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转职虐文写手》作者:树十八 文案: 本书又名《只有虐文女主才知道的N个花式虐心虐身小技巧》 沈如意穿越了,她成了古早虐文《替嫁皇子妃》中的女主。 这个女主,她不仅被虐身虐心,而且还十分圣母博爱,面对任何挑衅与试图挑衅她的人,她都凭着其宽大的胸襟谅解。 对此,沈如意微笑表示:哥屋恩! * 参加宫宴被人暗讽,狗男主作壁上观? 沈如意对此表示拒绝,遂称病推脱,宅在房中码字。 * 秋猎被狗男主故意丢下,独自一人在危机四伏的林中游荡,最后受伤被男二救回? 沈如意微笑摇头,提前做地图攻略,在被丢下后顺利回到营帐,安静码字。 * 后来,慕容珩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他这个皇子妃怎么如此咸鱼,嗯,定有阴谋! 他立刻派人暗中观察沈如意,一段时日后,暗卫回禀:“皇子妃日日在房中写字,足不出户。” 与此同时,帝京中一本名为《代嫁王妃不好惹》的话本子突然风靡,不论是待字闺中的女子还是已为人妇的娘子几乎人手一本,便是宫中那位最受宠的妃子都废寝忘食地拜读,甚至有人传言该妃子为此还拒绝了皇上的宠幸。 “什么话本子,不过就是情情爱爱。”慕容珩不屑。 “这书是说一位女子代替姐姐出嫁,被丈夫虐身虐心后彻底失望,主动休夫,最终找到真爱的故事。”心腹顶着黑眼圈回道,没错,他昨夜一口气看完了。 慕容珩:“?”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再后来,沈如意开始写第三本。 “阿宝,事不过三,这次可以让女主原谅男主了吗?”慕容珩揽着沈如意的腰,半是撒娇半是委屈地开口。 怀中女子懒懒地掀起眼皮,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笑道:“殿下,我还没写过瘾。” 慕容珩眸光一暗,伸手将帷帐拉下…… #狗男主这次不敢狗了##虐文被咸鱼女主改成了宠文是怎么回事# 一心码字虐男主的虐文女主VS一心想抢老婆的笔窜改男主结局的虐文男主 阅读指南: 1.男主是原文男主,不喜退出 2.本文男女主感情1V1,不虐不虐不虐,重要事情说三遍 3.阿宝是女主在现实世界的小名 4.架空,私设多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如意,慕容珩(heng) ┃ 配角:《穿书女配被迫咸鱼》预收康一康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只有虐文女主知道的N个虐文技巧 立意:不畏各路魑魅魍魉,活出自己的精彩 第1章 (再次捉虫) 夏日午后有些燥热,帝京三皇子府后花园的花丛间时不时传来闷闷的虫鸣声,一旁凉亭内一名着鹅黄轻纱裙的女子慵懒地趴在桌上。 桌子是汉白玉制的,十分凉快。 “表姐,你来了怎么也不同哥哥说一声,要是让哥哥知道你在外头等了这么久定是会心疼的。” 清脆宛如银铃般的少女声从身后传来,趴在桌子上的人微微一动,但仍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对话声还在继续,话头里的表姐声线温婉柔和:“殿下日理万机,我早就习惯了,再说我今日来此只是想熟悉熟悉这儿。” 这话初初听着是没什么毛病,可一旦细想就能琢磨出许多。 早就习惯了,这就是说她和这殿下熟悉得很,而她要来熟悉这府邸也意味着她日后还会时常来这儿。 “哎,这不是嫂嫂吗,怎么一个人趴这儿睡觉呢?”少女突然惊讶地开口。 桌子上的人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懒得搭理旁人便一直装睡着,这下听见自己被点名,无可奈何只得伸个懒腰抬起头。 一双桃花眼率先露了出来,如含着水波般明亮清澈,眼尾微微上翘带着一股别样的意韵。 沈如意看着面前不太友善的二人,挑了挑眉。 “公主怎么来三皇子府了?” 少女面上带着傲慢,几步走进凉亭,瞥了眼她道:“这是本公主亲哥哥的府邸,不能来?” 沈如意淡淡看她一眼,无所谓地回了句:“能来,公主便是想在这儿住下亦无不可。” 这话一出,正准备坐下的慕容玥愣了愣,不过她反应倒是快,转头看着亭子外那个温婉女子,道:“表姐,快过来坐吧。” 贺毓盈并没有立刻朝这边走来,反而犹犹豫豫地看了沈如意几眼,那模样就像只要沈如意不开口,她就不敢动一般。 “表姐,你看她作甚,这是哥哥的府邸,你怕什么?”慕容玥直言道。 贺毓盈闻言,朝着沈如意的方向盈盈福身,温声道:“给三皇子妃请安。” 过了这么久才请安,也不知该说她真的知礼还是故作矫情。 沈如意勾起一抹笑,并不想迎合她这种虚与委蛇的做派:“既然公主和贺姑娘想在此处乘凉,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她作势就要起身,可还没完全离开石凳,一旁慕容玥又开了口,似打抱不平:“你这人怎么这样,表姐同你问安,你就这般无视,难道堂堂丞相之女便是这般的教养?” “五公主,人与人相处讲究的是一个诚字,若心不真诚,倒也不必拘于这些虚礼。”沈如意意有所指地看了贺毓盈一眼,“公主若是有任何不满,不若右转去找三皇子。” 说完,她就直接走出凉亭,路过贺毓盈时,面色未有任何变化。 “沈如意,你给本公主站住!”慕容玥气极,忙起身喊住,“你别以为自己成了三皇子妃就真的能肆无忌惮,你还不知道吧,大婚之夜沈家嫡女独守空房的消息早就传遍帝京了,你如今在帝京不过是个笑话!” 沈如意的脚步一顿,面色平静地回过头,默默吐出一句话:“三皇子同丞相府的婚事乃陛下亲赐,若是真成了笑话……” 她的话并未说完,可后头自动略掉的部分是个人也能猜到,皇帝亲赐的婚事成了笑话,那么天家的脸面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这些事虽早在帝京流传,但还没人敢当着正主的面说。 “你……”慕容玥被堵得说不出话,下意识看向贺毓盈,却只见对方面色更差。 沈如意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些话点到即止,说完便走人。 花园离她所住的沁园不远,她才拐过一个弯,就见自己的丫鬟流香端着托盘走来。 “皇子妃,你怎么回来了?” 流香本来是陪着她在凉亭歇息的,可突然想起今日厨房做了绿豆汤,她便趁着沈如意睡觉过去取来。 “趴着睡到底有些不舒服,走,我们回去。” 沈如意眉眼弯弯,丝毫没有刚刚在凉亭时那般淡漠的影子。 其实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日,彼时正是大临朝三皇子同丞相府嫡女的成婚之日。那一夜,她莫名其妙地到来,而后又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竟是一本古早虐文《替嫁皇子妃》中被虐身虐心的女主。 这个女主和她同名,沈如意。 沈如意虽是丞相府货真价实的嫡女,但其实自小便同祖母归隐于南边一个小镇,她回帝京纯属是因为其父沈冲设下的一个骗局。 沈如意的生母早亡,沈冲不顾其母的阻挠硬是将外室娶了回来当作继室。旁人看着顶多笑一句丞相风流,殊不知沈冲外头不仅有女人还有一个比沈如意还大两岁的“长女”沈之玉。 沈之玉,沈家的宝玉,受尽沈冲的爱宠。 沈冲的母亲,也就是沈如意的祖母是家里唯一一个疼着沈如意的人,见她受委屈却又无可奈何,一气之下便带着孙女回到了南边乡下。 这一去便是十二年。 也正是因此,后来有人到丞相府见着沈之玉,都把她误以为是先夫人留下的孩子沈如意,而沈冲却并未多做解释。 三个月前,大临朝皇帝突然下旨赐婚其三子和丞相嫡女,本该是一件喜事,可沈之玉早在一年前便同二皇子暗通款曲,接到这个旨意,宁愿寻死也不肯嫁。 沈冲疼爱其女,更重要的是,他本就是二皇子这一派,听到这个旨意也十分疑惑。 沈之玉和三皇子慕容珩向来没有瓜葛联系,陛下怎么会赐婚? 那几日沈冲愁得夜夜睡不着觉,直到继室突然想出一个法子。 外人只知沈家原配留有一个女儿,陛下的圣旨里头也只写了沈家嫡女,那何不让沈如意代替沈之玉嫁过去? 反正沈之玉平日里极少出门,女大十八变,也不会有人认出,就算有人认出,沈如意也确实是他的嫡女,让她嫁过去也不算欺君。 等到成婚后,他只要大张旗鼓地演一出戏装作将沈之玉从乡下接回,只说是老母亲自小带出去养的,现在嫁了一个女儿,身边无人便将她接回。 这理由实在过于完美。 沈如意被父亲骗回帝京,心中虽有怨却终是因他们“一家三口”连番的哀求而心软,披着嫁衣便来到了三皇子府。 此后她就开始了和狗男主慕容珩虐恋情深的一生。 哦,主要是虐。 至少在她这个穿越来的沈如意看来,原女主的一生一直在被虐。 没动感情前被狗男主虐身,不是淋雨生病就是被二皇子一派的人误伤。 后来狗男主为了自己的夺权大业,故意装作.爱女主,一番操作下,原女主不可避免地动了心,于是就此拉开了被虐心的序幕。 再后来两个人互相爱恋,但由于各种前因的存在,原女主开始对狗男主又爱又恨,一边说着恨他,一边又不断为他付出,如此开启了虐身虐心的究极组合攻击。 沈如意回忆着原著里女主的惨状,忍不住在炎炎夏日里抖三抖。 “皇子妃,你怎么了?”流香瞧着突然停下脚步的沈如意,担心地问道。 “没事。” 沈如意摆摆手,心里却又一次坚定地告诉自己,决不能重蹈原女主的覆辙,这等狗血大戏她绝对不要参演! 回到沁园后,沈如意整个人瞬间放松,端着冰冰凉凉的绿豆汤便喝了起来。 流香走到床边准备收拾一下,一眼就瞧见了铺满纸张的案几,她回过头:“皇子妃,这些……” 沈如意转头看去,立马放下瓷碗,起身走到床边将案几上的纸张收拢起来,道:“先不用收拾了。 流香是原主回到帝京后,沈家随手派给她的,两个人之间其实并不是很熟络,对于才来没几日的沈如意,更加陌生得很。 “我绿豆汤喝完了,你去收拾那个吧。” 流香愣了愣,立马点点头就从里间退了出去,独留沈如意一人默默地看着案几上那些摆放略显凌乱的宣纸。 这些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小字,是沈如意闲来无事写的话本。 这是她写的第一本,灵感来源就是《替嫁皇子妃》。 原著狗男主又是虐身又是虐心,对女主先是冷漠以待后是利用其真心,这样的人最后竟然嗨皮安定了?! 不能忍! 沈如意不满原著结局,在脑中以七七四十九种法子虐男主后,终是不爽,最后她决定自己来写。 故事最初的梗概与原著差不离,替嫁在先,而后在夫家受冷落,现在她才写到男女主初次交锋。 想着想着,沈如意便忍不住手痒,将稿子整理后便去了隔壁书房。 她在沁园日常无所事事,每日都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来码字,除了夜里,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书房写话本。 流香只知她在写东西,却也没敢多加过问。 沈如意非常注重故事情节,而且特别容易沉浸其中,现在她正写到男主为了女配来找女主的麻烦。 她写得入神,直到一声轻咳响起,她才发现有人进了房间。 沈如意面上还有些激动,一抬头看见来人却立马僵住。 “狗……” 不对,沈如意立马改了口:“三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同频接档《和联姻对象一起穿书了》康一康啊】 第2章 站在案桌前的人长身鹤立,一身蔚蓝卷云纹锦袍,墨发高高束起,银色发冠上头镶着一颗与锦袍同色的宝石。 “你在做什么?” 慕容珩轻轻启唇,声音低沉自带着磁性,细长漂亮的眼睛朝着案桌上微显凌乱的纸张看去。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扯了一张未着墨的宣纸放在最上头,不慌不忙道:“练字。” 只不过她面上淡定,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从她穿来到今日就见过慕容珩一面,仅仅是为了亲口命令她搬离主院。 今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他来这儿做什么? 不对,也不是完全不同,她刚刚好像得罪了公主和这位殿下的表妹,所以这是来替她们撑腰的? 这剧情…… 沈如意下意识往自己的稿子上看去,正好和她写的进度如出一辙。 “明日晚上宫宴,别忘了。”慕容珩并不知道对面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正好路过这里,想起沁园里还有这么个人。 “啊?”沈如意一愣,“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事?” “不然?” 沈如意看着慕容珩俊逸坦然的面孔,好像确实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不过他口中的宫宴…… 如果她没有记错,两人婚后的第一次宫宴,原女主会在筵席上被慕容玥和某一个妃子暗戳戳地嘲讽还有刁难。 她忍不住朝慕容珩看了两眼,这个人在那场宴会上冷眼旁观,完全没有要帮她解围的意思。 “听不懂话?”对面的人察觉到视线,蹙了蹙眉。 “没有没有。”沈如意送上一个假笑,“殿下放心,明日我一定盛装出席,绝不给你丢脸。” 慕容珩听到这话心下生出些异样的感觉,他同沈如意虽没见过几次面,可坊间传闻沈家嫡女内敛娴静,笑不露齿。 再看对面这个笑容不能再虚假的女子…… “人到就好。”传闻是否有误同他又有何关系,沈如意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都同他无关。 淡淡吐出四个字后,慕容珩就转身离开了书房,沈如意在心里松了口气,而后在心里腹诽:人到?她是绝不可能去的。 她可不是原女主,有女主光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壮举她深知自己做不到。 不过要想顺利避开宫宴,这倒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 沈如意坐回到位置上,空白宣纸被她移开,下头厚厚的稿子露了出来,最上面一页的两个字突然引起她的注意。 沈如意下巴撑着掌心,视线放远,若有所思。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称病推脱,可选什么病症才是最难的。 伤风发烧倒是简单,冲个冷水澡再在夜里吹个风,鼻塞流涕应该容易,只是这法子着实伤身体,而且这病其实也不算太严重,出席个宴会好像也无妨。 除非有个病症是很容易传染他人的。 沈如意面上一喜,目光又落回到那两个字上——过敏。 癣症并不难做,入夜前她早早地让流香退下,自己则来到镜台前取出一盒唇脂,拿着唇笔合着一点清水轻轻地点在双颊还有手臂上。 唇脂合水,颜色会变浅,涂在皮肤上周围还会晕出淡粉色,和真正的癣症特别相像。 一炷香后,沈如意看着铜镜中“过敏”的自己,勾唇一笑。 翌日一早,流香同往日一般早早地来到卧房敲门,沈如意拿过一旁的手柄铜镜匆匆看了自己的脸一眼,淡定地开口: “进。” 流香走到床边询问,还没开口,床上的人已经露出了脸。 “啊!” 流香吓得往后一退,而后反应过来,又赶紧上前:“皇子妃,你的,你的脸……” 沈如意自然地挠了挠脸侧,而后状似十分惶恐地拿起一旁的铜镜,只看了一眼便赶紧将镜子甩开:“我,我的脸……” “皇子妃,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沈如意看着流香自然流露的担心和不安,心下一暖,可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还是一字不落地吐了出来: “不,流香不要去,我这脸一到大热天就会这样,大概是这几日太干燥了。” 沈如意很小就离开了丞相府,流香听到这话也没有过多怀疑。 “那皇子妃这脸……今日还要去宫里赴宴,这可怎么办?” “我这脸恐怕是不能去了,我自己丑点便丑点,若是惊了陛下和各位娘娘可不好。”沈如意拿过帕子掩住脸,“你让人去同三殿下说一声吧。” 流香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小丫头跑得很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沈如意这才放下帕子,嘴角一勾。 这看似才迈出成功的第一步,可实际上按着原著里前期狗男主对女主的态度,想必就算听她命悬一线也不会多在意一分,更何况现在只是个普通癣症。 沈如意小算盘打得响亮,美滋滋地翻过身准备接着睡自己的大觉。 可还没过一刻钟,屋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声,就听见流香开口:“皇子妃,殿下过来了。” “嗯……”沈如意没大听明白,只以为她在说她已经通知过殿下了。 “流香说你得了癣症。” 低哑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沈如意卷着薄被睡觉的姿势微微一僵,慕容珩怎么来了! 她缓缓回过头,可心里还记着自己是个浑身过敏的人,顺手就将枕边的帕子拿过遮在脸上,二人四目相对。 “殿下,我今日恐怕不能去参加宫宴了。” 慕容珩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床上的人,她虽拿着帕子遮了脸,可她不慎露出的胳膊上点点的红斑确实表明她得了癣症。 “怎么不找大夫过来。” 他语气平淡,这话就像是走个过场,并没有任何担心的味道在里头。 “我这病一到热天就会发作,闭门不出一日就会好的。”沈如意抛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还请殿下替我同陛下和皇后告一声歉。” 慕容珩视线下移,落在她不小心露出的一截小腿上,脚趾粉嫩圆润瞧着十分可爱,不过他的目光毫无轻挑之意,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如意不大自在地缩回脚,轻声道:“殿下?” 慕容珩收回视线,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殿下莫要靠近!”沈如意忙往后一移,话一出口,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于是赶紧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这癣症虽然并不严重,但还是会有传染人的可能,殿下还是离我远一些比较好。” “是吗?”慕容珩轻勾了下唇,不再往前。 “殿下乃千金之躯,还是小心为上。” 沈如意遮着脸,声音被帕子压着,听着有些闷。 “既是如此,那你好好休息。”慕容珩面上淡淡,话里的语气十分疏离与客气。 流香送慕容珩出门,回来后便猛拍着胸脯,道:“奴婢怎么也没想到殿下竟然会亲自过来,跟在他身后一路走来,可吓死奴婢了!” 沈如意对他的“亲自到访”其实也有些意外,她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同他说的?” “奴婢过去主院的时候殿下正在同五公主还有贺家表小姐一起用早膳,本来奴婢也只是想禀告完这事便走,可谁想殿下自己提出要过来一趟。” 慕容玥和贺毓盈也在,她们还真宿在这儿了? 沈如意想起昨日在凉亭的一幕,心里生出疑惑,按着慕容玥的性格,是一定会将昨天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与慕容珩听的。 可是这狗男主……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流香不知道她家主子心里想着什么,继续道:“本来五公主是不乐意殿下过来的,不过殿下虽没有开口,但行动上倒是十分坚持,轻飘飘地看了公主一眼,她便再也不敢拦着了。” 沈如意这下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了,慕容珩这厮绝不可能真的关心她,所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二更吗? 明天下午六点应该 第3章 因为装作过敏,沈如意一整天都没有出门,搬个案几在床上继续写自己的小说,不仅如此为了体现她身子不适,胃口不佳,流香数次进来送膳食,她都仅用了几口便让拿回去。 演戏一时爽,就是苦了她一直肚子叫。 戌时一过,府里四处寂静无声,唯一的声响大概就是沈如意自己时不时的“咕噜”声,又过了一刻钟,她终是忍不住,决定自己出门觅食。 三皇子府里的厨房除了前院有一个,后头院子还配着一个略小一点的,沈如意披了件暗色的外衫,依着自己有些模糊的记忆偷摸摸地出了门。 小厨房离沁园其实并不远,外头围着一圈矮墙,前几日她才路过过一次。 这个时间点,厨房早就没了人,外头大门紧闭着,以防有人偷偷溜进去下药投毒。 沈如意掐腰站在门外,眉头紧锁,正门进不去,好像唯有爬墙这一条路能走,这么想着她又看向一旁比自己高了半个身子的墙。 四下无人,倒也不必担心自己爬墙的豪放之姿被人瞧见,沈如意看了一圈周边,唯有不远处凉亭里的小凳可以当脚踏。 小凳是大理石做的,她气喘吁吁地搬了足足一刻多钟才把它搬到墙角。 当她顺利翻过矮墙落地时,沈如意忍不住幻想自己哪一日得了盖世轻功,反正连穿书这种事都能出现,还有什么是不能想的? 沈如意拍拍手将之前卷起的裙裾放下,脸上漾着笑意朝着厨房走去。 里头的门倒是虚掩着,一推便走了进去,她拿出早就备好的火折子,走了一圈找到一根蜡烛点上。 厨房里逐渐明亮起来,沈如意实在太饿,也做不来复杂的吃食,便直接煮了一把面,还卧了俩鸡蛋,放了一些青菜和牛肉片儿。 虽说弄得简单,可当所有食材混在一起煮的时候,淡淡的香味仍旧不可避免地往外散去。 沈如意弯着身子在灶台边吃着面,丝毫未察觉身后有人进了厨房。 “吃的什么?” “面啊。” 沈如意拿筷子卷着面条,弯着眉眼,下意识回道,可话刚一出口,她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筷子下意识一松,上头卷着的面慢悠悠地往碗里掉,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慕容珩那张冷淡而又矜贵的脸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殿……下,好巧。”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子挡住自己的面。 慕容珩目光淡淡地瞧着她,一瞬不瞬。 气氛有些僵住,沈如意没太明白这人这么盯着自己是为了什么,就在她脑子里各种猜想乱飞之际,狗男主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殿下?!” 沈如意侧过脑袋,下意识避开慕容珩朝她伸来的手,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癣症”,于是赶紧又补了一句: “殿下,离我远点,会传染!” 慕容珩挑了挑眉,丝毫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反而强势地继续往前一步,而后在她脸上轻轻一划。 沈如意下意识闭上眼,只感觉到脸颊处划过一道凉意。 “确实会传染。”低哑的嗓音里似乎带了点笑意。 沈如意睁开眼,只见慕容珩右手食指尖染了一抹红色,她一怔,忙捂住脸。 “癣症,老毛病。”慕容珩淡淡开口,而后走到一旁水缸边舀了水将手洗净,“皇子妃的癣症可真是新奇。” 沈如意想起原著里这狗男主的狠辣手段,忍不住手下一抖,忙道:“殿下来厨房是不是饿了,我马上出去让人给殿下做些吃的。” 语速十级地说完,沈如意作势就要往外走。 “面不要了?” 她脚下一顿,哈? “把面吃完再走。”慕容珩说着,径直从沈如意身侧走过,面上淡淡。 沈如意停在门口处,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他竟然是开门进来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装病不去宫宴的事,他就这么算了? 沈如意回到灶台边吃着面,脑子里却不断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因着在深宫中长大,生母也早早逝去,慕容珩从小到大就极善伪装自己,人前,尤其是在大临朝皇帝面前总是一副平和淡漠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为了夺得大权,手段狠辣无情。 尤其,在原著里,慕容珩最大的逆鳞便是欺骗。 这也是为何刚刚她如此害怕的原因。 可慕容珩竟然就这么算了? 且不说原女主和他相爱后欺骗他都受到惩罚,现在她这个穿越者最多算个棋子,他竟然无动于衷? 撑着肚子回到沁园后,沈如意也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或许不在意的极端就是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无关紧要吧。 她将脸上和手臂上的红点擦去,沐浴时突然想起白日里慕容珩看到她腿时的那一眼,她的小腿白皙干净,和她的脸与手臂形成鲜明对比。 “这人不会那个时候就看穿了吧?” 入睡前,沈如意突然想到这一点。 之后几日,慕容珩又像在皇子府里消失一般再也没出现过,沈如意则趁着对原著不满的劲儿日日待在案桌前奋笔疾书。 “皇子妃。”流香匆匆走来,在房门上轻叩着。 沈如意抬眸,简单地收拾了下稿子,轻声道:“进来吧。” “何事?” 一般来说只要她独自待在书房,流香就不大会进来打扰她。 “丞相还有夫人来了,说是来看望皇子妃。” 沈冲和那个继室? 沈如意虽不大想见,可她到底担着沈家嫡女的名头,去前院的路上,她一直在回忆原著,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二人是想让她接近慕容珩,趁机盗取三皇子府机密。 这事,原主表面是应下了,可实际上却并没有替沈家做事,但男主一开始并不这么认为,毕竟他的人听来的消息就是女主应下了沈冲的要求。 沈如意现在想起这事,或许狗男主一开始对原主这般冷漠狠心,就是因为这个? 前厅。 沈如意到的时候,沈冲和继室沈柳氏正朝着主位上的人说着什么,而主位上的那人面色疏离,只有少数时候会接上一两句。 “丞相客气了。”慕容珩面不改色地说着,眼眸轻抬落在刚刚走进的沈如意身上。 “如意来了啊。”沈柳氏率先开了口,她本是青楼出身,这么些年说话时还带着一股子风尘味儿。 沈如意瞥了沈冲和沈柳氏一眼,而后对着慕容珩先施了个礼。 “殿下。” 行完礼,她就自顾自地在左侧的位置上坐下,而后才像是看见对面的人一般道:“父亲怎么来了?” 沈冲蹙了蹙眉,心下生起一股怪异,可还没来得及细想,主位上的人又开了口。 “既然皇子妃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三位叙旧了。” 说完,也不等剩下三人回答,慕容珩就轻抚了下袖口,起身离开。 沈如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却明白这个大厅上一定还有他的人留在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在早上六点 第4章 “如意,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浑厚且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从沈如意对面传来,让她不得不收回视线,转向沈冲二人。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这渣爹沈冲虽已至中年,但一张脸看上去却有模有样,眉眼深邃,倒是有风流的资本,而且他也不愧是在官场沉浮多年最终拜官丞相的主,“皮笑肉不笑”的虚伪表现得淋漓尽致。 至于坐在沈冲身侧风姿犹在的紫衣女人,也就是继室沈柳氏,约莫三十出头,现下也正回看着她,一双自带媚意,细长的眉眼倒还真有勾人的本事,饶是她也免不了多看几眼。 “如意?”大概是见她沉默许久,沈冲笑着轻声提醒。 沈如意双目微敛,想起他刚刚的问话,笑着回了句:“不大好。” 这三个字一出,对面二人明显一愣,尤其是沈冲一直夸张弯着的嘴角要落不落,很是尴尬。 沈如意看着他们这般模样,轻笑一下道:“开玩笑的,女儿在这儿吃得好睡得香,很是自在。” 真话说一次就可以了,反正对方也不是真关心自己,不过她看着这两人露出不自在的神情,她就觉得浑身舒坦。 于是还没等对面的人开口,她又补充道:“不过还是不如和祖母在南边小镇里的日子,那才是真的快活。” 她的声音并没有像沈冲那样刻意压低,也因此她这话一出,对面的男人面上随即紧绷着,双目朝两侧一转,用着气声道:“你给我轻点声!” 那个和祖母在南边隐居的人“应该”在丞相府,自然不能让人听见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 沈如意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动作夸张地捂住嘴:“是女儿忘了父亲教诲,我应该慎言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认错,可是个人都能瞧见她眼里的笑意。 沈冲心里讶异,只觉得这向来少言内敛的女儿似乎有了些变化,可他哪里会想到这身体里已经换了个人,只以为是沈如意初嫁进皇子府,不大适应。 “罢了。”他收了收脸上的笑意,沉着眉头看着对面的人,“还是找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再谈吧。” 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沈如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问道:“方便说话的地方?父亲,这大厅宽敞明亮,茶水也足,这不就是方便说话的地儿吗?” 还没等沈冲说话,一旁的沈柳氏已经坐不住:“你这丫头……” “咳咳。”沈冲赶紧打断她的话头,而后又看向沈如意,“为父有些私房话要同你说,况且你也应该让为父还有母亲瞧瞧你现在住的地方吧,也好让我们放心。” 这说得是真冠冕堂皇,沈如意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一句。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在感情方面,她是决意不再同慕容珩有任何牵扯的。 但在非感情方面,慕容珩这条男主大腿她也是的的确确要抱住的,最起码也不能走原女主老路,让慕容珩误会自己替沈冲做事。 毕竟和男主对着干,不就是反派? 反派的下场……沈如意实在没多少兴趣尝试。 “女儿在这里先谢过父亲的关心了,不过我那院子着实没什么好看的,这三皇子府里头的摆设大同小异,您瞧瞧这儿的瓷器花瓶大概就能想到我那院子是何模样了。” 表明态度第一步:决不能和渣爹继母单独相处。 “你这丫头,你看现在我们隔着这么一条道,如何能说说体己的话?”沈柳氏尴尬地笑了笑,“那要不这样,你领着我们到花园走走,一边走一边说,如何?” “这……实在太为难女儿。”沈如意面上染上一抹窘意。 沈冲蹙了蹙眉:“这有什么为难的,你难道还不会走路了?” 几次三番地被拒绝,渣爹的脾气显然快要压不住了。 沈如意放在腹前的手死命揪着帕子,做出一副忐忑的模样,道:“不,是女儿其实也不大记得去花园的路。” 表明态度第二步:装傻,装傻,装傻! “……”对面二人同时沉默。 沈柳氏眼里透着一股嫌弃的意味,再开口时语气里明显带了点不屑:“你就是这么在三皇子府上过日子的?” 沈如意轻瞥了她一眼,嘴角缓缓下拉,轻声道:“女儿一向喜静,不爱走动,父亲可能……忘了。” 沈冲目光一怔,对面的人眉眼染着忧色,这般神情竟意外像她的母亲。 “夫君,夫君?”沈柳氏见身边的人沉默不语,赶紧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正事还没谈呢。 沈冲回过神来,先前略显凌厉的目光此刻稍缓,他扯着嘴角笑了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多留了。” 这就走了? “你送我们出府吧,这出府的路,为父记得。” 果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沈如意在心里头嘀咕着,不过她也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 “父亲说的是,女儿自然是要亲自送父亲出门的。” 沈冲的脸这才舒畅些,轻咳一声便从圈椅上起身:“那就走吧。” “等等。”沈如意开口叫住前头的二人。 “怎么了?”沈冲又皱起眉头,生怕又出了什么岔子。 沈如意朝着二人做了个“稍等片刻”的手势,而后朝着身后的流香勾勾手,等她走近后附在她耳侧低语了几句。 流香点点头福了福身,而后转身离开。 “父亲,烦请再等一会儿。” 沈冲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如意故作宽慰道:“父亲很快就知道了。” 前后最多只有半刻钟的时间流香就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家仆,每个人手里头都拿着或大或小的盒子。 “这……”沈柳氏看着其中一个盒子外头的花纹,“那不是朝云阁的盒子吗?” “没错,那是前些时日皇后娘娘赏赐的金银首饰。” 这些日子,沈如意将宫里头赏赐下来的东西都看了一遍,自然也十分清楚朝云阁这座银楼在帝京权贵之间的地位。 果不其然,沈柳氏仅仅是看见了一个盒子便目露艳羡,犹犹豫豫地想要和沈如意说些什么。 “这,这拿出来,如意是何意?” 沈如意假装没看出她眼底的渴望,坦然道:“父亲来探望女儿,女儿岂能让父亲就这么离开,这些薄礼便是女儿对娘家的孝敬。” 话落,一旁的流香旋即便朝着阶下的数个家仆开口:“你们几个跟着来吧,将这些搬到府外。” 沈冲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沈如意先抢了话头:“父亲,走吧。” 表明态度第三步:一定要牢记第一步。 于是乎,送渣爹出府的路上,浩浩荡荡的一小队人马,人多眼杂,沈冲压根没找到机会和沈如意开口。 三皇子府正大门,沈如意立在阶上,眼含笑意地看着沈冲和沈柳氏三步一犹豫地上了马车。 “皇子妃,老爷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去吧。”流香在身后轻声开口。 沈如意缓缓收回视线,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嗯,还得回去洗洗眼睛。” “洗眼睛?”流香一脸讶异。 看了如此辣眼睛的两个人,还看了这么久,当然要好好洗洗眼睛。 沈如意并未多做解释,只轻笑一声就转身往回走,回去的一路,她走得十分顺畅,丝毫没有记不住路的样子。 “皇子妃不是说不记得路吗?” 回沁园是必须要经过花园的,流香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问道。 “突然又记起来了,我这个记性着实差了些。”沈如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流香,从明日开始,记得让厨房每天都做一份烤鱼给我。” “烤鱼?” 怎么突然又扯上吃的了? “是啊,提高下我的记忆力嘛。”沈如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 主院书房。 “走了?”慕容珩提笔写字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底下跪着的暗卫。 “是,属下确认他们离开后才回来禀告的。” “这么快……”慕容珩低语着,而后又问道,“他们可说了什么?” 暗卫回想一番后才道:“基本没说什么,丞相似乎想去三皇子妃的院子里说话,不过最后没去成。” 慕容珩眼底划过一丝疑惑,问道:“为什么没去成?” “这……” “快说。” 这一次,暗卫回想的时间更久了。 “是因为三皇子妃。每每丞相想要单独谈话,三皇子妃总能找到拒绝的理由,属下……属下一时之间也瞧不出皇子妃是无意还是有意。” “沈如意?” 慕容珩将笔缓缓放下,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上一次见到那女子的场景。 狼吞虎咽地吃着面,丝毫没有传闻中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过煮的面倒是特别香,那一晚他在宫里本就没吃多少东西,闻着那面条的香味还真觉得有些饿。 不过一瞧见她那张几乎快花了的脸,再好的食欲也消失殆尽了。 书房里一片沉默,暗卫听着自家主子低低念了三个字后便没了动静,忍不住悄咪咪地抬起头,却意外发现一向稳重自持不苟言笑的三殿下竟然嘴角微微勾着。 第5章 (捉虫) 沈如意打发了沈冲二人,心情是无比的畅快,回到书房就提笔继续写小说。 之前的故事里男主因为女配对女主恶言相向,女主性情淡漠,对男主显而易见的偏心并不在意。 此后两人经历了回门,宫宴等等,女主的大气聪慧开始渐渐吸引着男主的目光,但与此同时女主同反派男二私下的见面被男主意外撞见。 沈如意现在正写到此处,男主站在花园月洞门外,神色紧绷,目光紧紧锁着里面纠缠着的二人。 就在男主想要出声打断时,女配出现了,她拉住男主,用白莲专属台词替女主解释道:“冉姐姐她同柏公子自小青梅竹马,说些体己的话也是人之常情,王爷莫要怪罪冉姐姐。” 男主听完这话,便以为女主对他如此淡漠就是因为心底早就有了人,于是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故意在女主面前同女配亲近,女主被人刁难时也冷眼以待,作壁上观。 “狗男主,迟早让你后悔!” 沈如意一边写着,一边共情地小声骂着。 流香端着一碗凉糕正准备敲门,听到这话满脸困惑,暗道:姑娘嫁人后变化确实挺大的。 “叩叩。” “进来吧。” 沈如意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流香,见她进来自然地将稿子放到一侧,而后笑着问道:“今日厨房做了什么?” “是凉糕。” 沈如意眼前一亮,后院小厨房的凉糕做得特别爽口嫩滑,她虽只吃过一次,但记忆犹新。 流香将碗碟还有匙子妥帖地放在外屋的桌上,而后退到一旁开口:“皇子妃,刚刚殿下让人来通知,说明日是贺家老太太大寿,让你明日同他一道过去贺寿。” 贺家太太,贺毓盈的祖母? 沈如意舀了一小块凉糕,若有所思。 贺家不仅仅是慕容珩母族舒家的亲家,同时也是大临朝武将世家,皇帝对其十分看重。 这或许也是贺毓盈一直以来敢大胆纠缠慕容珩的底气。 不过这次大寿在原著里的一个关键倒是同贺毓盈没多大关系,而是原著男二贺梓祁即将出场。 贺梓祁乃贺家二公子,刚值弱冠之年,已是大临朝羽林军将领,深受皇帝信任看重,为人正直善良,在原著里数次暗中帮助女主,标准的男二角色。 “对了,刚刚来传话的人还说殿下让皇子妃今日好好休息,一定要小心癣症复发。” 流香开口无意地打断了沈如意的思绪。 小心癣症复发? 沈如意嘴角一抽,慕容珩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搞小动作,安安分分地参加寿宴吗? …… 翌日一早,习惯睡懒觉的沈如意被流香早早地喊了起来梳妆打扮,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丫头如此正儿八经地替她盘发髻。 “流香,你的手可真巧。” 沈如意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随口问道:“这梳的是何发髻?” “这叫同心髻。”流香弯下.身子在妆奁里挑选着,最后比着她身上穿着的长裙拿了雪青色缠花给她戴上,“今日可是皇子妃同殿下头一次一起出席宴会,一定要打扮得漂亮又不失身份。”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而后笑笑不说话。 三皇子府大门外,马车早就备好在外头候着,不过当沈如意带着流香到那儿时,慕容珩却还没见着人影。 正当她准备在门口等一会儿时,一个着暗色劲装,瘦瘦高高的男子从府里走了出来,抱拳垂眸,低声禀告: “皇子妃,殿下临时还有些事要处理,让您先上马车等着。” 沈如意看着来人,心里有了估计,这应该就是男主的贴身心腹司平了。 “知道了。”她轻点着头回道,而后便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沈如意的脚步十分轻快,其实她早就想上马车了,奈何这周围一圈人没一个丫鬟小厮主动开口,这让她怎么好意思走过去。 看来她这个皇子妃不受宠的事果然是人尽皆知,沈如意忍不住自嘲一笑。 马车里头十分宽敞,茶水竟然也早早地备好了。 “流香,贺家很远吗?”她掀起帘子超外头问道。 “贺家离这儿倒是不远,不过听说贺老太太年前便从府上搬了出去,这半年来都是住在城外的别院里头。” 难怪这马车里头东西备得如此齐全,看来是有一段路要走。 沈如意一开始还装模作样,正襟危坐地等着,可见慕容珩迟迟未来,她索性放开性子,摸过一旁罐子里的炒腰果炒花生无聊地嗑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茶水更是一杯接着一杯,她终于听到外头模模糊糊的行礼声传来。 “殿下,皇子妃已在马车上等着了。” 听不见慕容珩的回应,但能明显感觉到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沈如意面色一变,赶紧将茶几上的瓜果壳收拾到已经被吃空的罐子里,而后拿过腿边随手放着的帕子将嘴角擦了擦。 就在她刚放下帕子的一瞬间,面前的帘子微微一动,一小块绛紫色的衣角率先露了出来。 慕容珩矮身进来,抬眸一看愣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巧合,两个人竟穿了同色系的衣裳。 沈如意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尤其是今日流香还特意在她的配饰上磨蹭半天,搞得她现在对这些着装细节十分敏感。 不过对面的人也仅仅是愣了一瞬,很快就淡定如常地在她身侧坐下,朝着外头低声吩咐:“走吧。” 马车缓缓驶出,车厢内却诡异得安静。 沈如意直挺着脊背,乍一看倒是十分端庄,目不斜视地朝前头看着,可实际上她的余光已经注意慕容珩很久了。 身侧的人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举手投足间姿态优雅却不显傲慢。 两人虽没有任何交流,但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放松了许多,直到…… 慕容珩觉得口渴,提起一旁的紫砂壶往茶杯里一倒。 空的。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收回余光,轻搭在腿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揪着帕子的一角,下一瞬她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凝视着。 “看来皇子妃的确等了很久。” 慕容珩说着,不经意地瞥了眼紫砂壶边还未完全盖好的陶瓷罐子,他蹙了下眉,略有强迫症的他怎么允许这样的瑕疵!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 “等等!”沈如意忍不住低声喊出,双手迅速地扣住陶瓷罐的盖子,“殿下饿了?” 她并不知道慕容珩朝罐子伸手的原因,下意识以为他是想吃里头的零嘴。 “……不饿。”慕容珩惊讶于她这迅猛的反应,“盖子没盖好。” 沈如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忙道:“这等小事哪劳烦殿下亲自动手啊,我来就好了。” 说着,她直接一把抱过罐子,磨蹭半天将它盖好。 “怎么不放回来?”慕容珩看着她将罐子直接放到自己身侧,随口问道。 沈如意面不改色道:“这盖子不太听话,马车走一回儿就会移开,我放在身边好随时将它盖好。” “……” 慕容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 小插曲结束后,车厢里又回到了之前的沉默之态,沈如意头一次觉得沉默是金这四个字是多么准确。 贺家别院虽离得远,但时间却并不赶,马车走得算得上悠闲。 沈如意本就习惯了赖床,今天的睡眠可以说比往日少了至少一个时辰,也因此马车才刚过帝京主城街时,她就开始脑袋轻点,眼皮也逐渐撑不住地往下垂。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至少马车停下,沈如意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意识困倦地已经快要分不清何年何月了。 可实际上,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沈如意揉着眼睛在位置上坐好,缓了一会儿后下意识问道:“到了?” 车厢里一片寂静,她忍不住侧头看去,只见慕容珩神色古怪地抱胸靠在厢板上,意味不明道:“醒了?” “……”不然? 慕容珩见她沉默,却也不多言,目光缓缓往茶几上移去。 沈如意蹙着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当即愣住。 本该放在她腿边的陶瓷罐子大开着,只一眼便能瞧见里头满满的被吃剩下的“厨余垃圾”。 “殿下,你吃得可真干净,一点都不剩,哈哈哈。” 沉默中,沈如意突然开了口。 慕容珩:“?” 第6章 “你在说……什么?”慕容珩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左右也没有人瞧见是她吃的这些,沈如意迎着他满是困惑的目光,自信道:“您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一罐子都被您吃光了,哈哈哈……” 干瘪得毫无感情的笑声在狗男主的凝视下越来越低,她顶住压力,把最后一句台词说完:“能吃是福,殿下好福气!” 说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只要反应快,尴尬就追不上我! “贺姑娘?” 就在慕容珩黑着脸启唇的前一秒,外头司平的声音陡然响起。 随之而来的便是贺毓盈轻轻柔柔的回应:“我听下人说三皇子府的马车来了,可等了半天也不见表哥,表哥是在里面吗?” 沈如意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慕容珩,四目相对。 生怕这人还要追究刚刚的事,于是她不假思索直接朝外喊道:“殿下这就出来!” 说罢,沈如意自己率先掀起帘子矮着身子往外走。 贺毓盈看见她时愣了一瞬,可很快反应过来笑意盈盈地朝着她福了福身:“见过三皇子妃。” “贺姑娘有礼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沈如意对这个女配没什么好感,也不会无缘无故给冷脸。 慕容珩跟在她后头下了马车,贺毓盈瞧见便立刻迎了上来:“表哥,娘亲在里头念你半天了。” “姨母近来身子可好?” 沈如意余光瞥见狗男主不着痕迹地挡住贺毓盈伸来挽他的手,嘴角忍不住一勾。 “娘亲身体康健,盈儿替娘亲谢殿下关心。”贺毓盈收回落空的手,面上却无半分尴尬,温温柔柔地笑着。 几个人进了别院,里头一片喜庆,各个角落挂着大红灯笼,丫鬟小厮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佩戴着红色的饰物。 沈如意慢悠悠地跟在前头一男一女的身后,流香一脸哀怨,拉着她的手低声嘀咕:“皇子妃,这贺家姑娘怎么这么粘殿下啊。” “表兄妹嘛,安啦安啦。”她满不在意,甚至还想感谢贺毓盈的出现,不然刚刚马车里的事不可能就这么匆匆了结。 可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前头的某人脚步忽地一顿,转过头朝她看来。 “过来。”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头,提步上前:“殿下。” “寿宴还未开始,你先同毓盈四处逛逛,半个时辰后到大厅等我。” 说着,慕容珩也不等沈如意多问半句,直接带着司平拐进了右手边的廊道。 “三皇子妃,表哥有事要同我爹还有大哥商量,所以就先离开了。”贺毓盈看着沈如意不解的神色,“好心”地解释。 这般姿态,就好像她同慕容珩十分亲密,有资格代表他说话。 沈如意饶有兴致地看着贺毓盈,这女配的心思几乎是赤.裸.裸地写在脸上,慕容珩亦是看得十分清楚,唯有她自己做戏一般地过活。 到最后,贺毓盈也并没有亲自带着她逛贺家别院,只随手叫了个丫鬟过来陪着,她自己则借口要去老太太那儿服侍,先行一步。 沈如意对此倒是不甚在意,慕容珩不在,她也不好跟着去见人家祖母,倒不如去花园里头走走,这别院的风景从外头看着就很不错的样子。 小丫鬟名唤诗意,看着要比流香大一些,知道沈如意的身份,嘴巴特别甜。 “三皇子妃,您这边走,这儿是别院的假山群,里头比较绕,千万不能跟丢。” 沈如意“嗯嗯嗯”地应着,眼睛却止不住地打量着四周,这有山有水的阵势,没个半年绝对建不成。 她心里一边感叹一边羡慕,然后……走丢了。 流香一直低着头搀着她,生怕地上的小石子崴了她的脚,眼下抬起头也顿时愣住:“皇子妃,我们跟丢了?” 沈如意淡定道:“走不远,我们自己走出去也没事。” 话是这么说的,可她低估了这假山群的魔力,每一处都长得极为相似,她从左边拐进去,没过一会儿又从右边的小洞拐了出来。 而假山外头,一直热心为沈如意讲解的“导游”诗意终于发现“嗯嗯嗯”游客三皇子妃不见了。 小丫鬟沉迷介绍花园景致,这下发觉贵客跟丢,急地顿时红了眼,就在她准备不顾脸面大喊的前一瞬,她在花园口瞧见了救星。 “二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短了短了,过两天会加更补回来的!感谢在2020-06-11 00:00:00~2020-06-13 20: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偷吃了太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沈如意还算是随遇而安,也就是迷路的第一时间愣了下,之后走了几圈没绕明白反而愈发从容起来。 流香愁容满面,着急的话涌到嘴边见着自家皇子妃一脸平静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从那走过去好像就能回到刚才那片小池塘了,我记得那里还养着金鱼,我们过去瞧瞧。”沈如意抬手一指,正好是刚刚二人饶了好几圈的假山洞口。 “……”流香感觉不大靠谱,可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七拐八拐地总算是到了小池塘。 “皇子妃,你说咱们是来贺寿的,殿下怎么还那么忙呢?”流香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忍不住问道。 若不是殿下独自离开,皇子妃也不会来这儿。 池塘边的巨大石块上放着饵料盒子,沈如意抓了一小把撒进池子里,而后才看向流香:“贺家同殿下连着亲,又同在朝中,有事谈很正常。” 沈如意并未言深,贺家和慕容珩母族舒家一样都是慕容珩一派,按着原著时间来说,此时朝中一些老臣重臣已经开始催着皇帝立储,以贺寿为名商谈要事也很正常。 “奴婢以前在丞相府就听说过,贺家如今这一辈三子一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尤其是那二公子,样貌英俊,武艺高强……” “停停停,”沈如意撒完手里最后一点饵料,转过头看向流香,一脸无奈道,“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夸夸群成员吗?” “啊,什么夸夸群成员?”流香一脸懵。 沈如意拍拍手心,挑眉道:“就是不管好坏,都能说出一堆彩虹屁。” “彩虹屁?” “举个例子,就拿你说的那个贺家二公子。”沈如意双手附在背后,像个教书先生般,“二公子是谁,那是帝京顶顶好看的人,如果说人世间只有一个人是完美的,那这个人必是二公子。” “你问我这辈子最想成为什么,那一定是二公子手里那把剑,时时刻刻被二公子握在手心。” “你知道贺二公子全身上下最不值得一提的是什么吗?” 连续发懵的流香摇摇头。 沈如意淡定自若地说出后半句:“当然是他那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帅……” “脸”字还未出口,池塘前头的岔路口突然出现两个身影。 “三皇子妃,奴婢终于找着您了!”诗意小跑过来,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转过身看了眼另一个人,“三皇子妃,这是我们二公子。” 二公子…… 等等,二公子! 沈如意猛地看向岔路口的男子,一身蔚蓝束腰锦服,身姿潇洒如玉树,眉目间带着自然而然的英气。 贺梓祁给她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初见惊艳的那一挂,反而他的气质十分柔和,世家公子的贵气与武将应有的豪气融合得绝妙。 “贺梓祁见过三皇子妃。” 那人走上前,抱拳行礼。 沈如意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笑:“二公子有礼了。” 只希望他刚刚没听见自己说的那些…… “皇子妃曾经见过在下?” 此话一出,沈如意心头一凉,果然是听到了。 “没,没有,不过二公子盛名在外,我也是道听途说。”看他的反应应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贺梓祁爽朗一笑,似乎是信了她的话。 他的皮肤微微偏小麦色,这倒是衬得他这一笑莫名真诚,不由地让沈如意放松下来。 按照原剧情女主和男二应该是在寿宴上初见,现在提前了,也不知会不会产生连锁反应,不过她倒也不担心,毕竟她同原女主还是很不一样的。 “皇子妃,现下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让奴婢带着你去前厅吧。”诗意也怕再出现走丢的意外,索性赶紧将这位祖宗送到筵席上。 沈如意倒是无所谓,正想点头,贺梓祁却道:“我也正要过去前厅,就让在下带皇子妃过去吧。” 诗意听此,面上一松,看向她时眼里掩饰不住的期待。 沈如意:“……” 她有这么麻烦吗? “那就有劳二公子了。” 罢了,谁带都一样。 其实现在过去前厅是比慕容珩同她约定的时间要提早一些的,所以当沈如意在前厅里头瞧见他时,她着实有些惊讶。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她和贺梓祁甫一进去,贺家老太太最先开口说的一句话。 “祁儿这是带了孙媳妇来?” 本来是趁着自己大寿开的一句玩笑话,结果一说出口,半个大厅的人都呆愣住了,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沈如意和狗男主的婚礼办得并不算高调,起码在皇子之间来说规格并不大,贺家虽也有人到场贺喜,但老太太是从未见过她的。 “娘,这是……”贺家姨母忍不住开口,她是见过自己外甥媳妇的,也深知自己外甥同这女子没什么感情,可这人毕竟是丞相嫡女,总不能让外甥媳妇自己来解释。 “贺老夫人,这是子珅的正妃,沈如意。” 子珅是男主的表字。 没错,说话的正是慕容珩,他在贺家姨母开口前就朝着沈如意走来,顺势牵过她的手往前迈出一步。 贺老太太面上一愣,目光在自己孙子和慕容珩之间打转,她虽没见过三皇子妃,但名字是听过的。 “这,那这是老身眼拙糊涂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又看了沈如意几眼,心里忍不住惋惜:沈冲这般老奸巨猾的人竟然生的女儿如此灵慧,这面相看着着实讨喜,只可惜…… 可惜什么,老太太没再想下去。 大寿星犯的错那能叫错误吗,沈如意自然也没有多言,笑了笑便当作一段无伤大雅的小插曲给忘了。 慕容珩牵着她的手退到一旁,就在她准备将手抽出时,男人却微微一用力。 沈如意蹙了下眉,下意识转过头看他,只见这厮一脸淡定,就好像两人手下的较劲并不存在一般。 “殿下?” 她压着嗓子,用气声提醒他。 慕容珩眼皮轻轻一动,可等了半天手下还是没松开。 沈如意的手是被完完全全给握住的,她想施力都没有着力点,最后只得放弃仍由着他牵着自己。 二人看着倒像是有些亲密,可她心里却十分理智,这人不可能会因为刚刚的事吃醋,现在奇怪的举动也断不是为了“宣示主权”。 可就是因为她清楚这些,她才更加不理解慕容珩此刻的操作。 寿宴很快开始,等落了座,他也仍旧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表哥。” 爽朗干净的男声在二人背后响起,沈如意下意识回过头,来人正是贺梓祁。 “刚刚的事很抱歉。之前表嫂在假山迷路,我瞧见后便想着带她过来,谁想竟然闹出这般误会。” 慕容珩的右手是自由的,此时正端着酒杯,听到贺梓祁的话,轻轻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没误会。” 贺梓祁的目光轻轻扫过二人牵着的手,而后笑道:“那便好。” 说完,他抬眸看了眼沈如意,就在她察觉到目光的前一秒又匆匆别开。 …… 寿宴虽然热闹,可沈如意却一直兴致缺缺,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的右手一直被牵着,压根不能吃东西!!!! 每每旁人说着哪道菜如何如何入味,如何如何鲜嫩,她都只有暗自吞口水的份,只要她右手一动,狗男主就立刻一把握紧。 好想骂人,沈如意如是想着。 无聊且充满了诱惑的席面终于撤下,沈如意饿着肚子松了口气,而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突然一松。 嗯? “走吧,去同贺老太太说一声,我们回府。”慕容珩丝毫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奇怪之处,平静且坦然地开口。 沈如意一脸“这人有病”地跟在他身后,突然,一个猜测从她脑海中划过。 慕容珩这厮托玛不会是在报复吧? 报复她一个人把茶点全吃完,最后还赖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热了,各位小可爱一定要多喝水,防止中暑! PS:明天加更 第8章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沈如意看上去面色淡然,可实际上这一路她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暗骂慕容珩。 “咕噜。” 一道轻响突然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沈如意一愣,而后面上一红,捂住自己的肚子。 慕容珩反应过来,侧头看向她:“饿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沈如意心里有气,并不想搭理他,可奈何肚子不争气,又开始“咕噜咕噜”。 马车已经行到城内,沿街叫卖声闹哄哄的,慕容珩掀起一侧的帘子,说了句:“停车。” 沈如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马车也应声停下。 “殿下可是有何吩咐?”司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慕容珩并未回复,反而看向沈如意,一脸理所当然道:“不是饿了吗,这边都是吃的。”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沈如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厮走的是软硬兼施的政策路线,先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慕容珩目光下移到她的肚子,默默吐出五个字:“你吵到我了。” …… 沈如意下马车后还在来回吐着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气死没人继续在书里虐狗男主。 “皇子妃,殿下一定是瞧见了你在席上没怎么动筷。”对夫妇二人之间暗流涌动毫无察觉的流香笑意盈盈地说着,“看来殿下还是很关心你的。” 瞧见?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的“阴谋”。 沈如意看着一脸单纯的流香,还是没忍心打破她的幻想,不过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的:“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流香挠挠头,紧抿着嘴巴跟了上去。 沈如意本想在面馆吃一碗面就走,可谁想去找面馆时路过一家烤鸭店,从外头看去生意十分火爆,很受欢迎。 “皇子妃是想吃烤鸭?”流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有这个想法。” 流香似乎不太建议,道:“可是吃这个不知道需要多久。” “没事,买了带走。” 沈如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马车里,慕容珩正闭目养神,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烦躁。 “殿下,皇子妃这么久不回来,不会是……”司平坐在外头,面上生出疑虑,忍不住开口问道。 车厢里的人并没有回答他,不过听到这话还是缓缓睁开双眼。 他知道司平话里的意思,之前沈冲来府上找沈如意的目的未达成,一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今日带沈如意去贺寿的事并不是秘密,若沈冲真是有心确实可以在这一天里找机会单独见她,不过刚刚是他主动让沈如意下马车的,他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是知道不会出任何意外。 况且沈如意她……恐怕比他还厌烦沈冲吧。 这可真是奇怪。 慕容珩眼里生出一抹兴味,也就在这时,外头司平的声音再次响起。 “皇子妃。” “司平,这是我买的烤鸭,特意让人切了片,来,这是你的。” 沈如意的语气略带着点娇憨味儿,隔着帘子慕容珩的脑海里也不自觉地浮现出她眉头轻挑,嘴角勾笑的模样。 还没等他完全将她的模样勾勒完,眼前的帘子轻轻一动,想象中的人已经带着笑走了进来。 沈如意手里握着一个盒子,盒子上头雕刻着的纹路是京中某一家著名烤鸭店的标志。 “只买了这个?” “是啊,别的东西吃了也就是我一个人吃,那多没意思。”沈如意在慕容珩身侧坐下,而后将装着烤鸭的盒子放在茶几上,“烤鸭就不一样了,大家可以一起吃。” 话落,她便打开了盒子。 一股浓郁鲜香的鸭肉味猛地溢出,盒子里头左侧是金黄油亮的片皮鸭,右侧则是店里送的面皮和蘸料碟子。 “这里头是半只,另外半只我给流香和司平还有车夫大哥了。” 沈如意笑着解释,这话看似没有什么意义,可旁人听起来下意识就脑补了另外半句:另外半只给了他们,这里头半只是我和你吃的。 慕容珩自然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他一直等着沈如意开口。 可……一直到身边的人吃下第三口,他都没等来一声品尝邀请。 沈如意心满意足地卷着面皮,一口接一口,已经吃了小一半,整个过程旁若无人般地自然。 “咳咳。” 身侧的人轻咳了两声,她瞥了眼过去,就见他正看着自己。 “殿下,是不是我的吃相太不雅观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手下卷面皮的动作却没有停。 慕容珩面上有些僵硬,你连车夫的那一份都给了,竟然没他的份? “嘴角沾了酱。” 心里再如何质疑与不满,话说出口时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沈如意没有错过他眼里的一闪而过的烦躁,会心一笑道:“实在是太饿了,我尽量速战速决,绝不污染殿下的眼睛!” 说罢,她就开始了大快朵颐的一餐,蘸酱卷饼入口食之一气呵成。 慕容珩自小在宫中长大,尝遍美食却也从不贪食,可这一次,他偏偏被沈如意这毫不拘束,没有半分矜持的吃法勾得心头痒痒,甚至还产生了饥饿感。 沈如意察觉到来自某人的凝视,不禁没有扭捏,反而吃得越来越起劲。 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他之前在别院让她只能干看不能吃的,哼。 她在心里头暗自得意,全然没注意到慕容珩的手朝她这边伸来。 “?” 刚刚卷好的烤鸭去哪儿了? 沈如意转过头,就见慕容珩从容不迫地咬下半口卷饼,眉头一挑,似有些挑衅地瞥了她一眼。 等到一口咽下,他才缓缓道:“皇子妃卷饼技术不错,很香。” 沈如意喉间一哽,索性丢掉伪装,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慕容珩,你这叫什么行为,这叫明抢!” “你是我的正妃,夫妻一体,为何不能吃?” “那刚刚在贺家,你不是也不让我吃?” 慕容珩一脸无辜地看向她:“我没有不让你吃。” “怎么没有,你一直扣着我的手,我怎么吃?”沈如意索性拿过帕子将手擦干净,彻彻底底地转过身子,准备同他理论一番。 “我们新婚不久,寿宴上人多眼杂,自然要牵着手以显感情和睦。” 沈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在后面,会有点迟~ 第9章 有些事只要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和难以接受了。 就比如…… 此后一段路,慕容珩已经能十分熟练且坦然地拿过沈如意卷的烤鸭,而且毫不吝啬地夸赞几句她的卷饼技术当作回赠。 马车在三皇子府大门外缓缓停下,沈如意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而后看着身侧的人笑道:“殿下,今日服务费一百两银子,麻烦尽早结账。” 慕容珩挑了挑眉:“服务费?” “殿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您看,您都这么夸我了,想必对我的服务一定十分满意。”沈如意掀起帘子准备下马车,“对了,我要现银,不要银票。” 她不想走原女主的老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离开帝京,离开这些给原主带来悲伤和苦痛的人。 其实对于写小说这事她也考虑过很多,一来打发时间发泄对原著的不满,二来也是想出个书赚点稿费。 丞相府给的嫁妆虽然丰厚体面,可她心里清楚这些是决不能碰的,这除了是她自己的想法外,也更是为了依循原女主的意志。 对慕容珩来说,一百两银子自然算不得什么,可不知为何看着沈如意离开的身影,他忽然就对她这种疏离的态度感到不满和烦躁。 “殿下?”司平在外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家主子下马车,忍不住出声提醒。 “司平。” “是。”他赶紧应声。 “让管家取五百两银子到沁园。” 司平有些迷惑,但还是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沁园。 沈如意潇潇洒洒地回到房间,恰巧小厨房送来每日必备的绿豆汤,她便索性直接坐下正好当饭后甜点。 “皇子妃,奴婢去让人备水。”流香轻声道。 “好。” 如今正值夏末,外头又晒又闷热,再加上她刚刚吃烤鸭吃得急,身上黏腻得紧,必须得好好泡个澡。 原主生活的南边小镇向来多蚊虫,因此她在回到帝京时把自己特制的泡澡药粉给捎上了。 这种药粉闻着和薄荷有些像,只要泡上一回,就能有好些日子不会被蚊虫叮咬,沈如意十分喜欢。 凡是她想认认真真泡澡的时候,必然要在浴桶里撒上一些,今日正是一个好时机。 慕容珩来到沁园的时候,外头的丫鬟小厮都困得昏昏欲睡,见到他顿时吓得一阵激灵,齐齐跪倒在地就要开口喊人。 “嘘。” 他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无需管他。 其实一开始来的应该是管家,可谁想他最后改了主意,打算自己亲自过来一趟。 卧房内,舒舒服服泡着澡假寐的沈如意压根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白皙滑嫩的双臂舒展在浴桶边,被水汽蒸得泛红的指尖轻轻敲打出节奏。 “洗呀洗呀洗澡澡,泡澡药粉少不了……” 改编大师现场改编广告曲,正好遮过了外屋细微的叩门声。 流香被她打发去休息了,她压根没想到会有一个人直接闯进自己的卧房,因此当短促的喷嚏声响起时,她整个人呆愣了三秒。 “谁,流香?” 其实这话十分多余,她能听出那喷嚏声是男子发出的。 可她刚问完这句话,接二连三的喷嚏声又响了起来,大概有七.八次后才渐渐停下,而后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是我。” 沈如意:“……慕容珩?!” 直呼过一次姓名后,她也就索性随便到底。 从声音大小来估计,慕容珩应该还在外间,她想了想便直接擦净身子更衣走了出来。 外头的某人紧蹙着眉头,满脸写着两个字“痛苦”。 “这是什么味道?” 沈如意见他这般嫌弃,这才突然想起来原著中的某些情节。 在原著中,男女主的同床其实来得不算晚。那晚原主照常用特制药粉泡澡,在男主来之前便躺在床上裹着薄被,一副紧张而又忐忑的姿态。 男主故意拖延时间姗姗来迟,面无表情地在她身侧躺下,结果才躺下没多久,他就开始打喷嚏。 原来,慕容珩对这种药粉过敏。 “这是驱虫的药粉。”想起这一切的沈如意憋着笑,故意着重“驱虫”二字。 原著里,女主喜欢上男主后就丢掉了自己精心制作的药粉,她本就是吸引蚊子的体质,一到夜里就饱受蚊虫叮咬的折磨。 即使后来男主有所察觉,送来太医院制的泡澡粉,效果却大不如她自己原先的那款。 如今的沈如意自然不可能仅仅为了讨好狗男主,让他能在自己多留几夜而丢弃掉药粉,这种卑微,自讨苦吃的做法,她是绝不会做的。 而此刻,慕容珩蹙着眉,尽量憋着气。 他能感觉到面前的女子有些出神,他有些好奇。 “你在想什么?” 沈如意回过神来,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殿下来沁园做什么?” 可话刚落下,她就眼尖地瞧见了一旁桌子上多出的一个红木盒子。 “我的酬劳?” 慕容珩轻嗯一声,道:“你可以检查一下。” 沈如意客气地笑笑:“这点银子,殿下不至于骗我,我相信殿下。” 虚伪疏离的笑毫不遮掩地表露在脸上,慕容珩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既是如此,那皇子妃好好休息。” 说罢,他就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如意愣在原地,就这样? 还真就是为了送钱来的? 虽然有些意外慕容珩亲自送钱来,但这点小小的困惑抵不住对白花花银子的向往,沈如意扬起唇角,几步走到桌前,一把将红木盒子打开。 “……” 打开方式不对。 她合上盖子,沉默半晌,再一次打开。 五百两银子?! 罢了罢了,就算是拿错了,这钱也已经是她的了,沈如意拿起面上一锭元宝,感觉自己离自由迈出了一大步。 其后几日,沈如意照常一样过着吃吃喝喝,写写逛逛的日子,乍一看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只要细细琢磨就不难发现她平日里见到慕容珩的次数在不经意地增多。 从两天一次,到一天一次,再到这天的一日三面。 这是今天沈如意第三次遇上慕容珩了,不过这人身边还跟着好些个熟悉不熟悉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应该还是二更 第10章 (结尾小修) 花园小径上狭路相逢,沈如意便是想避开都无处可避。 三步开外,慕容珩同一名与他身高相仿的男子走在最前头,后面紧跟着在窃窃私语的正是贺毓盈和五公主慕容玥。 这组合,她可真是不大想搭理,可显然前头的人已经瞧见她。 “咦,这不是我那嫂嫂吗?”慕容玥生来娇纵,嗓子一提便夸张地喊了出来。 沈如意的视线从她面上扫过落回到慕容珩那儿。 “殿下。”她徐徐福身,抬眸间却不经意对上那个陌生男子。 这个人的目光凌厉且具有侵略性,眉眼之间同慕容珩也极为相似,恐怕只有可能是大临朝皇子之一。 按着原著里的描述,大皇子慕容玧气质温和,文质彬彬,显然不是面前这人,而六皇子慕容琮年纪尚小,不可能是这个身形。 如此说来,便只剩下一人,那就是二皇子慕容玦。 慕容玦乃荣贵妃之子,母族势力同慕容珩比要弱上许多,但此人城府深,圆滑且善谋略,十分懂得拉拢人心。 沈之玉那颗纯情的少女心就是被这么一个有预谋的人给牢牢握在手里的。 “这是二皇兄。”慕容珩轻启唇介绍道。 沈如意面上没有任何讶异与意外,笑着颔首打了个招呼。 “弟妹见过我?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 本以为见面寒暄这个过程简单就能略过了,谁想慕容玦却突然含笑着开口。 沈如意半扬着的嘴角不着痕迹地顿了下,沈家嫡女在旁人眼中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无人见过其长大后的样貌,可这所谓的“旁人”绝对不包括慕容玦。 慕容玦这人恐怕比沈如意还要了解沈家,自然也知道现在的她不是世人以为的沈家嫡女,如今问出这话显然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挑衅。 “如意怎么可能见过二皇子,只是我曾在爹爹那儿无意间听到过对二皇子的夸赞,什么年少有为玉树临风,再加上二皇子同殿下样貌相若,自然不难猜测。” 沈如意莞尔一笑,不轻不重地提了一句沈冲。 慕容玦满是兴味的笑意凝滞了下,这看似不经意的一言,可若是让父皇听见,保不住会多想。 “弟妹果然聪慧,三弟好福气。”他仍旧持着笑,可眼里的寒意却渐渐加重。 慕容珩将二人之间隐隐的暗涌收进眼底,勾唇笑言:“如意确实聪颖。” 沈如意对上他的视线,一时之间摸不透他到底是客气应付还是话里有话。 “殿下和二皇子应该还有事,那如意就先行一步了。”她实在维持不下去这僵硬的笑容了,来回对话间也都是虚情假意,实在懒得应对。 “表哥同二皇子也不过是消食闲逛,三皇子妃不如同我们一道走走吧。” 本来沈如意都要避过身,让他们先走过去了,谁想一直沉默看戏的贺毓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她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扯出一抹笑正要拒绝,慕容玦却先一步附和道:“贺姑娘说得对,既然碰见了,哪有分道而行之理,若是让旁的人听去,还以为是我抢了三弟陪三弟妹的时间。” 你就是不来,你那三弟也从没陪过我,沈如意在心头暗自腹诽。 这几人联合起来指不定要搞什么事,她只得将目光投向慕容珩,只希望这个没什么感情的丈夫能一如既往地嫌弃自己,不愿与自己同行。 “那就一道走吧。”接受到沈如意视线的慕容珩沉默半晌突然开了口。 …… 嗯? 这厮是不是就想看贺毓盈和她之间闹出点什么,他好吃瓜看戏? 连慕容珩都开了口,沈如意只好假笑点头接受邀请。 之前贺毓盈一直是和慕容玥腻在一起,可自从她进来,这人竟主动挽起自己的手臂,一副亲昵的样子同她说着话。 流香本来跟在她的身侧,可走了一小段路后,她一回头却见流香竟不知何时被贺毓盈的丫鬟拉了去说着悄悄话。 流香显然也不大习惯这种诡异的亲近,可贺家这对主仆简直是自来熟的模范代表,怎么无视都撇不开。 沈如意轻蹙着眉头,手臂间多出来的那个爪子像一根极其惹人厌的碎毛发一样多余且扎人。 几人来到花园后头的莲花池,如今正值夏末,池子里头的莲花开得浓密,绵延一片粉白与翠绿,清香扑鼻。 为了近距离观赏莲花池,这边的小路本就离池塘很近,中间仅有一些碎石子隔着。 也不知是不是沈如意心思过于敏感,她总觉得贺毓盈在带着她一直往莲花池靠,等到她踩上碎石子时终于忍不住轻声道:“贺姑娘,我们往里面走走吧。” “三皇子妃,这边风景好,赏莲自然要近一些啊。”贺毓盈微皱着眉,目光时不时地往莲池看,好像十分不舍。 沈如意心里有些发慌,可又说不出什么,正当她准备扯下贺毓盈挽在她胳膊上的手时,她的后腰处突然多了一只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贴在她后腰处的手轻轻一推。 “啊!” 池边的石子碎且杂,她一个没站稳,身子便往池子那边倾斜而去。出于一种人的本能,她下意识就往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胡乱抓去。 掉进池塘前的一瞬间,她知道自己把贺毓盈也拉下水了,同一时刻岸上响起杂乱的惊呼声,以及一道淡而模糊的“如意”。 沈如意学过游泳,但纯属业余,尤其是这种毫无防备下,她几乎不能好好地在水里稳定下来,更别说身边还有一个压根不会水的贺毓盈在拖后腿。 “救命,表哥,救,救命啊,啊哈!” 沈如意才冒出一点头,就又被贺毓盈一把拉下,就在她力气消散的前一刻,“扑通”一声响起。 “把表姑娘拉上去。” 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沈如意身后响起,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游到岸边,而后轻轻一托,岸上的人接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起。 “姑娘,姑娘!”流香急切的呼喊,一时之间顾不得礼数。 沈如意只是一时受到惊吓再加上被某个旱鸭子拖累,除了耗费大量力气,没什么精力说话外,意识都十分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还是有点迟,阔以明天早上康~感谢在2020-06-15 23:54:18~2020-06-16 21: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捉虫) 她被流香扶着站起身,抬眸便看见护卫将贺毓盈带着上了岸,她是个旱鸭子,一踏上地面便脚下无力,整个身子因为猛烈咳嗽而微微震颤着,看着十分痛苦。 沈如意不知道她这副柔弱的模样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只想看看这人推自己下水到底是想导一出什么戏。 “嫂嫂,你怎么这样!” 没想到率先开口讨伐她的竟然是慕容玥。 沈如意半倚靠在流香身上,右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眸色淡淡地看过去:“五公主这话是何意思?” “去传太医。”慕容珩对着一旁的小厮低声吩咐着,而后目含警告地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厉声道,“都先回自己院子去。” “殿下,不急。”出声的是沈如意,原著中就有出现过这种低劣的陷害梗,一次又一次,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怎么能不让贺毓盈将这场戏演完,“公主的话,我听不明白,烦请细说说。” 本来慕容玥被自家皇兄瞪了一眼有些发憷,可现下听到沈如意这般淡定自若,多少有些不服。 “你还要装傻,刚刚明眼人都瞧见是你抓着表姐,表姐这才被你带着掉进水里的!”慕容玥冷哼两下,又道,“你自己站不稳,还要拖人一起下水,你难道不知道表姐体弱又不会水,你差点害了表姐!” 从水里出来也有些时间了,沈如意的体力也已经渐渐恢复,她缓缓松开倚着流香的手,而后坦然道:“首先,我确实不知道贺姑娘体弱还不会水。” 贺毓盈又不是金元宝,难道是个人就要知道她身体如何如何柔弱不堪吗? 她这话一出,慕容玥明显愣了下,可她到底气在心头,很快反应过来:“你就算不知道,可你自己掉进水里却还要拖着表姐一起,难道不恶毒吗?!” “公主,别说了。”话题中心人物贺毓盈这时终于低低柔柔地出了声,她的目光略过慕容玥和沈如意,直接朝着慕容珩看去,“皇子妃一定是不小心的,不可能是公主说的那样故意……拖着盈儿下水,殿下莫要怪罪皇子妃。” 故意拉长的那一小段沉默,沈如意听着着实累人,她侧头看向慕容珩,那人正也回看着她。 这目光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她自己解决? “贺姑娘说得很对。”既然慕容珩不愿意回答,那她就上场了,“我确实是不小心的,姑娘一直挽着我的手说想近距离观赏莲花,池边碎石子多又潮湿,我一不小心就踩滑了。” 沈如意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她看似承认了自己拉贺毓盈下水,可另一面又不着痕迹地说出了自己会掉进水里的一个很大原因,那就是贺毓盈自己要往池边走。 “人遇到危险,本能就会自我防卫,不论我身边那个人是谁,我都会下意识抓住她。贺姑娘,十分抱歉,不过你如此善良大度,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她面上带着温柔且虚伪的笑,目光直直地对着贺毓盈。 在原著中,原主总想着据理力争,证明自己没有错。可那又如何,这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原主身边的流香都未必会时时向着她,更何况男主表面上与原主立场不同,压根不会帮她解围。 这一次,她偏偏不说出自己掉下水的真正原因。 贺毓盈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可很快就掩饰下去,勉强弯起唇角,仍旧一副虚弱的模样道:“……盈儿自然能理解,这事不怪皇子妃。” 本来慕容玥还在责怪沈如意拖贺毓盈下水,可谁想贺毓盈自己先打她脸,抢着替对方解释,而后沈如意这边又主动应和确实不是故意。 这一圈下来,反倒显得她在无理取闹,这下小公主心里有气,却憋着发不出来,索性一跺脚直接领着丫鬟走了。 沈如意低头掩面,嘴角轻勾着。 “表哥,盈儿身上不适,想先回璃园整理一下。”贺毓盈柔声开口。 瞧了一出好戏的慕容珩收回一直落在沈如意身上的视线,随意地点点头,轻嗯一声。 “殿下,我也先回去了。”沈如意见贺毓盈要走,也赶紧开口。 “等等。”慕容珩轻声喊住。 她一愣,回过头,就见司平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的正是他自己的外衫。 沈如意不解,抬眸看向慕容珩。 “你是三皇子妃,这一路难道就想这么走回去?” 这话一出,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虽然原主的身材不算多么玲珑有致,但该有的地方还是有的。 而且她的外衫颜色较浅,被水这么一浸,里头的颜色都透了出来。 “咳……多谢。” 沈如意接过司平的外衫,余光却瞥见贺毓盈面上尴尬地站在不远处。 “若是贺姑娘不嫌弃,便用我的外衫吧。”还没从吃瓜状态回过神的慕容玦这才反应过来,作为现场唯一一个有干净外衫的男子,他不得不开这个口。 贺毓盈扯着嘴角,盈盈福身拜谢:“璃园离这儿不远,二皇子的好意,毓盈先谢过了。” 说罢,她也不再久留,直接领着丫鬟往右侧走去。 沈如意见她消失在拐角,甚至来不及同慕容珩说一声,便也跟着转身离开,不过她并没有往右侧走去,反而走到了来路上。 大概走出一段路,流香这才忍不住道:“皇子妃,我们怎么往这边走?” 这条路虽然也能回沁园,可需要绕过很长一段路。 “去看戏。”沈如意面上带着笑,“走,难得一遇的戏。” 流香一脸懵,可仍旧紧跟上她的步伐。 她们走的这条路不仅能回沁园,更重要的是与贺毓盈她们回璃园的路很近,仅仅隔了一面墙。 沈如意走得快,甚至比她们还早一步到那条长长隔墙的另一侧,隔墙上每隔一小段就会有一个脑袋大的镂空雕花,她只要在走过这些雕花时注意一些,便不会被贺毓盈她们发现。 “那不是……”流香看到来人,下意识出声。 “嘘。” 沈如意赶紧捂住她的嘴,摇摇头示意噤声。 墙的那一头很快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第12章 “姑娘,你说这个沈如意是不是蠢,竟然都不辩解就这么认了!” 这声音是贺毓盈身边的丫鬟。 “她若是真蠢就好了。”轻柔语气在无人的小道上突然变得冷冽低沉。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毓盈在那头冷笑一声:“我原想着身为相府千金怎么着也是个娇生惯养,受不了委屈的。我推她的动作小心隐秘,只要她先一步责怪我,那我就能占上风以退为进,可谁想她竟然顺水推舟地附和我,反倒让我无言以对,这般心机怎么可能是蠢?” “姑娘的意思是那沈如意看出了我们的目的,故意不说出真相?” “看来是我低估了她,没有传闻中的娇娇弱弱,反而是个能屈能伸的。” 前头几步就是一个镂空雕花,沈如意拉着流香弓腰往前走,谁想这丫头停在原地一脸愤怒。 “怎么了?”她用口型问道。 流香紧抿着唇,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沈如意没太在意她的异样,拉着她往前。 “那姑娘,我们就这么算了?”隔墙那边的声音再次传来。 “算了?沈如意压根配不上表哥,你觉得我会就这么算了,这段时间慕容玥要在这儿小住,我早就想好了理由陪她一道在这儿,时间还长着呢。” …… 那边的人渐渐走远。 “皇子妃,原来刚刚竟是她推你下的水,太过分了!”流香憋了一路,这下终于有机会开口。 沈如意轻笑一下:“不然你以为她那丫头为什么要把你拉走,这样贺毓盈才有机会接近我。” “啊……”流香这才反应过来,愤愤道,“我还说这人怎么这么烦,和她又不熟还要拉着我东拉西扯的。” 小丫头气鼓鼓的,沈如意看着着实有些可乐。 两人也继续往前走,流香又突然道:“皇子妃,既然你都知道,那为何刚刚不和殿下说清楚?” 沈如意叹口气,扯了扯湿透透有些黏人的领口,道:“连你一直在我身后都没瞧见是贺毓盈搞得鬼,那殿下自然也不可能看见,单凭我一人之言,你觉得殿下会相信我?” “更何况刚才贺毓盈的话你也听见了,她就想着我能开口辩解,这样她才能装柔弱当好人,到时候无理取闹,倒打一耙的反而变成了我。”她顿了顿,做了个总结,“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其道而行,她想让我怎么做,我偏不如她意。” 流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细想起来又有些愤恨:“没想到这贺家姑娘心机这么深,平日里明明看着柔柔弱弱的。” “连五公主都没瞧出她的真面目,你又如何能看得出。”沈如意嘴角勾起一抹含着嘲讽意味的笑。 在原著里,五公主慕容玥是站在贺毓盈那边,与原主对立的,可就她这段时日观察下来,或许慕容玥也是被贺毓盈的伪装给欺骗的。 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仅仅是因为刚刚在莲池边慕容玥那恨铁不成钢的一个跺脚,娇娇气气倒是附和她刁蛮公主的人设。 可也正是因此,沈如意能看出慕容玥待贺毓盈是真心实意的,一个待人真诚的人又能坏到哪儿去? 况且从刚刚贺毓盈主仆间的对话看,慕容玥是真的不知道落水事件的真相,她甚至也不知自己已经成为贺毓盈利用的棋子。 “那我们该怎么办,看她们刚刚说的,好像要在府上长住。” 流香的话打断了沈如意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看了小丫头一眼,沉默半晌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不定能让她早点下线。” “早点下线是什么意思?”流香瞪大双眼,“奴婢怎么觉得皇子妃的话越来越听不懂了……” 沈如意轻轻在她肩膀一拍,转移话题道:“我们快回去吧,说不定太医都已经到了。” 说罢,她就加快了步伐往沁园的方向走去,唇角微微勾着。 在原著中贺毓盈一直蹦跶到男女主感情确立还没下线,甚至还时不时拉上慕容玥一起给原主添添堵。 她与原主应对白莲花女配的方式不同,这使得剧情突然多出一条未知线,或许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让慕容玥看清小白莲的真面目。 如果贺毓盈真的要搞事,她说不定还能让这朵小白莲早些下线,顺便也积累积累写作素材。 …… 沈如意主仆二人回到沁园后没多久,慕容珩让人找来的太医就来了。 夏天落水其实问题不算很大,最多就是受了点惊吓外加体力流失,太医仔仔细细地写完方子又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奴婢现在就去吩咐厨房抓药煎药。” “等等。”沈如意喊住流香,有些不自然道,“别去了,这种天落水哪里算得上严重,你让厨房烧些水,我沐浴完睡一觉便好。” “啊……这样可以吗,还是喝药比较好吧?”流香拿着药方,有些犹豫。 沈如意见她这样纠结,索性端起架子,正色道:“怎么,现在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我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流香轻轻撇了撇嘴:“好吧,那奴婢让人去催催厨房。”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沈如意终于泡完澡清清爽爽地爬上了床。 这两天写的小说进展有些快,男女主已经到了互相暧昧的阶段,不过男主碍于自己的面子总是拉不下脸承认,面对女主时也常常冷脸。 “真是感情白痴。” 沈如意一边写着一边暗自吐槽,既然心里有感觉,两人又是合法夫妇,为什么不能直说,偏偏还要靠一些幼稚的手段来引起女主的注意,而这些手段自然逃不开女配的存在。 她现在就是在写男女主还有女配一起用膳,女主和女配都喜欢甜食,而男主把最后一块芸豆卷给了女配。 女主心里其实并不在意,可女配却拿着这点细节处处挑衅女主,男主在一旁视而不见,还将女主最吃不得的爆辣味烟熏肉夹到她碗里。 男主一副高高在上,赏赐的姿态让女主的心忍不住抽疼。 用完膳后女配本要离开,谁想竟然在门口崴了脚,一副娇弱但强忍泪水,故作坚强的模样着实勾人。 最后,男主违背和女主一起散步消食的约定,抱起女配离开了房间。 “冉烟雪无意识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左心房处传来丝丝缕缕的疼,她想,或许这一段感情确实不属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 第13章 沈如意写完新章就将稿子整理好放到了枕边,而后将案几移到床脚,卷了薄被便翻身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流香突然将她轻声唤醒。 “怎么了?”她艰难地睁开眼,以往她都是自然来,流香一般不会过来打扰她。 “皇子妃,殿下来了,正在外头喝茶。” 流香压着嗓子说话,很轻,但一字一句却很清晰地入了沈如意的耳。 慕容珩来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转头看向流香:“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一开始殿下只说再等等,不过……大概是等太久了便让奴婢过来将皇子妃你喊醒。”小丫鬟面上有些尴尬。 沈如意轻咳一声,她写完稿子就特别容易困,而且很难醒来,看流香这幅神情,慕容珩估计已经等了很久。 下床洗了一把脸,简单整理一番后她就走了出去。 慕容珩正坐在外间的坐榻上品茶,听见声响便转过头看来,四目相对间,他顺手将茶盏轻放在案几上,道:“怎么没用太医开的方子?” 沈如意没料到他开口的第一句会是这个,一时之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她在一旁圈椅上坐下,笑道,“觉得没有必要,就不麻烦人跑一趟,又是抓药又是煎药的。” 她现在睡得正饱,精神气也很足,见她这般,慕容珩也就不再多言。 “殿下此番过来是有何事?”总不能是专门因为她没吃药这事来的吧。 慕容珩抬眸看着她,轻声道:“五公主会在府上住几日。” 嗯? 以往慕容玥也来住过,这也要通知她? “我知道。” “除了她以外,还有人也会在府里住上一段时日。”前头的男人继续开口。 沈如意并不太惊讶,勾了勾唇:“知道,贺姑娘嘛。” 谁想她话音刚落,慕容珩却说:“不,我要说的不是她,而是与玥儿一道过来的尤嬷嬷。” 尤嬷嬷,这称呼有些熟悉。 “她是皇后身边的人,陪着玥儿过来并不是单单为了照顾她,更重要的是替皇后监视我们。” 沈如意一愣,突然就想起来原著里也有这么一个剧情。 大临朝皇后身份尊贵,皇帝同她虽不大亲密但也算相敬如宾,总的来说也算人生顺遂。她唯一的遗憾,那便是身子弱,难得身孕,十数年来只有一女。 皇帝怜惜她,便在舒贵妃逝世后将其子,也就是慕容珩养在皇后的那儿。 彼时慕容珩已经能察言观色,也因此这么些年来他同皇后的关系并不亲厚,反而还处处被她压制着。 尤嬷嬷的到来表面上是说照顾五公主,实际上是来监视他们这对新婚夫妻。 沈冲在朝中表面上是中庸一派,可实际上人人皆知他和贺家并不对付,尤其是贺家老一辈是十分看不惯沈冲的为人。 若是慕容珩和沈冲之女关系亲密,说不定贺家会和慕容珩生出嫌隙,毕竟贺家同慕容珩中间始终隔着一层。 而皇后就是期待见到这一幕。 “我们是父皇亲自赐的婚,若是感情不和的事闹得太大会有失父皇颜面,所以这段时间你搬去主院同我一起住。” 这个表面理由倒是不错。 沈如意轻扯了下嘴角:“我明白了。” 一个贺毓盈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个尤嬷嬷。 “今天便将东西收拾好,夜里搬过来吧。” 临走前,慕容珩如是说道。 沈如意撑着下巴坐在圈椅上,流香过来她都没有发现。 “皇子妃,殿下说让我收拾行李,收拾什么行李啊?”她刚刚在外头候着,并没有听到里头的对话,还是殿下出来后才对她说的。 “收拾行李,搬去主院。” 沈如意轻叹一声,起身往里屋走去。 “搬去主院?”流香和她简直是两个画风,“我们要搬去主院了吗,看来殿下对皇子妃还是很上心的!” 沈如意:“……” 算了,你就这么误会吧,她懒得解释了。 主院离沁园有些远,她吩咐流香不用收拾太多,一些日常的衣物带过去便可。 到主院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皇子妃。”管家早早就在院外等着,见她们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沈如意微微一颔首,问道:“殿下呢?” “殿下……殿下被公主拉着出府了。” 要说这话本没什么好犹豫的,慕容玥是慕容珩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嫡亲嫡亲的人,平日里虽严肃了些,但实际上心里还是十分疼惜的,她身为三皇子妃十分能理解。 管家这样遮遮掩掩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贺毓盈也跟着去了。 沈如意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我今夜住哪儿?” “殿下吩咐过了,从今夜起,皇子妃便住在主卧,和殿下一起。” 其实原著里都写了,可她偏偏不信邪,仍问道:“能加一张床吗?或者大一点的睡榻也行。” 管家面色尴尬,开口道:“殿下说要同床。” “……行吧,那你带我进去吧。” 大约过了两刻钟,流香和几个丫鬟终于将“夫妻恩爱”的卧室给收拾了出来。 沈如意无聊地坐在桌边吃着水果,见她们收拾完,便抬手让她们退下。 原著里女主在这一夜忐忐忑忑地睡在床里头,两个人无声地渡过了一夜,沈如意拿帕子擦净手走到床边,纠结片刻后仍旧躺不下去。 “反正也不差这么一点改变。” 她低声咕哝,而后转身往一旁的睡榻走去。 其实她并不是很困,可奈何屋里实在过于寂静,再加上她本身很容易入睡,还没过一刻钟她就没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时又是被人吵醒的。 这个人就是慕容珩。 “……”沈如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而后眼见着狗男主悄悄摸摸地把她从睡榻抱上了床。 “你干嘛?” 房间光线昏暗,听到声音时,慕容珩才看到怀里的人已经睁开了眼,他轻轻启唇:“睡觉。” 说着,他松开手直起身。 “我要去榻上睡。” 沈如意决定再商量商量。 第14章 “明日一早玥儿会过来同我们一道用早膳,尤嬷嬷也会过来。”慕容珩垂着眸看向她,接着又默默补充一句,“不过你若是能早半个时辰起来,可以选择睡睡榻。” 早起? 那简直是一种折磨。 沈如意轻掀眼皮瞥了他一眼,默默地卷着一条薄被往床里头翻了个身,罢辽罢辽,就当做是读书时候的同桌一起午睡吧。 屋里灭了几盏灯,光线愈发暗下去,她紧闭着眼感觉到床板轻轻一动,而后一片静谧。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身后仍旧未发出一丝声响,沈如意不确定慕容珩是不是已经睡去,但她感觉自己秒睡的技能好像消失了。 再加上刚刚她为了和慕容珩隔开特意整个人紧贴着床里侧睡,时间一久就感觉压着的手臂有些麻,胸口也有些闷。 这样恶性循环就更加睡不着了。 其实原著里的这夜,慕容珩表现得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沈如意也记得这一点,可真等她遇上却仍旧觉得束手束脚,一动也不敢动。 “睡不着?” 突然,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如意:“……” 这人没睡? “这床很大,你想动就动。” 话音刚落,沈如意就听见身后响起翻身的动作,她微微躺平身子侧头看过去,慕容珩这厮正背对着她。 原著里曾对他的睡姿有过描述,板板正正平躺着,双手扣在腹部,能够保持一整夜纹丝不动。 所以他现在转过身是为了让她能够自在些?沈如意脑中闪过这么一个猜测。 但不管原因如何,这一夜总算是能轻松度过了…… 翌日。 慕容玥一行三人到主院的时候,沈如意才刚刚梳洗更衣完,不得不说慕容珩的判断十分准确。 “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怎么这么不懂礼,还要让我们一桌子的人等她。”慕容玥心里头还记着昨日的落水事件,找着机会就想挑衅挑衅沈如意。 谁想沈如意听见这话半分恼意也没,就好像没听懂一般笑了笑。 “公主,殿下和皇子妃正是新婚,浓情蜜意的,晚些起来也是很正常。”开口的正是皇后身边派来的尤嬷嬷,她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沈如意。 一旁的贺毓盈正想开口打圆场,目光却不经意瞥见正朝这儿走来的慕容珩,笑道:“殿下来了。” 慕容玥见此,轻哼一声,这才作罢。 “既然都到了,那便用膳吧。”着一身玄衣的慕容珩面色淡淡,扫了眼一圈人,最后在沈如意身侧的空位上坐下。 慕容玥撇撇嘴正要动筷,眼前却忽地一亮:“咦,今日早膳怎么都是甜口啊?” 这话看似疑惑,可沈如意却能看出她眼底带着的调侃与八卦的意味。 若是她没记错,原著里男主便十分喜甜,而原主还特意为他学了一手做糕点的手艺。 “今日早膳是我吩咐厨房准备的,都是表哥爱吃的。”贺毓盈面上带着点红晕,轻柔的嗓音里多了点羞赧。 沈如意这才注意到面前这满满一桌子早膳竟然几乎都是甜口,唯一带着点咸味的应该就是那一盘金黄蛋饺了。 “……” 她最不喜欢甜腻的东西了。 身侧的慕容珩轻瞥了眼桌上的早膳,淡淡道:“以后不必备这么多。” 贺毓盈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笑道:“盈儿忘了,表哥最是看不得铺张浪费的,不过没事,若是吃剩下来了便让人收着拿给下头的人吃。” 沈如意听到这话蹙了蹙眉,状似无意地笑道:“贺姑娘用过的早膳那也是金贵的剩饭剩菜,下头的人怎么敢用,这番好意应该无人敢领。” “剩饭剩菜”这四个字被她加重了些,是个人也能听出其的讽刺意味,可偏偏她一脸的笑,明面上这话里又带着恭维的意思,让人无从指摘。 贺毓盈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勾着得体的笑回道:“是盈儿考虑欠妥了。” …… 沈如意不爱吃甜食,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往蛋饺那碟子里夹,可总共也没几个,很快碟子就见了底。 肚子空空,到最后她甚至都没心情拿起匙子喝粥。 “老陈,让厨房再拿些蛋饺过来。” 突然,坐在她身侧一直沉默的慕容珩开了口。 桌子上的人都纷纷朝他看去,沈如意也不意外。 贺毓盈最先开口:“这蛋饺竟然用完了,表哥喜欢吃的话那就再让人去备一些来。” 慕容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吩咐完便又继续喝着粥。沈如意见他沉默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感觉这人近来颇有些奇怪。 厨房一般都会将早膳备多一些,因此去的人很快就端着两盘蛋饺回来。 沈如意不明白慕容珩的用意,但心底却忍不住给他这个决定竖了个拇指,并下定决心一定要不着痕迹地多吃一些! 可谁想,她就算再怎么不着痕迹,也不难被人发现她吃的蛋饺最多…… 因为除了她压根没人朝着那两盘蛋饺下手。 慕容玥是本身不爱吃鸡蛋,贺毓盈则不想夺她表哥所爱,而亲自开口要蛋饺的慕容珩…… 他更是一点眼神也没有给那两盘蛋饺! 沈如意又咽下一口蛋饺,感觉数道目光盯在她的身上。 慕容珩这举动饶是不懂□□的慕容玥都能察觉出点什么,更何况贺毓盈这个一心扑在她表哥身上的人了。 自己不吃蛋饺还偏偏让人端新的上来,而这唯一吃的人就是他的皇子妃,这意思好像清楚明了吧? 沈如意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下意识抬眸正好对上慕容玥身后尤嬷嬷的目光。 难道是为了演给尤嬷嬷看?她突然想到这一点。 嗯,一定是的,逻辑通! 慕容珩真不愧是大临朝未来的君主,这演技他称第二,谁敢说第一? 一顿早膳吃得是耗费心神,沈如意现在压根不想着解决贺毓盈了,她就想赶紧送五公主走,好让她回归到原本懒散自由的日子。 …… “流香,我们回沁园一趟。” 同居后,唯有慕容珩处理政事的这段时间,她才有空闲能偷溜回沁园写小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在早上六点,以后应该都是早上六点或者晚上九点更新~ 第15章 小说里男女主的感情来到关键期,两个人互相喜欢可偏偏一个恶言相向不懂表达,一个沉默寡言淡然处之。 男主是当朝王爷,赐婚的皇帝本来十分看好男女主感情,可后来瞧见二人冷淡疏离,不得不考虑再替他纳一个侧妃。 侧妃的人选已经定下的消息传来时,女主鼓足勇气正准备去找男主表明心意,最后她失落而返。 男主意外得知此事,撇下公务匆匆赶去女主的院子,假意通知消息,实则想要试探,最后二人之间那层窗户纸总算被捅破。 接下来一章几乎都在写男女主甜甜的互动,可女主却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不安,看似甜蜜的氛围下似乎隐藏着某些肉眼不可见的危机。 …… “皇子妃,皇子妃!” 沈如意正写得投入,流香忽然从外头跑了进来,这丫头还是头一次没敲门。 “怎么了这是?” 流香弯腰撑着膝盖,猛吸几口气,而后才道:“刚刚奴婢在外头碰上陈管事,他说今夜我们可以出府,让皇子妃做做准备!” 沈如意一愣:“出府?” “是啊,今日是帝京一年一度的末暑节,城内夜市开启,公主嚷着要出府玩,殿下便说让皇子妃也一道跟着去。” 流香早早地就被买进丞相府,当了丫鬟后还从未逛过帝京的夜市,现下有这个机会别提多激动了。 而沈如意的重点却不在此。 原著里对这个夜市也有所提及,但它的作用更多的是引出后来的秋猎,立秋过后的秋猎是狗男主与原主感情发生变化的关键。 “皇子妃,皇子妃?”流香出声提醒,眼里还有所期待,“我们会去的吧?” 今日的稿子已经写完,而且她对这儿的夜市也十分好奇,于是肯定道:“自然,你去帮我找一身方便一些的衣裙。” “是!” 大临朝的夜市并不是日日都有,唯有一些特定的时节才会开放,也因此,一旦开启,整个帝京的主城街道就会变得十分喧闹繁华,人潮拥挤。 沈如意穿了件轻便的莲花纹妃色纱裙,掐腰的设计让她那不盈一握的腰愈发凸显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娇俏明艳。 因为就在城中,街道拥挤,马车多有不便,众人便各自乘着轿辇前往。 “皇子妃,到了。” 流香在轿子外轻声提醒。 沈如意走下轿辇,一抬头便见慕容珩着一身暗色束腰锦衣站在前头。 夜色将临,唯有远处一团似火红云,她又离得远,按理说应该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偏偏她有一股莫名的第六感,前头的那人正在瞧着她。 “夫人,爷让你过去。”老陈嘴角含笑,一脸憨厚地从慕容珩那儿走到沈如意面前。 现在就走吗? 她回头看了眼慕容玥和贺毓盈的轿子,还没瞧见半分影子。 “不等公主?”她轻启唇问道。 老陈仍旧笑着,解释道:“头先贺姑娘说妆发不大满意,公主陪着她又回了一趟院子,现在估摸着才出府没多久呢。所以,爷说让咱们先逛逛,会有人留这儿等公主她们的。” 沈如意挑了挑眉,心道这天黑得快,弄那么好看的妆发给谁看啊,贺毓盈真是得不偿失。 “那成,我们走吧。” 慕容珩见她走来,微微点了下头。 “爷。”沈如意皮笑肉不笑地打个招呼。 “嗯,走吧。” 两个人近段时间来同吃同住同行,相处得倒是相敬如宾,沈如意虽然对他还有些渣男印象,但也算是有所改观。 其实按着原著的进度,原主应该已经被狗男主虐身扎心好几次,可偏偏奇怪的是沈如意竟一次也没遇见过。 虽然这和她应对的方式有关,但次次都能避开也是有些意外。 “看路。” 右手腕忽然被人轻轻一拉,伴随着的是慕容珩那低沉的嗓音。 沈如意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最拥挤的主城街道,而刚刚她身边正好有一个少年急匆匆地跑过,差点将她挤到。 她侧头看向他,低声道:“多谢。” “何事心不在焉?” 令她意外的是,慕容珩竟然主动开口询问。 沈如意下意识回道:“我没怎么逛过帝京夜市,刚刚是觉得新奇才稍微有些出神。” “从未逛过?” 听到这一问,她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代入了原主的经历,原主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南边小镇,自然是没见识过帝京的夜市。 “父亲觉得女子抛头露面不太好,便不怎么允许我出门,尤其是夜里。” 沈如意想,反正沈冲的名声已经很差了,再多一个“迂腐”也无妨。 慕容珩对她的回答倒是没表现出质疑,只是忽然顿下脚步,侧头看了眼老陈。 老陈反应很快,忙走到沈如意这头,替她介绍:“前头便是戏台子,夫人对这个可感兴趣?” “戏台子?”她眼前一亮,“过去瞧瞧。” “夫人这边仔细着走。”老陈走在她前头,正好替她隔开那些横冲直撞的行人。 今日在城中搭台的是帝京里头最大的云景戏班,据老陈介绍他们这里的戏从剧本到服装全都是自己完成。 “剧本?”沈如意琢磨着这二字。 老陈没瞧出她面上的异色,点点头道:“是啊,城中云景书坊也是他们开的。” “是吗……” 沈如意想到自己的小说,等写完了也得找个书商印成话本子。 几个人在戏台前看了一会儿,因为人多也没提前预定只能站在后排,沈如意忍不住瞥了眼慕容珩,这厮冷着个脸一脸的不耐。 “噗嗤。” 她忍不住笑出声。 “夫人也觉得这出戏有意思吗?”老陈不明所以。 沈如意轻挑眉头:“是啊,着实有意思。” 一瞬间,她感觉身边这厮又冷了几度。 …… 看完一场戏,众人又沿路走走逛逛,一人一串糖葫芦拿在手中,除了慕容珩。 “各位这边瞧瞧,只要写出的字能得我们家主子青睐,那这把雕龙金镶宝石匕首就归您了!” 一道略显尖锐的吆喝声从右侧方传来,沈如意下意识看去,却见竟是一座遮幕的高台,白色幕布的后头隐隐显出一道身影,难辨性别。 而幕布外,一名有些肥硕的锦袍男子手指着台中间金光闪闪的某处,大声叫喊着。 “那是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老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解释道:“这是浮仙阁,只要城里开了夜市他们就会出来,拿出阁中的奇珍异宝来同城中百姓兑换。” “什么都可以换?” “确实什么都可以换,但是每一次他们会规定范围,比如之前一次他们要求的物品是家中妻子亲手做的绣帕。” 沈如意觉得有些意思,转头问慕容珩:“我们过去瞧瞧?” 男人已经被周遭拥挤嘈杂的环境磨得没有脾气,淡淡道:“随你。” …… 等沈如意走近才发现刚刚从远处瞧见的金光来自何处,台中间架子上摆着的是一把匕首。 此匕首通体为金,刀柄的最顶头一圈想着黄绿红三色的宝石,刀鞘上则刻着一条金龙。 “诸位静静!”台上的锦袍男子见人已经差不多,便再次出声,“在下再强调一次,此次兑换的物件是诸位的亲笔字,只要能得我们主子的认可,那么这把金匕首就是你的了!” 说着,锦袍男子一把拔.出匕首,同一时刻台下一片惊呼。 “竟然都是金做的!” “这刀能卖不少钱吧!” 沈如意眯着眸,一时间也被其金光闪到眼,“金刃金鞘”还有宝石,价格不菲。 “这刀……倒是挺小巧的。”她竟有些心动。 慕容珩收回看向金匕首的目光,垂眸瞥了眼她道:“你想要?” “听说爷写得一手好字。”沈如意突然想到这点,并不遮掩地承认,“我确实想要,不如爷和我做个交易?” “交易?”慕容珩轻挑起一侧眉头。 “没错,之前爷让我陪着你演戏,我可是什么也没说就答应了,爷难道不该付出点什么?” 慕容珩仿佛听了个笑话,轻笑出声:“这是你说的交易,难道这不是单方面的要求?” “怎么会是单方面要求,你帮我写字,我陪你继续演戏,直到那眼线离开。” 头先这么快答应同居,说到底也是因为她知道演戏背后真正的目的,皇后和慕容珩这两条腿,她自然选择后者。 “你这意思是说我若是不帮你写,你今晚回去便要同我分房睡了?” 这后半句听着有些别扭,但意思倒是没错,沈如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这把刀又漂亮还能防身,更重要的是值钱!是个人都想要好吧。 慕容珩沉默地盯了她片刻,最终还是应下:“可以。” 沈如意面色一喜,赶紧跳着举起手:“这儿这儿还有一个要参加的!” 可惜她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根本得不到任何注意…… “唰。” 耳畔忽地刮过一阵急促的风,等沈如意回过神来,原本还站在她身边的慕容珩已经上了高台。 “这,这位公子……”锦袍男子吓了一跳,连退三步。 慕容珩眸色淡淡,只轻轻吐出两个字:“纸笔。” 那人显然是被他这莫名的气势给吓住了,赶紧招手让小厮拿纸笔上来,笑道:“公子,公子慢写。” 这人自带着一股疏离矜贵之气,还是要和气些,锦袍男子暗道。 慕容珩站在桌前,提笔不过片刻就停了下来。 锦袍男子一愣,这就写完了? 他走过去,就见上头只写了俩字——浮仙。 “好字啊……”锦袍男子面上先是一顿,而后便是狂喜,忙道,“公子稍等,在下这就将字拿给我们主子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珩:没想到我媳妇和我算的这么清楚 第16章 (捉虫) 结果几乎毫无意外,当慕容珩持着匕首,逆光从高台跃至沈如意面前时,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何原主会对他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情愫来。 慕容珩对原主无情,可对旁人也不见得多情,再加上他样貌优越,矜贵又冷峻,一旦他表现出细心与一丝丝温柔,原主心动似乎变成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沈如意并不是原主,欣赏盛世美颜是一回事,心动又是另一回事,有前车之鉴在,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多谢,未来一段时间我一定好好配合你演戏。” 她很自然地从慕容珩手里接过金镶宝石匕首,而后十分客气地伸手在他的肩膀拍了拍,一副谈成了千万两生意的亚子。 慕容珩瞥了眼落在他肩膀上的手,抬眸看向沈如意却并没有说话。 “……呃。”秒怂的沈某人讪讪地收回手,笑着扯开话题,“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从另一条街走,顺路绕回去吧?” 慕容珩这才有点反应,点头轻嗯一声,先一步提腿往前走去。 浮仙阁换物一事虽耽搁了挺久,但等他们从高台前的人群中走出来时,外头街道上的人却并没有少去,反而越来越拥挤喧闹。 一整个酷暑已悄然过去,丰收的季节即将来临,帝京的百姓也想趁此机会狂欢一夜。 “表哥,表哥……” 微微有些熟悉的呼喊声在喧嚷声中若隐若现。 沈如意下意识抬头看向身侧的人,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慕容珩是习武之人,听觉应该比自己灵敏才是,谁想他十分平淡地回了句:“没有。” 没有? 沈如意本还想静下心来再仔细听听,奈何周围人声鼎沸,那点弱弱的声音像是她自己的幻觉般再没有出现过。 轿辇停着的街口,慕容玥正坐在一处小吃摊上吃着什么,一旁唯有于嬷嬷和她的丫鬟候着,不见贺毓盈。 “哥哥?”见他们走近,慕容玥放下手头的匙子,双眼不停在他们身后张望,“咦,表姐呢?” 听到这话,沈如意几乎是肯定了刚刚在街上自己并没有幻听,那声音确实是贺毓盈。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慕容珩眸色淡淡,说的也是陈述句。 慕容玥一愣,忙道:“我嫌里头太挤就没去,但是表姐很早前就进去找你们了,这么久了你们竟然都没碰到吗?” “没有。” 这理直气壮的回答…… 沈如意都不禁要怜爱贺毓盈了。 “你要在这里继续等吗?”慕容珩看向自己的妹妹,言下之意就是自己要先回去了。 “那我再等会吧。” 慕容珩没说什么,轻嗯一声自己朝着轿辇走去,沈如意见此也只好跟上步伐。 贺毓盈其实离他们不远,一路穿越拥挤人潮,眼看着他们和慕容玥汇合,也明明白白地恰巧听到这段对话。 沈如意听到后头动静,下意识转过头时,正好对上贺毓盈带着无限怨怼的目光,这目光让她心头一凛。 回皇子府的时候,她脑海里还不断浮现那一瞬间贺毓盈的神情,小摊上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愈发显得诡异和可怖。 她突然想到,其实原著前期贺毓在心里上是一直占据上风的,因为他的表哥对原主并不上心,甚至在很多时候会故意忽略她。 从旁人角度看,原主根本没有得到“三皇子妃”应有的待遇,这也让觊觎三皇子妃位置的贺毓盈心里得到平衡。 相对的,她对原主的手段也会更为缓和,大多都和之前连池边落水那种栽赃的白莲手段类似,可现如今…… 沈如意隐隐有种感觉,贺毓盈有一种白莲转黑的趋势。 尤其这一天天的,让她就这么看着自己和慕容珩同处一室,换位思考下,是个人都会吃醋,遑论她这么一个心态本就有些偏执的人了。 轿子缓缓停下,沈如意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你先回房,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幽静的小道上,沈如意和慕容珩并肩走着,忽然慕容珩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哦。”她下意识应声,片刻后反应过来,这厮和她说什么,她一贯没过问他行踪的习惯啊。 不过她也没再多开口,进了主院便自顾自地回房洗漱睡觉。 经过这么些同居的日子,她已经同床共枕没有任何感觉了,能很快入睡就和自己一个人一般。 唯一不好的便是她其实很喜欢晚上写小说,夜里安静,思绪也会更为清晰。 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大概一刻钟,沈如意突然有一种手痒想写字的冲动。其实按着原著的时间线,她大概能猜出慕容珩今夜要处理的是何事。 末暑节一过,秋猎即在眼前,此次出行护卫部署一事正是落在慕容珩身上,他现在恐怕正在书房和舒家还有贺家的人商讨此事。 白日里,尤嬷嬷总会有意无意地过来主院,嘴上说着什么送些补汤点心,实际就是为了监视她和慕容珩在做什么。 所以这段时间慕容珩一旦有什么事要处理,大多都是放在夜里,而且一处理,一般都要大半个时辰。 思及此,沈如意有些躺不住了…… 一刻多钟后,沁园漆黑的书房里,一个走姿小心翼翼的女子来到案桌前,抱走了一小叠宣纸。 主院,卧房。 沈如意搬来案几放在床上,又在床头边新点了一盏琉璃灯。 案几上堆放着的正是她之前写的小说,左右慕容珩也还没回来,她趁这个时间写了一两千字然后妥善藏好,应该没事。 事实证明,这段时间她对慕容珩的了解还是十分透彻的,她写完两个情节点,刚把稿子塞到床里侧的被单下,房门外就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没睡?” 里头的光亮与前几日有所不同,慕容珩进来时显然有些意外。 沈如意十分淡定地将案几推倒自己脚后跟,转头笑道:“是啊,太兴奋睡不着,所以看了会儿书。” 案几上放着她拿来装模作样的话本子,慕容珩不疑有他。 “早些休息,明日同我进宫一趟。” “啊?” 正准备躺下的沈如意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 感谢在2020-06-19 05:57:36~2020-06-20 20: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克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文采飞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慕容珩说,此前宫宴她未去成,皇后心中甚是惦念,再加上他自己也许久未去永安宫请安,便一道去了。 这当然是表面的理由,宫宴过去已经那么些时日,这个“惦念”也来得有些迟了。 “我需要注意什么吗?”沈如意直接问道。 慕容珩将外衫挂在架子上,听到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她抱胸靠坐在床上,笑道:“之前于嬷嬷来的时候你还让我和你演戏,现在要去见于嬷嬷的主子,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 “于嬷嬷这几日同宫中一直有通信往来,皇后应该只是想自己再确认一下而已,不用特别注意什么,不过既然你说到这里……” 慕容珩突然一顿,转身往另一头的案桌走去。 沈如意被他这么一搞,满是不解,随手披了件外衫就起身跟过去。 幽黄灯光下,男人一手撑着桌子,弯腰写着什么,她本以为是什么特别机密,谁想凑过去一看。 “不喜喧闹,不能食辣,喜甜……” 沈如意一脸懵地看着他写的东西,这是古老同学录的偏好问答? “我同皇后不算亲近,但我的很多事她都清楚,所以在这些事上不要露出破绽。”慕容珩写完,将纸递给她,“你稍稍记下便可。” 虽然他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很是无所谓,可偏偏沈如意听出了话里头深层的意味——就这么点东西,你应该能记住吧? 她无语地抬眸,面无表情地接过:“哦。” 看在金匕首的份上,她还是愿意消耗一点脑力的,而且其实上头这十七.八条的喜与恶里,绝大多数她都是有印象的。 沈如意本以为这次进宫顶多谨慎小心一些便是,谁想竟惹出一件大事。 翌日一早,三皇子府外。 沈如意正坐在马车里等慕容珩,突听得外头慕容玥的声音响起。 “走,我们的马车在后头。” 马车? 沈如意一愣,抬手微微掀起一侧的帘子向外看,只见慕容玥和贺毓盈手挽着手正从她这辆马车边走过。 她们怎么也进宫? 她正觉得奇怪,前头一亮,慕容珩已经矮身走了进来。 大概是瞧见她掀帘子的动作,他一坐下后便开口:“玥儿说要回宫见父皇。” “哦。” 虽然她心里头不解,可到底同她无关。 “你不高兴?” 本以为话题就这么结束,谁想等马车往前走,慕容珩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如意一脸懵地看向他:“不高兴什么?” 慕容珩默默侧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不喜欢玥儿。” 想起这厮对慕容玥的疼爱,她斟酌再三道:“没有。” 她虽是原女主的身份,可她完全没跟着原主的选择走,保不齐这狗男主会对她下手,求生欲还是要强一些的。 “玥儿娇气任性,你若是不喜欢不搭理便可,她一个人也闹不起来。” 这话……她听着怎么有些别扭:“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应付她?” 慕容珩瞥了她一眼,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道:“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沈如意耸耸肩,挑了个眉头没再说话。 就算刚刚这狗男主的话听着有些胳膊肘往她这儿拐,但她可不能被此表象迷惑,总归他和慕容玥才是一家人。 要是她一个放松警惕,放飞自我,真在他面前说慕容玥坏话,那指不定会被怎么打击报复。 ……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 慕容珩今日还要去早朝,因此吩咐了宫人领着她去永安宫后便直接朝着泰和殿的方向走去。 “三皇子妃,请这边走。”宫人抬手示意。 沈如意点点头跟上前,流香走在身后。 大临朝皇宫比前朝要奢华许多,沿路的宫墙上并非是单调的绿瓦红墙,而是金碧辉煌的江山图景。 大临皇帝好大喜功,只要细看就会发现这宫墙上的江山图景不仅仅囊括了大临的疆土,其实还有许多边界小国的疆域。 只是按着原著,这皇帝可没有那个命实现自己的宏大愿望。 “三皇子妃,前头就是永安宫了。” 宫人的话提醒了沈如意,她收回神,朝着前头抬眸看去。 “三皇子妃,小心着走。” 她点点头,提着裙裾跨过门槛。 “皇后娘娘,三皇子妃到了。” 宫人在外头轻声禀报,里头的回应很快就响起来,听着声似乎是一个嬷嬷:“请进来。” “三皇子妃,请。” “多谢。” 沈如意颔首,而后深吸一口气朝寝宫里头走去。 宫殿里幽然一股檀香,时浓时淡,闻着倒是让她有些头晕,不过还没等她有任何表情反应出来,皇后已经从内殿走了出来。 “臣妾沈如意给皇后娘娘请安。”沈如意徐徐福身道。 皇后定定地看了她两秒,而后笑道:“起来吧,怎么还不改称呼呢?” 这话说得并没有指责之意,倒像是在打趣。 沈如意闻言便也淡笑着,假装有些羞赧地改口:“母后。” “来,坐吧。”皇后朝着身侧的嬷嬷轻轻一瞥,后者立刻会心地一抬手,一旁早就候着的宫婢便一一上前布下糕点茶水。 沈如意心里虽有忐忑,但也明白面前这人巴不得自己好好活着,最好是能让慕容珩色.欲熏心,毫无志气。 这般想着,她便放松了些。 皇后虽然忌惮慕容珩,但其本质上还是没什么害人之心,同她聊的也大多数是一些家常琐事,不过正如慕容珩所料,皇后话里话外时不时便会试探地问几句两人之间的隐私。 大多数时候沈如意都装作没听懂,答非所问地扯开话题,实在躲不开便用上她的万能大法——装害羞。 就比如现在…… “你同珩儿新婚燕尔,情意浓厚,不过也不好只顾着自己,也得想着为我们大临开枝散叶,多生几个龙儿。”皇后双眸微微弯着,保养得十分光滑细腻的手抬起亲昵地覆在沈如意的手上,“这呀,对你对珩儿,对大临都是有好处的。”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她的手,而后轻抿起唇,微低下头,状似羞怯道:“这事臣妾同殿下也曾提起过,殿下说顺其自然,若是有了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向母后禀告的。” 这话甫一说完,还没等她把“害羞”演完,就听得一旁的嬷嬷突地惊讶道:“殿下怎么来了?” 沈如意脊背一僵,谁来了? 她默默转过头,脸上泛着的羞怯之意还没完全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0 00:00:00~2020-06-21 20:4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凛凛鳞 5瓶;你文采飞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慕容珩特意没让人声张,本是想看看沈如意应付得如何,哪想会听到这么一段话,即使她们说得隐晦。 尤其是那嬷嬷看见他出了声后,本来背对着他的那个女子转过头,一脸莫名的娇羞。 “咳。”他握拳抵唇轻咳一声,而后看向皇后,微微颔首,“母后。” 皇后也明显愣了下,不过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赶紧笑开脸招手道:“珩儿来了,正说你呢,来,过来坐。” 沈如意咽了下口水,坐正身子,慕容珩就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 “知道你忙,秋猎在即,你父皇为了锻炼你们几个儿子也是煞费苦心,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得顾好自己的小家。”皇后示意嬷嬷将面前一盘如意卷移过去,“你大皇兄和嫂嫂是多年夫妻,感情深厚,便是疏远几日也不会如何,但是你新婚燕尔的,就算你在正事上疏忽些,你父皇那儿也会理解的。” 沈如意:“……” 这皇后以前就是这么和慕容珩交流的嘛,原著里并没有细说,她这次见到可真是大了个惊,幸好慕容珩同她并不亲厚否则还不给教歪了? 不过她虽然在心底这么吐槽,可面上还是笑着像是十分认同。 慕容珩也不遑多让,轻嗯一声:“母后所言,儿臣记在心里了。” 这个话题就算这么揭过了,三个人又扯回到其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正聊着,外头宫人突然高声通禀。 “皇后娘娘,五公主和贺姑娘到了。” 屋内三人一听皆是停下话头,皇后似乎有些意外,顿了下道:“春兰,去带公主进来吧。” 沈如意垂眸抿了口茶,明显感觉到皇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两圈才移开,她状似没有任何发觉,喝完茶抬起头时又是一抹得体且无懈可击的笑容。 “玥儿给母后请安。” “臣女贺毓盈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个站着福身,一个跪下叩拜。 “都免礼,过来坐。”皇后笑得温和。 按理说这下有贺毓盈这个外人在,话题应该有所收敛,谈谈诗词花鸟都是好的,可谁想两人刚坐下没多久,皇后这边突然旧事重提。 “如意啊,瞧母后这脑子,刚刚怎么把这么一件重要的事给忘了。” 沈如意心下不解,但面上持着淡定的笑道:“母后想说什么?” “其实母后这辈子想的最多的便是怎么给陛下诞下一子,可这么多年……”这话不知说得十分真心,但皇后面色确实不大好看,“不过也是因为此,我也有了不少怀子的法子,正好宫里头还有一种怀胎的药,药材都是顶顶珍贵的,太医也说过其实就是一般补血养气的药丸。” 沈如意听到这儿,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了她的用意。 “春兰,你去将补药去拿来,让如意带回去。” “母后,如意也才及笄不久,还是再过些日子吧。”慕容珩微蹙了下眉头。 既然有人开口拒绝,那沈如意就只要看戏便可,她正这么想着,那头皇后不太认可道:“当年你父皇也是这么疼惜我的,可后来过了年纪,便是想生也生不出了,再说你大皇兄身子弱,这么些年也只生了个女儿,你若是替陛下率先生下长孙……” “母后。”慕容珩打断她的话。 沈如意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垂下的眼眸敛去万般思绪。 刚才生孩子的话题或许真是随口一说,可现在皇后宁可自揭伤疤也要再次突兀地提起,绝不是为了她口中的“率先生下长孙”。 沈如意现在坐在位置上,只要皇后一提到“孩子”“长孙”这般的字眼,她就能明显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人不适。 这道目光来自她右手边的贺毓盈。 皇后早就知道贺毓盈对慕容珩的心思,也十分乐得看到贺毓盈对慕容珩因爱生恨,物极必反,只要恨意达到最大,贺家保不齐会放弃慕容珩,而她到时就可以更好控制这个养儿子了。 至于“率先生下长孙”确实能得皇帝的喜爱,可如果她真的怀上这个孩子,皇后真能让她顺利产下? …… 慕容珩打断皇后的话后,后者状似口误般地掩唇一笑,而后道:“是母后说得远了,不过这药你们还是先带回去,这孩子我也等着抱呢。” “你若是心疼如意养不来孩子,你把孩子放母后这儿便好。” 慕容珩这次没有明着拒绝,只道:“母后说的,儿臣会放在心上。” 沈如意听此,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什么叫“放在心上”? 大概是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沈如意随意搭在桌上的左手忽地被人握住,而后在旁人看不见的视角下,一根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挠。 沈如意:“……” 慕容珩你这是啥意思? 虽说挠掌心的小动作没被人瞧见,但二人赤.裸.裸的手贴手却是再明显不过,沈如意面上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特意将手抽回。 “哥哥和嫂嫂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慕容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 可到底这个世界上一物克一物,一人降一人,只消慕容珩轻飘飘投去一个眼神,小公主就怏怏地撇下嘴噤了声。 “好了好了,如意还是头一次进宫,你们陪着她到处去逛逛,母后要稍稍休息一会儿,等到了时辰,你们来永安宫用午膳。” 皇后把戏演完,功成身退。 从永安宫出来,沈如意和慕容珩的手还下意识握在一起,直到贺毓盈突然走到她身侧不着痕迹地将她拉过,道: “三皇子妃还是第一次来宫里,表哥又不懂风情,还是让我和公主带着逛逛吧。” 说罢,她又看向慕容珩:“你说呢,表哥?” 慕容珩右手突然一空,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握住的手没有放开,一时的恍神让他没怎么听清贺毓盈的话,于是只好随意“嗯”一声。 沈如意心里暗骂一句脏话,这厮不是知道自己和她妹妹合不来吗? 罢了罢了,还得靠自己,于是她不露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一边抽回,一边道:“皇宫这么大一时半会也逛不过来,还是随便在附近走走吧。” “等等,公主,你之前不是说北部那边新进贡了一只巨虎吗?”贺毓盈拉住她的手,一副友好的样子。 慕容玥听到这话,像是突然被人提醒,忙喊道:“对啊,那只巨虎我就见过一次,可大了,不过我就远远看了一眼,父皇不让我瞧。” 说着,她顿了顿,忙小碎步走到她哥面前:“哥哥,你一定能进滁园吧,你带我们进去瞧瞧吧?” 沈如意没打听明白,什么滁园? 她抬眸看向慕容珩,眼里带着不解。 “滁园就是养着巨虎的地方。”慕容珩见她看来,就随口解释了一句,而后才看向自己的妹妹,“滁园危险,不可进。” “就去看看嘛,有你在哪里危险了。”慕容玥拉着他的袖子,可等半天也不见他面色松动,心头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就道,“你看嫂嫂也一脸好奇,嫂嫂没瞧见过,你就带我们进去看看吧。” 沈如意突然被点名,脸上一愣。 本来她其实也就一般好奇,可加上这么一个惊讶的神情,慕容珩乍一眼看去,就好像她确实期待着见一见传说中的巨虎。 “去了以后不可靠近。” 慕容珩松了口。 “哇,哥哥最好了!” 慕容玥一激动就赶紧回身跑到好表姐身边,却丝毫没瞧见身边的人面色渐沉。 饶是一向对周围很敏感的慕容珩也没有发觉任何一丝异样,回头和司平吩咐一声便领着三人往滁园的方向走去。 第19章 大临皇帝喜欢饲养凶兽,周边小国每年都会进贡一些稀奇古怪的猛兽到帝京,还会配有专门的饲养师傅,人和兽一同居住在滁园里。 原著里原主和男主曾在宫宴上远远瞧过猛兽表演,后来男主即位,这些猛兽皆被遣送回出生地,而滁园也一道被关闭了。 沈如意跟在慕容珩身后,看着面前占地极广,与周围的碧瓦朱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滁园。 守园的侍卫看见慕容珩,立即上前:“三皇子。” “开园。” 侍卫闻言,下意识朝沈如意她们看来,很快抱拳道:“是,三皇子这边请。” 滁园的门被推开,里头的景象一一落入沈如意的眼中。 最前头的兽笼里是一只半人高,全身雪白的巨型犬,看着倒是和凶兽并不沾边,她走过时甚至还觉得这只巨型犬有些可爱。 可还没等她收回视线,一声粗粝低哑的吼叫从笼子里传来。 “小白。” 一道清冷的男声在沈如意身后响起,而后就见已经有些兴奋的巨型犬突地安静下去。 “三皇子今日怎么有闲心过来滁园?” 沈如意回头看去,那道声音主人已经走上前,朝着慕容珩微微施礼,此人一身月白长衫,气质与其声一般清冷疏离,在这满是凶兽的滁园显得异常突兀。 “元大人。”慕容珩微一颔首,“恰巧走到这边,便进来看看。”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温和平淡的目光突然朝她看来,不过也只一眼便收了回去:“难得三皇子过来,那便由下官带着四处走走吧。” “也好。” 慕容珩说着侧头看了她一眼,道:“跟着我。” 白衣男子听到这话,似乎终于有所明了:“想必这位就是三皇子妃吧,下官失礼了。” 沈如意其实并不大清楚这人的来头,但看着就像是专门负责滁园的官员,刚刚送他们进来的侍卫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 “元大人严重了。”她客气地回了句。 “元桑,你这人可真势利,怎么只瞧见皇兄,看不见本公主呢?”慕容玥松开贺毓盈的手,往前凑来。 元桑眉眼温和,不过还没等他回话,慕容珩已经朝自家妹妹投去一个警告的目光。 慕容玥轻哼一声,撇撇嘴又走回到后面。 继续往滁园深处走去,沿路沉睡的凶兽也一一醒来,有的脾气好些只瞪着双大眼朝他们看来,有些脾气暴躁,他们仅仅是说句话便能惹来此起彼伏的吼叫。 “刚刚那是什么?”贺毓盈突然开口问道。 几个人刚走过一个小笼子,里头仍旧是一种犬类,半臂长的高度,体型不算健壮,本来并不惹眼,可偏偏它一身金色长卷毛,耳朵还极长,耷拉在脑袋两侧,看着十分温和。 “这是金虎犬。”元桑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笼子。 金虎犬本来背对着他们,可当元桑靠近它就像是有心电感应般回过头,而后发出低低的“嗡嗡”声,就好像撒娇一般。 “这犬好安静,一点也不可怕啊,怎么也会养在这儿?”慕容玥有些不解。 元桑闻言缓缓摇头:“金虎犬只是看着体型小性格安静。” 贺毓盈顿了下,抬眸问道:“元大人这是何意?” “在滁园里有三种犬类脾气最为暴躁,犬齿最为锋利,金虎犬便是其中之一。” “可它看着很是温和啊,我们这么说话它也没什么反应。”贺毓盈站在最后头低声问道。 “金虎犬在一般情况下确实不会将利齿露出,不过它的嗅觉十分灵敏,一旦让它闻到一点点花粉的味道便会变得十分暴躁。” “花粉?” 元桑点点头,举了个例子:“比如香囊。” 贺毓盈一愣,她突然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一只亲自绣的荷花香囊,是准备送给慕容珩的。 “表姐,你怎么了?” 贺毓盈不着痕迹地远离笼子,笑着摇头道:“没什么。” 几个人没有继续在金虎犬这里久留,而是继续朝着滁园最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反应越来越安静,沈如意下意识往慕容珩身边靠近,面上却是淡定如常。 “滁园虽说有危险,但四处皆有铁笼包围,每一头凶兽也都有专门负责看守的人。”身侧的某人突然淡淡出声。 她侧眸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来之前不还说多么多么危险吗,传说中的失忆症? 她没有搭理,可元桑却认可地点点头:“滁园建立至今没有出过任何一丝差错。” 这清冷没啥表情的“动物管理员”好像还有点骄傲? 沈如意忍不住勾勾唇,步伐间明显得放松许多。 不过一会儿,巨虎的“住所”已经近在眼前。 沈如意停在原地,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极深的坑洞,这是唯一一个没有用铁笼束缚的凶兽。 可以看出大临皇帝对它的喜爱。 “巨虎的弹跳力不算高,这个深度很安全,只要不靠近掉下去。”元桑说道。 众人站着远,沈如意想仔细看看坑洞里头,只得微微踮起脚。 巨虎现在正趴伏在人造的草丛间,周围一圈皆是沙土和巨型石块,似乎所有布置都是按着巨虎原先所处的环境来仿造的。 “嗷呜嗷呜。” 突然低低的吼叫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沈如意跟着转过头去,却见一个看守员正牵着刚刚瞧过的金虎犬走过。 元桑解释道:“陛下看不得脏污,所以这里的所有凶兽每日都会定时清洗。” 沈如意点点头并不是特别在意,又或者说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唯有站在最后的贺毓盈。 她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金虎犬离开的方向,在众人聊着巨虎时,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不远处的清洗池子。 “茗画,你陪我去哪个笼子瞧瞧。” 慕容玥听到声响立刻转过头去:“表姐,你去做什么?” “这巨虎也不能靠近看,我刚刚瞧见那儿一只狐狸长得挺漂亮,想过去看看。”贺毓盈说着,伸手指指清洗池子前的某一处镀银笼子,里头确实有一只全身雪白的狐狸。 听到“狐狸”二字,慕容玥反常地蹙了蹙眉,明明已经隔得很远了还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咦,我不喜欢有臭味的,你自己去吧。” 贺毓盈丝毫不介意,反而笑道:“我知道你不喜,那我自己过去瞧瞧了,茗画你和我一起过去。” 茗画是她的丫鬟。 沈如意听见后头的对话声,但却并没有在意,专心致志地听元桑说着这头巨虎的来历,也因此当身后传来尖锐的呼救声时,她压根反应未及。 “元大人!” “元大人,救命!” “汪汪汪汪……” 声音杂乱,犬和人的叫声混在一起。 沈如意闻声转过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股来势汹汹的冲击力逼到坑洞边缘,还没等她站稳就被一脸惊慌的茗画带着跌进了坑洞。 “沈如意!” “嫂嫂……哥哥!” 沈如意甚至来不及喊叫,整个人急速往下掉,余光所及之处一道玄色划过,她突地感觉自己有了依靠,抬眸一看,竟是慕容珩。 这种危急关头她也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赶紧拿手圈住慕容珩的脖子,要死一起死! 不过她显然是过于低估男主光环和自己……勉强半个女主光环。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两个人已经平平稳稳地落在坑底。 不过茗画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直接摔落在沙地上,整个人蜷缩着,不知死活。 “她……”沈如意下意识想走过去,可脚还没挪动半步,整个人已经被慕容珩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别动。”低哑沉缓的声音响起,“它在看我们。” 