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古奇侠第二卷--藏踪匿影 by 藏影 等待死亡的弃儿,紫眸魔眼的'魔之子',世人烙上的印记昭示着他这一生的命运……人人欣羡的皇宫、美丽善良的母后、纯真无邪的弟弟,一切看似美好的回忆敌不过国王及身边旁人给予的猜忌、防备、排斥、厌恶。 当地狱大门为他敞开时,一直压抑的魔性逼着无路可逃的他选择了心的沦陷,堕入到万劫不复的炼狱中。那个金发红眸的少年,曾是暗鬼门的杀手,更是他手中的玩偶,但是何为猎物?何为猎人?远比杀手还要让人寒心的梵雨又是否真的懂得这个分界? 三重封印的破解,让原本冷酷无情的杀手隐现了一丝丝人性,如潮水般涌现的记忆能否让他破解当年的不解之谜,将身在地狱中的皇兄回归最初? 隐藏的鬼魅,无声无息的影子,谁在操纵着命运之线?能司四神的梵雨,终于陷身在这场血腥的游戏中,藏踪匿影,杀机暗现……【256中文将分享完结耽美小说http://www.256zww.com/】 第一章 雨,淅沥。 世间,空茫。 神情木然的瘦弱少年瘫坐在墙角,空洞的双眸直视前方。无情的雨水淋湿了他的发丝和破衣。 "孩子,你坐在这里等等,爹……找吃的去。"恍惚是许久之前的话语不断地在耳边回荡。已经忘了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他只知道,他,要等人! "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他是个乖孩子,会很安静地等他回来。 他——一向很乖。 等待- 肚子……好饿啊! 空旷的街道上渐渐有了人影,任何一个经过少年的人都没有停下脚步关注他,仿佛他仅是路边的一株草,一块木头。 少年静静地直视前方,焦点没有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他要等的人。 头靠在黄土墙上,木然的神情更麻木了,浓重的黑眼圈使少年看起来更憔悴了。 "孩子,你坐在这里等等,爹……找吃的去。" 脑里,一直记着这句话。 雨,渐歇。 日拨云出,露了一角,洒下万道金光。 "对不起……" 不用道歉!真的不用道歉! 他——会乖乖的——等待! 日,西移。 夕阳的余辉照在少年饥瘦的脸上,凄凉。 不变的姿势,木然的神情,空洞的眼神,瘦骨嶙峋的身子只是一个等待死亡的遗弃孩子。 华丽的马车缓缓地驶在黄土道上,从面黄肌瘦的少年面前经过。 银制的风铃,叮叮当当。 马车,渐缓,停下。 路人皆好奇地翘首。 丝绸车帘,被一只嫩白的柔荑掀开,女子姣美的脸显露,惊艳四周。优雅地下了马车,踩着莲步,女子袅然地向黄土墙下的少年走去。 "孩子,你怎坐在墙角?"女子轻声地询问。 少年依旧直视前方,空洞地望着远方。许久,许久之后,他慢慢地开口:"我在……等人……" "等人?等何人?"女子微颦眉。 "……我爹。" "你爹?他何去何从了?"心中隐隐一叹。 "找吃的。" 女子高雅的脸上露出怜悯的神情。 "你可知……或许你爹……一去不回?" 少年空洞的眼闪了闪,干燥的唇蠕动了几下。"……知道。" 女子一愣。 "那你为何……仍坐在这儿等他?" "……我在……等死……"平淡的语调,事不关已地回答。 女子摇晃着螓首,蹲下身,温柔地注视着少年。"你……可愿意跟着我?" 少年空洞的眼渐渐地凝聚焦点,当正视女子时,女子惊呼。 紫,紫得诡异。 "这样的我……你会收留么?"似乎早已习惯了女子的错愕与惊讶。 紫眸,魔之眼! 女子晶莹的黑眸一湿,淌下了两行泪。 "……你为何哭?" 女子哀伤地道:"我在为你哭。" "为我哭?"不懂。 女子擦着眼泪,伸出洁白的手,柔声道:"你愿意随我走么?" 少年狐疑地盯着那伸来的柔荑。 "为什么?" "只是想照顾你。"女子温柔似水。 "为什么?" "世间的事,不全是要理由的。"女了期待地望着他。 少年盯着那双手,默然。 女子一直期待着,静静地伸着手。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夕阳,只余一丝橘光。 冷风,吹了一地的落叶。 在期待中,脏兮兮的手,动了动。 女子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轻轻地一握,将放入掌中的小手包容。 ***** ***** **** "此子有一双魔魅的紫眼,乃属不祥!然,既王妃认此子为己出,身为国师的老朽,便以五行封印,封住他的魔性!除非他死而复生,否则封印将不会破解!" "护国镜"前,白袍老者慈祥地伸手覆住华衣年的双眼,默念几句咒语,手放开,少年原本的紫眸已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纯黑的眸子。 "多谢国师。""摩雷国"的王妃感激地向国师行礼。 国师只是捋着白须,淡淡地笑。 王妃拉起少年的手,道。"雷焱,从今以后,你将是'摩雷国'的第一皇子了。" 少年仰着头,凝望王妃。 "……可以吗?" "自然可以。"王妃摸摸他的头。 少年微红了脸。 原本,他也可以得到温情?! 珍惜地感受着女子给予的温暖,他贪婪地渴望着。 他……终究没有被遗弃吧? **** **** **** 从一个贫困的孩子,一跃,变成一国的皇子……坐在雕栏玉砌上,任晚风吹起了他一头乌黑的细长发丝,华美的衣袂飘扬。十岁少年神情平静,黑如玛瑙的眼眺望西边的落日。 大漠黄沙,皇城外,一片贫瘠。 最温暖的地方,可是在皇宫? 伸出一双略显粗糙的手,凝视。 他——算幸运吗? "皇子,大皇子……"远处,跑来个十几岁的侍童。侍童气喘吁吁地接近少年,少年转头,飞扬的发更绫乱了,几绺顽皮地亲吻着他的颊。 黑眸沉静地望着侍童,等待他开口。 侍童擦拭着汗,面露喜色。"王妃生小皇子!终于生了!太好了!大皇子,您将有弟弟了!" 少年的黑眸一闪,从栏杆上跳下来,踩着急促的步子,向皇后的寝宫奔去,身后的侍童苦哈着一张脸。"皇子——您慢点,小的没气了……" 门,推开。 少年两颊绯红,急促地喘气。来往忙碌的宫女略微惊讶。 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内室,一直照顾他的嬷嬷从内室出来,看到他,张了张口,微笑。 他没有回笑,笔直地朝内室走去。 床上,妇人漾着幸福的笑,温柔地呵护着怀中的小小孩。觉察有人进来,抬头,入眼的是少年平静的脸,她柔柔地笑。"焱儿,过来看看弟弟。" 他没有犹豫,轻步上前。 大红袄中,婴儿皱巴巴地缩在里头,闭着眼,噘着小嘴儿。 好丑! 少年微皱眉。 美妇抿嘴笑。"弟弟大一些就会漂亮了。" 他眨眨眼。 美妇拉着他的手,要他坐在床沿。"焱儿,从今以后,你便多了个弟弟。要好好保护弟弟哦。" 保护弟弟? 少年盯着婴儿无邪的睡脸。他可以吗? 母妃信任的眼神,令他垂下了眼。"嗯,孩儿一定会保护弟弟。" 美妇露出欣慰的笑。 **** **** **** 弟弟……一个没有血缘的弟弟…… 弟弟有一头如黄金般闪耀的金发,细长的金丝在阳光下常常闪闪发亮看得人眩目。 弟弟有一双如夕阳般鲜红的大眼,红得如宝石般璀璨。望着那一双大而湿润的红眸,让人联想着宝石的珍贵。 金发红眸——王位继承者的象征! 名义上,他是大皇子,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王位!只要他没有如父皇和弟弟的金发红眸,便没有资格! 五岁的弟弟很活泼,相较于他的安静,弟弟是精力旺盛的! 才五岁,便缠着护法教他射箭。 在"摩雷国",皇子们的导师是法师与护法。法师教文,护法教武。 十五岁的年少,已有着修长的身形,但过于削瘦而显得纤细。一头乌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后,额上扣着淡金色的额环,额环中间是一颗淡蓝宝玉。一身简单的劲装完全勾勒出他少年独有的体形。 五岁孩提扬着一头金发,孩子气地拉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小弓,歪歪扭扭地射了好几箭。 少年在护法的注视下,拿起弓箭,屏息,搭箭,拉弓,黑眸倏地锐利,箭,离弦,如一道光,一闪而逝,准确无比地射进箭靶的红心,入木三分。 金发小人儿张大了嘴,瞪圆了红眸,好一会儿,他奔向少年,用胖嘟嘟的手小扯着兄长的衣摆。"皇兄,好厉害!溯儿长大了一定要追上皇兄!" 低下头,披散的乌发垂泄。望着弟弟单纯的红眸,淡淡一笑。 小人儿开心地笑弯了眼。 护法在一边自豪地称赞。"两位皇子将会是'摩雷国'的支柱啊!" 小皇子神气地扬头挺胸。"大护法,将来我当了国王,一定会让'摩雷国'更强大!" 童言童语逗笑了大护法。 雷焱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弟弟他的金发红眸。 侍女的到来,结束了早上的课程。 "两位皇子,王妃有请。" 小皇子雷溯一听是母妃有请,立即丢了手中的弓箭,拉起兄长便跑。 "溯儿……"雷焱低喊。 忽然想起什么,雷溯冲护法大喊。"大护法,我和皇兄先走了。" 大护法笑着摇头。 雷焱向护法行礼,将弓箭交于侍从,便随弟弟小跑在回廊上。身后两名侍女苦着一张脸,无奈地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正想转弯,向王妃的寝宫跑去时,两名侍女及时喊住。"小皇子,王妃在王的御书房里。" 嘟着小嘴儿,雷溯煞住脚步,埋怨地瞪瞪两名侍女,拉着兄长大摇大摆地择了另一条道。 来到御书房,王妃与王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雷溯大眼一亮,放开兄长的手,向父母奔去。 "母后,父皇!"小小的身子硬是挤进王妃与王的空隙之间。王妃温柔地摸他的金发。"今天溯儿有没有乖?" "溯儿很乖!"雷溯鼓腮。"溯儿会射箭了!" 王与王妃对望一眼,宠溺地点他的小翘鼻。"溯我真了不起。" 雷溯仰着头,红红的大眼像宝石般璀璨。 安静地立在一旁,雷焱不似弟弟般,见到父母欣喜若狂。不远处的三个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他,只不过是一个顶着皇子头衔的外人。 与王一模一样的金发红眸,弟弟是天生的继承者。 王妃转头,慈爱地望着他。"焱儿,怎不过来?" 王抬起一双冷淡的眼,未说话。 雷溯终于想起了王兄被扔在一边,忙向兄长招手。"皇兄,你快过来。" 雷焱恭敬地行礼之后,徐徐地走向他们。 王妃伸手抚摸他披散着的乌发。"焱儿长得真快,都要高过母妃了。" 雷溯拉起兄长的手,摇晃着。"皇兄好厉害呢!一下子便射中靶心了!箭尾都快没入了呢!" 王妃惊讶。"焱儿,真的吗?" 雷焱谦虚地道:"是皇弟夸大了。" "溯儿才没有夸大呢!"雷溯不依嘟嚷。 王淡然一笑。"将来,我们'摩雷国'又多了一个护法了。" 雷焱垂下眼。 王妃似乎颇有异议,但终是没开口。 沉默了须臾,雷焱低问:"不知母后叫孩儿来有何要事?" "是呀!母后,您叫孩儿们来有什么重大的事吗?"雷溯亦问。 "今晚有宴席。"王妃道,"母后想要你们早点回来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 雷焱微蹙眉。"母后,我……" 王妃抬手一阻。"你莫要再找借口不参加了!今晚来了不少使臣,何况,中原'天朔王朝'的使臣也来了,身为附属国的我们,皇族中人皆要迎使节。" 雷焱行礼。"孩儿知错了。" "傻孩子。"王妃拍他的肩。"你是摩雷国的第一皇子,如今已十五了,该参加国事了。" 王哼了一声,王妃用肘顶了顶他,他缓和了脸。"焱儿,你下去吧。" "是,父王、母后,孩儿告退了。" "皇兄,溯儿要一起走啦!"甩了父母的手,急急跟上兄长的步子,小手拉住他的衣摆,嘟哝着出去了。 王妃幽幽地叹气。 王皱了一对剑眉。 "你为何总不关爱焱儿?"王妃埋怨。 王冷哼。"你要本王去爱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王妃掩面。"臣妾亦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大王又何必硬将臣妾留在身边?" 王急道:"胡说!爱妃怎么可能是来历不明?" "很多人都这般说。"她颦蛾。 最见不得妻子愁眉不展,摩雷王不得不放下折子,将她揽入怀中。"谁敢如此说,朕砍了他的脑袋。" "你就知道强硬的手段!"王妃拍他的胸膛。 "你明知我不能没有你!"亲吻她的颊,他一反刚才的冷淡,温柔似水。"你为'摩雷国'带来财富,你是我国的神女!" 王妃低笑。"就爱胡说八道。" 她原本是中原江南一大富商的千金,世代制瓷器为生。她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加上她天资聪颖,精通经商之道,父亲过世后,她便继承家业,女扮男装到处经商。在一次与鬼方之人谈商的途中,遇到了风沙暴,差点遇难,是"摩雷国"的王救了她。之后,"摩雷国"年轻的王与她相爱,不顾众人反对与阻扰,两人共结连理枝。 六年前的"摩雷国"极为穷困,但,自从有了一个异族王妃后,渐渐地富裕了起来!如今的"摩雷国",在西域称霸一方!周边的诸多小国都来臣拜,不敢造次。然而,在西域称霸一方的"摩雷国"仍是不敌中原的"天朔王朝"。 "朕能拥有你,乃朕之幸也!"摩托车雷王亲吻她的朱唇。 ***** ***** **** 夜晚,月明。 正殿上,灯火辉煌。 黑夜,月光,灯光,交织成一片,一片斑斓。 笙歌艳舞,丝竹不断。各国使臣沉迷于酒与美人之中。 雷焱身着华美的皇子服,坐于众人之中,而雷溯坐于父母之侧,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东张西望。 没有喝酒,只食了几粒水果,品尝着清茶,静静地坐着,等待宴会的结束。 他虽为"摩雷国"的第一皇子,但许多人并不承认。唯有王妃待他如己出。他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他原本便是穷人家的孩子,本该命归黄泉,是王妃……给了他现在的一切。 该……满足了。 抬头望向首席的一家三口,眼睛有点刺痛。 真的……该满足了。 低下头,袖中的手,握成拳。 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他,他一震,掩去所有的失落,在各国使臣中寻找那视线的来源。 耳边,丝竹声未歇,快速地在众人之中搜索。 刹那间,他的视线穿过人群,搜到了那道目光的主人。 一袭青衣,一身懒散,然懒散中又不失优雅,嘴角噙着一抹洞悉一切的笑,微垂的双目深不可测。 男人坐在不起眼的角上,执着琥珀杯,淡雅的笑。 雷焱不由自主地坐正身子,瞪着角落里的男人。 他……是中原天朔王朝的使节之一? 他——为何要如此无礼的盯着他看? 那双黑如夜幕的双眼,似乎窥视了他心中的黑暗!令他恼怒! 不知不觉中,怒气现于形,四散开来。旁坐的侍从哆嗦了一下,奇怪地望着主子。 王妃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怒气,惊讶不亚于侍从。在他人的眼中,"摩雷国"的第一皇子雷焱是一个文静而谦虚的人,极少生气的他,永远是心静如水。然而,今晚的他,仿佛要失控了! "焱儿?"王妃轻声唤他。 他全身一震,倏地回神,哑然地望着母妃。 他……怎么了? "没事吧?"王妃关心地问。 他甩甩头,将心中的怒气甩去,再次望向那个角落。 !? 没有!? 原本坐着青衣男子的位置上竟坐着一个肥胖的陌生使臣! 怎么可能? 他震惊。 仅是一眨眼之际,那里竟然换人了?那个男人呢?四处寻找一番。没有!没有一个人是他!? 王妃觉察他的异状,本想再问,却被一使臣打断了。 此时,歌舞渐歇,使臣们开始交谈。有着八字胡的乌氏国使臣向摩雷王行礼后,道:"早闻摩雷国有一镇国之宝,不知我等俗人可有幸观之?" 摩雷王却露出诧异的神色。"镇国之宝?不知大使听何人提及?我国并无什么镇国之宝呀!" 乌氏使臣笑道:"陛下恐怕是过于谨慎了!吾等并无恶心,只想观一观国宝,满足一下眼欲。呵呵,西域一带传得可火热了,倘若贵国无镇国之宝,怎能在短短五年之间雄霸一方?" 西域之人,多为豪爽之人,想什么便说什么。虽然乌氏使臣言词之中多有得罪,但摩雷王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大笑开来。 "大使和众人怕是有所误会了!吾国能在短短五年之间一蹴而就,完全要归功于朕的爱妃呀!倘若真要说什么宝贝,朕的爱妃便是摩雷国的国宝!""噢?"众人不约而同地向摩雷王的身侧望去。 "这位便是朕的王妃!"摩雷王执起王妃的手,向众人介绍。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一直坐在摩雷王身边的绝美女子竟是摩雷国那有着传奇色彩的王妃?! "王妃真是风华绝伦,绝世无双呀!陛下与王妃真乃天作之合呀!王能拥有王妃,仍贵国之福也!"众使臣纷纷奉承。 王妃优雅而完美的笑着,有礼而雍容华贵,她的美,她的大方,她的风姿赢得了众人的好评。 "母后?"一颗金色的小脑袋突地探了出来,挤进王妃的怀中,众人一愕,但一看小人儿的金发红眸,便知了他的身分。 "想必这位便是贵国的皇子了?金发红眸?恭贺陛下,小皇子一看便知将来必成大器!" "大使过奖了!"摩雷王举杯,向众使臣敬酒。 酒酣,在阿谀奉承中,宴会达到了高潮,笙歌再起,舞姬叮叮当当地上场,舞一曲飞天,看得众人如痴如狂。 雷焱静坐着,他的脑中,想的思的皆是那个如烟般消失的神秘男人。 第二章 夜深,人静。 深宫之中,床上的人辗转反侧。 掌灯的宫女早已歇去,黑漆漆的寝宫,孤寂得可怕。 终是奈不住,床上的人翻坐而起,十指深深插入乌发中,叹息。 宴会,早已结束,众人各自回寝,但,他睡不着。 在未探知那神秘人之前,他无法入睡! 咬着手指头,他眯眼。 那个男人……绝不是使臣!更不是宾客! 只有他注意到了么? 其他人……似乎都不曾注意到!如此一个超凡的男人,不可能引不起众人的注意! 优雅中带着闲散的气质,可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但,当时,除却他,竟无一人将视线投注到那人身上!? 这世上,会异术的人不在少数,然而,他竟能躲过众法师之眼,大胆的出现在大殿上,之后,又消失得无声无息。 诡异! 下了床,随意披了件外衣,出了寝宫。 大漠的夜晚,总是特别冷。 月光下,少年披头散发,迎着冷风,立在庭院中。 夜间的昙花已悄悄地开放,幽香扑鼻,沁人心脾。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醉于幽香之中。 隐隐约约之间,一缕檀香渗入鼻息?! 他猛地睁开眼,直视前方。 夜风抚动发丝与衣袂飞扬,花丛之中,如梦似幻的俊美男子立在其间,手执一朵花蕊,笑容优雅。 少年颤抖了全身,不敢至信,宴会上如烟般消失的男人竟然神秘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想大喊,唤来夜巡的侍卫,但张了张口,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转身便跑,但双脚如在地上生了根,动弹不得! 立在花丛间的男人将手中的花蕊向空中一抛,手一展,花蕊竟泛着一层淡淡的幽蓝之光,悬浮于他的手掌之上。男人淡雅的笑,花蕊在男人温柔的注视下渐渐地开放……少年的黑眸满是震惊,那花儿先是含苞欲放,蓝光明亮,它在霎时怒放了开来。 男人低垂的眼瞟向他,手一动,悬浮的花儿飘离了他的手掌,迅速地向少年射去。少年害怕地闭上眼,同时,那怒放的花儿却轻轻地插进了他耳际的发间。 泛着淡蓝荧光的花儿,装饰在少年柔美的秀发间,为俊美的他添了无垠的妩媚。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少年徐徐地睁开了眼,月光下,那双眸竟是紫罗蓝般的深邃!? 不知何时,男人已立在少年面前,捧起少年略稚气的脸,唇轻轻落在少年的紫眸上。 紫眸一眨不眨,妖异的闪着美丽噬人的光。 "本尊的魔之眼。"男人低喃。 少年缓缓地闭上眼,身子软倒在男人的臂弯中……幽香中,一缕檀香若隐若现。 庭院里,唯有昙花静悄悄地开放。 *** *** *** 从不贪睡的大皇子,今天竟然赖床? 侍女惊奇地撩开纱帐,只见被丝之中,大皇子睡得深沉。一头乌发如黑缎般的披散在枕上,白色亵衣领口微开,露出醉人的锁骨,然而,最叫人惊异的是,他的耳际发间竟然别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花儿。 侍女望得怦然心动,从不知大皇子竟能如此……妖娆!? "唔——"少年长而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上扬,乌黑如玛瑙般的双眸中一片茫然。 侍女跪地,红着脸道:"奴婢侍候大皇子更衣。" 全身懒散,少年抬手揉揉眼,打着呵欠,慢悠悠地坐起,领口更开了些,香香露了一半。 