的后续报道,她的确是很愉悦的。 ☆ 这天井堇没有通告,便悠闲地起了个大早待在阳台上做瑜伽。 谁知道忽然间佣人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小姐,左先生来了。" 井堇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根本不懂任何声色,只是站起来拍拍衣服回答说:"好。" 而后就款款的走了出去。 左轻川正站在客厅里面沉着脸,刚见到井堇,就把那满是丑闻的IPHONE扔到茶几上问:"是不是你干的?" 井堇满脸极为真实的惊讶感,低头看了看,声音依旧悠然甜美:"这怎么可能,我也很担心她啊。" 左轻川冷笑:"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见过评委。" 井堇叹息:"记者们就是这么无孔不入,其实我也很担心自己被揪出来,这种丑闻很麻烦的。" 左轻川一直是个很自信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分外后悔自己的自信,后悔自己相信过口碑如此有问题的女人,也许这世上的任何事情,从来都不会是空穴来风。 井堇笑了笑:"我没想到,原来梁希家里那么厉害,其实大可以让她父亲来摆平这件事。" 左轻川不至于再去和她交心,虽然女人是不能打的,但他还是轻声说了句:"像你这种年纪,已经是到了该积德的时候。" 气的井堇立即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帮你,你现在竟然来羞辱我。" 左轻川眼神极为陌生的的看着她:"你可以去查小希,我也可以去查你,你觉得我在今天之内还不会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吗?" 井堇顿时沉默。 左轻川从她手里拿过电话,又认真道:"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我会补齐学费的。" 说完,他就转身大步离开。 井堇呆立在客厅,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 毕竟她不可能去和左轻川这种背景的公子硬碰硬,但随便什么人都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现在痛快过了,麻烦也来了。 井堇慢慢的坐到沙发上,渐渐地思考起自己的后路。 ☆ 极富极贵的人家,从来都是狗仔和媒体们喜欢盯梢的对象,所以一旦被抓住什么丑闻把柄,他们也会熟门熟路的找出解决之道。 左轻川原想冷上梁希几天,等到她忍不住离开陈安另谋高就,可是忽然间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的超乎了自己的预料之后,自然会心急如焚。 他开着车随手就给些媒体打了电话,很快的回到了家中,又想要再安下心来联系相关圈子的长辈。 可是正在书房胡乱的找着电话时,忽然间有声严厉的问句响在身后:"你不去公司做事,回来折腾什么?" 左轻川猛然回首,见是父亲左鹏程,不禁敷衍道:"忘了些文件。" 左鹏程笑了笑:"是在忙梁家小姑娘的新闻?" 左轻川合上手中的电话本,没有回答。 父亲的笑忽然间在慈祥中带了些严厉:"刚才叶老说你给他打电话了,为什么多管闲事?" 已经点名道姓的提起报纸主编,左轻川只好承认:"是我害她的,我不能坐视不理。" 左鹏程的语气坚定不移:"你们没有可能了,不要再多做联系。" 左轻川眼神复杂的看了父亲半晌,而后说道:"您答应过我,只要我专心于事业,就可以做主自己的婚姻。" 左鹏程道:"我不是干涉你,只是你还不明白人生的许多厉害之处,这世上的女人千千万万,等以后你就会明白自己现在是在浪费时间。" 左轻川轻笑:"女人是有很多,但我的人生只有一次。" 左鹏程似乎也并不想多劝他,又或许是另有打算,便也笑了笑,摇着头走出了书房。 夜晚在心情低落的时刻,总是会显得格外漫长与宁静。 梁希呆呆的坐在床边,对自己的生活泛起了难以自制的恐惧感。 小川若即若离,梦想又被践踏,现在就连她最见不得人的伤疤都被拿来哗众取宠。 真不知道还剩下什么珍贵的东西。 似乎人经历的越多,眼泪就会越少。 梁希已经不想哭泣了。 事实上她已经对现实十分失望甚至厌恶,根本没有什么流泪的激情。 为什么大家总是那么残忍,这个问题,她没有办法想明白。 如果出事以后左轻川能够稍微安慰一下,梁希大概就没有这么难受,但她完全不明白左轻川的喜怒哀乐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他的铁石心肠从何而来。 有了隔阂,话便也说不清楚。 梁希的手指第无数次从手机上移开,终于还是没有播出电话。 像是乞求同情这种事,做起来实在太过丢脸。 次日,她便搭上了回家的火车。 在那个距离北京并不算太遥远的大海边,有着梁希仅剩的安慰。 ☆ 四五年未曾涉足的街道,终于还是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陌生了。 梁希下了火车之后,就愣愣的托着箱子茫然无措,那些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已经模糊了她对于回家那条道路的记忆。 倒是热情的出租车司机们召唤起了她。 梁希随意找了辆车,坐上去迟疑的说出地址,所幸那片别墅区还在,否则真的是要白来一趟了。 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她就到达了目的地。 一边感谢着司机帮她搬下行李,一边茫然四顾的寻找着家门。 也说不清原因,梁希又觉得温暖,又觉得心疼,鼻尖都开始酸酸的。 等到出租车缓缓地开走。 她才朝着阿婆的花园迈开了步子。 ☆ 白色的大门恍然开启的时刻,与高中毕业时的情景分外相似。 但不同的是,那迎面走出的老人,已经完全白发苍苍了。 梁希那满是疲惫和眷恋的泪水顷刻间顺着脸滑落下来,她紧紧地拥抱住惊喜地阿婆,不停的说道:"我是小希,我是梁希,我回来看您了…" 阿婆的晚年在失去了那两个孩子以后,变得分外孤寂,似乎完全没有办法承受这个事实似的,竟然双臂颤抖,讲不出话来。 梁希抱了她许久,才直起身子擦着脸,笑道:"是不是我不认识我了…" 阿婆这才回神,轻轻地打了她几下:"你为什么骗阿婆,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为什么不去找小川…" 说着说着,她也哭了起来。 梁希担心老人的身体,赶紧扶着她道:"说来话长,先进屋去吧,我买了好多礼物给您。" 阿婆步履蹒跚的走进整洁华美的客厅,身后的门蓦然关上,似乎已让这寒冬的室内温暖了许多。 ☆ "看,这是我得的奖状,我现在是设计师了。"梁希得意洋洋的把自己唯一的荣誉给阿婆递过去,半句不提起所受的那些委屈。 阿婆自然为她高兴,一直摸着梁希的头说:"好孩子,好孩子…" 可悲的是,梁希依旧在继续着那些谎言。 什么和妈妈过,生活在美国,听起来一帆风顺似的。 她或许可以与人分享自己的坎坷与辛苦,但全世界只有阿婆,太让她于心不忍。 梁希笑:"您可得给我好好保存,哈哈。" 阿婆带着老花镜,很仔细的瞅着那个奖状,而后又问:"你见到小川了吗,怎么他…没有回来。" 梁希点头,而后道:"工作太忙了吧,只有我有假期。" 阿婆叹息着问:"你们现在…" 梁希说:"是朋友,虽然那么多年没有见了,但还是挺熟悉的。" 尽管大家什么事情都瞒着阿婆,她也能明白这两个孩子的状况,不禁叹着气道:"看不到你们结婚,我还有什么指望哦…" 梁希立刻抱住她的肩膀,笑得很开心:"嘿嘿,虽然我没和小川好,但是也有很多人喜欢我啊。" 阿婆更是幽怨:"小川这个孩子,真的没有福气。" 梁希在这远离北京的地方,心境放松了不少,也能勉强应付自如。 她弯起嘴角淡淡的回答:"没有我,小川好像也挺幸福的。" Chapter25 电话里传来的,仍旧是沉沉的关机声。 左轻川几乎整天都没有轻松下来,终于勉强把事情办妥之后,才有勇气联系梁希。 他是很怕她承受不住那些报道,却没想过她连自己都不想见。 夜色不知何时起已经慢慢的笼罩住了北京的稀薄空气,左轻川呆呆的躺在卧室的床上,似乎还能想起不久前梁希在病中于此熟睡的样子,他感觉有点疑惑:是不是来来去去,一切实在对那个小女孩太苛刻。 狮子在独处的时候,会立即感到寂寞,会在寂寞中渐渐反省。 左轻川挂掉最后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后,猛然的做起了身,随手披上风衣,而后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五年前所错过的事情,今天是该拾起。 他需要陪伴她。 ☆ 陈旧的铁门被砸的轰响,但除却这刺耳的回音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回答。 左轻川又使劲敲了敲,喊道:"梁希,在就快出来!" 依然沉默。 正在他开始有些不安时,忽然有个中年妇女拎着超市的塑料袋走上楼来,竟是那日的房东太太。 左轻川赶快说:"您好,请问您知道梁希去哪里了吗?" 这位中年妇女还记得这位小伙子,便也不再敌意,边开自己的门边说:"她呀,好像回老家了,走的时候还特意让我帮她看着房子。" 左轻川恍然想起自己给梁希的承诺,便已明白了她的去向,讪讪的道:"谢谢您,打扰了。" 房东似乎不喜多管闲事,朝他生疏的笑了下,便进屋消失。 左轻川也只能无奈的下了楼,他对于该给外婆打个电话这件事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与老人说的清现状。 可是上帝似乎等不及他的忐忑,也给左轻川带来了令其措手不及的礼物。 ☆ "左先生,你是来找梁希的吗?" "您与梁小姐是什么关系,你们曾经定过婚?现在还有联系吗?" "家里是怎么看待梁希的?" "你认为梁希与陈安的关系怎么看?" 左轻川刚走出单元门,就差点被伸过来的话筒戳到脸,他很反感的皱眉躲过,根本不想回答。 那剧烈的闪光灯令他头晕目眩,问题又显得如此无聊可恶。 如果不是陈安整日在媒体上炒作自己,根本就不会有这些八卦记者关注,如果不是井堇一而再再而三的卖新闻,他也不会忽然间深陷媒介囹圄。 但左轻川不是梁希,他很不客气的挡开记者,打开车门说道:"陈安和梁希没有关系。" 只是落下这句话,而后就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但对于向来有强大解说能力的记者们,这一句话似乎也就足够了。 ☆ 这是一个光与电的时代。 我们人类似乎在铺天盖地的网络中显得迟缓而笨拙,往往面对万事都会变至手足无措。 当左轻川刚刚走进自家的客厅,就对上了父亲严厉的眼睛。 这时已经九点多了,他搞不清自己从早到晚都忙了些什么,满脑子都是新闻,舆论,众人悠悠之口。 但是此刻,他该意识到的也终于意识到了。 左鹏程语气不满的问:"你刚才在外面胡说的话,要是被发出去,会惹来多少麻烦,你自己和我说说?" 左轻川把车钥匙扔在茶几上,垂着眼眸:"我说的是实话。" 左鹏程道:"我没有时间关心你们这些无聊的纠纷,但是我警告你,梁希的事情到此为止,娱乐圈时尚圈的事情,你一辈子都不要给我掺和,知道吗?!" 左轻川不回答,像是有点烦了,扭头就向楼上走去,完全是副半句话都没有听进去的模样。 左鹏程被向来还算听话的儿子气道,皱眉高声说:"你至少知道我会怎么阻止你!" 左轻川突兀的停下步伐,轻轻的问:"你也知道梁希不是坏孩子,她家里的事,不能毁了她的人生,也不会毁掉我和她的关系。" 左鹏程怒曰:"但是那会毁掉你的人生。" 左轻川讽刺道:"爸,你也太危言耸听了。" 左鹏程轻笑:"是不是闻言耸听,事实会告诉你答案。" 左轻川沉默了半晌,又道:"随你的便,我想休息了,今天很累。" 左鹏程说:"去吧,明天必须上班,不要再和记者浪费时间。" 左轻川点了点头,步履迟缓的进了卧室。 ☆ 反抗是什么意思,反抗后又能得到什么好结果? 这些问题,已经在脑海里盘桓很久了。 左轻川的骨子里是个理智的人,他知道在放弃与所得之间的比例,所以家里告诉他不可以弹钢琴,他就这么些年也没碰过,家里告诉他不可以惹是生非,他就始终如一的循规蹈矩。 现在,家里终于也告诉他,不可以再和梁希有接触。 所以他是不是应该一如往昔? ☆ 洗了澡后,左轻川呆呆的抽着烟窝在床上看电影,脑子里天马行空的,一会儿会想到梁希那些简单到不行的喜怒哀乐,一会儿会想到她现在的孤单,一会儿也会想到父母在那精装之下的残酷嘴脸。 做什么都不对。 做什么都不行。 左轻川苦笑着回神,逼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而不是再去自寻烦恼。 他看的是《东邪西毒》,因为作为张国荣的影迷多年,对此很是喜欢,每当心情低落的时候,总会找出来看,舒缓浮躁的心境。 但是今日却不知原因的越发不安。 电影带着伤感的对白响彻在偌大的卧室里,带着种空荡的回音。 "以前,我认为那句说话很重要,因为我相信有些事一旦说出来就一生一世。现在想想,说不说也没有什么分别了,有些事情,是会变的。我一直以为自己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间,我最喜欢的人却不在我身边,如果能重新开始该多好。" 张曼玉的声线干净而带着力量,让左轻川的心有些抽痛。 是啊,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输是赢? 何必又这样在乎输赢呢? 得到梦想的那个,多惨也是赢了,没有得到,抱着全世界,不还是输了。 过的好又能怎么样,在最美好的时候喜欢的人不在身边,是叫什么好呢? 左轻川慢慢的把烟掐在手边的烟灰缸里,又拿过手机,拨出了外婆家的长途。 可是还没等接通,他又挂了。 这不是退缩。 左轻川从床上起了身,走到衣柜前把自己从英国带回的箱子拿出来,随意往里扔了几件衣服。 他是想要出发。 不经打理的老房子,无论多么奢华,都会有种破败的感觉。 冬日海风冰冷的屋后,梁希呆呆的站在自己的花园里面,恍如隔世。 现在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因为房子尚未被卖掉,还能隔着落地窗看到里面蒙着白布的家具。 那些白布和停尸房用的很像,作用也很像。 都是埋葬已经死去的东西。 梁希把尖下巴深深地埋进围巾里面,失落的转身做到台阶上,有些难过的靠翻书打发时间。 阿婆在睡午觉,她睡不着,走出了门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混混沌沌的就跑到遮盖令她难过的地方来了。 梁希轻轻的叹了口气,抚摸着书页上YumiKatsura(注)的照片,黯然道:"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的,勇敢又自由的控制着自己的人生,传播出那么多美好的事物。 大约人和人之间,永远都会隔着银河那么遥远的距离吧。 待了会儿后,梁希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发僵了,便拿着书慢腾腾的起身想要回去。 可是刚刚抬头,就恍然发现已经爬满枯藤的铁门前,站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他那精致的脸和高贵的衣着,就像是童话里面的王子,披荆斩棘来到败落的城堡,来唤醒沉睡的公主。 梁希在诧异间又有些难过,低声道:"小川,你还是来看阿婆了" 左轻川的风衣被飒飒吹起,他走过来道:"我是为了看你的。" 梁希愣愣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左轻川很突兀的身手抱住她:"对不起,我没能保护的了你。" 闻言梁希心底的委屈顿时泳了上来,她很埋怨的哽咽道:"为什么我那样向你解释你都不相信我" 左轻川说:"我相信,我只是" 梁希一脸不开心的推开她。 左轻川淡淡地说:"嫉妒。" 这个词汇,是完全不属于他的东西。 梁希不懂你要嫉妒什么。 但她似乎又在刹那间领悟到了。 这领悟,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喜悦与幸福。 左轻川很认真的说:"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受伤害了,以后不会,再也不会。" 梁希此刻反倒腼腆了起来,低头说:"什么伤害不伤害的,这算什么。" 左轻川也没再矫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外面冷,回去吧,外婆醒了在等你呢。" Chapter26 人是家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人,再美丽再舒适的房子,也不会带有温度。 傍晚梁希站在厨房努力的做着大家的晚餐,忙得有些不能瞻前顾后,但当她很随意的把某个柜子打开却忽然看到小时候熟悉的那套瓷碗时,还是怔怔的停下了。 比起热衷新鲜事物的孩子,她更喜欢老人。 因为老人怀旧,在有老人在的地方,很多很多东西都是不会改变的。 正当她拿下瓷碗有些走神儿,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发现左轻川不知从何时便站在那儿了,轻声道:"出去吃吧。" 梁希坚持道:"我可以做好。" 左轻川笑了笑:"不是那个意思,你很不容易才休息下来,就不要再忙了。" 梁希转身关小了炖汤的火,回答道:"没关系,再说都快好了,你等着去吧。" 左轻川走到水池边说:"那我帮你。" 而后他就打开笼头动作生疏的开始冲洗草莓。 梁希淡笑了下,即便现在心头积压着许多烦恼,幸福却还是趁虚而入。 阿婆早就自己待不住了,她悄悄地路过偷看,忍不住道:"哎,多好的一对儿啊。" 吓得梁希猛看向她。 左轻川说:"您还不歇会儿去。" 阿婆道:"刚才你爸爸打电话来,要你回北京上班。" 梁希知道他是偷跑回来,不禁显得有些担忧。 左轻川点头:"嗯,我一会儿给他回。" 阿婆道:"不用了,我把他骂了,就知道做生意做生意,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你妈妈嫁给他真是太亏。" 左轻川不禁笑了:"我妈和我爸也挺像的。" 阿婆叹息:"是啊…除了赚钱眼里也没有别的东西,你可别成他们那样,扔下我这个老太太不管。" 左轻川和她感情很深,嘴角的弧度也温柔:"不会。" 阿婆嘟囔:"我看也差不多了。" ☆ 这天所有人都显得有点措手不及,等到老太太梳洗好躺到床上,时针都已指过了十点。 左轻川照例坐在旁边陪她聊天,随口问道:"外婆,您身体好点了没?" 去年老人血压高的心脏病都犯了,很是危险。 阿婆笑道:"看到你们心情好,身体也就好多了。" 左轻川握着他温暖的手道:"我把您接到北京去吧,您自己在这里多寂寞,也没有人陪。" 阿婆拒绝说:"老了老了,不能搬了,你嫌我寂寞就快生个外孙给我抱。" 左轻川淡笑不作声。 阿婆压低了声音又问:"你和小希到底怎么样了,我看她无精打采的。" 提起这个又何尝不是左轻川的苦恼,他疲惫的摇头:"还能怎么样,我爸不让我见她,最近我们又犯小人,惹来很多麻烦。" 阿婆年纪大了似乎更脆弱,红了眼眶说:"小希是无辜的,她父母怎么样也不是他的错误,你爸妈都这么功利,实在让我失望,不管如何,外婆还是支持你的。" 左轻川道:"我很想有个让大家都快乐的结局,但我没办法。" 阿婆问:"小希妈现在怎么样?" 左轻川说:"又结婚了吧,好像扔下她住在美国,那以后我也没见过,她爸脾气一年比一年坏,不会再回到从前了。" 阿婆很诧异:"扔下?小希没和她妈在一起?" 左轻川摇头:"她好像离开这儿就去东北和她外婆在一起,后来她外婆走了,她就自己在北京生活。" 这个消息让老太太陷入了震惊之中,她呆滞了许久才喃喃道:"小希这个孩子怎么骗我,她过的这么不容易,怎么不来找我?" 左轻川苦笑:"她也不想让您担心…每个人都有自尊心,她不愿意让我们看到那些辛苦。" 阿婆不禁心疼的流下了眼泪,反握住他的手道:"小川…你们再见就是缘分,答应阿婆,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小希就像我的亲孙女,我可不愿意在天上看着她受苦啊…" 左轻川道:"什么在天上,您和小希都会快乐的好好活着。" 阿婆加大力气:"我可知道自己的命,你答应我,你不答应我我走了也不会瞑目。" 左轻川被握的生痛,点头道:"我会照顾她的。" 阿婆流着泪说:"你要娶她啊,你们还没出生时,我就给你们订了,你可不要抛下她不管,你找不到那么好的女孩儿了。" 左轻川伸手轻轻的抱住阿婆,淡笑道:"好了,看您哭得像小孩儿,我回来看您您总得高兴点才是,就算我和小希走不到一起去,我也会像对妹妹一样对她。" 阿婆说:"小希比你大,是你姐姐。" 左轻川立刻陷入沉默。 阿婆又问:"你老实点儿回答,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左轻川想了想却没有作答。 阿婆抬手打了他一下:"男子汉大丈夫,连句痛快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明白,但讲出那句话来,仍旧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左轻川似乎只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感受,被装饰过的好看语言,与他而言几乎是世界上最遥远的东西。 回老家的这几日,他陪梁希去了很多地方,也聊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他们的学校,他们的钢琴教室,他们最喜欢去的餐厅,他们闲暇时最爱待的海滩。 往事虽然如烟,但再看起来也是非常美好。 ☆ 这天下午梁希又坐到海边的石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靴子踩着脚下海砂,愣愣的打发时间。 左轻川在她旁边道:"后天就回去了,想买点什么东西吗?" 梁希摇摇头:"这里有的北京也有…我不想回去,我害怕记者。" 左轻川道:"那些事也快平息了吧,他们总有新的东西要去报道。" 梁希郁闷地说:"我害怕别人说我作弊,说我不会设计衣服…为什么会有人诬赖我那些没做过的事情。" 左轻川没有敢告诉她实情,也不愿意把井堇迁入她的生活,便只是道:"实力可以证明很多东西,时间会洗刷掉那些谎言的。" 梁希点头,淡笑着问:"小川,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我在陈安那里做事?" 左轻川迟疑的说:"也不是,但他那个人有点太城府,我并非真的厌恶有人喜欢你…但是我担心陈安会为了他的喜好,做出一些对你不好的事。" 梁希低头道:"我感觉出来了,其实我也很难接受他故意把我曝光给记者的行为,想走了…" 虽然此时此刻左轻川想要显得义正言辞些,但他还是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梁希简单的头脑里依旧还是装着简单的事情,她小声道:"其实我妈给了我不少钱,我想用那些钱开个店,从最开始做起。" 左轻川点头,忽然从风衣里拿出支票,在上面写了几笔然后递给梁希:"就算我的投资。" 梁希立刻推辞道:"我不能要…" 左轻川把支票放在她里:"你明白这不算什么,运气好的话,你现在也可以像我这样随便写上个数字,这只是点心意。" 梁希迟疑。 左轻川道:"拿着。" 说完就把支票塞进了她的棉服口袋。 梁希终于小声道:"谢谢你,小川,我会努力的。"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当梁希坐上动车时,还觉得自己似乎刚刚回到这个地方似的。 左轻川帮他放好行李,然后朝窗外被佣人搀扶着的老人笑着招招手,而后坐到了旁边。 但是梁希却默默地酸了鼻尖,看着阿婆满心不舍。 左轻川见状道:"有时间再回来吧。" 梁希点头,一直等着火车开动,阿婆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才慢慢的收回目光,小声道:"我不想回北京了,在这里也挺好的,我在这里也能发展事业。" 左轻川立刻坐直身体,而后说:"北京的机会更多不是吗,而且…" 梁希看他。 左轻川问道:"你不想经常见到我吗?" 梁希的脸一下子红掉,回答说:"想…但是…" 左轻川道:"你总那么多但是。" 梁希闷闷的不吭声。 左轻川忽然问:"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你还有但是吗?" 梁希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问:"啊?" 左轻川也不顾前后都有乘客,竟重复道:"我要做你的男朋友。" 梁希呆呆的瞪着他的侧脸,硬是半分钟都没有回应。 她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更没想到会是在这毫不浪漫的火车上。 可是,随之而起的幸福感觉,也并没有因之而减少。 左轻川一直没有瞅向她,而是表情奇怪的等待,可是似乎这寂静太刺耳,又似乎他已忍无可忍。 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梁希做任何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忽然侧身的左轻川吻住。 只是唇与唇最简单的触碰,却也令梁希的心顷刻间就要爆炸似的跳动。 她本微微的惊慌失措,但看到左轻川脸边那抹可疑的绯色,又渐渐的柔软下了目光。 