它? 沈如意突然感觉头皮发麻,她缓缓转过头,只见三米远的地方,那头原本趴伏着的巨虎已经苏醒,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在观察,亦或者是在蓄力。 “怎,怎么办?” 第20章 巨虎低沉的喘息声就像不断逼近的漩涡,压得她心头直跳,甚至忘记呼吸。 “三皇子,驯兽鞭。” 一道极轻的声音在他们对面坑洞边缘处响起,她抬眸看去,正是元桑。 巨虎也听到响动,后肢轻轻挪动,但犀利且带着寒光的双目仍旧直直钉在她和慕容珩身上。 “抱紧我。” 简单却有力的三个字响起,沈如意半个身子紧贴着慕容珩,他一开口,整个胸膛都带着微微震颤着。 她不知道慕容珩想要如何应对,但她明白这样僵持绝不是办法。 “嗯。” 她一边应声,一边将手缓缓抱住他的腰,长时间没有动作的手微微发麻,只能僵硬着抓住他的衣裳。 就在她抱好的一瞬间,慕容珩突然带着她一脚跃起,踏着几个矮小的石块往巨虎的斜侧方而去。 凶兽之所以可怕,很大的原因在于它一旦发现你有逃跑的倾向就会更加残暴凶狠。 就如同现在,即使沈如意下意识闭起眼,可她还是从身后震耳欲聋的吼叫中想象出了巨虎龇牙追赶他们的模样。 “哥哥,嫂嫂!” 慕容玥的尖叫声消散在偌大的坑洞中,沈如意只感觉到耳畔急速的风擦过,而后她和慕容珩停在了坑洞里最高的一处巨石上。 元桑说过巨虎的弹跳力不高,此时它急急在巨石面前停下,扬起短而粗的颈,目露寒光地看着他们。 “你在这里不要动。” 慕容珩松开环住她的手,还没等她回应,便一个跃身跳至另一个比较低矮的石块上。巨虎见有人动作,极为敏捷地转换了目标,又一次追了上去。 那个石块,它是可以跳上去的。 “慕容珩!”沈如意看着差点“追尾”的一幕,心跳都漏了一拍。 慕容珩感觉到脚后跟处粗重的喘息,他眉头一蹙立刻旋身反跃至巨虎的脑袋上,在它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厉声道:“驯兽鞭!” 话落,他脚尖轻点,又是一跃,手上已经接住云桑丢下来的赤红鞭子。 慕容珩其实并没有真正学过如何用驯兽鞭,只是凭着强者的征服本能一次次挥鞭逼着巨虎往后退去。 此时,沈如意身后,滁园的侍卫已经搭了软梯下来,正悄无声息地靠近她,准备带她离开。 本来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可偏偏一道娇柔却急促的女声响起。 “表哥,小心!” 因为要搭软梯,贺毓盈和慕容玥此时都在沈如意这一头。 也正因此,听力极为敏锐的巨虎猛地发现了这边新的“逃离行动”,而彼时沈如意正被侍卫带下巨石,脚踩着沙地。 此后一幕,饶是多年后她都能记起来。 巨虎被人饲养这么久也有些通人性了,它知道自己面前拿着鞭子的人不好对付,而那一边即将“逃离”的人手无寸铁。 几乎就在一瞬间,巨虎迅速转过身子,朝着沈如意的方向狂奔而来。 沈如意周围的侍卫都惊愣在原地,而她也终于意识到原来人在面对恐惧时真的动不了脚。 然而骤变就在一瞬间。 在巨虎朝着沈如意而去的下一瞬,慕容珩旋即便跟了上去,几乎没有犹豫地甩出长鞭,赤红的皮鞭十分灵活得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巨虎的脖颈,只待鞭子收紧…… “嗷呜……” 巨虎急急刹住脚步。 慕容珩卷起驯兽鞭,猛地施力,逼得巨虎扬起脑袋,可他并不止于此…… 沈如意在巨虎被缠住脖子的时候就被侍卫托着上了软梯,而此刻她突然下意识回过头去,就见慕容珩一手卷起鞭子拉紧,在巨虎只顾挣扎时反跃至它前头,而后迅速一脚踢向它的额间。 “三皇子,脚下留情!”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元桑此刻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慕容珩眼中冷光一闪,可脚下却下意识地控制了力度。 …… 沈如意毫发无损地站在坑洞边,底下的巨虎此刻已经趴躺在草丛间,不知死活。 “茗画,茗画!” 慕容珩一将茗画带了上来,贺毓盈就跑了过去,眼眶微红,很是心疼担心的样子。 “不要靠近她。” 可惜,慕容珩一把将她拦住。 贺毓盈一愣,欲落未落的泪在眼眶打转:“表,表哥,怎么了?” “金虎犬不会随便发狂,它突然追着你的丫鬟咬一定是有原因的。”说着,慕容珩转头看向元桑,“看来得劳烦元大人走一趟了。” 元桑心领神会,道:“殿下言重了,此事在滁园发生,下官自然要一同调查。” 听到此话,贺毓盈揪着帕子的手忽地一抖,这个细微的动作本来是不会有任何瞧见,可偏偏她身边有着一个十分关心她的慕容玥。 “表姐,你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到贺毓盈身上,她手下一紧,但仍然能勾起一抹得体的笑:“刚刚实在太惊险,盈儿有些吓到。” “真的太吓人了!”慕容玥应和着突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看向沈如意,轻哼一声别扭道,“你没事吧!” 沈如意抬眸回看向她,顿了顿道:“没事。” 听到她的回答,慕容玥反倒有些奇怪的“气恼”,哼声道:“一点也不像女子。” 不像女子? 沈如意眉头一皱,没大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慕容玥却也没再多做解释,而是转头继续挽着贺毓盈,轻声安慰着什么。 “回永安宫。”简单和滁园的侍卫吩咐好后续处理事宜,慕容珩转过身开口。 回去的路上,沈如意意外的沉默,这种沉默同她一般时候的安静不一样。 来时她也很安静,可因着对皇宫景致的新鲜,脑袋总会时不时转动,但是现在她却垂着眉眼,几乎是自动反应般地跟着面前的人。 “唔。” 沈如意捂上额头,轻轻揉着而后抬起头,慕容珩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正垂眸看着她。 “怎,怎么了?”她问道。 慕容珩并没有立刻开口,反而看向其余众人道:“你们先回永安宫。” 沈如意面露不解。 很快周围只剩下他们二人。 “害怕?”慕容珩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这二字。 “害怕什么?”她下意识问道,可一瞬间又反应过来,嘴角一抿就想否认,“没……” “有”字还未说出口,面前的男人出声打断:“不害怕的话,那你现在这副模样是在故意引我注意?” …… 啥?你在说啥?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剧情需要,现实生活中可不能随意伤害野生动物~感谢在2020-06-22 00:00:00~2020-06-23 20: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热水配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衣夜行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沈如意不禁被逗乐,她这才记起来,这厮可是古早狗血文男主,这类男主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那就是脑补的能力比玛丽苏女主还厉害! 说不要那就是要,说不喜欢其实是喜欢,总之在他们眼中女主做任何动作都是在引起他们注意…… “我没有……” 沈如意憋了半天,只说出三个字,而后也不管他相不相信直接绕过他朝前走去。 “今天这事是在针对你。” 突然,慕容珩再次开口,说出口的这话倒是让她不得不停下。 “殿下这话何意?”沈如意突然来了兴致。 在旁人看来茗画就是突然被金虎犬追,而后急地向元桑求救,这才朝他们这边跑来,一不小心之下带着沈如意一起掉下了坑洞。 “茗画突然被追这一点的确很可疑,但殿下说针对我,为何?”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慕容珩看了她一眼,而后走上前停在她的身侧道:“整个滁园并非只有元桑一人能制服金虎犬,便是带它去清洗的看守员也是能够将它拦住的,可为何茗画选择舍近求远向元桑求救?” 沈如意眉心微蹙,开始回忆此事最初的一幕。 在茗画向元桑喊出“救命”前,似乎还有一道声音喊着“元大人”。 想到这儿,她抬眸看向慕容珩,后者对上她的视线,继续道:“巨虎伤人,放在平日里也不过是杀一头畜生罢了,可偏偏这头巨虎是父皇所爱,所以一开始就算元桑没有请求我也不会过分伤害巨虎。” 听到这里,沈如意也回想起来,一开始慕容珩确实没有要下死手的意思。 “吸引巨虎注意,先让人将你带走,而我自有法子逃脱。”慕容珩往前走去,轻轻瞥了眼她示意跟上,“那么这一次的转折点又是什么?” 按理说情急之下,沈如意压根记不得那么多细节,可偏偏当时某人那一声尖叫实在太过突兀。 “贺毓盈的喊叫,是她突然喊叫才惹得巨虎发现我这边的动静。” 说完,沈如意有片刻沉默。 这一头是表妹,还是一直辅助他的贺家独女,而另一头是她,这个没什么感情,甚至还需要互相猜忌过日子的皇子妃。 “是非对错总会有个结果,我既然当着元桑的面说了要细查茗画,就不可能包庇任何人。” 长久沉默后,慕容珩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而后也不再等她,开始大步地朝前走去。 沈如意顿在原地,双眸直盯着他挺拔宽厚的脊背,直至拐角处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忽地想到,此事最坏的结果或许便是贺家放弃慕容珩为主,如真是如此,会不会对原著改变太多? 原著里男主一直很好地拿捏着贺毓盈,不远不近,不浅不淡,在贺白莲的角度,男主其实也是个不遑多让的渣男。可也正因为此,贺家才能够一直持着一个能和男主结姻的可能忠心地辅佐。 当然这一点也是原著狗血虐的一个因素所在。 …… 永安宫偏殿。 滁园一事早在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掉进坑洞时便有人跑去向皇帝皇后禀告了,当沈如意和慕容珩走进偏殿时,那个大临的皇帝已经端坐在了正中间。 “参见父皇。”二人异口同声问安行礼。 大临皇帝慕容连堂脸型方正,眉目之间自带着威严,听到他们的问安,这才将目光从地上跪着的茗画身上移开。 “起来吧。”他朝二人开口,而后道,“如意头一次进宫便发生这样的事,不管事因为何,珩儿你必须查清楚。” “是啊,那巨虎臣妾也是见过的,凶恶得很。”皇后附和着,而后就一副亲昵的样子向沈如意招手,“来如意到母后身边。” 沈如意不想拂皇后的面,温婉地扬着唇点头走过去。 “这件事元大人刚刚已经说过一些,现在这丫头也醒了,你放心,陛下还有珩儿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的。”皇后拉过她的手,看似轻声安慰着她,可实际上这一字一句全场的人都听了进去。 沈如意的注意力并不在跪着的茗画身上,而是那个躲在慕容玥身后,反常地在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贺毓盈身上。 不过她也只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虽然已经猜到幕后真凶,可定罪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 此时,慕容珩轻轻开了口:“滁园一事最初的源头便是这丫鬟突然被金虎犬追,而元大人曾说过金虎犬平日里其实极为温和。” 元桑点点头道:“殿下说得不错。金虎犬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滁园任何一个人皆可以作证,它会突然暴躁追人的唯一一个可能那就是它闻到了强烈的花粉味。” “滁园每日定时三次清理,不可能会有花粉存在。”负责看守滁园的管事忙跪地上前回禀。 “今日的滁园和平日里最大的区别就是进了我们这些人,若是滁园没有花粉,只可能是我们进去的几人将花粉带了进去。” 慕容珩一边说着,一边毫不掩饰目光地轻扫着一圈人。 慕容玥面上十分平静,唯一一点波动大概也只是心有余悸,毕竟掉下去的人是她唯一一个嫡亲哥哥。 流香此前被永安宫的宫婢喊着去领皇后口中的药丸,此刻正一脸茫然又时不时有些急切地站在人群末位看着沈如意。 至于……贺毓盈,她一贯不害怕表现自己,八岁的时候就敢在宫宴上展现自己的琴技。而此时,她却一反常态地半个身子躲在慕容玥身后,面上虽然也比较平淡,但若是观察久了就能发现她双目微垂,视线飘忽不定。 “珩儿,”皇后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奇怪道,“你这么瞧着毓盈做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齐齐掉转,统一。 贺毓盈到底是身在武将世家,面对这么多怀着各色心思的视线仍旧能淡定地抬起头:“表哥,怎么了?” 沈如意默默地看着慕容珩,期待着他会如何揭开自家表妹强撑着的,虚伪的面纱。 “没什么,我只是想着这丫鬟是你身边的,你们或许也会有话想说。” 岂料,慕容珩并没有将话语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反而轻轻一抛,丢到了贺毓盈的头上。 贺毓盈面上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地上的茗画已经先一步哭了起来。 “姑,姑娘,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条狗,就是突然朝我冲来。”茗画才从昏睡中醒来,短短的时间里压根没能将恐惧好好消化掉,说话时断断续续的,“奴婢不是故意把三皇子妃推下去的,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 听完这长长一段,甚至还有些口齿不清的话,贺毓盈却突然有了点底气。她跨过慕容玥走上前一步,朝着皇帝皇后施了个礼回道:“臣女相信茗画不是故意的,事发突然,她情急之下冲向坑洞边,那个时候坑洞边站着好几个人,三皇子妃掉下去一定是意外。” 茗画听闻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场上有些沉默,小丫鬟心头的恐惧加重,她猛地转头看向前头的沈如意,几乎没有犹豫地狠狠地磕了个响头:“三皇子妃,奴婢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奴婢愿意做牛做马赎罪,但请三皇子妃饶奴婢一条贱命吧!” “求求了,求求了……” 其实有了慕容珩的保证,沈如意在这儿待着几乎就是一个看戏吃瓜的角儿。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里有皇帝,有皇后,有慕容珩,这茗画既然还能越过这么多人直接向自己求情。 而且什么“做牛做马”“一条贱命”,让人听着倒像是她斤斤计较,抓着把柄不肯放手一般。 沈如意自问自己来到这里还算佛系,讲求的就是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平白无故遭了一场险境也就罢了,现在还想朝她施压? 那真是骚瑞了,她沈如意不是个软柿子,能任人拿捏。 “父皇母后,如意有话想说。”她从皇后身边走开一步,翻身朝着二人施了个礼。 “说。”慕容连堂颔首示意。 沈如意得了应许莞尔一笑,转身看向茗画,一字一句道:“你有意或是无意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并非神人能通晓你心头所想,但……我只是有个疑问。” 众人纷纷看向她,茗画亦是抬起头来,睁着双红眼:“什,什么疑问?” “当时坑洞边除了一个看守员,剩下的便是我,三皇子还有元大人。你朝我们冲来时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元大人,你想向他求助。” 沈如意往前走出一小步,继续道:“彼时看守员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元大人则站在我和三皇子之间,你冲过来,按理说我们三个都有可能被带着掉下去。可有几点我们应该清楚,三皇子自小习武,下盘稳,而元大人日日在滁园,也定是有一些武功防身,这里头只有我一人,身轻且毫无防备。” “……三皇子妃说得奴婢都明白,可这……不能说奴婢就是故意的,奴婢真的是因为太害……” 听到这话,沈如意头有些疼,赶紧制止:“不,我不是想证明你有意无意,我只是想说你冲过来会带着我一起掉下去这事是一定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幕后那个人是一定知道她会掉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3 20:59:41~2020-06-24 23:5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泛戏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她的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有片刻的沉默,尤其是茗画,那张哭花的小脸明显地僵了一下。 “金虎犬在滁园已经饲养多年,清洗又是每日例行之事,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出现意外。”慕容珩打破沉寂,走到沈如意身侧开口。 “三皇子的意思是……”元桑沉吟着,抬眸看了眼沈如意后道,“是有人故意想害皇子妃?” 此话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茗画身上。 慕容连堂的面色已经十分可怖,他冷冷开口:“说,到底怎么回事!” 茗画浑身一颤,连忙叩头喊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不知那金虎犬为何会攻击我!陛下,陛下明察啊!” “这样吧,我来问你来回忆,如何?”慕容珩道。 茗画听此连连点头:“奴婢一定,一定知无不言。” “金虎犬攻击你的时候,看守员明明离得最近,你为何会向远处的元大人求救?” 这是第一个问题,可没想到茗画在第一个问题上就卡住了。 “奴婢,奴婢也不知为何会……” 沈如意在一旁看得清楚,茗画的脸上有焦急,有不安,但唯独没有欺瞒时该有的慌张。 “你若是答不出,我可以换个方式问你。”慕容珩似乎也没想她能回答出,继续道,“在你被金虎犬追时,是不是先有人喊了一句‘元大人’,就是这一声让你下意识也跟着她喊叫求救。” 茗画还在回忆纠结的神色一顿,几乎没怎么思考地就突地转向左侧方——她家姑娘贺毓盈的方向。 “你,你看我做什么?!”贺毓盈感觉到众人纷纷投来的各色目光,便是自己身侧的慕容玥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挽着她的手。 慕容珩并没有理会她的反问,仍旧朝着茗画道:“为什么看你家姑娘?” “……”茗画收回目光,可却也同时陷入沉默,没再想之前那样为自己大声喊冤,“奴婢,奴婢只是习惯了。” “是吗?”慕容珩勾起一抹冷笑,“我们一众人很早就在金虎犬前走过一次,那个时候它并没有发狂,也就是说在那儿之前,带有花粉味的东西并没有暴露。” 元桑点点头道:“没错,金虎犬对花粉味一类是很敏感,但如果花粉是加进香囊之类的物件里,必须要两者距离很近才有可能。” 此番话落,偏殿外头突然有两名侍卫上前来报。 沈如意正好面对着他们,不经意一瞥只见其中一人偷偷和慕容珩对了个眼。 这是何意? 还没等她想明白,另一个侍卫已经开口:“陛下,刚刚三皇子吩咐我们到坑洞查看,已经有了结果。” 慕容连堂面色沉沉:“说。” “坑底草地上被人躺过的地方确实有花粉香粉一类的痕迹。”其中一位侍卫走上前一步,将手头的证物呈了上来,“这是从上头刮搜下来的。” “元桑,看看。”慕容连堂眼神示意。 元桑应声,接过侍卫手头碎布叠成的证物缓缓打开,他先是简单看了眼而后才将其凑近鼻间一闻。 沈如意只见他眉头一皱,而后迅速将证物移开回禀:“陛下,此香粉由多种花料研磨而成,足以激发金虎犬的烈性。” 草地上躺过的人,唯有茗画…… “不,我不知道,不,不知道……”茗画跪在地上连连摇着头,而后目光一定落在贺毓盈身上,快速地跪挪过去,“姑娘,姑娘,你救救我,我没有害三皇子妃,我没有,没有!” 贺毓盈的裙裾被拉扯着,她面上的温和冷静已经快要支撑不住:“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慕容连堂几乎已经懒得给眼色,到最后只轻点了个头。 “陛下,皇后娘娘,三皇子殿下刚刚说我们一众人很早之前就在金虎犬面前走过,若茗画身上有花粉,怎么可能毫无动静?”她一边说着,目光轻转看向元桑,“元大人,你也说过,花粉对于金虎犬来说是极为敏感的,除非是装进香囊中,否则在头一次经过时金虎犬不可能闻不到。” 元桑沉吟片刻,点点头:“贺姑娘所言并非无理,若想携花粉从金虎犬周围走过,除非有香囊相隔。” 皇后看了半天戏,现在终于能说的上一句话:“坑底周围没有香囊落下吗?” 侍卫很快回道:“禀娘娘,没有任何发现。” 沈如意眉心蹙起,今日去滁园是一时兴起,贺毓盈想下手不可能提前预谋,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单单只有花粉? 而且这个花粉竟然还有时效性? 她抬眸瞥向贺毓盈,正巧对方也朝她看来,温柔漂亮的那双眼里隐隐透着点得意。 这么快就忍不住欢喜了? “不过皇上,我们在来的路上捡着了一个可疑的物什。” 突然,本以为要退下的侍卫又双叒叕地开口。 慕容连堂耐心快要耗尽:“呈上来。” 侍卫点点头,走上前将手里一个小小的物什递给了一旁的内侍呈交。 沈如意发现这侍卫就是刚刚和慕容珩互通眼神的那个。 “香囊?”皇后凑过去一道查看,只一眼便愣住,她抬头看向侍卫,问,“这是在哪儿拾到的?” “就在滁园外头不远的草丛间,因为颜色比较亮,所以就瞧见了。” 慕容连堂示意内侍将香囊交给慕容珩查看。 沈如意离得很近,自然也看得清晰,这是一个已经打开了的香囊,里头零零散散的还有一些花粉和干花。 “元大人,麻烦确认一下是否和她身上的味道一致。”慕容珩将香囊递过去。 从刚刚就能看出元桑的嗅觉十分敏锐,此刻他亦只是迅速一闻,忙回道:“是同一种。” 慕容珩毫无意外地点点头,而后将香囊的带子勾在手中转向早已哑口无言的茗画:“认识吗?” 茗画机械般地抬眸,瞳孔有一瞬间缩放:“这……我不……” “你想说自己不认识?”慕容珩轻笑一声。 茗画忙点头。 “那你如何解释自己身上花粉的味道?” “或许,或许是旁的地方沾染上来的。”茗画这句话回得特别快。 “是吗?这样吧,既然你不认识,那我就让你最熟悉的人好好看看。”慕容珩让人将香囊转交给贺毓盈。 贺毓盈手一抖,差点没接住那只打开的香囊,可也是这一下,反倒让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慕容玥大惊失色,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如意&慕容珩:端午安康~ 感谢在2020-06-24 23:59:42~2020-06-25 22:0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热水配糠、你文采飞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怎么了,玥儿?”皇后轻声问道。 “儿,儿臣……无事。”慕容玥神情有些恍惚,听到皇后问询才稍稍定了心神,可从沈如意这个角度仍能看出她与之前状态很是不同。 一旁的慕容珩双眸微眯,但很快神色如常地继续之前的问话:“见过吗?” 贺毓盈敛着眉眼,卷长的睫毛一晃而过的轻颤,等她抬眸开口时,语气里带着一种被人怀疑的委屈:“表哥,这香囊是在宫里头捡到的,你问盈儿,盈儿自然是不认得的,再则茗画是我的丫头,你若是怀疑她那便是在怀疑我,可我万万没有理由害表嫂啊。” 如果沈如意没记错,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贺毓盈嘴里听到“表嫂”二字。 “表嫂,你觉得呢?” 还没等她参透这声“表嫂”是以何种情绪说出时,贺毓盈突然把问题抛向了她。 其实案子破到现在几乎是进了死胡同,就算慕容珩和她都猜到幕后之人,可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香囊是出自她手。 这个时候她可真是怀念现代指纹鉴别啊。 等等,出自她手…… 一个人的绣工或多或少都是带点自己的痕迹,色彩或是纹路。眼前这个香囊虽然小巧好看,但论起细节绝不如绣坊里头绣娘所制的精致。 沈如意虽然不懂女红,但审美还是正常的,她粗粗一眼就能看出这香囊的边角处还有些线头。 此前她只以为这香囊是她恰巧随身带了的配饰,可现在细细想来,或许这香囊就是她所做,那么现在只需要找到另一个出自她手的绣品,就一定能找到证据。 “贺姑娘既然问我的看法,那我就直说了。” 贺毓盈同她对视一眼,莞尔道:“表嫂请说。” “可否让人前去贺府一趟,取个物件。”她语气淡淡,也没多大的声量。 “取什么?”慕容连堂沉声问道。 沈如意侧过身看向皇帝,回道:“取一件贺姑娘所制的绣品。” 皇后一愣,忙笑道:“如意这法子好,这香囊一看便不是绣阁里头的人做的,既然现在的疑点都在毓盈和她丫鬟身上,不如就让人去贺家将毓盈的绣品带几件来,让人比对一下。” 慕容连堂没有立刻表态,反而抬眸看向慕容珩:“老三,你怎么想?” “如意的法子……” 沈如意察觉到慕容珩的目光,她抬头看过去,却见他眉眼淡淡,似乎并没有十分认可这个办法。 慕容珩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就在她以为会被否决的情况下,他突然继续道:“可以一试。” 贺毓盈的眸光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沉了沉,可她到最后却也没有拒绝,只道:“盈儿问心无愧,自然不怕,只是在贺家唯有茗画这丫头最了解我,我的绣品放在哪儿也只有她知道。可否让她跟着侍卫一起过去贺家将绣品带回来?” 沈如意其实并不放心茗画,可身边的慕容珩却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点点头:“可以。” ……这厮怎么回事? 在侍卫和茗画去取物件的这段时间,沈如意和慕容珩一道去了内殿由着太医检查,而在外头慕容连堂在仔细询问巨虎的情况。 沈如意伸着手让太医诊脉,心思却有些飘远,如果她没记错,从他们回到永安宫到现在,这皇帝还没过问过一句慕容珩是是否受伤。 这父子二人的感情确实疏离。 “在想什么?”皇帝口中的老三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沈如意还有些发愣。 慕容珩轻叹一口气,看了太医一眼道:“换手。” 听到这两个字,沈如意才发现对面的太医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把脉的手,一脸尬笑地看着自己:“三皇子妃,可以换另一只手了。” “咳咳,抱歉。”她面上一红,赶紧将另一只手搭上,殿里回归寂静,她却忍不住又想起刚刚的事,“你为何答应茗画也一起回去?” 慕容珩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突地勾唇道:“有些事并不是想象中这么简单,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快结束了。” 他只模糊地回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便起身朝着外殿走去,边走还便对太医开口:“给三皇子妃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就行。” 沈如意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而后就听到对面的太医说:“三皇子妃没什么大碍,确实只需安神的汤药定定心神便好。” 流香一早就跟着进来,此刻听到这话忙道:“太医,我同你去拿药吧。” “有劳。” …… 沈如意回到外殿的时候,茗画和侍卫也恰巧走了回来。 宫里头的御用绣娘早早地来到殿中候着,见他们回来,便立刻应着吩咐将他们带回来的一条贴身手帕拿到手中。 半刻钟后,绣娘抬起头躬身向皇帝和皇后回禀:“回陛下娘娘,此帕子的绣法大多数是长短针,而之前香囊上的绣法……抢针,而且绣工整体来说是比较熟练的,不大像是同一人所绣。” 此话一出,贺毓盈便立刻接话:“长短针是臣女娘亲所教,最熟练的便只有这种针法。” 慕容连堂定定地在她面上看了两眼而后转向慕容珩:“结果出来了,你怎么看?” “儿臣对绣工一窍不通,既然绣娘已经认定并非同一人所为,那么定然是有人想暗害三皇子妃而后嫁祸给贺家人。” 沈如意一愣,完全没想到慕容珩会就这么做出决断,还没等她想好如何质疑,他又继续道:“此人隐藏颇深,不仅了解金虎犬的脾性,甚至也很了解茗画,否则不可能如此精准地将如意撞下。而当时的滁园除了我们这几个,剩下的便只有滁园内部的人。” 话说到此处,便是要定罪了。 “既然没有任何明确目标,那不如杀鸡儆猴。”慕容珩轻勾起一侧唇角,“今日所有在滁园当值的人皆杖责一百,今日替金虎犬清洗的看守员看守不力,入刑慎殿,至于元桑元大人……”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沈如意本就一直盯着他,这下更是注意到他不着痕迹地朝着慕容玥的方向轻扫一眼。 “元大人监管不力,救援不当,让三皇子妃陷入险境,不若贬去官职押送天牢,待日后大理寺审判……” “不可!”还没等慕容珩说完,一道尖锐且急切的声音已然将他的话打断。 众人面有惊异,除了沈如意和慕容珩。 沈如意从慕容珩的那个眼神开始便一直观察着慕容玥,这五公主平日里刁蛮任性,除了之前自己和她哥哥掉进坑洞外还没瞧见她面上有过任何惊恐与不安。 元桑和她…… 这倒是在原著里没有提及。 “玥儿,你闹什么?!”慕容连堂早在听说巨虎被打晕后就心有不耐,能够忍到现在也是为了自己一国之主的形象。 “陛下,臣愿领三皇子所说责罚。”元桑不等他人再说什么,直接跪了下去。 慕容玥见状面上更是急切,可她到底也忌惮其父皇的威严,硬生生忍住才能没直接冲到她哥哥面前:“哥哥,此事还有疑点,你不能就这么定下滁园所有人的罪!” “我知道还有疑点,但既然已经排除茗画和你表姐,那么只能是滁园自己人所为。”慕容珩不着痕迹地瞥了贺毓盈一眼,又道,“除非现在有人能将真凶找出。” 场上突然一片沉默,慕容珩和自家妹妹对视一眼,抬起手,开口道:“来人,将滁园的人都带……” “等等!” 慕容玥再次打断,而这一次她面上多了一些挣扎与纠结。 沈如意默默地看着她,就见她沉默片刻,而后一把抓起她身旁贺毓盈的手,喊道:“那个香囊是表姐做的,我知道!” 第24章 殿中一片寂静无声,贺毓盈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侧的人:“公主,你在说什么?” 大概是已经说出口,慕容玥反倒放松了些,她索性甩开贺毓盈的手,朝着绣娘走去:“给我。” 她的目光落在绣娘手里的香囊上。 将香囊拿到手后,慕容玥直接朝向慕容连堂又一次说道:“这个香囊是表姐做的。” “公主,这香囊我从未见过,你为何要这么说?!”贺毓盈答得很快,这个香囊她做完后没人见过,慕容玥绝不可能知道。 她下意识看了眼元桑,一定是因为他…… “公主,孰是孰非,你心里必须公正。”她提醒道。 “玥儿,你有何证据?”皇后轻声问道,面上是极为轻松。 慕容玥回头看了眼贺毓盈,而后举起手中的香囊,道:“如果母后还有印象,应该能记得年前您曾赏赐过我一些云丝金彩线,这丝线放在阳光下能闪出好几种色彩,很是珍贵。” 皇后顿了半晌点点头:“记得。” “两个月前正好遇上表姐的生辰,她曾说过喜欢云丝金彩线,我便想着借花献佛当作生辰礼。”慕容玥转身往殿外走去,而后示意绣娘跟上,“这香囊上头用线很多,云丝金彩线只有很少一部分,但足够显光。” 沈如意有些好奇,便也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只见慕容玥摊开手掌心,上头的香囊被彻底打开,此时光线极好,那看似普通的香囊就在一瞬间闪着红黄蓝绿等不同的光。 绣娘忍不住一声轻叹:“这云丝金彩线还真如传闻般五彩斑斓,刚刚在殿中我竟没有发现。” 这云丝金彩线乃是稀有之物,饶是在宫中也是珍品,更何况一个将军府,这一证据几乎无可辩驳。 众人在惊叹彩线之美后都缓缓转向贺毓盈。 沈如意是眼见着她的脸从淡定高傲渐渐失去血色,在云丝金彩线闪出彩色光芒时,贺毓盈的眼中却已是黯淡无光。 谋害皇室乃是死罪,再加上慕容连堂本就心情极差,看到结果后说了句“交给大理寺”便拂袖走了,临走前还将元桑叫上,沈如意估计这是急着要去探望巨虎了。 贺毓盈被带走前,一遍又一遍地对着慕容珩说:“不是我,我没有,是有人要陷害盈儿……” 她说得十分机械,甚至看上去有些呆滞,茗画从地上爬起哭喊着向慕容珩求饶,见自家姑娘有些神志不清又赶紧上前扶着。 一时之间整个偏殿显得十分嘈杂混乱,唯独一个人沉默着,那便是慕容珩。 他似乎压根听不到这些求饶道歉的声音,默默地轻扫一圈后,转头看向沈如意:“回府。” …… 宫中的消息传得很快,贺家的人来得也快。沈如意他们才回府上没多久,茶水都还没泡上,老陈便急匆匆地进来,说是外头贺家人求见。 “就说我马上过去。”慕容珩在里屋更衣,他有些洁癖,今日在滁园走了一遭,总觉得浑身有怪味。 老陈得了吩咐便很快离开。 沈如意现在心情也挺复杂的,现在这个情况和原著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说是完全走偏都不为过。 慕容珩最大的助力之一贺家现在就要找上门理论了,这本就是靠着一个已经去世了的舒贵妃才维持的联系似乎有些岌岌可危。 她撑着下巴,思绪乱飞,直到流香端着茶水进来,她才意识到慕容珩这厮竟然还在里屋磨蹭。 不是说马上吗? 她轻蹙了眉,虽然狗男主感情上略渣,但在为君之道上还是比他那个爹要好上许多,这大临的外强中干还要靠慕容珩来改变,总不能这厮现在放弃了吧? 她几乎没怎么多想直接起身朝着里屋走去,翠玉屏风后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轻声开口试探:“殿下换好衣裳了吗?” “有事?”里头清清淡淡的二字传来,听不出任何一丝担忧和急切。 “贺家同殿下关系向来不错。”沈如意斟酌着字句,“现在……贺毓盈她因为我们的事……关进天牢,贺家人上门求见,殿下是不是要积极一些?” “嗯。”里头低低的一个应声,而后才又响起:“我说了,马上过去。” 沈如意:“……” 你家的“马上”是指一壶茶都泡完了吗? 还没等她在心里吐槽完,屏风后头的人终于有了更大的动静,她默默后退两步,而后就见慕容珩换了一身月白锦服走了出来。 他抬眸看着她,轻启唇:“太医开的安神汤药喝了吗?” “没。”沈如意没想到他会先说这件事。 流香在后头补充道:“已经在弄了。” 慕容珩轻点头“嗯”了一声,而后道:“你要和我一起去前厅吗?” 沈如意犹豫了下,点点头。 “流香,药煎好了直接送到前厅,尽快。”二人离开时,慕容珩特意吩咐流香去厨房候着。 两个人走在小道上,沈如意纠结半天还是开了口:“这么急做什么,这个药也不是特别重要。” 若不是他提起,她压根就没想喝。 慕容珩瞥了她一眼,似乎一下就瞧出了她的心思:“从坑洞出来你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是梦魇的前兆。” 沈如意一愣,这话又让她想起之前太医诊脉那一幕,她忍不住问道:“你之前说有些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是为什么?” “其实茗画不管跟不跟去,侍卫带回来的都不可能是贺毓盈的绣品。”慕容珩目光放远,语气十分轻缓,像是刻意说得慢能让身侧那人有更多时间消化,“贺家历代武官,在朝中沉浮多年,宫中侍卫要从府上带东西走,怎么可能不多想。” “那你让茗画跟去是……” “如果茗画不回去,你觉得贺家的人能来的这么快吗?” 沈如意一愣,结合刚刚他故意在房中拖延,心里突然浮现一个猜测,她猛地抬头看向已经走出两步远的某人,道:“你是故意让贺家人等着急?” 慕容珩并未再回答。 前厅,贺家三人端坐在厅中,神色各异但皆有急色。 在最前头的乃是贺将军,他因身患腿疾,于数年前从战场上退下,而在他身侧的则是其夫人,贺毓盈之母,亦是慕容珩的姨母。 至于坐在最靠外的那名男子…… 沈如意跟在慕容珩身后走进前厅,一抬头正好和那人对上视线,贺梓祁,原著男二。 “三皇子,三皇子妃。” 三人起身行礼。 “姨夫,姨母,无需多礼。” 这两声亲切的称谓让贺家两个长辈松了口气,尤其是贺舒氏,一坐下哭腔便上来了。 “珩儿,珩儿,姨母知晓盈儿是鬼迷了心窍才做出如此混账的事,可她到底是你的表妹,是你母妃唯一的外甥女,你可不能不保她啊!” 若不是自己本就对贺毓盈不喜,光是听这又是颤抖又是哽咽的语调,沈如意觉得她都要心软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朝慕容珩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一直忘了说,文中所有什么金虎犬,巨虎,云丝金彩线啥的都是作者瞎编的(所以合理性有无全看剧情是否需要),之后文中应该还会有作者自己胡编乱造的“物种”,就不再做说明了。 第25章 “此事已经由父皇下旨交给大理寺,我亦无法插手。”慕容珩这话回得中规中矩,若放在普通关系上自然是没怎么,可偏偏如今被关押的是他的表妹,这样看着倒显得过分冷漠。 贺舒氏自然也是看出这一点,原本来泪眼婆娑地拿着帕子掩面,现下却是忽地冷静下来,再开口时语气也有些生硬:“殿下这话是不想管盈儿了?说到底此事也是因殿下而起,盈儿对殿下的心,殿下难道不知?” 贺父也附和道:“盈儿心地善良,绝不可能会生出害人之心,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些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沈如意听到这儿下意识抬眸看去,却见贺父也正好看着她,意味深长。 “姨夫姨母,我仍旧是那句话,事情到底如何,是否还有隐情皆有大理寺审查。”慕容珩语气渐冷。 贺父听此,将目光从沈如意身上收回,回看向主位上的人:“殿下,毓盈虽说是女子,可也是我们贺家唯一的女儿,贺家这么些年一心向着殿下,一是因为舒贵妃早年待我们有恩,二来便是因为毓盈对殿下一片真心。” 终于要说到重点了吗?沈如意忍不住敛眉暗道。 “舒贵妃逝世这么些年,贺家为殿下所做的,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这恩情说起来也已经还了。”贺父到底是历经沙场的人,饶是多年养伤,说起话来仍旧中气十足,“贺家其实最是不喜朝中的明争暗斗,可若是为了毓盈的幸福,我们也还是要拼一拼的。” 慕容珩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装作没听懂这话里头的威胁之意,淡淡回道:“姨夫姨母,你们二老心疼表妹我自然明白,可如今这事并不仅仅是谋害皇室这一桩罪。” “殿下这是何意?” “想必二老都已经听说了宫里头发生的事,那必然也应该知晓父皇如今最喜欢的巨虎受了伤,父皇的脾气姨夫最是清楚,此事并非我想求情便能解决的。” 慕容珩说着,对面贺父贺母皆有些沉默,他勾了勾唇招来老陈:“先送姨夫姨母回府。” “殿下……”贺父听到这话,急了。 就在此时,流香端着药汤走了进来,她不知这厅上的情况,无意中打断了贺父的话:“殿下,皇子妃的药好了。” 沈如意忍不住一个吞咽,她趁机开口:“将药端回到房里。” “等等。”慕容珩出声拦下,而后认真道,“这药宜早喝,太医也有过叮嘱。” 沈如意一愣,眼见着黑沉沉的药汤端到自己面前,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对面,正好撞上贺家三口看过来的目光。 怎么着,她这是还得要让人看着喝药,她真怕自己当场喷出来。 不过幸好,贺家还是有眼色的人存在,一直沉默的贺梓祁拦住想继续开口的贺父道:“爹,毓盈这事急不来,我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况且皇子妃今日受惊也得多休息,我们先不要打扰了。” 贺父瞥了眼垂眸喝茶的慕容珩,叹口气甩袖转身离开。 …… 前厅里只剩下沈如意和慕容珩,还有一个不明白情况的流香。 “想救贺毓盈其实不难吧,你是在故意让他们产生焦虑?”沈如意放下汤药,轻声开口,“陛下是心疼巨虎,可到底贺家也是世代忠臣良将,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头凶兽就真的定贺毓盈的罪,说到底此事还是和你的想法有关。” 慕容珩挑眉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大概是这段时间日日夜夜的相处,沈如意回得倒是特别自然:“陛下看似将此事甩手丢给大理寺处理,可实际上是想看看你的态度吧,在我和贺家之间如何做出选择?” “你倒是看得明白。”慕容珩轻笑一声。 “我也是刚刚才看明白的。”她抱胸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所以殿下会怎么选择呢?” 慕容珩侧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唇角微扬从位置上起身朝外走去。 但笑不语?这是何意? 沈如意挑眉:“殿下这是成年人不做选择,两个都要的意思吗?” 男人从她面前走过时顿了顿,道:“我从来不做选择,是我的,终究自己会走向我。” “……” 这算什么霸道皇子语录? 她暗自耸肩,准备跟着一道离开,结果还没完全起身,前头的人突然回头一句: “你药喝完再走。” 沈如意:“……” 喝药是不可能喝药的,等慕容珩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她便端着药走到一侧柱子边的盆景处。 “皇子妃!”流香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惊呼。 沈如意赶紧回头:“嘘。” 不过手下倒药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从前厅离开,她回了趟主院,而后从卧室里将之前写的小说稿子整理好,又出门朝着沁园走去。 流香被她刻意支开,也因此回去的一路反倒特别安静。 今日发生的事确实太多了,恐怕饶是慕容珩这样见多大场面的人也有些意外,女人竟然真的会为了一个心压根不在自己身上的人豁出去。 这场意外或者说闹剧,一定是在慕容珩的意料之外,但从他确定幕后真凶开始,一切或许都已经在他掌握之中了。 暗自吩咐搜查香囊,让茗画回府通知,故意在永安宫表现得冷漠让皇帝出手试探。 回到皇子府后他又刻意让贺父贺母认为此事十分严重,这一举动便是她初初看来都有些意外,直到流香出现。 她也正是那时才想起,端药到前厅是慕容珩特意吩咐的。这看似很普通的一幕,可看在贺家眼里就是他们这个外甥心里头是有她这个皇子妃的,而且十分在意,仅仅是一碗汤药也要眼见着喝下。 这让贺家不得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恐怕是真的触及慕容珩的底线了。 贺家来之前一定是准备了两副牌,一个是亲情牌,另一个便是事业牌,可如今两副牌都没有用了。 他们这副亲情牌再怎么重要,那也是隔着一层,如今受伤的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妃,亲疏远近一眼便知。 再说事业牌,贺家其实和舒家一样都是武官,而她爹——沈冲,那可是百官之长,论起朝中势力那定是沈家在前。 在前厅,慕容珩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唯一的情绪恐怕就是他重复太医叮嘱那句话了。这样的慕容珩自然让贺家不得不担心惶恐。 慕容珩这厮……看似在疏远贺家,可实际上却在不知不觉中收紧了那根连着贺家的绳。沈如意暗自腹诽着,目光恰巧落在脚边一颗小石子,她轻轻一踢,嘀咕道: “这就是所谓的‘是我的,终究走向我’嘛……” 是夜,沈如意照旧睡在主院,身侧的慕容珩早早地入了睡,气息平稳。 而她双眉紧蹙,薄汗在额间隐隐显露,揪着被子的手无意识地发力,偷泻进来的月光有一小块恰巧落在她的手背上,上头青筋微露…… 第26章 漆黑的夜,隐秘的丛林间杂草窸窣,一头红眼巨虎曲着前肢,蓄势待发地站在一棵繁茂的树下,离它不足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纤弱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披散着长发,看不清楚模样,而她——沈如意就好像是在上帝视角一般,凌空看着这九死一生的一幕。 她很想告诉白衣女子快跑快跑,在她身后有一块巨石,爬上去就可以活命,可她张不了嘴。 红眼巨虎发出低沉的怒吼,几乎是毫无预料地突然打破沉寂,猛地往前冲去。就在那一瞬间,沈如意感觉自己“唰”地被吸进白衣女子身体里,视角陡转。 黄黑白相间的虎头十分具有冲击力地跃至她的眼前,大张的虎口獠牙尽显,怒吼在她耳边响起…… “啊!”沈如意猛地一个起身,睁开眼也是一片漆黑,但显然不是那个危机四伏的密林,“哈……” 她冷汗直流,不停地大口喘着气,薄被的边缘已经被她狠狠卷起。 “梦魇了。” 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身后侧突然响起,打破了屋里的寂静,沈如意下意识一抖,沉默片刻才反应过来。 她想开口否认,可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出口。 身侧窸窣声响起,而后一道阴影打在床脚后头的帷帐上。 “白日的安神汤药没喝。” 这是陈述句。 沈如意情绪稍缓,听到这话有些尴尬,只好继续沉默。 “我会让你的丫头进来陪你,明日记得喝药。” 话落,床板轻轻一动,她回过头时,慕容珩已经下了床。 里屋的灯都灭了,唯有窗外点点月光倾泻进来,她瞧见他从架子上拿起自己的外衫穿上,并未再有多的言语,直接便出了卧房。 约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房门再次轻动,一道熟悉的,弱弱的“皇子妃”响起。 是流香。 小丫头手里头举着一盏琉璃提灯,缓缓走进里屋。 “皇子妃,殿下说让奴婢来陪陪你。” 沈如意自然明白,点点头道:“把灯放下吧,你上来同我一起睡。” 流香才把提灯放下,听到这话忙摆摆手:“奴婢怎么敢!不行不行。” “这屋里又没旁人,你要是不上来,那还不如出去吧。”她说话还有些有气无力,刚刚慕容珩离开,流香来之前的间隙,她的眼前又忍不住浮现巨虎的模样。 她现在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只要有个正常人的呼吸声就行。 流香大概也是看出了她的不适,犹豫片刻还是应了声,仔细地摆放好鞋袜,小心翼翼地掀被躺下。 “等等。”沈如意又一次开口。 流香马上停住动作,抬眸看着她:“皇子妃,怎么了?” 沈如意将流香身上的被子拉开踢到脚后,而后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拉过去一半:“我们盖同一床被子。” “……哦。”小丫头受宠若惊,只乖乖地接受,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提灯并没有灭掉,整个里屋比头先要亮上一些,沈如意松口气,胸口闷闷的感觉总算慢慢消散开。 不过即使这般,她在下半夜其实仍旧没怎么睡着,这和巨虎倒是没多大关系,而是……身边的人呼吸声实在过于轻浅柔弱,这让她隐隐有些不习惯。 明明两个人同床被子,可不安全感好像更重了。 漫长的夜总会过去,等沈如意一大早起来瞧见自己两个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喝太医开的药了。 “流香,今日安神汤药早些端过来。” 彼时,沈如意正独自一人在屋里用早膳。 公主昨日就顺道留在了宫中,那个于嬷嬷见此也跟了回去,而慕容珩……从昨天半夜离开后,她还没见过他。 “药已经在煎了,估摸着皇子妃早膳用完就差不多了。”流香替她布了些小菜到手边的碟子里,而后轻声回禀。 “嗯……”沈如意咬了一口小笼包,忍不住问道,“三皇子怎么没来用早膳?” “听陈管事说,殿下一早就进宫去了。” 闻言,沈如意点了点头,秋猎的事还未解决,现在又多了件滁园案,最近慕容珩有的要忙。 用过早膳后没多久,安神汤药便被人端了过来,一道送来的还有一罐子蜜饯和一碟果糕。 沈如意看着桌上摆着的花花绿绿的零嘴,愣了下:“怎么拿了这么多甜食过来?” 这么些日子,大厨房里头的人都已经知道她不喜甜,除了绿豆汤和凉糕一类有清凉解暑之效的甜品外很少会单独送来甜食。 大厨房过来的丫头福了福身,恭敬道:“回皇子妃,这是早上殿下过来吩咐的。” 慕容珩? 沈如意有些意外,但也没太多想,估计是他自己喝药的习惯:“知道了,那你先下去吧。” 可谁想,她这话一说完,那小丫头仍旧站着不动,等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小丫头才又轻声回道:“殿下说……让奴婢务必看着皇子妃将汤药饮下才能走。” 沈如意:“……” 虽然她在喝药这件事上没什么信誉,但也不必做到如此吧…… 她默默地瞥了眼一脸无辜的小丫头,深吸一口气,捏起鼻子决定速战速决。 乌黑还有些浑浊的汤药在碗里荡了荡,她明明没闻到味儿,可生理上已经下意识有些反胃。 她忍不住就想将碗放下,可昨夜那场噩梦忽地又冲进她脑海中。 不行,决不能噩梦重演! 思及此,她猛地一闭眼,直接抬手张嘴,“咕咚咕咚”地将药喝下。 “唔……”甫一喝完,她就立刻松开捏鼻子的手转而捂上嘴,而后没怎么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拿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橙黄色果糕放进嘴里。 “皇子妃,您没事吧!”小丫头见她反应这般剧烈,吓了一跳,忙要上手替她拍背。 沈如意忙伸手制止,本来就反胃,再这么一拍还不直接吐出来! 她连着吃了两块果糕,喉间的药味总算少了一些。 …… 因为不知道这安神汤药的效果如何,沈如意便趁着午后回房小憩了一下,看看是否还会梦魇。 第27章 现下虽然已过立秋,可午后的天还是有些热,以往她在沁园午睡一贯穿着随意,亵衣外头仅着一件半透明的蚕丝薄衫,十分清凉。 可自从来到主院,她下意识变得拘束,哪怕慕容珩不会随意进房,她也总是长衣长裤地裹着自己。 这一天,她原本也是想着就这么午睡的,可偏偏陈管事让人来禀告,说是慕容珩宫里还有事,恐得夜里才能回府。 这人一旦起了心思,就很难把它再压下去,沈如意几乎没有思考多久就开口让流香回沁园将那件蚕丝薄衫取来,而后又特意吩咐她在屋里头候着,别让外人进里屋。 流香保证得很认真,她也就放心地午睡去了。 这还是几日以来头一个这么放松的午后,再加上喝了安神汤,她一卷薄被,入睡得比往常还要快。 …… 慕容珩推门进屋后,里头一片安静,坐在一旁圈椅上打瞌睡的流香头点了两下倏地抬了起来。 “殿,殿下!”流香有些意外,赶紧起身行礼。 慕容珩没太在意,只道:“去让人烧点水过来。” 流香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还没走出两步,慕容珩又开口问道:“皇子妃在里头休息?” “啊,是的。”流香睁着双单纯的眼回道。 沈如意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在流香心里慕容珩压根不属于她口中“外人”那一类,甚至当慕容珩朝着里屋拐去时,流香反而高兴地偷偷咧开了嘴。 里屋比外头还要安静几分,床榻上的帷帐松松散散地垂挂着,偶尔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轻轻摆动。 慕容珩本只是回房沐浴,瞥了眼床榻就想转身往柜子走去,可突然帷帐后头轻轻浅浅,模糊不清的一句呓语让他停下脚步。 昨夜里头某人被噩梦惊醒的事他还记得,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沉默两秒竟反身往床边走去。 女子的如墨般的长发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披散着,反而蓬松凌乱地高高扎在头顶,脸侧几绺碎发遮着她的眉眼,虽然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但显然她并没有再一次梦魇。 慕容珩放下心来,正准备收回撩起帷帐的手退开,床榻上的人却突然一动,翻过身将整个薄被卷起抱在怀里。 他眸中微愣,眼下的这个人着了件中长款半透明薄衫,薄衫里头是鹅黄色的露背抹胸,下身也不再是不透风的长裤,反而穿着一条比普通亵裤还要短一截的同色裤子。 刚刚她这么一动作,藏在被子底下的两条白如月,滑如玉的长腿就这么露了出来。薄衫微微遮着一点大腿的部分,可因着是半透明的,遮与不遮几乎没什么差别。 曼妙的身躯几乎是完完全全地展露在眼前,慕容珩的惊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燥热与尴尬。 这种复杂的感觉十分陌生。 慕容珩行事谨慎小心,对任何人事都要求自己有万分的把握与掌控,可偏偏这一次他竟然感觉有些失控。 …… 流香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三皇子从主院走出,步履匆匆的,与以往沉稳的步伐很是不同。 “不是说要沐浴吗?” 小丫头啥也不明白,暗自嘀咕完还是继续回到屋子里给她家姑娘守着。 沈如意是在半个时辰后醒来的,这一次她是无梦睡到醒,整个人变得十分轻松。她下了床伸着懒腰走到外头,流香正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流香,流香。”她走到小丫头身边,开口唤道。 “唔……”流香缓缓睁眼,见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忙起身道,“皇子妃,你醒了啊。” 沈如意并不介意她偷睡,笑道:“累的话就回屋睡会儿吧,这边反正也没事。” 流香点点头,正要从房间里退出去,转身之际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眨眨眼开口:“对了皇子妃,刚刚殿下回来过了,本来说是要沐浴结果等烧好水,他又突然匆匆离开了。” “……你说什么?慕容珩回来过?什么时候?” 沈如意正在桌边给自己倒茶,听到这话当即顿住。 “就半个时辰前。” “你没让他进屋吧?”沈如意一下就想到这个问题。 流香看着她,愣了下回道:“……让了,皇子妃,这没事吧?” 沈如意:“……”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把帷帐给拉上了,否则就她这副模样指不定慕容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可能还会怀疑沈家的家风…… 虽然慕容珩突然回府,可大半个下午快过去,沈如意也没瞧见一眼,离晚膳还有些时间,她索性回沁园写一会儿书。 可谁想她才跨出主院,抬眼就瞧见某人走在面前的小道上,虽然是背对着她的。 这条小道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主院。 这人是走错了还是临时有事突然原路撤回? “殿下?” 这段日子以来,两个人相处得其实还好,沈如意觉得打个招呼也算是礼貌。 哪想她这边是友好度满分,前头那人却是脚下一顿,回应也没个回应,直接加快步伐拐个弯没了身影。 沈如意:“……” 她那一声殿下难道招鬼? 第28章 沈如意觉得有些莫名,可也没多想,许是滁园还有秋猎的事烦心,慕容珩这厮没工夫搭理自己。 罢辽罢辽,她才不会小心眼。 沁园书房。 自从她搬到主院,沁园这边就显得冷清许多,头几次她回来还能碰上好几个丫鬟小厮迎上来,现在却是寥寥无几,连个添茶的都没有。 不过她倒也没那么多真大小姐习惯,反而觉得清净一些更好写东西。 现在她小说中的男女主正好是感情浓郁之时,但是看似平静温馨的日子其实仍旧潜藏着危机。 男主心里虽然有女主,可爱与疑并存,他对女主背后的家族不信任,对她的感情忠诚也并非完全坚信。 若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们或许还能勉强走下去,可偏偏两个人的感情之路上妖孽横行。 一次宫宴,女主和反派男二偶遇了,这是继上次花园见面后俩人头一次碰上。 女主和反派男二确实如白莲女配所说算是青梅竹马,但其实男二少时体弱,今年之前一直住在深山休养,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并不频繁。 更重要的是,男二虽对女主有一种奇怪的执念,但他隐藏得很好,便是他身边最为亲近的手下也都看不透这一点,更遑论对感情本就大条的女主。 俩人偶遇的一幕本来是意外,可偏偏被白莲女配撞见,而后又在宫宴上假装不经意地公开说出。 男主和男二目前处于一种对立状态,因此任何一个人听了这话都不免多想,更别说疑心本就有些重的男主。 女主的感情是属于内敛型的,再加上她自认为男主理解明白她,因此很多事她从未有过主动解释,就如同此次和男二的偶遇。 宫宴过后,平静生活下遮着暗涌的面纱被人渐渐掀开,很多事开始朝着无可挽回的局面发展着。 男主开始夜不归宿,即使回府也常常宿在隔壁的书房中,府里碎言碎语渐起,女主却被院里头白莲女配的眼线刻意蒙在鼓里。 惊喜与意外来得很快,让人措手不及。 …… 沈如意轻叹口气,提着笔在墨砚里点了点,继续在宣纸上写道: “冉烟雪连着几日食欲不振,睡眠不稳,丫鬟红儿见着十分心疼,便想着去同王爷禀告一声。可谁想冉烟雪怎么也不同意,只说王爷那儿本就琐事缠身,她这一点小毛病无需打扰。” “此后又过三日,眼见着自家主子瘦了一大圈儿的红儿这下终于是忍不住,在冉烟雪又一次干呕后,私下偷偷地去找了墨连轩身边的贴身管事。” “管事是能瞧出墨连轩心里对王妃的在乎,听到红儿转述的这几日冉烟雪的状态,立刻觉察出不对,忙让人去将太医请来。毫无意外的,冉烟雪有了身孕。” “……” “墨连轩侧身站在卧房外,里头冉烟雪欢喜又不可置信的低问传进耳中,他头一次感觉到左胸口处又酸又涨是什么滋味。” “房里的欢笑声还未停歇,而他却站在一墙之隔的屋外,脚下这一步怎么也跨不出……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 一章结束,沈如意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很快放下笔,反而凌空提着笔久久未动。 “叩叩。” 书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她倏地回过神:“谁?” “皇子妃,是奴婢。” 听到流香的声音,沈如意松了口气,如以往一般很快将稿子整理好放在几摞书下,回道:“进来吧。” 房门“咯吱”一声响,流香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她面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拐进案桌这边,道:“皇子妃,奴婢一猜你就是在这儿。” “怎么了?”沈如意挑眉。 “用晚膳啊,殿下都已经回到主院了。”流香指指外头天色,“陈管事偷摸吩咐奴婢尽快将皇子妃你找到的,说是殿下最不喜等人了。” 沈如意下意识想起那次末暑节慕容珩在街口的身影。 “皇子妃,皇子妃?” 流香轻声呼唤打断她短暂的思绪,她轻咳一声,解释道:“在屋子里头练字,大概太过专注就没瞧见外头的天色。” 流香点头表示理解:“奴婢自然是知道皇子妃你这习惯,不过殿下恐怕还不太了解,我们快点回去吧。” “嗯,走吧。” 主院。 今日的晚膳设在主院凉亭内,一桌子的菜大多是一些清凉消暑的口味,沈如意走进凉亭轻扫了一圈后才朝着慕容珩行了个礼。 “殿下。” 慕容珩应该早就听到声儿了,可不知为何捏着本小册子愣是没抬头,直到她开口才轻轻“嗯”了声以示回应。 早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沈如意拧着眉坐下,顿了三秒后才道:“刚刚在沁园练字看书就忘了时辰,殿下勿怪。” “嗯。” 又是一个从喉咙发出的,再敷衍不过的“嗯”。 沈如意摸不透这人的想法,可只要他不动筷,自己就不好意思主动,也无法主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她那无意识的目光在一旁的筷子上流连忘返三四圈后,对面的男人终于又一次开口:“用膳吧。” 这仨字就像是一个开关,尾音还没完全消失,沈如意就已经将一大块红焖狮子头舀进自己面前的碟子里。 这道菜是一众清新小菜里唯一一道“色彩浓艳”的,她刚刚只扫了一眼便已经暗自预定。可就在她低头准备咬上一口时,她忽地感觉到有一种被人盯视的怪异感。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慕容珩正面无表情,坐姿端正地低头用膳,丝毫没有异样。 难道是错觉?沈如意无意识地晃了晃脑袋,可能是某个丫鬟小厮正好往她这边看来。 她暗道自己过于敏感,正准备接着解决狮子头,谁想下一瞬那种奇怪的被人盯视感又上来了。 这一次,沈如意学聪明了,她并没有立刻抬起头,反而状似没有任何察觉地继续用膳。 她的左手边有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云纹银酒壶,此壶表面十分光滑,若是角度适宜,甚至可以倒映出近距离范围内的景象。 这酒壶以往大多是各摆设,不过她身为皇子妃,想喝个酒倒也不会被阻拦。 酒壶的角度其实并不好调,因此她足足喝了三杯后才勉强能透过壶面看清楚人脸。只不过等她看清后,她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小说写多了的缘故,起初她真以为这道奇怪的视线是来自某个一旁布菜的丫鬟,可谁想等真的看清……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抬眸看向对面的慕容珩。 这厮倒是伪装得极其自然,若不是刚刚一瞬间的表情转动,她还真发现不了是他在偷看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文男主的名字墨连轩是不是很有古早风味哈哈哈 第29章 一个人若是有一处奇怪的举动,那并不值得在意,可若是这个人接二连三地做出和人设不符的行为,那就很是应该一探究竟了。 用完膳后,沈如意没同往常一般到外头转一圈消食,反而提早一步回房,为观察慕容珩这个艰巨且隐蔽的任务打下基础。 “皇子妃,水已备好。”流香从外头进来。 她轻嗯一声,而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殿下呢?” “殿下应该还在书房。”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沈如意点点头转身先去沐浴。 …… “殿下,这些都是不紧要的事,明日再处理也来得及。”老陈站在案桌边收拾着折子,他是慕容珩身边的老人了,有些话想说便说了,“老奴明白殿下同皇子妃还没什么感情,但怎么说皇子妃也是殿下枕边人,这两日事情这么多,殿下还是要多多关心皇子妃。” 案桌前的男人提笔的手一顿,抬眸瞥了老陈一眼,道:“怎么突然和我提这些?” “……舒贵妃曾经说过最希望殿下你无忧无虑,能和心爱的女子白头到老。” 提到舒贵妃时,慕容珩明显一怔,老陈瞧见了,仍继续道:“沈姑娘虽不是殿下心爱之人,可就老奴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沈姑娘秉性良善,也并无什么贵女的架子。再则此前殿下不是已经测试过她了吗,她同沈冲并非一类人……” “老陈。”慕容珩突然出声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或许殿下可以尝试接受这位皇子妃。” 接受? 慕容珩下意识低声重复这两个字,而后轻掀眼皮看向对面的人,语气淡淡:“难道我现在表现得很排斥她?” 老陈一愣,还没等他得出结论,慕容珩已经从位置上起身。 “挺晚了,回去歇息吧。” …… 主院卧房,沉香幽幽,十分安静,唯有偶尔书页翻折的声音轻轻浅浅地传来。矮榻上,沈如意披着还沾着湿意的墨发躺着,手里头握着一本诗集,默默念着。 突然“咯吱”一声轻响,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殿下。”流香反应最快,立刻开口。 沈如意翻页的手指一顿,双眼虽还直直地盯着诗集,可实际上注意力早在房门响起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转移开。 “怎么还不睡?” 慕容珩还没走进来就已经有些意外,以往这个时辰,卧房的灯总是灭了一大半,尤其是里屋的灯。 沈如意背着身子暗自做了个表情管理,沉默一瞬后才笑着在矮榻上坐起,随口解释道:“白日里睡得多了,所以不大困。” 她这话虽然只是个借口,但从客观上说其实半点毛病也没,可谁想她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却突然一脸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怎么了,伤风?”她玩笑般地回道,双眼却不着痕迹地死盯着他,这人果然还是很不对劲。 “没有。” 慕容珩沉着嗓子冷冷地回了俩字,而后直接转身走到屏风后头。 沈如意抿了抿唇,右手下意识摸着下巴,双眸微眯着做沉思状,心道,这厮警惕性太高,还是要谨慎些观察。 这么想着,她索性先脱了外衫上床,准备装睡以放松“敌方”警惕。 约莫不到一刻钟,屏风后头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沈如意面朝外躺着,双眸紧闭,卷翘的睫毛时不时地颤动。 很快,半合着的帷帐被人轻轻撩起,她能感觉到有一道光落在自己的脸上,而后又有一片暗影挡住了这道光。 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旋即又消失,紧接着床板轻轻一动,是慕容珩上床了。 因为紧闭着双眼,反而对外界的声音更为敏感,沈如意能感觉到外头流香离开,也能感觉到身侧的某人掀被躺下。 一时之间,屋子里头又回归平静。 沈如意悄默默地睁开眼,起初,视线里一片漆黑,等适应帷帐内的昏暗后,她才瞧见慕容珩板板正正地仰面躺着,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就这么睡了? 心里头一个疑问冒出,但很快又被另一个坚定的声音否决。 原著里慕容痕便是一个喜怒不外露的人,哪怕是半分的情绪波动也未必能让人察觉,他今日的异样连自己都能感觉到,一定有猫腻。 可沈如意光记得这点,却忘了慕容珩这狗男主的伪装能力也超乎常人,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这厮的睡姿纹丝不动。 偏偏沈如意自己是个容易入睡的,到最后她不得不翻来覆去地转身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可一旦动弹太久,她那长衣长裤裹着的身体不由地发汗。 其实夏末初秋的帷帐是比较透风的,但她自己心里急切,所有感觉不由自主地被放大,到最后她只得轻手轻脚地将身上的薄被踢到脚底。 “既然这么热,为何要穿长款的里衣?” 薄被才刚刚被她全部踢开,身边的人却突然开了口。 她吓一大跳,猛地往床里侧一退:“你,你没睡啊?” 这都快两刻钟了,他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竟然真没睡着?! 黑暗中,慕容珩板正的躺姿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从沈如意的角度看,好像是微侧过身,正转头看着她。 “你午歇的时候那一身应该会更舒服吧?” 沈如意:“……” 瓦特? 午歇的那一身,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什么时候看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老陈:司平,你觉得殿下排斥皇子妃吗? 司平:陈叔,殿下若是排斥皇子妃,会让她住进主院吗? 老陈:…… 司平:还同吃同睡那么多天? 老陈:…… 第30章 沈如意忍不住拿手扣着床板里侧,强自镇定道:“殿下这话什么意思啊……” 身侧微微传来响动,好像是慕容珩又躺正了身子,答非所问地回道:“夜里黑,也看不清什么,你无需有顾虑。” 这句话虽然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也算是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可还没等沈如意想好怎么回复这“好意”,那头又传来一句淡淡的,听不出任何主观情绪的话—— “再则我也并非不挑食。” 还不到十个字,却让沈如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瞬间尴尬和不自在全消失了,气极反笑道:“一样一样,是个人都挑食。” 说罢,她直接背过身,双脚在床尾一勾迅速将薄被带回来。 睡觉! 一个有些燥热的夜就这么过去了,沈如意早晨起来本来都忘了昨夜的事,可一到饭桌见到某人瞬间记忆回笼。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按着往日的习惯她都会表面功夫做到位,一句简单的“殿下早”送上,可今次她只淡淡瞥了眼,而后在距离慕容珩最远的位置坐下。 一旁老陈的视线默默在两位主子身上打转两圈,最后定在沈如意身上,笑着开口道:“皇子妃,今儿厨房做了好些您惯吃的零嘴,您要是想吃了就唤人去传便是。” 闻言,沈如意倒是心情颇好,抬头看向老陈:“陈管事有心了。” 虽说她不大想搭理慕容珩,但他身边的人没有得罪她,她做不来“迁怒”的事。 这一天倒也还算平静度过,直到夜里。 沈如意吸取了昨日的教训,索性直接换上自己的清凉套装。毕竟某人已经放话说自己“挑食”,她要还这么委屈自己长衣长裤地做防备倒显得她自作多情。 也因此,当慕容珩拐进里屋一抬头看见矮榻上的人时当即愣在了原地。 沈如意扎着高高的马尾,薄衫轻拢着慵懒地靠在软枕上,白皙笔直的长腿随意地交叠着,手里头仍旧握着昨日那本诗集。 听到身后戛然而止的脚步声,她下意识转头一看,而后就瞧见慕容珩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从神色上看去似乎有些讶异。 她淡淡扫了眼很快收回视线,而后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看书。 身后很快有了动静,听着像是去后头沐浴了。 约莫一刻多钟,沈如意觉着有些倦了便从矮榻上下来,准备喝口茶就去歇息。谁想她才把茶倒好,嘴唇将将碰到杯沿,后头脚步声已经响起。 两个人几乎都是下意识地转头,视线毫不意外地碰撞。 美男出浴和佳人饮茶瞬间对上。 “咕咚”一声,沈如意将一口茶咽下,视线不由地定在面前这位一袭月白长衫,长身鹤立的男人身上。 慕容珩一贯梳理工整的墨发随意却并不显凌乱地披散着,大概是刚从雾气中走出的缘故,他身上原本冷峻的气息变得异常柔和。 再加上他刚沐浴完,身上多少还沾着水汽,柔软服帖的月白长衫下隐隐能瞧出他那精壮有力的腰腹。 “面貌俊美,气质冷峻”,这是原著里头对慕容珩的描述。 “还没睡?”沉默间,对面的人先开了口。 人都是视觉动物,本来沈如意心里还有些别扭,可这人突然一改往日冷硬的模样,像是卸了外壳般站在她面前,她的情绪也不由地温和下来。 再加上……是他主动开的口,那她接话也是基本礼貌,不算屈服“权势”吧…… 做好心理建设,沈如意轻咳一声,道:“正准备睡。” 慕容珩抬眸看了她一眼,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嗯”,而后转过身先一步上了床。 以往大多时候都是沈如意先上床占好自己床里头的位置,可这一次……她站在床边看了眼丝毫没有要让出位置给她走的某男主。 “那什么,你的腿缩一缩?”她指指床尾的位置,而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慕容珩。 后者闻言愣了下,看样子是没注意到这点,听她说完也没有故意为难,果断地曲起双腿。 沈如意见状,弓着上半身动作利索地爬了上去。从床尾绕过来的一瞬间,两个人的腿隔着慕容珩的长裤轻且快速地碰了下。 对于沈如意来说,这一点碰触压根没引起她的注意,顺利躺在自己的位置后,她瞥了眼慕容珩的腿。 曲起的大长腿意外的并没有立刻伸直。 “殿下,可以睡了。”她忍不住提醒,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把腿伸直了。 边上的人轻轻一嗯,像是刚反应过来般顿了半晌后才伸直双腿。 帷帐落下,遮住了外头本就微弱的光线。 沈如意一身清凉,心情自然也跟着放松,卷着薄被背过身,没过多久就起了困意。可不知怎么的,她这边安静了,身后的慕容珩却突然开始辗转反侧。 一次两次的动静她还不觉得怎么,但一刻钟后…… “殿下,你那头有虫子吗?”沈如意眼皮都已经快撑不住,可边上时不时发出声响总会将她瞬间变清醒。 “……没。” “那你也热?”她随口又是一句,带着点调侃。 谁想这一问,那边久久没有回应。 半晌后,慕容珩忽然从床上坐起身,而后一言不发地下了床…… 沈如意:“……” 啥情况? 虽然她有一颗好奇心,但耐不住终于安静下来,困意顺势侵袭,没等身边那人回来便已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寂寞无声的夜终于又有了些响动,沈如意其实还睡着,但仍有一股潜意识控制着让她微微睁开了眼。 慕容珩似乎换了身衣裳,他背着光让人看不清晰,但当他躺回身侧时,淡淡的水汽化入空气中。 又沐浴了? 沈如意的大脑只能想到这一步,而后就又彻底陷入沉睡。 翌日一早。 沈如意全然忘了昨夜半梦半醒间发生的事,神清气爽地同流香感叹近段时日她都要穿清凉套装睡觉,还表示让流香多备几套好换着穿。 第31章 (结尾修改) 此后数日沈如意靠着自己的清凉套装成功地提升了睡眠质量,唯有一点让她觉得有些突兀和异样的便是和慕容珩有关。 慕容珩虽然习惯夜里办公,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在戌时前回房。可近些日子,这厮回房的时间越来越晚,有好几次早晨醒来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回过房。 不过他们到底只是表面夫妻,沈如意也不好主动问起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也正是因为慕容珩回房越来越晚,她一个没忍住又开始在入睡前写小说。 这一天沈如意照例在床上写着新章,意外的是还没到酉时五刻,房门就突然被人推开,她下意识转过头看去,慕容珩已经站在镂空藤纹飞罩下。 “你,你怎么回来了?”几乎是一瞬间,她立刻放下笔而后将刚写完的两三张稿子拢到一起,开口时不由地结巴起来。 慕容珩的目光在矮桌上轻轻扫过,抬腿朝着床榻这边走来,道:“你紧张什么?” 沈如意双臂压着稿子,右手忍不住抠起左手拇指的指甲,再开口时虽然目光还有些躲闪,但语气已经淡定许多:“练练字。” 怕慕容珩继续追问,她几乎是下意识转移话题般问道:“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本来这就是随口一问,慕容珩答或者不答都很无所谓,可偏偏这厮听完这话竟然当即顿住脚步。 嘿哟,这反应倒是有点意思了。 她挑了挑眉,又一次问道:“殿下有事要同我说?” 慕容珩抬眸看向她,似乎有些犹疑,但还没等她有任何反应,他又先一步启唇道:“明日贺毓盈会过来。” 这下愣住的人轮到沈如意了。 她抠指甲的手下意识停下,而后自然地抬起右手抵在矮桌上撑着侧脸抬眸回看向他,也不知是何种心态地勾了勾唇角,要笑不笑地回道:“殿下今日这么早回房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事?” 她还是头一次在慕容珩的脸上看出犹豫的神色,这种神情她太熟悉了,就在刚刚她写的小说中就出现了。 在小说里,冉烟雪抚着还未显形的肚子,躺在墨连轩怀中畅想未来三人美好的生活时,狗男主就是露出了这样一种带着犹豫的神情。 只不过比起墨连轩爱恨疑虑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色,眼前的慕容珩就显然更为简单些。 “嗐,贺毓盈毕竟是你亲表妹,况且我也没怎么受伤,她也确实罪不至死。” 沈如意轻描淡写地笑言,脑子里却忍不住想着,难道是因为原著里贺毓盈下线迟,所以她现在就算提早露出真面目也没法真的消失? 她脑子里各种猜测,丝毫没察觉慕容珩已经走至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咳。” 一声轻咳将沈如意从繁杂的思绪里拉回,她将视线聚焦定在背光的某人身上,而后猛地一怔:“殿下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 她嘴里吐槽着,左手忍不住轻抚着胸口。 “你不高兴?” 慕容珩这话也是清清淡淡得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同样的句式她其实早就听过,就比如之前他猜测自己对慕容玥的态度一样。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一笑:“殿下好像特别喜欢猜测我心里头的情绪和想法。” “不是猜测,而是看出来了。”慕容珩说着,又从床榻边缓步走开,朝着另一头的案桌走去。 沈如意的视线下意识跟着他的背影,淡淡开口:“那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别人随意揣测我的想……” “明日贺毓盈会过来给你当面告歉赔罪。” 很是突然的,慕容珩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什么?”她怔愣后问道。 告歉赔罪?谁?贺毓盈? 慕容珩从案桌那边走回,手头多了一本折子,他垂眸看向她,道:“父皇拿贺毓盈的事试探我对贺家的态度,那天贺家前脚从府上离开,后脚就应该有人回了宫禀告父皇。” “……你是说那日府外有陛下的人在暗中躲着观察?” 沈如意其实一直清楚慕容珩和慕容连堂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般融洽,但没想到这个做父亲的竟能做出暗中监视这般可笑的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慕容珩,想看看他的神情是如何。 可这人一贯是面上冷淡,饶是在这种光线昏暗的时候也未有半分的松懈,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视线,顿了顿继续说道: “父皇其实并不想看见我同贺家的关系更进一步,你可知这是何意?” 沈如意反复品味着这句话,不免想到滁园事件当日慕容珩对贺家的态度以及他后来对自己说的那番意味不明的话,心里头隐隐一个猜想浮现而出…… “他……他不想让贺家嫁女的心愿达成?” 慕容珩同贺家的关系是不可磨灭的,哪怕舒贵妃已经逝世,可慕容连堂最多只允许这一层关系存在。 至于贺毓盈想嫁进三皇子府,这是绝无可能的。 “只有让贺家的人失望而归,父皇才能彻底放心。” 面前的人默认般地回道,沈如意抬眸看着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可既然你没有帮贺家,那贺毓盈为何……能出宫?” 若只是想同她道歉,大可换一种方式。 “贺家比起以往虽有些没落,但其在军中的威望却不输我母族,贺毓盈的事不管由谁决断,最后都不可能定下真正的谋害皇室之罪。”慕容珩将手中拿着半天的折子递给沈如意,“这里头整理的都是贺家在军中的同僚替贺毓盈求情的折子。” 沈如意接过一看,密密麻麻的字,无一不在替贺毓盈,或者说贺家开脱。 她快速阅完,不禁冷笑:“按着他们这话里的意思,贺毓盈最多也只需要在家中关个几个月的紧闭吧?” 慕容珩没有点头,但他的表情足以证明她的话并不夸张。贺家不愧是老牌将帅世家,这人心倒是很齐。 “那为何现在她又需要来向我道歉赔罪了?” “我说过这件事父皇看重的其实不过是我的一个态度,但我之前只说了我为何拒绝贺家的原因。” 沈如意一愣:“什么意思?” “不管是人臣还是皇子,如果没有一丝对亲情血缘的看重,那这个人一定是太过于冷血无情,这样的人最为可怕。” 冷血无情的人最为可怕…… 沈如意心头一震,她猛地意识到,在滁园事件中慕容珩竟是如此的进退两难。 且不论这事是否同她沈如意有关,仅仅只说慕容珩。若是他帮了贺家,无可避免地引来皇帝的猜忌,可若是他不帮贺家…… 面对一个对自己存有爱慕之心的表妹都能如此冷漠无情,那将来他又会如何对待与自己离心且互相防备的父皇? 慕容连堂这是在测试慕容珩心里头的底线啊。 “那你……”沈如意再开口时,声音微哑,“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既然贺毓盈能够出宫就说明是保住了一条命。 第32章 许是看出沈如意此刻情绪的波动,慕容珩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才开口回道:“我已经答应贺家保下贺毓盈,明日她会过来当面赔罪,之后贺家会送她去湖城静心庵。” 湖城静心庵? 沈如意一愣,只觉得这地儿有些耳熟,她刚想开口问,可又怕暴露自己,只好佯装听懂一般点点头:“其实我也不需要她给我赔罪。” 赔罪这种事自然不可能是贺毓盈自己主动要求的,她曾说过,若不是诚心的道歉,大可不必。 “这是我答应贺家保下她的条件。”慕容珩顿了顿,“你若是真不想见,那就不见吧。” 沈如意抿抿唇,抬眸看着他,片刻后道:“那明日我就不出面了。” “嗯。” 慕容珩轻点下头,转身朝着屏风后走去,她静默半晌回过神将小说稿子整理好,而后先一步躺下。 翌日一早,身侧的人一如既往地早早离开,流香进屋替她梳妆,时不时地哼着歌。 沈如意坐在镜台前,忍俊不禁问道:“今儿可是有什么好事,你好像很高兴?” 流香一愣,面露讶色道:“皇子妃你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 “就之前害你的贺家表姑娘啊,”流香上前一步凑到她面前,语气里颇有解气的意味,“我今早一起来就听司平说了,说她下午就要被送去静心庵了,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这是第二次听到“静心庵”,沈如意状似不经意道:“去静心庵怎么了?” 流香一顿,而后突地一拍自己脑袋,朝着后头看了两眼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奴婢差点忘了,皇子妃这才刚回帝京,对这儿很多地方都不熟。” 哦?所以原主不知道这个其实挺正常的? 沈如意挑挑眉:“我确实不清楚这个地方,不就是个寺庙吗?” “湖城静心庵不是普通的尼姑庵,它是陛下几年前特意设下的‘恕罪庵’。” “恕罪庵?” “是啊,数年前宫中有一位宫女意外暴毙,最后查出来是她主子宛嫔下的毒手。那宛嫔的父亲在朝中身居要职,陛下想严惩却也不好下手,最后便在帝京外湖城设下静心庵,将宛嫔送了进去。” 这剧情……沈如意终于记起来了,这段往事原著中也有提及,当时是男主和女主闲聊,无意中提及的。 当年那个意外暴毙的宫女是因为被慕容连堂看上才惨遭自己主子的毒手,此事对于慕容连堂来说是万般怒火藏于心。可偏偏宛嫔的父亲不仅身居要职,而且是一个难得的良臣,慕容连堂就算再荒唐糊涂也不会自断手足,最后无可奈何才在城外建了一座尼姑庵。 “这静心庵一旦进去了就不大可能出来,而且听司平说,老爷听说滁园的事后也很是气愤,连着去见了陛下好几次。”流香笑意盈盈,“其实奴婢不仅是高兴那表姑娘要被送走,更重要的是,皇子妃你看,老爷心里是有你的。” 老爷? 沈如意愣住,猛地抬头:“老爷,你是说沈……我,我爹?” “是啊,这都是司平同奴婢说的,应该错不了。” 流香心情愉悦,在小丫头的眼里这是一位爱女心切的父亲在为自己女儿讨公道,可沈如意知道,事情绝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沈冲若是真有护女爱女的心,滁园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能脸都不露? 在朝堂之中,在慕容连堂面前表现得气氛不满,也不过是要维持他一个为人父的形象罢了,而且…… 他支持的是二皇子,从他的角度,他巴不得慕容珩和贺家决裂。 沈如意突然想到什么,忙扣住流香在她脑袋上动作的手,问道:“殿下呢?” 流香被她的举动吓一跳,愣了半天才回道:“殿下,殿下好像去前厅了,听陈管事说,贺家的人今天会过来。” 糟了! “就这样吧,别弄了,我们去前厅!” 流香才替她绾了一个小髻,长发披散着,可她也顾不得什么,说完这句话就起身朝着外头快步走去。 “皇,皇子妃,你这是怎么了?!” 沈如意眉头紧锁,脚步飞快地走着,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昨夜里慕容珩为何会有片刻的沉默。 让贺毓盈过来同她赔罪是慕容珩为她要到的一个公正,若是放在平时她想不想接受自然都是无所谓,可这一次不同。 一旦她今日不出面,三皇子妃并不打算原谅贺家姑娘的事一定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众人就会说她沈如意和慕容珩因为贺家姑娘的事闹矛盾,夫妻离心。 这样的局面恐怕就是沈冲最乐意瞧见的,甚至他或许还期望着经过这次自己能替他办事。 只是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沈如意,原主或许还会顾忌父女亲情,渴望沈冲真诚的关注,而她则毫无必要。 沈如意到前厅时,里头已经十分“热闹”,只不过她到得虽然还算及时,但显然也低估了沈冲的不要脸。 主位上慕容珩仍旧一副淡定面孔坐着,眼神淡漠却隐隐藏着冷意,而客座两边贺父和沈冲一言一语地对峙着。 至于贺毓盈却不见踪影。 “皇子妃来了。” 陈管事最先发现沈如意,一开口场上的人均朝她看来。 “如意,你怎么过来了?”开口的是沈冲,“孩子,你这次真的受委屈了,过来爹爹这边。” 沈如意轻飘飘地投过去一个目光,顿了片刻而后忽地勾起唇角:“爹爹,谁说我受委屈了。” 这话一出,别说是沈冲,饶是对面的贺父面色也一变。 他们这样的反应,沈如意自然是明白为何。刚刚她到时听到了一两句贺父和沈冲的对话,无非一个认为她沈如意拒绝出面是在摆架子,另一个则虚情假意地表示自己女儿受了委屈,不接受道歉很是正常。 她出现已经是意外,而她现在说出口的话更是出乎意料。 慕容珩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温声轻斥道:“不是让你好好在屋里休息吗,怎么出来了?” 两个人并没有料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可沈如意却十分默契自然地接下了这个临时“剧本”,她伸手握住慕容珩的手,语含撒娇般道: “我知道你心疼我,不想让我伤神接触这些事,但既然表妹过来是向我赔罪,那我还是应该出来见见的。” 第33章 沈如意并不清楚在自己来之前慕容珩是怎么和他们解释自己不在的,但如今二人这么一问一答,只会让旁人以为是慕容珩心疼她不让她出面。 沈冲面上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语含不悦道:“如意,你若是不想接受他们道歉无需勉强自己,你爹我会替你撑腰的。” “沈相你这话什么意思!”贺父倏地从位置上站起,“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这事也是陛下认可的,盈儿就算有错现在也得了惩罚,难道你们沈家就是这么个教养吗?” 沈冲冷哼一声,右手在扶手上轻轻一搭,道:“使手段害人的可不是我们沈家。” “你,你……”贺父本就有腿伤,听到这话差点没站稳。 虽然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沈如意给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将贺父扶好坐下,而后转头看向沈冲道: “父亲,我并非勉强自己,那日虽说惊险了些,可殿下一直护着我没让我受伤。贺表妹有错,但正如贺老将军所言,她也是得了应有的惩罚,我身为她的表嫂也应该有颗宽容的心。” 说到这儿,她又转头看了眼面含愧色的贺父,轻笑了下转回头道:“父亲,你说对吧?” 沈冲怔了下,立刻笑道:“如意说得在理,是爹爹太过生气,心里头着急了些。” 沈如意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而后看向慕容珩:“贺家表妹呢,怎么不见她在?” 慕容珩垂眸看着她,却并未解释,而是将目光移向贺父。 后者察觉到目光,有些尴尬地开口:“盈儿她……她近来状态不是很好,刚刚见皇子妃不在,我就让她先回马车等着了。” 起初沈如意还没意识到何为“状态不好”,直到她亲眼见到贺毓盈。 在原著里,贺毓盈哪怕被男主利用,最后沦为炮灰,但她也仍然是贺家唯一的嫡女,外人看来依旧是风光无限,可现在…… 虽然她站在大厅正中,一个字还未开口,但沈如意却能从她躲闪惊恐的眼神中看出,贺毓盈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疯了? 沈如意侧头看向慕容珩,后者恰好也朝她看来,两人对视一眼,她从中得了肯定的答案。 “盈儿,你来同表嫂道个歉吧。”说完,贺父示意贺毓盈身边的丫鬟好好扶着。 沈如意注意到贺毓盈身边的丫鬟已经换了个人,不再是之前的茗画了。 “表,表嫂……”贺毓盈双手揪着帕子,头一点一点的,却久久未抬起来,“盈儿,盈儿没有,没有表嫂。” 贺父面上又是心疼,又是尴尬,他看向慕容珩有些为难地开口:“殿下,盈儿她……” 慕容珩打断他的话头,淡淡道:“姨夫,既然今日表妹来是向如意赔罪的,有什么话,你就直接同如意说吧。” 贺父一愣,脸上表情有瞬间的不悦,但他却无法反驳,只好看向坐在慕容珩身侧的沈如意,缓了缓道:“三皇子妃,盈儿她现在神智有些不清,让她亲口说抱歉恐怕不大可能了……” 沈如意对贺毓盈的道歉其实本就不在意,只是她倒是真意外心态一向很好的贺毓盈竟然会变成这般。 “贺将军亲自过来已能看出诚心,不过一句对不起说出口本就不难。” “皇子妃这话是何意?”贺父面色一沉。 “贺将军别急。”沈如意轻轻一笑,“我只是想说,表妹如今这般,若是生硬地逼着说土豆出对不起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不若早些医治,日后好好教导。” “如意说得不错,”慕容珩突然开口,“静心庵清净,最适宜休养。” 明明是责罚可说着反倒像是出门旅游度假,贺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反驳,点点头认下了。 贺毓盈离开前一反常态地抬起头,被身边小丫鬟拉着怎么也不肯走,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表哥,表哥”。 沈如意听到动静,不着痕迹地用着余光观察慕容珩,这厮仍旧一副淡定面孔,他的耳力比她好,自然不可能没听见。 看来不管故事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在感情方面慕容珩的冷漠还是一如原著,她如是想着。 “如意啊,这次的事你真是受委屈了,爹爹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沈冲这马后炮开得倒是响。 沈如意眼皮轻轻一抬看向他:“父亲,我说过在这件事上我并没有委屈,再则此事已经告一段落。” 沈冲表情一滞,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带着歉疚的语气道:“这件事是爹没能替你讨个说法,若贺家不是……” 说到这里,他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突然朝慕容珩瞥了眼。 沈如意瞬间明白他略掉的那部分话是何含义,他这是想挑拨她和慕容珩的关系呢。 “爹,既然贺家已经走了,那你也不用担心我被人欺负,还是早些回家吧。”她假装没听懂那话里的意思,直接开口阻断他继续。 沈冲一次又一次被迫闭嘴,面上实在绷不住,沉默地看了眼主位上的一对夫妻,一个笑着给自己下逐客令,一个面无表情地喝茶。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笑道:“罢了,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那爹就先走了。” 闻言,许久未开口的慕容珩抬眸:“老陈,送一送沈相。” “是,沈丞相这边请。” 眼见着沈冲的身影走远,沈如意终于忍不住转头发问:“贺毓盈神志不清的事你昨夜怎么没同我说?” “这很重要吗?”慕容珩不解。 “……”沈如意扶额,“难道不重要?若我今日不来,那我们俩个岂非成了冷漠无情的恶人?” “那你怎么又突然来了?” 沈如意一愣,眼见着对方抬眸看向自己,她竟一时回答不出。 “嗯?”慕容珩的头微微朝她这边一侧,嘴角反常地勾起一个弧度。 “……我突然就想听贺毓盈跟我道歉了呗。”沈如意挑挑眉,倏地从位置上站起,“谁让你昨夜没和我说她变成这样了。” 说完,她也不管慕容珩信与不信,先溜为敬。 滁园的事到这里确实已经告一段落,可其中潜藏的危机却并未因此消失,甚至也因为这件事,沈如意意识到沈冲和二皇子慕容玦其实一直在盯着他们。 不过经过这事,她和慕容珩之间似乎又少了几分疏离,更简单点说,那就是她现在已经敢在他面前大胆调侃和挑衅了。 毕竟他们二人也算是有了多次合作,演过好几出戏了。 三日后。 沈如意从沁园写小说回来,才刚进屋就看见桌上摆着一排新衣裳,她愣了愣回头看向流香:“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流香显然也不知情,满是疑惑地摇摇头,而后走向那些衣裳,一愣回头道:“这些好像是骑马装……”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34章 骑马装…… 沈如意视线落在最中间的一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正待她想走近细瞧瞧时,陈管事领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 “皇子妃回来了?” 陈管事面含微笑,态度恭敬。 沈如意回过头,其实她能感觉到自从自己搬进主院,这府上的人尤其是慕容珩身边亲近的人都明显对自己恭敬许多。 “陈管事是有什么事吗?” “殿下昨儿吩咐老奴备好秋猎要用的东西,老奴便想着拿来先给皇子妃过目。”陈管事说着抬了下手,后头丫鬟一个个走上前列成一排。 她这才注意到那些丫鬟手上都各自托着托盘或是提着木盒。 “都是些什么?” 陈管事示意丫鬟将盒子打开,而后回道:“皇子妃有所不知,陛下对每年的秋猎都十分看重,虽说围场离帝京不远,但也得去个四五日。再则营帐里头的东西很多时候不大齐全,所以老奴便问了几个院里的人自己先准备了一些,皇子妃瞧瞧可有缺什么?” 沈如意走上前探头扫了两眼,有她惯用的沉香,同款软枕和坐垫,以及…… “这是什么?”她从一个红木盒子里拿出一个纸包,轻轻一摇沙沙作响。 陈管事走过来,回道:“这是柠香粉,围场蚊虫多,这可以驱蚊虫。” 驱蚊虫? 沈如意有些意外,拿起纸包凑近鼻尖,竟然有一丝丝柠檬的清香,她忍不住勾起唇:“陈管事有心了。” “老奴不敢居功,这柠香粉是殿下特意吩咐的。”陈管事呵呵一笑,示意众人将东西收好,“皇子妃这两日再想想,若是缺什么便让人告诉老奴。” 沈如意原本还因为前头一句话愣着,听到后面见陈管事笑着等她接话,便只好暂时停下思绪,道:“好,若有什么需要的,我会让流香去说的。” “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沈如意抿唇笑了笑,等陈管事离开,她才微微蹙起眉。 “皇子妃,你怎么了?”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陈管事说那柠香粉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流香点点头,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沈如意摇摇头,转身朝着里屋走去,心道,慕容珩这厮竟然还能在这种小事上想到她? 三日后,整个秋猎大队,包括随行宫婢侍卫在内足有万余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云岚围场而去。 慕容珩作为皇子同其他几个兄弟一道骑马走在慕容连堂御辇前头,而沈如意与大皇子妃同乘一驾马车,走在队伍中间的位置。 大皇子妃公孙芸乃是礼部侍郎庶女,同大皇子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性格有些内向拘谨,一路走来除了最开始打过招呼后便再也没有说半个字。 车厢里沉闷得紧,沈如意忍不住示意流香将点心盒子取出来。 她不喜甜,这些糕点都是特制少糖的口味。 “嫂嫂,你要不要吃一点?”同辆马车,她自然不能吃独食。 公孙芸收回看向车外的目光,面上露出微微羞涩的淡笑:“不用了,谢谢弟妹。” 沈如意其实早就知道会被拒绝,倒也没怎么强求,只道:“嫂嫂以后叫我如意便可。” 原著里,大皇子夫妇是最为佛系的,俩人性格也十分相像,不过也正是因为过于温和没有威严,这皇位几乎从一开始便同他没什么关系。 “如意。”公孙芸点头莞尔一笑,尝试着唤出名字。 “既然嫂嫂不想吃点心,那喝一些茶吧,这是从府上带出来的,香味清淡。”沈如意其实很看好大皇子夫妇二人的感情,平淡却十分温馨,最重要的是从未质疑过对方。 “谢谢。” 外人对沈如意并不了解,公孙芸亦是如此,不过大概是几句对话后,她也稍微放开了心防,主动接过流香递过去的茶盏。 此后一段路,两个人总算没像之前那样沉默,偶尔也能对着沿路的风景评说笑言几句。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缓缓停下,沈如意是头一次来云岚围场,她下意识就掀起车帘朝外头看了两眼。 宽广无际的草原以及山脚下那一片密林,最外头一圈被提前设好围栏,大小不一的营帐就位于草原的正中间。 “大皇子妃,三皇子妃请下马车。” 外头侍卫轻声呼喊。 两人刚下马车,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就从侧边传来,沈如意循声看去,只见一名面如冠玉,身姿优雅的男子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殿下!” 一个眨眼,前头的公孙芸已经快步迎了上去,沈如意这才意识到来人是谁。 她微微施礼,道:“大皇兄。” “弟妹有礼了。”慕容玧颔首示意,而后伸手牵过公孙芸的手,“父皇还有事要三皇弟处理,弟妹可以自己先过去营帐。” 沈如意一愣,明白过来慕容玧这是在替他弟弟解释,毕竟她和公孙芸一道,结果对方的夫君来接她走了,自己却独自一人。 她轻轻一笑回道:“如意明白。” 眼见着慕容玧夫妇离开,沈如意这才回过神,转头对着流香到:“走吧,我们也先进去将行李都收拾好。” 两个人刚走出两步,又一道急促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三皇子妃!” 沈如意一愣,还没等她回头,流香已经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司平。” 司平来得有些匆忙,他扫了眼后头提行李的侍从,而后才抱拳对着沈如意开口:“皇子妃,属下带您去营帐吧。” 她一愣,道:“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应该在慕容珩身边吗? 司平回道:“皇子妃是头一次来秋猎,殿下怕您走丢了,所以就让属下先过来接您。” “……”沈如意愣了愣,下意识回了句,“附近这么多人,我怎么可能会走丢。” 司平沉默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几位皇子和公主的营帐基本上集中在一处,沈如意确实有点路痴,因此一路走去特意留意了一些有特点营帐的方位。 “就是这里了。”司平走到一处营帐前停下,而后吩咐后头的侍从将行李搬进去,“皇子妃,属下去找几个丫鬟过来收拾一下吧。” 沈如意扫了眼大大小小的行李,这要是就流香一个人收拾恐怕得很久:“也好。” 其实这一路来她已经发现了,不管是后妃还是极个别大臣的夫人千金都带了起码三个以上的宫婢或者丫鬟,像她这样只有一个丫头的恐怕只一个。 在府里她向来是自己的事自己做,也因此和院里的丫鬟都不是特别熟悉,这次出来更是没有习惯戴上。 她站在装着自己贴身衣物的行礼前,默默地看了两眼正在收拾东西的流香,不知不觉间她似乎越来越信任这个丫头了,而且是唯一一个。 “皇子妃,我们把香点着先熏一熏吧?”流香忽地转过头,脸上带着隐隐的兴奋。 这丫头也是头一次来,小姑娘情绪激动很是正常。 沈如意莞尔道:“好。” …… 到围场的头一天并没有集体活动,大多数人到了营帐后便开始休息,沈如意本也是其中之一,可她并没有。 她还没忘记原著里原主在秋猎中曾受过重伤。 第35章 其实以沈如意三皇子妃的身份想拿到一幅后山脚下密林的地形图并不算难,可就这么开口问显然有些突兀,尤其是这姓慕容的都这么警惕。 尤其,此次林间羽猎会有大事发生,她拿地形图的事若是被有心人翻出,指不定惹祸上身。 沈如意暗自思衬着,不知不觉已经在矮桌前坐了许久。 “皇子妃,这是刚煮好的茶。” 她回过神,这才发现帐子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突然,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她抬眸看着流香:“怎么感觉帐子里只有我带来的行李,殿下的呢?” 流香想了想,道:“司平说殿下的行李还在马车上,没来得及取过来。” 果然…… “司平呢?” “应该还在外面吧。” 沈如意点点头:“你去同司平说一声,就说让人把殿下的行李取来,左右我们也闲着,不如就早点把帐子都收拾好。” 流香听完,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和司平说。” 沈如意手肘抵着矮桌,下巴撑在掌心,眼见着营帐的帘子掀起又落下,嘴角轻轻一勾。此次秋猎一应事宜大多是由慕容珩安排,地形图又是必备之物,若是她没有估计错,应该就在他的行李中。 慕容珩的行李比起她来说要少很多,除了衣物之外就只有书籍折子一类。 司平站在一旁指挥着侍从将东西大概摆好,而后看向沈如意:“皇子妃,殿下一贯不喜旁人动他的贴身之物,这些衣物……” 说着,他指了指案桌上的行李,继续道:“恐怕得劳烦皇子妃替殿下放好。” 慕容珩有洁癖的事,沈如意再清楚不过,况且能光明正大地碰他的东西正合她所想。只不过她能接触的好像大都是贴身衣物,至于公务上的物件…… 沈如意将一件长衫叠好放进衣柜中,状似不经意地侧过身子用余光瞧见司平正在收拾着案桌。 “司平。”她不着痕迹地开口。 “嗯?皇子妃有何吩咐。”司平倒是很听话,听见声就停下自己手头的动作。 沈如意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到围场的第一天,殿下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吧?” 司平沉默了下,点点头:“后日的羽猎大会陛下很看重,各处布防守卫都需一一清点,还有围场外围的情况都得查看一遍。” 闻言,沈如意轻轻一叹:“陛下看重殿下,锻炼殿下是好事,就是有些累。” “……”司平并未接话,可眼神里却明明白白地传递着四个字——并非如此。 沈如意自然知道他心底所想,她刚刚的话都是故意说的。 “司平,殿下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旁的人哪怕再多几个也不如你得力。” 司平情绪有些波动,开口道:“皇子妃这话是何意?” “我的意思就是营帐这边的事有我在,我身边也有流香还有外头那么多侍卫,你呢还是去殿下那里帮他为好。” “可是殿下说……” 沈如意打断他的话:“放心吧,我就待在营帐里哪儿也不去,绝不会走丢的。” 司平其实心里早有选择,只是他习惯了听命慕容珩,现在已经沈如意的“诱导”,自然立刻做出自己的选择。 “皇子妃外头都有侍卫,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们。” 沈如意小计划达成,心情愉悦,可面上仍一副知书达理的优雅模样:“我知晓的,你去找殿下吧。” 眼见着司平离开,她立刻就转移阵地朝着案桌走去。 “皇子妃,你不收拾了吗?”流香还站在衣柜前。 沈如意脚步一顿,轻咳一声道:“那儿不是有你吗,桌上我看着还有些乱,理好了殿下回来也方便。” 流香丝毫没有怀疑,笑着点点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而案桌这边,沈如意其实早就有了目标,一走过去便朝着最左侧一摞书摸去。 她并不清楚这次围猎,慕容珩备了多少地形图或是布防图,只要能让她看清山脚那边密林大概的走向就行。 沈如意将疑似地形图的绸布从书册中间抽出,趁着流香认真叠衣裳的时候迅速地打开瞄了一眼确认。 是布防图。 她莫名地有些心虚,轻咳一声随手将一本折子压在布防图上,而后看向流香:“流香,我突然有些饿了。” “饿了?”流香一愣,“带来的糕点还有一些,皇子妃要吃吗?” “不大想吃甜的,要不你让外头侍卫带你去厨营看看?” 流香不疑有他,放下手里的衣物起身:“那奴婢过去看看。” “嗯。” 沈如意看着她走出营帐,听见外头她和侍卫断断续续的对话,而后脚步声渐渐走远。 她将压在上头的折子拿开,随手扯了一旁干净的宣纸,照着布防图开始画。布防图的精细她是绝对模仿不来,但上头简单的地标她能够看懂也能够大致地复制下来。 流香回来的时候,沈如意已经将所有东西按着原处整理放好,而自己照着画下来的简易版布防图也已经收在身上。 “皇子妃,奴婢拿了一盏鸡蛋羹。” “放这儿吧。”沈如意面不改色地指着矮桌,而后走上前,“待会儿收拾完东西,我们出去走走吧。” “就我们吗?”流香一愣。 “嗯。” 她必须要提前比对一下具体的密林入口,找准方位。 流香问道:“可是刚刚不是和司平说不出去,就在营帐待着吗?” “人是会变的。”沈如意舀了一勺鸡蛋羹放进嘴里,咽下口,道,“你难道想在帐子里憋着吗?” 流香连连摇头,偷偷笑道:“其实奴婢也想出去,刚刚走了一圈发现外头很是热闹!” “那你快收拾吧,我们吃完就走。” …… 沈如意一出营帐,外头站着的四个侍卫就齐齐行礼。 “皇子妃这是要出去?”最前头一个抬起头,低声问道。 “嗯,你们要在这里候着吗?” 问话的侍卫回头看了眼同僚,两个人交换了下视线后才道:“皇子妃若是要出去,那我们两个必须要跟着。” 沈如意挑了挑眉:“我若是不想让你们跟着呢?” 侍卫似乎有些为难,他沉默半晌回道:“请皇子妃不要为难属下。” 说完,他下意识抬眸,正好对上沈如意故作不悦的目光,他一愣立刻低下眉眼,道:“不若这样,我们跟着,但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既然对方退了一步,沈如意见好就收,点点头:“离得远一些。” “……是。” 沈如意满意一笑,而后提步往前走去,山脚下密林的大致方向她是清楚的,不过她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过去,只好先在附近走一圈。 “你就是沈家那个小女儿?这好像还是头一次见到你。” 突然,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少女声从左侧方传来。 一个“沈”字自然而然地引起沈如意的注意,她下意识循声看去,当即愣住。 第36章 两名身高相仿的女子站在她左手边不远处,其中一位身着鹅黄折枝牡丹纹罗裙,面容清丽,她从未见过。 而另一位此刻也注意到了她这一边,正抬眸看来。 流香站在她身后,低低道:“这不是二姑娘吗?” 这头话音刚落,那边便一声轻轻柔柔的“阿姐”从那个女子口中传来。 沈如意挑了挑眉,没错,这位面貌姣好,唇红齿白的女子正是她那同父异母的假妹妹真姐姐——沈之玉。 鹅黄裙衫女子听到这声称呼显然有些意外,她顺着沈之玉的视线看来,又扫了眼沈如意身后跟着的侍卫,微微福身道: “明远候府秦倾见过三皇子妃。” 秦倾? 沈如意一愣,在原著里秦倾曾在原主想要逃离慕容珩时给予过帮助,算是有些缘分。这位侯府嫡孙女自小娇养着,可性子却并不软弱,反而直来直往,敢说敢言。 “秦姑娘有礼了。”思绪拉回,她回以一个浅笑。 沈之玉站在一旁似乎有些拘谨,见两个人招呼打完便往前走了一步:“阿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这话听来沈如意都有些想笑,其实不管是她还是原主在嫁入三皇子府前同沈之玉都没怎么见过面,这样的问好放在普通姐妹间很是正常,可她们并不是。 “前几日才见过父亲,他没同你说过我的近况吗?” 沈如意面上含笑,说出口的话旁人听着也并不会察觉出任何异样,可沈之玉却瞬间愣住,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话。 明明从未关心过,见面时也无需说这些客套话。 “爹娘和我的营帐就在前头,阿姐若是想爹爹了可以过来找我们。”沈之玉避开视线,低低地开口,“阿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沈如意回应,她便直接转身快步离开。 “哎!”秦倾紧蹙着眉眼看着人走远,片刻后回过头看向沈如意,“皇子妃,你家这妹妹怎么柔柔弱弱的,明明是丞相嫡女却如此不大方。” 沈如意有些忍俊不禁,只道:“我同她并不熟悉。” 沈家“小女”才从外头接回的事并不是秘密,秦倾理解地点点头,而后大概是见她这个所谓的皇子妃也没什么架子,便直接走近道: “我本来不认得她,只不过今早在皇宫外上马车时见她走在丞相身边。”秦倾稍稍解释了下,“刚刚在营帐里头憋闷得紧,一出来正好撞见她,便想着打个招呼一道走走,谁曾想竟碰上了皇子妃你。” “我也是在帐子里待得久有些闷。” 秦倾闻言便笑道:“那皇子妃若是不介意我们就一起吧,也好做个伴。” 沈如意没想到她能这么热情,其实有个人陪着也好,这样她踩点也不会被人注意,不过既然有人一道,那她身后那两个侍卫…… “自然是不介意的,我也正想有个伴一起。”说着,她转过身看向跟来的侍卫,“你们先回去吧,我同秦姑娘单独走走。” “这……”侍卫仍旧不大愿意,“皇子妃若是走丢,属下没法交差。” “走丢?”秦倾突然打断侍卫的话,笑道,“这云岚围场我来过三四次了,早就十分熟悉,有我在皇子妃绝不会走丢,你们就退下吧。” 沈如意听到这话更是高兴几分:“你们先回去吧。” 说罢,她也不管那两个侍卫是否接受,直接转身离开,秦倾见此立马跟上。 云岚围场里的草原十分辽阔,尤其是远离营帐后,整个人都似乎开阔许多,双目所及之处寥寥数人。 “皇子妃似乎很少出门?” 两个人并肩走着,秦倾忽然开口。 “秦姑娘何出此言?” “皇子妃乃是丞相嫡长女,可这么些年在帝京却从未有人见过皇子妃你。”秦倾说着凑近了她,低声道,“其实坊间一直有个传闻。” 沈如意挑了挑眉,她似乎猜到秦倾要说什么,可她仍旧假装不明白地问道:“什么传闻?” “咳,皇子妃听了一定不要生气。” 沈如意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坊间说是因为沈家姑娘其貌不扬,所以丞相才一直不让你出府。” “有这样的传言倒也合理。” 秦倾自以为没人察觉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笑道:“皇子妃果然不同常人,而且如今我也知晓了丞相一定是因为皇子妃长得太好看才不让你出府的。” 这话是明显的夸赞,可从秦倾口中说出却是没有刻意讨好的意味,反而显得特别坦荡真诚,但也正因如此,沈如意反倒被她这般的直接给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咳,我们不说这些了。”她侧过脸,朝着自己最初的目的地——山脚密林看去,“我们去那儿瞧瞧吧。” “云栖林?皇子妃是头一次来秋猎有所不知,这云栖林里头的猛兽猎物是放养着的,除了后日羽猎大会都不得进。” 沈如意视线放远,这些事她其实有提前了解,所以她一开始也没想进去:“我们就在外头看看。” 秦倾只以为她头一次来新鲜,便也没多问,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在外头逛逛。” 云栖林最外头除了护栏外,隔一段距离便有侍卫守着。沈如意看似随意地走着,可实际上脑中在不断回忆着布防图。 她依据布防图中密林入口相对营帐的方位,不着痕迹地带着秦倾往目标走去。 “前头就是入口了。” 不过还没等她看见目的地,秦倾却已经眼尖地发现。 沈如意面上淡定地点点头,可实际上脚步却在不自觉加快,片刻后,二人站在入口长道前。 “好深。”她下意识评价。 明明此时外头光线很好,可从入口这样看进密林,最里头显得有些暗。 秦倾走上前几步,指指那条长道,说:“这云栖林虽说是在山脚下,但其实真到了羽猎大会,每个人都会尽量往深处走,只要不翻过这座山离开围场便可。” “对了,皇子妃可知头几年的羽猎大会都是谁夺魁,受到陛下封赏?” 就在沈如意默默观察着密林里头那些看不大清的小径时,秦倾突然笑着开口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沈之玉:我是小白兔,柔弱卑微。 第37章 沈如意收回目光,虽然原著里并没有交代前几年羽猎大会的胜者,但却有提及慕容珩的骑射在大临称得上是数一数二,再加上秦倾现在一副“我要跟你八卦下你夫君”的神情…… “难道是三皇子?”她启唇道。 秦倾轻轻一合掌,笑道:“没错,就是三皇子。他的骑射可是远近闻名,去年最难猎的赤羚羊便是三皇子一举拿下。” 说完,她又忍不住期待:“也不知后日的羽猎大会谁能一举夺魁,又过了一年,这帝京其他男子的射术也应该有所精进了吧。” “秦姑娘似乎对今年的羽猎大会很感兴趣?”沈如意挑了挑眉,颇有些好奇。 秦倾愣了下,面上有些不大自然。 一贯直来直往,飒爽性子的人突然扭捏状,还是在她自己提及男子之后,沈如意忍不住多多联想一番:“是明远候准备物色孙女婿了吗?” “……皇子妃怎么猜得这么准。”秦倾撇撇嘴。 两个人在密林入口处已经停了有些时间,沈如意不想惹人注意便率先提步朝着前头继续走去,而后接话道:“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的。” “眼神?”秦倾一愣,摸摸自己的眼。 沈如意侧眸看着她的小动作,笑道:“你自己的想法呢?” “婚姻一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想法重要吗?” 这话旁人说出来自然没什么,可出自秦倾之口显然不是表面这般简单的意思,沈如意看出她是想寻求某一种认可,忍不住笑言:“你的人生是你自己过的,当然重要,而且夫婿可是要陪你过一辈子的人怎么可以随便。” 秦倾一愣,而后倏地一把握住沈如意的手,道:“皇子妃你真是这么想?” “我认为秦姑娘应该不会把我们之间说的话告诉别人,所以没必要说假的。”沈如意虽然有些惊讶她的反应,但显然对方没有任何恶意,反而更像是一种找到知己,得到认同的喜悦。 “当然不会!”秦倾大概也发觉自己反应过大,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手,“只是饶是祖父祖母这般疼爱我,近来也竟不顾我的意愿开始考虑为我说亲,我以为没人能懂我……” 沈如意侧头看着秦倾,她头先只以为这姑娘心直口快,心地善良,没想到竟也心思细腻。 “明远候自然是在为秦姑娘考虑,不过每个人的方式不同而已,或许你可以先顺着他们的意思,若是真的相不中大可以将理由告诉他们,我想侯爷是个明事理的人定不会强求。” 秦倾听完这番话沉默半晌,而后转过头笑着对沈如意道:“皇子妃说得不错,祖父祖母确实在为我考虑,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门云游,从小到大都是祖父祖母在操心我的事,他们也是不想我以后被人欺负。” 听到这话沈如意有些忍俊不禁,这姑娘怕是没看清自己的实力,自己的性子本就坚韧再加上背靠明远候府,怎么也不可能会被欺负。 原著中虽没提及秦倾后来过得如何,但从少有的描写中也大概推断出她过得很好,这么想着,沈如意便道:“我想秦姑娘一定能寻得良人,那个人也定是明远候放心托付的。” “那就借皇子妃的吉言啦。”秦倾说着又牵起沈如意的手,“皇子妃以后就叫我阿倾吧,秦姑娘秦姑娘的,好生别扭。” “阿倾……”沈如意默默念着,点头莞尔道,“我们年龄相仿,以后私底下你叫我如意便好。” 秦倾头转一圈,后头只有流香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笑了笑:“如意。” 两个人手拉手心情颇好地往营帐方向走去,快到时秦倾主动松开了手。 “怎么了?”沈如意转头看向她。 秦倾轻咳一声,低声道:“我虽然什么也不懂,但也晓得如今朝中局势有些紧张,若是被看到我们走得近恐怕会生出什么糟心事。” 沈如意听到这话,虽然觉得这种情况下刻意避嫌其实有些太过谨慎,但在心底还是又一次确认了此姑娘走的是胆大心细的路线。 她们出来时红日还高高挂着,可等她们快回到营帐时,天边却已是残阳,慕容珩就是在这个时候背对着余晖出现在她们面前。 沈如意初初瞧见他时还有些意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岔了,可又走近几步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确是慕容珩。 “三皇子?”秦倾最先反应过来,朝着他施了一礼。 按理说在外头撞见也没什么,可沈如意这次出来是为了踩点啊,尤其自己还偷看了布防图,难免对视时有些忐忑。 不过好在这么久以来她也练就了一副淡定脸,于是只顿了一瞬,她便走上前:“殿下,真巧。” 她能感觉到慕容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而后一道不轻不淡的声音响起—— “正要回营帐,一道走吧。” 沈如意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她缓缓抬眸恰好对上慕容珩的目光,好像……没什么异样? 看来确实是意外撞见? “阿倾,那明日再见。”沈如意轻轻地对着秦倾说了一句。 “明日见。”谁想秦倾也悄咪咪地回道,还偷偷地对着她眨了眨眼。 两个人其实本可以再一起走一段路,但有慕容珩在一旁,也不能说什么悄悄话,还不如早点分开。 …… 回自己营帐的路上,沈如意心里藏着事下意识便没想着开口说话。 “那是明远候府的秦倾?”最终竟是慕容珩也打破沉默。 沈如意回过神来,点点头:“嗯。” “你们好像聊得很投机。” 这是陈述句。 沈如意侧过头抬眸问道:“你早就看到我们了?” 慕容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帐外的侍卫并没有回去,刚刚我办事回来正好遇到他们,他们说你和明远候府的秦姑娘一道离开了。” 原来是他们说的…… 沈如意这下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自己这次踩点算是顺利完成了。 “你好像很忙的样子。”这整整一天,她除了离府的时候见过慕容珩,这还是第二面。 “还好。”慕容珩说得轻缓,从他的语气里确实感觉不到任何劳累,“对了,明日上午草原会有围猎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9 23:53:25~2020-07-10 23:5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婆婆婆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围猎赛…… 沈如意想起刚刚回来路上秦倾同她说的,这围猎赛相当于是后日羽猎大会的预热,分为三场,全都在明天上午。 “我知道。”她点头回道。 慕容珩瞥了她一眼,了然道:“看来已经有人同你说了。” 沈如意并未否认,反而侧头看向他,问道:“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你要参加吗?” 这问题一出,沈如意脚步一顿,她依稀想起原主是会骑马的,可她自己并不会。 “我……之前从马上摔下来过,所以心里还有些抵触,应该不会参加。”她不能保证慕容珩有没有暗中了解过这些,只能拐着弯回答,“你呢?” 顺便再把问题抛回去。 慕容珩果然没有起疑,不过他也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沈如意蹙了蹙眉,没太理解这反应是何意,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在后头暗自撇撇嘴快步跟上。 云岚围场的头一个夜,慕容连堂并没有设宴,只道让大家好好整顿休息,期待明日众人在猎场上的英姿。 营帐内,沈如意沐浴完侧躺在长榻上翻着一本《奇兽志》,这是慕容珩带来的,因是杂书她便趁着某人沐浴的时间拿过来随便翻翻。 这书里头的绝大多数兽类她闻所未闻,本来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随意看看,可真看进去后却发现里头还挺有意思。 “《奇兽志》里所写大多不存在于人世间,你竟对这些感兴趣。” 突然,一道低沉却带着明显意外语气的话在沈如意身后响起,她将书扣在胸前回头看去,对着一身清爽却更显冷冽的某人轻哼道: “奇闻异事向来吸引人,这些野兽怪物亦然,况且我看这些也并非是期待在现实中见到,只是觉着有趣罢了。” 慕容珩身上还带着水汽,从她身边走过往床榻而去:“《奇兽志》分为上下两册,这次只带了上册,下册在宫中,你若是感兴趣可以自己进宫去文渠殿寻。” 文渠殿? 这可是宫中存放古籍,史书一类的地方,里面的书可谓是汗牛充栋,皆是珍藏,饶是她爹都没能进去过。 沈如意挑挑眉头,将书合上下了长榻跟上前:“我也能去文渠殿看书?” 慕容珩站在床边停住脚回头看她:“若是这次秋猎……你可以拿上我的令牌进去。” 这一句话显然略了一部分,可他却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只默默地站在床边等着。 沈如意看着他这般,一开始还没看明白是何意,但两人甫一对上眼,她便很快她反应过来,动作极其迅速地先上了床。 帐内熄了灯,一切归于寂静,唯有外头侍卫时不时巡逻的脚步声伴着这漫长黑暗的夜。 沈如意仍旧睡在床榻里侧,背对着慕容珩。可不知是陌生的地方还是略硬的床板,她这个秒睡的特质突然有些失灵。 一刻钟后,双目紧阖的她不得不刻意放缓呼吸,突然,就在她即将进入睡眠时,慕容珩刚刚那句明显藏着什么的话闯进她的脑海里。 她猛地睁开眼,她差点忘了一件事。 之前她只记得原主在这次秋猎里会受伤,可却忘了在这次羽猎大会上二皇子慕容玦会搞事。 此次羽猎大会,慕容珩负责云岚围场的布防,除此之外云栖林中放养的所有牲畜,野兽皆经过他手底下人的检查。 若是她没记错,慕容玦就会在这些野兽上下手,陷害慕容珩。此举自然不可能打垮慕容珩,但却足够让本就对慕容珩不信任的皇帝疑心加重。 在原著里慕容珩便对此事有过预防,此事虽起了波澜,但最终还是很快平息下去。这也是她最初遗漏此事的原因,可以说这部分剧情在原著里就是为了打脸慕容玦。 不过,她这般不上心纯粹是因为知道剧情,而慕容珩…… 他现在恐怕还不确定慕容玦会做出点什么,如今的警戒与防备倒也合情合理。 罢辽罢辽,比起慕容珩遇上的难题,还是她自己的遭遇更惨一些。 被狗男主故意丢下不说,那云栖林里的野兽还可能是被慕容玦动过手脚的,她如今虽手握密林地图,但那些未知的野兽…… 沈如意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躺在她身侧的人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身子,最后也渐渐平缓了呼吸。 翌日。 一大早,沈如意便被流香喊醒,催着喊着换上了头先狗男主送来的骑装。 “今儿围猎赛,皇子妃的骑术可是得过丞相夸赞的,奴婢一定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让皇子妃你在猎场上一展英姿。”今天算是秋猎正式开始的一天,流香很是激动。 沈如意从铜镜里头看着小丫头兴奋的神色,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稍微了解原主的人。 “今日我不上场。”她考虑半晌,还是决定提前说。 话说完,她便回头看向流香,这丫头听完她的话当即顿住,手里头还抱着极度惹眼的赤红色骑装。 “……这是为何?” 为了防止自己说漏嘴,沈如意统一回道:“我在回帝京前曾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所以现在还有些抵触。” “啊?竟然有这样的事!”流香面上皱起,语气似乎有些心疼,“那马高吗,奴婢有一次在台阶上摔下去都疼了好些天。” “……还好,普通的马。”沈如意不太想继续圆谎,只好将目光落在流香手里的骑装上,扯开话题道,“把这衣裳换换吧,换个素一些的颜色。” …… 慕容珩进帐子后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换上骑装,一身利落的沈如意。 青碧素纹窄袖短衣,盈盈一握的腰间绕着一圈红橘色相间的细流苏,下.身则是简约却不简单的海棠色千褶裙,走动间裙摆摇曳。 “殿下,皇子妃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流香最后理了理沈如意的裙裾,而后笑着回禀。 沈如意穿过来后还是头一次穿如此紧腰的上衣,幸好她早膳用得少否则可能呼吸都有些不畅。 她察觉到慕容珩打量的视线,本就有些别扭的她愈发有些不自在:“那什么,我们走吧,别杵在这儿了。” 对面的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关注,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转身先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0 23:56:07~2020-07-12 00:5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婆婆婆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围猎赛就设在草原上,距离营帐并不远,在临时划分的猎场外安置着两排矮桌供众臣观赛,正中间则是慕容连堂同他后妃的席位。 沈如意和慕容珩到时,席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只等着皇帝到来,比赛开始。 “皇子妃!” 她才在位置上坐下,侧后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银铃般的女声。 “阿倾?”沈如意回头一看,当即笑了下,面前的人一身清爽利落的骑装,手头卷握着一条牛皮鞭,“你今日要上场?” 秦倾快步走到跟前,先朝着一旁的慕容珩福了福身,而后才回她的话:“是啊,皇子妃你不来吗?” “我不了,我就在这儿给你加油。” 秦倾一愣,道:“加油?” 沈如意这才发觉自己说得太过顺嘴,忙补充道:“就是鼓劲儿,看好你。” “这样啊,那皇子妃一定要好好替我加油!” 这话才说完,慕容连堂便带着自己的后妃还有侍从浩浩荡荡地朝着主位走来,秦倾见状,赶紧同沈如意打了个招呼,从后头绕回到自己位置上。 “你同这秦家姑娘应该只见过一面吧,看上去倒是挺熟稔的。”等秦倾离开,身侧的慕容珩却突然低低开口。 沈如意愣了下,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内侍却先一步高声通禀,她只得同众人一道站起,朝着慕容连堂坐下的方向福身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慕容连堂中气十足,面色红润,只一眼便能瞧出其心情之愉悦。 沈如意垂着头,视线缓缓上移,她这才发现此次皇后竟没一起跟来,如今主位上慕容连堂身边坐着的这个应是某一个正得宠的妃子。 而这个时间段唯一得宠的后妃,若她没有记错应该就是娴妃,出身草根凭着美貌夺得慕容连堂的心,可此女绝非一般以色侍人的角。 在原著中,这个娴妃曾对原主说过一段话,大意便是——男人向来是不可靠的,与其想着怎么夺得男人的爱,不若去学着掌控男人的爱,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紧,因时制宜。 彼时原主正陷入自己设下的情感困境,这段话本是娴妃用来开解原主,让她珍惜眼下的疼爱,可最后却没能成功…… “你在想什么?” 冷淡而却沉静的声音闯进沈如意的脑海中,她倏地回过神,一抬头却发现围猎赛已经开始。 她侧头看向身边那人:“你怎么没上场?” 慕容珩看了她一眼,而后慢条斯理地正回身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我没说过自己要上场。”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是他这么好的技术不上场不是白费了? 这么想着她便忍不住想开口表达惋惜,可嘴角刚一动,脑海中突地响起原著里这厮对原主的猜忌与刻意的疏离,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你有话要说?”慕容珩明明没有看着她,可一开口就又猜中了她的心思。 “没有。”沈如意冷冷地回了两个字,而后以一副明显不想继续谈话的姿态起身朝着猎场外围的护栏走去,现在围猎赛开始,有好些人都激动地往前凑。 还在位置上的慕容珩:“……” 他顿了顿,放下手里的茶盏,侧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司平,欲言又止道:“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司平听到这话,皱着眉头看上去十分认真地回忆了下,最后答曰:“殿下不可能说错话。” 慕容珩点点头,而后又转头看向猎场的方向,连自己都没察觉地拧着眉心。 猎场边。 沈如意情绪一来就很容易表现出来,可一旦过了那个时间点就很容易将前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尤其眼前的比赛让她也兴奋地想要呐喊。 秦倾这丫头的骑射算得上中等,奈何力道不太够,羽箭每次射.出都总差了那么一点。不过除了她意外,沈如意的目光还注意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也正是目前周围呼声最高的一个,那就是贺家二公子贺梓祁。 身为古早文男二,除了身世好以外,自身必定也是集各种高超技能在手。 贺梓祁的马应该是他自己惯用的马匹,如烈焰一般的枣红马在草原上飞奔,马背上的少年恣意的身影一起一伏,手下利箭出去的那一瞬无半分犹豫。 “贺小将军,贺小将军!” 沈如意的耳朵快被边上一圈人的喊叫给震聋,尤其是其中还夹杂着尖锐的女声,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声音最响的那一处…… 三个女子互相挽着手,时不时地摇手呐喊,三脸兴奋。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女粉的战斗力都是最强劲的。 沈如意怕自己的耳朵阵亡,赶紧转换阵地,来到另一处看不怎么见贺梓祁的角落,果然两相对比,这头的看客要淡定许多。 这次围猎赛,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羽箭,也因此每射中一只猎物都会有专门的侍从将猎物带回,根据羽箭上标志的不同分好。 沈如意如今站着的地方离猎物堆放的地方很近,她有时候会下意识朝后头看看,时间一久她就发现有一种羽箭的数量已经超过其它羽箭的总和。 “这支羽箭是谁的?”又一次见侍从将中了那支羽箭的猎物拾回后,她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侍从愣了下,而后看了眼手里红羽长箭,回道:“这是荣平县主的羽箭。” 荣平县主…… 沈如意面上一怔,这人在原著中应该是中后期在出现,怎么现下就出来了? 就在她愣神间,猎场周围又生起一片惊呼,贺梓祁又不在这头,怎么呼声还这么高?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两丈开外,一名着紫棠骑装的女子英姿飒爽地立于一匹通体雪白的马背上,左手握弓右手持箭。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利箭倏地射.出,很快草坪上一只狂奔的野兔“啪”地被射翻在地。 那只兔子就那么倒在围栏边,沈如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猛退一步,如果她没看错,那支箭它是直接射穿了兔子,而后插在地上。 惊目的血染红了野兔全身,一红一白的反差就这么刺激着她的眼。 周围人有一瞬间沉默,可很快又响起欢呼声,沈如意抬眸看向马上那名女子,她正一个旋身稳稳地坐回马背,嘴角那抹笑肆意而又张扬。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穿书女配被迫咸鱼》文案— 1.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豪门千金姜瑜在订婚当日意外穿书,成为一本古早文中深爱男主的炮灰女配。 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美人间.谍,十七。 穿书当日她正好被男主送到昏君的龙榻上,一睁眼,一位长着双桃花眼的俊美男子正被她压在身下。 哦豁,原来这个同为炮灰的昏君竟然爱好这口? 自认见过世面还特有代入感的豪门千金姜瑜一点不怵:“蜡烛还是小皮鞭?” 美男昏君不为所动,冷冷将她推开,起身就走出寝殿。 这昏君似乎和传说中不大一样? 2. 姜瑜一心认为只要扮演好原主的角色总有一天能够回到现实,于是为了顺利成为一个给昏君吹枕边风的祸国宠妃,她开始了一系列偶遇计划、色.诱计划、美食勾引计划以及定制人设计划。 这些计划周密绝妙无与伦比但……通通失败! 沈如意怒摔剧本,往榻上一躺,嗑起瓜子:“这间.谍,谁爱当谁当!这皇帝,谁爱泡谁泡!” 做个貌美咸鱼不香嘛?! 3. 互联网新锐总裁晏迟寒直到身前跪了一排高声求饶的内侍才终于确认,他穿越了。 不仅如此,他还穿成了一个暴虐成性只顾玩乐的无能昏君。 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他不得已开始替原身收拾烂摊子,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为何总有个妃子喜欢凑到他跟前。 他熟悉皇宫地图,她一个假摔偶遇; 他白日案前批折子,她画着浓妆勾引; 他夜里通宵读史书,她端着羹汤投喂; …… 他冷漠自持,疏离独往,却在某一天意外发现那个以当宠妃为愿的女人或许就是他心底的白月光。 于是他准备试探她,回应她,然而他忽然发现…… 这个宠妃她咸鱼了! “阿瑜,我爱你。” “阿瑜,不论是存在于哪个世界的晏迟寒都在爱着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rad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婆婆婆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7-12 00:51:05~2020-07-13 00:3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rad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婆婆婆婆 1瓶;买一送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又一猎物被射中, 侍从反应迅速地走进猎场将野兔拾起,顺手拔出了那支落在地上的箭,也是这时, 沈如意才注意到这箭尾的鸟羽是红色的。 刚刚那人就是荣平?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百马奔腾着的猎场,却不想侍从恰好从她身边走过, 一股刺激的血腥味袭进鼻间。 沈如意皱起了眉, 想想还是转身往坐席走去。 虽说这种血腥场面在猎场上很是常见, 可这么近距离的视觉冲击还是让她不得不退避三舍。 坐席上,慕容珩仍旧安静地坐着, 似乎这周遭喧闹的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关系,直到听见她走近的声响才抬起头来。 “怎么回来了?” 沈如意点点头:“站得累了。” 这回答听着有些敷衍,慕容珩淡淡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抬手示意司平附耳过来。 沈如意没注意到他们那边的小动作, 默默接过流香递来的茶盏, 思绪却不自觉地飘远。 刚刚那名女子,也就是荣平县主乃是现今广清王义女,皇帝亲赐名慕容姝。这个人物在原著中出场的时间她记不太清, 但有重要戏份绝对是在中后期,而且还同原主和慕容珩处在对立面。 如今荣平在她视野里这么早出现,是因为她的选择与原主不同才会这样的吗? “皇子妃。” 流香开口打断了沈如意的思绪, 她抬眸下意识回了句:“怎么了?” “这是厨营送来的桂花糯米藕。” 沈如意顺着流香手指的方向看去,面前的矮桌上不知何时多了这么一碟小点心。她环视了下周围的坐席,好像只有她这儿有。 “厨营怎么单独送来这么一份?” 流香轻咳一声, 轻声道:“皇子妃,这是刚刚殿下吩咐的,你没听见吗?” 沈如意一愣, 转头看向一脸坦然的慕容珩,她刚刚出神自然没听见。 “你从围猎赛上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慕容珩说着也转头看过来,沈如意无法,“累了”这个理由显然太过敷衍,她着实不好再用。 沉默一瞬后,她勾了勾唇道:“就是觉得猎场里头那些人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让人瞧着也忍不住心潮澎湃。” 流香站在一旁忍不住附和道:“对啊,就比如刚刚那骑白马的姑娘,那一箭可真是果断,对了,还有贺家二公子,骑射之术可真是令人惊叹。” “你若是喜欢看就再看会儿,不必跟着我回来的。”沈如意听出小丫头话里的激动,打趣道。 流香立马摇摇头:“那还是待在皇子妃身边比较好。” “你们倒是看得仔细。” 就在主仆俩互相调侃的时候,慕容珩不冷不淡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如意没太明白这话里是何意,只能依着字面意思回道:“周围的人都在喊,注意力难免被吸引,况且不管是做什么事,出众的人自然更能吸引人的视线。”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身边的人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本以为他会对她的话评价一番,谁想半晌后这厮轻嗯一声,道: “你说得不无道理。” 沈如意:“……”这人转性了? 第一场围猎赛很快结束,不出意外,贺梓祁夺得了第一,不过这都是暂时的。 慕容连堂对这个年轻的羽林军将领本就十分喜爱,见此结果更是忍不住拍手大笑:“好好,看来今年围猎赛的魁首是要落在贺家了。” 贺家经过贺毓盈的事后行事变得更为低调,现今听见皇帝称赞,脸上都不免扬起一抹笑。 台下众臣笑着,十分迎合地鼓起掌来,沈如意见此下意识也抬起手拍了拍。