抚了抚额头,在耳际摸到一样莫名的东西,他蹙眉。"拿镜子来。" 侍女抿嘴掩笑,很快地拿来了镜子。 雷焱边打呵欠边看镜中的自己。 慵懒的娇媚脸庞,点缀了一朵美艳的花儿,更加妩媚了。 "砰——"地扔了镜子,狠狠地扯下别在耳际的花儿,扔进雪白的被褥间,雪白之中一点红,刺眼! "出去!"掩不住怒气,他下令。 侍女惊恐地退出寝宫。 雷焱死死地盯着被褥上的花儿。 昙花,应是一开即逝的花儿!然而,躺在被褥上的花儿依旧怒放,散发着娇艳的美丽! 他捂上眼。 昨夜,不是梦? 男人,立在花丛之中,手掬花,花怒放…… 当男人吻了他的眼之后,他便失去知觉了。 打了寒颤,他抱臂。 "皇兄,皇兄——"活力十足的稚儿呼唤声由远而近。 雷焱用被子一掩,将花儿掩在了被下。同时,一颗金色脑袋探进床帐,诧异兄长衣裳不整地坐在被子里,小人儿发出唏嘘声。"原来皇兄也会赖床?嘻嘻,以后母后可不许嘲笑溯儿一个人了!" 雷焱怔怔地看着弟弟噘得高高的唇儿。 "皇兄,该起床啦!"小手扯扯兄长的乌发。"法师在等着我们呢!" 雷焱回过神,立即下了床,利落地穿好衣服,随手扎起头发,梳洗一番,便和弟弟一起出了房。 隐藏在被子底下的花儿,慢慢地枯萎了。 "皇兄,皇兄——" 小小的嫩手揪着兄长的袍摆,高仰的金色脑袋微晃。 "皇兄,你今天一定要教溯儿射箭!就像昨儿皇兄射得那样!" 低头,柔和地凝视弟弟天真活泼的小脸蛋。"好的。" "皇兄,皇兄摇晃着抓衣摆的小手儿,嘟嚷。"怎样才能长得像皇兄一般高呀?""多吃饭,少吃零嘴便能长得快了。"温柔如风般的女子声音自前方传来。行在走廊上的两人一齐抬头。 "母后?"雷溯双眼一亮,松了抓兄长衣摆的手,飞快地奔向王妃。 "慢点儿,小溯儿。"王妃弯下腰,张开怀抱,一脸慈祥。 金色的脑袋一埋进母亲香软的怀里,好不开心,睁着一双如兔子般的红眸,歪首。"母后,父王呢?早朝结束了吗?" 摸摸亲儿的头,笑答。"今早你们不用去护法那儿了,母后沏了一壶好茶,一起来品尝品尝。" "茶?茶有什么好喝的?"皱皱可爱的小鼻子,问。 王妃伸指点点他洁白的额。"那可是母妃故乡的上好龙井呢,昨个儿中原使节送的礼,乃御赐,远在西域的我们难得饮上一回啊!" "龙井?是一条龙卷在井里吗?母后,龙怎么能沏茶?" "噗——"王妃忍俊不禁。年方五岁的小皇子总是天真得逗人心喜。美目一抬,看向一直静立沉默的雷焱。 雷焱微微行礼。"母后——" 王妃轻摇螓首。"焱儿若能与溯儿一般活泼便好了。" "母后……"他垂眼。 "母后并非责备你。"上前,拉起他冰凉的手。"你这孩子,总是安安静静的,太容易令人忽略了——怎不多穿件衣服?手都凉了。" "早上起得迟了,有些匆忙。让母后担心了。"双眼,轻轻地落在了被柔荑握着的手上。 捏了捏冰凉的手,王妃道:"你回房多穿件外衣吧。我和溯儿先到御花园的凉亭内,你披了衣服便过来,可知?" "孩儿……不冷。" "傻孩子——"王妃抚上他的眼。"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你是皇子,龙身玉体,岂可含糊?" "母后,什么是龙身玉体?"眨巴着红眸,不解地问。 王妃淡笑。"皇子,便是王的龙子,你和焱儿身份非比寻常。" 雪溯眨眨眼,似懂非懂。 "焱儿,回房穿衣吧。" "是,母后。"再一行礼,转身回房了。 望着他的背影,王妃总忧心的颦眉。 为何……这孩子总不开心? "母后,咱们去喝茶茶,先沏好等皇兄!"扯扯母妃身上的彩带,童言童语。 "好。"牵着儿子的手,叹了口气,微笑着走向御花园。 要是……焱儿有溯儿一半开朗就好了。 回到房中,雷焱并未立即穿外套,而是向床铺走去。床上的被子早已叠好,他略皱眉,扫到在擦桌案的侍女,问:"花呢?" "吓——"丝毫未察的侍女被吓了一大跳,一转身见一身淡漠的大皇子,急急下跪。"回大皇子,奴婢不曾见过什么花儿。" 雷焱负手,转头,盯着床铺。"你出去吧。" "咦?"侍女略仰头,惊讶的在主子深沉的黑眸中扑捉到一丝寞落,侧首一思,她轻呼。"呀,大皇子可是问床铺上的那朵花儿?" 雷焱回首,盯着她。 她微红了两腮。"那花儿凋零了,奴婢便扔了它。大皇子恕罪,奴婢不知……" "算了。"雷焱打断她。 "……大皇子……"侍女不解。那花儿亦怪,早上插在皇子耳际时娇艳欲滴,正奇怪昙花怎会开到早上见朝阳呢,没一会儿,皇子出门了,她来收拾床铺时,那花儿枯得厉害。 "……算了。"他挥挥手。 侍女伏了伏,静静地出房了。 抬手,掠了一下耳隙的发丝,手一顿,走向梳妆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发如丝,目如墨,俊秀的五官,淡漠中散发着丝丝妖艳……手指抚上眼。 原本……是紫色的…… 铜镜中,隐隐印出另一条人影?! 飞扬入鬓的剑眉,狭长而慵懒的黑眸,薄唇微扬,轻笑,不羁的发丝垂下而下,将狭长的眼隐了半分,诡异之光一闪,令人惊心动魄。 睁大眼,手揪着狂跳如雷鸣的心。 镜中的男人优雅地笑,笑得神秘。 急促地呼吸,额上布满细汗。 男人张口,欲语—— "滚开!"雷焱手一挥,铜镜摔向硬石地,"铛——"地在地上滚了数圈,渐渐停歇,躺在地上。 呼吸渐缓,他双手支撑在梳妆台上,闭眼。 谁? 这如鬼魅般的男人——是谁? 昨晚…… 他晃晃头,捂住眼。 痛—— 眼睛在刺痛。 "可恶!" 他捧头,跪在冷硬的地上。 可恶的鬼——滚开! "皇子,大皇子,您好了么?王妃在催了!"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幽暗的房中,他缩着身子,好一会儿,扶着梳妆台站起。面无表情地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随意地披上,开门,外面的阳光刺目,他躲了躲,避开日光,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百花争艳,彩蝶缤纷,香飘千里。 他立在花丛中,举目望去。 凉亭内,雷溯坐在摩雷王的膝上,手里抓着糕点,吃得不亦乐乎,王和王妃皆宠溺着他。 深吸一口气,抬脚欲上前。 腰一紧?! 他惊地回头。 男人噙着笑,贴在他背后,铁臂紧紧地缠在他的腰上。 黑眸倏地放大。 男人肆意而大胆地将他控制在怀里。 "不——" 叫喊的声音被天噬,男人以唇封住了他的唇。如蛇般的舌,撬开他坚毅的贝齿,强硬破门而入,侵占他柔软的口。 "唔——"他摇晃着头,扭动身体,脑中一片慌乱。 男人强硬地扣着他的下巴,扭转过他的头,迫使他接受他的入侵。 困兽之斗,终是惨败。 他软倒在男人的怀里。 几乎没气了,男人放开他,邪肆地笑着。 他喘着气,胸口大大的伏动,湿润的黑眸求助地望向凉亭中的三人。 "……母后……" 他呻吟。 "没用的。" 男人轻轻刮着他晶莹剔透的红唇。"没用的。" 他无法置信。 男人……扯了他的腰带—— "不——"他阻止。 为何?为何他近在咫尺,母后与父王没有看到他?男人肆无忌惮地玩弄他,他们为何不阻止?! 毕生所学的武艺,对上男人的强硬,皆化为[空虚!无论如何反击,皆被压制住! 发带早已断,掉落在花丛间,绫乱的衣,无法遮身,削瘦的身体,被男人控制在怀中,男人一直贴在他背后,两臂圈着他的身体,大掌滑进他的衣襟内,恶劣地玩弄他的赤身裸体! 他抖着身子。 温热的舌,舔在他的耳隙,令他毛骨悚然。 惊恐地黑瞳空洞地瞪着不远处的三人。 "呵……没用的……"男人轻语,"他们……看不到我们……" 全身一震,黑眸瞪得更大了,几乎要眦裂了。 滑溜的手抚着他一寸寸肌肤,向禁忌之地入侵而去,他喘气,骇然。 "在结界里……任何人都觉察不到我们……"鬼魅完全撑握住了他僵硬而冰冷的身体。 "……谁……你是谁……"干涩地开口,双腿已抖得立不住了。 "我是你的……"呢喃声消失在唇齿间。 什么?! "母后,皇兄好慢呀!"将一盘甜点吃了个精光的雷溯鼓着腮梆子抱怨。 王妃亦感奇怪。"焱儿是有些慢了。" "不是催了他一次了?"王不耐烦地道,"真是越大越没规矩,竟让长辈等他!" "或许是有事耽搁了。"王妃为他倒了一杯茶。"反正早上无事,便多休息休息。" "你何须如此关怀他?"王哼了几声。"等他年满十八,便搬出皇宫,跟许将军到国境磨练磨练。" 王妃颇不赞同。"那孩子还小。" "十五了还小?"王心中有火。自从那小子进了宫,王妃对他是无微不至,都快忽略了自己的丈夫! "十五很大吗?"抬起一张小脸,雷溯天真的问父亲。 "呃……"王一时对不上口。 王妃摇摇头。 "啊……"暧昧的娇喘声弥漫在百花之中。 男人只一手揽着少年的腰,少年双脚离地,腿被男人的手拨开,虽长袍仍在身上,但腿上的亵裤早已褪下,落在花间,雪白而修长的腿裸露着,无力地弹了弹。 咬着少年的颈,男人一个挺身,玉胫如利剑般地直闯少年稚嫩的花穴深处。 "呜——"贝齿在唇上咬出血丝,颈部受制,虚弱地仰着头,撕裂般的疼痛遍布全身。黑眸浮出一层雾气,雾氲迷蒙地瞪着那一家三口。 为何……不救他?! 摩雷王——拥有奇异的能力,辨鬼神,除妖魔不在话下,可,父王为何未觉察这里的一切?! 他如一个傀儡,依附在男人的身上,被他不断侵犯! 父王…… 泪,滚滚而下。 这御花园,这皇宫,隐藏着无数的法师,能呼风唤雨的法师为何对他视若无睹? "皇兄怎么那么慢?"雷溯再一次发问。 王妃蹙眉,韩这边看来,然,她只扫视一翻,并未觉察到他! 母后—— "恨吗?"男人在他耳边淡笑? 他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怔怔地直视前方。 "近在咫尺,却不来救你。恨么?"男人抚弄他的欲望。"拥有雷神之力的雷摩王竟没有发现你,可使你绝望?" 父王……从未正视过他…… 被渐渐唤起了欲望,他急促地喘气。 在父王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乞儿! 欲望随着男人开始炽热了。 母后虽待他及好……仅是同情他罢了…… 痛苦中酝酿着如毒汁般的甜蜜。 "啊……" 快感遍布全身。 "恨吧?恨吧!看……那个金发红眸的孩子……"魔鬼引诱着脆弱的灵魂。"天真而幸福的孩子,和你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 朦胧地望着那受宠爱的小人儿。 不一样?! 记忆中,很多人骂他是恶魔之子。紫眸,乃鬼之眼!不吉利! 不一样! 紫眸的鬼与人是不一样的! "啊啊——" 全身一绷,他大叫。 把他——撕裂! 他不想——让心中的黑暗苏醒!曾经被掩盖的黑暗在蠢蠢欲动!带着恨意,被男人缓缓挑起,蒙着恨意的眼,瞪着那个幸福的孩子! 一直……在嫉妒! 为何……是他?! 为何他必须要承受这些? 不曾存在就好了—— 淌着泪,憎恨之光集中在金发红眸的孩子身上。 男人拥着他,亲腻地贴在他耳边,狭长的眸子闪烁,脸上却是温和的笑。 "……把幸福……打破吧……" 空气中,花香混着血腥,飘散。 ****** ****** ***** 蛊惑神智的檀香飘渺在幽暗的房里,低垂的纱罗帐中,麋香弥漫。低喘声无间断地传出,动荡的床铺,荡得床上的苏流摇晃不定。 "啊……" 愉悦地轻呼声出自头微仰的少年之口,染了瑰丽之色,泛着雾气,双眼迷蒙,修长而皙白的弹性身体跨坐在男人的腰上,两股紧紧吸附在男人的玉胫上,满足而叹息地扭摆着如蛇般的腰身。 男人细长的眸子自发丝后诡异地凝视着沉醉于情欲之中的少年,手指纠缠着他光滑如丝的黑发,偶尔放在唇边亲吻,少年的激情,却只能在他身上泛起轻微的涟漪,似乎置身度外,与少年交合的人并不是他,而他,仅是个旁观者。 沉迷于欲望之洋的少年似无节制,一次一次地攀升欲望之巅,湿润红润的唇微启,喃喃地说着什么,迷茫的黑眸无神,他的摇摆,他的火热,仿佛是无意识的,仅是为了遗忘自我,浑沌灵魂……房门,渐渐被敲响,沉迷的少年恍若未闻,而男子微扬嘴角。 "焱儿?焱儿?你在房中么?"门外,传来了王妃关切的声音。 摇摆中的人儿面目木然。 "母后,皇兄怎么了?为何将自己关在房中两日?"雷溯带呜咽地声音低低地传进。 王妃似乎叹了口气,忧伤地道:"焱儿,你究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说一声呀,母后立即请御医过来。你两日滴水未进,母后看着担心呀!" "皇兄——皇兄——你开开门,溯儿想你啊!"轻微的拍门声断断续续。 低喘一声,情欲中的人全身一震,重重坐下,双手分别撑在男子身两侧,朝下的脸面无表情。 男人轻笑。 "——你们不必再叫他了!"威怒的声音倏地响起。"这两日叫得还不够多吗?里面的人当真狠绝至此,无视于你们!一个是母后,一个是皇弟,至亲至情,他却能漠然视之,铁有利于心肠,这样的皇儿、皇兄,要来何用!?" "陛下你——" "父王——" 幽暗之中,木然的脸一片寒霜。按在丝褥上的手刹那间成爪,紧紧揪住被单,肩胛收缩,肌肉紧绷,点点滴滴的恨意迸发而出。 "走罢!不必理他了!他要出来便会出来,不想出来,撞破门亦无用!哼,好端端的,究竟在闹什么别扭?鱼跃龙门,未见如他这般嚣张任性!" "陛下,你怎能如此责备焱儿?他素来乖静,总是将心事往心里搁。自小受苦受难,被亲生父母所丢弃,如今,只有皇子的头衔,却无什么温情,那孩子爱得苦够多了。如今定是受了委屈,又不肯诉苦,自个儿独自承受。" "委屈?有何委屈?堂堂摩雷国的大皇子,谁敢不敬?宫里的下人们视他为天之娇子,侍候得舒舒服服,他还有何委屈?" "你……你不可理喻!"王妃生气了。"你总是这般讲话,才伤人心!" "哎?" 王妃哭了,雷溯亦被感染了,哇哇地嚎哭,摩雷王踩着重而生硬的步子,来回踱着。 黑暗中的人,缓缓地抬头,晦暗不明的脸微微转动,双目失神地瞪着紧闭的门。 男人贴近他,附在他耳边轻语。"心动了?" 他垂下眼。 "莫忘了……莫忘了御花园中,他们……无视于你们……"轻事呢喃的柔语飘洒在空气中,疑似花香,蛊惑人心。 恨意之弦一拨,少年怒目瞪直,阴郁。 爱抚恋人般,以指梳着少年的发丝,少年阴森地双目直视他。 "……为什么……"沙哑地问。 男人挑眉,含着他的耳垂。"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你?" 扣住少年的腰,往上一顶,少年立即轻喘,抖着身子,缩在男人的怀里,男人低笑,一个翻身压下他,开始对他敏感而脆弱的身体进行无情而饥渴地掠夺。 "为何啊?"一手捂住身下人的嘴,阻去了他的叫声,另一手弹指,纱帘全落,遮去了一切。 "你是本尊的——猎物呀!" 床帐内,力量薄弱的少年双手被束缚在头顶,赤裸的胸膛绯红一片,两颗饱满的红宝石久经摧残,挺立如珠,修长皙白的双腿大幅度的被迫拉开,暴露着人体最羞耻的部位,男人的硕大强硬如柱,深埋在他的后穴内,肆意地一进一出。身体上的刺激,引得少年全身剧烈颤动,喘吼声皆被卡在喉咙深处,柔滑美丽的绢丝揉成一团,强制塞住了他的口,令他无法出声。 男人很大胆,很放肆! 将身为摩雷国大皇子的他像玩偶般摆弄着。他的神出鬼没,他的鬼影魅形,他的异能怪力,将他大皇子的尊严践踏得粉碎! 在父王母后甚至弟弟面前,他将他…… "你是——本尊的猎物——" 为何是他? 为何偏是他? 芸芸众生,滚滚红尘,为何偏是他被选上了? 仿佛洞悉他的想法,男人一个挺身,将他送上欲望的高潮,在他颠簸于天堂与地狱之间时,男人伏身,轻吻他迷蒙的眼。 "众生芸芸,却唯独你的灵魂……是魔——" 少年双目一睁,黑中带紫。 那压在他身上的男人诡异的低笑着,强壮的手按在少年的胸口,摇曳的烛火被一股冷风吹灭了,黑暗中,床帐里发出痛苦的困兽低吼声,映在床帐上的巨影似乎在渐渐下沉,而那躺在床上的瘦影不断扭动挣扎着?! 一阵剧烈的震动后,床归为平静—— 床帐中,悄然无声……似乎连人的呼吸声亦没有了?! 第三章 数日不见影的大皇子竟然出房门了? 侍女侍童无不惊得瞪大了眼。多日未进食的大皇子身体似乎没什么不馁之处,脸色仅苍白了些。众人以为他会立即用膳,却不料他只喝了杯参茶,便向王妃的寝宫走去。 这几日,因为大皇子的异状,王妃寝食难安,连活泼好动的小皇子亦哭丧着一张脸,王更不用说,动不动便发脾气。 一路上不知收到多少惊诧的注视,雷焱漠然视之。 见到了王妃,他略带歉意地道:"母后,孩儿让您担心了。" 王妃早已泣不成样,拥着他轻斥。"你这孩子,究竟发生了何事?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不吃不喝!" 雷焱轻轻推开他,双膝一曲,跪于地上。 王妃一惊,不明所以。 雷焱叩首,沉着地道:"孩儿能遇上母后,是孩儿的福气,但,孩儿只是一个带来灾祸的魔之子,我——" "胡说!"王妃立即打断他,硬是扶着他起来,道,"你……这便是你这几日关在房中的原因么?" "不。"他摇摇头,手捂上眼,低语。"我是因为……我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王妃急急问道。 "眼睛……很痛……"他闪躲着王妃的探视。"那日回房换衣时,眼睛……突然很痛……之后,竟然……恢复原色了!我……我害怕……" "焱儿……" "像我这般不祥的魔之眼,不该存在于皇宫……" 王妃摇首。"怎会如此?你的眼睛……国师应该封印掉了啊……" "或许……我真的不该存在于世吧……"他喃喃。连国师都无法真正封印掉他的魔眼……"又胡说!"王妃慈祥地道,"你是摩雷国的大皇子,是母后的爱子,怎会不该存于世?" 他默然不语。 王妃轻捧着他的脸,柔和地端详他的眼。"现在恢复黑色了?" 黑得如珍珠。 他敛眼。"对不起……" 王妃摸摸他的头。"又说傻话了!" "我……" 王妃略一思索,道:"不如你去找国师再封印一次?" "……这……" 拍拍他的手,她道:"母后一直希望你能活得快乐。" "母后……"他眸中有泪光。 殿外,脚步声纷沓,两人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小人儿窜了进来,后面跟了数名宫女。 "皇兄——"小人儿哭着扑入雷焱的怀中。 "溯儿?!" 雷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晃着金色脑袋。"皇兄好坏,一直不理溯儿,溯儿在门口唤了好久,呜呜呜,没有皇兄,溯儿好无趣呀!" 雷焱眼中淡然。 王妃含笑地摸人的头。"小溯儿,别哭了,皇兄不是在这儿么?" 雷溯呜咽着打嗝。"皇兄——" 雷焱弯腰,抱起他。"对不起,溯儿……" 小脑袋埋在兄长的颈窝间,磨蹭。"以后可不许不理溯儿了哦!" "嗯。"雷焱轻笑着点头。 雷溯抬头,莫名地觉得皇兄有些怪呢。 王妃见小皇儿的泪止住了,暗松了口气。这几日因为焱儿的自闭,溯儿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这孩子打一出生,便爱粘他的皇兄。与皇兄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啊! 看着两个孩子相亲相爱,她打心里的高兴。 原想放下雷溯,但雷溯霸着他的怀抱,他只好一直抱着他,略微有些无奈。 "焱儿,不如你这便去找国师吧?"王妃道。 "是。"他颔首。 "找国师?为什么要去找国师呀?"雷溯咬着手指头问。"溯儿也要一起去。" "这……"王妃犹豫了一下,看向雷焱。 雷焱淡笑。"母后,就让溯儿陪我一同去吧。" "也好。"只要焱儿不介意被弟弟知道自身的秘密,她也不相阻。其实在她看来,紫色的眼睛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以前,沿着丝绸之路,到过鬼之方,蓝如紫,紫中带黑的眼看过不少,故尔,当初第一眼看到他的纯紫眼眸时,只是为他那纯紫如魅的眼感到惊艳吧。 向王妃行过礼后,他便抱着雷溯向国师所在的宫殿走去。 一路上,雷溯在耳边叽叽喳喳,他都淡笑回应。他本就不爱言语,平时也只偶尔对话上几句,便不再开口,他的稀字如金是出了名的。雷溯不满的嘟嚷。"皇兄,你说说话嘛,溯儿爱听皇兄的声音。" 他顿了顿,黑眸盯着雷溯白嫩的颊。"……最近……溯儿乖吗?" 雷溯瞪着天真的大眼。"溯儿一直很乖啦!皇兄真是的,一开口便问人家乖不乖。" 雷焱轻笑。"溯儿的眼是红的,可现在更红了哦。" 雷溯用胖乎乎的手揉揉眼。"人家想皇兄啊!" 雷焱继续走着,沉默了许久,他再开口。"溯儿……喜欢皇兄么?" "喜欢啊!"稚儿笑得如纯洁的白莲。 雷焱沉下眼,未回应。 雷溯的有些胆怯地扯扯他的发丝。"皇兄……喜欢溯儿吗?" 转过一个弯,进入一个幽静的宫院。放下怀听孩子,他道:"喜欢,怎不喜欢溯儿呢?毕竟……你是摩雷国的……" "皇兄?"小小的人儿一脸不解。 雷焱牵着他的手,向国师的宫殿走去。 "皇兄?" 走进一个幽暗的殿堂里,雷焱淡然地道:"我不是你的皇兄。" "啊?" "……从来都不是……"他喃喃。 "皇兄……"雷溯有些害怕,仰着头,惊恐地望着一脸阴郁的兄长。 雷焱扬起一抹残酷的笑。孩子……向来是敏感的啊! 幽静的宫殿,唯有脚步声的回音。 黑暗,从四周涌来,然,黑暗未包围住两人,便被突来的光明趋散了。幽暗的宫殿之后,是一个明亮的殿堂。 带面纱的侍神修女忙碌的身影在殿堂中穿梭。 "大皇子,二皇子!"侍女看到两位尊贵的人,急急下跪行礼。 雷焱淡漠地问:"国师呢?" 侍女伏地。"国师正好外出了,不知皇子有何要事?" 