原来,那么趾高气昂的小狮子,也会傻兮兮的害羞。 Chapter27 出租车缓缓的驶到梁希的楼下,她抱着小箱子走出来后,听到左轻川说:"我先去公司处理事情,就不配你上去了,拿得动吗?" 梁希回首笑笑:"嗯,再见。" 而后目视他直到离开,才转身走进单元门。 箱子虽说不沉,可倒也是真的累了。 终于带着疲惫踏入屋内之后,梁希却满头雾水的退了出来:难道走错了? 眼前的房间不仅铺上了舒适的木地板,重新粉饰了墙壁,就连从前的家具都不见了,彻彻底底被装饰的极现代又极漂亮。 她迟疑的脱鞋走进去,走到窗边下意识的扶住被风吹拂的四处飘荡的粉色窗帘,而后才看到茶几上的百合花下压的纸条。 完全不知道左轻川是什么时候写的,也只有三个简单的字:喜欢吗? 梁希呆呆的又看了看周围,而后晃到卧室,失力的坐到崭新的大床上笑了出来。 记忆中,这似乎是第一次他这么用心的对自己好。 梁希忽然觉得就算以后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也值得。 ☆ "小孩儿,你可回来了啊?" 大早晨艾黎一看到梁希进店,便高兴得笑着说。 梁希的书包里已装上辞呈,笑容也显得稍有勉强:"嗯,昨天回北京的。" 艾黎只当她还是心情微微不佳,放下手中的礼服走过来拥抱片刻,而后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梁希点点头,弯起嘴角。 艾黎想到报纸上写的她的家事,根本无力安慰,只能道:"如果还是不开心,我就陪你去喝酒。" 梁希握紧了包带,而后放松语调说:"其实我还挺开心的…小川终于和我交往了。" 闻言艾黎不禁惊喜的笑:"真的啊,那你们可得好好的。" 梁希又点头,说:"我先去把剩下的工作做完,等下班时有事和你讲。" 艾黎拍拍她的肩膀:"嗯,去吧。" 梁希往工作室走的脚步有些迟疑,她实在太熟悉这里的一切了,她从未想过真的要离开。 但是为了陈安,为了左轻川。 她也不愿意事情再变得复杂下去。 ☆ 辞呈写的很简单,梁希把它压在桌子上苦等了一上午,也没有等到陈安的身影。 正当她快要主动去找时,手边的手机却忽然响起。 陈安没有与她寒暄,只是讲了个地址,而后道:"你快来,越快越好。" 梁希来不及问他什么,就被挂了电话。 没办法,她只好站起身收拾好东西急急忙忙的赶赴。 事情好像总是这样,永远不会在她的掌握之中。 ☆ 半个小时后,当梁希傻傻的来到那个酒店的顶楼会议室,迎面就被闪光灯晃花了眼睛。 她很诧异的看着幕景上陈安新闻发布会的广告,完全失去头绪。 坐在台上的陈安朝她笑了笑,随即就有礼仪小姐把梁希牵到他身边坐下,满眼茫然的瞅着下面的记者们。 陈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刚才说到这届设计师大赛的问题,我想我的身份并不是梁希的老师,而是比赛的顾问,这次每一个获得奖项的设计都有在艺术上,创意上,市场上各个严格的标准,可以禁的起任何一位专业人士的检验,前阵子对于梁希的不实报道已经严重的伤害到了她的名誉,梁希是我的员工,也是我寄予厚望的新设计师,如果以后再有这样不讲证据捕风捉影的新闻,我也打算付诸于法律手段予以处理,特别是一直对梁希进行骚扰的某周刊,相信他们已经收到了法院传票,请各位同好引以为戒。" 梁希吃惊的瞅向他的脸,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有位女记者站起来道:"梁小姐你也说两句吧,这次的新闻战已经使你的名气远超过比赛冠军和许多同辈,是不是也是一种炒作方式呢?你真的是梁赫的女儿吗?" 梁希紧张的瞠目结舌,看着礼仪小姐把话筒给自己抬好,才小声道:"我没有炒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写成那样,关于我的家庭我不想说太多,但是我从来也没有贿赂过评委,更没有抄袭别人的设计。" 又有记者问:"那你和陈安是什么关系呢,还有你和左氏的公子是不是曾有婚约,前些日子他的公开表态,你怎么看?" 梁希被问的支支吾吾,倒是陈安笑了笑:"这些私人问题恐怕与各位无关,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下个月我的公司将会在香港正式上市,产品涉及服饰,化妆品,香水等大热的时尚产业,而梁希小姐将被聘为首批设计师…" 这显然是个比你情我爱更值得报道的新闻,梁希的脸顿时被闪光灯照的一亮一亮。 她情不自禁的握紧了书包带,错愕的再也拿不出那道辞呈。 人烟散去一切都会比平时更为清冷。 梁希等着被访问完,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陈安和他的助理讲好事情后,走过来笑笑:"正好吃午饭,一起去吗?" 梁希点头,欲言又止的跟在他后面下了楼。 ☆ 这天陈安倒是心情不错,点了许多菜,而后才问:"回家待的怎么样,心情好了吗?" 梁希点头:"嗯,小川回去找我了…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虽然没头没脑的说出来,但是点明总比暧昧善良。 没想到陈安只是笑了笑:"那祝你们过得开心。" 梁希脱口:"你不生气啊…" 陈安抬眸:"为什么生气,你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 梁希实话实说:"那次你和记者那么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陈安笑笑:"总之你会发现跟着我做事以后,最终结果都是好的。" 他抬手把料汁浇在牛排上,又补充道:"就算这次你被东写西写,现在呢,还不是变成正面报道了,以后再看,那些根本什么都不算,谁没被冤枉过?你选择了这个行业,有很多事就得没选择的面对,与其去质疑别人,还不如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所有的事都和做游戏一样简单。" 梁希喃喃道:"可能我真的不算太懂吧。" 陈安微笑:"不用愁眉苦脸,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打起精神来。" 梁希恩了声,而后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工作,是真的吗,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过。" 陈安道:"与其让你知道过程跟着忐忑,还不如当成惊喜来的高兴,怎么样,现在高不高兴?" 梁希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而后拿起勺子吃着空心粉道:"就是怕自己做不好。" 陈安问:"怎么总是不自信?当初注意到你,就是因为你改了我的衣服,那个勇气哪里去了?" 梁希傻笑:"当时没有想太多,现在不敢了。" 陈安跟着笑:"傻样,吃你的吧,过阵子再开会说工作。" 梁希点点头,而后轻声道:"你说的对,那些可笑的烦恼走过再看,真的不算什么。" 她终究还是没能拿出自己的辞职书,因为她舍不得失去越来越好的机会。 梁希很怕自己会变得自私。 但她真的抗拒不了。 ☆ "小川,我食言了你会不会生气?" 傍晚时他们两个人待在梁希的小屋里,吃着简单的晚餐,梁希心里忐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左轻川笑笑:"没舍得辞职?" 梁希点头:"陈安的公司快上市了,如果我能设计批量生产的高级时装,那会学到很多东西的,和现在不一样…" 左轻川倒是很平静:"那你就不要辞职,反正也都是你自己的主意。" 梁希扒着碗里的饭愁眉不展:"如果陈安结婚了就好了,谁都不要想太多。" 左轻川笑:"只要你不会想太多,谁也不会想太多。" 梁希立刻放下筷子表衷心:"怎么会,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 左轻川往她碗里夹了点菜,而后道:"你也就是嘴上说说。" 梁希惊奇:"怎么会?" 左轻川看着她问:"明晚公司有庆功宴,你陪我去?" 梁希知道他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生怕自己被认出来,便显得很犹豫:"可是,不适合吧…万一…" 左轻川冷笑了下,没理睬她。 梁希赶忙拉住他的胳膊:"我去,我去。" 见这傻姑娘正中下怀,左轻川照例是得了便宜还不给好脸色,只是道:"嗯,穿漂亮点。" 梁希这才安心吃起东西,过了会儿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怪怪的瞥向左轻川:"小川…你到底觉得我好看还是难看啊,你从来没有说过。" 左轻川回答:"就是正常的人。" 梁希拿起旁边的小镜子皱眉:"唉,我觉得也是,要是我能像小黎姐似的就好了。" 左轻川觉得好笑,轻声道:"你和你的公主娃娃们很像。" 这一句话就把梁希哄乐了,她追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娃娃还给我?" 左轻川说:"那是我的财产了,你想要自己想办法。" 梁希傻倒硬是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还喃喃道:"哼,我自己去买新的,等我有了自己的店,就在橱窗里摆满娃娃,店名就叫SissiEver,你说好不好?" 左轻川顿时懒于理睬,侧过头去看向窗外。 Chapter23 那闪着璨璨银光的水晶灯,似乎早已是梦境中才会出现的事物了。 梁希小心翼翼的踩着高跟鞋和左轻川走进大厅时,已经心跳的难以自抑。 她对过去的事情向来采取逃避的态度,特别害怕别人提起难以作答。 但是,既然选择了和这个人在一起,就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画地为牢的闪躲。 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 ☆ "没事的,大家又不是记者,不会问令你难堪的事情。"左轻川感觉到了梁希的颤抖,安慰似的拍了拍她勾着自己胳膊的手。 尽管化着妆,梁希的脸色还是显得苍白,她勉强一笑:"恩…" 左轻川道:"我爸妈去美国了,不会出现的。" 听到这个梁希才稍微放松:"那就好…" 正在这时何原忽然笑嘻嘻的走过来,调戏道:"哟,小情侣公开出镜。" 梁希始终不懂左轻川为什么交了这么一个朋友,讪讪的说:"你别乱讲话,很丢脸啊。" 何原倒是不见外,笑着拉住她而后对左轻川道:"借我用一下,我有点事情。" 左轻川狐疑的看着他。 何原对天发誓:"真的,骗你我不是人。" 左轻川这才对梁希说:"那我先去和大家打个招呼,一会儿见。" 说完自然而然的吻了她的脸颊,而后才离开。 梁希的脸顿时红了,而后又看到何原那种好事的眼神,语气不善的说:"你到底干嘛啦!" 何原问:"艾黎是不是你的朋友?" 梁希说:"当然,你少打她的主意。" 何原弯起眼睛:"我是那种人吗?" 梁希坚定地点头。 何原黑线了片刻,然后很正经的说:"是这么回事儿,那次她帮你走秀被人家杂志看中了,想找她当模特,她竟然不肯,这么好的机会你要劝劝她把握住。" 梁希问:"什么杂志?" 何原说了个美国最顶级的时尚月刊名,梁希这才感叹道:"为什么不肯,当模特多好啊,她那么漂亮。" 何原一摊手:"不知道,我一说她就摔我电话。" 梁希点点头:"我会和她好好谈的。" 而后她又打量似的瞅着何原:"你是不是喜欢小黎姐?" 何原回答的倒是痛快:"当然,美女我都喜欢。" 梁希顿时不愿意再和他讲话,谁知挤眉弄眼的何原忽然间僵住了表情,而后紧张的拍了她一下:"喂,你看谁来了。" 梁希不明所以的回头,瞅见一大群西服革履的男人通通围住了刚刚进来的宾客。 再仔细一瞅,特就彻底懵在原地。 那被众星捧月的,不是她父亲还是谁? 梁赫的出现无异于一场轩然□,整个宴会的场面都因为他而静了下来。 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依旧是冷的让人感觉陌生的眼神。 梁希发现梁赫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眶就不争气的红了,动也不动的,逃也逃不开。 果然来者不善。 梁赫淡淡的挡开身边的人,朝梁希走过来道:"和我出来一下。" 那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带有魔力一般,令梁希完全没有反抗的跟着他出去了。 ☆ 这个时候的走廊只有偶尔路过的服务生。 梁希听着脚下的高跟鞋不断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头脑间一片空白。 梁赫走了一半,忽然停住身,看着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和你妈待在美国,回这儿来干什么。" 梁希低头,小声道:"我没有去美国,以前和姥姥住在东北,后来考上大学就一直在北京,我妈再婚了,带着我不方便吧,再说我也长大了,可以养活自己。" 梁赫显然这些年都没有问过她的处境,听到后微微的惊愕,又眼神黯淡的问:"是吗?" 梁希点头。 梁赫又道:"你也明白,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没有开新闻发布会是我不想伤害你,但你不要拿着从前的事情炒作自己。" 梁希知道爸爸肯定会听闻近期的事情,却没想到他能如此狠毒,不由得抬头道:"我没有炒作,我没想依靠你们。" 说完,她就委屈的哭了。 在父亲面前,似乎不论多大了多么成熟,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梁赫抬手擦去她的泪水,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但恍惚间又硬下心肠:"那样最好。" 梁希躲开他,哽咽着问:"为什么你相信妈妈的话,为什么你觉得我不是你的女儿,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梁赫欲言又止。 梁希哭的妆都花了,颤抖着嘴唇道:"至少爸爸该给我一个事实吧,我没办法接受你们的话…" 梁赫轻轻抬手,拿下她肩上掉落的碎发,而后道:"验了DNA,你就信了?" 梁希无奈的点头。 梁赫说:"好,但结果不会改变,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梁希觉得他冷冰冰的连陌生人都不如,只能以哭泣来回答。 正在此时,左轻川的身影忽然间带着犹豫出现在走廊里,他见梁希哭成那样,终于大步走过来道:"叔叔。" 而后就握住了梁希冰冷的手。 梁赫淡淡点头:"你最近工作做的不错,特意来祝贺你的,继续努力。"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那穿着黑色风衣的背影,有股带着衰老的孤寂。 ☆ 左轻川拿出西服里的手巾,边帮梁希擦脸边问:"你爸说你什么了,好了,别哭了。" 梁希抽噎着道:"他说他不是我爸,要我别…别拿从前的事情炒作自己。" 左轻川愣了下,又皱着眉头道:"算了,不要理他们。" 梁希心中的痛苦无处排解,侧过脸狠狠地咬住下唇,像是要咬出血来那么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脆弱。 左轻川看的心疼,扶着她的脸轻吻上去,而后并不离开她的唇,轻声道:"你还有我,我不会抛弃你的。" 梁希忽然间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左轻川的怀里嚎啕大哭。 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太可怕了,那种被挚亲舍弃的痛苦,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这世界上任何一种感情都是勉强不来的东西。 大约隔了一个礼拜之后,梁希竟然接到了通意外的电话。 是梁赫的秘书打来的,要她立刻去某某酒店见面。 梁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背着包匆匆的赶过去接受。 她本来是很难受的,但是这些日子左轻川一直在安慰与劝告,也令梁希想开了很多。 等到一路颠簸,走出酒店的电梯时,她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 "爸…"梁希走进房间,看到梁赫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喝茶,便生疏叫道。 梁赫抬头看她,而后说:"坐。" 梁希默默地坐在他身边。 梁赫拿起桌子上的一个信封放在她的腿上,说:"自己看吧。" 很忐忑不安的打开,竟然是医院的检验报告。 数据很确凿,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梁希愣愣的读过后,轻声道:"让您费心了…" 梁赫声音变得很沙哑,问说:"现在可以接受了吗?" 梁希苦笑:"恩。" 梁赫道:"所以记住我说的话,你和梁家没有关系。" 梁希轻声问:"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现在有一个流着你的血的陌生人,他对你来说,就比我还值得珍惜吗?" 梁赫回答:"当然,那是我的继承人。" 梁希呆呆的看着茶几,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 正在这时一位助理敲门进来说:"董事长,您该吃药了。" 梁赫闷不吭声的等着助理把药和水递过来,咽下去,而后瞅着梁希道:"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梁希失魂落魄的起身,什么都没有说,就步履凌乱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陷入寂静。 梁赫起身,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终于像个老人似的走到床边,颓然倒下。 助理看的于心不忍,却也不知道该讲点什么,也只好摇摇头离了开。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无论错的是谁,都不是梁希,都不是这个要承担一切的女孩子。 ☆ 出了酒店后,梁希就抱着手在街上失神的乱晃。 冬风挂的越发寒冷无情了。 她的长发被吹的纷乱,完全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便只是依靠着直觉迈动步伐。 亲情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 仔细的想起来,真的很可笑很卑微。 亲情,不过就是医院的那一张纸罢了。 梁希现在已经完全不想流泪,也不知道自己该为了什么流泪。 直到路过一家婚纱店时,她才惊醒般的回神,扭头看向橱窗里那华美高贵的衣着。 梁希呆呆的把手放在玻璃上,而后轻声说:"小川,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Chapter29 在这个世界上,付出与得到并不是绝对等价的东西。 所以我们付出的时候仅仅是为了得到,当然不会活得快乐。 ☆ 傍晚梁希又和左轻川约好去吃饭,开车路过茶店时,梁希忽然拍了拍左轻川的胳膊:"停车,我买点东西。" 左轻川把车靠到路边问:"买什么?你还喝茶?" 梁希笑笑:"那天看我爸在吃降血压的药,想给他买点银杏茶,对身体好。" 左轻川冷笑:"何必呢?" 梁希倒是没有什么所谓:"现在一定没有人关心他…唉,没关系,等我一会儿。" 说完就拿着包急匆匆地跑下车进了店里。 左轻川很多时候真的不是很明白这个姑娘在想什么,也难以理解她在受到打击之后哪来的力气还要去对别人好。 这也许就是善良。 其实年龄越大,就会发觉善良是件很难做到又几乎没有必要的东西。 大约一刻钟之后,梁希才拿着袋子笑着回来说:"同事告诉我这个茶很管用。" 左轻川也笑笑,随手又发动了车子,然后问道:"你现在工作换了没?" 梁希点头:"嗯,下个礼拜就不在店里做了,新公司有专门的设计室,比以前方便很多。" 左轻川道:"陈安最近对你真的不错。" 梁希赶紧靠在他的肩上笑:"没有,你对我最好啦。" 左轻川差点没扶住方向盘,让车猛地滑了下,不由不耐烦地说:"别乱碰我。" 梁希在旁边哈哈哈,倒是开心得很。 ☆ 刚刚装修完还纤尘不染的走廊,让人很容易就生出一种希望感。 梁希第一次穿的西服笔挺来工作,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紧张,挺胸抬头的朝办公室走去。 谁知道这时身后忽然路过几个老设计师,对她有种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还相互交头接耳。 梁希这个脾气,顿时就脱口而出:"你们说什么?" 有个还算熟悉的姐姐赶快笑:"说你刚毕业不到一年就能做到现在的工作,挺不容易的,呵呵。" 梁希心里不太得劲,却也只能说:"谢谢。" 那位姐姐又道:"还是有陈老师照顾好,哪像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保不出饭碗了。" 听到这话梁希的脸彻底僵了,她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却没有伶牙俐齿的反驳能力,只好低着头走开。 这种时候,倒是特别想念艾黎,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人会来做这样的事情。 受到保护这种感觉,大约也只有失去的时候才能体会得到吧。 "我好想你…" 梁希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嘟囔,面对着美味的蛋糕也吃不下去。 因为是周日,艾黎才有时间和她约出来,闻言不禁笑笑:"被人欺负啦?" 梁希烦闷的捂住脸:"唉,我不适合在那里做事,感觉压力好大,又没有别人强,被看不起也没什么奇怪。" 艾黎皱眉:"可是你很好啊,是不是故意排挤你?" 梁希道:"也不是,人家小孩都好几岁了…和我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我呆在办公室好压抑,什么都画不出来。" 艾黎道:"那你就和陈安说回来吧。" 梁希拿叉子叉着自己的蛋糕说:"再看看…" 艾黎微笑。 梁希忽然想起那晚何原对自己说的事情,拍案道:"对了,听说人家杂志要你去当模特,你为什么不去?" 艾黎愣了愣,而后摇头:"不习惯。" 梁希说:"没做你怎么知道习惯不习惯呢?" 艾黎叹息:"其实我有很多朋友都是做这个的,先不说熬不出头,你要明白进了那个圈子以后就很难…很难做真实的自己,也许为了明天你就要出卖你的今天…更何况等年纪大了,还不是和现在一样?" 梁希道:"可是你也不能永远卖衣服,你以后要做什么?" 艾黎笑说:"等攒够了钱就自己开个店吧。" 梁希点点头,又不甘心道:"但我还是觉得你该去试一试,你还年轻嘛,如果不合适就算了,合同不要签太长,怕什么?" 艾黎看着她不说话。 梁希说:"小黎姐,我觉得你最有勇气了,不要怕东怕西嘛,就是去照相,可以赚很多钱的,你要是害怕我就陪你去。" 艾黎乐了:"我不是害怕。" 梁希问:"那你是为什么?" 艾黎说:"我是担心自己变了。" 梁希使劲摇头:"你不会变的,你这么好,永远都会这么好。" 艾黎对她的天真话语无言以对。 梁希又握住她的手:"去试一试吧,算我求求你啦,恩,恩?" 艾黎勉强的笑了下:"让我再想想。" ☆ 和艾黎逛了整天的街,等到梁希搭着地铁回到家时,已经有点精疲力尽了。 她步履蹒跚的往自己住的楼走去,边走边翻钥匙。 可是晃到楼下,却看到了辆很令人意外的黑色轿车,特别陌生。 梁希呆呆的站在那,等着车上下来个西服革履的男人拿着东西朝自己走了过来,满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那男人问:"梁小姐是吗?" 梁希点点头。 男人随即把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她,里面放着梁希买的银杏茶,口气抱歉的说道:"你送的这个礼物,被董事长拒绝了。" 梁希显得很尴尬又很伤心,勉强的笑道:"哦…麻烦你了。" 男人明显不愿意这样讲,却不得不开口:"董事长还说,不要再给他送东西,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梁小姐你明白吗?" 梁希深深的点了点头。 男人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告辞了。" 说完,他便和车一起飞快的离去,消失不见。 梁希站在楼下抱着银杏茶,感觉心里很凉,空落落的很可怕。 "好,散会。" 陈安收起手里的设计稿,朝大家笑笑,而后又轻声对梁希说:"你留一下。" 梁希只好忍受着大家各种眼光,坐在那儿等人走完。 陈安倒是极为淡定,点了只烟抽了两口,而后问她:"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最近设计的东西不太好。" 梁希小声说:"是被衬托的吧,你从其他大牌子那儿请来了这么多设计师,我的东西当然显不出什么特点来了,你是我的老师,他们也是我的老师,我都是在学你们啊。" 陈安摇头:"你和比赛时不是一个状态。" 