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张声势的男子》作者:狐添棋 文案: 内外反差极大青年和内心戏极多爱作死小混混 原创小说-BL-长篇-完结 HE-现代-治愈-狗血 轻松 没投好胎,也没自强不息,做不成一个优秀的人。 可依然还想要好好活着,有吃有喝有爱的人。 ps:这篇剧情都齐了,也不会太长,角色都很烟火气,配角也有好有坏。 依然是过程有趣生动,看完了能会心一笑的文。 求收藏求评论 渣浪id:狐添棋 第1章 一 杂货店里的那个小丫头片子生的是又白又嫩,跟她亲爹妈长的点都不像。 我刚来江宁二村的头天去店里买烟,她抱着个小木凳条子,从被玻璃柜堵的只能插进去条腿的缝隙里挤出来,张小脸皱巴的厉害,还套着个厚实的粉色小棉袄,使着吃奶的劲要从里面突破重围。 我本来没想多看的,可她边挤着要出来边还给自己打气:“啊……啊……加油……加油。”硬生生把自己憋出了头汗。 店里头其实还坐着个男的,可眼就盯着手上本比砖头还厚实的小说,基本跟瞎了似得瞧不见。我在门外头看她把自个的脸都憋红了,实在忍不住了就拎着她两条胳膊把人给提溜了出来。 眼下都四月末了,我穿个长袖都显热,手上捏,这丫头身上的衣裳实打实的厚实,她爹妈是怕她冻着不成? 被我提溜出来的小丫头还不乐意,出来后两个扑腾的小短腿落地就插着腰,指着我奶声奶气的念叨:“唉唉唉,你干什么呀!拉我干嘛呀。” 我吓唬她:“我不拉你你就憋死在里头了。” 小丫头还是不依不饶:“那你也不能就拉我啊,你都不跟我商量商量。” “我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想着这什么姑娘啊,怎么跟个白眼狼似的,就不知道点好歹,然后也不跟她犟,手从屁股后头掏出张五块钱纸币往玻璃柜放。 “老板,拿包牡丹。” 店里头这个男的至少没聋,眼都不带移的摸出烟和零钱往柜上压,我拿到烟习惯性的拆掉塑料膜抽出根来,发现缺个点火的,于是手里的五毛硬币砰砰当当的又丢回玻璃柜上。 “就五毛了,给个打火机。”我嘴里还叼着烟,斜着眼去看那男的。那男的可算是从书里抬头,特别快速的打量了我眼。 黄毛,耳洞,粉色长袖,条花里胡哨的绣花牛仔裤,加上双白色板鞋。这身我早上可是挑了半天才定下,谁见了都得多看两眼。 “给。”男的把火机扔给我,我稳稳当当的接住。 “谢了老板。”烟嘴点上火,轻轻吸口,其实都不过肺,还是不怎么适应这气味,忍住要咳嗽的冲动后,往下瞟了眼,正对上小丫头滴溜溜转的两黑眼睛。 我逗她:“你看什么看呀,不害臊。” “谁看你了,丑八怪!”臭丫头嘴可厉害了,说着还翻了个白眼给我。 “懒得跟你说。”就这脾气,你说长大了谁受得了,我也不跟她般见识,拿着烟就回去了。 江宁二村这片房租便宜,住的也基本都是外地人,周围乱糟糟的,我搬行李的时候看了看,周围有小楼有店铺有菜地,还碰到好几个推车卖水果烧饼什么的,反正感觉下来,这地方要是过日子的话,其实还挺全面。 我叼着烟记着路走回了刚租下来的地方,刚进大门,正好碰到阿南从楼上下来。 阿南见到我挥手,说:“巧着,走,我带你去见见林哥。” 我见手上的烟也燃的差不多了,往墙上压,就给熄了。 “谁是林哥啊?” “罩着这片的小老大呗,你是新人,先去林哥面前混个脸熟。”阿南揽着我的肩,转了个向,带着我又走了出去。 “对了,有烟没。”阿南问我。 我从屁股后头摸出新买的牡丹,整包塞给他:“给。”连带着打火机。 阿南揽着我,单手把烟点上,狠狠吸进口:“明天我就带你去场子,最近人缺的厉害,你过去先跟着我。” “行,你说了算。”我反正是没什么想法。 阿南是我的老乡,小时候经常玩在起,不过后来他上完小学就出去混社会,中间有好几年都没见过,这次也是巧,正逢着我家里鸡飞狗跳,我老头子扬言要打死我,老娘不舍得,塞了我点钱让我跟着他避避风头。 阿南吸着烟带着我走,脚下七拐八拐的,感觉绕的很。路上咱俩有搭没搭的聊着天,他还很挺感慨:“唉,其实你都上了高中,咋就不愿意念了呢。” 我想这事都头疼,赶紧打住阿南:“别提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上。” “说的也是,我要是你,估计想死的心都有。”