雷焱的嘴角似有若无的扬了扬。"我等他。" 带着一脸迷糊的弟弟,向殿内走去。 **** **** **** 白虎,四神之一。 白虎,西方之神。 白虎,守护着摩雷国有千年之久。 摩雷国,乃是一个有着传奇色彩的古国。 曾经,有一雷师,为了天下太平,骑着白虎,与魔物大战。战胜,雷师留下一个镇魔之宝,封于摩雷国的七星塔内!? 七星塔,七层,每层檐上有一颗明珠,明珠在夜间璀璀发亮,站于西面看塔,便能看到一把顶天的七斗! 七星塔,是国师向上天祈福的宝塔。 立在高而巍然的塔前,雷焱面带诡异之色。 一脸茫然的雷溯不解地望着兄长。 七星塔的底层楼,高高的大门紧闭,铜门上印有白虎图腾,霸气十足。 雷焱微微皱眉。 "皇兄?" 雷焱拉着弟弟的手,轻语:"溯儿,你把手按在门上。" "噢。"不知兄长要做什么,但他很听话的把小手按在门上。 刹那间,紧闭的铜门竟然悄然无声地开启,大敞开来!? "哇!"雷溯张大了小嘴,惊讶无比。 雷焱笑得更诡异了。 "门为什么会开啊?"雷溯东张西望。"我们来这里要做什么?父王有下令,未经允许不能乱进七星塔里的哦!" 雷焱带着他,大步地走进去。 "唯有摩雷国的真王才能打开七星塔啊!"如风般轻的低语飘散在四周。 雷溯并未听清,他已被塔内的神像引了过去。 神像一尊一尊,千姿百态,却是同一个人。五官俊秀,圣洁而慈善。 雷焱走至最正中央的神像前,负手而立,望着神像,他淡淡的嘲弄。"雷师呀雷师,逝去千年的你何知天下将再次沦为魔道?" 神像不能言不能语,唯有垂着眼,望着眼前的一切。 雷焱略为婉惜。 "四神呀四神,你们的神力又怎能穿越时空,降服千年后的魔呢?这个少年,便是魔器呀……呵呵呵……" 一一看过神像后,雷溯回到皇兄的身边,拉拉他的衣摆,问:"皇兄,这个神像是谁?你对他说什么哦?" 雷焱抬头,邪气地一笑。"这个神像啊……是摩雷国的……镇、国、之、宝——" 话落,他手一展,一道蓝光自他掌中射出,击向神像。 "啊?"雷溯瞪眼。 "轰——" 高大的神像被蓝光击中后,霎时四分五裂,轰然倒塌。飞石下坠,扑向两人。然而,碎石在接近他们时突地被弹开,两人周围似乎有一层透明的保护膜,安然无事!? 雷溯被异状惊得兴奋异常。年纪尚小,并不知道危险,只一个劲的欢呼击掌。 "皇兄好厉害呀!"末了,他还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兄长。 雷焱俊美的脸露出了魔魅般的笑容,但,仅一笑,便大大失色!? 无数铁链破空而来,令人闪射不及! 如光如电的铁链交错着射向他,铁链无情,将他的身体紧紧缠绕,死死地锁在了原地! 雷焱低咒一声,扭动着想挣脱,但铁链上附有神力,将他越缠越紧。 雷溯被吓得坐在地上,不明白为何才眨眼间,他的皇兄便被无数的铁链缠上了!那铁链也怪,竟然不缠他,却缠他的皇兄! 这么多的铁链哪里来的呀? 他扭动四处一看,赫然发现耸立在四周的神像身上皆透出一条铁链,束缚着兄长。原本慈眉善目的他们,竟然冷酷无常!? 这是怎么回事?! "皇兄——"他害怕地哆嗦。 雷焱闭眼,汗挥如雨。 "皇兄——"他爬过去想接近他。 雷焱蓦然大喝:"别过来!" "啊?" 咬牙,瞠目,他大吼:"……滚出去……魔鬼——" "皇兄——"雷溯害怕地向后移。 被锁之人剧烈地震动,那无数的铁链似乎有一种摧残灵魂的可怕力量,使他痛苦地狂吼。"啊啊啊啊——" 狰狞的五官,恐怖的狂吼声,吓得雷溯捂耳闭眼。 一团紫气,自雷焱的头顶腾起,一阵飘荡,烟消云散。 同时,塔内奔进数条人影。 为首的是国师与摩雷王,随后而来的是王妃与一排法师与护法。 当他们看到被铁链锁着的雷焱与缩在一角的雷溯时,都震惊万。 王妃想扑上前,但摩雷王更快地拦下了她。 "陛下?" 摩雷王冷酷了脸,双目如利剑般地盯着被铁链锁着渐安静下来的少年。 国师捋了捋白胡,沉思。 雷焱喘着气,缓缓地睁开眼,黑色的眸子看到的是一张张冰冷的面孔。 他笑了,慢慢地笑了,笑得凄凉。 雷溯偷偷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父母,立即爬了过去,狠狠地扑入母后的怀里,哭得惊天动地。"母后,母后,皇兄被锁了,快救他!" 王妃哀伤地摇摇头。 王更冷了。他上前,瞪着那个无血缘的皇子。 雷焱咬破了嘴角,他透过王高大的身影,望向王妃。"……母后……" "住口!孽子!"王大喝。"你还有脸叫母后?" 雷焱晃晃头,黑眸中一片澄清。"为何我不能唤母后?" "你……你诱皇子开启了七星塔的门,更欲偷摩雷国的镇国之宝!罪大恶极!"王冷冷地道。 雷焱打量着四周,环视着一尊尊冰冷无情的神像,最后,他将视线落到王妃的身上。"母后……你相信孩儿么?" "焱儿!?"王妃泪眼相向。 雷焱苦笑。"若我说什么都没做,你可信?" "我……"王妃无语。她自然是信一向沉静的焱儿是不可能为了偷国宝而犯下大罪,但如今人被神链所困,无法辩白啊! "你还想解释什么?!"王怒道,"真是养贼自盗!" 雷焱猛地挣扎,怒不可遏。"我没有!" 王冷笑。"没有?没有怎会被锁在这里?七星塔内机关暗藏,只要有人觑视镇国之宝,便会被锁!" 雷焱垂首,自嘲的笑。终究,他……一个外人,无法得到他们的任何信任! "是——是我!"他垂着头,淡漠地道,"是我想偷镇国宝!" "畜牲!"王大骂。 "焱儿!?"王妃不敢置信。 雷焱猛地一震,悲凉地大笑。"是,我是畜牲!你们却认畜牲为子,真是……瞎了你们的眼!" "啪——" 众人一惊。 不知何时,王妃上前,心痛地甩了雷焱一巴掌!? 雷焱瞪着黑眸,王妃泪无止尽。 "焱儿,焱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你伤了母后的心啊!"王妃泣不成形,软倒于地。王急步上前,抱起她。不再看雷焱一眼,下令。"将——这个畜牲关进天牢!" 雷焱垂着头,发丝挡去了他肿红的脸。 国师一言不发,看着一切。 ***** **** **** 心,冷如冰! 黑得不见五指的天牢,将人的心寒彻至极! 披头散发,窝在天牢一角,木然一切。 这个世界,到底是冷的啊…… 死亡,似乎并不可怕,可怕是死亡前的孤寂! 孤伶伶的来,孤伶伶地走! 他的一生,并无一丝意义! 他的存在,可有可无?! 他……还在期望着什么?至亲至情的人,早已被他伤透了心!没有人……会相信他! 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啊! 呵…… "你……为何害我至此!"他问着黑暗。"将我的幸福……残酷地撕裂……这就是你的目的?" 黑暗中无人能答他。 他揪发,沙哑地笑:"我好恨!我好恨啊!可恨的鬼!" "呵呵呵……"黑暗中有人低低地笑。 他一震。 背后一阵温热,有人贴在他背后!? 他颤抖,环抱住自己。 "你想怎样?你想怎样?!" "……我可爱的猎物……"那人在他耳边呢喃。"你该恨的人……应该是那一家子啊!是他们……不相信你……" "滚开……"他挣扎。 那人束缚住他的身体。"怎么还看不清呢?你的父王母后从来没有正视过你啊!你的母后,表面慈祥,实则,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她只是为她的儿子找一个保护者,才带你进宫,怜悯你,可怜你!无知的你竟然以为她是爱你的?呵呵,真可笑!" "不……"他否认。"你这个魔鬼,不许如此说!" "你的父王,一直蔑视你!你一个来历不明的杂种,怎能入皇室?可悲的你啊,为了得到他的正视,发奋图强,但,他有可看见你的努力?!" "……不……"他虚弱地反驳。"你……你胡说……" "你的弟弟,那个幸福的金发红眸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知人间疾苦,幸福的小孩,令你妒忌吧?" "住口!住口!"他捂耳。 "我的魔之眼,恨吧,憎恨一切吧!" "不要……不要……"他反抗。"是你……是你利用我的身体……你……唔唔唔……" 他全身一阵痉挛,无法抗争,神智渐渐被恨意所取代,黑眸闪闪发光。 "对,就这样,憎恨一切!将心魔释放出来,让魔来毁灭一切幸福!" 男人引诱着他,灵魂终于堕落了! **** **** **** 摩雷国最大的一桩疑案! 皇位继承者莫名的失踪,杳无音讯,出动多少法师无法寻到!国师的护国镜亦无法找到下落不明的皇子! 然而,世人并不知,摩雷国曾以有一个大皇子,那个成为禁忌的大皇子! 大皇子出自穷困人家,被弃于街上,却被慈爱的王妃认为亲子,带回皇宫。然而,没人有人想到,鱼跃龙门的大皇子为何会去偷摩雷国的镇国之宝……黄沙袭卷,尘封了一颗少年失落的心…… 没有人……会为那颗脆弱的心……心痛…… 第四章 夜,阴森恐怖! 夜袅的振翅在浓密的林中一拍而过,惊得黑夜蓦地破空。 一条融于夜色的黑影在林间一闪而逝。 "飒飒——"另一条黑影飞逝而过。 风,扑捉住了两条快如闪电的黑影,在后来者渐居上时,前面的黑影霎时回身,无声无息地出掌,眨眼间便将接近的黑影击倒,那黑影在空中停滞半刻,接着便轰然落于地上,陷进泥土中,动弹不得!? 立在树枝上的人浑身冷漠,无视地上受伤的人,绝然而去。 捂着胸口,缓缓坐起,控制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哀伤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那人似有若无地喃喃:"……无影……" "傻子——" 嘲弄的声音来自一树干后。夜风袭袭,树后有衣袂飞扬。 "一个追着死人的傻子,呵——" 受伤的人仿若未闻,勉强站起,对树干后的人视若无睹,寻着渐淡的气息,隐身于黑暗之中。 树干后,走出一婀娜多姿的身影,朝那人消失的方向一怎么样,摘下一片树叶,在指尖把玩。 "螳螂捕蛇,黄雀在后。呵……" **** **** **** "摩雷国的禁忌?" 充满异国风情的客栈酒楼里,人声吵杂,喧哗一片,人们或是高谈阔论,或是接头咬耳,好不热闹。 "属下以为,应该是流传已久的镇国之宝!"二楼临窗的雅座上,一名线条粗硬,五官刚毅的男子开口。 坐于主座的是一白衣男子,飘逸的长发披泄,俊朗的五官优雅中隐着尊贵,随意地倚在桌上,捻着花生米配西域美酒兰陵王。 "镇国之宝?"他略一扬剑眉。"何以见得?" "这——"刚毅男子一时接不上口。在西域随便一打听,都可知摩雷国的镇国之宝便是现任王妃——一个使摩雷国脱胎换骨,转贫困为富强的女人! "小鸿罗,你觉效果如何?"蓦地,一道清亮如黄莺出谷般的少女声音响起,令刚毅的男子脸皮抖了抖。 "效果还真不错呢!"另一道更年轻而悦耳的少女声音回应。"我抹了之后皮不干不燥,不怕风吹日晒了。大漠的风沙亦不再扰人了!嘻嘻,幸亏冰漓发现得早,要不,我的脸皮一定会龟裂!" "噗,不会那么夸张吧?"被唤为冰漓的少女俏皮地一笑。"你的脸皮可厚着呢,晒上三日哪会龟裂,只怕会更厚!" 捂着脸的少女一听,立即会意她话中的揶揄。"过分!人家哪有那样?根本不能和你比哩!" "自然不能比啊!"冰漓眨眨大眼。"你的脸皮厚多了呀!" "你……你……"水嫩粉脸的可爱少女当下气鼓了腮邦子。 "我?我怎么了?"冰漓无辜地歪着螓首,好不可爱。 "呜,主子……陆浚大哥——" "闭嘴!"被唤为陆浚大哥的便是那刚毅男子,在少女软软的哭诉声下,他头痛地低喝。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他正与主子谈正经事,她们两人却在一旁叽叽喳喳。 被喝斥的鸿罗双眼雾水一起,满脸委屈。"人家……人家又没怎么样!陆浚大哥好坏!" 冰漓却趁机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关心地道:"陆浚大哥,大漠的风沙与烈日很是厉害,严重摧残皮肤,看你脸上渐有粗糙之色,不妨用一下我的独门配方'清露膏',一抹便好,十分管用!不信你可以问问鸿罗,她用后肌肤光滑,水嫩粉红!对了,主子您也试试吧?" 陆浚已额绷青筋了,目瞪如炬! 白衣男子——梵雨并没有如陆浚那样紧绷了一张酷脸,而是微笑着接过冰漓手上的瓷瓶,打开盖子嗅了嗅,沾了一点在指满面春风磨磨,他笑。"是个好东西。陆浚,你不妨用用。" 陆浚当下垮下脸,懊恼。"主子……怎么您也……" 冰漓马上打断他。"陆浚大哥,咱们好不容易穿过沙漠来到摩雷国了,就放松下来好好休息嘛!辛苦地熬了两个月,风餐露宿,杀豺狼,躲强盗,好不容易来到目的地,该好好地自我放松一下!" "是呀!"一回想艰辛的两个月,鸿罗不禁哆嗦。她讨厌死了没有客栈的旅程。以前跟着主子走江湖时,总是在客栈里休息!但比这趟由中原到西域的路上,一路荒凉,城镇少得可怜,常常要露宿在野外,令人心惊胆战!大漠的风沙又凌厉,每每吹得人脸红通通的火辣辣的! 不过,到摩雷国的路途虽凄凉,但一进摩雷国都城便被那繁华的风采所迷倒! 街上的人们川流不息,大街小巷商店一家挨着一家,百姓脚踏丝履,可见安居乐业,幸福异常! 他们四人到达的第一件事便是进最高大豪华的酒楼里饱餐一顿,回味那久违的山珍海味! 吃饱了,喝足了,正要好好消化休息时,陆浚却拉着主子说些严肃的话题,好扫兴呢! 梵雨晃晃记扇子,为闷热的下午带来一丝凉意。"罢,咱们便好好休息一天。你们若不累,便到街上逛逛,不过得先向店小二要三间上房,晚上我们留宿。" 一听可以玩,鸿罗和冰漓马上乐开了怀。"太好了!主子万岁!那我们先走啦!" 刻不容缓,两个活泼的小丫头已蹦跳着跑下楼。 梵雨无奈地摇摇头。 陆浚仍皱着眉头。"主子不怕她们走失了?" "你若担心,便跟着她们。"梵雨尝着美酒。 "……主子……"陆浚为难。 "呵,我贪杯,想多喝几口,你去跑她们到处逛逛。"话中之意,陆浚略画民索便会意了。 "属下明白。"行礼后,方下楼。 梵雨连饮了三杯酒,好不畅快。 午后的天空飘来几片厚云,带来几缕凉风,熏得他昏昏欲睡,不禁倚着窗栏假寐了起来。 在闭眼之前,眼缝扫到几条人影,中原江湖人打扮,背剑,左臂衣袖上绣有金丝长剑。 无鞘剑派的门徒? 呵呵…… 摩雷国啊,即将会热闹了! **** **** **** 夜幕降临,星罗棋布。 两个玩疯了的小丫头珊珊来迟。当面对主子那一脸似笑非笑,却吓死人不偿命人的表情时,不禁缩在一起。 "玩得很开心?"梵雨把玩着手中的玉扇,抚了一下玉扇垂挂的玉佩。 冰漓吞吞口水。"嘿嘿,还……还行!" 梵雨挑眉。 "玩得还不够?" 鸿罗僵笑。"够了够了!" 梵雨摇摇头,竟然心情大好的不再为难两个小丫头了。"罢了,你们先回房吧,梳洗一番,再向店小二要些晚膳。用完饭便睡罢。" "咦?"天下红雨了?两个丫头狐疑的对望。很是怀疑端坐在面前的男子是否是那阴晴不定的主人?! 两人仍呆愣着,梵雨头痛地眯眼。"还不去?想赏罚么?" "不用!不用!"两颗头摇得如波浪鼓,后退着边摆手边讨好地笑。"我们这就回房,这就回房!主子早些休息哦!" 一溜烟的,消失了个无踪。 "哧,逃得比老鼠还快!我是猛兽不成?"喝了口茶,轻咳了一声。 陆浚自屏风后转出。 "主上——"他作揖。 "查得如何?"梵雨漫不经心。 "无鞘剑派的人早就半年前便陆续潜进摩雷国了。当初无鞘剑是被两个异族男子所盗,而这两个异族男子便是摩雷国的法师!不过……碍于两名护法回国后,便深居于皇宫,无鞘剑派的人从探知。摩雷国的皇宫戒备深严,再者有结界守护,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何况是人!" "摩雷国的法师为何偷无鞘剑?" "这个……属下还未查清!但有一事,一直不明白!"陆浚顿了顿。"两位法师到中原后,竟与暗鬼门的人接头,之后,便带了一个人回国了。这个人……"抬眼小心翼翼地望了眼主子。"这个人……便是暗鬼门的杀手——冷炙!" 梵雨垂下眼,盯着手中的玉扇。"这事我知道。" 陆浚咽了咽口水。"而冷炙便是摩雷国失踪许久的皇子——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梵雨似乎有些昏昏欲睡。"陆浚,你的废话有些多了。" "呃。摩雷国的皇子名讳雷溯,金发红眸,五岁时离奇失踪。据闻,五岁时的雷溯活泼好动,是一个天真无邪可爱机灵的皇子,集一切宠爱于一身。但如今,经过暗鬼门的洗礼,首席杀手冷炙冷酷无情,漠视一切……自从中原回国后,曾受过伤的身体,如今已痊愈了,但——功力减半,加上……右手手筋被挑断过,身体大不如前,终身伴药……" "够了!"梵雨支头闭眼。"何时,你饶舌了?" 陆浚立即跪地。"属下该死。" 梵雨不语,起身,立于窗边,望着星空。 陆浚仍跪在地上。 天际,有流星划过。 许久,梵雨低语。"明日,拜访摩雷王。" "咦?" 梵雨转身,淡淡一笑。"来西域前,云给了我个好东西。" 陆浚略拢眉。 新王…… 打了个呵欠,梵雨来到床边,未回头,道:"下去吧。" "是。" 没有再问言,陆浚退出了房门。 手一挥,灭了烛火。 黑暗中,梵雨双眼寒光闪烁。 **** **** **** 夜,静。 轻纱映着月光,忽明忽暗。 黑暗中,幽光乍现,惊得床上的人猛然翻身坐起。 警戒地听黑暗中有无呼吸声,须臾,他暗松懈了下来。 撩开纱帐,正欲跨出时,黑暗中突地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咽喉!? 他一惊,刹那间,已被如鬼魅般的来人压制在被褥上!? 没有挣扎,受制之人仅是睁着一双冰冷的眼,注视着黑暗。 隐隐入鼻的气息,预示了来人的身份! 纱帐,微浮,掩去了床帐内的一切! ***** ***** **** 摩雷国的皇宫,并不华丽! 这是梵雨一行人立在皇宫前所感到的第一感受。 古老的建筑,磅礴的气势,令望之者肃然起敬。然而,一走进皇宫内院之后,迎面而来的是鸟语花香般的世外桃源!? 内外差异之类,令人观之乍舌。 跟着两名引路的护法,梵雨不急不缓地欣赏着一路的风光。 不少宫女躲在廊柱后,偷觑着一行人。 素闻中原男子俊逸非凡,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为首的高挺男子,一身玄衣,朱红底纹,宽袖,袖口有金丝滚边,风一吹,宽袖随风飘飞,黑发高束,玉冠,发带在脑后飞舞。俊逸的五官中隐隐透着贵气,黑得幽深的眼一瞟,韵含着无限的气势,令人不敢对视,但心鹿却不由自主的乱跳! 宫女们窃窃私语。 梵雨淡淡的邪笑。 这一笑令宫女们倒吸一口气,心魂都被勾走了! 鸿罗和冰漓掩嘴闷笑。那些个异族宫女们可真像个乡下土包子,莫不是他们摩雷国没有美男了?竟然公然偷窥男人! 来到正殿,摩雷王早已恭候多时了! 远远望去,只觉得是个金发锦衣男人。 金发人见一行人进殿了,便自皇位上站起。 梵雨徐徐走上前,立定,作揖。"在下梵雨,见过陛下!" 摩雷王呵呵一笑,上前扶他的手。"早闻中源天朔第二皇子超然绝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梵雨抬首,含笑。"素闻西域称霸一方的摩雷王神威不凡,今日一见,实令在下敬佩!" 两人互赞许久,终于不再寒暄,豪爽的摩雷王与不拘小节的梵雨一见如故,两人很快地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 **** **** 摩雷国的皇子…… 在宫女们的眼里,皇子雷溯——冷得令人发颤! 他不大出他的"溯水宫",他刚回来时,竟没有宫女敢去服侍他!虽然,他与摩雷王一样,有一头如黄金般的金发,红如宝石的眼珠,但,他比起王来,冷漠到无情! 往往一个眼神,便能使人心惊肉跳,如嗜血的野兽,随时会扑上来残酷地捕猎! 皇子爱刀! 爱他从不离手的那柄薄如寒蝉却泛着妖艳之光的魔刀! 他可以整天坐在幽暗的房中,用绢丝拭擦着他的刀。动作很缓慢,如情人爱抚恋人般,轻而珍惜。 王妃与王第一次见到他时,皆震惊于他的煞气。 没有失散多年亲子相见的热泪盈眶,唯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王妃哭得似个泪人儿,王摇摇头,无奈地扶着悲恸的王妃出去了。而雷溯,却只冷冷地望着手中的刀,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一个人吗? 一个无情无爱的人偶! 摩雷王对中原的"暗鬼门"深恶痛绝!然而,他的内心,对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人恨之入骨! 那个……摩雷国的禁忌! "溯水宫?皇子的宫殿?" 花园中,尊贵男子扶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低问。 "嗯嗯,主子,我和小鸿罗都打听过了,溯水宫就在咱们的瑞雪宫的附近。"冰漓口里含着酸梅,口齿不清地说。 "哦?"梵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鸿罗捻了一粒梅子,问:"主子不想去看看吗?" 毕竟,他们此番的目的就是为了见摩雷国的皇子雷溯! 不过…… 她偷偷的看了眼主子高深莫测的脸。主子曾说过……他来摩雷国是为了……杀人! 她哆嗦了一下。 尤记得当初主子说这话时的可怕! 然而,主子真的仅是为了杀人吗? 杀那个……曾经单纯得似白兔般的少年? 他们在摩雷国皇宫住了七八日了,每日赏花饮酒,仿佛是来玩乐的!