不过她也只是配合下气氛,毕竟身边人都如此激动,就她这么淡定总觉得有些怪异。 然而还没等她将手放下,就感觉到一道来自身侧某人的注视,可当她回看过去时,那人又一副无事发生状地喝着茶。 沈如意:“……”难道她出现幻觉了? 容不得她想明白,慕容连堂又宣布第二场围猎赛开始,刚刚平息下去的气氛再次高涨起来。 不过旁人再怎么激动,沈如意这次可不愿再去人挤人了,哪怕身边有个冷渣子坐镇,她也准备认命地吃吃点心喝喝茶度过这段时光。 可谁想她是不动弹了,身边的慕容珩却突然起身,未落一字一语便朝着猎场的方向走去。 沈如意一愣,抬头和同样有些呆滞的司平来了个意外对视。 “皇子妃,殿下……” “你还不快跟去?”沈如意极力控制着想扬起的嘴角,轻声提醒道。 司平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小跑着跟上慕容珩的步伐。 “咦,三皇子这是要上场?” 主位上一道细细柔柔的女声传来,沈如意抬头看去,正是皇帝身侧的娴妃。 慕容连堂眯了眯眸,呵呵笑道:“年轻人就该多展现自己,珩儿骑射不错,看看能否赢得过贺家那小子。” 娴妃点头,莞尔道:“陛下说得对,这三皇子的骑射远近闻名,这一场恐怕有的看了。” 不知是不是沈如意的错觉,那娴妃在开口前似乎朝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不过还没等她继续深想,慕容连堂又一次开口。 “玦儿。”他转头看向左手边坐席上的慕容玦,“你大哥身子弱,对这些什么骑射赛马从不感兴趣,你身强体壮的,怎么今儿也坐着不动?” 闻言,沈如意跟着看去,暗自腹诽道:指不定在怎么想明日的计划,哪有心思参加比赛啊。 不过慕容玦心思深沉,哪可能因为他爹的一句话露怯。 果然,对面的人起身拱手,恭敬回道:“父皇,昨夜儿臣多看了会《统兵实录》,今日状态不佳就不上场献丑了。” 主位左下侧的荣贵妃见状,做疑惑状道:“《统兵实录》?这不是陛下之前推荐你们看的吗?” 慕容玦应声回道:“母妃说得不错,此书确实是父皇所荐,此前儿子总找不出时间来看完,就想着这几日再重新读一遍。” 慕容连堂闻言,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这本书里头精华可不少,你若是认真看定能学到不少,罢了罢了,明日羽猎大会你可得养足精神。” “儿臣遵旨。” 这一出戏,沈如意看得可真是忍不住心头冷笑,母子两个一唱一和,那荣贵妃明显地明知故问。 不过这出戏的重点不在此处,而是连她都能瞧出的心机,慕容连堂竟半分不悦也没,反而十分配合地将这出戏接下去。 围猎场上多么炫技的射术都没能让她自发鼓掌,这一出戏倒是看得她想拍案叫绝。 不过哪怕她心头多么想笑,面上却是半点痕迹也不能露,垂下头慢悠悠地夹了块糯米藕。 他们这边好戏连连,围猎场上亦然。 慕容珩回来的时候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看着司平那满脸喜悦的模样,显然这一场射.中的猎物不少。 沈如意等他坐下,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又突然决定上场了?” 慕容珩看了她一眼,先饮下一口茶,而后才回道:“不想把今年围猎赛水平拉低了。” “……什么意思?” 这次,他没再作答,不过很快沈如意也明白了其中之意。 统计猎物数的侍从走上前,在主位不远处跪下,道:“禀陛下,第二场围猎赛魁首乃是三皇子殿下,猎物四十六只。” 沈如意一愣,若是她没记错,刚刚贺梓祁的猎物数量是三十五只。 围猎赛一场只有一刻多钟的时间,这个数量确实惊人……等等,所以刚刚慕容珩所说的什么水平,就是这个意思? 咳,看来古早文男主都有那么一点毒舌属性,平时没看出来只是深藏不露罢了。 沈如意心里默默吐槽着,右手下意识地又夹了一块糯米藕放进嘴里,正在这时周围一阵掌声响起。 “三皇子的骑射还是如此精湛,末将甘拜下风。”贺梓祁不知何时走到他们的矮桌前。 慕容珩抬眸回看着他,并未多言,只淡淡一笑,很是风轻云淡。 这一幕落在沈如意眼里,不免觉得好笑,心道,这时候倒是如此淡定了,明明就是冲着超过贺梓祁去的啊。 贺梓祁看上去十分习惯慕容珩的冷淡,一点也不在意地转头看向沈如意,淡淡笑着开口:“刚刚第二场皇子妃怎么没去看?” 这话的意思…… 沈如意抬眸,惊讶道:“第一场的时候,你看见我了?” 贺梓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射猎也需要好的眼力,更何况皇子妃就站在围栏边,只要扫一眼便能瞧见。” 这话本来没什么,可偏偏这贺小将军双目专注地瞧着沈如意,饶是她这般粗神经的都觉着这话好像有什么深层含义,可对方没有明说,她也不好过多联想,只道: “第一场看累了就休息休息。” 贺梓祁看着也没想继续深入聊下去,笑着颔首道:“那梓祁就先去准备第三场了。” “好。” 眼见着贺小将军离开,慕容珩这边突然开了口:“司平,准备下,上第三场。” 司平一愣,道:“殿下你还要上,你不是说今日不……” 话还未说完,慕容珩就朝他看了眼,司平算是最熟悉他的人之一,接收到这个淡淡的眼神便立刻住了嘴。 沈如意其实也很不解,这人看着就是准备一天都不上场的,怎么现在连着要上两次?如果是为了拉高围猎赛水平,刚刚那一场也够了吧。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第三场开始后没多久,沈如意又离席走向猎场。 有慕容珩的参与,围栏边看比赛的人就更多了些,朝中亲近他的人在这种时候也能少点顾忌,放肆地喊着他的名号。 慕容珩平日里总是一副安静,处处严谨,一丝不苟的人,可当她瞧见猎场上的他时,她突然在这厮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恣意却又疏离,放纵却又禁.欲的味道。 明明处在那么多人之中,甚至衣裳颜色也不是最突出的,可偏偏一眼就能看见。 看来有些人的矜贵确实与生俱来。 “三皇子,三皇子!” “贺小将军,贺小将军!” 耳畔突然传来两道不一样的惊呼声,沈如意将自己的目光从慕容珩的脸上收回,这才发现他和贺梓祁不知何时遇上,看模样似乎是相中了同一只猎物。 两人身下的马不停地在原地打转,两人的弓箭同时举向了同一个角落,“嗖嗖”两声,两支箭一同冲向高处。 这比的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反应力和控制力,全场几乎噤声。 “啪”的一声,猎物被击倒在地,众人瞬间鼓掌欢呼,便是沈如意也差点喊出声来,最后她只有拍了拍手以示自己的心情其实很是激动。 不过就算已经射中,可围观的人却不能看清到底是谁的箭击中猎物。这时,侍从走了进来,若是以往他只会默默将猎物捡走,可这一次他却忍不住当即宣布—— “银羽,三皇子中!” 结果才出来,周围又是响起一片“三皇子,三皇子”,沈如意笑了笑,抬眸间正好对上慕容珩的眼。 马背上的人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而后一甩马缰,转头继续射猎。 “皇子妃,殿下好生厉害。”流香在她耳边轻叹。 沈如意眨眨眼,心道,废话,他可是男主,作者君能让他输? 高.潮已过,她看着也有些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先一步离开了猎场回到坐席。 他们的座位在主位的右侧,身边坐着的正是大皇子夫妇。 公孙芸本来正在和夫君说悄悄话,大概是听见了沈如意回来的声响,便探头过来小声问道:“刚刚那边好像很是热闹,是发生了什么?” 这话说得很轻,本来应该没人能注意到,可偏偏主位的方向有一个人正在盯着沈如意这边。 “三皇子妃回来面上带喜,可是猎场上出了什么好事?” 细细柔柔的嗓音便是沈如意听着都不免心情舒缓,她抬眸回看向娴妃,站起福了福身道:“回娴妃娘娘的话,是三皇子和贺小将军看中了同一只猎物,俩人各自展现了一番射术而已。” “哦?”娴妃轻挑起一侧的眉头,而后笑言,“那看三皇子妃的神色,应是我们三皇子赢了吧,你说呢陛下?” 慕容连堂毫不介意宠妃这般直接的问话,圈着她纤瘦的肩,难得温柔道:“爱妃说得对,看如意的模样,定是珩儿赢了。” 沈如意莞尔道:“陛下和娴妃娘娘猜得不错。” “陛下,三皇子可真有你当年的风范。” 这话一出,坐席上剩下的人都瞬间安静下来,便是沈如意也怔着没有坐下。 如果慕容珩不管表面还是内里真的受宠,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反而正合慕容连堂的心意,可偏偏这渣爹并不是真想宠慕容珩。 就在众人以为慕容连堂会变脸时,他却毫不在意哈哈大笑了三声,而后点头道:“朕的儿子自然该有朕的影子!” 沈如意极力憋着自己心头的讶异,笑得得体,却不小心瞥眼慕容玦隐忍的神色和微微泛白的面孔。 哎,渣爹,哪怕这话你只是为了哄你的宠妃,可你也太扎你那反派儿子的心了吧。 娴妃那话放在普通人家又或是其它任何时候都没什么,现下可是立储的关键时期。 不过好在娴妃实在太会拿捏慕容连堂的心,那头才说了那么一句不太适宜的话,现在就又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地靠在渣爹怀中,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引得渣爹又连连放肆大笑。 沈如意不用瞧都能知道荣贵妃母子的脸色有多难看,她默不作声地坐下,恰好第三场围猎赛结束,众人纷纷回到席间。 慕容珩又是一副淡定面孔地落座,看这样子魁首又是他了。 “结果如何啊?”慕容连堂面色红润,心情颇好地开口问道。 侍从脸上也满是笑意,恭敬地回道:“禀皇上,这场仍旧是三皇子夺得魁首,而且这一场的猎物足足超过前两场,共六十五只!” “哈哈哈哈。”慕容连堂向着沈如意他们这边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赏,有赏。” “儿臣谢过父皇。”慕容珩倒是仍旧宠辱不惊的样子,缓缓起身接了这个赞赏。 一番热闹后,厨营开始上膳,众人也恍觉午膳时间将近,都安静不少。 沈如意抿了口茶,忽然发觉身边的人不仅沉默,甚至一动未动,她微侧过头,低声道:“你怎么了?” 慕容珩抬眸看向她:“刚刚你们这儿可是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沈如意不得不感慨这厮敏锐的嗅觉,任何异样都逃不开他的眼。 “也没什么,大概就是娴妃给了你父……什么好处,他心情不错吧。” 她这话并不全是自己的猜测,若说最开始慕容连堂的笑还有些刻意,可自从娴妃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他再笑便显得十分自然。 慕容珩也很懂他这个父皇,一听便明白其中之意,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 午膳过后,这一日的行程基本已经结束,沈如意虽没像那些参赛的人一样耗费太多体力,可这大半天见了多少人,看了多少事,总归还是有些疲倦。 因此她一回营帐便沐浴睡觉,这一觉足足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外头似乎已经落日,帐子里点着灯,案桌前慕容珩正低头写着什么。 “皇子妃,你终于醒了。” 流香在一旁打着瞌睡,听到声响便立刻起身。 “我这是睡了多久?”沈如意开口都有些沙哑。 还没等流香回答,案桌那边已经传来一句:“大抵有三个时辰。” 沈如意一愣,看向流香求证,小丫头倒了杯茶过来,而后点点头道:“皇子妃先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有吃的吗?”她这一醒来,倒是肚子有些饿了。 “自然是有的,殿下让人随时热着呢。” 沈如意闻言看了眼慕容珩,这厮最近好像真的变了一些,可能是她的选择和原主不同,多少有些影响对方的态度。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完全放心明日云栖林的事,这事从很早前就梗在她心里。如今,她能做的准备都做了,只为明日安然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本章留言前二十发红包啦(虽然每次都没有二十个评论2333) 第41章 第二天很快来到。 沈如意因为昨天下午睡得太久, 夜里反而有些睡不着,一直到外头天色泛白才隐隐有睡意。 “皇子妃,你是不是没睡好啊?”流香替她梳妆, 轻声问道。 她揉了揉太阳穴,轻点下头:“有一点。” 流香有些担忧, 她只是个小丫鬟, 不能陪着一道进去, 想了想提议道:“那要不今日同殿下说一声不要去了,听说那林子还有熊, 虎什么的。” 沈如意哪能没想过这一点,可羽猎大会便是连慕容连堂都要亲自参加,更何况她? “没事,有殿下在。” 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虚,可现在能安抚流香的也只有这样的话了, 事实上她在进入云栖林前就已经要面临一大难题——骑马。 沈如意并非从未骑过马。 她以前去过几个景点都有骑马的项目, 可那时身边都有工作人员牵着,自己只需要将脚放好,拉住马缰就成, 如果真让她自己单独骑…… 沈如意摸了摸藏于衣襟里的地图稍微安心了些,随后便踏出帐子。 不远处慕容珩和司平已经坐在马上等着,司平眼尖, 一看见她走出来边喊道:“皇子妃!” 慕容珩闻声也转过头,沈如意抬眸回看过去,却突然发现他们身边没有多余的马匹, 她脚下一顿,但又很快继续走去。 “上马。” 她才走近,慕容珩轻飘飘的两个字就从头顶传来。 “……上马?”沈如意指指自己, 问道,“哪里还有马?” 慕容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就在她忍不住再开口问一遍时,这厮终于有了动作…… 一只干净宽厚的掌伸到自己眼前,沈如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抬头道:“你让我和你同骑一匹?”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有些抵触骑马吗?”慕容珩启唇道,可话一落就见马下的人还有些意外,于是又默默补充道,“这次羽猎大会,陛下很重视,若是因你一人打乱行程,怕是会平添事端。” 沈如意面色从不解到了然,她点点头也并不扭捏,直接将自己的手覆上慕容珩的掌,按着曾经上马时的印象踩着马镫跨坐上去。 动作虽然不太利落,但总算是一次性坐上。 “走。” 慕容珩并未评价她的姿势,只十分淡定地伸手绕过她的腰抓住马缰,而后一声令下率先御马前行。 沈如意一个防备未及,身体还有些惯性地往后一仰正好撞在慕容珩的前胸,她一愣赶紧坐正身子,轻咳一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从营帐到云栖林入口,这一路慕容珩一句话也未说。沈如意也从一开始的忐忑逐渐变得淡定,一旦冷静下来她便能大概猜测出现下身后的人在想些什么。 因为,今日除了是她的“渡劫日”,同样还是慕容珩反击慕容玦,并决定开始动手解决这个二哥的日子。 若原著未变,慕容玦会将带有刺激性的秘药涂抹在一种名唤无迹针的暗器上。等进了云栖林,他就会将这些暗器射.进攻击性强的猛兽上,刺激其对人发起攻击。 无迹针,就如同这名字一般,一旦进入体内,外表便很难察觉,更何况猛兽大多有浓密的毛发,发现无迹针的难度只会加大。 哪怕是慕容珩,到最后也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只是阻止了慕容玦达成目的,成功让这风波平息下去。 …… 就在沈如意东想西想间,云栖林已经在眼前。 慕容连堂骑马走在最前头,娴妃依靠在他身前坐于马背上,两个人十分亲昵。 再往后便是大皇子慕容玧和公孙芸,以及二皇子慕容玦,这三人瞧见沈如意他们过来,都纷纷投来目光。 慕容玦更是一副轻松自在地模样,开口调侃道:“这下可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你们倒是都有佳人相陪。” 慕容珩自然是不会回这番话,反倒是慕容玧难得有兴致出来走走,笑言:“二弟若是想要人陪,还能寻不到人。” “佳人易得,可知心人难寻啊。” 这人明明早已和沈之玉暗通款曲,说起这番话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沈如意勾了勾唇,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我家中还有一个姊妹,若是二皇子真想成个家,我倒是可以当这个红娘。” 她话一落,慕容玦的面色果不其然微微一变,嘴角弯起的弧度也不自觉停滞住。 慕容玧温和一笑道:“三弟妹这提议好,有姐姐如此,想必妹妹也定是知书达理,同二弟倒也相配。” 这下慕容玦不得不开口回应:“弟妹的提议倒是不错,若是真有这个机会,倒是可以见见。” 沈如意莞尔点头:“一定。” 就在几人你来我往的交谈中,前头已经开始往云栖林里走,慕容连堂身后跟着贺梓祁等羽林军将领一道先进了林子。 “都要进去了,那我们下次再找机会谈。”慕容玦笑眯着眼看向沈如意。 眯眯眼向来都是怪物,沈如意一边腹诽,一边也跟着笑道:“好。” …… 云栖林果然如同那布防图所画,小径多且曲折,树木大多高大,有几处地方的光线十分黯淡。 慕容珩骑马走得并不算快,晃晃悠悠地反倒让她能更好地观察一下四周。一路下来,她已经记住大致的方向和走位,若是有比较特殊的标志,她也尽可能多看几眼记下。 不过这还只是云栖林相对外缘的部分,越到里头,只会觉得更加复杂。 “快看,那儿有一只羚羊!” 一道低呼从不远处传来,这一声似乎就像个开关,一下子原本还有些悠闲的众人都纷纷乘马散开。 “抓好了。” 突然,沈如意身后也传来低沉的三个字,她将将点下头,马便立刻冲了出去。 “咻”一声,不远处的一只棕鹿应声倒下,司平跟在一旁忍不住惊呼,而后快速下马将鹿一绑挂在马背后。 沈如意压根没注意到慕容珩是何时出的手,半天没反应过来,其后大约两刻钟的时间,她算是近距离见识到了传闻中大临数一数二的骑射之术。 不得不说,慕容珩的眼力,反应力还有臂力等等皆是一绝,只要他看中的目标,似乎没有不被击中拿下的。 “你要试试吗?” 许是见她沉默太久,慕容珩忽然主动开口。 沈如意听完,心底虽然也有些跃跃欲试,可到底她不好意思让某人教她。 “我不太会射箭。” 身后有一瞬间的沉默,正当沈如意以为慕容珩会放弃这个想法,继续自己的射猎之路时,一把玄色长弓从后头伸到了她眼前。 “这把弓对你来说有些大了,不过如果我带着你,应该也能行。”慕容珩淡淡说着,“左手握好。” “啊?” “握着。” 第二遍开口,沈如意终于伸出手去。 弓把的位置还有些暖意,当她握上时,突然就想起之前她撑着慕容珩掌心上马时的情景。 “专心。” 不知道何时,慕容珩同她几乎已经是无缝相贴,这两个字说出时,她明显能感觉到耳畔温热的气息。 “扶好箭。” 慕容珩的教学就同他这个人一般,惜字如命。 幸好这两天沈如意看多了射箭,简单的姿势也算能模仿出一点精髓。 利箭从弦上射.出的那一瞬间,她目光专注,屏气凝神地盯着它的去向,“啪”一声,四周寂静。 “皇,皇子妃可真厉害,这箭基本上就是同,同这兔子擦肩而过!”司平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然后一个极度磕绊的“彩虹屁”响起。 沈如意看着落空的箭,轻咳一声:“我就说我不会嘛。” “再试试。”慕容珩却并没有想放弃。 她一愣,回头看他道:“这羽猎大会可是要比猎物的,你还要让我浪费时间吗?” “这羽猎大会的魁首也该让别人拿一拿。” 沈如意:“……” 又是一句云淡风轻的自夸。 不过既然某人愿意教,俩人又可以不怎么移动位置地待在远处,沈如意还是欣然接受了。 “三皇子,三皇子!不好了!” 就在沈如意又射.出一箭时,不远处一个侍卫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慢慢说!”司平喝道。 侍卫也顾不得行礼,看着慕容珩便道:“殿下,刚刚西边林子放养的那几头黑熊突然间变得暴躁,而且开始攻击人了!” “周边的侍卫呢?” 慕容珩一边说着,一边下了马车。 银鬓马微微走动,沈如意下意识握紧马缰,随后便听到侍卫回道:“我们根本制服不了,那几头黑熊本就体态壮硕,如今更是狂躁地无人能进一步。” “司平,你去将附近的侍卫召集过来,之后速速赶往西边。”说着,慕容珩走到司平的马下,“你下来。” 司平迅速下马,问道:“那殿下你呢?” “西边的黑熊一定不是重点,我必须要到父皇那边看看。”说罢,慕容珩又看向来禀告的侍卫,“回营帐调些精兵过来,要快。” “是!” 沈如意眼见着他们三人就要各自离开,她一愣,忙朝慕容珩喊道:“等等!” 慕容珩翻身上马,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只落下一句话:“呆在这儿,不要乱走。” 这剧情好像有点不对啊…… 很快周围就只剩下沈如意一人,银鬓马来回打着转,时不时低鸣两声。 她此刻只剩下满脑子的不解,按着原著她被丢下并不是在这个时候。 原著里,男主提前知晓慕容玦会搞小动作,可并不能确定他会怎么下手,只能在云栖林四处布好自己的眼线。 而原主因为在最开始和沈冲有过单独的见面,导致男主对她其实一直抱有怀疑之心,当侍卫来报黑熊有异时,男主第一时间便决定将她带上。 从读者的角度来看,男主此举无非是将原主当作最后的筹码,毕竟他不能完全确定慕容玦的目的。 在他知晓慕容玦和沈冲联合的前提下,作为沈冲嫡女的原主自然必须要时刻带在身边。而让他做出改变,决定将原主丢下就是在他确认了慕容玦的目的后。 慕容玦的目的其实十分简单,那就是通过猛兽攻击人,甚至……是慕容连堂,当然目的并非限于此。 云栖林的布防皆是慕容珩负责,不管慕容连堂有没有命丧于他最喜爱的猛兽之手,作为总负责人的慕容珩都难逃严惩。 哪怕这两个目的他都没有达成,因为有无迹针的存在,此事也断不会牵连到自己。如此利己的事,他怎么会不做? 再则,从男主的角度看,沈家既然敢扶持慕容玦,一定有一道不可破坏的牢固关系,而这道关系的其中一方很可能就是原主。 所以他才故意将原主丢下,就是要看看当她处在险境之中时,慕容玦是否会忍不住出手…… 思绪停在这里,沈如意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这剧情大多都合上了,可为何这丢下她的时机不太对劲?而且原著里她也没骑在马上,她现在可真是进退两难。 选择不离开,那她就尽量稳坐不动,不要让马受惊狂奔起来。可不走,谁又能保证附近会不会出现什么猛兽? 选择离开,那她要么骑马走,要么步行走。 若她是原主,那她一定选择前者,可偏偏她是个连上马都得靠别人的人,怎么可能骑马离开。 眼下她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也是一条和原著重新合上的一条路。那就是下马步行离开,趁着现在那些被下药的猛兽还未大范围扩散。 沈如意想清楚后便毫不犹豫地开始行动,虽然眼下就有一个大难题——下马。 这银鬓马比她高了不止两个头,而且还十分好动。 她刚刚尝试了一下,只要她屁股一挪,这马就立刻开始“啪嗒啪嗒”地快速绕圈打转。 “马儿马儿,你安静些,让我下去,可以吗?”沈如意伏下.身,低低开口。 “咴儿咴儿……”银鬓马似乎也有所感应,开始叫了起来,然而与此同时他打转得更厉害了。 沈如意自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附近的侍卫很可能都被调到了西边,若真等猛兽过来,那她只有两个下场。 一是作为现场唯一“猎物”被猛兽狂扑,二就是驾马离开,然后惨烈摔下马。 这般想着,沈如意终于做了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她还是早些下马,按着地图早些离开这儿。 “马儿啊,我要跳下去了,你可别乱动。” 她轻抚了下马儿长长的银鬓,而后低头左右看了两眼,确认左手边地上的石块少一些。 有了选择,她就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后,两手虚把着缰绳,一脚踩在马镫上,凌空跳下。 “啪”一声,她顺利落地,双手下意识在草地上一撑,而后站起。 似乎……也没那么难? 沈如意勾着唇朝后一看,那银鬓马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那双马儿独有的大眼越看越觉着有些委屈。 “咳,那什么,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不会驾驭你。”沈如意抬手摸了摸马儿的脸侧,这马看着脾气有些冲,可一旦她上手轻抚倒十分乖巧,“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咴儿咴儿……” 又是一声低鸣,她本来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才走出一步,那马就立刻也跟着往前一步,而且似乎还有意地挡着她。 “……你想跟我走?” 银鬓马默默地看着她,马蹄轻踏着。 沈如意纠结片刻,其实带它走也不是不行,不过她得先打个商量:“马儿啊马儿,想让我带你走也可以,但我牵着你,你可不要撒泼乱踹哦。” “咴儿咴儿……” 银鬓马歪着脑袋主动蹭了蹭她的掌心。 这是听懂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沈如意笑着把缰绳缠绕在自己手上,而后另一手从衣襟里拿出珍藏地图,单手打开看了两眼。 其实从云栖林一路到之前棕鹿被射中的地方,她都记得如何走,可后来慕容珩加快了速度,七拐八拐地让她有些搞不清方向。 幸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光线充足,她能很快地根据日头的方向分清东南西北。 “前面就是东面,正好,我们走吧。” 虽说一开始她觉得带着这银鬓马有些累赘,可真上了路,有个伴儿在边上的感觉还是十分不错的。 最起码能消解她在陌生环境下的一些紧张与不安。 “这里要往偏北的路上走。”沈如意低头抬头地来回反复,确定了下一条路。 “呼噜呼噜……” 就在她刚拐上左边的小路时,一道断断续续的呼吸声突然传进她耳里,几乎就在一瞬间,她定住了脚步。 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呼吸声还在继续,林中回声严重,她这样的耳力根本分不清声音来的方向。 银鬓马停下太久,开始有些不安和躁动起来。 “簌簌……” 紧接着,杂草轻动的声音开始响起,而且很明显得越来越近,沈如意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地动作,而后猛地回头看去…… 第42章 “嗷呜~”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杂草丛生的树根后走了出来。 沈如意愣在原地, 目不转睛地看着几步开外还不到她膝盖高的……犬? 这不明物通体雪白,毛发旺盛,乌黑的眼如墨玉一般镶嵌在那个小脑袋上, 此刻正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若说这是一只犬,可它低吼的声音还有那露出的尖利的牙, 又不太符合, 可若说这是狼, 体型上又不太像。 双方“僵持”许久,那“犬”除了时不时的“嗷呜”一声一动未动。 沈如意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对她来说在这林中待得越久,潜藏的危机就很可能浮现。她双目紧盯着那只“犬”,脚下却开始慢慢地挪动着,她必须要试探一下这不明物会不会主动攻击人。 “嗷呜~” 就当她刚走出一步,那不明物突地也跟上前, 低吼声比先头更重了些。 沈如意忙摆手:“嘘, 你停住……” 话,戛然而止。 她注意到这不明物的后脚似乎受了伤,它刚刚一走动, 身体微微侧了一些,正好将带有血迹的后脚露了出来。 也正是这时,沈如意才发现它刚刚一路走来的草地上都有暗色的痕迹, 从流血量看似乎伤得不轻。 确定了对方没什么攻击力,她终于松了口气,转身拉过缰绳准备继续赶路, 可还没走出几步,“簌簌”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一下重一下轻。 沈如意蹙了蹙眉停住脚步, 回身一看,毫不意外正是那只“犬”。 若是放在平日,见着这么一只受伤的小东西,她必定毫不犹豫地带着它一起离开,可如今她自身都难保。 想到这儿,沈如意狠下心转过身提着大步往前走去。 “嗷呜嗷呜~” 后头的低吼越来越急,忽然“啪”一声如摔倒在地一般的促响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沈如意虽目视前方,可她心里清楚自己一直在听着后头的声响,当所有动静消失时,她又一次急急停下。 等她再次上路时,怀里多了一只银白小“犬”。 也是在将其抱进怀中后,沈如意才发现这小东西十分轻,似乎已经饿了好些天,当然更致命的还是它左后脚上的伤。 她并不太懂如何医治,只能将自己身上的腰带扯下缠在它伤口处勉强止血。 一人一马一“犬”,一路停停走走,终于在几次错路后,他们来到了云栖林的外缘。 密林外缘光线更为充足,路也相对变宽许多,更重要的是对比地图看得更为准确。 “三皇子妃?!” 突然,一道带着明显惊讶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沈如意一愣回头看去,却见竟是本该在皇帝身边的贺梓祁! “贺小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贺梓祁身后跟着一个侍卫,两人快速翻身下马朝她跑来。 “林中出了事,陛下命我带人将云栖林包围起来。” “可是你过来了,那陛下的安危怎么办?”沈如意不解道。 贺梓祁顿了下,回道:“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在陛下身边,现在情况应该基本稳定,我早点出来也是为了尽早将此处包围起来。” 说罢,他的目光下意识打量了下面前的人,而后便惊道:“你受伤了?” 沈如意一愣:“没有啊。” “那你身上……”贺梓祁似乎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小东西,“这是从哪儿来的?” 听到这话,沈如意下意识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浅色的衣袖和前襟处都沾上了血迹。 “这不是我的伤,而是它的,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单手抱着小东西,另一只手指了指。 贺梓祁并未立刻开口,反而十分专注地看着她怀里的小东西,双眸逐渐聚起一抹惊异之色,他抬头道:“这是西北才有的银雪狼犬,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银雪狼犬? 沈如意没听过,只道:“先不管它为何出现在这儿,它现在受伤了,我必须赶紧带它出去。” “怎么不骑马出去?” “我……我前段时间从马上摔下来过,所以不太敢。”罢了罢了,这理由实在太好用了,再用一次也无妨。 果然贺梓祁也深信不疑,转头吩咐侍卫:“你将三皇子的马带着。” 那头说完,他又转回来看着沈如意:“三皇子妃,你同我一匹马,不介意吧?” 虽然看周围的环境,离入口已然不远,便是她自己走也是能出去,可如今小狼犬受着伤,还是尽可能及早就医为好。 “自然不介意。” 三个人很快重新上马,而后迅速驾马狂奔离开了云栖林。 营帐外。 “皇子妃,我还去附近集结兵马,你若是想带银雪狼犬治伤可以让附近的侍卫领你去太医那儿。”贺梓祁坐在马上,低头朝着已经下马的沈如意道。 “好,你快去吧,不要耽误时辰。” 沈如意点着头,心道,将云栖林包围起来,恐怕也是想将那些暴动的猛兽控制住,这主意八九不离十是慕容珩决定的。 贺梓祁轻嗯一声,而后立刻调转马头,驾马而去。 沈如意默默站了会儿,转头看向一旁的侍从,道:“先将这银鬓马牵回去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你知道太医的营帐在哪儿吗?” 侍从拉着马缰想了想,回道:“太医的营帐有些远,不如属下找人带皇子妃过去。” “好,那麻烦了。”沈如意莞尔道。 一刻钟后,太医帐内。 “皇子妃,这伤就是看着有些严重,但其实只要好好养着没过多久就能好。”太医已经上好了药,正在拿着纱布包扎小狼犬的伤口。 沈如意听到这话,放下心来,而后又问:“那这纱布何时能拆下?” “若是皇子妃不嫌麻烦可以每日来我这儿换药。” “不麻烦。”她笑了笑,“那有劳太医了。” 太医已经上了年纪,听到这话温和一笑,摆摆手道:“皇子妃太客气了,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沈如意勾着唇垂下眸,小狼犬包扎好后有些昏昏欲睡。 “这是幼年狼犬吗?” 本以为太医已经离开,谁想他突然起了兴致开口问道。 沈如意有些意外,抬头道:“太医对这也有了解?” “书上见过,不过这狼犬的毛色倒是纯正得很,十分漂亮,应该比较少见。”太医一边捻须一边说着。 书上? 沈如意不知想到什么,又问:“太医可还记得是什么书?” 太医蹙了蹙眉,像是在回忆什么,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应该是《奇兽志》,这里头写的东西范围甚广。” 果然! 她之前读了小半本,里面有很多关于兽类的生活习性介绍,其中便包括了饮食。这救活银雪狼犬容易,可将它身体养好却不简单,在吃这一方面必须得有所讲究。 这般想着,沈如意便有些等不及,抱着小狼犬便起身向太医告辞,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与此同时,云栖林中。 “殿下!”司平眼中带着急色,强自镇定地扶着自家主子上马。 慕容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几头黑熊,左臂处的伤口未来得及处理隐隐渗着血,时不时地传来丝丝刺痛。 可即使如此,当他开口时却仍是一副冷冷淡淡,很是镇定的样子。 “沈如意呢?” 话问出口,可另一匹马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慕容珩眉头一蹙,转头看向司平,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司平垂下头,低声回道:“属下回到那一片林子时已经找不到皇子妃的踪影了。” “……”慕容珩目光里蕴着寒意,因为伤痛,额间隐隐冒汗,“冷焱呢?” 冷焱是他那匹银鬓马的名字。 “冷焱也不见了。”司平没法隐瞒,只好如实回道,“殿下,皇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况且现在这些受到刺激的猛兽基本已经控制住,应该不会波及到那边……” “停。”慕容珩突然打断他的话,而后立马转了话题,“父皇已经安全护送出去了吗?” “护,护送出去了。”司平有些意外,刚刚他家殿下那眼神差点把他送离这人世间了,一看就是在担心皇子妃,怎么突然又问陛下了? 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在三次偷看慕容珩的脸色后,他终于开口:“殿下不担心皇子妃了吗?” “嗯。” 司平心头一颤,忽然感觉三皇子妃有些可怜,忍不住替她说话:“其实殿下也是可以担心担心的……” 毕竟那可是您明媒正娶的皇子妃,而且人还那么好。 前头的慕容珩一愣,他向来敏锐,自然是听出了他这贴身护卫话里潜藏的“打抱不平”。 “我不担心是因为冷焱会护着她。”慕容珩本是个不习惯也不乐意多做解释的人,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突然想要替自己多说几句。 “冷焱?”司平愣了愣,“可它不是一向认主吗,它会不会半路把皇子妃丢了啊?” “冷焱只会跟着她不让她走。”慕容珩紧了紧手里的马缰,眉头一挑十分肯定地说着,随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前头那些猛兽上,“这些黑熊可能被下过药,它们现在负着重伤,可却还没有倒下。” “是啊,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司平愤愤道,“好好的一场羽猎大会变成了猎熊大会了,而且还怎么都打不死。” 慕容珩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地勾起一侧唇角:“现在它们还不进攻,恐怕是感觉到自己支撑不下去了。” “殿下的意思是?” 慕容珩倏地抬眸看向左前方隐隐发出响动的某棵树,缓缓启唇道:“猎物就要进套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4 00:00:00~2020-07-15 03:2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桃西瓜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距离云栖林百里外的某一处营帐, 沉香幽幽,十分清净。 沈如意盘腿坐在案桌边,左手抵在桌边懒懒地撑着侧脸, 目光专注地看着正写到一半的新章。腿边,已经洗干净血迹的小狼犬蜷着身子安静浅眠。 不过同如此闲适的气氛截然相反的是, 她笔下的冉烟雪流产了。 墨王府中萦绕着低气压, 尤其是冉烟雪所在的院子,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在场每个人,包括墨连轩。 不让孩子生下, 这本是墨连轩的计划,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和冉烟雪沟通,意外却先一步来到。 而当太医说出孩子没了时,他突然有一种预感,冉烟雪也将要离他而去…… 沈如意的笔在此处顿住。 其实她在这里已经留下了一个伏笔, 这一点也将会成为墨连轩永远追不回冉烟雪最根本的原因。 那就是, 这一场流产于冉烟雪而言并非是意外,而是蓄意的谋划。 得知怀有身孕的那日,墨连轩最终没有踏进房间, 心藏喜悦的冉烟雪在平复心情后迫不及待地朝着书房奔去。 可这一去,也让她的心万劫不复,从此坠入深渊。 冉烟雪在书房外听到了墨连轩的一段话, 他说—— “这孩子不能留下,冉家如今态度摇摆不定,而冉烟雪也并非完全可信……” 昨夜里还耳鬓厮磨的爱人, 如今却说她不可信,冉烟雪欲推开门的手僵在半空中迟迟未落,可半晌后, 她还是放弃了。 比起谎言,她现在更害怕亲眼看见“爱人”陌生可怖的脸。 那一日,冉烟雪做下了决定,她要离开墨连轩,离开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如果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不被她的父亲所祝福,那她的人生必然是可悲的,更重要的是,她若想真正与墨连轩切割,这个孩子决不能留。 意外其实很好制造,甚至没有人会怀疑。 流产醒来的第二日,冉烟雪眼神空洞地看着床板,苍白纤细的手轻轻覆在身前,这里曾经有过一个生命。 这一刻,她没有演戏,而是最后一点真情泄露。 也因此,墨连轩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他眼眸含着悲痛,俯身将冉烟雪揽进怀里,用力地抱着,他说: “我们还会有好多好多孩子。” 脸上还没有多少血色的女子弯了弯眉眼,在墨连轩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嗯……会有的。” 我们当然还会有好多好多孩子,可是那再也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 “啪嗒”一声响,营帐的帘子被人轻轻掀开。 沈如意倏地反应过来,赶紧吸了吸鼻子,然后不慌不忙地将边上早就备好的“练字纸”盖在小说稿子上。 流香果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慢慢走到案桌前,道:“皇子妃,厨营那边做了一些小狼犬吃的东西。” 闻言,沈如意抬眸看向流香手里拿着的东西,可还没等她看清楚,这丫头突然一声惊呼—— “皇子妃,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啊?!” 沈如意一愣,刚刚写着写着感情有些过分充沛,她轻咳一声,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没事,先看看厨营给小狼犬做了什么吃的?” 流香心眼少,被她这么一带,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沈如意看着她笑意盈盈地将手中的食盒打开,而后拿出一罐砂锅,探头问道:“这是什么?” 有点香啊。 “是牛棒骨汤。”流香将砂锅放到离案桌比较远的地方,而后回头道,“厨营的人听说小狼犬受过伤,便说这牛棒骨特别补,而且里面还有牛骨头,也可以让小狼犬磨牙用。” 沈如意有在《奇兽志》里看见过类似的吃食,便点点头:“那等小狼犬醒了再喂给它吃。” 她送小狼犬回来时,它就已经在睡觉了,因此流香还没有和能走能动的小狼犬相处过,听到她这话,忍不住问道: “皇子妃,这狼犬不会咬人吧?” “……”沈如意想说,她其实也不能肯定,不过话当然不能这么说,她看着流香笑道,“书上有说幼年小狼犬很少会主动攻击人,除非你先招惹它。” “奴婢肯定不招惹,不招惹!”流香摆摆手。 “既然如此,那你先试试抱抱它吧,把它抱到矮榻上。”沈如意要收拾下案桌,得先让流香离开一下。 小丫头看了眼还趴伏在她腿边的小东西,缓缓点头,而后拐过案桌走来将小狼犬抱起,动作极其谨慎小心。 沈如意看着流香僵硬的背影,有些忍俊不禁。 半晌后,她刚将稿子收拾完藏进自己的衣裤间,营帐外就突然扬起阵阵喧哗声,不知想到什么,她突地回过头看向流香:“你去外头看看是怎么回事。” 流香也正被外头的动静吸引,听到这话便猛地点点头,不过还没等她走出营帐,门帘竟自己先开了。 呃,当然,是被人拉开的。 沈如意一手还放在自己折叠整齐的衣裤上,整个人半侧着朝向门口,就这么呆愣着和走进来的慕容珩进行了一个漫长的对视。 这么快回来了? 咦,竟然受伤了?! “殿下。” 最后先打破沉默的竟是流香。 “嗯,你先下去。”这话虽是对流香说的,可慕容珩的视线却并没有从沈如意身上移开。 沈如意默默地把放在衣裤上的手收回,而后将柜门轻轻合上,做完这一切动作后才面带微笑地看着不远处的某人: “你回来了啊。” 慕容珩挑了挑眉头,提步朝里走来,身后司平一脸担忧地跟着。 “我在林中等半天没等到你们回来,便想着还是早些回营帐为好。”沈如意决定自己先一步坦白。 “我知道。”慕容珩在矮桌边坐下,而后抬眸看着她,“你和贺梓祁一起出的云栖林?” 闻言,沈如意一愣:“你怎么知道?” “……云栖林外的侍卫。” 好吧,她了然地点点头,正要再开口询问些关于林中猛兽的事时,她忽然发现从进营帐开始慕容珩的左手就没有动过。 “你的手臂受伤了?”她刚刚只能看见他面上带着血迹,身前衣裳的颜色也暗一块亮一块的, 慕容珩还未应声,后头的司平先点头回道:“殿下为了保护陛下,不小心被黑熊挠了一下。” 沈如意往边上走了走,这才发现他的袖子有一块已经破了,这力度都感觉快要伤及骨头了…… “我去找太医过来!” 都受这么重的伤了,怎么不先直接去太医那儿? 沈如意心中虽十分不解,但现下也顾不得询问这些,转身就要出门。 “皇子妃!刚刚属下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应该就快过来了。” 听到司平的话,她脚步一顿,而后才忽地发觉,刚刚她的反应是不是稍微大了点? 连她都能想到的事,慕容珩怎么可能想不到,哪怕慕容珩想不到,他身边最信任的司平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他的伤严重下去。 还没等她细细想明白,营帐外的侍卫突然朝里头说道:“三皇子,三皇子妃,陈太医来了。” “让太医进来吧。”沈如意离帐外最近,便下意识接话。 来的陈太医正是之前帮忙救治小狼犬的那一位,他一进帐子抬头看见沈如意时还和蔼地笑了笑:“三皇子妃。” “陈太医,这边请。”司平并不清楚他们二人的渊源,赶紧走上前引着太医,“我们殿下被黑熊挠了一抓,身上也还有一些小伤,您先瞧瞧。” 陈太医走到矮桌边将自己的药箱放下,一抬头看了眼慕容珩手臂上的伤便顿时皱了眉:“殿下的伤有些重,老臣得先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还未等陈太医将自己的药箱打开,慕容珩就先一步肯定道:“没有。” 沈如意看了眼有些怔愣的陈太医,轻咳一声道:“陈太医,需不需要一些热水备着?” 陈太医闻言,点点头:“这伤口需要先清理一下。” 得到肯定答案,沈如意便朝外头走去,掀起帘子对着外面的侍卫道:“殿下受伤需要热水清理一下,你们去取一些来。” …… 慕容珩的伤确实没有伤及骨头,不过那黑熊爪子着实锋利,伤口范围有些大。陈太医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用桑白皮线将伤口层层缝合起来。 这一场“手术”实在过于血腥,沈如意只看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地背过身去。 缝合结束后,陈太医朝着她走来。 “皇子妃,殿下现在急需好好休息一番,不过这药还是要好好服用。对了,还有这个……”陈太医从药箱中拿出一个青花瓷瓶,“这是愈清粉,殿下若是伤口痒痛便涂上一些。” 沈如意仔细地听着,点点头接过:“麻烦陈太医了。” “皇子妃言重了。” 目送陈太医离开后,沈如意走回到营帐里,慕容珩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床,现在正双目紧阖着,像是睡着一般。 “殿下睡了?”她看着司平,问道。 “嗯。”司平看着也十分疲惫。 沈如意这才想起什么,问道:“你也受伤了吧?” 这身上都挂了彩,不可能都是旁人的血迹吧。 “没事,属下这些都是小伤,其实殿下若不是被黑熊偷袭到了,也不会如此虚弱。”司平一开始还傻笑着,说到后头语气不免愤恨。 “哪怕是小伤也得上药休养,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 “有劳皇子妃了。”司平拱拱手,而后转身往外走去,可才走出一步,突然又回过头:“皇子妃,你没有受伤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在晚上,会比较迟~感谢在2020-07-15 00:00:00~2020-07-16 06:3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祈夏析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沈如意没想到他问出这么个问题, 笑了下:“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闻言,司平双眼往床榻的方向瞟了眼而后收回, 道:“之前从云栖林里出来,入口的侍卫说见到皇子妃你出去时身上有血迹, 属下和殿下便以为皇子妃受伤过。” 沈如意听着这个熟悉的误会, 解释道:“那不是我的血, 是我带回来的狼犬身上沾上的。” “狼犬?”司平有些惊讶,“怎么没瞧见。” “在屏风后的矮榻上, 伤口处理完便睡着了。” 司平朝那头探了两眼,笑道:“那属下等它醒了再来瞧瞧。” 沈如意莞尔:“好。” 司平离开后,她回到矮桌边将陈太医留下的药粉药膏收拾放好,而后让人按着药方先将药汤备着。 弄完这一切,她忽然想起屏风后那个小东西, 脚下一拐走了过去, 一看,这小东西竟然已经醒了。 大概是因为得到了治疗和充足的休息,小狼犬那乌黑的眼珠子似乎要比之前凌厉许多, 见她走来,脑袋忽地一下抬起。 沈如意被它这动作吓了一跳,之前它是受伤没什么攻击力, 现在这样她还真的有些不大敢靠近。 不过压根没有她犹豫或者退缩的机会,小狼犬在发现来人是她后便猛地从矮榻上跃下。 “哎,腿上还有伤!” 沈如意根本来不及害怕, 连忙跑过去,低了点身子便一把将小狼犬接住。 “嗷呜嗷呜~” 这果然是幼年狼犬,攻击人这种事恐怕还与它无关。 沈如意面上带笑, 尽量避开它的伤口将它托抱着绕开屏风走到前头。 “先吃点东西。”她将小狼犬放到地毯上,而后把牛棒骨汤“干湿分离”放到它面前,“应该会吃吧。” 小狼犬动动前肢,凑上去闻了闻,抬头看着沈如意,并未立刻动口。 沈如意不太明白它的意思,只能将它面前的汤碗往前移了移,心道,难道是闻了味不喜欢? 可谁想,她这边刚将手收回,小狼犬就突然往前开始啃咬牛棒骨边上的碎牛肉,一副大快朵颐的模样。 所以刚刚是不敢吃,直到自己又把碗往前示意了下才敢? 沈如意忍俊不禁,它这如今的形象同书上说的“凶猛敏锐”还相去甚远啊,这般想着,她突然慢慢把手挪了过去。 刚刚抱小狼犬那一下的触感可太好了,幼年时期再加上不知饿了几天,抱着完全没有压力,最重要的是它身上雪白的毛发非常柔软。 大抵是感觉到她主动的亲昵,小狼犬一边啃咬骨头磨着牙一边还耸耸身子往她手下拱。 书上说过,狼犬幼年时期饮食不能一次过多,她心里估计着量,到点便将它抱了回来。 小狼犬起初一愣,等反应过来自己要和美食分离便立刻挣扎着呜咽起来。 沈如意早在看见它狼吞虎咽地吃牛肉时就预想到了这一幕,不过她毫不心软,动作极其果断地将它抱离砂锅和汤碗。 “这些等晚点再吃……” 她话还未说完,恰好瞥见营帐帘子被人掀起,是流香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药罐。 沈如意面上一喜,道:“流香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些吃的端走。” 流香不明所以,但执行力很强。这边话音刚落,她就动作迅速地先将药罐放在一旁炉子上温着,而后将地毯上的砂锅收好,又一次走了出去。 小狼犬其实应该已经饱了,估摸着就是好久没吃肉馋得慌,现下见着锅碗一并被端走,撒了一会儿娇倒也没再怎么闹腾。 沈如意将它放回到矮榻上,想让它再继续休息一会儿,自己也好趁着慕容珩睡觉这段时间再多写一会儿书。 可惜小东西就好像看出了她要离开的想法,两只爪子扒着她的袖子,上半身怎么也不肯离开。 沈如意无奈只好带着它一起回到案桌前,而后看着它的眼,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地开口:“你在这儿安安静静的,我写一点东西。” 就在她拿过一旁干净的宣纸准备提笔继续之前的“高.潮”部分时,床榻那头响起了微弱的声音。 沈如意写小说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变得十分警惕敏感,因此那一头有了点声响她便立刻反应过来转头看去,只见慕容珩不知何时苏醒,正动作缓慢地尝试抬起自己的左臂。 “殿下!” 她惊了一下,赶紧起身小碎步跑过去。 陈太医之前特意叮嘱过,慕容珩这左臂近日最好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 大概是听到她的低呼,床上的人动作明显顿了下,而后侧头朝她看来:“我躺了多久?” 这问题可真符合他的人设,丝毫不关心伤情,沈如意暗自腹诽,回身先替他倒了杯茶:“约莫一个时辰。” 慕容珩自己在榻上坐起,见她递茶过来也直接接过,轻抿一口后他环视一周,顿了顿道:“司平呢?” “你找他有事?”沈如意下意识问道,而后也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他也受了点伤,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没事。” 慕容珩有些奇怪地沉默,不过沈如意并没有多想,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喝药。 “既然你醒了,那就先把药喝了吧。” 说罢,她转过身直接朝着不远处的炉子走去。 虽然煎药都是由太医手下的药童负责,但每个营帐里仍然会放置一个炉子备用。 这一切进行得都非常自然,男主角受伤喝药,手还不能动,这时候女主来一个亲昵喂药简直再正常不过。 然而沈如意在这种事上显然没被打通任督二脉,她先将药汤倒进碗里,而后走到床榻边,在慕容珩的注目下,慢条斯理地把一旁的小矮桌搬到了床榻上。 “殿下,你挪挪腿,我好放桌子。” 慕容珩:“……你做什么?” “你的左手不能动嘛,但是有了这个就能把碗放在桌上,你就能一只手喝药了。”沈如意说得理所应当,十分自然,末了还加了句,“哝,趁热喝吧。” 慕容珩嘴角动了动,面上紧绷着像是在隐忍什么。 沈如意丝毫未觉,还十分贴心地把帕子备好放在一旁。 “嗷呜嗷呜~” 不轻不重的低吼声从她脚底下响起,打破了突如其来的沉默。 慕容珩捏着匙子的手一顿,侧头看了过来,清清嗓子问道:“什么声音?” 沈如意也是这时才记起还有小狼犬的存在,赶忙移开一步,将站在她脚后跟的小东西露出来:“我在云栖林捡到的银雪狼犬。” “银雪狼犬……”慕容珩显然也有些兴趣,“这林中狼犬确实不少,可银雪狼犬向来只在西北地才能遇见。” “我也很是奇怪,昨夜里才在你那本《奇兽志》里瞧见过,也算是缘分。”沈如意将小狼犬从地上抱起,问出自己心里头早就生起的一个疑问,“是不是这些体型弱的小东西在云栖林都活不下去啊?” 慕容珩淡淡地瞥了眼她怀里的小狼犬,启唇道:“云栖林里的那些野兽牲畜其实还算团结,尤其是同类之间,这银雪狼犬会受伤恐怕是被其它毛色的狼犬排外了。” “排外?” “银雪狼犬生得漂亮,攻击性不可避免地被主观削弱,可实际上这类狼犬一旦成年,爆发力和攻击力都位居狼犬之首。”慕容珩嘴角轻挑,“更重要的是,这种银雪狼犬特别护食,胃口还特大。” 沈如意想起刚刚小东西那与牛棒骨难舍难分的模样……嗯,确实胃口大,还护食。 “银雪狼犬在云栖林总归是少数,又或者恐怕只有这么一只,其它狼犬自然会趁着它年幼孤立无援时排斥甚至攻击。”慕容珩的目光落在小东西被包扎的伤口上,“不过看这个伤,它应该是被羽箭划伤的。” 沈如意点点头:“确实是羽箭,不过我见到它时也的确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 这话说完,二人之间忽然有些沉默,慕容珩收回目光,单手喝着药。 “这银雪狼犬挺好的,它也很护主,你若是养它在身边也不错。” 本以为关于小东西的话题就止于此,谁想慕容珩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你说什么,我真的可以继续养它?”沈如意一愣,她之前只想着等它养好伤就把它送回云栖林的,毕竟那里才是它生长的地方。 “随你。”床榻上的人并未抬头,似乎正专心地喝着药。 沈如意默默看了眼单手喝药的慕容珩,这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还未涌起的喜悦被压了下去:“那什么,需要我帮忙喂药吗?” 面前的男人手下一顿,而后轻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漂亮的薄唇微启,只吐出两个字:“不用。” 沈如意:“……” 同样都是四肢(?)之一受伤,但是小狼犬的待遇好像要比他好一点。 “嗷呜嗷呜~” 怀里的小东西轻轻喊叫两声,而帐内的两个人却突然有些沉默。 正在这时,营帐外忽然传来声响。 “秦姑娘,三皇子正在养伤,不宜见人。” “我不见三皇子……” 外头侍卫和来人的对话清晰地传了进来。 是秦倾来了,沈如意看了慕容珩一眼,将小狼犬放在地上,道:“我去外头见一下。” “嗯。” 营帐外,秦倾一脸地担忧,见她安然从里头走出来时明显松了口气:“幸好你没事。” “怎么了?”她独自从云栖林回来的事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出去。 秦倾再开口时显然也是带了点庆幸:“云栖林发生那么大的事,我们集体离开时我也全程没见到你,可把我吓死了。” “我没有去过西边,殿下得了消息过去但让我留在原地,后来是我自己等不及先离开了。” 沈如意把遇到贺梓祁那段略掉,倒不是刻意隐瞒,而是没必要多言。 秦倾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我听说三皇子受伤就下意识以为你也……我祖父害怕有黑熊从林中逃离,回来后一直不让我出来,可担心死我了。” “那你现在是?”沈如意安抚性地握起她的手揉了揉,。 “咳,我是逃出来的。”秦倾低了声量凑到她耳边说,而后又很快退开半步,“不过我来的路上已经听说黑熊都已经解决了,我祖父应该不会责怪我。” 沈如意心中微动,她这个人本身有些慢热,如果换位一下她不能保证自己会如此担心这么一个才相识没多久的人。 “谢谢你阿倾。”她握着秦倾的手,不自觉用力。 “有什么好谢的啊。” 秦倾不好意思地笑着回握住她,正待要继续说什么,远处突然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阿倾!” 沈如意一愣,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玉冠束发,着竹纹青衣的男子。 “怎么被他给找到了!” 秦倾在一旁低语,听着语气两个人应该很熟悉。果不其然,那人来到面前,开口就是一句:“阿倾,秦祖父让我带你回去。” 按着秦倾的性子,能让人叫她“阿倾”就已经证明了两人之间关系亲昵,再加上这一声“秦祖父”…… 沈如意默默地打量着这人。 “你不是老说自己是文人,最是知文达礼,怎么见着皇子妃也不行礼?”秦倾哼哼两句,话虽然直接,但其实也是在帮忙给这人台阶。 男子似乎这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个沈如意,面色一红赶紧作了个揖:“下官万廷见过三皇子妃。” 万廷? 这名字倒是没听说过。 秦倾大概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解释道:“皇子妃,这是万太傅的嫡孙,现在在翰林院任职。” 原是如此,沈如意了然地点点头,又看了眼万廷,正好瞧见他偷摸摸地瞥了秦倾一眼。 这人看来是对秦倾有意啊,现下过来寻人到底是明远候的意思还是他自己担心,可有待证实…… “既然万小公子过来寻你,那阿倾你就先回去吧。”沈如意忍不住调侃道,“你看万小公子面上都是汗,怕是已经找你找的不知几圈了。” 秦倾轻哼一声,但却并没有拒绝,对着她笑道:“那皇子妃你好好休息,今夜草原篝火宴见。” 篝火宴? 这又是什么! 秦倾没来得及看出沈如意眼里的惊讶,对着万廷嗔怪道:“你怕是跟着我出来的吧,我这才出来多久啊。” 这话虽然有责怪的意味,可显然二人都对这话并不怎么在意,一个说完撇撇嘴转身离开,另一个温柔一笑并无反驳地跟了过去。 沈如意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想到刚刚秦倾提及的篝火宴,赶紧回身往帐内走去,这一走进一抬眼,顿时愣住了。 床榻上,慕容珩仍旧靠着软枕坐着,小桌子不知何时被他移到一旁,而那原本被她随手放在地上的小狼犬这时竟窝在了他的腿上! “怎么了?”慕容珩听到声响抬头看来,不过手下揉着小狼犬的手却没停下。 “嗷呜嗷呜~” 小东西也听见声儿跟着看来,按着之前它的习性应该是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奔向她,可现在…… 一脸舒适惬意地对着她低呼几声以示尊敬。 沈如意:“你怎么和它这么熟了……”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听着都有些酸。 慕容珩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一般,勾唇道:“放心,对它来说只有你这么一个主人,只不过我伺候得力度大些,这小狼犬更喜欢罢了。” “伺候”一词从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殿下嘴里说出还真是有点别扭,沈如意冷哼一声,几步走过去,伸手道:“那它可得习惯我的力度。” 慕容珩抬眼看着面前白净的手掌心,嘴角止不住扬起,微微一摇头松开了放在小狼犬背上的右手。 沈如意心满意足地抱回小狼犬,而后在床榻边坐下。 “刚刚你们在外面说什么了?” 慕容珩这么一问,她这才想起心里的疑问,转头道:“刚刚秦倾说今夜有篝火宴,这是什么?” 这篝火宴原著里也没提及。 哦,她忘了,原著里原主受伤了,就算有篝火宴也同她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6 00:00:00~2020-07-17 22: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自知 19瓶;林林种种 10瓶;谁是我的阿波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每年羽猎大会后都会办一场篝火宴, 算是犒赏。”慕容珩眉目淡淡,刚刚还有些生动的神情又冷漠下来。 沈如意瞧出他的冷淡,心中其实并不算特别讶异。 “你不想办今年的这场篝火宴, 对吗?” 白日里云栖林才出了意外,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在篝火宴上下手, 可慕容连堂好面子, 他不愿因为几头黑熊取消这场能展现大临男儿英勇强悍的宴会。 果然, 慕容珩沉默半晌点点头,薄唇微启道:“虽然今日局面最终得以控制, 但最开始对抗黑熊的那一批侍卫伤亡甚重,这场宴会不过是虚假繁华罢了。” 沈如意垂眸看着床榻上的人,问道:“那你要参加吗?” “你觉得我能不去吗?” 这话回得很快,还带了点讽刺的味道。 也对,他是负责此次云栖林布防的人, 若他都不参加, 那下面的人会如何猜想他在慕容连堂心里的地位,以及两人的关系。 慕容珩不仅要去,还得陪着慕容连堂将这场虚假演下去。 酉时末, 云岚围场上方的天空已然墨色,篝火宴如期举行。 沈如意和慕容珩不紧不慢地走到草原上,她的余光时不时地往自己右手边瞥去。 “穿得很好, 没有问题,不用再看了。”慕容珩微勾起唇角,无奈开口。 因为他左臂不方便, 这次出来是沈如意替他换的衣裳。 大概是头一次的缘故,她总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带子没有系对,或是衣襟没有弄齐整, 一路上已经偷看好几次了。 这下是慕容珩实在受不了才开了口。 沈如意面上一红,清清嗓子道:“我是在看这草原风光。” 慕容珩瞟了眼远处灰黑的树影,这个时辰看风光?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拆穿,只淡笑了下继续往前走。 离宴会场越近,光越亮,也愈发喧闹。 参加秋猎的人,每年其实几乎是固定,若说头一次来的,除了沈如意恐怕就是沈家另一个女儿沈之玉了。 “阿姐!” 大概是他们突然从黑暗中走出,沈之玉明显得吓了一跳。 沈如意看了眼四周零零散散走过的人,不太明白这人是在搞什么鬼,只假笑道:“好巧。” “见过三皇子。”沈之玉回过神赶紧朝着慕容珩福了福身,而后才回道,“是啊,好巧。” “你怎么没有和父亲他们一起?” 沈如意原本只是客套地问一句,谁想对面的人却愣住,久久没能回上话。 “我,我落了点东西,所以爹娘就先去宴上了。” 这话说得磕磕绊绊,沈如意这下几乎是百分百肯定她刚刚做了什么亏心事,哪怕不是亏心事,也定是不得见人的。 “哦,这样啊,那若是你不介意就一起过去吧。” 沈之玉似乎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一起走,顿了半晌后才点点头笑道:“阿姐说笑了,怎么会介意呢,反而三皇子莫要介意才是。” 慕容珩如平时一般冷淡脸,默默吐出二字:“无妨。” 沈如意面上含笑地走在两人中间,心里却早就有了算计。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和沈之玉一展姐妹情才提出一道走的,这人藏了秘密,若是有同党,待会进了宴会,那同党瞧见他们几人一道肯定会投来注目。 到时她只需要细细观察周围便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在写小说的缘故,她总觉得近些时日自己的心思敏感许多,甚至直觉也越来越准,就如同这一次…… 三人一道出现在宴会入口处,其实在旁人看来并没有多么特别,毕竟这是沈家二姐妹,走在一起很是正常。 一开始走近,沈如意并没有察觉到多么特别的目光,直到越来越靠近慕容连堂的主位,她感觉到了两道来自同个方向的目光。 其中之一几乎很快可以锁定,那便是来自沈冲夫妇。 沈如意瞥了眼后并没有过多关注,她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另一道视线的来源给吸引住了。 这道目光离沈冲夫妇不远,是属于皇子席位…… 是慕容玦啊。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撇过一眼后立刻收回,对着身边的沈之玉道:“我瞧父亲正看着你,你过去吧。” 沈之玉明显地松了口气:“那阿姐,我就先过去了。” 沈如意和慕容珩的位置正好对着慕容玦,她能感觉到当他们落座时来自对面的目光。 “你那妹妹似乎同我这二哥有些渊源。” 突然,身侧的慕容珩低低开了口。 沈如意愣了下,暗道,这人也过分敏锐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 莫慌,说不定他也只是试探,狗男主嘛,“狗”也是他属性之一。 “如果不是你这妹妹和我二哥有关系,那就是你同我二哥背地里偷偷联系了。”慕容珩缓缓道来,语气很是平静,“否则他这么一个内心冷漠的人怎么会突然朝我们这边看来。” 沈如意:“……” 不得不说,这个逻辑可以。 虽然从表面上看慕容珩要比慕容玦冷漠许多,但其实后者更多时候都用他那夸张的深情掩盖了其冷漠无情的本质。 目中无人才是慕容玦的标签。 既然如此,为了自己的清誉,那她还是招了吧。 沈如意轻咳一声,借着替慕容珩倒水的动作,低声道:“我这妹妹早就和你那二哥暗通款曲了,你竟不知道?!” 顺便再带上一点夸张的语气,鄙视一下某人的迟钝。 慕容珩果然面上紧绷了下,斜眼朝她看来:“你这妹妹才回帝京这么些时日,竟能和他走到一起,看来有些手段。” 沈如意:“……”其实他们在勾搭在一起了。 “看来这就是你爹一心一意帮着他的原因啊。”慕容珩垂眸抿茶,隐在暗处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哎,真是抱歉,同为女儿,差距有点大。”沈如意也跟着喝了口茶,语气里也带着明显的嘲讽。 边上的人轻笑出声,道:“我现在是否该安慰你?” 沈如意偷摸摸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再回一句时,外头侍从高声通传—— “陛下到……” “臣等叩见陛下!” 沈如意又跟着一众人起身行礼,嘴巴动了动却并没有发声。 反正也不少她一个。 慕容连堂神采奕奕地一路走到主位坐下,身边的人仍旧是如今最得宠的那位娴妃。 “都起身吧,今日篝火宴,不必拘礼。”慕容连堂开口倒是中气十足,看上去丝毫没有被白天云栖林的意外吓到。 所谓篝火宴,其实除了席位外一圈架了火把,还有中间多了一簇篝火外,与其它宴会并无多么大的不同。 至少目前来看,沈如意就是这么想的。 “今日羽猎,众卿都辛苦了。”慕容连堂环视一周开口,“虽然中间遇到了一些比较凶猛的黑熊,但显然对于我大临的勇士来说同普通的猎物没什么区别!” 席下原是一片沉默,可谁想慕容玦却突然应声:“父皇说得不错,那些黑熊对我们来说也不过是玩物而已,不堪一击,倒是让我们生了见识。” “哈哈哈,玦儿说得对。” 慕容连堂笑了两声,视线在席位上轻扫一圈,很快,以沈冲为首的众臣也立刻跟着称赞应声。 沈如意面上虽含笑,可目光却下意识看向对面一列席位。除了明远候和万太傅两家外,只有少数没有跟着笑。 “按着惯例,朕还得给羽猎大会的魁首封赏。” 在欢呼笑声后,慕容连堂再一次开了口。 众人瞬间又安静下来,心里都十分清楚,今日这情况,又有谁能猎得几头猎物。 沈如意瞥了眼慕容珩,这厮的连冠怕是要被人截了,也不知是谁能拿到。 正在这时,慕容连堂身侧的内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头的东西被一块红布遮着。 内侍面带笑容,尖声高喊:“今日羽猎大会魁首是……” 众人其实都有些好奇,在这种意外突发的情况下,谁还能拿到这魁首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才回家没多久,短小了,大概后天或者哪天日万补上!(捂脸遁) 感谢在2020-07-17 22:58:22~2020-07-18 22: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凛凛鳞 10瓶;日日上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席间稍稍安静一些, 内侍吊足胃口后终是出声道:“魁首是荣平县主!” “荣平县主?” 众人面色各不相同,有的目露惊诧,有的眼里惊艳, 女子得羽猎大会魁首这还是史上头一回。 尤其在这黑熊意外突袭的情况下,竟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猎得最多的猎物。 沈如意亦是面露惊讶, 不过也只一瞬, 而后便侧过头低声笑道:“你这魁首还真的被人拿了啊。” 犹记得今早上在云栖林, 慕容珩那句“这个魁首是该让人拿一拿”。 一语成谶。 身边的人本来没什么表情,听到她这调侃的话也侧过头, 意味不明道:“我今日就猎得一物,若还能拿这魁首,那也过于无趣了。” “……”沈如意暗自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暗戳戳提醒他压根没时间羽猎嘛。 他们在这里说着悄悄话,却不知旁的人此刻也正朝他们这里看来。 “早就听闻三皇子和皇子妃感情深厚, 如胶似漆, 这次倒是真见着了,哈哈哈。” 浑厚的男声从斜对面传来,沈如意这才发现刚刚还因为魁首结果有些喧闹的席间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 而此刻高声点到她的正是慕容珩的叔父——广清王,亦是荣平的义父。 “可不是嘛,大家都在讨论着姝儿夺魁一事, 小两口却在偷偷说悄悄话。”一旁附和的女子约莫就是广清王妃,姿态雍容,面上倒是看着和善。 这两人一言一语的, 其与众人也都难得敢跟着笑一笑,毕竟这大临还没多少人敢打趣堂堂三皇子。 “珩儿啊。”待席间的哄闹声稍稍淡去,慕容连堂不紧不慢地看过来, “你拿了这么多年的羽猎大会魁首,这头一次被人拿了可有什么想说的?” 沈如意对这问题着实无语,虽说慕容珩并不是在意这么一个虚名的人,但你拿一个大半天都在和黑熊对抗的人去比较,也未免可笑了些。 但慕容连堂这问明摆着就没想让他儿子拿对付黑熊为借口,毕竟他说过“黑熊于他而言就如普通猎物罢了”。 好在慕容珩还是十分淡定,甚至微微笑了下,先是对着他父皇回道:“这魁首从未说只一人能拿,荣平县主骑射皆善,夺得魁首并不意外。” 话毕,他又转向斜对面广清王一席,目光轻扫一圈落在荣平身上,轻启薄唇道:“祝贺荣平县主夺得这魁首了。” 沈如意可太佩服慕容珩这从容不迫的姿态了,这一言一语的倒是彰显了他自己的气度。 “三皇子说笑了,论骑射,荣平可是远不如你。”慕容姝从桌上端起酒杯,朝慕容珩这边敬来,“下次羽猎,我可是要同殿下好好较量一番。” 慕容珩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只跟着也饮了一杯酒。 “陛下,这说了这么久,魁首的赏赐到底是什么还没说呢。”在慕容连堂身侧的娴妃淡笑着看完这幕,而后突然开口。 “爱妃说得对,这赏赐……”慕容连堂抬手示意一旁的内侍上前,道,“其实这赏赐朕是照着珩儿可能的心愿定下的,怕是不太合荣平这女儿家。” 慕容姝大方一笑,起身回道:“陛下的所赐不管是何物,对荣平而言都是恩赐与荣幸。” “还是荣平会说话。”慕容连堂呵呵笑了两声,示意内侍掀开赏赐上遮着的红布,“打开吧。” 内侍矮身应下,而后抬手朝着红布伸去。 台下一众大臣都好奇地看着,沈如意也不免被勾起好奇心,在慕容连堂心里,他这三儿子能有什么心愿? 红布揭开的一瞬,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托盘上展露出了两个物件。 一把半臂长的金柄镶珠弯刀和一条染金皮鞭。 “这把弯刀曾陪着□□征战沙场,至于这金皮鞭……”慕容连堂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慕容珩身上,“这是你母妃当年赠给朕的生辰贺礼。” 听到这话,沈如意一愣,余光一瞥才发现身侧的人早不知何时已经被金皮鞭吸引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瞧。 这时她忽地发觉,所谓“从容不迫”的铠甲也并非时时都有用,慕容珩终归还是有软肋。 “父皇之用心令儿臣有所触动。”对面的慕容玦突然开口,“只是可惜了三弟这次……没等夺魁。” 其实早在慕容连堂说出赏赐的渊源时,席位上的众臣都在偷偷议论着,大部分都是一副惋惜的面孔。 这种情境下,若是慕容姝来一句“愿意将金皮鞭转赠给三皇子”估计没能人察出其中不妥之处,可偏,慕容玦来了这么一句。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从“感性”中脱离出来。 哪怕慕容姝想转赠也无法,这可是陛下赏给魁首,若这赏赐如此随意转赠,那还为何定下如此规矩? 以后谁想要便给谁就是了? 沈如意实在万分鄙夷,慕容玦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如此缜密心机,真不愧是男主最大的对手。 最后,这两件赏赐还是被送到了慕容姝的手里。 …… 篝火宴的最后一个环节那就是围着篝火放肆歌舞,因为这时慕容连堂会特意提早离场。 若是放在往日,沈如意一定想凑凑这个新鲜的热闹,尤其秦倾还在第一时间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 可现实是,她身边的某人自从封赏后便一言不发,从神情上看虽说没什么异样,但她能感觉到这厮前后的气场已经有所改变。 以前是冷,并不算疏离,可现在,不仅冷,还带着点丝丝的伤感? 沈如意抱着为本书男主负责,以防其想不开的心态,最终还是拒绝了秦倾的邀请。 等秦倾离开后,她侧身问慕容珩:“我们现在回营帐吧,你受了伤应该早些休息。” 有些东西既然错过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遗忘,而睡觉是最容易让人暂时性失忆的方法。 本以为她还要再问一遍,可慕容珩却很快做了回应,虽然没说话,但点了个头。 两个人从边上退出,并不想引人注目,可没想到才走出一小段路还是被人喊住。 “三皇子留步。” 来人开口气势十足,毫不怯场,沈如意停下脚步回头,果不其然是荣平县主慕容姝。 “荣平县主可有何事?” 慕容珩并未转过身,沈如意看了他一眼,无法,只得她来回应。 慕容姝轻轻瞥了她一眼,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反而继续朝着慕容珩道:“我知道三皇子对舒贵妃的遗物感兴趣,或许我愿意将它让给殿下。” 闻言沈如意一愣,慕容姝这是在向慕容珩示好? 她微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静等他做出回应。 “这不是母妃的遗物。” 沉默并没有很久,可这回得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慕容姝许是也有些奇怪,道:“殿下这话何意?” 慕容珩背着身子,脊背挺拔,神情隐在夜幕中,淡漠的话语渐渐响起:“这是母妃赠给父皇的,自然已经是父皇之物。” 沈如意就这么看着一旁的火光映在慕容姝的脸上神情从自信高傲忽地一下变成尴尬和不解。 “若荣平县主无事,那我们就先走了。”慕容珩轻声开口,也不等回答便示意沈如意跟上。 回去的路渐渐远离热闹的篝火宴,草原上偶尔想起点点的虫鸣,沈如意默默地看着眼前一只萤火虫无声地飞过,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真不想要那金皮鞭?” 慕容珩轻抬着下巴,似乎在看远处,听见她这话后顿了下才道:“那物件既是母妃赠给父皇的,那便不再是母妃之物了,我要来何用?” 话是这么说,可…… “那你刚刚,刚刚为何怎么沉默?”沈如意一边问还一边轻轻咳了两声,这问题多少涉及到“个人隐私”。 “虽然它不是母妃的遗物,但至少是由她的手碰过,况且这金皮鞭……”慕容珩的语气稍稍冷了些,“是母妃的心意,旁人拿走,这心意就不复存在了。” “那你为何刚刚不答应,至少能保存下这份心意?”沈如意不解,听他的语气明显是可惜和不满。 这次慕容珩并没有很快回答,反而沉默半晌,在走出几步后才忽地启唇,话里还带着点淡淡的自嘲:“该珍惜的人不珍惜,我要来何用。” 该珍惜的人…… 沈如意心头一动,是啊,这金皮鞭是舒贵妃在慕容连堂生辰时赠与的,若那个被赠与的人都已经可以随意将它当作赏赐,那其他人在乎还有什么意义呢? 慕容连堂说是“用心”地替他儿子备好这赏赐,可就算没有黑熊突袭,难道慕容珩就真的能保证继续夺魁? 说着用心,实际上不过是不伤心而已。 沈如意心里颇有感触,不自觉落后几步。 “这草原上多蛇虫,你确定还要继续待着吗?” 前头慕容珩突然开口,语气淡淡,可终于多了一丝人情味——调侃。 沈如意愣了下赶紧跨步上前。 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沈如意一回到营帐就想着躺下睡觉,可偏偏眼下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给左臂受伤的慕容珩擦身子还有抹药…… 营帐里过分的安静,玻璃灯罩下的烛火轻轻摇曳,映得床榻上果着半身仰躺着的男人显得有些神秘与若有似无的迷人。 沈如意屈膝跪在床榻边,一手握着青瓷瓶,一手持着一个小匙,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乱飘。 “还要多久?”长久的无声让慕容珩忍不住睁开眼,“……你在干嘛?” 沈如意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我在看先从哪里下手好。” “又不是习字,还要考虑起笔,你刚刚不是还在和流香说很困了吗?快些。” 说着,慕容珩又一次闭上眼。 第47章 沈如意撇撇嘴, 而后垂眸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先倒在小匙上。 一切准备就绪,她抬了抬眼皮大致扫了眼慕容珩前胸点点的伤痕,这几处伤倒不是很严重, 就是零散得很。 “陈太医说这药粉清凉能止痒,不过一开始会有些刺激。” 床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沈如意见状也不再浪费时间, 直接开始涂抹。 药粉带着淡淡的清香, 闻得久了还能感觉到有些苦。 零碎的伤很快处理完,大头还在后面……沈如意将目光移向慕容珩的左臂, 上头虽包着纱布,但大半天过去,血迹还是隐隐透了出来。 她拿过剪子将纱布剪开,一条一掌长的缝痕就这么裸.露出来,没了布条的压力, 伤口处的血瞬间又渗了一些。 沈如意一惊, 赶紧拿了另一个小瓷瓶,这是专门止血用的药粉。 白色的药粉轻轻撒在缝痕上,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呃……” 从一开始就面无表情的慕容珩这次也忍不住轻哼出声, 浓长的剑眉狠狠皱起。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一次性倒太多了。”沈如意轻咳一声,垂眸继续, 手下动作不自觉地放缓。 “没事。” 慕容珩的嗓音微哑,但说完后神色就立刻恢复如常,就好像刚刚的脆弱是沈如意自己的幻觉。 一刻钟后, 所有的伤口终于处理完毕,沈如意将药瓶收好后才发觉慕容珩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 她心底其实还有许多关于今日云栖林黑熊一事的疑惑,可看现在这情况, 似乎也只能等明日起来再问了。 白日里事情发生得太多,入睡后就很容易被梦缠住,漫漫长夜过去后,沈如意都怀疑自己打了一夜的怪兽。 “殿下,皇子妃,早膳已经备好。”流香走到案桌边,轻声提醒。 沈如意揉了揉腿上小狼犬的头,看向一旁在案桌边看书的慕容珩道:“先用膳吧。” 两个人走到桌边,小狼犬则被流香带着到后头单独喂饭。 沈如意一开始默默喝着粥,突然余光瞥见对面的人挺着脊背,单手用膳,道:“你还方便吗?” “无妨。”慕容珩淡淡地回了句。 只能说幸好伤到的是左手,否则还真难想象自尊心极强的某人会如何度过剩下的几天。 “对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气氛正好,沈如意不着痕迹地开口,“我只听说是黑熊突袭,可云栖林的黑熊再怎么野应该不至于动用那么多羽林军吧?” 慕容珩抬眸看着她:“是贺梓祁说的?” 沈如意坦然地点点头:“当时他还有事要办,所以也只提了一点。” “嗯。”对面的人轻轻嗯了声,舀了口粥咽下,才继续道,“那些黑熊应该是被人下了药,所以极其兴奋,普通刀剑不能将其致死。” “下药?”沈如意虽然早就知晓,可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惊讶,“这云栖林是你管辖范围,里面的黑熊出了意外,你父皇会怪罪你吗?” 其实她提这事,主要还是想知道慕容连堂的态度。 “若他想责罚,昨夜里还会如此态度吗?”慕容珩回得很快。 “那此事就这么了结?” 沈如意有些意外,饶是原著里也没有这么快平息下去,起码的调查还是应该要走一走的吧。 慕容珩轻瞥她一眼,默默道:“我已经让人将仅剩的黑熊带回来了,太医今日便会着手查看,若是有问题,上午便能有结果。” 这种能让黑熊兴奋的药怎么可能持续这么久,这个时代又没有她那个世界的技术,残留药物的痕迹一定查不到。 “若是没有结果呢?”她问道。 “只要被人动过手脚,那必定会留下痕迹。”慕容珩顿了顿,突然问道,“你好像很相信我说的话?” 沈如意一愣,道:“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黑熊是被人下了药,你似乎并不怀疑。” 对面的人神色并没有什么太大异样,甚至语气也是稀松平常,可沈如意却仍旧心头一紧,好在她现在也算是个写小说编故事的人,只一瞬便想好了说辞。 “一来殿下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便是宫中的巨虎也没能将殿下伤到,可如今带伤,恐怕这些黑熊确实存在问题。”她顿了顿,手捏着匙子在碗里搅了搅,继续道,“二来,我同殿下早就站在了同一个阵营,我想殿下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我吧。” 解释之外,再表个忠心。 这件事虽早已非原著走向,但慕容珩的心思她仍旧不能保证,这人未必真的不怀疑自己,尤其在他知道沈之玉和慕容玦的事后。 “你倒是答得滴水不漏。” 对面的人轻轻勾了下唇,却并未再说些什么,沈如意见此稍微放下心来,看来他也只是临时的一个试探而已。 用完早膳后,慕容珩就同司平离开了营帐,说是要去看看带回来的仅存的两头黑熊。 见此,沈如意倒是又得了空闲,先是吩咐流香带着小狼犬出去逛逛,而后自己又将书稿拿出来,准备继续写后头的情节。 可足足过了一刻钟,笔尖触在纸上泛起了一个大大的圈后,她都没写出半个字。 没错,她突然卡文了。 在她的设想中,接下来冉烟雪就要离开墨连轩,开始另一段生活,可偏偏此刻她不知该怎么让女主完成离开这件事。 一场预谋的分离应该是能让男主从淡定到着急,从着急到懊悔,再从懊悔中突然醒悟——原来女主是主动离开,她早就不爱自己了。 这样的情绪变动才是“虐”渣男的精髓之处。 可就是这样一个重要的情节,她突然不知该如何设置。 沈如意提着笔久久未动,手反而先开始酸了,想了想,她索性从位置上离开到桌边替自己倒了杯茶。 帘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掀起的。 “皇子妃!”银铃般的少女声突地响起。 沈如意循声看去,当即一愣:“阿倾,你怎么来了?” 秦倾朝后看了眼,对着外头的人说道:“你就在外头候着吧,我同皇子妃聊会儿。” 说完,她便拉下帘子,神情激动地朝沈如意这边跑来。 “祖父还有万廷都去陛下那儿了,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找你玩。” 沈如意无奈一笑,点点头替她倒了杯茶:“可我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 “那我们出去逛逛吧,现在外头日头正好还有微风,在草原上走走也是不错的。”秦倾冲她眨眨眼,灵动的眸子里就像是写了两个字——去吧。 沈如意被她这副模样给逗笑了,心道,出去走走说不定也能让自己写文的思路放宽些。 “好吧,你等我去换一件外衫。” 说罢,她便回身往屏风后头走去。 营帐里有一段时间的安静,唯一能听见的就是外头秦倾偶尔走动的脚步声,沈如意未有多想,换好衣裳后就拐过屏风走了出去。 她抬头正要叫秦倾,可谁想只一眼,她就瞬间怔在原地。 案桌前的人听到响动也缓缓抬起头,面上是又惊又喜:“如意,你这是在写话本子吗?” 沈如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三皇子府谨慎这么久,竟然在这种时候疏忽大意。她面上瞬间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算,算是吧。” 早就说过秦倾是个胆大细心的,她一瞧沈如意这副表情,便直起身子,轻声问道:“难道你是偷偷在写,连三皇子也不知?” “……嗯。”沈如意走到案桌边,准备将书稿整理一下。 “你这话本子是不是不完整啊?”秦倾凑到她身边,好奇道。 “嗯。”她这次出来只带了新的稿子,所以前篇都还在府里存着。 “我刚刚看了一小段,感觉好有意思。”秦倾说着,一把握住她收拾稿子的手,满眼期待道,“我以后能不能看你写的话本子啊?”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要看,沈如意有些忐忑,又有些喜悦,她轻咳一声问道:“你真的想看?” “是啊,你不知道吧,我最喜欢看话本子了,这帝京各大书坊里头的话本子,只要是能说得上名头的,我都看过!” 秦倾一副“我可是很有经验”的模样。 “这书可以给你看,不过你可得给我保密。”沈如意挑挑眉头。 “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秦倾高兴地上前抱了下她,而后低声问,“那什么时候给我看前面的那些啊?” “前面部分都在府里,等回帝京再给你看。” 沈如意将书稿收好,走到柜子前,按着之前的“隐秘基地”藏好,等她回过头却见秦倾双目放光地盯着自己看。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如意,其实之前我同祖父说自己结识了三皇子妃,他是不大高兴的。”秦倾还是头一次说话如此认真,“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其实知道,但从听见你说第一句话开始,我就觉得你和很多人都不一样。不过早先我只以为你人好,却没想你竟还会写书,现在我可太崇拜你了!” 听完这话,沈如意其实大概能猜到明远候的顾虑,沈冲为官圆滑,这女儿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而面前的人单纯干净,她若是明远候也一定不会放心。 “我也只是随便写写打发时间,写得不好你可不要笑我。”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两个人又互相打趣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去外头走走。 本来以为草原上一定空旷无人,可谁想,就在之前围猎赛的地方放着两个巨大的铁笼子,里头关着的正是昨日行凶的黑熊。 而距离铁笼不远处,慕容珩等人也在。 第48章 “如意, 他们这是在……”秦倾看见自己祖父也在,面露不解,“不是说黑熊都解决了吗?” 沈如意目光放远, 这两头黑熊明显没什么精神,各自趴在笼子里, 黑压压的一坨。 “昨日黑熊突袭属于意外, 可能陛下想查查其中缘由。”她没有过多解释, 现在没有证据说再多也是无用。 秦倾点点头,道:“那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笼子外边一圈围着的基本都是朝臣, 沈如意看不清楚慕容珩的神色,但显然她们不适合过去,于是她摇摇头回道:“你祖父不也在那儿吗,难道你想让他知道你又偷溜出来?” “啊,对哦。”秦倾一拍脑门, 一副后怕的模样, “那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沈如意点点头,转身离开前却又下意识地朝笼子那边看了两眼…… 和秦倾分开后,她便直接回了营帐, 一进到里头,一抹白色的身影就猛地朝自己扑来。沈如意吓了一跳,幸而那熟悉的“嗷呜”声响起让她忍住没有喊叫出声。 “哎哟, 小狼犬你也太闹了些。”流香小跑着过来,压根追不上小狼犬的速度。 沈如意朝她摆摆手,而后一把将小狼犬抱起, 第一时间就往它脚伤处看去,道:“这才刚换的药,才好些, 可别又伤着了。” “皇子妃放心,太医说了,这银雪狼犬自愈能力不错,这伤已经好了大半。”流香说着,一边替沈如意倒好了茶,“对了,皇子妃刚刚去哪儿了?” “明远候府的秦姑娘来找我,我便同她出去走了走。”沈如意抱着小狼犬来到案桌边坐下,目光不经意瞥过一旁的折子,突然想起什么,道,“流香,你去帮我把架子上的《奇兽志》取来。” “是。” 黑熊体内的无迹针确实难取,也很难被发现,那不如换个方式,越过无迹针这条线索,看看是否能直接查出动手脚的人。 《奇兽志》中有许多关于兽类特性的记载,或许她能找到能引起黑熊兴奋的药引成分。 “嗷呜嗷呜~” 大概是沈如意翻得太认真太安静,小狼犬窝在她怀里不免有些躁动。 “待不住了?” 小狼犬天性好动,静不下来也有些正常。沈如意顺了下它的毛,抬头看向流香道:“你陪它到边上玩一玩吧。” 可谁想流香才准备伸手过来抱,小狼犬又开始拒绝,疯狂往沈如意怀里躲。 “皇子妃,这……”流香无奈道。 沈如意见状只好又收回刚刚的话,道:“罢了,让它继续待着吧,你去找一些骨头给它磨磨牙打发时间。” “好。” 流香离开后,沈如意便又继续开始翻《奇兽志》,也不管小狼犬在边上怎么闹腾试图引起她注意。 约莫半刻钟后,营帐外响起脚步声,还没等帘子被人掀开,小狼犬“咻”地一下突然从她身边飞奔出去。 旋即,门那头便传来流香一声惊呼:“我的天呀,你可吓死我了!” 沈如意闻言抬起头看去,只见小狼犬“真”饿狼扑食地一下跳起,“啪嗒”一声就把流香手里的托盘打了下来。 特意准备的牛棒骨掉落在地,小狼犬急不可耐地就咬起一根而后迅速转身原路跑回。 流香掐着腰站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了句:“这小东西鼻子倒是灵得很。” 沈如意面带笑意,本也是想笑骂一声小狼犬的冲撞,可听到这话当即愣了一下。不过也只一瞬她便立刻反应过来低头开始翻书。 “哗啦哗啦”书页翻过的声音响起,流香见状满是不解:“皇子妃这是在找什么?” 沈如意并未立刻回答,直到她将《奇兽志》翻到了有关银雪狼犬的那一页。这一页中有这么一行,如是写道—— “银雪狼犬嗅觉灵敏,可以分辨各种不同的气味气息,这种特性于成年后达到极致。” …… 慕容珩回来后,沈如意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他,反而在替他换药更衣后状似不经意地先问了问现在的调查情况。 “出去这么久,可是黑熊的事有了新的进展?” 慕容珩从床榻边走到案桌前,听到这话抬眸看了眼她:“太医说看不出具体的异样之处,但能判断出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如今那两头黑熊弱得几乎和白兔差不多很是怪异。”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沈如意也不奇怪,宫中带来的几个太医大多年纪较长,对江湖上的暗器更是不熟悉。 而她自然是不能说出无迹针的事,且不说慕容珩信不信,便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个简单的问题她也回答不出。 好在她今日寻得了另一个法子。 “其实我有个办法,虽不能查出黑熊到底是如何被人动的手脚,但或许能找出那个动手脚的人。”沈如意考虑半晌,还是说了出来。 在原著里,太医也只查到了如今这一步,这就意味着并不是慕容珩没有做好布防工作而是有心人陷害。 到这一步,慕容玦的计划其实已经失败,哪怕慕容连堂心底对慕容珩存有怀疑但至少表面上看还一如既往的父慈子孝。 其实沈如意大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如果她能在这个时候就抓到慕容玦的把柄,或许之后太子之争一事中慕容珩会处于更有利的位置。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帮慕容珩也就是在帮自己。 况且只要慕容玦失利,沈冲便会失意,这不正好替原主报仇嘛。 “这个法子或许费些时间,但一定有效。”怕慕容珩不相信,沈如意又补充了一句。 案桌前的人看着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道:“是何办法?” “其实这办法是《奇兽志》告诉我的,但也算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沈如意俯下.身将之前她做过标记的那一页打开,而后指着其中一行字,道,“银雪狼犬或许可以找出那个动手脚的人。” 慕容珩的神色由随意渐渐变得认真起来,沉默半晌后抬起头看着沈如意道:“你是想让银雪狼犬闻一闻黑熊身上的气味,而后让它在围场之中找到类似气味的地方……或人?” “围场的范围其实有些大,动手的自然是人,而这人也必然是在这所有营帐之中,可能是某个内侍,某个护卫又或者某个侍从。我觉得只要让小狼犬在营帐里走上半日便可。” …… 慕容珩将此事禀告给慕容连堂时并不是公开的,沈如意明白他这是担心打草惊蛇。 而慕容连堂虽面上表现得英勇无惧,可实际上内心是有后怕的,也因此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让银雪狼犬暗中探查。 后来娴妃曾和沈如意说过,在羽猎大会结束后,这个看似无畏的陛下连着两日遭受梦魇,当然这是后话。 出事的黑熊被慕容珩特意关押在某个营帐里,小狼犬被带进去足足待了一盏茶的时间,而后慕容珩根据《奇兽志》里所写的引导跟踪气味的方法,一步一步地带着小狼犬在各个营帐外游走。 小狼犬出现奇怪举动是在某一个工部大臣的营帐外。 而这个人暗地里正是慕容玦的亲信,只是这人隐藏得够深,又或者说慕容玦给他的条件实在过于丰厚,一直到被慕容连堂赐死的那一刻,这人都没将幕后主使供出来。 这一疑案就这么突然一天一夜之间解决了。 是夜,沈如意和慕容珩的营帐内。 “工部这人说是憎恶你父皇专横霸道,利用黑熊暗害也是出于拯救天下的目的,这话,你怎么看?” 两个人难得安静地坐在案桌两头,上面置着一副棋盘,白子正占着优势。 慕容珩执着白子,没怎么犹豫便落了下去,道:“他贪墨银钱,私受贿赂的时候怎么没有为了拯救天下而自戕?” “咳咳……”沈如意眉头一挑,“那你觉得你父皇会信吗?” “信与不信对一个帝王来说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只要是对局势有利,都可以相信。” 这话说得隐晦,可沈如意看着对面人一副坦然的神色,莫名就有些理解。 不管这工部的人是他慕容连堂哪个儿子的手下,如今他既已经被斩首那结果就是好的,如此一员大将消失,恐怕幕后的人也得歇一段时日了。 至此,秋猎一行即将结束,回帝京的前一日,沈如意和慕容珩却突然被慕容连堂传唤至大帐。 “你父皇为何会突然传召?” 去的路上,沈如意满是不解。 慕容珩面目沉静,并不言语,走出几步后才默默开口:“不管是为了何事,你切记一定要少言。” 第49章 大帐外, 沈如意二人默默等待内侍通传,片刻后,帘子动了动, 可出来的竟是娴妃。 “你们进去吧,陛下在里头等着了。” 还没等他们行礼, 娴妃就已经先开口, 面上含笑倒是没一点架子。 慕容珩微微颔首, 侧头看向沈如意道:“走吧。” 大帐内气氛倒没有沈如意想象的紧张,甚至坐在主位上的那人难得的一副和颜悦色。 “儿臣给父皇请安。” 慕容连堂展颜道:“无需多礼, 来人,赐座。” 沈如意跟着慕容珩坐到一边,才将将坐下,身旁的人便主动开口:“父皇传儿臣过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找你们来随意聊聊罢了。” 这话说得忒假了些, 且不说娴妃刚刚出去时那还微微泛红的脸, 便是照这对父子的真实关系来看也不像是能“随意聊聊”的。 然而在接下来一刻钟的时间里,慕容连堂还真的和沈如意二人话起了家常。 “如意这是头一次来秋猎吧?” 被突然点名,沈如意心下一紧, 但面上仍旧淡定回道:“是。” “沈相也真是的,这么些年也不带你过来,要不是珩儿娶了你, 怕是还没机会见到沈相这么宝贝的女儿。” 听出慕容连堂话里带着的调侃,她只好不走心地也跟着笑了笑,但并未回话, 能少言便少言,这是慕容珩之前同自己说的。 然而下一句,主位上的人直接抛了个问题过来:“这几天下来, 如意觉着如何?” “云岚围场风光甚好,这几日倒是让如意开了眼界,十分新鲜。” 慕容连堂笑了笑,拿过一旁的茶盏轻轻抿了口,点头道:“这里确实到处有新鲜玩意儿,我记得前两日找出云栖林一事幕后真凶的便是一头银雪狼犬,听说是你在林中遇见的?” 话题拐得有些快,沈如意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头,回道:“是。” “那银雪狼犬朕见过一次,倒是生得好看,没想到本事还不少竟能破案。” 说完,慕容连堂又止不住笑了两声,可这笑声听在沈如意的耳里愈发觉得不适,总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慕容珩,却见对方正也朝她看了眼,那眼神就像是在告诉她,慎言。 就在她品味这个目光时,主位那儿已经做好了铺垫,笑道:“说起来这银雪狼犬也是有缘,算是我大临的福报,这样吧,你们便将它给朕带来,等回宫后便送进滁园好生养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轻扫下面的二人:“你们觉着如何?” 沈如意听到前半句便大概猜到了慕容连堂的意图,可真当她听见“滁园”二字,心底仍旧控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怒意。尤其这人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种“恩赏”的口吻,就好像能够进滁园是小狼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一般。 “父皇,如意觉得……” 就在她刚要委婉拒绝时,慕容珩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头—— “父皇,这银雪狼犬虽然稀有珍贵,但现下总归是野性的,同滁园里头进贡来的凶兽大有不同,恐怕短期内并不是适合带回宫。” 慕容连堂闻言若有所思:“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哪怕是滁园里的巨虎,虽然凶猛但大多时候都是能安静呆着的。” 沈如意听到这儿,心下一喜,可还没等松完一口气,上头那人又继续道:“不若这般,先让人养在围场里头,等过个一个半月再送进宫里。珩儿,这事就你去办吧。” …… 从大帐出来,沈如意久久未言,直到自己的营帐就在眼前她才忍不住开口:“所以你不让我多说话,就是因为这个?!” 当她听见慕容珩应下处理小狼犬的事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失望。 从一开始,她虽心底对他不喜,但那大都是基于原著带给她的印象,再后来两个人经历一件件事,她觉得抛开感情,慕容珩这厮其实也不赖,可现在…… 沈如意停下脚步,沉默不言却目含冷意地看着对面的人。 慕容珩回看着她,毫不避退地接下这充满质疑的目光,半晌后他启唇道:“刚刚这是唯一能留下小狼犬的办法。” “什么意思?”沈如意语气生硬,这恐怕是她头一次冷脸对着慕容珩。 “回营帐再说。” 说完,他便直接朝前走去。 两人一回到营帐,里头的流香和司平便迎了上来,见他们面色皆有些不对,立刻对视了一眼。 “小狼犬呢?” 知道慕容连堂对小狼犬感兴趣后,沈如意没在第一时间瞧见它便瞬间警惕起来开口问道。 流香愣了愣回道:“在后头睡觉呢。” “……哦。” “司平你们先出去。”慕容连堂看了沈如意一眼,而后沉声道。 “是,那属下先行告退。” 说罢,司平朝流香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赶紧跟着自己撤。可偏偏流香这丫头平时虽然胆儿小,但现下瞧出自家皇子妃表情有些不对,下意识便没有将慕容珩的吩咐听进去。 “皇子妃?” 沈如意瞧出她眼底的担心,摇了摇头:“先出去吧。” 流香见此只好应下,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司平离开。 “殿下又不会将皇子妃吃了,你这丫头……” 帘子外,司平带着调侃意味的安抚模模糊糊地传进来,沈如意轻咳一声走到一旁矮桌旁坐下,抬眼看向慕容珩:“你刚刚那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是留下小狼犬的唯一办法?” “你觉得你拒绝了父皇,他就真的不会将小狼犬带进宫?” 说着,慕容珩在她对面坐下,两个人都盘着腿倒是挺像小夫妻说悄悄话。 “……可起码还有一丝希望。” “根本不存在的希望。”慕容珩毫不犹豫就将事实说出。 没错,哪怕她拒绝,慕容连堂也未必不会用强硬手段将小狼犬带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是一头幼年的狼犬。 “可我不想让小狼犬被关在皇宫里,那个滁园里一个个狭小的铁笼,毫无自由可言。”沈如意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她没有将小狼犬带回,说不定它也能活得好好的。 慕容珩顿了下,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道:“世上没有后悔药,更何况我已经争取到了机会。” “什么?” 其实从他说还有办法的时候,沈如意就莫名地相信他。 “送小狼犬回到云栖林。” 慕容珩抬眸,目光沉静地同她对视着。 明日回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慕容连堂决计不会因为一个小东西而拖延回宫的时间,若是这个时候说小狼犬自己逃走了,他一定不会再大费周章地派人搜寻。 或许他在心底会对慕容珩所谓的“逃走”有所怀疑,但也仅限于此,毕竟他还不至于因为一头狼犬和自己的儿子生出更多的矛盾。 “什么时候?”沈如意不知自己是喜是忧,默默开口问道。 “入夜后。” 戌时末,整个云岚围场回归寂静,营帐这边早已没有亮着灯的,众人皆已沉睡。 慕容珩让司平找个理由先将外头的侍卫打发走,而后便带着沈如意一道从最外围绕到云栖林外沿的某个角落。 “嗷呜嗷呜~” 怀里的小狼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沈如意赶紧顺了顺毛,轻声低哄着。 “云栖林分布极广,最外这一圈是一片密林,而后头是一座小山。”慕容珩转过身接过小狼犬,而后道,“小山那边驻守的几个人是我多年的心腹,小狼犬在那边或许会好一些。” 沈如意点点头,小东西还处在幼年,如今伤口也才痊愈,之前她其实也有些犹豫,怕将它送回林子又受伤。 “可林子这么大,我们得走多久啊?” 话落,她便直愣愣地看着慕容珩,只见他默默将怀里的小狼犬换成单手托抱着,而后突然一手扣住她的腰—— “抓紧我。” 沈如意没有多少时间来反映,才将这三字消化完,身子倏地一轻,整个人已经被带着跃上了一旁的树杈上。 “你你你,小心啊!” 这虽然不是她头一次“被带飞”,但这林子里到处潜藏着野兽,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保不齐突然冒出一只老虎,正好送进它口里。 慕容珩默不作声,只稳稳地带着她从这一棵树跃至另一棵树,伴着零零碎碎的月光,两人逐渐深入林中。 “嗷呜嗷呜~” “呼呼呼~” 夜里才是野兽狂欢的时候,越走到里头,便有更多诡异的喊叫声响起,沈如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看向慕容珩。 这人的侧脸线条极为优越,利落干净而又漂亮,而黑夜更是让他这脸显得尤为神秘,疏离。 “到了。” 淡淡的两个字打断了沈如意心里各种混乱的思绪,等她反应过来时两个人已经重新落地。 慕容珩默默地看着她,启唇道:“可以松手了。” 沈如意低头看着自己两只手,一只牢牢地圈着他的腰,一只正死命地揪着他的衣领。 “咳咳,知道了。” “殿下?” 突然,一道爽朗的男生从她身后响起。 “李享。”慕容珩的目光越过她,也看向她的身后。 沈如意反应过来转身,只见一名小将打扮的男子站在跟前,他的身后是一间不大的木屋,看上去只能容下一个人居住。 “殿下你怎么过来了?”李享似乎有些惊喜,走上前抱拳行了个礼,而后目光落在沈如意的身上,“这位……莫不是传说中的皇子妃?” 沈如意感觉自己头顶飞过两只乌鸦,她什么时候变成……传说中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狼犬的戏份以后还会有的(神秘)感谢在2020-07-21 23:59:45~2020-07-22 23:5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 Kap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慕容珩同李享说明来意, 但特意隐去了慕容连堂的那部分,只说需要保密,若有人瞧见了只说是狼犬自己跑进来的。 李享心领神会, 猜到背后可能还有个中缘由但并未追问,只道:“殿下放心, 属下平日里一定会多加留意这头银雪狼犬的。” 沈如意默默地看着慕容珩怀里不知何时已经睡去的小狼犬, 突然就有些恍惚。 莫名其妙地遇见, 心怀忐忑地带回,再到后来慕容珩说自己可以继续养着它,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已经将这小狼犬纳入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 可现在,却又忽然要分离。 这本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却因为小狼犬变得比以往还要寂静和漫长。 “把它抱到屋子里去吧。”慕容珩在一旁轻声开口。 沈如意愣了愣,抬眸看着他,有些生硬地点点头:“好。” 小木屋里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套简易的桌椅, 她站在门边看着慕容珩将小狼犬轻放到床榻的一角。 小狼犬这两日被她养得好像越来越随她的性子, 不睡够时辰是怎么也不会醒,现下动了两下也只无意识地发出一点呼噜声。 浑身雪白的毛发在橙黄的灯光下映得有些模糊,像打了光圈一般, 沈如意不自觉地动动手指,好像隔空又揉了揉小狼犬的头顶。 “走吧。” 慕容珩起身走回,不知有意无意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如意轻抬起眼皮看着他, 她明白如果自己再不走只会越拖越久而已:“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小木屋离开,她走在前头正好站在一个小坡的高处,目光随意一瞥瞧见下方竟有一片小湖, 微波粼粼得映着月光。 “我想去那里待一会儿,可以吗?”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沈如意突然开了口。 慕容珩走上前, 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那小湖,没怎么犹豫便道:“一起吧。” 小湖并不算大,但在这一片山林间却显得十分珍贵,沈如意也难得没那么拘束,直接在湖边草地上坐下。 “为什么不再抱一抱它?” 一片沉默中,慕容珩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这人有洁癖,恐怕不会和自己一样直接坐在地上,沈如意莫名其妙先想到了这点,而后才开始消化他刚刚说的话。 为什么不再抱一抱? 当然是害怕自己抱了以后就不舍得放手了,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面对慕容珩的问题,她只轻轻勾了勾唇,而后继续沉默。 按理说她和小狼犬也不过才相处几日,以她慢热的性子并不会有太大感触,最多也就是有些可惜。可大概它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一个因为“她”本人而出现的意外,其中的意义于她而言是不同的。 一个原本能独属于自己的伙伴,突然之间就要被分开,这心里头的失落好像真的有些难以排解。 沈如意不知不觉就弯起腿,双臂抱着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视线定在小湖不停泛动的某一处,渐渐出神。 静谧之间,一道悠扬,清冽的曲声忽然从头顶上方传来。 沈如意一愣抬头看去,却见身侧长身鹤立的某人正拿着一片叶子放在嘴边,曲声正是通过这片子吹响的。 “你竟还会这种把戏?”她着实有些意外,原以为用叶子吹曲只会是那些云游四方的人才会。 慕容珩并未因她的话停下,只是垂眸轻瞥了她一眼以示回应,而后又恢复如常,继续吹曲。 月色如水,虫鸣声伴着曲乐就像是一首能抚平心中不安与孤寂的安眠曲。 “我突然想起小狼犬还没有一个名字。” “就叫阿雪吧,和它一样雪白雪白的。” 沈如意低语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偏偏当她话音一落,身侧的曲声突然高了一个调,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 到最后,她并不记得自己是在何时睡去,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慕容珩带着出了云栖林,等她意识苏醒时,时间已经来到翌日出发回帝京前。 “皇子妃,小狼犬或许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了,你可莫要伤心。” 不明真相的流香只以为阿雪是半夜溜走,见沈如意一早醒来有些沉默便低声安抚。 可实际上这小丫头这次是真的猜错了她家皇子妃的心思。 沈如意的沉默并非完全因为阿雪,阿雪的事其实昨夜在湖边她已经看开许多,她现在有些心不在焉其实是因为慕容珩。 今日一早从营帐内醒来,她便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昨晚一定是被慕容珩带回来的。按着慕容珩这厮一贯怕麻烦的脾性,自己睡大觉被他辛苦带回指不定心里怎么嫌弃,这么想着,她当时便立刻和他说了声抱歉。 可谁想慕容珩这厮不仅没有回怼一句,反而态度十分温和地告诉她,自己要提早出发,让她跟着大皇嫂一起。 此外,这厮离开前还特意吩咐流香多备一些吃的喝的,说是回程一路陛下还要赏一赏风景,用时会比来时更久一些。 如此诡异的,甚至能从中咂摸出一点名为“温柔”的语气让沈如意免不了心下一紧。 “皇子妃,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我们走吧。”流香开口打断了她的回忆。 “哦,好。” …… 马车内。 这一次沈如意仍旧同大皇子妃公孙芸同车,与来时不同的是,公孙芸这次已经会主动和她攀谈。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公孙芸的存在,这才让沈如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念阿雪……以及纠结慕容珩奇怪的态度。 “听三弟说,弟妹不喜甜的,我特意让人做了花生酥,味道应该不错。”公孙芸吩咐自己的丫鬟打开食盒,而后从中拿出一碟浓郁香味的花生酥,“尝尝。” “谢谢嫂嫂。” 沈如意挺喜欢公孙芸,不争不抢的性子也很会照顾人,因此称呼起来不免亲近一些。她咬了口花生酥,甜而不腻,里头花生碎还有些淡淡的咸味,着实不错。 “好吃,嫂嫂也吃一块。” …… 这一趟秋猎,沈如意有失有得,但总的来说还是得到的更多。 结识了秦倾还有公孙芸,也有了属于自己的阿雪,虽然它现在并不在自己身边。 三皇子府。 “皇子妃,老奴一早便得到消息说秋猎一行要回帝京,所以什么都已经备好。”老陈从府外开始便迎着沈如意进来,一路走到主院,还在唠叨着,“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您让流香说一声就行。” “麻烦陈管事了,其实我们出去也才没多久,不会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沈如意还是不大习惯这么被人伺候着,只能委婉地回了一句。 陈管事眯眼笑了笑:“皇子妃这是体恤我们,那您先好好休息,等快用晚膳的时候,老奴会派人过来通知的。” “好。” 慕容珩今日还得先进宫向慕容连堂禀报公事,估摸着晚膳也不能回来。也因此,她刚刚一进府就让陈管事将晚膳推迟一些,也好让自己多睡一会儿。 只不过她完全忘了自己的睡眠“神功”,这一觉直接睡到了黑夜。 卧房里一片安静,淡淡的沉香燃着,光线有些昏暗,唯有另一头案桌那边有些明显的光亮。 “咕噜。” 她才将将从床上坐起,一声再响亮不过的肚子叫于静谧的房中响起。 “饿了?” 案桌那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正是慕容珩。 还真的是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如意默默想着,却也没有问出口,只朝着那头道:“还有吃的吗?” 慕容珩久久未语,半晌后脚步声先响了起来。 “更衣出门。” 四个字落下,沈如意就看着他有回身走到屏风后。 出门? 她有些不解,可鉴于实在太饿,她依然无法思考,只得听话地下床套上外衫。 时间把控得十分精妙,她这边才收拾妥当,那边慕容珩也正好从屏风后走出,一看,这厮竟也换了身便服。 “出门去哪儿?”她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不要废话”,沈如意听着这熟悉的怼人语气,竟然觉得有些亲切,终于不像之前在云岚围场那般“诡异”了。 两个人出了卧房,外头的护卫见到都是一愣,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慕容珩已经提前一步使了眼色,就这样俩人一步步远离主院。 虽然已近半月的时间没有待在府里,但这走向…… 沈如意感觉有些熟悉,这不是她以前偷溜去过的小厨房吗? 不等她多想,慕容珩已经直接推开了小厨房外头的门。 “你这是?”她一愣,赶紧跟上脚步。 慕容珩走在前头,低声道:“你睡了这么久,流香怎么喊也喊不醒,老陈备的晚膳早就撤掉了。” “然后?” “这么晚了,你想让人从床上爬起来专门替你做?” 面前的人突然脚步一顿,沈如意赶紧也跟着刹住脚步,轻咳一声道:“那倒不必。” “所以,你自己来吧。”慕容珩继续走,语含调侃地说了句,“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沈如意:“……” 想到自己装癣症的黑历史了。 第51章 小厨房里头早就没了烟火气, 唯一能热热便吃的也就锅里仅剩的米饭。 沈如意默默看了眼也不管慕容珩在后头干什么,自顾自地逛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瞧见了挂着的熏肉。 似乎做个炒饭也不错, 她这么想着便忍不住抬头问道:“你要吃炒饭吗?” 慕容珩站在一个台子前,看着锅里的剩饭眉头一蹙:“就吃这个?” “……只有这个。”沈如意撇撇嘴, 她又不是大厨, 只能做些简单的吃食, “爱吃不吃。” 说完她也没看慕容珩是什么表情,便直接动手开始。她先取出一部分熏肉洗净切成丁放到一边备用, 而后又在一旁篮子里拿了根黄瓜同样切丁。 虽然沈如意能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人的视线下,但除了一开始有些别扭,后面倒也还好。 一刻钟后,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黄瓜熏肉炒饭成功出炉,上头还卧了两个形态非常完美的荷包蛋。 “这是红配绿一台戏。” 沈如意端着盘子走到台子前放下, 面上忍不住得意。 慕容珩走上前, 微蹙的眉头不知何时展开,道:“看着不错,不过味道还未可知。” 说着, 他便拿起一旁的小碗,一副要尝上一口的姿态,沈如意见着赶紧伸手将盘子移开。 她眉头轻轻扬起, 轻哼一声道:“殿下刚刚可是嫌弃得很,怎么,这会儿倒是想吃了?” 慕容珩不紧不慢地将小碗放下, 而后双目直直地朝着她看来,半天也不言语,就这么看着。 沈如意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 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这饭我一个人也吃得下,所以殿下如果也饿,那还是自己动手吧。” “这厨房是我带你进的,你就这样报答我吗?” 对面的人挑挑眉,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反而语气里带着点兴味。 “这炒饭说到底也就是剩饭,我不是怕委屈了殿下您嘛,所以还是我自己吃吧。”沈如意眯着眼虚伪一笑,直接拿过一个大勺子低头开干。 洁癖如慕容珩,见她直接这样吃肯定不会再对这份炒饭有兴趣了。 沈如意这般想着,第一口炒饭也正好入了口,熏肉的肥而不腻,黄瓜的清爽外加上粒粒分明的米饭,怎一个绝字了得! 然而就在她准备下手第二口时,炒饭最上头的荷包蛋突然少了一个,她抬眸一看果不其然正在慕容珩的碗里。 对面的人察觉到视线,一脸从容地说道:“连皇子妃都能吃,我为何不能,夫妻同甘共苦,你说呢?” 沈如意:“……” 她这算是见识到了这厮脸皮的厚度,看来真不能低估,不过有句话她还是要问问:“好吃吗?” 慕容珩抬眼看向她,勾了下唇道:“尚可。” “能从殿下嘴里说出尚可,看来我这手艺着实不错。”沈如意说得极为自然,甚至隐隐得意。 “随你怎么想。” 沈如意听着这话,心里轻哼一声,却也不再多说。 两个就这么安静地面对面站在一个石台边吃着饭,这个场景虽同二人身份有些不搭,可却莫名地契合氛围。 一盘炒饭即将见底,沈如意觉着有些口渴,她随意抬头扫了一圈,正好瞥见慕容珩身后一个架子上的某物。几乎没怎么犹豫,她便放下手中的匙子走了过去。 “你做什么?” 沈如意未答,几步走到架子前拿过那雕花坛子,回头道:“解渴。” 慕容珩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手头的酒坛子上,开口:“拿酒解渴?” “不行?”她的酒量算不上太好,但喝个几杯是没问题的,“殿下可要来一些?” 慕容珩默不作声,可看他的神色已然是默许,她勾了勾唇替二人拿了酒杯过来,分别斟满。 “竟是米酒?” 沈如意看着杯里乳.白色的液体,微微一愣。 “听你这个语气,好像不是失望,反而有些高兴?”慕容珩将酒杯捏在手中转了转。 “米酒不易醉而且味甜,可以多喝几杯,我自然高兴。” 这话才说完,一杯酒入腹,清新香甜的液体滑过喉间,留下淡淡的余香。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整坛的米酒已近喝光,慕容珩看着面前还在不停倒酒的沈如意眉心微拧。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不早了吗?” 沈如意意识清醒着,但双颊已微微泛红,听到慕容珩的话,她便下意识侧头看了眼窗外,还是和来时一样黑,怎么就看出时辰不早了? 不过她现在吃饱喝足,确实不能继续呆这儿了,应该出去走动走动,这么想着她便点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离开小厨房后,两人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夜色已深,小径两旁的花丛间隐隐响起虫鸣。沈如意边走边听着,不知是不是迟来的酒意上头,她的目光愈渐涣散,也因此当她一脚踩歪即将摔倒在地时压根没能反应过来及时稳住。 然而天旋地转只在一瞬间,她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拉住,后腰处也被温热的掌心轻覆着往回一带…… 沈如意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这张隐在黑暗中熟悉的脸,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她忽然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此刻应该也同她一般,带着些许的意外,不解还有恍惚和……紧张。 是的,紧张。 这或许算得上是她和慕容珩距离最近的一次,近到她只需要微微抬起下巴就能触碰到对方的唇。 气息交错间,她能感觉到俩人都有瞬间的停滞,这就是紧张所带来的,起码于她而言。 “没事吧?” 慕容珩低声启唇,扣在她腰后的手微微松开。 沈如意察觉到这一点便立刻站稳脚,而后往后轻轻一退,顺道抽回自己的右手不自然地捋了捋鬓边滑落的头发。 “没,没事。” “嗯。”慕容珩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再多问,只道:“待会儿往有灯的那条路走吧。” 沈如意点点头,而后又担心夜里黑他看不清,只好轻嗯一声。 从花园这条路走是她的意思,她觉得胃里撑想多走走好消消食,只是这边小路颇多,沿路的灯却少有。 两个人继续默默地往前走去,都不约而同地略掉刚刚那个近距离的靠近,就好像这个插曲并不存在。 沈如意酒意已然散去,随着主院越来越近,她心底也越来越清明。也正是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和慕容珩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一起散步一起开小灶一起喝酒……再有之前一起骑马,一起羽猎。 她还没忘记,原著中原主和慕容珩的感情波折,她更没忘记慕容珩在原著中一次又一次地不信任原主,试探原主,伤害原主。 而这一切,其实最大的根源来自于“爱上”二字,如果两个人仅仅是表面夫妻,那么她大可以继续和慕容珩和平合作下去。 她写小说赚钱,顺便帮一帮男主登上皇位,而男主只要不伤害她,最后不因为沈家牵连到她就够了。 沈如意想着想着又不自觉地偏离了方向。 “看路。”慕容珩的余光其实一直留意着身边的人,见她心不在焉差点走错道时终于忍不住蹙眉开口。 “……哦。” “你有心事?” 主院里头的光亮已经可见,沈如意循着亮处走去,听到这话时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殿下,我确实有事。” 慕容珩闻言,停下脚步看着她:“何事?” “之前我来主院是为了应付尤嬷嬷,现下公主和她都已经走了,我觉得……”沈如意抬眸同他对视,“我是不是可以回沁园了。” 这并不是问句或者说请求。 慕容珩感觉到自己眼皮忽地一跳,心里也莫名地有些烦躁,可他向来冷静惯了,几乎没花费太多时间考虑,只冷冷地回了两个字—— “随你。” 他说完,便直接转身朝着主院走去,步子要比头先迈得大些,可并没有人察觉。 “忽冷忽热的,这脾气果然不是我这般凡人能承受。”沈如意看着慕容珩的背影,耸耸鼻子低声吐槽道。 慕容珩的行动力真是沈如意这般向往咸鱼生活的人所无法学会的,她昨夜才说要搬走,第二日一大早,流香就苦着脸来问情况了。 “皇子妃,殿下是不是哪儿生气了,怎么要把你赶回到沁园啊?” 沈如意一边自己系上腰带,一边垂眸看着她:“回沁园不好吗?” “倒也不是。”流香鼓着一个包子脸,看起来很是郁闷,“就是吧,之前沁园的好些丫头小厮就在背地里说皇子妃你的闲话,之前搬来主院奴婢觉得可打他们脸了,谁想现在还要回去。” 这丫头…… 沈如意失笑着摇摇头道:“就为这个啊?” “难道皇子妃能忍受他们在背后嚼舌根吗?” “嗯……挺讨厌的。”她抚着下巴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可是我的贴身丫鬟,可以说在沁园除了我你就是最大的,那些碎嘴的人可得靠你调.教调.教了。” 流香一愣,替她整理衣裳的手都愣着不会动了:“皇子妃,你这话是何意啊?” “意思就是,你可以选择将沁园的人换掉,或者好好整治一番沁园的舆论环境。”沈如意右手轻打了个响指,笑着朝桌边走去。 “舆论环境?”流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词,赶紧跟上追问。 “通俗点讲就是你得让那些丫鬟小厮改了随意背后议论我的习惯,让他们平日里少聊些八卦多做些实事,也好早些升职加薪嘛。” 流香听得一愣一愣,连连点头的动作一顿:“升职加薪?” “啊。”正准备开始用早膳的沈如意筷子一顿,道,“就是晋升涨工钱。” “哦哦。”流香总算听明白了,笑着替沈如意夹了些小菜到手边的碟子里,“皇子妃这般说着,奴婢倒有些期待回沁园了。” 屋内主仆二人有说有笑,而慕容珩正是这时来到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万字更新(顺便立个flag 周日双更) 如意要开始自己的出书小事业了! 第52章 “殿下?” 司平跟在身后, 见慕容珩忽然停下脚步有些诧异,便忍不住出声。 与此同时,屋内主仆二人也听到了动静皆转头看来。 沈如意就这么对上了慕容珩的视线, 嘴角的笑意也没来得及收起,不过她倒不尴尬, 起身先开口:“殿下这是早朝回来了?” “嗯。”慕容珩提步走进屋, 净了净手后朝着桌边走来。 他在位置上坐下, 视线对着里屋的方向,正好瞧见里头收拾出来的行李, 顿了顿道:“上午就要搬过去?” 沈如意本来低着头喝粥,听完这话静默半晌才发现对方是在问自己搬回沁园的事。 “对啊,早些搬过去也好收拾收拾。”说到一半她笑了笑,语含调侃道,“你以为沁园同你这儿一样啊, 一段日子不回可得收拾。” “收拾有下人在, 还需要你操心?”慕容珩蹙眉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 沁园是什么一个存在,在场的人心里门清, 便是慕容珩自己在问出这话后也很快反应过来。 沈如意看着他面色微变,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地笑道:“其实我也不大喜欢旁人动我的东西。” 慕容珩淡淡看了她一眼,对她自以为好笑的解释没有再回应。 沈如意暗自撇撇嘴, 心道,这明明是你该尴尬的事,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我尴尬? 用完早膳后, 慕容珩照例回书房处理公务,而她也没再拖延,等人将行李都搬到沁园后, 便也带着流香过了去。 自此,她和慕容珩的同居生活暂告一段落。 沁园。 “皇子妃,这些话本子还是按着原处放吗?”流香从箱子里拿出一摞书问道。 沈如意探头过去看了眼点点头道:“嗯,按着原处放日后也好找。” 两个人正说着,门口处突然一道暗影,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却见是陈管事。 “老奴给皇子妃请安。” “陈管事免礼。”沈如意起身,有些意外道,“陈管事怎么过来了?” 陈管事笑了笑,侧身让出一步,而后指着身后院子的方向道:“老奴过来是特意给皇子妃安排了几个新的丫鬟,这几个都是府里的老人最是懂规矩。” 丫鬟? 沈如意一愣赶忙走上前,果然瞧见四五个姑娘一排站在院子里,见她出现便齐齐福身行礼。 “奴婢给皇子妃请安。” 这请安声着实响亮,意外之余她朝陈管事看去:“这……” “皇子妃不必多心,这些丫头如果没您的允许是绝不会进屋的,她们平日里就在院子里候着,您有什么吩咐说便是了。” 沈如意听着这话里的意思,心里不由想到什么,问道:“这是殿下吩咐的?” “今早殿下说皇子妃要搬回沁园,老奴便想着要多派些人过来这儿。”陈管事面上含笑,既不否认也不算承认,“正巧刚刚过来时碰上司平,他道殿下问过皇子妃,说是皇子妃也不喜旁人动自己的东西,这不,老奴便赶紧换了一批人来。” “那就留下吧,麻烦陈管事了。”沈如意其实对这些并不在意,不过既然提前定了规矩不会随意进屋,那也挺好。 “皇子妃总是这般客气,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陈管事说着,朝后头那几个丫鬟做了个手势,道:“日后你们便留在沁园,皇子妃是你们的主子,什么事都听她的吩咐。” “是,奴婢知晓。” 几个丫鬟看上去都十分稳重,等陈管事离开后也并未一哄而散。站在最中间的丫鬟个子最高,看上去也比旁的几个年龄大些,见沈如意要转身进屋忙道: “皇子妃,奴婢们就在外头候着,若是屋里有事尽管吩咐。” 小丫鬟看着有些急切,就好像让她们闲着反而是种罪过。 沈如意顿了下脚步,笑道:“好些日子没回沁园了,我瞧着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有些蔫了,你们若是得空便将院子里收拾下吧。” 几个丫头面上一喜,异口同声道:“奴婢这就去。” 一时之间,沁园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团子 沈如意回屋看了眼,流香正在衣柜前整理她的衣物,想了想她开口道:“流香,我过去书房一趟,等收拾完了你再来叫我。” “那要不要先让奴婢去把书房收拾下啊?”流香从柜门里伸出脑袋。 “不用。” 沈如意摆摆手没再多言便转身出了房门。 回来途中,秦倾曾找过她,约她明日在云景戏班见面,还说让她带上小说的前半部分,她今日可得先整理整理。 书房已经许久未进,谈不上多么杂乱,但多少落了点灰。沈如意直奔案桌后头的架子而去,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是她出发秋猎前特意拿来放稿子的。 这本小说算是已经到了一个高.潮,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女主的离开方式,如果写得顺利,今晚便能够开启女主新的人生。 在之后的故事里,冉烟雪想要逃离墨连轩的事被反派男二意外试探出,男二主动要求相助。之后冉烟雪将会以自己失去孩子为由装作精神恍惚,而后制造时机落水假死离开。 彼时,墨连轩正在参加宫宴,而身边陪着他的是故事里新出现的一个女配。这个女配性格与墨连轩极为相似,城府极深,最擅长的就是不动声色地让人围绕在她身边,而现在她的目标就是男主。 冉烟雪落水的消息传至宫中,毫无意外地被这个女配命人拦下,而理由仅仅是说墨连轩与陛下有要事相商,不能有人打扰。 因此,当墨连轩出宫见到小厮得知消息时,冉烟雪已经进入到假死状态,他见到的只剩下一具逐渐冰凉的尸体。 一开始墨连轩并不相信,接连数日召来宫中太医来给冉烟雪看病,当然都是只有一个结果,到最后他甚至开始威胁太医。 这一切显得有些疯狂的举动引起皇帝的注意,惹来不满。 墨连轩在女配二号的深夜陪伴下醉酒消愁,开始将此女配当作知己,甚至最后听从她的话认命地将冉烟雪的尸体放进水玉棺中。 …… 沁园的卧房内亮着浅浅的灯,沈如意惬意地坐在床上,不停地整理着思绪。 “墨连轩看着被送进陵墓的水玉棺,突然感觉到心头一空,也是此时他才意识到冉烟雪于他而言是谁也不能取代的。” “他忽然有些后悔没能将那孩子留下,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冉烟雪也不会精神恍惚到失足落水。” “此后几日墨连轩夜夜宿在冉烟雪的屋里,贪婪地汲取属于她的最后一点气息。那些日子里他压根想不起皇位与大局,一直到女配二号再次出现,厉声斥醒了他。” “……” “墨连轩从冉烟雪屋里出来时其实还有些恍惚,只是他也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做的永远不可能放弃。正当他要抬腿离开时,一侧厢房里有个丫鬟突然行色匆匆地跑了出去,多年养成的警惕心让他下意识出声喊住。” …… 翌日。 “之后呢,怎么就没了?!” 马车里秦倾读得意犹未尽,手里的稿子被来回翻了遍,道:“你怎么停在这儿了,那个丫鬟到底有什么问题啊?” 沈如意悠然自得地剥着秦倾带来的糖炒栗子,神秘一笑:“这是下一卷的事,我不能透露。” “可是我好急啊,好像立刻知道。” 旁人若是撒娇起来,她或许觉得有些腻歪加嫌弃,可秦倾抱着她胳膊来回摇时,她却只觉得好笑和满足。 或许也有被肯定的原因。 沈如意这般想着,只好安抚道:“下一卷马上就要写了,不急于一时,不过我可以透露和女主假死的事有关。” 秦倾一脸“哦~”的表情,开始猜剧情。 “难道是那个丫鬟瞧见了冉烟雪和反派见面?” 沈如意摇摇头。 “那是丫鬟其实有在帮冉烟雪假死,她如今心里有压力?” 沈如意顿了下摇摇头:“假死一事可不小,如果有旁人知晓,那冉烟雪的离开就有风险。” 秦倾撅起嘴,蹙着眉,继续思考。 “好啦,先别想这个了,等我写完一定第一时间给你看。”沈如意有些忍俊不禁,直接上手揉了揉秦倾的脸,让她表情恢复正常,“现在先去看戏,你不是说这个云景戏班排的戏都很有意思吗?” “唔,好吧……” 秦倾眨眨眼,成功被哄好,然后不过片刻她忽然一惊转头看来:“你刚刚是不是吃了栗子?” 沈如意老实点头。 “那你刚刚手没擦?” 沈如意一愣,老实点头。 “那你刚刚是不是摸我脸了!” 沈如意……轻咳一声还是点头。 秦倾差点泪目,喊道:“我说呢,怎么脸上黏黏的。” “咳咳,这儿有茶水,你要不要将就着擦一擦?”沈如意满脸抱歉,她刚刚那个实在是下意识的动作。 秦倾略有嫌弃地看了眼茶水,道:“不。” “那你想如何,我都应你。”沈如意眼见着对面的人要开口,忙补充一句道,“除了告诉你第二卷后续。” 被截了话头的秦姑娘一脸哀怨,似悲愤状地饮下一杯茶后,定定道:“算了,你替我几个剥板栗,这总可以了吧?” “这个行,我在行。” 马车厢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帝京中最大的戏班——云景戏班。 从外头看,云景戏班共有两座高楼,中间用一道雕花回廊连接着,进了门,大堂里头闹哄哄得却并非全是座位。 云景观戏的座位分为上中下三等,三等就是在楼里大堂看的,只有简单的茶水,二等是上楼后有专门的隔间,每个隔间里设有桌椅,茶水是必备还有各色的点心瓜果。 至于这一等座位却并不在楼内,而是需要继续往里走穿过另一道门来到后院。 一进后院最先入眼的便是那湖中偌大的戏台,从远处看就像是凌空于湖面一般,水面微波轻泛,倒影碎成一片片。 “两位姑娘这边请。” 模样十分喜庆的小厮领着她们走到模样似莲花底座一般的座位上,中间的小矮桌上放着各色的糕点与水果。 这些水果可与外头的不同,都是些帝京里头达官显贵之家才能见到的那种。 “小二哥,今儿唱的是哪一出戏啊?”秦倾是这儿的常客,举止之间很是自然熟悉。 “是《落云台》。” 秦倾眼前一亮,忙转头看向沈如意,道:“这《落云台》我看过两次,是个不错的本子。” “名字倒是好听,说的是什么?” 其实秦倾找她来看戏的原因,沈如意是清楚的,这云景戏班的戏基本都改编自它们书坊自己出的书,而云景书坊同意出书的一个很重要标准就是看能否改编成戏。 她们来此就是要观察观察,云景戏班最受欢迎的戏到底都是什么。 “说的是一个富家女子爱慕一位穷书生,两人约好书生科考后来姑娘家提亲,可谁想书生年年考,年年不中。女子的爹娘见此便逼着女子随意找个秀才嫁了,自然,女子是不想嫁的,于是她准备离家出走。然后……” “秀郎~” 突然一声戏腔打断了秦倾的话,沈如意抬眼想看湖中的戏台,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个衣着朴素,一个精致秀气,正是男女主角穷书生和富家女。 这一出戏将近一个时辰,从一开始情定三生的轻松氛围到后来女子被逼出嫁的急切哀伤,紧接着女子私自逃离的惊险与紧张…… 女子最终没能找到穷书生,她在半路遇上劫匪,不仅失了钱财也失了身。劫匪离开后,她不甘受辱最终在一个名为落云的山上一跃而下,留下白衣血书于崖边枯树。 白衣血书被路过好心人瞧见,便带着一道去城中准备报案,而彼时正是科考揭榜之日,穷书生成了三鼎甲之一——探花郎。 穷书生金榜题名,连夜便书信给女子家里,却得来一句“月娘已出嫁”。 原来那女子的爹娘为保家族名声,并未说女子逃婚离家,只道许给了远方的表哥,自此不再回来。 穷书生伤心欲绝,愤恨唱道:“金榜高悬时,月娘已离去,良人终非我?我心怅然,恸然,怨之亦恨之。” 最后,穷书生一心将所有精力放在公事上,兢兢业业,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他一不小心翻到了白衣血书的卷宗。 他同月娘青梅竹马,对她的字迹更是熟悉,当他认出后便立刻带人去了女子家中,询问其爹娘当年真相。 他这才知晓月娘并非另嫁他人,而是为了他逃婚遇害。 故事的最后,穷书生将落云附近流寇频出的事上奏给了朝廷,当年杀害月娘的劫匪终是得到报应。 书生官拜宰相,至死未娶,死后葬于落云山,后人将其陵墓称为“落云台”。 “呜呜~” 一旁座位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身后也有人不停地抽泣着。 “如意,如意?” 秦倾足足唤了三四遍,沈如意才反应过来,侧过头道:“怎,怎么了?” “如意……”秦倾愣了下,拿过自己的帕子递来,“你哭了啊。” 哭了吗? 沈如意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脸,果然有些湿意。 这个故事最后虽然恶人得报,但对男女主角而言终归是个悲剧,而她原本觉得好听的“落云台”,此刻也变得有些苦涩。 “落云山,这是你离开的地方,但我想着或许你的魂魄还在。别怕月娘,我会来陪你,生生世世,这一次换我来等你寻你。” 这是戏结束后,秦倾向班主拿来的《落云台》话本子里,穷书生临死前的最后独白。 “你觉得这儿怎么样,我刚刚偷偷问了班主,他们最近正缺新戏本呢,若是你现在出书很可能可以顺便改编成戏,那这样可是一举两得。” 回去的马车上,秦倾一脸兴奋地说着。 沈如意手里头拿着自己的稿子满脸的无法言说。 自从看完那出戏,她对自己的小说愈发没有自信了,人家的女主角那是符合时代的悲情人物,男主更是各种励志正能量情有独钟…… 而她笔下的女主呢,为了反抗命运假死离开,男主则是各种渣各种残忍,甚至最后她的女主还会和男二在一起打脸男主。 “如意,你怎么了?” 许是见她久久不回话,秦倾忍不住开口关切问道。 “阿倾。” “嗯?” 沈如意垂眸看着自己的稿子,道:“我这书写得好像不太行啊。” “怎么不行啊!” 一声极其嘹亮的回应在沈如意耳边炸开,她倏地捂上耳朵看着一旁坐着的人,轻咳一声道:“倒也不必如此安慰我。” “我才不是安慰你。”秦倾从她手里拿过稿子,道,“我是云景戏班的常客,他们的戏大部分我都看过,可以说我的眼光那是练就得极极极极高的,你难道还不信我?” 其实沈如意心底还真的有点不大信,不过她不是不信秦倾的眼光,而是不相信自己这种换男主虐男主的戏路真的有市场。 但沉默片刻,她最后还是点点头:“我觉得不管如何还是应该尝试一下,毕竟这也算是我这么久以来坚持写话本子的最大目的。” “是的啊,我觉得你这本书唯一的缺点是……” 缺点?这还是秦倾头一次批判自己的文,沈如意准备洗耳恭听:“你说,什么缺点?” “写得太慢!”秦倾一脸哀怨,她可没忘记来之前发生的事 沈如意:“……” 好吧,勉强算一个。 “没事,接下来我一定写得快。”她举起右手,三指并拢做发誓状。 秦倾勾唇笑了下,将稿子交回到她的手里,说:“你要是思路卡住了,只管来找我便是。” 沈如意点点头,脑子里忽然闪过刚刚看的《落云台》的原话本,她的心里不由生出一个念头。 “阿倾,我有个想法。” “什么?”秦倾从盒子里拿出一颗板栗剥着,漫不经心回了句。 沈如意默默道:“我想先把第一卷出书。” “咳咳咳……” 秦倾赶紧拿帕子擦了擦嘴,抬头道:“你确定?” “确定。” 