梁希为难的侧过头:"我觉得我不适合这里,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这个工作。" 陈安道:"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很有潜力。" 梁希笑了笑,打开手里的文件夹,苦笑着问:"如果我不是我,就凭这这些东西,你会雇我吗?" 陈安没有回答。 梁希轻声道:"其实我们没可能的,所以不用这样优待我…" 陈安问:"你不觉得是你根本不想做吗?" 梁希抬高声音:"我想!我真的很期待这份工作,可那都是做梦而已,别人奋斗了十多年才得到它,跟我不是同样的分量,现在我认清自己了,我的梦醒了…" 陈安笑笑:"没想到你会这样认为。" 梁希失落的低下头:"这个东西,其实记者会那天就想给你的,可能我太自私了舍不得那些名和利才拖到现在吧…老师,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再和你一起工作,你不是我从前眼里的那个人了。" 陈安拿过她的辞职信,打开来看了看,又随手扔在桌子上。 梁希起身,鞠躬说:"对不起,我会去做更适合自己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她就想离开。 不料陈安却猛地起身从后面抱住了梁希,低声道:"别走好吗,我压力也很大,你在这里让我好过很多,你给我了很多灵感…" 梁希从来没接触过除了左轻川以外的第二个男人,她紧张到有点颤抖,但很快又用力拉开陈安的手说:"我不是你的缪斯,我也是需要缪斯的人。" 而后梁希转身,对视上陈安那双美丽的眼睛,难过的说:"就是你这种眼神,让我画不出东西来,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利用你而装模作样。" 她大声讲完后,感觉自己有点失态,不由深喘了口气倒退两步:"对不起…" 陈安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井堇的脸,想到了她为了利用别人而离开自己的嘴脸,忽然感觉一切都显得有点可笑,淡淡的问道:"利用我不好吗,我愿意被你利用。" 梁希摇头:"我不是那种人。" 说完她就胡乱的捡起自己无意掉落的设计图,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Chapter30 "你就这么辞职了?"左轻川不敢置信的问。 梁希点点头,默不作声的在床边整理着这一年来的设计图。 虽然对于她离开陈安感到了种莫名的轻松,但左轻川还是有更多的担心:"为什么?" 梁希浅笑:"每天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就像个白痴,我设计不出东西来…" 左轻川哭笑不得的说:"你刚转职没几天就这么肯定,你应该用自己的能力证明给他们看。" 梁希忽然提高声音:"我没有能力!" 左轻川被她喊的有点愣,一时间没再开口。 梁希动作迅速的把图装进箱子,而后看向他:"你真很奇怪,以前一直要我辞职,现在我辞职了你又在质问我…" 左轻川道:"奇怪的是你吧?上个礼拜还跟我说你的雄心壮志,这个礼拜就跟个逃兵一样抱着东西跑回来。" 梁希轻声说:"…陈安对我太照顾了,我承受不起,感觉像欠了他似的。" 左轻川语气不善的问:"除了陈安就是陈安,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为了什么去工作?" 梁希烦闷的嘟囔:"你别说了。" 左轻川还是坚持道:"你从前就是这样,有什么不顺心了立刻就想跑,没有一点自己的坚持,特别爱动摇,像你这种个性…" 梁希打断他:"做什么都失败,行了吧?" 左轻川从来吃软不吃硬,立即冷笑了下:"没错,你现在最好回去和别人道歉,把你没完成的工作好好做完。" 梁希本来就很难受,听他这么讲立刻反驳道:"我和你不一样,不是整天在那里花时间就可以把事情弄好的,画不出来就是画不出来,压力很大…" 左轻川实在不愿意听她这些说辞,拿起挂在旁边的西服道:"算了,和你说不清楚,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 说完他就大步走出卧室,临出去还狠狠地摔了下门。 梁希呆坐在床前,好半天才抱怨道:"刻薄,这么凶干什么。" 她又低头瞅着遗落在床单上的一件裙子的画稿,渐渐的有些走神。 明明给了自己很多鼓励,明明警告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但退却却好像瞬间发生的事情,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人的惰性与胆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左轻川说的没有错,除了不愿意再被陈安施舍,不愿意面对大家的非议,她也是很抗拒那开不完的会和充满了条条框框的设计任务。 梁希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真正的融入到一个集体之中。 ☆ 这天她没有胃口吃晚饭,洗了澡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如此好的工作忽然间丢掉,即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说,也不知道明天该做些什么。 因为迷茫,倒也无端的生出些悔意。 大约到了十点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亮了下。 梁希侧身打开看,是左轻川的短信,他说:没想对你发火,但你是大人了,要懂得为自己负责。 这已经是他所能够做出来的道歉声明的底线。 梁希回复:我知道了,我太冲动太窝囊,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左轻川过了会儿又给她发了条短信:不如把SissiEver开了吧,反正你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总之我会支持你。 梁希慢腾腾的回道:小川,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起我? 左轻川只是说:希望你能长大。 梁希合上手机,翻身平躺好对着天花板叹息道:SissiEver,我能保护好你吗?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形容摄影棚这种地方,那就是光怪陆离。 失了业的梁希没有事情,就陪着艾黎来帮杂志拍照,她无所事事的在旁边瞅着那些光板和布景,还有被化妆师和造型时装扮得很陌生很漂亮的朋友,一时间有点失神,也不知怎么就拿出素描本设计起面具来。 正画着,忽然有声问候冲破了工作人员的叫喊,在她身边响起。 "果然是没有压力才能好好画吗?" 梁希猛地抬头,看到带着太阳镜和帽子的陈安,不由拿着本子起身道:"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陈安示意了下正在相机前动来动去的艾黎,回答说:"你不接我电话,我只好问她。" 梁希尴尬的笑:"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安道:"我没有事,我怕你有事。" 梁希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在会议室里的对话,也不再想回忆,她淡淡的说:"我挺好的。" 他们一时间陷入沉默。 过了好久,陈安才低声道:"如果需要帮助,记得来找我。" 说完他抬手轻轻的按了下梁希的头,而后就转身离开。 弄得梁希的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陈安始终对她都挺好的,无论是在巴黎的告白,在困难时的照顾,在彷徨时的鼓励,这些都不是一点意义没有。 或许梁希真的不该这样对他,用那种粗暴的幼稚的方式将陈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但她也不是很理解,当自己不爱时要怎么对接受爱更慈悲。 ☆ 拍摄工作一直从上午持续到夜晚。 等着艾黎卸了装和梁希离开时,外面已经是黑漆漆的颜色了。 她有些抱歉的说:"让你待了这么久,以后不要陪我来了。" 梁希笑:"是我劝你接受这个工作的嘛,再说我也很闲,你要是自己不安心的话,看看我就不紧张了。" 艾黎弯起嘴角:"陈安找你来了?" 梁希点头:"嗯,没说什么又走了。" 艾黎感叹:"真是的,对你好也有罪,我实在不懂你辞职干嘛。" 梁希对自己的劣根性也难以解释,支支吾吾的想要敷衍过去。 艾黎已经习惯了她这个劲儿,又问:"那你打算去哪里找工作?" 梁希说:"我想开个店,我妈原来给我寄了一些钱,小川又借给我一些,够了。" 听到这个艾黎笑:"好啊,我觉得这样比在公司适合你,找好店面没?" 梁希摇头:"看了些地方也不太满意,想着容易真做起来好麻烦。" 艾黎大大方方的搂住她的肩膀:"我陪你去找吧,装修什么的,想必你也做不来,正好我现在工作时间也不固定了。" 梁希笑:"好哇。" 艾黎道:"看在今天这么辛苦的份上,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梁希说:"吃自助餐,我现在可以吃下两人份。" 艾黎点头:"想我所想,快走。" 说着两个人就嘻嘻哈哈的走到路边拦下出租车,做到里面扬长而去。 相对于爱情,友谊这件事情好像更任性更简单一些。 我们可以为朋友所有的行为找到合适的理由,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理解并影响彼此的喜怒哀乐,我们总是放弃要求,我们总是快乐为大。 但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这些东西好像永远都不容易做不到。 将理想付诸于现实的过程,总会多出许多想也没想过的麻烦。 艾黎和左轻川几乎陪着梁希跑遍了北京,才在一个月后租下了合适的店面。 但房子有了,果然像艾黎所说,装修这件事又被提上议程。 梁希极端不屑男人们那把所有工作都托付给装潢公司的建议,坚持要一切DIY,当然身边这些至亲好友再一次的被她拖下了劳动的苦海。 ☆ 周末正是大家休息的时候,梁希的新店可是一片忙乱。 比起左轻川和何原这种大少爷,反倒是艾黎最能干,很快就成了全局的指挥,一边指挥着工人贴壁纸,一边教着两位男士在那里组装家具,十足女强人的模样。 何原只是为了围观美女才同意来的,他干了半天之后实在受不了了,扔下螺丝刀说:"天啊,咱再找几个人来做成吗?" 艾黎问:"你是体力不够还是智商不够?" 梁希在旁边乐:"都不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种时候何原再懒也不能任人奚落,只能无奈的再把工具捡回来说:"行行行,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 梁希皱眉:"这里租金很贵嘛,预算超了,东西又不能买便宜的。" 何原说:"那我再投资点成吗?" 梁希哼道:"不要,我又没有求你来,是你自己自告奋勇的。" 左轻川最讨厌别人吵,终于冷冷的对何原说了句:"闭嘴。" 何原趁他不注意做了个怪表情,跟个孩子似的。 正在这时左轻川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答应了几声,刮掉后起身道:"我妈回国了。" 梁希微怔,而后说:"啊…那你回去陪她吧,我们能弄好。" 左轻川不知道听到什么,脸色不是很愉快,点头道:"我晚些再来,别太累。" 说完就整了整风衣,吻过梁希的脸后才道别离开。 梁希本来还挺高兴的,这时心里又莫名其妙的凉了下来,在那愣愣的不吭声。 何原问:"最近见过小川爸妈么?" 梁希摇摇头。 何原不敢问左轻川,就在她这里打听消息:"那她爸妈怎么说你们的事?" 梁希苦笑:"还能怎么说…" 她忽然摔下手里的东西,无奈道:"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艾黎不愿意看到梁希自暴自弃的样子,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你别难过嘛,好好努力证明自己。" 梁希说:"想要在他们面前证明我自己,除非我又上百亿的身价。" 说完她就黯然转身,朝楼上走去。 何原和艾黎被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整个空间里一时间充斥着股莫名的压抑。 何原忽然又眼神狡黠的说道:"我爸妈没这么狠,只要我能找个正经人他们就满足了。" 艾黎朝他笑:"正经人找你干吗?"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正文Chapter31 从左轻川踏入家门口的那一刻起,就感到了种很明显的低气压。 他迟疑了片刻,才走到沙发前说道:"妈,我回来了。" 张晓惠正端坐在那里看报,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闻声后还是抬头露出了好看的笑脸:"去哪里了?" 左轻川没回答。 张晓惠也没追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只是开门见山的道:"听你爸说,最近你和梁希在一起?" 左轻川大方承认:"恩。" 张晓惠这才放下报纸,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左轻川侧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当时你们已经答应我了,这些事你们不会干涉。" 张晓惠露出酒窝:"是你爸答应你的,不是我啊。" 左轻川挑了下眉,而后说:"所以你大半年不见,一见就来教训我?" 张晓惠什么时候讲话都是温柔动听的:"小川,你一直以来都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犯傻呢?梁希已经不适合你了,你们在一起也不会很快乐。" 左轻川道:"快不快乐我比你清楚。" 张晓惠又说:"这世界上女人多得很,梁希没有什么特别,离开她爸妈,她什么都不是。" 能说出这种话来,大约也是种本事。 左轻川甚至还能清晰地想起,从前她见了梁希的那种貌似从心底出现的喜爱和随和。 张晓惠很直接的劝告:"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小川,在你这个年纪没有必要为了外人和爸爸妈妈闹的不愉快,最后你会发现不值得。" 左轻川不是说不出道理,他有很多理由可以坚持自己的选择。 但道理在她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张晓惠见气氛渐渐的僵硬,便起身笑道:"好了,和她断了吧,过几天妈妈有好的女孩介绍给你认识。" 左轻川终于皱起眉头:"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张晓惠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又捏了下,弯起嘴角:"傻孩子,你还没长大呢,放心吧,妈妈会替你做主的。" 这种狠绝比大吵大闹,比怒吼与打压更可怕,就像一个用棉花制成的牢笼,会让人在绵软中陷入窒息。 左轻川厌恶的躲开她的触碰,轻声道:"别逼我,我不会变主意。" 说完他就转身上了楼,带着股无处发泄的压力和不满,就连背影都显得很僵硬。 张晓惠站在原地笑了笑,又坐回去看起了新闻。 ☆ 这晚,同样陷入未知恐惧的,还有梁希。 她回到家后就始终呆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的心情很沉重。 小川的父母,就和自己的父母同样熟悉,也同样陌生。 梁希对此已经不会抱有幻想了,她会努力地去善待别人与原谅别人,但这些年的经历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她,没有谁有义务同样用这些来回报自己。 正当窗外的颜色已经完全黑下去的时候,忽然间便响起了敲门声。 梁希慌张的起身开门,看到那个熟悉的人的瞬间,立刻就抱住他说:"小川,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左轻川本来也是心情不好,但他要给梁希力量,于是轻轻地笑说:"怎么会,我又没被巫婆抓走。" 梁希让开路等他进来,而后关门道:"别那么说你妈妈,她对你挺好的。" 左轻川把手里的外卖放到桌子上说:"没吃饭吧?" 梁希根本没这个心思,跑到旁边追问:"她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要我们别再见面。" 左轻川道:"她说什么不重要,你不用想太多。" 梁希失力的坐在桌前说:"怎么不会重要呢…其实我都明白,我不该再异想天开了,从一开始不再缠着你,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左轻川坐在她面对眼神真挚的回答:"小希,在这个年代我们都是自由的,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利益。" 梁希呆呆的说:"钱和权力…在什么时候都不是自由的,我们想要在一起,除非我们身上都带着枷锁,或者一起逃开…" 左轻川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你让我离开我的家?" 梁希摇摇头:"道理是这样,但你不能这么做,爸爸妈妈始终比女朋友什么的重要…小川,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被祝福,你走吧,我不会埋怨你的。" 左轻川拥抱住她说:"我不会为了那些愚蠢的理由离开你。" 梁希也伸出了手,拥住他的后背轻声道:"你别骗我,我现在最怕亲近的人骗我…今天对我好,明天就和我互不相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左轻川说:"我是认真的。" 然后他又轻轻地拍了拍梁希的头说:"跟世界末日似的,快吃饭吧,赶快把店装修好有事做,就不会想太多了。" 梁希点头,情绪已经被他平复了很多,不由笑道:"恩。"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张晓惠警告了几句之后,生活照旧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安定使人神经迟缓,渐渐地梁希不再会忧心忡忡,而是把精力都投入到了SissiEver的店铺上面。 身为服装设计师,或许会希望自己变为大牌的一线设计,或许会希望自己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品牌。 虽然后者通常是做梦,但梁希依旧喜欢有梦想的感觉。 ☆ 大约一直到开春的时候,装修才接近了尾声。 这段日子里面艾黎与何原也帮了她很多,令梁希非常的感动。 所以特意在开业前的一天请他们吃了大餐。 年轻人在一起,即便性格各异,也很容易令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谁知道正在开心的时候,梁希忽然接到通莫名的电话,她疑惑的拿起来说着说着,就变了脸色。 ☆ "小希,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看看吧…" 二十分钟以后,艾黎站在街边对着那像是经过爆炸的地方,不由得满脸担忧,拉住了梁希的胳膊。 明明刚刚打扫干净,看起来那么精致那么漂亮的店,竟然还没迎接客人就被砸了。 而且砸的很彻底,几乎满目疮痍。 梁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顾旁人的阻止,,慢慢的就走了进去,脚踩到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响声。 她眼底的神色,从不敢置信,到恍然,到无奈。 最后俯身捡起一个被压在碎木屑和玻璃中的芭比娃娃,愣愣的帮它弄干净长发,陷入了种奇怪的的沉默。 何原吃惊的四下瞅了瞅,最后把视线落在左轻川身上,小声道:"喂,是不是…" 左轻川当然明白了,渐渐皱起眉头。 把他们叫来后一直在勘察现场的警察忽然喊道:"谁是店主?" 梁希回神说:"我…" 警察立刻就拿着本子走过来找她做笔录。 可是梁希出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呢? 张晓惠那种聪明人做事向来滴水不露,区区砸了个店,绝不会被抓到把柄。 左轻川忽然抬头,对艾黎说:"帮我照顾她一下。" 而后就走出去上了车。 梁希瞅着消失在夜色中的灯光,渐渐苦笑。 ☆ 静坐在客厅等到半夜,张晓惠才穿着华贵的裘皮大衣款款进门。 她瞅到儿子的表情,竟然笑道:"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休息?" 左轻川问:"你心情很好是吗?" 张晓惠弯着眼睛道:"去应酬而已,怎么了?" 左轻川的怒火在这段等待中持续升温,终于起身爆发出来:"你干什么去砸梁希的店,你欺负个小姑娘干什么,是不是人啊!" 张晓惠吃惊的问:"你说什么呢?" 左轻川一脚踢开茶几,冷着脸俯视她:"要不是你干的,我就白叫了你二十多年的妈!" 张晓惠没被吓住半分,还是很优雅的拿着她的小包,语调动听的说:"哎,自己在外面做事,总会遇到点坎坷,她店被砸了?我也很遗憾。" 左轻川已经被气到不行了,但对母亲不能打不能骂,也只能用眼神表现愤怒。 张晓惠笑:"你不就喜欢这种戏码吗?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什么家庭责任,都是衬托你伟大爱情的陪衬而已….但是你不要忘了,任何伟大爱情的结果都是一样。" 这句话里,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左轻川愤怒的侧过头,过了好半天才问:"你真的想把事做的这么难看?" 张晓惠道:"你知道什么叫难看?" 左轻川说:"真没想过你这么冷血…其实你觉得我的幸福也都是无所谓的东西吧。" 张晓惠温柔的笑:"怎么可能,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的幸福是我最关心的事情,但是呢…也许我们理解的幸福不是一回事。" 左轻川沉默。 张晓惠垂下眼眸,淡淡的说:"在这个世界上,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你没有尝过人下人的滋味,但梁希尝过,你去问问她那种滋味好不好受?她是有多爱你,她是爱你还是把你当做救命的稻草?" 左轻川道:"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 张晓惠终于浮现了丝冷漠:"是吗,她是有你抗拒不了的美丽,还是有令你臣服的伟大品质?小川,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你不要觉得熟悉就是爱,那不是爱。" 左轻川回答:"是不是我自己明白。" 张晓惠深喘了口气,而后重新微笑:"你觉得她可以承受多少,你就坚持多久,妈妈不在乎时间的长短,妈妈在乎的是你的一生。" 正文Chapter32 梁希一直都没有哭,这并不符合她有些软弱的性格。 但事实上,自从警察离开以后,她就保持着一副从噩梦中惊醒般的呆滞的脸,沉默着打扫起只能用狼狈来形容的房间。 艾黎与何原站在旁边,唯有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多言。 大概是因为共同努力过来的,忽然就这样被人破坏掉,谁的心里也不会好受。 梁希把碎玻璃清出门外,发出了哗啦一声的巨响。 而后她才转身说:"你们回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艾黎小心翼翼的劝说:"还是在这帮你收拾吧,你别太难过,大不了咱们重新开始。" 梁希苦笑:"没什么,我没事。" 说完她又扭头看向这个没有半死完整的房间,轻声道:"真的没什么,这种打击…太幼稚了。" 艾黎叹了口气,放下包俯身把被砸塌的架子拖到一起,只用行动表示关怀。 何原来回来去的看了看,问道:"你想好怎么应付这些事了吗,我觉得这只是个开始。" 梁希蹲在那收拾着碎片,回答说:"也许真的有坏人,不一定就是…" 何原说:"你别傻了,肯定是小川他爸妈干的。" 梁希道:"就算真的是,我也只能坚持…难道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艾黎心底还是很愤怒,他忽然说:"他们真的没有良知,因为自己有钱有势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吗,你和他们一样都是人,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还半个字就不能说,有没有天理?" 梁希摇头:"是我拖累了小川,他完全可以找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那样生活和事业都会很顺利,所以小川的爸爸妈妈不同意是必然的,这太正常了。" 