摩雷王更是盛情招待,但主子却无任何行动! 唉,主子的想法,总是无法渗透呢! 看出鸿罗脸上的困惑,冰漓的纤指点点她的额。"主子的心思,若让你渗透了,世上便无能人了!呵呵……" "什么嘛!"鸿罗噘嘴儿。 梵雨抬头,望晴空碧野。 他想如何呢? 来到摩雷国,仅是为了一个目的! 他想如何呢? 他轻轻地笑。 不是早已下定决心了么? ***** **** **** 与摩雷皇子的见面很快便来临了! 中原天溯王朝的二皇子赠了一支千年灵芝于摩雷王,实则是赠于体虚的摩雷皇子! 自从摩雷皇子服了千年灵芝后,身体健朗了许多!据宫女回报,皇子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 为了感谢梵雨,摩雷王在御花园摆花宴。 花宴,身为摩雷国的皇子雷溯自要参加! 御花园里,梵雨与摩雷王各敬了一杯酒。释杯,梵雨略扫了下到场的人。"梵某唐突,不知皇子为何未能出席?" "呃?"摩雷王一顿。 梵雨道:"传闻,摩雷王储与陛下一般金发红眸,只是,在场的诸位,无第二个金发红眸之人,故尔,梵某有此一问。" "哈哈哈。"摩雷王笑道,"二皇子莫急。我那皇儿有些怪癖,朕已叫人去请了。那孩子姗姗来迟,呆会儿多罚他几杯便是。" 梵雨优雅的摆手。"岂敢,岂敢!" "嗳,朕那不肖子如冰雕的人,呆会见着了,还望二皇子能不计较那不肖子的无礼。" 梵雨略一低吟。"陛下,在下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否一问?" "请——"摩雷王眼中精光一闪,略能猜之一二。 梵雨掠过王妃哀伤的脸,道:"不知……当年皇子是教何人掳去了?" 摩雷王脸一沉,咬牙切齿。"不瞒二皇子,此乃家丑也!朕不便细说,但,据从中原归来的法师所言,他们是在中原的暗鬼门寻得吾儿!" "暗鬼门?中原第一杀手组织!" "不错!"摩雷王点头。"这暗鬼门的天尊神秘得很,当初法师向他要人,天尊竟要法师以一把神剑以换之!" 神剑——无鞘剑!? 觉察到摩雷王语中之含蓄,梵雨不便再问。"皇子能寻回,乃摩雷国之幸也!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是极。"摩雷王举杯。 梵雨回敬。 立在梵雨身后的陆浚,已将摩雷王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 天尊…… 江湖是有这号人物么? 众人正酒酣时,那传闻中的摩雷皇子姗姗来迟! 当那道消瘦却矫健的冷漠身影一现,原本活跃的气氛瞬时凝冻! 每一个笑谈中的人皆停下动作,呆呆地望着那道凌利的身影! 一袭湛青的外袍,乍袖,束腰,简单而利落,但不失贵气,及肩的金发任意飞扬,一顶嵌着碎星蓝宝石的白金额环扣在额上,衬着金发,璀璀生辉。倘若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他的一出现,定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画,然而,他不是!他是一个杀手!一个人人畏之的杀手! 杀手,冷,阴,狠! 杀手没有人该有的温度,他低调,他漠然,他如一把刀,一把嗜血能瞬间夺人性命的刀! 任何人,都无法直视一把能杀人的魔刀! 仅一对眼,无胆识的人便匆匆低下了头,害怕再望一眼,自己的头便会不翼而飞。 身经百战的摩雷王,一个砍下无数颗敌人头颅的他,亦不能长久盯着他看! 在座的许多人,或是转了视线,或是低下头,坐立不安。 众人之中,唯有一人敢从始而终的直视着凌厉的来人!? 黑瞳中燃烧着一股无法捉摸的狂热,狂热的背后却是深深的冷酷!在摩雷皇子雷溯出现的刹那,黑瞳锁住他便无法移开了! 如两道极光在夜空中相撞般,撞出无数道火光! 两道奇异的视线一对上,便在无声中厮杀得万马奔腾,狂雷轰鸣! 冷炙——他逃脱了的猎物! 梵雨——他逃脱了的猎物! 噙着一抹嗜血的笑,梵雨向来人朗声道:"在下梵雨,久仰摩雷皇子大名!" 雷溯即冷炙红眸寒光乍现,左手五指成爪,闪电般地飞身射至梵雨眼前,直取对方心脏要害。 所有人惊立而起。 梵雨却慢条斯理的伸手一扣,死死扣住了袭来的手腕,一扭,那手腕的主人随之旋动,眨眼间竟落了梵雨的怀中。 因动了真气而惨白了脸的冷炙全身泛着寒光,死死地盯着黑瞳中杀意已起的男子。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冷、公、子——" "呃?"摩雷王汗涔涔。"二皇子,这……" 梵雨抬首淡笑。"陛下,巧得很呢,在下与世子曾有一面之缘。刚才远望,未曾察觉,如今细量,他竟是——" 众人咽咽口水,紧张异常。 "在下失踪许久的……爱人!" "轰——" 当下众人肠胃一缩,惊心动魄! 立在主子身后的两名少女与一名男子更是惊得瞪大了眼! "什么!?"摩雷王强装镇定。"不知……二皇子此言何意?" 梵雨优雅地一笑,手亲密地搂着怀中人的腰,而摩雷皇子竟不挣扎,只是惨白着一张脸,温驯地倚在他怀中,红眸如死水般盯着他。"在中原时,世子曾要刺杀在下……" 摩雷国的人心提了提,屏息听着。 "不过,世子手下留情,放过在下一命,却遭暗鬼门的追杀,在下心生怜惜,便要求保护他,如此,我们日久生情,便……唉,只是后来几度数变,教暗鬼门从中作梗,令在下失去了最爱!如今失而复得,在下……" 说到动情之处,眼眶中竟隐隐有了水光。 摩雷王皱眉。"这……" 一时难以消化梵雨的话,竟无法言语,对上几句。 梵雨似乎过于欣喜,没有理众人的惊诧,紧抱着怀中的人,低首柔语。"炙,今日重逢,我真是喜极,失而复得,我定不会再放开你。" 深情流露,即使相拥的两人是男子,其他人心有余悸之时,都为他们的重逢而欣喜。而摩雷王与王妃对视,心中五味陈杂。 一场花宴,走了样,令人惊而喜,喜而忧,忧而……寒栗! 第五章 风卷沙,卷起一缕飞扬的长发。 高塔之巅,立着一条孤寂的身影。 那人居高临下,鸟瞰西域第一大国——"摩雷国"! 城池数百,座座繁荣昌盛,国人锦衣玉食,不愧为西域第一大国! 在这强大而神秘的番国之内,可隐藏着一个……他追寻的人? "无影……" 疑似风声,零碎飘于苍穹。 ***** **** **** 奇闻! 奇事! 奇观! 摩雷国的那个冷酷无情的皇子,竟然……竟然是中原天溯王朝第二皇子的——爱人! 更叫人诧异的是,天溯王朝的二皇子为了寻找最爱而千里迢迢的从中原来到西域! 此情此义,实在感人肺腑! 面对梵雨的言词,他们摩雷国的皇子竟然没有否认! 常常……用深情的眼神望着梵雨?! 深情? 梵雨哧笑。 只有那些不知情人才会满口胡诌! "他那叫深情?"鸿罗怪叫。"天啊,那种带血带剑的眼神叫深情?那些人的眼睛被肉糊住了吗?" "真是——啼笑皆非!"冰漓捧着肚子,怪笑。"说真的,主子,你这般误导人家,可是想……" "一定是了!"鸿罗奏在她耳边嘀咕。"八成是想生吞活剥了人家!" "可能啊!"冰漓点头。依她们主子的性子,一定不会轻饶对方。 "主子其实是很色的!"鸿罗话才落,便被陆浚重重的敲了一记,她哀嚎。"陆浚大哥,你干什么啊!" "不得出言不逊!"陆浚板着一张脸。 鸿罗瘪嘴。"又没有说错嘛!当初……"偷偷瞄瞄主子沉思中的侧脸,轻声道,"当初就是主人硬掳了他,还对他那样……哎,冰漓你干嘛?" 冰漓捂着她的嘴,急忙使眼神。"管好你的小嘴儿!" 梵雨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两人立即噤若寒蝉了。 陆浚摇摇头。两个丫头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最近主子脾气极好,即使她们出言不逊,亦没有罚她们,两个丫头便以为主子转了性? 梵雨掠了一下发带,起身出了房门。 "哎,主子,您要上哪去?"两个丫头缩着肩,跟着上去。 "不必跟来。"梵雨下令。 "啥?为什么?"鸿罗不解。她们这些日子一直窝在皇宫里,还没好好的到城里逛逛呢! 梵雨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陆浚道:"带这两个丫头去找个会番语的学者。" "咦?主子?"冰漓和鸿罗一头雾水,而陆浚已猜得几分,有些同情的望着两张单纯的脸。 梵雨笑得煦温。"罚你们二人在五日之内学会基本的番语。" "什……么?!"晴天霹雳!当下,两个小姑娘愣得跟柱子一般。 梵雨潇洒地一甩宽袖,阔步而走。 冰漓与鸿罗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于地。"主子……呜呜,太太狠心了!" 陆浚揉揉额穴。两个丫头仍是不知悔改啊! ***** **** **** "……喜欢?喜欢是什么?"天真的问声眷恋不去。 "喜欢吗?呵呵……喜欢就是占有吧。"男人的声音沙哑而有磁性,令人不由自主的魂吸了过去。"占有之后,就是吞噬!将其心,其骨,其血,其肉,其魂全占为己有!没有自己,对方就不能生存!让自己的精血进入其之心,其之骨,其之血,其之肉,其之魂,化其为己!最后通牒,你的世界便只有我一人,我可以给你全世界,也可以让你一无所有。无我无你,无你,我依旧是我!" 霸道的话语旋绕不去,如一首古老的曲子,高高低低,忽近忽远,缠着人的心,令人惶恐不安! "小炙儿呀,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宠物……" 床上的人猛然惊醒,木然的双目瞪着绣有精美图案的床帐顶。 脚步声接近,他瞬间扯下挂在床上的香囊,闪电似地射向来人,来人惊呼一声,"咚"一声跪于地,哀叫。"皇子饶命!皇子饶命!" 他坐起身,面无表情看着吓得魂不附体的宫女。 冷冷的气息在幽暗的宫殿里肆意。 宫女瑟缩着,等了许久,不见主子发话,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偷看了眼,又急急压下头。 雷溯移了视线,手一抄,拿起一直搁在床上的魔刀。魔刀煞气一闪,他单指抚过,口中吐出一字:"滚!" 宫女惊恐得频频向后爬,生怕主子一怒,挥刀砍了她的脑袋。爬到门槛时,突想起自己是来报讯的,吞吞口水,断断续续地道:"禀……禀殿下……外……面……梵……梵公子……拜见……" 魔刀啸吟,雷溯红眸一犀,黑暗中血光乍现,吓得宫女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 刀一挥,纱帐立即化为无数片,飞絮四散。 "哎?怎么堂堂皇子宫中,冷飕飕的,无半个侍候的人?"随着疑惑而戏谑的声音,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门口。 阴暗是的人利眼一扫,挥刀一指。 优雅地步入房中,梵雨晃着手中的扇子,含笑。"小炙儿,你为何如此凶悍?你我许久不见,理应叙叙旧,你却刀刃相见,实在伤人心呐!" 雷溯冷漠,眼无波澜。 梵雨一步步接近他,合上扇子,在他的刀前停下,以扇轻击那嗜血的刀,淡笑。"我们都亲密无间了,你怎能硬起心肠,伤害于我?" 雷溯煞气一起,提起真气,一招"迎魔即斩"便已使出。 面对扑面而来霸气十足,杀伤力惊人的招式,梵雨仅虚晃身影,轻易闪过,一个转身,已来到雷溯身后,身不知鬼不觉地从后拥住了他! 雷溯一惊,想逃脱时已晚矣,身上要穴瞬间被身后人点中,身子一软,便倒入梵雨的怀中。 梵雨大笑。"软香温玉,在下的福气实在不小!" 雷溯怒目相视。 梵雨抱着他,坐于床铺上,勾一缕金丝,贴在唇边摩挲。"金丝如宝,滑柔光顺,吾思念多日,今日能重温旧梦,真是喜极。" 被轻易制住,无奈动弹不得,雷溯唯有冷漠着一双红眸。 "为何这般无情?"梵雨附在他耳边低语。"我知当初你要杀我,是奉了暗鬼门天尊之令,如今,你已不再是暗鬼门的人,并无杀我的理由,我们何不和平共处,好好的了解对方,共结连理?" 雷溯寒光一闪,恨不能立即杀了这轻浮的男子。 欢愉一笑,梵雨摇摇头。"你一如当初可爱!"怜惜地抚着他的眼,道,"当初,我封印了你的本性,你娇憨纯真,惹人心怜,如今虽然恢复本性,但一样能勾起我的怜爱之心啊。" 雷溯咬牙,厌恶他的笑,头转一边。 梵雨温柔地扭过他的头。"我知道杀手不大言语,但并不是哑巴。你一言不发,我实在无聊得紧。" 雷溯哼了一声,平板地道:"目的。" 梵雨微怔,即而失笑。"目的?你是问我此行的目的,还是拥着你的目的?" 眼角看人,已是十分不耐了! 叹了一口气,梵雨柔语。"我为你而来!当初……你一刀刺进我体内,绞得我的心苦不堪言……我……我当时誓言,必要你付出代价,然,当伤愈合后,细细思量,方发现,我对你……实则是爱生恨!" 慌言! "花了许久时间,终于打听到你原竟是摩雷国的皇子,我相思之余,马不停蹄地赶来!见着了你,爱意如潮涌,涛涛不绝啊!" 慌言! "拥着你,我……"低头一吻,邪魅。"恨不得……吃了你!" 雷溯全身一震。 贴在他的心口,闷闷地笑。"小傻瓜,当真以为我会吃了你不成?真是可爱!"抬头,神情柔和。"你是皇子,我可不敢在你寝宫中对你胡作非为!" 雷溯冷眸一闪,似乎被男人弄糊涂了。他自小当了杀手,心中所想,皆是杀人的阴狠手段,哪里知道人情世故?更没有梵雨游龙于江湖这个大染缸而异常的狡猾。 "……放开……" "不放!"梵雨嬉笑。"我爱抱着你。你以前最喜欢我抱着你了。" 以前……以前那个失了心魂的人偶啊! "放开!" "皇子殿下是在命令在下么?"梵雨懒洋洋地问。 "滚!"声音阴霾。 "啊?皇子殿下好生无情!"梵雨喃喃。"我对你痴心一片,你……你却如此伤人心!" "滚——" 叹了口气,梵雨无奈地放开他,离了床铺。"罢了……罢了,人已变,情更异,我……我何苦呢……" 寞落地甩甩袖袍,隔空解了雷溯的穴,失神地回首。"不便打扰,告辞。" 雷溯警戒地盯着他,他略揖手,竟不见留恋,转身离去。 怔怔—— 雷溯双手握成拳,死盯着门。 他——会心慌!? 为一个自己欲杀的猎物——心乱! 摊开双手,望着。 曾经……他和他有过什么? 房间更暗了,四周寂静得可怕。 他沉静在一片黑暗之中。 从有记忆以来,他便与黑暗为伍了!从来……没有光明的陪伴!他们说……他是皇子,一个原本娇生惯养的尊贵皇子!他漠视一切,事不关己地来到番地,面对若干陌生人。 什么父王,什么母后……全是一张张模糊的脸! 没有任何印象! 他的眼中,唯有刀! 他的魔刀! 伴着他游走在血腥里的刀! 唯有刀——才是他的亲人! 而那个男人——他的猎物——只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 他残酷地冷笑。 他会——砍下他的头颅,完成主人的任务! 身侧有人隐现,无声无息。他很久之后方觉察到,但没有理踩,珍惜地擦着手中的魔刀。 两人,在静静地享受孤寂。 刀,擦得雪亮。 雷溯缓缓地开口:"五日后,我生辰。" 身侧的人身影一闪,消失无踪了。 ******** ******* ******** "主子,外面的传话侍者,摩雷王有请。"陆浚恭敬地道。 梵雨正在描丹青,画到眉目细微之处,他专心致志,许久,搁下笔,吹了吹画。"哦?摩雷王请我?呵呵,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属下以为……"陆浚抬抬眼,迟疑。 "……以为如何?"梵雨慢条斯理地拿着画,那画中,赫然是个金发红眸的少年——不正是摩雷皇子雷溯?! 然而,画中之人较之现实中的人要天真可爱得多!圆圆的红眸,单纯如宝石,璨璨发亮,金发飞扬,怀中抱着一只顽皮的猫儿,微嘟红唇,生嫩得惹人心怜。 陆浚看得大汗淋漓。 主上他……他究竟有何想法? 梵雨眼一转,略不解。"说下去啊!" 陆浚咳了一声。"属下以为,摩雷国请主上,必是为了摩雷皇子……" 梵雨呵呵一笑。"不错,他正是为了他的亲生儿子而有求于我呢!" "咦?"陆浚不明白。 梵雨将画放到他手中,道:"将此画送到皇子宫,就说是我赠送的!美画送美人,妙哉!" 美人?陆浚只觉得头大。只怕那冰美人会当场撕了这张妙手丹青! 梵雨笑笑,理了理衣裳,便出去了。 一路上,仙姿飘然,迷死不知多少宫女。 来到御书房,摩雷王正在批奏章。 梵雨有礼的一揖手。"不知陛下传在下来有何要事?" 摩雷王立即放下笔,请了座,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梵雨的英俊潇洒。 "听从中原回来的法师言,梵雨公子在江湖是闻名遐迩,红粉知己多如过江之鲫,如今看二皇子仙姿飘然,似蓬来仙人,真是……" "陛下过于谬赞了!"梵雨急急打断,怕他再夸下去,会没完没了。 摩雷王朗爽的大笑,并不为他的无礼而不悦。"二皇子在宫中的数十日,多少美人为你憔悴?" 梵雨连连摇头。"陛下不要再夸在下了。" 摩雷王又大笑几声,捋了下胡子,略一沉思,道:"实不相瞒,今次请二皇子来,是有一事相求。" 梵雨挑眉,心中已猜之一二。 摩雷王观他神色,便知他已明了,便直口道:"这事,主要是为了朕那……可怜的皇儿!" 梵雨点头。 "说起来,朕对那孩子愧疚万分啊!当初……太过相信贼人,认贼为子,到最后,弄得亲子失踪,悔恨不已!"叹了口气,又道,"十几年后,终于在国师与众法师不辞辛苦的寻找下,找到了吾儿,但……如今朕的皇儿变成了什么样子?小时的他,天真浪漫,活泼可爱,机灵聪颖,往往引得人开怀大笑!如今呢?如今的他……他还算得上是常人么?!" "陛下的心,我能理解。" 喝了口茶,摩雷王道:"前日在花宴上,二皇子所言……是否属实?" 梵雨问:"不知陛下问的是哪件事?" 摩雷王佯装不悦。"二皇子,你这般,可有些为难朕了!" 梵雨忙赔不是。"陛下是问在下与贵皇子之间的……情感?" "不错。" "实不相瞒,这仅是在下单相思罢了。" "咦?" 梵雨起身行礼。"陛下放心,世子对在下并无什么爱意,只是在下单方面强加于他!这几日,在下吃了不少冷门,心中满是灰心!再则,皇子乃摩雷国唯一继承人,将来是要立妃继位的,而在下区区一名男子,不敢奢望能得到一点回报!我身为天溯王朝第二皇子,责任重大,婚事并不能己定,必须是要御赐卿点!然而,感情总是微妙的,即使我再不愿,但对世子的感情无法回收!" 摩雷王听罢沉思。 梵雨挺身而立,面上诚恳,但眼底下却闪过一丝冷酷。 "好,好,好!"摩雷王连赞三声好,道:"梵雨公子不愧是梵雨公子!朕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二皇子是否能答应?" "陛下请讲。" "……其实也是与朕的孩儿有关。"顿了顿,他道,"那孩子过于冷漠,我想请二皇子多开导开导他。" 梵雨略惊。"陛下,这事,在下恐怕……" "我信二皇子定能将吾儿恢复成常人……" 梵雨犹豫了许久,望着摩雷王真诚的红眸,终是答应了下来。"只要陛下不怕在下会……有私心,在下便接受陛下的要求。" "呵呵,爽快,爽快!"摩雷王极为高兴。"朕有什么好怕的?朕相信二皇子的为人!" 梵雨含笑,之后便告辞了。出了御书房,徘徊在曲折回廊上,低喃。"你相信我……我未必相信自己啊……" 第六章 "嘶嘶"数声,一张好好的丹青画便被一双快手撕了个粉碎! 雷溯素来冷漠的脸上竟有着恼怒与愤恨,胸口起伏不定,红眸犀利,抄刀便挥向陆浚的颈。 陆浚一闪,揖手道:"皇子莫气,小人只是一个下属,为主人办事,请皇子手下留情!" 雷溯大刀一抖,削落陆浚几缕青丝,收回刀,怒瞪着一地的碎纸片。 陆浚暗松了口气,一地的碎纸,便是主上花了一个早上画的丹青,可惜……可惜对方毫无爱才之心! 只是,主上根本就是自找的! 他画了一幅对方根本不能想象的神情形态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在旁注上几行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逆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原本可算是男子追求女子而写的词,他提在一名男子画上,不是叫人难堪么? 真是居心叵测! 唉了一口气,他再揖手。"画已送到,在下先行告辞。" 不知回去跟主上说及此事,他会如何?定会大笑吧? 头又痛上几分啊。 回到"瑞雪宫",便见到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讨论什么。 二人一见他的身影,便一致奔向他,拉扯他的衣摆。"陆浚大哥,你说,你快说,我们何时出宫去逛逛?" "什么?"陆浚一时不明白。 冰漓道:"人家闷在宫里,无聊得紧啊!" "就是,就是,每日对着一个糟老头学什么番语!难受死了!陆浚大哥,你求求主子,好不好?我们想到城里逛逛,了解一下西域风情啊!"鸿罗摇晃着他的手,撒娇着。 陆浚一个头两个大。"我们来西域,又不是为了玩耍!" 他才刚解决了个大难题,这两个小丫头又给他一个难题! 二人年纪尚小,就是贪玩! "可是……"四只小鹿般的水灵大眼望着他,令他恻隐之心立起。 "呃,好吧……等主上回来了,我问问。" "耶——"两个丫头蹦跳起欢呼! "喂……"陆浚张了张口,吐不出一句话。他只是说问问看,又不一定能成功?这两个小家伙如此开心作什么? 过了半个时辰,梵雨终于回来了。 鸿罗和冰漓立即向陆浚使眼色。陆浚暗叹口气,硬着头皮向梵雨行礼:"主上……" 梵雨问:"他如何反应?" "咦?"