阿南估计也是想起些事,面上显出点忿然地瘪了瘪嘴。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他皮尺打手心能有我挨的多?阿南好歹也是别人家的小孩,就算被托着照顾,老头也不敢下狠手。 可我呢,从小到大,他先是乡里的语文老师,我在他课上第排老老实实坐了六年,好不容易熬出头去镇里上初中,结果他也跟着转到了镇上教起了初中,接着忍辱负重又三年,说起来简直能流桶辛酸泪。 “不过你老头也真狠,虎毒还不食子呢,他真下死手啊。”阿南拍了拍我的肩,显然是对咱两重逢的画面记忆犹新。 “行了行了,那个林哥的地方到了没有?”我不想继续扯下去,眼见着又跟着他拐到了个胡同里,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就这栋楼二楼,里头是棋牌室。”阿南停下来下巴抬,冲着边上的栋小楼,我跟着前后上了楼,看着他推开半掩的门侧着身子跟进去。 屋里就是般人家的布局,客厅好像是跟阳台打通了,所以显得地方比较大,厅里摆着三张麻将桌,墙角里还有个单人的小沙发。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候不对,眼下就桌人在打着,见我们进来了也不在意,理也不理。 阿南去敲了敲个关着的门,我这才发现这屋里还有个房间。门敲了几声没人来应,阿南扭头看了我眼,摊着手摇头。 我问他:“不在是吧。” “可能出去了,我问问他们去。”阿南转向那桌打麻将的人,大声说话,“问个事呗,知道林哥去哪了不?” “好几天没见着了,好像是回老家了吧,”其中个老阿姨手上还摸着牌,刚说完话就把牌翻,带着面前的几张麻将推,笑的眼珠都眯没了。 “哎呀,自摸胡了。” “哎哟嘞,就差张六条。” “又是自摸啊。” “吃三家喽。” “今个手气还可以。”老阿姨还挺谦虚,我听了几句,隐约的听出了点东北味,可又不是那么明显。 这个林哥也不在,我觉得没趣,就推着阿南要走:“走了走了,人都不在。” “那就下回吧。” 阿南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只好照着原路又走了回去。 第2章 二 阿南带着我去了他说的场子,我才知道他说是地方其实就是个能跳舞带包厢的酒吧,俗称迪厅。迪厅白天都是关着门的,阿南把我带进去,说要带着我见里头的经理。 我跟着他从迪厅的后门进去,穿过了一个大厨房,走过一个堆着饮料啤酒纸箱的地,我跟着他,反正什么也不知道,碰到了人,阿南让我喊什么我就喊什么。 阿南和我说,反正见到人,女的统统叫姐,男的一律喊大哥。中途还碰到个披头撒发穿着超短裙的女人,一上来就摸了我一把屁股,我被她摸的一愣,扭头去看阿南。 阿南没看我,特别热络的给她打招呼:“陈姐怎么那么早就醒了。” 这个被阿南叫陈姐的人的确刚醒似的,一只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打着哈欠不清不楚的回:“哟……啊,这小弟弟长的挺俊啊,阿南你带来的啊。” “这是我老乡,叫余孔阳。快,叫陈姐。”阿南站在我身后拍了下我的背。 “陈姐好,叫我小余就好了。”我老老实实的叫了声姐,还特别有眼色的夸了夸她,“陈姐长的可真好看。” “又是个嘴甜的。”陈姐朝我抛了个眉眼,捋着头发扭着腰走了。 等她一走远,阿南就凑上来笑嘻嘻的在我耳边上说:“陈姐长得漂亮吧。” “还不错。”其实我都没仔细看她的脸,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那条超短裙上了,袜子也不穿,就光着大腿,年纪大了肯定有风湿病。 要知道多少老年病都是人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身体给浪出来的。 阿南看我不甚有兴趣的模样,啧啧两声:“估计你是不喜欢陈姐这个类型,没事,这里什么类型的都有,看着清纯的女的也不少,也都还是学生。” “学生……女学生也不错。”