先将第一卷出书并不是她过于急功近利,她只是想先拿第一卷试试水,看看时常反馈如何。 虽说她一开始写书是为了排解心中对原著的不满,但后来她更多的是为了日后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来源。最起码,若是有一天她会离开慕容珩,她总得养得起自己……还有流香吧。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云景书坊谈谈吧,正好,稿子也在。”秦倾不是个慢性子的,更重要的是她必须要趁着沈如意这股自信赶紧将事情定下。 “不过有一个问题还没解决。” “什么?” 沈如意默默将自己的稿子举起,等到遮过脸的高度顿住,道:“我这话本子还没取名字呢。” “……” 秦倾也后知后觉。 最后两人决定今夜先让沈如意自己回去定下一个文名,等明日碰面再商量着看看要不要修改,而后一起去书坊。 “吁~” 就在二人将事情定下准备好好地吃板栗聊会儿时,外头车夫忽然急急停下马车。 “王伯,怎么了?” 二人对视一眼后,秦倾赶紧朝外头问道。 “没事,姑娘没事。”王伯估摸着也觉得自己动作太突然,语气里满是不好意思,“是我瞧见万公子了。” 万公子? 万廷? 沈如意看向秦倾,后者也有些意外。 “这个时辰他不是一般都在翰林院吗?” 沈如意主动掀起一旁的帘子,目光轻扫一圈果然在街边看见万廷,道:“看着像是来买什么东西,他好像也看见我们了。” 这马车是秦倾家的,按着秦万两家的关系还有秦倾同万廷两人之间的熟悉程度,万廷估计一眼便能认出这马车。 “姑娘,要让万公子也上来吗?”王伯在外面问道。 秦倾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看向身边的人。 沈如意自然明白这其中之意,笑道:“我怎样都可以。” “那我就让他上来了,他家同我家挺近的,以往我若是在街上碰上他家的马车也经常帮我顺路送回。” 秦倾简单地解释了下,而后轻叩两下隔板,外头王伯立刻示意,朝着街边某处喊道:“万公子!” …… 万廷上马车后面上倒挺自然,先是低低喊了声“阿倾”,而后拱手朝着沈如意施了个礼:“见过皇子妃。” “万公子不必如此拘礼,你既是阿倾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况且这也不是宫中朝堂,你这般客气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沈如意说着,一边将小案桌上的一杯茶递过去。 万廷温和笑了笑,轻声谢过。 “你怎么在街上啊,这个时辰以往不都在翰林院待着吗?”秦倾整个人十分放松地靠在车板上,一边剥着栗子,一边随口问道。 万廷看了沈如意一眼,欲言又止。 “你看如意做什么?” “万公子有什么不方便说吗?”沈如意竟然有些好奇,便也跟着秦倾问道。 “不,不是。”万廷轻咳一声从身后拿出一个雕花红木锦盒,而后抬头看向秦倾,低声道,“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正好今日不怎么忙我便早些离开给你买个生辰礼。” “唔……”秦倾的板栗咬了一半,动作有些怔愣。 沈如意端着茶杯旁观这一幕,意外觉得有些萌。 一个单纯且对感情十分懵懂,哪怕她自诩看遍帝京各种话本小说,另一个一贯温文有礼,言行举止向来不会逾矩半分,这内敛的性格怕是也不会袒露出什么心声。 啧,单纯而又美好的感情,还是让他们自己摸索为好。 不过现下这奇怪的安静气氛恐怕还得她来打破—— “过几日就是阿倾的生辰了,什么时候?” 秦倾回过神来,轻抿口茶后才回:“三日后,连我自己差点都给忘了,倒是……” 她看了眼万廷,继续:“烦你这么记挂着了。” “你这日子本就好记,更何况祖母年年都会提前一天提醒我,我自是不会忘。”万廷说着,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 沈如意:“……”其实中间那句可以不说。 秦倾:“……”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但具体我也说不上来。 …… 马车还是在各种小闹剧中来到了三皇子府。 因着万廷是后上的,他坐着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沈如意出去的路,他便十分君子地直接先下了马车。 “那我就先走了。” 等万廷重新上马车后,她朝着二人挥了挥手。 “那明日见,别忘了那件事啊。”秦倾靠在窗边,低声说了句。 “知道了。” 说罢,沈如意便带着流香转身朝大门走去。 “皇子妃!”门外领头的侍卫朝她行了个礼。 沈如意早已习惯,便笑了笑当做回应。 也不知是不是前几次回府时朝主院的方向走多了,她今日竟下意识地选了一条离主院最近的路。 “皇子妃,好像走错了……”流香反应过来先一步提醒。 沈如意一愣这才发觉,但走回头路又有些麻烦,便道:“算了,就按着这条路走吧。” 因着这条路还算熟悉,她便下意识步伐有些轻松,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跟着另外两道脚步声。 前头便是一个岔路,往左是沁园,继续往前是主院,沈如意踢踏着脚下的一颗小石子,正要往左走时,流香突然低呼了一声—— “殿下!” 闻声,沈如意脚步倏地一顿。 几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来到身侧。 “出府过了?” 其实二人不过就是一夜未见,可大概是前段时日两人相处的时间实在过久,这仅仅隔了一夜未听见的声音便让沈如意觉得有些恍惚。 “嗯。” 其实她应该往左边拐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下意识就跟着慕容珩继续往前走。更奇怪的是,慕容珩这厮好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顿了顿又问道: “出去做了些什么?” 沈如意没怎么想,很快回道:“吃吃东西看看戏。” “那是什么?也是吃的?”沉默半晌,慕容珩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反应过来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回身看去,正是流香手里捧着的木盒。 那是她放存稿的盒子,外面还落了锁,便是流香也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 “一些小玩意儿而已,阿倾送的。”她随口扯了个谎,想着慕容珩应该不会深究,更何况明日就可以和秦倾对好答案,一定不会出什么错。 果不其然,边上这人没有追问,不过他还是说了句:“秦家的那个嫡孙女?” “嗯,就是她。” “看来你们相处得确实不错。” 之前慕容珩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但显然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将此事多么看重,或者说并没有想到他的皇子妃和明远候家的嫡女真能玩儿到一起。 “嗯,是挺不错的。”沈如意轻轻瞥了两眼,保险起见地补充问道,“我应该能和她玩吧,需要刻意避嫌吗?” “不用,明远候一贯是不插手皇室的事,不过谨慎些也无妨。” 听罢,沈如意点点头:“那我三日后可以去参加阿倾的生辰吧?” “明远候府给我们递帖子了吗?” 这种个人的生辰宴,哪怕你是皇亲国戚,只要是没有帖子,你也是不好主动去的。 “应该会递吧。” 既然和秦倾约好了,那一定没有问题。 “既是如此,可以去。” 也不知是不是沈如意的错觉,慕容珩这话听着总感觉带着点莫名的愉悦? 不过她也没什么功夫多想,此刻她的心思基本都被“取文名”这件事给占据了。 因着她当时没能第一时间拒绝慕容珩,无可奈何同他一起走了好长一段路,到最后想回到沁园便不得不绕府一大圈。 两个人分开时,她急匆匆丢下“再见”二字,压根没来得及看对方是何神情与反应。 还留在原处的慕容珩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朝着身后的司平低声吩咐:“去问问府外的侍卫,刚刚皇子妃是同谁一起回来的。” 司平愣了愣,但也没有多问,道:“属下这就去办。”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消失,慕容珩的目光却还停留在和沈如意分开的岔路,若有所思。 一刻钟后,司平已经探来消息,和他汇合上。 “问出来了吗?” “呃……”司平有些犹豫,一般这种情况他只需要问一个侍卫便能得来答案,可这次他问了好些个人,始终都觉得这答案有些危险,“府外的侍卫说……” “和谁回来的?”慕容珩那剑眉拧得更紧了些。 司平自觉没有选择,只好如实回道:“侍卫说,他们见着皇子妃是跟着一名公子下马车的,不过那公子又很快回到马车,他们也就没看清楚谁是谁。” 公子? 刚刚他从沈如意眼里看见了与往日很是不同的一种急切,他只以为是和出了趟门有关,谁想另一个关键词竟然是公子? “殿下,是不是要让人去查查?”司平在慕容珩身边呆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学到不少。 “不必,既然三日后要去明远候嫡孙女的生辰宴,我想应该还能见着。” 这人一定也是秦倾身边的,那个生辰宴上想必还会遇到。 司平默默地跟在身后,暗自吐槽道,生辰宴?殿下除了舒家贺家还去过谁家生辰宴啊。 …… 是夜。 沈如意右手旋着一支狼毫笔,目光略带着点放空地盯着床榻边的烛灯,左手臂下压在矮桌上的零碎空白宣纸上此刻也被涂满了各种字画。 取文名真有些难,她已经在床上足足想了近一个时辰,臀部都快起茧子了都还没能最终定下。 不过幸而她已经有了两个主要的偏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 时间未定感谢在2020-07-24 00:00:00~2020-07-25 23:3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凛凛鳞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翌日, 长宁街雨阁茶楼二楼雅间。 “冉冉之雪……” 屋内檀香幽幽,案桌边秦倾双手撑着下巴抵在桌面,嘴里默默地念出面前宣纸上的四个大字, 神色……略微僵硬。 沈如意坐在一旁品着茶,面上看似淡定, 可小眼神却时不时地往边上飘去。 “这个怎么样?有《落云台》这种文绉绉的味儿吗?” 没错, 《冉冉之雪》是她想的第一个名, 这是特意依着《落云台》这样文艺含蓄风取的。 “呃……”秦倾直起身子,捏起一旁盘子里的瓜子, “虽然看着像这么一回事,但作为一个看过这话本子内容的我来说,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更具体点的问题呢?” 沈如意其实自己也觉得不太行,但看现在戏班里各种戏本名字差不多都是这样,所谓当局者迷, 她现在就有些迷茫。 秦倾眯起了眼,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她一拍桌子道:“就这么说吧,你这话本子其实放到现在书坊里绝对是新颖那派的, 我看了这么多也没见过这样。但是呢,你这名字却并不起眼,和现在那些话本子的名字大同小异。” 这么说来, 沈如意算是听明白了,她微一沉思低头从衣襟里拿出另一张纸,轻咳一声道:“那你看看这个, 但可不许笑话我。” 秦倾双眼放大,连连点头道:“放心,我绝对不笑。” 说完, 她便立刻从沈如意手里抽出那张纸条,缓缓展开。 沈如意下意识又端起茶杯做掩饰,目光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边上这人,而后便亲眼见着秦倾从怔愣不解到捧腹大笑。 沈如意:“……” 不是绝对不笑……吗? “咳咳咳,如意如意,你别误会!”秦倾余光瞥见沈如意一脸受伤,忙上前解释,“我这个笑绝不是嘲笑这个名字,而是实在过于满意,太合适我才笑的。” 沈如意持着怀疑态度看着她:“真的?” “绝对!” 秦倾嘴上发誓,而后将纸条放到二人面前的桌上,指着上头墨色的大字——代嫁王妃不好惹,道:“你看,这名字不是完完全全将核心说出来了嘛,况且近来关于王侯将相的话本子越来越多,但千篇一律的宠宠宠甜甜甜,实在没什么意思。” 说到兴起,秦倾还喝了口茶润润嗓才继续:“而你这个一听就很有冲突,我觉得这个名儿很好,话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沈如意忍不住勾唇,心想,她取的这个名字放在她那个世界里不过就是最古早狗血的风味,一抓一大把绝对不算特殊。 但是放在这里,自然过于新奇。 一开始她还担心这种名字过于直白俗气,秦倾一定不喜欢,没想到效果竟还不错。 “如意?” 一声轻唤拉回她的思绪,沈如意笑道:“可能就是反其道而行吧,再说其实这名字直白得很,就是将我这本书最重要的点提炼出来罢了。” “也是哦。” “那就定下这个名字吧,不管如何先去试试。” 虽然得了秦倾的肯定,但其实沈如意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忐忑,她相信秦倾的直观感受,但话本说白了就是讲故事,故事这种东西每个人读后的观感是各有不同的。 在秦倾眼里的独树一帜放在其他读者眼里或许就是怪异,另类,而世上大多数人对于这种区别于大众的东西第一反应都会是排斥。 从雨阁出来,听说要去云景书坊时流香还有些不解。 “皇子妃,是要买新的话本子吗?” 沈如意顿了顿,道:“嗯,去看看新的。” “也是,从秋猎回来还没买新话本。” 上了马车,秦倾果然悄咪咪地凑到她身边,低声道:“你这丫头还不知道呢?” 其实沈如意也是有点纠结,按理说流香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段时间来她也能看出这丫头是真心待自己。 但有些话一开始不说,后面就找不到时机说了。 “如果今天和书坊能谈出个结果,那我再和她说吧。” 最后,沈如意这般说道。 “你要是不想说其实也不必勉强,只是你平日里一直偷偷摸摸地写总归有些麻烦的。”秦倾轻声说着。 “嗯,但如果真的能出书,我这写书的速度可就得跟上来,到时候就必须要有她帮忙了。” 沈如意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大临朝如今书籍的刻印大多以官刻和坊刻为主,虽说也有小部分私刻,但这类是无法在公开场所流通的,沈如意想赚钱自然不得选择。 至于官刻,像她这种话本子那自是更不用想。 最后便是她们现在选择的坊刻,如今帝京中唯有云景书坊的刻印量最大,受众也几乎没什么限制,价格低廉的亦或是昂贵的,云景书坊也都有囊括。 “这不是秦姑娘嘛!可是要看看新出的话本子?” 沈如意二人才走进书坊内,最靠近门边的一个蓝衣小厮便很快注意到,开口便来了这么一句。 看来秦倾还真的是常客啊。 “阿成,我今日可不是来买书的。” 小厮阿成一愣,目光忽然注意到沈如意手里的盒子,道:“那二位是?” 沈如意来前便特意戴了一个面纱,未被遮住的漂亮双眼注意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有过停留,笑了笑道:“阿成是吗?你应该已经看出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了吧。” 这小厮一看就是老人了,见着她手中拿着东西,又说不是买书,肯定是已经猜到什么。 秦倾听到这话便直言道:“阿成,我们要见掌柜,你快些带我们去。” 小厮是知道秦倾身份的,而能和秦倾一道出现的恐怕也是非富即贵,况且还刻意遮面……思及此他便立刻点点头:“阿成明白,二位这边走便是。” 沈如意顺着他手朝着的方向看去,正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秦姑娘,今次小青怎么没来啊?”阿成一边引着,一边笑着找话头。 小青是秦倾身边的丫鬟,这次和流香一道在书坊外等着没进来。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秦倾笑骂一句,“可别想着打我们小青的主意。” 阿成挠挠头笑了笑:“我只是随口问问。” 几个人说着,转眼便来到二楼走廊最里边的一间厢房前。 “叩叩。”阿成先上前敲了下门。 “进。” 里头的人声音浑厚,听着应该是个已经年过三十的男子。 阿成并未走进,反而先开口道:“掌柜的,是秦姑娘来了,说是有事要谈。” 屋内先是安静一瞬,但很快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咯吱”一声,房门被人从里头拉开,一个着浅褐色锦袍,留着八字胡的男子面带微笑的出现在眼前。 “哟,这不是秦姑娘吗?”陈河一开口便带着满满的恭维之意,目光瞥到沈如意身上,果然也因她遮面的行为感到好奇,“咦,这位姑娘是?” “是谁你无需知晓,你把她当我姐姐看就成。”秦倾侧身上前半步,防止旁人认出沈如意面孔的姿态显而易见。 陈河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立刻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伸出手臂引她们往里走,道:“二位这边走。” 沈如意跟在秦倾后头进屋,路过陈河身边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这种香味带着点淡淡的清凉之意,让她下意识脚下一顿。 “姑娘,怎么了?”陈河持着一张笑脸,低声问道。 “没事。”不知为何,沈如意下意识压了压自己的嗓音。 等三人都走进屋里,身后的房门轻轻被阿成给带着虚掩上了。 “掌柜的,我也不同你废话了,这次来我们是想要出书。” 一落座,秦倾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陈河虽注意到了沈如意手上的盒子,但仍有些意外:“以姑娘的实力怎么不自己刻印,这也不是不可啊?” “这书并不是拿来自己看的。”沈如意替秦倾回答,而后直接将自己的盒子打开,“这是我的手稿,你可以先看看。” 陈河嘴角一滞,但很快又恢复笑容从她的手里接过盒子,道:“在下先看看,先看看。” 沈如意抬眸瞥了他一眼,而后不着痕迹地和秦倾来了个对视。 这掌柜很是圆滑,虽说从一见面开始就持着一张得体的笑,但显然刻意恭维的成分居多,现下虽答应得快,但只要细细观察就能看出他并非真的愿意。 本以为看稿的过程会很漫长,可没想到的是,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陈河便抬起了头,斩钉截铁道:“这书写得不错,姑娘若是真的想出书绝对可以。” 沈如意:“……” 就这? 一旁秦倾也是一愣:“掌柜的,你看完了吗?” 虽说她们的目的就是要出书,可这答应得也太快了些吧。 沈如意其实进了一个误区,她忘了这个时代与她的世界是不一样的,陈河仅仅是看在秦倾的面上,哪怕她全本都在重复一句话都可以将这个要求应下。 至于秦倾的惊讶则完全是因为这与她预期的太不一样了,在她的想象里掌柜一定会和她一样惊叹沈如意笔下这新颖,不落俗套的故事,说不定两人还能进行一番激烈的交流。 然而现实是,陈河实在太平淡了,平淡到她严重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把这书看进去。 “秦姑娘,在下怎么说也当了云景书坊这么些年的掌柜了,什么书没看过没读过啊。好的书我光光是看个开头就能猜出它能有多火爆。”陈河面上仍旧是那副百年不变的恭维笑脸,“这书想在我这儿刻印完全没问题。” 沈如意盯着他那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既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掌柜的你这么说了,那这书可就全看你的了。”秦倾伸手拍了拍陈河的肩,语重心长道,“这书啊,我可是很看好的,要是卖得不好你就看着办吧。” “呃……哈哈哈秦姑娘可真是会说笑,这书怎么可能卖得不好呢,放心吧放心吧。”陈河嘴角微一抽搐,但还是淡定地回道。 事情终于定下,几人一番商量后决定先将第一卷刻印出来,等书上了书坊,第二卷再接着出,正好衔接上。 “哎对了,在下还没问姑娘要用什么名来出书?” 就在沈如意她们即将离开时,陈河突然开口问道。 笔名吗? 沈如意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缓缓启唇道:“就叫‘阿宝’吧。” “阿宝……行,那就这么定下了。”陈河替她们将门打开,而后朝外头一直候着的阿成道,“来,送二位姑娘下楼。” …… 沈如意和秦倾离开后,阿成照例来到二楼厢房,门开着,他便直接走了进去。 “掌柜的,可是又有书要刻印了,还是按着以前那样来吗?” 陈河坐在桌边,听到声抬起头来:“这次可和以前不一样。” “啊?” “这可是明远候府的人,哪能和以前一样。”陈河轻斥了一声。 阿成反应慢半拍,听到这话才明白自家掌柜是何意,道:“那怎么办?” 陈河叹口气道:“还能怎么办,你看秦姑娘身边那女子,戴着面纱一看就是不想暴露身份,这次刻印还是我自己来吧。” 闻言,阿成笑了笑,带着安慰的口吻:“掌柜的,虽说压力有些大,但秦姑娘本就是我们的老主顾,若是这次书卖得好,那我们也算是和明远候府攀上点关系了。” “卖得好?”陈河看着手边的盒子,刚刚他压根没细看里头写了什么,“就她们这些小姑娘家家写的东西能卖得多好啊,到时候恐怕还得我自掏腰包买喽。” 阿成不置可否,笑道:“嗐,这也是秦姑娘她们自己该操心的事啊。” “你以为这么简单呢。”陈河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这几日其它的书你注意些,这段时间我可得好好顾着这本书了。” …… 马车上。 “如意,眼下最重要的事已经完成,接下来我可得好好准备后日的生辰宴了,到时你可一定得来。”秦倾面上隐隐期待,“以前生辰宴也挺热闹的,但来的都是些长辈还有族里的人,这次我可得陪你好好逛逛我家。” 沈如意对出书的事其实并没有很放心,但听到秦倾这话也不免有些向往,莞尔道:“我现在可是就等着你生辰那日了,对了,你有没有想过要什么生辰礼?” “生辰礼?”秦倾一愣,“说起来我好像也没什么需要的……” 这话自然在沈如意的意料之中,她抿了下唇道:“那看来我可以自由发挥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不能立flag……今天下午三点多我才起床(捂脸)不过这个字数也比平时要多吧哈哈哈 等哪天再多更一些~ 谢谢大家啊~ 第54章 连着两日出府, 这对于以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如意来说确实有些奇怪,因此她今日才进府,陈管事便迎了上来。 “皇子妃, 今日怎么比昨日要早些回来。” 沈如意对这样的待遇有些不大习惯,随口回道:“逛得累了。” 陈管事看了眼她身后流香手里的几本话本子, 这是她和秦倾临走前随便挑的。 “老奴瞧着这两日都是明远候府的马车过来接送皇子妃, 其实您大可以用咱们自家的马车, 出府前让院儿里的丫头知会老奴一声,老奴定会速速替皇子妃你安排上的。” 原是这事啊, 沈如意笑了笑,不甚在意道:“我同秦姑娘没那么礼数讲究,日后若是我去找她再用自家马车便是。” 说完,她本想直接往沁园方向走去,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开口问:“陈管事,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皇子妃太客气了。”陈管事一脸受宠若惊, 忙笑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老奴说便是。” 沈如意点点头:“我现在需要两件东西,一是新鲜的牛奶, 二是帮我找一些簪子粗细的银条,多一些,就这两样尽早送到我院里。” 陈管事听得有些不解, 但还是很快应下:“皇子妃放心,这两样东西一定会尽快送到沁园的。” 陈管事向来靠谱,有了他的保证沈如意也确实放心许多。 回沁园的路上, 流香好奇问道:“皇子妃是准备送什么生辰礼啊,和刚刚那两样东西有关吗?” “你倒是挺机灵的,这都猜出来了。”沈如意调笑一声, 而后点点头,“我准备送一道……糕点。” “糕点?” 沈如意笑得神秘:“等到下午陈管事将东西送到你便可提前知晓了,今日只是先试试手,若是做得不错,那后日临时做也可以快些。” 没错,她要做的就是她那世界里的千层蛋糕。 她自己以前就单独做过,除了打发奶油有些费力外,饼皮之类可以说十分简单,成功率也还不错。 而她刚刚吩咐陈管事去找银条就是为了自制一个打蛋器。 不得不说陈管事的效率确实很高,沈如意预料时间是在下午,可事实是她回沁园才半个时辰多一点,两件东西就已经送到院里。 “流香,文玉,你们两个帮我把东西一道拿去小厨房。” 沈如意手里拿着一个册子和一张提前画好的打蛋器图纸,回身吩咐二人。 文玉就是之前新遣来那一排丫鬟里站在中间的那个,这丫头机灵活泼,也算是很快就让沈如意注意到她,还记住了名字。 小厨房。 沈如意先在此处寻摸了两个手特别巧的小厮,让他们将银条制成图纸上打蛋器的模样,而自己则开始尝试做千层皮。 因为之前有听说过秦倾喜欢吃红豆,她便想着尽量能把红豆加进千层蛋糕的每个部分。 “流香,你将这些红豆煮烂然后捣成泥。” 她准备在最上头的饼皮面上用红豆泥写生辰贺词。 “皇子妃,那奴婢可以做些什么?”文玉在一旁站着,主动问道。 沈如意想了想:“你去问问厨娘,能不能找一个平整一点的铁锅,最好这么个大小。” 说着,她拿双手划了个圈。 文玉点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做千层皮的过程还算是比较简单,基本都在沈如意的预料之内,至于另一头打蛋器制作“小组”虽进度有些慢,但看着还是有模有样。 “哇,这红豆泥好香。” 流香拿着捣臼,一边继续动作,一边轻声感叹。 沈如意闻声走过去,这红豆已经被捣得极为细腻,于是她开口叫停:“就这样吧,你再去找张油纸来。” 她准备用做个非透明版“裱花袋”。 “油纸?”流香一愣,这跨度有些大啊。 沈如意未多做解释,她现在说了她们也不明白,不如直接看。 就在流香去拿油纸的时候,打蛋器制作“小组”正好圆满完成任务,于是乎,漫长的人工打发奶油之程自此开始。 一开始沈如意是自己亲自动手打发的,可一旁丫鬟小厮哪可能就这么看着主子干活自己愣愣在边上看,一个两个地争先恐后抢活。 “等等等等,有你们动手的机会。”她面上毫不急切,早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自己一个人打完,“等我先做个示范你们再来。” 众人听闻,立马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奶油打发成功的标志就是能在挑起奶油时不会滴落,这之间的过程其实变换起来还是有些神奇的,这一点也在边上几人的惊叹声中能品味出。 “变色了哎。”文玉惊讶道。 小厮一号猛点头:“这是什么呀?” 厨娘一号疯狂偷师:“这里加糖……为什么分次加?” 沈如意听着身后细细碎碎的声音,右手终于支撑不住停下来:“快快,你接上,就按着我的动作快速打。” 面上还带着震惊未能立刻反应过来的小厮“呃”了半天,被流香往前一推,而后下意识地机械般动起来。 “流香,快帮我揉揉!” 沈如意几乎快抬不起手。 大半个时辰后,人员都轮换了三四个,奶油终于打发成功。 沈如意拿过一个勺子从里头舀了一勺,转身看着众人,挑眉道:“你们有谁愿意试试?” 几人互相对视几眼,到最后还是流香自告奋勇:“奴婢来试试。” “好。”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其实沈如意还是比她早一步先尝试了一口,她也没顾上太多礼数直接拿指尖沾了一些放进嘴里。 预想中可能有的腥味并没有出现,看来之前几滴醋放得还算适宜,她满意地点点头,而后看向流香:“如何?” “好……好甜啊,黏黏的。”流香满脸写着两个字——奇妙。 文玉忍不住追问:“能吃吗?” “皇子妃都吃了,你觉得呢?”流香轻哼一声,而后又看向沈如意,“皇子妃,这叫什么呀,真好吃。” “这叫奶油。” 说完,沈如意走到另一边干净的台子前,上头放着之前她带来的册子。 这个册子上记录的是她今日制作千层蛋糕每个步骤最需要注意的点,由于现在储存技术不够,后日送给秦倾的蛋糕必须得当天现做,所以到时候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不能出错。 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录下关键点也好安心些。 “皇子妃,那之后该怎么做啊?”一旁厨娘蠢蠢欲动,她刚刚也已经尝了一口奶油,味道着实惊艳。 “之后的事就我自己来吧,你们若是想看便看着。” 沈如意卷了卷袖子,拿过刚刚让人临时做的刮刀开始叠千层。此外,刚刚她也特意让流香将红豆预留出一部分,用来放在每一层当作夹心。 千层部分做完后,她又将红豆泥装入油纸版裱花袋里,在蛋糕的最上层写了四个字——平安喜乐。 “这个字还算好看吗?” 放下裱花袋,沈如意退开一步问身后的流香。 “好看,皇子妃平日就练字,这字自然好看。”流香凑到跟前,夸完后又忍不住问道,“所以,这到底叫做什么呢?” 此问题一出,小厨房里的众人都纷纷安静下来。 沈如意瞧着他们的眼神,忍俊不禁,正待开口之际外头忽然进来一人。 “怎么都围在一处?” 丫鬟小厮一愣,忙回身道:“陈管事!” 沈如意看着意外到来的陈管事,开口:“陈管事怎么来了?” “原来皇子妃还真的在里头啊!”陈管事看上去松了口气,他道,“刚刚老奴去沁园没见着您,还以为您又出府了,谁想半路听人说皇子妃之前朝小厨房来了。” “可是有事找我?”沈如意笑意稍敛。 “正是,陛下今日也不知起了什么兴致,给每位皇子都赏了一坛子桂雨酿,这不殿下说皇子妃是个会品酒的人,让老奴过来寻皇子妃一道去主院用晚膳呢。” 桂雨酿? 原著里这酒是娴妃告知原主的,这桂雨酿虽称不上珍贵,但味道好的是极其稀有。 所谓桂雨,正是酿酒人于桂花盛开的时段里采摘金桂,再滴入秋时清晨最新鲜的雨露酿造而成。 而这珍稀的标准就在于桂花的香气以及雨露的新鲜度。 不过,她在看原著时能对这酒产生印象也并非仅仅是因为此,这桂雨酿更重要还有一点便是它所带的寓意—— 共饮同醉之人,惟愿生生世世相守。 带有如此美好意念与祈愿的酒,便是连慕容连堂这般世俗的人也不可避免地被触动心弦。 只是……他竟赏给几个皇子? 不过这也不算重点,重点是刚刚陈管事那一句“殿下说皇子妃是个会品酒的人”,她什么时候会品酒了? 难道就因为之前那坛子米酒! 沈如意将思绪迅速拉回,轻咳一声道:“既是陛下赏赐,那我自是要过去尝尝的,流香,我们先走吧。” 说完,她便淡笑着朝门口走去,可脚下才走出一步她又忽地顿住。 “皇子妃?” 陈管事一愣,心里免不了一个咯噔,不过幸好沈如意接下来的话让他很快松了口气。 “我记得殿下爱吃甜食吧?” 陈管事点点头:“是的。” 沈如意轻轻一合掌,暗道,最具有权威且十分挑剔的品尝者出现了,如果能得到慕容珩的肯定,那秦倾一定会喜欢。 “流香,去把千层蛋糕装起来,我们带去主院。” 流香一听,十分高兴地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她家主子终于懂得主动亲近殿下,有生之年啊,泪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5 00:00:00~2020-07-27 23: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aikura 10瓶;白露为秋 2瓶;熊大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沈如意到主院的时候, 屋里晚膳已经备好,慕容珩正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青花酒杯。说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等人,以前她还在主院时, 更多时候都是她在等他。 “见过殿下。”她持着一抹淡笑微微福身。 “来了。”慕容珩听到声音, 抬起头。 沈如意其实也不太拘束, 点点头走到桌边在他对面桌下,目光很快就捕捉到了一旁红色的酒坛子。 酒坛子上画着桂花纷飞落下的场景, 不用猜,这应该就是慕容连堂赏赐的那坛桂雨酿。 “听说陛下赏了一坛酒。” 慕容珩抬眸看着她,而后示意一旁的丫鬟倒酒,道:“你不是看到了吗?” 沈如意笑意放大,眼见着丫鬟端着酒坛来到她身边, 一股淡淡而又悠远的桂花香扑鼻而来, 酒味中和了花香的甜腻,多了些清冽。 她缓缓举杯,而后轻抬下巴一饮而下。 “酒香与花香共品, 着实不错,殿下愿意与我分享,谢谢啦。” 慕容珩挑了挑眉:“既是父皇赏赐, 定然也是有你一份。” 闻言,沈如意笑而不语。这话虽是这么说,可到底要不要给她喝还不是他三皇子一句话的事。 他若是不想邀她一道来品, 难不成她还能因此闹到皇帝那儿? “不管怎么样,这酒确实值得一品。”她轻放下酒杯,想起自己来此的另一个目的, “所以为了感谢殿下,我也带了一样东西。” 慕容珩看上去有些意外:“什么?” “流香。” 沈如意轻抬手,示意流香过来。 流香福了福身走上前,动作极其小心地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 慕容珩的目光落在食盒上,抬眸看向沈如意道:“吃的?” 虽然只有两个字,可沈如意还是从里头听出了漫不经心。也是,身为大临皇子,在吃的方面应该不会太有什么期待。 “确实是吃的。” 她一面回答,一面亲自上手缓缓将食盒上头的盖子揭开。 千层蛋糕是刚做出来的,里头奶油的甜腻气息还有红豆的香味正是浓郁的时候。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慕容珩的表情,瞧见他的目光里流出越来越明显的好奇和讶异,而这份情绪一直到她完完全全将千层蛋糕露出那一刻达到最顶峰。 “这是……什么?新的糕点?哪个铺子的?” 一连三问,看来“惊喜”里的“惊”已经做到。 沈如意伸手朝向流香,下一瞬一把小刀递到了自己手里—— “这叫千层蛋糕,确实是糕点,不是铺子里买的。” 说罢,她已经直接上手轻轻巧巧地切下其中一块,而后放在自己面前那个干净的碟子上递到对面。 慕容珩垂眸看着面前形状奇怪的糕点,好奇道:“不是铺子里买的,那是哪儿来的?” “这是皇子妃自己做的!” 还没等沈如意回答,一旁的流香已经忍不住出声。 “你做的?” 慕容珩很是意外地抬起头来。 被质疑的沈如意清清嗓子:“也不完全是,大家都有帮忙,不过你这一副不信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好歹他也吃过自己做的绝美豪华炒饭啊! “你一个相府千金,厨房里的事倒是一点也不手生啊。”慕容珩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沈如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目光一避端起一旁的酒杯轻抿一口,道:“个人喜好,不行吗?” “对对对,我们家姑娘就是喜欢这些的。”身后的流香赶紧补充。 在流香的视角来看,她沈如意会做这些完全就是因为早年离家的缘故,自然要帮忙解围。 其实慕容珩也不过是随口一句,若他真想追究,早在他第一次瞧见她偷偷煮面的时候就可以问了。 如今看着主仆二人各怀心思地解释,他轻轻勾了勾唇,只道:“这个喜好倒是挺特别的。” 沈如意看不透对面人此刻的心思,但看他这副样子并没有打算深究,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你到底尝不尝?” 慕容珩轻挑了下眉头,顺手便拿起一旁的筷子…… “等等。”沈如意一把拦住,“不用筷子,用这个。”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银匙子。 慕容珩虽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接过匙子在上头轻轻按了按。 有些软软的,他心里这么想着便按着以往吃凉糕的习惯轻轻往下一挖。 看着这一幕,沈如意下意识便放缓呼吸,直到对面的人将一口完完全全咽下开始下手第二口。 “等等,殿下。” 慕容珩不解地抬起头:“怎么?” “……你不评价评价?” 沈如意双手搭在桌面,整个身子忍不住往对面倾去。 面前的人忽地逼近,慕容珩下意识收回视线,轻咳一声道:“味道不错。” 就这? 沈如意有些不敢置信,又问道:“没了?” “你还要听什么?” 沈如意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什么,但她绝没想到慕容珩就评价了四个字,难道她做的这蛋糕这么平平无奇,她这集众人之力一起打的奶油就不值得这厮夸上一句“甜”? “没什么。”她沉默半晌,终究只默默地吐出这么三个字,心里不免有些发闷,“这桂雨酿你自己喝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便直接从位置上起身,也不等慕容珩回应转身往屋外走去。 流香在后头一愣,赶忙追了上去:“皇子妃!” 回去沁园的路上,沈如意心里的憋闷消散不少,但她还是忍不住问流香:“我做的那个蛋糕是不是一点也不特别?” “怎么会!”流香双手大幅度的在胸前摆动,“奴婢虽说身份低微,但从丞相府到三皇子府,也算是陪着主子见过一些世面的,皇子妃今日做的这个千层蛋糕奴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难道是味道不好?” 流香又一次摇头:“奴婢虽没吃过成品,但光是那个奶油便足以让人回味。” 沈如意抱胸沉思片刻,点头道:“一定是他自己口味过于挑剔!” 可她面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实在不行,明日再改进改进。” 到了第二日,沈如意早早起床,连流香都十分意外。 “去厨房。” “啊,又去厨房?” 沈如意点点头,连早膳也顾不得吃便朝着小厨房走去,一进院子,里头的人都十分意外地朝她施礼。 “你们忙自己的事便好。” 她今日过来只是为了拿昨日用的工具。 “大娘,昨天银条做的长长的那个东西,你们给放哪儿了?”沈如意扫了一眼没看见,便直接朝着厨娘问道。 “好像给放在那边架子上了,奴婢替皇子妃拿来便是。” 沈如意正要拦着,可目光却不经意瞥见一旁台子上的食盒。这个食盒她很是眼熟,正是昨日装蛋糕的那个。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下意识便走过去将盖子揭开。 木盘子上空空荡荡,唯有点点残留的奶油昭示着蛋糕曾经在这里存在过。 吃完了? 沈如意第一反应是这个,但很快又自我否定。 怎么可能,慕容珩昨日反应如此平淡,一看就不可能将整个吃下,而他吃过的东西,下人更是不会偷吃…… 这样看下来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蛋糕被人丢掉了。 沈如意心生恼意,心道,就算不好吃也不至于丢掉吧。 正在这时厨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的正是昨日用的打蛋器。 “今日沁园的午膳不用做了。” 沈如意接过打蛋器,利落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啊?皇子妃这……” 可根本等不及厨娘多言半句,沈如意已经出了门,外头流香早已收拾好了所有她吩咐的用具和食材在门口等着。 “我们走吧。” 流香点点头,跟了上去。 沈如意今日什么也不做,就想着要把奶油打发好,她心里明白饼皮和红豆都不是难点,影响蛋糕味道最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奶油。 这头她才回到沁园,那头厨娘已经朝主院方向赶去…… 沁园。 屋子里,沈如意将所有东西摆放好,就等她净完手开始分离蛋清。 “叩叩。”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她抬头看过去,却是文玉。 “何事?” “皇子妃,陈管事来了。” 陈管事? 沈如意眉头微微一蹙,但还是开口:“让他进来吧。” 文玉应声退下,不一会儿陈管事便来屋前。 “皇子妃。” 沈如意闻声抬头,却见陈管事手里端着个酒坛,看模样像是昨日那桂雨酿。 但她并未出声问询,只道:“陈管事来此可是有何事?” “老奴此次仍是奉殿下之命来的。”陈管事淡淡一笑,走上前将手里的酒坛放在桌上,“殿下很少饮酒,他说既然皇子妃懂得欣赏这酒倒不如全送来让您尝。” 沈如意有些意外:“真的?” “老奴都将这酒搬来了,皇子妃您说呢?” “那劳烦陈管事替我向殿下说声谢谢吧。”沈如意语气有些不自然。 陈管事笑了笑,却并未直接离开,反而又道:“其实刚刚这理由是殿下吩咐老奴说的。” “嗯?”沈如意没大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未解之谜——消失的蛋糕 第56章 “殿下虽未明说, 可老奴在殿下身边多年却是能看得出,殿下这酒应该算作是昨日皇子妃那糕点的回礼。” 沈如意一愣:“回礼?” 陈管事点点头,眼里带着淡淡的喜悦:“殿下昨夜将那糕点用完……” “我那蛋糕是他一个人吃完的?”听到一半, 沈如意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 “是啊。”陈管事还怔了下,笑道, “这糕点……不对, 这蛋糕是皇子妃送给殿下的, 自然是殿下一人吃了。说起来,殿下虽喜甜食, 但也从未一次性吃过那么多,看来皇子妃做的这千……” “千层蛋糕。”沈如意替他补充。 “对对,就是这千层蛋糕真的很合殿下的口味。” “真的?”沈如意面上似有不信,“那他昨日怎么看上平平静静的,也没觉得有多么好吃啊。” 陈管事笑了下, 道:“殿下的性子向来不会言多, 皇子妃应该明白才是啊。” 不会言多…… 沈如意静下心来想了想,好像也确实这么回事。 若是慕容珩是个时时刻刻就会表达自己情绪想法的人,原著里也能少一半误会桥段。 大概前些日子来她和慕容珩相处得久了, 她下意识就会忘了这点,忘了慕容珩本就是这样一个寡言少语,不善表达的人。 “对了, 明日皇子妃就要去参加明远候府姑娘的生辰宴,可需要老奴备些什么?” 陈管事出声询问打断了沈如意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反应了下才道:“也没什么要准备的, 马车备好就行,贺礼什么的我自己已经想好了。” “是,皇子妃放心。” 得了陈管事带来的间接的慕容珩版肯定, 沈如意在接下来制奶油的过程里反倒少了很多拘束,一整个上午过去,熟练度提高不少。 流香察觉到自家姑娘心情有在变好,便凑近问道:“皇子妃,明日秦姑娘生辰宴我们真就只送这个蛋糕吗?” “之前宫里赏赐的两颗夜明珠,我已经装好了,明日一并带去,你若是还有什么想到的也可以带上。” 以秦倾的身份来说,什么珠宝首饰没见过,沈如意准备其它的礼物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最重要的还是明早她做的蛋糕。 “对了,明日卯时一过一定要将我叫醒。” 流香猛点头:“放心吧。” 翌日天还未亮透,沈如意就起床去了小厨房。 红豆千层蛋糕可以说完成得十分顺利,之后她吩咐文玉仔细装好,自己则回沁园梳妆整理。 秦倾的生辰宴其实是设在晚上,但沈如意和她约好中午便过去明远候府,二人也好在府里先提前逛逛。 因此等梳妆打扮完,沈如意便带着流香还有贺礼赶去皇子府正门,她之前同陈管事说过马车一定要早早备好。 可谁想正大门那儿马车确实是备好了,但令人意外地是多了个人。 “殿下?” 慕容珩一脸闲适地靠坐在椅背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听到动静才缓缓抬头:“怎么这么久。” 沈如意怔在原地,下意识退出车厢看了两眼,没错啊,陈管事说是紫色的马车。 她同流香对视一眼,又看了眼马下躲闪着目光的司平,深吸口气再次走进去坐下:“殿下怎么也在这里?” 慕容珩蹙了蹙眉,反问道:“不是你说今日要去秦家的生辰宴吗?” “没错,我是要去。”沈如意点点头,“可我……若是我没记错,我没说要和殿下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慕容珩露出少有的呆愣,场面也有片刻的停滞。 沈如意看着他这副模样,再次回想那日自己同他说起此事时的原话,她当时问的是自己能不能参加,也没说要带上他啊。 她有些尴尬地开口:“殿下……” “你我身为夫妻,若只你一个人去,旁人见了岂非生出闲话。” 慕容珩很快打断她的话头,沉着冷静地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刚刚那些呆愣和沉默就好像昙花一现。 而且他话一说完,就丝毫不给她接话的机会,头一低就继续看手里的书。 沈如意:“……” 就在这时外头司平的声音恰恰好地响起:“殿下,皇子妃,现在出发吗?” 慕容珩没有开口,沈如意见此只好回道:“走吧。” 马车应声而动。 一路上车厢内都十分沉默与安静,偶尔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沈如意就会下意识往边上瞟上一眼。 其实她一开始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和慕容珩一起去生辰宴,而是她那日提起,这人也没说要去。再则,自秋猎回来,宫里的事便与日俱增,她现下虽不住在主院,但那头的消息多多少少也能听到一些。 也正是因此,她这个上午就要出发去明远候府的人自然不可能想到慕容珩会同她一起。 就在沈如意自顾自出神想事情之际,马车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明远候府外。 流香上前递了帖子,没多久秦倾的声音便从府里传了出来。 沈如意率先下了马车,秦倾一眼瞧见便飞奔过来。 “如……” “意”字被生生截断,沈如意看着面前瞬间停住脚步的秦倾立马就猜到是慕容珩下马车了。 “咳咳,秦倾见过三皇子。” 慕容珩默不作声地走到沈如意身边,而后极为自然伸手揽过她的肩,一切动作完毕后才抬眸看向秦倾,颔首示意:“秦姑娘。” 在场众人皆有一瞬的沉默。 沈如意:肩上的手是谁的,不会是慕容珩的吧? 秦倾:不是说三皇子很内敛吗? 流香和司平:殿下是不是在马车上被人掉包了? “咳,阿倾。”最后还是沈如意轻咳一声打破沉默,“今日是你的生辰,生辰快乐。” 秦倾也立马恢复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啦,来,我们进府吧。” 沈如意试图从慕容珩手下躲开,可只要她有往外走的倾向,肩上就立刻传来一股力量将她拉回。 她看了眼已经转身背过他们的秦倾,终于忍不住侧头低语:“你干什么?!” “马车上的话不要忘了。”慕容珩轻轻启唇回道。 沈如意抬眸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举动是何意。 “过犹不及,太假了也不好。”她轻蹙起眉。 更重要的是,演戏也得提前说啊,而且……不知为何,在秦倾面前她并不想这般虚伪作假。 “我会掌握好分寸。” 慕容珩回了一句,而后便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 沈如意得了自由,正想着快走几步跟上秦倾,就见前头迎面走来两个人。 一个是万廷,而另一个锦衣灰发明显上了年纪的恐怕就是秦倾的祖父——明远候了。 果不其然,沈如意在心里刚有了猜测,秦倾便走上前笑着喊了一声“祖父”。 明远候轻嗯了一声,却是直接越过秦倾继续朝他们走来,几步之外才停下。 “老臣不知三皇子会来有失远迎,还望三皇子勿怪。” “侯爷客气了。”慕容珩恭敬地回了个礼。 沈如意趁此机会和秦倾对视一眼,后者做了个苦脸,恐怕也是没想到慕容珩会跟来便没有提前同她祖父提起。 不过这明远候也就是看着严厉,等再开口时就又在为自家孙女说话了。 “生辰宴还要好些时候,三皇子便过来同老臣们一起坐下聊聊吧,皇子妃就让我家这个丫头陪着在府里逛逛。” 秦倾听此立刻接话:“祖父说的是,殿下,就让我陪皇子妃走走吧。” 慕容珩垂眸看向沈如意:“你呢?” 沈如意心里早就急得不行,可面上却是持着一副淡定脸,道:“秦姑娘同我也算是年龄相仿,便让她带着我逛逛吧。” “嗯。”慕容珩看向流香,“照顾好皇子妃。” “奴婢知晓。” 说罢,慕容珩便跟着明远候和万廷往正厅方向走去。 等三人走远,秦倾便立刻松了口气朝沈如意走来,道:“我看到三皇子,可吓坏了。” “我见到你祖父也吓坏了。”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胸口,她可怕明远候误会自己接近秦倾的用心。 “还好现在什么也不用担心了。”秦倾抬头看着她身后,问道,“你给我带了什么贺礼?” 第57章 说到贺礼, 沈如意立刻想起什么,问道:“府里可有冰?” “冰?应该有吧,祖父不喜热, 因此府里有个小冰窖。”秦倾一边说着一边挽起她的手臂,“你要冰做什么?” 沈如意转头看向流香, 示意她上前, 而后又对秦倾道:“和你的生辰礼有关, 但我现在不能说,总之你先让人带着我这个丫头去一趟冰窖取些冰块来吧。” 她之前万事都有考虑到, 偏偏落了生辰宴设在晚上这件事,直到刚刚在马车上才想起。虽说蛋糕放一天也没事,但秋日里有些闷热,还是得有些冰块阵着会好些。 “小青,你陪流香去冰窖取些冰来, 然后再一起回落园找我们。”秦倾说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流香手里的盒子。 沈如意假装没瞧见这些, 拉过她的手往前走:“带我逛逛这儿吧。” 两个人往前头走去,没多久就听见前头哄闹叫喊的声响。 “那边好像有些热闹?”沈如意下意识问道。 秦倾轻叹一口气:“前头有个小蹴鞠场,是祖父特意办的。” 这话没有说尽, 可沈如意却听明白其中之意,看来这生辰宴也是一场相亲宴。 大临朝的蹴鞠规则较为随性,尤其是这种私下玩乐兴致的比赛, 大多是以个人炫技为主,输赢反倒没那么重要。 “你不过去瞧瞧?”见秦倾并没有要往那头走的意思,沈如意下意识问道。 “这些世家公子大多是外强中干的, 看着也没什么意思。”说着,秦倾牵着她从另一边的小道拐过去,“我们去落园, 那儿有游湖。” 游湖? 这明远候府虽没有三皇子府大,但真是有的逛啊,这么一下对比,三皇子府多少过于板正和寡淡了。 沈如意想起府上那弯弯绕绕的小路,以及各处像复制粘贴一样的摆设,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一句。 落园离蹴鞠场不远,她这头还没吐槽完,游湖用的小舟却已经进入她的视线。 “落星湖。”沈如意站在岸边,轻轻念着石碑上头刻的字。 秦倾招来小厮,吩咐他们将零嘴茶点备好,而后才转过身看向她:“如意,我们上船吧。” 落星湖说起来就是一个大大的圈,中间围着一座完完全全与岸边相离的湖心亭。小舟十分简易,沈如意歪过头,手一伸便能碰触到清澈的湖水。 “这里头竟还有鱼?” 秦倾点点头,凑过来一起看,语气里有些骄傲:“这些鱼是不是很漂亮?” 湖水清澈,自然地连带着水里的鱼儿也看得十分清晰,离沈如意手指最近的那一条通体奶白,几近透明,唯有背鳍的位置是鲜红色。 “很漂亮,这些鱼是你自己养的?” 鱼儿十分活泼,沈如意仅仅是勾了下手指,它便迅速地从一旁游开。 秦倾自然地回道:“是万廷送来的,以前这湖里都是那种很大的黑鱼,我看着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抓来送到厨房去,后来万廷知道我这想法,就送来这些不知名的漂亮小鱼。” 又是万廷。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秦倾,这丫头估计自己都没发现,一旦说起那些普通的世家公子,她就是一副漫不经心还带着淡淡的不屑。可说到万廷,她虽没有明着夸赞过一句,却总能从中体味到一些淡淡的喜悦。 “万公子倒是挺懂你的。”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秦倾果然没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反而大方地点点头:“他呀从小就喜欢跟着我祖父,我们也算是一块长大的,能不懂我嘛。” 沈如意轻拨了下水而后将手收回,试探地问了句道:“那你祖父是不是也很喜欢万公子?” “嗯……”秦倾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而后拿过盘子里一个果子咬了口,道,“我觉得我祖父就差把他当孙子养了,连万太傅都比不过他。” 是孙子养还是孙女婿养,恐怕也只有明远候自己心里清楚了,沈如意在心里默默跟了句,却也没再追问。 这种事还是得他们自己开窍才行,看明远候多次给秦倾“相亲”的举动也能知道,这老爷子也是等着他们自己想通。 感情一事,旁人插手不得。 “姑娘,姑娘!” 就在二人说笑之间,岸边小青突然朝着头大喊。 秦倾回头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李家公子在院外求见。” “李家公子……李澄?不见,我正陪皇子妃呢。” 小青离得远,可语气里也能听出有些为难:“姑娘,李公子说是侯爷让他过来的。” 明远候? 沈如意和秦倾对视一眼,道:“这李家公子我虽不知道是谁,但既然你祖父开口,那你还是去见见吧。” “那你……”秦倾面上有些不高兴,似乎对她祖父的决定有些恼意。 “反正流香也回来了,我让她陪着我就成,大不了过去边上的蹴鞠场瞧瞧也好。”沈如意安慰道。 秦倾听此,只好点头回身让小厮把小舟驶回到岸边。 那李家公子就站在落园外,沈如意经过时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个礼,从样貌上看平平淡淡,属于那种瞧了一眼但却没什么印象的类型。 正是因此,她也没有过多留意。 “阿倾,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沈如意带着流香往蹴鞠场的方向走去,身后那李公子带着明显笑意的话语模模糊糊地传来。 她不由自主地拧起眉,刚刚这人朝她行礼还没觉得怎么样,可这邀请秦倾的话怎么听着有些油腻? 就好像偷偷摸摸做坏事得逞一般的得意…… 想到此处,沈如意忽地顿住脚步,她转头问流香:“刚刚你是和小青一起过来的?” 流香不明所以,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那你们是一起瞧见的那个什么李家公子?” “……是,我们回来的路上碰见的,小青似乎见过他,便行了个礼。” 见过? 沈如意松了口气,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 可心里虽这么想,但她还是忍不住回身朝着秦倾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看去,已经没了人影,便继续问:“这个什么李家公子原话是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 流香想了想,回道:“他一开始说什么真巧,他刚要去找秦姑娘就撞见小青了,而后小青就顺势问他是不是要找姑娘,那李公子点头说是侯爷让他过来陪姑娘逛逛。” “侯爷说让他陪阿倾逛逛?”沈如意眉头紧蹙,低语道,“不应该啊,如果有急事也就罢了,可逛逛……” 明远候明明知道秦倾正在陪自己,怎么可能又让一个世家公子过来? 不对,太不对了。 “快,我们回去!” 沈如意没再过多思考,丢下这么一句便一把抓起两侧的裙裾往前跑去。 流香一脸懵,可她也顾不得其它忙跟了上去:“皇子妃,等等!” 她们走出去并没有太远,可这不是三皇子府,沈如意哪能知道秦倾的具体去向,于是等到她跑回到落园外,她便茫然地停下了脚步。 落园说到底就是观赏性的花园,里里外外没多少下人,她看了一圈无法,只得先往秦倾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去找。 不过在去找之前她还是先进了落园,让之前给她们划船的小厮去前院找明远候或者万廷万公子。 不管那个李公子是不是真的得了明远候的意思才过来,先通知一声准没错。 沈如意虽说心里着急,但也没有过分担心,这里毕竟是明远候府,是秦倾的地盘。那人就算真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恐怕也不敢真动手。 “皇子妃,你是怀疑那个李公子说假话吗?” 从沈如意改了路线反身往秦倾离开的方向走去开始,流香就大概猜到了什么。 “我也不能确定,但现下最紧要的就是找到阿倾。”沈如意说着,正好瞥见一旁修剪枝条的一个仆人,她心下一喜,忙小跑过去问道,“刚刚你可有见你家姑娘从这边走过?” 仆人微微一愣,而后摇摇头:“奴婢也不知,应该,应该是没有。” 没有? 从落园到这里只有两条路,不是这一条,那便是另一条。 沈如意匆匆道了个谢,赶紧转身又跑了回去。 另一条道要比之前的更为僻静,小路两边的草木也远没有之前打理得那么干净。 “来人,来……人!” 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从左前方响起,流香吓了一跳,忙抓住沈如意的衣袖:“皇子妃,你,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是小青。” 沈如意心头有些慌乱,可话说出口却极为镇定,她目光随意往边上一扫,定在一根被丢弃的木棍上…… 第58章 呼喊声是来自左前方的那片林子, 在沈如意赶到之前,她其实没太敢想会是什么场景,但听着小青的喊叫声她下意识只觉得不妙。 然而…… 沈如意拖着木棍站在林子口, 十步之外的亭子里一个蓝袍男子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手头也拿着一根木棍, 正高高举着, 眼看着就要落下。 “姑娘, 不要啊,来人, 来……”小青一手抱住秦倾的胳膊,余光正好扫到林子口这边,话头骤转,“皇子妃,皇子妃!快, 快让姑娘收手啊!” 沈如意听着那李家公子的嚎叫, 正待开口说什么,秦倾却先发了话。 “如意你来得正好,快过来揍他!” 小青一听这话, 几乎已经放弃阻拦,只一双眼急切切地看着沈如意。 “阿倾。”沈如意走上前,垂眸瞥了眼大气不敢喘的李家公子, 笑道,“这是怎么了?” 秦倾举着木棍轻轻点在李家公子的右肩,冷哼一声:“你自己说!” 李家公子猛地抖了下, 额间一颗豆大的汗顺着鼻梁滚落到嘴巴上:“我,是我贪图阿倾……” “嗯?!”秦倾的手微微使力。 “秦姑娘,是秦姑娘!是我不自量力贪图秦姑娘的美色, 想要逼迫秦姑娘……” 沈如意眉头一蹙,轻斥道:“行了,闭嘴吧。” 柱子边的男人眼皮瑟缩地一抬,触及到她的目光后便倏地又垂下去,嘴巴紧抿。 秦倾见状抬起木棍往边上一丢,双手拍了拍,看向小青:“去让人把他带到官府。” 小青愣了愣,就在她要应声之际,众人身后林子口处又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 “不能带去官府!” 沈如意侧身回头,一眼正对上慕容珩的目光,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不过出声的并非是慕容珩,而是他身侧那个面上急色还未退去的万廷。 “为什么不能带去官府?”秦倾走上前,顿了顿,突然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此话一出,沈如意便立刻察觉到万廷投来的目光,于是便开口替他答道:“是我托落园的小厮去找万公子过来的。” 秦倾了然,又想到之前的话题,皱着秀气的眉头道:“这人欲轻薄于我,送交官府有何不妥,难道还想着就这么放过他?” “不管你在府里想怎么对付他,但送交官府就是不行。” 一贯对秦倾有求必应的万廷突然这么强硬,便是连沈如意都有些意外,更别说是秦倾了。果然,这丫头听完这话,也不管边上还有慕容珩在,提高声量道: “这种好色之徒我打一顿已经是脏了我的手,直接送去官府,按着大临律法来办就是。”秦倾语气已有不悦,“你若是担心得罪他爹,不用插手,我让小青去办便是。” “你莫要胡言!”万廷面上一白,“他若是送去官府,此事便会闹大,到时你……” 未等他说完,秦倾先一步打断:“这件事丢脸的是他李家,我何须担心闹大?” 两人一言一语,面上都有些不好看。 那李色狼虽说没有得到什么便宜,可秦倾遭遇这种事心情定然是不悦的,本来见着自己人都过来了以为能顺利了结此事,可谁想一向顺着自己的万廷会出声反对。 这下子,烦躁与恼意自然都涌了上来。 沈如意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万廷身上,都说旁观者清,这话确实在理。 其实万廷从始至终也没说要绕过那李公子,只是反对将他交由官府处理,可秦倾处在情绪之中,下意识忽略了这点,只抓住了万廷那句强硬的“送官府就是不行”。 “万公子是担心大张旗鼓地将这人送出去,有损阿倾清誉吧。”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这句口。 秦倾一愣,先是朝她看了眼,而后又转回看向万廷,后者面色仍旧不太好,但也算是稍稍有些缓和。 “我……他又没得逞能损我什么清誉啊?” 万廷才缓下去的脸又崩了起来,欲言又止地动动嘴唇却说不出话。 沈如意瞧着急需要一个台阶下的秦倾,正思考着该怎么开口,忽然感觉到边上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微侧过头去,却见是来这儿后还未发一言的慕容珩。 等等,她差点忘了,处理这种事以及解决这种小人,在场这些人中只有慕容珩这厮最有经验也最有手段啊。 可就算沈如意想到这点,她也张不了这个口。 先不说慕容珩本就性情淡薄疏离,与他无关的事鲜少插手,哪怕这事发生在她这个三皇子妃身上,她也不能完全保证慕容珩会主动提出帮忙。 罢了,还是先把秦倾想要的台阶递出去吧。 “阿倾,其实万……” “司平,将那人领过来。” 沈如意的话被截断,她抬眸看去,开口的正是慕容珩。 “三皇子?”万廷似有不解。 慕容珩的目光轻扫过沈如意而后落在万廷身上,启唇道:“这人是礼部尚书之子李澄?” 万廷愣了愣,这才确定慕容珩是真的要插手此事,点头道:“是,说起来他也算是阿倾的表哥。” “表哥?”这下轮到沈如意震惊了。 秦倾十分不愿地点点头:“不是很亲,都好几辈往上来的。” 沈如意了然,难怪这人一开始叫秦倾小名,她没有听见秦倾直接抗拒。 正在这时司平走了回来,他手下的李澄不知何时昏睡过去,现下几乎是被拖着走来的。 “你想怎么处理此事?”沈如意看向慕容珩,问出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秦姑娘不想让他逃过律法的惩治那便送进官府。” 本来已经放下心来的万廷这时又是一惊:“三皇子?!” 慕容珩并未理会,继续道:“不过秦姑娘有所不知,轻薄女子这种罪名往往很难定罪,若真想惩治李澄,恐怕还得换个名头。” “换个名头?”秦倾不解,下意识看向沈如意。 可实际上,沈如意同样没能猜透慕容珩的心思。 “若是秦姑娘还有万大人信得过,这人便交由我的人来处理。” 慕容珩并未直接说出自己处理方式,只模糊地说道。 万廷看了眼对面的秦倾,语气已经恢复到过去那般温和:“此事与你有关,你自己怎么看?” 秦倾抿抿唇,半晌后抬头看向慕容珩道:“我信得过如意,自然也信得过三皇子,此事便劳烦殿下了。” 沈如意站在一旁忍不住轻咳两声,这小小的动静自然没能逃过慕容珩的眼,不过他也并未说什么,只示意司平将李澄先带下去。 这一场意外勉强算是告一段落,正好午膳时间快到了,众人便一道往前厅走去。 路上,两女两男一前一后地走着。 忽然,秦倾想起什么,侧头问身边人:“对了如意,你怎么知道我这边会出事啊?” 身后的两个男人都下意识投去目光,不过沈如意注意力都在前头并未察觉,道:“一开始我听见他叫你阿倾心里便觉得有些别扭,可当时并未多想,直到走出几步,我问流香她和小青是怎么在路上遇见李澄的,这才确定此人不对。” “你拿着棍突然出现,我其实吓了一跳,哈哈哈。” 沈如意听到这话,也不免有些好笑,道:“你还说我呢,我一开始在林子外听见小青喊叫,还以为是你被人欺负了,谁想一进去跪地求饶的是李澄那渣子。看来,你这功夫不错啊。” 秦倾其实并不会什么武功,她这话是带着点调侃式的夸赞。 “我不是说了吗,这些富家子弟都是外强中干,尤其像李澄这样整日流连风月场的人,能有多大力气对付我。” 秦倾说着,声量越来越低,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沈如意听出这话里的内涵,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这是在说李澄哪儿哪儿都“不行”呢。 两个姑娘在前头偷偷笑着,后边俩人却十分沉默。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万廷最先忍不住,不着痕迹地轻咳两声,试图提醒秦倾,这里还有外人在。 可是秦倾现下只想着玩闹,哪能注意到这个,倒是沈如意耳尖先听到了,而后被挽着的手臂轻轻动了动,示意秦倾后头有人提醒了。 “不说了不说了。” 秦倾看懂暗示,故意放大声量。 …… 前厅。 秦倾的生辰宴在晚上,所以大多数宾客都还未到,现下来的要么是和明远候府私交甚好的,要么就是和秦倾自己关系不错。 沈如意属于后者,而广清王大概就属于前者。 第59章 因着明远候府的宾客, 沈如意基本都不认识,所以在一众人之间的广清王夫妇尤其显眼。而当他们进了大堂后,坐在主桌边喝茶的广清王亦在第一时间就看了过来。 “三皇子回来了。” 这话一出, 沈如意下意识就侧头看了眼慕容珩,他们之前就已经碰上了? “王叔。”慕容珩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目光, 只淡淡地朝着广清王的方向颔首致意, 二人虽同坐一桌, 但位置并不算近。 明远候本来正在同下人说着什么,听到这边的动静便缓缓看了过来, 道:“阿倾,发生何事了?” 秦倾愣了下,半晌后笑道:“没什么事。” 明远候显然不信,眼神一转看向万廷,这道目光虽不算犀利, 但到底是久经岁月, 让人下意识神经紧绷起来。 “廷儿?” “确实……没什么大事。” 其实万廷回得也不是那么自然,但明远候听完这话顿了顿却没有再继续追问,只点点头沉声道:“你们也大了, 有些事自己把握好度。” 沈如意垂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手刚刚放下酒杯一旁秦倾偷偷握住,她不着痕迹地侧过头, 只见秦倾正在朝自己眨眼。 无声的对话悄然进行着—— “你有没有被我祖父吓到?” “还好。” “我们赶紧用完午膳,待会儿回我院子里待一会儿。” “好。” 这边正悄咪咪地交流着,大堂里却忽然走进几个人。 “侯爷, 父王。” 干脆且带着浅浅气势的请安声在背后响起,沈如意回过头,来人一身窄袖紫裙, 正是荣平县主慕容姝。 “荣平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明远候示意她坐下,随口问道。 “蹴鞠实在太好玩了,一不小心便忘了时辰。” 慕容姝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在席位之间轻扫一圈。 本来按着规矩她应该坐在广清王妃身边,可偏偏之前有位夫人和王妃聊着天顺势就坐了下来,位置就这么没了。 如今主桌的空位只剩下两个,一个是原本秦倾的位置——明远候身侧,另一个便是慕容珩的右手边。 沈如意抬眸看了眼,就见慕容姝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朝他们这边走来。 “三皇子,我坐这儿可以吗?” 只听得慕容珩一如既往淡淡开口:“随意。” “今日蹴鞠赛看样子很是热闹啊。”等全部落座,广清王忽然开口。 明远候看了眼秦倾,点点头意有所指道:“可惜有的人就是不爱看。” “祖父,这是您最爱吃的米糕,来,我给您夹一块。”秦倾拿过边上的公筷夹起前头碟子里的绿豆米糕,反应极为迅速地打断她祖父的话。 明远候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可吃着米糕时嘴角的弧度还是暴露了他好转的心情。 沈如意看着这一幕,心道,这爷孙俩倒是自有一套相处模式。 正在她心里暗自感叹之际,一旁慕容姝却忽然出声—— “殿下似乎特比喜欢甜食啊。” 其实这话本来没有什么,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可慕容姝才落座这么一会儿,就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这么想着,沈如意循声看过去,慕容珩倒是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对方口中的人不是他一般。 按理说没得到回应,慕容姝也就该早点转个话题给自己化解下尴尬,然而她内心的强大确实是沈如意没料到的。 “一直听父王说起侯爷府上的藕粉圆子有多么得香甜爽口,今日可终于尝到了。” 明远候淡淡笑了下:“喜欢就多吃一些。” “你这丫头,平日里也没见你说喜欢这个啊。”广清王妃笑着说了句。 慕容姝扬起一侧唇角,明媚又张扬道:“这不是倾儿妹妹生辰吗,心情好。” 坐在沈如意身侧的“倾儿妹妹”倏地一抖,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荣平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不见她这般啊。” “……”沈如意抿唇不语,她对荣平的印象只存在于书面间了了几句,哪能说出什么。 不过她这个想法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因为下一瞬慕容姝又一次开口。 “殿下可是要尝尝这藕粉圆子?荷香,快替殿下盛一碗。” 一次示好可以看做是不经意,可真要细数起来,从篝火宴到眼下已经足有三次了。 三次总不可能都是无意为之吧? 眼见着那丫鬟手里的琉璃碗就要端过来,沈如意想也没想便开口:“荣平县主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慕容姝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开口一般,莞尔道:“皇子妃,这藕粉圆子是真的不错,比宫里御厨做得还要爽口嫩滑些。” “这藕粉圆子刚刚我也尝了,确实不错,不过有一点县主似乎误会了。”沈如意说着看向右手侧的慕容珩,这厮听完她的话也投来目光,二人正好对上视线,她勾起一抹弧度适宜的温婉笑意道,“我们殿下他最不喜的便是甜腻之物,是吧殿下?” 不是说要在外人面前展现他们二人感情和睦吗? 在其他女子暗戳戳挑衅的时候,她这般回击,某人是否也该好好配合呢? 沈如意笑意延展,眉眼弯弯地直直看着慕容珩。主桌上有片刻的沉默,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这边。 “如意说得对。”一直不作声的慕容珩终于开了金口,他伸出左手轻覆在沈如意放在桌面的手上,“我确实不怎么吃甜口之物,偶尔尝尝甜食也不过是因着如意爱吃,我跟着尝尝罢了。” 沈如意一愣,还没等她消化完这句话,那边又继续道:“不过荣平的好意也不该拒绝,荷香,把藕粉圆子端到皇子妃这儿。” “……”沈如意看着眼前这漂亮的琉璃碗,里头圆润小巧的圆子看着就十分甜爽嫩滑。 慕容珩淡笑着开口:“荣平应该不会介意吧?” 慕容姝眼里快速闪过一道光,面上却仍旧一副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自然。” “既然这样,如意就替我尝尝吧。”慕容珩侧回头。 已经隐隐感觉到牙疼的沈如意:“……” 午膳后。 “如意,你没事吧?” 清水院里,秦倾递过一杯清茶,凑到沈如意身边问道。 “没事,就是嘴里太甜了。”她接过茶杯,仰头喝下。 “你和三皇子在席上干嘛呢,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听到这话,沈如意轻哼一声,现下慕容珩也不在,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大概就是我想算计他却反被他算计。” “算……计?”秦倾对小两口的生活充满疑惑。 沈如意没有细细回答,满脑子都是后悔,当时只顾着解决那碗藕粉圆子,却忘了找机会再反击回去。 不过在那之前,她有一个问题得问问秦倾:“你和慕容姝熟吗?” “慕容姝?”秦倾顿了下摇摇头,“广清王同祖父相熟,但我同慕容姝不过是点头之交,她也很少来侯府。” “听她今日话里的意思,那蹴鞠赛她去了?” “应该是,她对什么骑射蹴鞠一向感兴趣,每次听人提起她旁人都会夸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说什么若她是个男子定然是做大将军的命。” 沈如意一边听着一边回忆原著,心道,慕容姝确实有才,只可惜站错了边。 可是现在看来,慕容姝给慕容珩示好的意图太过明显,难道这也是她穿越过来后出现的连锁反应? “如意,你在想什么?” 秦倾开口拉回她的思绪。 “没什么,就是觉得可惜。” “可惜?” 沈如意点点头,意味不明道:“可惜一个事业型反派不务正业了。” 秦倾:“啊?” 第60章 秦倾的生辰宴设在了落园, 因着她是这次的主角,沈如意也不能再霸着她让她陪着自己逛。因此在陪着秦倾梳妆完后,她便先一步离开, 按着原来的约定去落园同慕容珩汇合。 落园此刻的氛围同白日里大有不同,落星湖中心的亭子里挂满了彩灯, 一圈湖面皆飘着漂亮的莲花灯盏。 沈如意一走进便被里头的景象给震惊到, 她着实没想到明远候这般正经的人物也能接受这样的热闹场面。 “皇子妃!” 司平的声音从身后侧传来, 沈如意回过身看去,慕容珩并不在他身边。 “殿下呢?” “殿下在湖那边的席位上。” 沈如意了然, 边走边说:“司平,你在院子口再等会儿,流香去取生辰礼还没回,到时候你带她过来。” 司平点点头:“好。” 吩咐完这件事,沈如意便朝着落星湖的另一头走去, 那里早已设好席位。 慕容珩虽同明远候府不亲近不相熟, 但他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既然来了那也定是坐在离明远候最近的位置,而现实也确实如此。 沈如意走进席间, 看着最前头某张席位上熟悉的身影以及……另一个十分陌生,但显然身姿曼妙的女子背影。 啧啧啧,这么快身边就有人了? 她轻挑眉头, 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并无半点避讳。 距离席位还剩下两三步的时候,座位上的人终于发现了她, 眼中微微一愣后开口:“怎么现在才过来?” 沈如意眉眼温和,目光轻扫过慕容珩身边的女子,样貌生得不错, 娇俏美艳。 “陪阿倾梳完妆花了些时间。”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的视线,转而将目光落在慕容珩身侧被人占了的位置。 “云芙见过皇子妃。”半靠在椅子上的人终于有了动作,虚虚软软地朝她福了福身。 沈如意没有开口让她起身,反而转头看向边上一直候着的侯府丫鬟,道:“给这儿再添一张椅子。” 云芙僵着身子,勾人的双眸倏地朝她看来。 “怎么,没听清楚吗?”沈如意当作没瞧见她怔愣的目光,继续朝丫鬟说道。 丫鬟愣了愣,这场面她可没见过,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这里不是有位置吗?”慕容珩一如既往地冷静。 沈如意看着他这般淡定如常的面孔实在惊讶,这人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轻瞥了眼云芙,而后道:“这里不是还有个人吗?” “谁?”慕容珩回得很快,丝毫没有犹豫。 云芙:“……” 沈如意再三确认慕容珩的神情,确定这人没在胡言乱语,于是便问:“这个云芙姑娘,你没瞧见?” 幸好慕容珩没有真眼瞎,他听完这话转过头看了身侧的人一眼,而后道:“她说自己脚崴了要扶椅子歇会儿,你若是不想坐别人碰过的椅子也可以另换一把。” 脚崴了要扶椅子? 竟是因为这个? 沈如意看着云芙面上浮现一丝尴尬,笑道:“姑娘崴了脚竟然没在第一时间找大夫来,可真是英勇。” “我……”云芙突地一下变脸,做出一副恐惧怯懦的样,“皇子妃请恕罪,云芙真不是故意要碰皇子妃的椅子……” “等等,这椅子可不是我的,这里所有东西都是侯府的,你要靠便靠,无妨。” 沈如意说着,正巧瞥见刚刚的丫鬟拿了新椅子过来,于是便开口道:“将椅子放这一侧,然后把桌子也移一移。” 丫鬟又是一下怔愣,偷偷看了眼坐在位置上的慕容珩。 “既然皇子妃开口了,照着做便是。”慕容珩从位置上起身同沈如意站到一边。 桌子被整体往左移了移,位置正好就是新的椅子和慕容珩原先那把椅子所在之处。相应的,云芙之前半靠着的椅子就显得十分突兀,孤零零地落在一边。 一切重新摆好,沈如意和慕容珩双双坐下,半晌,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向云芙,笑道:“云芙姑娘可一定要多靠一会儿,生辰宴马上就要开始,这时候去找大夫可就不那么好了。” 正准备离开的云芙动作一滞,扯出一抹笑:“……多谢皇子妃关心。” 沈如意会心一笑转过头,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而后朝身侧低语:“这云芙是哪家的姑娘啊?” 慕容珩直挺着脊背,听到声音垂眸看过去,视线正好落在她微微沾湿的朱唇上,不自觉地喉间一滚,道:“不知。” “不知?”沈如意没发觉身侧之人的异样,反而朝他轻一挑眉,“看来这云芙姑娘技术不到位啊,连话也没说上。” 否则就这女子接近慕容珩的目的,一定巴不得第一时间就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一遍才是。 “我不喜欢和人说废话。”慕容珩收回视线,语气淡淡。 沈如意正想回怼一句,可席间却突然一阵哄闹,她侧头看去,是秦倾同明远候一并朝这边走来。 主角上线,她便也瞬间将刚刚的事抛之脑后,对于她而言,解决云芙不过就像是玩个小游戏罢了。 虽然以往每次听到慕容珩说不能让人看出他们俩是“虚假恩爱夫妻”的话,她总是表现得不甚在意,但这不意味着她愿意让人在这种场合看了笑话。 尤其这是秦倾的生辰宴,她可不想到时候旁人说起这场生辰宴只记得三皇子的风流八卦。 …… “谢谢王妃。” 秦倾俏皮的笑语将沈如意的思绪拉回,她循声看过去,只见广清王妃正将自己手中的一支金镶玉步摇插.入秦倾的发间。 “这是当年福熙皇后赠予我的,名字就叫做倾世,同你的名字很像,也算是缘分。”广清王妃抚了抚上头的珠玉,笑着说道。 一般来说大多数人的礼物都是提早送去让侯府里的人记录收下,唯有一些重要人物会在筵席上当面赠送。 沈如意自然属于后者,不过她可真不大习惯这么大庭广众地拆礼物,尤其她这礼还是个吃的。 “皇子妃,蛋糕取来了。”流香微微喘着气,从后面绕到他们的位置上。 沈如意点点头,想了想又问:“蜡烛带了吗?” “带了。” 慕容珩在一旁听见,有些疑惑:“要蜡烛做什么?” 沈如意起身朝流香招招手,示意她跟上,而后垂眸看着他道:“你等着看就行了。” “如……三皇子妃。” 秦倾见她走来,立刻露出一个只有两人能体味的笑。 “阿倾,生辰快乐。” 沈如意亲手打开盒子将千层蛋糕取出。 “这是什么?”秦倾一愣,眼里含着惊喜。 边上几个最靠近的席位上皆流出丝丝细语,似乎也在讨论猜测。 “这叫生辰蛋糕。”沈如意将一根小拇指细的红烛插.进千层蛋糕正中间,而后让流香点上,“来,许个愿然后将蜡烛吹灭。” 秦倾面上有些懵懂,可却十分听话地闭上眼开始默念,半晌她忽然睁开眼,道:“许什么愿都可以吗?” “当然。” 秦倾展颜一笑,又一次开始许愿,片刻后她睁眼准备吹蜡烛,一眼便瞧见上头看着有些别扭的字迹—— “平安喜乐。” 沈如意莞尔,在蜡烛吹灭的一瞬间,轻启唇道:“希望阿倾这辈子无虑无忧,一生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加更!!!最近太忙了! 第61章 回皇子府的马车上, 沈如意已明显感觉到有些疲惫。 说起来,这还是除了秋猎外头一次这么一整天都在外走动,虽说心里头高兴, 但一坐上马车,双眼皮便止不住地往下耷拉。 慕容珩坐在她身侧, 一开始也沉默着, 直到马车走出一段路, 突然主动打破了这份安静。 “你今日赠给秦倾的蛋糕和前几日送给我的是一样的吧?” 沈如意迷迷糊糊地听着,反应一会儿才动了动脑袋:“是啊, 那天是我头一次做,总得找人先尝尝味道。” “……找人尝尝味道?” 慕容珩语气有些僵硬,可沈如意却压根没听出什么异样,只道:“我不爱吃甜食,越甜反而越不喜欢, 只好让你先尝尝。” 话一说完, 她就歪过脑袋,咕哝一句:“我先睡会儿,等到了叫我一声。” 车厢内很快安静下去, 唯有浅浅的呼吸声萦绕着。慕容珩侧过头,沈如意那梳的又高又复杂的发髻隔着车厢板,看上去靠着有些不舒服。 他默默地看了很久, 却并没有动作。 突然,不知是不是碰上了碎石头,马车猛地一下颠簸, 沈如意眼见着就要往前头栽去。这一次慕容珩反应极为迅速,长臂一伸便将沈如意往回一带。 “殿下,刚刚一只猫突然从边上窜出来, 马车不得已拐了一下,你和皇子妃没事吧?” 司平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慕容珩垂眸看着沈如意,自然地将她的脑袋带到自己肩上,等做完这一切他才淡淡开口:“没事。” 马车继续平稳着朝皇子府驶去,沈如意睡得也愈发安然。 慕容珩感受着肩膀处不轻不重的压力,突然面上有那么些许的不自在,正巧外头夜风微拂带着车帘一角掀起,他余光一瞥,“栗子铺”几个字映入眼帘。 “司平,停一下。” 马车应声停下,司平在外头问道:“殿下,怎么了?” “边上有个糖炒栗子的小铺,去买一些来。” “殿下怎么想到吃糖炒栗子了?”司平下意识问道。 慕容珩面上一顿,旋即回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去。” 司平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跟车夫说了一声便跳下马朝着街边的铺子走去,这铺子正好要关门,新鲜的糖炒栗子只剩下了一点。 “有多少都给我包起来吧。”司平倒也不为难,他心里其实还疑惑着呢,这殿下平日里也没见有多喜欢吃栗子啊,怎么突然临时叫停马车让他来买? 不过哪怕他心里困惑不少,回到马车上他也没再多问。 而车厢里头,慕容珩将包着糖炒栗子的纸盒放在一边,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大约一刻钟后,马车终于在皇子府外缓缓停下,沈如意看着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慕容珩眸中微动,手微微一抬往她背后伸去,就在这时司平突然朝里头开口: “殿下,到了。” 这本是例行的一句话,可偏偏这话一落,靠在慕容珩肩膀上的人也随之轻轻一动,迷糊且带着点慵懒的声音跟着响起—— “到了啊?” 沈如意缓缓睁开眼,而后便是一愣,咦,这个世界怎么歪了? “是到了。” 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她登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姿势,猛地直起腰看向身侧:“我……” “是你自己睡着睡着歪到我这的。” 还没等她开口,慕容珩就先抛出这么一句。 沈如意忘了自己的尴尬,反而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我也没说其它的啊。” 慕容珩:“……下马车吧。” 沈如意瞥了他一眼,准备跟着他往外走,谁想余光正好扫过一旁的油纸盒,她问道:“这是什么?” 慕容珩回过头看了眼,道:“糖炒栗子,你想要就带回去吧。” “啊?”沈如意还没反应过来,前头的人已经掀了车帘走出去。 等她带着油纸盒下了马车,外头早已没了慕容珩的身影,唯有车夫和流香在一旁等着。 “皇子妃,我们进去吧。” 沈如意点点头,随口问道:“流香,这糖炒栗子哪来的?” 流香看了她手里的纸盒一眼,也有些意外:“这是刚刚回来路上殿下让司平去买的,怎么在皇子妃你这儿?” “是他让我拿着的。” 沈如意蹙了蹙眉,心道,难道慕容珩已经尝过,味道并不好? 她一边走着一边垂眸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可这包装还完好无损,应该没被打开过才是。 “皇子妃,明日秦姑娘就要来府上,今日可得早些休息。” 流香的话让沈如意一愣,瞬间便将糖炒栗子的事抛到脑后,道:“明日我还有件事要同你说。” “啊?什么事?” “明日再说。” 沈如意神秘一笑,而后大步朝前走去,徒留流香一人在原地愣了半天。橘子 “还不快跟上来?”听到身后停下的脚步,她忍不住笑着回头催道。 流香回过神,赶紧跑上前。 翌日。 沈如意才用完早膳没多久,下人便来通报说是明远候府的姑娘求见。 “让她进来便是,以后也不必通传了。” 这头吩咐完,她就带着流香往书房走去。 “皇子妃,自从你昨夜说有事要说,奴婢都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都在猜你要说些什么。”流香面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 沈如意心里微动,从书房架子上拿过一些稿纸后转过头:“你应该也知道我常常一个人呆在这屋里写东西吧。” 流香睁着双大眼无声地点点头。 “你以前问我,我都说是在练字,其实并不是。” 沈如意看着流香,听完这话,她似乎并没有很意外,不过也很正常,她那蹩脚且敷衍的回答任谁听多了都不会信。 “那皇子妃是在写什么?” 虽然之前沈如意就想好要和流香坦白,可真到开口的时候,她还真有些难为情。但是既然已经决定,那么还是早些说出口为好。 “其实……我是在写话本子。” 流香愣了愣,像是在脑中消化这几个字:“话本子?” 沈如意直接将她新写的稿子递了过去,道:“之前去云景书坊并不是为了买书,而是为了出书。” “出书?!”流香一声惊叹,接过稿子看了眼,“皇子妃,你竟然要出书了!” “咳咳,我就是试试。” 流香低着头又看了几眼,再抬头时双眼忽然变得微红。 沈如意一惊,有些猝不及防道:“你这是做什么?” “其实奴婢一直知道姑娘你不信任我,我还以为要一直这样下去呢,呜呜呜……” 流香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沈如意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看着就好像是她把人欺负了,赶忙拿过帕子递过去:“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那个一直住在丞相府的人,对于你有些陌生罢了。” 她对流香确实没有真的不信任一说,对于这丫头的忠心她是能保证的,毕竟原著里她就没有害过原主。 只不过在写书的这件事上,她下意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罢了,若不是秋猎的时候被秦倾意外知晓,或许她只会继续独自一人写书,而后再独自一人找书房刻印售卖。 “姑娘,这么久了,其实奴婢也看出来丞相待你同之玉姑娘很是不同……”流香话里带着心疼,“不过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姑娘,以后姑娘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这一口一个姑娘,看似有些不合规矩,其实也只是流香真心流露,对于她来说沈如意不仅仅是三皇子妃,而是她一路从沈家服侍过来的如意姑娘。 “叩叩。” 两个人还沉浸在微微伤感之中时,房门突然被人叩响。 沈如意转头看去,是外头的小厮。 “皇子妃,秦姑娘到了。” 这么快? “快请她进来。” 她这边话一落,外头秦倾的笑声就跟着传了进来。 “我就说嘛,你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秦倾手里提着一个盒子,朝着小厮轻轻一摆手,“我直接跟他过来了。” 沈如意摇头失笑,转头看向流香:“去沏壶茶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 秦倾随意一瞥,有些讶异:“咦,你这丫头怎么红着眼呢,难道你责骂她了?” 流香正要出门,听到这话忙先一步解释:“秦姑娘不是的……” “流香,你去吧,这事我自己来说就行。”沈如意看了眼一脸八卦的秦倾,伸手牵着她往里屋走,“你之前不是说让我早些将自己写书的事告诉她吗,我刚刚说了。” “那……那她为什么哭啊?”秦倾轻笑一声,“总不会是看了你写的书后看哭的吧?” “我之前的稿子还在书坊呢,新写的部分可没有什么能让人哭的地方。” “那她哭什么?” 沈如意顿了顿,言简意赅道:“感动哭的。” “感动?” 秦倾已经看不明白这对主仆了,她摇摇头道:“算了算了,总之你说了也好,日后方便些,今日过来除了想逛逛你们皇子府,我还有件东西想给你看看。” 沈如意早就发现她手里的锦盒,问道:“你这盒子看着有些眼熟,我是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待会儿还有一更感谢在2020-08-02 23:59:05~2020-08-04 22: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露为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这是万廷昨日送我的生辰礼。” 说着, 秦倾将锦盒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沈如意一瞬不瞬地盯着,一枚月牙形的羊脂白玉挂坠静静地置放在里头,下面是软毛制成的垫子。 “这个挂坠倒是挺好看的。” 可是真要说起来,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她面上不解, 却并没有问出。 不过秦倾却像看穿她的心思, 伸手卷着红绳将挂坠取出, 道:“你再看看。” 挂坠突然凑近,沈如意眨了眨眼, 下意识便专注起来,而后她便发现了这挂坠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这上头是不是有个小人?” 这枚羊脂白玉挂坠看着就像是一个弯月,下方回勾的位置若是迎着光看,就能发现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小人正坐在那儿。 小人太小了, 寥寥几笔, 可从那小人头上飒爽飘飞的马尾可以大概猜出这上头的小人约莫就是秦倾本人。 很快,秦倾开口证实了她心中所想:“这上头的小人就是我。” “可以啊,这挂坠也不算大, 竟然还能刻着这么一个小人,倒是很符合你的形象。”沈如意忍不住替万廷夸一夸。 可谁想她这话一说完,秦倾面上突然变得有些犹豫, 她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秦倾将挂坠放回原处, 轻叹着气坐下,解释道,“这上头的小人是万廷自己刻的。” “万廷刻的?!” 沈如意很是意外, 这万廷平日看着板板正正,竟然还会有这种浪漫的小心思,等等,浪漫…… 还没等她问出话,秦倾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一开始收下这挂坠,也没多大反应,就觉得挺随身的,日后也可以佩戴着。可昨夜生辰宴结束我送万廷出门,他忽然告诉我挂坠上有个小人,是他刻的一个我。” “他应该不只说了这些吧?” 秦倾微讶,道:“你怎么知道?” 沈如意看着她有些迷茫的脸缓缓开口:“若只是这样,你也不至于拿着这贺礼来找我,对你们两个人来说这些小玩意也不算什么特别的,哪怕他亲自刻小人,也只能说他同你相熟,关系好。” “是啊,当时他刚和我说完我也没有多想,可谁知道他在离开前又说了句话。” “什么?” 秦倾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其实他说的话也没什么,他说这挂坠一定要好好带着,这是他特意找万佛寺的高僧开光过的。” “那你纠结什么?”沈如意没等来自己想听到的回答,有些意外道。 “关键不是他说的这话是什么,而是他在说这话时的眼神。”秦倾索性一股脑都说了,“虽然夜里黑,但边上就是红灯笼,他的神情我都看清楚了,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这书呆子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沈如意有些想笑,但还是装作什么也不懂似地问道:“什么样的表情啊?” “……”秦倾双颊逐渐泛红,双眸避开她的注视,低低道,“其实我也说不来,就是我对视不了的神情,他说完那些话,我只磕磕绊绊地哦了句,然后就跑开了。” “跑开了?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打趣着,这姑娘怕是还没弄明白这里头的感情,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我也不知道,就好像我看话本子里头男主角和女主角互诉心意的时候,就有些不好意思……” “就只有不好意思吗?” 秦倾犹豫了下点点头:“应该吧,反正我跑开了,如意你说,我这样应该没什么不对吧。” 沈如意听完只觉得万廷确实挺难的,这小子估计也是鼓足勇气想要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结果对面这姑娘信号是接收到了,但显然还没看清她自己的内心。 “那一日我们在街上遇见万廷,他应该就是去取这个挂坠的吧。”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帮万廷一把,“万廷这人你比我了解,按着他的性子应该很少会这么早就从翰林院离开吧,看来他对你的事确实很上心。” 秦倾看着她,点点头:“这我一直知道。” “一个人行为处事都是有其理由的,我同万廷接触少,就我看来他是个温文有礼,还有些……就像你说的书呆子那样。”沈如意指指盒子,“像这种什么在挂坠上刻小人的事,其实与他的性格并不符。” “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想的那样。”沈如意看着秦倾的眼,肯定地说着,“这种事虽说可以用你们关系本来就亲近来解释,但显然并不是,万廷他这是……喜欢你。” 这最后几个字一出口,秦倾直接趴在了桌上。 难得看见这个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表现出逃避的情绪,沈如意抬手抚了抚她的背,道:“其实这种事很简单,你若是也喜欢他,那便找机会回应他,若是不喜欢他……” “若是不喜欢,怎么办?”秦倾忽地抬起头。 这反应要是被万廷瞧见了,估摸着得难过好一会儿,沈如意认真回道:“若你真的不喜欢,你可以假装不知道,或者直接拒绝。” 按着秦倾的性格,那当然是直接拒绝,可她沉默半晌开口道:“我还是假装不知道吧。” 沈如意不算太意外,因为心里有纠结所以才想装作一切没有发生,只有毫不在意才会无所顾忌地拒绝。 秦倾心里是有万廷的,但显然她自己没有感觉到。 沈如意虽然能用笔写别人的感情,但实际上也是个感情小白,她想了又想,也没什么办法能让秦倾看清自己心意。 唯有一个万金油,那就是时间。 见秦倾越发沉闷,沈如意主动开口:“带你去外头逛逛吧,放松一下心情也好。” “好吧。” 两个人出门时,流香正好带着几个丫鬟来送茶点。 “皇子妃这是要出门?” 沈如意看着她们,想了想道:“你们将这些送去花园里的凉亭吧,流香你带着她们过去。” 流香福身应下:“是。” 花园。 “这皇子府里的路怎么这么弯弯绕绕的?”秦倾挽着沈如意的胳膊,心情放松些后忍不住吐槽。 “所以在这里很容易迷路。” 两个人说笑着往前头,忽然拐角处的月洞门传来细细碎碎的谈话声,仔细一听,是一男一女。 秦倾脚步一顿看向沈如意,后者察觉到这目光,心下了然,那头的男声明显是慕容珩。 就在二人纠结着要不要继续走的时候,拐角处的人却已经先一步走了出来。 第63章 沈如意看着前头并肩走来的一对男女, 心下着实有些意外,这两人什么时候熟悉到能单独说话了? “好巧,竟然在这里遇上皇子妃了。” 开口的人正是昨夜才见过面的荣平县主慕容姝。 “殿下。”沈如意还是照例先给慕容珩施了个礼, 而后才看向他身边的人,笑道, “确实挺巧的, 我都不知道县主竟然来府里了。” “荣平是替王叔来取一件东西的。”慕容珩面上似乎也有些意外, 难得地开口解释一句,而后看了眼秦倾和身后跟着的丫鬟, “你们这是要去凉亭?” 沈如意点点头,并未多问到底要取什么才会让他们出现在花园,只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不打扰殿下和县主了。” 慕容珩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正要开口时边上的慕容姝却先出声道:“取东西并不急,难得来一趟三皇子府, 还碰上秦姑娘, 不若一起去凉亭坐坐。” 沈如意抬眸看着对面的女子,慕容姝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展着大方自信的笑,只不过她可不想自己和秦倾单独闲聊的时光被人突然占据。 “还是不……” “也好。”慕容珩轻轻启唇, 将她的“不”字遮了过去。 沈如意忍不住皱眉,这厮一贯不喜热闹,和秦倾也不熟, 有什么好一起“坐坐”的? 可既然慕容珩开了口,她再拒绝反倒太过冷漠,只能点头应下, 而后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朝着月洞门里的沿湖凉亭走去。 走出几步后,秦倾不着痕迹地拉了拉她的胳膊。 “怎么了?”沈如意侧过头看向秦倾,用着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我怎么看着这么别扭?” 别扭? “哪儿别扭?” 秦倾鼓着脸颊, 用眼神点了下前头两个人,低声道:“她怎么就这么坦然地跟在三皇子身边啊,你看着难道不别扭?可别说你昨天没看出她对你家这位的心思。” 沈如意听着这话,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看来昨日在明远候府午膳上发生的事,大家心里其实都跟明镜似的。 只不过她作为一个知晓原著的人,不得不对如今行为有些异样的慕容姝再多观察一些时日。 如果按着原著来说,慕容姝应该是个不谈感情,只想追求权力与地位的人,她在立储这件事上坚定地站在了慕容玦那边,利用广清王的势力为慕容玦拉拢到了许多老臣。 可如今当沈如意自己处在这个故事里,她看见的慕容姝却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接近慕容珩,这两个人的交集意外增多,到底是慕容姝忽然改变立场还是另有目的? “如意,如意?” 沈如意紧蹙着眉,回过神时表情还有些严肃,她下意识绷着个脸回了句:“怎么了?” 秦倾轻咳一声:“好像到了。” 闻言,沈如意朝前头看去,正好对上站在凉亭边慕容珩的视线。 “咳,那我们也进去吧。”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秦倾的话起了作用,沈如意落座时主动在慕容珩身侧坐下,因着她本来落后一步,所以她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会有些突兀。 不过好在她的表情管理十分自如,便是察觉到慕容珩投来的视线,她都没有流露出半分犹豫。 好歹她也是三皇子妃,这个位置还有谁能坐? “流香,沏茶。”抬眸看向不得已坐在对面的慕容姝,沈如意淡淡一笑。 “三皇子妃和秦姑娘的关系似乎很好。”慕容姝轻抿口茶,率先打开话题。 既然都大大方方地参加了秦倾的生辰宴,沈如意倒也没什么需要隐瞒,莞尔道:“不是似乎,是事实。” 秦倾轻笑一声,忙附和道:“我和皇子妃可是一见如故,自然要好。” 慕容姝先是一愣,而后又笑道:“以前听闻沈相家的女儿从不露面,还以为皇子妃是不喜与我们这些人来往,现在看来是沈相管束太严了。” 这话看似自然,可听在沈如意的耳朵里多少带着点试探,她面不改色地回道:“我的性子确实不喜与人来往过多,只不过对象是阿倾。”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面上都有些变化。 反应最大的要数秦倾,笑意早已止不住:“看来祖父说我是个讨喜的性子,确实不假。” “如意自从嫁进皇子府便很少出门,自从结识了秦姑娘却改变了许多,秦姑娘诚然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慕容珩不浅不淡地突然插了句话。 沈如意抬眸看过去,心道,这厮说这番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她最近出门太多? 慕容珩似乎接收到她的视线也侧眸看来,两人目光一撞,难得没有双双避开。 “哈哈哈,听着殿下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在吃秦姑娘的醋。” 突然,慕容姝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沈如意面上一怔,差点没笑出声,她勉强绷住嘴角,道:“县主可莫要开殿下的玩笑。” 就算开玩笑也麻烦别扯上她。 “是荣平不是,殿下可莫怪。” 慕容珩轻瞥沈如意一眼,随口回了句:“无心之言,何来责怪一说。” “殿下说的是。”慕容姝轻笑着回道。 在之后的大半个时辰里,沈如意和秦倾来回地应付着慕容姝,而慕容珩则是时不时地插一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是司平出现,说府外有工部的人求见,这个闲谈局才终于原地解散。 沈如意将秦倾送出府,正准备反身回沁园时突然被陈管事拦住。 “皇子妃,殿下说让你去主院一趟。” “不是说有工部的人找他吗?” 况且慕容姝好像还没出府,这时候找她做什么? 陈管事并未多做解释,仍旧恭敬回道:“老奴只是传殿下的话,皇子妃就先随老奴过去主院吧。” 沈如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来如今的慕容珩应该也没有什么事能够为难她才对。 主院仍旧同她前几日离开那样,她本想在院里的石桌边等着,可陈管事却说慕容珩同工部的事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处理完,让她回房中慢慢等。 卧房于她而言倒也不陌生,沈如意想了想便点点头,正待走进屋里时,她忽然想到什么,试探着问道:“陈管事,今日荣平县主过来说取东西,是取何物?” “您说的是那幅江山百景图吧。” “江山百景图?”沈如意心里头猜测许多,结果就是一幅画? 陈管事大概是瞧出她眼里的意外,笑道:“这画是殿下年前在南边寻来的,听说是一位云游方士所作,本来是想个机会赠给陛下的。” “那怎么慕容姝突然要拿走?” 这江山百景图听名字就是一副长卷图,怕又是一副描绘了整个大临的画作,慕容连堂应该会很喜欢。 “此画并非是荣平县主要拿走,她其实是替娴妃拿的。” 沈如意一愣,道:“娴妃?这事怎么又同她有关?” 陈管事抬抬手示意丫鬟沏茶,听到这话便回道:“听说是荣平县主这几日便要去宫里长住,正好娴妃听说了这画想要拿来品鉴品鉴,这不县主得知便说让她顺便带进宫。” 慕容珩身为皇子到后宫确实不太方便,不过这慕容姝倒是懂得利用机会,知道拉拢讨好娴妃。 “陈管事,你先去忙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便是。” 沈如意既然问出了大概,便也不再多言。 “好,那老奴便先退下了。” 第64章 本以为慕容珩那边至多一个时辰便能结束, 谁想沈如意这一等却是直接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皇子妃,殿下那边好像还要一会儿,他说让您直接在这儿用膳。”主院里头的大丫鬟文心走到屋里, 身后跟着几个来上膳的丫头。 沈如意看着面前已经续了一次又一次的茶,无奈道:“那便在这儿用膳吧。” 若不是她之前送秦倾出门时确实瞧见了工部的马车, 她都快要怀疑这一个上午慕容珩其实是在耍她玩。 “皇子妃, 殿下还吩咐说若是午膳用完他还未回, 便让您先在屋里小歇一会儿。”快用完膳的时候,一直候在一旁的文玉如是说道。 沈如意手一顿, 筷子上夹着的牛柳突然就不香了。 …… 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在主院留宿了,沈如意走进里屋看着大床都有些陌生,她略一沉思几乎没怎么犹豫便朝着一边的矮榻走去。 流香看出她的意图,忙问:“皇子妃要睡这儿吗?” “估摸着也睡不了多久,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 哪怕慕容珩不需要用膳, 那位工部的同仁应该也会肚子饿吧, 总不能一直谈事到夜里。 沈如意合衣上了矮榻,躺下前还特意吩咐流香道:“若是殿下回来了,记得先一步来叫醒我。” 流香应得很快, 她下意识也就放了心,可她偏偏忘了这丫头是个有“前科”的…… 慕容珩是何时进的屋,沈如意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当她再次醒来时,自己正好被慕容珩抱着轻放下,身下正是数日没有躺过的大床。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 她明显在慕容珩眼中瞧见了意外,难得,实在是难得。 “你干嘛?”沈如意就势开口问。 慕容珩眼里的意外来得快, 去得也快,启唇回答时又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睡得这么沉何不直接在床上睡?” 他一边说着,一边松开还圈在沈如意腰上的手。 “我以为你很快就能回来,再说不过就是午睡而已,矮榻不能睡吗?” “你睡着后是什么状态自己还不清楚吗?” 慕容珩走到架子边脱下外衫,意味不明地开口。 沈如意顾不得他的动作,只默默品了品他的话,抬头问道:“我在矮榻上睡,同我的睡觉状态有什么关系?” 慕容珩瞥了她一眼,回道:“我习惯午后在矮榻上看书,你若是在这里睡,岂非要睡上一个下午。” 沈如意:“……” 罢辽罢辽,刚刚睡醒不好生气。 做完心理建设,沈如意索性直接下了床,看着面前已经换上干净外袍的男人,道:“你让陈管事把我叫来是为了何事?” 慕容珩理了理衣袖,听到这话动作一顿回过头:“你之前说过你我同处于一个阵营,这话可还作数?” 一上来就是如此郑重的话题? 沈如意想想原著里最后登临帝位的男主,点了下头:“作数。” 慕容珩似乎对她的回应还挺满意,眉头一挑道:“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你先问,至于答不答我再考虑。”沈如意可不会傻到主动跳进陷阱。 “好。” 慕容珩回得很干脆,似乎对她的反应有所预料。 “之前在围场你承认过慕容玦同你那个妹妹有不一样的关系,对吗?” 沈如意点点头,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当初那二人如此明显的异样,她否认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因此她没有刻意隐瞒。 “若我没记错,当初你我成婚之时,沈相曾对外宣称这个小女儿是才从南边接回的,是吗?” 这是帝京人尽皆知的事,沈如意又一次点头:“是。” “一个才从南边回到家中的女儿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结识当朝二皇子,甚至还有了微妙的关系,你这妹妹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慕容珩一字一句的说着,虽然语气淡淡,可沈如意却能从里头听出些许的笑意,只是这种笑与愉悦毫无关系。 她抬眸看向他,突然有所感应般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什么了?” 慕容珩回看着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这个回应,沈如意心下了然,斟酌片刻后她再次开口:“既然你已经清楚为什么还来问我,是想试探我会不会隐瞒?”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对于你来说什么最重要。”慕容珩接得很快,可说的话却让人难以捉摸。 “什么意思?” “虽然父皇赐婚的圣旨里写的是沈家嫡女,但对于旁人而言指的应该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相府的那个人,可你不是。”慕容珩从桌上拿过一张手掌大小的字条,“沈冲也确实从南边接回过一个女儿,但那个人不是沈之玉,而是你。” 沈如意接过他手里的字条,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大致扫了一眼,几乎是她或者说是原主这么些年来的人生轨迹。 就在她的注意力还落在字条上时,慕容珩又紧接着说道:“沈冲这招瞒天过海确实不错,哪怕最后查出来,你也是确实是沈家嫡女,似乎够不上什么欺君之罪。” 是,原主本身就是沈家名副其实的嫡女,刻意隐瞒并不是因为欺君,而是因为代嫁一事揭开,沈之玉和慕容玦的事便不容易继续隐藏下去。 听到现在,沈如意反倒轻松起来,既然对面这人什么都已经知晓,她自然没什么压力:“你查到的这些不假,你说的这些也没有错。但我还是想问,你刚刚说的想知道现在对于我来说什么最重要,这话何意?” “你替沈冲瞒着,或者说替沈之玉和慕容玦瞒着,是因为你在乎沈家还是因为你只是想活命?” 这话刚落下,沈如意便轻笑出声,道:“虽然我这么说你或许不信,但其实我对沈家没什么太大的感情,我的生母并非是现在的沈夫人,我也是早年离家,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唯有祖母最为亲厚。” 这话不仅是替自己说,也是替原主说。原著里就是原主对沈冲还存有幻想,才让沈冲有机会“威胁”她做事,也让慕容珩心里的不信任加重。 两个互相隐瞒,互相试探的人注定走得不会圆满。 而现在沈如意不隐瞒,只是为了能在这个世界活命,抱好男主大腿,等他登基,到那时或许自己已经有了独自离开的资本。 慕容珩不知道面前的人已经在心里想了这么多东西,他只勾了勾唇道:“你这番话,我可以将它视为你已经在沈家和我之间做出选择了吗?” “……” 沈如意眉心微拧,这话好像没什么毛病,她确实在两者之间选择了他,但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还等不及她细想,慕容珩又道:“你可知沈之玉现在已经开始正大光明地进出二皇子府了?” 话题转得有些快,沈如意愣了下,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秋猎回来以后。” 沈如意面上有些疑惑,原著里秋猎回来后慕容玦其实是沉寂过一段时间的,沈冲为了长远考虑特意不让沈之玉在这个时候接触慕容玦。 如今慕容玦这边倒是和原著走向没什么大的出入,可沈之玉怎么会突然这么明目张胆? “你在想什么?” 慕容珩出声打断沈如意的思绪,她回过神来,问道:“这几天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按着我那个爹的性格,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让沈之玉去找慕容玦。” “前几日娴妃查出有孕。” 娴妃有孕? 对了,秋猎后娴妃确实有过身孕,但也只是“有过”,这个孩子被皇后暗害并没有生下来。 慕容珩见沈如意不说话,便继续说:“荣贵妃担心娴妃会生下龙子,老来得子必会受到重视,也因此她已经开始替慕容玦物色正妃,以此巩固他们这一派的势力。” “物色正妃?”沈如意挑了挑眉。 原著里这个情节确实存在,沈之玉内心急切但沈冲并没有允许她随意出府上门找慕容玦。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原因能让如今的沈之玉如此迫不及待? 不过抛开这些先不谈,沈如意还是要先问:“你是担心沈之玉会嫁进二皇子?” 本以为会得来一个肯定的回答,谁想慕容珩确实果断地回了个“不”字。 “为何?” “你我二人一直以来都是以恩爱的一面示人,虽说慕容玦一直在和沈冲合作,他或许对你父亲很是信任,但荣贵妃一定不是。” 慕容珩从桌上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继续道:“我的人得来的消息是,荣贵妃已经暗中在和工部尚书闫森联系,他们这一派同工部向来密切,选择闫森嫡女倒也合理。” 沈如意跟着在桌边坐下,左手抵在桌面撑着下巴淡笑一下:“你觉得这个消息我那个父亲知道吗?” “他若是不知道,那这出戏还怎么演下去呢。” 慕容珩这句话说得轻飘飘,可沈如意却是一字不落地都听了进去。 “你这是话里有话?不会是你把这个消息给到沈家的吧?” 慕容珩未语,转身朝着屋外走去,道:“过几日要去一趟宫里,你同我一道。” 沈如意啧啧两声,看来接下来沈之玉和慕容玦那边有的闹腾了。 不过这些事都有慕容珩来烦恼,她可不想插手同这些人演戏浪费时间,对于她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翌日。 “皇子妃,秦家的马车已经到了。”文玉从外头跑进屋里,气喘吁吁地说着。 流香走过去替她抚了抚背,道:“下次没必要这么赶,秦姑娘和我们皇子妃都是慢性子。” 闻言,里屋里头沈如意收拾笔稿的动作一顿,回身开口:“流香,你这可是在抹黑我三皇子妃的高大形象啊。” “噗嗤。” 外头两个丫头皆是一笑。 沈如意挑挑眉,心情愉悦。 她同秦倾昨日里已做了个长期的约定,两人隔一天便出一次门,一起去长宁街雨阁茶楼。她呢主要是去雨阁写书,而秦倾则是为了去那儿听书。 一般来说,两个人上午都会待在雨阁,大多数时候选择在午膳前各自回府。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这一天她们决定去雨阁对面的金尚楼解决午膳问题。 金尚楼是长宁街上最繁华的酒楼,一到用膳时间人流极为庞大。 “也不知有没有雅间了。”秦倾看着金尚楼外拥挤的人群,有些烦躁。 沈如意轻拍了下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大不了找个偏僻雅座,也能清静……” “啊!” 她这边话还未说完,秦倾忽地一下尖叫出声。 第65章 一瞬间, 二人牵着的手被身后一股外力给拉扯开,沈如意侧头看去只见秦倾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你没事吧?!”她赶紧走上前拉住秦倾的手。 秦倾眉头皱着,摇摇头道:“没事, 就是被人撞了一……” 话,戛然而止。 沈如意看着她, 问道:“怎么了?” 秦倾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侧, 而后猛地抬头看向她:“弯月挂坠不见了。” “弯月挂坠……万廷送你的那个?” 沈如意看着面色已经十分不好的秦倾, 下意识也摸了下自己的腰侧,一块作配饰用的白玉环也没了。 “……我们好像遇到小贼了。” 刚刚拥挤的人群已经缓缓散去, 她们这里的动静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秦倾不停地看着长宁街的两头,急道:“怎么办,我根本没看清是谁。” 沈如意回过头问流香和小青:“刚刚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往我们身边靠近?” 小青吓得已经只会紧靠着她的主子,流香倒是还有些淡定, 但开口时还是磕磕绊绊:“奴婢, 奴婢没有注意到,刚刚人实在太多了。” 沈如意并没有放弃,流香和小青是跟在她们身后的, 能看见的东西一定比她和秦倾多。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挤到我和阿倾这边?身高,体型之类的?” 流香愣了下, 忽然眸光一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拍脑袋,开口道:“对了,刚刚好像确实有个穿深色衣裳的男子从奴婢面前挤到姑娘们身后。” 说完, 她还看向小青:“是吧,你记得吗?” 小青有些懵,但还是点点头:“好像,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个子挺高的。” “那他大概往哪个方向走了,你们可还有印象?” 两个丫鬟沉默片刻摇摇头。 这结果其实并不意外,她们能记起有这么个人已经很好了。 沈如意和秦倾对视一眼,而后看向流香:“快去将附近巡街的羽林卫找来。” “是。” 秦倾拽着她的手,问道:“找他们还来得及吗?” “两手准备。”沈如意拉着她的手,“我现在有一个猜测,那个小贼应该是往东边去了。” “为什么?” “刚刚我们两个牵着手,因为你突然一声尖叫,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当时有股力道就是往我们右手这边扯的,所以我猜或许是这边。” 沈如意指着右前方,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看上去没有半分异样。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这个人敢趁着人多就偷,指不定还会下手。” 秦倾点点头,她现在缓过劲来了,反手带着沈如意主动往前走:“敢偷到本姑娘这里,这人怕是活腻了,今天要是不把他揪出来我秦倾的名字倒过来写!” 沈如意:“……咳,放心,我们一起。” 说完,两个人就开始一边往长宁街的东边走去,一边不断地观察着街道两旁走过形形色色的人。 正当她们快要走到尽头时,左前方的一个铺子前突然一阵哄闹。 沈如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边的动静吸引过去,这是一个长宁街的旺铺,有些热闹本不足为奇,但她的目光却不由地落在某一个束着高马尾的男子身上。 这个男子着一身藏青长袍,个子很高,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如意注意到他眼神闪躲,整个人在不停地往边上一心顾着排队的路人身上靠。 “阿倾,你看……” 她话还没说完,那个形迹可疑的人却已经开始有所动作。 “如意,你说什么?” “那人就在那儿!”沈如意匆匆说了句,而后便朝着左手边的铺子快步走去。 本以为这时候须得她主动来揭发这个小贼,可谁想这次的受害者要比她和秦倾警惕多了,还没等她完全靠近,被小贼盯上的姑娘先一步喊叫起来。 “你干什么!” 这个铺子前人群本就密集,这姑娘一喊,边上一圈人都看了过来。 “姑娘,在下什么也没做啊。”小贼心理素质倒是挺强,面对这么多质疑的目光,竟然还十分淡定地解释。 “你……你个无耻淫贼!” 姑娘面上有些许难堪,看来是因为小偷还没得手,她下意识以为只是个色狼。 “姑娘,这儿人这么多难免磕磕碰碰的,你也太多心了吧。”小贼装作无辜,还试图向边上围观的看客卖惨,“我真没故意碰她,估计是边上人推搡着不小心碰到了,我若真和这姑娘口中说的那般,哪还有脸继续在这里,早溜走了!” 围观的人不清楚真相,听着小姑娘的话面上义愤填膺,现在听完这小贼的说辞又变了脸色。 路人甲:“哎姑娘,他说得也不错,这里人多不小心碰一下也是难免怕是误会了。” 路人乙:“我看这人面相也不坏,怕是真误会了。” 路人丙:“是啊是啊。” 处在人群之中的小姑娘听着一圈人这样说话,急地快要哭出来,脚一跺就要扒开人群往外走。 “慢着!” 议论声和小姑娘的脚步同时停住,沈如意从人群外走进来,直接对上那高马尾的小贼,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负心汉!” 围观群众:“?” 秦倾:“!” 小贼:“?!” 沈如意无视边上一圈人诧异的目光,直接伸手指着小贼:“你抛弃家中糟糠之妻也就罢了,后来沉迷勾栏之所染上花柳病,怎么,现在是准备来大街上骚扰良家妇女了?” “咦,真的假的啊?”离沈如意最近的一个男子捂着口鼻悄悄问道。 “当然是真的,他那花柳病幸好是看得早否则现在早就被人埋进土里了,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他扯开衣裳瞧瞧。” 沈如意十分满意这人开口质疑,忙接话道。 “你胡说什么!”小贼面上震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这是哪里来的疯女人!” 秦倾也在这时挤进人群,不着痕迹地拉过沈如意,低语道:“你真认识啊?” 沈如意朝她使了个眼色,而后继续抬头看向对面小贼:“你废话太多了,你要是想证明我说得是假的,大可以扯开衣裳给大家瞧瞧你身上得花柳留下来的痕迹。” “看就看,你这个疯女人,难道我还怕你……” 小贼原本气势汹汹,满脸“看我怎么打你脸”的嚣张模样,然而当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襟头时忽地一下僵住。 沈如意轻挑了下眉头,启唇道:“怎么不继续了?” 小贼恶狠狠地抬眸看来,余光瞥见站在她身侧的秦倾,目光倏地的一紧。 沈如意嗤笑一声,道:“哟,认出来了啊。” 这时,周围的人察觉出不对,议论声逐渐放肆起来。小贼见势不妙猛地一下转头,双手直接往边上一推,就势要逃跑。 “快抓住他,这人放出去定是要祸害帝京的百姓!” 沈如意大喊一声,周围年轻力壮的男子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朝着小贼扑去。 现在这小贼已经是无路可退,自然不可避免地要将刚刚伪装的假面丢下,他见身后的人就要追上,情急之下直接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小刀胡乱地朝后砍来。 众人见状不得不往后退一步,就在这时一道银色闪光从斜侧方飞来,而后一声惨叫从小贼的口中发出,而他手中的刀也应声落下。 沈如意下意识往小贼的右手上看去,上头竟然中了一枚银色燕尾镖。 “姑娘!” 流香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她循声望去,却先一步看见了于人群中过分突出,着束袖银袍的几个羽林卫,而位于他们之中的那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贺梓祁。 “那不是贺小将军吗?”秦倾出声问道,忙朝那头招手,“贺小将军,这儿有个贼人送你。” 贺梓祁长剑跨在腰侧,大步朝着沈如意和秦倾这边走来,边上数人自动散开。 “秦姑娘。”他停在她们面前,先是朝着秦倾抱拳见了个礼,而后才看向沈如意,嘴角轻勾道,“沈姑娘。” “贺小将军,这人是个惯偷,赶紧抓了吧。”秦倾说着,恼意又涌了上来,越过贺梓祁直接走向因为手掌被射.中而疼得倒地的小贼面前,几乎没有犹豫,一脚便直接踩在他的右手腕上,而后动作幅度极大地碾了碾。 “啊啊啊!” 小贼一阵惨叫,整个人剧烈地抽搐挣扎着。 “秦姑娘,无需因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鞋。”贺梓祁走上前,抬手示意身后几个羽林卫上前,“带回去。” “是。”羽林卫上前直接架起瘫倒在地上的小贼。 沈如意见状赶紧走上前,道:“等下。” 贺梓祁问道:“怎么了?” 秦倾替她回说:“这人还偷了我们的东西。” “搜出来。”贺梓祁眉头蹙起。 羽林卫动作迅速,很快就从他衣襟里搜出一堆赃物,里头就包括了沈如意的白玉环以及秦倾的弯月挂坠。 闹剧进行到现在,周围的看客大概都已经看明白前因后果,对着小贼唾弃几句后便赶紧避着各自离开。 沈如意在后边接受着之前那个姑娘的谢意,余光却不由地落在秦倾身上,她只好开口打断,道:“姑娘,你不用谢我,这人我本来就是要出手抓住的。” “不管如何,刚刚也是因为你出来才让我没那么难堪,多谢。” “姑娘早些回家,日后出门多留意些,若再遇上这样的败类别硬碰硬,这种人没皮没脸惯了。” “我记得了,谢谢。” 眼见着那姑娘离开,沈如意赶紧往秦倾和贺梓祁那边走去。 只见秦倾苦着一张脸,拿着挂坠反反复复地看着,不知已经检查了几遍。 “秦姑娘,这挂坠可有问题?”贺梓祁看她这般纠结,便下意识以为是出了什么错。 秦倾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阿倾,怎么了?”饶是沈如意也有些看不明白了,她这个白玉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难道弯月挂坠有了裂口? “如意……”秦倾撇着嘴,“这个挂坠……它不干净了!” 沈如意轻咳一声,她大概能理解秦倾现在的心情,于是她轻轻拍了拍秦倾的背,道:“我们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一旁的小青也上前,安慰道:“姑娘,万公子之前还教过奴婢怎么清洗玉器呢,等我们回府就给它洗洗。” 也不知小青的那句话说到秦倾的心里了,她沉默半晌,终是自己想开将挂坠收起。 “那我们回去吧。” 贺梓祁吩咐羽林卫先将人带回去,自己则向沈如意她们开口:“我送二位姑娘回府吧。” 第66章 “不用麻烦, 我们的马车就在前头雨阁。”沈如意看了眼已经离开的羽林卫,下意识拒绝道。 “我也是顺路,今日来便是看看长宁街的巡视情况, 现下也该回宫了。” 从长宁街回皇宫,的确是必经过三皇子府。 沈如意看了眼秦倾, 本想等她来回绝, 谁想这人估计还想着挂坠压根没注意到这边。 贺梓祁注意到她的小眼神, 无声地笑了下,道:“这样吧, 秦姑娘看上去对这个挂坠很是在乎,不若让秦姑娘自己先回侯府。至于……你,就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沈如意:“……”怎么突然从送两个人变成送她一个人了。 “阿倾。”她实在无法,必须得开口让秦倾来拒绝了,可就在她开口前, 她忽然又注意到秦倾有些飘忽的眼神。 这丫头把这挂坠看得这么重要, 其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或许这是一个让她认清自己对万廷心意的好机会。 思及此,她话头一转, 道:“阿倾,今日你早些回去清理这个挂坠吧,不必先送我回府了。” 秦倾顿了下, 像是才反应过来:“啊?为什么?” “今日发生这么多事,午膳也没吃成,你早些回去也好先用个膳, 就不必多走一趟先送我了。”沈如意看了眼贺梓祁,“就让贺小将军送我吧,怎么说我也算是他的表嫂。” 她最后这半句话是故意加上的, 原著里贺梓祁是对原主一见钟情,她不清楚如今贺梓祁对她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但不管怎样立场关系还是要先说清楚。 沈如意说完这话就收回了目光看向秦倾,也正是因此她并没有瞧见贺梓祁在听完这话后忽然沉下的目光。 秦倾心里其实有些犹豫,但既然沈如意先开了口,她又想起挂坠的事便也只好点点头:“那这次我先自己回去了,等后天我们再聚。” “好。” 目送秦倾离开,沈如意这才回身看向贺梓祁,道:“那我们走吧。” 贺梓祁淡笑了下:“好。” 沈如意并不知晓他口中的马车在哪儿,只能不着痕迹地落他半步,默默跟着走。 贺梓祁侧眸看了她一眼,假装不经意地闲聊:“听刚刚秦姑娘的话,你同她好像经常出来见面?” 沈如意没想到他会开口问这个,愣了下点点头道:“闲来无事,出来听个书看个戏而已。” “你们两人倒是性情相投。” 这话听着感觉是带着点笑意的,不过这种时候沈如意有意识地没再接话,只无声地勾勾唇以做回应。 贺梓祁倒没在意,看了她一眼,心情颇好地引着她走。 马车就在长宁街的街尾,站在马车下的沈如意倒也没怎么扭捏,直接踩了马扎上去。 两个人静默无声地对面而坐,贺梓祁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沈如意这边瞧,半晌后主动打破沉默—— “娴妃有身孕的事,你可知道?” 沈如意有些意外他会提这事,不解地看着他:“知道,怎么了?” “是三皇子说的吧?”贺梓祁说完,也没等她回答,继续道,“那想必他也说了过几日要进宫的事。” “是,但娴妃怀孕和进宫有什么关系?” “过几日正好是娴妃的生辰,陛下是打定主意要在生辰宴上公开此事。” 沈如意一愣,一般来说宫里设生辰宴只会是为皇后和皇帝自己,普通妃子的生辰是断不可能兴师动众地设宴。 思及此,她顿了顿,先问了句:“你同我说这个是为什么?” 贺梓祁笑了下,像是看出她心底的防备,道:“你不必如此警惕,我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过几日进宫须得少言慎行,现在矛盾最大的就是荣贵妃和娴妃,千万不要沾上一点腥。” 沈如意其实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皇后如今已是国母,就算心里再恨娴妃,也断不会在这种时候失了自己作为皇后的尊严以及慕容连堂对她的耐心和敬意。 但荣贵妃不同,她有个年纪正好,还是储君人选之一的儿子,有些事她自己不争取那就什么也没了。这次娴妃的生辰宴,她或许不敢明着作对,但膈应人的小动作恐怕不会少。 大概是见她有些沉默,贺梓祁又开口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些话必须有人要提醒你。” 沈如意眉头一蹙,这是想说慕容珩不会提醒她的意思? “贺小将军似乎话里有话。” 贺梓祁扬起唇角,一脸阳光洒脱,道:“我只是有话说话,说自己想说的和应该说的。” “梓祁考虑周到,这份心意,表嫂心领了。不过,这些事其实你表哥也常常提醒我,倒是让你费心了。” 贺梓祁啊贺梓祁,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应该明白里头的意思吧?沈如意面上未有异样,可心里却已经开始有些忐忑。 对面的人嘴角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反而扬起一个更大的笑,道:“看来这一次表哥确实还没来得及提醒,不管怎么样,我说了心里也就放心了。” 沈如意一时语滞,她真没想到贺梓祁竟还能这么找她话里的漏洞。 大意了大意了。 这场奇奇怪怪的对话最终以贺梓祁嘴角含笑着落幕,马车内又一次陷入沉默,但相比刚才,此刻的气氛显然更为紧张些。 沈如意动也不敢动,只想着赶紧回府,她好早些离开。 幸而老天和她还是有那么一些默契,她这头刚在心里嘀咕完,下一刻外头的车夫便停下了马车。 “将军,三皇子府到了。” 沈如意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放松完,抬眼便见对面的人也要下车。 她几乎想也没想就开口:“我自己下去就成,你宫里应该还有事吧,就不要浪费时间上下马车了。” 贺梓祁沉默半晌,而后忽地神秘一笑:“好吧,那我就不下去了,你自己小心些。” “嗯嗯,这次谢谢你了。” 沈如意随意扯了个笑,赶紧起身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流香,我们快回去吧。” 流香一脸诧异,但见她主子这么急也没来得及多问,赶紧朝着车夫道了个谢跟上前去。 “皇子妃!”府外的侍卫见到来人都纷纷行礼。 “开门吧。” 沈如意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那辆深棕色的马车还没离开,但她必须要早点进府。 开门的侍卫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恭恭敬敬地将大门打开…… 沈如意提步垮了进去,脸上笑意还没完全绽开,迎面就先撞上了似乎要出门的慕容珩。 沈如意:“……” “皇子妃?”陈管事跟在一旁,面上有些意外,“皇子妃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老奴还以为今日您是不回来用膳的。” 沈如意注意到陈管事的目光正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门,也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瞥了慕容珩一眼,而后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 “路上遇到了点事,所以……就先回来了。”沈如意随便扯了两局,赶紧转移话题,“殿下,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从碰面开始就无比沉默的慕容珩垂眸看了眼她,开口时语气十分正常:“宫里有事,要过去一趟。” 呼…… 好像没看见。 沈如意猜测门外的马车应该已经走了,身子也放松下来,笑道:“那我就不挡着殿下的路了。” 说完还故意趁移开身体的短暂一瞬,目光也偷偷往后一瞥。 果然,已经没了那抹深棕色。 慕容珩轻嗯一声,又对着陈管事低声吩咐几句后便带着司平先一步离开。 沈如意大大方方地转过身目送他离开,而后脸上漾着笑意地回头准备往沁园那边走。 陈管事见状赶紧开口:“皇子妃今日怎么遇上贺小将军了?” 嗯? 沈如意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侧头看着陈管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遇上贺梓祁了?” 如果真看见了那辆马车,最多也应该只是多问一句秦家的马车怎么变了吧? 她之前都已经想好如果真的有人问,自己该如何措辞了。 “皇子妃或许不知,贺小将军那辆马车乃是宫里羽林军所用,而且根据品阶不同,马车上头流苏的颜色也不同。”陈管事顿了下,看了眼门外,“刚刚外头那辆马车顶的流苏是紫色,只有贺小将军才能用。” “……”沈如意忽然想起临下马车前贺梓祁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原来是因为这。 贺梓祁早就知道不管他下不下马车,别人都会猜出车里的人是他…… 沈如意眉心微拧,她还真没想到贺梓祁竟然会有这种小心思。 等等,既然陈管事都知道了,那慕容珩…… “贺小将军虽是殿下的表兄弟,但经过之前表姑娘的事后,我们同贺家多少还是疏远了些。”陈管事语气恭敬,但一字一句的还是有些长辈意味的语重心长,“有些话,老奴其实不该说,但请皇子妃允许老奴有些私心。” 沈如意大概能猜到什么,点点头:“陈管事想说什么便说。” “贺家如今还是在为殿下做事,但以前是念着亲情居多,现在则更多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贺小将军为人爽朗耿直是没错,但人心难测,皇子妃在外还是要小心为上。” 沈如意一愣,她刚刚听陈管事说什么“私心”,下意识以为他是要说一些让她好好对慕容珩,不要三心二意的话。可谁想他是在担心她,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管事,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沈如意面上挂着笑,突然觉得这个三皇子府还真的有“家”的味道。 第67章 回到沁园后, 沈如意先是吃了点东西,而后便开始继续写小说。 《代嫁王妃不好惹》的前半部已经开始刻印,按着云景书坊掌柜陈河给秦倾的消息, 不日初版便能出来。 而目前下卷的进度并不算快,她必须赶在上卷出售前将下卷的初稿写出来。 前几日零零散散地写了几章, 女主冉烟雪已经成功离京, 而男主墨连轩也终于发现了女主假死的事, 可写到这里,沈如意又卡住了。 倒不是剧情上的卡顿, 而是对于墨连轩得知冉烟雪假死后的反应,有些掌握不好。 “皇子妃,你怎么了?”自从写文的事告知流香后,她便一直在边上磨墨伺候,现下沈如意已经停笔快一刻多钟了, 她看半天实在没忍住就开了口, “可是哪里不对?” 沈如意放下笔,抬眸看着她:“你说一个人的后悔莫及和悲痛欲绝应该怎么表现会更深刻?” 流香轻咳一声,笑道:“皇子妃问奴婢, 奴婢怎么会知道?” “那你这几日都在跟着看,你说说你有什么直观的想法?” 所幸没什么思路,不如多聊聊放松一下, 说不定就会有灵感涌现。 “那奴婢就简单说说?”流香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的墨,“我觉得那个丫鬟的出现其实特别巧妙。” “怎么说?”沈如意挑眉。 “这其实是个很容易被忽视的点,但是墨连轩却因为对冉烟雪的在乎, 对她身边的人事也更为关注。这个丫鬟因为一次贪睡忘了煎药,从而多出一包药,而墨连轩就是根据这包药察觉到冉烟雪的死有异。”流香顿了顿, “我觉得这种由自己一点点揭开真相的过程本身就已经很残忍了。” 沈如意撑着侧脸沉思着。 在文中,墨连轩因为那多出的一包药发觉冉烟雪并非在服用所谓治疗心神不宁的汤药,即将被丫鬟偷摸丢掉的纸包里装着的不过就是最普通的补气血的药。 在这之后,男主又去查了女主落水的地方,彼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只是他不断地否定,或者说不敢看清现实。 真相揭晓的那一刻是在女主坟前,男主亲自下令开棺。 沈如意的笔便是停在这里。 流香说,亲自揭开真相的过程是残忍的,她也确实想要这种残忍,这样才能反虐男主。可问题是男主自己要怎么表现这份痛苦呢? 最好,这份痛苦是身体和心理双重意义上的。 墨连轩是王爷,一般人伤不了他的身,若真要提起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那该怎么让皇帝惩罚他呢? 沈如意眼前一亮,笑道:“我知道该怎么表现知道真相后男主的追悔莫及了。” 她说着,一边十分迅速地动笔。 流香好奇地凑过去,只看到洋洋洒洒的字堆砌起来。 “墨连轩连夜派出自己藏了多年的暗卫出城寻找,另一面私自动用权力封锁了皇城,很快他的动作便传进了宫里。皇帝勃然大怒,可墨连轩却将自己封闭在冉烟雪的屋里毫不知情,他将自己沉浸在酒和冉烟雪的气息之中,直至沉醉……” 一旦将灵感的开关开启,接下来便文思如泉涌。夜里,流香支撑不住地在一旁打瞌睡,沈如意却仍旧精神十足地伏在案边。 次日。 原本昨天熬了夜,按着沈如意的习惯,今日定是要好好睡上一觉,不到午膳不下床,然而她心里还藏了事。 挂坠被偷一事,秦倾恐怕已经察觉到一些自己的感情了,可是昨天她们分开时,秦倾那副神情实在令人担忧。 “流香,帮我梳个妆,我们去一趟明远候府。” 半个时辰后,三皇子府门口。 沈如意提着裙裾迈出门,抬眼看着外头马车边的人时明显愣了下。 “你是?” 面前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却先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皇子妃。” 沈如意回过头,有些意外:“陈管事?” 陈管事笑意盈盈地走来,行礼后道:“皇子妃无需意外,这位是府里数一数二的护卫,名唤司域,此前负责主院的安全。” 主院的安全? 那不就是慕容珩的安全吗? 沈如意有些不解,问道:“怎么忽然让他过来?” 陈管事笑了笑,说:“昨日皇子妃在长宁街遇上的事,殿下那边都已经知晓了,这种可以避免的事自然不允许再出现。日后皇子妃若要出门,司域都会跟着,也好保证安全。” “昨天的事……殿下怎么会知道的?” 沈如意说完这话就觉得有些多余,她昨日一反常态地没有让秦倾送回来,而且还和贺梓祁一道,哪怕慕容珩对她没什么多余的感情,也总会想着查一查吧。 陈管事果然没怎么解释,只是一如既往地浅笑着,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咳咳,也罢,那就让他跟着吧。” 这件事她根本拒绝不了,索性她先应下,日后怎么样那就日后再说。 去明远候府的路上,流香跟着沈如意一道坐在马车内。 “皇子妃。”小丫头特意压低嗓音凑到她耳边。 “嗯?” 流香左手掌心朝上,右手做执笔状,低语道:“他如果一直跟着,那我们……怎么办啊?” 沈如意其实没怎么听清楚流香的话,但看着她的动作也大概能猜出是在说写书的事,她想了想摇摇头,用口型回道:“不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秦倾这个机灵鬼在,还怕甩不掉一个护卫吗? …… 秦倾对沈如意的到来果然很意外,但意外之余显然也松了口气。 “我其实也想着去找你。”秦倾拉着她走进屋里,连两个丫鬟都没能让进,“谁想你先来了。” 沈如意看了眼秦倾的面色,轻声道:“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秦倾有些沉默,但她却并不扭捏,开口道,“我好像对万廷也有点点不一样的感情了。” 