陆浚一愣,既而想到什么,瞅了一眼梵雨,回道:"他……撕了画!" "哈哈哈哈……"梵雨听罢,开怀大笑。 鸿罗与冰漓一脸莫名。主子为了何事如此开心? 陆浚站在一边,吁一口气,期间又收到两道灼热的眼神,他瞪了回去。等主子笑完后,他道:"主上,我们来皇宫许多日,却一直未曾深入民层,属下想……" 梵雨眯眼。"想出宫逛逛?" "呃?" 黑眸一瞟旁边两个紧张兮兮的小丫头,早就明了。"是这两个小丫头想出宫玩吧?" 即破识破,冰漓与鸿罗亦不装哑巴了,马上上前讨好。"主子……你就答应了吧!我们真的无聊得紧!再则,我们来到摩雷国后,主子您还未逛过大街呢!" 梵雨各敲了她们一记。"贪玩!" 两人吐吐舌。 "……罢,下午没什么事,咱们便出宫逛逛。" "耶——"两张小脸一亮。 "不过……" 明亮的大眼又转暗淡。 梵雨坏坏的一笑。"我们请一个人做伴吧!" "咦?"这下是三张不解的脸凑在一起了。 ***** **** **** 请一个人做伴? 这哪是请一个人? 根本是三个人呀! 冰漓与鸿罗苦着一张脸,不断偷瞄被主子拉着走的少年。那少年一头耀眼的金发,如冰珀的红眸,冷漠而煞气,即使外表再引人注目,却震慑于他的散发出的寒气。 跟在主子与少年身后的是两名青年。一个拥有一头红褐色的长发,一身不羁,但又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行走间,他频频咧嘴笑,好像任何事都能引他开怀。另一个是青年有一双清澈而深邃的蓝眸,蓝得像天空,人一望,便会被吸进去,无法自拔,他虽不及红褐发之人那般爱笑,但亦是一身朝气,轻松易常。 这两名青年,据说是摩雷国颇具资质的法师! 而他们两人随行,便是为了随时保护他们的皇子——雷溯! 视线不由自主又落在梵雨身边的少年身上。 说起来,漠然如雷溯,根本不可能会答应梵雨出宫逛街!但梵雨使了卑鄙的手段!仗着摩雷王曾请他将摩雷皇子恢复成常人的特权,他便点了人家的部分穴位,拖着他出了宫。摩雷王虽不放心,但儿子的性格转变胜于一切,便派了两名法师,伴随而行。 梵雨满脸春风,手里牵着心意之人的手,好不快活。一路上,他拉着不情愿的人,细言柔语。 每次他一低头,耳语时,雷溯立即以杀人的眼神狠狠的瞪他,他则笑眯眯地回望他,深情而腻人,观得旁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两名法师看到两人相处的模式,亦是一脸惊奇。天溯王朝的梵雨公子非同一般呀!竟然能驯服他们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子! 一行人在市集上绕了一圈,引得路人频频回头,收到不少秋波。但主子逛街,下人们总是不能尽兴,故尔,鸿罗与冰漓二人一路愁眉不展,无精打采。 许是看出两个小丫头的无趣,梵雨破天荒的好心到茶楼里歇脚。 一杯清茶下肚,精神抖擞。 冰漓捧着热茶,一脸哀怨。"主子……" 梵雨抓雷溯的手一直没有放,雷溯冷着一张脸,漠然视之。 "若你们不觉累,再去逛逛吧,陆浚,你跟着她们。" "哇,主子,你是天下最好的主子!"两个小家伙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拉着苦瓜脸的陆浚就走。 梵雨摇摇头。 "梵公子对婢女很体贴呢。"有着一头红褐色发丝的青年摸摸下巴,望着她们的背影。 梵雨笑笑。 "不过,梵公子行走江湖会带两个完全不会武的小姑娘呢?"蓝眸青年疑问。 梵雨淡笑不语。倒了一杯清茶,递到雷溯面前。"小炙儿,口渴了吧?来,喝一杯。" 雷溯不屑地转过头。 梵雨不在意思。"不必客气,来,喝吧。" 雷溯抬手便要打翻茶杯,但梵雨手一转,避过一击,杯中茶滴水未溢。 "真是倔!"他宠溺地道。 褐发青年与蓝眸青年一对望,耸耸肩。这个梵雨,不知吃了他们皇子多少冷根子,但他从不气馁,还以此为乐。真不知这男人是怎么想的! 被雷溯的眼神"杀"了无数次之后,梵雨终于不再逗他了。卷了袖子,动手剥花生,剥完花生,便一粒粒的放到雷溯面前的小碟子里。"不喝茶,那吃花生吧。 这花生香得很呢。" 褐发青年与蓝眸青年又是一愣。 堂堂天溯王朝的二皇子,中原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梵雨公子,竟在会如此低声下气的讨好他人? 最叫人吃惊的是,他讨好的对像对他是不理不睬,他却从未灰心过,乐在其中?! 难道……他真的爱着他们的皇子? 虽然,当初在花宴上,他当众宣言说自己爱着他们的皇子,但他们仍无法相信一个气宇轩昂的大国皇子会爱上一名男子! 然而,近来看他的诸多表现,他们迷惑了! 正在此时,茶楼里进来几个中原打扮的少年郎。 "大师兄,你说,这事可怎么办?"最先开口的人声音洪亮,全茶楼里的人都可以一清二楚的听到。有几个好奇的人便朝他们望去。但心思在雷溯身上的梵雨和仍在沉思中的两人都没有注意。 "二师弟,这事急不来。"回话的人声音略低。 "急不来?我们能不急吗?都半年啦!"说着,四五个人便围着一张桌,大咧咧地坐下。 "但……这里的皇宫非同一般啊!"另一个人小声地道。 "真是他妈的!什么摩雷国,尽养一些会妖术的法师!"那声音洪亮的人低咒。 "二师弟,莫要讲粗话!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大师兄模样的人四处打量,没觉察到异样,才放宽心。 这时,店小二上了茶与点心,几个人便呼噜噜地大灌一口。 "真是他妈的,这里白天热死人,晚上又冷得要人命!真想早日回中原。" "二师弟——"那大师兄加重语气。 "大师兄,我们都呆在这里大半年了,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回去如何交代?" "这……这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师兄一脸忧愁。 "怪就怪那两个该死的异族男子!什么不好偷,偷咱们无鞘剑派的无鞘剑!" "没错!要是让我遇上了,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吃完了一碟花生,觉得不过隐,想再要几碟,那二师兄扭头找店小二。"小二,再来——" 猛地,他瞪大了眼,定在一点移不开了。 其他几个师兄弟疑惑。"怎么了?" 那二师兄张大嘴,手一指,指着不远处的一桌人。"他们……他们……" 几个人顺着望过去,这一看,每个人都霍然站起,杀气腾腾。 "他妈的,偷剑贼!"那二师兄抽出背上的剑,便向那一桌走去,其他人都随之而上。 梵雨正逗得雷溯气红了眼,他乐开怀,突感到一团杀气猛扑而来,他眼一闪,不动声色。褐发青年与蓝眸青年立即警戒,起身一挡。 那二师兄长剑一指,大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是他妈的,可让我们给找着了!你们两个该死的偷剑贼!别想跑!" 褐发青年与蓝眸青年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那大师兄如今也是气愤难当。"你们莫再装傻了!你们偷了我无鞘剑派的宝物,休息赖掉!" 他这一提,立即令两名青年明白了。 梵雨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两个年轻的法师。 "哦——原来,你们是无鞘剑派的人啊!"褐发青年——宿白鸟恍然大悟。"俺还以为是什么无名小辈哩!" "笨鸟,看来,咱们尾巴甩得不干净!"蓝眸青年——猫仔搭上同伴的肩,一脸的吊儿郎当。 "这事可难办了!"宿白鸟双手抱胸,皱眉。 "你们——"几个无鞘剑派的人差点气暴了。"不要欺人太甚!" 宿白鸟搔搔头,问猫仔。"我们有欺负他们吗?" 猫仔耸耸肩。"当然没有!我们脾气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欺负人?" "那就是了,他们这是含血喷人!" "没错!根本是无中生有!" "没事找事!" "吃饱了撑着没事吧!" "而且太闲了,从中原跑到西域,撒野也要看地方!" "……" 两人一搭一唱,无鞘剑派的弟子杀气狂飙,惊得普通老百姓逃之夭夭,而店小二与掌柜的苦哈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他妈的,我宰了你们两个兔崽子!不把你们千刀万剐,我就不叫由共!"那二师弟运功便要扑过去狠狠的撕杀一番,亏得他大师兄尚有一丝理智拉住了他。 "大师兄, 不要拦我!"由共粗着噪子,大吼。 "二师弟,冷静一些!"大师兄毕竟年长几岁,知道不好在别人的地盘上太过放肆。 宿白鸟与猫仔无辜的眨眼,毫不惧怕。 梵雨略为头痛地抚额。又是两个活宝! 雷溯事不关己地扭头看大街的景物,那张漠然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方人僵持许久,梵雨慢悠悠地起身,摇晃着扇子。"在下梵雨,你们莫再争执了罢,与其针锋相对,还不如坐下来好好的谈谈。" "谈?有什么好谈的!"由共低咒。 大师兄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如贵公子般的梵雨,须臾,他"啊"了一声。"在下紫夜,无鞘剑派大弟子,吾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梵公子了!" 梵雨一挑眉。"你认识我?" 紫夜揖手。"在中原,只要混江湖的,谁人不曾听过梵雨公子的大名?但见过之人却少之又少。不过在下三年前曾参加过武林大会,有幸对梵雨公子惊鸿一瞥。" 梵雨呵呵一笑。"幸会!不知你们来西域是……" 紫夜将仍气呼呼的由共拉至身后,看了一眼宿白鸟与猫仔后,道:"这事……说来话长……" "那不如坐下来谈吧。"梵雨示了个请的动作。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梵雨公子。"领着几位师弟,坐于一角。 宿白鸟与猫仔亦坐回原位了。 喝了口茶,紫夜这方开口。"其实,这事,这两个人一清二楚!"他指指宿白鸟和猫仔。"梵雨公子或许有听说了吧,无鞘剑派的无鞘剑被两名异族男子给偷了!" 梵雨点点头。 宿白鸟不否认。"不错,我们是借了你们派的什么剑!" 借?亏他说得出口。由共差点就吐口水到他脸上了。真是超级不要脸! 紫夜隐忍着气,问:"不知二位'借'我派的无鞘剑有何用意?如果二位懂江湖道义,还望能归还!" "这事……恐怖我们无能为力了!"猫仔回道。 "什么?"由共大喝。"什么叫无能为力?剑是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盗走的!" "二师弟——" 梵雨略一沉吟。"你们二人要无鞘剑何用呢?" 宿白鸟搔搔头。"这个……这个……" 他看看雷溯。 雷溯冷如冰,静如水。 梵雨双眉一拢。"暗鬼门?!" "不错!"猫仔沉声道,"当初,国师用了五十年的功力,终于找到了我们皇子所在地,我们二人千辛苦万地寻到了皇子殿下,但,暗鬼门的天尊要我们以无鞘剑换之,故尔,我们……" 梵雨点点头,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暗鬼门吗? "什么?这事怎么扯上暗鬼门?"无鞘剑派的人脸色大变。江湖上,谁不惧杀人于无形的暗鬼门?而这二人的皇子——众多双眼一致望向始未发话冷漠如剑的金发红眸少年! 他——是摩雷国的皇子,更是——暗鬼门的——杀手! 雷溯冰眸一扫,无鞘剑派的人心一窒,不敢喘大气。 梵雨嘴角微扬。"我想……你们几位还是先回中原吧,毕竟,无鞘剑在暗鬼门。" 暗自咽咽口水,由共道:"我……我不信!恐怕是他们二人在捏造吧?谁不知暗鬼门的杀手……是不可能脱离组织的,除非——死!" "你认为我们在说慌?!"宿白鸟一怒。"俺身为法师,从不说慌!" "不错,我们法师若说慌,便会遭天谴!" 紫夜犹豫。 "在下可以担保!摩雷国的法师的确不能说慌!"梵雨优雅地倒了杯茶。"他们甚至不能随意咒人!身为法师,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有魔法!所以,他们向来慎言。" 紫夜起身揖手。"既然有梵雨公子的保证,我们定是相信了!多谢梵雨公子!"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紫夜拖着一脸不甘的师弟,出了茶楼。 梵雨目送他们走后,将视线落到雷溯的身上。 雷溯冷冷地看他一眼,并不理会。 梵雨微微一笑,甚是多情。 冷炙……你来摩雷国……有何目的? ***** **** **** 清晨,朝雾迷蒙,花园里昙花正谢,幽香尤在。 摩雷国的王妃素来很早起来,自十几年前的一件事后,她总是心神不宁,日日愁眉不展,常常独身到一清净的宫院里徘徊。 一瓦一砾,依昔清晰,但,主人却早已烟消云散了! 昙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然,无人问津。 她呆呆地立在回廊上,怔怔地望着那一簇簇的花丛。 雾气飘渺,突现人形,水雾之中,仿佛有一修长身影隐身此。 王妃一惊,珠钗相撞,叮当作响。 那雾中人越来越清晰,她定睛一看,竟是…… 她轻呼一声,垂着泪,飞奔过去。 然而,当她快捉住那人影时,雾气一散,什么都没有! 她惊惶失措,四处寻找。 空旷的花园,唯有幽香不断。 她腿一软,跪坐于花丛间,双手捂脸,哀痛。 "……焱儿……" ***** **** **** 摩雷国的王妃病了! 太医诊治,只道王妃是疲劳过度,加上心神不宁,心有郁结,若找不出因果,恐怕……"庸医!一群庸医!"摩雷王在王妃的寝宫里不断徘徊,将跪在地上的一干太医骂了个狗血淋头!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太医们不断求饶。"王妃吉人天相,定能早日恢复!" 摩雷王叹了一口气,挥退一帮人。 步入内室,侍女们正在为王妃擦汗。 "爱妃?"他轻声呼唤。 王妃悠悠转醒,柔和地望向摩雷王。 "你还好吧?"摩雷王坐在床边,扶起她。 她笑笑。"没什么事儿,只是觉得有些累。" "还说没事?都病在床上了!" "我睡一觉便好了。"她低语。 他温柔地抚开她额前的发丝,深情地握着她的手。"请……别抛下我。" 她一怔,柔荑轻轻摸索着他的颊。"说什么傻话!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叹息。"这十几年来,你不快乐啊!" 她垂下眼,含着泪珠。 "你……你又在想那个孽子了?"王低吼。 王妃抽回收,捂脸。"你为何总是地法接受焱儿?焱儿他……他如今不知在何处了!我好想他啊!" 王愠怒。"他犯下大错,我绝不饶他!" "……我不要跟你说话了!"王妃别过头去。 "你……"王有气不敢发,爱妻正病着,他只能吞下一肚子的火。每每谈及那个孽子,他们便会吵嘴。 "罢了,你好好休息吧。"吐了一口长气,他柔语。 王妃擦擦眼角的泪。"溯儿……他……" 一谈及亲生儿子,王又是一阵烦躁。 "我已托梵公子多加照料了,我想,他与梵公子较熟悉,应该会有所好转。" 王妃蹙眉。"我总觉得……梵公子他……有些怪!" "怪?你是觉得他爱咱们的皇儿?男子爱男子,方觉得怪?" 王妃不语。 王轻笑。"在西域,这事司空见惯,不无禁忌!再则,我看梵公子明事理,明白个人地位,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这样吗? 王妃仍是有些担忧。 "好了,你睡吧,莫想这些烦心事了,由我烦即口!好好休养,再过几日,便是溯儿的十八岁生辰了,到时,你身为母妃,断不可缺席!" 王妃点点头,躺下闭眼。 王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眼,方落下纱帐,出去了。 真的有些累了! 王妃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一道人影模糊的凝聚在纱帐外。 那人影直挺挺的立着,隔着轻纱偷窥着! 仿佛被毒蛇盯上般,王妃倏地惊醒,一转头,捕捉到映在纱帐上的人影,她大惊失色。 那人影一阵远离,她惊慌,挣扎着起身,呼叫。"……焱儿……焱儿!是你吗?" 人影越来越淡了,她惶恐不安,欲下床,却毫无力气,身子一斜,半身挂出床外,她神思恍惚,昏厥了过去。 香鼎中的熏香燃尽了,寝宫一片宁静。 王妃安祥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酣。 第七章 宫乐齐奏,笙歌燕舞,摩雷国皇宫里生机盎然,举国狂若! 天朝879年,乃当朝皇子的十八岁生辰! 皇子十八岁生辰的到来,意味着,摩雷国的新王即将诞生!而一直封印在皇子身上的雷神封印将解开!皇子,便会拥有与王一样的神力! 金鸾殿上,王封皇子为太子,授权杖,加冠,整个仪式庄严而肃穆,国师讼经诗的声音洪亮而铿锵。授封仪式结束后,便是到七星塔解开雷之封印! 但七星塔乃摩雷国的禁地!自从十几年前发生过一件意外的事后,七星塔四周结界重重,除却大王本人,任何人不得进出!此事太子受封,解封印,能进七星塔的人聊聊无几。 摩雷王,太子雷溯,王妃,国师,五印护法,七重法师,而梵雨,摩雷王破例让他参予此次解印大礼! 雷溯身着玄色虎纹衣袍,足踏虎靴,头戴虎冠,一身皇族官服,衬托得尊贵而神圣不可侵犯!西方白虎乃摩雷国之守护神,历代皇族皆以白虎图腾象征! 七星塔,七星点缀,镇守一方! 望着守护七星塔的铜门虎腾,一干人神情凝重而庄严。 国师施法,解开九重封印后,雷溯和摩雷王同时上前,将手分别按在两边铜门的虎像上,众人屏息等待。 厚重的铜门缓缓地开启。 未曾进过七星塔内的人都暗暗揣摩,想象着塔中的景象,当大门打开时,众人的心皆期待而好奇。 大门完全打开后,国师引着众人进入幽暗而缭绕着檀香的塔内。 当一尊尊慈眉善目的神像赫然入目时,众人惊诧而肃静。 雷溯一扫诸尊神像,心中莫名擂鼓大作! 那一尊尊俊美神姿雕像,仿佛能勾起记忆深处的惊悸!? 慈眉善目的神像能在瞬间幻化为凶神恶煞!? 那……是什么…… 一双哀恸的黑眸闪过…… 他摇摇头,将之甩去。 "溯儿,你……不舒服吗?"王妃关心地问。 雷溯没有回应,径自直前。 王妃忡怔,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这座七星塔,凝聚了无尽的哀情! 她对此塔,是又爱又恨! 只因此塔,曾……毁了她的爱子…… 如今悔恨不已啊! 如若,当初能好好的听他解释,是否不会发生一切悲剧? "王妃,您还好么?"梵雨上前问道。 王妃摇摇头。"多谢梵公子,我的身体无恙了。" "那便好。不过,王妃还是要多加小心,您才刚复原。" 王妃有礼一笑。 众人走至最深处,停于一座大神雕像之前。 雷溯抬头,望着神像,微微蹙眉。 梵雨立在一侧,暗暗打量四周。 这塔中,似乎隐藏着一种强大的力量? 国师先向大神像跪拜,献上神器,搁在神龛上,洒上圣水,礼成,便退至一旁,用沙哑的声音道。"请太子跪拜吾神。" 雷溯上前,红眸紧紧盯着神像。 神像双眼低垂,似是有情却无情,手执一卷竹书,另一手负手身后,傲然而有儒生之气,却又圣洁而不可侵犯! "请太子跪拜吾神——"国师再吟了一次。 雷溯面无表情,直挺挺地跪下。 然,在跪下的那一瞬,一切发生了变化! 神像双目中突地射出两道红光,如蚕丝般缠上了雷溯,雷溯不动声色,任由那两道红光缠上自己。 五个护法与七个法师皆大惊失色,暗忖那红光诡异。 摩雷王从容不迫的来到雷溯身前,伸出右手,覆在他的天灵盖上。 刹那间,红光吞噬了两人。 不知情的人都一惊。 梵雨略垂眼,在他深邃的黑瞳中,可以看到红光中的一举一动。摩雷王与神像身上流泄出无数道红色的能量光,汇成一道,融入进雷溯的体内,在雷溯的体内凝聚成一个渐大的光球!? 当红光散去后,雷溯整个人腾飞了起来,摩雷王脸上略有疲劳之色,站至一旁,众人昂首观望。 接下来,应该是由太子飞身至神像身前,将自己的力量取之一小团光封入神像中,如此,神像将真正承认他的身份! 雷溯慢慢地张开眼,悬浮的身体徐徐地飘向神像,伸手指,一点神像的眉心——红眸中寒光一闪,嗜血之气一起,他冷冷地笑。 伸指变掌,凝聚体内所有的力量于右手,风驰电掣地拍向神像的心脏——风云变幻,其他人大吃一惊,未及反应,那神像陡然被击得四分五裂。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 摩雷王猝不及,国师猝不及,梵雨猝不及,法师护法们猝不及……每一个观看的人都猝不及!没有人能意料到雷溯会如此一击! 身为摩雷国的太子,他的身分让所有人都松懈了! 大家都忘了——他,曾是暗鬼门的杀手!一个冷酷无情,杀人如麻见刀封喉的——杀手! 四分五裂的神像,飞沙走石,轰然倒塌,在急遽的崩溃间,一道人影隐空而现,黑发一甩而过,如鱼鹰捕鱼般,直线冲来,眨眼间伸手一展,迅猛地截取了——神像之心! 一颗闪着红光的红珠! 国师与摩雷王脸色骇然大变。 镇国之宝!? 在西域,众所周知,摩雷国有一镇国之宝,摩雷王向外宣称,他的镇国之宝便是他的王妃——一个异族奇女子! 