我琢磨了会,也就只好这么说。 “就说你小子还惦记着学校吧。”阿南似乎觉得说中了,推着我打开一个特别厚实的门,踩着铺着地毯的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一上去,从楼梯口看去就见到好多个门,阿南带着我走到最里面,拉着把手探进个头,看到里面有人后才拉开门让我跟着他进去。 后面也还就是见人叫哥的事,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屋里面搞得跟电视剧里头的办公室似的,窗户边上摆着一张特别大的老板桌,墙角立着个好多抽屉的铁柜,然后是沙发和茶几,反正一点娱乐性都看不出来。 沙发上躺着着个男的,老板边上坐着个画着浓妆的女的。见我们进来了,一动也不动。阿南在一边给两个人介绍我,说是他的老乡,是知根知底的人,不想上学了想跟着他混。 我心里头其实也紧张,以前除了上黑板做题和被老头用眼神审视,真没怎么被陌生人打量过,尤其是这种让人一点也不舒服,就跟去菜场肉店挑猪肉似的眼神看着。 不过好在也没看多久,他们几句话说下来,阿南几乎全帮我弄好了。 下午四点要到这里,第天六点结束,中间包一顿饭,做一休一,月薪两千,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我也不知道这算个什么待遇,不过活到现在头一回有了工作,虽说看起来不怎么正经,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之后我就点头哈腰的跟着阿南退了出去,出了迪厅后走在街头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看什么都很茫然,连路好像都不是自己的腿在走,可暂时也就只能这样了。 回去之后到了晚上,我请阿南在小饭馆吃饭喝酒,他一口气叫了八瓶啤酒,我看着那些酒瓶子胆战心惊,好在阿南是个喜欢自己开心自己喝,不爱劝酒的好朋友,我装模作样的跟着灌了半杯,后面都是一口一口的抿着下去的。 男人一般光喝酒是不行的,还得点个火抽根烟。阿南的酒喝到一半,从口袋里掏出我的那包牡丹点上,吸了一口又抽出一根连着打火机一起扔给我。 我点上烟后,忍住嗓子眼里那股痒劲,扒拉一筷子菜才压下去咳嗽的冲动。 我从小被老头子管的严,烟酒也是这回跟着阿南才沾染上的。说实话,真没觉得有什么好。酒难喝,烟难闻,还得装作老手似的面上享受,基本是活受罪。 这酒喝到半夜,我扛着阿南回到咱俩住的地方。那屋子是阿南租的,是这村里长得都差不多的那种本地小楼,他租的是楼的一间屋子,里头空间很大,是个长方形。 本来只有一张床,我来之后又弄了一张进来。屋里还有个到半腰的柜子,柜子上头有个旧电视和DVD机,地上放了几个纸箱,塞的都是碟片。 我来的时候问了问阿南,阿南说他去年摆过摊卖碟,只是卖的不好,还老被一起摆摊的人挤兑,后面认识了迪厅的人,于是摆摊卖碟的生意做了两个月就不干了。 我把阿南扶到他的床上后,拿着毛巾和脸盆去楼里公用卫生间里洗澡,水一打开还很凉,后面洗着洗着也就热了,洗完之后我站到镜子前背过身,后背上的淤痕还没散,一道一道的暗红色,看着都触目惊心。 其实背上早就感觉不到疼了,就是留下来的伤痕好的特别慢。 关了灯躺上床的时候,阿南轻微的呼噜声正好响起来。我闭着眼也没觉得吵,脑子里空空的,睡的特别安稳。 之后阿南带着我上了半个多月的班,等我熟悉的差不多了,咱俩也就不怎么一块出门了。他和我不一样,他有别的事要干,有时候忙的厉害,好几天都看不见他的人。而我现在是新人,什么都得干,搬货扫地看场子,有时候还得给里头的姐姐跑腿买烟买零嘴,反正过去也跟里面的人差不多都混熟了。 不上班的时候基本会睡到太阳落山,饿了出门转一转,什么都能填饱肚子,有时候去杂货店买东西,基本上每次去都能碰到那个小丫头片子,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她抖几句嘴,逗了几次之后也算是多了个不怎么领情的忘年交。 