沈如意对这姑娘的直接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思及此她忍不住笑了笑。 “你,你笑什么!”秦倾面上绯红。 “我只是意外,你竟然这么早就开窍了。” 沈如意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茶,她来之前还以为要开解一番才能让秦倾明白这份感情呢,现在看来是她过于担心了。 “如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秦倾跟着坐下,明亮的双眸里蓄满了困扰。 “其实早在之前我就感觉到你们二人之间并非是普通的青梅竹马了。”沈如意看着她,语气有些认真,“只是感情这种事,旁人向来是插不得手的,若是被我一点你反而觉得不自在疏远万廷,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秦倾抿了下唇,双眸微微垂下,道:“那……我真的是喜欢他?” “其实你不必如此急于看清自己的心,你们两个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感受。”沈如意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不是看过许多话本子嘛,感情最讲究水到渠成,不是吗?” 秦倾眨眨眼,似懂非懂,但面上笑意渐渐浮现,片刻后,秦倾忽地一拍桌子起身。 沈如意一愣,就在她以为这人还要继续同她探究感情这方面的事时,秦倾开了口—— “你说到话本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今日一大早,陈河派人来府里传了个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代嫁》相关的剧情,上一部分是在52章,忘记的可以回看呀~ 第68章 沈如意一听见“陈河”这名字立刻就愣了下, 一把拉着秦倾坐下,问道:“是不是我那话本子有什么新进展了?” “这陈河还挺会做人的,虽然我没明确说过你是我什么人, 但就你出书这事全程都是他亲自参与。”秦倾拿手指敲了敲桌面,“今日书坊来人说, 估摸着也就这几日第一批书就会出来, 第二批书的数量就依着第一批售卖的情况再定, 你看这样成吗?” “当然可以,若是没多少人买倒也不必硬要多印。” 沈如意给自己的一直是最低期望, 免得到时预估错市场,一本也卖不出。 “你放心,这书一定卖得好。”秦倾在出书这件事上倒是从始至终都十分积极。 两个人正聊着,紧闭的房门突然从外头敲响。 “姑娘,万公子派人过来了。” 屋里的俩人听见这称呼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秦倾忙道:“进来吧。” 房门“咯吱”一响, 小青领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厮走了进来。 “见过秦姑娘,小的给秦姑娘请安了!”小厮是个自带笑脸的,一开口脆生生的, 十分讨喜。 秦倾问道:“万廷让你过来的?” “是,万公子让小的把特制的净玉水送来。” 小厮说着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几近透明的琉璃瓷瓶,交到小青手上转递到秦倾手里。 “净玉水?”沈如意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玩意儿, 看向秦倾道,“这是什么?” “好像是说专门拿来清洗玉器的。”秦倾面上含笑,看向小厮, “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就说我知道了。” 等小厮离开后,沈如意绕有深意地看着对面的人, 道:“你好像很开心啊。” “有吗?”秦倾不自觉地抬头,下意识问道。 “嗯……”沈如意看着她勾起的嘴角,没有点破。 啧,这恋爱讯息带来的狗粮味。 这天出门本就是计划之外,因此沈如意并没有准备多留,见秦倾情绪稳定后便直接离开。 明远候府外,司域候在马车边。 “这人好像是头一次见啊。”秦倾瞧见外头的人随口问道。 沈如意看了眼,回道:“是三皇子的护卫。” 秦倾眸中微动,说:“那之后我们去书坊怎么办,他也跟着?” “他只是出门的时候护送我来回,进了书坊,我们干什么他也不会知道。” 这一点,沈如意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想过,况且这人与司平不同,一路来除了必要的言语基本不开口,存在感少得可怜。 “突然来了这么个护卫,是因为昨天的是吧?”秦倾眼里流露出八卦,“看来三皇子还是很担心你的嘛。” 沈如意心里一顿,有吗? 那只是陈管事的说辞而已吧。 “你呀先将自己的事理清楚吧,万廷那儿你可得想好怎么说。” 秦倾还带着八卦的脸一滞,沈如意眯起眼,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道:“那我就先走了,明日直接在雨阁见吧。” 秦倾:“……” 回到府里,沈如意才跨进门,陈管事又如同有所感召般出现在面前。 “陈管事,你不会每次都等着我回来吧?” “皇子妃说笑了,之前都是意外。” 这是说今次是特意等着了? 沈如意挑眉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殿下今日下朝回来说是要给娴妃选生辰礼,想要皇子妃过去挑一挑。” 生辰礼? “现在吗?” 陈管事点点头:“正好也是午膳的时候了,到时皇子妃便在主院用膳吧。” 沈如意倒是无所谓,提腿便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殿下,皇子妃到了。” 沈如意站在门边,抬眼就瞧见一排丫鬟站在一侧,手里皆端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而慕容珩着一身白衣,看上去十分悠闲地坐在坐榻上品着茶,听到陈管事的通传后才缓缓抬眸。 “去了侯府?” 沈如意走到中间的桌子边坐下,两人隔着一个过道。 “嗯,你找我来是想给娴妃选礼?” 慕容珩放下茶杯起身也走到桌边,道:“老陈应该都和你说过了吧。” “我对娴妃也不熟悉,你找我来也没多大用处啊。”沈如意随手摸过桌上放着的小酥饼,拿起便往嘴里送。 “你们都是女子,多少总是懂得一些吧。” 慕容珩看着她的动作,倒也没说些什么,轻轻抬手示意一旁的丫鬟将盒子打开,而后开口道:“你可以先看看,大概挑个两三件就行。” 沈如意并未有所动,将小酥饼咽下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后,才道:“这些贺礼无外乎是什么古董花瓶,价值连城的补药,对吧?” “这是头一次宫里给嫔妃办生辰宴,这贺礼不可送得过于贵重华丽,也不可太过简单随意。”慕容珩挑眉,“你可明白其中之意?” 沈如意哪能不明白,恐怕这个时候所有要参加娴妃生辰宴的人都在为这贺礼想得秃头,送得随意了皇帝不乐意,可若是送得贵重了,荣贵妃和皇后又不乐意。 在大臣的心里,慕容连堂对娴妃也不过是一时新鲜,若是日后荣贵妃和皇后重获新宠,这枕边风吹一吹,旧账算一算,那他们这些为人臣的可就没什么好滋味了。 “那你可知你父皇会送什么礼?”她忽然问道。 慕容珩轻轻掀起眼皮,语气淡淡道:“父皇的心思岂能让我们提前知晓。” 沈如意撇撇嘴,也是。 片刻后,她想了想又道:“你难道没有一点想法?” 这不太应该吧。 慕容珩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道:“我想先了解下你的。” “什么意思?” 沈如意自认为她的想法还没有重要到能左右慕容珩的地步。 “之前秦倾生辰你不是就想了一个得人心又不失礼数的贺礼吗,我觉得你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想法的。” “殿下,你这算是变相夸赞吗?”沈如意轻挑了下眉。 慕容珩不置可否,垂眸举起茶杯轻抿一口,道:“若是你乐意,可以这么想。” 嗯? 沈如意下意识警惕起来,这人今天这么好说话,有点诡异…… 大概是心里有了防备,她下意识就开始观察起对面的人,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点也像是在为选贺礼而着急。 这人惯是会给人挖坑的,她不得不防啊。 “殿下,我有个疑问。” 慕容珩轻嗯一声,示意她继续。 “按理说你是皇子,这个贺礼就算送得不那么得体也没什么大碍吧?” 对于那些朝臣来说,这确实是个难题,可慕容珩是皇子,还是未来储君的人选,为一个嫔妃的生辰礼犯难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慕容珩轻放下茶杯,勾唇道:“确实。” 这个肯定的答案完全在预料范围内,沈如意看着他淡定自如的神色,突然灵光一闪,道:“你怕不是在替自己选贺礼,而是在替你父皇选吧?” 慕容珩想要送的贺礼必定就是在这一排丫鬟手里,就算再纠结也不必专门让她过来吧。 “你倒是反应得快。” 一声轻笑响起,沈如意心里也无声响起四个字——果然如此。 “不是我反应得快,而是殿下你次次都不走寻常路,我当然得跟上你的思维。”沈如意明着恭维,暗里吐槽。 慕容珩没有计较她的阴阳怪气,反而忽然正色起来:“这次替父皇选定这个生辰礼并非是为了讨娴妃的欢心。” “那是自然,她是你父皇的妃子,需要讨她欢心的也是你父皇。”沈如意又拿了一块小酥饼,轻轻咬了一口。 “北边玉州因着地处沅河边,冬春易生凌汛之灾,这事你可知?” 沈如意吃着小酥饼的动作放缓,这玉州水灾的事她倒是有过耳闻,可…… “我知道,可这事同娴妃的生辰礼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 第69章 慕容珩抬眼看向陈管事, 后者迅速会意领着一众下人从屋里退出。 待房门合上后,他看向沈如意,面色沉静地开口:“今日早朝后父皇私下同我们做了个约定, 若是谁替他想出一个能让娴妃高兴的生辰礼,他便会将今年防范水灾一事交由那人负责。” “……这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玉州是洪水重灾区, 每年为了防范凌汛引起的水灾, 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 可就算如此,一年复一年还是会有一大批人因灾遇难。 这是国之大事, 亦是严肃的事,现在竟同一个妃子的喜好偏爱相挂钩? 沈如意面上的不可置信和隐隐的可笑之意都被慕容珩收进眼里,他缓缓启唇道:“水灾一事一贯是工部负责处理,此次只是再在工部之上加一个领头人。” “工部?你不是说工部和慕容玦联系一向密切吗?”沈如意忍不住多想一些,问道, “你是担心如果最后此事由慕容玦负责, 他会随意对待?” “过去几年玉州水灾明面上只由工部负责,可实际上慕容玦一直在幕后谋划裁决,我已经让人暗中查探, 工部负责玉州水灾的那些人这么些年拿的回扣足以造数十道河堤。” 沈如意有些意外:“拿回扣?那岂不是偷工减料?” 难怪这么些年处理凌汛,防范洪水没瞧出多少效果多少长进。 “父皇以此事作为交换,或许并不是一时兴起。” 听到此话, 沈如意眉心一皱,道:“你的意思是陛下其实已经知道了工部的所作所为,这次让你们几个兄弟争取这个机会是想借你们的手查清此事?” “是想让我们帮他查清工部还是查出工部背后的人,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慕容珩说着,眼底流露出丝丝冷峻之意。 沈如意看了他一眼,心道, 慕容连堂的人设还真是屹立不倒,对这几个儿子果真是没有多少信任。 三个皇子中,慕容玧她或许不清楚,但慕容玦一定也能想到他父皇的目的。 “若是这次让慕容玦得了机会,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理工部的事?”沈如意忍不住问道。 慕容珩面上淡漠,可偏偏勾起一侧唇角,道:“你觉得呢?” “陛下的试探,你能看得出,慕容玦也一定能看出。”沈如意说到这里顿了下,见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她才继续道,“包庇是绝不可能的,陛下既然已经察觉到工部内部暗藏着猫腻,那必然是要一个结果的。” “按着慕容玦的性子,一定是拿一些可大可小,罪不至死的事来糊弄。若是日后有其他人查出工部的事,慕容玦大可以说自己当时的重心放在了水灾一事上,未能深查工部,这样也不会牵连到他。” “殿下,你觉得我说的这些可有理?” 沈如意说到后面完全放飞自我,甚至还带了些在线等夸奖的语气,等她最后一个字尾音一收,她才发现对面的慕容珩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盯着她看。 “……那什么,你看着我做什么?” 慕容珩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而后默默收回视线,再开口时却是回答先前那个问题:“你说得有理,所以玉州我一定要去。” 今日接连着被肯定得如此干脆,沈如意着实有些不适应,轻咳一声才道:“那我们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戳中娴妃的喜好。” 她这边才说完这话,那头慕容珩忽地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沈如意一脸懵,“你不会是在嘲笑我吧?” 慕容珩将扬起的唇角收回,正色道:“没有,只是忽然想笑而已。” 沈如意一副不信的模样,但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便放弃。 正待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叩响。 “殿下,可以用膳了。” 是陈管事。 慕容珩抬眸看了沈如意一眼,回道:“进来吧。” …… 娴妃的生辰将近,能够用来选定礼物的时间已然不多,因此自那日慕容珩同沈如意说了此事后,她每次用膳都会过去主院。 起初都是慕容珩在说,可他到底是个男人,说出来的贺礼无一不被沈如意否决。 “娴妃与一般的宠妃不同,她面上的喜怒未必就是真实的喜怒。” 慕容珩躺在矮榻上,手里头握着一卷书,说话时头微微一斜看着不远处桌边正在埋头写写画画的沈如意。 “娴妃,年二十一,生于江南水乡禹州城,永光十五年入帝京……” 沈如意默默念着,差点起了睡意,道:“其实初初一看,娴妃这二十多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十八岁进宫便因美貌获宠,此后三年盛宠不衰,不过她确实和别的妃子不大一样。” “你同她应该只见过数面,这个‘确实’从何而来?”慕容珩挑了挑眉。 “有的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不凡,娴妃便是这般人物。”沈如意索性趴在桌上,侧着脸同矮榻上的人对话,“她处于荣宠之下,虽位份不高,但旁人却不敢怠慢半分,真要说起来有些人或许宁愿得罪皇后也不敢得罪她。” 慕容珩轻笑一声:“你倒是看得明白。” 沈如意眨眨眼,继续道:“我这是佩服她。” “佩服?” “是啊,一个人一旦有了充分的权力,那么相应地就会滋生欲.望,可娴妃却一直清醒着。” 慕容珩正准备翻页的手一顿,饶有兴致道:“她又没有与你说,你怎么知道她清醒着?” 沈如意将头抬起,看着矮榻那边道:“这不需要她对我说。如果她不清醒,那么你父皇就不用问你们这几个儿子该送什么礼了,贵妃之位或者一座宫殿,足以得娴妃一笑。” “娴妃生于书香世家,对于这些身外之物自然看得不重。” “非也非也,若没有那么点自制力,长时间处于权力欲.望之中,就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也未必能保持清醒。” 沈如意说到这儿,忽地一顿,道:“我想到了!” 想要打动一个一直处于清醒中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带到回忆中,让她自己愿意“不清醒”。 沈如意把这个想法告诉慕容珩,后者很快便会意,一面连夜派人前往禹州城了解娴妃幼时的生活并将其爹娘请来,另一面依着娴妃的人生轨迹找了戏班排戏。 这一出戏将从娴妃的出生一直排演到她入帝京。 …… “这事若成了,我可有好处?” 这几日除了夜里睡觉,沈如意几乎都和慕容珩待在一处,时间一长她又忘了保持距离,调侃似的邀功就这么说了出来。 慕容珩挑眉反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问题一出来,沈如意反倒愣住了,她刚刚就是顺嘴这么一说,实际上还真没想过。 不过既然有这么一个可以向慕容珩提要求的机会,她可必须好好把握,绝不能随便浪费在可有可无的事上。 “等我想到了再说,可以吗?” 慕容珩倒不甚在意:“随你。” …… 娴妃生辰当日。 “司平,戏班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沈如意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回身看去,正好对上慕容珩的眼。 她今日穿着一身海棠色曳地月华裙,裙裾和襟口处皆绣着连枝桃花纹,并以月色珠玉镶缀,气质沉静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慕容珩的眸微微一动,不着痕迹地避开目光,而后继续同司平说:“等入了宫,你先过去戏班瞧瞧,若是有什么情况再来同我说。” 沈如意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只是见他们还在谈事便默默又转回身子,等到脚步声到了自己身侧,她才转过头开口道:“难得见殿下来迟了。” “……抱歉。” 果断的两个字,反倒让沈如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等上了马车,她才忽地响起刚刚听见的什么“戏班”的字眼,便随口问了句:“这次替娴妃排戏的是哪个戏班子?” “云景戏班。” 云景? 许是见她得了答案没有立刻回应,慕容珩抬眸看了她一眼:“有问题?” 沈如意忙摆摆手:“没有,就是觉得这戏班子不错,之前和阿倾出去看戏都是去这家戏班。” “云景戏班并非是头一次进宫,他们经验丰富,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果然,慕容珩考虑的角度和她不同,沈如意又换了另一个问题,也是她心里更好奇的问题—— “娴妃……的爹娘已经入宫了吗?” “他们随戏班一道进宫。” 沈如意点点头,今日这一场生辰宴,她最期待的就是娴妃爹娘出场这一幕。 从慕容珩那儿得来的消息看,娴妃自入宫以来便再也没有见过其爹娘,可按理说,一个宠妃想见爹娘并不是什么难事。 故此沈如意推测,娴妃同她爹娘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如今既然二老愿意来帝京,或许这是一个互相和解的机会。 马车到宫门外停下,沈如意按着惯例等慕容珩下马后才起身掀起帘子往外走,本以为车下仍旧是个小马扎在等着自己,谁想她抬眸一看慕容珩竟还站在马车边。 “下吧。” 就在她怀疑慕容珩并非在和自己对话时,马下的人竟伸出了手,宽厚的掌心朝上对着自己。 沈如意:“……” 她愣了片刻,余光瞥见边上愈来愈多的马车相继停下,脑中一个猜测忽地闪过,于是下一瞬她便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面前的手掌上。 慕容珩的手掌毫不夸张地说要比沈如意的大了整整一圈,掌心相触间她能明显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两个人往宫里走去,沈如意凑近特意压低声音吐槽道:“你下次要演戏提前同我说一声嘛,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慕容珩脚步一顿,眉心不自觉地拧了一下:“嗯。” 沈如意毫无察觉地往前走去,问道:“我们现下去哪儿?” 慕容珩心里莫名有些躁意,但开口时仍旧语气淡淡:“先去永安宫。” “要先去给皇后请安?” “嗯。” 沈如意了然,她这边许久未进宫,一进宫却是为了娴妃而来,若再不去见见皇后,这皇后怕是会被自己的闷气憋死。 虽然这俩是表面母子,她和皇后也是表面婆媳,但有些礼数还是得做到位。 永安宫寝殿。 沈如意二人还未走近,便听得“啪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而后两道少女叫喊声响起。 “你妹妹也在?”其中一道,她还是有些熟悉的。 慕容珩眉头微蹙,脚下步伐加快,沈如意见此忙跟上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0 00:00:00~2020-08-11 20: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凛凛鳞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啪嚓!” 沈如意才跨进门里, 迎面就砸来一件半臂长的瓷瓶,无数的碎片瞬间从地上弹飞起—— “啊!” 尖叫声来自殿内左侧,沈如意来不及去看是谁, 只匆匆侧过身抬起右臂想要遮住脸,然而她今日穿的是窄袖, 一只手压根遮不住。 就在她匆忙想要后退的瞬间, 右侧一抹身影迅速挡在了她的面前。 “殿下!” “皇兄!” …… 等到殿内回归平静已是一刻钟后, 彼时,沈如意正坐在黄花梨木交椅上, 一双眼睛时不时往内殿的方向瞟去。 刚刚那一幕虽然有些惊险,但好在慕容珩是刻意背过身对着碎瓷片的,两个人皆毫发无损,只有他那锦袍后背上多了几道浅浅的划痕。 现在,慕容珩便是在内殿里换衣裳, 而她则负责在外头陪皇后聊天, 不,更准确来说是听皇后诉“苦水”。 “母后,父皇宠爱娴妃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之前都忍了下来,今日为何还要大发脾气呢?” 说话的人坐在皇后身侧,与她最为亲昵, 此人正是皇后嫡出的四公主——慕容瑜。 “是啊,本宫忍了这么些年,怎么就这次忍不住了?”皇后冷笑一声, 双目含着隐隐恨意地朝着殿门那边看去,就好像娴妃在那儿一般,“你父皇给了她多大的排面, 我都不介意。年老色衰,她娴妃也不例外,我等得及,可现在你父皇竟然要和她一起穿朝服?” 朝服? 沈如意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满是讶异,一般来说只有在特定的日子里皇帝和后妃才会穿朝服,并且也没有皇帝单独和一个嫔妃穿的道理。 “这是什么日子,不过就是她普普通通一个生辰,设宫宴也就罢了,现在他竟然……”皇后气氛地说着,手里的瓷杯又被紧紧捏着,仿佛下一瞬就会被甩出去。 慕容瑜低声劝着,目光时不时落在沈如意身上。 沈如意自然能感觉到视线,但她并未多说什么,同这四公主不同,她与皇后不仅没有血缘关系,就连表面关系也是少得可怜。 况且她们讨论的人,一个是娴妃,一个是皇帝,她这么一个小小皇子妃,还是闭嘴为妙。 “皇后娘娘,殿下换好衣裳了。” 内殿里出来一个侍女打断了慕容瑜的低声抚慰。 沈如意下意识回过头去,慕容珩已换上新的外袍,面目沉静地朝她这边走来。 还没等他坐下,皇后先一步开口:“你们父皇让你们帮他想贺礼,你想了什么?” 闻言,沈如意不免侧头看过去,本以为慕容珩会委婉地跳过这个话题,谁想他却是简简单单,直接说了句:“母后,父皇特意嘱咐过关于娴妃的贺礼在宴会开始前不可外传。” “不可外传?哼,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后!” 慕容瑜好不容易安抚好,现下又被慕容珩的一句话点燃,她想也没想便朝着这边瞪了一眼,道:“三皇兄,母后是父皇的正妻,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四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父皇的‘不可外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吗,不就是要我们谁都不能打听吗?”慕容玥忙替她哥说话。 “你!”慕容瑜想要反驳,可确实又说不出什么。 慕容珩在这时候忽然看向皇后,开口道:“母后,宴会快要开始了。” “开始就开始了,三皇兄,你多这么一句提醒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们故意拖着不去?”慕容瑜忍不住替自己母后委屈。 可谁想皇后却是面上一愣,忙推开自家女儿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瑜儿,快扶母后过去梳妆。” “啊?” “娴妃倒是想在宴会上出风头,就怕她没这个福气享受,不管陛下待她再怎么好,这皇后的位置终归是我的。” 听到这话,沈如意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身侧的慕容珩,这厮倒是很会揣摩人心。 还没等她收回这个偷看的目光,慕容珩却先一步捕捉到了她的眼神,两人不期然地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咳。”慕容珩放下手里的茶杯,“既然母后要更衣,那儿臣便先退下了。” 皇后从坐榻起身,懒懒地看了眼这边,最后只轻嗯一声:“随你。” “儿臣告退。” 沈如意见此,忙跟着站起福身。 从永安宫出来,慕容玥便一直跟在沈如意和慕容珩身后,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和他们俩人一起走,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与以往有些不同。 她撇撇嘴,抬头看着前边并肩走着的二人…… “听说你父皇今日会单独和娴妃穿朝服出席生辰宴。”沈如意忍不住低声吐槽。 “虽有些夸张,但自古以来也确实没有明确规矩说朝服不可在生辰宴上穿。”慕容珩倒显得没什么所谓。 “你不懂,这朝服就像是情侣……不对,夫妻装,当着皇后的面一起穿,那不是打皇后的脸吗?” 慕容珩挑了挑眉:“夫妻装,这是什么?” 沈如意轻抬起下巴,不紧不慢地抱胸解释道:“就是穿起来就特别像一对夫妻的,你看我们现在……” 说着,她退开一步,好让慕容珩看清自己现下的着装:“你看,我们这样的穿衣打扮,就没有半点夫妻相,所以这就不是夫妻装。” 她一身海棠色,而慕容珩的新锦袍则是一身宝蓝色。 “所谓夫妻相难道只是靠你说的夫妻装来判断?” 这话原本没什么,可不知为何慕容珩说得有些冷硬,语气里似乎带了点不满。 沈如意蹙了蹙眉,道:“倒也不是唯一标准,只是其中之一嘛,你还计较这个?” 慕容珩面上一愣,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是你先提出来,我只是在合理范围内讨论一番而已,不是计较。” “……这还不计较?” 说了老长一串话,对于他这样少言的人来说,还不算计较? 沈如意不置可否,正待再说些什么,身后一道轻咳声忽地插.入到她和慕容珩之间,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却是慕容玥一脸不高兴地挤了进来。 “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认真?”慕容玥伸手就挽住她哥的胳膊,硬生生把沈如意往边上挤了出去。 慕容珩眉心微拧,轻斥道:“放手,像什么样子。” “我不,我都多久没见你了,还不能和你亲近亲近吗,我可是你唯一一个亲妹妹!”慕容玥特意将“亲”字咬得特别重。 沈如意一副“莫与小孩儿计较”的表情,浑不在意地主动又往边上走了几步离这对兄妹更远了些。 “慕容玥,我的话不说第二遍。” 慕容珩自然瞧见了沈如意往边上撤的动作,心里顿觉有些不悦,也因此说出的话更为冷硬了些。 慕容玥其实很少这么直接挽她哥的胳膊,刚刚纯粹是看沈如意和她哥这么亲近不爽,现下听着慕容珩这语气,吓得立刻收回手,乖乖主动远离一步。 “娶了媳妇忘了亲妹,哼。” 这句话说响不响,说轻不轻,反正在场的俩人都听见了。 沈如意偷摸着撇撇嘴,心道,这个媳妇可得打个双引号。 “沈如意,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珩:在线等一套情(夫)侣(妻)装 第71章 被点名的沈如意脚步一顿, 侧头看向慕容珩用眼神示意“不”,而后便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往前走。本以为两人就要这么隔着一条小道的距离继续走下去,可突然一个身影落入了她的余光里。 慕容珩不知何时越靠越近, 然而当沈如意朝他看去时,这人却又半分表情也无, 就好像无事发生般。 沈如意:“……” 娴妃的生辰宴设在琉霜台, 这里原是宫苑的一角, 先朝一位宠妃偏爱在此处赏月,先帝便在此造了一座楼阁, 唤为琉霜。 后来这位宠妃诞下一子,正是如今的慕容连堂。 所以今日这生辰宴设在这儿多少有些微妙。 “三皇子,三皇子妃,这边走。” 宫中其实很少有人会过来琉霜台,便是慕容珩也不怎么熟悉, 甫一走近便有侍女上前来引路。 沈如意跟着一道进去, 大殿内左右两列的席位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三弟怎么来迟了?” 这边他们才刚坐下,对面的慕容玦便笑意盈盈地开口。 慕容珩抬眸看过去,倒也没有刻意隐瞒, 只回了句:“如意许久未进宫,带她去母后那儿请个安。” 话音刚落,沈如意便感觉到对面投来一道视线, 她下意识抬眸,正好瞧见慕容玦往自己这边看,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泛着笑意。 这目光若是放在旁的人身上,那定是勾人魂的那种,可这人是大反派慕容玦, 断不可掉以轻心。 沈如意面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垂眸喝了口茶,就好像对面压根没有人一般。 恰在这时,殿外通传声响起—— “陛下到……” 沈如意跟着众人一并行礼,低下头的那一刻她不由地轻抬起眼皮。 目光所及之处,慕容连堂百般呵护着娴妃往高位走去,娴妃一袭红色朝服,头顶金纹流苏冠,衬得她本就娇艳的容颜愈发夺目。而一旁的皇后和荣贵妃空有一身华服,面上持着无懈可击的笑,有些僵硬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都起吧,今日是娴妃的生辰,大家也不必过于拘礼。”慕容连堂抬袖说道,语气间确实少了些许威严,看来心情不错。 接下来便是皇后说一些和娴妃“姐妹”之间的话,沈如意听在耳里,不免感叹这后宫之中人人皆是演员。 明明前不久还在嘲讽谩骂,下一刻又能笑脸相迎说着“真诚”的祝福,这种双面人一般的日子,这些人竟也都好好过下来且无半分抗争。 宴会进行到一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群臣献礼,偏偏慕容连堂不动筷,下面的人也都跟着干坐着。 沈如意搁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揉了揉肚子,心道,下次进宫赴宴一定要先多吃些东西垫垫。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轮到慕容连堂来展现自己的“深情”。 “上半年的时候朕还在说等到娴妃生日要带她去行宫转转,谁想娴妃竟先有了身孕。”慕容连堂揽着娴妃的肩,“这孩子倒像是老天送给朕的生辰礼,是我大临的福气。” 众臣忙附和:“陛下说的是。” 沈如意不由地看了眼皇后,后者维持的笑容显然快要崩裂开。 “不过,虽然去不了行宫,但娴妃的功劳朕还是要赏的,来人。”慕容连堂朝边上的内侍看了眼。 内侍矮身应下,随后正过身看向众臣,道:“赏,美人卧榻琉璃雕!” 随着内侍的声音落下,大殿外立刻出现四人,一人一角抬着将一个用红绸遮着的巨物走进来。 四人站在大殿中央停下,最前头的人不慌不忙地将红绸拉下,旋即整个大殿低呼声此起彼伏。 “这……美轮美奂呐!” “好漂亮啊。” “……” 沈如意自诩见过不少漂亮的琉璃雕,可眼前的这一座却是前所未有的精致无可挑剔。这座美人卧榻琉璃雕整体呈淡淡的金色,那美人的眉眼,姿态无一不展现着她的慵懒与美艳。 明明是个死物,可有一瞬间沈如意差点以为这是真的。 “这是谁备的礼?”她微微侧过头问身边人。 慕容珩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觉得呢?” 这礼物虽然惊艳,但到底也不过是个琉璃雕,从形式上看还是比较循规蹈矩的。思及此,沈如意便小声猜道:“是大皇子吧?” 慕容珩轻嗯一声,当作回应。 “娴妃觉得如何?” 就在台下众臣还沉迷观赏之时,慕容连堂这一问又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回去。 娴妃勾唇笑笑,染了蔻丹的玉手不经意地将耳边一缕发别到耳后,道:“这美人卧榻倒是灵动,臣妾很是喜欢。” 慕容连堂笑意一顿,但又瞬间恢复如常,抬手示意内侍继续。 内侍再一次掐嗓喊道:“赏,星雨焰火。” 星雨焰火? 还没等沈如意反应过来,那内侍又继续:“请诸位到楼外观赏。” 话音刚落,楼阁外忽地一声巨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炸开一般。 沈如意跟在慕容珩身边一道走出去,一抬眼墨色无边的夜空里一朵金粉色的烟花“嘭”一声炸裂开,火星如落雨一般纷纷落下。 “好漂亮。”她忍不住轻叹一声。 “有这么漂亮?” 慕容珩语气不明地来了这么一句。 沈如意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人人都喜欢耀眼夺目的东西,这焰火如此绚丽,谁不向往?” “向往什么,向往如此短暂的一生?” 这话里带着似乎带着些许的不悦和轻讽,沈如意嘴角笑意一滞,趁着周围比较暗偷偷翻了白眼,道:“即使短暂,那它也算是不虚此行。” 闻言,慕容珩低头看着她,语气不再同之前那般随意,道:“若是你,你愿意在一瞬间耀眼后立刻消逝?” 话落,夜空中正好一道焰火绽放结束,刚刚还流光溢彩的天空忽地一下变得暗淡,沈如意心头莫名一紧,缓缓摇头。 “那还是算了吧,我没这么无私,也非常惜命。” 慕容珩嘴角一勾,启唇:“你倒是敢说。” 这话明明像是在说她胆大妄言,可沈如意却好像听出一丝丝愉悦,她忍不住暗自嘀咕:一下高兴一下不高兴的,可真是喜怒无常。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又一道焰火响起,慕容珩只能瞧见她嘴唇微动,却听不清丝毫。 返回到大殿的时候,他还是开口问道:“你刚刚嘀咕什么?” 沈如意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吐槽被他瞧见,忙转移话题道:“嘀咕?没啊。对了,刚刚这焰火是二皇子想的吧?” 慕容珩倒也没有逼她回答,点点头道:“是。” “倒是他的风格。” 这生辰礼华丽是华丽,可回到殿内后,什么也不剩,唯有空虚。 “娴妃,这焰火如何?”慕容连堂也是执着,又一次开口问。 娴妃的笑容与回答简直就像是复刻一般,道:“这星雨焰火明艳灿烂,臣妾很是喜欢。” 沈如意瞧见慕容连堂又一次受挫,差点没乐出声,与此同时刚刚面上还带着自信笑容的慕容玦亦是变了脸。 “只剩下我们的了。”她轻声说道。 慕容珩捏着酒杯轻轻一晃,从喉间溢出一个不浅不淡的“嗯”。 高台上的内侍瞥了眼皇帝的眼色,忙道:“赏,年华曲。” “年华曲,这是什么?” “你听说过吗?” “没有……” 这奇怪的赏赐又一次让席间的众人纷纷低语起来。 与此同时,大殿左右两侧忽地上来熟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些人唯一的相同点那便是皆穿着戏服。 “咦,那不是云景戏班的台柱子吗?” “这是要唱戏啊。” 第72章 这出关于娴妃的戏从定下那日到现在其实并没有几天, 因此慕容珩对戏班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务必要把最关键且显眼的点给展现出来。 例如娴妃幼时跟着其父一道念书识字,与其母桃花林下齐舞, 以及某年元日一家三口于府外施粥济人…… 这些点点滴滴皆是从娴妃故乡老宅的邻居那儿打听而来,因此半场戏看下来, 这整个大殿中除了娴妃外基本都是看得云里雾里。 沈如意甚至听到边上有一个大臣的夫人低低地说了句:“这戏怎么断断续续的, 有些看不懂呀。” 这话自然得到不少附和声, 见此,她下意识往主位看去, 这出戏现实中对应的那个人露出了今夜里唯一一次的讶异,教科书般的笑容终于从她脸上消失。 故事的结尾是一家三口立于一处,女儿面上含笑挥别爹娘,转身后却瞬间红了眼眶。 大殿内的气氛有片刻的低沉,沈如意注意到慕容连堂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正当她心里头打着鼓, 有些忐忑时,后头锣鼓声忽地响起。 “不是结束了吗,怎么又响起来了?” 众人的好奇心才又被激起, 殿门外突然出现两人。 “爹,娘?!” 还被慕容连堂揽着肩的娴妃突地从位置上站起,又是惊又是喜地盯着殿门的方向。 “草民佟文康, 佟俞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正是娴妃远在江南老家的爹娘。 …… 这场生辰宴最终以娴妃与其爹娘落泪相拥为结尾,慕容连堂为了让其爱妃能够多和爹娘相处, 头一次早早地打发了众人。 从琉霜台出来,沈如意的脑海中还不免回放刚刚殿中的一幕——娴妃一袭朝服站在主位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殿前陌生而又熟悉的两副面孔,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如同当年离别转身后一般瞬间染红。 “你说,娴妃这样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嗯?”慕容珩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 “陛下是想让娴妃在这个生辰宴上一展真心笑眼,现在却成了一展哭容。”沈如意默默吐槽,“或许陛下还想着趁娴妃心情不错,二人能够早早歇息多说些体己话,而现在他估摸着还得在自己寝殿里独自等待。” 她说到这儿,又想到刚刚慕容连堂在殿上那副神情,道:“他或许还要生气我们这礼把娴妃弄哭了,别到时候玉州的事没拿下,还得被你父皇批一顿。” “你什么时候如此杞人忧天了。”慕容珩失笑摇头,“就算要怪罪,父皇也不会找上你。” “陛下是不会找上我,可难保你不会迁怒于我啊。” 周围光线昏暗,唯有沿路的宫灯幽幽地散着光,慕容珩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我以前做过这般的事吗?” “……”沈如意认真思考一番,“好像没有。” “那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又和原著里头那般不管有事没事先虐一下女主呗,不过这话她倒也只能在心里吐槽吐槽,真正开始又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 “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我若真要迁怒于你,你要如何防?” 沈如意眉头一挑,警惕起来,转过身道:“你莫不是在套我话,我怎会告诉你我准备怎么防?” 慕容珩嘴角轻轻一勾,正待再说什么时,边上突然一声低呼。 “嘶……” 沈如意皱着一张脸,左手下意识抬起。 “怎么了?”慕容珩停下脚步问道。 “刚刚转身太快,不小心甩到手了……” 沈如意这么说着,可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再怎么甩也不会突然出现刺痛感,她不由地拿右手去碰刚刚产生痛觉的地方。 “嘶……” 划痕? 慕容珩自幼习武,眼力要比常人好得多,刚刚他本就有在注意沈如意这边,自然也发现了她碰左手手腕的动作。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他话也没多说直接扣上沈如意的右手往边上宫灯下走去。 “你干嘛!” 沈如意一脸怔愣,后头一路跟着的流香也是一惊,急急喊了句:“皇子妃!” 慕容珩瞧着这主仆二人的反应,忍不住轻启唇道:“怕什么,我能害你?” “……”沈如意抿抿唇,没好意思说她确实有点担心,忙开口道,“你拉我过来干嘛?” “手。” 橙黄宫灯下某女子呈呆滞状:“啊?” 慕容珩轻啧一声,不再多言直接伸手将她左手轻轻拉过,借着灯光低头查看。 直到现在沈如意才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不知怎么的,或许是想到刚刚自己下意识的警惕与不信任,她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 “没事,就是手腕上不知道是在哪里刮了下,一直没发现。” 她刚刚已经摸到小疤痕了,细细的一条,一个指节的长度,几乎已经结痂。 慕容珩并没有立刻回话,反而按着她说的将她的左手又往光线亮处轻轻一抬。 沈如意抬眸看着有些背光,侧脸线条显得格外优越的某人,一瞬间周围好像变得特别安静。 都说人的感觉是守恒的,当她下意识放空听觉时,身体的触觉突然变得敏感。 慕容珩带着些许冰凉的手指正轻轻滑过她的手腕,甚至就连微热的光线打在她的手腕处,她都不由地觉着像是某人的视线…… “应该是之前在永安宫划……” 沈如意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珩看,压根没料到这人会突然抬头,于是话戛然而止,两个人莫名就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但是周五双更!!一定肥! 第73章 秋夜微风轻拂, 连带着宫灯也微微晃动着,光影轻动间慕容珩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你这伤应该是在永安宫的时候划伤的,当时没发现?” 沈如意忽地回过神来, 下意识就抽回自己的手,道:“没有, 伤口不大可能就没感觉到。” 慕容珩手心一空, 顿了下淡淡开口:“回去涂些药。” 流香在后头一直看着, 听到这话忙应声:“殿下放心,回去我便找些药给皇子妃。” 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沈如意转回身子,轻声道:“后头有人过来了,我们走吧。” “嗯。” 两个人继续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今日的皇宫与以往不太一样,宫门附近的大道上围了几个人, 而一旁的侍卫却并没有出声喝退。 沈如意微微眯眸仔细看了眼, 很快便捕捉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三皇子?” 还没等沈如意这边先发出声响,围着的那一圈人里已经有人先一步瞧见了他们。 慕容珩比她走先半步,听见声便停下脚步, 回道:“王叔。” 站在宫门边的正是广清王一家以及…… “二哥。” 没错,慕容玦。 “三弟和弟妹怎么走得这么慢,现在才到啊?”慕容玦持着一副漫不经心的笑, 狭长的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故意在沈如意身上停留片刻。 慕容珩轻瞥他一眼,只回了两个字:“不急。” “他们夫妇俩边聊边走自然是要比我们慢些。”广清王妃呵呵笑了下,然后又回身看向慕容姝, “姝儿,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听到这话沈如意愣了下, 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对了这荣平县主近来好像都住在宫中。 “女儿等你们出宫再走。” “哎呀,你这孩子。” 沈如意:“……” 既然都这个时辰了,就不要再上演什么母女离别戏码了吧,她在心里暗自腹诽,可偏偏又不能主动开口说先走一步。 幸好,也不知是慕容珩自己等得不耐烦还是忽然老天开了个金手指让他们两个心灵来了个感应,这厮盯着一副漠不关心地脸开了口: “王叔,二哥,子坤就先行一步了。” 子坤…… 沈如意回想了下,如果她没记错是慕容珩的表字,这好像还是她头一次听见。 “三弟,我同你们一起走,就让王叔他们再说些体己的话。” 就在沈如意二人即将要离开的时候,慕容玦突然插了这么一句。 这种话说出口,偏偏无法开口拒绝。 宫门外司平和司域守在马车边,沈如意这边才露脸,那头司平就已经朝这边走来。 “殿……二皇子!” 慕容玦笑了下,目光往司域那边看了眼,道:“三弟什么时候带两个护卫出门了。” 沈如意听着这话顿觉得有些不舒服,慕容珩带几个护卫出门关他何干,也因此在慕容珩开口前,她便直接回了句:“二皇子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我们殿下带几个护卫出门啊?” 她这话一说完,瞬间就觉得数道目光朝自己身上投来。 最意外和最明显的自然是对面的慕容玦,而略微含蓄但存在感仍旧极强的则来自……她身边这位。 慕容珩挑了挑眉,竟然顺着她的话说道:“二哥作为兄长关心这些倒也不足为奇。” 沈如意差点就面露惊讶地直接转过头去看他,但她到底是学到了慕容珩几分的淡定,愣了一下后便立刻展开笑颜。 被这对夫妇同时淡笑着看着,慕容玦一直挂着的笑容差点没坚持住,他顿了下忍不住笑出声:“这种话三弟以往可绝不会说,看来……” 他故意拖着声,直到视线对上沈如意才继续:“弟妹这段时间来让他改变不少。” 这话原没有什么,可偏偏是从这大反派的嘴里说出。 沈如意实在不愿同这人多费口舌,保不齐便被他套了话,正想着随便应付一句,脑中却忽然闪过不久之前的一个场景,于是她笑了笑道: “身边多了个朝夕相处的人,自然多少都会改变些,二哥你未娶妻还不知道,不若二哥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好帮着找找?”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沈之玉是什么样的存在,这话说出来,对于慕容玦来说自然像是一种威胁或者说警告。 毕竟慕容玦或许还并不清楚他的这个秘密已经被慕容珩知晓。 果不其然,一旦她开始这个话题,慕容玦那边便开始随意扯了些东西说要离开。 “时辰确实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府了。” 沈如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抬腿便往马车方向走去。 本以为两人上了马车,就可以摆脱慕容玦,谁想就在马车将要出发前的一刻,靠近沈如意那一侧的帘子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刚刚放星雨焰火的时候,弟妹看着好像很是投入,若是弟妹真喜欢,我倒是可以让人送一些去三弟府上。” 又是慕容玦! 沈如意下意识和慕容珩对视一眼,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下意识反驳道:“那烟花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这话可是真话,在她那个世界有什么漂亮的烟花看不着? 可慕容珩却没品出这话里的真诚,只觉得这回应略显随意与敷衍,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淡淡朝外吩咐:“走。” 慕容玦站在车外,虽没得到什么回应,但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心情的愉悦。 身后跟着的侍从瞧见了,难得多问一句:“殿下好像很高兴?” “呵。”慕容玦轻笑一声,“挑拨离间这种事干多了倒也挺有意思的。” 侍从不免额间黑线,干笑道:“是嘛,哈哈哈……” …… 流香还是头一次觉得回府的马车里这么安静,她坐在司平身边,实在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 “嗯?”司平转过头,嘴里咬着不知哪里来的一根草,“肿么了?” 流香听着这口齿不清但音调却十分高的话,忙伸出手指“嘘”了声,而后又朝后头车厢里指了指,用气声问道:“怎么这么安静?” 司平机灵聪明,瞬间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抬手将嘴里的草取下,轻声回道:“这很正常。” “嗯?” “殿下每回从宫里回来都不爱说话。” 司域听见这话,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朝他们这边轻瞥了眼,不轻不淡道:“殿下的耳力很好。” 司平:“……”我知道啊,我只是正常问答。 闭目养神且听完全程的慕容珩:“……” 什么也没听见还在想着焰火的沈如意:“这慕容玦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唯有流香欲哭无泪:“……”完了完了。 …… 沈如意下马车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无精打采的流香,这丫头很少这般心事重重,她下意识便忘了焰火的事,问道:“流香,你怎么了这事?” 流香听见自己的名字,第一反应不是去看自家主子,反而朝着慕容珩那头瞥了眼,但也只一眼她便立刻收了回来,而后摇摇头:“没什么。” 沈如意没他们那些习武之人眼神敏锐,自然也没瞧见流香的小眼神,她见这丫头闭口不答,只当是这里人多她不好意思。 思及此,她便回头朝某人道:“殿下,夜色已深,那我就先回沁园了。” 慕容珩抬眸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嗯。” 得了回应,沈如意便直接拉着流香进了府里。 沁园。 主仆两个进了屋,沈如意便整个人几近散架般地往桌上一趴。 “皇子妃,喝点水吧。”流香一贯是知道她的习惯的,从外头回来必先喝一杯水或者茶。 沈如意轻嗯一声懒懒地接过,然而头却还是趴着过了许久才抬起,等她喝完水,才稍稍缓过神。 “对了,你刚刚是怎么了?累了吗,累的话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这儿也没什么需要你伺候的。” 流香一愣,摇摇头:“皇子妃,奴婢不累,等你歇下奴婢再走。” 沈如意蹙了下眉头,正待再问些什么,房门却忽然被人敲响。 “谁?”流香问道。 “是奴婢,文玉。” 屋里的两个人都有些意外,一般来说沈如意只习惯流香一个人近身伺候,像文玉她们后来过来的几个丫鬟更是很少夜里过来。 “何事,皇子妃要歇下了。”流香按着往日沈如意教的话回道。 “陈管事来了。” 陈管事? 沈如意抬了抬下巴,示意开门。 流香遂将门推开,两眼往外头张望一番:“不是说陈管事吗,怎么只你一个人?” “先进来吧。”沈如意开口。 文玉笑着走进,手里拿着一盒一拳大小的青花瓷罐,福了福身道:“陈管事说主院那儿还有事,他就先走了,只让奴婢将这药膏给皇子妃拿来。” “药膏?”沈如意微愣,而后便瞬间想起自己左手腕处还有一个小伤。 流香也是立刻反应过来,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啊呀,奴婢这脑子,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她便立刻将那药膏拿过往沈如意这边走来。 文玉愣了下,道:“是皇子妃受伤了吗?” 沈如意轻咳一声,终于能在充足的光线查看那道伤口,果然只有一个指节的长度,而且几乎已经完全结痂。 “不用涂了,现在也没什么感觉。” 这点小伤让她们反应这么大,她都快不好意思了。 “不行,殿下之前特意吩咐过的,奴婢刚刚忘了已经是罪过,现在怎么可能还不替您上药。” 流香那架势不容拒绝,沈如意见状只好无奈接受,她看了眼文玉,道:“你先下去吧,今日就不用备热水了,我明天要多睡会儿,醒来后再沐浴。” 文玉已然对她这样的作息十分习惯,忙应声退下。 等房门合上,沈如意便想着再次开口关心一下心事重重的流香,谁想她第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正在抹药的流香却忽然笑着抬头。 沈如意:“……” 这个药到底是治愈了她还是治愈了这丫头? “你高兴什么?” 流香又是摇摇头,不过她这次没有再开口搪塞,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笑着回了句:“没什么,就是觉得殿下肯定不会给奴婢穿小鞋了。” 沈如意将这句话琢磨了下,迅速找到重点:“穿小鞋?” 流香点点头,道:“有皇子妃罩着奴婢,奴婢不怕了。” “……” 沈如意虽然能听懂这话,也认可这话,但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罢了罢了,这一天天的,还是睡觉让人舒坦! 流香没瞧见自家主子的无奈,只心里忍不住笑着:殿下比我还记得清楚姑娘的伤,看来一定是很在意我们家姑娘,有姑娘在,殿下肯定不会责罚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过会儿~ 觉得太迟的 阔以明早来看 第74章 翌日。 沈如意一直睡到巳时三刻才迷迷糊糊地艰难睁眼, 而等流香和文玉备好水准备去伺候她起床时,两丫鬟发现她们家主子一个不小心又睡着了。 这一次足足睡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让她彻底清醒。 午时一刻, 沈如意沐完浴神清气爽地走到外屋,开始用她的早午膳。 “皇子妃, 早前你还睡着, 陈管事过来过一趟。” 才刚吃没几口, 流香突然开口,沈如意筷子一停, 抬头问道:“怎么了?” 流香语气里带着笑意:“听说今日早朝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了殿下,还赏赐了好些宝贝,殿下都让陈管事拿我们院儿来了。” “拿到我们这儿做什么?”沈如意皱了皱眉,心道,慕容珩这厮不会是就想拿这些可有可无的玩意儿来抵她一个要求吧! 不对, 等等…… “等下, 你刚说陛下夸了殿下?也就是说昨夜生辰宴几位皇子替陛下想的讨好娴妃的招,最终真的是我们这个赢了?” 流香眼珠子转了转,肯定地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看来原著诚不我欺, 这娴妃确实是性情中人,沈如意心里回了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陈管事也让奴婢告诉皇子妃一声。”流香又一次开口。 “什么事?” “殿下不日就要离开帝京前往玉州,五公主得知此事便向陛下求了旨意说要来府里住上几日直到殿下出发玉州。” 听完这话,沈如意直接放下了筷子, 抬头郑重地问道:“这件事是不是到这里就说完了?” 流香眨眨眼,摇头道:“陈管事还说,殿下吩咐皇子妃今日用了午膳便尽早搬回主院。” 搬回…… 这个“回”字怎么有些别扭? 沈如意轻叹口气, 她刚刚一听到慕容玥要来就大概猜到了后面的事,这小公主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呢。 …… “嫂嫂~” 慕容玥一身鹅黄纱罗裙,手里捏着一颗黑棋,眉欢眼笑地坐在坐榻对面看着沈如意。 没错,确实是眉欢眼笑,沈如意确定自己没有眼瞎。 这略显奇怪的一幕还要从一刻钟前说起…… 沈如意按着慕容珩说得,一用完午膳便简单收拾了行李搬来主院。她本想着早点搬完也好早点趁着慕容珩不在多写点小说,可谁想,她这边将将把屋子收拾好,外头丫鬟便跑来传话,说是五公主已经到了府上。 秉着关爱小朋友的和谐共处理念,沈如意微笑着将慕容玥带进了主院,然后这小公主二话不说“啪嗒”一声甩出一副棋盘。 “这辈子只有我哥能下的赢我,只要你赢了我,我便真心认你这个嫂嫂。” ……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略显奇怪的一幕。 沈如意执着一枚白子,不经意地抬眸看了眼对面。 “嫂嫂,该你了。” 慕容玥笑得自信,作为一个只输过慕容珩的人,她心底还是十分有底气的。 然而沈如意却十分清楚明白,所谓只输过慕容珩,那是因为除了他没人敢赢或者压根不好意思赢,不过她显然是不想告诉慕容玥这个事实。 “五公主,现在收回那句真心认我做嫂嫂的话还来得及哦。” 沈如意落下一子,这一子基本能定下胜负。 慕容玥一愣,压根没想到这棋盘上的局势会骤变,她猛地抬头下意识开口:“你,你这是耍赖,不是这样玩的!” “那是怎么玩的?” 大概是听她语气温和还颇有让步的味道,慕容玥马上说道:“我们每人收回一颗棋子,我重新下。” 沈如意眉眼弯弯,唇角含笑,就在慕容玥以为她这是默认退一步,准备替她收回一颗棋子时,她“啪”一声压住慕容玥碰棋子的手。 “听公主的口吻也算是个棋场老手了,落子无悔这个词应该听说过吧?” 对面的小公主扬起的嘴角瞬间往下一挂,道:“有你这么当嫂嫂的吗?” “我也是第一次当嫂嫂嘛,多有不当你见谅见谅。”沈如意面不改色地笑着,“公主,接着下吧,说不定你还能走活呢?” 慕容玥眉头紧皱着深吸了口气,颇有一种露出本来面目的意味。 沈如意浅笑着,十分惬意地歪着脑袋用手撑着侧脸,正准备洗耳恭听慕容玥的“怒言”,可忽然之间这小公主竟突地变了脸色。 从阴变阳,从不满到讨好。 沈如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身后几个丫鬟齐声道:“三殿下!” 与此同时,慕容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嫂嫂,你走这儿就可以赢了,听我的吧。” 沈如意目光下移,这小公主指的确实是能让她一招结束这局的位置,可这话听着怎么有一种前头这么多步都是她这个妹妹指导的意味? 正当她想要回应的时候,慕容玥又十分夸张地朝她身后的方向看去,大声道:“哥哥,你回来了,我正和嫂嫂下棋呢。” 慕容珩轻轻的一声嗯从后头传来,紧接着沈如意就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 “咳,殿下回来得挺早……” 慕容玥似乎并不想让她说太多的话,忙打断道:“哥哥,我可想你了,想着和你一起下棋呢,我们下一盘吧。” 慕容珩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将目光落在前头的棋盘上,片刻后又缓缓移向沈如意,语气意味不明地开口:“这盘棋有些眼熟。” 慕容玥立刻接话:“这盘棋是玥儿一直用的啊,哥哥你自然熟悉。” 沈如意抿抿唇,她当然知道慕容珩这句话并不是在说这个棋盘本身,而是在说这棋局。 这盘棋白子的每一步基本都是按着之前秋猎时她和慕容珩对局那盘棋的局势在走,可以说她是在用慕容珩的走法来对付慕容玥。 “玥儿。”慕容珩突然开口。 慕容玥听见这声,顿时笑起来:“怎么了?” “你先回房吧。” 笑意瞬间停滞,慕容玥一愣:“啊?” 慕容珩瞥了她一眼,道:“听不懂?” “……”慕容玥撅起嘴,心有不甘地一甩袖子,从榻上起来。 沈如意装作没瞧见般地端过一旁的茶杯轻抿一口,再抬眼时慕容珩便顺势在她对面坐下。 “为夫也好久没下棋了,来一局吧。” “咳咳咳……” 沈如意差点被茶水呛到,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为夫?! 这厮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个词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4 00:00:00~2020-08-15 00: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樱花湘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沈如意顶着莫名的压力终于下完一盘棋, 然而她这边还没完全放松,边上没有听话回房反而一直观战的慕容玥就先夸张地喊了起来。 “哥哥果然厉害,哥哥你要是有时间就多教教我吧?” 慕容珩一个眼神止住了慕容玥想要靠近的动作, 而后一边起身一边开口:“下棋讲究悟性,我教不了你。” 沈如意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这里到底是姓“慕容”的多, 她赶忙喝茶做掩饰没让慕容玥看到她的偷笑, 以防这位小公主就此大做文章。 “哥哥,你都和嫂嫂下过棋了, 要不也和我来一盘吧?” 慕容玥意外地没有被她哥打击到,反而愈发腻歪地开口。 慕容珩并未立刻回答,先是朝沈如意这边瞥了眼,才道:“你带她下吧,下完一盘来一趟书房。” “等等, 还是殿下陪公主玩一会儿吧。”沈如意想也没想便拒绝, 而后看向慕容玥,“公主来府里就是为了殿下,同我下棋有什么意思, 是吧?” 慕容玥目露警惕,有些不信道:“你真愿意往哥哥陪我?”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啊。”沈如意怕对方不信,主动往门边走去, 嘴里还说道,“殿下和公主好好玩,我就先过去书房看看书打发时间。” 说罢, 她朝着流香使了个眼色,也不管慕容珩是什么态度,直接开了门往外走。 隔壁书房。 “皇子妃, 奴婢怎么觉得五公主这次来特别黏殿下啊?” 沈如意正在架子边挑着话本看,刚读了半句就听到边上的流香突然开口,她翻书的手一顿,勾唇道:“你也这么觉得?” 流香一愣:“原来皇子妃你也又感觉啊,奴婢还以为你没发现想提醒你呢。” “自从贺毓盈的事后,这小公主就没怎么和我见过面,哪怕见面那也是极少说话,总的来说还算客气。但今天……对着我倒是面上带笑,可话里话外都带着点刺,怕是藏了什么心思吧。” “藏什么心思啊?” 沈如意将手头的书合上,抽了边上另一本出来,而后才摇摇头回道:“不管她藏什么心思,总归是和殿下有关,我呢只要不接她的茬,做好一个旁观者就行了。” “旁观者?”流香满是不解。 “通俗点说就是看戏但不语。” 沈如意笑着说完,将选好的书带着往一边坐榻走去。 流香小碎步跟上前,又问:“那五公主要是还不放弃怎么办,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放弃就不放弃呗,演戏的是她累的也是她,况且殿下过几日便要去玉州,她这戏恐怕也演不了多久。” 此后几日的时间完完全全印证了沈如意的猜测,只要慕容珩在府上,这小公主便会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表现兄妹亲昵。 哪怕慕容珩这人没有任何配合的意思的举动,这小公主还是能一个人说得起劲,表演得起劲。 就比如用膳的时候,慕容玥往往要先给她哥夹一堆菜后自己才开始吃,若是得不到慕容珩的回应,她就自顾自地夸一句自己“记性好,还能记得哥哥的胃口”。 再比如那日下完棋后沈如意和慕容珩在书房谈话,内容虽也没什么重要私密的,就说了几句有关玉州的事,可那慕容玥却丝毫没有避讳地守在门外,一等慕容珩出去就整个人黏了上去。 当时沈如意就想,如果不是慕容珩当即喝止了,这小公主恐怕是要整个人挂在她哥身上了。 慕容玥这种奇怪的举动简单形容就是无时无刻不在表现自己和她哥的感情深厚,对于这种变化,慕容珩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 可让他在意的却不是慕容玥的任性,反而是沈如意这几日来表现的各种无所谓。 卧房里最喜欢的矮榻被人占了,沈如意礼貌一笑转身去了另一间房。 早膳被“特意”吩咐全做成甜口的,沈如意也淡笑着不发一言地用完。 出门时最惯用的马车被人调换,沈如意就好像没察觉般地照上不误,最后还是司域提出来说要去将马车换回来,然而最后她自己拒绝了。 …… “皇子妃呢?”慕容珩合上手里的折子,他已经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没看进去半个字。 司平候在一旁,回道:“皇子妃一早就出门了,殿下是要找皇子妃吗?” 慕容珩摇摇头,不经意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日她有些不对?” “她……殿下是的说皇子妃?” 司平才问出这话,抬眸就见案桌边的那人投来一个带着“废话”二字的眼神,他轻咳一声忙回道:“殿下是想说哪方面的不对?” 慕容珩眉头微蹙着,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以你对皇子妃的了解,若是她被人欺负了,你觉得她会如何?” “属下别的不敢说,就之前长宁街上那件事,属下觉着皇子妃不像是会让人白白欺负的那种人。” 慕容珩微微眯了眸,又问:“若对方是公主或者……我呢?” 司平一愣,斟酌片刻后回道:“若是属下没记错,皇子妃曾经还当着面怼过二皇子,至于公主或者是殿下自己,属下觉得殿下心里应该有一个答案吧。” 听完这话,慕容珩有片刻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过后他突然开口:“司平,传展炎过来。” “殿下找暗卫过来做什么?” “去找来便是。” 慕容珩的手轻搭在桌面,修长白皙的食指时不时地轻点着。 …… 是夜。 沈如意早早地沐浴完躺到床上,她今日心情不错,因为明日便是慕容玥回宫的日子。不过相应的,慕容珩也要出发去玉州了。 “咯吱。” “殿下。” 流香一听到开门声,才一转头便瞧见了慕容珩。 “皇子妃呢?” “皇子妃刚刚歇了……” 沈如意本来正在做着踢腿动作,听见声便立刻安分躺好,双眼很自然地一闭。 这几日,她基本都是这么避过面对和慕容珩同床的尴尬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昏暗的床榻里突然透进一道光,应是慕容珩撩起了帷帐。 “这么几日下来才知道堂堂三皇子妃有装睡的习惯。” 沈如意止不住颤抖的眼皮陡然镇定下来,在短暂沉默后她缓缓睁开眼。 床边站着的人背着光看不清神色,只听到一句“明日我就要走了。” “嗯……一路顺风哈。”沈如意无意识地扯着被子,干笑道。 慕容珩掀开被子上床,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我去玉州,帝京或许就没人护着你了。” 嗯? 事关自身安危,沈如意突然来了精神,她半起身侧过头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人要害我?” 慕容珩没有立刻肯定也没有否认,等慢条斯理地躺下后才道:“害你不至于,不过或许会有人找麻烦。” 沈如意忍不住回忆了下原著的时间线,离现在最近的一件事就是皇后开始给娴妃下药,可这与她也没什么直接关系。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家的人其实还未完全放弃你,这你可知晓?” 沈如意一愣,原来说的是他们啊。 “我那个父亲不是没有放弃我,他只是不想这么好一枚棋子就这么浪费了,不过你放心,既然我第一次没答应他,后面也断不可能接受。” 沈如意这么说,是以为慕容珩担心她会突然叛变。 “……我不是担心这个,总之你自己万事小心。” 慕容珩说完便直接转身侧躺着不再说话。 沈如意感觉到身边的人突如其来的沉默,虽觉得有些莫名,但也没再追问。 她惯是最容易睡着的,哪怕心里还琢磨着事,可屋里这么安静的气氛她压根挡不住来自周公的诱惑。 帷帐外的红烛不知何时悄然熄灭,夜风透过窗户细缝吹进来撩起帐子的一角,躺在床外侧久久未动的人忽然缓缓转过身。 “倒是睡得安稳……” 第76章 (捉虫) 第二天沈如意醒来时, 身侧的位置空荡荡的,唯有微皱着的床单能让人瞧出这里曾睡过一个人。 她睁着眼醒醒神,开口轻喊道:“流香。” 帷帐外很快传来声响, 不一会儿一只干净的小手拉起了帘子。 “皇子妃,你醒啦~” 流香笑眯眯地说着, 一边把帷帐挂到钩子上。 “现下什么时辰了?” “快要到巳时了。” 沈如意听到这个回答, 心里只叹了一声气, 果然是她醒来的时间。可往日她这个时候起倒也没怎么,但今天可是慕容珩前往玉州的日子。 想到这儿, 她忍不住问道:“那殿下还在府上吗?” 流香手下的动作一顿,有些犹豫道:“殿下已经去玉州了,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出城了。”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答案,可不知怎么的沈如意听完心里竟有些不大舒服,她看着流香随意地“哦”了一声, 而后又拉过被子翻身。 “我再睡会儿。” “啊?”流香一愣, 忙道,“皇子妃还是起吧,刚刚明远候府来人说秦姑娘今日会过来。” 沈如意眼睛倏地睁开, 回头问道:“不是说好明天见面吗,怎么今天要来?” “来传话的是个没见过的小厮,我也没多问, 他只说秦姑娘有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沈如意下意识想到书坊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这念头刚一闪过就被她否定,若真是出书的事有什么意外, 阿倾应该会直接来找她而非只来一个提前通知。 不过既然她说是重要的事,还特意要过来府上,那定然是件大事。 “那就起吧。” 沈如意这边才换好衣裳, 房门突然被人叩响,她回头一看竟是陈管事。 “皇子妃。”陈管事面上带笑,手里拿着一个红木锦盒。 “陈管事?是有什么事吗?” 陈管事踏进门里,先随意问了两句她有没有用膳,而后才进入主题:“殿下离开的时候,皇子妃还在歇息,他便将一些事先告诉老奴,让老奴转告给皇子妃。” “陈管事你说吧。” “殿下说,皇子妃喜欢住在沁园,若是公主走后想回去住,说让我们不要拦着。” 沈如意坐到桌边倒了杯茶喝,听到这话抬眸道:“公主已经走了吗?” 陈管事点点头,回道:“公主是和殿下一道出府的,现在已经回宫了。” “这段时间搬来搬去我都累了,反正殿下也不在,那我再多住几日,应该可以吧?” 沈如意可真不是想赖在这儿,实在是如她所说搬来搬去累得慌,左右慕容珩这段时间都不在,那她就再多住几日。 “皇子妃这话问的,这里是主院,本来就是皇子妃该住的地方,自然能留下。” 陈管事轻轻笑了两下,面上其实有些尴尬。毕竟当初本就是慕容珩先打发沈如意去的沁园,这句“主院本就是皇子妃该住的地方”听来都少有些打脸。 不过沈如意现在倒也不在意这些,见陈管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又问道:“除了这事是不是还有其它的?” “是。”陈管事将手中的锦盒轻放到桌面并打开,“殿下临走前将此物交给老奴,说是一定要转交到皇子妃的手里。” 沈如意面露好奇地探头看去,里头静放着一块半掌大小的镀金牌符。 “这是什么?” 陈管事将盒子转了个向,回道:“这是进出皇宫的令牌,有了这块牌子除了陛下和皇后的寝宫,其它地方都可进入。” 沈如意将令牌取出,前后翻看两三次后,抬头道:“殿下将这个令牌给我做什么?” “殿下并未明说,只说了句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沈如意想起昨夜里慕容珩问她关于沈家的事,难道这些日子沈冲真的会来找她? “陈管事,这令牌我收下了。” “既是如此,老奴该转告的都说了,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沈如意淡笑送他离开,眼见着陈管事的背影在视野里消失,她才忽地开口对流香说:“待会儿你去同门口的侍卫说一声,这段时间除了明远候府,其他来找我的人一律用我身子不适不见客打发。” 流香不太明白,问道:“皇子妃这是何意,是有谁会过来闹事吗?” “闹事倒是不至于,不过很可能会闹心,总之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这四个字一说出口,沈如意便一愣,她下意识低头看向手头的令牌。 她刚刚还很是不解这牌子能有什么用,现在却突然有个猜测。沈冲此前来找她都碰了钉子,这次他会不会趁着慕容珩不在,联合慕容玦将她骗进宫里? 原著里玉州一事并没有落在任何一个皇子身上,没提及那便意味着这事还是由工部出面的,所以如今这样的发展应该是围猎后慕容连堂怀疑工部所导致的。 也就是说,慕容珩离开帝京其实是个意外,若是如此,那之后的一些事还会按着原著来吗? 比如荣贵妃撮合慕容玦和工部尚书之女,再比如沈之玉利用原主想早日嫁进二皇子府以及……皇后开始给娴妃下药。 “……皇子妃,皇子妃?” 流香见自家主子一直低着头沉默,忍不住出声问询。 沈如意回过神,抬头继续之前的话题:“不管怎么样,你先去吩咐一声,让他们别放人进来。” “好,那奴婢先去一趟大门。” …… 下午午歇的时间一过,秦倾到府上的消息就传进了主院,沈如意听此忙让人备好零茶点,才准备完,院外就传来断断续续的笑闹声。 秦倾也算是声到人未到,脚还没踏进门里,一句带着调侃的话先响起—— “我就知道你这个时辰该醒了。” 沈如意笑着将手头一个橘子丢过去,道:“你今日心情很好啊?” 她本以为秦倾是有什么不大好的急事要说,可看现在这样子,恐怕是件喜事。 “有这么明显吗?” 秦倾拉过椅子坐下,橙黄橙黄的橘子被她一下下地抛着又接住。 沈如意挑眉,手下无意识地转着茶杯,一边道:“听你的声儿就猜到了,说吧,到底是何喜事?” 秦倾并未立刻回答,反而脑袋转一圈,看了眼周围,发现屋内没旁的外人后她才轻拍了下自己胸口,轻咳一声道:“昨夜万廷他同我说……他心里有我,问我愿不愿意做万夫人。” “万夫人!” 沈如意忍不住笑出声,她不仅意外万廷这么早开口,更是意外万廷这含蓄的告白。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秦倾的回答。 “那你答应了吗?” 第77章 秦倾难得露出一丝羞涩的笑, 点点头。 “话说,万廷怎么会突然表真心?”沈如意好奇地问道。 按着万廷的慢性子,不应该这么早就表明心迹。 秦倾将手头的橘子剥开, 笑道:“是昨天我有个远房的表兄突然过来,说是为了明年春闱, 祖父想着日后学习重便让我陪他逛一逛先休息几日。谁想正好碰上万廷来府里, 他应该是头一次见我这么安分地陪人逛……然后误会了。” 沈如意听到这儿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了, 看来有的人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可一旦吃起醋被刺激了还真是会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举动。 “那你们这算是互定终身了吗?” 秦倾顿了下, 反问道:“你觉得呢?” 沈如意想了想回道:“你们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双方长辈应该也都认可,在旁人看来已是十分幸运,不过以往你们都是当作好友来相处,或许你可以先处着试试。” “如意, 你和我想到一块了。”秦倾合掌拍了下, “我其实和他说过,先不要将此事同祖父说,我想着先在一起看看。” “不管怎么样, 恭喜啊。” 这段时间事情几乎都集中到了一块,今日也算是得了个好消息。 两个人又聊了些平日里发生的小趣事,因着那秦家的远房表兄还需要人陪着熟悉熟悉帝京, 秦倾便也没有久留。 离开前,秦倾告诉沈如意,《代嫁王妃不好惹》估摸着过些日子就要出了。 “皇子妃, 等书出了,奴婢也能去买一本吗,你说会不会买不到啊?” 送走秦倾, 沈如意和流香慢悠悠地往主院逛去。 “你当我的书是金子呢,我还担心没人买。”沈如意轻笑一声,离出书的日子越近,她反而对自己越发不自信起来,“这几天正好要装作身体不适,我就趁这个时间好好琢磨下卷的内容,你替我在房外守着。” 流香乖巧地点点头:“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守着,绝不让旁人进来。” 自此,足有五天的时间,沈如意卧房书房两点一线,完全没有出过院子。 而这些天里,沈冲果真如同她预料的一般派了人过来要求见面。府上的侍卫按着她提前吩咐的话回了,但似乎并没有完全打消沈冲的念头。 因为这几日她并不出门,司域便被她安排去府外监视,果真在府外注意到几个不断流连在前头街口且十分奇怪的身影。 “司域,你继续盯着。”土豆 “不需要派人跟踪一下吗?”司域问道。 沈如意对于这些事其实并不擅长,问道:“这些人不过是最低等级的探子,有必要跟踪吗?” 司域顿了下:“皇子妃不要求跟踪,无非是认为他们一定是沈相派来的,对吗?” “这几日只有他派人来找过我,难道不是他的人?” “沈相确实可疑,但以他的胆子应该还不至于大到敢直接监视皇子府。” 沈如意一愣,似乎也有道理。 或许是之前沈冲派人来找过她,所以她下意识就以为皇子府被人监视也是他做的。 “你怀疑是二皇子的人?” 整个大临,既然排除沈冲,最大可能就只有慕容玦了。 司域点点头:“殿下临走前特意叮嘱过属下,务必要注意二皇子的动向,所以属下怀疑那些人应该是二皇子派来的。” 对比沈冲和慕容玦,沈如意自然是更不想和后者对上。 “还是小心行事,不要跟得太紧。” 沈如意这话就是应了司域的要求。 到第七日,跟踪的事还没有个反馈,但秦倾却先一步带来了出书的消息。 云景书坊掌柜陈河定在次日出售新书,听说招牌已经打了出去,就等着第二日新老买家来书店。 因着沈如意还“身体不适”没有办法亲自到书坊,秦倾便代替她去了一趟。不过就算如此她心里仍旧忐忑得一夜没有睡着,第二天写书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这天午膳过后,秦倾终于带了消息回来。 沈如意见着来人,发现对方没有往日的大大咧咧,心里建设半天还是决定主动开口:“卖得如何?” 秦倾坐到沈如意对面,面上喜也不是,苦也不是。 “怎么了这是?”看她这般,沈如意再开口时也有些犹豫,“要是卖得不好,你直接说没事。” “如意,今天这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什么?” 秦倾深吸口气,似乎下定决心般开口:“这么说吧,从结果看你的书卖得特别好,我今天才到书坊就被里头的人山人海给惊到了,随便拉过一个人问,她就说是冲着《代嫁王妃不好惹》来的。” 沈如意不是傻子,她听到前头半句心里确实一喜,可听到后面也立刻琢磨出不对。 《代嫁王妃不好惹》是她的第一本书,也是她用“阿宝”作为笔名的第一本书,因此绝不可能有人奔着她的名头来。再则,这书出来前她压根没有时间来进行一定的宣传,若说有人是冲着这书本身来,也并不合理。 “你的意思是?” 秦倾看着沈如意的双眼,道:“你知道,我是云景书坊的常客,他们卖得最火的书都没有今日这个排场,所以今天这事或许……” “是那个掌柜的自己排演了这么一出戏,对吧?” “很可能。” 沈如意轻叹口气:“这人怕是猜测我是你什么重要的人,就想着不得罪明远候府才做出来的。” “陈河这人果然圆滑,可惜这次事情做得太明显太过。”秦倾气愤地小骂了句,而后又偷偷瞄了沈如意一眼,“如意,虽然陈河这事做得太夸张,不过我看了成书的样子,刻印得着实不错,说不定那些买了的人能把书看进去。” “这些人怕都只是陈河请来演戏的,估摸着买了就扔了。”沈如意心里头虽有些失望,但却并不想就这么让自己第一本书的售卖草草结束,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有买我的成书吗?” 听到这话,秦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忙一拍手让小青上前,道:“我自然是买了,给你留了两本。” 面前的书,一如既往的蓝色封皮,左下角处勾勒着几道缠绕着的白梅,整本书约有一个指甲盖的厚度。 沈如意接过书,掌心贴着封面,隐隐的温热还有质感极好的纸张,当她翻开第一页,淡淡的木香传来,也就是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有了个决定。 “阿倾,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沈·营销新手·如意要来了 第78章 (捉虫) 陈河自己出钱找了一批“演员”来买书, 这种事他是绝不敢说出去的,一来是对秦倾不好交代,二来他身为云景书坊的掌柜做这种事其实也是在自砸招牌。 因此沈如意决计让秦倾过去同他做个交易。 云景书坊同云景戏班说到底是一家, 这两者所面向的人群基本也是一致,就如同秦倾一般, 买话本和看戏并不冲突。 沈如意要求陈河单独拿出一部分她的书放到进入戏班最显眼的位置, 以及各个观众位置上。 戏班每出戏前都会有将近一刻钟的间隙, 这段时间观众通常都是无聊地喝茶嗑瓜子聊聊天。可若是有一天突然发现一本书放在手边,这些常来看戏的人应该都会有些好奇心随手打开翻翻。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 那么她就能知道自己这本书真正的读者认可度。 因为沈如意自己出不了门,这些事便只好交由秦倾和流香来帮忙完成和跟进,而她自己则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续写第二卷。 《代嫁》被投放到云景戏班第一天,流香一直到外头天色才回来。 沈如意在屋里写字,听见外头熟悉的脚步声, 心里忽地一跳, 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声“皇子妃”已经响起。 流香手里抱着印有棠酥阁纹饰的食盒,面上神色平淡。 沈如意眉心微蹙, 这个神情……怕是今日戏班里的情况并不太好。她这么想着,倒也没有特别失落,毕竟是第一天, 于是她笑了笑开口:“怎么还去了棠酥阁,买了什么好吃的?” 棠酥阁里的核桃酥和小酥饼算是她的心头好,估摸着是秦倾想安慰她便让流香买了带回来。 果然, 流香走近回道:“是小酥饼和核桃酥。” 沈如意将盒子打开,顺手便从中取了一块,状似随意地问道:“今日戏班里情况如何?有人看我的书吗?” 其实没开口问之前她心里已经有了底, 按着流香的性格,若她的书受欢迎那这小丫头早就迫不及待地送上彩虹屁了。因此,她说完这话便垂下了眸,左手拿着核桃酥,右手则毫无目的地翻着今日写的那几页纸。 “皇子妃……”流香终于开口,可语气是明显的带着犹豫。 “嗯?有什么话便说,你家皇子妃我心里可强大了。”沈如意抬起头笑了两声,试图缓解气氛。 流香抿抿唇,跨过案桌朝她椅子边走来而后默默站着,就当她以为这丫头要哭鼻子的时候,身侧的人忽然一动,旋即她身子猛地被人一把抱起。 “皇子妃你太厉害了!那些书都被人直接带走了,说是要拿回去接着看!” 被抱着不停颤动的沈如意:“……” 怕自己幻听,等流香情绪稳定后沈如意又好好地问了一遍,这才知道今日那些放在座位上的书,一开始确实没什么人看。 不过秦倾这个小机灵突然戏精上身,趁着戏落幕后的空档十分夸张地取了位置上的书,而后又十分戏精地一边哭一边骂一边笑地看了起来。 对于此描述,秦倾后来当然反驳说这是她看书时的真情展现。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代嫁王妃不好惹》上卷在云景戏班突然火了起来。而且不仅仅是如此,因着云景戏班一等位的那些观众大多数都是已经嫁了人的各家富商和显贵的夫人娘子,她们平日里除了看戏便是和家族里的姐妹来一场午后茶会,而这一场茶会上往往又会有许多待字闺中,云英未嫁的少女。 这些少女又正是处在最喜欢看话本子,对于爱情有着各种懵懂向往的年纪,于是《代嫁》突然就开始像一颗掉入安静湖面的石子,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起初只是戏班子里头每日都有人争抢着看,到后来便是茶楼听书馆里有人围着一圈讨论,再接着路边小摊上的食客,河边洗衣的妇人…… 其实《代嫁》本也只是个简单的爱情故事,可现在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大多都是主角和和美美的结局,像《代嫁》这般走向的话本子还从未见过。再加上沈如意是现代人,她的措辞用语偏向简单直白,代入感会更强。 从《代嫁》投放到戏班那天到此后三天,帝京各大街道上都有人在讨论女主的离开到底是对是错,男主有情还是无情。 沈如意和秦倾都曾设想过《代嫁》能够得到读者的喜爱,可真到了街头巷角都有人讨论书中人物时,她们还真有些恍惚,尤其是沈如意自己。 当然惊讶的人里除她们之外还有那个一直没将这本书真正放在心上的云景书坊掌柜陈河。 “陈河说他想再刻印一批《代嫁》,不过我一想到他之前做的那些事着实来气,不太想让他赚这个钱。”秦倾双颊鼓鼓,手里捧着一只琉璃盏,里头的液体颜色浓郁还带着奶香,这是沈如意新做的简易奶茶,她很是喜欢。 “之前他的做法其实也能理解,我一个无名之辈写的书,他不信任在所难免。再则他为了能有所交代还自己出钱雇人来买书,听着你先头说的‘人山人海’,怕是也花了不少银钱。” “如意,你这话是不怪他了?” 沈如意喝了口奶茶,缓缓道:“我们同他本就是合作共赢的关系,再则若是没他这一出,我们也不会这么早联系上戏班,现在戏班已经主动找到我们说要谈改成剧本的事,可以说我们赚了。” 秦倾点点头,笑道:“这倒是,本来我还想着这戏班班主要比书坊掌柜难搞多了,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现在倒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所以……陈河若是想再出一批书,你就答应她吧。” “行。” …… 虽说《代嫁》上卷初初看来已经得了个好名声,可也正是因此沈如意对接下来剧情的把控越发忐忑,尤其当外界对男女主感情的猜测众说纷纭。 不过还没等她能静下来继续写书,宫里却先一步下了一道旨意。 “皇子妃,接旨吧。”来宣旨的内侍一身绿衣站在大厅内,面上是一幅万年不变的笑。 沈如意从地上起身,走上前一步将圣旨接下。 “皇子妃,既然旨意已经带到,那老奴便先退下了。” “赵公公慢走。”沈如意浅笑着,招来边上一个小厮,“送公公出府。” 等慕容连堂身边的贴身内侍离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陈管事轻叹口气出声:“皇子妃,看来殿下预料不错……” “皇后身体一向不错,现在突然染病定是有异,不过……慕容玦是怎么把手伸到永安宫去的?” 沈如意面上虽还一片淡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次慕容珩不在,所有一切须得自己一人面对。 第79章 (捉虫) 翌日, 沈如意便带着流香进了宫,按着皇帝的旨意前往永安宫照看染病的皇后。 “母后是得了什么病?” 一进到寝殿内,沈如意迎头便撞见了慕容瑜, 两个人各自都愣了下,她才想起来问这么一句。 “高热不退, 嗜睡, 到底是什么病症太医也无法说清, 只道或许是太过劳累。” 连太医都查不出的病? 殿内药味很浓,气氛也有些低迷, 看上去这宫里的侍女内侍应该都连着通宵了两夜。沈如意走到床榻前,帷帐一大半都被拉下遮风,只能隐隐瞧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母后最近是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慕容瑜看了她一眼,回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母后突然晕倒的消息一传来我便让人查了近一天的吃食, 没什么问题。” 沈如意眉心微蹙着, 皇后同他们虽说是面和心不和,可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下更重要的还是解决荣贵妃和慕容玦母子。 所以皇后这病她必须要弄清楚。 慕容瑜比慕容玥虽只大上一岁, 可行事作风却稳重许多,既然她说这两日的日常吃食没问题,那看来不能从这方面入手。 “四公主, 母后这边一定要让太医定时过来看诊,这病奇怪,务必要盯着。”沈如意出声建议。 慕容瑜点点头:“我自是明白, 所以这才想找你过来。” 沈如意抬眸看着她,眉头一挑。 “其实之前挺不喜欢你的,但是那日见过你后觉得你倒是规矩, 母后虽不是你们嫡母,但既然有这层关系在,多少对三皇兄有利,我想你也定不会借此暗害母后。” “四公主想得挺多。”沈如意轻轻一笑。 “这深宫之中,谁想得不多?”慕容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旋即又摇摇头道,“罢了,你先在此处看一会儿,我还要去给父皇说说母后的情况。” 沈如意点点头,正待对面的人就要与她擦肩而过之际,她忽地想到什么,侧头喊住:“四公主,你刚刚说是你自己想找我过来的?” “嗯?怎么了吗?”慕容瑜回过头。 “确实是你自己先想到的我吗?” 慕容瑜刚刚那一长串话看着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信任,可沈如意却明白这其实是明着信任暗着将利害关系告知以作提醒。就慕容珩同皇后的关系,慕容瑜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让自己进宫来帮着照看皇后? “你这话到底是想说什么?” 沈如意顿了顿,换个说法问道:“四公主可以将母后晕倒后所发生的事都同我说一遍吗?” 慕容瑜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不解,但最终还是开了口:“前天下午母后突然晕倒,而后那天一整夜我都陪侍在床侧,父皇和荣贵妃曾来探望过,叮嘱了太医还有宫人务必照料好……” “其它宫的人没来看过吗?”沈如意忽然打断她的话。 “白日里有过,不过后宫人这么多一个个来也是打扰母后休息,我便让人传话去了各个宫这几日都不必来请安。” 沈如意轻嗯一声,突然又想到一个人,问道:“那娴妃呢?” 慕容瑜面色转冷,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娴妃如今怀着孩子怎么可能来这儿,过了病气父皇恐怕还得怪罪我们,不过这段时间荣平在娴妃那儿,所以昨日一大早荣平有代替娴妃过来看望。” “荣平?”沈如意眉心一拧,那日娴妃生辰荣平一家和慕容玦待在一处的场景就这么再次浮现在她脑海里。 想到这里,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荣平也算是母后的侄女,可有说过些什么吗?” “不过是王叔的养女,同母后也没什么感情,她能说什么?不过她倒也问过要不要帮忙,说什么都是女子照顾起来方便,还提了句五妹年龄小自小娇生惯养的也不会照顾人……”慕容瑜说到这轻笑了下,“被她说得就好像母后这边没人照看一般,我当即就回了句还有你这个三皇子妃在,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果然…… 沈如意来时还真差点以为是巧合,被点名进宫来照看皇后纯属意外,可现在看来这一切怕还是慕容玦的计谋。 “喂,你在想什么呢?”慕容瑜说了一大堆,停下来却见对面的人一脸沉默。 沈如意回过神,抬眸看着她笑道:“没什么。” “那我就先去父皇那儿,母后这你多顾着些。” “好。” 待慕容瑜离开,沈如意便坐到了床边的坐榻上,一抬头就见一个侍女端着水盆从外头轻手轻脚地走进。 侍女朝她福了福身,而后便走到床边同另一个殿内的侍女一道开始替皇后擦身子。 沈如意时不时看一眼,心里却是各种声音开始叫嚣。 皇后如今虽然不得宠,但到底是一国之母,若是能查到明确的证据证明是有人暗害皇后,那此人必定难以翻身。 在她看来,慕容玦应该还没到必须要害皇后的地步,这次的主要目标还是她,因此不管他是下药还是投毒,皇后这种嗜睡高热的状态一定不会致命且有时效性。 而在这段时间里,慕容玦一定会找机会朝她下手,拉拢她,威胁她又或者其它…… 她若想将计就计揭开慕容玦的手段,那必须要在皇后醒来之前。 “皇子妃,你在想什么?” 流香去桌子上倒了杯茶走回来,而后轻悄悄地开口问道。 沈如意抬眸,余光又瞥到床榻那边,脑子里突然想起慕容珩,几乎是下意识低语道:“你说,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他?哪个他?”流香一脸不解。 沈如意不再回答,接过茶杯便垂下眸,清澈嫩绿明亮的茶面上带卷的叶芽漂浮着,晃晃荡荡慢慢绽开。她不由地一吹,茶叶飘远,微荡的茶面忽然就好像浮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慕容珩,如果是慕容珩…… “皇后娘娘!” 一声低呼打断了沈如意的思绪,她倏地抬头看去,却见刚刚在给皇后擦身子的两个侍女都纷纷丢了帕子往后退去。 “怎么了?” 她从坐榻上起身朝那边走去。 “皇子妃不要过去!”侍女忙跪着朝她这边而来,双臂一展就像是要拦着她过去。 沈如意瞧着这阵仗心里更是不解,遂停在原地将面前的侍女拉起,问道:“到底怎么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胳膊上忽然长了红疹,好多!” 红疹? 她和侍女对视一眼,而后轻拍了下她的手示意放松,道:“我过去看看。” 这么多年来皇后一直保养得很好,皮肤细腻白皙,身上只要出现任何一点异样都能很明显的被人看见。 沈如意一手拉着帷帐,目光略显凝重地落在皇后裸.露在衾被外的一条胳膊上,上面确实有红点,特别像过敏。 “皇子妃,你要不要往后一些?” 侍女颤颤抖抖的话从她身后响起,她回头看去道:“你们这么害怕做什么?” “这,这好像天花啊……” 天花…… 沈如意想起之前慕容瑜说的高热嗜睡,现在再加上这红疹,确实有些像,可她能肯定一定不是。 如果这次皇后晕倒一事不是出自慕容玦之手,那一定是原著所发生过的事,可事实是原著里并没有,也就是说这只可能人为。 可如果真是天花,那一定会有源头,如今荣贵妃和荣平都还在宫中,慕容玦还不到放手一搏的时候,断不可能用此决绝手段,况且若真是天花,那皇后还有命活吗? “去传太医过来,但切记不可声张。”沈如意沉声吩咐道。 侍女愣了下,而后如捣蒜般猛点头:“奴婢这就去。” 流香在一旁自然也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见此忙走近想拉着沈如意远离床榻:“皇子妃,我们先避开些吧。” “你去陛下那儿去将四公主叫回来,同样也别多言,只说是我让她回来的。”沈如意并未理会流香的话,转头又朝着另一个侍女吩咐。 “是,奴婢这就去!” …… 慕容瑜比太医先一步回到永安宫,她一进殿内便朝着沈如意走来,急道:“你叫我回来可是母后有什么事?” 沈如意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床榻上的帷帐拉开:“你自己先看看。” 慕容瑜面有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凑了过去,不过一瞬她当即喊了出来:“这是什么!” “你觉得呢?” 慕容瑜目露惊惧,猛地转过头,急喘两口气低声道:“天,天花?” 沈如意没说是或者不是,这到底是什么,自然有太医来诊断,她现在否认,旁人只会觉得她胡言。 正当此时,殿外内侍通传太医已到。 “请太医进来。” 身后步伐匆匆,沈如意转过头,一眼就瞧见了熟人。 “陈太医。” 来人正是此前在秋猎时遇上的陈太医。 陈太医看见沈如意时同样有些意外,不过到底现在的场合不比秋猎时那般随意,他恭敬行礼道:“皇子妃,四公主。” “陈太医,你快给母妃看看。”慕容瑜并不知道他们二人相识,只赶紧开口吩咐。 陈太医闻言便立刻提着药箱走近床榻边。 诊断的时间并不算长,当听见内殿传来脚步声时,沈如意缓缓抬起头。 “陈太医,皇后的病可有加重?” 这话是慕容瑜问的,问得比较委婉,并未当着一众宫人的面直接提到红疹。 作者有话要说:给上章捉虫才想起来还要加更……我这个记忆力泪目了,明天补上! 感谢在2020-08-18 23:59:35~2020-08-19 23: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樱花湘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老臣明白公主的意思, 皇后的病症虽还无法确定,但绝不是公主想的那个,只是症状稍稍有些吻合, 这一点也着实有些奇怪。” 慕容瑜听完明显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点笑:“那母后还需要多久才能清醒, 有个大概的时间吗?” 陈太医顿了顿摇摇头:“这病来得奇怪, 症状也少见, 这两日太医院众人都在翻阅医书,希望能有结果。” “皇后乃一国之母, 你们可务必要上心。”慕容瑜面色凝重。 “公主尽管放心,太医院定是竭力医治皇后。” 沈如意听着他们那边的对话,心里倒是没有多大意外。这类似天花一般的症状果真只是对方的障眼法,怕是就想让人误以为这是天花。 送走太医后,侍女正好将药汤端进来, 慕容瑜见此便拉过沈如意到一旁说话。两个人倒也没说什么, 只道今夜先让沈如意在这寝殿内守着看看。 守夜其实也不算太累,一些喂药擦身的事都有侍女在,沈如意的存在无非就是防止有意外发生时宫人手忙脚乱坏事, 就比如白日里皇后手上突然起红疹。 “皇子妃,你在榻上躺一会儿吧,奴婢替你看着, 若是有什么动静奴婢会叫醒你的。”流香知道她家姑娘最是熬不得夜的,现下也有些心疼。 沈如意轻笑了下:“我若是正躺下了,哪怕是谁也喊不醒了。” 流香一愣, 也笑了起来。 这么一闹,夜里寝殿内沉闷的气氛倒是散去了些,沈如意透过珠帘看着里头还在轮流着倒水换水的侍女, 以及帷帐轻动的床榻。 她忽然低声道:“今天是我在宫中的第一夜,不能保证不会有人暗中做些什么,所以我必须得一直保持清醒。” 流香点点头道:“那奴婢陪着你!” 一夜虽然漫长倒也平静度过,第二日沈如意又和慕容瑜轮换着,一人白天一人夜里。皇后胳膊上的红疹消退,但脸上却开始点点红斑,不过这次宫人不再大惊小怪,按着沈如意的吩咐神色如常地将太医请来。 可惜太医仍旧没有诊断出红疹出现的原因。 第四日夜里,长欢殿。 “皇子妃,床榻都已经收拾好可以歇息了。” 沈如意正好沐浴完,长发披散着,发尾还带着点水意,从屏风后头走出看着流香道:“今日你也早些去休息吧,这两日虽说也没干什么事,但一直守着其实也累。” 流香听罢也只好点点头:“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房门轻合上,屋内瞬间变得安静。这个寝殿是慕容瑜安排给她的,就在永安宫内,按理说沈如意其实不大认床,可不知怎么的,在这深宫中她的周公反倒不怎么亲近她了。 如今外殿大半的灯都熄了,沈如意躺在宽敞的大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而这也不是第一天这般了。 只要慕容玦那边还没有动静,她这心就难以定下来,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沈如意想到这儿又忍不住卷着被子翻了个身,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特意向太医拿了安神助眠的香料,她这会儿倒是起了些困意。 然而就在她即将掉进梦境中时,却好像听见房门被叩响的声音,而且还伴着略显急切的呼喊。 “皇子妃,皇子妃……” 沈如意的神识被倏地拉回,睁开眼的一刻瞬间变得清明,而不远处殿门被敲响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真的有人敲门? 她赶紧下了床披上外衫往门口走去。 大门被打开,一名侍女打扮的人站在外头,一见沈如意出来便急着开口:“皇子妃,您快跟奴婢去一趟皇后娘娘那儿吧!” “怎么了,慢慢说。” “刚刚皇后娘娘她突然开始呕吐,神志不清的……” 沈如意眉头紧蹙:“去找太医了吗?” “已经让人过去太医院了,四公主说让奴婢来找皇子妃过去。” 昏迷这么久终于有了点变动,沈如意只思考了一瞬便点点头,道:“我去换件衣裳,你在外头等着。” “是。” 沈如意很快从殿内出来,几乎没怎么再问便道:“走吧。” 长欢殿就在永安宫内,离皇后的寝殿其实并不算远,可沈如意这人向来是不认路的,尤其是宫里头条条道道都长得差不多,她无心留意。 但即便如此,这几天下来这两座寝殿之间需要多长时间来走她心里还是有些数的,正是因此,当她发现两个人走了好久还没瞧见皇后寝殿的时候心里突然顿了下。 夜色昏暗,周围亦是寂静无声,小路两边又全是矮草丛,秋风一吹窸窸窣窣的更觉怪异。 沈如意跟在侍女的身后,脚步逐渐慢下来,前头的人很快有所察觉,转过头问道:“皇子妃怎么了吗?”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同我那个丫鬟吩咐,不若你先回去,我待会儿再过去。” 这话是她临时编的,破绽很多,也有故意试探的意思。 侍女果然没有像之前那般立刻应下,反而语气略显怪异地委婉道:“皇子妃不要让奴婢为难,四公主说一定要早点将皇子妃您请过去的。” 沈如意几乎已经肯定对面的人有问题,挑眉道:“我又不是太医,就算把我请过去又有什么用,你先走吧,我事情嘱咐完再过去。” 说罢,她就势就要回身往来时的方向走,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突然一道银光闪过,她下意识闪身避开,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 侍女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低姿态,右手攥着一把刀,冷哼一声道:“皇子妃无须知道我是谁,若想少受些罪就别反抗,跟我走一趟便可。” 沈如意双眸微眯,这周围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的,她这边喊一声,等人听见之前怕是面前这刀已经先一步架到自己脖子上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别急嘛有话好说,我好歹也是堂堂三皇子妃,怎么可能说跟着走就立刻跟着?再则我身边那个贴身丫鬟习惯半夜来我房里瞧瞧,若是她待会儿去长欢殿见我不在那不是要闹出大动静?” 侍女转了转握着刀的手,语含警惕道:“你早些跟我走也可以早些回来。” 果然,这人背后的主子并没有想伤她的性命,沈如意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会轻功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现在这小路上是没什么人,可走到外头那到处都是夜里巡逻的侍卫,你没有轻功怎么带我走?” 侍女顿了顿,忽然提高了点声量:“你是不是故意在和我耗时间?” 沈如意嘴角一滞,这人的警惕性还挺强,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她轻咳一声并未承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哈哈?” “看来皇子妃是不想好好配合我了,那就得罪了!” 话落,仅有三步之距的侍女作势就要冲上前来,沈如意少时也有过侠女梦,可奈何连一招半式也不会,见此能想到的唯有转身跑路。不过还没等她转过身,空中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跳下另一道身影,长剑干脆利落地直指那个来路不明的侍女。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在前头狭窄的小路上交缠打斗,大抵侍女背后的主子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意外,派来的侍女武功明显不敌突然出现的男子,几招之后便招架不住。 沈如意退到一侧,眼见着那个侍女撒下什么粉逼得陌生男子后退了两步,而后她自己旋身一跃上了边上的亭子,迅速在墨色的夜里隐去了身影。 陌生男子还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是谁?”虽然这人帮自己打退了那个侍女,但难保不是计中计,沈如意还是有些警惕。 陌生男子利落地收起剑,抬手抱拳道:“属下展炎,殿下去玉州前派我暗中保护皇子妃。” 沈如意一愣:“……还真的挺暗中的,如果没有危险你不会一次都不出现吧?” 展炎顿了顿:“应该是的。” “……先不说这个,你可知刚刚那人是谁派来的?” “皇子妃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沈如意一顿,这暗卫果然是一直在自己身边,想到这里,她下意识问了句话:“殿下除了让你保护我,可还有说过什么?” 展炎想到慕容珩的原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摇了摇头。 看到他这个反应,沈如意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突然生出一些失落,但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悄无声息。 “罢了,先回长欢殿吧。”她轻叹口气转过身,然后就顿在原地。 “皇子妃?”展炎跟在后面不解地问出声。 沈如意看着前头漆黑的路,咳了一声:“那个,你还记得路吗?” 展炎:“……” 回到长欢殿后,沈如意再躺在床上便真的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双手枕在脑后开始想事情。 从侍女这件事上其实已经可以看出,她在这宫中或许一直受到旁人的监视,而且从那个侍女的话里可以听出他们并不想真的伤害自己。 或许慕容玦是想同她谈条件,毕竟在旁人看来,她现在算是慕容珩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沈如意眨眨眼,忽然觉得现下这种情况几乎是一种僵局。 慕容玦不敢明面找她,而他只要没和自己碰上面,皇后的病或许一直也不会好,而她就要一直在宫里待下去。 若想打破这种僵局,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揭穿慕容玦的真面目,可现在她只身一人,属实没什么法子。 而除此之外,怕是她必须亲自和慕容玦见上一面了,只有这样,这个僵局才能打破。况且如今她身边有个展炎在,危险虽然还是会有,但到底降低了不少。 念头一旦滋生,一时便怎么也挥散不去。 翌日一早,沈如意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镜台前。 “皇子妃,昨夜是没睡好吗?” “嗯。”沈如意倒也不隐瞒,眼见着流香就要从妆奁里拿出妆粉,她忙抬手阻止,“等等,今日不用粉了。” “啊?那这……”流香指指她的眼睛。 “没事,就这样。” 沈如意从蒲团上起身,道:“走吧,去皇后那儿。” 她刻意不遮黑眼圈是有她自己的目的。 皇后寝殿内,慕容瑜正好用完早膳,见沈如意进来看了她一眼,愣了下道:“你没睡好?” “啊?”沈如意状似吃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我脸色太不好了吗?” “眼圈太重了。” “哎,母后这里没有半点进展,这一天天我也难免有些心急了,夜里做了几个噩梦便怎么也睡不去了。” 沈如意还是头一次这么矫情,可这戏她必须演下去。 慕容瑜没有半点生疑,反而顺着她的话道:“要么,你先回去补觉,我继续再守会儿。” “这不行,公主守了一夜肯定是比我还累的。”沈如意摆摆手,故作思考地犹豫了下才道,“不若白天还是我来,夜里我再回寝殿试试,看看能不能好好歇一会儿。” 慕容瑜微皱了下眉却也没有拒绝:“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 第81章 等慕容瑜离开, 流香才满是诧异地凑到沈如意耳边低声问道:“皇子妃,我们为什么不白天休息休息,你夜里没睡好, 这一整天能撑住吗?” “放心,只要我不沾床肯定能撑住。” 沈如意轻轻笑了下, 朝着内殿走去, 一双眼里满是目的达成的喜悦。 是夜, 长欢殿。 沈如意故意装作困意浓,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催着流香自己也去休息, 而等人真的离开后,她却立刻精神起来下了床。 “展炎?” 她没什么目标地轻喊一声,片刻后楼顶传来不轻不重,细碎的声响。 “啪”一响,她猛地转过头去, 展炎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皇子妃找属下是有何事?” “我想出门做诱饵。” 展炎一愣:“皇子妃的意思是?” “昨夜他们没能成功将我带走, 那之后他们一定不会再用这个招数,但是按着慕容玦的性格必不可能就此罢休。”沈如意看着他,眸中坚定, “若是殿下短期内就能回来,那我倒也不急,可如今他还在玉州, 路途遥远,定是不可能等他回来再应对,慕容玦也不可能就这么等着殿下回来。” “与其一直心有不安地等着, 倒不如做诱饵,主动进套。不过你一定要暗中跟着我,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出来。” 沈如意说到此处特意加了重音, 她可见过太多明明可以集结更多人前去营救却偏偏要孤身前往送人头的狗血剧情了。 展炎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 “怎么了?你有建议吗?” “没,只是殿下……” “殿下怎么了?” 展炎目光有些微的转移,可速度太快,沈如意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看岔眼了。 “没什么,皇子妃继续说吧。” 沈如意不疑有他,便道:“若是真出了意外,那你记得带上人再来救我,舒家和明远候府的秦姑娘都可以相信。” “属下明白。” 等一切都安排好,沈如意便装作心事重重无心入眠一般从长欢殿走了出来。 殿外还有两个侍女候着,见她出来立刻走上前:“皇子妃这是要去哪儿?” “就在这附近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侍女听话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沈如意拢了拢披风,从阶上走了下去,这一次她看着走得漫不经心,实际上却在暗暗记着来时的路线。 其实从她踏出长欢殿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可因着她无法辨别方向只得装作没有察觉一般。 永安宫是除了皇帝的寝宫外最大的宫殿,占地广,里头寝殿四处分布着,中间还有一处极大的花园。 沈如意虽不记得路,但走着走着却忽然闯进了这座花园,而越往花园深处走去,周围也更显僻静。 “……” 刚走到一处假山附近,她忽然听到一点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当即便止住了脚步。可谁想这假山附近碎石极多,她随便这一踩,脚边好几颗碎石“啪啦”一声顺着小滑坡滚了起来。 “谁?!” 沈如意大惊,正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时腰间却忽地一紧,而后整个人便被一股力直接往假山夹缝之间带去。 夜色极深,她只能瞪大双眼,下意识地捂着嘴避免尖叫出声。 起初她只以为是展炎暗中帮她,可当她整个背部紧贴着冰凉硌人的假山,接着微薄的月光看清楚对面人的面孔时,她本就瞪圆的双眼无意识地又放大了一圈。 慕容珩! 本应该还在玉州的慕容珩! 没有时间让沈如意来纠结思考,外头的脚步声和人声已经渐渐靠近,她感觉到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越来越紧,整个人也被带着往假山深处挤去。 那原本微薄的月光彻底被他们避开,两个人也完完全全隐在了阴暗的夹缝中。 “喵~” 也不知该说是不是太幸运,正在外头的人即将走到假山这边时,一声猫叫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只猫。” 这声音……是昨夜里试图带她走的侍女。 沈如意动了动空着的左手,轻轻扯了下慕容珩的衣裳,示意他注意外头的声音。 慕容珩的神色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肯定他已经接收到了自己传达的意思。 外头的两个人显然是放松了警惕,一言一语又一次对话起来。 “这个药你下到她的饭菜里,最迟明晚,你必须要完成主子给的任务了。”是陌生的声音。 昨夜那个侍女很快低声回道:“你放心,昨天夜里黑,她肯定没怎么看清楚我的面孔,况且我会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 “你找个好时机下药就成,没必要出现多一分意外。” “嗯。” 对话戛然而止,随后响起的便是两道去向相反的脚步声。 等到周围再次陷入寂静,虫鸣声入耳时,沈如意终于敢放下捂着嘴巴的手,大大地松了口气。 “嘘。” 慕容珩这一声吓得她再次警惕起来,僵着脊背不敢再动弹,唯有用眼神示意—— “怎么了!” 慕容珩的神色藏在黑夜里,唯有气息越来越近。 等等,气息? 沈如意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与自己本就紧贴着的慕容珩渐渐低下了头,平缓的呼吸声就在自己的耳边,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心里还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因此也没察觉这姿势有什么不对,直到耳畔忽然响起低低沉沉的六个字—— “你怎么这么笨。” 这是陈述句。 沈如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反驳声已经在脑内自动响起,于是她想也没想便猛地抬起头…… 慕容珩大抵也没想到怀里的人会突然抬起头,两个人的脸近乎零距离地贴着,挺翘的鼻尖轻轻碰撞,四目之间皆含着意外。 夜色微凉,丝丝缕缕的风裹挟着浅淡的桂花香涌进假山夹缝间,慕容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圈着纤细腰肢的手忽地一下收紧。 沈如意瞳孔微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又一次捂住嘴,下一刻手背处就贴上了慕容珩的唇,有点凉凉的,还有些柔软。 当这些感觉经由手背传达到她的大脑后,她的耳朵便腾地红了起来。 …… 沈如意有些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寝殿,当慕容珩松开圈着她的腰后,她想也没想便先一步从假山夹缝里走了出去。而后这一路上她都有些神情恍惚,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吓的。 因着殿外有侍女在,慕容珩是等她进了殿内才从屋顶上偷偷下来的。 内殿坐榻上,两个人隔着矮桌面对面坐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如意主动开口,试图遗忘刚刚在花园里发生的事。 慕容珩抬眸看着对面一直垂着头的人,语气有些轻松:“昨天。” “?”沈如意下意识抬头正好撞上他的视线,顿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那昨天夜里你也在?” 这一次,慕容珩只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两人之间又一次沉默起来。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玉州那边没关系吗?”沈如意无法,慕容珩的耐心绝对比她强,她可耗不过。 “玉州那边我自有安排,如今更重要的是这边,不过我现在还无法公开现身。” 沈如意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对现在宫里的情况可有了解?” 慕容珩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才道:“展炎都同我说了大概,今天白日里我也让司平去查了。” “查什么?” “慕容姝选择站在了慕容玦那边,他们二人现在每日都有联系。” 沈如意并不意外,这与原著也是相符的,只是让她疑惑的是之前慕容姝对慕容珩的亲近是为何。 如今这种情况,她也不想把疑问藏在心里,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之前,我看慕容姝对你挺亲近的,为什么现在她选择了慕容玦。” 本以为这是个特别简单的问题,可谁想慕容珩竟然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看着垂眸不语的人,尬笑了一下道:“那什么,你不方便说也没事,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没什么不方便说。”慕容珩忽然开口,“她同我说了个条件,我没有答应,仅此而已。” “什么条件?” 沈如意发誓,这个追问绝对是下意识而非八卦心太重,怕对面的人不信,她赶紧补充:“算了,还是别说这个了,也不太重要是吧。” 慕容珩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沈如意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那你之后要怎么待在宫里?你这张脸怕是整个宫里的人都认识。” “来之前我已经让人替我做了人.皮面具。”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面皮缓缓地往脸上贴去。 一张陌生且十分路人的面孔就这么出现在沈如意的面前,她微微一愣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你一直待在暗处也不是个办法吧?” “明日府里会送进来一个人,就是我这张脸,他原是我母妃宫里的小内侍,后来被人带出宫。我已经吩咐老陈让他以照顾皇子妃的名义进来,而后我会给他另一张人.皮面具,而我将会代替他成为你的内侍。” 沈如意正喝着茶,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噗咳咳咳……” “这会不会太委屈殿下了?” 话是这么说,可沈如意的眼里却跳跃着不可名状的兴奋之光。 慕容珩对上她的视线,唇角不经意勾起:“不会,我很乐意。” 一刻钟后,嘴里说着“我很乐意”的某新晋“内侍”一脸坦然地躺在了属于沈如意的大床上。 沈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沈如意:我好像忘了一件事,是不是有人说我笨来着? 慕容珩一脸淡定地默默飘过…… 第82章 (捉虫) 翌日一大早。 “皇子妃, 奴婢进来了。” 沈如意迷糊地翻过身,脑中忽然想起什么,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就开口:“等等!” 她忙起身转头看向床外侧, 昨夜睡前还躺在这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来不及猜测慕容珩去了哪儿, 外头长欢殿的侍女已等不及又开口询问。 慕容珩比她行事谨慎, 沈如意定了定心神朝外喊道:“进来吧。” “咯吱”长长的一声, 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沈如意透过珠帘看去, 走在最前头的是之前一直候在外面的侍女。 她刚刚就有些疑问,现在直接问道:“流香去哪儿了?” 侍女朝她福了福身,回道:“三皇子府送来一位公公,说是以前在府里专门伺候您的,流香姐姐一早便过去接了, 现下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 沈如意闻言, 心下了然:“更衣吧。” 等她洗漱梳妆完走到桌前准备用膳,流香和所谓的贴身伺候她的内侍正好走了进来。 “皇子妃,席安来了。” 流香一脸自然地说着, 看来已经有人同她说过前因后果。 沈如意瞥了席安一眼,忍住进一步打量的想法,笑道:“来了便好, 这样我也习惯些。” 席安行了个礼,也笑着点点头。 等到用完膳后,沈如意照例准备过去皇后那儿, 不过走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席安却突然开口:“皇子妃,殿下从玉州来了信,您要先看看吗?” 席安说话的时候目光刻意避开了长欢殿的侍女, 沈如意自然明白其意,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侍女齐齐退下,殿内一时之间只剩下自己人,也正是这时上头屋顶隐隐传来声响,三人才刚要抬头看去,慕容珩已经先一步落地。 “殿下!”席安低声喊了句。 慕容珩朝他点了点头,而后转向沈如意:“待会儿我和你一起过去。” “好,那你们先换装。” 沈如意并不意外,这是昨天他们事先说好的,先让慕容珩查看一下皇后的情况,之后再定夺该如何行事。 慕容珩和席安一起去了屏风后头,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两个人就已经换好了衣裳还有易容完成。 眼看着慕容珩顶着一张席安的脸走出,沈如意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大习惯,她笑了笑道:“殿下,你说话该怎么办?” “席安”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你说呢?” 这声音? 这声音虽与真正的席安有些差距,但声线和声量上已经有七.八分相似。 沈如意挑挑眉:“学得倒挺像。” “走吧。”慕容珩理了理袖子,回头看席安一眼,“你去和展炎汇合。” “是!” 皇后寝宫。 “你来了。”连着几日下来,一贯神色状态极佳的慕容瑜看着都有些虚了,她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席安”身上,道,“这是?” 沈如意大大方方地笑了下,回道:“这是府里原先伺候我和你皇兄的内侍,干事利落,心也细,应是府里管事见我许久不回便遣了他过来。” 慕容瑜哼笑了下:“你倒是还挺讲究。” 慕容瑜这话虽说得含蓄,但其实内里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这宫中什么宫人没有还需要皇子府里的人进来?说得难听点就是沈如意自己矫情,一个贴身丫鬟不够还得加个内侍。 不过沈如意却只笑笑并未所作解释,不反驳也不应声。 “四公主早些去休息吧,下午还需你过来看着。” 等和慕容瑜分开,沈如意几人便朝着内殿走去,里头仍旧像之前那般几个侍女轮番伺候着。 “你们几个先下去休息一会儿,一刻钟后再回来。” 床边的侍女一愣,抬头看着沈如意:“啊,可是四公主吩咐过必须要一直候着。” “我瞧着你们也都累了,动作懒懒散散的。”沈如意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几个是女纷纷垂下头,语气放软道,“现下四公主走了,你们便回去歇一刻钟,这里有我的人盯着,外头还有侍卫,不会出什么事。” 几个侍女互相看了两眼,最终还是点点头。 等她们离开,慕容珩才缓缓走到床榻边,问道:“这两天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起过几次红疹,最先是手臂上,后来退了可脸上又开始长。”沈如意让流香在外面守着,自己也跟过去,“现在则是腿上长了红疹。” “太医还是没有确诊出是什么病?”慕容珩面色沉静。 “没有,说是翻遍了医书也没有找到有这些病症的。” 慕容珩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在皇后身前点了几处。 沈如意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玦曾去过西域,西域制毒的法子与我们这边不同,或许皇后并非只中了一种毒。” 说着,慕容珩轻搭上皇后的手腕开始替她诊脉。 沈如意挑挑眉:“你还会这个?” 慕容珩不语,眉头却开始缓缓皱起。 “如何?”沈如意自然看出了他神情的变化。 “慕容玦意不在皇后,自然不会下死手。” “这点我早已知晓,可若是能医治好着病,我们也好打乱他的计划,占据主动权。” 慕容珩收回手,转身看向她,问道:“你可听说过食物相克。” 食物相克? “听说过。” 沈如意心想,现代人养生亦是十分看重这点,她自己家里还有一本专门介绍食物相克的书。 “食材有自身的特性,亦讲究相生相克,若是二者相克,严重点便会产生毒素,而这种毒素会如何反应也是各有不同。” “你的意思是,皇后就是食用了两种相克的东西,可若只是这样,太医怎么会看不出?” 慕容珩轻笑一声:“我那个哥哥岂会如此大意,不过她确实是只食用了两种相克的食物,只是这两种食物本身就带着毒性。” “什么意思?”沈如意这就有些不明白了。 “意思就是慕容玦拿了两种被下了毒且本身就相克的食物让皇后服下了,因此表现出来的症状比较猛烈且十分夸张,甚至不稳定。”慕容珩走到一侧干净的水盆前净了净手,“这就是为什么红疹的位置会时常变化。” 沈如意拧着眉头,说道:“慕容玦的手段确实够狠绝,最难得的是这竟然还不会致死。” “其实相克食物的解毒方法很简单,太医院的太医便能解决,难的是这两种食物本身到底有什么毒。” 沈如意抿抿唇,正要说些什么,不远处的流香轻咳两声,她立即反应过来和慕容珩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之前离开的几个侍女便走了回来,倒十分准时。 “皇子妃。” “嗯,你们好好看着吧,我就在外头。”沈如意神色淡定地朝“席安”和流香招招手,而后往外殿走去。 一个上午,太医来了又走,仍旧没有查出任何异样。 其实他们既然已经知道皇后昏迷可能的原因,接下来自然应该往饮食方面查,可是且不说慕容瑜曾说过没问题,便是真有问题,隔这么些天也定是找不着了。 况且……皇后吃过的东西,慕容瑜真的都一一查过,没有遗漏吗? “皇子妃,喝茶。” 柔和清扬且陌生的男声在身侧响起,沈如意回过神,这才发现是慕容珩,这厮刻意改了声线她一时还真有些不大适应。 “席安”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陌生感,反而继续道:“皇子妃,皇后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但你可得保重身体,莫要忧思过重。” 沈如意听着这话,第一反应是这人吃错药了?这里也没有旁的人,无须他这般做作地演戏吧? 可下一瞬,当她接过茶杯时她又忽地意识到慕容珩话里有话。 这人怕是已经想好了法子,这话就是想告诉她无须浪费时间多想。 沈如意轻啧一声,抬眸瞥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个笑道:“席安,我觉着脖子有些酸,你替我揉揉吧。” 这话一出,流香忙咳了两声,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主子。 反倒是“席安”本人一脸淡定地看了椅子上的某人一眼,意味不明地回了个字:“好。” 沈如意刚刚那话纯粹是嘴快说的,现在听到应声反而自己先愣住,没等她反应过来,肩上忽然一沉。 “皇子妃,那我就用平时的力度了。” 慕容珩这么说着,沈如意便以为他要故意施重力,她都差点准备好咬牙忍下这黑手,可谁想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来,反而后颈处突然一阵酸爽舒畅。 “皇子妃,可以吗?” 沈如意闭着眼正享受着,忽听得这声才回过神轻咳一声:“还行吧。” 背后一声若有似无的笑传来,她面上一烫有些不自在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皇子妃,需要现在传膳吗?”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走进一个侍女福身问道。 沈如意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便点点头:“传吧。” 一般来说若是白日照看皇后,那这一顿就是在皇后这儿用,也因此当所有菜品上齐后,她也没怎么多想便开始动筷。 “等等。”慕容珩低声开口。 沈如意转过头,却见他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枚银针。 “殿下离开前特意吩咐过,皇子妃用膳前一定要一一查验。” 传膳的侍女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言只默默退到一边,沈如意见状便抬抬手:“验吧。” 慕容珩走上前,每一道菜都一一测了个遍,而银针并无任何变化。 其实早在他拿出银针的那一刻,沈如意便想起了昨夜在花园里听到的那段对话,慕容玦安排的人或许会在她的饭菜中下毒,而且最后的期限就是今晚。 第83章 “皇子妃, 可以用膳了。” 慕容珩收回银针,拿着帕子轻拭了下。 听到这话,沈如意心里一松, 神色自如地再一次动筷。 说起来这还是头一次她坐在位置上吃,慕容珩却站在一边伺候, 虽然实际上也没怎么轮得到他伺候, 但总归有些别扭。 尤其慕容珩就站在沈如意的背后, 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定在自己后背。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漫长,快到收尾的时候正好遇上慕容瑜回来。 “四公主用膳了吗?” 沈如意放下筷子, 拿过帕子擦了擦嘴问道,以往这个时辰慕容瑜应该还在自己寝殿里才是。 “没什么胃口,便想早些过来看看母后。” 沈如意听见这话,抬眸看了慕容瑜一眼,心道:这个宫里怕也只有面前这个人是真的无条件关心皇后了。 这般想着, 她便开口:“我让人熬了红豆黑米粥, 四公主也过来吃一点吧。” 慕容瑜愣了下,正在这时门口处进来两个侍女,前头的那个手里端着一石锅, 里头正是红豆黑米粥。 侍女倒也有眼力见,见慕容瑜在便直接盛了两碗。 “四公主,你现在不吃点, 接下来半日该如何撑着?”沈如意示意流香摆筷。 慕容瑜见状倒也没再拒绝,轻嗯一声便在对面坐下。她确实是没什么胃口,因此拿过匙子后也只是随意地在碗里轻搅着, 忽然她手一顿:“咦,今日这粥怎么稀了好多?” 沈如意还正在吃之前的鸡蛋羹,听到这话抬起头:“怎么了?” 她这是头一次吃宫里的红豆黑米粥, 是今日上午一个自称膳房宫人过来提前问询过的,她还特意让他们少放些糖。 慕容瑜放下匙子,眉头皱着看向先前送来粥的二人:“这粥怎么这么稀,是觉着三皇子妃不知道所以随意对付了?” 侍女满脸不解,忙回道:“没有,奴婢们绝对不敢应付了事,粥变稀了些应该是里头放的糖霜的缘故,今日这些糖霜是新送来的,说是新品种。” “新品种?”慕容瑜语气稍缓,垂眸又看了眼碗盏里黑紫色的米粥。 沈如意这下也注意起来,目光瞥了眼手侧的瓷碗,这粥确实要比平日里吃得要稀薄一些,也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侧头看了眼慕容珩。 “席安”也恰好看着她,两个人对上视线。 事出反常必有妖,什么糖霜还能让粥变稀薄? 眼见着慕容瑜已经没了脾气就要动手喝粥,沈如意忙出声打断:“等等。” “怎么了?” “我身边这个内侍有个习惯,只要出了府不管是什么吃的,都一定要先查验一番。” 沈如意这边话音刚落,“席安”便抬腿上前,手里的银针也早早准备好,还补充了一句:“这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慕容瑜看着上前来的内侍,上下打量一番后笑了下:“之前听闻我那个三皇兄待你很特殊,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你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宫里有什么妖魔鬼怪呢。” 沈如意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咳一声对“席安”道:“你快些。” “是。” “席安”直接拿过她手里的那碗将银针插.进,殿内众人都默默地等着,片刻后他将银针缓缓取出…… 慕容瑜探头看了眼,笑道:“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沈如意蹙着眉,目光落在面前的银针上,竟然还是没有问题,难道他们是想晚上动手? “啊!” “啪嗒!”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沈如意抬头看去,却见之前端着石锅的侍女两手空空,一脸惊吓地愣在原地。 “什么情况!”慕容瑜轻喝一声。 侍女“扑通”一声跪地,忙道:“是,是这只猫突然冲了过来,奴婢,奴婢没预料到,手没拿稳……” “喵~” 侍女话音刚落,便立刻响起一声猫叫引起众人注意,可还没等他们探头看去,门外忽然闯进一个婢子。 “四,四公主,三皇子妃,奴婢,奴婢照看不力,让五公主新养的小猫跑到这儿来了。”婢子一跨进殿内,都没敢怎么看里头的景象便直接跪了下去,一句话说下来哆哆嗦嗦。 慕容瑜这几日本就心烦,现下更是连一碗粥都没能喝个安生,见此烦躁道:“宫里养着你们有何用,如此小事也办不好,若是扰了皇后清净,你们担得起?!” 听此,两个侍女纷纷磕头请饶:“奴婢知罪,还请四公主饶命啊!” “还不快滚……” “啊!” 慕容瑜的“滚”字还没完全说出口,其中一个跪地的侍女却又一次尖叫起来:“公主,这猫,这猫好像死了!” 闻言,众人立刻投去目光,沈如意也不例外。 只见打碎的石锅旁,那只黑白纹的小猫趴在黑紫色米粥上,一动不动,若是瞧得仔细,不难在小猫的嘴角发现黑米粥残留的痕迹。 流香离得近,她反应最快,道:“皇子妃,这粥好像有毒!” 其实不用她说,在场的数人心里都已经有了这个猜想,而其中要数慕容瑜面色最为苍白。 这下,宫里还真的有“妖魔鬼怪”了。 “快去传太医过来!”慕容瑜高声喊道。 沈如意转头看去,问道:“你是怀疑这毒和母后中的毒一样?” 慕容瑜点点头,可沈如意却并不这么认为,但如今太医还没过来,一切也都只是未知。 一刻钟后,陈太医还有另一个太医院的医官急急地走了进来。 慕容瑜抬抬手:“不要行礼了,快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毒!” 陈太医最先注意到地上的杂乱,几步上前查探起来。 沈如意趁着这个空档和慕容珩对视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示意她安心。也正是这时,她忽然意识到有个人一直守在身后的感觉其实还不算差。 半刻钟后,陈太医收好工具从地上起身,看着沈如意和慕容瑜道:“回四公主、三皇子妃的话,这小猫只是暂时昏过去了。此外那黑米粥里确实掺杂了一些药物,名叫迷玉散,味甜与糖霜的形状相似。不过这药只能让人暂时陷入昏迷,一般一两个时辰便能醒。” “也就是说,这和我母后中的毒不一样?”慕容瑜问道。 “是。” 沈如意目光落在小猫身上久久未动,这结果倒也不意外。阴谋背后的那人本来也不是要置她于死地,怕是就等着她用完膳回到寝殿午歇彻底昏睡过去,而后再找机会将她带走。 “鸢佩,你去将此事禀告给父皇。”慕容瑜语气沉沉地朝着她贴身侍女开口。 鸢佩福福身:“奴婢这就去。” - 回到长欢殿后,憋了一路的沈如意终于忍不住开口:“今日这事肯定会闹大,你说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是坏?” 慕容珩仍旧持着“席安”的脸,气势不减地在一旁圈椅上坐下,抬眸道:“之前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如今这事闹大,他们别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处理,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有利的。” “你说得有道理,或许我们应该反客为主。” “何意?” 沈如意淡笑了下,其实有个法子在她心里藏了很久,奈何一直没什么契机说出口,现下慕容玦还得为“迷玉散”一事擦屁股,怕是可以一试。 她跟着坐在另一张圈椅上,双手撑腮面朝着边上的人,用一种探讨问题的口吻道:“或许我们可以假装皇后已经醒来。” 听到这话,慕容珩侧头垂眸看着她,一张轮廓分明,眉目俊朗的脸就这么近距离地出现在她眼前,而后只见得他那薄唇微启—— “皇后还躺着,你想如何假装?” 这语气是十分正经的,同她一样,完全是在探讨问题。 沈如意轻咳一声,收回手挺直腰板,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其实还是你的人.皮面具让我有了这个想法。慕容玦让皇后一直躺着,无非就是想把我留在宫里出不去,可是如果皇后醒了呢?那一定会打破他所有计划,而一旦计划打破,那他接下来的行动就很容易露出破绽。” 慕容珩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倒是琢磨得透。” 沈如意瞥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昨夜他对自己的评价,于是便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抱胸道:“是你低估了我,我本来就不笨。” 对面的人有一瞬间的不解,但似乎又很快明白过来,毫不掩饰地轻笑一声:“你是不笨,但记仇得很。” “……”这好笑吗好笑吗!什么话倒是都让你说了! 沈如意轻哼一声:“彼此彼此吧。” 慕容珩勾着唇摇摇头:“言归正传,就算我有办法做出皇后的人.皮面具,可由谁来扮演呢?若只出现个身影,你觉得以慕容玦的性格能轻易相信?” “其实中午发生的事也让我起了一个念头,或许我们可以同慕容瑜联手。”沈如意面色也正经起来,“我们无需同她解释太多,只说可以帮忙查出害她母后的真凶,看这几日她对皇后的孝心,我觉得她一定不会拒绝。” 话说得有些长,她忍不住先喝口茶,而后才继续:“而且,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慕容瑜和皇后本身就有七.八分相像,由她来假装皇后我觉得最适合不过,若非朝夕相处,一般人应该不容易看出。” 她这边一口气都说完,便等着慕容珩回应,可谁想这厮双眸直盯着她,久久沉默不语。 “哎,我说了这么多,你给个反应啊。” 沈如意等半天不见回应,抬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只不过她才晃荡了没两下,腕部却忽然被他一把扣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1 00:00:00~2020-08-22 23:4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克克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慕容珩眸光定定地看着两人相触的手, 不过这次沉默得倒是不久,几个正常呼吸的时间后,他抬眸道:“这个法子虽有些冒险, 但也不是不可。你想何时同慕容瑜商量?” 沈如意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她这边才轻轻动了一小下, 腕部便立刻感觉到对方手下又紧了些。 她轻咳一声, 只好先回答:“慕容瑜已经将中午的事闹到你父皇那儿, 接下来的几日慕容玦定是要分些精力在这上头,我觉得我们必须要利用好这段时间。所以, 我想晚上过去皇后那儿的时候就和慕容瑜说。” “也好。” 慕容珩面上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点点头。沈如意见此便以为已经结束谈话,想也没想就要把被握着的手抽回,然后不出意外的又被扣住了。 她愣了愣,不解道:“你, 你还有事要说?” “我去玉州这段时间……” 慕容珩说话的时候双眸微微垂着, 不知视线落在哪处,说到一半又忽然停了下来。 “去玉州然后呢?”沈如意皱着眉,说起来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犹豫。 