艾黎说:"人的价值不能由这个去评价啊,难道感情都不重要,门当户对就可以吗?" 梁希的眼神很空茫,没有吭声。 艾黎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别怕。" 梁希淡笑说:"我不怕,我是怕小川害怕。" ☆ 谁知道正说着,就有辆车急急的停在了门外。 左轻川显然是刚和家里争吵过,眼角眉梢还带着着种气急败坏,大步走进来说:"别收拾了,都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就拉起梁希。 梁希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左轻川摇摇头,朝着何原使了个颜色。 何原赶紧说:"是啊,收拾通宵也没有用,明天再说吧。" 艾黎见他回来了便放心不少,于是拍了拍手:"好,小希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胡思乱想。" 梁希脸色苍白的点点头,任左轻川把自己拉了出去。 "你妈妈…怎么说?" 尽管回到家躺在了床上,梁希却仍旧没有半丝睡意,她瞅着坐在旁边的左轻川忽然问道。 左轻川轻笑:"还能怎么说,她的说辞你也想得到。" 梁希顿时又陷入沉默,隔了好久才无奈的叹息。 左轻川握住她的手:"没关系的,她早晚会觉得累。" 梁希翻身,看着他的眼睛问:"我不关心你爸妈说什么做什么,他们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小川,你会离开我吗?" 左轻川摇头。 梁希说:"不管他们怎么做,你都不会选择放弃,是吗?" 左轻川微笑:"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等到他们知道我是认真的,迟早会改变态度。" 梁希似是放心了很多,没再说话。 左轻川道:"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梁希说:"我睡不着。" 左轻川出乎意料的温柔,轻轻地摸了摸梁希的脸:"不用担心,我会把他们毁掉的东西重新给你补救回来,不管他们干什么,我都会尽可能的保护你。" 这句甜蜜多于重量的承诺,给了梁希很多的勇气。 她不敢表达自己的愤怒,伤心,失望。 她不愿意让左轻川感受到这些负面的情绪而渐渐退缩。 但是此时此刻,梁希又觉得自己可以脆弱一下,她很用力很用力的握住了左轻川的手要求道:"不许和我说再见。" 左轻川点点头。 梁希这才缓慢闭上了疲倦的眼睛。 夜色静的可怕,左轻川静静的看着她那平静中透着忧虑的睡脸,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时候,他也像梁希这么坚信,所谓诡计,都是打不倒任何人的东西。 也许解决问题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拿出钱来。 清晨,左轻川站在ATM机前一张一张试着自己的银行卡,又一张一张的带着气愤把它们折断。 果然是张晓惠能干出的事,现在所有的钱都被她提空了,硬是半分都没有留。 左轻川站在那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便又急匆匆的上了车往家开去。 ☆ 名款手表,戒指,还有做工考究的工艺品,这些都是在哪里都具有价值的东西。 胡乱的把卧室乱翻了个便,左轻川把找出来的值钱的小东西都塞进包里,看了看时间便要再次急急忙忙的出去。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心情到公司工作了。 谁知道刚走到客厅,就猛地抬头看到母亲带笑的脸,还有几个高大魁梧的保镖。 她的语气像是调侃:"还真的闹脾气了?这是要干吗,去当铺丢人?" 左轻川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问道:"你够了没,你以为这是封建时代,谁的生活都要由别人来决定?" 张晓惠说:"生活我决定不了,但我的钱我不愿意给无关紧要的人花掉。" 左轻川皱眉道:"好,我这么努力地工作,我也有我的所得。" 张晓惠问:"你是要和我算?对,你是在公司做了一年的事情,你怎么不想想你这些年花掉的钱够雇一百个一千个员工了?恩?你的工资够让你去买跑车,够让你穿这样的衣服,够让你过现在的日子?你不要太天真。" 一对母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真的就已经很严重了。 左轻川的脾气也被惹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猛地把手里的包摔倒张晓惠脚边,大声道:"你说的对,这些我会还给你的,别指望我再回来!" 说完他就打算往外走。 张晓惠道:"拦住。" 听到命令,几个健壮的保镖立刻抓住了左轻川,左轻川愤怒的反抗,却敌不过他们人多,一阵扭打之后,硬是被按在了沙发上。 张晓惠捡起地上的东西,站到他面前道:"小川,你有精力到外面去谈情说爱,还不如想想自己的毛病,你看看你现在幼不幼稚,哪个女孩子能依靠你,没了家里的资本,你又能给别人什么?" 左轻川气喘吁吁,大声喊道:"你放开我,滚开!" 张晓惠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冷声道:"把你教育成这样是我的失败,从现在起我会弥补自己的错误。" 左轻川眼睛都有点红了,那种神情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张晓惠又俯身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孩子,你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一无所有穷巴巴的去恋爱,还不如在荣华富贵中醉生梦死来的舒服,知道了吗?" 梁希站在空荡荡的店里面,心情不知道有多低落。 自从那日醒来发现自己独身一人在房间里后,已经过去整个礼拜了,但她始终都没有见过左轻川。 等也等不来,打电话也关机。 实在太担心了去问何原,却也没想到就连这位左轻川最好的朋友都联系不上他。 梁希不知道张晓惠做了什么,但是无论状况如何,逃避都不是办法。 她把抹布和水桶放在房间的角落里,揉了揉自己干活干的有些红肿的手,终于鼓起了勇气,要去看看左轻川。 没有他,仿佛做别的事情根本就不再有多少意义。 ☆ 记得上一次来到这个别墅时,自己还在生病,养尊处优的被他照顾。 没想到这一次来,却是现在这个状况。 梁希孤零零的站在大铁门前面,按响了门铃。 片刻之后传出个声音问道:"您好。" 梁希说:"我找左轻川,他在家吗?" 那个声音又道:"您稍等。" 说完就挂掉了语音。 片刻之后,铁门就自动开了。 梁希心跳的厉害,快步走到别墅前面,看着给她开门的那张许久未见的成熟美脸,嗓音发紧的说:"阿姨您好。" 张晓惠对她的笑容永远甜美可人:"是小希啊,好久不见了。" 梁希被她让出路进了客厅,却也不敢坐,只是问:"我想看看小川,我联系不到他了…" 张晓惠很亲热的扶着梁希到沙发那里落座,又招呼佣人端上水果和茶点,很自然的说:"他病了,一直在休息。" 梁希被吓到,抬头问:"我能见见他吗?" 张晓惠拒绝道:"恐怕现在不是很方便。" 梁希不再敢多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张晓惠笑:"都长成大姑娘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现在做什么?" 虽然知道她在明知故问,梁希还是回答:"在…设计服装。" 张晓惠弯起眼眸:"很适合你的工作。" 梁希点点头。 张晓惠又笑:"你就比小川轻松多了,他又要做生意又要每天应酬,很累的,你也知道这些事半点都马虎不得。" 梁希又点头。 张晓惠叹息:"还是应该让小川早点结婚,有一个能帮到他的妻子,他会少走很多弯路。" 梁希不知道她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吃惊的投去目光。 张晓惠道:"你从小就像小川的妹妹一样,他很在乎你,所以如果小川结婚了,无论如何你都要来,得到你的祝福他才会幸福。" 梁希被这句话吓傻了,结巴道:"他,他要结婚?" 张晓惠道:"傻孩子,他长大了当然要结婚,只是对象很难决定,王董的那个女儿刚刚留学回来,和小川很般配,但是像张老的孙女,也很懂事,我还没有替他考虑好,你小时候也见过她们,你喜欢谁呢?" 梁希傻愣愣的,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张晓惠拉住她的手道:"哎,有的话你不说我也明白,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不属于你的东西强求也没有用,不如找到适合自己的活法,好好地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阿姨的手明明是很温暖的,可是梁希触到,却感觉似乎要寒冷到骨子里了似的,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张晓惠又道:"等小川病好了,我就让他去香港工作,可能北京的生活不适合他吧,小川说这一年他都很不快乐….。" 梁希不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而且就算此时此刻她巧舌如簧也没有用。 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用语言改变的。 "阿姨,我真的很想看看小川,我想知道他好不好…"梁希难过的低下了头,使劲忍住眼泪。 张晓惠微笑:"等他病好了,我自然会让他去看你的。" 话已至此,傻呆呆的梁希不剩半点办法。 唯有点头听话。 正文Chapter32 因为资金周转不开,梁希又不肯再与人借,SissiEver的开业就那样搁置了下来,白白的每日在那里烧着昂贵的租金。 自从那日从左轻川家回来之后,她似乎也明白了现状,整个人都显得沉默寡言,每天都闷在屋子里面设计婚纱,不然就是没完没了地播着根本就不会被接听的电话。 梁希不敢想象左轻川现在如何,因为她怕自己脆弱,怕自己哭。 当一颗不是那么坚强的心,在渐渐学着成熟时,半百滋味总是痛苦居多。 ☆ 虽然张晓慧对别人只字不提左轻川的近况,但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快这档子麻烦事就传遍了亲朋与好友的圈子,弄得所谓上流社会人尽皆知。 不过想必,何原这类不守规矩的人,的确为此信息的传播作了很大的贡献。 ☆ 这日梁赫刚刚从首都机场出来,坐上助理的车,就听他说道:"董事长,最近出了点乱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 梁赫一身考究的黑衣,整个脸都冷冰冰的麻木。 助理道:"是关于小姐的…" 梁赫还是没回答。 这对近年来寡言少语的他来讲,就算是默认。 助理赶紧道:"好像小姐和左少爷还有联系,确立了恋爱关系,张晓慧觉得不妥,为了打击他们把小姐的店砸了。" 梁赫终于问道:"什么店?" 助理说:"还没开张的服装店,好像也是借钱开的,小姐生活不怎么宽裕。" 梁赫沉默了很久,才道:"黎舒不该扔下这孩子。" 他已然有年月没有提起前妻的名字了,助理坐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哎,总之小姐是无辜的,现在左少爷被软禁了,也不知小姐在干什么…" 梁赫摆摆手:"给她笔钱,让她走吧,不要和左家搅在一起。" 助理点点头。 ☆ 总是有的人讲话如圣旨,一字千金。 半日之后,写着大额数目的支票就被毕恭毕敬的送到了梁希面前。 梁希站在家门口感到很意外,满脸憔悴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助理低头道:"是董事长给小姐的一点补偿。" 梁希没有接,她还没忘记那天被狠狠地拒绝,轻声道:"补偿什么?" 助理叹息着劝道:"小姐,你还是离开北京吧,董事长不想再看到你,也不希望你再和左家纠缠不清,所以拿着钱去别处过舒心的日子,也是个好的选择。" 梁希顿时神色黯然的说:"是…嫌我给他添麻烦了?" 助理把支票递过来,没再多嘴。 梁希手指有些颤抖的接住,感到了阵阵晕眩。 她明白这是什么补偿:是梁赫抛弃她的补偿,是他没有尽到做父亲责任的补偿,是他狠心的补偿。 纸上的数字,就是他的愧疚之心。 不多,也不少。 刚刚好足够把梁希从眼前打发开来。 苍白的脸在微冷的空气中,像是吸血鬼的皮肤,没什么人气。 左轻川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因为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只靠输液维持,因而不管大脑还是身体都格外的虚弱。 张晓惠安静的坐在旁边,眼神里泛起心疼,却又在儿子朦胧间睁眼的刹那模糊开来。 头两天,左轻川还会拼命地想跑出去,砸家具,踢门,爬窗,也做过不少傻事,但他怎么折腾的过哪些轮番值班的保镖。 后来忧郁,不肯吃东西,家庭医生又姗姗出现,一针营养扎进血管,保证他再怎么如何也能维持生命。 天翻地覆了这么久,原本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已经被折磨的像个病人了。 左轻川默默地看着母亲,眼里竟然没什么情绪。 张晓惠道:"梁希只来过一次,相信她很快就死心了,你也别犯傻了。" 左轻川的胳膊被绑着,声音也异常沙哑:"我们...不是玩过家家...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我不会变的..." 张晓惠苦口婆心:"你怎么这么倔呢,你梁叔叔根本就不愿意见到她,况且现在工作竞争这么激烈,你和她在一起,怎么面对亲戚朋友,又能对你有什么帮助?" 左轻川道:"事业什么的...不需要利用女人..." 张晓惠依旧坚持着左轻川会回心转意,冷笑了下没有作答。 左轻川看着天花板问道:"妈,要是我被你弄死了,你后悔吗?" 张晓惠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握住左轻川冰冷的手说:"别乱讲话,你答应妈妈听妈妈的话,就可以随时自由出去。" 左轻川那个脾气,好像谁都知道似的。 没有权宜之计,没有谎言。 永远是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光明磊落。 所以他当然不肯许诺,只是侧过头去道:"我只想娶小希,你愿意耗就耗着...我不在乎..." 张晓惠生气的咬住嘴唇,瞪着倔强的儿子讲不出话来。 <3> 童话里拯救公主的总是勇敢的骑士,但能和公主永远幸福生活的却通常都是高贵的王子。 现实生活中,其实也会如此。 那些能帮住我们渡过难关的,也许并不能和我们在一起。 ☆ 这天梁希被噩梦惊醒,外面的天才蒙蒙亮。 她疲惫的把散落到床上的设计图推到一边,便又拿出手机播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无人接听,还是无人接听。 梁希难过的轻声到道:"小川,你到底怎么了,至少要让我知道..."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着急的敲门声。 梁希被吓了一跳,赶紧跑下去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陈安。 她打开门说"老师,你怎么来了?" 陈安进屋道:"我刚回国,听说你..." 他顿了下问说:"你还好吧?" 梁希默默的点头,而后小声道:"我没事,我只是担心小川..." 陈安已听到艾黎所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沉默片刻问:"为什么不争取见他,躲在屋子里有什么用?" 梁希说:"我去找了,只有第一次他妈妈见了我,其余的时候佣人都敷衍我,我去他公司找,人家说这些日子他都没上过班...小川的妈妈很厉害,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陈安温柔的扶住她的肩膀:"别着急,我替你想想办法。" 梁希低头道:"我现在只想他们放过他...小川脾气那么不好,不会服软保护自己的。" 陈安轻轻的感情叹了口气,拥抱住梁希,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有很多不好,但就是这点好。 总是能把别人的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很傻很善良。 ☆ 两日之后,梁希就拿到了一张宴会的邀请函。 陈安告诉她左轻川的父母都会出席。 陈安还告诉她,这或许应该是她能勇敢站出来的最后的机会,人有的时候,必须要勇敢面对一切。 梁希知道他说的没有错。 她是该面对了。 ☆ 前方灯火辉煌。 梁希身着美丽的礼服,拎着个小黑响。深深的吸了口气,咬着牙走了进去。 似乎很多来宾都凭着自己出色的社交感觉,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梁希很快就看到了张晓惠,也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但她还是顶着压力走了过去,轻声说:"阿姨,我想看看小川。" 张晓惠瞟了眼老公,然后微笑:"小川出国了,现在不在北京。" 梁希握着箱子说:"您在骗我对不对,您把他关起来了对不对?" 张晓惠道:"这些毕竟还是我的家务事。" 梁希想到左轻川会受苦,心就很痛,她皱着眉头道:"您不觉的您太过份了吗,这样下去,小川会恨您的。" 张晓惠冷笑:"我不觉得我的儿子,会为了别人来恨自己的母亲。" 梁希道:"可是有很多人都因为感情而抗拒自己的家庭。" 虽然宴会还在继续,但是大家已经开始注意他们这边的情况了。 梁赫皱着眉头走近,语气严厉的说:"梁希,你不要无理取闹。" 梁希猛地看向他,质问道:"我无理取闹?我的男朋友被无缘无故的剥夺了人身自由,我还没有报警呢。" 梁赫有点生气:"你太放肆了。" 梁希说:"我放不放肆,你也管不着,你都让我不要再见你了,我们就是陌生人对吧?" 梁赫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一时沉默。 梁希惨笑,后退半步道:"我听说过分手费,但是我还没见过父女也有分手费,这笔钱我要不起,我也不稀罕,还给你,以后我都不会叫你爸爸了!" 她说着便打开手提箱,里面满满的人民币,把大家都惊在了那。 一滴眼泪划过梁希的脸庞,她轻声道:"我不稀罕一个把十几年感情看得比一滴血还轻的爸爸。" 说完,梁希就把箱子摔到地上,钱哗啦啦的撒在地上,触目惊心。 而后她又猛地转身看向张晓惠:"还有阿姨你!从前看我是大小姐,就对我那么好,现在我不是了,你就叫人砸我的店,势利两个字你最懂了!我告诉你,不管我有钱没钱,我都是个人,我都需要尊重,从前我不懂,为什么我没做错事,你们大家就不爱我了,现在我比谁都明白,其实你们那根本就没爱过我,你们爱的是我的光环,我的身份,你们爱的是自己的利益!好了,我真的不会再让大家不愉快了,也不再耽误小川的前程了...我走,我退出,你们放过他,不要再折磨他了,好吗?" 这段话,换来的当然只是无声的回答。 梁希又道:"我还有些话,替我转告小川。" 说完,她就一脸哀伤的走到钢琴前坐下,按响了琴键。 竟然是那首卡门。 梁希终于可以流利的,连贯的,动感情的把它弹出来了。 可惜左轻川没有机会听到。 梁希想到两个人这些日子以来那些简单的快乐,忍不住又流出泪来。 但她还是坚持着弹了下去。 这是她的爱,她的控诉,还有她的无奈。 就像语言一样,大家听不懂,她也不再需要他们能听懂。 人各有志,人各有心。 ☆ 一曲终了,宴会大厅整片寂静。 梁希缓慢的站起来说:"我会离开北京,但你们记住,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我要让你们看见,即便没有我的家庭,我也可以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人,我也能配得上小川。" 说完,她就快步向外走去。 快,是因为梁希已经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这些年她哭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痛快淋漓,痛彻心扉。 梁希感觉自己终于摆脱了身上的枷锁。 她皱着眉头脱下了蹩脚的高跟鞋,散下了盘得整齐的长发。 在众人的目光中显得即狼狈,又带了种奇异的骄傲。 正文Chapter35 夜,深至极。 井堇抱着腿坐在沙发上,酒已醒了大半。 现在她忽然很恐惧,担心再也见不到陈安,再也回不到过去。 其实也早就知道,想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但凡想到梁希的脸庞,井堇还是会痛苦,会愤怒。 她很嫉妒那个小姑娘能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井堇抬手拿起旁边的红酒,又猛灌了大半杯,而后她皱着眉头播出个电话,是给她众多男友之一的。 虽然等了很久,最后总算是被接起来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睡意,问道:"宝贝儿,你怎么了?" 井堇说:"我们结婚好吗,然后离开这里,一起去过新的生活。" 男人已经过了四十岁,最近刚离婚,却还有个孩子,他似乎觉得很好笑:"你到底怎么了?" 井堇问:"好不好?" 男人清了清嗓子:"过阵子再看吧,现在该多陪陪女儿,你也别闹了。" 井堇愣愣的问:"你爱不爱我。" 男人说:"爱。" 井堇问:"那你为什么不肯娶我?" 男人这下反倒笑了:"你一直挺成熟的,为什么说这么不现实的话,婚姻是这么儿戏的事情吗?" 井堇沉默。 男人道:"好了,快睡觉吧,周末接你去泡温泉。" 说完,电话就被挂掉。 井堇坐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心,她脑子里全是陈安和梁希,她想到他们要去巴黎了,她回忆起陈安对自己那种厌恶夹杂着鄙视的眼神,猛地弯腰呕吐起来。 ☆ 这些日子艾黎的工作渐渐忙了起来,她美丽的外表和毫不做作的气质得到了越来越多摄影师的青睐,几乎每周都要被请去拍片。 虽然梁希仍旧没有得到左轻川的消息,心里很难过,但朋友能越来越顺利,她也会觉得幸福。 周五的时候两个人明明约好要见面,可是艾黎忽然又被叫去工作,梁希也便陪她去了。 不过到了摄影现场,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她就变得很无聊。 梁希正坐在那看着手机里左轻川的旧照片发呆时,忽然进来个电话。 接起来,竟然是井堇。 那日陈安拿自己当幌子把她气走,让梁希感觉很歉疚,于是语气很客气的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井堇的声音很低沉,说道:"想约你出来聊聊。" 正好梁希也渴望与她解释清楚,便答应道:"好啊。" 井堇随即说出了个咖啡店的名字,就挂了电话。 梁希起身和艾黎喊道:"小黎姐,我有事先走了,傍晚来接你。" 艾黎奇怪:"怎么了?" 梁希怕说出井堇的名字太招摇,就用她俩都知道的代号说:"大美女找我啦,有点误会。" 艾黎点头:"嗯,注意安全。" 听完梁希就走了转身走了出去。 艾黎站在遮光板前看着她那熟悉的乖巧的背影,感觉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事后想来,她又是有多后悔没能把梁希拦下来。 ☆ 因为怕让人久等,梁希还特意打车到了所在地,可是进咖啡馆后却并没有看到井堇的身影。 她奇怪的坐了下来,大约等候了半个小时,井堇还是没有出现。 这样梁希便不得不给她播回电话。 但是又没有人接听。 梁希不由得感觉奇怪,可她是个死心眼,硬是坐在那一直待到天色都晚了还联系不上人,才犹豫的离开。 像井堇那样的人当然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大概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吧。 梁希这样想着,慢腾腾的走到街边想要坐地铁去找艾黎。 谁知还没有进站,身边就有辆车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电视台T恤的男人伸出头来问:"是梁小姐吗?" 梁希诧异的点头。 那男人笑道:"是井堇要我来接你的,她今天下午有工作,很抱歉放了你的鸽子,想要请你吃晚 饭以谢罪。" 梁希赶紧不安的说:"没什么,那太麻烦了。" 男人热情地说:"井堇说一定要请到你,不然就怪我了,所以快上车吧。" 梁希一时间也没想到好的理由去拒绝,便乖乖的坐进了后座。 ☆ 车在路上行驶的飞快。 那个男人和司机都很健谈,一直在拉着梁希说笑,梁希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坏心情带给陌生人,就一直在陪着回答,也忘记了要通知艾黎。 很快,他们就远离了市中心。 梁希瞅着外面陌生的景色问道:"这是要去哪?" 那男人道:"井堇给你订了很特别的餐厅,你肯定会喜欢。" 