第3章 三 大概就这样到了六月份快结束,日子一天比一天热,有一天阿南半夜回来,我睡的迷迷糊糊被灯光和他的动静吵醒,睁开眼发现他好像在收拾东西。 我问他:“你干嘛啊?” 他塞了几件衣服到包里,和我说:“我跟着人去广州几天,你该上班上班。” 我又问:“怎么要去广州了,没事吧?” 他回我:“没什么事,我走了,你继续睡吧。”就这样,几乎像个不怎么重要的插曲,他走了之后我很快就又睡着了。 头天不上班,也起的很早,一看手机才十点多的,主要是渴醒的,楼下厨房里忘了烧水。我挤了牙膏在镜子前刷牙,忽然发现头发很久没有去剪,之前染的黄毛下面长出了一大段黑色,长的都能扎起来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留过长头发,而且还是属于那种没见过世面,在街上见到个长发男子一定会盯着看,口里不讲,心里却说句不伦不类的那种人。其实也不是歧视,主要是他们都长得不好看,长得不好看的男人留长头发,只会让更多的人发现他们不好看。 不过上了班之后渐渐的也就不那么觉得了,迪厅里面什么人都能见到,这阵子流行非主流,晚上到了一楼,只要头顶上的灯光往下一打,整个场子就像个妖怪窝,舞池里红橙黄绿青蓝紫,小卷冲天爆炸头,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扯得远了,刷完牙之后水也烧开了,可是热水下不了口,只好出门买点现成的回来,我看外头太阳挺烈,找了个皮筋把头发都扎了起来,团了一个特别小的揪揪在脑门后面。 杂货店门口小丫头还是坐在她的小板凳上,她穿着带着小花的一套长衣长裤,脸朝着店里头一动也不动,我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往店里一看,店里头的电视正在放着大话西游。 紫霞仙子和盖世孙猴,让那么多人笑来笑去,其实却是个悲剧故事。 “嘿,干什么呢!”我大声吓唬她。 “啊!!!”小丫头真被我吓到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她扭头一看是我,电视也不看了,冲上来就要打我,我退后了几步,觉得反正也不疼,就任她给我拍腿,等她打的累了,这才正儿八经的拿眼看我,还看的时间比平时长。 我笑她:“你老看我做什么呀?” 小丫头指着我的鼻子:“谁喜欢看你,臭流氓!” “哟,你才多大就知道流氓,谁告诉你的啊。” “电视里的说的呀。” “电视都是骗人的,专门骗你这种小孩。” “你胡说!你赶紧走,真讨厌。”小丫头又不高兴了,推着我就要走,我说我还得买东西,让你们家赚钱,她想了想,还真就不推了。 “势利眼。”我笑着骂了她一句,她瞪我一眼。 玻璃柜里面的凳子上没有人,但是店后面有炒菜做饭的声音,我喊了一声,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等我掏钱买完水之后就又回去了。 我扭开瓶盖灌了几口,问了问小丫头:“你在看店啊?” “嗯啊。” “那你真厉害。”我想着老是打击小孩子也不好,容易长歪,所以难得夸了夸她。 夸完之后她的态度显然好了很多,我想着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了,就蹲了下去,陪着她一块看大话西游。但是蹲这个姿势吧,久了免不了腿麻,我戳了戳小丫头的小胳膊。 “有没有凳子,我脚都蹲麻了。” “你怎么那么麻烦!”小丫头嘴上嫌弃,可还是从那条缝里钻了进去,给我带出来一把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凳子,我拿过小凳子坐下来,挨着她继续看电视。 大话西游演到紫霞快领盒饭的时候,店门口又来了一个人,我因为小凳子的高度问题,坐下来之后的就特别矮,只能看到这个人穿着一条深黑色的牛仔裤。 本来我没怎么在意这裤子的出现,继续认真的看紫霞往太阳飘去。店里的女人这个时候从后面出来往玻璃柜这里走,正好挡住了电视。 我有点不高兴了,下意识往抬头往上看。 “拿包烟。”