两个人之间又一次沉默, 这次要比前头那次时间长了许多,长到沈如意都觉得自己被握着的那只手胳膊处有些泛酸。就在她实在有些坚持不住想要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时,对面的人却突然有了反应。 “罢了, 下次再说。” 短短的一句话说完,又轻轻地松开握住她的手,起身离开, 一气呵成。 呆在原地的沈如意:“……”玩我呢? 沉默这么久引她好奇心,结果就这就这? 沈如意轻啧一声,目送着慕容珩走进内殿后, 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围观完全程的流香默默走到椅子边,面上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默默地替沈如意又添了点茶。 …… 外头天色渐沉,补了午觉的沈如意神清气爽地站在皇后寝殿外,她准备了一路的措辞就等着待会见到慕容瑜能够一举将她说服。 掐算好时间,她踏进殿内,甫一抬头便瞧见慕容瑜朝她这边走来,行色有些匆忙。 “四公主。”沈如意主动打招呼。 慕容瑜脚下急急停住,看着她说了句“今日夜里就劳烦你了”便作势要直接离开,她想也没想伸手便将其拉住。 “公主,等等。”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慕容瑜一副急色,“我这还要去一趟父皇那儿,若是去得晚了,他怕是又要去娴妃那儿了。” 沈如意没有松开手,冷静道:“公主,我知道你是为了中午的事要去找陛下,不过我想你或许应该先听听我的想法。” 慕容瑜蹙了蹙眉:“你什么意思?” “这里有些不方便,我们进去内殿再说,可以吗?” 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寝宫内的一条长通道,来来往往有好些侍女内侍。慕容瑜虽面有疑惑,但沉默半晌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去。 沈如意见状,偷偷往后转了个头,同慕容珩对了下眼色,让他们也先在外头等着。 “你们都先下去吧。” 慕容瑜一进内殿便吩咐里头的宫人退下,殿内很快便只剩下三人,两个人分坐在坐榻两侧,还有一个则躺在床上没有任何意识。 “你想和我说什么,说吧。” 沈如意拿过一旁的杯子,替二人各倒了杯水,道:“中午粥里被下毒的事,说起来对方也是在针对我,可公主反应却比我还大,我想公主应该是将此事联想到母后的身上了吧。” “你这算明知故问?”慕容瑜拧着眉。 “不,只是想确认而已。”沈如意笑了下,“公主为什么会将此事联想到母后身上我无法断定,但公主的想法却是与我不谋而合。我初到宫里除了永安宫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更不可能在外树敌,这人想害我只可能是对我的警告,让我不再插手母后的事。” 这些话都是沈如意和慕容珩提前商量好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冲着慕容瑜的心头说的,果然她这边话才落下,慕容瑜面色已然微变。 “公主一脸匆忙地想去找陛下,也是想看看这一个下午过去,陛下有没有查到些什么吧?” “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我便让鸢佩去禀告了父皇,母后这些年虽不得盛宠,但到底是父皇唯一的妻子,这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我相信他不会不管此事。” 慕容瑜字面上说得倒是满脸自信,可那与平日里气势明显不同的语气轻易地就让沈如意看穿她心底的不安。 其实不只是语气,还有她的急色。 因为不信任她的父皇而生出的急色。 沈如意装作没有察觉出,反而淡笑了下继续道:“陛下自然不可能放任此事不管,可我敢保证这半日来不可能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慕容瑜脸色有些不太好,道:“为何?” “敢对皇后和皇子妃下手的人,手段定是不一般,也绝非临时起意,这样蓄谋已久的人怎么可能半日就让人找出破绽。”沈如意一脸“你说呢”看着对面的人。 慕容瑜抿抿唇,沉默片刻后开口:“你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想让我放弃彻查此事?” “公主说这话那就是误会我了,殿下虽非母后亲子,但也担着一个母子的名分在,如今殿下不在帝京,我身为他的妻子自然也要替他尽孝。”沈如意莞尔,又道,“再则我还在宫中,若不查清楚岂不是要让我日夜寝食难安?” “听你这话,是有法子了?”慕容瑜似乎意识到什么,声量微微提高了些。 “只是有个想法,若真想实施还需得听听公主的建议。” “你先说,只要能查出害我母后的人,什么事我都是愿意做的。” 沈如意对这回应并不意外,她找慕容瑜合作最初的原因便是看出她对皇后的真心。 “之前刚进宫时我曾问过你是否查过母后的膳食,你说查了没有问题,可后来我转念一想,哪怕是母后贴身的侍女都可能会遗落一些什么细节。”说到这里,沈如意顿了顿,“这些细节旁人不知,但母后自己一定有所察觉。因此若是母后突然醒来,那么暗害母后的人一定措手不及,甚至很可能会主动来试探母后,看看她是否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慕容瑜皱起眉头:“你的法子我听明白了,你是想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这法子其实不错,可问题是母后怎么可能会突然醒来?” 沈如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母后自然不可能突然醒来,但你可以假扮你母后。” “假扮母后?!” 慕容瑜猛地从坐榻上起身,满脸震惊,再开口时刻意压低声音道:“你疯了,我怎么可能假扮母后?” “公主,你先坐下。”沈如意还真没料到这人反应会这么大,不过也可以理解,皇后这个身份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扮演的,可如今时间紧,没有人能比慕容瑜更适合。 “公主,你的脸型身形本就与母后极为相似,况且……这个世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母后,连父皇或许都比不过。” 这话虽然有些逾矩,但她肯定慕容瑜的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果然她话一落,慕容瑜眼里忽然便多了一些无奈和悲哀。 大千世界里,唯有帝王的感情最为凉薄。 殿内有片刻的沉默,轻轻一声叹息后慕容瑜才开口:“可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好。” “为了母后,你一定可以的。” “可我的样貌……总不能隔着帘子见人吧?” 沈如意轻笑一声,又按着之前和慕容珩对好的理由说道:“今日进宫的那个内侍自小跟着高人学习奇技,其中便有易容一术。” “看来你这内侍倒是来得及时。” 慕容瑜这话倒没有特别的内涵什么,沈如意听此便只笑了笑:“学这些奇技的人向来灵活机敏,府里管事也是看中这点才让他进宫的。” “那我们何时开始,我不想继续这么干等着。” 事情基本已经谈成,沈如意便也放松许多,端起茶杯润润嗓道:“一个时机,一个好时机。” 慕容瑜跟着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何意?” “皇后若是醒来必定会引起后宫各处震惊,说不定会有一大批好奇的、看热闹的后妃打着探病的名义来永安宫。虽说我相信你不会在这些人面前露馅,但人来人往的,难免会因为烦躁而放松警惕,若是因此被人瞧出破绽,得不偿失。” 沈如意轻放下茶杯,正色道:“所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必须要杜绝任何嫔妃的探望。” 慕容瑜蹙眉问道:“可这样不会引起幕后之人的怀疑吗?” “没错,所以我们必须要主动创造一个机会,把重要的人都集中到一个场合里一起见面。而所谓重要的人,具体名单你来考虑,但唯有一个人决不能缺席。” “谁?”慕容瑜好奇追问。 沈如意笑了笑,启唇道:“陛下,也就是父皇。” 她一说完,见慕容瑜眼里还有些不解便又解释道:“暗害母后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确认醒来之人的身份,而父皇便是这宫中最能证明母后身份的,若是连父皇都不怀疑自己妻子的身份,那么其他人定不会再轻易起疑。”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近距离接触父皇,可这样会很危险。” “不。”沈如意摇摇头,“你只需要在一个宴会上与父皇同坐一桌,并且在这过程中不被他怀疑便可。” 慕容瑜一愣:“宴会?” 沈如意轻轻一笑:“没错,宴会。这个宴会还需要你以四公主这个身份去向父皇要来。” 第85章 皇后突然醒来, 慕容玦第一反应定然是怀疑,怀疑又必然会带来试探。而这种未知方法的试探,哪怕慕容瑜再怎么像皇后也经不起。 因此对于慕容玦的怀疑与试探, 必须要一次性打消,而最好办法便是让公认最熟悉皇后的人——慕容连堂来证明。 慕容瑜离开后, 沈如意对着伺候的侍女例行叮嘱了几句, 便起身往外殿走去。外头流香正安安静静地候着, 而本应该在她边上的“席安”却不见踪影。 “席安呢?” 流香走到沈如意身侧,微压着声回道:“他说有东西落在长欢殿, 要回去一趟取来。” 落了东西? 他不过才来一日,能落什么东西在长欢殿。 沈如意心有疑惑却也没有刻意纠结,只默默走到椅子边坐下,手肘抵着扶手托腮作沉思状。 “皇子妃,你在想什么?”流香一边倒茶一边问着。 “在想明日的大戏。”沈如意轻叹一声。 “大戏?” …… 长欢殿内, 慕容珩褪下面具坐在榻上, 目光朝着前头淡淡开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皇子妃她每日都做些什么?” 几步之外,一身玄衣的展炎默默站着, 听到这问话倒也没有太过诧异,毕竟这本就是他最初的职责定位。 “回殿下的话,皇子妃前一段时间都呆在府里, 从未出过府,再后来陛下来了圣旨便进了宫。” 慕容珩抬眸看他一眼,又随口问了句:“从未出过府?那她都在家做什么?” 展炎回禀道:“皇子妃她……几乎每日都呆在书房中不怎么出来, 属下特意留意过,皇子妃似乎是在写什么东西。” “写东西?”慕容珩微垂眸轻声重复了句,似在想着什么, 半晌后他才继续抬头道,“那可有人来找过她?” “明远候府的姑娘有来过,别的倒是没什么人。对了,还有沈相也曾派人求见,但皇子妃称病拒见。” 听到这两个人名字,慕容珩面上并没有什么诧异,似乎二人皆在他的意料之内。 “沈家和二皇子之间,最近可有新的动向?” 展炎顿了顿,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忙回道:“展冰之前同属下说,荣贵妃那儿已经设了几次茶会意图撮合二皇子同工部尚书之女,沈家应该已经知道此事。据监视二皇子府的人说,沈二姑娘已经数次留宿在二皇子府上,不过二皇子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至今工部尚书那边还并未知情。” 展冰是慕容珩安排在二皇子府附近的暗卫之一,这段时间以来多是由他在和展炎传递消息。 “沈之玉的事,荣贵妃定是知情的,看来我这个二皇兄近来诸事缠身,也不怪他会突然如此激进地朝皇后下手。”慕容珩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带着些许冷意,“让展冰继续跟着,必要时候让他帮沈家一把。” 这个“帮”字可绝非是字面意思。 慕容玦和工部尚书之女闫琴湘的事可以说朝中已有大半人知晓,不管他是如何和沈冲解释,沈冲的心里定是已经产生隔阂。 一旦联盟内部出现裂缝,彻底破裂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外力则可以让这个时间迅速变短。 慕容珩要做的就是这个外力。 皇后寝殿。 外殿里,沈如意撑着脸颊斜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地已经迷糊了快半个时辰,身后不远处珠帘碰撞轻响,是侍女不知第几次出来换水取汤药。 “什么时辰了?”她昏昏欲睡,索性起身趁着没人伸个懒腰,等清醒一些后才开口问流香。 “皇子妃,快到戌时了。” 沈如意状似不经意地往大殿门口看去,心想,慕容珩这厮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不准备来了? 她这头还没腹诽完,外边就像是一种回应般地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席安”走进殿内,抬眸便对上沈如意的眼,本来还有些冷淡的脸瞬间放松许多,嘴角隐隐带了点弧度:“皇子妃。” “你去取什么东西了?” 这一天下来,沈如意对着“席安”这面孔说话都多了点硬气,连带着上下打量的眼神也愈发有主子的样了。 慕容珩看着她走近,倒也没有任何恼意,只回道:“入秋已好些时日,明日一早回长欢殿怕是会凉。” 正听着,沈如意便瞧见面前的人将手里的包裹打开,里头竟是一件藕色的披风。 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流香轻咳一声,忙走过去接过:“奴婢这几日都没想到这点,是奴婢疏忽了。” 沈如意心头虽有些意外,但面上还是保持淡定的神色,宽慰道:“这几日天儿也还好,算不上什么疏忽。” 慕容珩淡淡看着这二人演戏,低声打断:“事情说好了?” 这话听着有些没头没尾,但沈如意却是很快意会,面色正经地点点头:“明天夜里这殿内应该会很热闹。” 一语双关。 翌日酉时三刻,皇宫上方的天已经蒙上了一层黑纱,沈如意坐在皇后床榻边,静等着慕容瑜来“替班”。 “四公主到。” 外头侍女通传声响起,不多时,殿内脚步声渐近,珠帘“哗啦”一响。 “我来了。”慕容瑜双手轻搭在腹前揪着,看上去有些紧张。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笑道:“公主来了。” 两个人隔空对视一眼,慕容瑜轻轻点了点头,对着留在殿内的三四个侍女道:“今夜我同三皇子妃一道守夜,你们在殿外候着,若是传唤你们再进来便可。” “是!” 侍女们倒也不觉得意外,两日下来,这两位主子时常会把她们叫出去。 等她们都离开,沈如意朝“席安”招招手,而后朝着慕容瑜道:“这是你和母后的人.皮面具,今夜你们便换着戴上。等子时一过,我会传外头的侍女进来,就说是公主服侍皇后晕倒,需要送回寝宫,借机将母后送至你那儿伪装成你。而你则需要躺在这里,一直到明日中午上演一场突然清醒的戏码。” 这些事昨天其实都已经简单说过一遍,慕容瑜没怎么纠结便点点头:“那若是太医来检查那个‘我’怎么办?” “今日上午陈太医照例来替皇后诊脉,我同他说了这件事。”沈如意不紧不慢地说着,“陈太医医者仁心,对于公主你的孝心也十分感动,已经答应替我们演这出戏。” 陈太医的为人,沈如意自己有过了解,而且她也问过慕容珩,此人确实可靠。 慕容瑜没有什么异议,点点头后看着“席安”手里的人.皮面具,道:“替我戴上吧。” “席安”一脸从容地走上前,一刻钟后,慕容瑜和皇后彻底“换脸”。 沈如意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目光来回在皇后和慕容瑜身上来回打量,突然她开口道:“等等,有一处不太对。” “什么?”慕容瑜正在不停地摸着自己这张崭新的脸皮,听到这话下意识便转过头。 沈如意并未立刻回答,反而对着“席安”道:“你先去外头,待会我流香喊你,你再进来。” 慕容瑜和“席安”同时蹙了蹙眉,前者毫不犹豫地开口反问原因,而后者则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不多问地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离开,沈如意才开口直言:“公主,你有一处同母后差距太大了,不像,十分明显的不像。” 慕容瑜一脸纳闷:“哪儿?” 她之前还有些不信沈如意的话,可刚刚戴上属于母后的人.皮面具,她自己站在铜镜前都觉得确实相像。 怎么现在反而那个开口提议的人觉得不像了? 沈如意摇摇头,语气颇为严重道:“公主,你的这里,怕是还没有母后的一半大小。” 慕容瑜眼瞧着面前人的手隔空指着自己的胸.口处,怔愣一瞬后她忙斥道:“沈如意,你放肆!” 话里的恼羞之意同她脸上的红晕一样明显。 沈如意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忙摆手解释:“公主,我实在无意冒犯,只是我这人遇到正事也下意识谨慎,毕竟同你皇兄成亲这么久,多少也学了点。你说连我都能发现,你父皇……怕是也会发现吧。” 慕容瑜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红晕,但情绪明显平静许多,道:“就算你有理,可这又能怎么办,我又不是神仙。” “别急嘛,时间还长总能想出法子的。”沈如意眯眼一笑,而后便转身作捻须状,半刻钟后,她忽地一拍手,“有办法了。” 她忙让流香去找来两块绸布,先是各取一部分团成团,而后用剩下的料子包成圆形团子。紧接着她让流香找来针线,将两个团子固定在一条两指宽的绸布上。 “公主,你过来试试。”沈如意将“假.胸”套在慕容瑜身上,而后调整好松紧,“这样可以吗?” 慕容瑜面上有些不自然,目光一直不敢往下看,片刻后别扭地点点头。 “奈斯!”沈如意一个激动,忍不住合掌赞了一声。 流香和慕容瑜一脸不解:“奈……斯是什么?” 沈如意自觉自己情绪过于外露,忙轻咳道:“没什么,就是好的意思。” 面前两人仍旧一副困惑的样子,不过幸好慕容瑜没工夫来纠结这个,她穿好外衫理了理襟口后便带着点威胁的语气道:“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我定是饶不了你。” 沈如意嘴角一撇,这威胁人的语气也太过普通了些,不过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作对,只笑笑道:“行行行,绝不说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珩:背着我耍流氓?呵 第86章 这一夜, 一切都按着沈如意的计划进行着。 子时一过,皇后寝宫内传来鸢佩一声尖叫,“四公主慕容瑜”昏倒在“皇后”的榻前。太医院连夜来人, 诊脉后得出连续数夜未能正常入眠,劳累过度的病因。 又因为“慕容瑜”处于昏睡状态, 不易移位, 陈太医建议将其留在皇后寝宫偏殿内, 与“皇后”共处一处,一并看诊。 永安宫灯火通明, 事情也如之前所料传到了雍宁宫慕容连堂那儿。这位皇帝对自己的女儿倒还算有些怜惜,听闻这事后甚至亲自来了趟皇后这儿。 沈如意镇定地拜见,又从容不迫地将陈太医的诊断结果复述一遍,这位皇帝一遍听着一遍将内殿偏殿都走了一圈。 “瑜儿从小也没怎么生过病,这次恐怕是忧思过重了, 你在这儿照顾也需得将自己顾好。” 慕容连堂难得说几句正常为人父的话, 沈如意跟在后头垂着眸应付般地笑着回话,场面一度和谐。更重要的是,当他准备离开前并未对床上躺着的两个人的身份有任何起疑。 子时四刻, 沈如意站在殿门处福身恭送慕容连堂,一直等到眼前没了皇帝的身影她才忽地收起假笑起身往回走。 身后全场没开过一次口,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慕容珩对上她的眼, 低声道:“第一关已经过了。”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起身的动作太急太猛,沈如意忽然觉得眼前有一瞬的模糊,而慕容珩的话传进耳朵里时也伴着“嗡嗡”的杂音。这一切让她无法及时回应慕容珩的话。 她的异样自然很快被对面的人察觉。 “你怎么了?” 眩晕和耳鸣其实只在一瞬间, 沈如意眨眨眼,下意识摇头:“没事,可能是刚刚起得太急了。” 慕容珩眉心微微一拧, 没再多问。 第一关虽已经安全度过,但“皇后”醒来才是他们这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因此沈如意并没有过度放松。她第一时间回到内殿,因着之前伺候的侍女如今都被遣到了殿外,里头只剩下流香和鸢佩二人。 本应该还在昏睡的“皇后”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从床里探出头来,道:“父皇走了?” 沈如意听着从“皇后”嘴里出来的“父皇”,多少还是有些别扭,她轻咳一声点点头:“走了。” “父皇还真没认出来。”慕容瑜躺回到床上,双眼直盯着帷帐最中间的那个旋,语气里略带着讽意。 对此,沈如意也无法多言什么,慕容连堂的人设就是如此,自私自大,虚伪多疑。 既然没法宽慰,那她只能转移话题:“之后我会以太医医嘱为由,不让侍女进来,之后殿内的事还需要由你的人来。” 慕容瑜收回神,轻嗯一声道:“鸢佩和鸢仪俩姐妹会一直候着,这你无须担心。” 鸢仪是姐姐,现在正在偏殿照顾顶着慕容瑜脸的皇后,而待在这边的则是妹妹鸢佩,这几日沈如意见得也比较多。 “既是如此,那我过去外头了,在今日中午醒来前,一切都照旧。” 回到外殿,沈如意走到睡榻前便直接躺了上去,许是这几日的睡眠日夜颠倒着,她刚刚在内殿和慕容瑜谈话的时候就觉得头有些重,怕是得好好睡一觉才能更好应对明日中午的硬仗。 慕容珩跟着走到榻边,低下头看着她问道:“很困?” “唔,睡会儿。”她闷闷地回应一句,而后直接半趴着睡下。 这个姿势其实不太健康,但她特别喜欢,现在这个情况下更是能让她昏胀的脑袋稍微舒服些。 慕容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转头朝着流香低声吩咐:“去将带来的披风拿来。” “啊,好!” 流香愣了下,回身便朝着内殿走去,片刻后再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件藕色的披风。 沈如意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披风是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等到有意识时只下意识双手将它往上拉了拉。 …… 慕容珩察觉出不对时已近丑时末,他轻靠在睡榻对面的圈椅上假寐,偶尔会睁开眼瞧瞧睡榻上的人是否踢了披风。可谁想,披风倒是一次没踢,半趴着的姿势却是一直未变。 沈如意的睡姿他是再熟悉不过,虽说睡榻地方窄,但也断不会像今天这般安分。心里某个念头很快闪过,他眉头一皱便起身快步走去。 睡榻上,披风几乎将沈如意整个人包裹着,唯有半张侧脸隐隐约约露出。慕容珩弯下.身子,两个人的头靠得极近,他能明显感觉到一道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随之而来的一股热气。 他伸手将披风拉下一些露出她的整张脸,通红且皱着眉、明明睡得极不安稳的脸。 慕容珩面色一变,直接将沈如意打横抱起,厉声将还在点头打瞌睡的流香喊醒:“快去传太医到长欢殿!” 流香倏地睁开眼,一道身影迅速在面前闪过,她回过神来,一脸急色地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皇后寝宫只有两张床,沈如意高烧着自然不能只睡在榻上,虽说冒着夜风回到长欢殿也有些不妥,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慕容珩只能尽量用披风将她裹好,而后尽可能地早些回到长欢殿。 …… 沈如意醒来时便察觉到自己睡着的地方换了,她略显艰涩地睁开眼,橙黄且温柔的光透过半边帷帐尽收眼底。本想直接开口高声问一句,可谁想嘴巴还没长开就感觉到喉间干哑难咽。 她转了转眼珠子,目光落在头顶的床板上,这是长欢殿? 等等,她怎么回到长欢殿了! 沈如意心里一惊,强烈的开口欲.望让她抵住了疼痛的冲击,压着嗓子蹦出一个个字—— “来,人,啊。” “皇子妃!” 流香其实一直候在边上,听到动静便立刻应声上前,见沈如意醒着,她直接红了眼哽咽道:“皇子妃,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沈如意没有功夫先安慰,用着最后一点力量道:“要,水。” “啊?”流香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忙起身,“奴婢这就去倒水!” 半刻钟后,喝完水的沈如意终于勉强能自如地说话了。 “我这是怎么了?” “您发了高烧,太医看了后说要是再迟一些怕是要烧坏脑子了……”流香憋憋闷闷地说着,“都怪奴婢,太贪睡了,没能早些发现皇子妃你不对劲。” 竟是发烧?还差点烧坏脑子? 沈如意慢悠悠地从被子底下伸出自己的手盖住流香的手背,道:“是我自己,我之前有感觉到头重脚轻,但我只下意识认为是睡眠不足而已。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不要哭哭啼啼的,不然我头会更痛。” 听到后半句话,流香吓得立马吸了下鼻子,双眼瞪大将眼泪收回:“不哭了,不哭了。” 这丫头啊。 沈如意心里失笑,而后忽然想起什么,她侧过脑袋目光越过流香看着殿内。 “皇子妃,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 沈如意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刚刚想到了慕容珩,这人不是应该也和她在一处吗?可真被问起,她却又下意识地模糊了答案。 哎,慕容珩也有自己的事。她这边虽生着病,可今日的计划还在进行,怕是所有事都得靠他了。 她这边正胡乱地想着,全然未觉一道脚步声靠近。 “流香,药煎好了吗?” 沈如意一愣,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慕容珩投来的视线。 啊,是一道同样有些意外的视线。 “醒了?” 慕容珩上前一步,流香十分有眼力见地主动退开。 “药应该快好了,奴婢过去瞧瞧。” 一瞬间,殿内只剩下沈如意和慕容珩二人。 “我这不小心发烧,怕是今日不能在大戏的第一现场了。” 气氛有些沉默,沈如意不太适应这种气氛,便主动打趣开口。 “明明不舒服为何不说?” 慕容珩没有接话,反而沉声问了这么一句。她听罢,嘴角笑意一滞,轻咳一声道:“我没想到会是发烧,还以为就是这几日没睡好才这样的。” “你可知太医怎么说?” 怎么又是个问句…… 沈如意也知道自己这次突然病倒有些麻烦,但慕容珩这不知哪里来的情绪也着实奇怪,她撇撇嘴道:“我知道我这么大个人连生病都意识不到确实有点蠢,但我这才醒来,你也不至于连问我这么多问题吧,难道是想测试我有没有变傻?” 慕容珩的脸色随着她这话变了又变,不过作为一个情绪管理能力极强的选手他还是在短暂的时间里冷静下来。 “你傻不傻还要测试?” 好嘛,不仅还是个问句,甚至直接挑衅她的智商了! 沈如意正要回怼,可半个字还没出口,慕容珩又接了一句道:“你若是再烧得久一些,日后整个大临都要知道我三皇子府里多了个傻子皇子妃。” “你!”沈如意气极,也顾不得其它,直接顶了一句道,“那你就是傻子皇子!” 气氛瞬间一滞,恰好这时流香走了进来。 “殿下,药好了,奴婢先给皇子妃喂药吧。” 慕容珩瞥了沈如意一眼,这人嘴角撇着,估摸着还在纠结傻子的事。也不知怎么的,这个气鼓鼓的表情倒是让他心底最后一点不悦消失殆尽。 “我来喂,你先退下。” 这话直接让两个人愣住。 流香:“……”哦吼,殿下好贴心。 沈如意:“……”哦吼,这人不会是想直接掐着我的嘴灌药吧! 第87章 见两人都愣住不语, 慕容珩却并没有任何想要多言的意思,一脸从容地从流香手里接过碗,道:“你先下去吧。” 流香偷偷打量了眼两个人, 福身道:“那奴婢先退下了。” “哎,流香……”沈如意下意识喊了声, 可那丫头跑得飞快, 她暗里骂了句转头将目光落在慕容珩手里的碗上, “那什么,这药还烫着, 你先放那儿我待会儿自己喝。” “药凉了会更苦。” 慕容珩轻轻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 沈如意面露难色,隔着一段距离似乎都能觉出苦味,她抓了抓衾被边角,忽然想到什么, 试图挣扎道:“你知道生病后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慕容珩手下轻轻搅动着汤药, 听到问话随口回道:“什么?” “喝热水啊,没有什么病是一句多喝热水不能解决的,如果还解决不了那就再喝一杯。” 明明嗓子已经十分干哑, 这一段话下来倒是说得利索,可不过这其实是表面现象,一旦细细听去就会发现她在刻意忍着嗓子里的干疼。 慕容珩观察力超乎常人, 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他轻轻挑了挑眉,将手里的碗放到床边的小方桌上。 这一举动落在沈如意眼里, 下意识便以为这人被说动了,可嘴角笑意还没完全展开,慕容珩却先一步开口。 “那就先喝热水再喝药。” 沈如意一愣, 而后卷了被子直接转身,以实际行动表示拒绝。 慕容珩不着痕迹地失笑摇头,道:“蜜煎和果糕都已经备好了,一口气喝完。” “……先放放。” 还是拒绝。 “不喝?” 沈如意听到背后的声音,暗自琢磨这人是不是没了耐心,竟然只说了两个字。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想喝。 她本就发着烧,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不舒服,要是让她再喝下能让人反胃的药汤怕是能去了她半条命。 两个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沈如意却只顾着在心里暗自吐槽并没有发觉不对劲,直到头顶上方突然一暗。她下意识转过头却猛地被吓了一跳,慕容珩不知何时俯身下来,两个人的脑袋现在距离还不到一掌。 “你你你干什么?”沈如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床头滑去,可距离太短“嘭”一声脑袋直接顶在了床头板上,“嘶疼疼疼。” 慕容珩眉头一皱伸手隔开床板,而后顺势掌心一压在她头顶缓缓揉起来。 沈如意一僵,现下这个场面着实有些奇怪,慕容珩这人绝对算不上温柔,可她偏偏在他这个无声的动作下感受到了。头顶的酸痛已经被他的轻揉驱散,但她心底却不由地生出一些奇怪的猜测。 “还疼吗?” 低沉、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突然响起,沈如意忽地回神,目光有些闪避地随意回道:“不,不疼了。” 说着,她又往床里侧不着痕迹地移了移。 慕容珩的手偏离了位置,他垂眸看了眼明显有些不自然的某人,倒也没怎么在意。收回手,神情自若地又端起小方桌上的碗,轻轻启唇道:“喝药吧。” 这一次沈如意没再拒绝,轻嗯一声后撑着身子半坐起,目标明确地直接拿过慕容珩手里的碗,捏着鼻子闭上眼仰头就是一口闷。 “唔……” 放下碗的瞬间,喉间一股药味涌上,她手忙脚乱地捂上嘴,将恶心想吐的欲.望强压下去。 慕容珩蹙着眉,拿了颗蜜饯递到她嘴边,道:“含着。” 沈如意垂眸看着他双指间的蜜枣,嘴里的苦意盖过了她发烧时本就不怎么强大的理智,不过两个呼吸间她便直接张嘴接了那颗蜜枣。 还挺甜。 只含着也不会犯腻。 她动了动从刚开始撞到头就有些僵硬的脸,扯着笑道:“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也来一颗?” 慕容珩默默看着她,不语。 “不吃,不吃也行。”沈如意咽了下口水,拉过被子将身体缓缓往下滑,滑着滑着就又躺了下去,“殿下,你看我这病着,今天中午的计划该怎么办啊?” 干啥啥不行,找话题第一名! 果然,提到这个问题慕容珩不再沉默。 “你只需好好休息好好吃药便可,皇后那边会按着计划继续。” “真的没关系吗?” 虽说她在这个计划里本身是不怎么需要出场,最多就是当个配角,但她从心底还是有些担心主演——慕容瑜的发挥。 “你先好好睡一觉,白日里醒来让流香准备一点清淡的吃食,之后别忘了喝药。” 沈如意听这话一愣,下意识就说:“那你呢?” 她问完才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想收回也已来不及,只好趁着慕容珩还没回答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那你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我会过去皇后那里,若是有人问起,我便说是你派我过去的。”慕容珩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有什么消息我会让人带到长欢殿,你今日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养病。” 难得听他解释这么一长串,沈如意轻咳一声点点脑袋:“那好吧,那我接着睡了。” “嗯。”慕容珩坐在床边未动。 “那我睡了。”她看着他又说一遍。 “嗯。” “……我说我要睡了。”重复次数加一。 慕容珩轻抬起眼皮同她对视,轻嗯一声道:“睡吧。” 沈如意:“……” 她这下是看明白了,这人是要等自己睡着才走? 问题是为什么啊? 沈如意先一步避开目光,翻身对着床里侧闭上眼。殿内大概沉默了足足一刻钟,终于床板轻轻一动,而后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床榻上的人默默睁开了眼睛。沉默间,她盯着床板上头刻着一圈又一圈的水纹络,心中一个被反复压下却又不断升起的念头化作了一道空灵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慕容珩这厮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空灵的声音刚落,另一道略显沉稳的女声回道:“你压根没按原主选择的路走,你们经历的很多事也和原主不同,他怎么可能喜欢你?” “那你怎么解释这几天他奇奇怪怪略显暧昧的举动?”空灵的声音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脑海中有片刻安静,但沉稳的那道声音显然没有被轻易打败:“可能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这些举动不对,你觉得暧昧,或许对方只以为是普通的友好行为。毕竟他不是一般人,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判断。” 这下轮到空灵的那道声音开始犹豫:“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但我觉得还是有些牵强,毕竟他本身就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 “那你说该怎么办?”沉稳的声音略显不耐。 小空灵弱弱发声:“要不就先按兵不动,再留意观察下。” “好吧,达成共识!” 两道声音同时在脑海里消失,沈如意又定定看了眼那道刻着的水波纹,忽地闭上眼,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般。 剩下不太漫长的夜还有一整个上午沈如意都睡得昏昏成成,大有要一次性把这些时日来缺的觉补回来的架势。 流香按着慕容珩的吩咐早早地就备好各种清淡口味的粥,隔一段时间便往内殿里探看,可次次都没见她家皇子妃有要醒来的迹象。 太医院的太医也来过一次,只说烧退了些,按时用药再好好歇息便能早日痊愈。 …… 被各种奇怪梦境缠绕的沈如意一直到午时末才醒来,甫一睁眼便瞧见流香趴在一旁小方桌上,在她身后的矮桌上放着四五六个石锅。 “流香。” 这一次醒来,她的嗓子舒服许多,开口时不再需要承受相应的疼痛。 流香应只是趴着休息,这边才一出声她便猛地抬起头,看见沈如意转好的脸色忙激动道:“皇子妃终于醒了,饿么?” “一上来就问这个啊?”沈如意伸出手在小丫鬟的鼻子上一刮,道,“不过胃里还真的有些空,有什么吃的?” “有蔬菜粥,绿豆排骨粥,还有鸡丝粥……” 流香笑得一脸灿烂,完全没注意到沈如意在听到这些名字后嘴角越来越往下撇。 “怎么全是粥啊,我感觉自己现在能吃掉一整只烤鸡。” “哈哈哈,皇子妃你忍忍嘛,你现在病还未痊愈,多吃些清淡的也好,况且这里有排骨有鸡肉的也能补身子。”流香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她家主子喜欢咸辣口,清粥小菜放在平时还能接受,但如果是饿肚子的情况下就常常会拒绝。 沈如意抿抿唇,想到睡觉前慕容珩曾说过的话,这一定是他吩咐的。罢了罢了,将就着先填填肚子。 “帮我盛一碗鸡丝粥吧。” 小矮桌被放到床上,沈如意靠着床板一脸闲适地开始喝粥。虽说吃之前有些嫌弃,但真入口又觉得味道不错。 “流香,再帮我盛一碗吧。” 流香笑着应声,正要动手盛粥时,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能喝太多。” 沈如意循声看去,果然是那个睡前困扰她许久,梦里还不放过她的慕容珩。 “殿下。”流香起身行礼,顺道便退到了一边。 “你待会儿还要喝药,若是吃得太饱,药会更难以咽下。”慕容珩走到床边不容拒绝地直接将小矮桌搬下,而后朝着流香吩咐,“一刻钟后将药送进来。” 流香听话地应声,转身退下。 眼见着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沈如意决定先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只思忖了一会儿便道:“皇后那儿如何了?” 第88章 慕容珩揭掉人.皮面具坐到床边, 目光轻扫过一旁自他离开后没少一颗的蜜饯果盘,随口说道:“还真是一点甜都不多吃。” “啊?”沈如意没大明白,等顺着他的目光跟着朝小方桌看去才有所会意, 她轻咳一声道,“吃太多甜食废牙。不过我们先不说这个, 你先回答我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虽说看着慕容珩现下的神情, 事情应是没出什么差错,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多问一句才能放心。 “‘皇后’醒来后,父皇已经来过。” “那没露馅吧?”沈如意半撑着身子追问道。 慕容珩并未立刻回答, 先是看了她一眼,而后身体往前一倾,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伸手将软枕立起靠在床头。 “靠着。” 沈如意愣了下但还是听话地靠过去:“哦。” 慕容珩这才继续之前的话题,道:“‘皇后’才刚醒来,父皇也未同她说太多话, 没有机会露馅。” “那宴会的事, 慕容瑜可已经向你父皇开口?” “嗯,不过宴会时间是在今日。” 今日? 沈如意忙问道:“这也太急了,不是说定在明日吗?” “父皇答应了娴妃明日单独陪她。” 虽说慕容连堂的无情大多数人心知肚明, 可这话从他的儿子慕容珩的嘴里说出,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讽刺。若是设身处地站在皇后的角度……沈如意现下只觉得幸好醒来的不是真正的皇后,否则怕是还会气晕过去。 她心底暗自腹诽, 抬眸偷偷看了眼慕容珩,这厮怕是早就已经见怪不怪。怕气氛突然就这么沉默下去,她还是决定开口:“定在今日倒也没什么不好, 我们这边节奏越快,慕容玦那头便愈发手忙脚乱。对了殿下,‘皇后’醒来的消息传开后, 永安宫附近可有异样?” “确实有人在永安宫外等消息,展炎跟了一段路,是往福乐宫去的。” 福乐宫正是荣贵妃所在的宫院。 “今晚宴会一过,慕容玦怕是就会有大行动了。”沈如意轻啧一声,“不过本来慕容瑜就不能装皇后太久,一直不露面迟早会惹人生疑,他们早一步动作倒也好。” 慕容珩瞥了眼珠帘的方向,道:“这些事待会再谈,先喝药吧。” 沈如意:“……”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她这次索性直接放弃反抗和耍赖,在慕容珩的凝视下捏鼻子闭眼仰头饮下一条龙。 “咳咳咳,快给我颗枣。”她一手捂着嘴,另一边随手将空碗递出,然后十分自然地摊开手,掌心朝上等着。 慕容珩瞥了眼,唇角不动声色地微微一扬,将蜜枣放到她手心。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触感,沈如意头也没抬直接迅速地将手收回,动作十分流畅地将蜜枣丢进嘴里。 苦味被甜意冲击退去,这一次缓冲的时间要比夜里那次少了许多。等到反胃恶心的生理反应彻底消失,沈如意才缓缓直起腰抬起头,声如细丝地问道: “还得喝几次药啊?” 若只有流香在,她一定可以靠耍赖躲过,可偏偏慕容珩这厮每次都在她要吃药的时候出现,避无可避。 慕容珩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等你完全好了。” 沈如意一听,忙回道:“我已经不烧了,现在就是体力没怎么恢复,不信你自己看。” 说着,她十分自然地拉过他放在床侧的手往自己的额头贴去。 “你看,不烫了吧?” 慕容珩被她这举动弄得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反应极快地在沈如意抬眸之前收起了眼里的微讶。 “嗯,不烫了。” 沈如意面上一喜:“那我这药就不喝了吧?” 慕容珩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道:“罢了,待会儿让太医再过来瞧瞧,若是他说可以,那便不喝药。” “……好吧。” 罢辽罢辽,也算是各退一步了,沈如意捏着被子往下一滑重新躺下,道:“今晚宴会什么时辰,我还得早些起来准备一下。” “宴会你不用去。” “嗯?”听到这话,她一愣,“我不去没关系吗?” 按照原定计划,她去宴会的话还能在慕容玦他们发难时帮一帮“皇后”,不管是替她转移一下话题也好,集中更多注意力也罢,总之是有用处的。 慕容珩将之前放在一旁的人.皮面具拿上,道:“我已经同慕容瑜说过,今日晚宴进行到一半她便装作身体不适提前离席。” “提前离席?” “这一场宴会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知道,父皇对‘皇后’没有任何怀疑,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哪怕是只在宴会上待了不到一刻钟也无妨。” 沈如意了然:“说得也是,早些离场也可以避免出错。不过你是怎么同慕容瑜说的,毕竟……” 她轻咳一声,笑道:“毕竟你只是个内侍。” 慕容珩轻瞥她一眼,将人.皮面具戴上,淡淡开口:“我不过是传达三皇子妃的意思而已。” “三皇子妃”几个字被刻意念得很重,颇有些刻意高捧她的意味,可明明她这个皇子妃称号的前提是他这个三皇子。 “那我今天只需要好好躺着?” 慕容珩点点头:“宴会那里我会让人盯着,你好好休息便可。” “那我再睡会儿。” 说罢,沈如意翻过身将被子往上一拉遮住半张脸,心里暗叹道:前头忙活了几天到最后反而一点力也不需要出,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躺着走向成功吧。 睡觉一直是她最熟练的事,只要没有太多外力干扰,躺下就能睡着,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或许是这一整天下来躺得实在太久,她的睡眠时间忽然就打了折扣。 外头夕阳将落未落,火红金灿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殿内,沈如意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滚动几下眉头一蹙就要转醒。 “啪嗒。” 声音才落下,温暖的光便被阻隔在外。 原是窗户被关上的声音。 意识逐渐清晰的沈如意这才发觉寝殿里还有别的人,她下意识以为是流香,正想着转过头喊她倒杯水,却忽听得一道不太熟悉的男声响起—— “殿下。” 嗯?这里还有俩人。 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沈如意并没有主动出声,反而有意识地放缓了呼吸,紧绷着身体。 “玉州的情况如何?”这是慕容珩的声音。 “回殿下,舒小将军传来消息,说工部一道过去的那几个人果然在夜里偷溜出过门。”这人说得多了,大概能听出应是展炎。 “可有瞧见是去见什么人?” “是玉州当地的官员,从传来的消息看,这两方人关系不浅。” 沈如意听得慕容珩轻轻冷笑,语气颇为冷肃:“恐怕是想提前商量着怎么对付我,对了,他们有过问我的行踪吗?” “传消息的人说,是有几个人试探过,但是殿下之前给的理由实在强硬,他们应该还没有察觉到你已离开玉州。” “……” 对话还在继续,沈如意却开始在心里嘀咕:慕容珩本应在玉州,若是被皇帝知道他偷偷回帝京,恐怕会生出更大的祸事。尤其玉州那边还有工部的人时时刻刻地关注着,要是被参上一本也是极为麻烦。 虽说那边目前还有舒家的人帮忙盯着,但一个人消失太久终归是要暴露行迹的。 “醒了?” 突然一道低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在瞎琢磨的沈如意猛地一惊,下意识转过头正好对上慕容珩的视线。 “咳咳,醒了。” 床边的男人看上去并不在意她的尴尬,轻挑了下眉头自然地开口:“听了多久?” “……从头听到尾。” 为防对面先一步发难,沈如意补充一句:“是你们自己要在我这里谈话的,我可不是故意偷听。” “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会因此怪罪你?” “殿下一定不是这样不明智的人,对吧?”沈如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而后问出她刚刚心里琢磨的事,“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玉州?” “回玉州?” “是啊,你偷偷回帝京已是无奈之举,尽量早些回去也是少一分危险。”沈如意难得在慕容珩面前正色。 “等慕容玦暗害皇后一事败露。” 这话其实并没有说全。暗害皇后只是表面,想要威胁沈如意和对她下手才是皇后一事背后的本质。 这个本质,沈如意和慕容珩二人心知肚明,但两人在这一刻却莫名契合,连半点也不提及。 两人沉默半晌,最后是沈如意揪着被子正过身问道:“你觉得事情查清后,你父皇会如何惩治慕容玦?是按律法还是……手下留情?” 如果是按原著,那么慕容玦这个反派还未到死期,可现在太多事情都与原著错开,她已无法保证事情走向。 慕容珩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回道:“手下留情。” “为何?” “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便会留下慕容玦作为制衡权力的棋子。” 慕容珩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冷意,他口中“棋子”二字也像是家中那副棋盘上冰冷冷的玉石子。 儿子成为棋子,多么可笑,可现实确实如此。 沈如意动动嘴唇,扬起一笑道:“其实我挺期待看见慕容玦自己露出马脚的。” “嗯?”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觉得这人有着不知从哪儿来的莫名自信,这次他的计划出了意外,你说像他这般高傲的人现在会不会在自己家中急地跳脚?” 她这么说着,脑子里就不免浮现出相应的场景,虽说她知道慕容玦绝不是能做出跳脚动作的人,但她的脑子只有她自己能控制。 “噗……”真是越想象越觉得好笑。 慕容珩垂眸看着床上一脸偷笑的人,僵着的嘴唇也不由动了动。 第89章 外头夕阳余晖终是落幕, 长欢殿内,沈如意心里惦着宴会的事,不管周围再怎么安静也无法继续睡去。到最后她索性喊了流香过来, 两个人窝在榻上喝绿豆汤。 一开始流香还担心慕容珩会突然回来,整个人紧绷着看上去十分拘谨。 “放心, 殿下去了宴会, 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沈如意低着头喝汤, 不经意抬眸见她如此便安抚了一句。 流香点点头,低声问道:“皇子妃, 殿下身份敏感,虽说有人.皮面具,但也有风险,这样过去真的没关系?” 沈如意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笑了下:“殿下行事比我们考虑得要周全, 你这个小丫头就不用烦恼这些了。” “也是。”流香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余光不经意瞥见一直搭在坐榻扶手上的藕色披风,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好奇道:“皇子妃, 奴婢近日发现一件事。” 沈如意未有所察觉,随口“嗯”了声:“何事?” “殿下是不是喜欢你啊?” “咳咳咳……”沈如意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没被绿豆呛到, “你你,你说什么?” 她略显手忙脚乱地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漂亮的眸子轻轻一瞪, 低声道:“你莫要胡说。” 流香赶忙从榻上起身来到她身侧,一便轻拍着背,一边“大胆”反驳:“奴婢就是这么觉着的。” “你还这么小, 你懂什么啊?” “可奴婢从未见殿下这么担心过一个人,便是五公主都没这个待遇。”流香撇撇嘴,脑中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对了,还有昨夜里皇子妃你睡着醒不过来,殿下都急地吼出来了。” “吼出来?”沈如意对此表示怀疑,自觉是流香带了某种滤镜往夸张了说,便也不太在意。 可流香见她这个态度急了,猛点头道:“真的,奴婢从不会向皇子妃你撒谎!” 沈如意拿着勺子在碗里来回搅动,其实她全然没有她面上表现得那么不在意不相信。只不过,她自己察觉到慕容珩的异样是一回事,旁人也注意到就是另一回事。 先前她觉得慕容珩的一些举动过于亲昵,还能自我解释是她自己过于敏感,可现在流香这个小丫头片子都如此说了…… 慕容珩这厮不会真对她有意吧? 她轻叹一声将面前的碗一把推开,心道:这要是真的,不会又走上原主的老路吧? 沈如意沉默着,却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 “皇子妃,你在想什么?” 流香见自家皇子妃毫无表情,心下有些忐忑,弯下.身问道:“您不会是生气了吧?” 沈如意闻言抬眸看着她,回了回神摇摇头:“没有,不过以后这话你可不能再说了,以防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流香一边嘀咕着,一边环视一圈周围。 沈如意失笑着抬手定住她的脑袋,道:“不是这里,而是在外面。如今殿下可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宫中处处有眼线,尤其是出了长欢殿,我们务必要谨言慎行。” “嗯嗯,奴婢明白了。” 小丫头一如既往的乖巧,沈如意轻轻笑了下,拉过她的手:“行啦,坐下来继续喝绿豆汤,喝完,他们也该回来了。” …… 宴会进行得出乎意外的顺利,慕容姝几次想要“关心”皇后身体都被各种意外打断。而慕容玦本就同皇后关系一般,更不敢轻易开口引来皇帝注意。 此外,又因为这是给皇后设的宴,慕容连堂难得给她排面上演了一出帝后同席。也正是因此,荣贵妃也没有了近距离接触皇后的机会。 至于慕容连堂,他虽说离得最近,但这人心思完全不在“皇后”身上,偶尔交谈几句也压根没怎么将眼神落在“皇后”那儿。 慕容瑜头一次体会到自己母后的难堪,向众人提出先行离席时的表情都不用伪装便已经十分苍白难看。 慕容珩将这些消息说与沈如意听后,她意有所指地感叹:“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如今慕容玦已没有任何退路,他只能当做皇后真的已经醒来。” 沈如意盘腿坐于榻上,双手撑着两颊抵在桌面,水红色的长袖铺满半张案桌。听完慕容珩的话后,她点点下巴,开口时因着掌心托着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是啊,他现在估计在纠结皇后到底有没有察觉是他下的毒吧。” 慕容珩正从屏风后走出,抬眸便见她一副松快懒散的模样,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突然开口:“慕容玦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一方,明日他应该就会有所行动了。” 沈如意听到背后的动静,才发觉这人已经换好衣衫走了出来。 因着她早就立下的规矩,这长欢殿基本不会有人随意进来,而外头又有展炎暗中看守,可以说这殿内是整个皇宫中最安全的地方。也正是因此,慕容珩在此处行动较为随意。 “明日一早我须得过去皇后那儿一趟,同慕容瑜先商量商量。” “嗯。”慕容珩穿着月白中衣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沈如意本以为他会过来坐榻和她再聊聊,回头一看立刻愣住:“你做什么?” 男人挺拔宽厚的背一顿,而后继续朝前走去,低低沉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睡觉。” 睡觉? 等等,又睡她床! 沈如意提着裙裾踩着缎鞋匆匆下了坐榻,来到床榻边看着慕容珩将帷帐撩开,轻声道:“你要睡这儿?” “嗯。” “这,不太好吧?”她斟酌着开口,“毕竟在宫里,要是突然有人闯进来……” 其实断不可能会有人突然闯进,除非这长欢殿意外走水,可如今她正怀疑这厮对自己有意,这还怎么能同榻而眠。 慕容珩不为所动,回身垂眸看着她:“若是有人要硬闯,展炎也会提前进来通知,大可放心。况且前几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时不同往日,哪能如此做对比。 可这话沈如意无法说出口,否则对方回一个“为什么”,那她还真解释不了。 最后她妥协道:“那我今日睡外侧。” 以往不论是在皇子府里还是秋猎军帐,她向来是习惯睡在床榻内侧,靠着床板她会更有安全感。可如今,她不得不多些顾虑,比如若是这人半夜突然“偷袭”欲轻薄于她呢…… 沈如意自认为考虑周全,就等着慕容珩答应。 “怎么样,你睡里侧可行?” 慕容珩似乎有些意外,盯着她看了两眼后才挑眉:“随你。” 说罢,他便先一步上了床榻,睡姿一如既往的板正。沈如意默默看了半晌,直到确定他不会再动后才跟着轻手轻脚地上床,贴着床沿十分谨慎地躺下。 这一夜对于她来说委实有些折磨,对于一个沾床便能睡着的人来说,隔一刻钟就得强迫自己醒来的滋味,无异于被人剥夺所爱。 更重要的是,她在这头各种警惕,床里侧的那位仁兄却是纹丝不动,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子时一过,沈如意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临睡前她特意抱了条薄被放在二人之间。 长欢殿外两个侍女坐在台阶边连连点头昏昏欲睡,整座寝殿融入这墨色无边的夜里,万籁俱静。 被周公宠爱的沈如意没了热病的困扰,一脸舒然得卷起衾被。藏在月白长裤下的腿放肆地往前一搭,不经意间踢掉隔挡的薄被,直接跨在了身侧某人的大腿上。 时间缓缓流逝。 清晨的微光洒落进长欢殿内,因着沈如意这两日生病,流香是一直候在外殿,唯有里头发出声响她才会进去伺候。 而这一天,里头久久没有声响。 紫檀色的帷帐直直垂挂着,掩住了床榻里头的景象,沈如意模糊地咕哝一声,颇有要醒来的迹象。 长腿一如既往地先要做做伸展运动,咦,等等,床板什么时候是这种触感了? 温热还带着点弹性。 沈如意还没意识到什么,双手准备抱着衾被再打几个滚,而后……嗯? 被子什么时候变硬了? 不对,很是不对。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月白色,而她感觉到异样的手此刻正轻放在那片月白之上。 “终于醒了?” 头顶的声音带着熟悉的低沉,十分清明,没有半点沙哑模糊的感觉,这就意味着说这话的人应该醒来有段时间了。 沈如意呼吸停了一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先是默默收回手,正准备往后拉开些距离时又发觉自己的腿还搭在别人腿上,于是她又默默屈腿收回。 她用余光瞥了眼不知何时被抛弃在床脚的薄被,心里无比后悔。 “睡了一觉,不会说话了?”慕容珩半侧着身子看她一语不发地动作,眉头一挑饱含深意地开口。 沈如意闻言,往后挪的动作一顿,一直不敢抬起的眼犹犹豫豫地往上瞟去。 罢了罢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么别扭反而被误会可不好。 思及此,她索性一鼓作气抬头,两眼瞪得尤为用力,故意持着苦口婆心的语气道:“殿下,我昨夜便说了不该同床而眠,我这睡姿我自己清楚,再加上这里的床榻没有府中的宽大,你看,哎。” 说罢,她还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可等她话落,眼前的人却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沈如意心里一顿,决定再退一步。 于是她尴尬一笑:“那什么,若是扰了殿下睡觉,还请见谅。” 再加个道歉,这次应该能记忆消失了吧。 第90章 “说完了?” 沉默许久的慕容珩终于开口, 虽然只有仨字。 沈如意思忖了下,郑重地点点头:“说完了。” “哦。”男人掀起衾被,越过她直接下床朝着屏风后头走去。 沈如意:“……” 哦是什么意思? 她抱着被子翻身坐起, 头一歪,目光落在雕花镂空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上。这人怎么又开始阴晴不定了? 怕是她之前那些都是错觉, 慕容珩这厮还是个冷心。 想到这里, 沈如意索性不再纠结, 不管屏风后的那个人对她是否有意,那都是他自己的事, 只要她坚守本心,还怕重蹈原主覆辙? 沈如意随意套了件外衫走到外殿,流香正在外头煮茶,见她走来立刻迎上前,福身道:“皇子妃。” “进来替我梳个妆。” 流香一愣:“皇子妃身体才刚刚好些, 这是要出门?” 沈如意点点头, 道:“要过去一趟皇后那儿。” “好。” 一刻多钟后,主仆二人从内殿出来,简单用过早膳后便直接去了皇后寝殿。 慕容珩复又戴上席安的面具跟在沈如意身后, 两个人自起床后还没有过半点的交流。 前头,流香搀着自家皇子妃慢慢走在小径上,微垂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如意其实早就看出了身边这个小丫头的心思, 无外乎是察觉到了她和慕容珩之间的异样想关心关心,可这些事她自己都弄不清,更不可能同流香解释。 幸而皇后寝殿就在眼前, 她的注意力终于可以转移一番。 他们进到殿内时,慕容瑜也才用完早膳,这几日计划虽然进行得比较顺利, 但从她的神情中并未看出太多的喜色。 沈如意大概能猜到与皇帝有关,但并没有就此多问,反而笑着打招呼:“四公主。” “你怎么来了?”慕容瑜语气又回到最初的冷淡,但她下一句又问,“身子好些了?” “多谢四公主挂念,我这不过就是普通的发烧热病,喝药休息一天便好了一大半。”沈如意莞尔一笑,扫了眼空荡荡的外殿,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事同公主商量。” 慕容瑜抬眸看她一眼,而后对着鸢佩道:“去外头守着,莫让人随便进来。” 鸢佩福身称是而后走了出去。 “想说什么便说吧。” 见慕容瑜坐回椅子上,沈如意也不拘谨跟着坐在对面,轻咳一声便开门见山:“我们处在明处,害母后的人在暗处,而这个人是谁,经过昨夜我想你或许心里已经有些模糊的答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明目张胆地盯着慕容瑜的脸色看,说到昨夜时她面上果然有些许变化。 “我没有去宴会,自然是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我想既然昨夜平安度过,那这个人的心里一定是不甘和恼怒的。” 慕容瑜一侧眉头轻挑:“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旁鸢仪走到桌边替二人斟茶,沈如意淡笑着接过,而后才回慕容瑜:“我猜测幕后的人今日便会有所举动,公主在扮作母后之后必须步步留意,不可大意。” “这一点你放心,正如你说的,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的人选。况且,他们害母后的手法我也已经有所了解了。” 这下轮到沈如意好奇了,她轻抿口茶,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慕容瑜冷哼一声,目光一转看向殿门方向:“陈太医昨天半夜里来过,他说已经查出母后到底中了何种毒药。” 沈如意心中一顿:“什么毒药?” “是两种西域那边传来的毒药。据陈太医说,这两种药本身毒性极强,服用后会让人处于长期昏迷的状态,并且一旦毒素攻入心肺,便无药可医。” 这倒是和慕容珩所言对上一些,只是这药竟然真的能致命,这点与之前他们的猜测有些出入。 沈如意正暗自琢磨,慕容瑜又继续道:“他们之所以这么久才查到是因为这两种毒混杂在一起同时出现在母后体内,而这两种毒药一旦混合便会各自压抑对方毒性,延长了毒素侵体的时间。” “陈太医可有解?” 慕容瑜沉默半晌摇摇头:“大临对于西域毒药的记载本就很少,陈太医也是在问询多处民间大夫后才大概猜到,不过他提供了一个解读法子。” 沈如意有些意外,追问:“什么法子?” “拿到毒药本身,从毒出发炼制解药。” 慕容瑜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其实从她之前口中“西域”二字,沈如意便能肯定她已经同她一样锁定了对象。 整个朝堂去过西域的人不少,但后宫之中能和西域沾上边的唯有荣贵妃母子。 她正待再说些什么,殿外忽然想起侍女通传之声—— “皇后娘娘,明远候府秦姑娘求见。” 秦倾! 沈如意一愣,抬眸之间也正好对上慕容瑜眼里的诧异。 明远候府同皇后素来鲜有联系,若说是为了病后探望,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过来,况且毫无预兆。 不过老侯爷在朝中一直很有威望,慕容瑜倒也没摆什么架子,立刻让人将秦倾带了进来。 “秦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秦倾难得收起俏皮的小脸,正儿八经地朝着慕容瑜的方向拜去,起身时目光移向沈如意,嘴角一勾,“见过三皇子妃。” 沈如意敛眉憋笑,而后便听到身边的慕容瑜版皇后开口:“秦姑娘怎么过来了?” “听闻皇后娘娘身子抱恙,正好祖母前些日子去了万佛寺礼佛,特意求来一枚福袋让我带给娘娘。” 慕容瑜闻言,朝着鸢仪使了个眼色,而后压出一个温柔的嗓音:“老夫人有心了,秦姑娘这边坐吧。” 秦倾福身应下,将手中的福袋交给鸢仪后便朝着桌边走来。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沈如意就这么装作局外人一般听着秦倾和慕容瑜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谈,偶尔她也会开口,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和秦倾相熟的样子。 “皇后娘娘才苏醒没多久还需要歇息,秦倾不好再打扰,先退下了。”秦倾从位置上起身告辞。 “既是如此,那本宫也不多留。”慕容瑜拿着帕子掩面轻咳两声,“鸢仪,送送秦姑娘。” 沈如意挑眉,瞅准时机开口:“母后,正好我也该离开了,就让我送秦姑娘出去吧。” 慕容瑜端庄得无懈可击的面容因这声“母后”有一刹那的崩裂,她没心思考虑太多,轻咳一声抬手:“去吧。” 沈如意和秦倾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各自福身后一并从殿内离开。 两人一直快走到瞧不见寝殿大门的地方才渐渐放缓脚步,秦倾是个急性子,矜持的面孔瞬变:“我可总算见着你了。” 沈如意一听便觉出这话里有话,问道:“怎么了?” “其实从你进宫第一天我便想来寻你,但书坊那边突然来消息说是有事,我无法只得先过去处理。” 书坊? 沈如意心头一顿,这段时间她深居宫中,已经许久没有书坊的消息。她想也不想便问:“可是我那书出了什么意外?” 秦倾停下脚步,拉着她往小路一旁的石亭走去。 怎么搞的这么神秘? “到底怎么了?” 两人坐在汉白玉制石凳上,秦倾微眯着眸道:“你可知你的书已经卖出多少了?” 沈如意闻言,心中开始计算。进宫之前,她是有一直跟进的,除去第一批虚假售量外前前后后约莫有五千本。 虽说距离上次增售已有好些日子,但她也不敢往高了猜,只保守估计道:“一万?” 她才说完,对面便哼笑了一声。 她捂脸:“咳,太过了?” 秦倾不否认也不点头,一脸神秘,紧抿的唇角愈来愈向上扬去。须臾,她伸出一只手,五指握成拳朝着沈如意,随后一指伸出,两指伸出。 “?”比耶? “两万。”秦倾把手势往前一怼,加重声量道,“是两万!” 沈如意双眼不自觉放大,不可置信道:“两万是已经卖出去的还是刻印了两万?” “啧,当然是卖出去两万啊。”秦倾嘴角毫无保留地扬起,“而且就在昨天陈河已经同我商定了新刻印的数量,三万。” 沈如意一愣,一把把面前的“耶”扣下:“三万?是你要求的还是……” “当然是陈河自己。他说现下不只有单人来铺子里问余本,还有旁的一些茶楼戏班子都有意图批量买。” 前面两万再加上即将出版的三万,前前后后早已超过五万。 五万是什么概念? 大临帝京整个都城约有近一百万人口,五万的售量意味着帝京大街上每二十个人里便有一个人有读过她的书。 沈如意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从一开始不被书坊掌柜认可到现在,她确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了,还有一事。”秦倾一脸迫不及待地继续,“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话本改剧本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够了吗?前几天云景戏班就找了我。” 这是要改编成戏了! 沈如意眸中一亮,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他们剧本已经改好,前两日正在排演,想来就这几天应该会出第一台戏。” 秦倾说到这里顿了下,眼里的兴奋自然而然地收敛一些:“不过还有件事得同你说。” 沈如意还沉浸在自己的小说即将以戏剧形式呈现的新鲜感中,未有所察地点点头:“什么事,你说。” 对面的人嘴角呈“一”字,双眼却眯起,如鬼魅般的低语一字一句响起—— “你的,下卷呢?” 第91章 沈如意万万没想到秦倾其实是来催更的, 她想起自己数日未写的下卷,莫名虚心,连勾起的唇角都有些不自然:“还在写还在写, 快了快了。” “陈河说了需趁热打铁,如今书坊日日都会有人来问下卷的情况, 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 你可不能错失。” 这些道理沈如意自然明白, 下卷的大纲她其实早就打好,或者说《代嫁》几个主要角色的命运她最初便已定好。现下缺少的仅是写稿的时间。 “如今在宫里不方便, 不过我估摸着出宫的时间也快了。等出了宫我一定闭关写文,尽早交稿!” 她这么说,一来现实情况确实如此,二来既然《代嫁》已经改成了剧本,那么戏班就能帮她延续些热度。 在有持续曝光的情况下, 适宜的拖延反而会形成一种神秘感, 继而维持热度。 秦倾倒没有她想得这么多,得了保证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话说回来,你知道如今坊间讨论你的书, 提及最多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沈如意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冉烟雪和墨连轩的重逢戏码呗。” 听到回答,沈如意扶额:“这可是个重头戏,进宫前我就是在琢磨这部分。” 这么重要的剧情, 思绪却因入宫一事打断,说起来这都是慕容玦的错。 秦倾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只道:“那你啥时候能出宫, 说起来皇后不是醒了吗,你也可以出宫了。” 沈如意自然早就想过这一点,在整个计划前也同慕容瑜商量过。 不过, 她虽信任秦倾,但这事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明白的,况且秦倾与这些前朝后宫的事向来没什么干系,她不想将这姑娘扯进来。 于是到最后,她只随意说了句:“皇后虽已清醒,但她此次病因特别,太医说过未必不会复发病症。再则,如今四公主自己身子还虚着无法陪同,唯有我得空能再照看一段时日。” 秦倾不疑有他,但还是撇撇嘴替她轻声抱怨道:“你这是在替三殿下尽孝啊,我都听说了,你也病过。” “我那是普通发烧,吃了药歇息一天便好了,就是嗓子还有些疼。”沈如意拉过她的手反过来安慰她,意有所指道,“等这边事情了结一出宫我便去寻你,到时我们一道去看戏,我的戏。” “这可是你说的。”秦倾轻哼一声,眉头上挑,“我本来还想这自己先去看看。” “你自己去看?” “是啊,云景的班主同我提过,说是就这两天的时间应该会唱一次场。” 沈如意被说得有些心痒,自己写的书改编成的戏,这头一次演出自己竟然无法到场,多少也是有些遗憾。 同秦倾分开后,回到长欢殿这一路,她心底都还在琢磨着这件事。 流香之前在亭子外头多少也听到一些,见她这般忍不住开口:“皇子妃,其实第一场不去也是有好处的。” 沈如意走到内殿便往坐榻走去,刚一碰上便懒懒地躺下去:“你想说什么?” “你现在还需要写下卷,若是改编成戏大家皆是好评便也罢了,可若是有人不喜,反倒是会让你没心情把下卷写完。” 流香这话其实也不无道理,她写的文与如今市面上的那些是截然不同的,改编成的戏剧自然也是与大众有异。秦倾转述时虽说的都是正面消息,但她自己其实心里清楚,定是有人不喜她这种风格。 她最初写文本就是为了抒发自己对古早狗血虐身虐心还能嗨皮安叮文的不满,大团圆结局虽说好看,但整体品味起来确实不得劲,尤其是站在女主角的角度。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少了点酸爽感。 而这种酸爽感她或许喜欢,但未必人人都能接受。 沈如意虽不是个玻璃心,但她确实也不想被迫接受过于杂乱的观点。你一言我一语的,哪怕她心里再坚定,也会多少受些影响。 而她并不想改变自己故事的走向,不想改变女主冉烟雪已经选择的命运,正如她自己一般,也绝不会走原主的老路。 “对了,殿下呢?”沈如意情绪恢复,这才想起自皇后寝殿出来后便不见了“席安”的身影。 头先有秦倾在,她便也没多问。 流香倒是并没有任何惊讶,回道:“之前在皇后那儿,奴婢本来和殿下一起在殿外候着,但中间突然来了另一个面生的内侍,两个人说了几句话而后便一道离开了。” 面生的内侍? 沈如意心里有个猜测,想了想问出声:“那内侍的身形同之前府里来的席安可是差不多?” 流香回忆半晌,犹疑地点点头:“好像是有些相似,但奴婢也无法保证。” “罢了,是谁也不重要。”沈如意摆摆手,继续道,“殿下走之前可有同你说过什么?” “有,他只说要去其它宫里帮个忙,让皇子妃勿担心。” 去其它宫里帮忙? 沈如意愣了下,慕容珩在宫中是个秘密,怎么可能会让人叫去其它宫帮忙。这话只可能是一语双关。 但就这么点信息,凭空猜测不过是无用功。 …… 慕容珩是在午时过后回来的,彼时沈如意正在屏风后换衣裳,听到外头的动静披了外衫便探出一个脑袋。 男人顶着席安的面孔,神色倒是很正常,反应力也一如既往的迅速,很快便同探头出来的她对上视线。 沈如意本欲先开口,可才张嘴脑中便想起清早的事。 他们还在“冷战”。 “这样扒着看,不累?” 就当沈如意还在心里各种声音激战,站在外头的人却已经坦然自若地开口,丝毫没有早晨他从床榻离开时的淡漠。 “不累。”沈如意收回脑袋,脱下外衫继续换衣裳。 她手下一边动作,注意力却不免飘向外头,既然对方先说话,那她再开口也不算什么。 “你去哪儿了?流香说你去其它宫帮忙了。” 两个人虽隔着屏风,但沈如意说话时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过就算再怎么放轻她也知道外头那人能够听到。 果然慕容珩很快回道:“荣贵妃连夜让人将福乐宫从里到外清扫了一遍,展炎昨夜在暗中等了一段时间发现一些物什,让我过去瞧瞧而已。” 这回答的声音字字清晰,就像本人站在她身后一般,等等……身后? 沈如意回过头,一眼便瞧见了那雕花镂空屏风后的身影,她一愣,下意识双手交叉捂胸。呃,等下,她好像已经换好了中衣。 屏风后头响起又轻又缓的脚步声,慕容珩垂眸,视线落在屏风边缘处,下一瞬一只云丝绣鞋露了出来。 “展炎发现了什么东西?”沈如意着一身嫣红中衣走出。 作者有话要说:如意:我们以前冷战过。 三殿下:何时? 如意:对付慕容玦那次,我病好后的第二日。那天我不小心睡觉压着你,醒来后你便冷着脸起床,也不多说一句话。 三殿下(面色微变):没有冷脸。 如意:那你怎么不说话? 三殿下(面色不自然):我有事要处理。 如意:大清早起床能有什么事? 三殿下(面容紧绷):……别问了。 — 以上不是重点,重点是明天二更或者三更(坚定.jpg) 第92章 慕容珩视线上移定在沈如意那张已洗去粉黛、眉目柔和的小脸上, 顿了顿道:“福乐宫的人连夜丢了一批浅绛彩瓷茶具。” 沈如意略有不解:“这有什么特别之处?” “宫里的茶具一年进一次,而这批浅绛彩瓷茶具正是年前新进的。” 慕容珩说着,转身朝坐榻的方向走去, 那里案桌上摆着的正是他口中的浅绛彩瓷茶具。沈如意的目光跟随着一道看去,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那批茶具有问题, 难道是荣贵妃曾经在茶具上下过毒?” 前头的人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端起案桌上的茶碗来回看着。 她跟上前走到他身边, 视线在茶碗上一扫,道:“慕容瑜曾说她检查过皇后过往的吃食, 但福乐宫的东西怕是并没有查过。” “不,或许查过了。”慕容珩将茶碗放下,“皇后虽昏睡着,但她贴身侍女还在,皇后去过哪些地方, 食用过什么东西侍女定是都一一记得的。” 说到这, 他转过身看向沈如意:“皇后突然昏迷并不是小事,慕容瑜想要为母调查此事,便是荣贵妃也不可能拒绝。只是慕容瑜当初调查的重点或许只放在了入口的东西上, 这些工具恐怕都已被忽略。” “那此番荣贵妃处理这些茶具,不怕动静太大引起注意吗?” 沈如意虽然也希望幕后的人尽早露出马脚,但如此奇怪且刻意的举动她还是有些不解:“这两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时日, 连夜将整个宫院清扫一遍难免惹人眼,可按理说他们在这个节骨眼行事应该更为小心才是。” 慕容珩轻挑了下眉头,启唇道:“慕容玦行事确实小心, 但若只一味小心反而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故意的?”沈如意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眼中一亮道,“他们是想故意引我们怀疑那套茶具?” 慕容珩回身坐在榻上, 伸手揭开碗盖,道:“展炎夜里探查的时候已经发现有人在暗中盯着,因此他一直到天亮才有所行动。” 沈如意跟着坐到另一侧,视线落在对面碗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一晃神后才继续:“这么说来引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到茶具上并不是目的,而只是一个手段。” “不错。”慕容珩落下碗盖,抬眸看向她,“皇后的毒到底是不是经由茶具所下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想让我们这么认为。”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沈如意对此着实不解,“若是那些茶具上还有毒药残留,岂不是不打自招,可若是那些茶具上没了毒药残留,此举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多此一举吗?” 慕容珩对着她,先是沉默了一瞬,而后忽然唇角微微勾起:“如今父皇派下的人就在明处彻查此事,而你,自皇后醒后也可以随时出宫。他们做的这些事一来能暂时吸引你留下,二来……” 沈如意听得认真,忙追问:“二是什么?” “二来,他们应该就快要有所行动了,甚至很可能与茶具有关。” 沈如意先是点点头,但很快又蹙着眉不赞同地开口:“慕容玦应该不会蠢到用这么明显的招吧?更何况这或许还是用过的招。” 慕容珩挑眉:“我只是说与茶具有关,并非指借茶具再下毒。” “你的意思是声东击西?” …… 就当长欢殿内二人还在猜测与商量之时,一位宫人匆匆从福乐宫走出朝着永安宫的方向而来。 一炷香后,鸢佩来到长欢殿。 “皇子妃,四公主身边的鸢佩在外头求见。”流香站在珠帘外朝着里头喊道。 内殿中的谈话声戛然而止,沈如意与慕容珩对视一眼,转头轻声回了句:“让她进来。” 话落,慕容珩不紧不慢地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 鸢佩走进内殿时,沈如意正披着一件月白色披风盘腿坐于榻上,一副才睡醒,惺忪着眼的姿态。 侍女面上稍带着点惶恐,福身道:“奴婢扰了皇子妃休息,还请皇子妃恕罪。” 沈如意抬手掩着嘴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慵慵懒懒地摆手:“罢了,你来这儿可是那边有什么事?” 鸢佩点点头回道:“皇后娘娘与公主都没什么事,不过福乐宫不久前来人传话,说是荣贵妃为了庆贺皇后娘娘病愈特意从宫外请了戏班来,想后宫一众人一起聚聚热闹热闹。” 沈如意眸光微动:“什么时候?” “就在今夜。” 沈如意同慕容珩都猜到了对方一定会尽快行动,可万万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你们家公主怎么说?”她抬眸看着前头的侍女,既然慕容瑜派她过来,自然不可能仅仅是通知这件事这么简单。 果然鸢佩顿了顿,走上前一步道:“公主说届时她会以皇后娘娘的身份到场,至于她自己仍旧以身体抱恙为由解释未出面。此外,公主说希望到时皇子妃能近身陪同。” 近身陪同? 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明知故问:“公主这是何意啊?” 鸢佩躲了下目光,低声回道:“公主说,荣贵妃这出戏显然是鸿门宴,她一个人无法顾全所有,皇子妃善良且聪颖,一定能助她揭露荣贵妃的真面目。” 善良聪颖? 聪颖她倒是乐意接受,可如今这事她主动参与绝非是因为善良,更多的是自己本身牵涉其中,被迫而为罢了。 这高帽戴得她着实有些不适。 沈如意嘴角轻扯了下:“希望今日能顺利。” 鸢佩走后没多久,脚步声便从屏风后头响起,她回过头瞧着来人道:“刚刚鸢佩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慕容珩走至榻边坐下,轻嗯一声:“你是指慕容瑜夸你聪颖善良还是她点名让你近身陪同?” “咳。”沈如意呛了下,眼眸倏地一抬,“一个都不是,我是说荣贵妃安排戏班子进宫,设鸿门宴的事。” 慕容珩收起眼里的玩味,正色道:“我会一同跟去。” 沈如意一愣,忙掩嘴轻咳了下:“我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我只是觉得从‘皇后’醒来的消息传出到现在,短短两日不到的时间,荣贵妃母子定是没能找出更好的下手办法,唯一的可能还是下毒。” 对面的人将手轻搭在案桌上,指节分明的食指时不时地轻点桌面,垂眸思忖片刻后他开口:“我之前说过他们的手段与茶具离不开干系,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他们希望我们以为此次下毒的手段不变,但事实究竟是如何,怕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我们今晚是要毫无准备地去赴这场鸿门宴了?” 慕容珩挑眉:“你不是说不担心吗?” 沈如意被噎,起身往床榻走去,快要走到时脚步一顿还是忍不住回了句:“我可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怕四公主要是也被毒倒,那可没人再能醒来假扮皇后了。” 坐榻上的人一贯冷峻的眉眼微微放柔了些,轻敲桌面的指尖收回虚握成拳。 有些事情也该是有结果了。 …… 这是沈如意进宫以来头一次盛装打扮,一袭杏红棠花纹束腰宫裙,外罩鹅黄金丝薄衫,从长欢殿出来时,一旁候着的侍女皆不由地屏气看过去。 流香贴身走在她身侧,而慕容珩则仍旧顶着“席安”的脸不近不远地跟着。 永安宫外的宫道上,两顶轿辇一前一后地停着,最前头正红色的那顶已然坐着一人。沈如意抬眸看了眼,走上前福身:“母后。” “嗯,准备好便出发吧。” 这被刻意压低了的嗓音确实与她母妃相像,沈如意勾唇敛眉藏起心里的吐槽,又福了福身往后头的那顶轿辇走去。 戏台并未设在福乐宫,而是位于福乐宫后头的明镜园,这处园子离永安宫并不算太远,半刻多钟的时间,两顶轿辇便缓缓停下。 “皇后娘娘,三皇子妃,到了。” 在内侍的通禀下,园子里很快出来一人领着沈如意和慕容瑜往里走。 戏台子搭得很大,沈如意眼尖,只一抬眸便瞧见其中一处道具刀剑上纹着云景戏班的标志,也不怎的,她心底忽地一跳。 一种微妙感在她脑海中划过,只可惜消失得太快,她并未能迅速抓住。 观戏的坐席大致分了三区,沈如意和慕容瑜自然是与荣贵妃同席,位于戏台正前方的高台上。和她们一道的还有娴妃与慕容姝以及沈如意从未见过的两个妃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如意她们一走上高台,位置上的众人便齐齐起身行礼。 慕容瑜大致扫了眼,轻嗯一声:“今日大家都是来看戏的,也不必过于拘礼,都坐吧。” 话落,她又侧头朝沈如意道:“如意,你同母后坐一块儿吧。” “是。” 沈如意点头跟着坐下,余光瞥见流香和“席安”往高台最后的位置走去,与其他妃子的侍女内侍站在一处。 “皇后,瑜儿怎么没来啊?”虽说在座皇后位分最高,但这毕竟是荣贵妃的主场,开口找话题也自然是荣贵妃的任务。 真慕容瑜莞尔:“瑜儿前些日子照顾我累着了,她也不大喜欢看戏,我便没让她过来。” 荣贵妃眼里藏着试探,听此便只不尴不尬地笑着应承两句,她的话题找得很快,视线一转落又将注意力落在娴妃身上:“娴妃妹妹身子近来可好?” 沈如意闻言也跟着看过去,娴妃与此前生辰宴时已经有了挺明显的变化,素来纤瘦的体态多少丰腴了些。 不过娴妃一开口便又同以前一般,直来直往不多废话:“谢贵妃娘娘挂心,我现下是胃口不好偏偏夜里想吃东西,几日下来倒是胖了许多。太医说这也是正常情况,等过段时日便会恢复了。” 荣贵妃轻啜一口茶,而后叹道:“哎呀,那你这情况倒是同我怀玦儿时有些相似啊。” 纯粹是想看戏的沈如意听到这话一愣,荣贵妃这话是在暗示娴妃怀的是龙子? 她的目光下意识瞥向“皇后”,果然一国之母没有嫡子这一事不仅仅是皇后自己心里的刺,同时也是慕容瑜心里的一堵墙。 荣贵妃的话连她都能听出内涵来,更不用说在座其他久混后宫的人了。高台上的人离“皇后”最近不敢多言,可另外两个席位上的嫔妃人多嘴杂,低低讨论几句,就算慕容瑜想揪人惩罚也分不清谁是谁。 这个时候慕容姝倒是意外开口主动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荣贵妃,听说今日来的戏班子正是之前娴妃生辰宴时出演过的那家?” “对,就是那家戏班子,这云景戏班在帝京是数一数二。”荣贵妃正视着前头已经搭好的戏台,“我请他们来,也是听说他们正好新排了一出戏,想听个新鲜的。” 沈如意之前那种奇怪的第六感又涌了上来,心跳突然在耳间清晰起来。 云景戏班,新排的戏…… 不会这么巧吧? 第93章 人生有时候确实就像戏剧, 一刻钟后,沈如意心里隐隐的猜测成为了事实。 嗯,确实就是这么巧。 写有《代嫁记》三个大字的横幅挂在戏台上头, 沈如意瞥了眼,双颊就不由地发烫起来。为什么会有一种被迫公开处刑的既视感! “这讲的什么啊, 有人知道吗?” 台下的席位上有个妃子轻轻提了一句, 沈如意的位置离那儿挺近, 忍不住就斜了身子听去。 “听贵妃说是新戏。”回话的是一个比较脆嗓的妃子。 “哎你别说,这戏虽是头一次出演, 但我早就已经知道讲的什么。” 这突然插.进来的一道声音,有些细细尖尖的,沈如意眉头一挑,心道,不会是看过话本子的吧? 她这边才在心里嘀咕完, 那头对话继续。 “你知道讲什么?天呐不会又是话本子改成的戏吧?”这是最初问话的那个人, “近来那些话本子改的戏可都不大好看。” “你天天在宫里,你知道什么呀。”边上哄闹声响起,都是在各种打趣。 细细尖尖的声音在这时候又响了起来:“这话本子可和我们以往看得不大一样, 你是断断猜不准故事走向。” “有这么夸张吗?” “你待会儿看着就知道了。” …… 对话还在继续,沈如意已经不知不觉地坐正身子,可还没等她松口气, 身边慕容瑜却忽然轻咳一声。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慕容瑜不着痕迹地朝她使了个眼色。或许是这段时间二人也算是合作得比较久了,她瞬间便明白了这眼神之中所包含的意思。 荣贵妃在盯着她们。 “三皇子妃怎么连茶也不碰, 是不合口味吗?” 沈如意这边正想着,那头荣贵妃就已经先开了口。 她目光轻扫过桌上的茶盏,其实不止她, 还有慕容瑜也没有动任何吃食茶水。而荣贵妃对她这么说,无非是在借她问“皇后”罢了。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如意先前病了一场,太医说服药期间最好少饮茶。”这理由倒是比较好找,沈如意不紧不慢地开口。 荣贵妃故作惊讶道:“倒是我给忘了这事。” 沈如意笑了笑正待回话,一旁慕容姝却突然插.了一句:“不若让人上点温水,不然口干怎么办?” 其实沈如意是不大信慕容玦他们还会借茶具下毒,尤其现在荣贵妃和慕容姝两个轮番上场,意图实在过于明显。 但只要她现在表现得防备心重,那或许可以让荣贵妃她们误以为她真的信了茶具下毒的事,继而让她们在真正行动时放松警惕,甚至可能会自己露出马脚。 果不其然,当沈如意再次拒绝慕容姝时,荣贵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甚至主动开口替她说话。 “既然我们三皇子妃不大想喝,那也不要勉强,左右边上都是宫人,若是真想喝了再吩咐也不迟。” 沈如意敛眉勾了下唇,而后才笑道:“荣贵妃说的是。” 说话间,戏台上已经响起了锣鼓之乐,丝竹之声,《代嫁记》第一幕应声而始。 沈如意虽对由自己话本子改编的戏感兴趣,但今日的重点并不在此,她定定心神,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她与慕容瑜周围。 不过即使她已经刻意避开,伶人婉转动人的曲词仍旧从戏台上零零散散地传至耳中。 “柳妃,你说这王爷可算是负心汉?” 高台上后排的位置传来一道浅浅淡淡的声音,也正是这一句话让原本较为沉默的席位倏地热闹起来。 “我觉得不算,他心里有王妃啊。”说话的应是柳妃,她叹口气,“我只觉得命运弄人,你说呢?” 那个主动开口问询的人这下反而沉默起来,这时候,慕容姝大大方方地笑了声:“柳妃,我觉着苓妃是与你意见相左,不好意思开口了。” 柳妃“哎哟”一声,道:“苓妃,你知道我平日也不爱看戏,说的都是一己之见,你可别见怪啊。” 苓妃轻咳一声:“柳妃姐姐这话严重了,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罢了。” “怎么了?”柳妃一愣。 “这戏本是话本子改成的,我看过原书,这王爷虽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负心汉,但绝对是负了王妃。” 苓妃的话让前头偷听的沈如意一愣,心道,怎么又是一个看过原著的。 看来之前她算的二十分之一的比例还挺准确。 后头讨论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显然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沈如意见此,只好继续转移注意力,忽然她突然想起什么,余光一转瞥向后头宫人站的位置。 慕容珩虽然顶着一张大众脸,但身形体态却还是有些惹眼,尤其他还站在一众侍女之间。 这人什么时候站到那儿的,本来不是和流香站在一处的吗? 还没等她细想,身侧一直沉默的慕容瑜忽然出声:“这男子说是爱自己的妻子,可实际上所作所为无一不在伤害,可笑。” 被打断思绪的沈如意一僵:“……”四公主,你竟然还有些闲心看戏呢?! “我跟你说话,你怎么没半点反应?”慕容瑜没等来回应,遂侧头看来。 沈如意忙扯出一个笑,凭着自己对笔下剧情的熟悉,迅速看出现在戏台上演的是什么情节。她斟酌了下,回道:“他在美人与江山之中选择了后者,所谓有得必有失,或许无关对错,归根究底不过是爱意不够罢了。” “你倒是看得明白。”慕容瑜轻笑一声,也不知想起什么,又道,“那你说这世上选美人的人多还是选江山的人多?” 沈如意心下微诧,转头道:“其实母后不觉得两者兼得的人更多吗?” “嗯?”慕容瑜已然沉浸在这话题之中,全然没注意到她的称呼。 沈如意心里还在时刻注意着周围,扫了一圈后才回:“事实上,得了江山的人又怎么会得不到美人呢?戏里出现的悲剧不过是因为王爷得到了美人的人,却最终在一次次选择中丢了美人的心而已。” 慕容瑜一愣,复又笑道:“你这话还挺有些意思,也有些道理,美人并不难得,难得是互通心意的美人。” 沈如意一边跟着笑了几声,一边在心里暗自腹诽,这怎么感觉重点都跑偏了呢,说好的来破荣贵妃母子的阴谋呢? 戏台上剧情已经走向一个大高潮——冉烟雪小产,而三处席位上的议论声也愈来愈响。眼看着上卷即将快要落幕,荣贵妃他们却还没有任何动手的迹象,沈如意坐在位置上不由地皱起眉头。 难道她和慕容珩估计错误,慕容玦压根不打算在今日动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娴妃突然开口:“苓妃,之前你说这戏是话本子改的?” 高台上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苓妃很快回道:“娴妃姐姐,确实如此。” “娴妃娘娘,你问这个做什么?”说话的是慕容姝。 慕容姝一开口,沈如意便忍不住听了几句。 “我还挺想看看这话本子的,叫做什么?” 苓妃与娴妃虽是同一位分,但因着帝王宠爱不同,后者开口时明显要低微许多:“是叫《代嫁王妃不好惹》,也是云景下头的书坊刻印的,近来在城中风靡得很。” 娴妃蹙了下眉头:“这名儿怎么取得……” 沈如意心头一顿,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娴妃看,可等半晌,她却仍旧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只话头一转道:“苓妃那话本子可否借我几日看看?” 没能等到评价的沈如意也不知松口气还是有些失望,默默地转回头扯扯嘴角。 后头的苓妃自然是应声答应,可还没等娴妃道一句谢,荣贵妃却像是才注意到她们的对话般问道: “娴妃可是想要这戏的原话本?” “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落俗套。” 荣贵妃笑了下:“那可就巧了,听说这出戏的原话本在帝京中很是受欢迎,我便让班主带了十几本进宫,要不就让他们现下赠给大家?” 后头柳妃反应最快,道:“还是荣贵妃考虑周到。” “不过是知道宫里的姐妹平日里也爱看话本子,顺便叮嘱了一句。”荣贵妃语气倒有些谦虚,顿了下又继续开口,这次是对慕容瑜开的口,“皇后可要也拿一本。” 沈如意转头看着慕容瑜,本以为她会拒绝,谁想她只沉默一瞬便点点头。 “也好,瑜儿好像挺喜欢的,我带一本给她。” 荣贵妃应和道:“是啊,像四公主这个年纪姑娘最是喜欢看这些了。” 话落,她朝着侍女招了下手:“去,让人将那些书拿来。” 沈如意虽不像她们一般对话本子内容感兴趣,但对新刻印出来的书还是有些好奇。之前秦倾曾来府里向她要过亲笔写的书名和笔名,说是书坊要将她的字刻印在话本封面,也算是一种有意义的形式。 这么久以来她还从未见过,如今能在宫里看一眼也算是意外之喜。 明镜园的上空已经渐染夜色,宫人纷纷将周边的宫灯点上,高台之上半人高的琉璃长灯正好就立在沈如意的位置边。 拿着书籍的侍女一一走到高台上,一人一席位地开始分发。 后头宫人候侍的角落,一名侍女面上微红地对着边上的人道:“席安,你说这话本有这么好看吗?” 慕容珩眉心轻拧着,脚下不着痕迹地往另一侧挪了半步,结果又因为这半步,手肘不小心碰上了另一侧的侍女。 他的脸色已然十分难看,可偏偏只有这个位置既能更清楚地看见沈如意,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她的座位。 重新找好适宜位置的慕容珩薄唇紧抿,头一抬准备继续盯着,而正在这时一个身形极为眼熟的侍女捧着书往沈如意的座位走去…… “皇后娘娘,这是您要的书。” 一道略微粗哑的女声从沈如意的右手侧响起,她随意抬眸看了眼,是送书的侍女。 这一眼本只是无意,可偏偏她双眼的视角高度正好对上侍女手中的话本子。封面是她熟悉的浅棕色,上头的书名还有笔名也如之前秦倾同她说的一般,竖排位于封面左侧。 侍女从她位置前走过,一步一步朝着慕容瑜的那侧走去,琉璃灯温暖明亮的光就这么映在了侍女手中的书上。 等等,不对! 字迹不对,这不是她写的字…… 沈如意猛地抬眸看向侍女的脸,压根来不及思考,伸手就要将她拦住:“站……”住。 “啪!” “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侧一道黑影突然闪过,一旁琉璃长灯应声倒下砸在她面前那个侍女的后背上。 侍女手里的书掉落在地,书页随风翻动,一道青绿色的烟从中飘散出。 “捂鼻!” 一道熟悉的,低沉、从容不迫的声音在沈如意耳边响起,她侧过头还没来得及上手捂,鼻唇已经先一步被人捂住。 她这才意识到,慕容珩刚刚那两个字并非是对着她说,而是对旁人的提醒。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能三更,但每章字数比平时多了!每天继续二更! 第94章 坐席间忽然变得些许混乱, 沈如意被慕容珩带着一跃下了高台,正当她想回头看去时,数道银色的身影已经立于高台上。 是羽林军。 领队的人正是贺梓祁, 他的目标很明确,下了命令后便护着“皇后”将其带着沈如意身边。 “你没事吧?”沈如意从贺梓祁手中接过她搀着, 趁机低声问道。 慕容瑜脸色不是太好, 在宫灯暖黄光线的映照下都仍能看出她原本煞白的脸。 贺梓祁扣动了下腰侧的剑柄, 对着她们开口:“如意,你先帮忙顾着皇后。” 沈如意抬头, 轻嗯一声:“我知道。” 贺梓祁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而后又忽然朝着她左手边扫去,那里站着易了容的慕容珩。幸而他只淡淡看了一眼,似乎没觉出什么不对。 “贺将军!” 就在贺梓祁准备转身离开时,慕容瑜忽然将他叫住。 “皇后娘娘有何事吩咐?”他停步回身。 慕容瑜的脸色有了好转, 语气十分冷硬:“证据要留下。” 听到这样没有任何缘由的命令, 沈如意眼皮微抬,终于明白为何羽林军会这么及时地出现在这里。 看来慕容瑜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势必是要在今日将荣贵妃的阴谋揭开。 羽林军的能力确实不一般, 不过半刻钟不到,就已经将现场安排妥当。娴妃与旁的妃子已经由专人妥善送回,高台之上只剩下荣贵妃与那个被琉璃长灯压倒还在昏睡的侍女。 “放肆, 本宫想去哪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阻拦!” 荣贵妃精致的发髻现下稍显凌乱,可一开口却仍旧气势十足。 贺梓祁站在她面前,不卑不亢地回道:“微臣受陛下旨意保护皇后, 还请荣贵妃不要为难微臣。” 荣贵妃一愣,似有不信:“你向来是只护卫陛下的,陛下怎么可能将你派来做其它事?!” “微臣只听从旨意, 不多问其它,若是贵妃有不解可以随微臣一道过去雍宁宫亲自问陛下。” “你!”荣贵妃面上带着气,但不知怎么的还是平息下来,语气稍缓道,“罢了,你也是听命行事,这人你带去便带去吧,不过本宫累了要先回宫。” 说罢,她便侧过身要往台下走去,可才走出一步便被贺梓祁伸手拦下。 “荣贵妃,若是您不想待在这儿那便随微臣一起去雍宁宫。” 荣贵妃一怔,恼意再次涌了上来:“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宫要么跟你走,要么就只能在这儿待着?” 贺梓祁看着她,没有开口。 沉默即承认。 荣贵妃垂在腿边的手握成拳,留在明镜园让来往的宫人围观是她断不能接受的,因此,即使不知去了雍宁宫会发生什么,她也必须选择跟着走。 “本宫同你一起过去。” 荣贵妃从高台上走下来时,目光在沈如意和“皇后”身上狠狠剜了一眼。 虽然没到撕破脸的程度,但她们之间确实也没必要维持表面的和谐。 “皇后娘娘,也请您一道过去雍宁宫吧。”贺梓祁走上前,做了个请姿。 慕容瑜点点头,转头看了眼沈如意示意她也跟上。 雍宁宫。 夜色已深,大殿内灯火通明,原本候在殿内的宫人全被喝退到殿外。一群人纷纷垂着头,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仍能感觉到里头帝王的暴怒,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啪。” 殿内,一盏新端上来的养生汤连着托盘被打翻在地,汤渍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洒在地上,其中零零散散的几滴则落在了跪趴于地的侍女身上。 这个侍女正是之前给假书下毒的那位。 “怎么,哑巴了?”慕容连堂着玄色中衣,一脸不耐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见她久久不语,眉头一拧抬腿便踢了过去,“快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这个侍女显然不是一般人,慕容连堂好歹也是会武之人,这一脚的力道怕是能去半条命,可她被踢得滑出半米却仅仅闷哼一声,硬是受了下来。 沈如意站在慕容瑜位置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之前在明镜园她就感觉到这个侍女不对劲,现在看来怕是慕容玦养的死士。若是她嘴硬不说,哪怕众人不信,却也只能认定她是自作主张害的皇后。 荣贵妃面色虽不大好,但现在也相安无事地坐在皇后对面,来之前的不安如今是半分也看不见了。 就在殿内沉默僵持之际,陈太医已经查完了假书里冒出来那道青绿色烟的成分。 “启禀陛下,此药粉里有大量蔓罗,蔓罗源自西域一带,只需要吸食一小部分便能致人昏迷。” 总算是有人说话,慕容连堂脸色稍缓:“这药与之前皇后所中的毒是否一致?” 陈太医顿了下,摇摇头:“略有不同,但若这种毒药出自同一人之手,微臣应该能制出相应解药。” “嗯。” 慕容连堂抬起眼皮,阴鸷的目光从侍女身上缓缓移向荣贵妃,语气阴沉:“这贱婢是你宫里的,你有什么话说?” 荣贵妃似乎被这眼神吓到了,上半身在圈椅里抖了一下,道:“臣妾,臣妾也不知道,这些书都是云景戏班带进宫的,臣妾并不知里面会有毒药。” 听到这话,跪在最后面的云景戏班班主忙喊冤:“陛下,这些书都是书坊统一刻印,绝不可能藏着毒药。小的们进宫出演也不知来看戏的都是哪些贵人,断不可能下毒害人!” 沈如意听到这话,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一些。这班主是个脑子清楚的,替自己说话也知道怎么说有力。 只是他一个普通老百姓,就算说得再怎么有理有据,也很容易被这宫里的“豺狼虎豹”构陷,当作一个替罪羊。 果然他这边才解释完,那头荣贵妃轻笑一声马上接上:“怎么不可能,怕是联系你进宫的时候就同我宫里的丫头勾结上了吧,整整一天时间,来得及准备毒药。” 不知是不是沈如意多心,她总觉得荣贵妃这是在给那一直闭口不言的侍女传话。 “陛下明鉴,我们云景戏班在帝京也有十多年的口碑了,怎么可能突然要杀害皇后,况且刚刚听太医所言,这毒药来自西域,小的们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 戏班班主一字一句地解释,但沈如意的注意力却全集中在了那侍女身上,就在班主话落的一瞬间,她明显瞧见侍女一直趴伏的脊背动了动…… “奴婢……” “父皇!” 沈如意来不及考虑太多,一脚便跨了出去,屈膝行礼:“父皇,儿臣有话说。” 慕容连堂看了她一眼:“如意?说吧。” “其实儿臣或许能为班主作证。” 荣贵妃在一旁道:“三皇子妃难道平日经常在这戏班看戏,怎的还能保证替他们作证?” 沈如意抬眸看了荣贵妃一眼,并未立即反驳,而是仍旧先将目光投向慕容连堂,恭敬回道:“父皇,儿臣能替他们作证,是因为儿臣见过今日那《代嫁记》的原文话本。” “这又如何?” “我曾去过云景书坊,当时那书坊掌柜对我说过这话本封面的所有字皆是作者亲笔字迹的刻印。”沈如意转头看向贺梓祁,“贺小将军,不知羽林军可有将那些书取一些过来。” 贺梓祁闻言点点头,抬手喊来一个侍卫:“把那几本书拿过来。” 很快,那些还未分发完的话本被带到殿内。 沈如意拿了最上头一本,转头又对陈太医道:“劳烦陈太医看看,这两本封页有何不同。” 陈太医颔首接过,一手各执一本书,低头仔细看起来。半晌后他抬起头,对着慕容连堂道:“陛下,这两本书确实不同,上头书名与作者名的字迹有些许差异。”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从沈如意发觉上头字迹不对时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有了猜测。她将正版书拿回,而后福身道:“儿臣有一个想法,想说与父皇听。” 慕容连堂点点头:“你说。” “其实《代嫁记》并非是第一次刻印,儿臣猜测带有毒药的这本或许是第一次刻印出来的那一版。”沈如意转头示意陈太医将他手中字迹错误的书拆掉封页,“陈太医,你觉得这书有什么问题?” “这书……这书似乎是有过拆分的痕迹。” 云景刻印的书籍皆是线装书,其中很大的一个特点便是可以重装换封页。 沈如意点点头,而后又看向班主,问道:“我想请问下班主,你们带进宫的书是何时交到荣贵妃宫里这些侍女手上的?” 班主压根没想便直接答道:“因着《代嫁记》话本近来卖得不错,因此哪怕我们出去排演的不是《代嫁记》这出戏,也会将原书带上。今日荣贵妃要这些书,是临时通知的我们。” 沈如意笑了笑,看向慕容连堂:“父皇,容儿臣来还原下作案之人的心理。此人应该早就过这本书,或许也听过此书近来在帝京中极为风靡,云景戏班有意将此改成戏排演的消息。” 说到此处,沈如意下意识顿了顿,怎么有种王婆卖瓜的味儿。 “咳。”她不着痕迹地继续,“本来若是此书没有第二次刻印,或者第二次刻印的版本与第一次一模一样,那作案之人大可以随便找一个时机将自己藏了毒的那本混入其中,继而交到母后手里。这样下来若真有人查到此事,在旁人看来那也是戏班给的书,并未经过旁人之手,所有疑点都落在了戏班这儿。” 第95章 “可谁想, 书坊第二次刻印时彻底改了书籍封页,这就意味着作案之人原先的那本没了用处。戏班入宫后必定会有宫人前去交接联系,作案之人怕也是这时才知道此事, 只能临时照着第二版封页自己做了一张换上。” 沈如意回头指了指陈太医手上那本,道:“这上面的红字并不是刻印出来的, 或许是临时写上后加了防水的药剂。但不管是何种方法复制成的封页, 这一切证据足以证明戏班与此事无关。” 话一说完, 她便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侍女。或许是离得近的缘故,她明显感觉到这侍女的底气削弱许多, 之前想要直起的腰背现下又矮了下去。 慕容瑜在这时候开口:“你给本宫抬起头来。” 地上的侍女脊背一僵,沉默片刻后缓缓抬头。 “听到三皇子妃说的话了吗,本宫不管你之前持的什么心思,你若是想活命就将自己背后的人原原本本说出来。”慕容瑜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引诱,“你要知道, 你不过就是个宫婢, 你做的这些都只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只要你坦白,本宫可以保你一命。” “……皇后娘娘。” 侍女突然开口, 就在一众人都以为她松口要说明实情时,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本就耐心不足的慕容连堂怒意翻涌。 “奴婢并不知道此事,三皇子妃所说的事奴婢也并不知情。” “好一个不知情!”慕容连堂冷哼一声, “既然你这样不愿意说,那朕便换个法子。” 说罢,他朝着贺梓祁使了个眼色, 后者愣了下转身往外走去。 大殿内气氛沉默,可慕容连堂却像是忽然变了个人,神情里少了暴躁与冷鸷, 反而多了些……莫名诡异的笑意。 大概一刻多钟的时间,殿外突然响起剧烈的铁链撞击的声音。 沈如意随着众人一道转头看去,当即便愣在原地。 殿外台阶下的空地上,一个一丈见方的铁笼立在那儿,里头一只半人高全黑毛发的藏獒正扯着铁链四处冲撞。如狮吼一般的吠声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陛下,陛下这是何意?”荣贵妃惊地直接扶着椅子起身,磕绊地朝慕容连堂问道。 皇帝现下早就没了之前的狂躁,抬腿指了指面前跪着的侍女,就当做没听见荣贵妃所言一般轻声说了句:“来人,把她丢进去,让她好好陪陪玄三。” 侍女听到这话,一直维持的冷静终于开始崩裂,但她仍旧没有要开口坦白的样子。 慕容连堂笑着拍了拍手:“倒是有胆量,配得上陪朕的宝贝玩一玩。” 此话一落,外头便进来两个侍卫连拖带拉地将侍女带了出去。 “荣贵妃,陪朕一起出去看看吧,看看朕养的玄三多么有趣。”慕容连堂起身,单手掐着腰越过众人朝殿门走去。 荣贵妃在位置上急喘了两口气,一抬眸正好撞上沈如意的目光,她一愣狠狠地瞪了眼避开,而后才抬腿跟了过去。 之后的一切发生得十分自然。 原本还坚持着死也不求饶的侍女,在被丢进藏獒铁笼里后终于开始崩溃,在藏獒扑上身来前死命地抓着铁笼杆子,双眼直直盯着荣贵妃的方向看来。 慕容连堂养的藏獒最不喜陌生人,对于陌生气味十分敏.感,而一旦暴躁非见血不停。 “贵妃,贵妃娘娘,救救奴婢……”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半刻钟不到,那个侍女已经看不清楚人脸,而这时她终于再坚持不住地开始求救。 可显然为时已晚。 沈如意立于众人之后,狭小的视线范围反而让她清醒。慕容连堂本该是冲着查明真相去的,可他这种所谓言行逼供的手段,只有“死”这一种结果。 一个□□凡胎,没有任何武器的侍女,一只满是野性,凶猛狠厉的藏獒。 慕容连堂此举压根没想让侍女说出真相,他是故意让她死的。 当这个想法出现沈如意脑海中时,她只觉心头一跳,猛地转头看向慕容珩的方向。他还站在原来皇后的位置边,神情淡然并无意外。 “拖下去,丢了。” 侍女的结局,不过就是慕容连堂轻飘飘的一句话。 半个时辰后,长欢殿。 沈如意沐浴后便盘腿窝在坐榻上,已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 “夜深了,快歇息。”慕容珩从屏风后走出,见她还没上床微微一愣。 沈如意抬眸,难得主动开口邀请:“你过来坐会儿。” 慕容珩轻嗯一声从一旁架子上拿下一件披风,走到她面前:“披着。” “多谢。”沈如意倒也不忸怩,接过后直接把自己裹住,而后开门见山道,“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慕容珩靠在榻上,神色倒是轻松。 “你父皇下旨让荣贵妃禁足三个月,不得任何人探望,这说明他是知道今日明镜园的事是荣贵妃的手笔吧。” 沈如意回想起半个时辰前在雍宁宫,慕容连堂罚了荣贵妃,却对明镜园的事只字不再提。 “今日这事没有对皇后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表面上的凶手也就是那名侍女也已经受罚致死,若将此事简单分析,可以说已圆满解决。”慕容珩端起案桌的茶碗轻啜一口。 “可若是将今日之事和之前毒害皇后一事相联系呢?连陈太医都说,毒药的成分有相似的地方。谋害国母,不是小罪。”沈如意将盘起的腿伸直敲了敲,压着太久有些发麻。 慕容珩瞥了眼她的腿,回道:“相似不等于一样,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那便不能定荣贵妃的罪,否则你以为慕容瑜当时为什么没有继续追究?因为她看明白了这点,父皇他只相信实实在在的证据。” 沈如意失笑:“看来还是你们了解自己的父皇。” 她说着又想起之前侍女死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的念头,思忖片刻后道:“其实你父皇是满意这个结果的吧,那侍女没能说出真相正合他的心意,对吗?” 这边话音一落,案桌另一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在她腿侧一处轻轻一点。 “你干嘛!”沈如意大惊。 慕容珩一脸坦然地收回手,朝她抬了下下巴:“还麻吗?” 沈如意一愣,这才发觉刚刚还有些发麻的腿现下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她复又敲了敲,轻咳一声:“你想帮我直说嘛,突然来这么一下吓到我了。” 本以为对面的人会理直气壮地反驳一句,谁想沉默片刻后慕容珩却看着她开口:“抱歉。” 明明是他帮了自己,现下还得道歉,沈如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嚣张”。 “算,算了,倒也不必道歉。”她揪着披风又一次将自己裹起来,不太好意思地避开目光。 “父皇此举仍旧是想制衡我与慕容玦之间的势力罢了,他现在还没有想打破这种平衡。” 慕容珩复又开口,她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厮竟然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这人好像经常这样,谈话谈得好好的,突然来一段小插曲,而后又若无其事般继续先前的话题。 奇奇怪怪的……但好像也挺有意思。 沈如意双臂抱着曲起的双腿,下巴靠在手臂上,鼻子轻耸了下道:“那你觉得你父皇什么时候才会打破这个平衡?” 说完她转过头去,就见慕容珩的目光正落在前方紧合的菱花窗上,那里月光倾洒格外明亮。 “他不会主动打破。”男人轻启唇,语气低沉,不知在思考什么。 沈如意忽然便想起原著中慕容连堂的结局,这位皇帝好像确实没有主动打破。 “宫里的事基本已经告一段落,慕容玦虽然没有被击垮,但荣贵妃受罚他到底多少有些牵连。尤其他们如今没法见面,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在计划对付慕容玦之前,她虽抱有一次性解决慕容玦的想法,但她其实心里清楚,慕容玦并不是因此事而落败的。 原著中的慕容玦最后选择的是逼宫…… 虽然如今事态的发展与原著并不一致,但显然像今天这样的事不可能真的能扳倒慕容玦。 “你倒是考虑得长远。”慕容珩轻笑了下,“不过这些事你先不要管了,慕容玦现在因为闫琴湘和沈之玉的事分.身乏术,一时半会儿不会对你出手了。” 噢哟,有桃色新闻? 沈如意眼前一亮,问道:“他们怎么了?” 其实按着原著时间线看,慕容玦应该快要娶妻了。果然慕容珩回道:“刚刚得到的消息,荣贵妃昨天已经将与闫家的婚事谈定。” “啊,那沈冲他们知道吗?” “本来应该是还未知。” 本来? 沈如意眉头一挑,看着慕容珩一本正经的姿态,心中起了个猜测:“你不会是找人把消息带到丞相府了吧?” 慕容珩侧头看来,意味不明道:“你说呢。” 男人说完便直接起身朝着床榻走去,走到一半又道:“明日我便回玉州了。” 沈如意还因沈家的事偷笑着,听到这话嘴角一滞:“回玉州?” “玉州那边虽有舒家的人在,但我若是就不出面还是会惹人生疑。” “倒也是。”沈如意将披风扯开,下了坐榻跟过去,“陈太医今日也已经说了能制出解药,皇后醒来怕也只是时间问题,想来明日我也能回府了。” 慕容珩听到这话,突然就想起之前展炎汇报给他的情况。于是他在床外侧躺下后便状似随意地问了句:“你平日在府里都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玦HP—400 第96章 沈如意才跟着躺下就听见这问话, 一愣侧头看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能问吗?” 慕容珩回得很快,似乎早有所准备。沈如意暗中撇撇嘴,心里忍不住开始猜测这问题到底是何用意。 纯粹是随口一问还是另有目的? 怕自己沉默太久又引他生疑, 沈如意只好一副正经做派地回道:“我平日里便是养养花喝喝茶读读书,仅此而已, 无聊得很。” 慕容珩仰躺在床上, 也不戳穿, 嘴角一勾假装认真道:“既是这么无聊,不若跟我一道去玉州。” “什么!”沈如意猛地从床上坐起, 侧过半身看他,“去,去玉州?” “是啊,你不是无聊吗,同我去玉州也算是游玩一番了。” 慕容珩说完便合上了眼, 这让沈如意压根没有机会来分清他这话是已经将事情定下还仅仅是一次商量。 这一夜, 又几乎是无眠。 沈如意翻来覆去一直等到过了夜才下定决心,若是慕容珩真要带她去玉州,倒也不是不可, 就像他说的那般,就当是出门游玩了。 至于慕容珩有没有藏着什么私心,是不是对她有某种预谋, 那也是去了之后才该考虑的事。 在这么给自己下暗示后,她终于成功和周公相会。而后,一觉睡至天光大亮。 辰时一刻, 沈如意踢了踢腿,悠悠转醒。 “啪。”她下意识伸开双臂想要舒展舒展,可动作才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边上还躺着一个人。 完了, 不会是打到慕容珩了吧? 等等,不对。 沈如意猛地转头睁开眼,身边的位置空着。 “流香?”她抬头朝外喊了声。 很快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流香端着水盆便走了进来:“皇子妃您醒啦?” 沈如意在床上坐起,轻声问道:“殿下呢?” 流香将水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听到她的话有些惊讶地回头:“殿下已经走了,皇子妃不知道吗?” 沈如意:“……” 慕容珩这厮是故意让她胡思乱想一通,最后自己拍拍屁股先溜? “对了,殿下还留了一封信。” “信?”沈如意一愣。 流香走到床榻边,将收好的信拿了出来,道:“殿下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沈如意接过信,一眼便瞧见上头“如意亲启”四个字,她心中一动,突然不知自己是何种感受。 这并不是慕容珩第一次称呼她为如意,可以往大都是在外人面前的场面话,私下里几乎没有这般唤过。 “皇子妃,你怎么不拆开?” 流香突然开口打断了沈如意的思绪,她轻咳一声道:“就打开。” 里头的信纸只有一张,还被折成半掌大小的形状。沈如意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好奇心也被勾起,手下动作加快。 信纸展开,入目的第一眼大部分却是空白,唯有最右侧写了一句话。 流香站在床边,以她的个子踮脚也瞧不见床内侧沈如意手里的信纸内容,可见着自家主子看着信纸久久没有反应,她小脸满是好奇。 “皇子妃,信上写了什么?” 沈如意没有回答,她双眼定在那一排清隽有力的字上—— “好好养花,好好喝茶,好好读书。” 这,这不是明晃晃地在打趣她吗? 慕容珩这厮什么时候染上这种“恶习”了! 偏偏这人早已离京不知到了何处,她想回怼一句都无法。 沈如意左思右想,最后“啪”一声将信拍在床榻上,转头看着流香:“收拾东西,今日回府。” 罢了罢了,好女不跟男斗。 …… 出宫前,沈如意按着规矩去了趟皇后那儿。慕容瑜虽说谈不上心情有多好,但脸色比先前几日已经好上许多。 “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下去。”她坐在皇后病榻前,看着沈如意道,“陈太医说解药这两日便能制出,等母后醒来,她的主意定是比我多的。” 等皇后清醒,彻底恢复,荣贵妃那边或许早就将证据都销毁干净了。况且观昨日慕容连堂的态度,他绝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废了荣贵妃。 不过这些话沈如意最终还是没说出,只道:“希望陈太医能尽早将解药带来吧,另外这几日发生的事,公主必须同皇后细细说明。我们虽是有正当理由,但不管如何确实犯了欺君之罪。” 慕容瑜抬眸定定看了她一眼,道:“这点你放心,父皇的脾气,我比你了解。” 从永安宫出来,沈如意便上了慕容瑜特意替她备的轿辇,一路无阻地直接到了皇宫正大门。不过落轿时,却意外遇上一个熟人。 “三皇子妃,可真巧。” 沈如意原本是想装作没有瞧见直接走过去,可偏偏对方先打了招呼,这倒是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荣平县主怎么在这儿,这是要出宫?”她勾起一抹客套微笑,转过身看向对面的人——慕容姝。 慕容姝对着自己身边的马车夫低语了一句后朝着她这边走来,扬起的红唇一如既往的明艳:“娴妃娘娘昨夜通宵将那戏班带来的话本看完,今早起来说是意犹未尽,我便想着出宫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话本子。” 沈如意愣了下,眸中微动,尽量保持平和语气道:“娴妃有孕在身,读读话本子倒也不错,既能打发时间也没有什么危险。” “三皇子妃说得在理。”慕容姝轻笑一声,眉头一挑突然转了个话题,“对了,三皇子妃近来可有收到些关于三殿下的消息啊?” 听到这话沈如意心头忽然一紧,她抬眸看着慕容姝的神情,再三确认没有话里有话后才笑着回道:“我这段时间都待在宫中,便是想听些殿下的消息也没处听。” “也是,不过我敢保证殿下定是有传消息给皇子妃你。”慕容姝点点头。 沈如意神色未变地看着对面的人,随口问道:“县主何出此言?” 可这一次慕容姝却不再开口,只微微扬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县主这般神情是为何?”沈如意面上带笑,但心里却生出一些不适,“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我这是在羡慕皇子妃罢了。”慕容姝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一句,而后便朝她施了个礼,“娴妃还在宫里等着我,现下也无法多言,便先一步离开了。” 沈如意站在原地,眼看着慕容姝上了马车离开她还一动未动。 “皇子妃?”流香走上前低声问询,“我们的马车也在外面等着了,现在走吗?” 沈如意轻嗯一声提步向前走去,可脑海里思绪却没有停下。慕容姝并不是个短视的人,她说的这些隐晦不明的话绝不只是想让她暂时难受好奇。 但既是如此,她又为何要说这些话呢? 沈如意坐进马车,抬手将右窗帘子撩起一角,随着马车朝前驶去,沿路的景象也不断向后倒退。 也正是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慕容珩同她说过,慕容姝曾向他提出过条件,可最后他没有答应。这个条件到底是什么,如今还未得知,但慕容姝今日所为怕是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而其中有一句特别关键的话—— “我只是在羡慕皇子妃罢了。” 羡慕她? 沈如意蹙着眉,转头看向流香:“你说我有哪里是值得旁人羡慕的?” 流香一脸呆滞:“皇子妃,你问奴婢这个做什么?” 看着这丫头一副茫然的神色,沈如意摇头失笑:“罢了罢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流香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默默地替她倒了杯茶。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着,近两刻钟的时间后终于在三皇子府外缓缓停下。 近半月未回府,沈如意下马车看见门外站着的侍卫时却并没有特别明显的陌生感。陈管事早就得了消息在门口候着,见她下来便立刻迎了过来。 “皇子妃,您终于回来了。” “陈管事。”沈如意朝他淡淡一笑,“这段时间府上可还好?”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陈管事领着她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亲切地问道,“皇子妃在宫中可还习惯?” 进到府里,沈如意便少了拘谨,回道:“不大习惯,还是府里好。” 陈管事呵呵笑着,十分自然地引她往主院那条路走去:“今日天还未亮老奴便得了皇子妃要回府的消息,不管皇子妃想要做什么,这府里都已经备好了,您吩咐一句便成。” “我现下就想坐下来歇歇,马车坐了一路都有些累了。” …… 几人说说笑笑着终于到了主院,如离开时一般,这院子一贯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大丫鬟文心领着院里的几个人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沈如意瞧见了淡笑着朝她招招手:“几日不见,怎么又这么多礼了。” 她以前曾经说过,若府里没外人不必这般行大礼。 “奴婢这是许久未见皇子妃,心里头高兴。”文心不好意思地笑笑,回头摆摆手将众人打发散开。 陈管事轻笑了下:“这段时间殿下和皇子妃您都不在,府里的人都思念得紧呢。” 沈如意听到“殿下”二字忽然想起一事,忙转过头:“陈管事,你刚刚说今日一大早便得知我要回府,可是……回来过了?” 虽说周围都是慕容珩身边最亲近的人,但她还是下意识将他的称谓隐去。 陈管事与她对视一眼,自然立刻便理解了她的意思,回道:“是司平回来通知的。” 闻言,沈如意了然地点点头。 司平在的地方,慕容珩大抵也是在的。 “那皇子妃先好好歇歇,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陈管事说完这话,便带着文心一道出了房门。 第97章 流香跟着将房门合上, 回头看着沈如意:“皇子妃可是要沐浴一下,换身衣裳?” “不用了,你先在这边收拾行李, 我过去书房瞧瞧。” 沈如意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故意拖稿,她也时刻谨记着秦倾的话, 努力写完《代嫁王妃不好惹》的下卷。 去到宫里这些天看似没有写过半个字, 但实际上却也因为明镜园的事让她多了不少灵感以及感触。 墨连轩在得知冉烟雪假死的事后极度颓丧, 久久未能振作。设计这个情节的最初目的本是想让读者感受到男主的懊悔,也从侧面体现女主在男主心中的地位。 可《代嫁》并非是一本破镜重圆文, 沈如意想通过这个故事表达的也并非是男主幡然醒悟,努力追妻,最终还能赢得女主的心。 她笔下的这个男主确实爱着女主,可他却并没有找到正确爱人的方式,甚至在这一个过程中不断地伤害女主和消磨女主对其的爱。 墨连轩在府内沉闷数日, 最终被女配二号找到。 女配二号极其聪明, 她知道强逼男主清醒很难,于是索性直接在男主身边坐下,陪着他一起喝酒。她这样的举动自然被男主看在眼里, 时间一久,男主终于放下手中的酒壶开口让她离开。 女配二号非但没有听话起身,还借机同男主说了如今外头发生的所有事。皇帝的震怒, 反派男二的失踪,女主可能的去向等等。 其它事情等不来男主一个反应,但女主或许和反派男二待在一处这件事, 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他的心渐渐扭曲。 女配二号趁机提出合作,让男主迎娶她,只有早日登上皇位, 让权力紧握于手,女主才可能回到他身边。 墨连轩被此般设想给诱惑,终于在萎靡数日后重新开始。 若说这个时候的女主还对男主存有丝丝念想,那么当男主和女配二号大婚的消息传至她耳中时,那仅有的念想便也彻底消散。 “远离都城的某个小镇,冉烟雪走过人声嘈杂议论不休的茶馆,朝着日落的方向缓缓走去。身后有关都城里那些人和事的字眼渐渐零碎、模糊,直至再也听不见。” 沈如意提着笔在砚台里点了点,便立刻继续写着,思如泉涌。 回到皇子府的头一天,她便在书房里一次性待了个够,午膳后一贯的午歇都被丢在了脑后。 夜里临睡前,她忽地想起一事:“流香,明日一早你去明远候府一趟,告诉阿倾我回来了。不过这两日我得先把下卷初稿赶出来,所以就先不同她出门了,你记得和她说下。” 流香将明日沈如意要穿的衣裳拿出来挂上,而后点点头:“好,奴婢记得了。” 翌日。 沈如意用完早膳便又去了书房,可这次写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房门突然被人叩响,思绪也随之被打断。 “皇子妃,奴婢可以进来吗?” 是流香。 这丫头一向知道她的习惯,不会没事来敲这个门。 想到这儿,沈如意便立刻停下笔,朝门口的方向喊道:“进来吧。” 她这头话才落下,房门便“咯吱”一声被人推开,流香急匆匆地跑进来,停在案桌前时还掐着腰大喘着气。 “你这是才从明远候府回来吧,怎么了?”沈如意不由想到秦倾,忙道,“是阿倾出了什么事?” 流香摆摆手,语气却没有像她行色一般急切:“不是不是,秦姑娘挺好的,她还说让奴婢好好照顾皇子妃你,说是写书费脑。” 沈如意忍俊不禁,继而挑眉:“那你这样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是做什么,若是被阿倾知道你打断我的写文思路,怕是以后都不会给你买好吃的了。” “皇子妃可别说!”流香跨上前一步,然后脚下轻轻一跺,“奴婢要说的虽然不是什么急事,但却也是大事。” “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沈如意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 流香拍拍胸脯,清了清嗓道:“奴婢猜测再过几日,二皇子就要迎娶工部尚书之女为妃了。” “你说什么?”沈如意环胸的手一松,上半身往前倾去,“你怎么知道的?” “奴婢不是去侯府吗,路过尚书府听到外头锣鼓喧天的便掀了帘子看,谁想却瞧见了二皇子府的车马。”流香说着,双手还比划着,“您都没瞧见,那后头一箱箱的,还都挂着红绸子,这不是求亲还能是什么?” 慕容玦和闫琴湘的事,沈如意并非不知情,可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况且连流香都能注意到的动静,沈冲他们…… “你还瞧见什么了没?”她继续问道。 流香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了,毕竟奴婢也就匆匆看了几眼。” 沈如意思忖片刻,突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暗卫在,于是她对流香道:“你去外头把展炎喊进来。” 流香点点头跑出去,片刻后便将人带了进来。 “皇子妃叫属下有何吩咐?” 沈如意看着面前的暗卫,斟酌道:“殿下可有安排人盯着二皇子那边?” 听到这话展炎明显一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回道:“有的。” 这结果并不意外,沈如意点点头继续:“那你可知今日二皇子去了尚书府提亲?” “属下已经知晓。”展炎没有特别意外,“昨日二皇子便已经向陛下要了旨意,二皇子同闫琴湘的婚礼就定在五日后。” 这么快? 沈如意微讶,忙问:“那沈家呢?” “沈家二姑娘在二皇子府里待了数日,属下们并不知道二皇子到底如何处理,但沈家现在似乎已经接受了此事。” 接受? 沈如意不免蹙眉,原著里沈家并没有平静接受此事,这之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到一点便问:“工部尚书那边可知道沈之玉的存在?” “知道。”展炎回得很快,“其实属下也有些疑惑,按理说不管是闫尚书还是沈相都不该是愿意委屈自己女儿的人。” 沈如意蹙眉凝目,慕容玦求娶闫琴湘本就是为了补救之前秋猎时发生的不利,若真让他顺顺利利将尚书之女娶回家,那他同工部的联系只会更为紧密。 而若真是这般,那远在玉州的慕容珩…… 将流香和展炎打发离开后,沈如意却也没了继续写书的心思,纠结半天索性起身准备去外头走一走。因着她也清楚自己略微路痴的属性,一开始便没想着走太远,只在主院附近的花园里散着步。 “陈管事……殿下……” 突然,一道带有熟悉字眼的声音传入沈如意的耳里,她下意识停下脚步循声看去。 只见隔着一巨型盆景的小路那边,陈管事同一个暗卫打扮的男子站在一处,两人面色皆有些严肃。 沈如意心有好奇便刻意放轻了脚步准备靠近些听一听,可谁想这盆景边正巧有一颗石子,她一个没注意“啪嗒”把石子踢到了盆景上。 响声突兀,自然引起了另一条小路上的二人。 陈管事一脸惊讶地看过来,忙道:“皇子妃怎么在这儿?” 沈如意见此只好大方现身,她从盆景后跨出,绕过花坛主动走近:“在屋里待得沉闷出来走走。” “皇子妃若是无聊又不想出门,也可以请戏班子到府里。”陈管事笑呵呵地建议。 沈如意看得出来他这是想转移话题,见此她淡笑了下,目光在另一个暗卫身上扫过,几乎带着肯定道:“你就是殿下安排监视二皇子的人,对吗?” 对面的人眸中一闪,却先是朝陈管事看了眼。沈如意注意到陈管事不着痕迹地点了个头,下一刻,暗卫模样的人开口:“属下展冰见过皇子妃。” “你们刚刚是在谈何事?”沈如意也不想拐弯抹角。 展冰沉默一瞬,抬眸回道:“二皇子与闫沈两位姑娘的事。” 沈如意:“……” 明明是一件挺令人烦心的事,怎么到这位大兄弟的口里多少带了点花边新闻的味? 她轻咳一声:“二皇子和闫家的婚事,殿下知道了吗?” “昨夜里属下已经派人去追殿下马车,这时候殿下应该已知道此事。”展冰回禀道。 这时陈管事也开口:“此前沈相明显对二皇子同闫姑娘的事不满,可如今却十分安静,不像是沈相一贯的作风。” 沈如意点点头,这一点,没人比她更清楚。况且这件事里的沈之玉还是他最宝贝的女儿,怎么想他也不可能忍气吞声低闫家一等。 “从秋猎回来后陛下其实有在刻意压着二皇子,但自传出二皇子和闫姑娘的事后,陛下对其的态度明显有了些许变化。”展冰缓缓说着,“二皇子若真的同闫家结亲,那玉州一事,他必然要将工部保下。” 沈如意心头一顿,抬眸道:“你的意思是,慕容玦或许会在玉州一事上暗中阻挠殿下?” 展冰没有否认:“玉州一事,工部本不可能完全配合,一旦他们得知二皇子和闫家的事,或许只会更加嚣张。” “从昨夜起有人从二皇子府或者尚书府离开出城的吗?”沈如意突然问道。 帝京的消息要想传到玉州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皇子妃的意思属下明白。殿下早在很久前便有让人注意他们府中人的动向,昨夜里也确实有人从尚书府出发离开帝京,属下已经派人将其拦下,如今扣在城外一处私宅中。” 展冰的话让沈如意稍微放心了些,她嘴角一勾:“做得不错,但我们不可能做到时时防备,若想殿下能顺利处理玉州一事,唯有让慕容玦和闫家决裂。” “皇子妃放心,属下定会时时盯牢二皇子及尚书府。” 沈如意并非能人,她除了提点建议外也没法亲自上阵,因此在找到突破口后她便又回到了书房里开始自己的写书事业。 不过有些事,哪怕她不主动,也会命中注定般和她牵扯上。 第98章 三日后, 沈如意带着下卷的初稿同秦倾在雨阁茶楼碰面。 “冉烟雪太绝了!”秦倾靠在矮桌边,手下隔一段时间便翻过一页书稿,“大婚之日送出和离书, 怕真是墨连轩新婚夜收到最大的礼。” 沈如意坐在对面喝着茶,时不时地听着来自第一位读者的即时评价。 秦倾现下谈及的剧情里男主已经知道了女主所在, 可他虽然派出去人马, 但并未亲自寻人。至于原因, 无非是女配的一句“她还是你的正妃”。 是啊,还是正妃, 只要活着便永远逃离不了。 可谁想女主已经在反派男二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客栈,当她得知男主即将大婚的消息后直接寄出了亲笔写下的和离书。至于大婚之日才送到,这纯粹只是个巧合。 “如意,按我说就该直接写休夫书,才不是和离。”秦倾又翻过一页, 但嘴上却还在说着前头的剧情。 “我不是没想过用休夫, 只是我觉得‘休夫’二字还带着一定程度的怨怼,但和离不是。”沈如意轻放下茶盏,起身走到窗前。 秦倾抬头看着她, 不解:“不都是要求分开的意思,这有什么区别?” 沈如意扫了眼窗外长宁街上来往的行人,回头道:“和离是双方和谐分开, 这一纸下去便是在告诉墨连轩不必再寻她。况且他已经另娶,接了这和离书,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更重要的是, 这一纸和离,也是表明在冉烟雪心里已经剔除了墨连轩,彻底放下。” “明白了, 有怨怼有埋怨就意味着还在乎还有感情,真正放下是不会有任何过多的情绪的。”秦倾轻叹口气,转头继续读下去。 沈如意无声笑了下,也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突然一辆乌黑色马车从楼下快速行过。 闫家的马车? 因着只是匆匆一瞥,她倒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可谁想两刻钟后她竟然在云景戏班外头再次瞧见了这一辆马车。 许是见她突然停下脚步,秦倾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戏班这么大,未必会碰上。沈如意这么想着,却全然忘了云景戏班划分坐席等级的事。 “咦,那不是闫琴湘吗?”刚走进后院,秦倾便突然拉过她低声道。 沈如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瞧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迤迤然从位置上坐下,光是一个背影便能看出其不同于一般世家贵女的气质。 “你认识她?” 秦倾轻嗯一声:“见过几次,也不算熟。对了,听说她就要嫁进二皇子府了。” “是有听说。” 沈如意神色未变,随口回了句,“走吧,我们先坐下。” 虽然在戏班碰见闫琴湘有些意外,但她并不想主动招惹,以免多生枝节。 两个人找了一个离闫琴湘比较远的位置,没过多久,戏台子上便热闹起来。今日这场戏正是《代嫁记》上部,之前在宫中沈如意并没有怎么用心看,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回看一遍。 她的下卷初稿已完成,但还需要修改一些细节之处,或许看完上部戏能生出一些灵感。 “闫姑娘,好巧。” 戏台上鼓乐之声已起,可前头闫琴湘位置上却突然走来两名女子。 因着沈如意她们的位置在后面,这一幕自然也落进了她们的眼里。 闫琴湘听见打招呼的声音便立刻转过头,可从她一瞬间的侧脸神情看,她并不认识这两名女子。 “你们是?” 站在前头位置的女子笑了声回道:“闫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闫夫人设茶会时我们去过。” “是吗?”闫琴湘一愣,语含歉意道,“我娘设茶会时,我常常不在,所以没能认出还望见谅。” “闫姑娘言重了。”那女子转头看向戏台,带着惊讶,“闫姑娘也喜欢看这出戏吗?我们一起吧。” 闫琴湘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这来自陌生人的热情,但基于自小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她还是持笑点头:“好。” 戏已经正式上演,可沈如意的视线却时不时地落在前头闫琴湘和她身侧两个女子身上。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后,席位上的人基本都已经沉浸在这出戏里,偶有交头私语也都是谈论《代嫁记》相关。 也正是因此,当云景主楼方向突然走来一人时,沈如意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来人并没有走近坐席,反而远远地停住,正当沈如意要移开视线时,这人忽然也朝这头看来。 不对,不能算是朝“这头”看来,更准确地说是朝着闫琴湘身侧的那两个女子看去。 若说沈如意的第一眼只是不经意,可现在她却是明确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两个陌生女人一定有问题。 她轻声将流香喊来:“让司域跟着这个人。” 流香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点点头:“奴婢这就让司域注意着。” 等流香离开,秦倾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问道:“如意,怎么了?” “不知道,总觉得闫琴湘身边那两个女子有些怪异。”沈如意没有切实证据,也不好多说什么。 秦倾的注意力一直在戏台上,自然没她想得那么多,听到这话更是满脸不解:“怪异?” “没什么,也可能是我多心了。”沈如意笑笑,“继续看吧,看完咱们去金尚楼用膳。刚刚在雨阁听到街上有人说金尚楼新来了个南边的厨子,一手江南风味做得极其地道。” 秦倾连连点头:“好。” 又过小半个时辰,戏终于近了尾声。 “我可听班主说了,这几日《代嫁记》排得特别多,好些人点名就要看这个。” 沈如意后头有人突然开口,她一愣转头和秦倾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背靠过去准备偷听。 “可惜只有上半部。”女子乙哼声道。 女子甲轻笑:“光光上半部就有人重复来看,若是有了下部,那云景这儿怕是得接连轮着演《代嫁记》了。” 女子乙跟着偷笑了两声,突然又认真问道:“你说这王妃最后应该会回来吧,以前看的那些主角是肯定会在一起的。” “那多俗套啊!”女子甲微微提高声量,“况且我看过原话本,王妃一定不会再走回头路,这王爷压根不适合她,两个人在一起只会有矛盾嫌隙。” “看来我也得把原话本先读一读,下卷出来了吗?”女子乙问道。 女子甲叹口气:“还没呢,我昨日才去书坊问过。” …… 接下来沈如意可不敢听了,怕后头的人开始催更。 “嘿,你怎么不继续听了?”秦倾凑近,低声打趣。 沈如意侧眸佯怒瞪她一眼,正待说什么时余光却先瞥见前头的闫琴湘跟着那两名女子起身离开。 她忙拉了下秦倾的衣袖,道:“她们走了。” “戏落幕,自然就离开了,留在这里的都是还意犹未尽的,比如后头那两位。”秦倾忍不住笑言。 沈如意轻咳一声,这种变相的夸赞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遂赶紧扯开话题:“走吧,我们去金尚楼。” 秦倾见好就收:“好好好,走吧。” 云景戏班外,马车安静候着,不过本该在上头的司域却不见人影。 “夫人,司域说是有事要办先离开了。”马车夫见沈如意走来,赶忙下马来报。 “是我让他去办的。”沈如意转头看了眼戏班外头另一侧停马车的地方,“不用等他,先送我们去金尚楼吧。” “是。” 等马车往前驶去,沈如意却掀起侧窗帘子朝后看去。 “你在看什么?”秦倾不解道。 沈如意眉头蹙着,思忖半晌后道:“刚才云景戏班外尚书府的马车是不是还在?” 秦倾愣了下,点点头:“应该还在,和我们进去之前一样。” “可闫琴湘明明比我们早一步出来。”沈如意心里生出些许不安,“希望是我想多了。” 秦倾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那闫琴湘和你很熟吗,你今天都提她多少次了?” 这话里带着点酸味,沈如意被强行拉回思绪,转头看向秦倾:“你莫不是在吃醋?” “哼。”秦倾摇摇头,“我可没有。” 沈如意被她逗笑,注意力也被转移:“今日金尚楼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请,行了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要点一遍。” 