梁希点了点头,正在这时,车子忽然间慢慢的停了下来。 司机猛地一敲方向盘:"妈的,怎么熄火了。" 说完就出去掀起掀起前盖来看。 男人见状了跟了出去,似乎要帮他修理。 独自被留在车里的梁希渐渐的感觉有点不安,她皱着眉头看了看这辆豪华的奔驰,又看向外面那两位陌生人,不由的心跳了起来。 片刻之后梁希又拨出了井堇的电话,结果她竟然关机。 手心的汗顿时就冒了出来。 大约是女人的第六感,梁希发觉就连马路上都空空荡荡的,便很害怕。 她正按着手机,被那个男人看到了,竟走过来拉开后门道:"车有点小毛病,您等一下,不要着急。" 梁希猛地放下手机,问道:"为什么井堇不接我电话?" 男人笑:"她还在忙呢,也许没电了?" 梁希点头。 男人从前面给她拿了瓶水道:"歇一会儿,车马上就修好。" 这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梁希接过瓶子,轻声道:"要不算了,改天吧,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忙完呢。" 男人劝说:"没关系,很快的。" 梁希道:"可是我也有点累了,我看…" 男人笑容友好:"就别客气了,我去帮师傅看看啊,嘿,漏的这车里都是汽油味。" 说完他又够到前座那儿的空气清新剂喷了喷,然后就关门跑到车前去了。 梁希拿着手机,心里忽上忽下的,可是没有过几秒钟,她就感觉自己的头很晕,五官像是都失去知觉了似的,看不清东西,也讲不了话。 那两个正在互相交谈的男人越变越模糊。 手机猛地因为失力而掉在了脚边,梁希随即就昏了过去。 ☆ "喂?小孩儿,你说话呀!" 艾黎站在摄影棚里,已经到了着急的境地。 她拍完照片后左等右等都不见梁希,终于等来她的电话后,却又不讲话。 艾黎开始觉得是不是不小心被播了出来,但是电话那边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很诡异。 她想不出这是怎么种情况,所以也没有挂断,又借了工作人员的手机给陈安打过去问:"老师,你有井堇的号码吗?" 其实她也听过断断续续的那两个人的过去,平日里怕有芥蒂没敢挑明,现在却也雇不上那么许多。 果然陈安说:"很久没用了,不知道换没换,你有什么事情找她?" 艾黎道:"今天下午一点的时候梁希在陪我拍照,忽然说井堇约她出去,可是但现在都没回来呢,而且刚才梁希给我拨过电话来,也不说话,电话那头很安静,让我有点担心,我想问问井堇梁希有没有和她在一起。" 陈安听到后愣住了,过了片刻才道:"你稍等,别挂电话,我去联系一下。" ☆ 关机。关机。关机。 井堇所有的号码都是这个状态。 陈安越打越烦,最后把话筒摔在桌子上皱起眉头。 他又拿过手机对艾黎道:"井堇不接电话,我去她家找她,你尽量找找梁希,有事情再联系。" 艾黎现在是真的急了,赶紧说道:"好的,好的。" 说完她就起身对同事说:"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有急事。" 那工作人员也听到了来龙去卖,立即点了点头。 "如果我那朋友回来了,你一定要立即告诉我,谢谢你了。"艾黎拍拍她的肩膀,慌里慌张的就跑了出去。 ☆ 一股奇异的恶臭让梁希痛苦的醒了过来。 她眼前特别模糊,感觉也迟钝。 大约半分钟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倒在野地的一颗树边。 梁希大吃一惊,紧张的往后退了些,看着正盯着自己的那两个男人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干吗?" 男人扔掉受里沾着化学药水的布片,像是变脸般冷淡的说:"你自己该明白。" 梁希猛地摇头,想要站起身:"我不明白,不要这样好吗,有话好好说…" 她企图用哀求来改变自己的状况,可看见他们毫无反应的眸子,又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男人冷笑:"抢了井姐的男人,你只能消失了,懂吗?" 梁希呆滞三秒,而后结巴的说:"我没,没…啊!" 她忽然大叫一声,推开那男人就要逃跑。 可是脚上的高跟鞋却一点也不争气,片刻之内梁希就被按在地上,那男人恶狠狠的说:"你死心吧,不反抗还能让你死的舒服点。" 梁希被那种巨大的力量控制住,吓得全身发抖:"放了我,放了我…我没有做坏事…" 男人和那司机合力把梁希的手捆了起来,而后毫无人性的狠狠的踢中她的肚子,骂道:"妈的废话这么多,装什么清纯少女,老子今天就给你点教训尝尝。" 他殴打一个弱女子也毫不留情,梁希在剧痛中张着嘴说不出话,费力地喘息里已经泛起了血的惺甜。 那男人把梁希踢的嘴角都泛血,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蹲下去给了她几个耳光:"要怪就怪你犯贱,抢别人东西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梁希眼前一片模糊,她能感觉到的只有痛,毫无掩饰的纯粹的痛。 男人给那司机使了个眼色,随后就猛地扯开梁希的衣服道:"操,这么年轻死了可惜。" "啊!——咳,咳咳…"梁希随着肌肤暴漏在空气中而尖叫了起来,却被口中的血水呛到,狼狈的咳了起来。 她拼尽全力和他撕扯起来,却又被司机按住了胳膊,在极度扭曲的姿势中,就连裙子也破碎成了碎片。 梁希从来没有承受过如此恐惧的事情,她声嘶力竭的尖叫,沾的满身都是草叶,手臂和腿划得鲜血淋漓。 但是随着□那种陌生的,几乎可以杀死她的撕裂。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梁希的眼睛瞪得极大,瞅向头顶已经黑暗的天空,随即便昏死了过去。 正文Chapter36 一阵碎乱的脚步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艾黎看到警察从车里拣出来的梁希的电话,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 在陈安找不到井堇之后,两人毅然决定报了警。 通过GIS定位系统来到这个马路边,才发现果然出事了。 正值艾黎摇摇晃晃之际,陈安忽然扶住了她的肩膀。 刑警队的人相互打了个手势,便冲进马路边的林地里开始搜查,艾黎说:"我们也去看看。" 陈安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远处传来了声凄厉的尖叫。 他们脸色大变,立刻跟着警察朝那个方向跑去。 ☆ "老实点,别动!" "铐上!" 训练有素的刑警们火速赶到现场,因包围之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阻止住了两个行凶的男人,打落了他们掏出来的刀具。 艾黎几乎是摔下土坡的,她看见衣冠不整躺在那里的梁希,惨叫着冲上去抱住她:"小孩儿,你别怕,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梁希此时连眼睛都睁不开,全身是血,在惊恐中瑟瑟发抖。 艾黎哭着把外衣脱下来盖住她,亲着梁希的额头说:"没事儿了…一会儿医生就会到的…我在这里…" 梁希忽然用力抓住艾黎的胳膊,气若游丝道:"我好痛…" 艾黎看着她的裙子上粘的不知从哪里流出的血,修长的手指也在发颤,警察手里的电筒偶尔扫过,就会露出梁希那惨白至极的脸。 身边还吵吵嚷嚷的伴着大家的叫声,带来的警犬汪汪的叫个不停。 陈安呆滞的站在不远处,看着歹徒被押走了,才给队长递了个烟,而后走到梁希身边蹲下来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梁希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皮微微的颤动了几下,就再度昏了过去。 ☆ 之后的事情艾黎记得并不是太清楚。 她好像在一直哭,等着救护车飞快的驶来,陪着大夫护士把梁希抬了进去,然后是医院,手术室,再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几个小时以前,生活还是平静美好的。 但现在,一切都被毁了。 艾黎垂着头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衣服沾满血迹,头脑间完全空白。 似乎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陈安一直在忙忙碌碌的打着电话,过了很久才走到她身边道:"坚强点,梁希需要你的支持,你都这样她怎么办?" 艾黎抹满是泪水的眼睛说:"我不懂怎么有人这么残忍,梁希那么单纯,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出去喝杯咖啡,她说她会回来找我的…" 陈安轻生道:"那两个人说…是井堇干的…" 艾黎被吓了一跳,吃惊的问:"为什么,她与梁希有什么瓜葛?!" 陈安沉默片刻,自责的低下头:"是我利用梁希来摆脱井堇…她以为我们在一起了,所以…" 艾黎渐渐的握紧了拳头,大声问:"井堇呢?!" 陈安摇头:"警察也在找。" 艾黎眼睛更红了些:"不能这么放过她,太残忍了!" 陈安说:"只要真的是她干的,她就要承担代价。" 而后他又轻轻地拍了拍艾黎的后背:"这些事我会处理,你还是多陪陪梁希,她现在很脆弱。" 艾黎轻叹:"我陪有什么用,梁希需要的是…" 话还未说完,忽然有个急急忙忙的身影冲到了手术室门口,隔着玻璃头看了几眼,才走到他们面前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是被艾黎叫来的何原。 艾黎摇摇头:"以后再和你讲,现在你能不能找到左轻川?" 何原为难的说:"至今我也没见到他,肯定是他家那个老巫婆还不肯撒手。" 艾黎哭的已经不像样子了,她哽咽道:"如果左轻川知道梁希这样,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何原最怕女人哭,特别是看到她梨花带雨的这副模样,立刻保证道:"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 艾黎痛苦的看着手术室门口,心疼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何原左右为难,最后干脆一咬牙:"好了,我肯定会把他带来。" 说完就跟来的时候一样气势冲冲离开了。 "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有本事别让我出去,我出去了我告死你们!" 左轻川在床上发疯一样的骂道,开始他对父母每日照理的苦口婆心还能忍受,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外界的生活越无所知,就越容易愤怒。 每次想到梁希现在的生活,心里就像被刺盯在墙上一样。 张晓慧扶着老公后退了半步,皱眉道:"小川,你理智一点不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开你!" 左轻川对她的愤怒已经难以言表了,忍不住骂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个样子,我恨你,我恨你!" 张晓慧道:"总之你不答应我,我就…"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阵混乱的巨响。 张晓慧皱眉头对佣人骂道:"干什么呢?!" 佣人出去看了看,而后慌里慌张的回来说:"太太,是何少爷带着群人闯了进来,把客厅都砸了。" 张晓慧顿时发火:"这群孩子,都无法无天了吗?!" 结果还没等她冲下去,何原就带着几个三大无粗的男人跑了上来,手里还拿着棒球棒,指着这对体面的夫妇就说:"别动,小心我不客气!" 张晓慧脸都气白了,结结巴巴的说:"你胡闹什么,小心我告诉你爸妈。" "嘿,你爱告谁告谁去。"何原指挥道:"给我拦住他俩!" 说完身后那些痞子一样的男人就冲了上来,硬是把张晓惠和左鹏程按在了墙上。 左鹏程这时也愤怒了,大喊道:"来人,来人啊!" 何原阴笑:"哼,那些保镖都是菜货,你们喊破喉咙也没用,小川我就带走了。" 说完他才冲到床前,掏出刀子使劲隔着那些皮带,还嘟囔道:"哥们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左轻川也被何原这种无法无天的作为惊呆了,这时才回神说:"你…" 何原哪里不怕家里惩罚他,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猛地割断绑着左轻川胳膊的皮带道:"别废话了,梁希出事了,你再不去就看不到了,我可不想让你恨我一辈子!" 大约在手术室里过了两个小时,梁希才被推了出来。 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皮肤就显得更惨淡。 医生问:"谁是家属?" 因为遭到了那样的事情,男人去听始终不是很方便,艾黎与陈安相互看了一眼,便自己走上前道:"我是她姐姐,请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叹息着说:"跟我到办公室来吧。" 艾黎紧张的点点头,随着他走了。 陈安来到推车边问道:"我能不能去陪她?" 护士点头说:"恩,不要吵到病人,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身体也很虚弱,需要多多休息。" 陈安心疼的握住梁希冰冷的手,沉默着随她们去往病房了。 ☆ 不知是不是麻药的作用,梁希一直在沉睡,呼吸淡的几乎没有。 说到底,她毕竟是个软弱到几乎没有用的小女孩,况且这种事情任何女人都无法承受,更何况单纯的如同梁希——这个傻得连黄色笑话都听不懂的人,竟然… 陈安坐在床边,皱着眉头才控制住自己发红的眼眶,只要头脑中浮现出那个始作俑者,就会产生出可怕的愤怒。 这种怒火,简直比当时把井堇的丑事捉在床上还叫他难以忍受。 ☆ 当窗外的夜色已经深至极端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人焦急的推开。 片刻之后,左轻川高挑而消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里。 他很憔悴,想必这些日子也不好过。 他气喘吁吁,大约跑来的时候比谁都要着急。 陈安或许不希望他能出现,但也说不清原因,看到左轻川来到梁希身边,竟也觉得是件令人安心的事情。 左轻川震惊的瞅着奄奄一息的梁希,步履很吃力的走了进来,慢慢的跪到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叫道:"小希…" 很奇怪,梁希似乎还是有知觉似的,睫毛忽然就颤了颤。 左轻川握住她的手说:"我来了,别怕。" 他能感到自己的手也被梁希轻轻地握住,那种类似于死人的冰冷触觉,实在很可怕。 左轻川痛苦的把脸伏在床单上,肩膀微微颤抖。 ☆ 何原始终没敢进门,他朝陈安使了个眼色,陈安便走出来关上门问:"你怎么把他找来的,没事吧?" "嗨,那能有什么事儿。"何原装大方,无所谓的耸耸肩道。 陈安垂下眼眸,想了想又说:"我出去一下。" 何原问:"去哪儿?" 陈安回答:"找一个人,该负责的人。" 何原还不太清楚来龙去脉,只好点了点头,瞅着陈安那带着愤怒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处。 正在这个时候,艾黎又步履迟疑的从医生办公室回来。 她的脸色很难看,像是背负着千斤重的石头,几乎要喘不过起来似的。 何原少根筋,还挺兴奋地说:"我把小川带来了。" 没想到艾黎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到那两个痛苦的人,眼色就更沉,倏忽间又有眼泪掉落了下来。 正文Chapter37 01 世界如此之大,总有些地方是我们不能独自去的。 因为怕回忆,没办法再去想起与人牵着手共同度过的感觉。 ☆ 井堇呆呆的走在这条位于北京的偏僻的小吃街里面,带着眼镜和帽子,没有精心的打扮使她和大部分三十几岁的女人看起来差别不大,所以也没有谁将她认出。 自从狠下心来做出那样的决定,井堇就拿着钱从家里跑了出来。 尽管这些年她并非只有善举,可是要人性命的事,还是令她倍感恐惧和陌生。 而唯一能够支撑井堇的,也就是得回陈安的那小小的希冀。 很多时候她已经让自己相信陈安是不会再转意了,但每次想到别人能拥有她再没有的那一切,井堇就坐立不安。 她已经老了,她所依靠的美丽的外表也开始不在了。 这就像是在人生最终,残忍这两个字,已经因为即将毁灭而失去分量。 ☆ "老板,两串熏蛋。" 井堇走到个熟悉的摊位前,轻声道。 从前她和陈安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没有钱,就总来买这些便宜的小吃。 如果说贫穷中也有快乐,那就在于身边的人吧。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 井堇付了钱,很勉强的咬了半口——她的胃已经被高级料理弄得不再习惯这种味道。 果然,也并没觉得好吃。 随手把熏蛋扔进某个垃圾箱里面,井堇皱着眉头想:所谓回到过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当时因为担心事情有变,井堇并未给那两个男人留下联系方式,可已经一天一夜了,她也没听到任何关于梁希的消息,她不敢回去。 现在再想来,安排的实在漏洞百出,鲁莽至极。 正烦闷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井堇忽听身后一声叫喊:"喂!" 她慌张的回头,见陈安竟然找到这里来,紧张的拔腿便跑。 这天陈安几乎已经绕遍了所有他和井堇常去的地方,没想就在几乎不抱希望的时候遇见了她。 怒火已经攻心,陈安怎么可能放过,立刻追在后面喊:"你站住!井堇!你跑不掉了!" ☆ 跌跌撞撞的冲过了好几条街,井堇的身体再好,也比不过个男人。 她在慌乱中把帽子都弄丢了,还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重重的抓住了胳膊,然后迎面就挨了个重重的耳光。 陈安气喘吁吁的骂道:"你还是不是人啊!" 井堇被打懵了,她捂着脸摔在地上,瞅见陈安两眼通红的瞪着自己,挣扎着起身又想逃。 陈安上前抓住她,大声骂道:"你要害死梁希吗,她哪里对不起你,她差点就死了!" 井堇也上不来气,眼神愤怒的说:"你…你想和她过好日子,不可能,不可能!" 陈安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讲这些,是你背叛我的!" 井堇明明理亏,却还是有种痛苦无法发泄,她忽然大叫了声,甩开陈安哭了出来:"我爱你,我爱你…不要和别人…" "我和她没关系,是我骗你的。"陈安淡淡的说。 闻言井堇立即呆滞住。 陈安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可我早心里早就没你了…现在梁希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你必须付出代价。" 井堇看着他拿出电话,却并没有逃跑,而是轻声问:"你要报警?" 她脸上的汗如同泪水滴落了下来。 陈安的眼神里只剩下冷漠。 井堇红肿狼狈的脸露出可怕的淡笑:"你拿我没办法的,我什么事都不会有。" 这句话不是平白无故的威胁,几乎抛弃良心的混了这么多年,井堇自然会保存可以保护自己的秘密,她不是没有手段。 陈安没有回答。 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想把这个女人送进监狱,陈安会觉得比笑话还好笑。 但是现在,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02 "子宫脱垂在解剖学上讲多发于分娩损伤,可是病人的下腹遭到严重撞击,又被施暴,犯人以多种残忍手段对其生殖系统进行损伤,造成了人为的子宫脱垂及损伤,现在虽然已经过及时地手术治疗,但是以后病人受孕的可能性仍旧不大…" 医生这段沉痛的话一直回荡在艾黎耳边,她答应代医生告诉梁希,却始终没办法说出口。 傻傻的梁希,连被左轻川亲一下都能脸红好久。 天知道她是多么想结婚,拥有幸福的家庭,做个负责任的好妈妈。 现在遭遇着这种事,还要承受自己没办法当母亲的沉重打击,是要让梁希如何承受? 艾黎眼睛哭的已经流不出泪来了。 她很久没有休息,一直陪在病房内外,却也没见梁希清醒过几次。 时间的挪动在此时此刻,好慢好慢。 ☆ 左轻川的脸色似乎从来也没这么糟过,从前出现在大家面前,永远都是风度翩翩,神采熠熠,而现在坐在床前的他,憔悴的就好像变了个样子似的。 艾黎在对面轻声说:"去休息一下吧,你脸色很不好,医生说小希一时间不会醒过来的…" 左轻川摇头,声音沙哑的回答:"万一她醒了,看不到我会着急。" 艾黎微微的叹了口气。 梁希目前的状况不知道是不是会令仇者快,但的确,亲者很痛。 正当病房一片死寂的时候,何原忽然敲门走进来说道:"小川,你爸妈来了。" 左轻川猛地起身,愣了片刻而后对艾黎道:"我帮照顾下梁希。" 说完就带着阴沉的情绪走了出去。 何原站在原地,看到艾黎哭成那个样子心里就更不好受,他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那个,我爸叫我回家,老头生气了所以我不能陪你们了…你多保重。" 艾黎知道他是怎么把左轻川带来的,不禁认真地说:"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何原立刻装大方:"小事儿一件,我总这么干。" 艾黎红着眼圈看了他两眼,终于露出了苦笑。 ☆ "还来干嘛,高兴了,来看戏?" 左轻川距离父母大约四五步的距离,就停下动作冷冷的问道。 张晓慧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很受震惊,她看出儿子已经恨上了自己,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希好些了吧?" 左轻川说:"她要死了,你们满意了?" 左鹏程怒道:"你这是什么口气,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不提也罢,提起这个左轻川立即吼道:"为我好?要不是你们把我关起来,梁希不会和他们搅在一块儿,更不会出这种事!为我好你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定要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觉得我还能没有负担的活下去吗?!" 张晓慧道:"我只是想让你离开她,只要你离开,梁希的店我可以陪…" 左轻川侧头说:"够了,我现在没心情说这些,让我静一静。" 张晓慧当不然情愿这样搞坏家里的关系,却也想不出补救的措施,显得欲言又止。 左轻川指着她的脸道:"我警告你,再让人碰我一下,我就告你,现在我什么都无所谓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变调,甚至带着哭腔。 张晓慧第一次见到儿子脆弱成这副样子,所有她烂熟于心的蛮横手段竟然使不出来。 事实上现在左轻川也在发烧,见了他们更是两眼发黑,什么都懒得再说,摇摇晃晃的就转身走了。 张晓慧站在原地问老公:"现在怎么办,要不先把小川带回家再说。" 左鹏程恼火道:"不一直是你在做主?带回去,都这样了带回去你关的住?" 说完他也拂袖离去。 张晓慧愣愣的,一时间有些发不出声音。 ☆ 却说左轻川刚刚走到楼上,艾黎就慌张的冲过来道:"梁希醒了,醒了,她在找你。" 听到这个左轻川立即推开艾黎冲进了病房,扑到床前说:"小希…小希…我在这里,你哪里疼告诉我?" 梁希的脸脆弱的像纸,嘴唇也苍白干裂,她明明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左轻川握着梁希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道:"我会陪你的,我哪里也不去,别害怕…" 他想到这个连自己都不曾舍得碰过的女孩儿,竟然经历了那么可怕的过程,心就像能痛的流血。 或许血还未流,眼泪却已经淌出眼眶,湿润了梁希的手掌。 "不疼…"梁希看到左轻川在哭,终于嘶哑着说出了这两个字,可是因为喉咙也在惨叫中受损,顿时她又狼狈的咳了起来,急促的呼吸带动着伤掉的内脏,立即让她渗出了冷汗。 在旁察看情况的医生说:"先生,请不要让病人情绪激动。" 左轻川赶紧放好梁希的手,尴尬的擦着脸站了起来。 医生又道:"我们很快就要进行二期手术,还是希望梁小姐的家人能够尽快来签同意书,上次已经为陈先生破过例了,手术危险,医院也难以担起责任。" 左轻川点头,麻木的答应着:"好。" 家人,要去哪里找她的家人? 真可怜,真可笑。 04 这段日子里面,几乎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都是名模井堇被拘留审查的新闻,虽然有人试图将此压住,但不知为何消息还是走露,闹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现在大家所热衷的事情,也正是去猜测她究竟犯了什么罪,做了怎样的事。 但没有谁站出来正面回答。 ☆ 陈安坐在家里看着报纸,疲惫的叹了口气。 有时候他觉得井堇残酷的就像神话里的Medusa,虽美丽,却致命。 