黑色牛仔裤的主人发话了,只说了个字,我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男人拿到烟之后往边上走了几步,离开了门口,可人却没有离开,低着头手上正拆着烟。我不经意的看他,发现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刘海垂下来的时候刚好遮住了眼,他又伸出手抓着头发往后脑勺一撸,瞬间把整个眉眼都露了出来。 点烟的当口,我看到他往我和小丫头这里望了一眼,他先前撸到后面的刘海正在一点点落下来,转眼就恢复如初。 太阳这回也赶得很巧合,直直落下来,几乎都撒在了他身上,他上身穿着白色短袖,被阳光一照就反泛着光晕,一圈光晕开,活脱脱像个圣人。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点了穴,怔住了几秒,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人早走远了。扭头一看,就发现小丫头正在用一种特别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指着我说:“你瞧瞧人家,你再瞧瞧你。” 瞧自己干嘛什么呢,我早就知道了,人比人就是能气死人,所以这回我也没反驳她。不过说真的,我是真好奇这男人到底是怎么长得,简直帅的想骂人,操。 第4章 四 我矮坐着感慨人和人的差别,连电影都没心思看了,外头也越来越热,刚想起来回去,一边的小丫头拽着我的衣服,一脸兴奋劲:“又来了又来了。” “什么啊?”我下意识的往周看,离着七八米的距离吧,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他越走越近,一边是又破又旧的围墙,另一边是个卖炒饭炒小馆子的门口,地面是水泥地,早就坑坑洼洼,裂了好几道口子。可我看着他走来的气势,总觉得他走的不是环境脏乱差小巷小街,而是电影里走的那种长长的红毯,周围无数照相机咔嚓咔嚓的都在对着他拍,像是天王巨星的范。 啧,男人也能风情万种。 “打火机。”男人把身子一歪,靠在店门边的墙上,他半握着拳头,用指关节敲了敲玻璃柜。两条长腿交叉着,看起来有种睥睨众生的姿态。 店里的女人又出现了,这回我一点也不在意电视是不是又被挡住了,打火机也很快出现在他的手上。 眼睛好像戴上了放大镜,我看着他缓慢的点燃了烟,很轻然的抿了一口,烟雾很悠闲的从他口中弥漫出来,他微微低下头,眉眼被发丝半遮半掩,我注意到他朝我这里看来,可是身体又跟刚才一样动弹不得,脑海里都是他嘴上衔着烟对着我笑的样子。 胸口有种遭雷击的感觉,脑子里浮现出孽债两个字,真是奇奇怪怪的。 男人又走了,按着原路,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个拐角处,恍然惊醒,特别后悔我干嘛不跟上去。 边上小丫头的小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我一直觉得两三岁的小东西不可能有这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就像是嫌弃加嘲讽还带点可怜人的表情,就很微妙,有种看透一切的睿智,一般人想要摆出来很不容易。 小丫头对我说:“你刚才就跟个傻子一样。” “自己玩去吧。”我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拍拍她的小脑袋,觉得这小丫头什么都懂都明白,白眼狼成精了。 回去后,我看了看手机,在屋里找出个牛皮封面,还没用过的小本子记下来了今天这个日子。 我拿着笔在上面写:六月二十八。余孔阳恋爱的日子。 即便只是单相思。 后面几天我就照常上班休息,阿南没有回来,我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风情万种的男人。唯一有些变化的是,楼下本来还有一间空屋子,七月一号的时候,搬进来一个女的。 那天迪厅里进酒水,我搬了一车的货,半夜下车的时候扭了腰,里头一个叫阿东的哥们看我扭曲的厉害,帮我和管事的陈文哥(就是那天躺在沙发里的男人)说了一声就送我回来了。 