金尚楼距离戏班并不远,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沈如意和秦倾下马车后进到店里,直接便往二楼最里侧的雅间走去。 她们以往过来基本都是定在这间,因此店里的小二只要方便都会特意将此间空出来。 “小二,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新厨子?”沈如意接过沏好的茶,轻抿一口后问道。 小二哥将手头的香酥黄豆碟放下,回道:“夫人说得不错,还是个专门做江南菜的厨子,夫人要试试吗?” “那就上几道他的拿手菜吧,然后再来一份剔缕鸡和鸡蛋羹。” 小二哥一一记下,连连点头道:“客官稍等,马上上菜。” 不知是不是沈如意原身就常年待在江南的缘故,她这顿饭吃得倒是十分合口味,原先一碗的饭量能多加一碗。 “还是头一次见你吃这么多。”秦倾吃个七八分饱便停下筷子,面上略有诧异地看着对面。 沈如意将最后一口咽下,拿过一旁的帕子拭了下嘴:“这新厨子确实对我胃口,光是这道蟹粉狮子头就足够我吃下一碗饭了。” “松软不腻味,确实不错。”秦倾起身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呆久了,这饭后确实困乏得紧。” “这雅间里也有矮榻,你若是想睡一觉,我可以等你。”沈如意打趣道。 “那还是算……啊!” 秦倾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沈如意赶忙抬头看去,却见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窗户内钻了进来。她一时没能看清,忙起身将秦倾拉过,而后大声喊外道:“展炎!” “皇子妃,是属下!”一道微带着点磁性的少年声倏地响起。 雅间内有一瞬间的静默,窗户外半挂着的是正准备进来保护的展炎,窗边沈如意拉着秦倾的手将她挡在身后,而另一边流香和小青都还没来得及靠近。 至于这突然闯进来的人…… 沈如意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熟悉的护卫打扮,正是司域。不过她的震惊并非因为司域这充满惊吓的出场方式,而是他手中横抱着的女子。 “这不是闫琴湘吗?”秦倾率先开口,一把拉过沈如意走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司域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回道:“皇子妃,你让属下跟踪的人确实有问题。” “你先将她放下。”沈如意指指一旁的矮榻,正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让我跟踪的那个男人离开戏班后便去了长宁街后头的一个小巷子里,足有大半个时辰都没有离开,直到三名女子出现在巷口。”司域看着闫琴湘,“闫姑娘便在其中。” 沈如意想到那两个奇怪的女人,点头:“继续。” “那男人见三名女子走近便试图调戏,属下本想直接下去将其击退,可很快我便发现这男人的目标只有闫姑娘一人,另外两名女子甚至在帮着将闫姑娘困住。” “那她没事吧?”沈如意垂眸看着衣襟口明显带着褶皱的闫琴湘,虽说相信司域,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皇子妃放心,属下第一时间便将闫姑娘救下了,只不过闫姑娘似乎有些受惊,才将她救下便晕了过去。”司域一贯正经,这次也有些无奈。 沈如意轻咳一声,弯下.身替闫琴湘抚平襟口处的褶皱。 一旁秦倾看着这一幕终于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之前戏班那两个女的确实有问题?”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沈如意手下一顿,侧头看向司域,“害闫姑娘的三个人呢,你怎么处理的?” “属下担心动静闹大会不利于闫姑娘的名誉,将他们暂时逼退后便先一步离开了。不过属下动手的时候在他们身上撒了留影散,三天之内哪怕他们换衣洗浴也能凭着追影蝶将他们找到。” 秦倾看了司域一眼,夸道:“想不到你一个男子竟也能考虑得如此周全。” 司域敛着眉,不卑不亢地淡淡回道:“秦姑娘过誉了。” “呃……”突然,躺在矮榻上的人嘤咛出声,似有醒来的迹象。 沈如意忙转头道:“流香,倒杯茶过来。” 她这头话音刚落,闫琴湘便缓缓睁开了眼。 “这是在哪儿……你们又是谁?” 第99章 秦倾怕是这个屋里唯一正面见过闫琴湘的人, 因此听床上的人一开口便赶紧上前:“闫姑娘,我是明远候府家的,你可对我有印象?” 闫琴湘有一瞬间的呆愣, 但很快眼神便聚焦起来,倏地从矮榻上坐起:“秦姑娘?我, 我这是在哪里?等等, 那些人呢?!” 沈如意忙示意流香上前, 温声开口:“闫姑娘别急,先喝杯水吧。” “你是?”闫琴湘垂头缓了缓并没有立刻接过茶盏, 等情绪稳定些她才抬头轻轻扫过屋内众人,最后定在沈如意身上。 “我是阿倾的朋友,沈意。” 沈如意下意识没有将自己的身份说出,周围的人虽然有些意外,但都没有吭声。 闫琴湘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在意, 她听到“阿倾的朋友”这几个字便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之后才抬手接过茶盏,开口气息有些弱:“谢谢。” 秦倾和沈如意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问道:“闫姑娘, 你刚刚说‘那些人’,是什么意思?” 闫琴湘捧着茶盏的手有一瞬间不稳,整个人忽然往矮榻靠背上缩去:“是坏人, 我不认识!” 沈如意看着她这般自觉问不出什么,况且让她再回忆一次也有些残忍。她抬手示意司域和展炎先退下,而后才主动搭话:“闫姑娘, 其实我同阿倾在戏班那儿便见过你。” 闫琴湘闻言,蜷缩着的身子稍微动了动,用着细若蚊蝇般的声量开口:“你, 想说什么?” “你在戏班子里遇上了两个姑娘,是吗?”沈如意并没有想特意等她回答,于是便直接继续说,“这两个姑娘同你一起离开戏班,并且以某个理由让你丢下自己的丫鬟和家仆,对不对?” 闫琴湘沉默着点点头,但很快又开口问道:“她们人呢?” 沈如意蹙眉:“你担心她们?” “……她们也,遇到危险了。” 闫琴湘这话说得断断续续,显然自己也不相信。沈如意了然道:“闫姑娘无需替她们找借口,她们同巷子里的人是一伙的。” 闫琴湘捧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而后抬眸看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要害她? 沈如意将闫琴湘的话在心里补充完整,可实际上这也是她想问出的话。这两名女子还有那个巷子里的男人到底是受谁的指示? 看着床上还有些胆怯的人,她思忖后开口:“闫姑娘受惊过度,还需要再躺一会儿,不若便在此歇息片刻,我和阿倾派人去尚书府上通知你家人来接你?” “不,不要去我家!”闫琴湘拒绝得很快,她抬头看着沈如意道,“送我出来的马车应该还在云景戏班,你们让他们来接我便好。劳烦沈姑娘秦姑娘了。” 沈如意倒是无所谓,点点头:“不用客气,你先休息会儿吧。” “嗯。”闫琴湘将茶盏放下,躺下的时候还是半蜷着身子。 …… 沈如意让流香和小青在雅间外守着,自己则拉着秦倾去到隔壁空着的雅间里。 “如意,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秦倾有些不解,“对了,你刚刚为何不直说自己是三皇子妃啊?” 沈如意拉着她坐下,斟酌半晌后才开口:“你也知殿下此去玉州是为了水灾防御一事,近两年朝中明明越发重视水灾防御,可偏偏效果微乎其微,你可知是为何?” 秦倾自小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但并不意味着什么也不懂,她想了想道:“此事以往都是工部负责,你的意思是工部的人疏忽职守?” 沈如意也不绕圈子,直接点点头:“工部的人在玉州水灾一事上定是失职的,殿下也一定会将此事查清。闫琴湘是工部尚书之女,而我是三皇子妃,虽然明面上是没什么,但我与她之间还是少一些接触为好。” 其实玉州水灾一事只是她隐瞒身份的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闫琴湘即将要成为二皇子妃。只不过这个理由解释起来复杂得多,沈如意也不想将秦倾牵扯进这些事中。 “也是,若三皇子真的在玉州查出什么,那工部定是少不了责罚。”秦倾表示理解地应声,“不过以后你们总要见面吧,到时该怎么办?” “那就到时再说。” 沈如意倒没有特别担心,今日这事最想隐瞒的应是闫琴湘。 思及此,她又免不了心生疑惑:“阿倾,你说什么人会特意设下圈套陷害一名女子的清白?” “你是说闫琴湘这事?”提到这事,秦倾面色也严肃起来,“刚刚我们在戏班也听见了她们的对话,那两个女的说是参加过闫夫人办的茶会。” 话到这里,她自己又否定道:“不对,这两个人怕是随口胡诌,不过就是想骗得闫琴湘的信任才说去过茶会。” 沈如意没有立刻回答,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似在思考着什么。 “如意,你在想什么?”秦倾见她久久不语,忍不住轻声问道。 沈如意像是没听见她的话,顾自沉吟:“或许的确去过茶会……” “什么?” 秦倾听得并不清楚,索性伸手在沈如意面前摆了摆手:“如意!” 沈如意一惊,倏地回过神,开口便是一句:“那两名女子并没有撒谎,她们可能确实去过闫夫人的茶会。” “为何?” 沈如意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向秦倾提出另一个问题:“你认识闫琴湘,那你平日里知道闫夫人何时会办茶会吗?” 秦倾回想了下,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大喜欢这种场合,便是有帖子递到侯府,我也是不怎么看的。” “那你总知道有闫家的帖子递来吧?”沈如意换个问法。 “嗯,这个倒是知道,就是不知道上头邀请的时间罢了。” 沈如意点点头:“你还记得闫家最近一次递来帖子是什么时候吗?” 这次秦倾倒是回得很快:“差不多半个多月前吧,那个时候因为出书的事我经常出门,所以有个名正言顺拒绝的理由,我记得很清楚。” 说完,她又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两名女子说参加过闫夫人办的茶会,我想着一般人套近乎不会特意提起很久以前的事,唯一可能的就是最近的一两次。”沈如意缓缓说着。 “而且这两人说过一句‘贵人多忘事’,这说明她们或许真的见过闫琴湘,只不过闫琴湘当时并没有注意。她们说这句话是一种试探,试探闫琴湘是否曾经看见过她们。” 秦倾边听边点着脑袋:“懂了,若是闫琴湘认出她们,那她们或许就会换个计划。” “没错。”沈如意不自觉地打了个响指,“那个巷子里的男人其实有去过戏班,我见他们互相对了眼色,或许这就是在确认是否要行动。” 秦倾眼中染上怒意,狠拍了下桌面,道:“到底是谁这么恶毒,用这种法子害人?若不是你心思细,闫琴湘估计就被毁了,她还是个要嫁人的人!” 嫁人…… 沈如意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可只一瞬她又立刻否决。若是沈冲,展冰应该第一时间便能得到消息,况且慕容玦既然决定迎娶闫琴湘,定是已经和沈冲商量妥当了。 他们二人之间的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冲断不可能如此冲动去害一个小姑娘。 可除了沈冲还有谁心里是不接受慕容玦和闫琴湘的婚事呢? 难道是她? “如意,什么是她,你在说什么?” 秦倾突然的一个问话,沈如意这才发觉她刚刚不小心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 现下还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她和某人并不对付也不能随意扣帽子。 秦倾还处在气愤当中,一时也没能察觉到沈如意的异样。 “叩叩。” 正在这时,房门被突然敲响。 “夫人,闫家来人了。”是流香的声音。 沈如意看了眼秦倾,道:“走,我们过去吧。” 隔壁雅间。 闫琴湘坐在榻边任由自己的丫鬟替她整理衣衫,整个人的状态看着要比先前好上许多,见沈如意二人进屋,也能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来。 “秋璃,你先出去等我。”梳妆整理完后,闫琴湘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一副有话要同她们说的模样。 秋璃是闫琴湘的丫鬟,听到这话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沈如意看着重新合上的房门,转头对上闫琴湘的视线:“闫姑娘有话想说?” “是的。”闫琴湘起身离开矮榻,双目郑重地回看过来,“今日之事谢谢二位姑娘。” 秦倾笑了下:“你谢如……阿意就够了,是她心思细腻在戏班就瞧出了端倪。” 闫琴湘点点头,看着沈如意道:“多谢沈姑娘了。” “闫姑娘不必客气。” 沈如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这般谨慎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对面这人是准二皇子妃,换个人她或许就不会这么留心了。 闫琴湘唇角笑得娴静温柔:“等日后有机会,琴湘一定携礼道谢。” 说着她福身施了个礼,而后便朝着房门走去,沈如意在内心纠结着,终于在她要拉开房门之际出声:“闫姑娘,等等。” 闫琴湘回头,神情微愣:“沈姑娘可还有事?” “今日之事,我不能多说什么,不过有一句话还是要提醒闫姑娘。”沈如意一字一句,十分认真。 闫琴湘顿了顿,但还是客气地回道:“沈姑娘请说。” “今天这件事并不是意外,若是可以,最好告知闫大人。” 沈如意此言说得隐晦,闫琴湘或许难以猜测加害之人是谁,但闫尚书未必。 第100章 送走闫琴湘后, 沈如意便也和秦倾各自分开回了府,下马车后她特意吩咐司域,让他去追查今日那三人的身份。 其后整整一天, 她一面待在府中修改抄写《代嫁》下卷,一面等着司域将追查的结果带回。可谁想司域的消息还没到, 来自玉州的密信却先到了她的手里。 “殿下失踪?!” 沈如意捏着信纸猛地起身, 身下的椅子被生生滑开一步。 站在桌前的陈管事面有急色, 但见着她这般反应,不得不先宽慰道:“皇子妃莫急, 既然舒小将军没有上报给朝廷而是先给我们发了密信,那事情定没有那么严重。” 这话不仅没有让沈如意松口气,反而心中绷起一根弦。先传密信而不是上报朝廷,或许正是因为事出意外。 她正要这么反驳陈管事,可一抬眸就瞧见他眼里不自觉流露的担忧, 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 “你说得对, 既然舒小将军没有将此事报给朝廷,那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沈如意垂眸看了眼密信,而后折好将其撕碎, “信上有说殿下是在回玉州后第二日失踪,这个时间未免太过巧合,这与玉州工部那群人定是脱不了干系。” “工部如今又有了二皇子的暗助, 只能说幸好二皇子娶闫姑娘一事没有传至玉州,否则玉州工部那几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陈管事摇头轻叹。 听着这话,沈如意心里却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捏着手头的碎纸片重新拉过椅子坐下,眉头紧锁着。 陈管事见她不语,不由开口:“皇子妃是在想什么事?” “我忽然觉得……” “叩叩。” 沈如意正要说些什么, 房门却忽然被人叩响。屋内的两人循声朝门口看去,正是去查探昨日那三人的司域。 “皇子妃,昨日那三人的底细已经查出来了。” 司域也不说废话,行了个礼便直接道:“那巷子里的男人是帝京街头出了名的混混流氓,想要找他并不难。” “那另外两个女的呢?”沈如意追问。 那两个女人才是此事的关键。 这一次司域却没有直接回话,反而迟疑了一瞬才开口:“那两名女子是一对姐妹,是城中富商陈家之女。” 沈如意看出他神色有异,便问:“闫家是朝官,而这两人却出自商贾之家,按理来说不可能会有牵扯。你还查到什么一并说了。” “是。”司域神色明显一松,这次开口便直接了许多,“属下查了陈家二女平日交际往来,发现她们同皇子妃您的妹妹沈之玉来往甚密。” 妹妹沈之玉…… 沈如意还反应了一下才将“妹妹”和“沈之玉”联系在一起,她抬头看着司域,面上并没有特别意外:“她们今日可有见面?” “有,她们在金尚楼见面,似乎沈二姑娘想要让陈家二女暂时离开帝京。” 一直站在一旁还未开口的陈管事听到此处,突然问道:“皇子妃似乎并不意外?” 沈如意点点头:“辱人清白这种事大多出于嫉妒报复,闫琴湘此人我昨日有过接触,不像是会随意惹事端的人。她遇上这种事只有可能是因为几日后的婚事,若是从这个方面猜测,下手的人只会是沈家。”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只是我一开始以为是沈……我父亲指使,可现在看此事怕是沈之玉私下所为。” 否则也不会如此匆忙地打发陈家二女离开。 “此事我们是否要提醒一下闫家?”司域问道。 陈管事忙点头:“这是自然。闫家若是知道二皇子如此放纵沈家,那定是极为不满,他们之间的合作也必然会生出裂痕。如今殿下在玉州还不知是何情况,若我们能破坏二皇子和闫家的关系,对殿下定是有利。” 陈管事这番话其实正说到沈如意的心里,沈之玉闹出的这桩事简直是在无形中帮了他们一把。可是这事不仅仅与他们有关,这件事最核心的人物是闫琴湘这个受害者。 “不,不能如此鲁莽。”沈如意开口打断,而后抬眸看向司域,“陈家二女来开帝京了吗?” “还没有,听她们的意思应该是准备入夜前再出城,我已让人在暗中跟着不会弄丢。” 沈如意点点头:“你那边先跟着,闫家这边我要先让展炎去探探。” 她必须要看看闫琴湘对昨天这件事是什么态度,若是闫琴湘十分抵触并且不想提起,她同身为女子并不想以此事作为攻击慕容玦的利器。 但如果闫琴湘想要惩治恶人,并不愿息事宁人,那她倒是愿意添个柴加点火。 展炎这次出去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并且还带回了一个特别重要的消息。 “你说闫琴湘并不想嫁给慕容玦?” 沈如意本来正在花园消食散步,听见下人来报说展炎回来了便立刻往主院赶去,谁想一开口便是如此重大的消息。 “属下亲眼看见闫姑娘同闫大人争执,闫姑娘想要让闫大人将昨日一事查清,但闫大人似乎并不愿意。” “闫尚书为何不愿意你可曾听仔细?” 展炎回忆了下,道:“闫大人说此事事关闫姑娘清白,能隐瞒则隐瞒,否则这二皇子正妃之位未必能坐稳。” 沈如意心中泛起冷笑,这闫森倒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女儿的安危于他而言果然不如和皇室的姻亲来得重要。 “皇子妃,这事属下还要继续跟下去吗?” 沈如意思忖半晌后道:“不用了,我有另一个法子。” 翌日,明远候府。 “如意,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的稿子抄完了?” 秦倾出来的时候眼神还带着点惺忪,见沈如意两手空空还愣了愣:“你怎么什么也没带?”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稿子。”沈如意拉着她到一旁亭子里坐下,“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闫家。” “闫家?闫琴湘家?”秦倾一听,双眼忽然清明起来,“你怎么想到要去她家?” 沈如意这次没有再隐瞒,直接道:“昨天那件事,司域已经查出来幕后指使之人是谁。” 秦倾双眼又进一步发亮,整个人直接移了两个位置坐到沈如意身侧:“是谁啊?” “沈之玉。” “沈……谁,你说谁?” 沈如意耸耸肩,肯定道:“你没有想错,就是我那个妹妹沈之玉。” 秦倾一脸不解:“沈之玉和闫琴湘什么仇什么怨,需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害人?” 事到如今,沈如意也不好再隐瞒,便索性将慕容玦还有沈之玉的事告诉了她,末了加了一句:“这事可不许对外说,慕容玦这人睚眦必报。” 秦倾还沉浸在复杂的“三角恋”中,过了半晌才回过神,叹道:“沈之玉既然和二皇子早就私下定情,为何不早些说出来,躲躲藏藏反倒害了第三个人。” “所以现下需要你帮忙,告诉闫琴湘我们查出了幕后指使的人。若是她需要,我们便可以告知,也好让她在成亲之前及时止损。”沈如意拍拍身侧人的肩,“我不太好露面,所以这次全靠你了。” 秦倾直挺起腰背,颇有一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意思,一字一句道:“放心,我一定将她带出府。” 一个时辰后,闫尚书府。 “皇子妃,你说秦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流香坐在外头车辕上忍不住嘀咕。 “应该快了吧。” 沈如意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手下却没忍住撩起了侧窗的帘子。不过倒也巧,她这一张望正好瞧见秦倾从闫府里走出来,身侧跟着的人正是闫琴湘。 第101章 马车缓缓从尚书府外驶离, 车厢内三人分坐三侧,一时静默。 “咳。”秦倾作为三人中性格最为活泼的代表不得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阿意, 我刚刚已经同闫姑娘说了大概。” 沈如意闻言,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向对面的闫琴湘:“那闫姑娘自己是何想法?” “秦姑娘说你知道昨日害我的人是谁?”闫琴湘并没有立刻回答, 反而将问题抛了回来。 沈如意点点头, 并不打算绕弯:“是, 如果你想追究我便可以将那人的身份告诉你。” 闫琴湘双眉微蹙,不解道:“为什么只有我想追究你才愿意告诉我?” “你若不想追究, 那为何要知道,平添烦恼吗?” 更重要的是,一旦知晓那便很有可能接受不了与慕容玦的婚事,可这婚事又岂是闫琴湘一人能做主。这些话在沈如意心里自动成响,但却无法说出口。 对面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犹疑, 但很快又被一股坚定所掩盖。 “你说吧, 既然我跟着出来了,那就是想要追究的意思。” 秦倾忍不住插.了一句:“若是没有记错,闫姑娘不日便要成婚, 若此事真要追究或许会生出些风波,你真的决定了?” 闫琴湘转头看向秦倾,直言道:“不瞒二位姑娘, 这桩婚事我本就不愿。此前我已经认命,但既然出了意外,或许就是上天给我的又一次机会。” 闻言, 沈如意和秦倾对视一眼,而后点点头:“既然闫姑娘已经考虑清楚那我便说了。昨日那两位女子确实曾去过令堂办的茶会,不过她们是被人带进去的, 而这个人正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这人就是沈之玉,沈相次女。” 最后一句话说出时,她特别留意了闫琴湘的神色。意料之外有,意料之中亦有,到最后都化作了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带着略微自嘲的弧度。 “果然是她。”闫琴湘敛眉低语。 沈如意对她的反应也不算太意外,自己结过哪些怨,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我的人已经将那个小混混扣起来了,若是你想要自行处置,我可以将地点告知你。” 闫琴湘静默片刻后抬头:“谢谢,那另外两个女子呢?” “她们昨夜已经出城,不过我都有派人跟着。”沈如意掀起侧窗的帘子朝外看了眼,“你若是想见,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不用了,既然她们还知道要逃,这就说明沈之玉对这件事的后果并没有把握,她很害怕。我必须要尽早将此事告诉我爹。” 闫琴湘这话说得认真,可沈如意听着却有些不放心。她那个爹态度模糊,告诉他真的能解决问题? 不过这话沈如意却不能问出,她若再说得多一些,闫琴湘怕是要对她的身份起疑了。 马车绕着长街走了一圈,又回到尚书府,停顿片刻后再次离开。这一次马车里只剩下两个人。 “你觉得闫琴湘还能成为你二嫂吗?” 只剩下两个人时,秦倾就毫不拘束地坐到沈如意身边,两人手挽着手全然没有之前三方分坐的矜持。 “就看闫尚书对这件事是何态度了。” 闫琴湘是如何同闫森转述的此事,沈如意并不清楚,不过三日后慕容玦同闫琴湘婚事暂时搁置的消息却先一步传了出来。 雨阁茶楼雅间。 “什么叫暂时搁置啊,皇子的婚事竟还有搁置一说?”秦倾轻耸鼻子,“还真是新奇。” 沈如意揭下面上青纱,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不过是明面上的说辞罢了,无限期的搁置就等于这婚事黄了。” 秦倾一边拿过一旁放稿子的锦盒,一边叹道:“看来这闫尚书还是挺在乎他女儿的想法啊。” 沈如意不置可否地笑笑。 展炎曾去打探过消息,闫森一开始确实想将事情压下,可他将此事告知慕容玦后对方却毫无表态,只说沈之玉年幼做事荒唐,让闫琴湘这个做姐姐的多多谅解。 这话是何意? 掰开了揉碎了解读那就是在说他慕容玦日后是要娶沈之玉的,让闫琴湘这个正妃先养成包容她的习惯。 如果说此前闫森还能接受沈之玉,可在那日闫琴湘被骗后他怎么可能答应,难道要让他的女儿日后一辈子对着害自己的人? 闫森虽然在乎和皇家的姻亲,但幸好他还有底线。况且他同慕容玦的合作并非是单方面的得利,若说他工部离不开二皇子,倒不如说二皇子更需要他工部支持。 至于这面上的“搁置”一说无非是因为慕容玦与工部早就密不可分,哪怕有了嫌隙却也不得不维护这面上的和谐。 “哇,没想到冉烟雪和柏熹安相处得这么甜!” 秦倾不知道何时已经翻起了她的书稿,而她口中的柏熹安正是《代嫁》里的反派男二。 “你怎么突然加了这么一部分啊?”她虽有疑惑,可看得是津津有味。 沈如意回过神来,解释道:“修稿的时候突然觉得冉烟雪和柏熹安的感情铺垫不够,况且好些人都说前面太虐,那后面我就甜一点呗,人生嘛总是有苦有甜。” 秦倾认可地点点头,手下又翻过一页:“男女主角重逢这里,我看一次爽一次,这一段到时候一定会引起热议。” “你之前不是说大家都很期待吗,我自然要在这里好好花心思。” 沈如意朝窗外看了眼,回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过去书坊吧。” “行,交稿去。”秦倾将稿子放回到锦盒里,突然想起什么嘴角浅浅勾起,“话说今日以后你便是有钱人了,以后去金尚楼可以随便点吗?” 正要将面纱戴回的沈如意手下一顿,眉头轻挑道:“这钱还没到我手上呢,你倒是先预订上了。” 没错,今日去书坊一来是为了交下卷的稿子,二来则是要去取先前卖书得来的稿费以及改编成剧本后戏班那儿的分账。 按着秦倾之前的说法,这两部分钱加起来应该约有一千两纹银,这还只是暂时的,之后新刻印的一批书出来以及戏班排戏增多,她的稿费和分账也会相应增加。 “这段时间我府上还有些事要忙,等过些时候定是天天请你吃好吃的。” 秦倾挽起沈如意的手,哼笑着:“这可是你说的。” 说起来,沈如意已经许久没来云景书坊,不过这书坊里的小厮阿成她却还记得。阿成是个眼尖的,看沈如意同秦倾一道出现,而且还是一副青纱遮面的模样,张口就唤道:“阿宝姑娘来了!” 沈如意还没来得及回应,秦倾就先打趣道:“阿宝在你们眼里怕是就同银库里那些白花花黄澄澄的真金白银一样了吧,你现在是瞧不见我了?” “哎哟,秦姑娘这是说得什么话!”阿成说得诚惶诚恐,可实际上却也知道秦倾是在开玩笑,“这不是阿宝姑娘许久没来,自然得热情些。” 秦倾笑意盈盈地哼了声:“快带我们去见你家掌柜的吧。” 阿成连连点头:“二位姑娘这边走。” 沈如意半句话未说,青纱下掩着的朱唇轻勾着。 二楼走廊最里间的厢房房门虚掩,阿成走在前头先叩了叩门:“掌柜的,秦姑娘和阿宝姑娘来了。” 里头有一瞬沉默,但很快就响起脚步声。 “咯吱”一声,房门从里头被打开,陈河一脸惊喜地看着外头二人,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沈如意身上。 “快,二位里面请。”他自己侧过身让路,一边又吩咐阿成,“去沏一壶新茶来。” 沈如意从陈河身边走过,又一次闻到那种带着点清凉味道的异香,她不由舒展了下眉头启唇道:“掌柜不必备茶,我们今日不会久留。” 陈河闻言,便只好作罢。 “掌柜的,这是《代嫁》的下卷,拖了这么久才写完不好意思了。”沈如意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陈河垂眸看着面前的锦盒,伸手接过,笑道:“阿宝姑娘说得严重了,之前托秦姑娘催你其实也是读者来店里念得紧,有几个眼熟的那真是天天来天天问。” 沈如意敛眉淡笑:“前些时日私下有些事要处理便没能尽早完稿,现在写完了倒也轻松许多。” 陈河将锦盒收到一旁架子上,道:“姑娘放心,你的书我都会亲自盯牢,之前上卷新刻印的一批这两日也快出了,到时也会给你留一本。” 他说完又转身往厢房里间走去,等再出来时手里又多了另一个稍小一些的锦盒。 “阿宝姑娘,这里头便是你的稿费还有戏班那儿让我带给你的分账,一千二百两,你要不要点点。” 沈如意接过锦盒,道:“我相信掌柜的,不用点。” “哈哈哈,阿宝姑娘是个爽快人。”陈河将锦盒的钥匙一并交给她,“里头的银票帝京任何一家钱庄都可以兑换。” “那就谢过掌柜的了。” 从云景书坊离开后,沈如意便和秦倾分开各自回了府,这段时间她都在等着玉州的消息,所以除非必要很少出门。 “皇子妃,我们不把这些钱存钱庄吗?”流香捧着锦盒,沉甸甸的,但她也是一路喜色。 沈如意在房间里来回打转,目光也一寸寸地扫过这卧房的每个角落,听到流香的问话,她回道:“我的钱自然是要放在身边才放心。” 流香想了想也是:“那我们要把这钱放哪儿啊?” “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屋子,可若是拿着这么个锦盒回去沁园也是有些惹眼。”沈如意来回纠结着,最终只好先暂定一个地方,“就放在我那个衣柜里吧,殿下也不是个喜欢翻柜子的人,应该比较安全。” 自从她改成长期住在主院后,她便命人多备了一个衣柜,将二人的衣物分开放置。慕容珩虽注意到了这点,倒是也没说什么。 将锦盒放置好后没多久,陈管事便匆匆跑了过来敲响房门。 “皇子妃,皇子妃,玉州那边来消息了!” 沈如意正准备坐下来喝口茶歇歇,听到这话赶忙起身让流香开门。 “陈管事,玉州什么消息?” 陈管事喘了几口气,然后将怀里的密信递了过来:“老奴还没有看,皇子妃您瞧瞧吧。” 沈如意忽觉得口头有些干涩,抿抿唇后才伸手接过。这次的信封摸着要比上次薄一些,她将里头的信纸抽出,却只有半张。 “?”她抬眸看着陈管事,两人眼里都有些疑惑。 来不及多想,她赶忙将纸翻了个面,半张空白的纸上只有两个字—— “勿念。” “皇子妃,上头写了什么?”陈管事见她不语,忙问道。 沈如意将纸递过去:“这不是殿下的笔迹吧。” 她见过慕容珩的字迹,清隽有力,笔锋明显。 “这不是,这是舒小将军的字。”陈管事也非常肯定,“可他写给我们勿念是何意啊?殿下到底如何了?” 沈如意捏着信封的手垂落,这么些天以来心口绷着的弦也终于松了一些。 她看着陈管事,莞尔道:“这虽不是殿下的笔迹,但却是殿下想同我们说的。” “嗯?”陈管事下意识又垂头看了眼纸条。 “殿下或许并没有出任何事。”沈如意想起那天她刚得知慕容珩失踪时脑中闪过的念头,“殿下失踪只有可能是工部搞的鬼,可工部再怎么大胆也不可能直接对殿下下手,除非他们知道慕容玦和闫家的婚事。” “但那日展冰说过替工部传递消息的人已经被扣下,也就是说玉州那帮人不可能知道此事。”她转身往桌边走去,将信封放于桌面,“殿下或许是为了查什么事假装自己失踪了。” 听完这番话,陈管事沉默许久,半晌后才有了反应:“那现在这封密信只是为了安抚我们?” 沈如意眉头微蹙起,摇摇头道:“或许,但也有可能是即将有事发生,这两个字是提前让我们放心。” “这两日一定要多加关注朝中动向。”她转身看向陈管事,“让展冰他们务必盯紧慕容玦和闫家。” “老奴知道。” 沈如意这一次并没有猜测错。就在密信递来的第三日早朝,一则有关玉州水灾防御的折子呈到了慕容连堂手里。 这折子是慕容珩亲笔写下,由舒家将快马加鞭昼夜不停千里送达。 据秦倾转述的万廷的话说,当天早朝陛下劈头盖脸地把工部的人骂了一个遍,在工部众人大气不敢喘之际他又紧接着点名慕容玦,批他妄为慕容子孙,一脸震怒地将折子直接拍在慕容玦的身上。 “折子上写的是什么,万廷可有同你说?”沈如意秀眉一挑问道。 第102章 凉亭里, 秦倾正要尝一口桂花酥酪,听到这话抬眸:“具体的他没和我说,不过听他的意思大抵是工部那些人贪墨款项还偷工减料, 至于二皇子被责罚自然是因为监督管束之失。” “过去几年玉州这些事都是二皇子负责,现下工部出了如此纰漏, 若传出去定是会失民心。”沈如意抬眸远看, 视线落在亭外石桥上, “二皇子身为皇室中人,在百姓心里代表的便是圣意, 陛下是个极为看重自己声誉之人,自然轻饶不了。” 秦倾点点头轻叹道:“确实轻饶不了。一个月不得上朝回府闭门思过,还得把款项中应有却凭空消失的部分填上。最近二皇子这是喝凉水都塞牙啊,先是婚事告吹,再是被陛下当着群臣的面责罚。” 沈如意没有再接话, 慕容玦现下的处境无非是因果报应罢了。 与闫琴湘的婚事掺杂太多利益关系, 负了沈之玉不说还平白让闫琴湘遭了一劫。而如今玉州一事也是他自己早些年埋下的祸根,事出皆有因,与运气无关。 “对了, 你现下写完了一本书,有没有考虑写第二本呢?”秦倾吃了一口酥酪,抿抿唇瓣开口, “我现在都不看别的了,就等着你的话本。” 沈如意眉眼含着笑望着对面的人,打趣道:“放心, 你看别人的书我也不会怪你。” “你当我这话是在恭维你嘛,我这是真的在等你新书。”秦倾忙解释。 沈如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见她认真了便斟酌开口:“下一本书我已经想好了设定, 和《代嫁》的人物截然不同。” “哦?”秦倾眼前一亮,立刻来了兴趣,“是什么设定,可否提前透露透露。” “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同你说说,你也可以给我些意见。”沈如意放下手头的银匙子,缓缓道来,“这一次的故事背景是江湖武林。” “江湖武林?倒是新鲜。” 秦倾这评语说得不假,如今帝京绝大部分话本子不是王侯贵女就是书生小姐,这些基本已是模板人物。而江湖武林这个题材,有倒是有,却大多写得枯燥乏味,既没有幻想的侠骨柔情也没有所谓的快意恩仇。 沈如意开文前特意让流香去书坊买了这个类型的话本,也因此她对如今的读者市场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我这个江湖武林并非全是刀光剑影。”沈如意顿了顿继续,“我的切入点很小,开篇的两个主角是武林四大门派之一华应山庄的一对师兄妹。师妹是掌门人之女,而师兄是掌门人收养的孩子。”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师妹自小暗恋师兄,不管是山庄内还是山庄外她都非常维护自己的师兄……” 沈如意继续说着,秦倾在对面也听得十分认真,连连点头。 她这下一本书仍旧是女主主动踢开虐她身心的男主,最后同男二在一起,独留男主后悔甚至武功尽废。在这篇文里,这位男二便是对家山庄少庄主,和女主不打不相识,感情上走的是欢喜冤家的路线。 等沈如意说完新书的前期设定,秦倾已然沉醉其中。 “我现在倒是很期待你会让师兄如何对待师妹。” “这其中还有好些故事和人物,等我开始写了一定给你先看。”沈如意神秘一笑。 …… 同秦倾吃茶吃点心后,沈如意便直接回了府,才进门就又见陈管事候在里头。 “皇子妃您回来了!” “陈管事特意在等我?”沈如意走上前问道。 陈管事点点头:“玉州那边来消息,说是殿下不日便要回来了。” 沈如意一愣,其实工部和慕容玦的事被揭发后她便知道慕容珩在玉州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也该是要回帝京了。可她没想到陈管事竟然特意等在门口来同她说一句,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慕容珩的消息,甚至是在紧张,以至于他们一有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来告诉她。 可沈如意却认为自己虽然有过担心,但慕容珩有着强大的男主光环,平安回帝京这事应该不难做到。 所以从知道慕容珩并没有失踪后她便也不再发愁玉州的事,转而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二本书。 赚钱它还是最香的。 “皇子妃,皇子妃你听见老奴说的话了吗?” 见沈如意久久未回应,陈管事还以为她是高兴过度,忙笑道:“这下我们终于不用担心了,皇子妃也可以好好歇歇,安心等殿下回来便好。” 回过神的沈如意:“……哈哈哈,是啊。” 算了,她总不能反驳自己不担心吧。反正她和慕容珩也时常上演恩爱的戏码,多这么一出好像也无所谓。 接下来几日,沈如意又自己一个人窝在书房内丰满人设写大纲,到正式开文的那日已经是五天后。 书房里,流香正在一旁帮忙磨着墨,自从她知道自家主子在写书的事后,她便有了随时能进书房的权利。 “皇子妃,殿下何时才能回来,不是说玉州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吗?” 沈如意正好写完一章,听到这话顺势提起笔点了点砚台,抬眸道:“玉州离帝京挺远的,哪能这么快就回来,除非日夜不停地赶路。” 流香轻哦了声,继续垂头磨墨。 与此同时,帝京最热闹的长宁街某家客栈里,某个不可能这么早回来的人却正从容不迫地临窗品茶。 “殿下,我们回来也有两日了,属下想问问我们何时才能回府啊?” 靠在后头那扇窗边,一身暗色劲装打扮的正是司平。他现在可是十分想念府里大厨的手艺,本以为回了帝京就能吃到,谁想近在咫尺却犹如隔着天涯。 慕容珩穿着玄色暗金纹绣锦袍,仍旧是疏离冷淡的气质,听到这话剑眉轻挑,双眸往后淡淡一瞥,缓缓启唇:“昨天让你出去打听京中情况,可有什么消息?” 司平捕捉到自家殿下的眼神,忙直起身子,肃然回道:“属下已经打探过,朝中已经开始查工部旧账,闫森已经告假数日未有上朝。至于二皇子亦有五六日的时间没有出过皇子府,展冰仍旧在暗中盯着,没有瞧见任何工部的人进去探望。” “现在不管是慕容玦还是工部都是被人盯得最紧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私下接触。”慕容珩轻放下茶盏,目光朝着右侧窗外看去,哪怕是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这长宁街仍旧人来人往。 “宫里呢,有情况吗?”他又缓缓问道。 司平俨然是有查探过,立刻回道:“皇后已经苏醒,不过听说性情有些变化,许是昏迷一场多少有些后怕。” 慕容珩眸中一动,但也没有太多余的反应,正待他要收回视线时,街边正在小摊上挑选首饰的几位女子谈话声音响亮,字字清晰地传进了厢房内。 “昨天《代嫁》的下卷出来了,你们买了没有啊?”先开口的是走在最中间着绿衫的女子。 一旁黄衫女子放下手中的簪花,忙道:“当然买了,我昨天全看完了。阿宝可真是令我意外,冉烟雪还真的弃了那狗王爷,婚礼休夫那里我看了好几遍。” “是啊是啊,还有冉烟雪和柏熹安也太甜了,两个人的相处日常我能看上一天!”另一侧的紫衫女子激动地一把抓住绿衫女子的袖口,“哎,要是阿宝能多写几本书就好了。” 黄衫女子安慰道:“掌柜的不是说了吗,阿宝姑娘已经在写新的了,我们再等等。” “哈哈哈,不止我们在等,我听说……” 绿衫女子突然压低了声音,不过凭着慕容珩的耳力,女子的话仍旧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里。 “我听说宫里有个娘娘还为了看这话本拒了陛下呢。” “你哪儿听来的啊,可莫要乱传话。”黄衫女子笑了笑,似有不信。 绿衫女子轻哼低声道:“我大伯家那个庶妹不是在宫里当差吗,她前几日回来同我们说的,你们可别说出去。” “……” 三个女子说说闹闹地走远,而楼上厢房中的慕容珩却蹙了蹙眉,他忽地想起之前在镜园看的那出戏。 第103章 (捉虫) “你可知她们刚刚在说什么?” 慕容珩意外地开了口。 司平听见这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们”指的是谁,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犹豫着问道:“殿下,你是在问她们讨论的话本子?” 慕容珩朝他看了眼,眉头微拧:“听你这语气, 是知道这话本子了?” 司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殿下今日问我是问对了。这话本子现在在帝京中十分盛行, 仅是属下出去打探消息这两日就已经听到无数次了。” “什么话本子, 不过就是情情.爱爱罢了。”慕容珩略有不屑, 可旋即又想起那日在明镜园看戏时沈如意也看得入迷,嘴边的话来回打着转最终还是问了出口, “你可知道这话本都讲的什么?” “殿下,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司平忍不住偷瞄一眼自家殿下神情。 慕容珩是谁? 他的敏锐度是旁人无法比拟的,司平的目光还没完全到他面上,他就一个眼神将其逼退回去:“说。” 司平不由呛了下,清清嗓子后才认真回道:“这书大概就是说一位女子代替姐姐出嫁, 被夫君虐身虐心后彻底失望, 假死逃离而后休夫,最终找到一生真爱的故事。” 慕容珩:“?” 等等,怎么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司平垂着眸, 眼底的一圈乌黑要比往日明显得多,没错,他昨夜里闲的无事便一口气把《代嫁》上下两卷都看了。 “嘿嘿, 殿下。”久久不回话必然会惹自家殿下生疑,他决定主动转移话题,“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府啊?” 慕容珩的思绪本还停留在刚刚司平说的故事里, 但他向来不会让琐事浪费自己太多时间,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收回神:“今日。” “今日?”司平一愣,反应过来道, “那我们现在就要回府吗?” “等入夜再说。” 慕容珩说完这话本想看看展冰呈上来的这一段时间来京中动向,可手才碰上一旁的折子,思绪头一次不受控制地又往回调。 那话本怎么越想越熟悉? “司平,刚刚说的那个话本是云景出的?” 他记得宫里那出戏来的便是云景戏班。 司平没想到慕容珩的关注点竟还在那话本子上,语气里免不了带着点好奇:“应该是云景的书,殿下你想看啊?” 他这话问出来其实就等着接受一记眼刀,可谁想慕容珩沉默一瞬,而后轻嗯一声:“你去买一本来。” 司平:“……”殿下被人掉包了? “算了。”慕容珩突然又开口。 司平:“……”对嘛,这才是我们殿下。 “直接去一趟云景吧。”慕容珩说着直接起身,面色淡定。 司平:“……”一定是今天出门方式不对! 慕容珩走至门边,头也不回地开口:“还不走?” 头一次需要被催着走的司平心下一紧赶忙跑了过去:“属下这就来。” 一刻钟后,云景书坊。 阿成这两日忙得很,只因读者们苦苦等的《代嫁》出了下卷,别看他现在能站在账台边喝上一口茶,那都是因为刚刚才送走一批读者。 “哗啦”一声响,门口的珠帘被人撩起,阿成心里连连叫苦,一贯挂着的笑脸今日都有些维持不住。 “客官您……” 阿成抬头朝着门口看去,可才看一眼话就突然停在嘴边,僵着的脸似乎忽然又有了生气。他快走几步走到来人跟前,语气恭敬谨慎道:“爷今日来是?” 慕容珩眉目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只淡淡道:“带我去见陈河。” 阿成倒也没多少意外,忙笑着做出请姿:“爷这边走。” 司平跟在后头,心里觉着有些奇怪,暗道,不是来买书的吗?罢了罢了,先跟上再说,今日殿下也不是这么一处奇怪的了。 …… 自从拿了稿费回来,沈如意每次入睡前都要先去柜子里瞧瞧,倒不是怕丢,只是看过一眼次日起来都精神许多,写起新书也思若泉涌。 果然真金白银才是基础。 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小财迷的沈如意今夜照例来到衣柜前,动作十分熟练地将塞在层层衣物下的锦盒抱了出来。 “咔哒。” 突然,门外边发出一道奇怪的声响。 沈如意不大习惯人伺候,流香文心都被她早早打发去歇息了,这卧房周围应该是没人才对。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 屋子里大多数的灯都已经熄灭,最亮的一盏便是里屋床榻边的珐蓝描金鸳鸯戏水图灯,很漂亮,就是没那么亮。 可就是因着光线较暗,沈如意听到外头奇怪的声音才下意识觉得诡异。她这下也顾不得锦盒里的钱直接一丢丢回到了衣柜里。 正在这时,房门那边再次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脚步声…… “咯吱。” 门被人打开了! 沈如意压根来不及思考,余光瞥见墙边挂着的剑便一把将其抽了出来,剑光一闪,她闭着眼就挥了出去。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默,而后下一刻前头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在做什么?” 沈如意正闭眼垂着头,听到这声猛地抬头看去,举着剑的手一僵:“殿下?” 慕容珩一身玄色,站在黑暗中几乎像是融进夜色里。 “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如意见他不语只好再次开口,可手上举剑的姿势仍旧未变。 “昨日回来的。” 慕容珩终于开了口,脚下也往前一步走进淡淡的灯光中,他垂眸看着面前许久未见的人伸手帮她将剑取下:“被吓着了?” 沈如意手上一轻,这才发觉自己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未动,她倏地放下手,吐出一口气道:“我以为慕容玦狗急跳墙准备直接来刺杀威胁我了。” 慕容珩差点被她的用词给逗笑,硬是冷静沉着声道:“他还不至于狗急跳墙。” 说着,他顺手将长剑插.回到墙上挂着的剑鞘中。 沈如意听到剑入鞘的声响回过头,又一次问道:“你既是昨日回来的,为何现在才回府?” 慕容珩倒也不隐瞒,直接回道:“想先探探帝京的情况,顺便找一些证据。” 先探探帝京情况,沈如意倒是能理解,可找证据是怎么一回事? 她心有疑惑,看着他:“找什么证据?” “被慕容玦刻意掩盖的证据。” 慕容珩说着转身朝着屏风方向走去,可才走出两边眼睛就瞥到了一旁大开的柜门,脚下当即顿住。 沈如意正准备追问什么叫被掩盖的证据,可谁想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她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糟了。 她的小钱钱! “这是什么?” 慕容珩不解地问出声,与此同时沈如意三步并作一步朝前跑去挡在衣柜前。 “这,这是我的私房钱。” “私,房,钱?” 慕容珩跟着念出这奇怪的字眼,而后抬眸看着她:“何意?” 沈如意转回身将掉出来的银锭子装回到锦盒里,匆匆将其合上后才转头解释道:“私房钱就是我自己平日里存的钱,与你无关就不要多问了。” 按理说这话也没什么毛病,可慕容珩听着这“与你无关”四个字多少有些不舒服。他盯着沈如意紧紧护着盒子的举动,眉头微微拧起,半晌后才缓缓道:“随你。” 说罢,他就直接越过她继续朝着屏风后走去。 沈如意看出他的目的,下意识开口:“今夜备的水应该都冷了,要不要让他们再重新烧些热水?” 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衣裳摩擦的声响,片刻后才有回应—— “不必了。” 沈如意抱着锦盒站在原地,她怎么觉得慕容珩心情忽然变差了? 难道是因为她举剑刺他冒犯到他了? 她一边暗自反思自己刚刚所有的言行,一边将锦盒又塞回到衣柜里。听着屏风后浅浅的水声,她最终还是放弃思考先一步上了床。 只要早一步睡觉,就能少一点交流,也就能少一些无意得罪。 沈如意在心里默念一遍自创的“醒世之言”后安心地往床上一躺,只希望自己秒睡的能力能让她在慕容珩出来前发挥作用。 可谁料,能力又一次失灵。 慕容珩出来时,她正面朝着床里侧默默数水饺,二百四十只水饺……二百五十只水饺! “明日同我一道进宫请安。” 低沉还带着点哑意的声音在沈如意背后响起,她一愣直接忘了自己需要装睡,转头便道:“去请安?” 慕容珩墨发披散着,霜色里衣的襟口被带着水汽的发梢沾湿,隐隐透出清晰显眼的锁骨。沈如意忍不住多看了眼,藏在衾被里的手不自觉摸上了自己颈间。 还好,自己也有。 “离京这么久,现在回来自是要去父皇那里请安。” 慕容珩的话让沈如意的手一顿,她下意识轻咳一声做掩饰:“哦,好。” 按理说话到此处两个人就可以各睡各的一觉到天明,可沈如意正要转回头的时候,余光又一次瞥见身侧之人的衣襟口。 她斟酌半晌,在慕容珩就要躺下之时开口道:“你头发还湿着,擦干了再睡吧。” 她一说完,便直接转头闭上眼,大概心跳了七.八下身后终于传来低低沉沉的一个“嗯”。 嗯,还挺听话。 沈如意满意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翌日一早,慕容珩出现在主院一事让一众下人都惊愣住了。 沈如意在梳洗打扮的时候,流香便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昨夜里的情况,到最后她被问得烦了,索性直接回了句:“殿下就喜欢玩这种夜半突袭,莫再问了!” 话音一落,周围一片静默。 突然,流香轻咳一声:“殿,殿下。” 沈如意停下手头挑选钗环的动作猛地抬头,慕容珩的身影正好映在铜镜上,身后还跟着陈管事和司平…… 第104章 (改了下结尾) 四目在铜镜中意外相对, 司平强忍笑意垂着头的模样也通过铜镜入了沈如意的眼,手里的银步摇被越捏越紧,最后还是她自己尬笑着打破沉默—— “殿下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是先去用膳了嘛! 慕容珩倒是神色平静, 没有太大的反应,听到她的话也只看了眼司平:“东西在架子上, 取了便先出去。” 说完他才转向沈如意, 开口回她之前的问题:“回来拿件东西。” 沈如意瞧见司平从一旁架子上取下一个巴掌大小, 从未见过的盒子,心有疑惑便抬头问道:“那是什么?” “一件证物。”慕容珩说着停顿了下, “梳妆完便早些出来用膳。” “哦。” 沈如意点点头,歪着个脑袋目送他们离开。 “呼……”她吐出一口气,而后抬眸看向流香,“有人进来你怎么都没发觉啊?” “皇子妃,你自己不也没听见吗?”流香轻咳一声低低地吐槽了一句。 沈如意:“……” 慕容珩回来了, 以后在主院说话又得谨慎些才好, 不过刚刚他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她记得昨夜里便有提到。今日要进宫还特意带上,那必然是十分重要的。 “皇子妃, 奴婢来取衣物。” 沈如意在这头想着事,院内负责浣衣的婢女正巧走了进来。 流香见她家主子没注意,便替她回了句:“去取吧, 还是在老地方。” 婢女点点头,朝着屏风的方向走去。 “皇子妃,你在想什么呢?”流香低头拿着一对银步摇比对着, 随口问道。 沈如意感觉到头顶突然一重,抬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兰花簪头下垂着的银制流苏缓缓摆动着。她轻摇了下头:“没什么。” 正在这时, 那浣衣的婢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里的托盘上堆着齐整的衣物。沈如意下意识瞥了眼,突然想起什么右手便往腰间一碰。 “等等。”她开口喊住那婢女,“你过来一下。” 婢女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福身道:“皇子妃还有什么吩咐?” “你帮我瞧瞧我的玉腰佩是不是在旧衣裳里?” 她平日里其实不大习惯戴这些佩饰,但若偶有佩戴必是那串玉镂雕孔雀纹腰佩,也因此她才急急将浣衣婢女喊住。 今日去宫里自然不能太过于素净。 婢女闻言忙将托盘放在一旁长凳上翻找起来,流香走上前帮忙,没一会儿便在两件外袍之间瞧见了那腰佩。 “皇子妃,找到了。” 沈如意笑着点点头,然后从镜台前站起,道:“拿来给我吧。” 腰佩被流香递到她的手上,她习惯性地举起来看了眼,正准备低头将它戴上时却忽然感觉鼻间一股淡淡的异香。 这香味有些熟悉,凉凉的,似在哪儿闻过? 沈如意眉头一蹙再次将腰佩举起,凑到鼻下一闻,是了,确实闻过。 这是云景书坊掌柜陈河房中的味道。 “流香,上次我们去书坊,我可有戴上这腰佩?” 流香看着沈如意的动作本来就有些疑惑,听到这话后面上更是不解:“奴婢好像记不太清了,不过您这腰佩不是丢过几天吗,是前天奴婢才在书房里找着的。” 其实沈如意心中有答案,但听了流香的话后她才敢放心确认。可既然这腰佩没跟着她进过书坊,怎么会有这么一股香气,若说是她外衫上带的,这也不可能。 且不说上次去书坊是不是穿的这件外衫,就算是这件可也早就清洗过,况且若是外衫上带着的气味,她昨日一整天穿着怎么半点都没感觉? 沈如意放下腰佩,眸中一动看向长凳上放着的托盘,几乎没怎么多想她便朝那儿走了过去。 流香微愣,忙喊道:“皇子妃?” 沈如意仿若未闻,直接伸手将托盘上的衣裳一件件拾起,半晌后她将目光落在昨夜慕容珩回来时穿的那件玄色暗金纹锦袍上。 慕容珩去过云景书坊? 还是说还有其它地方也有这种香气? 异香的事虽然看着没有太大影响,可沈如意却将它记在心上了。 去皇宫的马车上,车厢内有着长久的沉默,可这一次没忍住主动打破这奇怪气氛的却是慕容珩。 从他提起“证物”一事时便准备好了沈如意会主动询问,可早膳过去了她只字不提,现下单独在马车内她竟也未开口。 慕容珩抬眸看向她,察觉到对方心中藏着事,眉头不由地微拧起,道:“这段时间遇上什么难事了?” 边上的人突然出声,沈如意心头一跳抬起头:“……没有。” 慕容珩面色微冷,可让他再多问一句,他也说不出口。 正当二人之间又一次陷入沉默之际,马车忽然一抖急急停住,这样突然的急刹自然带着车里的人惯性往前倾去。 沈如意毫无防备地低呼一声,就在她即将脱离位置的一瞬间腰上忽地一紧,而后整个人被带进了一个陌生却又并非毫无熟悉感的怀中。 “殿下,刚刚有个小孩突然冲到街上,你和皇子妃没事吧?” 司平急切的询问声从外面响起,可马车内的二人却是沉默对视着,像是没有听见般。 “殿下,没事吧?!”司平紧接着又开口,那语气就好像马上要掀起帘子直接看。 慕容珩喉间轻滚,视线从沈如意还在微喘着的唇瓣移开,朝外沉声道:“无事。” 对外是这么回,可等马车继续朝前行后他也低声问着怀里的人:“没事吧?” 沈如意其实已经平复了心神,可正是因为意识清醒她才怔愣地说不出话。她现在整个人坐在慕容珩的腿上,双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胳膊。 “如意?”慕容珩再一次开口。 这下沈如意可不能再装作没听见,想也不想便准备先起身从他腿上离开,可还没踏出一步她又忽地被带了回去。 她下意识低头,这才想起自己的腰还被人虚虚环着,她第二次这一坐也是被惯性带回来的。 慕容珩也是在这时才发觉自己扣着沈如意的腰,见她要坐回到原位倒也没有阻拦,手下一松:“抱歉。” 沈如意面颊不由泛起浅浅的粉,轻咳一声回道:“没事,我还得谢谢你,不然我这脸怕是要被摔平了。” 慕容珩嘴角微勾,脑子里不由就想起那个画面,低低的笑声就这么从喉间溢出。 “咳……”沈如意别扭地坐着,总觉得屁股下的触感哪里有些不对,可她又无法说出口,只好双眼乱飘地试图转移注意力。 正在这时她忽然发现车板上一个小盒子翻倒着,应该是之前马车急停时滚落下来的,她弯腰将其拾起,转头看向慕容珩:“这是你说的那个证据吧。” “嗯。” 男人面不改色从她手里接过,下一瞬终于如愿地听到了早就该出现的话。 “这到底是何证据?”沈如意其实对这证据的兴趣没那么大了,然而现在她正缺一个话题来转移二人的注意力。 慕容珩抬眸看着她,缓缓道:“还记得秋猎时密林发生的事吗?” 秋猎,密林? 沈如意点点头:“自然记得。” “当时黑熊事件查出来的幕后之人是工部一个无名之辈,但我们清楚真正背后之人是谁。” 慕容珩说着,一边将小盒子打开。沈如意不自觉地挪了下位置凑近些探头看去,小盒子里放着数个刻章。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每个人的刻章都有自己独特的痕迹,如果说单个看不出,那只要多收集几个便能发现。”慕容珩将其中一个刻章拿出,“这是慕容玦平日处理工部事宜时所用刻章的复刻。” “假的?”沈如意接过手,不解道。 慕容珩轻嗯一声:“工部的章他每日都会用到,自然不可能是真章。” 沈如意抬眸看着他,惊讶道:“那你这是哪里复刻来的?” 慕容珩并未立刻回答,只默默地看她一眼,而后淡淡回了句:“工部也有我的人。” 沈如意:“……” 好吧好吧,是她低估了你们这些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那你拿了这刻章又有何用?”内心吐槽后,她还是十分真诚地求问。 慕容珩收回刻章将盒子盖上:“秋猎查黑熊一事时,其中有件证物便是一封信纸,上面刻有那个工部替罪羊的印。” 沈如意眸中微动,了然道:“你发现了这两个刻章中的相似点?” “放在以前这证据怕也能被说成是巧合,可如今工部和慕容玦之间的联系已然不是秘密,在这种情况下,这样有相似点的刻章便足以成为铁证。” 慕容珩语气淡淡,按理说这应该是件好事,如果顺利慕容玦甚至可能永远不得翻身。蓄意谋害皇帝,还连带着弑父的罪名,不论什么目的都难逃罪罚。 可沈如意却并未从慕容珩的眼里看出任何轻松之意,她这么想着便也直接问了:“你在想什么?” “他向来是权衡一切,这次不知他会如何处理。” 他? 沈如意眉头一挑,这个他应该就是指慕容连堂了吧。 “你父皇很看重自己的得失,若是有人触及他的利益定不可能轻饶。”沈如意顿了下,“就如同这次玉州的事,慕容玦的行为损害了你父皇在玉州百姓中的威望,他也就没有如以往一般随意饶恕。” 这些话,慕容珩自然明白,他不过就是想看看慕容连堂不想破坏平衡却又不得不破坏时会是什么面孔罢了。 “殿下,皇子妃,到了。”司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马车也应声缓缓停下。 第105章 (捉虫) 这一次, 沈如意仍旧没有同慕容珩一道过去见他父皇,而是单独先去永安宫给皇后请安。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娴妃竟然也在此处。 因着已经有人通传过, 沈如意一到便直接踏进殿内。 “如意来了啊。” 皇后端坐在外殿正中间的榻上,语气温柔且没有任何刻意的痕迹。在她身旁小腹凸显, 笑意明媚的则是请安后一直未离开的娴妃。 沈如意看着眼前这一幕, 多少觉得怪异。 往日里的皇后多少算一个笑面虎, 说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可能藏着利刃,可刚刚那一声“如意”却让她并无半分不适。至于娴妃, 这可是原著中被皇后暗害下毒导致流产的人,平日里也没听说她们有过多来往,怎么现在如此和睦地坐在一起? 不过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她多想,回过神矮身行礼:“如意给母后请安,给娴妃娘娘请安。” “莫要多礼了, 一旁坐下吧。”皇后淡笑了下朝着边上的尤嬷嬷示意, “替三皇子妃斟茶。” 沈如意这才发现尤嬷嬷也在,此前皇后出事时这位嬷嬷被恩赐出宫看望家人,正好不在。 “三皇子妃请用茶。”尤嬷嬷福了福身, 态度也明显比以往要好些。 沈如意勾了勾唇,朝她点点头。 “如意,听说昨夜里珩儿回来了?”皇后笑意温和地看向她, 手里握着一串佛珠。 奇怪,太奇怪了。 沈如意将视线从佛珠上收回,而后抬眸回道:“是, 殿下现在去了父皇那儿,应是要回禀一下近来玉州的情况。” “玉州的事倒是挺让人意外。”皇后摇头笑了笑,“我虽在后宫之中, 但这么些年也知晓陛下多么看重玉州的水患,朝中也数次派去大臣处理,没想到里头竟也有贪墨之风。” “有权力的地方最是容易滋生贪欲,便是在宫中若有谁需要央人帮着做事不也需要送个玉佩或者银锭子之类吗?”娴妃先接了话,她的声线要纤细很多,江南口音十分明显,“皇后你说对吧?” “娴妃说得倒也是,无非是玉州那事后果更严重罢了。” 沈如意听着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心道,她们两个何时能坐到一起谈论这些话了? 正待这时,殿外又传来一声通禀—— “四公主到!” 皇后探头看了眼,笑着转向沈如意:“我知你要来便传瑜儿过来了,你们年岁相仿倒更能谈到一起去。” “母后说的是,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四公主了。”沈如意弯起唇角,这次的笑是真心实意的。 现下这个场面唯有慕容瑜能帮她解惑。 “母后,娴妃娘娘。”慕容瑜简单地行了个礼便主动朝着沈如意这边走来,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好久不见三嫂嫂。” 沈如意正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听到这称呼手差点一抖:“咳咳。” “怎么了这是?”皇后连忙问道。 “没事,没事。”沈如意抬眸看向慕容瑜,在一个皇后看不见的角度朝她使了个眼色。 这声三嫂嫂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喊的? 慕容瑜轻笑了下,递出自己的帕子,道:“嫂嫂慢慢喝。” 还不等沈如意继续发出疑惑的信号,慕容瑜已经先一步转向皇后和娴妃二人:“刚刚在殿外便听到里头谈得热闹,母后你们在说什么呀?” 皇后和娴妃对视一眼,笑道:“就是提到玉州顺嘴说了几句,不过这也不好多言,我们还是聊些轻松自在的吧。” 慕容瑜挑了挑眉:“怎么我来了倒是不说了,不过也无所谓。” 她说完又笑着看向娴妃:“娴妃娘娘您那本书可看完了?” “自然是看完了。”娴妃轻叹一声,“我让人出宫去问问阿宝姑娘还有没有其它书,谁想她就写了这一本。” 真阿宝姑娘听到这话神情一滞,而后迅速敛眉端茶杯,心道,怎么又突然提起小说了。 那头话题还在继续。 “我听人说阿宝已经在写第二本了,不过估摸着还要些时日。”慕容瑜转头看向沈如意,愣了下,“你很渴吗?” 被茶杯遮住半张脸的沈如意:“……没,就是觉得这茶挺好喝的。” “是吗?”皇后有些疑惑,“自从我醒来后,这永安宫里的茶都换成了最普通的茶叶,你若是喜欢我便让尤嬷嬷替你备一些带回府上。” “……”沈如意本想拒绝,可偏偏是自己先夸的好茶,现下也只得顺着点头,“那就劳烦尤嬷嬷了。” “哎呀,三皇子妃也太客气了。”尤嬷嬷忙摆手笑道,“老奴这就去准备。” 等尤嬷嬷离开,慕容瑜才继续:“我刚刚想同嫂嫂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你有没有将《代嫁》看完啊?” “我,我自然是看完了。”沈如意扬起唇角,略有些僵硬。 “也是,你在宫外看书最是方便。”慕容瑜眼中忽地一亮,“不若日后阿宝姑娘出了书,你帮我同娴妃带回几本来吧,也省得我们派人出宫去买。” 娴妃眉头轻挑,如樱桃般小巧的朱唇微勾着开口:“我身为长辈不好意思开口,你倒是替我说了这话。” 沈如意被她们这一言一语地也带着放松了些,尽量将自己脱离“阿宝姑娘”这个身份,于是回道:“不过就是带几本书,也不妨事,大不了让殿下上朝时带进宫,只要四公主派人来接应一下便好。” “接应?哈哈哈……”慕容瑜忍不住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大事呢。” 殿内气氛逐渐变好,又或者说沈如意正慢慢地融进这原本有些陌生的气氛之中。就在此时,外头忽然响起零零碎碎的叩拜声,“三皇子”这三个字眼传进殿内。 沈如意循声朝殿门的方向看去,果然下一刻慕容珩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 “儿臣给母后请安,给娴妃请安。”慕容珩持着一贯从容淡定的神色施了个礼。 皇后许是许久未见,下意识愣了下,但仍旧很快反应过来:“快,先坐下吧。” 慕容珩点点头,下意识朝着沈如意的方向看去,只可惜他这皇子妃身边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 沈如意默默和他对视一眼,心道,这个宫里应该没有所谓占座的规矩吧,可不能怪她。 然而她这边才暗自吐槽完,皇后却突然开口:“瑜儿,快把位置让给你皇兄。” “不必了。”慕容珩出声拒绝,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坐到对面位置时他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内侍道,“替我在三皇子妃边上添一把椅子。” 皇后一愣,忙道:“也好,也好。” 内侍听了吩咐动作也十分迅速,很快便将一把新椅子搬到了沈如意的身侧。慕容珩的位置是真真贴得极近,与沈如意只有两个扶手的距离。 而原先慕容瑜那个位置却是和沈如意隔着一张茶几。 “母后近来身子可还好?”慕容珩坐下后开口问道。 “还不错,每日静养着倒也还行。”皇后淡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看向沈如意,“这次倒是多亏如意照料。” 沈如意自然明白其中之意,但现下还有娴妃在场,大家都说得特别模糊。 “殿下不在帝京,照顾母后是如意分内之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这场面话是真的越说越熟练了。 慕容瑜倒是有些看不惯这种客套话,忙打断:“这些话说一遍也就好了,咱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沈如意一怔,之前的话题不就是《代嫁》相关嘛,怎么还没有跳过? 她正准备开口提出一个新的话题,可谁想左手侧的慕容珩却先一步开了口:“你们刚刚是在聊什么?” 慕容瑜有些意外,道:“难得三皇兄感兴趣啊?不过你可能还不知,我们刚刚说的是近来在帝京盛行的一本话本子,叫《代嫁王妃不好惹》。” 全名一被念出,沈如意又一次感觉面上发烫,按理说她刚刚都已经平复情绪了不该这么紧张。想来只可能是身边多了个人的原因。 她在心里头思忖半天,准备在慕容珩开口前将话题扯开,可事实证明她的嘴也没有慕容珩快。 “这书名听着倒是有意思,是讲的什么?” 此话一出,莫说沈如意自己,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尤其是慕容瑜。她刚刚提起这书压根就没想着慕容珩会追问。 不过慕容瑜到底不是一般人,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回道:“讲的是什么哪能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对了,嫂嫂也看过这话本子,你让她回去同你说便是。” “是吗?” 沈如意感觉到边上的人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可就在她准备随便扯一句糊弄过去时,她脑中忽地就想起那玄色暗金纹锦袍上带着的香气。 她怀疑慕容珩去过云景书坊,但这厮去书坊做什么? 身侧人的视线还未移开,沈如意却突然心生一计。她抿抿唇,转过头道:“这段时间一个人在府上,我也是无聊得很,自然是看过这话本子。” “那便等回府后,你再同我说说这话本子里都写了什么吧。”慕容珩轻挑了下眉头。 “别人转述不若殿下自己看看。”沈如意故作骄纵地轻哼一声,“这话本子可足足上下两卷,这要是让我来说,那我这嘴巴不得废了。” “哈哈哈,如意说得倒也是。”皇后笑着看向慕容珩,“反正你从玉州回来也得歇上几日,你便在家里看看这些书,多陪陪如意。” 沈如意忙点头,顺势说道:“不过我之前看的都是从旁人那儿借的,殿下若是想看,那还是得去书坊里头买。” “书坊?哪家书坊?” 慕容珩神色正常地追问一句,并没有任何多余且可疑的表情。 沈如意继续试探:“自然是云景书坊啊,这可是帝京最大的一家书坊。殿下可曾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8 11:59:19~2020-09-08 20:5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柠檬茶 8瓶;西红柿少女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慕容珩一脸从容地端起一旁的茶杯, 听到这话抬眸看过去,不紧不慢道:“昨夜回府前我便去过一趟。” 沈如意一愣,压根没想到他直接就承认了。 “你才回帝京, 去书坊做什么?”皇后有些意外。 “想找一本古籍,此前府里原有一版, 但不知何时弄丢了, 便想着顺道再买回一本。” 慕容珩语调平缓, 回完皇后的话后又看向沈如意:“既然你还没买那话本,待会儿回府时便先去一趟书坊, 如何?” 按理说听到这话自然应该打消怀疑的念头,但对面这人可是慕容珩这般心思缜密之人,说不定他这话其实是一招以进为退。 沈如意这么想着,眉头一挑点点头:“好啊。” 反正她是从未以真容出现在书坊过,到时让流香留在铺子外, 她和慕容珩单独进去, 说话时再压压嗓子应该不会被认出。而今日关于书坊的话题是她自己提出的,慕容珩断不可能提前预料到这点,更不可能有机会和陈河商定好一同在自己面前演戏。 一旁的慕容珩垂眸继续喝着茶, 敛下的眸子里轻轻闪过一丝光。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娴妃率先坐不住提出要先离开。沈如意见此便也顺势开口:“母后身子也才好些,我们便也不久留了。” 皇后气色虽好转, 但也确实元气还比较虚弱,闻言便点点头:“也罢,等再过些日子我身子好些你们再来。” “母后, 我送送三皇兄和嫂嫂。”慕容瑜紧接着开口。 皇后笑了下,抬手轻轻一摆:“去吧。” 永安宫宫门外,沈如意与慕容珩并肩站着, 一旁还有慕容瑜,三人一起目送娴妃先一步走远。 “有什么话就问吧。”等眼前的宫道上再没有任何一人的身影,慕容瑜才缓缓开口。 沈如意见她这般直接,也不拐弯抹角:“母后这是……” 慕容瑜抬眸看着她,旋即又将目光转向她身侧的慕容珩,收回视线后抿了抿唇道:“母后清醒后我便将那段时间的事告诉了她,她也知道是你陪着我一起解决的这些事,还有照顾她。” “母后醒来后本就精神不大好,听完我的话变得愈发沉默,我本来还有些担心她会想不开去找父皇要个说法,谁想她最后就是默默躺了回去。”慕容瑜嘴角轻轻一扯,继续道,“等她精神好些,又问了那几日的细节,之后她就像现在这样了。” 沈如意默默听着,也算是大致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皇后怕也是经历生死一线突然看开了,所有尔虞我诈,阴谋阳谋都抵不过实实在在的一个活着。待她态度突然变得真诚应该也是其中一个变化之一而已。 “不管如何,这件事发展到现在也算是有个比较好的结局。”沈如意回看向慕容瑜,浅笑着道,“世事皆有因果循环,顾好自己便是。” 慕容瑜微微一愣,片刻后也淡笑了下。 一刻多钟后,一辆马车缓缓从宫门外驶离。 “你同慕容瑜说的那句话是何意?”慕容珩轻靠在马车厢上,饶有兴致地问道。 沈如意正想着待会去书坊的事,听见这话转头看过去,确认对方神色认真后才回道:“你是说因果循环那句话?” “嗯。” “殿下是个聪明人,难道这也听不懂?”沈如意挑眉,不嫌事大地继续,“四公主都听明白了。” 慕容珩没有因这略带挑衅的话而生出半分不悦,眉目之间甚至更为放松些:“聪明人偶尔也需要提点。” “既然殿下如此虚心求教,那我便随意说两句。”索性这一程还有好长一段路,沈如意乐得探讨几句打发时间,“其实初初看起来皇后遭的这一难多少有些冤枉,可我那几夜里也细想过为何慕容玦敢将手伸向一国之母。” “殿下是养在皇后名下,按理说便该是母子一心,但皇后却并没有为这四个字努力过争取过,在她看来养你不过是为了名下有个儿子,甚至还需要日日夜夜提防。毕竟她若是生出了自己的儿子,那她得保证你不会妨碍到她嫡子。” 沈如意说到这儿,下意识往慕容珩那边瞥了眼,他倒是一派淡然,就好像现在话题中的那位“殿下”并不是他。 “怎么不继续?” 许是她停顿得太久,慕容珩察觉到异样也抬眸看了过来。 沈如意下意识避开目光,轻咳一声继续道:“殿下与皇后这般的关系对于荣贵妃母子是最得利的,而这也正是这次他们选择皇后下手的原因。” “皇后如今不得宠,加上娴妃正好有孕,哪怕出事陛下最多也是探望一次走个过场。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没有陛下可靠又没有儿子能依,整个宫里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能无条件相信。” “甚至,”她顿了顿,“就算你从玉州回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嫡母同慕容玦正面对上。我说的可对?” 慕容珩轻抬眸看向她,说话时语气低沉轻缓:“是,我没必要插手此事。” “你看,我就说吧。”沈如意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渐渐放大。 “不过……”慕容珩语调一扬,再次开口。 沈如意暂收眼底的自得,但弯起的嘴角却并没有收回,语气轻飘飘道:“不过什么?” 慕容珩看向她的眼,轻启唇:“不过若此事牵扯到了你,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沈如意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这下彻底僵住了。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不是吗?”慕容珩就像是没察觉她的怔愣一般,学着她的语气轻飘飘地说着。 沈如意忽地想起当初慕容珩突然从玉州暗自回帝京的事,所谓事实就是指这个吧,不过这厮突然提起这事做什么? 她偷摸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轻咳一声道:“那什么,不管怎么样,我刚刚说得也是有道理的不是吗?皇后遭此一劫也并非是意外,她若是从小以真心待你,你必然也会回以应有的尊重和敬爱。慕容玦在下手前自然也会有更多的顾虑。” “皇后如今变得平和,也算是好事一件,我们虽同她不算亲近,但日后倒也不必太过于防备,也算是省了一份心。” 听完她这番话,慕容珩忽然勾起唇角点点头:“是,这对我们来说有利无害。” 沈如意微微蹙眉:“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男人回得很快,神情丝毫未变。 沈如意微眯起眼看着对方嘴角的弧度,心道,这难道不是笑? 车内二人一言一语地说着,一个不断地下套,一个反复在掉坑的边缘来回。所谓近朱者赤,沈如意倒也是学会了慕容珩身上的某些优点,比如行事谨慎。但同时却也培养了一些不大好的习惯,比如太过谨慎。 现在只需要慕容珩做出一些若有似无的表情,沈如意便忍不住去猜测这里头是否暗藏什么圈套。偏偏某人的表情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她琢磨出什么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如这次,沈如意还没看懂慕容珩这到底是不是笑,他便已经收回弯起的唇角,眉目一如既往的淡然。 “殿下,书坊到了。” 正在这时,外头司平的声音突然传来。 马车缓缓停下,沈如意暂时收起研究慕容珩的心思,眼下更重要的是书坊一事。慕容珩到底知不知道《代嫁》是她所写,就看待会书坊里的人是何态度了。 “流香,你去棠酥阁买些核桃酥来。” 沈如意按着心中计划十分自然地将流香派了出去,而后才同慕容珩一道进了书坊内。 今日铺子里客人挺多,一进去都没有人立马迎上前招呼。 沈如意环视一圈,最终在某一个架子前瞧见了熟人——阿成,她心中一动抬头看向身侧:“殿下,你平日来都是谁招呼的你啊?” 慕容珩目光淡淡,语气也很是正常:“来书坊只是为了买书,何须记得谁是谁。” 沈如意蹙了下眉,这厮倒是淡定,回答得也是滴水不漏,难道他真的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客人? 虽说铺子里人多,但慕容珩沈如意这般人物站在门口自然是十分惹眼,角落里的阿成也很快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他没见过沈如意的真容,除了暗叹一句貌美外倒也没太大反应,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向女子身侧长身鹤立的男人身上时,神情骤变。 这位爷怎么又,又来了?! 阿成正想转身去二楼找掌柜下来,可还没移开脚步,就立刻收到了男人身边那位护卫传来的眼色。 这是不要惊动任何人的意思? 阿成受陈河信任并不是意外,他惯是机灵聪明,看懂这眼神后便立刻越过人群朝门口走去。 “几位客官是要看什么书?” 沈如意循声看去,来人正是阿成。她下意识抬眸偷看了眼慕容珩的神情,确定这两人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后才回道:“《代嫁王妃不好惹》上下两卷各拿一本。” 她说话不着痕迹地压了压声线,面前的阿成果然没发现任何异样地点点头:“姑娘来得正巧,今日才到了一批新书……” “夫人。” 慕容珩突然打断阿成的话。 “啊?”阿成一脸懵。 “这位是我的夫人。”慕容珩面不改色地重复一遍。 沈如意和阿成当即愣在原地,前者是忽然面色发烫说不出话,后者则是心里暗惊这位爷竟然已经娶了妻! 最终还是站在后头的司平心态保持得比较平稳,他开口提醒道:“你快带去将书取来。” 阿成忽地回过神,忙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这下只剩沈如意面色呆滞了。 第107章 从书坊出来直到上了马车, 沈如意才渐渐回神,也正是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试探计划还没有完成。 “书坊的掌柜我认识,那小厮若知道你是我的夫人, 日后也会对你客气些。”慕容珩才一坐下便开口,“我这样做, 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还在纠结自己大计的沈如意听到这话一愣, 转过头道:“你……认识云景书坊的掌柜?” 慕容珩轻嗯一声, 神色自然地回看向她:“见过几面,不过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那你昨日也见过他?”沈如意下意识追问。 “是, 怎么?”慕容珩挑眉看着她。 沈如意手里还捏着帕子,怕自己表现得太奇怪,还是先回了句:“没怎么,随口问问。” 所以,慕容珩外袍上的味道确实来自于陈河, 但他并不是因为她的书才去的书坊, 她的秘密慕容珩也并未得知。 况且若慕容珩真的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为何还敢这么若无其事地跟她一起去书坊。从做下这个决定开始他们就一直待在一处,他就算想提前打点也不可能。 沈如意默默在心里复盘整件事, 最后做出结论—— 慕容珩一定还没察觉她就是写《代嫁》这书的人。 总结出这点,她整个人便轻松许多,目光不自觉一转正好瞧见慕容珩腿边叠放着的几本折子。她这才想起今日慕容珩去慕容连堂那儿回禀过有关玉州的事。 “对了, 玉州那事现在如何了?”沈如意既是想起便也直接开口问了。 慕容珩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一旁的折子,抬眸道:“你可以自己看看。” 正准备洗耳恭听的沈如意面上一怔,抬头见对方神色并无玩笑之意, 便也不扭捏,直接伸手先将最上头的折子拿了过来。 “这是玉州知府的折子?”她最先看了眼上头的名字。 “嗯。”慕容珩微一颔首,“整理的是这些年水患中所有不该出现的损失。” 沈如意闻言旋即低头细细读着, 面色也愈渐难看起来。 玉州地处沅河边,前年春沅河口决堤,大水淹了近半个玉州城。当年城中约有三十万人口,那场大水却淹了近十五万的人,而这个人数仅仅是能统计到的部分。 村庄淹没,房屋冲塌,近一半的百姓流离失所。这是近年来水患受灾最严重的一次。 “当年这事是如何处理的?”沈如意看得有些发愣,等回过神来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慕容珩拾起另一本折子递了过来:“你可以看看。” 沈如意极快地将其接过,并没有察觉到这本折子和另外几本有些许不同,直到她看到折子封页上的署名。 “这是慕容玦写的折子?!”她抬头惊讶道。 慕容珩倒是十分平静:“是,当年玉州一事是由他同工部负责的。” 沈如意重新将目光落回到折子上,一字一句默读着。 “……五万灾民已妥善安置,赈灾款如数发放……” 等等,五万? “五万?”她倏地抬头,“玉州知府写的不是近十五万吗?” 慕容珩没回答,可沈如意却从他眼神中读懂了其中之意,她有些不敢置信道:“十五万人口并不是小数目,这怎么可能瞒过你父皇,玉州当地难道一点消息都没传出?” “当年玉州知府同工部沆瀣一气,可以瞒报,玉州路途遥远便是有什么风声传到帝京都能变个样,更何况父皇只待在宫中,所有指令唯一的根据便是玉州递来的折子。”慕容珩说到此处,又转了个话题问道,“你可知当年那些赈灾款大都发给了谁?” 沈如意手里捏着旧折子的一角,缓缓摇头:“难道不是发放给灾民吗?” “那些款项绝大部分都用在了安抚玉州周边县镇百姓上,这也是当年灾祸没有大范围扩散的原因。” 听完慕容珩的话,沈如意又是惊讶又满是不解:“那玉州大半个城是如何重建的?” “重建并不难,只是五百两修成的河堤同五十两修成的河堤,你觉得可有差异?”慕容珩语里带着些许的讽意。 沈如意怔愣之下缓缓道:“五百两修成的河堤或许能撑过几次水患,可五十两修成的河堤在大水前不过就是薄纸一张。而一旦水患再起,无非又是一次循环。” “你父皇可都看过这些折子了?”她忽然转头问道。 慕容珩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嗯一声:“不过他没看下去,让我将这些整理到一个折子里再呈给他。” 沈如意把手里的折子放回到原位:“怕是气得看不下去吧,身为一国之君却耳目闭塞,被自己的儿子和臣子糊弄。玉州百姓的苦楚传不出可未必没有埋怨痛骂过远在天边的皇帝,你那一贯自傲的父亲若是想到这点怕是杀了工部一众人的心都有。” 听完这话,慕容珩反而眼里带了点笑:“我看是你有杀工部一众人的心才是。” 沈如意一哽,也不否认:“在其位而谋其职,工部那群人拿着朝廷俸禄却视百姓性命如草芥,自是该死。” 慕容珩点点头:“嗯,夫人说得在理。” “那是。” 沈如意自然接话,可说完才咂摸出一点不对,刚刚这厮说的什么?她猛地转过头去,正要说什么,马车却忽然缓缓停下,外头司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殿下,到府上了。” 慕容珩侧头看向欲言又止的某人,嘴角一勾:“到了。” 沈如意:“……”这厮在玉州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怎么老是这么吓人! 是夜,主院里的灯都已熄灭,屋内的人也都安然入眠。 “夫人,过来。” 沈如意站在一处雾气缭绕之地,远远便听得这么一句低沉又带着点空灵幽远的呼唤。她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雾气最浓郁的一个角落。 夫人? 这称呼似乎有些耳熟,她微蹙了下眉,不敢进也不敢后退。正在这时,第二道呼唤又传了过来。 “夫人。” 沈如意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离而去,等双目能再次看清时她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是一个熟悉的地方——三皇子府主院附近的花园。 更重要的是,她此刻并非是一个人。 没错,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拥在怀中。 “夫人,可有想好明日去哪儿?” 低沉和缓的声音听在耳中无比熟悉,沈如意感觉到额间冒着冷汗,脖子略有些僵硬往身后转去。 一点一点缓缓往后看去。 剑眉入鬓,锐利的双眸中带着点不同往日的柔和,笔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扬,唇角的弧度自然而又藏着些许宠溺。 没错,这人就是慕容珩。 等等,这怎么可能是慕容珩! 沈如意看着这张无可挑剔的面容,左边心脏开始不安分地加速跳动起来。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男人薄唇微启,低低哑哑的声音里还带着点笑意。 “你是……哪位?” 沈如意不敢置信,嘴角轻扯露出一个笑。 男人剑眉微皱,但目光仍旧十分温柔:“夫人这是怎么了,我是你的夫君啊。” 夫人,夫君…… 沈如意还来不及回答,眼前再次一黑。 …… “什么鬼!” 床榻里侧的人忽然轻喊出声,双手一挥直接将衾被打开去。 慕容珩反应极为迅速,立刻侧身将她的双手轻轻压下,而后低声唤道:“如意。” 沈如意迷迷糊糊听见熟悉的声音,眉头一皱缓缓睁眼,面前这人看不清楚面容,可他的轮廓与气息却是无比熟悉。 她眨了下眼,突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大脑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嘴先动了动:“夫……君?” 慕容珩面色本不算太好,他犹记得刚刚沈如意喊出“鬼”这个字,下意识便以为她做了噩梦。可她刚刚安然醒来,叫他什么? 夫君? 慕容珩面上一怔,头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刚刚喊我什么?” 床里侧的某人:“……”她现在彻底清醒了,请问还能收回刚刚那两个字吗? “你刚刚喊我什么?”慕容珩可不是什么能随便糊弄的人,见她不语又再次问道。 沈如意轻咽了下口水,脑子急速运转着,忽然灵光一闪,开口:“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殿下,你觉得这话说得可对?” 慕容珩眼里的怔愣消失,嘴唇下意识紧抿着,沉声道:“你都做的什么梦?” 沈如意自知刚刚那话牵强也不敢再反驳些什么,只尬笑着回道:“扰了殿下休息是我不对,我尽量以后不做梦了!” 慕容珩可谓笑笑不出,气又谈不上,松开压着沈如意的手后便直接躺回到远处,不再多言。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沈如意悄摸摸地将衾被拉回,被某人紧握过的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余温,让她不得不双手交握尽量让那种奇怪的触感消失。 都怪白日里慕容珩自己,说那么多次“夫人”做什么! 沈如意猛地闭上眼,试图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 翌日一早。 “皇子妃,殿下说今日早午膳都不回来了,让您不用等他。”文心进来换茶点时顺便说道。 沈如意斜撑着脑袋靠在桌边,轻嗯一声就没了动静。 一旁文心一愣,转头看向流香,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流香偷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半刻钟后,桌边的人忽然一掌拍在桌面,抬头道:“流香,收拾东西,我们回沁园。” 再这么和慕容珩相处下去,她还真怕…… 到底怕什么,她却也说不出,只下意识便想着逃开。 可谁想她这边才起身,那头文心却忽然弱弱出声:“皇子妃,沁园可能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诸葛亮 第108章 沈如意脚下一顿, 抬头看去:“沁园回不去了,这是何意?” 文心面上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回道:“今早陈管事就吩咐了说要将沁园重新修缮一下,现在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开始了。” “这事之前也没半点消息, 怎么突然就要修缮了?”沈如意面有不解,“况且那里还有我的好些东西。” “这皇子妃大可放心, 这次修缮的主要是院子里桌子花草什么的, 屋内的东西他们是绝不会动的。”文心赶忙解释。 沈如意面上仍有疑色, 这沁园的院子此前就有过修整,怎的又来一次?不过既然已是事实, 她也懒得再纠结。 只是昨夜她那个梦实在过于羞耻,本以为白日醒来后梦境也会立刻遗忘,可谁想这次是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梦里她紧靠着某人胸膛时的触感似乎都还有残留。 基于此,她下意识的反应那就是暂时避开慕容珩几天,然而这想法还未付诸实际就被斩断了。 沁园修缮一事来得也太过及时了吧。 整整一个上午, 沈如意被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绕, 手下压着的宣纸上,一个字未写。 “皇子妃,皇子妃?”流香已经是第三次进书房, 眼见着自家主子半天没动一个字,她终是忍不住出声。 沈如意倏地回过神,抬眸看着来人:“怎么了?” “是不是新书不好写啊?”流香试探着发问。 “没有啊。”沈如意摇摇头, 正要反问流香为什么会有此疑问,余光却先一步瞥见了手下空白的纸稿。 她轻咳一声将笔放下,重新回道:“我就是想偷个懒罢了, 你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流香轻拍脑袋,似乎才想起过来的目的:“殿下回来了,现在正在前厅。” 慕容珩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用午膳吗? 沈如意微拧着眉问道:“在前厅做什么?” “和人谈事呢, 奴婢特意问了陈管事,说是新任的工部侍郎。” …… 午膳时间,沈如意刚从书房出来,抬眼便瞧见了慕容珩走进院内,两人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对上视线。 咳。 “殿下。”沈如意矮身施了个礼,努力将梦境里的慕容珩和眼前这位区分开。 “怎么还未用膳?”慕容珩朝屋内走来,人未到,目光却先一步落在了桌上。 沈如意特意落了一步跟在他身后走进房中,随口回道:“也不是太饿。” 慕容珩走到一旁净手,听到这话抬眸看了眼她:“若是胃口不好,可以让厨房准备一些开胃的小食。” 突如其来的贴心让沈如意一愣,一旁流香倒是反应迅速,偷笑着问:“皇子妃,要不要现在让厨房做点开胃小菜?” 沈如意抬眼轻瞪了下她:“不用麻烦了。” 流香吐吐舌头,笑着退回到一旁。 慕容珩并不知道这边的小动静,净完手便坐到了沈如意的身侧。 正在默默夹菜准备早点离开饭桌的沈如意手一抖:“……”以前不都是坐对面的吗? “你昨夜……” 沈如意本还在纠结座位的问题,一听到身侧说出这三字便立刻警铃大作,忙抬头道:“刚听人说新任工部侍郎来府里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长串没有半点停歇,甚至声量也特意被拔高的话让一旁流香文心皆是一愣。 慕容珩倒是神色淡定,被打断话头也未有不悦,甚至开口前唇角还微微勾起:“工部牵涉玉州一事的人都已经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处理。” 沈如意本只是情急之下随口提的,可现在却是真的起了好奇心,她继续问道:“那闫森呢,他身为工部尚书,出了这些事不能置身事外吧?” “闫森今日并未上朝。”慕容珩淡淡开口。 沈如意筷子一顿,面有不解:“他怎么了?” “昨日他已进宫告罪自请辞官,父皇还未同意,他今早便直接告了假。” 慕容珩说着很是平静,似乎对闫森的举动并不意外。 “如此严重的后果,他一个辞官岂能罢休?”沈如意自是看不惯这种拍屁股走人的做法,“还有他认的是何罪,不会只有个管束不力,治下无方吧?” 闫森为官多年,玉州这些事自然没有留下任何他直接干预或者说知情的证据,可事实是什么,怕是朝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你说得不错。”慕容珩轻点下头,“不过只要父皇没有点头他也不能顺利辞官,而想要将他定罪只有一个办法。” 沈如意现下早忘了要保持两人距离,闻言忍不住挪了挪身子追问:“是何办法?” 慕容珩垂眸看着面前这张写满了好奇二字的小脸,轻咳一声微别过脸道:“若是刑部和大理寺能从工部那群人的嘴里撬出点什么,闫森自然难逃罪责。所以现在只看到底是闫森先成功辞官离京,还是刑部那边先拿到口供。” 沈如意长哦一声,可很快又皱起眉头:“能替闫森办事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无权无势有把柄在闫森手里的,另一种则是本就和闫森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的。不管是其中哪种人,他这嘴恐怕都不是那么好撬开。” “刑部和大理寺见惯了这种人,拿到口供只是时间问题。” 见慕容珩没有一丝担心的模样,沈如意便也松了口气,但她心底其实还有一问,斟酌片刻后还是开了口:“那……慕容玦呢?” 工部那些人自有大理寺来判,可这位皇子呢? “慕容玦和闫森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多担个管束之失,禁足府内闭门思过已经算是重罚。”慕容珩说着,一边拿过公筷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夹进身侧之人的碟子里。 本来还想再继续问下去的沈如意当即一愣,轻咳了下道:“谢谢。” 按理说这般举动她自是应该觉得周到体贴,可偏偏这行为是发生在她不断追问后,这让她不由多想,是不是慕容珩觉得有些烦,想借着鱼肉堵她的嘴。 沈如意这突然的沉默自然没有逃过慕容珩的眼,他眉头一挑又夹了块沈如意最喜欢的香酥里脊放进她的碟子中。 “你虽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但该吃还是得吃。慕容玦或者是工部的事你若是想知道更多,我待会儿可以同你细说,但不可误了用膳。” 沈如意盯着盘子里多出的里脊愣了愣,左心房处忽地有些发痒,让她生出几许莫名的烦躁,还有奇怪的不安与悸动。 就好像迎风吹散的蒲公英,既期待着飞遍千山万水,却又忐忑飘摇零落。 接下来的午膳时间,沈如意压根想不了太多的东西,匆匆几口吃完慕容珩夹给她的菜便借口上午的书没看完去了隔壁书房。 空荡荡的屋里一时只剩下慕容珩一人,他轻放下筷子,目光落在沈如意用过的碗筷上,双眸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司平。” 片刻后他轻轻启唇,门外立时出现一个身影。 “殿下有何吩咐?” 慕容珩又一次拿起筷子,淡淡道:“今日下午大理寺那边的事你替我去办了。” 司平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应声道:“属下知道了,殿下放心。” “还有……” 慕容珩又道:“去将皇子妃提过的话本子拿来。” 若说刚刚是意外,现在司平是直接震惊了,他犹疑地开口确认:“殿下是说《代嫁》那本书?” 慕容珩这次没再开口,只抬眸朝门外的人淡淡看了眼。后者立刻会意也不敢再多言,领了命便转身离开。 书房里的沈如意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她正撑着小下巴陷入自己的小情绪中。 流香杵在一边,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纠结半天还是走了过去:“皇子妃,你今日看上去闷闷的,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她一个小丫鬟虽然什么也不懂,但也能看得出近来很多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比如自家主子的书,还有那些曾经暗害过他们的人如今也一个个受到了惩罚。 更重要的是,这几天下来她明显能感觉到殿下待她们家皇子妃越来越贴心和温柔。 怎么皇子妃反倒情绪更低迷了? 沈如意哪能知道她这个小丫头想了这么多,她摇摇头:“成年人的烦恼,哎。” 流香一脸不解,甚至还一心觉得或许是生病的原因,伸手就往沈如意额头探去。 “流香啊,我真没病。”沈如意任由她瞎摸,叹口气直接趴在了桌面。 “叩叩叩。” 正当流香还想继续安慰几句时,书房门被人敲响。 文心未踏进房中,只在外头恭敬喊道:“皇子妃,明远候府的秦姑娘来了。” 秦倾来了? 沈如意稍稍有了点精神气,抬头对流香说:“把阿倾直接带这儿来。” 流香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儿,秦倾便笑笑闹闹地走进书房,瞧见沈如意的第一眼便是一句:“你那丫头说你心情不好?” 沈如意侧头看了眼躲避视线去沏茶的流香,轻咳一声回道:“没有。” 秦倾挑了下眉头,拉过椅子十分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伸手便往桌上的纸稿探去:“你要是心情真不好,我们便出去逛逛,吃喝玩乐,你随便挑。” “我没心情不好,就是有些事没想明白。”沈如意倒也不是故作矫情,而是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愁些什么,可偏偏心底确实藏着事。 秦倾难得见她这般,眉头皱了下又很快舒展开,她轻笑道:“既然你没心情不好,那我可要说明我的来意了。” “嗯?”半趴在桌边的人抬眸,“对了,你今日来是有何事?” 秦倾哼哼两声,抬臂将手中的空白稿轻拍在沈如意面前:“催稿!” 沈如意:“……”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现在推说心情不好还来得及吗? “你不是说要趁着热度赶紧写下一本吗,可这么些天了,你好像才写了个开头哎。” 秦倾说话的架势颇有一股恶毒地主压榨长工的味,沈如意闻言,轻咳一声直起身来:“我这不是还在整理思绪嘛。” “那你整理完没有啊?”秦倾转了转眸子,又想起什么,道,“你莫不是不想要稿费了,你不是说要拿更多的稿费请我吃吃喝喝吗?” 稿费二字听在沈如意心里立刻起了某种奇怪的反应。 对啊,她在这里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何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个成年人都会有。不论是什么都比不得真金白银来得实在,赚钱它还是最香的啊。 思及此,沈如意狠狠地揉了一把脸,而后转头:“阿倾,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写文。” 第109章 沈如意一贯是心中有了目标便会心无旁骛地为之努力, 这一次也并不例外。 而且自从那日午膳后,她和慕容珩就不约而同地各自忙碌起来,每日里除了睡前短暂的几眼几乎没有别的碰面, 更不用说有其它方面的交流。 沈如意心里虽觉得有些别扭偶尔会想说些什么,但见着慕容珩眼底难掩疲惫她便又忍了下去, 不想在临睡前生出其它事来。 白日里她得空也问过陈管事, 后者只道近几日沈冲不断地领其门生和慕容玦一派的朝官在向皇帝求情。 说的大抵都是什么皇子经验不足, 下头的人自作主张,玉州一事与慕容玦无关。沈冲甚至还拿出了慕容玦私下捐出赈灾款的账册, 称其博施济众,心怀悲悯。 那账册是如何来的,沈如意不知,但她能保证就算账册是真的,那笔钱也未必真的给到了玉州灾民手中。 可这些她心里清楚, 慕容珩定也是心知肚明。若连他也没办法找到彻底压制慕容玦的法子, 更何况是她? 这么想着,她便更不想同慕容珩聊起这方面的事,除了徒添烦恼似乎并没有什么益处。 这天, 沈如意想着许久未出门便让人传了话邀秦倾一起去街上逛逛,可谁想秦倾却将万廷也一起带来了。 沈如意站在皇子府大门,瞬间感觉自己头上亮起了几道光。 “如意, 走吧!”秦倾大大咧咧的,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万廷今日休沐, 他知道喜华街有家酒楼是特色做螃蟹的,我们去尝尝。” 沈如意抬眼看向马车边站着的万廷,遥遥地颔首致意, 而后收回目光对着秦倾道:“你让我跟着不怕打扰你们?” 秦倾皱着眉奇怪道:“为何会打扰?不会啊。” 沈如意不知该怎么解释“电灯泡”一说,正犹豫间大门外又驶来一辆马车,司平握着把剑坐在车辕的一侧,嘴里不知在和马车夫聊着什么。 大概是马车即将停下,司平也将目光往大门口这边投来,瞧见沈如意的那一瞬面色很明显地变了下,而后转头朝马车厢内说了句话。 沈如意站得远自然是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她知道这马车里坐的人是谁。 “这是三皇子回来了?”秦倾也闻声转过头去。 慕容珩掀起帘子便先往沈如意这边看了眼,下马车后也不顾其他径自朝那头走去,最后在沈如意身前停下。 “三皇子。” 秦倾最先开口,朝着他福身,另一边马车旁的万廷也旋即走上前跟着施了个礼。 慕容珩轻点了下头但目光却一直未从沈如意脸上移开,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是要出府吗?” “啊……嗯。”沈如意抬眸回看向他,也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张脸脑中忽地就闪过一个念头,也来不及多加思考她便直接说了出来,“殿下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话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可还没等她找到说辞面前的人却先一步做出了回应—— “好。” 沈如意一愣,重复道:“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出去逛?” “不是你自己问的我吗?”慕容珩剑眉轻挑。 秦倾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兴奋更多,拉过沈如意的手便道:“你今日怎么犹犹豫豫的?” “你们先上马车吧,我同如意单独一辆。”慕容珩淡淡回了句,而后上前一步揽过沈如意的肩。 秦倾看着他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八卦之光,忙点头:“好,我们是去喜华街,三皇子可别走错了。” “嗯。” 沈如意一脸懵地靠在慕容珩身侧,等秦倾走远后才下意识挣脱:“殿下,那个你要是不想出去逛也没事的。” 慕容珩倒也不勉强,任由她从自己臂弯下逃开,淡淡道:“没有不想,走吧。” 说罢,他就直接朝着马车那头走去,沈如意见此只好跟上前去。 马车里,慕容珩才一坐下便开口:“听秦倾的话,你今日心情不大好?” “没有啊。” 这是沈如意的实话,可当她抬眸触及对面人的眼神时,下意识就觉得有些心虚,无法她只得解释:“万廷休沐,阿倾同他难得一起出门逛逛,我怕自己加入进去会有些尴尬,而且也打扰他们私下相处。” 慕容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也未曾陪你出门逛过,你会不会觉得失望?” “啊?”沈如意被这问题砸得猝不及防,几乎处于本能地反驳:“怎么可能,殿下你日理万机,我很是能理解。再说殿下你也和我一起出过门啊,就比如之前去书坊买书,还有那次什么什么节不也一起逛过吗?” 她这头说了一大串话,那边慕容珩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 “看来我们之间的相处,你记得还是挺清楚的。” 沈如意:“……”这是什么清奇的理解角度? 慕容珩并不给她缓冲的机会,继续问道:“既然你没有心情不好,也没有因为我以前不陪你而怨我,那今日是你先提的让我一起出门,为何后面又犹犹豫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沈如意:“……”这是什么套路,绕了一圈在这里等她呢! “嗯?”慕容珩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很是期待她的回答。 沈如意持着一抹假笑,在气氛即将尬出天际的一瞬间灵光终于一闪:“其实我刚都说了,我这不是觉得殿下近来都忙得很,逛街这种事怎么还能劳烦殿下陪同呢,是吧?” “我这几日并不忙。”慕容珩淡淡回道。 ? 沈如意不信,她可是日日见着他早出晚归,于是她笑了笑:“殿下不必自谦啊,我都看在眼里呢。” 慕容珩仍旧淡定如常,回道:“我确实不忙。” 见他如此执着,沈如意终于忍不住做了个不解的表情:“那殿下这些时日为何都不怎么见得到人?” “父皇让我陪同审理工部的案子,我这几日都在大理寺。” 沈如意一听这话,忙拍了下手:“你看,这不是也在忙吗?殿下还是太谦虚了。” 可谁想,慕容珩立刻接话道:“不过……审理案子着实无聊,我便顺道看了看前段时间你们口中常提起的那话本。” “咳咳咳!”沈如意忙咳嗽打断他的话,头刻意低下去,整个表情险些当面失控。 那日去书坊买的书她不是一直放在屋内吗?也没见被人拿走过啊,慕容珩是怎么看的! “那书确实……” 眼看着这厮又要继续,沈如意又立刻咳嗽起来,拿着帕子捂着嘴,十分“抱歉”地开口:“殿下,突然喉咙有些发痒,要不就先不聊了,不聊了。” 说完,她又十分努力地猛咳了几声,直引得外头流香出声询问。 “皇子妃,您怎么了,可是要去医馆瞧瞧?” 沈如意被帕子遮住的下半张脸已经逐渐绷不住,可无奈还是得回一句:“没事,咳咳,就是突然一下子,缓缓就好。” 慕容珩强压下欲要弯起的唇角,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半垂着头,双眉一会儿蹙起一会儿舒展的沈如意身上,这时候怕是又在暗自腹诽他了。 “那我们下次再谈谈这书吧,我觉得确实值得一读。” 沈如意一顿:“咳咳咳,再说哈哈,咳咳咳。” 马车终于在沈如意无数次的意念冲击下缓缓停住,外头司平掀起帘子:“殿下,皇子妃,喜华街到了。” 沈如意如同逃难一般跳下马车,又恍如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般抓住秦倾的手:“阿倾,现在时辰还早,要不我们先随便逛逛?” 她可不想现在就和慕容珩同席而坐。 秦倾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如往常一般亲昵地顺手挽起沈如意的胳膊,道:“我记得这喜华街上有家铺子,里头的首饰很是精致,要不要去看看?” “首饰?”沈如意忽然想起自己那许久未见新颜的梳妆盒,点点头,“好啊,正好今日你想买什么,我都包了。” 其实秦倾不缺钱,可一听好友包买账还是一脸的喜悦:“如意,你真好!” 沈如意余光瞥了眼侧后方,见慕容珩和万廷离得挺远,便低低地回了句:“赚了稿费,总是要花的嘛。” 秦倾说的首饰铺其实就在喜华街口走进去的第四家铺子,名唤芙蕖坊。 芙蕖坊和银楼朝云阁不同,这里的首饰用现代化来说就是一些小众设计,材料算不得多么昂贵,但工艺却十分亮眼。 沈如意和秦倾也不等后面两个男人,带着各自的丫鬟便先走了进去。 芙蕖坊里头的陈设也与一般的首饰铺有些不同,这里摆在一处的皆是用同种材质制成的饰物。 耳坠、发簪、镯子甚至是团扇,只要是其中包括了同种材质的都会集体摆放。 “二位客官,可有看上些什么?” 一旁掌柜甫一打量沈如意和秦倾的穿着便知其身份不一般,遂立刻迎上前询问。 “你这儿近来可有什么稀罕物?”秦倾以前来过几次,自然也知道里头的一些门道。 真正的好物,大都不会特意摆放出来,唯有那些“资深”的买家才会主动开口问询。 掌柜淡笑了下,立刻朝后头一个小厮喊道:“小冬,过来,快带二位客官去里头瞧瞧。” 小冬是个瘦瘦矮矮的小子,估摸着也才十五六岁的光景,他笑着朝沈如意她们走来:“二位随小的来。” 沈如意点点头,而后朝着后头道:“流香,你先待在这儿,若是殿下他们来了,便告诉他们一声。” 吩咐完以后,她才跟着一道走进芙蕖坊的内间。 第110章 这内间确实有些不同, 里头压根就没什么人,说是铺子倒不如说是藏室。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所有饰品独一无二,天下只一份。 “如意, 你来看这耳环。” 秦倾朝后头招了下手,沈如意循声走过去:“怎么了?” 她这话才说完, 目光便被秦倾手上拿着的一对耳环给吸引住了。这对耳环以金丝做托, 上头嵌着宝石制成的桃花瓣, 形态极为逼真。 “姑娘好眼光。”小冬笑意盈盈地上前,十分热切地开口介绍, “这是这月新出的款式,名□□风笑。对了,这上头粉色宝石一直来都有结良缘的寓意,最是适合姑娘这般的人佩戴了。” “春风笑。”秦倾低低重复了句,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沈如意, “你觉得如何?” 沈如意轻轻接过, 近距离地放到眼前观赏一圈,点点头:“小巧却又不失精致,俏皮又带着点温柔, 我觉得不错。” 她说着也不纠结,直接吩咐小冬拿上:“这一对耳饰替我们装起来吧。” 小冬一笑赶紧应声:“哎,好嘞。” 秦倾故作矜持道:“破费了破费了。” 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沈如意后瞥了她一眼, 嘴角轻勾:“你要是真心疼那我不买了?” 这当然是个玩笑话,秦倾偷笑一声赶紧追上去:“我才不心疼!你可知为何?” “这不是你的钱自是不心疼。”沈如意挑眉,随手拿起架子上一只指环。 “确实不是我的钱, 但若是你的钱我也是要心疼纠结下的。”秦倾顺手拿起另一只指环,“毕竟那可是一个字一个字辛苦写出来的。” 说着,她还轻哼了下。沈如意闻言好奇地看向她:“那你又说不心疼, 今次可都是我付账。” 秦倾不以为然,朝后看了眼又转回来,低声道:“今日有三皇子在,这账自然是他付,哪能轮得到你。” “……”沈如意轻咳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视线一转落在手头的指环上,忙道,“这指环倒是挺漂亮的,你同万廷可有买过?” 指环在大临素有男女定情之物的寓意,甚至富贵人家常常会以指环用作定亲之礼。 秦倾被她这话带着也认真看起来,半晌后道:“说起来,我好像真的很少送东西给他。” “那今日可以顺道看看。”沈如意示意手头的指环。 这指环看着素雅却又不缺雅致,整个以玉为依托,在外环以银丝缠绕成藤蔓形状。细看的话,还能瞧见银丝上类似藤蔓茎叶的脉络。 她越看越觉得贴合秦倾和万廷两人,一个文质彬彬性情如玉,一个热情张扬如藤蔓。 “就这个……” “伙计,这对指环麻烦替我包起来。”一道略显造作,似乎是刻意掐着嗓的女声突然从后头传来。 沈如意一开始被打断话头并没有在意,然而当她正要继续说的时候,一只圆润富态的手伸过来直接从她手里将指环给夺了过去。 嗯? 光天化日还流行直接上手抢了? 沈如意转过头去,看见来人时着实有些意外。 面前站着的二人并不算陌生,她们一个是原主的继母,另一个则是原主的“妹妹”。 “哎呀,竟然是如意,可真是太巧了!”柳烟一副惊讶夸张的神情,可那双眼睛却并不善于掩饰,明晃晃的得意自然意味着她早就认出了沈如意。 沈之玉站在她母亲身侧,模样倒是同之前没什么变化,弱柳扶风楚楚动人。抬眼看过来时,她还十分恭敬地施了个礼。 “姐姐。” 这两个人都同沈如意打了招呼,按理说她自是应该回个声,可她偏不。目光淡淡地投过去,又缓缓收回来。 “小冬,”她记住了小厮的名儿听着就更亲切了些,“替我把这对指环清洗一下,然后包起来。” 小冬愣了下,反应迅速地“哎”了声而后转头看向柳烟,不好意思道:“这位夫人,您手头这枚指环是这两位姑娘先看上的,要不您再看看其它?” 柳烟哪想到沈如意竟然这般无视她,本来就生出股气,现在听到这话更是心中恼怒。她冷哼一声,对着后头跟着一道进来的另一个小厮道: “这伙计是新来的?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谁?” 后头的高个小厮登时朝前一步走来,对着小冬轻斥:“你可知这是谁!这可是丞相夫人,内间里的宝贝当然要先给老主顾了!” 听到这话沈如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倾的气就先翻涌上来:“丞相夫人怎么了,来你们芙蕖坊买东西难道还要看身份?” 小冬一听这话急了,忙摆手:“不不是……” “说什么不是!”柳烟边上那高个小厮迅速打断小冬的话,一脸谄媚地看着柳烟,“夫人,小的这就替您包起来。” 说着,高个小厮作势就要朝秦倾这边走来。这另一枚指环还在秦倾的手里。 沈如意一开始不愿说话,无非是不想给这种人眼神,但如今这人偏往她脸上踩,那她可不能就此罢休了。 “慢着。”她开口喊住高个小厮,目光却投向柳烟,“丞相……夫人,不对,应该是继夫人吧?” 柳烟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道:“如意,你何时变得如此目无尊长了?” “一个勾引我父亲害我母亲早逝,又气走我祖母的人,我为何要放在眼里?” 这些事一件件都被沈冲刻意隐瞒着,这么些年旁人都不知晓,但如今她沈如意早就走了和原主不同的路,她不受沈家控制,自是无需为他们考虑。 想到这儿,她又忽地朝那高个小厮看去,轻笑道:“你刚刚说这内间里的首饰也不是谁都能买的,对吗?” 沈如意问出这话却也并不是要他一定作答,唇角轻勾继续道:“那你说一个丞相继室,一个丞相嫡长女,谁的身份更高些?” 高个小厮面上僵住,半晌才回头看向柳烟,然而后者面色也并不算太好。 “姐姐。” 就在一众沉默中,一道轻轻柔柔的少女声响起。 沈之玉面上带着些许的为难,低声道:“姐姐何故如此咄咄逼人,其实这对指环娘亲也不是故意要与姐姐争的,娘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 争? 沈如意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笑声有些突然,沈之玉当即面色一白。 “姐姐,你,你这般笑是为何?” 一旁秦倾实是受不了这样故作的委屈,直接开口:“如意想笑就笑,哪里有为什么?你们母女俩还要在这里演多久,目的是什么,直说吧。” 沈之玉听完这番直白的话双眼直接一红。 眼看着面前这人就要挂泪,秦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沈如意见状忙拉住秦倾的手,示意她自己来陪她们玩。 “既然你问我为何要这般笑,那我就勉为其难屈尊告诉你。” 她顿了顿淡笑道:“我笑是因为你说了个笑话,你说这位丞相继夫人并不是有意与我们争这枚指环。争这个字你确定可以用在我们之中?你们刚刚的行为难道不是抢吗?” 柳烟狠狠地瞪了眼沈如意:“你何时学会了这般刻薄之言,若是被你父亲知晓,他怕是……” “怕是什么?”沈如意眸光一冷,“如今我先是三皇子妃,最后才是丞相之女,若是想动我,问过我夫君了吗?” 话音刚落,内间那道隔门同时被人从外头推开。 慕容珩和万廷出现在众人面前,跟在后头的流香一脸八卦兴奋地看着自家主子。 沈如意:“……” 就叫过两次“夫君”,偏偏都被这个当事人听见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为作者手动打码。 第111章 内间里早已没有旁人, 慕容珩目光轻扫一圈后落在沈如意身上,缓步朝她走来,周身散着一股冷漠疏离的气息。 柳烟侧身看去, 下意识往后一退让出道,一旁沈之玉毫无防备也被带着退了一步。 “都买了什么?”慕容珩神色定定地看着面前还有些发呆的某人, 薄唇轻启。 沈如意眨了下眼睛, 轻咳一声道:“才选了一对耳饰, 现在正准备挑一对指环。” 慕容珩轻挑了下眉:“那便继续选吧,为何愣在这儿?” 沈如意转眸看向沈之玉二人, 正准备开口时后者却先一步走上前。 “之玉见过三殿下。” 听见后头的声音,慕容珩先是抬眸看了眼沈如意,而后像是才发觉周围还有人一般地侧过身,没有半丝情绪地开口:“你,谁?” 柳烟被慕容珩挡住, 沈如意瞧不见她的表情, 可沈之玉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却完完全全地落进她的眼里。 双颊忽地飞红,衬着她的小脸更为惨白,唇瓣紧抿着似乎十分羞恼。 “三殿下这是贵人多忘事吗?”柳烟到底是多长了些年岁的, 这种尴尬的情况还能淡定地站出来,“玉儿可是如意的妹妹,您是她姐夫啊。” 说着, 她又点了点沈之玉,笑道:“我们家玉儿脸皮就是太薄,这在外头直接喊姐夫便是了, 还叫什么三殿下呀。” 闻言,慕容珩轻轻瞥了她们二人一眼,随后目光一转落在柳烟手头的指环上:“这指环倒是挺好看的。” “是啊, 这指环同我们玉儿配得很。”柳烟未觉有异,一副认同的姿态。 秦倾听到这话,毫不遮掩地冷哼一声:“可不是什么玉她都配得起。” “秦姑娘,你这话是何意!”沈之玉眉头一蹙,像是难堪之下忍无可忍才开的口。 “什么意思?”秦倾走上前,将自己手里的指环举起,“这指环明明是我和如意先看上的,你们偏要用身份来压说这是你们的。” 慕容珩听到此处,眸光一动,但并未立刻出声。 “好,若是真要看身份,三皇子总应该比你们够格吧?结果你们竟然还自夸起来了,这是哪儿长的脸皮,如此厚!” 说罢,秦倾将指环收回掌中,十分舒畅地吐出一口气。万廷在她身侧无奈地笑了笑,却也并未阻拦。 柳烟自老太太离家后还没听过这么重的话,脸色倏地一变。沈之玉见状赶紧拉着她低声安抚了句,而后抬头看来,对象却并不是秦倾,而是沈如意: “姐姐,我刚刚同你说过,娘亲做这一切皆是因为我,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如此刺激她?” 沈如意刚刚也算是看戏看够了,眉头一挑,学着慕容珩的语气淡淡道:“她做这一切是为了谁与我何干,你将指环还来,我半句话都不会再多说。” “姐姐,你要这对指环又有何用?”沈之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管我有何用。”沈如意只觉莫名其妙。 “这对指环我早前便有听说过,它叫许白首。”沈之玉忽然放慢语速,神情也变得有些飘忽,不知该说是在回忆还是憧憬,“许白首,意思是你期许白首而对方许诺白首。” 沈如意咂摸出了些味,也不打断,只想看看她这段话到底想表达什么。 “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同……殿下是两情相悦,如今我与他之间也不再有旁人,这对指环对于我们来说最合适不过。” 沈之玉说得起劲,声情并茂。而听到现在的沈如意也终于悟出了这位盛世白莲今日的真正目的—— 炫耀,没错,正是炫耀。 沈之玉和柳烟应该也是偶然碰见的她们,见她手里拿着指环还一副满意的模样,下意识便以为是她想买下这对指环。 而她沈如意同慕容珩的婚事,旁人不清楚,沈家人却最明白。在他们看来她同慕容珩是不可能有感情的,这对有着美好寓意的指环自然是不适合她。 想清楚这一点,沈如意不怒反笑,看着沈之玉的眸中又不免生出一丝冷光:“做人最不该有的一个习惯,你知道是什么吗?” 话题转得有些快,还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中的沈之玉目光茫然地摇摇头。 “最不该有的习惯,”沈如意一顿,勾唇道,“那便是臆想。” “臆想自己多么情深,臆想别人待自己多么情深,还有……”她走上前半步同慕容珩并肩,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沈之玉,“臆想别人感情不和。” 她说出这番话,直白明朗,怕是在场的除了那两个小厮都能够听懂。自然沈之玉自己也已经听懂。 “姐姐,你这话是……” 沈如意压根不想听她再多废话,直接打断:“我买这对指环要送的人,他们不仅两情相悦,甚至还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一处接受大家祝福。” “他们不会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局外人,尤其是用某些下作的手段。”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沈如意对着沈之玉意味深长地一笑。 后者先是一愣,而后面上瞬间失了血色。头先所有情绪或许都带着点伪装,但现下怕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玉儿?!”柳烟赶紧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见她面色素白立刻转头看向沈如意,而右手也十分从心地猛抬起。 “啪……喀嚓。” 巴掌并没有顺利落下,柳烟额头冒着冷汗缓缓看向自己被扣住后迅速折断的右手腕。 沈如意有些怔愣地看着慕容珩,心道,这是什么反应速度还有……力道,刚刚那骨折的声音听着就疼。 “流香,”慕容珩突然开口,“去外头将掌柜的叫进来。” 流香猛点头,就好像是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任务般喊道:“奴婢这就去!” “叫掌柜做什么?”沈如意也有些不解,对着身侧的人低声问道。 “指环出自芙蕖坊,那便让掌柜来说说这指环该卖给谁。” 慕容珩冷冷说着,手忽地一松。 “啊啊啊!” 柳烟惨叫声迅速响彻内间,沈之玉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握住那只断了的右手,可她才轻轻碰了下,她那个娘就又一次尖叫起来。 掌柜正是在这惨叫声中走进内间,他目光诧异看了两圈,道:“这,这是怎么了?小冬,王才,怎么回事!” 王才就是那个高个小厮,他是看清楚了形势,现下也不敢出声。小冬见此,便大大方方地将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掌柜边听边擦着汗,一会儿看看沈如意,一会儿望望慕容珩。 这都是什么主啊! 小冬一长串说完,最后问道:“掌柜的,这对指环应该卖给谁?” 掌柜猛地抬手在小冬头上轻敲一记:“废话,这对指环是这边二位姑娘先相中的,当然是卖给她们!” 说罢,他又立刻踢了脚王才:“谁教的你看身份待客,滚,快滚!” 王才疼得直咧嘴,十分狼狈地跑了出去。 掌柜的见此暗自吐出一口气,赔着笑脸看向慕容珩:“爷,真是不好意思,是店里的伙计不懂事儿。您看你还要什么,小的立刻去找!” 慕容珩不语,转眸看着沈如意才道:“还有什么想看的?” 突然觉得自己也变成“大爷”的沈如意还有些不太适应,她轻咳一声说道:“也没什么想看的了,把这对指环拿去清理一下便好。” 慕容珩点点头,神色淡淡地看向掌柜。后者一个激灵赶紧应声:“这简单!小冬,快,快将许白首拿去清理一下。” 小冬“哎”了一声,而后朝着柳烟走去,小心翼翼道:“这这位夫人……” “滚!”柳烟疼得不能自已,下意识便朝他骂去,可下一瞬她一抬眸立刻就被慕容珩冷若冰霜的目光吓得噤声。 沈之玉面色难堪地把柳烟手里的指环递到小冬手上,松手的那刻眼眶迅速泛红。 掌柜见状,松了口气道:“几位爷,姑娘,不如去二楼雅间等吧,茶水我立刻让人备上。” 沈如意点点头,转身看向秦倾:“如何?” “也好,废话这么久是得润润嗓。”少女哼声回道。 一旁的万廷听到这话,立刻轻咳了两声。 沈如意失笑摇头,最后才抬眸:“去吗?” 慕容珩淡淡嗯了声,率先提步往前,走过柳烟母女身边时突然开口:“对了,若真想嫁进皇家,还是应该多学点礼数与规矩。姐夫二字,逾矩了。” 沈之玉揪着裙侧的手,青筋尽显。 沈如意垂着的眸自然没错过这一幕,彻底走过的那一瞬间她默默收回了目光。 从内间出来,她和秦倾并没有真的去二楼雅间喝茶,她们二人又各自挑选了一些饰物,最后付账时慕容珩果真如秦倾所料一并付了。 沈如意见此也不扭捏,既然他自己愿意出钱,那她倒也不必阻止,是吧? 四人从芙蕖坊离开便直接去了酒楼用午膳,这一顿饭也同样是慕容珩付的账。 回府的马车里,沈如意看着自己座位旁的大包小盒,好像没一件是慕容珩的,可每一件却又都是他出的钱。 “那个,我送你一个礼物吧。”纠结半天,沈如意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1 16:25:38~2020-09-13 21: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泛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慕容珩上了车后就闭目养神, 听见这话遂缓缓睁眼:“什么?” 沈如意以为他没听懂,也不多言,直接开始一包一盒地翻找起来。耳环不行, 簪花不行,步摇不行…… 她拆开最后一个金丝绣布袋, 抽绳一扯, 里头是一条紫檀珠手串。 其实这已经算是所有饰品中较为中性的一件, 可偏偏她在买下这条手串时相中的就是上头那两颗南珠。 这两颗南珠玉润圆滑,在日光映射下会呈现出明显的粉色, 十分少女。 沈如意手持着这条手串,犹豫片刻一闭眼一咬牙递了出去:“这送你了。” 慕容珩见她翻了半天,最后还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眉头一挑:“舍得?” “当然……舍得。”沈如意下意识摸了摸上头的南珠,又道, “这虽是女款手串, 但除了这两颗南珠也看不出什么,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让人将它们换下来。” 慕容珩伸手接过手串,拇指也在那南珠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唇角一勾:“这两颗珠子我也挺喜欢的, 不用换下。” 说罢,他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手串佩戴上。沈如意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两颗南珠, 最终又是一闭眼一咬牙转过头去。 “明后天我要出去一趟。” 沉默间,慕容珩突然出声。沈如意一愣转过头去,问道:“出去?” “离开帝京。”慕容珩复又解释, “这两日若有人到府上来找我,你只说我染了风寒不便见人。” 听到这话,沈如意才察觉到此事并不一般, 她微拧着眉问道:“会有谁来找?” 慕容珩抬眸看着她,只默默吐出几个字:“心里有鬼的人。” …… 翌日,天还未亮时,慕容珩已然清醒着从塌上起身。许是担心吵醒沈如意,他的动作都被刻意放轻放缓。 然而床里侧的人还是睁开了眼:“只有司平陪你一起去吗?” 慕容珩穿衣的动作一顿,回头轻声道:“吵醒你了?” “还好……”沈如意说得模糊,其实是她自己没怎么睡去,才会一点声响便被惊醒。 慕容珩说是要离开帝京两天,可却一直没同她说具体是要去哪儿,她本想多问几句,但犹豫半天也不知该以什么名义开口。这件事便一直放在心里,扰的她一整夜没睡好。 慕容珩听出她这话里的别扭,眉头微微一蹙走回到床榻边:“司平不会同我一起走,他留在府里,若是有人来找我,你可以让他出去拦人。” 司平是慕容珩的心腹,心腹还在府上,那慕容珩也很大可能还在府中。沈如意明白其中之意,轻嗯一声软软地回了句:“知道了。” 慕容珩垂眸看着她半晌,替她将帷帐拉好挡住灯光,低声道:“明晚我就会回来。” 寥寥几个字却带着莫名承诺的意味,沈如意心下觉得奇怪正要抬眸看去时,慕容珩却已经转身往外走去。 此后一直到天明,她都没怎么再睡去,一直到流香进门她索性直接起床。 简单用过早膳后,沈如意便去了隔壁书房写新文,这一篇文前期的虐心程度更深一级,她写的时候情绪起伏也更为频繁。 “叩叩。” 然而,每当她写得无比顺畅之时,诸如此类的敲门声总是不期而至。 沈如意撑着额头深吸口气,道:“谁?” 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流香轻手轻脚地走进,抬头回道:“皇子妃,是奴婢。” 沈如意其实也不算太意外,点点头:“有何事?” “丞相来了。”流香面色不太好地开口。 …… 前厅里,沈冲一脸严肃地端坐在椅上,一旁的茶盏冷了又热,热了又冷,里头的茶水也不知添了多少次。 “你们传消息的真传到了?”沈冲话里已然没了多少耐心,他侧眸看向边上的丫鬟,“这都多久了,殿下和皇子妃,一个人都没瞧见!” 丫鬟赶忙回道:“丞相莫急,奴婢已经让人去催了。” “你不如直接说殿下和皇子妃的院在哪儿,我自己找过去!”说着,沈冲作势就要起身。 “丞相,万万不可啊!”丫鬟吓得赶紧跪下,“殿下有令,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可以进内院的。” 正在此时,前厅外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父亲怎么想到来三皇子府了?”沈如意早早就瞧见了里头的动静,见着丫鬟下跪便立刻出声引起里边人的注意。 果然,沈冲听见声就转过身来,难得在她面前直接表露不悦的情绪,轻哼一声道:“现下我这个做父亲的都难见自己女儿一面,你这皇子妃的派头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沈如意走进前厅,听到这话不浅不淡地笑了笑,开口的第一句却并不是回沈冲的话,而是对着那丫鬟:“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丫鬟愣了愣,赶紧从地上起来:“奴婢遵命!” 本就不悦的沈冲见此更是面色铁青,正待开口,那头沈如意就又先一步道:“父亲也别站着了,坐下吧。” “怎么就你一个人,三皇子呢?”大概是气极了也就不再那么冲动,沈冲反倒终于能平和地说出一句话。 不过这话可问得真是巧。 沈如意神色平静地回道:“殿下昨日染了风寒,我让他好好在房里歇息。父亲今日来是找我还是找殿下,若是找殿下怕还是改日再来为好。” 她不着痕迹地先将选择题抛过去,对面若是说找慕容珩,那她就无需废话,直接应付赶人就行。 不过,沈冲却是在沉默一瞬后立刻说道:“我今日来自然是找你的。” “找我?”沈如意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父亲竟还有事来找我,真是令人意外。” 沈冲脸色不善,冷哼一声:“意外?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干的好事?!” 沈如意轻挑起一侧眉头,慢条斯理道:“不是有句话叫贵人多忘事吗,父亲您多多担待一下。” “你!”沈冲怎么也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这女儿还真大变了样,于是也不再废话直接道,“你昨日在芙蕖坊为何要欺负妹妹,甚至顶撞母亲?” 呵,原来是打着这个名头来的。 沈如意眉眼一垂,唇角轻勾着笑了笑,而后才抬眸回道:“父亲怕是记错了,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离世了,而我也没有妹妹,只有一个……” “姐姐”二字她没有说出声,可光光这两个字的口型便足以让沈冲一惊。 “咳,你,你在胡说什么?”沈冲转头看了两眼周围,确定没有闲杂人后才勉强正了神色,“你不要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昨天说的那些伤人的话,玉儿都告诉我了。” 沈如意也不想多和他废话,直接道:“我昨日在芙蕖坊说了很多,不知道沈之玉同你说的是哪些,不过不管我说过什么,我都不后悔。” “现下三皇子不在,可没人能维护你。”沈冲迅速瞥了眼前厅外的空地,转而便一副严父的腔调,“之前好多次我都是看在三皇子的面上不说你,但你身为我沈家的女儿可有一点自觉,可曾为我们沈家考虑过一次?” 沈如意没有错过他那暗藏着审视与怀疑的目光,她轻轻一笑:“父亲,我既然嫁给了三皇子,那自然应该事事以他为先。况且沈家是为陛下效力,而殿下又是陛下的儿子,我不管为谁考虑,应该都没有损害沈家利益才是。” 沈冲一滞,一时没能接上话。可沈如意却没有就此罢休,她继续说道:“父亲刚说往日都是看殿下的面子,那您就不应该上府里来教训我,不然若是殿下没有伤风同我一起来前厅,那父亲这次不是白来了吗?” 沈冲被她这话堵得哑口无言,正在此时司平从外头走了进来,拱手道: “皇子妃,殿下差属下来问问,您何时回房?” 沈如意点点头,而后和沈冲对视一眼开口:“父亲您也瞧见了,殿下生病离不了人,我就不便多留了,您若是喜欢府里的茶那就再多喝几杯再走也无妨。” 说罢,她也不管沈冲的脸纠结到了什么程度,直接起身跟着司平一道离开前厅。 回主院的路上,流香一脸不解:“皇子妃,殿下明明不在府里,你为何要让司平出来说这么一段话啊?” 沈如意笑而不语,一旁司平倒是乐得开口:“你这丫头在皇子妃身边怎的还没开窍?那丞相看似是为了昨天那事来找皇子妃算账,可实际上还不是要探探殿下的行踪。” 流香气恼,抬脚就往司平的小腿而去:“你这是在说我笨?!”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司平笑着往边上退去。 沈如意这才发觉这两人不知何时也已经如此熟悉,互相打闹也没有半分尴尬。只是与他们二人笑闹不同,她心底却还不免多想些。 今日是沈冲,那明日是否还会有人来? 她看着一旁仗着会武功飞来飞去同流香打闹的司平,终是没忍住出声:“司平,这几日朝中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殿下真是秘密出的帝京,为何还会有人来探他去向?” 既然有人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双方存在一个矛盾的目标,沈冲他们在极力阻止慕容珩离开帝京。 可若真是这般,那慕容珩此番出门怕是存在许多潜藏的危机。 司平一脸的犹豫,只道:“皇子妃莫怪,此事是殿下明确说过要暂时瞒着您的,等殿下回来他一定会细细说一遍的。” 暂时瞒着?也就是说并不是不能让她知道? 司平的话虽没有解沈如意的惑,但也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第113章 自那日上午沈冲到府里明着算账实则暗探慕容珩的动向后, 又有两个自称刑部的人前来求见。不过后头这两位倒是容易打发,由司平出去随便扯两句他们也就离开了。 沈如意绝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书房写书,怕司平见着了生疑, 她便故意在他面前吩咐流香,让人不要打扰她看书静心。 如此两天一夜就这么安然度过, 然而慕容珩却并没有在次日夜里按时归来。 “皇子妃, 您先歇息吧, 属下一个人等着便好。”司平其实也有些担心,但因着还有沈如意在, 他不敢太过于真实泄露自己的情绪。 沈如意坐在桌边眉头轻拧着并没有应声,半晌后才抬眸看向司平:“殿下离开之前可还对你说过什么?” 司平摇摇头:“殿下只说了要属下好好守在府中,不管是何人来找都一并打发走。” “他说过今夜会回来,可现在都已经过了亥时。”沈如意看着大开的门,外面早已漆黑一片。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 许是……”司平看了眼桌边的人, 斟酌言辞后开口,“许是中途想起什么耽搁了而已。” 沈如意听着并未回话,思绪却有些飘远。若是那晚慕容珩没有说过他会何时回来, 那她倒也不会刻意等着,可既然说过,按着慕容珩的性子定不可能是随口之言。 房中正静默着,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皆抬头看去,却见来人竟是陈管事。 “可是殿下回来了?”流香出声问道。 沈如意没有立即开口, 但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陈管事,目光之中带着点紧张。 “没,”陈管事面上一愣忙回道, “殿下还没有消息。” 司平闻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他手里端着的盘子上:“这是什么?” 陈管事看了司平一眼,而后转向沈如意,一边朝着桌边走来,一边叹道:“殿下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皇子妃等了这么久不如先吃点东西。这是老奴吩咐厨房蒸的鸡蛋羹,皇子妃尝尝吧。” 沈如意扬了扬唇,难得还在这时开个玩笑:“这大晚上吃东西,陈管事你这可是想让我发胖啊。” “皇子妃说得太严重了。” 陈管事笑着将盖子揭开,一股淡淡的鲜香味登时散开。沈如意本来确实没什么饥饿感,可一闻到这香味腹中还真觉得有些空。 她索性抬头问道:“还有多的吗?” “皇子妃是觉得不够吗?放心,厨房里还有。”陈管事说着就要找人再去端一碗来。 沈如意忙抬手拦住:“不是我,既然大家都在等,不如每人一碗都填填肚子,免得后半夜熬不住。” 陈管事一愣,复又欣慰地笑道:“是老奴考虑不周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沈如意摇头淡笑了下,接过勺子在面前碗里舀了一口,金黄的蛋羹加点葱花,简单却又鲜美。 然而还没等她吃完一半,她就忽然觉得困意袭来,眼皮子一下一下地往下合…… “皇子妃?!” 流香本站在一旁候着,哪想桌边正在吃宵夜的沈如意竟突然歪了头趴在桌面,她一时情急直接开始晃动沈如意:“皇子妃?皇子妃?” 陈管事赶紧走上前制止住流香的动作,道:“皇子妃没事。” 司平似乎察觉出什么,开口问道:“陈管事,你在鸡蛋羹里放了什么?” “是安神助眠的药,我已问过大夫不会伤及身子的。” 流香有些气恼,不解道:“为何要给皇子妃下这种药啊?” “陈管事是不想让皇子妃这样干等着,除了焦心没有别的作用。”司平见得多,一下便明白了陈管事的用意。 身为皇子府里的老人,也身为这府里的年长者,陈管事平日里考虑得总会比旁人细一些。他对着司平点点头,而后又转向流香:“先将皇子妃扶到床上,让她休息吧。” “……是。”流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赶紧同文心一起将沈如意扶起。 身后司平和陈管事默默从房中退了出去。 沈如意本就是个好睡的,这下服了安眠养神的药,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午时。而当她醒来时,慕容珩仍旧未回。 饶是司平这样跟着慕容珩久了的这下也有些等不住,可偏偏他是得过命令不能出府,最后他只能自己找了府里几个武功好些的护卫派出去盯着城门口。 “听说今日陛下在早朝时解了二皇子的禁足令。”司平刚同展冰汇合过,得了不少朝中的消息。 沈如意坐在榻上,听见这话抬眸看过去:“怎么突然解了?” 司平脸上有些气愤,说话时也带着点不满:“听说……二皇子这段时间在府里为陛下抄写了一整卷的《万寿经》,前两日突然在祠堂晕过去,太医去了说是操劳过度。” “这件事传进陛下耳中,丞相他们就趁机又开始替二皇子说话。本来玉州的事也没找到和二皇子有关的确切证据,陛下便顺势松了口。” “顺势?”沈如意冷哼一声。 慕容连堂谈不上偏爱慕容玦,无非是更不喜慕容珩这个三子而已。他所谓的顺势,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些。 “司平,若是今夜子时过后殿下还未回来,你便出城去找他。”沈如意自觉不该这么没有任何应对地等下去,“你们都瞒着殿下的去向,现在只有你可以去寻他。” 司平沉默片刻,最后点点头沉声回道:“是,属下遵命。” 是夜,主院房内灯光通明。 黄花梨长榻上,沈如意虚靠在扶手边半阖着眼,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问流香一句“什么时辰”。一次又一次,如今已近子时。 “叩叩。” 房门轻响,被人从外头推开,是司平。 “皇子妃,时间差不多了,属下准备一下即可出发。” 沈如意抬头看过去,轻嗯一声:“万事谨慎些,不要打草惊……” “殿下回来了!” 她这边话说到一半,外头文心又惊又喜的声音却先一步传进来。 沈如意和司平对视一眼,倏地从榻上起身朝外跑去。 现下夜色极深,院内亦是一团漆黑,唯有房门打开后那一点点的光透出来,却正好洒在一身玄衣的夜归人身上。 