事实上的确如她所言,有太多的人不愿意让她身陷囹圄,有太多的人害怕她因此把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所以调查的过程就显得阻力层层,异常艰难。 尽管证据确凿,却也迟迟没能审理。 紧靠着这些新闻去打击她,那么代价实在是太轻了。 梁希还在医院等着手术,生死未卜。 不能就这么让井堇逍遥法外。 陈安揉碎了报纸,恍然间想起一个人来。 虽然没有确定的把握,他也想要试一试。 因为只有这个人有能力也有可能因为梁希而站出来,让所有事情都回归公正。 ☆ 文件夹里的病例和部分口供的复印件,像是因为仓促而显得很简陋。 但是它们所证实的事情,却有些触目惊心。 梁赫坐在办公桌前粗略的看了几眼,就猛地把那些惨淡的白纸塞了回去,靠在皮椅上面揉着眉心闭目养神。 衷心的站在一旁的助理问道:"董事长,有什么麻烦吗?" 梁赫放下手,深深地喘了口气,犹豫了片刻道:"去医院帮梁希存一笔医药费,以我的名义给她请美国的专家来给做手术。" 助理吃惊道:"小姐怎么了?" 梁赫摆摆手叹息:"不要多问,也不要声张。" 助理点点头,又道:"还有别的事需要做吗?" 梁赫道:"没了,让我静一静吧。" 助理赶忙鞠躬,退出了办公室。 梁赫孤独的坐在原处,脑间极度的晕眩。 他依稀还能想起梁希刚出生时,自己回到家所看到的那个可爱的小婴儿,还记得小小的梁希拿着芭比娃娃追在身后的笑声,也没有忘记这个孩子一点一点长大的过程中给自己留下的温暖。 但梁赫的脑海里也同样深深地刻印着黎舒的嘲弄与冷酷。 更没办法忽略那个讽刺的事实。 到底男人该有多么宽大的胸怀,才能够带的下这顶绿帽子,转替她人做嫁衣? 梁赫选择避讳,假装梁希根本不存在这世上,以便假装自己从未有过那场可怕的失败。 绝大部分东西遭遇自尊都会毁于一旦。 包括亲情。 正文Chapter38 01 天气恍惚间就变得热了。 梁希在经过第二次的手术以后,情况终于变得稳定了许多。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能躺在那里答上几句话,但身体的残破已不易修补,更何况心灵? 出事以后,梁希就没笑过。 她的脸永远是僵的,眼神永远是呆滞的。 所以艾黎深深地藏在心底的那个没让医生讲出来的伤痛,又能如何说出口。 每天想到梁希那张得知后真相后的脸,这个射手座女孩永远都用不完的勇气,也会消失殆尽。 ☆ "来,喝一口,医生说你可以吃点东西了,多补身体才会好得快。" 左轻川把汤用勺子舀着送到梁希嘴边,用他曾经绝对不会出口的琐碎与温柔劝道。 外面的阳光不错,梁希被扶着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很勉强的咽下口汤,又为难的侧过了头。 胃还是很难受,每天都会吐,吐的满地都是水,单薄的就像她现在的身体。 左轻川道:"你输液以后会觉得恶心,过一阵子就好了。" 梁希嗯了声,便又瞅着空荡荡的窗外走神。 左轻川心疼的想摸一下梁希的头,却被她立刻躲开——自从真正恢复了意识,梁希就很抗拒别人的触摸——这是必然的吧,遇见这种事情。 也许等她的身体好一些,就该请位心理医生来陪她聊聊。 这么想着,左轻川又暗叹了口气。 谁知梁希却忽然回神问:"你…每天住在哪里,还在和你爸妈吵架…?" 左轻川说:"宾馆。" 梁希道:"回家去吧,别让他们难受,不管他们做什么初衷都是爱你,你不能把错怪在他们身上…都怪我自己,随便和陌生人走掉…像傻子一样…" 讲着讲着,她还水肿着的眼睛就又流出泪水。 左轻川赶快抽出张面巾纸,帮梁希擦着脸说:"别胡思乱想,不管发生过什么,你在我心里还是一样的。" 梁希缓慢的摇着头道:"不一样了…" 左轻川终于难得的霸道了回来:"我说一样就一样!" 梁希憋着自己的眼泪哽咽,不再吭声。 左轻川拉住她的手说:"等你出了院,我们就结婚吧。" 这句话把梁希惊呆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左轻川的脸,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后,才惯性的抽噎了下。 左轻川道:"虽然我离开我的家,一时间不能给你太好的生活,但我会努力的。" 梁希低头问:"你会不会嫌我脏…" 左轻川立刻否定:"你是全世界最干净的。"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半抹的同情,此刻梁希最害怕的同情。 她默默地低下了脑袋,陷入沉默。 02 "孽种,你一天不给我惹事就不舒服是吗?再惹事!再惹事!" 何正德又狠狠地给了儿子两棍,满眼怒火。 从前真的是不怎么管何原这个家伙,总想着他长大点就能变得成熟。 结果放任放任,竟然放任到了别人家里去撒野。 听到张晓慧说这件事的时候,何正德差点就直接背过气去,谁知道把何原这厮关在家里教训了许多日,他还是仍旧没有悔改的迹象,还满口得意洋洋的抵触言语。 "我那是路见不平,小川他爸妈那叫非法囚禁,我是去解救他脱离苦海。"何原果然又跳的老远这样说道,也不知道是被打皮实了还是怎么,竟然依旧笑得出来。 何正德郁闷至极,拿着棒球棍指着他骂道:"你还不认错,简直混蛋,你去殴打长辈还有理了。" 何原嘴硬:"我可没打他们,这是诬赖,叫他们拿出证据。" 何正德一口气几乎没上来:"你…你…你还不嫌丢人,我打死你!" 始终护着宝贝儿子的杨桦赶紧冲上来道:"你干吗,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何原帮腔:"就是。" 何正德猛地把棒球棍扔在地上:"我吓着他?!他没吓死我!"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忽然管家走进来说道:"先生,太太,有位姓艾的小姐前来拜访。" 何原一听,立刻精神起来:"艾黎?" 结果又遭父亲冷眼:"你给我待着,不去出去。" ☆ "叔叔,阿姨,打扰你们了,我是想来看看何原,上次那件事情是我出的主意,你们就原谅他吧。" 艾黎礼貌的鞠躬,语气很诚恳。 杨桦看这姑娘眉清目秀,又衣着简朴,立即冒出好感,眉开眼笑的走上前来:"说什么打扰啊,你是何原的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艾黎回答:"嗯,我现在做平面模特,这个工作也是何原给我介绍的,还要谢谢他。" 说实话河源从小到大在外面胡搞乱搞,身为父母的早就发愁了,眼前忽见了这位干净漂亮的姑娘,态度很快就亲切起来。 何正德刚才也累得够呛,此时便坐下来道:"请坐,不要客气。" 艾黎忐忑的坐到沙发一角上,轻声问:"何原他…" 何正德哼道:"他好的很。" 艾黎顿时也不知再说什么,很拘束的握着自己的手,等管家端上茶点,她又立即让开了身。 杨桦还没忘记从前何原带回来的那些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疯女人,见状便笑着拉起艾黎的手:"你是北京人?今年多大了?" 艾黎点头,回答道:"二十五。" "正好,正好。"杨桦挺高兴,转而后改口道:"我是说你正年轻。" 结果艾黎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忽听楼上传来一阵巨响,是门被人踹的摇摇欲坠。 何正德立即变了脸色,起身骂道:"你这个混蛋,给我老实点!" 何原的呼喊隐隐的传来:"你这个老混蛋,让我出去!" 艾黎见何正德脸憋得通红,赶快站起来道:"叔叔,你别生气,他,他…" 杨桦头痛的紧,摆摆手和管家说:"快把他放出来吧,房子都要塌了。" 片刻之后,何原就很高兴的走到客厅,笑的不知如何是好:"艾黎,你很担心我是不是啊?" 艾黎见他脸色比自己还红润,分明不像被严重惩罚的样子,立即就露出了些狐疑。 何原不管爸妈就在旁边生闷气,张口就说:"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给我住口!"何正德几乎又要去拿棒球棍了。 没想艾黎马上恶狠狠的瞪他:"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你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是什么态度。" 闻言何原闭嘴,眼神飘忽到了别处。 艾黎还挂念着梁希,转身就对杨桦与何正德说:"叔叔阿姨,真的是打扰了,既然没有事情我就放心了,再见。" 说完她也不顾这一家人的挽留,从包包里拿出精致的点心盒放在桌子上便转身离开。 何原依依不舍的想要追上去,转而又被何正德从身后给了一掌:"丢人现眼!" 杨桦赶紧袒护着搂住比自己高的多的儿子,笑道:"这位姑娘是怎么回事儿啊?挺好,挺好的。" 03 审讯室里的灯光非常明亮,甚至刺眼,就像是要把所有的秘密都照到无所遁形一般。 井堇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她冷漠的瞅着新进来的警官,动也不动。 "姓名,年龄,职业。" 面对着这回答过太多遍的问题,井堇也不急不缓:"井堇,三十五,模特。" "三月二十五日下午一点三十分的时候,你是不是给受害人梁希打过电话?"警察明知故问。 艾黎玩着自己的指甲说:"是,我想约她出来,可是后来我有事,就没去赴约。" 警察看不惯她这种傲慢的态度,冷声问:"有什么事?" 艾黎笑:"忽然想去逛街,你们不是查了我的刷卡记录么,我真的去逛街了。" 警察问道:"那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的时候,你又在什么地方?" 井堇说:"我在家。" 警察说:"有证人证明他曾去你家找过你,你并不在。" 井堇哼道:"我睡觉了。" 警察又问:"为什么在三月二十五日和二十六日两天内把电话关机,不在家中,也没有任何消费记录,你在躲避什么?" 井堇是个见过太多场面的女人,她说:"我不可以去散散心么,不想被人打扰。" 警察被她的口气激怒,拍案道:"案犯李某、周某已经指认是你指使他们去杀害受害人梁希,你还有什么话讲。" "诬陷,让他们拿出证据来。"井堇面不改色。 无奈那两个人只与井堇秘密会面过一次,接受她口头上的钱财许诺,硬是说不出什么证据。 警察瞪了她半晌,又审道:"三月二十三日下午三点,你在做什么?" 井堇说道:"看电影吧。" ☆ "陈先生,现在的审讯工作不是十分流畅,阻力很大。"刑警队夏队长给陈安递了只烟,叹息道:"所以还是希望受害人能出来作证。" 陈安想到医院里面沉默的梁希,不禁有些犹豫:"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夏队长说:"我们也能体谅,□案受害者身心都很脆弱,但是要想将坏人绳之以法,只要要她勇敢的站出来。" 陈安点头:"等她稍微好点,我去劝说。" 夏队长苦笑了下:"说起来受害人真是我见过最无辜的,受这么大伤,竟然只是因为误会一场。" 陈安猛的吸了口烟,忽然问:"如果井堇被判,会有几年?" 夏队长回答:"这要看法院,不过审讯顺利的话,根据我的经验最少也是十年以上。" 04 漂亮的鲜花和果篮被轻轻的放在桌子上,陈安转身问道:"你好点了么?" 梁希低头的靠着枕头:"嗯…" 左轻川始终在旁边陪床,此刻也是很因为警惕而显得沉闷。 陈安坐到床边的座椅上面,凝视了梁希片刻,而后说:"听医生说下个礼拜,你就能下床行动了。" 梁希又点头。 陈安道:"现在井堇仍旧被审讯,希望到时候你能出面和警察说一下当时的情况,这样对于定罪有很大的帮助。" 听到这话,梁希立即眼神惊恐的抬头和他对视。 左轻川也走近道:"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和你说。" 陈安大方的起身,朝梁希笑了笑,便跟着左轻川走了出去。 ☆ "你什么意思?" 一到医院顶楼的天台上,左轻川就这样愤怒的问道。 陈安回答:"我只是不想让井堇白白的伤害她。" 左轻川问:"难道你不是在伤害她吗,小希都成这样了,你还要她去说当时的什么情况,她受得了吗?!" 陈安侧头,叹息道:"再难受也有过去的时候…" 他话尚未说完,就挨连左轻川狠狠地一拳。 而后左轻川怒骂道:"如果不是你利用小希,根本就不会这样,你只会责怪别人,为什么不反省一下自己的自私自利!" 陈安摸着脸反问:"难道我这么努力要给她一个公道,不是最好的答谢吗?" "你以为井堇去坐牢,梁希就会好受?你以为梁希是个可以因为别人痛苦就能高兴的人?井堇是死是活,对梁希来说都一样,她现在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需要的大家的关心!我警告你不要再来问梁希那些事情,你没资格!"左轻川看起来真的愤怒到了极点,声音都在抖。 陈安冷笑:"所以你也不关心井堇逃脱法外?" "我希望她去死!"左轻川怒吼:"可是对我最重要的是梁希重新开心起来,别的事都可以往后放,只有你丧心病狂的在专著于报复,你有没有问问自己,你到底是为了梁希还是为了你的过去!" 这番话让陈安渐渐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左轻川冷笑:"说什么喜欢梁希…恶心,以后你离她远一点就足够了。" Chapter39 噩梦,往往是我们心灵中的恐惧最彻底的释放。 ☆ 又是那个冷冰冰的傍晚,又是那辆驶向地狱的车。 又是满地扎人的草叶,又是那两个毫无人性的恶魔。 朦胧的黑暗中想是有无数只手控制住了梁希,让她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无依无靠,只剩下最彻底的痛苦和能杀人的害怕。 只有哭泣是唯一的表达,只有哭泣是谁都控制不了的动作。 ☆ "小希,小希?" 温暖的手轻轻的拍着梁希的脸。 梁希恍然睁开眼睛,看到台灯的微光中左轻川的双眸,才稍微清醒过来。 这么晚了,他还是守在床边,像不会疲惫似的忠诚,但其实,左轻川在这段日子里已经消瘦了很多。 "对不起…"梁希这样轻声说着时,又感觉到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 左轻川拿过纸巾给她擦着脸说:"放轻松点,我就在旁边呢,别害怕。" 梁希点点头:"你怎么还不去休息,你看起来好累…" 左轻川笑笑:"等艾黎来了我再走,放你一个人,你又会胡思乱想。" 梁希比谁都懂得感恩,如果说从前左轻川对她的关怀还有待商榷,那么出事以后的日日夜夜,就温暖到已经足够消除所有的委屈与疑虑了。 她很心疼的握住左轻川的手轻说:"我会好起来的…我很快就不用躺在病床上了…那样你也可以早点去上班,每天都来照顾我,我过意不去…" 左轻川微笑:"我生病了的话,你会不会也来看我?" 梁希点头。 左轻川说:"所以,这都是应该的。" 梁希的心态已经在他和朋友的安慰中平稳了许多,她轻声道:"今天,你是不是和陈老师吵架了?" 左轻川不回答。 梁希眼眶又红了,却努力说:"你告诉过我,只要我坚强,什么都打不倒我的…没关系,等过些日子我就去做笔录,我也可以,可以上法庭…" 左轻川摇头:"不需要。" 梁希声音颤抖的问他:"小川,我么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好好的生活吗?" 左轻川点头:"嗯,相信我。" 梁希终于又哭了起来,哽咽着说:"你抱抱我好吗?" 这些日子,梁希一直都受不了别人碰她,此时左轻川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轻轻的扶起梁希,拥抱住了她。 温暖让梁希哭得更厉害,她哭到口齿不清的说:"我好讨厌自己,我想死…可是我死了就见不到你了,我要好好活着…" 左轻川皱起眉头,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别说傻话,当然要好好活着。" 梁希索性嚎啕大哭,无力的打着他的肩膀问:"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害怕,我好害怕,为什么你不在!" 她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濡湿了左轻川的衬衫。 左轻川闭上眼睛,认真地保证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02 随着复诊越发的频繁,梁希的身体终于渐渐有了起色。 这天医生又带着几个护士陪着她做完了各种检查,而后才道:"梁小姐,你的请况基本稳定了下来,当然在医院休养是最好的,但如果你需要,也可以回家去休息,但还是要来定期治疗。" 艾黎在旁边听了便很高兴,一边扶着梁希躺好,一边说道:"出院也好,不要在这里整天闻消毒水味儿,不然去我家里吧,我来照顾你。" 医生打发走了护士,又慢慢坐到床边,看向梁希:"有个情况我委托艾小姐转告你,但她好像直到现在都仍旧未提,虽然这个病历我没有交给警方也没有告诉其他人,显现在你也许会离开医院了,所以我不应该再隐瞒。" 梁希很疑惑,艾黎却立刻变了脸色:"大夫…" 医生摆摆手:"你不要再劝我了,告诉病人真实的情况,才算有医德。" 梁希不明所以,试探的问道:"是我的伤依旧很严重吗?" 医生沉痛的说:"梁小姐,你以后恐怕没办法当一个母亲了。" 梁希像是没有听懂,眼神都是懵的,而表情却在刹那间完全僵掉了。 ☆ 整个讲述的过程,都像是在凌迟。 等到医生叹息着从病房出去以后,屋子里面冷的就连空气都快要凝固结冰。 梁希呆呆的愣在那里,半句话也不说,就连呼吸也几乎没有。 艾黎担心的要命,小声道:"梁希,你…" 安慰能有多少用处,似乎只会令她更痛苦。 过了很久很久,梁希才苦笑了下,深深地喘了口气。 艾黎坐在她身边垂眸道:"你想哭就哭吧,我不忍心告诉你,就是怕你太难过,可是…你到底还是知道了。" 梁希呆滞的说:"你知道吗…昨天小川还跟我讲…他要和我结婚,要和我生一个可爱的小孩子,要和我一直…一直很幸福的生活下去…" 艾黎难过的揪住被单。 梁希说:"我还以为那都是真的。" 艾黎道:"小希…" 梁希摇了摇头:"小黎姐,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艾黎只好起身,为难的往外走去。 梁希又说:"这件事,别告诉别人,就我们俩知道吧。" 艾黎点头,轻轻地走了出去,却还是守在病房门口。 梁希抱住自己的膝盖,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女人这种动物,一时间可以很坚强,一时间又可以很脆弱。 ☆ 等到护士送晚饭来时,梁希在屋里显得已经很平静了。 艾黎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脸色并未有异,才稍为安心的帮她把病床上的桌子拉下来,铺好餐巾说:"多吃一点吧,今天帮你订了鱼汤。" 梁希拿起勺子,却忽然道:"我想走。" 艾黎被她吓了一跳,惊问:"你说什么?" "我想离开北京。"梁希清晰的重复。 艾黎马上坐到床边说:"你别傻了,别犯傻,听到没?" 梁希摇了摇头:"我已经受够这个地方了…小黎姐,我现在]真的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艾黎劝她说:"一切都会好的,有我,还有小川,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就是因为小川…他现在已经为了我和家里闹僵了,我还希望自己能努力,能给他幸福的生活,然后他爸爸妈妈就会接受,可是现在…小黎姐,你明不明白,我这个样子再要和他在一起,就是拉着他陪我一起痛苦。"梁希皱着眉头,一脸伤心的说。 艾黎哪里是不明白,所以她才要把秘密一直藏下来不讲。 梁希用力闭上眼睛:"我不想给小川残缺的人生。" 说完,一行眼泪就从她脸上慢慢滑下。 许久,艾黎才轻声对她说:"可是小川对你是真的好,他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另眼相看的,没有孩子…也可以有好的生活…" 梁希苦涩的问道:"难道因为他爱我,我就可以挥霍这种爱吗?我就要让他因为爱去承担这些事吗,小川是无辜的…" 艾黎道:"可是你走了,他会更痛苦。" 梁希呆呆的看着空气:"他会熬过去的,但是我留下来,依赖着他,就是一辈子都会后悔的选择了…" 艾黎强硬的说:"总之你要打消这个念头,就算你不想拖累他不跟他在一起了,待在北京我也可以照顾你。" 梁希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你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的,也许因为爱情他们可以幸福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但是没有孩子这种事情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浮出水面,成为家庭生活中不能避免的伤疤。 或许从前,梁希还会孩子气的认为只要爱就可以了,像后代这种事情,只有傻瓜才会为之烦恼动摇。 但经历过这么多,到了这个年龄之后,关于家庭,责任和未来的道理就已经开始隐隐的无师自通。 梁希已经明白,童话里面王子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是一回事,而果真要与另外一个人面对全部的人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身体的残缺,彻底使她的自卑变得坚不可摧。 梁希从医生开口的那一刹那就意识到,自己完全失去资格,去拥有梦想中的那个王子了,她不能给他事业,不能给他成功,而现在就连完整的家庭都不可能给他,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浪费着他的青春,眼睁睁的看他为了这样的自己,和父母亲友闹得四分五裂? 她还没这么天真与自私。 03 "小川,我想吃泡芙。" 梁希坐在床上,忽然说道。 她住院以后一直都没有胃口,听她这么说,左轻川立刻打起精神问:"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梁希慢腾腾的爬起来,拿过便利贴写了五六样完全没关系的食物,交给他笑了笑:"麻烦你了。" 左轻川起身道:"恩,我很快就回来。" 没想梁希竟然拉住他的衣角说:"亲我一下。" 左轻川愣了愣,而后俯身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下,摸了摸梁希的头说:"乖乖等着,累了就睡一觉。" 梁希答应。 左轻川露出迷人的笑容,又看她两眼才走了出去。 可是梁希的脸在门关上的刹那就冷住了,她前一夜没有休息好,心头压着那么沉重的事情,只有辗转反侧才能应付漫漫长夜。 但现在必须打起精神。 梁希拿过手机,给艾黎拨出了电话。 ☆ 北京火车站人满为患的。 艾黎顶着大太阳挤了好半天,才买到了去往上海的动车票,她跑到从医院逃出来的梁希面前,擦着汗说:"小希,你还是别走了,大不了和左轻川摊牌,和他分手。" 梁希一路颠簸过来,脸色已经很差。 她摇头说:"我不想纠缠,到了那里散散心,一个人反而会平静些,好受些…" 艾黎为难的愣了会儿,才把票交到她手上道:"那你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如果累了,就赶快回来找我。" 梁希点头。 艾黎扶住她说:"走吧,这里很晒,你还没什么力气呢。" 梁希默默地跟着她进了候车室。 艾黎的内心已经到了极端矛盾的境地,一方面她非常理解梁希的心情,但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 人生,往往就是两难。 梁希走着走着,忽然又哭了起来。 艾黎心疼的说:"你不要这个样子,留下来吧,要不然我陪你去,你看你这么虚弱,我真的不放心你。" 梁希摇头,一直在哭着摇头。 艾黎头晕目眩,她真的很希望左轻川这个时候能够出现,但是像梁希这种性格,说要离开就一定会离开,至少现在还有自己知道她去了哪里,还能保持联系,如果阻止的话,那真等到她一个人跑了,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这是我姑妈的电话,我让她去火车站接你了,你到时候联系她,先住到她的家里,然后怎么办我们再商量,好吗?"艾黎把手里的名片放进梁希的裙子兜里,第无数次的耐心嘱咐道:"我姑妈人很好,你要是想吃什么,哪儿不舒服,就和她说,恩?" 梁希点点头。 艾黎又从钱包里拿出张银行卡说:"我就这么多积蓄了,六万块钱虽然不多,也够你先花一阵子的了,等我下个月接了工作再给你打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梁摇头,不愿意接。 艾黎使劲把卡塞进她的手里:"你能去那好好地待着,我才让你去,你要是这样我就不让你走了,听话。" 梁希这才收下下来,哽咽着说:"小黎姐,谢谢你…" 艾黎心里更难受:"几个小时就到了,你在车上睡一觉,这袋子里面有吃的,饿了就吃,等晚上到了再让我姑妈给你做饭,照顾好自己。" 她说着说着,忽然就拥抱住梁希,哭了出来:"傻小孩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梁希也哭得不像样子,哽咽着说:"小黎姐,你不要担心我了,替我照顾一下小川,替我劝他让他想开点,替我告诉他,我不爱他了…" 正在这时,站台上响起了播报声,动车从北方缓缓驶来。 艾黎道:"别说傻话了,你别去了,我们好好地在北京待着吧。" 可这时梁希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了她的拉扯,轻声道:"我想要安静的人生。" 