说到这里我不免要念叨一句,起外号这个事一定要慎重,场子里好多小年轻,辈分不大的都是阿南阿东的叫,单我一个叫小余,我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时间一长,觉得自己的名字插在他们中间特别违和,就像他们拍的是古惑仔电影,我是情景喜剧里的没啥存在感的小职员。 你说这落差大不大。 唉,不提了。 阿东送我回来的时候咱俩聊了聊,他问我阿南怎么样了。我一愣,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我说:“阿南之前跟我说他要去广州几天,这都快半个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东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惹到什么人了吧,陈哥让他出去避几天风头。” “卧槽,他没事吧。”我忽然意识到我好像对这个朋友关心的太少了,多多少少有点愧疚。 “不清楚,我们也就看看场子,要紧的事肯定不会让咱们接触的。”阿东摇摇头,也是不清不楚的样子,临走之前怕我不能走动,还出门给我买了份盖浇饭做夜宵,也算是个很不错的人了。 其实我一直知道我跟着阿南出来,免不了走上条不大好的路,只是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完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出事之前我还在背诗词。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这一句当时记得特别牢,只是这才几个月,再念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唉,不提不提。 阿东走后,我把饭吃了,然后躺在床上睁着眼到了天亮,七八点的时候终于有了困意,这才听着头顶上吊扇吱呀呀的声音睡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楼下那间房已经来了新租客。 我扶着楼梯一步一步挪下楼去厨房烧水,水壶刚灌满水,新租客就出现在门口,是个女的,两条眉毛很淡,修的特别细,皮肤不白,属于小麦色,长头很长,绑成个马尾在脑袋后面,身上穿着条花花绿绿的长裙,穿着平底拖鞋,但个头目测挺高,和我差不多的样子,人非常瘦。 “新来的啊。”我主动打了招呼,特别客气的说,“以后就是邻居了。” “我叫姚玲玲,上午刚搬来。”她指了指厨房斜对面那间屋子,我点点头,伸着手指头冲上一指,示意我住在楼上。 姚玲玲看着我跟乌龟似的走到煤气灶前烧水,换着胸问我:“你腰怎么了?” “搬东西扭着了,不过不大要紧。”我感觉就是皮肉问题,也没有扭着时候那么疼,估计过几天就该好了,不过这几天肯定上不了班了。 我之前都没请假,也不知道请一天要扣多少钱,希望不要扣的太多就好,我来的时候衣服带的不多,现在天热起来,得买点衣服了。 姚玲玲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帮你看着水,烧好了我给你送上去。”就是那种邻居间差不多的客套口气。 “那行,谢谢了。”我也没推脱,就又乌龟似的爬上了楼。 后面其实有点出乎我意料,姚玲玲性格很直爽,还特别的会照顾人,她把水给我送上去之后,还给我送了碗面。清汤、小葱、挂面,还盖着个荷包蛋,她亲手做的。 我吃的热泪盈眶,主要是又热又烫,还不怎么好吃。 不过后来我倆越来越熟,知道她比我大不少,她说我特别像她的弟弟,就干脆叫我小弟,我本来想说那我也叫你姐好了,但我从小到大只有个妹妹,从来没有叫过人姐,有点叫不出口,于是退而求次,就改口叫她小姚姐。 其实我倆熟悉起来也不止只是因为性格好,住的近,而是过了几天我腰好后去上班,一脸懵逼的在迪厅里看到了她。 阿东把我带到她的面前给我介绍:“新来的姐姐,这是小余,你俩认识认识。” 