然而,此非属实! 摩雷国另有一镇国之宝! 那国宝便是此时被突来之人截取的红珠——千年之前雷师圆寂后的舍利!? 雷师舍利,拥有复原与增强能力的效果! 谁拥有之,可死而复生,可增强千年道行! 崩溃中的神像,原本可以复原神体,并发动机关,令盗宝者插翅难飞,束手就擒!然而,在崩溃的刹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舍利未发挥作者,便被人盗取了! 盗宝之人是—— 王妃震惊地捂嘴大呼,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如鬼魅般悬于半空中的男子! 摩雷王双眼眦裂,面如土色地瞪着黑发张狂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手握舍利,舍利红光从指缝里泄露,耀眼炫目。他面无表情,冰冷如死人,一双流转着寒气的妖色紫眸没有焦点!他的出现无声无息,令所有人出其不意! "焱儿……焱儿……"王妃不敢至信,相隔十三年,能再一次看到她一直愧对的孩子! 然,为何他的眼是紫色的?国师曾言,除非他死而复生,否则加在他身上的封印永远也不会解开!他的紫眼,是否意味着他……曾死过一次?! "焱儿……"她跪坐于地,哭泣。 摩雷王怒不可遏,目眦尽裂,他手一挥,高声怒吼:"抓住他……抓住这妖孽!" 目瞪口呆的五形护法与七重法师紧急之中慌乱组阵,一起向紫眸人发动进攻! 紫眸人——无影毫无畏惧,对接踵而来的攻击视而不见,飞身便向门口掠去。 "妖孽,哪里逃——"摩雷王手聚极光,向无影攻去。 王妃自惊呆人惊醒,飞扑向摩雷王,抱住他的脚,哭喊。"不——不要伤害焱儿!不要伤害焱儿啊!" 摩雷王受阻,气愤难当,却无法甩开王妃。"不行!绝不能再放过这个妖孽了!当初饶他一命,他妄意肆行,犯下天理不容的大错,如今绝不能放过他!" "不,不!他是我的皇儿啊!"王妃嘶哑。 "这种恬不知耻,衣冠禽兽的皇儿,不要也罢!" 说话间,那飞逝中的无影左袖一抖,手心滑出一把扭曲如蛇的长剑,长剑一扫,五印护法与七重法师被霸气的剑气扫得无法成阵,错位百出。 "可恶!"摩雷王低咒。 梵雨隐身于一雕像后,对于目前激烈的战斗漠不关心,他的双眸锁住的是仍笼罩在红气中的雷溯! 国师老太龙钟地挨到他身后,瞪着一双龙眼般大的眼,蓦地道:"仪式未成,太子……恐怖凶多吉少。" 梵雨略一惊,转身看向仿佛洞悉一切的国师。 国师高深莫测的望着一切。 "天意,天意啊!" "孽贼莫逃!"摩雷王大喝一声,凭空一击,将飞闪中的无影击落于地。 护法立即上前,法师念咒封印! 王妃哭倒在地上,无助地望着一切。 无影身上血迹斑斑,但他漠然视之,挣扎着想逃出法师所施的"封魔印"! 被封魔印所因,任何魔魅休想逃逸! 天罗地网,他全身罩着一张金色的摩罗光网,令他动弹不得。 摩雷王抽出腰间的斩妖龙剑,狰狞的笑,挥手便要砍下他的头颅。 无影倏地抬头,用那双紫得泛魅的眼望向他! 他心一惊,挥下的剑停顿在半空中! 紫眸充满了哀恸,浓重的悲哀之气透过那双眼,扑向摩雷王。 安静而渴望关爱的少年身影在脑中闪过,摩雷王犹豫了。 曾经,这孩子想偷国宝,他没有立即治他死罪,只将他打入天牢。实则,只要他交待一切,他可饶他死罪!但,他不知悔改也就罢了,却勾结外邦妖魅,拐走了他的爱儿雷溯,令他父子失散多年! 一思及此,满腔恨意倾泄而出,杀意再起。 但,一刹那的犹豫,错过了一次杀人的机会! 一条青影一闪而至,挑剑便刺向摩雷王,摩雷王闪躲不及,胸口被刺了一剑,护法和法师皆一慌,乱了阵法,无影趁机逃出天罗地网,青影携手一带,冲出重围——摩雷王不敢至信地捂着胸口,单膝跪于地上,口中溢出血丝。 "王——"众人惊呼。 "休要让贼人逃掉!"摩雷王咬牙。 王妃狼狈地爬到他身边,扶着他。"你……你有没有怎样?" 摩雷王神情凝重,不语。 王妃咬唇,转头冲着无影大喊。"焱儿——焱儿!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我是你母后啊!母后夜夜思念着你,你既然回来了,为何要这样做啊!焱儿——" 无影充耳不闻,长剑一出,击退一人。 他身边的青衣人更阴狠,一剑刺中一个法师的心脏,抬脚踢开。 正当二人冲出塔门时,梵雨现身而出,五指一展,运气如虹,瞬间击中了无影的背,无影全身一振,长剑脱手,倾身而倒。 青衣人一骇,扶持住他。 无影紫眸一寒,将手中的舍利一把塞入青衣人之手,运气将他推出塔门。 青衣人回首一望,看到众法师已将无影制住,他咬牙,迅速回首闪影。 "追——"摩雷王命令。 法师们不敢怠命,立即追去。 待清静后,摩雷王靠在王妃的身上,对梵雨道:"多谢二皇子出手相助。" 梵雨揖手。"不敢担,在下出手过迟了,让一人逃掉了!" 摩雷王累极地摆摆手,利眼扫向被压制在地上的人。被制之人冷冰冰的回视他,他一震怒。"来人,将他锁进天牢,加皇印,封结界!" "是!"护法领命,拖着受了重伤的无影出去了。 王妃哀伤地望着离去的人影。 摩雷王看了一眼王妃,硬着气,转身看向一直笼罩在红光中的雷溯。 国师蹒跚地步出,捋着白胡。 "国师……他的情况如何?" 国师摇摇头。"他未完成授神仪式,加上,他击碎神像,分明是蔑视吾神!恐怕……是被雷神的力量反噬了!" "什么?!"王与王妃皆一惊。 "但……他为何要这样做?"王妃问。 "这可能是暗鬼门的诡计!"梵雨走近,负手而立。 "暗鬼门?"摩雷王皱眉。 "不错!他虽被法师以无鞘剑换出,但,暗鬼门的天尊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为他买命的杀手吧!所以,天尊一定在他回西域前动过手脚。" "手脚?此话怎讲?" 梵雨一笑,淡然的道:"即是暗示了!这是一种咒,能控制一个人的神志!在中原,太子殿下曾被下过咒行刺我!" "啊!?"王妃忧伤。"这该如何是好?" 梵雨从袖又掏出一个八卦印。"我以阴制阳,试一试。" 说着,便高举八卦印,默念咒语,只见八卦印底幻化出数个巨大的八卦图形,一层一层的叠加地圈住雷溯,顷刻,红光渐逝,八卦图形上托浮着雷溯平躺的身体,缓缓地沉放于地。 待梵雨收起八卦印后,那托浮着雷溯身体的八卦图形亦随之消失。 国师若有所思地捋着白胡,微微点头。 梵雨略施礼,道:"好了,如此太子只要休养几日便成。" 摩雷王点点头,放宽心,胸口一窒,痛晕了过去。 "陛下——" "王……" ***** **** **** "太医,溯儿的情况如何?"王妃垂泪问御医。 御医搭着床上人儿的手脉,须臾,他摇摇头。"王妃,太子他……并无病啊!" "无病?无病为何会昏睡不醒?都有十日了!"王妃轻轻抚着雷溯的睡脸,双眼朦胧。十日前的一场变故,令摩雷国损失惨重! 摩雷王受重伤,国宝被盗,太子昏睡不醒,若干法师护法追捕盗宝者时,受了重伤,然,盗宝者任在逍遥法外! "王妃,梵公子求见。"宫女禀报。 王妃起身,挥退了御医,道:"快请他进来!" 宫女伏身,快步退下。不一会儿,梵雨俊逸的身姿萧然出现。 未等梵雨行礼,王妃着急地上前。"梵公子,可否为吾儿看看?" 梵雨略惊,上前问:"太子殿下还未醒来么?" "是啊,他一直未醒,这样看子,让人看着心疼!"王妃擦擦眼角的泪。"这孩子受得苦够多了!" 梵雨侧首一思,来到床边,查看一番,许久,他道:"太子并无恙,只是……" "只是如何?"王妃问。 "太子他身上本原有三重封印。" "三重?"王妃不解。"为何会有三重?溯儿身上应该只有一重的呀!" "是的,原本他只有一重,但后来又被人施了两重。这两重,很可能便是封住他的记忆与……人性!" "啊?"王妃轻呼。怪不得,怪不得溯儿刚见到她时,一脸淡漠,眼中尽是陌生! "应该是暗鬼门的天尊封的!"梵雨低语。"如今太子的第一重大印一解,其他两重封印便毫无作用了,在下想,太子如今是自我休眠,只要时间到了,自然会醒来。" 王妃微微蹙眉。"当他醒来,会否想起过往的一切?" "……应该会吧!" 梵雨双眸闪烁。 **** **** ****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虚幻人生,梦落迷途! 记忆,混乱一片! 何为实,何为虚,无法区分…… 一条孤寂的削瘦身影远远的立在阴影处,他凝望着。那人影淡淡的笑。 一道光悄然而至,一个小人儿带着灿烂纯真的笑,飞奔向那孤寂的身影,口中直嚷着:"皇兄,皇兄——" 他呆呆地望着这一幕。 削瘦少年低头,温柔地注视着活蹦乱跳的小人儿。 "皇兄,皇兄……"小人儿不断地撒娇着,一双红眸瞪得老大,圆溜溜的,天真可爱。 少年一直淡笑,淡笑中有一丝忧郁。 他才眼,拒绝眼前的一切。然而,少年那从未真正开心的笑容挥之不去。 再次睁开眼时,画面一转,转成一片鲜红! 一惊,熟悉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小人儿坐在阴暗的斗室里,声嘶力竭,却无人理会。许久许久之后,小人儿木然地坐着,呆坐着,像一个木偶。 之后,厚重的铁门开启,进来一条冷漠的身影。那人手一甩,扔下一把沉重的刀! "从今天起,你是冷炙,是暗鬼门的杀手!" 冰冷的小手,颤抖地摸上妖异的魔刀,小人儿昂头,轻轻地问:"我的皇兄……在哪?" "没有皇兄!从来都没有!"冷漠之人残酷地丢下一句话,绝然而去,任由幼小的他面对一室的黑暗,一把锋锐的刀——无数个日夜过去,过往的一切都模糊了! 小人儿的心中唯有一把刀!只有刀,才是他的知己! 杀人,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砍下第一个人头的罪恶淡去,砍下第十个人头是一种享受! 红殷殷的血,令人兴奋! 这世上,不存在摩雷国的皇子雷溯,只有冷炙,暗鬼门的杀手——冷炙! 一场戏,即将落幕? 然,画面一转,使他心惊肉跳! 亲密的拥吻,热情的回应,纯真的索求,床帐里的两条人影,不断戏玩着……他面无血色,呆若木鸡地望着亲密交缠的两个男人!? 狂放中带了一丝邪魅的男人覆在纯真如孩童般的少年身上,拨开少年修长的双退,缓缓地挨进他……他一震,身体深处猛的收索,仿佛能感受到男人的进入……男人忽的抬头,朝旁观的他意味深长的一望——他惊骇,如被毒蛇盯住般,无法动弹,双眼呆滞地看着男人对少年为所欲为! 男人的脸……他的脸…… 模糊的脸逐渐清晰—— 是他!? "不错,是我!"男人的声音透过耳膜,清楚地传达到他的大脑! 他浑身一震,倏地睁开眼,清晰的脸一阵模糊,又从模糊转为清晰! 几分戏谑,几分邪肆,几分冷意,男人俊美的脸近在咫尺。 茫然失措,躲开男人探索的眼神。 "你逃不掉的!"梵雨低语。 头隐隐作痛,翻转过身,不去理会坐在床边的人。 见他迷茫,梵雨不断算在探究。 "莫要忘了,你欠我!"似乎温柔的话,听来却使人毛骨悚然。 梵雨起身出去,留下情感交战的痛苦人儿。 第八章 一段记忆代表一种人格? 遗忘前段记忆,仿佛一个新生儿,重新开始人生!但遗忘记忆并非喝孟婆汤,亦非转世投胎,当记忆之门完全敞开后,多种忘忆瞬间绞织,混成一片,人格受到猛烈冲击,摇摆不定,性情一夜之间发生变化?! 从不哭泣的暗鬼门杀手冷炙,在看到王妃的刹那,赫然流泪了! 当王妃缓缓跨进房里时,呆坐在床上的人竟簌簌落泪。那泪水如泉涌,滚滚而下,他没有嘶喊,没有激动,只是静静地落泪,无声的哭泣! 王妃愣在门口,不知所措地望着落泪中的皇儿。 这之前,那个从中原归来的孩子,素来是一脸冷漠,从未真情流露过,然而,当前的他,竟然……会哭泣了! 王妃颤抖着唇,鼻子一酸,几乎要飞奔过去,搂住他,好好的安慰。 然,她没有。她不敢相信,他的溯儿回来了! 泪眼朦胧中,他看到了一个憔悴的美妇人倚在门口,忡怔地望着他。 那妇人黑发如云,装束朴素,岁月在她的娇美的脸上添了几许风霜,记忆中慈爱的黑眸中充满了忧愁。 这个人……这个人……曾经很亲密! 为何会忘了她呢? 熟悉的人……变得陌生了? 他怎能……伤害她呢? 蠕了蠕唇,他艰难的吐出二字:"……母后……" 积蓄在王妃眼眶中的热泪,在听到两字后,崩溃而出。伸出手,她奔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她的皇儿。 "溯儿!溯儿……母后的好溯儿,你……你终于想起来了?"她激动得不能自己。 雷溯贴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怀中,回味久远的气息。 "母后……"他轻轻呢喃。 **** ***** **** 月淡如雾,星稀如珠。 夜花清香飘飘忽忽,悠悠扬扬,夜雾和月光附在那色浓的花朵上,犹如笼罩着寒冷的水,附着在色淡的花朵上,如笼罩着明净的沙子。几丝翠竹藏在院角,风吹细飒,远处飘来悠扬的琵琶曲,忽明忽暗,与花香融成一体,迷惑世人。 男子身着白色单衣,孤单地立在花间,如金丝的直发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在月光下如蛛丝般闪烁。 仰头望月,月如昔,星依旧,这里却人去楼空。 推开经久未开的房门,灰尘蒙蒙,室内一片幽暗。步入其中,无尽的孤寂从黑暗中蔓延而来。 曾经,这扇门走过许多回,为何从未发现,门内是如此的……幽怜与哀伤? 只是当时年纪小么? "……皇兄……皇兄……你为何……将溯儿带进黑暗……" **** *** **** 狱卒一惊,大步后退,在感到对方冰冷的气息时,大气不喘一口。 那人淡淡的瞥他一眼。 "太……太……太子殿下……您……您……"话未完,对方已悄然进入天牢。看门的狱卒急忙跟上去。"太子,未经王允许,您……您不可进天牢啊!" 雷溯冷冷一扫,狱卒吓得如见了猫的老鼠,不敢再言语,哀怨地望着快速进天牢的尊贵少年。 走过几条道,循着壁火,很快地到了目的地。 四名法师打扮的男子各守一方,看守着身后牢狱里的人。 四人一见雷溯,皆一愕。 雷溯穿过他们,眯眼打量牢中的人。 披头散发,四肢加锁,被固定在坚固冰冷的墙上。而他的四周,蒙着一层淡绿的光。 是结界! "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有何要事?"法师行礼询问。 双眼一直停留在被锁之人的身上,他道:"收结界。" 法师一惊,面面相觑。 "不知殿下可有……陛下的手谕?" "没有。"很干脆利落的回答。 "呃?"法师们一肚子惑水。"若无陛下的手谕,恕吾等不能从命!殿下请回。" 牢狱中倏地萧杀气四起!四人浑身一震,惊讶地望向他们的太子! 只见他眼眸中红光犀利,残酷地杀气无形中扩散,衣摆无风自动,金发浮动,如来自地狱的恶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他们吞吞口水,不敢轻举妄动。脑中忽想起自中原归来的宿白鸟与猫仔描述他们的皇子杀人不眨眼,嗜血如狂,魔刀一挥,死伤无数! "收!"冷冷的一字猛烈的撞进四人的心中,四人胃一寒,震慑于他的杀气。 然,他们不能! 他们能成为法师,自是经过严酷磨练,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惧危险。 四人不动如山,各守一方。 雷溯戾气一起,双袖鼓动,真气凝于掌,掌如排云,将四人逼得闪身躲避。 他冷笑,并无杀人之心,五指成爪,一把抓住结界表面,无形的结界竟在他的爪下龟裂开来! 四人刚立定,便惊骇得无法动弹! 他们忘了! 太子——是真王!继承雷神的力量,摩雷国内的任何结界对他都是无可奈何的! 顷刻间,七重结界被雷溯扯成碎片,化为数缕微光,烟消云散。 四人哆嗦了一下。 没有神力的太子,曾经是杀手他,只一个眼神便叫人不寒而栗,如今,拥有了神力的他……将是怎样的可怕? 雷溯一拳击碎了牢门,没有回头,冷吐一字。"滚——" 四人互看一眼,暗点下头,迅速地后退出去。 唯今之计,只有王能制住他了! 缓步走进阴湿的牢中,在锁在墙上的人面前停下。 那人无神地垂挂着,脸色苍白,如一个早已气绝的——死人! 雷溯凶狠的红眸渐渐地柔和,纯净如宝石,仿佛回到童年时代,那个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小人儿。 伸出手,轻轻抚摸无影冰如霜的颊。"皇兄……" 无影不动不闪,紫眸空洞,如一个无魂的人偶。 "皇兄——"雷溯痛苦地呻吟。"为何啊……" 幽暗中,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缩回手,垂在两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深深嵌进掌肉中。 "你将我掳出摩雷国,带进中原,使我成为冷酷无情的杀手!而你呢?你自己又如何?"他一样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较之他更无情,更冷酷。在暗鬼门里,他们素来独来独往,每次出任务皆要服毒,唯有完成任务方能拿得解药!一次又一次,十几年来,他与他凭着冷硬的心,与死亡擦身而过!但,他隐约可以感觉得出,在他出任务时,无影总会隐身于暗处,似有若无的帮助他?! "若说你真无情,却时时助我。说你有情,你对猎物从不手下留情!皇兄……你回答我!回答溯儿,为何……要当一个在刀剑口上舔血的杀手?" 无影对他的问话恍若未闻,寂静,寂静—— 雷溯气愤难当,一拳击在硬墙上,在墙壁上留下一片鲜红。 "你回答啊!"他兽吼。 紫眸闪了闪,渐渐凝聚光彩,魔魅的气息隆升。 一丝人的生气回复到无影的脸上,紫眸对上红眸,一阵纠缠。 "皇兄——你回答我!"他语气坚定。 无影阴森的冷笑。"我、不、是、你、皇、兄!" 雷溯一怔。 "从、来、就、不、是!"语调平板没有起伏。 "说谎!"雷溯低喝。"从我出生睁开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你!你是我的皇兄……你曾答应过母后的,你要……保护我一生一世!" 紫眸一阵飘忽,似乎忆起了前尘往事。 遥远的过去,曾有一美妇人亲腻地拉着他的手,温柔地对他说:"焱儿,从今以后,你便多了个弟弟。要好好保护弟弟哦。" 他似懂非懂,一脸迷茫地望着美妇人怀中的小小孩儿。 美妇人信任的眼神,令他垂下了眼。他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好好保护那个……刚出生的"弟弟"! 弟弟啊…… 眼前渐渐清晰,印入眼的是金发红眸的人。 已经长大了呢。 "我……是杂种!"他讥讽。"一个妄想攀上皇族的杂种!" "……"雷溯摇头。 "在你生父的眼中——我是个杂、种!" "住口!"雷溯痛苦地喊。 无影狂笑,笑声中有无尽的悲凉。 一阵天旋地转,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血淋淋的刀,将过往美好的记忆全部毁灭。 雷溯倏地伸手,掐住无影的咽喉,无影停下笑,冷冷地望着他。 红眸中腾起杀气,雷溯冷酷地道:"皇兄……与其如此痛苦,不如……死吧!" 无影瞪直地望着他。 他附在兄长的耳边,轻语:"暗鬼门的杀手,永远都不可能脱离组织!你我虽回到摩雷国,却无法长久活命!皇兄——一起死吧!" 无影瞪着他,瞪得他心寒。如被附身般,他加大力道,紧紧掐着无影的咽喉,脸上泛出淡淡的笑容,恢复到孩提时的纯真。 皇兄,皇兄,拥有雷神力量他,能透视你那一直哭泣的灵魂,身陷烂泥中,无发自拔,如此痛苦,还不如由皇弟结束了你这痛苦的灵魂! 无影脸上血色全无,出气多吸气少,逐渐接近死亡!? "——溯儿,你在干什么!"忽来惊叫声,将被心魔迷惑的人喝醒。 雷溯一振,震惊地看着自己扣在无影脖子上的双手。 王妃与王在法师的告之下,匆匆赶来,才一进牢房,便看到雷溯狰狞着笑,掐着一脸淡漠的无影!? "溯儿……你,你快放手!"王妃颤了声。 雷溯僵硬地松开手,大步后退。 他……他在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回头,望向露出惊惧神色的母后,他摇头。再一瞥,看向一脸威武的父王。 他脸一沉,手重重击在牢门上,将之击碎。 王妃又惊又惧。她的溯儿……仍是令她害怕啊!虽然他恢复了儿时的记忆,但十几年凶残的杀手生涯,改变了他的性情!如今,一夕之间,定是不可能恢复以往。 雷溯扭过头,全身充满寒气,身影闪如电,晃便消失在牢狱中! 王妃哀伤地望向牢中了无生气的人。 摩雷王拥着她,冷冷地下令。"加封印!" 法师遵旨,立即念咒语。 王妃欲挣脱他的怀抱,很想接近无影,好好地看看他。 摩雷王强硬地不让她挣脱。 "他是我儿啊!是我的儿啊……"王妃哭得肝肠寸断。 摩雷王一把抱起她,不言不语。 他们摩雷皇室,不会认一个鬼魅为皇儿的! **** **** **** "——放了他!" 摩雷王一回寝宫,便看到幽暗中的雷溯。 王妃哭累了,在他的臂弯里沉睡。他踩着沉重的步子,将爱妻放在内室的床上,拉好被子后,出了内室面对生疏了的皇儿。 "不可能!"他回答。 "理由。" "理由?"摩雷王嗤笑。"他犯下滔天大罪!盗国宝,伤我摩雷国数名法师护法,更将小时的你拐到不知处,成了那该死的杀手!" "……放了他!"雷溯坚持。 摩雷王负手踱步。"不可能!" "你……要让母后伤心欲绝?" 摩雷王一顿,望向内室。 "放了他!" 