说完,她就拿着票上了车。 艾黎追在后面道:"你再等一下。" 可是检票员却把她拦住:"小姐,没票请勿上车。" 艾黎甩开他,又顺着玻璃跑到梁希那个位置,敲着窗户说:"小孩儿,你多吃点饭,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隔着那么厚的玻璃,梁希当然听不见。 艾黎看着她呆滞的苍白的脸,和那种藏着绝望的眼神,心就像是要爆炸开了一样。 她大喊道:"梁希,你振作起来啊!" "喂,小姐,车就要开了,请退到黄线后。" 巡检的工作人员发现了她,立即冲上来把艾黎带走。 艾黎挣扎着想上前再多说两句什么,却看到火车缓缓地开动了。 她顿时失去了全部力气,垂下手臂,耳畔一片寂静。 04 梁希默默地坐在位子上面,用手抹掉眼泪,然后关掉了手机。 她把SIM卡抠出来,用力的折成两节,扔进了废物袋。 而后才倚着靠背,闭上了眼睛。 ☆ 小黎姐,对不起。 小川,对不起。 我爱你们。 但是对不起。 Chapter40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被子还摊在床上。 左轻川拎着食物愣愣的走进屋子,有些奇怪梁希去了哪里。 照理说今天不是检查的日子,她也没有理由出去。 可是片刻之后,左轻川就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纸条。 他拿起来读了读,很快就沉下了表情。 ☆ "小川,也许我的决定对你来说有点突然,但是过了这么久,我真的想明白了,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没办法生活在这个充满伤害的城市。 你知道,一切都让我感觉太过疲惫。 坚持不了了。 对不起。 我在今天离开了北京,去过更适合我的生活了,而你,也早点回家去,继续你人生的轨迹吧。 爱情之类的东西,果然还是会被生活慢慢消磨掉,但还是谢谢你给过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祝你能拥有崭新的人生,祝福你。" ☆ 很潦草的字迹,却句句都是梁希能说出来的没头没脑的话。 左轻川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明明两个小时以前,他们还那么幸福的彼此微笑。 大约愣了好几分钟,他才扔下东西猛然冲出去拉住值班的护士问道:"梁希呢,梁希去哪里了?"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回答说:"刚才和艾小姐办了出院手续,走了。" 左轻川发觉自己失态,立刻松开手道:"谢谢。" 说完他就冲下了楼,边往车子跑去边给艾黎拨出了电话。 一定是故意的。 下午的时候艾黎才把不知道第几次响起的电话接通,问道:"我在工作,有事吗?" 左轻川彻底发火了:"谁让你带她出院的!梁希在哪?" 艾黎敷衍着说:"我不知道,我去看她时她正好在办出院,我就陪她出来了,打车回家了吧?" 左轻川气道:"你放屁,我现在就在她家。" 艾黎说:"你怎么骂人啊,怎么了?" 左轻川道:"她说什么她要离开北京,她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身体还很不好,为什么让她出院?" "啊?"艾黎假装惊奇,而后道:"你别跟我发火啊,我以为她回家了嘛,是不是心情不好躲起来了,我陪你去找找?" 左轻川不耐烦的说:"不用了,我自己去找。" 说完他就摔上了电话,生气梁希怎么会有这样不负责任的朋友。 而艾黎,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02 似乎所有事情都是在同一天发生的。 正当左轻川心急如焚的开着车在北京街头寻找梁希时,却忽然接到了个很意外的电话,他没想过那个人还会回来,更没想过那个人还会联系自己。 是梁希的母亲,黎舒。 ☆ 气喘吁吁的走进家咖啡厅,是左轻川从未有过的行为。 他见梁赫与黎舒都僵硬的坐在位子上,便强迫自己冷静了冷静,才走过去说道:"伯父,伯母,你们好。" 黎舒瞅着他,露出了美丽的微笑:"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左轻川坐下来,迟疑的问:"您说有要紧的事情…是什么事。" 黎舒渐渐黯淡了表情,欲言又止。 而梁赫,始终都在保持沉默。 左轻川认为自己和这两位长辈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东西,便道:"如果您不想说,我就先走了,我还…" "不,我是为了小希回来的。"黎舒猛地打断他的话,而后又缓和了语气,低着头说:"一个叫陈安的人给我写了封邮件,通知了我小希最近…唉,我真的是没想到。" 左轻川淡淡的说:"她在医院躺了快三个月,不是最近了吧。" 黎舒听出了话里的讽刺,也没有什么值得为自己辩护的,只是看着前夫说道:"我还听说小希的官司打不下来,你一定要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她不是我和别人的女儿…" 这句话落地,空气顿时凝结了起来。 梁赫瞪了她三四秒,冷笑道:"这么愚蠢的鬼话谁会信,离婚后我去医院查过,我不可能有孩子的,就算有可能发生奇迹,梁希也不是,我与她做过亲子鉴定。" 左轻川惊讶的侧过头去,他从未听梁希提起过这些。 黎舒苦闷的摇了摇头,很艰难的开口:"梁希…和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她是我从孤儿院抱来的…" "你说什么?!"梁赫立即虎目圆睁。 黎舒内疚的说:"我当时是怀孕了…可你不在我身边,我自己又注意照顾自己,不小心流产了…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有孩子才和我结婚的,如果没了…我…我当时想,反正你也不会会来看我,不如狸猫换太子…我就,我就托人帮我找了个婴儿…后来你回家看过我几次,都没发现我的肚子是假的,我就瞒天过海…一切都是我的错…虽然她不是我的孩子,可我也不能让她这样被人欺负了…" 这番话,给对面两个男人的震惊,都是语言不足以形容的。 黎舒此刻的表情再也不带着当年的冷笑与讥讽,所能剩下的,也只有愧疚这一种。 她又对左轻川道:"小川,我知道你对小希好,以后就请你多多照顾她,我…没办法留在她身边。" 左轻川不敢再看梁赫的眼神,这时又想起不知梁希跑到哪里去了,语结道:"小希她…" 混乱中电话又响了起来。 左轻川抱歉的示意了一下,接起来道:"喂?" 不料里面立即传来艾黎的哭声:"左轻川,小希她….真的不见了!" 03 "她和我说她心情真的很不好,不愿意再拖累左轻川,想要离开北京到别的城市工作生活,我见她态度很坚决,又想自己有亲戚在上海,就帮她买了去上海的动车票,让她去那散散心,可是晚上我姑妈去火车站接她,却没找到人,我再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会这样,快帮我找到她好吗?" 艾黎一边哭一边和警察说,除了梁希身体上的残疾,她把实情都讲了出来,只希望能够快点知道梁希的行踪。 警察记录下车次和梁希的信息,回答道:"她可能是在前面几个站提前下车了,现在铁路部门管理不严,很可能让她出站,我们会立即联系相关警方在当地进行搜索和寻人,梁希是此次案件的重要证人,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找到她。" 艾黎点点头,而后就起身瞅着地,根本不敢看左轻川和梁希父母的眼睛。 但左轻川反倒忽然有了种奇异的平静。 事已至此,到底要怪谁呢? 命运就如同多米诺骨牌,环环相扣,之间的联系几乎紧密到无懈可击。 实际上左轻川也并不善于怨恨,他现在只是在反思自己,只是要想办法把梁希找回来。 "从北京到上海的动车…一共停几站?"左轻川忽然问道。 警察在电脑前查了查,回答说:"八个,分别是杨柳青,泰山,兖州,徐州,蚌埠,南京,上海。" 左轻川道:"以小希的性格,她第一站就会下车,我这就开车去找她,叔叔阿姨,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他皱着眉讲完这番话,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警察局。 黎舒也在旁留下了泪水,抽噎不语。 梁赫问:"你有什么资格哭?" 黎舒拿手绢擦着眼角冷声反问:"你有资格?" 艾黎在旁瞅着这对现在都有精力吵架的夫妇,不禁又心疼起了不知所踪的梁希。 ☆ 等把车开到那个天津小镇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距梁希到达这里,已经过了足足半天。 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甚至足以选择离开。 左轻川沿路开着车一条街一条街的看,遇到旅馆和酒店就拿着相片下车询问,但一无所获。 他一直在体谅梁希离开自己的理由,但仍旧不是很明白。 或许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吧。 左轻川想:如果自己能够独立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带给梁希那么多不安,那么多痛苦。 骄傲的小狮子,终于在此刻选择了自卑。 他甚至嘲笑自己,虽然穿着昂贵的衣着,开着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名车,但他仍旧是个什么都拿不出来的男人,比谁都可悲。 近来左轻川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或许是着急的缘故,他又不知不觉地发起了低烧。 等到把杨柳青这个小镇都快绕完的时候,已经开始头晕目眩的开不清不东西。 天,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左轻川看到不远处还有个小旅馆,便又停下车去拿着照片问前台。 答案仍旧一样:没见过。 难道自己猜错了? 梁希到底在哪里? 他走出大门,想深喘口气,可身体和心灵的疲惫都已经到了极限。 总之左轻川忽然就那么倒了下去,引得旁人一阵惊呼。 04 事实上,后来警察们也没有找到梁希,她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成了每年全国众多失踪人口里的一个。 黎舒见寻找无望,便在几天后回了美国。 而艾黎却因为自己所犯的错误,陷入了难以控制的自责。 只有左轻川,在病中却生出了难得的淡定与平静。 虽然警察告诉他也许梁希不在这世界上了,但他不信。 有的人就是真的像血脉相连似的,可以让我们无理由的感受到她还活在某个没被发现的角落,过着自己的人生。 左轻川毫不怀疑,他总归会找到梁希。 ☆ 简单的行李箱,还有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 左轻川把它们拖到客厅,就淡淡的对父母说道:"我回英国了,已经找到新的工作,家里的事情不要再来找我。" 张晓慧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至此,她着急的拦住儿子:"小川,你别这么冲动,有什么问题和妈妈商量好吗?" 左轻川挡开她,皱眉道:"从你绑住我的那天起,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 张晓慧着急的看了丈夫一眼,却发现左鹏程坐在沙发沉默不语。 左轻川又说:"活在这个家里,就像要被你们控制的寄生虫,我受够了,以后也不想再回来。" 说完他就要往门口走。 张晓慧还没吭声,保镖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左轻川道:"上次我没有告你们,是因为过去的感情,这次再碰我,我们就法庭上见。" 左鹏程忽然大喊一声:"让他走!" 随后保镖们就让开了路。 左轻川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上一次梁希消失时,他还抱着天真地想法,认为只要自己长大就能等她再回到身边。 但这一次,左轻川却知道,一个男人仅仅靠着身体上的成长是没有用的,还需要心灵的成熟,等待也是没有用的,他必须努力去寻找。 ☆ 少了个人的客厅,恍然有种可怕的死寂。 左鹏程生气的说:"以后他知道钱不好赚,过不下去了,还是会回来的。" 他这辈子讲过很多应验的预言,但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却讲错了。 左轻川真的没有再回来。 听说他两年后就在英国当了部门主管,年薪宽裕。 而且但凡有假期,他都会飞回国内的某个城市,没完没了地拿着梁希的照片四处打听。 平日里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更是每个季度都会登载。 虽然不停的有人因为奖金打来电话,但所提供的消息,却都没什么作用。 梁希去了哪里? 这个答案显得越来越神秘。 可是左轻川无论如何都没有放弃希望,因为除了希望,真的没有多少能够支撑他奋斗下去的东西了。 ☆ 井堇的案件是在梁希走后的秋天提上法庭的。 那日记者都被阻在了门外,偌大的厅内空空荡荡的,只响着证人的说话声和律师们的唇枪舌战。 古人喜欢说:命数已尽。 这句话自有它深刻的玄机。 自从梁赫插手这件事情以后,井堇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所以她始终不开口不吭声,既不认罪也不辩解。 不过这丝毫没能影响案件的审理。 ☆ "…使用暴力手段,强行与妇女发生性行为,最后致使被害人受重伤,其行为已构成强奸罪,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九条、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三款第(五)项、第六十七条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范围问题的规定》第一条第二款,《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九条、第二十条、第二十一条、第二十二条、第二十三条,判处主犯井堇有期徒刑二十年,并赔偿被害人经济损失…" ☆ 法官的声音在空荡中回响。 艾黎从座位上起身,愣愣的看着警察给井堇戴上手铐,将她强迫的带走,心内不觉有些恍然。 那日的阳光充足明媚,照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的样子都看得清楚。 而这所有的一切,倒真有些尘埃落定的感觉。 陈安忽然在旁问道:"我错了吗?" 艾黎沉默片刻,摇头说:"你没错,梁希需要公平。" 她又说:"但这并不是全部的公平,这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情,是完全公平的呢?" Chapter41 左轻川猜的没有错,当时梁希的确在天津就下了车,混出了火车站。 当刻还是中午,头顶烈日炎炎,热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吃了艾黎给自己准备的午饭,而后才开始考虑以后该当如何。 梁希意识到自己至少需要一个假的身份证件,才能躲开大家的寻找。 梁希很怕会被带回北京,继续那没完没了并且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感情。 祝福与离去,是她唯一想送给左轻川的东西。 ☆ 办证的地方似乎在每个城市都一样,十分隐蔽,有点阴暗,小小的办公室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文件,还有许些不知道印着什么内容的纸掉落在地上。 梁希拿着被递过来的证件,轻声问:"这能用吗?" 卖证的男人抽着烟说:"不能用你回来找我,肯定能用啊。" 讨价还价什么的对梁希来说还是很难,她又仔细瞅了瞅,问道:"多少钱?" 男人随口道:"三百。" 梁希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仅剩下的一点现金递给他,然后就礼貌的说了声:"麻烦您了,再见。" 男人随手把钱插在裤兜里面,又趴在电脑前使劲打着游戏。 梁希见状便轻轻的退了出去。 ☆ 在这个离北京不到一小时车程的地方久留很容易就被发现,随手在商店找了几件衣服当作行李,梁希很快又从艾黎的卡里取出五千块钱,回到火车站,买了南下的火车票。 剩下的,也许会有机会还给她。 梁希这样考虑着就把银行卡装了起来,决定再也不动。 ☆ 火车上鱼龙混杂,飘散着难闻的气味,特别是在半夜的卧铺车厢内,呼噜声此起彼伏,吵得很难睡着。 梁希窝在自己的小床上面,忍受着伤口带来的折磨。 虽然她按时吃了药,可疲惫与颠簸还是带来了难言的痛苦。 平时这个时候,左轻川一定会呆在旁边,看着她吃掉特意准备的晚餐,然后绞尽脑汁的说些开心的事情。 梁希很想念他说话的声音。 可是随之摸到空荡荡的小腹,她又转而黯淡下神色。 从前不忘,是觉得也许奋斗就有未来。 但现在不忘,只不过是对彼此的不负责任。 梁希强迫着自己赶快睡着,因为她孤单的想哭泣。 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不能再哭了。 那样真的就太没用了。 02 路途中辗转了几十个小时,最后再见天日,迎面而来就是广州湿热的空气。 梁希随着人流往火车站外面涌动,这里对她完全是陌生的国度,耳畔天南海北的语言,都有种令人听不懂的模糊。 这是在傍晚。 出了火车站,梁希不敢跟着那些拉客人的阿姨去住店,就买了份地图,乘上了趟公交车往市区内驶进,后来又在各稍微顺眼的地方下了车,左晃右晃的进去家很普通的小区。 像这样的环境,墙上通常会贴着招租的广告。 果不其然,经过寻找以后她终于见到了个女房东,对方发现梁希听不懂广东话,又转而用生硬的普通话介绍,单间,水电费自负,一月六百。 算是合理的价格,更何况现在梁希只希望有个栖身之所。 于是,她就在这个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地方住了下来。 ☆ 独自生活的第一个月,真的是很辛苦。 梁希不敢再乱花钱,就拿着假身份证去做各种临时工,不是在超市卖零食,就是跑到街上发传单。 身体上的疲惫加上旧伤未愈,差不多要磨光了她的神志。 但只有如此,才能阻止梁希去回忆不开心的往事。 有那么几次,她想到也许大家都在寻找自己,就忍不住想要回到北京了。 但人这种动物,反而越是艰难就越有韧性。 她终于还是坚持了下来。 ☆ 不久之后,梁希就在小区里开了家制衣店,帮那些主妇用准备好的布料做些杂志上的款式聊以度日,这个工作对梁希来说实在是简单极了,稍微有空的时候,也会自己画些设计图,虽然再不会有机会发表。 从前还并未觉得,但是自从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当妈妈了以后,梁希忽然就变得很喜欢小孩子,即便是走在街边偶然看到,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 她打听到小区附近有个孤儿院,就自愿的每周去那里服务一天,帮着照顾小朋友,和他们玩耍嬉闹。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并未有什么不好。 几乎每天想着,小川开始忘记了吧…梁希心里就会好过很多。 03 再次改变梁希命运的,是五个月后的某个傍晚。 那时冬天马上就要来了,但广州的温度依旧谈不上寒冷。 她在孤儿院忙了整天,走出来的时候甚至感觉有些热了,不自觉地就抬手扇着风,想到前面去等车。 天已经开始灰暗。 梁希走着走着,忽而听到墙边传来了小孩儿的哭声。 这里是孤儿院,经常有些不能被打人照顾的弃婴,也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她赶忙四下寻找了一番,然后朝着声源跑去。 果然是个被抛弃的小孩儿,看样子还不满一岁,躺在襁褓里面哭的可怜兮兮。 梁希心疼的抱起来,边哄着边打算给院长打个电话通知,可是手机的光照在小孩子的脸上,她又愣住了。 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孩子,黑溜溜还沾着泪水的大眼睛,就像芭比娃娃一样纯洁无瑕。 在这一刻梁希体内的某个地方忽然柔软了下来,她慢慢的擦掉小孩子面颊上的泪,轻声哄到:"宝贝,不哭,乖,不哭了…" 说来也奇怪,这小孩果然慢慢的变得安静。 梁希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打开旁边放着的小包裹,发现里面除了些衣服和奶粉,还放着封信。 是孩子的母亲写的,这个母亲只有十七岁。 除了记录下孩子的生日和姓名,就是期望好心人照顾他云云。 梁希放下信,对这个小男孩微笑说:"原来你叫小诺?八个月了啊,长得真健康。" 或许是这个名字太过熟悉,孩子顿时长大了眼睛,然后含糊不清的叫道:"妈…妈妈…"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却只用这牙牙学语似的几个字,彻底击倒了梁希。 梁希意识到,她正在抱着的,正是她一辈子都办法拥有的。 那么柔软,那么纯洁,那么可爱。 手,慢慢的颤抖。 梁希抱着孩子起身,又捡起包裹,仓皇的挂在手臂上就逃似的快步向前走去,伸手打了辆车迅速离开。 这大概是非常可怕的罪恶。 可她没办法松手。 这晚,梁希住在小旅馆里,第二日她就逃难似的搬了家,带着小孩去了广州邻近的镇上,而那家孤儿院的方圆百里,都再没敢涉足过。 04 在新的地方,梁希从操旧业,仍然整天忙着给人做衣服赚钱,因为她身份证的主人姓夏,邻里们就都管她叫小夏,只把她当作个未婚妈妈。 但是果真照顾起一个孩子来,却完全不是容易的事情。 自己生活,或许可以糊弄可以坚持,但梁希舍不得让小孩子也吃苦,她没有奶水,就跑到超市买最贵的奶粉喂他,每次客人剩下些好看的布料,她都会给孩子做成乖巧的衣服,小诺不适应新的环境,每晚都会哭个不停,她就抱着他一直哄到天快亮才勉强睡上一会儿,总之那段日子,梁希把自己的精力和收入全部都花在了孩子身上。 很辛苦,但是很幸福。 她看着小诺,经常会生出些错觉,会觉得他真的就是自己的孩子,真的就是自己生命的延续。 梁希总想把自己都没得到过的亲情,全部补给他。 虽然他们住的地方还是很简陋,生活也一直谈不上富裕,但是每次梁希走出门去,想到屋子里面有个小家伙在傻兮兮的等着自己回去,便能鲜明的感受到家的温暖。 这是父母不曾给过她,甚至左轻川也不曾给过她的感觉。 真的特别美好。 ☆ 几乎所有人见到小诺,都会感叹:"这个孩子真是好看。" 的确,他的眉眼生的很精巧,像是上帝花了无数心思才制造出来的艺术品。 虽然知道小诺的妈妈也许命运非常不幸,但梁希还是觉得,也许怀上他的时候小诺的父母一定很相爱很幸福,不然怎么会让他如此可爱。 甚至于很多时候梁希都很想见一见小诺的爸妈,但这只不过是想象罢了。 因为渐渐的,梁希已经不能忍受任何人把这个孩子从自己身边夺走。 她付出的爱,终于也会收不回来。 Chapter42 时光总是荏苒流逝。 在离开北京的三年以后,梁希已经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就算那些亲朋好友就站在她对面,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总是带着黑框眼镜,剪短了长发,衣着简单到完全不像个曾作过设计师的人。 因为孩子,她不再低眉顺眼,总是在公交车上抱着小诺勇敢的冲到最前面占座,在市场买鱼买肉,也习惯性的用广东话和大娘们吵来吵去的还价,如果在街上有谁碰摔了孩子,即便对方是个男人,她也敢大肆的发火。 什么生病了起不来床,太累了泡碗面,趁着空闲睡个懒觉,有了收入买个想要很久的化妆品,这些事情都不再可能发生了。 难怪有人说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顽强的生物。 ☆ "小夏,上礼拜的衣服做好了吗?" 熟食的阿姨在上午的时候,拎着菜篮子就走到裁缝店来,笑着问道。 闻声梁希赶快说:"早好了,还想给您打电话来取呢,小诺,把装着蓝色衣服的袋子给奶奶拿来。" 正坐在旁面看儿童杂志的小男孩听到了,立即哦了声,颠颠的跑到里屋取来衣服,笑得跟小天使一样走到门口说:"奶奶,给你。" 阿姨见了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刻从篮子里拿出个大芒果塞给他:"孩子真乖。" 小诺眨了眨黑眼睛,笑着说:"谢谢奶奶。" 可梁希却忽然回头:"喂,不许随便拿***东西。" 阿姨摆摆手道:"没关系,也不是什么贵东西,哎呀看来看去还是你做的衣服最好,手太巧了。" 梁希赶快高兴得跟她寒暄了几句,等着送走客人,才瞪向正在剥芒果的小男孩:"你不要再吃人家的东西了,不然明天就肥起来,变成小猪。" 这种没力度的威胁小诺完全不听,还把露出果肉的芒果递到她嘴边:"妈妈,吃。" 梁希侧头:"我才不要。" 小诺又问:"妈妈,你说要带我去麦当劳的。" 梁希手里的活还没做完,敷衍道:"一会儿去,乖。" 小诺这才坐回位子上。 可没过十分钟,他又开始骚扰:"妈妈,一会儿已经过了。" 梁希道:"你听话好不好?" 小诺拉扯她的胳膊问:"那一会儿到底是多久啊,已经过了好几个一会儿了。" 梁希被搞的哭笑不得,只能答应道:"好好好,这就去。" 