沈如意站在门边,身子挡住了一大半的光线,让她一时之间看不清几步之外慕容珩的神色。 “殿下,是不是那边出了意外?” 司平冲在最前头,正当他一脸忧色地看向慕容珩时,却发现自家殿下的目光压根没在自己的身上。他一愣,顺着慕容珩的视线回过头去…… 好吧,是他多余了。 司平轻咳一声准备先撤离这个不知属性的重逢现场,可谁想目光一转却瞧见他家殿下身后不远处一个差不多半人高的箱子? 不,准确说是一个被黑布遮住的笼子。 “殿下,这是什么?” 司平一边说着,手直接朝着黑布伸去,一扯,大惊:“这不是那只银雪狼犬吗?” 沈如意正和慕容珩默默对视着,听到这几个字立刻转了目光—— “阿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二更 第114章 阿雪早就不是当初的小不点, 不知是不是李享给它的伙食太好,不过数月不见它整个身子都壮了一圈,个子也已经到了沈如意大腿的高度。若不是瞧着它一身未变雪白旺盛的毛发, 怕是怎么也不会将其和当初那受伤弱小的小狼犬想到一处。 “哐哐哐。” 还没等沈如意走近细看,笼子里的银雪狼犬突然开始冲撞起来, 边上的司平吓了一跳忙后一步。 “怎么突然这么凶了?” 慕容珩丢过去一把钥匙, 语气淡淡:“开锁。” 司平咽了下口水, 看着笼子里低吼冲撞着的阿雪犹豫了下:“殿下,真的要开啊?” “我来吧。” 沈如意虽然有些不习惯阿雪现下的模样, 但即使耳边听着激烈可怖的冲撞声她心里也没有涌现太多害怕的情绪。 对上那一双乌黑如墨的眸,她默默伸手接过钥匙,而后矮下.身半蹲在笼子前。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心灵相通,在她将钥匙插.入锁眼的那一刻,笼子里的银雪狼犬忽地就安静下来。 “咔嚓”一声, 笼锁打开。 沈如意嘴角一勾伸手就要将铁门拉开, 然而眼前的银雪狼犬却再一次低吼起来,整个身子往前一扑。 “皇子妃!”流香大喊出声。 只见一团雪白整个扑在沈如意身上,她本就半蹲着重心不稳, 现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雪?”沈如意单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试图将身上的银雪狼犬抱起,然而…… 她没能抱动。 阿雪丝毫没意识自己给沈如意带来多么的“压力”, 圆滚滚的脑袋直往她脸上凑,逼得她只好仰起脖子。 眼见着阿雪的脑袋就要往沈如意脖子上凑去,站在一旁沉默的慕容珩终于沉声开口:“阿雪, 下来。” 沈如意抬眸看着一动不动的某人,心道,你这么轻飘飘一句它就能听吗?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然而她这边还没腹诽完, 身上就突地一轻。 沈如意看着垂着脑袋在一边抖毛的银雪狼犬:“……” 阿雪什么时候这么听慕容珩的话了?酸了。 慕容珩单手将地上发愣的人拉起,轻声道:“没事吧?” “没事。”沈如意随性地拍了拍屁股,忽然动作一顿这才想起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轻咳一声收回手,抬眸道,“你怎么把阿雪带回来了,你去了云岚围场?” 慕容珩轻嗯一声:“先进屋。” 两个人回到房中,司平和流香都被留在外头。 “为什么我们被留下,那头银雪狼犬却进去了?”司平语气发酸。 流香靠着边上的柱子,十分理解道:“咱们进去做什么,让殿下和皇子妃好好待一会儿。” 司平:“……你好有觉悟。” “那是。”流香抬着下巴轻哼一声,突然一顿,“殿下才回来一定是要沐浴的,我去让人备热水。” 另一边,屋内。 沈如意将阿雪带着上了坐榻,本想着让它好好在一边坐一会儿谁想它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地直接趴在她的腿上。 “你去云岚围场为什么不同我说啊?” 按理说,这也不是一件需要特意瞒着她的事。 慕容珩看着她同阿雪打闹,淡淡开口:“若是说了,今日你还会这么惊喜吗?” 惊喜? 沈如意一顿,这才发觉自己的嘴角和脸颊都有些酸,好像是笑得太久了。她轻咳一声,抬手揉了揉侧脸:“就算你说去围场,我也未必会想到你能将阿雪带回来啊。” “对了,你把阿雪带回来,没关系吧?”她可没忘记慕容连堂当初对它的觊觎。 慕容珩自然也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虽说父皇恐怕已经忘了此事,但若是你实在不放心就暂时先不要带它出府。” “也好。”沈如意揉了揉阿雪粗了好几圈的脖子,“反正家里大得很,足够你玩了。” 她的话里自然而然地带着点宠溺,慕容珩垂眸看着她这般,嘴角也不免勾起。 “你是如何想起来要将阿雪带回来的啊?”沈如意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大喇喇趴在她身上的这头狼犬是阿雪。 本以为像慕容珩这般性格的人,一定会回说什么顺路顺便之类的套话,可谁想坐榻另一头的人却忽然认真开口道:“这是你的生辰礼。” “嗯?”沈如意猛地一抬头,“你,你说什么?” 等等,今日是十八啊。 这府里唯一有可能记得她生辰的人——流香,却也是半路成为她丫鬟的,估计也并不知道具体的日子。 更遑论她这么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她刚刚差点就要回一句“我生日在四月”。 “你还记得我生辰呢,哈哈哈真是太感谢了。”沈如意尴尬地挥了下手,“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自己生辰了。” “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等以后得空你若是想办生辰宴便补办一个。”慕容珩语气淡淡的,似乎这话由他说出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沈如意却并不这么认为,如果说她刚刚是尴尬成分居多,现在却是心有不解。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你别告诉我,你这次神神秘秘地出去就是为了替我把这个生辰礼带回?” 慕容珩抬眸,吐出两个字:“不是。” 沈如意忙松了口气,果然是她想多了。 “一半的原因而已。”那头又突然来了个补充。 “咳咳咳。”沈如意被他这“大喘气”弄得心绪都有些不稳,“那你没能按时会来总不会是因为阿雪吧。” 慕容珩看着她,沉默了下。 “不会吧?”沈如意心头忽然有些慌乱。 “不算是。”那头又双叒叕来了个补充。 “……”感觉被恶意消费感情的沈如意嘴角一撇。 罢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她一个堂堂三皇子妃还是应该宽容一些,于是她一改话题直接问道:“那你这次出去到底所谓何事?” 慕容珩这次果然没有再继续隐瞒,很快回道:“去找当初慕容玦留下的证据。” 证据? “黑熊事件的证据?”沈如意说着又立刻想起这两□□中的情况,忙道,“对了,你可知道慕容玦禁足令解除的事?” “嗯。”慕容珩从坐榻上起身朝着里间走去。 “正是因为会有这一天,所以我才必须要将当初黑熊事件中被遗忘的证据找出来。” 沈如意会意,既然玉州的事还不能彻底将慕容玦压住,那他们必须要赶紧再添一把火让慕容玦无处可逃。 她头一次觉得慕容珩对事情的预判如此准确,正准备夸上一句以此报答生辰礼,可谁知她一抬眼便瞧见了慕容珩左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还有一更,但会迟点。 第115章 慕容珩似乎并没有想让沈如意知道自己的伤势, 奈何包扎过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被拉扯到意外裂开。听到身后的问话,他眉头一蹙仿若无事发生般转过身。 可沈如意自知没有眼瞎,当然不可能就此作罢, 直接走上前问:“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无碍。”慕容珩在架子上重新拿过一件外衫披上,眉目淡淡, “过会儿换个药便好。” 沈如意抬眸看着他, 心里不知怎么的陡然就生出一些恼意, 正待她开口要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皇子妃, 热水备好了。”流香在外头轻喊道。 闻言,沈如意只得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走过去将门打开,朝着跟在流香后头的小厮道:“将水送进去吧。” 小厮点点头,从侧边走了进去。 流香见此, 自然看出自家主子还有事说, 便问:“皇子妃,可还有事要吩咐?” 沈如意轻嗯一声道:“你去找陈管事一趟,让他带一个府里信得过的大夫来一下。” “大夫?”流香一惊, 忙上下打量她,“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如意不置可否,只道:“先去将人找来, 其它的之后再说。” “哦哦,奴婢这就去。” 等流香跑远,里头的小厮也已经将水都安置好走出来告退, 沈如意见状便将门合上反身往里间走去。 床边,慕容珩正自己拆着手臂上的纱布。 “我来吧。”沈如意快步走上前,全然忘了之前心里莫名的气恼, “我让流香去找大夫了,等大夫来了先重新处理下伤口,然后再去沐浴。”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旁的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开打着结的纱布。 慕容珩倒也没有拒绝,淡淡地“嗯”了一声便闭上眼做养神状。 大夫来得很快,与其一道跟来的还有陈管事与司平,这两人见着慕容珩受伤都是各种询问,全然没有之前的淡定。 沈如意见慕容珩的眉头渐渐拧起,赶紧开口:“陈管事,司平,其它事等明日再说吧,这里有我在,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听了这话,司平倒是乖乖应声,但陈管事却摆摆手道:“皇子妃,还是让老奴来伺候殿下吧,殿下出门后是定要沐浴的,这伤口若是碰水可不大好。” “不就是沐浴吗,我仔细一点便是。” 沈如意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以及慕容珩投来的淡淡视线,她自然不好再将话收回,于是暗吸口气勾唇道:“陈管事还是早些去休息吧,明日殿下还需要你候在身侧。” 慕容珩左臂上是利刃砍过的伤痕,不算深但口子有些长,他一声不吭地任由大夫处理着,现在也已经到了尾声。 “都下去吧,将阿雪也先带下去。”低沉还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响起,最后还是他做出了决定。 陈管事见此只好作罢,转身将浑身散发着不情愿的阿雪连拖带抱地领了出去,而后房内其余几人也相继退了出去。 等人都离开,沈如意反而变得有些别扭起来,她一转过头正好对上慕容珩的视线:“那个,现在沐浴吗?” “嗯。”刚刚慕容珩为了包扎伤口已经裸.了上半身,因此现下便直接起身朝着屏风后头走去。 沈如意默默盯着他精壮有力的后背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赶紧跟上前。她没有什么伺候人沐浴的经验,也并不清楚慕容珩的习惯,因此开始前她便主动问: “你要放些凝神的药草吗?” 因为一般沐浴都是在睡前,她自己是有习惯放些花花草草让自己静静心神的。 “不用。”说着,慕容珩就要踏进木桶里。 沈如意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我帮你举着,你别碰到水了。” 慕容珩垂眸看着浴桶边肉眼可见正在使力的一双小脚,唇角不自觉勾起。沈如意未觉有异,仍旧努力踮脚。 “你将手放这儿,不要动。”她把慕容珩的手臂轻搭在木桶边沿,“这两天你行动不便,也就不要太讲究什么干净了,大致清洗一下便好。” 说着,沈如意从一旁拿过一条细长巾折了两下用水浸湿,而后往桶边靠着的人背上擦去。 其实看异性裸.着上半身对她这么个现代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令人害羞的事,可现在不光是看还得用手去触碰,这种质的飞跃让她未免有些忐忑。 “重一些也不疼。” 慕容珩其实并不太想开口破坏现在安静的气氛,可背后如同羽毛轻扫的触感不仅让他背上生痒,便是心口都有些异动。 沈如意并不清楚面前这人的“难处”,只匆匆地回道:“哦哦,那我用力些。” 说用力就用力,她手下一重直接拿着细长巾在慕容珩光洁的背上留上一道红痕…… “那个,不好意思,用力过猛了。”沈如意看着这突兀的痕迹,下意识就伸出另一只手作势要将它擦去。 冰凉细腻的触感从背上传来,慕容珩的耳根子唰的一下红了,他猛地回身将背后那只无心捣乱的手扣住,哑声道: “别用手。” “啊?”沈如意怔愣地看着突然转过身来的某人,丝毫也没察觉到异样,直急地抽回手道,“什么别用手?先别管手了,你别这么大动静啊,水都溅到伤口上了。” 她一边轻声喊着一边又拿过干的长巾将纱布上点点水滴擦净,等到上头没了水迹,她才松口气道:“你刚刚说什么手?” 慕容珩看了眼自己空了的右手掌心,刚刚莫名的躁动渐渐退了下去,摇摇头:“没什么。” 沈如意一顿,掐腰道:“那你转过来做什么?” “……我,”慕容珩对上她略带着点恼意的眼,突然想到什么,勾唇道,“我想让你帮我擦擦前边。” 沈如意的气势一瞬间减弱,目光一移落向某人胸口那一片。 “你,你你转回去,我也可以擦啊。”掐着腰的手一放,她直揪着细长巾裹在自己手背上,“你这样坐着也不方便,转回去吧转回去。” 慕容珩心中有数,也没有再继续刁难,爽快地转过身回靠在桶边。 眼前终于没了那白花花的一片,沈如意暗自松口气,迅速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直朝着脸颊扇风。 “怎么还不开始?”慕容珩听见后头窸窸窣窣的声音,装腔作势地催促着。 果然,沈如意一被打断立刻做贼心虚般地回道:“就来就来。” 这一次她只将细长巾折了一次,抓着长巾的末端尽可能零接触地替他擦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木桶周围的热气也愈来愈浓,沈如意原本平静下去的心又一次浮躁起来。半晌后她终于待不住,直接收了手,开口道:“殿下,你看差不多了吗?” 慕容珩正闭着眼静静享受着,听见这话十分愉悦地嗯了声:“就这样吧。” 沈如意心头一松,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得前头又传来一句:“顺便替我更衣吧。” 话落,“哗啦”一声水响,慕容珩直接从木桶里站了起来。 沈如意一惊,低呼一声直接闭上了眼,手里头的细长巾也不知何时掉在湿漉漉的地面。 “殿,殿下,这不太合适吧。”她磕磕绊绊地说着,脑子里却不停浮现着刚刚一闪而过的画面,“你先出来,然后自己单手把身子擦干净,应该可以做到吧?” 慕容珩转过头,将沈如意闭着眼还拿双手捂着的模样默默欣赏了个遍。 “殿下?殿下你听清楚了吗?”见没人回应,沈如意不得不再次开口。 慕容珩收回视线转了回去,见好就收道:“也罢,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沈如意如释重负,一听这话毫无犹豫地转身往外走去。 第116章 (修句) “嗷呜~” 一声粗粝低沉的吼叫从门边传来, 正在给自己的脸扇风降温的沈如意一顿,循声看去。只见一团雪白从不知何时打开的门缝中钻了进来。 阿雪成功溜进房内抖了抖毛,十分准确地对上了沈如意的眼, 然后一个猝不及防的猛冲,直朝着她而去。 “阿雪!” 沈如意低呼一声, 尽量稳住重心一把将冲进怀里的银雪狼犬抱住, 她揉了揉阿雪颈间的毛, 惊讶道:“你怎么跑到这儿了?” 阿雪自然不可能回答,只轻声呜咽着不停将她往前拱去。 沈如意只当它太久没见她, 任由其撒娇和自己玩闹,直到她的背顶上床榻边。她回头一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忙抵住阿雪不断凑过来的脑袋,道:“你不是想今晚和我一起睡觉吧?” 之前在围场时, 偶尔午歇她倒是有让阿雪和她睡在一张榻上, 但那是睡榻,而且当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现在这张床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 阿雪并不知道她这问话是什么意思,只一股脑想往床上爬去。其实按它现在的个头, 想上床确实简简单单,然而沈如意却在极力阻止它的爪子按上慕容珩的衾被。 她可不想待会看见阿雪被慕容珩一把丢出门外。 “阿雪,现在开溜还来得及啊。”沈如意低低地说了句。 “什么开溜?” 屏风那头传来声响, 慕容珩不知何时已经穿好衣裳走了出来。沈如意听到动静赶紧转过头去,抬眼便瞧见男人着一身玄色里衣站在屏风边。 慕容珩看了眼坐在脚踏上的某人,而后便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她怀里抱着的阿雪, 眉头一蹙开口:“它怎么在这里?” 沈如意轻咳一声:“它,它迷路了可能。” 慕容珩自是不信,走上前几步, 目光落在毫无危机感还在“嗷呜嗷呜”撒娇的某只狼犬身上:“阿雪。” 沈如意只感觉到怀里的阿雪一顿,然后立刻“嗷呜”一声从她怀里蹿到了一旁。 一次听话或许是偶然,但两次甚至更多就是必然了。沈如意面有诧异地看向面前站着的人,问道:“它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这是李享训练它的一个手段。”慕容珩瞥了眼在一旁略带着点凶相的阿雪,“我们将它留在李享那儿的第二日它就试图离开云栖林来寻你,李享没办法唯有强硬训练它和人一起生活的能力。” 沈如意一愣:“可是你只是喊了它一声,也没有如何。” 慕容珩顿了下,轻飘飘一句:“我用了内力传音。” 说着,他又淡淡地说了几个词,而阿雪也十分配合地照做,最后直接转身跑到了外间坐榻上,一脸哀怨地看向床榻边的女人。 沈如意:“……”什么鬼,所以到头来就她一个人不会和阿雪对话? “阿雪的爪子现在很锋利,若是同睡很可能会被误伤。”慕容珩走到她跟前,伸出右手,掌心朝上,“起来吧。” 沈如意将视线落在眼前的大手上,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一慌,整个人像是从脚踏上弹起一般迅速站了起来。 “那个,时辰也不早了,快休息吧。”她说话语速极快,双眸也下意识地撇开,“你左臂有伤,今天就睡里面吧,我怕碰着你。” 慕容珩看着自己仍旧空着的掌心倒也还算神色平静,轻轻嗯了声将手收回而后率先上了床榻。 沈如意余光瞥了下擦着自己身侧过去的人,莫名有些心虚。 原本她今晚是有很多事想问慕容珩的,比如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比如去围场要找的证据找到了没。 然而现实是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开这个口。慕容珩躺下以后就合着眼,下睑上有着淡淡的倦色。 她侧着身子偷摸地看了两眼,虽说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已经睡去,但终究不忍心打扰。轻叹口气后反身拉了帐子也合眼睡去。 等第二日醒来,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 “嗷呜嗷呜~” 熟悉的低鸣声响起,沈如意揉了揉双眼撑着床板坐起,一拉帐子立刻扑上来一团雪白。 “阿雪!”流香跟着从后面跑来,试图将阿雪抱下去。 然而如今的阿雪早就不像当初那般能轻易任人摆布,它一扭身子猛地往床里侧滚去。 “罢了,到时候将床垫子换换就行。”沈如意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它在那林子里可辛苦了,让它舒服几日吧。” 流香见此只好作罢,转而对着床上的人问道:“皇子妃可是现在要起?” 沈如意看了眼正玩得欢的阿雪,摇摇头:“算了,再坐一会儿。” 她要是下床怕是阿雪也会跟着,既然都要换床垫子了,那就多待会儿。 “那要奴婢把矮桌搬来吗?在床上用早膳也可以。” 流香说着就要转身去拿矮桌,不过后面沈如意立刻出声拦住:“等等,你先过来。” “怎么了,皇子妃?”流香乖乖地转回身。 “那个,”沈如意面上有些犹豫,顿了下继续道,“殿下是去宫里了?” “是啊,去早朝了。”流香点点头,有些奇怪道,“皇子妃怎么问这个,殿下不是每日都要去宫里吗?” 沈如意假咳一声,又问:“那殿下走之前换药了吗?” 流香又点点头:“换了,大夫特意来帮殿下换的。” 换了? “那怎么一点动静也没?” 其实若是平时她自然不会这么刻意问上一句,毕竟这伤慕容珩自己肯定比她还看重。但是一般换药多少都会有些声响,可她似乎一点也没听到。 流香大概也听明白了她这话的重点,立刻笑着回道:“是殿下怕吵醒皇子妃你,所以是特意在外间换的药。” 沈如意一愣,昨晚出现过的心慌感又一次重现。 “皇子妃,你怎么了?”流香看着床上的人突然发愣,赶紧问道。 沈如意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你先下去吧,我再陪阿雪玩一会儿。” 流香犹豫地看她两眼,最终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阿雪哼哧哼哧地喘着气在床上来回跑,每次跑到沈如意这头就要仰头求关注。 沈如意倒也丝毫不吝啬,一次又一次地同它玩闹。然而她面上展着笑颜,心思却有些飘远。 她最近似乎也有点不对劲。 不,是很不对劲。 以往慕容珩有什么动静她大多都不会主动去关注,哪怕真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没将她牵扯进去她便不会参与。 可最近几次呢? 慕容珩不告诉自己行踪她觉得别扭,慕容珩回来迟了她觉得不安,甚至昨夜里明明那么多丫鬟小厮,她竟然主动要求帮他擦身沐浴。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会因为慕容珩的靠近或者关心而心慌? 沈如意深吸一口气,猛地弯腰将自己的脸埋进衾被里。 “嗷呜嗷呜~” 阿雪不明所以,一见沈如意的脸看不着立刻就过来拱她。它现在的力量可远比当初要大得多,然而它忘了控制力度…… “阿雪!”“嗷呜!” 沈如意忽然身子一歪,毫无防备下手也抓空。眼见着就要往床下翻去,她索性抱住头闭着眼尽量减少一些碰撞。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大半个身子被人从后头一把抵住。 “阿雪,下去。” 轻斥声在背后响起,沈如意呆愣的脸迅速一仰。慕容珩那坚毅的下颌就这么展现在她眼前。 阿雪重重地喘着气,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嗷呜”一声利落地从床上跳了下去。 慕容珩见状这才垂下眸去,正好对上某人的眼。 “咳,你自己可以起来了吧?” 闻言沈如意一愣,赶紧腰上使力重新坐回到床上。然而这么一番下来,微拢的发显得有些许的凌乱,几绺发丝贴上了她的侧脸。 她脸上一痒便下意识要将那点发丝撩到耳后,可手才碰上侧脸,她立刻就发觉床边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默默看着自己。 于是原本温温柔柔的一个撩发动作,她硬生生改了,直接一巴掌将那碎发撇开。 慕容珩:“……”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多更的,然而一整天鼻炎,头都大了……大家最近一定要注意天气变化啊(抽纸ing)感谢在2020-09-15 23:55:52~2020-09-18 21:1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泛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殿下这是下朝回来了啊。”沈如意扯完头发一脸尬笑地仰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用早膳了吗?” 慕容珩走到一旁净手,答案不言而喻。 她见此便立刻下了床,简单将外衫穿好系上, 道:“正好,我也还没用早膳, 一起吧。” 顺便还能将她一肚子的疑惑解解。 外间圆桌边, 司平和流香隔着桌子对面站着, 两人的面前坐着各自的主子。 沈如意垂着头不断搅着碗里的瘦肉粥,沉默片刻后终于抬起头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今日去早朝好像有点久, 殿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慕容珩筷子一停,抬眸看过来,只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是想问围场证据的结果吧。” 沈如意一顿,正要虚伪地夸一句对面人慧眼, 一旁司平却先一步惊讶道:“殿下还没将早朝的事告诉皇子妃吗?” 听到这话, 沈如意忙将视线一抬看着后头的司平:“早朝发生了什么事?” 司平这才惊觉自己嘴快了,目光略显忐忑地转向慕容珩。 “说吧。”桌边的男人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倒也不阻拦。 得到应许, 司平可算是松口气,刚还紧张的神色瞬间一转,语调又高了些对着沈如意道:“简而言之一句话, 那就是慕容玦现在被彻底禁足了,大约是半幽禁的意思,以后具体会得什么惩罚还要等陛下最终裁决。” 半幽禁? 听到这个消息沈如意有些意外, 索性放下手里的匙子,转而看向对面的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珩正要开口,后头的司平却又一次没有眼色地接话:“殿下从围场带回来的证据是由贺小将军呈上去, 在此之前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一件什么证物。” 沈如意这下也不管是谁来回答她了,紧接着问:“之前不是说黑熊那事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吗?” “当初时间紧外加已经有替罪羊出来,殿下想细查自是没什么机会,不过我们虽从围场回来了,但那儿还有不少殿下的人。”司平倒是耐心,一字一句地解释着,“这几个月来我们的人仔细查了每个营帐,果然在那个替罪羊的案桌下找到了一小部分没有被完全烧尽的信纸。” “这种信纸应该看不出什么了吧?”沈如意不解。 既是烧过的,就算留下一角,也是极不完整的,想要定罪还是不足为证。 司平点点头:“若是一般的信纸确实没什么用处,可偏偏那张信纸乃是白鹿纸所制,这种纸张乃是陛下御用,常人无法触及。” 他在此特意顿了顿,见流香都忍不住露出焦急的神色,他才笑着继续:“而恰好在秋猎前,陛下曾将这种纸赏给过二皇子。” 沈如意了然,眉头一挑道:“所以上面写什么并不重要,这张纸存在本身已经是证据。” 司平打了个响指:“没错。” “可在殿下去云岚围场前,慕容玦的禁令已经解除,若是那信纸证据出了意外,殿下又该如何?” 沈如意将目光投向慕容珩,心中忽地一动,又道:“况且黑熊一事过去甚久,此前殿下也曾用相似刻章来作为佐证,陛下那边的反应却并不尽如人意。殿下行事一向周全,这次不可能没有任何后招吧?” 慕容珩缓缓抬眼看来,唇角一勾作势就要开口,然而这一次还是司平快了一步。 “殿下自是料事如神!他早就清楚黑熊事件不能完全将二皇子一派打压下去,因此在离京前特意见了四公主一面。” 沈如意没错过慕容珩一瞬间的黑脸,听着司平还十分兴奋得意的语气,在心里头默默为他点了个蜡。 不过好在她是个无比心善之人,在慕容珩想要开口屏退司平前,先问道:“你去见四公主做什么?” 她这话特意加重了“你”字,并且半点目光也没有分给司平。而后者大条了这么久,终于从她专注的目光与略显刻意的语气里察觉出不对,没有再继续抢话。 慕容珩看出对面女人眼里闪过的笑意,也不戳破,轻咳一声道:“之前皇后昏迷的事虽未继续查下去,但并不意味着彻底搁置不管。而那名侍女不管是不是受人指使,她来自福乐宫一事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皇后如今性情有变,对很多事都不太看重,但慕容瑜并不是。”他顿了顿,看着沈如意问道,“你觉得慕容瑜若是想要对付福乐宫的人,她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沈如意只想当个吃瓜群众,哪里想到这厮竟然还给她出难题。她眉头一挑,试着回道: “这件事从事实证据上慕容瑜并没有什么优势,哪怕我们都知道那侍女背后的人就是荣贵妃母子。” “不过没有证据做倚仗却也不算是死路,毕竟荣贵妃他们也同样拿不出不是他们指使的证据。或许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一点。” 她慢慢理着思路说到这,还真觉得自己法子可行,便继续道:“慕容瑜如今唯一可靠的便是皇后的母族,他们在朝中势力虽不算大,但也不是那种受了屈辱能闷声咽下的。不若就让他们日日上折子追究福乐宫的罪,讨要公道。” “如此这般,对此事本就存疑的陛下定会生出不耐。如今荣贵妃还禁足寝宫内,想要瞒着慕容玦私下问询几句怕不是什么难事。” 沈如意说到这,声音渐渐轻下去,抬眸:“……我说得可对?” 慕容珩定定地看着她,双目对视间,他忽地勾起唇欲要开口,然而…… “皇子妃说得也太准了吧!”司平在后头听得一愣一愣,头一次对除自家殿下以外的人生出点崇敬之意,“刚刚说的这些正是殿下和四公主之计,陛下派人暗自审讯荣贵妃才不到三日,那荣贵妃便受不住被禁足加审讯的屈辱,恍惚之间就把真相给说了出来。” 沈如意眉头一挑,正要淡定自夸一句,就听得对面的人沉声开口:“司平,出去。” 司平和沈如意:“……” 屋内得了清净,慕容珩蹙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沈如意瞥了眼,复又问道:“所以陛下最后都是如何裁决定罪的?” 慕容连堂这人心思难定,保不齐又出什么幺蛾子。 没人抢话,这一次慕容珩得以慢条斯理地说着:“荣贵妃贬至冷宫,此生不得再见慕容玦一面。” 荣贵妃的母族势力微乎其微,得了这个结果倒也并不意外。 “那慕容玦呢,就仅仅是禁足府内?”沈如意想起之前司平说的,“荣贵妃一个常年呆在深宫中的人哪能得来什么西域奇毒,是个人都清楚此事少不了慕容玦的参与。再加上黑熊事件还有玉州水灾一事,种种恶事只得一个半幽禁?” 她这般不解其实并非无缘由,原著里慕容玦的下场极惨,若只是现在这样的禁足,只可能一个原因。 那便是慕容玦还会生事。 “慕容玦的罪还未裁定,还需得大理寺将玉州工部一案查清才会有结果。”慕容珩说到这,突然一改话题,“对了,这两日收拾下行装。” “收拾行装?”沈如意注意力立刻转移,不解道,“要做什么?” “前几日父皇梦见了佛像,还伴着婴孩咿呀之语,惊醒后认为这是一种预兆。”慕容珩神色淡淡,“等到翌日早朝他便定下后日城外行宫之行,目的是带娴妃一道去万佛寺祭拜。” 沈如意一愣:“那为何我们也要去?” 本以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可谁想慕容珩却一顿,眉眼之间匆匆闪过一丝尴尬。 “嗯?”难得见慕容珩露出这般神情,沈如意更是好奇,“到底是为何?” “……是皇后的主意,父皇没觉得不妥便特意让我们也跟着。”慕容珩说得含糊,而且最后一个字才落下他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慢吃。” 沈如意一脸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刚刚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吗? 不过她也没这个时间来细想,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城外唐梧行宫,她可得早些将行李收拾出来。 身后流香也十分懂她的心思,见她也跟着起身,赶紧问道:“皇子妃,可是要收拾行装了?” 沈如意转过头去,拍了拍她的肩侧:“出门这么多次了,应该都有数了吧。” 流香缓缓点头,一脸骄傲道:“一切自有奴婢准备,皇子妃好好写书便是。” 因着早膳用得迟,沈如意一直写到了午时末都未觉腹中空空,不过想到久坐也有许多不利,她趁着刚写完一章索性起身出门准备到处走走。 “皇子妃,你怎么出来了?”流香抱着一个半臂长的箱子,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起来动动手脚罢了。”沈如意朝屋内看了眼,笑道,“好像收拾得差不多了。” 流香嗯了一声:“平日要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奴婢还得去找陈管事问问这跟着陛下去礼佛有哪些要注意的规矩。” 沈如意朝屋里走去,挑眉道:“你倒是细心。” 流香轻轻一笑,将手里的箱子放下:“那奴婢就先走了,皇子妃若是有事可以吩咐文心,她就在外头。” “好,你去吧。”沈如意无奈地看这丫头一眼,应声回道。 她又不是头一次单独待在院里,还能丢了不成? 沈如意摇头失笑着走到桌边,从上头的盘子里拿过一个蜜橘剥开,才吃了一瓣她忽地就想起一件事。 丢…… 自慕容珩从玉州回来后,她似乎已经有好些时日没看看自己那一堆银票银子了。 啊,难怪近来她总觉得少点什么,原来是少了睡前一项必备活动。 思及此,她立刻将剩下的蜜橘丢在桌上,手拿过帕子一擦便往衣柜那头走去。衣物之间的锦盒完好无损地放着,小锁也没有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 沈如意满意一笑,又熟练地从最底层一件里衣下翻出一枚小银钥匙。 “咔嚓”一声,锦盒缓缓打开。 “你在做什么?” 低沉和缓的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沈如意手下一个不稳,锦盒“啪嗒”掉在了衣物上,一枚银锭子就这么从柜子里“啪嗒啪嗒”滚落到了地面。 “你,你怎么走路不出声啊?”沈如意赶紧拍着胸口转身看向来人,漂亮的一双明目里带着点点的不悦。 慕容珩对她表示出的不满似乎并没怎么注意,他的视线全落在了地上那锭银子上。 沈如意还在拍着胸.脯,面前的男人却已经弯腰将那银子拾起。 “私房钱?” 之前听她说过的词,慕容珩还记得。 “呃……对啊。”沈如意迅速从他手里将银子取走,眼里的不悦早就变成了莫名的心虚。 慕容珩看着她转身将银子放回到盒子里,不知想到什么面色突地一变,右手就这么直直地伸了过去扣住她的手腕。 “嘶……你干什么?” 沈如意心头一惊,心道,难道慕容珩这厮要抢她私房钱?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你很缺钱?”慕容珩并不知道面前这女人心里头想着什么,面色有些低沉看着她,一贯冷淡的眸子里渐渐涌起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沈如意听着这个问题垂着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也正是因此她没瞧见此刻慕容珩怪异的神色。 “怎么不回话?”男人又一次问道。 沈如意无法,只得随便扯了个理由,抬头道:“倒也不是缺钱,就是前段时间和秦倾去了趟赌坊,运气好赢了点银子。” 她对上慕容珩如墨般深幽的眼,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又补充道:“赌坊赢来的钱自然代表着好运,你看我把它们放这儿,那是舍不得浪费自己的运气。” 这种硬扯的理由她其实完全不能保证慕容珩能信,谁想沉默片刻后,这厮竟然真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以后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慕容珩丢下这么一句话,不再多言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如意愣在原地,她察觉到这人有些许的不对劲,可她完全猜测不出这种怪异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件事并没有因为时间过去而渐渐遗忘,沈如意一直到第二日都还在思考着,直到明远候府的小厮给她带了一张秦倾写的字条。 字条被塞进一个哨管中,上头只写了五个字—— “到书坊取钱。” …… “皇子妃,我们这是要来拿新稿费吗?” 云景书坊外,流香低低地开口问道。 沈如意一如既往地戴着面纱,抬眸看着书坊门口的匾额招牌,轻嗯一声:“算着时间,下卷的稿费和戏班新一轮的分账也应该出来了。” 流香双眸一弯,好奇道:“您说这次会比上次还多吗?” “这我怎么能知道?”沈如意掩在青纱下的唇微微勾起,“等进去不就清楚了。” 说罢,她便率先往里头走去,流香见此也点点头跟上前。 阿成站在柜台前拨着算盘,听见门口动静立刻抬眼看去,一见来人立刻拍了拍袖口迎上前:“阿宝姑娘来了!” 阿成一向热情,沈如意这是清楚的,可今次阿成这打招呼的声量足足比以往高了一倍不止。她弯了眉眼,调侃道:“今日可是得了什么好处?” 阿成脚步一顿,心头一惊,开口时差点没咬到舌头:“什,什么得好处,姑娘真是爱开玩笑,哈哈哈。” 沈如意瞥了眼身侧略显别扭的人,一边朝着楼梯口走去,一边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小的,小的没有啊。”阿成偷偷在后头擦了下额头的汗,转移话题道,“姑娘今日是来找掌柜的吧。” “是啊,来向你家掌柜拿银子了。”沈如意笑言。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二楼最里侧的厢房前,阿成暗自松口气,恭敬道:“阿宝姑娘直接进去便好,掌柜在里头等着呢。” 虽与以往陈河开门相迎的待遇有点不同,不过沈如意倒也不是这种纠结虚礼的人,她轻点了下头而后便伸手退了下面前的门。 房门确实是虚掩着的。 她挑了挑眉,对着流香道:“你在此处等我便是。” 说罢,她就直接踏进门中,才走出一步,身后房门忽然“啪嗒”一声再次合上。 沈如意心头一跳,莫名觉得这房中的气息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掌柜的?”她一边轻声喊着,一边拐过一角朝着里屋走去。 房中十分安静,静到她都能清晰地听清楚自己的呼吸声,因此她越往里走心头越是慌张。终于陈河那张案桌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但正当她要开口时,脚下却忽地停住。 案桌后面站着的那个人远比陈河要高,身形也明显要比陈河要精壮。然而此人与陈河不同就算了,偏偏这背影越瞧越觉得像……另一个人。 沈如意心头一慌,压根来不及思考,双腿已经做出了反应——转身跑! “阿宝姑娘,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问:慕容珩看到那些银子,到底想到了什么? 第118章 低沉和缓而又带着点淡淡愉悦的声音在沈如意将将转身后传来, 她脚下一顿,神色有些僵硬。 慕容珩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等不及她细想,背后脚步声已经响起。 “阿宝姑娘?”低低的问询声又一次传来。 沈如意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成拳, 她如今青纱遮面,今早又是慕容珩先离的府, 他未必就能认出她是谁。况且他刚刚喊的也是“阿宝”这个笔名, 或许她并没有暴露自己。 短短的一瞬间, 沈如意的心里闪过各种可能,当背后脚步声渐近, 唯有四个字立刻占了上风——速战速决。 想罢,她猛地转回身,此刻慕容珩已经走到了离她五步之距的位置上。 沈如意轻抿了下唇瓣,压根不敢看向对面人的脸,只微垂着眸匆匆道:“掌柜的不在吗, 那我改日再来。” 说着, 她便又要反身离开,然而这一次毫不意外地又被拦下…… 慕容珩这厮也不知是何种反应力,她这边才侧过半个身子, 他就已经几步欺身上前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沈如意心头一惊,下意识就要将手抽回,“殿下”二字已然到了嘴边, 幸好她转得快,开口时迅速改成了:“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清。” “阿宝姑娘说的是, 不过除非姑娘保证不离开,否则在下不可能松手。”慕容珩语气仍旧淡淡的,可只要细听去就不难发觉他话里隐隐的笑意。 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沈如意忐忑之余还十分不解, 看慕容珩对她称呼与态度,不像是认出了她,可既是没认出她,又为何要对“阿宝姑娘”这般莫名的执着。 出于本能的好奇心,也怕强硬离开会惹恼慕容珩,沈如意深吸口气转回身抬眸,微压着嗓道:“好,你先放手。” 慕容珩垂眸看她一眼,如约松开了手,往后退出一步留给她一个较为舒适的空间。 沈如意察觉到这一点,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不过现下显然没有时间让她细想。她斟酌了下开口:“公子在这里拦下我,所谓何事?” 也不知是她这话哪里戳中了慕容珩的笑点,这厮勾了勾唇道:“慕名而来,只求一见。” 慕……啥啥啥?! 沈如意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人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玩笑之意,可偏偏这人话里带笑双眸却十分认真。 这下,她的表情反倒是有些绷不住。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珩丝毫没将她明显的磕绊放在心上,抬脚就往前半步,沈如意一惊赶忙往后退出两步。 男人挑了下眉,继续沉着嗓子道:“我读过阿宝姑娘写的书,倾慕于姑娘的才华,所以才托书坊掌柜安排一见。” “倾,倾慕什么……”沈如意如何能想到慕容珩能说出这种肉麻的话,“我,我写的可是只有爱情戏的话本子,你竟也喜欢看?” “怎么,不可吗?” 说着,慕容珩露出不解的神色,也不知是真发自内心还是刻意而为。但不管如何,沈如意都被这样的慕容珩给吓住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暴击的,接下来面前的人又说道:“不知姑娘可否婚配?” 沈如意自以为这话可能是一种试探,于是她警惕地回道:“未曾。” 听完这话,慕容珩嘴角微微一勾,可眼里却迅速闪过一丝寒光。他缓缓道:“既是姑娘未曾婚配,那可否告知家住何处?” “你问这个做什么?”沈如意已经越来越不懂这厮到底想做什么,唯有尽可能的慎言。 慕容珩并未立刻回答,反而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布袋递过来。布袋的样式有些眼熟,大体呈鹅黄色,收口处绣着金丝花纹。 这不是芙蕖坊的袋子吗? 沈如意眉心一皱,抬眸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何物?” 慕容珩垂眸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定亲之物。” 沈如意一愣,眼见着面前的人缓缓将抽绳解开,露出袋子里头一对指环。还处于怔愣之中的她终于意识到慕容珩这厮的目的—— 娶“阿宝姑娘”? 某一瞬间,沈如意忽然觉得胸中涌起一股恼意,她想也不想,甚至还没看清那对指环长什么样便抬手将布袋子打在地上。 “叮当”几声,指环不知滚落到何处。 “阿宝姑娘这是做什么?”慕容珩手中一空却站着未动,唯有语气里带了点惊讶。 沈如意猛地抬起头,气恼之下扬声道:“你还问我做什么,你我不过见了一面,甚至你都没看清我的脸,你竟要娶我?” “容貌并非自己所能掌控,而一个人的内心却能从其文字中窥知一二,我对姑娘的心意不会因为姑娘长得如何而改变。” 男人的话徐徐道来,低沉不乏温柔,听着真是字字真心。原来慕容珩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的,之前她还因为他偶尔表露出来的好意与关心慌神不安,看来还真是她自作多情。 从她进入到这故事开始,所有人的人生都不再像是原著那般走向,所以慕容珩会这般温柔告白也没什么必要意外才是。 这狗男主终于学会坦露心迹是件好事,不过,她还是有件事要做。 沈如意深吸口气暂时压下胸中气恼,眼睛一闭,唇角一弯,抬手便往前头男人的脸上扇去…… 预想之中的巴掌声并没有响起,她的手在半空中就被慕容珩给一把扣住。 沈如意睁开眼,气愤道:“放开我!” “抱歉,我这样只是为了防卫。”说着,慕容珩扣住她的那只大掌突然往上一滑,直接合上了她的掌心。 沈如意感觉到掌心一暖,一个激灵道:“我是让你放开我的手!” 怎么还牵上了! “我若是放开,你再打我怎么办?”慕容珩认真问道。 心里憋着的气被他这般无赖刺激得再压不住,沈如意抬眸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无耻。” 说罢,她奋力甩开慕容珩的手,转身直冲着房门跑去。这次她终于成功碰到了门,并且还能拉开…… “啪!” 房门才露了个缝隙,就又一次无情地合上。 沈如意倏地转过身正要开口斥骂却赫然发现此刻慕容珩与自己仅有一拳多点的距离。她一愣只好往房门靠去,整个背都贴在了冰凉的杉木门上。 “阿宝姑娘还没有给我回答。”慕容珩垂着头逼近她,低声说着。 沈如意下意识抬手抵在他胸膛处,心里是不满,是生气又或者其它情绪,她已然分辨不清。 “阿宝姑娘不喜欢你,她不喜欢才一见面就说情说爱,将感情这回事说得如此简单轻易的人。”她半垂着眉眼,视线没着落地虚虚瞧着面前一片玄衣上,“你说你读了阿宝姑娘的书,可你并没有看懂阿宝姑娘想要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信任坦诚还有长久且无可替代的陪伴,你才见了一面如何能保证这一切?” 她这话说完,屋内有长久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前的男人终于又开了口:“你怎知我不能保证?” 沈如意狠狠地抬眸,字字清晰地问道:“我说的无可替代就是一辈子只有一个人,你能保证?” 慕容珩当然不能保证,从他的视角看“阿宝姑娘”和她沈如意可不是同一个人。 果然面前的人一时没有接上话,沈如意心里有些奇怪的酸涩,可又全无意外。 看来原著终究是原著,狗男主也还是狗男主,甚至更狗了。起码原著里他对原主还是有真心的,只是过程过于狗血虐。 现在……这厮是想休了她这个皇子妃? 沈如意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她忽然就想将一切都说清楚。然而就在她想要直接坦白身份时,慕容珩突然开口回道—— “若我能保证,你就愿意答应我吗?如意。” 呵。 沈如意一笑:“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答……” 等等,他刚喊的是什么? 沈如意倏地抬眸,正正好对上慕容珩幽深认真的双眼。 男人唇角一勾,伸手就朝着她耳后而去,长指轻轻一挑,青纱便缓缓滑下。 直到二人面面相对的这一刻,沈如意才恍然意识到慕容珩这整个“圈套”。 一个让她看清自己心意和看懂他的心意的圈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弱弱地开口。 慕容珩的手并未从她耳侧移开,手指一勾便将刚刚被青纱带下的几绺碎发别到了耳后。略显冰凉的指尖虚虚划过她的耳尖。 沈如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耳朵逐渐发烫,赶紧伸手将他的手打下,急急道:“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慕容珩低低笑了声,回道:“好,我先回答你的问题。” “玉州回来当日我便怀疑了,不过真正确认是在那天我们一起来书坊后。” 沈如意短暂地回忆了下,又问:“可那天我们寸步不离,你什么时候确定的?” “眼神还有你的反应。”慕容珩缓缓地说着。 “那你又为什么一直假装不知道?之前甚至当做什么也没发现一般还想和我交流探讨。”沈如意又想起那日在马车上的事。 这厮演技实在或许精湛,一次又一次让她彻底放下心不再怀疑。 慕容珩顿了下,淡淡道:“我若说了,你不许生气。” 听到这话,沈如意愈发好奇了:“不气,你说。” “偶然发现你对这事的反应着实有趣,便忍不住想逗一逗罢了。”慕容珩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靠近半步,将面前的人圈在自己双臂间。 沈如意被这厮难得的无赖给震惊了,压根没注意到对面的动作。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些都已经过去,两人都在演戏,谁也别怪谁。 “那你今日又为什么要拆穿?” 第119章 慕容珩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后才回道:“原本我以为我们既已成婚,感情这件事不过就是时间问题,可昨天我突然觉得不该将你当作常人来看。” 一本正经说着感情一事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不过听到后半句,沈如意还是一愣:“不该将我当常人看?你这是夸我还是在骂我呢。” 男人失笑摇头, 道:“表明心意的时候骂你, 我岂不是自断前路。” “……”沈如意面上一烫, 轻咳一声微垂下眸,“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我说的那些话也并非都是为了唬你, 我确实读过你的书。”慕容珩毫不掩饰地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目光专注,“正是因此,我才会忍不住提前将此事拆穿。” 沈如意越听越不明白,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慕容珩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沉默半晌后才开口:“我见你如此看重那些钱, 担心你……也会离开。” 嗯? 沈如意抬眸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代嫁》里的一个片段,冉烟雪在假死前曾经变卖过一部分首饰, 只为了日后离开墨连轩能好好地独自生活。 可她写这个片段时好像并没有想那么多,她确实有存钱的念头,写文出书一大部分也是为了这个, 但她当时并没有一个明确要离开的念头。 她存钱更多的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 “所以你是以为我在计划离开,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慕容珩默默地看着她,轻轻嗯了声。 沈如意没想到这背后竟还有这么一个乌龙, 尴尬地轻咳一声,两人就这么突然安静下来。 “刚刚,”突然, 慕容珩开了口打破沉默,“我对阿宝姑娘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话让沈如意足足愣了半晌,对阿宝姑娘说的话…… 她忽地想起什么“倾慕才华”“定亲之礼”,还有他保证的“一辈子只有一人的无可替代”。 完了完了,这是来要一个答案了。 慕容珩见她不开口却也不急,反而慢条斯理地说:“你若是不说话,那我权当你是默认了。” 沈如意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立刻听见对面继续道:“你在意我,心里也有我,可对?” “你!”这下她可听明白了,也不能沉默着被当做是默认,“谁,谁告诉你的!”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慕容珩面不改色道。 沈如意看着他没有半丝玩笑的意思,不解:“我何时告诉你的?” 男人眉头一挑,没有半点犹豫地开口:“就在刚刚,你醋了。” “我什么时候吃醋了?”沈如意立刻反驳,“你定是感觉错了。” “当你看见我将指环拿出是什么感觉?”慕容珩并不执着于与她争辩,他反而饶有兴致地开始和她探讨这个问题。 沈如意一愣,随意扯了个理由回道:“我忘了。” “那你为何打掉指环,还想要打我?”慕容珩不紧不慢,又将另一个问题抛了过来,“你若没有吃醋,听见我要娶另一个人为何反应这么大?” “我……”沈如意抬起眸,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我身为你的皇子妃,就算不喜欢你也担着这个名头吧,若是被人知道你追求另一个人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她自认这个通用的理由能站得住脚,可谁想慕容珩却很快又质疑:“你是什么性子我很清楚,你若是真会因此事而担心面子不保,当初贺毓盈的下场只会更惨。” 沈如意当即怔住,眼见着这场“辩论”对面就要获胜,她压根没来得及细想就开口:“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爱面子了,不行?” 慕容珩有料到她会不承认,可没想竟会如此倔强,于是他不得不换个法子。 “既是如此,那便当我会意错了。” 男人语气淡淡,沈如意听着这熟悉的语气,抬眸:“你怎么了?” 慕容珩垂眸回看着她:“之前是我多心了,你当今日一事从未发生便好。” 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慕容珩缓缓收回了抵在房门上的手,沉声道:“你自己先回府吧,我们一起出去会让人误会。” 说着,他默默回过身,双手复在背后一副不愿再谈的姿态。 沈如意看着他这背影莫名就察觉出一丝丝落寞还有故作坚强的意味,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过分。 她刚刚撒谎了。 她并不是真的对他无感。 这么久以来,尤其是近来一段时间,她已经多次察觉到自己的心慌意乱。奇怪的不安,难以言喻的忐忑还有刚刚听到那些表明心意的话时心口的狂跳。 可当慕容珩问出是否在意他时,理智在那一瞬间占了上风。 她清楚知道慕容珩的未来,他不仅是三皇子,未来他还会成为皇帝。原主因为很早爱上他,从爱恨中一直走不出,陪着他继续在那个如深渊般的皇宫里纠缠。 可她呢,若是有一天慕容珩要取侧妃,充后宫,她能接受吗? 答案自然是不。 “还不走吗?是想安慰我?” 前头背对着的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沈如意的思绪。她蓦地回神,抬眸又看了他一眼:“那,我先回府了。” 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等回去后再同他好好谈谈吧。 沈如意如是想着,可谁知此后整整一天甚至直到入睡,她都没再见到慕容珩。问了陈管事,后者只道是去了大理寺还没回来。 第二天便是出发去唐梧行宫的日子,可等她醒来,身侧还是空空如也。而再次见到慕容珩已经是出府离开的那刻。 马车前头多了一匹银鬓马,是慕容珩的冷焱,而他的主人已然高高坐于其马背之上。 沈如意眼前一亮,提着裙边便快走下台阶朝着银鬓马而去,可等走近时她才发现,慕容珩的脸色竟有些苍白。 她一愣,问道:“你昨夜怎么没回府?” 马儿似乎对她还有些熟悉,拐着弯就要拿头来碰她的手臂。 慕容珩轻轻一拉马缰,无声地喝止了它。等马儿回归平静后他才垂眸看向她,开口时嗓子微哑:“玉州的案子还有些地方需要处理,若是回来也已是半夜,会扰了你。” 沈如意一愣,眸中怔怔地回不上话。 “时辰差不多了,上马车吧。”慕容珩就像是没瞧见马下之人惊愣的神色般,面色平静地继续说着。 听见这话,沈如意没动,反应过来问道:“你今日怎么骑马了?” 只是去城外行宫,按着以前他的习惯都是同她一起乘马车的。况且他今日状态看着不是很好,更不应该骑马才是。 然而慕容珩却满不在意道:“冷焱也该跑跑了。” 沈如意本还想说些什么,流香却突然在后头喊着催促。 慕容珩勾了下唇,淡淡道:“去吧。” 无法,她只得先上马出发。 马车行得比较快,直到出了城门后汇进皇宫的大队里才缓缓降速,而外头的慕容珩大抵是得了应许,才出城门便疾驰而去。 沈如意放下帘子,心中略感不安。果然,一刻钟后前头队伍里出了些响动。 “皇子妃!” 她的马车急急停下,司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沈如意一愣,赶紧掀起帘子。 “皇子妃,殿下昏倒了!” 第120章 唐梧行宫虽不算远, 但到底是在城外,因此出行用的马车与平日上街所用并不相同,座板下可以外拉成一个简易睡榻, 宽度可自行调节,方便人疲倦时休息。 慕容珩突然昏迷, 自然只能暂时将他安置在这简易睡榻上, 再传唤太医来诊断。 “太医, 如何?”沈如意坐在一旁,问道。 太医将慕容珩的手放回至他自己身侧, 拱了拱手才道:“皇子妃不必担心,殿下这是太久未休息,身体过于疲乏却突然一下子耗费太多精力导致的。” 沈如意蹙着眉,这个结果倒也不是特别令人意外,她早些就看出了慕容珩状态不对。想到这里, 她点点头:“那可需要用药?” 大队还在行进之中, 煎药多少有些不便。 幸好太医听后摇摇头,笑道:“殿下底子好,倒也不必多用什么药, 好好睡一觉比什么药都管用。” 沈如意闻言,松了口气:“多谢太医了。” “皇子妃客气,那臣就先退下了。” 太医施了个礼便提着药箱下了马车, 等到帘子不再摆动,沈如意这才将视线收回落到一旁躺着的人身上。 “咚!” 也不知怎么的,马车忽然一抖, 慕容珩躺着没有任何固定,头一滑直接撞到了一旁车板上。沈如意一惊赶忙拿手隔开,转头朝外头喊:“流香, 外面怎么了?” 很快,流香掀起帘子探进来,亦是一脸不解道:“奴婢也不知,好像是碰到什么石块了吧。” 宫里出行的队伍走的是官道,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多碎石。沈如意正想着自己抬手看看外头,流香却又来了句:“皇子妃,奴婢瞧着殿下这么睡不是很安稳啊,要不,您也上去,这样也方便看着殿下。” 沈如意手一顿,愣着回头看了眼简易睡榻,道:“上去?” “是啊。”流香说着便探进来半个身子,伸手就按向外拉的机关钮,轰隆一声轻响,慕容珩身下的睡榻便又宽了几分。 “皇子妃,您也上去吧。” 沈如意瞧着流香单纯的脸,无法,只得脱了绣鞋坐上去。也罢,之后也不知还会不会碰到什么石块,要是再这样突然撞几下,等慕容珩醒了,怕还以为是她趁着他昏迷揍的。 不过她就算这样坐在他身侧,也仍然固定不了他的身子和脑袋,还是需要用手一直挡着,如此还是不便。 流香看出自家主子的困扰,小眼珠子一转提议道:“不若让殿下枕在皇子妃你的腿上吧,这样一定不会再磕着碰着了。” 沈如意:“……”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虽说这样的姿势对于如今的她和慕容珩来说有些许尴尬,不过左右这厮昏睡着,除了流香和她自己还能有谁知道? 这么想着,沈如意的心理负担总算消失殆尽,如流香所言将慕容珩的脑袋轻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此番路途虽不远,但为着娴妃的身子整个大队都行得异常缓慢。昨夜里,沈如意心里记挂着慕容珩,其实也没怎么睡去,因此马车又行出去不过半刻钟,她就渐渐睡了过去。 她上半身轻靠在车板上,整个人以对角的方向侧着,长腿伸直,左手自然垂落在侧,而右手则有意地护在慕容珩的头边。 马车厢里静谧无比,能清楚地听到浅而缓的呼吸声。靠在沈如意大腿上的人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自己的右手,一点一点抬起又往上而去。 在触碰到柔软指尖的那一刻,枕在腿上的那人不自觉地勾了下唇角。 大约巳时三刻,大队顺利抵达唐梧行宫,因着行宫附近多有佛寺庙宇,因此整体修建的风格便趋于庄重大气。 沈如意站在寝殿外,抬眸淡淡扫了眼上头的匾额,景芳殿。 “如意。”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沈如意转过身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四公主。” 慕容瑜听到称呼轻哼了一声:“我都叫你如意了,况且还是在宫外,你也不用这样公主公主的吧。” “还是四公主叫得顺口。”沈如意喊不出瑜儿二字,也不能直呼其名,想来还是四公主更为适宜。 “罢了,随你。”慕容瑜也不勉强,走到她跟前抬眼忘了下景芳殿内,问道,“我三皇兄如何了,听说他忽然昏倒了。” 正说着,一个身影匆匆从殿内跑了出来,她正要朝着沈如意开口,却忽地瞥到一旁的慕容瑜,赶紧福身道:“奴婢见过四公主。” 慕容瑜点点头,问道:“流香,你家殿下如何了?” 流香看了眼她,复又转向沈如意,回道:“殿下还在睡着。” “既是皇兄还睡着,那你就同我一起出别处走走吧。”慕容瑜也转头看着沈如意,话说得极快,“你应该是头一次来这唐梧行宫吧,有一个地方的风景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自从秋猎回到帝京后,她确实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出趟远门,这次出来也该看看外头的风光。沈如意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两个人都没带各自的侍女丫鬟,一路浅聊着最终来到一座高楼前。这座高楼同皇宫里那些红墙绿瓦截然不同,它的外观是简单的浅灰砖墙,楼梯置在楼外,环形向上。 “这是石巧楼,可以一眼望尽行宫周围所有景致。”慕容瑜简单地介绍了句,“那我们上去吧。” 沈如意轻嗯一声,提着裙边踏上石阶,楼梯一圈的扶手皆是浅灰大理石所造,一触指尖冰凉如秋水。 石巧楼很高,不过一圈圈走着一边俯瞰整个行宫,倒也并不无聊。 “到了。”慕容瑜轻笑一声,回身一转带起裙角一翻,“你过来看看,顺便猜一猜这些都是哪儿。” 听着这话倒是有趣,沈如意一挑眉,抬眸远眺。 站在高处,目光所及都变成了小小一处,一掌便可遮掩。正北的方向,很大一片皆是金碧辉煌,时不时还能传来点点深沉悠远的钟声。 “这应该就是万佛寺了。” 慕容瑜点点头:“不错。” 接着往东转去,是比万佛寺更广的一处,不过这一片地房屋零零散散,看上去更为简单普遍。 “这应该就是附近的小镇吧。” 慕容瑜跟着看了眼,又道:“是了。” 沈如意没觉得有什么难处,又猜了几个后视线回到了万佛寺偏西边的一处。这里远远看着仅仅只有两指左右的宽度,而色彩亦是极为平淡,看不出任何有代表性的特点。 “这是哪儿?”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慕容瑜总算能开口说上几句:“可终于有你猜不出的地方了,这其实也是个寺庙,不过这是个尼姑庵。” 尼姑庵? 沈如意脑中闪过什么,问道:“这就是那个静心庵?” “你知道了?”慕容瑜倒也不算惊讶,“这静心庵没什么人,普通人进不去,进去的出不来。” 沈如意并未说话,她还记得贺毓盈就关在此处,也不知是个什么样了。 两人又在阁楼里坐着歇了会儿脚,等到下了石巧楼回到景芳殿,却见流香远远在殿外站着,见她们走来便急急迎上来。 “皇子妃,皇后娘娘来了。” 沈如意转头和慕容瑜对视一眼:“母后来这儿做什么?” 后者显然也有些意外,道:“我也不知,先进去看看。” 两个人走进殿内,一抬眼便看见了满满一桌的菜。沈如意一愣,转头就见皇后从内殿里走来,笑着开口:“你们回来了。” “母后,这是……”沈如意指指这一桌的饭菜。 皇后淡淡笑了下:“原本来行宫,都是要办家宴的,但这次陛下出行主要是为了娴妃还有她腹中龙儿,所以这些暂时都给免了。” “不过我想着陛下虽不得空,但我们自个儿倒是可以一起,也算个小家宴了。”她抬手示意一旁侍女摆碗筷,道,“珩儿的午膳我让膳房随时备着了,等他醒了,如意你让人去传个话便是。” 沈如意见此,便也只好点点头,笑道:“是,对了,那五公主呢?” “玥儿贪玩,才刚到行宫就拉着侍卫丫鬟乔装去附近镇上玩了,不必管她。”皇后虽是这般说着,语气里倒是没有半点不满,反而还有丝丝宠溺。 “在宫里久了,出去玩玩也好。” 说来,沈如意也想去周边的小镇逛逛,奈何只她自己一个人却也无趣。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往内殿方向看了眼。 皇后不经意抬眸看到这一眼,忍不住拿过帕子拭了拭嘴,笑道:“你这是担心珩儿?” 沈如意一惊这才发现皇后在盯着自己看,赶忙收回目光,垂眸捏了下筷子:“不是。” 慕容瑜哼笑一声:“你是他正妃,担心他有什么好否认的,不过太医不是说了,就只是太疲乏没休息够而已,睡饱了自然就醒。” “瑜儿说的是。”皇后点了点头,“况且这次我一同跟来行宫也是为了你们俩的事。” “为我们的事?”沈如意突然想到那日慕容珩尴尬的神色。 “是啊,”皇后压了压声量,缓缓道,“这万佛寺的送子观音听说灵得很,你们成亲这么久也没点动静,我这个过来人看着可一点也不放心。娴妃这次来也是为了孩子,我便想着也一道来拜一拜。” “咳咳咳……”沈如意尴尬地直咳嗽,垂着眸不敢回话。 他们哪是这么久没动静啊,他们压根是没开始啊。 “你这是怎么了?”慕容瑜忙伸手过来轻拍她的背,“我一个还没出嫁的公主听着都不害臊,你倒是先不好意思了。” 沈如意一顿,侧过头偷偷瞪了她一眼,心道,这慕容瑜今日是怎么了,哪儿哪儿都能找到角度怼。 “咳,行,我不说了好吧。” 慕容瑜撇撇嘴,收回手继续吃着菜。 皇后看着二人笑了下,但很快嘴角弧度缓缓收敛,低低道:“生在皇家,亦或是嫁进皇家,多少都是有些身不由己的。孩子这件事,如意你可得重视起来。” 沈如意自是明白皇后这话是何意,可她并不想要什么“母凭子贵”,一个人的尊严或者是应得到的尊重需要依附于另一个人,那注定是个笑话。 她不愿自己活得这么可笑。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说给皇后听,这么些年皇后的执念皆源自一个皇子,她若是说出这话,不就是在笑皇后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她同皇后虽然还是没那么亲近,但少个敌人总比多个仇家好,况且她也做不来无缘无故在别人心上扎针这种事。 “母后,我会放在心上的。”沈如意抬眼,淡笑了下。 她这边话刚落下,内殿里突然走来一个侍女,匆匆道:“皇子妃,殿下醒了。” 第121章 沈如意独自跟着侍女走进殿内, 床榻上男人一身净白里衣靠在床头,听见动静侧头看了过来。 “你感觉如何?”她走进几步,不知是不是衣裳颜色的缘故, 男人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苍白。 她想了想转头对着侍女道:“你去将太医找来。” “是。” 慕容珩眉眼淡淡的,等到侍女离开后才抬眸缓缓看向沈如意, 声音微哑着开口:“刚刚外头是何人?” 沈如意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是皇后和慕容瑜, 她们怕扰你清净就没进来。” 她说完, 床上的人轻嗯一声,两人顿时陷入沉默。沈如意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卷了裙边, 轻咳一声问道:“你饿了吗,膳房一直备着饭菜,我让人去拿吧?” “不饿,先等等吧。”慕容珩嗓子还有些沙哑,看着沈如意说, “抱歉, 没想到会出意外,可能是近来……事情太多了。”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指出具体是什么事,甚至正常人听了也都该以为是公事, 可听在沈如意耳里,她莫名就觉得话里短暂的沉默是同她有关。 至于“事情”二字也或许是指昨日在书坊发生的事。 她这么一想,心里立刻就有些慌张, 忙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是你太操劳了,是吧哈哈哈。左右来行宫也算是散心放松的, 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养养身子。” 显而易见的慌乱,慕容珩自是已经发觉,他垂着眼眸中一动, 神色却无半点波动:“我现在已无大碍。” 沈如意听着他仍旧沙哑的嗓音,后知后觉地转身替他倒了杯茶,顺便还回道:“等太医来看过之后再说吧,不过你的身子一向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说着,她双手握着杯递过去。 慕容珩抬手接过茶杯,并未立刻喝上,反而先低低地回道:“是啊,我这样的人如果经常生病,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哈? 话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沉重? 沈如意的手还没完全收回,听到这话停在半空,她一笑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殿下怎么突然想这么远……咦,那侍女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我出去瞧瞧吧。” 说罢她也不等床上的人回应直接反身往外头走去,心里还嘀咕着,人果然一生病就脆弱,这句话却是真理。 “脆弱”的慕容珩一瞬不瞬地盯着某人离去的背影,维持许久冷淡的表情忽然一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沈如意在外殿一边等着太医,另一头也特意吩咐侍女去膳房将慕容珩的午膳端来。听说是专门的病人餐,补体力但又不会太过油腻重口。 约莫一刻钟后,太医同膳房的侍女一并进了景芳殿。 内殿。 太医沉默地诊着脉,半晌后收回脉枕,拱手回道:“殿下现在已无恙,只需稍稍补充点食物再蓄蓄体力便可。” “嗯。”慕容珩缓缓睁开眼,“有劳。” 太医淡笑着躬身从榻边起来,施了个礼道:“那臣就告退了。” 等侍女将太医送出去,沈如意才朝后头膳房的人招招手:“直接摆在矮桌上吧。” 慕容珩侧头看了眼,低声道:“我不饿。” “都大半天了怎么可能真不饿,你现在没有感觉无非是刚刚在昏睡时饿过头了。”沈如意头一次在这种事上反驳他,十分强硬地让人搬了矮桌到榻上,“你也不用下床,直接这样用膳吧。” “皇子妃,莲藕排骨汤可要先盛出一碗。”一旁伺候的侍女轻声问询。 沈如意垂眸看了眼,突然就被一股淡淡的骨汤香味吸引,刚刚在外面和皇后她们一起用膳,她压根没吃多少。 现在闻到这味,腹中忽然觉得空空如也。 侍女见一旁的皇子妃发愣,正要再次出声,可还没得几张嘴却立刻被慕容珩制止。 “盛吧。” 侍女一愣,忙道:“是!” 沈如意回过神,见慕容珩终于开口自己要喝汤,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她摆摆手示意侍女先退下,她记得慕容珩用膳时并不喜欢太多人围着。 “那你慢慢吃,我也先出去了。” 说着,她也准备回到外殿再吃一点,然而还没走出一步,身后慕容珩忽然开口:“这碗汤你喝吧。” 沈如意面上微愣转过身,道:“你不喝?” “我不喜欢。” 慕容珩说得淡然,话落便拿起匙子舀了口鸡丝粥,一副不再继续交谈的姿态。 沈如意垂眸看着他这模样,忽然意识到这特意先盛出来的汤大抵本就是替她准备的。想了想,出去外头吃也都只剩下残羹冷炙,倒不如喝上一喝这正温热的骨头汤。 思及此,她也毫不扭捏直接脱了鞋上床坐在慕容珩的对面。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儿,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到后来过分的沉默反而会显得有些突兀。 慕容珩昨天才被自己拒绝,这口自然不该轮到他开。沈如意拿着匙子戳了戳碗里的莲藕,轻咳一声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口:“今日都没见着你妹妹。” “慕容玥?”对面的人手下一顿,轻抬眼皮看向她。 “是啊,慕容瑜说她乔装去附近小镇玩了,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沈如意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可她自己没注意,但慕容珩却听出了这话里淡淡的羡慕之意。 他目光轻轻扫过对面之人手里的小动作,问道:“到行宫后父皇可有下过什么旨意?” “啊?”沈如意停下戳莲藕的手,“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慕容珩低低地回了句,而后便再不发一言地继续喝着粥。对面的沈如意奇怪地看了眼他,倒也没有多问。 用完午膳后,皇后同慕容瑜进到内殿探望,不过也没有待多久,毕竟慕容珩这人正常情况下压根不能谈三句话一样。 等沈如意将皇后二人送走回到殿内,却见刚刚还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换了外衫站在衣架前整理腰带。 她一愣几步上前,问:“你要出门?” 慕容珩理好衣裳侧身垂眸看着她,神色淡淡地开口:“慕容玥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话落,他就从沈如意身侧走过,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急急说了句:“慕容玥她带了侍卫和丫鬟。”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不会有危险,可谁想慕容珩却并未因她的话而放弃。 “慕容玥顽皮,那些人管不住她。” 沈如意心里有些不解,以往慕容珩对他这个妹妹一向是放养式的,不会过度宠溺也不会过分管束。这一次怎么还亲自要去找人? 她抬眸看了眼面色只稍稍恢复的男人,一个念头在脑中划过,还没细想便跟着走去,轻声道:“我同你一块儿去。” 慕容珩脚步顿了下,很快道:“随你。” 这回答到时符合这人一贯的脾性,沈如意路过妆台随手拿过一面纱,边走边戴上。 一旁流香见两位主子匆匆从殿内走出,立刻迎上前,问道:“殿下皇子妃,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沈如意正要找她,于是便快回了一句:“去找人赶紧备马,我同殿下要出行宫一趟。” 流香还没来得及点头,前面慕容珩突然出声打断:“不必备马车,我带冷焱去。” “那我呢?”沈如意一怔,赶紧对流香说,“那你留在行宫吧,我和殿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啊?皇子妃!” 两个人走得极快,徒留流香一人满脸不解。 慕容珩的马就停在离景芳殿不远的一个小马厩里,他们过去时,司平正巧逗它。 “殿下皇子妃,你们怎么过来这里了?”司平先是看了眼沈如意而后才转向自家殿下。 慕容珩没有多说什么只朝着马厩走去,沈如意见状只好自己来简单解释了几句。 司平听完,了然:“那属下也一道跟去吧。” 他们两个人找慕容玥肯定需要很久,而司平自己会轻功,找起来一定只会更快。 于是沈如意点点头:“也好……” “等等,”司平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属下突然想起还得去盯着陛下行踪,恐怕不能跟着去了。” “陛下行踪?”沈如意一愣,转头看了眼慕容珩。 男人面不改色,一脸坦然地将冷焱牵出:“走吧。” “你让司平跟踪你父皇做什么?”她忍不住追问。 慕容珩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利落地翻身上马,长臂一伸:“上来。” 沈如意见状只得先将跟踪的事放置一边,抿了抿唇抬臂便将右手轻搭在他的掌心。双手相握的一刻,一股力随之传来,只一晃神的功夫她已经跨坐在了马背上,背后虚虚贴着慕容珩的胸膛。 “冷焱,走。” 身后充满磁性的命令一下,马身一震便立刻朝前头的大道疾行而去,沈如意一个防备未及,直接“啪”的一下撞在了慕容珩的胸膛。 这下两人是真贴在了一起。 沈如意面上一热,下意识就要坐正,可马行得很快,整个人完全定不下来,还没坐正就又一下轻撞到背后。 正当她准备开口说什么缓解下这种奇奇怪怪的尴尬,腰上却忽然一紧。整个人不颠了,老老实实地和身后的人紧靠着。 她一怔,忙道:“你干嘛?” “你这样一直不稳,等下了马车会疼。” 慕容珩说得隐晦,可沈如意确实心里清楚,就刚刚她这么颠簸了几下,她的屁股已经被硌得生疼。 权衡再三,她还是选择乖乖听从建议。 冷焱是难得的好马,一路风驰电掣般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小镇镇口,镇口有个牌楼立着,上头的题字据说是当地一个很有名的秀才所写。 沈如意看着匾额上写的湖城镇三字,字体干瘦,挂着这儿当一个镇的门面并不算大气。 “小镇里街道狭窄,人.流多,我们下马步行。”慕容珩在牌楼下缓缓将冷焱叫停,自己先翻身而下,而后才转向马背上的人,“能下吗?” 沈如意点点头,自秋猎后她虽没骑过马,但私下里逛到府上马厩也会偷偷在脑中练习一番。上下马车如今对她而言不算难事,况且身后就是慕容珩,应该也不会让她就这么摔了。 这般想着,她暗自吸口气撑着马背,踩着马镫先跨下一条腿。冷焱有些高,她这样单腿凌空着压根碰不到地面,然而还没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肩上忽然一紧。 慕容珩直接将她抱了下来,还是掐着双肩就这么提下来的。 沈如意双脚落地,面上掠过一丝丝的尴尬,走出几步后她轻咳一声解释:“最近太久没骑马,都有些生疏了。” 慕容珩似乎并没什么怀疑,嗯了声便率先往镇里走去。 第122章 沈如意从一踏进这个镇子便清晰地记得自己到此处的目的——找慕容玥, 可越往里走她越觉得有些不对。 人声喧哗,看着无比热闹的杂耍摊,慕容珩视而不见, 而那一眼便能数清人头的杂货铺,他却偏要进去走上一圈。 这种情况一次便也罢了, 沈如意权当他不懂慕容玥的性子, 可一次又一次, 他每每都选择一处慕容玥绝不可能会出现的场合,这就不得不让她出声制止了。 “爷。” 因着在外头怕暴露身份, 沈如意刻意换了个称呼。她也顾不得太多,直接拉了下慕容珩的袖口,低语:“咱们这么找会不会有些决策错误啊?” 慕容珩目光先扫过自己袖口的位置,而后才抬看向沈如意,沉着嗓子道:“你知道慕容玥会去哪儿?” 沈如意摇摇头, 真诚道:“我虽不知道她会去哪儿, 但……” 她抬眸看着刚刚进去的铺子:“慕容玥也不习武,这名剑坊她怎么都不可能来。” “慕容玥最容易想一出是一出,这铺子叫名剑坊, 这丫头说不准就想看看所谓名剑是个什么样。” 慕容珩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说得竟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沈如意也不算了解慕容玥,听完这话也只好继续跟着往前。 两人正前方是一座石桥, 刚刚在杂货铺里她曾听掌柜说过,这桥修修补补也足有百年之久。 石桥下是一条宽约一丈有余的小湖,是由百年前先人人工挖建, 经过多年改造,如今地下已经连着城外长河,成了活水。 由此, 这个小镇也多了一道风景线,那便是乘小船游湖城镇。 这种慢节奏的项目,沈如意自认急性子的慕容玥并不会玩,也因此,她朝石桥走去时并没有给过多的注意力。 然而正当她要走上石桥台阶时,慕容珩却忽然开口:“去坐船。” 沈如意微愣,回头看着他:“你妹妹怕不会有着耐心坐这个吧?” 她转头看向湖里晃晃悠悠划过的小船,还没有人走路的速度快。 “她或许不会坐这个,但这船可以走一圈整个小镇,说不定我们就能看见她。” 慕容珩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来,这种莫名带着坚定的语气又一次说服了沈如意。 两个人直接买下了一条小船,还叮嘱了船夫走得再慢些。 此处的小船与南边水乡的乌篷船略有不同,它没有船篷。不过左右手两侧都有略高的护栏,大约是半臂的长度。 更有特色的是船上还有专门卖茶水点心的伙计,沈如意一上船便买了一壶茶还有一包花生酥。 “之前在石巧楼上看此处小镇到不觉得多大,可现下瞧着似乎并不算小。”她一吃上点心喝着茶,就很快将找慕容玥这事给暂时忘了,瞧着岸边时最先入眼的不是人,而是各种与帝京城中不一般的景致。 “湖城镇距帝京不远,人口多,与其它各处的商贸往来也频繁,算得上是一个大镇。”慕容珩端起茶杯轻抿了口放下,目光却并不似对面的人一般左右望着,他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个一脸好奇对各处充满新鲜感的某位女子。 一旁划桨的船夫不经意看到一眼,忍不住无声笑了下,热情地开口问道:“二位可是从帝京来的?” 沈如意听到问话很快转过头,莞尔道:“是啊。” 她点着头,突然一瞬间自己来此处的目的重新回到了脑中,目光掠过船夫,她忽地灵光一现,开口问道:“大哥,你今日可还见过其他从帝京来的人,应该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 船夫一天见过的人没有百个也得有数十个,哪可能记得这么仔细。不过这游湖之行本就漫长,难得有个人同他说话,他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你说的这群人是今日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如意抬眼看了下慕容珩,低声问道:“应该是巳时左右吧?” 慕容珩抬起眼皮越过她看向船夫,眸光中带着点不悦,不过开口回答时还是温和低缓的。 “我快到午时才醒,你问我这个?” 沈如意一愣,这才想起面前这人今天昏迷了一场。她轻咳两声,转头看向船夫:“大约巳时过后吧。” “巳时啊……”船夫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正要随便扯些什么说说时,一抬眼却正好对上那面貌十分冷峻的男子冷冷一眼。 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回去,船夫手下不自觉用力,随口回道:“好像没有瞧见过,我们这一湖的人哪条船载过哪些客都记得清楚,姑娘说的这些个特征,我还真想不出。” 沈如意其实也只是试探性一问,听到这回答,虽有些可惜,但却并不算失望。 “慢慢走,总有看见的可能。”慕容珩又抬眸看了眼船夫,在“慢慢”二字上特意加重了些。 船夫一个激灵,忙压下头,刚刚不小心提的速,他又不着痕迹地降了回去。 沈如意正喝着茶,恰好错过了这一幕。而待她抬起头,前后两人早就沟通完毕。 于是这环镇游湖行花费了近半个时辰才结束。而沈如意也在不知不觉中将慕容玥再次抛之脑后。 走回岸上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爷,我们之前来时是不是经过了一个卖花生酥的铺子?” 慕容珩同她并肩走着,替她隔开那些行迹匆匆赶路的人。听到这话,暗自勾了下唇:“似乎是有一间。” “咳。”沈如意抬起头,略显不好意思道,“刚刚吃着船上的花生酥,口味似乎比棠酥阁的还要细腻些,我想着要不要去买一些来带回去给流香尝尝也好。” 慕容珩看着就差在脸上写着“还想吃”的某人,并不戳破道:“反正还要各处走走,买一些也是顺便。” “是啊。”沈如意连点着头,十分认可。 此后,两人又去逛了茶馆,慕容珩猜测他妹妹或许会被里头的说书人吸引。对此,沈如意明确表示认可。 于是寻妹夫妇又在茶馆里听了半个时辰的书,瓜子配茶,不亦乐乎。 从茶馆出来,外头天色竟已转黑。 沈如意站在门口,抬眸望着黑压压一片的天,不解道:“现在应该还没到入夜的时辰吧?” “哎哟姑娘,什么入夜啊,你没听见打雷的声吗?这是要下大雨啦!”边上走过一个也从茶馆出来的老头,大声感叹道。 “轰隆轰隆……” 几乎是一瞬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地上砸来,远处闷闷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沿街的小摊小铺都纷纷开始收摊,人与人之间只剩下混乱。 慕容珩蹙了下眉,转头低声道:“这个情况要回去怕有些困难,我们先找个地方暂歇。” 沈如意被冷雨风一吹,浑身一抖,压根来不及多思考点点头:“附近有客栈吗?” 慕容珩抬眼看着门外的雨势,迅速开口:“你在这里等我,我先确定好地方再带你过去。” “啊……我和你一块去吧。”沈如意回头看了眼只剩下寥寥数人的茶馆,“之前我们往茶馆过来的路上似乎就有一家客栈,我们往那边走应该就能看到。” 她说着,眼里不自觉地就流露出点点的不安。 这种雷雨交加,整个天色都变了的雨天不管遇到过几次都会觉得十分可怖。 慕容珩看出她眼底的恐惧,眸色渐沉,双手迅速解开外衫反手撑在身侧之人的头顶。 “你做什么?”沈如意从不安里一瞬间抽回,抬眼一看惊愣道。 “你抱着我。” 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抱着我,不要松开。” 沈如意抬头对上他的眼,心里意外的没有任何犹豫,抬手紧紧圈住他的腰。 “抱好了。” 不仅抱好了,她还整个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一点也不忸怩。 软软闷闷的声音从胸口处出来,慕容珩垂眸看着胸前一颗小脑袋,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宠溺而又无奈。 …… “哎,刚刚这里不是还站着一位公子还有一位姑娘吗?怎么眨眼就不见了?”茶馆里突然有人惊讶开口。 一旁茶馆掌柜家的小儿子蹲在门边,手里抱着一只不知名的落汤小虫,大声回道:“那哥哥姐姐刚刚唰的一下就飞出去了!” “飞出去了?”问话的人满脸不信。 掌柜见状几步上前一把将小儿子拎起,对着那人笑道:“这小子胡说呢,什么飞啊。” “哈哈哈,也是……” 来悦客栈。 慕容珩确实是用轻功带着沈如意走的,但因着这雷雨天,他并没有往高处走。只借了沿街一些低矮的东西轻跃而行。 “二位客官,可真不巧,今日这客房只剩下一间了。”掌柜的翻了翻册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本来还有些空房,但这雨下得突然,好多从帝京来的客人都早早地住下了。” 沈如意不解道:“怎么有这么多从帝京来的啊?” “姑娘有所不知啊,从帝京来万佛寺祭拜的,基本都是要来周围小镇暂住的,而我们这人.流最多。” 掌柜话里话外都带着点自得,他又道:“不若二位就将就着住一下吧,毕竟离我们来悦最近的客栈都要好些远了。” 沈如意其实并不太介意,可偏偏慕容珩这厮迟迟不开口,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正在这时,客栈外头又冲进来一个淋得落汤鸡般的小伙,开口就是一句:“掌柜,“还有空房吗?!” 掌柜看了沈如意二人一眼,似有为难:“二位可做了决定?” “定了吧,她一个人住,我在大堂里坐一夜也无妨。”慕容珩突然开口。 沈如意一惊,这人自己还浑身湿透,为何要这般只迁就她,而不顾自己? 她心头莫名一恼,一拍账台,毫不避讳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这间房我们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两天都会多更~然后正文其实也快完结了(我好像每次男女主感情he就完结233)另外会有甜甜的番外嗒~ 第123章 掌柜似乎有些不信, 奇怪道:“你们既是夫妻,那刚刚纠结什么,早说不就得了?” 沈如意不知慕容珩所想, 但她是还没习惯在除皇子府和皇宫外正式表态说自己和他是夫妻。这也算是头一次了。 “掌柜,你就当我们刚刚在闹别扭。”她瞥了眼还湿着身的慕容珩, 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 催促道, “先领我们过去厢房吧。” 掌柜轻叹口气,朝一旁伙计招招手:“带二位客官去楼上。” 伙计“哎”了一声, 赶紧上前,喊着:“二位跟小的来。” 沈如意下意识去扶身边的男人,慕容珩垂眸看了眼她小心翼翼地模样,突然有些恍神。 “怎么不走了?”沈如意抬眸看向他,蹙着眉问道, “是不是不舒服啊?” 说罢, 她就伸手往他额头探去。 慕容珩没有制止,无声地看着她,听她嘴里小声嘀咕着自己是否发烫。盯着她一动一动的红唇, 也不知怎么,他忽地就抬手摁住了额头上那只小手。 “我没事,走吧。” 沈如意一顿,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匆匆收回手,继续扶着他往楼上走去。不过这一次她的头微微低垂着,耳尖处甚至还有些泛红。 二楼最里头的一间厢房外, 伙计正巧打开门,朝他们笑道:“二位客官请进,有什么需要和小的说便是。” 沈如意将慕容珩扶到椅子边坐下, 听到这话回头:“那麻烦你替我们烧些热水来,哦对了,若是可以再送些姜汤来。” 伙计点点头应声,而后从房里退了出去,顺便将门轻轻带上。 整个厢房并不算大,一张月洞门罩架子床几乎占了整个房间一大半,不过好在床侧有扇木质屏风,屏风后头还有个木桶足以沐浴清洗。 “等热水送来,你先沐浴,然后我让那伙计去将你的衣裳烘干。”沈如意摘掉面纱随手放在桌上,而后径自走到微开的窗边。 外头风雨未歇,甚至远望去更浓的黑云似乎即将压来。她眉头微蹙着转身:“也不知道你妹妹现在在何处。” 慕容珩不喜身上黏湿的感觉,面色并不算好,见她转身看来勉强松了松神色:“这种时候她胆子不大,应该会听侍卫的话。” “希望如此。”沈如意又转回头看着窗外,低声道,“流香见我没回去估计能在行宫里急地掉眼泪。” “看这个雨势应该不会立刻停下,我们或许只有明早才能回去了。”慕容珩抬眸看去,突然问道,“你后悔跟我出来吗?” 风在一瞬间忽地变大,原本还听话的雨一斜,几滴重重地打在沈如意放在窗沿的手。她只觉一痛倏地收回,不由地想起之前在乘船游湖的事。 “不后悔。”她没转过身,目光仍旧朝外落在那被风雨渲染的雾蒙蒙的长街,“虽然这雷雨大风有些突然,但是游船听书还是挺不错的。” “早先听慕容瑜说你妹妹来了外面玩,我其实也挺心动的,毕竟在帝京多少有趣的也都看厌了。” 慕容珩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沉着声问道:“你不喜欢帝京?” 沈如意一愣,直觉这是一个“要命”题,她斟酌了下低低回了句:“也不是不喜欢,帝京繁华热闹,是个人都向往。只是哪怕再喜欢的东西,也会有厌倦的一刻吧,哪怕只有一瞬间。” 她这话说完,身后有长久的沉默,她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正待她想再补充几句,背后却忽然响起一道沉哑浑厚的声音。 “不,一旦真的喜欢上就不会有厌倦的时候,你若心生厌倦,那只是你还未有真正的喜欢。” 沈如意一愣转过身去,慕容珩不知何时已经走近她。意外的,她竟没有刻意躲避他的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着。 “一辈子这么长,你怎么就能保证喜欢不会变?” 慕容珩垂眸专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旁的人或许不能保证,但我可以,没有任何理由。” 沈如意一听,竟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辩论的时候可以用“没有任何理由”作为支撑观点的依据吗? 可偏偏面前这人说得十分认真,让她压根说不出话来反驳。 “叩叩。” 正是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外头伙计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二位客官,你们要的热水和姜汤到了。” 沈如意轻咳一声停下神思,侧身从慕容珩面前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麻烦了。”她先是接过伙计手里的陶罐,而后让出一步,“就把热水放到浴桶边吧。” “好嘞。”伙计提着桶,快走几步将热水放下,片刻后从屏风后走出。 他拍拍手看着已经摘了面纱的沈如意,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笑着称赞道:“姑娘生得可真美。” 沈如意勾着的唇角一顿,以往在帝京里美人颇多,还真很少会有人专门夸她漂亮。她笑了笑:“谢谢。” 伙计看着这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那,那二位轻便吧,要是还有什么事尽管到楼下喊小的便好。” 沈如意点点头,正要送伙计离开时,脚步忽地一顿:“等等。” 她转过身看着还在窗边的男人,道:“你先沐浴吧,脱了衣裳我让他拿去烘干。” 慕容珩还未回答,身后的伙计却是热情地先回了句:“可以,我们这儿有个烤架子,一到这种天都会拿出来帮着烘干衣裳,而且干得很快。” 沈如意闻言,更是觉得不错。然而当她看向慕容珩时却见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她一愣直接走上前,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慕容珩看着她的脸,沉沉说了句:“下次开门记得戴面纱。” 说罢,他就直接转身往屏风后面走去。 沈如意愣愣地站在原地,等门边伙计出声问询才反应过来刚刚慕容珩那话是什么意思。她面上一热,匆匆走到屏风边拿过某人刚脱下的湿衣交给伙计:“麻烦了。” 门终于再次合上,沈如意回到桌边正好一眼看见自己的面纱。 所以刚刚慕容珩这是吃醋了? 可她也没说什么啊? 男人的心思可真奇怪,沈如意暗自腹诽着,目光不由地转向屏风的方向。 当时从茶馆出来,她整个人都被罩着好好的,到客栈的时候身上半点雨水也没有沾上。 而慕容珩……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般狼狈,不过即使如此,这人的神情与姿态仍旧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也正是因此,沈如意的心里才会更加不好受。可这个具体不好受在哪里,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 大约一刻多钟的时间,房门再次被人扣响,正趴在桌面浅眠的沈如意一惊,忙起身要去开门。可腿将将迈出去还不到两步,她突然回过身将桌上面纱一把抓起。 伙计现在门外,手里的托盘上叠放的正是里头那位公子的衣裳。这位公子似乎脾气不大好,看着他时眼神冷冷的。不过他身边的姑娘却是十分平易近人,笑起来时特别动人。 他这么想着,就又空出一只手再敲了下门。这一次,门终于从里头缓缓推开。 “姑娘,这是……” 咦,姑娘怎么突然又戴上面纱了?小伙计微微一愣。 沈如意打开门后就立刻接过了伙计手里的托盘,也不废话直接给了一点散碎银子作为打赏。 “麻烦了。”她匆匆说了句,然后便从里头合上了门。 又一刻钟后,慕容珩穿上烘干的里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此时,外头天色已经很黑了。 屋内仅有两盏看着有些老旧的灯,沈如意一一点上后才将窗户关上,之后反身朝着桌边走来,道:“我们今日早些睡吧,明天若是天好也可以早点回行宫。”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流香。 “嗯,你先睡吧。”慕容珩坐在桌边,微闪着的灯火衬的他面色愈发沉静。 沈如意见他不动一愣,道:“那你呢?” “……”慕容珩沉默了下,开口时却并未解释,只说,“你先睡吧,我再坐会儿。” 沈如意眉头一蹙,直觉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她又说不出什么。于是她也只好点点头,轻声道:“那你早些休息。” 说完,她就先往床榻那边走去。 许是这一整天来回赶路还遇上大雨身体着实疲乏,原本还想等慕容珩上了床榻后再睡的沈如意却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 外头雨势稍稍小了些,但随着秋风还是会一阵阵地打在窗沿,噼里啪啦的有些扰人。 沈如意便是在一次无意识翻身后听到雨打窗的声音倏地睁开了眼。也正是这突然惊醒,她才发现慕容珩压根没有要上床睡的意思。 男人就在床榻边,他不知何时搬了张椅子过来,自己坐在上面就这么轻靠着床口的护栏,后脑勺则抵在仅有她手腕粗细的柱子上。 “慕容珩。”她忍不住轻声低唤。 只一声,床口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对上眸的一瞬,他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醒了?” 按着沈如意的睡觉习惯,她确实不容易半途醒来。只是这次入睡前她心里本就藏着事,雨一敲打窗户,她便很快惊醒过来。 “你怎么不上床睡?”她一开口便是反问。 慕容珩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并未回答。 沈如意见他这般,登时从床上坐起,扬声道:“慕容珩,你这是在和我闹别扭吗?” 其实她是不想用这个词的,总觉得和这厮的形象不搭,可这一整天下来唯有这三个字能贴切形容他的一言一行。 见她想喝莲藕排骨汤便让人盛出,可偏偏什么也不说,见她要走才出声,还有来湖城镇…… 起初她是真以为慕容珩担心慕容玥,可一直到茶馆听书,她忽然意识到来小镇后他们所做的事和找慕容玥有什么关系? 怕是以找慕容玥为名,实则是想带她逛逛而已。 这人的眼神敏锐,怕是在景芳殿时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心头越发气恼,索性几步移到床边,双手直接扣住慕容珩的脸,逼着他把视线对着自己:“你要是心里不舒服,直说。” 慕容珩抬眸看了她一眼,但很快目光又下移,轻声道:“不要跪着,伤膝盖。” 沈如意:“……”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罢了罢了,这人一招以退为进使得太过巧妙,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就掉进了圈套,哪怕后来她自己有所察觉,却已然太晚。 “试试。”她缓缓开口。 慕容珩似有不解:“什么?” 沈如意深吸一口气直挺起腰背,长腿一伸一跨直接从床移到了男人双腿上,双手改撑在他的双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脸。 “你说你的喜欢是不会改变的,我心动了我愿意试试。” 男人显然一怔,倏地抬眼看着她,薄唇一动就要开口说什么。然而沈如意却一指轻压在他唇上,低声道:“你先等我说完。” “好。” 低低哑哑的一个字响起,沈如意勾唇轻笑了下,继续道:“我愿意试试你这个喜欢是不是真的一辈子不会改变,但若是有一天我察觉到你变了,那我也一定是准备好了离开。” “你知道的,不只是喝药假死,我这个人还有很多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她说这话自是指《代嫁》里的剧情,慕容珩读过,亦是清楚。 “我说完了。”沈如意移开指尖,浑身一放松在他腿上直接坐下,“轮到你说……” “了”字还没说出,她整个人便慕容珩一把拥进怀里。沈如意心里生出一些甜意,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接受这件事也没那么难。 慕容珩右掌轻抚着怀中人的发,头抵在她的耳边,沉声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 沈如意听着这话,噗嗤一下笑出声,不过只一下她便感觉到圈在自己身上的手又紧了一圈。她赶忙噤声,扬唇回抱着他的腰。 看来,虽然和原著走向不同,某些古早霸道情节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 罢了,幸好不是什么“女人,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要是慕容珩真说这话,她一定连夜骑驴逃走。 第124章 两个人也不知抱了多久, 沈如意抱得手有些发酸便试图抽身回到床上,可压根动弹不了。无法,她只得默默陪着, 直到“咕咕”两声从她肚子里隐隐响起。 “……呃,我好像饿了。” 自从来小镇后, 她就吃了一点花生酥还有茶馆里新炒的瓜子, 时隔几个时辰, 这胃也该空了。 慕容珩缓缓松开手,不过并没有完全放开, 两人额头相抵,他低低开口:“外面铺子应该都关了,你想吃什么?” “你不是说铺子都关了吗?我说了想吃的,你又如何能替我拿到?”沈如意轻笑一声,“况且外头还在下雨。” “你先说。”慕容珩却并未因此放弃, 还是认真地开口。 “那好吧, 我想想。” 其实沈如意现在想吃的特别多,糖醋里脊、醉蟹、奶汁鱼片等等,可这些饶是慕容珩男主光环笼罩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她可不想才在一起就这么为难自己的男人。 “嗯……你还记得我装癣病那次吃的是什么?” 慕容珩抬眸看着她, 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汤面。” “那就这个!”沈如意笑着打了个响指,“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汤面变出?” 慕容珩笑看了她一眼,毫无预兆地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坐在他腿上的沈如意一个防备未及下意识拿腿盘住他的腰, 双手则牢牢地圈着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 男人一手环腰,另一手虚虚撑在她的腿下,一个转身将她放在床上, 道:“客栈里有厨房,我现在去煮面,你在这里等着。” “等等。”沈如意环顾下四周, 低低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慕容珩眉头一挑:“你害怕?” 沈如意正要否认,可旋即念头一转,勾唇道:“我就是害怕,那又如何?” 面前的人许是从未见过她这一面,嘴角噙着笑道:“我会一直护着你。” 沈如意目的达成,轻一拍掌而后便穿衣穿鞋下床,发髻早在睡前就拆了,现下她也懒得搭理,便直接一抓盘了个慵慵懒懒的低丸子头。 “走吧。” “等等。”慕容珩在后头突然喊住。 沈如意的手正好放在门边,一愣回过头:“怎么了?” 慕容珩从桌上拿了个东西而后走来,轻咳一声:“戴上这个吧。” 沈如意垂眸看着眼前的面纱,陡然想起如今站在自己面前这人其实是个醋坛子。她勾着唇接过,笑道:“戴着这个,我怎么吃面啊?” “吃面的时候再摘下。” “你倒是什么都想好了。”她将面纱戴上,又打趣道,“我觉得你的样貌也很是容易吸引那些小姑娘,要不你以后也戴个面具什么的?” 本以为慕容珩会假装没听见无视,谁想他竟然思考了下点点头:“你若是希望我这么做,可以。” 沈如意忙摆手:“算了算了。” 她也算个颜控,慕容珩这张脸平日里光是看看也能心情愉悦,以前两人是演戏夫妇,现在都真正在一起了,结果还不能看脸了? 她可没有慕容珩这么爱吃醋。 美好的事物应该大家共同欣赏才是嘛。 两个人从二楼下到客栈大堂,因着时辰已晚,这里只剩下一个伙计守夜。伙计听到声响还以为是小贼,举着棍子和灯笼朝他们走来。 沈如意怕误伤,赶紧开口:“我们是二楼客房的,想下来寻点吃的。” 伙计松了口气,但又为难道:“我们夜里不提供吃的。” 这自然是在他们意料之中,沈如意立刻回:“那厨房可否借我们一用,我们可以另外加钱。” 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面前的人拿出一锭银元宝,愕然道:“这,这这……那你们去吧,别弄坏东西……不,弄坏也没事。” 伙计傻傻愣愣的,沈如意抿唇憋笑,问道:“那劳烦你带我们过去吧。” “好说好说,二位这边走。”伙计接过银子,先是在衣上擦了擦又张口咬了咬,抬眸见面前的女子正看着她,忙不好意思地停下动作。 沈如意收回目光,笑了笑示意无妨。 厨房就在客栈大堂的后面,大概有两个厢房的大小,看着倒是打理得十分干净,食材一应俱全。 “姑娘,你们吃完了便将碗筷放这儿就好,明日一早会有人来清洗的。”伙计收了钱,一言一行都更为周到了些。 沈如意点点头表示清楚,而后便打发了他将厨房门虚虚掩上。 “是你说要做汤面给我吃的,那你开始吧。” 说着,她环视一圈在某个角落看见一个小板凳,几步走过去将它简单擦了擦坐下,仰头道:“我看着你做。” 慕容珩瞧着沈如意这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面色淡淡地开口:“你想吃什么面?” “大晚上还是应该吃些清淡的,就青菜虾仁面吧。” 沈如意说完,就见前头男人默默点点头转身往灶台走去。看到这一个动作,她便忍不住扶额。 什么东西都未准备他就往灶台去做什么。 “刚刚伙计说他们客栈第二天一早都会给客人送面,我想着柜子里应该有做好的生面条,你要不要瞧一瞧?”她轻声提示。 此后,慕容珩的每一步都是经由沈如意的亲自指导—— 炒虾仁,煮面,放青菜一连串都是。 最后盛出来的两碗青菜虾仁面,虽然面条有些糊,但因着厨房师傅的手艺基础吃着还是十分筋道。 “如何?”慕容珩面上淡然,耐心也很足,等到沈如意吃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问。 “你自己觉得呢?”身侧的人继续卷着面,轻轻吹了一口放入嘴中。 慕容珩自己吃着其实有些寡淡,可偏偏沈如意吃得十分认真专注。 “有待进步。”他只能这么说。 沈如意捂着嘴轻笑了下,道:“你倒是会说。” 两个人吃完面走出厨房,外头的雨竟也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好舒服。”沈如意走到夜空之下,凉风轻拂着,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慕容珩站在她身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轻碰上一只带点暖意的手。 “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冰啊?”沈如意自然也察觉到了手背上与自己截然相反的触感,侧过身直接将慕容珩的手握起,“我以为吃完热汤面手应该很暖才是。” “我可以让它变暖。”慕容珩直言。 沈如意不解,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变?” 男人一本正经回道:“用内力。” 沈如意:“……”果真是无敌大直男式回答。 她还以为会有什么浪漫的土味情话,看来是她多想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沈如意觉得还是睡觉比较适合她。 慕容珩轻嗯一声,直接牵起她的手往大堂方向走去。沈如意微愣看着二人相握的手,又一次反应过来,刚才他就是想签她手吧? 不是慕容珩大直男,好像是她太不解风情说他手太冷…… 沈如意面上一尬,单手捂着脸跟上脚步。 回到厢房后两个人便准备歇息,可问题来了,以前两个人睡在一起那是能隔开多远就隔开多远,而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似乎应该有所改变。 沈如意先上的床,躺在里头紧张得面红耳赤,没有办法只好拉过被子蒙上头以防被人瞧见。 慕容珩的脚步声近了,他上床了,他掀被了…… “蒙着头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如意略显忐忑地咽下口水,轻轻回道:“我,我喜欢。” 外面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床微微一沉,房内彻底陷入静默。 沈如意眨眨眼,试探性地拉下一点点被角,外头的灯光暗了一盏,而身侧那人…… 睡了。 沈如意:“……”这狗男主什么时候能按套路来一次,该有动作的时候不动作,不该有的时候偏偏要撩! 她心头一恼,索性动静极大地翻过身背对着他,打死不承认自己这是羞恼。 慕容珩并不是欲擒故纵,他确实累了。 在围场受的伤他一开始确实按时换药用药,可自书坊一事后他便刻意不去处理。整整一夜未眠一直在看玉州一案中工部那些人的证词。 脸上的苍白并不是伪装,昏迷却算不上意外。他知道自己身体能承受的极限,所以当他骑马疾行而去时就预料到会昏迷。 不过以他的身体基础并不会昏迷这么久,他在马车里其实就已经醒来。只是他太贪恋沈如意难得的温柔,于是选择了继续昏睡。 而后今日午后的大雨,虽不至于让他因伤口发热病,但多少有些耗费精力。 如今想要的人就在身侧,睡意几乎在他刚躺下时便翻涌上来。 …… 翌日一大早,厢房内一片安宁。 沈如意率先动了动身子,手轻轻一抬落在了身侧男人的腰上。 嗯,硬硬的,腹肌不错。 脑中下意识出现这么一个评价,沈如意一愣,猛地睁开眼。 慕容珩侧着身子正一瞬不瞬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那个,早啊。”沈如意不着痕迹地想要收回手。 然而偷逃计划失败,在半路就被人压住。 “早。” 第125章 沈如意怕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上, 便赶紧笑道:“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慕容珩抓着她的手缓缓下移而后十指相扣,“你刚刚……” “那个我们是不是要早点起来然后去镇口马厩接回冷焱啊?”沈如意赶紧打断他的话,又立刻扯开话题。 慕容珩唇角一勾, 认真回答:“冷焱不会跑,不必着急。” “但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 还是早点出发回行宫吧, 今天不是还要去万佛寺吗?”沈如意不想给他任何提起自己不小心摸了他腹肌的机会。 “这个时辰……”慕容珩慢慢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 垂眸看着她,“他们应该已经到万佛寺了。” 沈如意一愣, 忙松开牵着的手,整个人往床外探去,窗外透进来的光明亮而强烈确实不像是晨初才有的光。 “那怎么办?” 慕容珩倒是十分淡定,拉着她坐好,轻声道:“这次来行宫, 父皇主要是就是为了娴妃和她腹中胎儿, 我们在与不在其实并不重要。” 不知怎么的,沈如意忽地就想起皇后昨天说的有关孩子的话,她做掩饰地轻咳一声随口接话:“也是啊, 哈哈哈,我们确实无所谓到不到场。” 慕容珩看着她刻意垂下的眉眼还有微红的耳尖,嘴角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 低低道:“你若是也想去拜拜,求个什么倒也可以赶去瞧瞧。” “什么求什么,我没什么好求的。”沈如意忙摆手, 怕他不信又坚定地点点头,“真的没有。” 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不管她怎么扯开话题,只要在床上总会忍不住想东想西, 对此最好的办法就是—— “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吧。” 慕容珩听到这话,果然不再逗她。两个人先后下了床,简单梳洗一番后便离开了来悦客栈。 小镇的长街经过一夜大雨折腾多少有些受到影响,好多昨天还见过的小摊子都未出来。 “这烙饼好香,我们买一份吧?”沈如意走在前面一脸兴奋地转过头问道。 慕容珩手里提着两盒花生酥还有捏着一根冰糖葫芦,无奈地点头:“随你。” 他的整个钱袋都在她那儿了,还问他作甚。 沈如意满意一笑,拿了三文钱递给小摊主,换回一个比脸还大了两倍的薄烙饼。一拿到手,她也顾不得烫直接掰了一块放进嘴里。 “嘶……烫烫烫。” 她一边低呼着一边又不舍地将饼咽了下去,一转头就对上慕容珩蹙着眉的脸。她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们在府里也吃不到这个,怪想的。” “你若是喜欢便吩咐厨房的人做便是。”慕容珩接过她手里的饼,“等稍微凉一些再吃。” 刚刚一路走来已经吃了一份煎饺还有一碗豆花,他可以确定现在沈如意并不会太饿,也因此不允许她吃这么急。 沈如意也明白他的用意,只撇了撇嘴倒也没有拒绝。 两个朝着镇口的方向走去,谁想,远远的就在马厩边看见了司平站在那儿。 沈如意一愣正要转头问慕容珩,却见他双眉轻轻拧着。 她不由想到什么,问道:“是不是你父……出了什么事?” 慕容珩还没开口,前头司平也已看到他们,他赶紧迎上前抱拳道:“爷!” “他动手了?”慕容珩莫名其妙地说了句。 而对面的司平确实定定地看他一眼,回道:“是,老爷刚到没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动手了。” 沈如意看着他们打哑谜,只猜测与慕容连堂有关,不禁问道:“到底怎么了?” 司平看了慕容珩一眼,见他并未禁止,便低声回说:“被禁足的人在万佛寺设了陷阱,老爷他们被困住了。” 慕容玦?! “司平,你带如意回去行宫。”慕容珩沉声吩咐道。 司平正要领命,沈如意却一怔,看着慕容珩:“那你呢?” “我去趟万佛寺。” 慕容珩说得平静,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司平:“这里找一辆马车,先回去。” 沈如意从他的淡定中看出他万一有所准备,就是司平看着都不算特别担心。也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忽然就有些闷,可她也清楚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你小心些。” 慕容珩点点头,大概是为了让她放心勾了勾唇角:“这个饼若是太凉了就不要吃了。” 沈如意也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太过担心,于是轻哼一声:“大不了回行宫热热再吃,不得浪费粮食你可明白?” “现在明白了。” 慕容珩眼里含着笑意,抬手轻抚了下沈如意的发。然后毫无预兆的,就在人来人往的街口,大掌往下一滑扣在她后颈处,一个吻隔着青纱落在她的唇瓣。 沈如意怔愣着瞪大了双眼,轻轻一眨,她才确认这不是幻觉。 “等我。” 一直到马车驶离小镇,沈如意都还处在震惊之中,脑子里不听回荡着慕容珩最后两个字“等我”。 又想到刚刚那一幕,她无声地低呼了下,双手捂着脸任由它发烫发热。 马车走得要比冷焱慢得多,大概过了近三刻钟才赶回到行宫。大门外,流香一脸焦急地等着,见马车朝这边驶来便立刻迎了上去。 “皇子妃!” 沈如意踩着车凳走下马车,看着流香问道:“皇后娘娘和四公主呢?” “皇后和四公主同陛下一道去了万佛寺,怎么了?” 司平在后面打发走车夫,听到这话赶紧上前:“万佛寺被二皇子的人包围了,消息传不到这边,不过殿下之前就让我和舒家军暗中跟着了,有舒小将军在应该能撑到殿下到那儿。” “什,什么?!”流香一脸震惊。 沈如意听完却并不算太惊讶,她在来的路上其实已经猜测到了大概,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慕容玦竟然敢直接设陷阱困住慕容连堂。 看来他这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了。 不,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想到,只是没料到会如此突然。 原著里,慕容玦就是逼宫失败被后来即位的慕容珩贬为庶人,最后发配祁山守陵,永不得出山。 只是原著中的形势和现在截然不同,慕容连堂的状态还有双方兵力部署等等。 这一次,不一样的过程会带来相同的结局吗? “皇子妃,我们先进去吧。”司平看了眼四周,“舒家军基本都去了万佛寺,行宫只有羽林卫守着,我们还是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沈如意点点头:“先进去吧。” 回到景芳殿还没坐下,她忽地想起一件事,转头看着流香道:“五公主回来了吗?” 流香还处在震惊当中,听到这话紧张地直摇头:“不知道,奴婢自来行宫后就没见过五公主。” 没见过,那大概率就是还没回来。 司平见状开口:“属下去小镇前已经吩咐了人去找公主,若是找到了应该会平安送回,皇子妃莫担心。” “这样啊,也好。” 慕容玥这丫头虽然任性妄为,但本性倒是并不坏,只是缺了个愿意认真用心管教她的人而已。 沈如意想到此处,突然意识到自己思绪飘得太远。她缓缓摇了下头,目光却忽然轻扫过前头长架上摆着的一个物件。 约有半臂长,铜镀金的千里镜。 “流香,你陪我去个地方。”她眼前突然一亮。 半刻钟后,石巧楼。 “皇子妃,”流香抬头看着这座高楼,“这是哪儿啊?” “这就是昨天四公主带我来的地方。”说着,沈如意便提步往大理石楼梯上走去。 流香见状忙跟上步伐,转头看向她:“那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这个地方可以看见万佛寺,我想试试有这个千里镜能不能看得清楚些。” 慕容玦这次的行动对于她来说太过意外,哪怕司平说慕容珩早已有所准备,可她心里还是免不了担心。 在小镇镇口时,慕容珩说让她等他,她能做到,可她无法就这么干坐着等待。 走到阁楼时,流香额头已经冒出热汗,她掐着腰看向脸不红心不跳的沈如意,感叹道:“皇子妃,你身子骨原来这么好。” “……”沈如意还是头一次用千里镜,正准备上手研究研究听到这话一顿,转过头道,“等回府让司平带着你练练。” “练练?练什么?”流香好奇问道。 沈如意举起千里镜,单眼对着目镜,回道:“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等十八般武器,你想练哪个就让司平教你哪个。” 流香瞪大双眼“啊”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一见沈如意一脸认真的神色便立刻噤了声。 栏杆边稳着手远望的女子不停微微地调整角度,然而万佛寺倒是看清楚了,可…… 沈如意看着镜头里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人,默默地放下了千里镜。 “皇子妃,如何?可有看见什么?”流香见她终于有了动作,赶紧问道。 沈如意眉头紧锁着,没说话可神情却代表了一切。 “皇子妃,殿下这么厉害一定能救出陛下的。” 流香安慰的这话反倒让她一惊,慕容珩真的会救那个自私自利虚伪冷漠的父亲吗? 原著里慕容玦逼宫当日同时也是慕容连堂禅位于三子,也即慕容珩的日子。 那一日,皇帝寝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世人不知,可书上却写得清楚。 在慕容连堂才被慕容玦控制时,慕容珩其实已经到了现场,可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出现,直到慕容玦说出自己的目的——要求慕容连堂让出皇位。 慕容玦清楚慕容连堂自负的性格,不会轻易答应写下诏书,也因此他早就准备了噬心蛊给他的父皇喂下。 噬心蛊名为噬心,可实际上却是依靠控制意识让中蛊之人产生幻觉。那些幻觉乃是每个人心里最恐惧害怕的一部分,饶是慕容连堂也无法承受。 在他崩溃之际,慕容珩出现了,他冷眼扫过痛苦的父亲还有惊愣的兄长,最后只对着前者说了一句话。 “我可以救下你。” 慕容连堂还有些许残存的清醒的意识,他挣扎着开始寻求三子的帮助。 “你想,想要什么!” “你的位置。”慕容珩没有掩饰自己的欲.望,他冷情冷爱自小便懂得为达目的可以不顾一切。 慕容连堂痛苦地笑了,没想到活一辈子竟然沦落到被儿子威胁,和儿子谈条件的地步。 慕容玦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让慕容珩他们谈成条件,他直接提剑向前,与慕容珩正式来了场对决。 整整三十招,慕容珩的剑终于抵在慕容玦的脖颈处。 这一场逼宫是由慕容玦发起,可最终确实由慕容珩来谢幕。 慕容连堂解了蛊毒神智却已经不清不楚,于是那一道禅位诏书都变得可有可无。 慕容珩即位已是大势所趋。 如今不同的过程却似乎走出了一个极为相似的结局。 沈如意能感觉到如今的慕容珩与原著中已有不同,可她却并不能完全保证如今的他真的不会借此机会和慕容连堂谈条件。 皇位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她心底其实也希望他能够如愿。更何况,他确实比慕容连堂更适合这个位置。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皇子妃,皇子妃!” 流香急促的呼喊声打断了沈如意的遐想,她微微一愣转过头:“嗯?” 流香一把抓过她的手拉着她往东侧栏杆那边走去,手臂一伸指着一处喊道:“你看那儿!奴婢怎么感觉像是着火了?” 沈如意一怔,赶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万佛寺钟楼的位置。 她看着东侧上空隐隐约约的浓烟,立刻抓着千里镜看去。这一次这低配望远镜总算有了些许作用。 钟楼外似乎围了一群人,她看不见他们的神色也听不见声音,可她从他们的拉扯举动里大概能确定—— 钟楼里有人,而且是重要的人。 或许其他人她分辨不出,但羽林卫的银袍却是一个特别明显的标识。 “陛下或许就在那钟楼里。”她深沉说了句。 流香大惊:“那,那怎么办啊?” 沈如意摇摇头,又拿着千里镜看了一会儿,迅速道:“似乎有人去拿了水,在灭火。” 她一边看着,心里也有些急切。看他们灭火的举动,简直是杯水车薪,中间一大群人都是愣着不动的。 黑烟愈来愈浓,到最后直接覆在了钟楼上空。沈如意轻剁了下脚将千里眼放下。 浓烟一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彻底消散,沈如意再拿起千里眼一看,钟楼外却已经没有了那一群人。 “怎么没人了?”流香不解。 沈如意一开始也怔愣着,忽然她似乎想到什么,忙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抬手朝着目镜看去。 那一群人果然转移到了寺庙正中位置的佛殿外。 “快回景芳殿!”她收下千里镜,反身往楼下跑去。 流香一愣赶紧追上:“皇子妃,你小心些!” 沈如意其实并不能确定那边事情是否已经结束,但心里一直有个预感,慕容珩就快回来了。 景芳殿外,司平不知何时已经在等着,见她们回来,立刻开口:“皇子妃,刚刚舒小将军派人回来通传,二皇子与其党羽都已经被制服擒获,陛下与皇后皆已无恙。” “那殿下呢?”沈如意对这些人都不感兴趣。 “殿下没事,不过来传话的人说他过来时,殿下被陛下单独叫进了主佛殿。” 沈如意想到最后看见的殿外那群人,怕是就在等他们父子谈话结束。 虽然不清楚他们会谈什么,但现下她终于可以彻底松了口气。 沈如意这么想着就要转身往殿里走去,可还没走出一步,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皇子妃!属下本想将五公主带回行宫,可谁想公主她偏要去静心庵,说是要去见个人……” 来人一身银袍,是羽林卫。 司平开口问道:“那你怎么没拦住?我让你去不就是为了那你看着她不要乱跑吗?” “司护卫你也不是不知,公主身边可有三四个贴身侍卫,我也得能拦住啊。”羽林卫一件郁闷。 沈如意蹙着眉头,静心庵…… 慕容玥这是去看贺毓盈了。 “遭了。”司平低声咒骂了句。 沈如意抬眸看着他:“怎么了?” 司平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刚刚属下其实还有一事未说,二皇子手下部分兵马从万佛寺逃了,舒家军还在追踪,我怕五公主她……” 沈如意心里一沉,这个时间段不会那么巧正好碰上吧,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皇子妃,属下去一趟静心庵吧,看看能否遇到五公主将她带回。” 司平说着就要转身离开,然后沈如意只沉默了一瞬,开口喊住:“我去。” 在场的人里,慕容玥怕是谁都不会听从,也只有她这个嫂子或许可以管一管。 “皇子妃,可太危险了……”司平心里犹豫。 一边是殿下的亲妹妹,一边是皇子妃,而且看今早殿下的态度,他们似乎…… “不用考虑了。”沈如意转头对流香道,“你在行宫外候着,若是殿下先回来你就让他去静心庵寻我们。” “司平,带上一队羽林卫一起。” 大概是她的指令过于干脆,司平愣了一下便点点头。 马车从行宫出发,一刻多钟后另一个方向以慕容珩为首的人马出现在流香视野里。她一喜,也不顾前头疾驰的马直接冲了过去。 慕容珩远远就认出了流香,见她神色异样地冲上前立刻急停下马。 “殿下!皇子妃去静心庵找五公主了……” 流香话才说到一半,银鬓马背上的男人眼神迅速转冷,一夹马肚直接转头冲了出去。 …… 沈如意坐在马车里便开始反复回想着这件事。 若按着慕容玥和贺毓盈过去的情谊,她去静心庵似乎是很正常的事,可若真的有心,为何昨天不去?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撩起帘子问之前那个羽林卫:“你还记得五公主是怎么想到要去静心庵的吗?” 羽林卫一愣,回忆道:“好像是其中一个侍卫突然提了一嘴贺家。” “不对……”沈如意一拍车厢,喊道,“司平快往回走!” 慕容玦的目标不是慕容玥,对,他的目标从来不会是慕容玥。 他一开始就有两个分计划,一面困住万佛寺的人,另一边以慕容玥为引诱她出现。 他一步一步准确地预判了每个人的选择。 慕容玥已经不喜贺毓盈,但到底多年情谊,若是听说一两句贺毓盈如今的惨状,她一定会不顾众人阻拦前去静心庵。 而她沈如意,在皇帝皇后还有慕容珩都不在的情况下,是唯一一个可能让慕容玥听话的人。 沈如意还想再解释几句,忽听得外头“唰唰”几声。旋即,司平的声音响起:“皇子妃,有埋伏!” “保护皇子妃!” 沈如意听到外头的打斗声,而马车也开始各种颠簸起来,她下意识抓住一旁侧窗窗沿。 “唰!” 一支长.箭破空朝马车而来,疾风微拂,恰好吹起帘子一角。沈如意眼尖赶紧侧身想要避过。 然而长.箭忽然在帘子外停住,“啪”一声裂成两段掉落在车辕上。 沈如意一愣,赫然发现在断了的长.箭边有另一支更短一些的箭。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帘子忽然被彻底掀起,她下意识拿起一旁的茶壶,眼睛一闭就要摔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几声“殿下”突然响起。 沈如意一怔猛地睁眼,还没看清来人就忽地被一把拉了出去,而后腰间一紧,几个旋身最后跨坐在马背上。 她整个脸被埋进一个熟悉的胸膛里,心忽地就落下了。 “可以把茶壶丢了吧。” 头顶传来低低哑哑还带着点笑意的一句话。 沈如意轻咳一声赶紧丢下,而后双手直接圈住面前人精瘦有力的腰。 “我这样抱着影响你发挥吗?”她和慕容珩是面对面坐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周围各种打斗的声音仍旧十分激烈。 “不会。”慕容珩压根没有让任何人有近身的机会,甚至还有功夫和怀里的人聊上几句,“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又是道歉。 沈如意忽然发觉如今的慕容珩真的特别会反思,稍微有点过,难道她真的表现得很不信任他? “罢了,这是一出英雄救美,得感谢慕容玦送出的机会。”沈如意打趣道。 慕容珩一剑刺中马下迎上来的人,顺道瞥了眼胸口的脑袋:“那就回送他一个不得有后吧。” 啥? 沈如意抬起头:“什么不得有后?” 她话一落,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 “殿下,所有人都已经处理。”司平走过来,双眼垂着,不敢抬头。 慕容珩轻嗯一声,从怀里丢出一块牌子:“去静心庵把五公主带回,她若是不回,那就一辈子待在那儿吧。” 沈如意轻咳一声,低声道:“那个怎么说也是你唯一一个亲妹。” 她这话看似在为慕容玥说话,可语气里不乏看好戏的意味。 慕容珩勾了下唇,回搂着她的腰道:“几句话就能被哄骗走,还连累他人,若是旁人已经没必要存在世上了。” 沈如意一顿,抬眸:“那我呢?我不也是被骗出来了。慕容玦这人倒是有一手好计谋。” “你去寻她是为了我,更何况,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快将慕容玦剩下的人马一举歼灭。” 慕容珩说得十分坦然,然而一旁几个侍卫还有司平都默默低下了头。 如此显而易见的双标,不愧是我们殿下呢。 沈如意倒是没太大感觉,甚至还觉得慕容珩说得有理。 “对了,陛下对你说了什么?” 慕容珩轻轻动了下马缰,冷焱便缓缓地朝行宫的方向走去。 “回了景芳殿同你说。” …… 原著中没人知道当初寝宫里发生什么,而这一次,从行宫回帝京后所有人都知道慕容连堂对慕容珩说了什么。 万佛寺的大师说慕容连堂命里本该再没有子嗣,娴妃这一胎并不安稳,如果想要抱住,必须要让他放弃这辈子最在意的东西。 若是在往日,慕容连堂定会觉得这种话十分可笑,可后来当慕容玦一脸恨意地持剑朝他走来时,他忽然看开了些什么。 此后舒家军及时赶到,他甚至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意味。 他的禅位诏书在回帝京后便已经写下,不过还需再等一些时日。玉州,围场的事,他还要给出最后的裁决。 更重要的是慕容玦,他这个二儿子。 …… “皇子妃,皇子妃!”流香一如既往急匆匆地从外头闯进书房里。 沈如意头疼地停下笔,抬眸:“怎么了?” “咳。”流香不好意思地压了压声量,“是秦姑娘来了。” “阿倾来了?”沈如意先是一笑正要起身,可忽然想起什么又立刻坐下去,“你就说我今日身子不便,不宜见客。” 流香一愣:“可,可是秦姑娘就在门外了。” 沈如意:“……”哦豁,完蛋。 “好啊如意,我才知道你在躲我!”秦倾几步踏进房中,不满道,“我不就是多催了你几次嘛,你这个大结局写了这么久还没出来,我都急了!” 沈如意干笑几声:“这不是最近忙嘛哈哈哈。” 秦倾哼了一声走到案桌前,突然低声开口:“你知道二皇子,哦不对,是荣二今日就要离京去祁山的事吗?” “自然知道。”沈如意点点头。 慕容玦已被贬为庶民,甚至还剥夺了姓氏名字。 “那我听说荣贵妃在冷宫疯了的事也是真的?”秦倾一脸八卦地看着沈如意。 “可能吧,我又没去过冷宫。”沈如意拿笔点着额头,“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 “当然不是,今儿可是你《少主不可为》上卷出售的日子,我找你一起去买书!” 三刻钟后,沈如意已经和秦倾站在了云景书坊外。 今日新书发售,书坊可谓是人山人海。 “阿宝姑娘新书,一定要看看。” “听说是写江湖爱恨的,你知道的,我也想当个侠女……” 两个人停在门外,听走过的人各种低声讨论着。 “要不,我们去雨阁坐会儿吧。”沈如意提议。 秦倾很快回道:“我没意见。” 两人在雨阁坐了会儿,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再回到书坊,谁想才刚出雅间,迎头走来一个熟人。 “皇子妃。” 慕容姝依旧普通初见一般自信大方地展着笑颜。 沈如意无意和她多说,只淡笑着颔首回应了下便想错身走开。 可谁想两人擦肩的瞬间,慕容姝却突然开口:“你现在可还想知道我当初为何说羡慕你?” 沈如意脚下一顿,一旁秦倾见了忍不住侧头看来:“怎么了?” “阿倾,你先下去马车里等我一下。”沈如意转头对上慕容姝的视线,“我有话要和荣平县主说。” 秦倾“哦”了一声,抬眸轻轻瞪了眼慕容姝,而后才转身下楼。 “秦姑娘怎么突然对我有敌意了,不会是你对她说了什么吧?”慕容姝扬着唇,面色从容地开口。 沈如意淡淡瞥了眼,也不多言,只道:“我同阿倾一贯不谈无关紧要之人,县主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慕容姝不怒反笑:“看来皇子妃对我敌意也很深。” “难道不是县主恶意揣测在先吗?”沈如意语气淡淡。 慕容姝一愣,但又很快恢复如常:“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当初我其实同三皇子提过一次合作。” “合作?”沈如意蹙眉。 “是啊,我让他休了你,那我就会助他登帝。” 沈如意先是一怔,而后又一笑:“你让他休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慕容姝笑意减淡了些:“我只是一个养女,若我助他得了皇位,那我就有资格成为他背后唯一的女人。” 沈如意蹙眉:“你喜欢他?” “喜欢?”慕容姝勾了下唇,“或许,又或者不是,谁知道呢。我只是对他起了兴趣而已,可惜他拒绝了我,没想到你们还真的有感情。” 沈如意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你错了,就算他不喜欢我,他也会拒绝你。他想要的位置不需要靠女人。” 慕容姝嘴角一滞,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不管怎么说,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恭喜,未来的皇后。” 沈如意淡淡瞥了眼她,嘴角浮现一丝淡笑,并未言语直接转身下了楼梯。 这种心思难测之人的祝福,她可无福消受。 回到马车上,沈如意便和秦倾又去了趟书坊,两个人买完书才刚踏出门,就见外头多了一辆马车。车辕上头坐着司平和司域。 “这不是你家的马车吗?”秦倾出生问道。 沈如意会心一笑,点点头:“家属来接我了。” 秦倾一愣:“啊?” “阿倾,我先走了,《少主》我明日就会把结尾写完,你放心!” 沈如意说着说着就小跑起来,只朝着马车而去。 “夫人!”司平和司域一道下马行礼。 沈如意点点头,踩着车蹬而上,抬手撩起帘子便见里头一人双眼合着养神。她无声一笑轻手轻脚地走去,手一伸便将男人的脖子给勾住,动作十分熟练地坐在他大腿上。 “怎么想到来接我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当初那个什么条件的真相,她嘴角总是止不住地上扬。 慕容珩睁开眼,单手捏了捏沈如意的腰。 “痒!”腿上的人惊地差点直接站起身,“别碰腰。” “回府后听说你来书坊,便过来了。”慕容珩开口解释前一个问题。 沈如意眉头一挑,双眸逼近他:“你想我了?” “嗯。” 慕容珩毫不避讳,直接扣着她的后颈,头压下去。 两个人自那个隔着青纱一吻后还没有怎么亲热后,这应该算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正式的亲吻。 沈如意面上一红,没有半点经验地僵着身子任由慕容珩索取她唇瓣的甜美。 “呃……” 忽然,也不知怎么的,奇怪的低吟就从她唇间溢出。 马车朝着皇子府而去,马车厢内气氛升温…… 下马车时,沈如意是直接被慕容珩横抱进府的。没办法,她的唇瓣通红,压根遮掩不了。 为了避免成为府里众人的八卦,她宁愿装作睡着由慕容珩抱回去。 “第二本书已经出了?” 沈如意本想一回房就去把《少主》的结尾写完,可谁想慕容珩把她放在床上后直接就将她压在身上。 正当她以为某人要开始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时,他却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警惕地反问。 慕容珩垂眸看着身下的人,抬手轻轻将她脸侧微乱的发拨开,道:“那日你将书稿放在房中,我不小心看了眼。” “然后呢?” 她现在对他也没什么隐瞒,看了书稿,沈如意倒也没怎么样,然而…… “我在你稿子里学到了新的东西。”慕容珩压下头,在她耳侧低语,“你说,里面那些花样,你都是从哪里学的?” 沈如意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直到她感觉些许冰凉的指尖撩开了她的上衣在她腰侧轻抚。 她脸腾地一红,赶紧伸手压住欲要胡作非为的手,急急解释道:“我,我那个都是别的地方看来的!” 都是秦倾拿来的春.宫图,她了解了几样便忍不住用到了文里。 “我觉得其中有个姿势不错,我们试试?” 这是个问句。 沈如意松口气,赶紧谈条件:“我们还没第一次呢,先从简单的开始吧,那些我们以后再来吧?” 慕容珩垂眸看着她,忽然低下头重重地吻了下她的唇瓣,离开时还轻咬了一口下唇。 “那我有个条件。” 沈如意忍不住揉着唇,低声道:“什么条件?” “我看你已经在写新书的大纲了,对吗?” 这段时间来,慕容珩也了解了不少写文小知识。 沈如意点点头:“是啊。” “都说事不过三,你前头两本男主角都没能和女主角在一起,这一次可以改改吗?” 慕容珩不会说,他从第一次看《代嫁》开始到现在,一种莫名的代入感和既视感就萦绕在他心头。 失去沈如意? 绝无可能。 哪怕是一个虚假的故事也不可以。 “阿宝姑娘,阿宝……”见沈如意没有立刻回应,慕容珩忍不住揽着她的腰,反复在她耳边呢喃着,带着点点的委屈与不满。 沈如意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抬手将他的脸推开,道:“你这是在撒娇?” 慕容珩本想否认,可一见她满脸的笑意,又沉默下去。 “阿宝,嗯?” 低沉喑哑的尾音从喉间溢出,沈如意贴着他的胸膛,心里不免发痒。她懒懒地轻掀起眼皮,直接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在他唇间落下一吻。 “可是殿下,我还没写过瘾。” 慕容珩感觉到她另一只手在自己腰上游走,眸光一暗再也克制不住,抬手轻挥将帐子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正式完结了,大肥章一鼓作气~ 明天更新番外~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支持(这本是最长也是写得最久的)爱你萌~ 忘了说,大结局章前十评论红包啦(从来没送完过,这次看看十个有没有2333) —接档文《穿书女配被迫咸鱼》文案— 1.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豪门千金姜瑜在订婚当日意外穿书,成为一本古早文中深爱男主的炮灰女配。 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美人间.谍,十七。 穿书当日她正好被男主送到昏君的龙榻上,一睁眼,一位长着双桃花眼的俊美男子正被她压在身下。 哦豁,原来这个同为炮灰的昏君竟然爱好这口? 自认见过世面还特有代入感的豪门千金姜瑜一点不怵:“蜡烛还是小皮鞭?” 美男昏君不为所动,冷冷将她推开,起身就走出寝殿。 这昏君似乎和传说中不大一样? 2. 姜瑜一心认为只要扮演好原主的角色总有一天能够回到现实,于是为了顺利成为一个给昏君吹枕边风的祸国宠妃,她开始了一系列偶遇计划、色.诱计划、美食勾引计划以及定制人设计划。 这些计划周密绝妙无与伦比但……通通失败! 沈如意怒摔剧本,往榻上一躺,嗑起瓜子:“这间.谍,谁爱当谁当!这皇帝,谁爱泡谁泡!” 做个貌美咸鱼不香嘛?! 3. 互联网新锐总裁晏迟寒直到身前跪了一排高声求饶的内侍才终于确认,他穿越了。 不仅如此,他还穿成了一个暴虐成性只顾玩乐的无能昏君。 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他不得已开始替原身收拾烂摊子,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为何总有个妃子喜欢凑到他跟前。 他熟悉皇宫地图,她一个假摔偶遇; 他白日案前批折子,她画着浓妆勾引; 他夜里通宵读史书,她端着羹汤投喂; …… 他冷漠自持,疏离独往,却在某一天意外发现那个以当宠妃为愿的女人或许就是他心底的白月光。 于是他准备试探她,回应她,然而他忽然发现…… 这个宠妃她咸鱼了! “阿瑜,我爱你。” “阿瑜,不论是存在于哪个世界的晏迟寒都在爱着你。” 感谢在2020-09-20 20:04:10~2020-09-22 22:3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露为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