莫名的一阵痛楚,摩雷王硬了声。"除非天塌地裂,否则,休要朕放过他!国宝一日未追回,天下永无安宁之日!" "……父王……" "你可知摩雷国的国宝何等重要?落入恶人之手,只会招来妖魔!到时,天下将大乱!何况……"他心中一凛。"何况,那个人一双紫眸,分明是妖魔投胎转世!" 雷溯一震。 摩雷王意味深长地道:"你继承雷神之力,不可能看不出他灵魂深处的黑暗!我之所以一直无法喜欢他,便是早已看出他的本质!" 雷溯低下头。 是的,他拥有了神力,能看清一个凡人的灵魂本质!是光是暗,只要一看便知! 但,那个人……那个人的灵魂在哭泣啊! "放过他!"他道。 摩雷王气极。"莫要执迷不悟!朕绝不饶他!" 戾气一起,雷溯无法抑制地露出凶残的神情,他上前,一把抓过桌上的水果削刀,抵住摩雷王的脖子。 摩雷王一呆,无法至信。"溯儿……" 红眸杀气腾腾,泛着妖异之光。"只要我的手一抖,你的命便可了断!" "你要弑父么?"摩雷王镇定地问。 雷溯一颤,瞪大眼,手中的刀落于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溯儿……" 父亲那陌生的眼神,令他一阵慌乱。 他……入了魔道,嗜血如命,永远都无法……恢复成正常人!? 亦或是……他又被人下了暗示?! 他复杂地望了一眼父亲,转身离开。 急步走在宫院里,一路春光无限,却无法使他安定下心! 难道,真的被下了暗示?! 两次……欲要杀人! 一次是自己的兄长,一次是自己的父王! 谁……对他下了暗示! 猛地一顿,差点撞上廊柱。 难道……是那个人! 他皱眉。 那个……他曾经的猎物! 梵、雨! 寒气四散,惊得路过的宫女们避得远远的,个个心惊肉跳。 **** **** **** "稀客……稀客……" 梵雨优雅地靠在躺椅上,翻阅着蓝皮书,笑眯眯地望着门口怃然出现的人。 萧然的立在门口,冷冷地盯着房内优闲的男人。 "目的!" 梵雨莫名其妙地挑眉。雷溯一捶房门,房门立即破了个大洞,梵雨不赞同地摇头。 "你来摩雷国的目的!" 梵雨放下书,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我以为你很清楚!" 雷溯死死地盯着他笑得欠揍的俊脸。 "你对我下暗示!" 梵雨"啊"了一声。"本公子可不是那卑鄙无耻的暗鬼门天尊!" 雷溯一闪身,已立在他面前,抽刀搭在他的颈边。"你怎样才离开摩雷国!" 梵雨无赖地一摊手。"摩雷国风情还未看够,不想这么早离开!" "你——"戾气一起,凶狠了眼。 梵雨向后仰,并不惧怕他的刀,慵懒地开口。"是你的心魔!你煞气极重,稍不逊,便起心杀!呵呵,即使你回复小时的记忆,但童年时代的纯真对如今的你来讲,是微不足道的!你——心魔不除,永远都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雷溯紧握着手中的刀,魔刀流转着诡异的妖气。 真是心魔吗? 一怒之下,可杀皇兄,可杀父王! 收回刀,他转身即走。 他要走,偏有人不让他走。 大门,无风自关,"砰"的惊人心。 梵雨支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玉扇,笑语。"要本公子离开摩雷国也行,不过……" 雷溯立在原地,背对着他,静等。 "你转过身来。"他在他身后诱惑他。 雷溯闻声不动,冷冷的背着他。 梵雨极有耐心地道:"你不转身,我如何将我的要求讲予你听?" 将刀插入刀鞘,酷酷地转身,冷眼望向笑得奸诈的梵雨。 梵雨坐直身子,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 雷溯别过脸,不去看他。 "你不看我,怎知我的用意?"那厢的人低笑。 雷溯僵硬地转过头,一怔。 梵雨强壮坚挺的胸堂裸露在眼前,莫名的令他心慌,脑里闪过一些不堪的面画,他仿佛回到了那个被摄了心魂的人偶,痴痴地只望着梵雨一人!? 梵雨修长的手指一点自己的胸口,问:"记得这个如月痕般的伤疤?" 记忆回溯,忆起曾经的那致命的一刀! 为了猎杀他的猎物,受过天尊暗示的他,毫不犹豫地一刀刺进猎物的胸膛! 细细摩挲着胸口的伤痕,梵雨喃喃。"这个伤,使我躺地床上半年之久!每每复痛时,我对自己道,一定要……令伤我之人——痛不欲生!" "——你想怎样?"他冷硬地问。 梵雨轻轻叹了口气,似乎颇是为难。 借着从窗户里斜射进来的夕阳余辉,细细打量一头金发的冷然少年。他金丝微扬,红眸如血,面冷如霜,浑身上下充满萧杀之气。他整个人,就是一把随时欲杀人的刀,凌厉霸气。 "你是摩雷国的太子,我能待你如何?"他微扬嘴角。 "莫打哑语!" 他耸耸肩。"罢,既然太子殿下下令了,我便袒白地说吧。" 没有拉好衣服,随意地散着,慢吞吞地起身,悠悠地踱着步子,来到雷溯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低头嗅嗅他身上的气味,弄得雷溯怒气腾腾,他却优雅一笑,蓦地附在他耳边低语。"我……要你……" 杀气瞬间射向他,那红眸中绽放出锐利的光,几欲将梵雨的身体刺出几个洞来。然而,眼光终究是无形的,不能杀人,梵雨安然无恙,继续笑逐颜开。 雷溯厌恶地甩过头,不去理会他。 "你欠我的!"贴在他身后的人提醒着他。"欠我的,便要还我!若不然……" 雷溯警告地转头瞪他。 梵雨毫不放在眼里,依然笑容可掬。"若不然……我令摩雷国——鸡犬不宁!" "你敢——"怒不可遏,他低喝。 "有何不敢!"梵雨傲慢地扬高下巴,睨着他。"我乃天朔王朝第二皇子,当今皇帝是我兄长,他对我是百依百顺,只要我一出口,他便可以举兵西行,灭了小小的摩雷国!" 雷溯咬牙切齿。这个男人不是普通的卑劣! "莫要不相信我的能力!我懂异术,能驭四神,摩雷国那些小小的法师,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自然,你们那雷神,怕护不了尔等!他奉四神,四神一出,他雷神岂敢造次!" 雷溯脸上一片寒霜。 梵雨掠了一下发丝,挑眉。"你想令你那……脆弱的母后伤心么?" 雷溯一震,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母后…… 伤心欲绝的母后! 儿时的记忆忽然鲜明了起来,宠爱他的母后常常抱着他唱摇篮曲,哄他入睡,温柔的母后,总是亲自为他缝衣制服! 他的母后—— 粗鲁地扯开衣掌,无数颗扣子飞弹,落在地上弹跳。他寒着脸,直瞪着漆黑的大理石地板。 梵雨怜悯地望着他全是伤痕的裸体,轻啧。"看来,人性未泯,眷恋着亲情呢。" "废话少说!明日你滚出摩雷国!"不知不觉中通红了脸,他像个处子般,羞赦地立在他面前。 梵雨笑着拥着他,唇轻轻地落在他的颈间。"小炙儿,你还是那般可爱……" 反复在梦中出现的旖旎情景此时全部翻滚而出,他抖着身子,冷然的神情不再,唯有酒醉般的桃红,双眼一片迷蒙,不知不觉中露出曾被封印住灵魂时的那个纯真无邪的人偶! 他……变得不一样了吧? 综合了三种性情,他不再是原来的人了! 第九章 宽大而皙白的手,在如丝般光滑的肌理上抚过,被抚之人微微颤抖,欲躲开却强忍着不适,任由那双灵活而狡猾的手为所欲为! 掬一把如月光般的金发,贴在唇上轻吻,金发的主人抖了一下细长的睫毛,略为孩子地抿嘴。 "我真是爱极了你的金发。"梵雨在他耳边柔语。"当初就是你的一缕金丝勾起了我的欲望。呵呵,可爱的小炙儿,你真是个宝。" 趴在床上,全身衣初褪尽,双颊微红,神情却极为冰冷。贴在他背上的人,同样赤裸一身,说要他的人是他,但动作却慢吞吞。两人赤袒相见已有半个时辰了,他却仅是在他身上摸了一遍,烙了几个吻痕,弄得他浑身燥热却无处发泄。 一记冷眼扫过去,惹得对方开怀大笑,他孩子气地皱了一下鼻子。有何可笑的? 梵雨扑捉到他那细微的动作,更是笑不可抑。 想不到解开封印后的冷炙更可爱了。 莫名其妙!十分厌恶那张嚣张的笑脸,雷溯抓过枕头便蒙住他的脸,气呼呼地下床拾衣服,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梵雨更快地揽住他的腰,将他扯进怀中,宠溺地弹了弹他的额角。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我不陪疯子!"加重的语调显示出他的极度不悦。 梵雨在他脸上响响地吻了一记,手指把玩着他胸前的红珠。"还是喜欢逗现在的你,面无表情的你逗起来索然无味。" 呻吟了一声,雷溯懊恼地捂住唇。 他?现在的他是怎样的? 如今的自己很奇怪,身体被这男人一碰,便牵引起过多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全现于形,根本无法做到心静如水,面无表情! 在男人的怀中,他——似乎活了?! 捣住嘴,阻止令人羞耻呻吟声,当身体被亲密地碰触时,他无法抑制,蛮力推开了挑逗他的男人。 急促地喘着气,羞愤地瞪着因好事被打断而不悦的男人。 "现在拒绝,不嫌太迟了?"梵雨拂开垂在额前的发丝,危险地逼近他,如猛兽盯着猫物,使猎物四面楚歌,无路可退。 雷溯双手紧揪着被单,对逼来的压迫不躲不闪,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困惑。 他想得太简单了! 男人咬他的耳,他闭眼,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 他以为将身体交给另一个人,任由对方摆布,只要他心止如水,无情无爱便蒙混过去!然而,这个男人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他用巧妙的手段,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欲望! 他虽是一名冷酷无情的杀手,但,并非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对原始的欲望,他,仍有着强烈的冲动。 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十分厌恶。 "在想什么?"梵雨贴近他耳边询问。 他平复情绪后,冷眼望他。"要做快点做!" 梵雨似笑非笑。"这种事互动较有情趣。" 他脸一红,怒瞪他。 梵雨叹一口气,无奈地投降。"罢,既然太子殿下要快,在下——便加快速度吧!" 话落,不给雷溯思考的时间,利落地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在雷溯的怒瞪下,他热切地给了一记长吻。 "唔——" 温热灵活的舌窜进口内,未经主人允许,大胆而恣意地四处侵扰,本想忽略,但霸道的舌岂能令他无动于衷?勾起他僵硬的舌,同时勾起了深埋的某段记忆,他不禁迷茫了。 唇被放开了,他微张着口,急促地吸气,腥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深紫色的帐顶,有力的双手摆在身两侧,僵硬地揪着床单,困汗湿,床单被抓出一道道痕迹。 梵雨怜爱地含住他胸前的蕾珠,唇齿一摩挲,他受刺激,禁不住弓起身,抓床单的手劲更大了。 抬起头,望着身下人的反应,梵雨极度兴奋。他如处子般的反应,勾起了他深层的掳夺欲望,修开的手指抚了下他的金发,在他唇上啄了一记。 "莫怕……你应该记得,这种事……能令人愉快。" 瞪床帐的红眸一转,化为犀利的刀刃劈向他,梵雨性感地一扬嘴角,分开他紧闭的双腿,那犀利的眼瞬间闪过一丝惊慌。 有趣的反应。 带了一丝凉意的手指探进他股间的秘穴中时,雷溯莫名的恐惧,惊呼一声:"不——" 真气一动,化为一道透明的防护罩,将梵雨弹了开去。 亏得梵雨早有防备之心,运气一挡,不至于狼狈地被弹下床。两道真气,在空气中相抵触,产生一道道闪光,不甘示弱地四目相对,一时房中悄寂无声。 两人对峙,真气互斗,内力相拼,面上相安无事,了无声寂,实则针锋相对,相持不下。 然而,梵雨内力深厚,源源不断,非雷溯能抵,不到半刻,雷溯支撑不住,气一懈,被梵雨那排山倒海般的真气逼迫得激发不出一点点真气。 他败阵下来,梵雨并不趁胜追击,立即收了功,避免伤害到他。 技不如人,斗不过对方,雷溯放弃争斗,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梵雨自是不客气地对猎物出手了! 压抑下要呕吐的冲动,雷溯被迫分开双腿,身体被同是男人的梵雨——侵占! 在梵雨毫不怜惜地贯穿下,他咬破了薄唇,紧闭的双目里滑出两道泪。 "疼吗?"耳边有轻问声,他漠然,不理不眯。 梵雨一个挺身,插入到他身体的最深处。 "早知如此,何必抗拒?小炙儿,你注定是我的!逃不掉,永远都逃不掉——" 扬起残忍的笑,男人露出了真面目,那是噬人的饥渴恶魔,捕捉住了猎物,戏弄过后,便残忍地撕扯了! 真真切切地无处可逃! 什么坚固的防墙,全都不堪一击! 在男人强硬的贯穿下,雷溯崩溃了! 坚强的心开始崩塌,每一次的抽送,都令他懦弱一分,终于,他舍弃了身为杀手的他,舍弃了身为皇子的他,显露出来的,只不过是当初成为人偶时依附于男人的他! 控制不住,他松开了抓床单的手,伸展,抱住了伏在身上的男人,红眸了阵迷乱,金发微微晃荡,曲起双腿,不由自主地缠上了梵雨的腰。 痛楚与快感随之而来,他下意识地呼叫:"雨,雨……" 注意到他的转变,梵雨冷冷一笑,低头封住他的小口。 他晃着头,扭动腰身,忘了现实的一切,回到了过去的空白。 一个沉迷,一个似乎清醒如一,这场鱼水之欢,仅是掳夺的开始?! ***** ***** **** 野兽般的低吼,床上相缠的两人一阵猛烈的动作,在达到欲望的高潮后,稍平复,分了开来。 身体渐渐冷却,神智慢慢回体,雷溯双目无神地瞪着从窗格里斜射进来 的晨曦。 一夜的纠缠,身心皆很疲惫! 从最初的迷乱到最后的清醒,这场交合,他一败涂地! 无法自欺欺人,他在男人的身下无法自拔!像一个饥渴的——荡妇! 记忆十分清晰,当他仍是那个纯真无知的"小炙儿"时,是如何乖巧顺从的在男人的身下扭腰摆臀,愉悦呻吟——一如昨日! 天亮了! 天终于亮了! 将他折腾得浑身无力的男人贴在他背后,不正经地啃着他的肩,在他布满青痕的肩上添上更多的痕迹。 懒得推开他,雷溯静待元气的恢复。许久之后,他咬牙撑起疲惫的身体。 一条强壮的手臂倏地揽住他的身子,一个不平衡,他整个人倒入了一具炽热的胸膛上。 "放开!"他沙哑地命令。 "真无情啊!"梵雨恋恋不舍地闻着自己留在他身上的气味。"一夜欢愉,便将我这个尽责的情人一脚踢开,真伤人心。" 冷眸一扫,雷溯猛地挣开,喘着气,吐出一字:"滚——" 梵雨挑眉,懒洋洋地倚在床上。"要我滚?呵呵,小炙儿,你是我见过最冷酷的情人呀!" 充耳未闻,咬牙下床,抖着双腿,艰难地捡起地上的衣物,锁着剑眉,一件件地穿上。 看不到"美景"了,甚是可惜。 无力扎束金发,酸痛地身体仅靠一丝理智支撑着,倔强地立在晨曦中,深刻的五官被清晨的阳光衬托得无比尊贵,唇角有一缕血丝,是他自己在交合中咬破了唇角而留下的。 "今日之内,滚出摩雷国!"与阳光的煦暖完全相反,他的话语似冬日的冰霜。 梵雨眼一敛,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在下……可曾答应了?" 什么? 雷溯锐眼一犀。 梵雨毫不将他的恼怒放在眼里,不正经地道:"我说要你,只不过是讨回你欠我的!呵呵,至于离不离开摩雷国,又另当别论了。" 萧杀之气肃起,立在窗口的人,金发被真气振得飞舞,那双红似血的眼眸中迸射出无数道杀气。 他要杀了这个男人! 用力地扳下窗台上的白虎浮雕,在手掌中捏了个粉碎! 要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断! "想想你的母后。"梵雨漫不经心地提点怒火中烧的他。 一句话,如一盆冷水,将雷溯的气焰浇了下去。 扭曲的五官,使人联想到恶鬼! 红得要滴出血来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他转过身,朝门口闪去。 哼着小曲儿,轮到小鸿罗为主子端洗脸水,小妮子迎着煦暖的晨光,高高兴兴地走向梵雨的房间。正想敲门时,赫然发现那房门竟然破了个大洞,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破门倏地大开,一团冷气扑面而来。 她"啊了一声,险些吓掉手中的脸盆。 雷溯孤傲与冷漠的身影闪电似地窜出,避开门口的人,一晃身形,便消失无踪了! 眨眼,再眨眼。 鸿罗晃晃小脑袋。 刚刚,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那个杀手冷炙,亦身为摩雷国的皇太子雷溯,他一大早来找主子有何贵干啊?或是……他昨晚便一直呆在主子的房中? 莫非…… 难道…… 难不成…… 他被主子——吃了?! 当下,她化为石柱,僵在了门口。 "是鸿罗在门外么?"里面传来梵雨慵懒的声音。 勉强回过神的鸿罗吞吞口水。"主子,奴婢送洗脸水来了。" "先搁在门口罢。"依旧是懒洋洋的。 "……呃,是……"晶亮的大眼光彩夺人,属于女人八卦的笑容逐渐浮现。 啊!啊!一定是了!堂堂的摩雷国皇太子被她们的主子给——生吞活剥了! 嘻嘻,要立刻跟冰漓说去! 主子他,真是胆大包天,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此放肆哦!呵呵,真不愧是她们的主子呀!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 **** ***** 他——不再是杀手冷炙了! 杀手,无情无爱,无血无泪,杀人面不改色,从不对猎物手下留情! 杀手冷炙,是一尊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然而,恢复记忆的他,已不复当初! 争着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至自己的寝宫,真气一泄,整个人犹似虚脱了一般,砰然倒在了地上,地上虽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但身体的碰撞仍痛得几欲呻吟。 他,变得软弱了! 只有软弱的人,才会——流泪! 脸侧贴在毛毯上,怔怔地瞪着红眸,两行泪悄然滑落而下,消失在毛毯之中。 记忆的恢复,给他带来了一丝人性,有了人性,便有了感情!人一旦有了感情的眷恋,就冷硬不起来! 他的母后,他的父皇,他的皇兄,至亲的人呀,皆是他感情的来源! 而那个男人…… 给了他永远无法磨灭的屈辱! 身体——被刻了烙印! 胸口,一紧一缩,难受得快要崩裂了! 梵雨…… 他要杀了他! 要杀了他! 不是来自别人的命令,亦不是受了暗示,这是发自内心深切的、唯一的渴望! 他——要杀了——他! 一把长剑,一把泛着寒气的长剑从暗处一闪而出,刹那间架在了雷溯的颈间!? 泪水一滞,倒在地上的雷溯骇然一惊,瞳孔倏地扩大。 清澈的剑身,清晰的映出了剑的主人。 掺了一丝忧郁,杀手惯有的无情与冷漠一览无遗。 是他!? 雷溯未动,静观其变。 "唯有你——"低吟似歌的冷调声音飘忽地响起。"能救他!" 雷溯闭上眼,脑中浮现出一双空洞的紫眸。 剑,划破了他的脖子,他睁开眼,望向剑的主人,那个总追在无影身后的男人——琅琊!? ***** ***** **** 吃了人家却不认帐的无赖汉——梵大公子原本还想赖在摩雷国的皇宫中白吃白喝数十日的,但一封从中原快马加鞭的紧急"家书"结束了他的"白吃生涯"! 送信的人日行千里,火速紧急地将信件送到梵雨手中之后,便瘫在地上起不来了——累晕啦! 梵雨瞥了眼倒在地上差点吐白沫的大内高手,不大情愿地拆开信封。 一看信纸上的字迹,便知是何人来信了。 一行略为秀气的字,分明出自他那登基不到一年的皇兄梵云之手! 诺大的信纸上,仅几个字。 "思汝,速回!" 梵雨轻咳了一声。 正想折起信纸塞回信封里时,发现信纸背面还有一行字:风和漪私自出宫,弟务必寻回之。 头痛地揉揉额穴,他大叹三声。 一旁的鸿罗与冰漓互视一眼,鸿罗忍不住问:"主子,有急事吗?" 梵雨随手将信丢在桌上,端起茶杯,啄了两口。"也没什么事,云要我回中原。风和漪两个小鬼私自出宫了。" "啥?风殿下和漪殿下……他们出宫了?"冰漓不由地捧脸怪叫。那两个长在温室里的小嫩草竟然会出轨?胆大包天地跑到险恶的江湖上去?真为他们捏一把冷汗,可千万别撞上什么大色魔呀! "两个头痛的家伙!"梵雨说得有气无力。 陆浚道:"主上,属下可以发武盟令,命各大门派注意一下。" 梵雨摇摇头。"不可!这事最好秘密进行。你找几个游侠或独行客帮忙找一下吧!" "是,回中原后,属下立即发武盟令!" "你们两个丫头,收拾收拾行李,一会儿向摩雷王辞行。" "是,主子。" 正当大伙要忙的时候,一直被忽略的那个瘫倒在地上的大内高手忽然醒来,高呼一声:"陆浚大人,您亦有封信!" 默—— 四双眼一至瞪向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家伙。 