02 等到这只小猪从麦当劳里摸着肚子出来时,才刚刚到吃饭的时间。 梁希拉着他苦恼的说道:"你怎么这么贪吃,到底像谁啊?" 没想到小诺却忽然大声回答:"像爸爸!" 梁希立即僵住了脸。 孩子稍微懂些道理了,总会想要知道那些事情,她便只能编些爸爸不要我们了的故事,实在被追问急了,所描述的男人,也就是左轻川那个样子。 小诺见她不高兴了,又小声改口道:"像妈妈…" 梁希反驳:"才不像呢。" 小诺亲热的拉着她手里装着汉堡的袋子,走的兴致盎然。 依旧,几乎所有经过的女孩子们都会回头多看他几眼。 梁希对自己很随意,却绝不对小诺马虎,总是把他打扮得和小童星一样,加上那张可爱疯了的脸,当然足够吸引视线。 这小子对此似乎也有意识,时不时得就在此情况下步子迈得格外得意。 梁希从来不打击他的骄傲,甚至会觉得,骄傲一些对男人来说反而是很大的优点。 或许是记忆里面那个狮子座的代言人在作祟吧。 只要像他,就还是好的。 ☆ "小诺,等我一下。" 梁希路过书报亭,忽然停下脚步,随后就拿出钱来对老板说:"给我一本ELLE。" 小诺站在旁边抬着小脑袋批评:"妈妈,你又买华而不实的东西了,反正里面的东西你也用不起。" 他很聪明,说出口的话偶尔像个小大人似的装模作样。 梁希拆开包装,随口道:"那等你长大了给妈妈买,好吗?" 小诺点点头。 翻开书页,里面果然有艾黎的照片特辑。 这两年,梁希时不时地就能在杂志封面上看到她的身影,总是衣着华美,气势逼人,越来越像个明星。 当初那样骗了她,还拿走了她的积蓄,始终让梁希内心有愧。 看到艾黎过的不错,她也就稍为放心了。 小诺在旁边有些不耐烦:"妈,你在干嘛?" 梁希蹲下来,指着书页里的艾黎问:"这个阿姨好不好看?" 小诺斜眼:"这是姐姐。" 梁希笑:"对,好不好看?" 小诺点了点头,又忽然抱住她的脖子:"可是妈妈最好看。" 这种甜言蜜语怎么会不受用。 梁希顿时情绪化的想要哭出来。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对这个孩子的付出,因为她从他身上得到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包括好好生活下去的力量与希望。 03 寻找梁希。 这不仅仅是左轻川生活的中心,也是艾黎从来没有忘记的事情。 她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永远都会拿着梁希的照片,去问人家有没有见过。 照片上的女孩长发飘飘,笑容温暖。 但是,艾黎从来没有得到过肯定的答案。 她似乎还没想过,人是会变的,不仅心会变,就连外表也会变。 ☆ 最近艾黎又到上海拍照,闲暇时也懒得出去,就躲在酒店上网打发时光。 现在的她毕竟也算公众人物了,所以要偶尔去打理一下围脖之类的个人页面,吸引更多的关注。 不过艾黎通常只是在上面发发自拍而已,毕竟这个年代,随便说些什么,都容易成为被黑的把柄。 ☆ 这天她又趴在床上随意闲逛,恍然看到个网友转发的照片,不禁呆滞。 题目是"OMG,怎么会有这么卡瓦伊的小孩!" 照片里的小男孩,穿着小衬衫,抱着汉堡吃的正欢,长相和神态真的是只能用美好的词汇形容。 但让艾黎愣的不是他,而是他旁边被当作背景的喝可乐的女人。 虽然头发短了,气质也成熟了,可是那张脸,那张脸不是梁希的脸吗??! 艾黎手指发抖的点到首发人的资料,激动不已。 地点在广东的某个城市,是她听都没听过的地方。 艾黎冷汗都从头上渗了出来,她猛地坐起,拨通同在上海的陈安的电话,紧张的说:"老师,我…我看到梁希了,在网上,真的,真的是她,我这就给你发过去!" 说完,她给他编写了邮件。 ☆ 一日以后,艾黎与陈安便从梁希所在的小城上下了出租车。 他们在第一时间联系到了照片的主人,确认过地点以后,就定了到广州的机票,辗转至此。 本来艾黎是要尽快通知左轻川的,但陈安又疑虑如果只是长得像,岂不是又成刺激一场? 这两年左轻川的寻找已经接近了崩溃,大家都曾看在眼里。 所以先来证实,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 虽然这个城市不像北京流动着茫茫人海,但也有几十万人口,要立刻见到梁希谈何容易。 艾黎与陈安先在那个麦当劳的店面周围徘徊了两天,拿着照片四下打听,也没有多少收获,只有零星几个人说在街上见过这个小男孩,但姓甚名谁住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 又是晴天。 艾黎疲惫的走在街边,擦着脖颈上的汗说:"我们在这里的电视台寻人吧,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陈安摇头:"梁希分明就是不愿意见我们,她再跑掉又该怎么办?" 艾黎沉默了片刻,叹息:"我想象不出她是怎么生活的,那个孩子又是她的什么人。" 陈安淡淡的说:"找到了就知道了。" 艾黎垂着眼睛问:"你有没有时候会害怕…她已经不在了?" 陈安回答:"想过,但没法相信。" 艾黎没再吭声。 陈安却忽然看向她的眼睛:"为什么梁希要逃的这么远,她到底为了什么?" 那个秘密,艾黎不可能说出口,也没这个资格。 于是她依旧摇头。 正在这时,他们忽然看到远处有个小男孩被个老妇人抱着,恍然上了公车。 虽然周围依旧吵闹拥挤,但是那个孩子实在是太显眼了——照片丝毫没有夸张,他真的长了张天使的脸。 艾黎着急的拍了拍陈安的胳膊,想要追上去却看到公车已经开动。 幸好陈安反应及时,伸手拦下辆出租。 他们动作飞快的挤进去,陈安对司机说道:"跟着前面那路车,谢谢。" 艾黎激动地双手合十,几乎就要哭了出来:"神啊,千万不要戏弄我们。" 04 "妈妈,奶奶带我去了公园,还给我买了棉花糖。" 小诺一看到在小区的花园里画图的梁希,就高兴的迈着短腿跑了过去。 梁希放下手里的素描本,弯起嘴角:"是吗,有没有谢谢奶奶?" 小诺点头。 老妇人很和蔼的说:"小夏,别总这么客气,有他陪陪我我才高兴呢,上楼做饭去了啊,明天见。" 梁希微笑:"嗯,阿姨走好。" 小诺亲热的爬到梁希腿上又说:"妈妈,我想要去上幼儿园。" 听了这话,梁希的脸色立刻黯淡了下来。 她没有户口,就连身份证也是假的,怎么能送他去正规的地方,但是这个孩子马上就要四岁了,就算不读幼稚园,过两年也该上小学了…难道真的要回到北京去才能解决这些问题吗? 小诺很会察言观色,他发现梁希很沉默,又轻声道:"妈妈我们没有钱吗,那我不去了…" 梁希赶快抚摸他的脑袋,强颜欢笑:"不是的,等过完年就送你去和小朋友们在一起,好吗?" 小诺高兴得立刻抱住她的脖子亲了一口:"谢谢妈妈。" 可是梁希此刻的心情,却只能用阴云密布来形容。 ☆ 躲在不远处的艾黎看到这一切,吃惊的完全回不过神。 如果说照片上有疑虑,那么见了面她就打死也不怀疑这个短头发的女人就是梁希。 可为什么人家叫她"小夏"?这个孩子又是从何而来,她不是… 愣了有那么好一阵子,艾黎情不自禁的就要现身,可她的胳膊却又被陈安从后面猛然拉住。 "她是不是结婚了?"陈安问。 艾黎也搞不清楚情况,只能疑惑摇头。 陈安摘下太阳镜来,沉默了很久,竟然意外的说道:"我们先不要去打扰她了,这些是该由左轻川先去面对的。" 艾黎依然是很想现在就冲过去,态度显得犹豫不决。 陈安道:"现在附近住下来,左轻川如果知道,今晚就会搭飞机到广州,明天晚上再一起过来吧。" 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有很多未曾预料的麻烦,他也早就接受了自己不能以爱情的方式对待梁希的事实。 做朋友,还是有做朋友的本分。 陈安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他不再想让一切变得更复杂了。 Chapter43 二十四小时在人的一生中,的确是很短暂的一段时光,但也有人的生活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十四个小时之前,左轻川还在英国伦敦的某个写字楼里忙的颠三倒四,而二十四个小时之后,他却不顾一切的奔波到了广东省的某个小镇上。 二十四小时之前,左轻川还处于等待与绝望中不知所往,而二十四个小时之后,他又在忽然而置的希望中被深深的震惊到了另外一种灰色的现实当中。 ☆ 对面的街道上,站着一对很幸福很亲密的母子。 年轻的妈妈正在蹲下身去给可爱的儿子系着鞋带,脸上的笑,分明就是听到了让她快乐的话。 这样的情景在路人眼中自然十分温馨,如果换做平时,左轻川也会怀着祝福的心情对待,但是他此时此刻,除了痛苦已别无其它,因为那个妈妈,是他的梁希。 艾黎坐在出租车前面,推了推墨镜道:"我们已经问过了,都说那个小孩儿是她的儿子,因为不清楚该怎么办,才等你来,你说...是我们一起去见她,还是你单独先去?" 艾黎始终还是没有讲出梁希的秘密,她知道一定是另有隐情,但这些隐情,却是左轻川应该自己去面对的。 左轻川脸色苍白,没有回答。 陈安淡淡的问:"你和梁希,从来没有...?" 左轻川摇摇头。 他良好的家教不会允许他越轨,况且婚后该做的事也不应该提前轻易以待,梁希值得最完整的珍惜。 但这个答案,却令陈安的脸色暗淡了下去。 两个男人似乎同时想到了种可怕的情况:那个小孩,也许就是梁希曾经所承受的罪恶的延伸。 艾黎不忍心再让左轻川胡思乱想,她气道:"说这个有什么用,你去面对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左轻川不像梁希优柔寡断,他也不再考虑,突然就拉开车门,大步朝马路对面走了过去。 ☆ 小诺这天中午正缠着梁希去吃冰淇淋,孩子毕竟是孩子,很难真的懂得生活艰苦,他很期待的说:"妈妈,人家说那个哈根达斯很好吃,我也想吃…" 梁希当然知道好吃,她曾经享受过太多这个孩子一生也无法得见的优越与幸福,但是事到如今,除了自责,她又怎么说的出抱怨的话? 小诺见她沉默,正想继续央求,忽然抬头看到对面有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不禁有点犯愣。 梁希给他系好鞋带,起身问:"那我们就去吃吧,你怎么啦?" 左轻川已经站在了梁希身后,清绪复杂的连声呼唤都很难做到。 梁希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奇怪,顺着小诺的视线慢慢的回过头去,顿时犹如五雷轰顶,瞪大了眼睛。 在那双依旧干净的眸子里,左轻川可以看到讶异,可以看到不敢置信,但却看不到欣喜,看不到思念。 他的喉咙哽了下,终于吃力的叫了声:"小希。" 梁希根本没办法思想,她在恍然中听见耳畔传来了尖锐的耳鸣,忽的低头拉住儿子的手道:"我们走。" 小诺很困惑:"妈妈,这位叔叔在叫你吗?" 梁希道:"他认错人了。" 左轻川上前一步拉住梁希的胳膊道:"我已经找到你了,为什么还要躲,为什么生活在这儿,这个孩子是谁?" 这三年来,他的内心承载了太多的疑问和不解,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如今大半梦想都实现,能够看到梁希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左轻川就没办法控制似的把这些疑问通通的讲了出来。 一切都超乎了梁希的预料,她怕的手脚发抖,用力挣脱道:"放开我。" 左轻川却更用力,激动的说:"梁希,你不要再躲了好不好!" 小诺被这个陌生人惊到,此刻见他这样对待梁希,终于鼓起勇气用小手推打着左轻川的腿:"你是谁!不许碰我妈妈!" 左轻川猛地松开手,蹲下身问:"你管她叫妈妈?你是谁,你爸爸是谁?" 他的手因为焦急而把孩子的肩膀捏得太狠,疼的小诺立刻含住了眼泪,不明所以然。 梁希把孩子抢过来说:"你别碰他,有什么脾气朝我来就好。" 此刻艾黎在车里看得心焦,终于忍不住跑出来冲到梁希面前说:"别吵了,他是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找你?!" 陈安也随后跟了过来,几乎无言的苦笑了一下。 见到这么多熟悉的人,梁希终于没办法再逃跑,她眼神呆滞,动作迟疑的抱起了小诺道:"我结婚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你们没看到吗,我对不起大家,但现在除了对不起,我也…拿不出别的话了。" 艾黎皱眉道:"你少撒谎,还想骗我几次?你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 梁希被他们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看着小诺因为紧张而泛白的脸,心痛更加。 最终,反倒是左轻川感觉不忍,轻声道:"算了,先让她带小孩回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梁希即将要落下的泪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她深深的看了左轻川一眼,然后掉头便带着小诺快步离开了。 Chapter44 这是左轻川第一次和孩子打交道,他微微的想了下,又笑着说道:"和爸爸商量一件事好吗?" 眼前这个整洁而俊朗的男人如何也与邪恶联系不到一起,小诺便只是认真的回答:"妈妈说你不是爸爸。" 左轻川把旅行箱放在裁缝店里。蹲在他面前,把小诺背带裤的肩带弄平整,才耐心的问道:"那你的爸爸是谁?" 小诺摇头。 左轻川笑了笑:"你妈妈在和我生气,才故意骗你的,从前爸爸做的不好,把她气跑了,现在爸爸知道错了,你愿意原谅爸爸吗?" 小诺还没到那么明白事理的年纪,他很诚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左轻川无奈的笑了笑。 小诺又问:"那你以后…会照顾妈妈吗?" 左轻川点头:"会的。" 小诺说:"妈妈身体不好…要做好多好多的衣服,你会帮她吗?" 左轻川笑:"爸爸不会做衣服。" 小诺顿时失望了:"那你是做什么的?" 左轻川脱口想说是房地产,又生硬的改口:"我…是卖房子的。" 显然在小诺的价值观里这个工作没有什么出息,他哦了声,就扭头瞅向了别处。 左轻川弯起嘴角:"爸爸带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小诺很想吃,又为难的瞅了瞅后面虚掩的门。 左轻川拿出钢笔,在桌子上的纸上写了几个字道:"这样妈妈看到就不会担心了。" 小诺点点头,乌黑的大眼睛顿时盯住了钢笔上闪闪亮的钻石,一脸的金色好奇。 左轻川问:"你会不会写字?" 小诺摇头。 左轻川说道:"那爸爸以后教你好不好,这只笔就送给你吧。" 小诺回答:"我不要。" 左轻川笑:"等你妈妈骂我的时候,帮爸爸说几句好话就算谢谢我了。" 小诺转了转眼珠,这才点点头。 左轻川立刻把他抱了起来:"那我们出发吧。" 成年男性有力而结实的臂膀对小诺而言是种很新鲜的体验,当他发现被左轻川抱更高更安全时,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 等到梁希醒来以后,差点被吓死。 她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喊了好几声小诺也没听到回答,立即就慌张的冲了出来,围着小区转了好几圈。 这里民风淳朴,治安又不错,从前从来也没担心过。 梁希怕的简直都要哭了,满院子乱转的喊道:"小诺,小诺,你去哪了?!给我出来!" 最后找到大门口,才有乘凉的老人说:"小夏,你儿子刚才跟你老公出去了啊。" 梁希愣了楞,脸色斑澜的说:"他不是我老公。" 结果老人家却劝道:"小夫妻不要总吵架,孩子这么小,要多为孩子想想。" 梁希实在不愿意解释,气冲冲的就跑出了小区。 02 等到小诺心满意足,死心塌地的跟着左轻川回来时,远远的就看到了在街边徘徊的梁希,赶快屁颠的跑过去喊道:"妈妈!" 可是离的近了,他才发现梁希阴着张脸,便又很明智的站在了不远处。 梁希质问:"谁让你出去的,谁让你和陌生人走的,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小诺害怕的不敢回答,却情不自禁的舔了下嘴角的冰淇淋,气的梁希更是火大:"你有没有良心!" 左轻川走过来道:"是我带他去的,再说我给你留了便条。" 面对他梁希的气焰就小了很多,皱着 眉头对小诺说:"那你就跟他走。" 左轻川拉住梁希:"别这样。" 梁希挣扎:"你别碰我!" 左轻川笑了笑:"我碰你又怎么样?" 说着他竟然当街就亲了她一下。 梁希的脸倾刻红了,她抬起脚狠狠地踢向左轻川的腿,结果却把凉拖踢飞。 围观的熟人实在令人尴尬,梁希慌乱的把鞋捡回来,大喊了声:"你俩都滚吧!" 而后便匆匆的跑了回去。 小诺本来对一切都将信将疑的糊涂,但他见到此幕,就开始认为左轻川说的都是真的。 左轻川抱起他来问:"你妈妈就是这样,是不是有点傻?" 小诺点了点头,发愁道:"现在怎么办呀?" 左轻川微笑:"她一会儿就好了。" Chapter45 清晨,梁希猛然被手机震醒。 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有联系的就更少,不由得在迷糊中疑惑的拿起来看了看。 竟然是艾黎。 她第一条问: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第二条则是:与左轻川摊牌了没有,在晚上十二点之后,我就不再帮你撒谎了。 梁希顿时便清醒了过来,满心慌乱。 她感觉自己被这个几个人连番的进宫弄到几乎无法招架了。 正在心跳之时,左轻川也挣开了眸子,轻声问:"怎么了?" 梁希赶快删掉短信道:"没什么。" 左轻川似乎还是很困,又翻了个身说:"你的床好挤,今天我去换个大的..." 梁希根本不愿意他留在这儿,但又没心思再在这样小的问题上纠缠,她愣愣的坐起身,忽然说:"我去买早饭。" 而后就穿上拖鞋下了床。 小诺滚到旁边的空处无力的说:"妈妈,我要吃烧麦......" 梁希恩了声,便心不在焉的走了出去。 ☆ 当我们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把一切计划的很好,决定的很干脆。 但生活往往还是会朝着别的方向发展。 因为最终做主命运的,还是上帝。 ☆ 梁希刚刚回到小店,便看到左轻川正伏在桌前教小诺写字。 她放下手里的袋子,看到小诺兴奋地给自己展示的成果,心中百般滋味,有些感动,又有些酸楚。 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的,是她的名字。 小诺说:"妈妈,爸爸说你的名字是希望的意思,好好听哦。" 梁希瞅向他那还充满着童稚的脸,弯起嘴角:"吃饭吧,写的很好看。" 小诺乖乖的放下笔,开始费力的张罗起了早晨。 左轻川坐在那儿忽然道:"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吧。" 梁希怀着心事,竟然痛快的点头。 小诺听见立即高兴地说:"真的吗,妈妈你不做衣服了?我要去吃汉堡。" 梁希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被那不时盘桓出的秘密弄得无比沉重。 她不是怨艾黎这样逼迫自己,只是她很害怕左轻川知道后,便再也露不出此时的笑容,而即便再也笑不出来,又还是会因为良心而不离开。 左轻川看的出梁希魂不守舍,他没有问,而是侧头对小诺说:"好啊,那你还想去哪里玩?" 小诺说:"我要去公园玩滑梯。" 左轻川点头:"好啊。" 小诺兴奋极了,高高兴兴的拿起个小烧卖塞进嘴里面。 梁希呆呆的坐在那没有胃口。 一个虾饺忽然被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抬头,左轻川正投来关切的眼神。 梁希说:"小川...如果你找不到我又会怎样?" 左轻川回答:"我不放弃,就不算有结果,也没有找不找的到的问题,我没想过。" 梁希问:"要是某天你发现自己这样不值得呢?" 左轻川道:"不值得的事,我根本不会去做。" 梁希无言以对,心里既幸福,又充满了不幸的感受。 秘密的沙漏终于打开了阀门,好像痛苦立刻就随之倾泻了出来。 梁希不用再隐瞒什么,内心终于平静了许多,但她并未因此与左轻川和解,因为毕竟坦白与接收,是两回事情。 但可怕的是,左轻川只梁希这里呆了三天,就已经快要将她内向的防线全部击溃。 更让梁希难以处理的,是小诺这个孩子真的很喜欢左轻川,每天都缠着他干着干那,竟然没有半分生疏。 这是她从前根本没有想到的。 有的时候看着他们在院子里面玩着篮球彼此欢笑的模样,梁希的心里会生出丝错觉:或许这也是种完整。 但她不敢断言,左轻川能真的从心底接受这样的"完整"。 ☆ "小诺,你为什么喜欢那个叔叔,不要缠着人家好吗?"梁希在第四天的清晨偷偷的劝告儿子:"叔叔工作很忙的,你这样缠着他,他没办法回去工作。" 小诺本来正在门口吃鸡蛋饼,听到这话立即就黯淡下了表情:"他是爸爸..." 梁希抚摸着他的头说:"要妈妈听话,知道吗?他只是妈妈原来的一个朋友而已。" "叔叔可以照顾妈妈。"小诺很突兀的这样回答道。 梁希不料儿子能有这份心机和心意,一时间表情呆滞的不知该怎么做答。 小诺低着脑袋道:"妈妈身体不好,叔叔力气大,可以帮妈妈干活,叔叔也有钱,可以让妈妈不用在夜里帮人家做衣服了…" 这些都是孩子最简单的比较,简单到让梁希的心里即幸福又难过。 她拥抱住小诺,轻声道:"可是叔叔没有必要这样做,知道吗,妈妈和小诺才是一家人,他和我们不是一家人。" 小诺似乎是不懂,又似乎是懂了却不愿说,总之他在这时选择了沉默。 梁希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在旁苦笑不语。 正巧这时左轻川穿着睡衣从小小的卧室出来,说道:"我今天有点事情,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熟悉的口吻,就和他是这里的一份子似的。 梁希站起身没有吭声,小诺却跑过去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左轻川笑了笑:"傍晚。" 小诺说:"我要吃蛋糕..." 左轻川对他的态度是对梁希都没有溺爱,随口就答道:"好啊。" 梁希白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躲进了厨房。 ☆ 这天平静的有些诡异,要不是墙角还放着行李,一切平常的简直就和这几年过的日子没有两样——当然,除了小诺始终徘徊在门口的翘首以盼。 梁希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索性就不想,坐在缝纫机前面默默地做着衣服。 直到天黑下来的时候,门外的车声才惊动了疲惫的他。 小诺本来正坐在小电视机前面看动画片,闻声立刻跑了出去,在院子里叫道:"妈妈,爸爸回来了!" 梁希很尴尬,生怕邻居们多问什么,赶快起身走到门口。 不料左轻川却没有进来,而是指挥着几个身着家具城工作服的男人往旁边的单元口抬家具和电器。 梁希吃惊的在旁边瞅了几眼,不由问道:"你要干什么?" 左轻川看着男人们消失,才回头微笑说:"我觉得房子太窄了,在楼上租了个大一些的,我们到楼上去住吧...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北京。" 梁希没料到他真的做出长期抗战的姿态,一时间有些呆滞,半晌之后才道:"我不去。" 左轻川挑挑眉:"随你便。" 然后他就抱起在旁边看热闹的小诺说:"儿子走,跟爸爸去看大电视。" 话毕就很坦然的上了楼。 梁希在旁边郁闷的很,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02 每个父母都愿意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梁希出身名门,当然不忍心让小诺待在那么狭小阴暗的屋子里,但她毕竟一直身体都不好,东躲西藏的能力也有限。 所以当她看到儿子在宽敞的客厅里跑来跑去,在崭新的大沙发边爬上爬下的时候,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左轻川见她僵持在门口,反而调侃:"终于舍得上来了?" 梁希脸上挂不住,叫道:"小诺,回家。" 没想左轻川却猛地把她拉进来,随手就关上门,而后把手压在门上,把梁希固定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说:"不许走。" 这样暧昧的姿势,吸引的小诺凑过来起哄:"亲亲,亲亲。" 梁希的脸立刻浮现绯红,她尴尬的做开左轻川,站在那里就连自己都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左轻川不再开她的玩笑,而是很认真的说:"你愿意在这里做衣服,我们就还住在这里,明天我就去找份工作,其实不一定非要回北京的,只要我们在一起,那么哪里都一样。" 梁希没有办法抗拒他的眼神,也没有办法拜托内心的自卑。 左轻川微笑:"我们从现在开始,好好地生活,我只需要你就什么都足够了。" 他说着,就拥抱住梁希,而且竟然把她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上,然后拿下桌子上面的蛋糕盒盖,弯着眼眸说:"傻瓜,我们吃晚餐吧。" 那个大大的巧克力蛋糕让小诺兴奋地欢叫出来。 梁希看到上面那用金色糖浆淋上的ILoveYou,却不争气的湿了眼眶。 她静静地看着左轻川,许久才露出又痛苦又幸福的牵强笑容,伸出胳膊握住了他的手。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弹窗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