而那倒在地上的家伙腼腆地一笑,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方绢包着的东西,很慎重的交给一脸古怪的陆浚。 "抱歉,刚刚属下太累了,一时换不过气,迟给了这重要的东西。" 陆浚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抖着手接过那块方绢。 冰漓和鸿罗一脸好奇,好始张望着了,就连一向高深莫测的梵雨亦一脸疑惑。 咽咽口水,在众人期待的注目下,陆浚打开了方绢,当一个粉红色的信封跳出来时,他的脸开始铁青。 不知何时挨到陆浚身边的冰漓眼尖地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并大声的念了出来:"亲亲浚哥哥亲启。" "噗——" 一干人当下笑得人仰马翻,唯有陆浚脸黑得像踩了狗屎。 "哈哈哈,只有童童公主才会称陆浚大哥为'亲亲浚哥哥'啊!"不知死活的鸿罗边笑边嚷。 陆浚欲哭无泪,手里拿着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偏在这个时候,大内高手殷勤地说:"陆大人,快折了看吧!公主殿下足足写了三个时辰呢!用心良苦呀!" 再一次,其他人笑不可遏! ***** **** ***** 正要向摩雷王辞行时,逢上摩雷王暴跳如雷的时候! 一行人静默在一角,待摩雷王先处理好事情。 "那个孽子逃了?!"大吼一声,将来报讯的法师骂了个狗血淋头。"该死的你们,是如何看守的?七重封印,四位法师坐镇,竟然让他给跑了!?" 法师跪地。"请陛下降罪,属下等罪该万死!" 摩雷王阴沉着脸,在大殿里来回踱步。 他的步子缓而慢,但每一步都极为沉重。 "将经过叙述一遍。" "是!"法师道,"中午时分,属下们正在用膳,但才吃一口,便晕然倒地,待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属下立即去看牢房,却发现牢中空无一人,但……七重封印原好无缺!" 摩雷王一掌击在案桌上。"来人——" 侍者立即待命。 "请国师前来!" "遵旨!"侍者欲走时,摩雷王忽然想到什么,阻下他。"将太子也请来!" 侍者领旨后,便快速地退下了。 阴郁的脸色未曾好转,在看到一角的梵雨等人时,方略缓上几分。 "不知梵公子有何要事?" 梵雨微微行礼。"打扰陛下了,不过,在下今日是来向陛下辞行的。" "辞行?"摩雷王一惊。"梵公子为何不多住上几日?" "实不相瞒,在下离开中原有数月,皇兄念得紧,催信来了。"梵雨无奈地一笑。 摩雷王呵呵一笑。"罢,既然是家书催促,朕便不再挽留了。" "多谢陛下这些日子的盛款招待!" "哪里,哪里!"摩雷王摆手,虽在笑,但并不怎么开怀。近日摩雷国烦心事一桩紧跟一桩,人心惶惶,加上国宝被盗,罪人逃跑……国师敲着手杖急步而来。 摩雷王匆忙迎上去。 "老臣参加陛下!"国师要行礼,摩雷王立刻扶住他。"国师不必多礼,眼下事情紧急,望国师能指点一二!" 国师眯着一双炯炯有神的老眼,点点头。"陛下莫急。" 摩雷王叹一口气。"朕无法心安啊!" "太子驾到——"侍者传话声来,众人一齐看向冷然一身的雷溯。 目视前方,掠过嘴角略扬的梵雨,他立在摩雷王面前,没有行礼,冷冷地望着他。 摩雷王额际青筋一绷,沉声问:"溯儿……你老实交待,是不是你……放走了那个人!" 出人意料的,雷溯完全没有否定,声音似冷泉。"是——" 摩雷王刹时甩了他一巴掌,他的头偏向一边,脸颊上立即浮现出赤红的五指印。 "大胆!何人允许你如此做!"急促地喘气,摩雷王的眼中怒火腾腾。 雷溯依旧漠然,无神的双目盯着富丽堂皇的皇宫地板。"他……是我皇兄!" "住口!"摩雷王大喝。"他不是!他与我们皇族毫无血缘关系,一个来历不明的杂种……" 一道杀气倏地刺向他,摩雷王一愕。雷溯的红眸中有嗜血之光。"他——是我皇兄!" 摩雷王复杂地望着他,眼里有丝寞洛。 雷溯漠然视之,转身便走。 摩雷王差点气得吐血。 国师摇摇头,捋须。"陛下言词上过激了一些。" 摩雷王为难地面向国师。 国师道:"虽然雷焱皇子犯了大错,但,老臣以为事情并不简单。" "国师此为何意?" "一切乃天意也!"国师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沉思中的梵雨。"梵公子可愿随老朽到寒舍一续?" 咦? 众人不解。 国师安抚摩雷王。"王请放心,晚上老臣自会向您交待一切。现在有些玄奥的事想请教一下梵公子。" 梵雨一思,了然于心。 第十章 来到国师的殿堂里,国师请了坐,上了茶,便徐徐地说道:"梵公子来摩雷国有许多日了吧?" 梵雨微微一笑。"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国师点点头。"那么,梵公子定有听闻摩雷国的一些事情了?" "国师指的是……" "摩雷国的禁忌!" 梵雨一愣。"在下有所听闻,不过,仍是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国师叹了口气。"的确,此事在摩雷国无人敢提及。梵公子可记得那日在七星塔盗国宝的紫眸人?" 梵雨一思。"自然记得!那时在下出手过晚,只能劫下人,却无法夺回贵国之宝!" "如此老朽已感激万分了!"捋着白须,国师双眼迷,似乎正在回忆什么。"那孩子……是个苦命的人啊!" 梵雨静静听着。 "那时候啊,我国穷困得民不聊生,许多贫民抛妻弃子。王妃刚刚与陛下成婚,但国家依然贫瘠。有一日,王妃出宫察视民情,在路上遇上了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王妃心生不忍,便收他为养子,取名为雷焱,为我国第一皇子!但这孩子却有一双惊世骇俗的紫眸,王妃带着他来老朽这儿,请求老朽封印住他的紫眸。"顿了顿,国师闭眼。"当初一看到那孩子,老朽便窥得一丝天机,但那孩子十分纯朴,老朽不忍他受苦受难,便封印了他的紫眸。除非他死而复生,否则他的紫眸永远都不会还原!" 梵雨"啊"了一声。 国师睁眼询问。 梵雨皱眉。"国师请继续。" 国师颔首。"然而,不知何原因,大皇子在十五岁时竟大胆地骗小皇子进了七星塔,欲盗国宝,幸得雷神相阻,他没有成功!得知情况后,老朽与陛下和王妃立即赶至七星塔。一直对大皇子有戒心的陛下勃然大怒,将大皇子关进了天牢。唉,当初王妃认了那孩子为养子时,陛下一直无法接受他!可能是雷神的力量提醒着他,拥有紫眸的少年会带来厄运!所以,他下意识的便排斥他!如今亦然!" 梵雨点点头,略有体会。 "之后不知何原因,大皇子竟然携着小皇子,消失无踪了!" "咦?" "这便是摩雷国至今弄不明白的玄案!即使如今小皇子回来了,仍是弄不清楚当初的始末!看来,唯有大皇子亲口告诉我们了!" "失踪后的他们,成了暗鬼门的杀手?"梵雨思索。"暗鬼门……" "这暂且不说,老朽想不明白,当初大皇子被封印的紫眸如今竟然显示了,可见,大皇子曾死而复生过!" 梵雨面有难色。"此事与在下脱不了干细。" "哦?" "实不相瞒,当初暗鬼门的杀手欲杀在下,而在下曾毫不留情地杀死过他!" "啊?" "但他却又活了!看来,果真非常人也!" 国师起身,边捋白须,边踱步,许久,他方道:"看来,一切果真是天意,无法改变了!" "国师的意思是……" 国师长叹一声,来到护国镜前,沉重地道:"中原的暗鬼门,暗藏玄机呀!" "这个……在下亦有所感。" "梵公子可知天下六宝为何?"国师突然问道。 梵雨一怔,摇首。 "六宝者:『凤凰门』门主之心,『魔人谷』之毒人花,『摩雷国』之镇国之宝雷神舍利,『人间阁』之常绿圣草,『涤尘阁』之圣水,『无鞘剑派』之无鞘剑。拥此六宝,可得天下!"国师铿锵有力地道。 梵雨脑中灵光一闪,心中雾团立即散去。 国师见他双目一澈,便知他已理清一些事情。 "此六宝大有作用,各有神秘之处,老朽仅知雷神舍利能复原伤势并可增强功力!无鞘剑遇神杀神,遇鬼杀鬼,遇人杀人,可谓是天下无敌之剑!涤尘阁的圣水可解天下百毒,至于其它几样,仍是一知半解,无法探知。特别是凤凰门的门主之心,老朽想不出这是何种宝物,一个人的心怎算得上宝物?!" 梵雨手指敲了敲茶几,道:"据在下所知,如今无鞘剑,圣水,雷神舍利已被暗鬼门所盗!" "不知,这暗鬼门的天尊必定是想拥有天下六宝,其魔心亦可见!"国师从抽屉中取出一画卷。 "这是我国的法师从中原回来时,画的天尊画像。" 小心翼翼地在桌面上展开,画中之人渐渐显现。 梵雨由最初的不禁意,到后来的震惊。 一身淡紫长袍,一抹慈爱却无暖意的轻笑,随意坐于席上,信手抚琴,琴前燃一鼎檀香。 意境之唯美,足可见画者之用心。那一眉,一眼,神韵逼真,恰到好处! 梵雨的手心一阵汗湿,双眉不知不觉中拢紧。 刹那间的失神,指甲一掐手心,很快地定下心来。 国师似有若无的睨他一眼。 "这……便是天尊!" 梵雨敛眼。"国师……意喻为何?" "梵公子,老朽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国师请。" "……暗鬼门……为何要暗杀你?" 梵雨眼中精光一现,忽尔,他笑了,轻轻淡淡的笑了。"国师果然是国师!" "得罪梵公子了。" 梵雨取过画,摩挲着画中人的五官。"相隔许多年,他的容貌却依旧如昔!" 神色有些飘渺,他苦笑。"我与他曾有一面之缘,当初并不知道他便是暗鬼门的杀手,如今见了此画,方明白一切!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呵呵,我与他,是水中月,镜中花……永远都无法……" 他哑然,收了口,不再言语。 国师白眉一扬,似乎知道了什么,又完全未弄清,但对方不再讲下去,他不便探知。 收了画卷,梵雨敛了情感,脸上扬起淡雅的微笑,恢复平日的潇洒。 国师佩服之余,问道:"梵公子可知老朽请公子来的用意了?" 梵雨取出折扇,晃了晃。"梵某驽钝,还请国师提点。" 国师无奈地摇头。"梵公子若无心,老朽即使说了亦无用。" "国师……" "唉,原本是不该勉强梵公子的!但关系到整个天下,老朽不得不向公子提出来。"说话间,深深的向梵雨一揖到地。梵雨一惊,急忙抬手扶他。 国师虽已上了年纪,但双眼仍是精光乍现,神采奕奕。"请公子答应老朽,为救天下苍生,阻止魔物更醒!" 梵雨诧异。"国师……在下一介凡人……恐怖……无法担此重任!" "梵公子不必谦虚,身为离族长子,天生拥有异能,再则,你身为'野云仙者'的真传弟子,能驭四神,驱鬼神,老朽不会看错的!" 梵雨无奈地一叹。"看来国师很清楚在下的底细,呵呵。" "惭愧,惭愧。"国师摆手。"老朽用了私心啊。" "但……"梵雨放开他,负手而立,轻语。"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淡得如花香的话语令闻之者悚然一寒! 国师瞪大眼,望着淡笑中的尊贵男子。 "我虽拥有强大的异能,却无慈悲心!冷眼旁观世间的一切,是我的本性!世间存与灭,对我来说,皆如昙花一现,无关紧要!"他拂着折扇下的流苏,冷冷清清地说着。 国师即便白须垂膝,却从未遇见过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年轻男子! 这个男人,有一颗无情的心! 较之杀手,他更冷酷!? 不禁汗涔涔了,成为国师六十年来,他从未像如今这般惊恐过! 梵雨优雅地向国师一揖手,道:"梵某即将回中原,这便向国师辞行了!" 行云流水般,他风度翩翩地转身离去,国师瞪着他的背影,在那背影将要消失前,他急步追了上去。 "梵公子请留步——" 梵雨冷然直前。 国师一个闪身,终于赶上了他,立在他面前,阻断了他的去路。 梵雨慢悠悠地问:"国师还有何要事?" 冷,那眼神望得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原来……他竟是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强装镇定,国师用一双清明的眼看他。"梵公子可不计天下苍生,但,芸芸众生之中,有汝之兄,汝之弟,汝之父母,难道……梵公子要弃他们于不顾?" 顷刻间,四周的花香异常浓烈,熏得人头晕脑胀,衣袂无风自动,发丝如有生命般,微微舞动——男人并没有冷下脸来,依旧在淡笑,但国师感到无比寒冷,仿佛堕身于冰窖之中,四肢如麻,动弹不得!? "国师……"男人薄唇并未动,但他却可以清晰的听到耳语般的声音。"在下……终究是个凡人呐……" 国师睁大眼,不可思议。 梵雨一笑,花香淡去,他飘逸而去。 国师大汗淋漓。 他……莫不是答应了?! 迷惑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他立在原地,怔怔。 许久,回过神,他一惊,四周的花苞,何时全部开放了?! ***** **** **** 薰香袅袅,幽静的房里,床上的人睡得正酣。 一条人削瘦的人影悄然立在床边,柔和了眼,凝视着睡梦中的美妇。 "母后……"他喃喃。 睡梦中的人双眉略颦,似为不安。 伸手,想为她抚平紧锁的双眉,但犹豫了下,停在了半空中,握成拳。 "母后……溯儿……一定会寻回皇兄!还您一个……最初的皇兄!" 转身,毅然离开她。 是的!他要寻找出当初改变皇兄的原因!他要……弄清一切! "恕孩儿不孝!" 人影闪出门,消失了。 内室帘子后步出两条人影,摩雷王神色复杂,默然不语。 国师捋着白须,若有所思。 "陛下不追回他?" 摩雷王走近床边,温柔地凝视他的王妃。"或许……这中间……有许多错误是朕造成的!" "唉……" 国师轻轻地叹息。 ***** **** **** 虽然夕阳西下,但一行人仍是要辞行! 宽大并不豪华但很实用的马车,如来时般,孑然一身,打算回中原。 在马车里颠簸着,鸿罗唉叹三声。冰漓不解地问:"怎么了,小鸿罗?" "人家在想……就这样回去了,甚是可惜啦!" "可惜?怎么说啊?"冰漓挨到她身边。 鸿罗瞅瞅一旁专心于书籍中的主子。 "当初,主子不是说……要来这里杀人吗?" 冰漓点点头。"但是,人家是太子,不好下手吧?" 鸿罗却摇头。"当初咱们都会意错了!我看啊,主子分明是别有所指!" "唔?"冰漓咬着手指头,不解。 鸿罗附在她耳边,小声地道:"我早上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的主子啊……把人家给……" 她打了个"叉"的手势,又作了个"零"的动作。也就是"X","0"! 冰漓有点担心的看看全神贯注的主子。小鸿罗真不怕死哩! "所以我说,主子分明就是想把人家那样了……"她挤挤眼。"如今目的达成了……自然拍拍屁股走人啦!" "嘘——"冰漓捂住她的嘴。 梵雨眼一斜,扫了她们一眼。 她们立即装白痴傻笑。 梵雨抬抬眼。两个小丫头以为小声说话,他就听不见了?只是懒得说她们,她们便自以为是了! 见主子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到书本上,两个小丫头又开始嘀咕了。 "……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对太子很不公平吗?" "哦?怎么说呢?" "笨啊!"鸿罗白她一眼。"我早上可以感觉得出,那个人啊,感情上受了很大的创伤!" "啊?那个……杀手……也会有感情吗?"冰漓狐疑。 鸿罗咬咬唇,思索。"我也不知道,但,早上,我似乎有看到那个人眼中有雾气……虽然一闪而过,但我一定不会看错!" 雾气?是眼泪吗? 杀手……也会有眼泪? 梵雨剑眉一皱,放下手中的手。两个丫头以为主子不悦了,吓得如两只小白兔,哆嗦在一角,水灵灵的大眼中有一丝祈求。主子可千万别罚她们呀,上次罚她们学什么烂番语,现在她们仍是半调子一个呢! "来了——"梵雨却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话。 "咦咦?"两个是一头雾水。 "听。"梵雨露出狐狸般的算计笑容。 两个丫头打了个寒颤。谁那么倒霉,被主子设计了? 侧耳倾耳,似乎有马蹄声由远而近。 须臾,马车被人拦下,停在了路边。 两个丫头相觑,何人敢如此大胆? 跟随主子出了马车,惊讶地到一马匹横在他们面前。陆浚拉着缰绳,直视前方。 梵雨出了马车,迎风而立,淡笑着望着前面马上的人。 "太子殿下为何阻我去路?" 那马上的人一头耀眼的金发,一双如宝石般璀璨的红眸,一身孤傲冷肃之气,不正是摩雷国太子雷溯?! "你我……心知肚明!"雷溯冷语。 梵雨摇首。"太子殿下不讲,在下恐怕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雷溯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中平静无波。"我……要随你而行。" 梵雨露出诧异的神色。"太子的意思是……" "你莫再装糊涂!"雷溯冷喝。"如你留信所言,你助我查出前后因果,我……我……我冷炙随你处置!" 冰漓等人倒吸一口气,一至望向他们的看似无害,却心机深沉的主子。 看来呀,主子可没那么简单放过人家纯洁的少年郎哦! 梵雨似乎很开心,扬眉一笑,空气也因他的笑而活洛了起来。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要求,梵某岂能不从?" 金发少年厌恶的别过头,望向快要消失的夕阳。"出了摩雷国,便无雷溯此人!" "啊,那么……以后,我还是叫你——小炙儿了?"梵雨调笑。 金发少年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旁观者同情地望着夕阳下的金发少年。 真可怜,这样就被主子骗过来了? 一行人要再次起程时,后面竟然又追来两骑。 "太子殿下,请等等属下——" 洪亮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一行人不得不停下。 两骑追上之后,马上的人立即下马跪地。"吾等奉王之命,一路保护太子殿下!" 众人定睛一看,跪于地上的两个,一个褐发飞扬,一个蓝眸闪烁,不正是那两个光天化日之下盗走"无鞘剑"的法师——宿白鸟与猫仔?! 原本清静的旅途多了这两个活宝,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马车又轱辘地走了,鸿罗趴在茶几上,咕哝。"不懂啊……" "不懂什么呀?"冰漓为主子倒了杯茶,漫不经心的问。 "主子,你对那个人的感情……呃,究竟是怎样的嘛?"她鼓着腮邦子问。 梵雨优雅的啄着茶,高深莫测的挑眉。"你说呢?" "啊?"主子真是的,将这么一个大问题又扔回给她。"那……那个人对主子的感情又是怎么样的呢?" 梵雨莫名的笑,却不回答。 鸿罗搔搔头。两个人……真的好怪! 冰漓好心地安抚她的好奇心。"小鸿罗,别想这么多了,来块香糕吧。来日方长,总会弄清楚的!" "嗯,咱们只要准备茶点,当个看倌就可以了。"鸿罗点点头。 两个丫头正悠闲之时,浑然忘了身边的主子正不怀好意地瞅着她们俩。 "你们平日是否太嫌了?"梵雨慢条斯理地问。 "呃?" "我想,两百遍经书对你们来讲,应该绰绰有余吧?" "啊——" 魔音穿脑般的尖叫声突地自马车内传出,惊动了四处的鸟兽。 尖叫声过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这么有精神?看来要多加两百遍了!" 静—— 赶马车的陆浚耸耸肩,继续赶他的车。 紧随其他的三匹马更悠闲。 路途,还遥远着呢! ***** ***** ***** 风沙,阻了人的视线! 沙漠中,一个高瘦的人背着另一个身高差不了多少的男人,步履艰难地行走着。 烈日,像一个火球,榨干了人身上的汗与血! 一个踉跄,两具身体摔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压在下面的人,无力地抓着炽热的沙子,无神的抬头望天。 难道……他们要死于沙漠之中?! 正在绝望之时,前眼景至突然一旋转,从天而降,照下一束虚无的光!? 白光之中,飘浮着一条虚虚实实的身影。 天神般的身姿,神佛般的慈笑,下垂的眼里却是淡漠一片。 他干涩地咽了咽,伸出手,欲抓那白影的脚。 "……天……尊……" 手抓了空,垂下,再不能动了! 外一章 "奶娘,奶娘,凤兮在哪里?" 悔暗的床帐里,一个虚弱而稚嫩的声音低低地询问着。 坐在床边,给床上的人喂药的老妇人和蔼地回道:"凤兮啊……快回来了。" 床上的人儿乖巧的喝完药后,用苍白的小手拉着老妇人的手。"奶娘,凤兮回来了,一定要告诉……小凰儿呀!" 妇人为床上的人拉好被单,慈爱地看着他。"好,好!凤兮一回来,奶娘第一个告诉小凰儿!" 床上的人听了老妇人保证的话,安逸地睡去了。 老妇人收了药碗,出了房,脸上却老泪纵横。 回头望望,她叹息。 可怜的孩子,一定不知道……凤兮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他死了! 早在十年前便死了!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耽美小说http://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