小姚姐伸出手,脸上画着妆,一身紧身连衣裙,艳丽的我差点认不出来,她说:“小弟弟,咱们真有缘分。” 有没有缘分我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种惊喜不怎么让人高兴,我也许不怎么好,可是看着别人也跟我一样,就觉得挺悲哀的。 可能也算有点良心吧。 第5章 五 七月中旬的时候,我实在是受不了我半长不短的头发,每天早上起来鸡窝似的,还闷头皮。于是往理发店里一坐,十分钟之后得到一个劳改犯发型。 其实整个过程中理发小哥一直都在怂恿我别剪,他想让我染成火红色,做个当下的流行造型,我想了想他给我形容的样子,脑海里浮现家里养的那只鸡冠特别大的公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阿南回来那天是我去接的他,他给我发了个短信,我一看到之后就跑去了火车站。我本来以为我可能会见到个有点沧桑凌乱的人,就是那种经历过大起大伏,早早感悟人生的那种样子,结果阿南站到我面前的时候,一张脸黑了好多,整个人油光闪闪,还比之前胖了一圈。 是我想多了。 广州这个地方,看来忧愁应该很少。 两人晚上还是去原来那个小饭馆喝酒,夜里饭馆关着门打空调,一进去凉风飕飕,还有点冷。点完菜上完酒之后我问他到底怎么了,阿南才跟我讲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来之前迪厅有个常来闹事的小流氓,是陈文哥对头的弟弟,那帮人之前混隔壁区,半年前不知道哪里抽了风,总是三个的来这里搞事情。当时迪厅里有个做了很久的姐姐,跟陈文哥有点关系,有一天来上班的时候被他们半路劫走,反正做了很不好的事。 具体是什么事,阿南也没讲的太清楚,只告诉我人找到的时候,全身上下除了脸之外都是烟头烫出来的疤,连大腿上也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听得我整个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陈文哥肯定要报复的,这种事情放在个稍微有点血性的人身上都过不去,于是找了几个人绑了那人的弟弟,其中当然也包括阿南,他们给人灌了加料的水,然后脱光衣服一边打一边拍照录像,最后反正还是留了条命,但是人基本也废了。 这事出了之后,场子里闹的就更厉害,隔几天就是一场斗殴,警察都来了好几次,拘留了好几个人。后面眼看着实在不行,陈文哥就找了点关系问上了能说话的人,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迪厅给了出去,他虽然还在,但也是个管个事,手下的人也散走了。 阿南当初是陈文哥带进去的,跟那个姐姐也熟悉,所以打人的时候下手最狠,要是离开了迪厅也没什么地方去,就不愿意走。陈文哥是个讲情意的人,赶不走人后听到对面还不死心,怕对方报复他不成,找阿南下手,就让阿南去广州找他朋友避避风头。 前前后后大致就是这样,阿南虽然说的轻描淡写,我坐在他对面听的是胆战心惊,而且听朋友讲这种事真的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人要是凶残起来,根本就没有能狠过他们的东西,而且还都是活生生在自己身边的人。 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看阿南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点佩服又有点儿陌生。 吃饱喝足,我正要起身结账,阿南拽住我的手臂,往玻璃门外一指:“你看,是林哥。” 我顺着阿南指的方向朝门外看,意外的又看到那个男人了。 江宁二村的布局很乱,很多一家一户的小楼边上还有各式各样盖出来的平房,挨着路边的平房大多都是店面,一间一间,其中一条走到尽头一拐弯,着眼就是一大片菜地。 菜地边上铺上沥青,是一条挺长的有好几米宽的路,还修了只有一边的路灯。看着和外面的路一样,其实一边是菜地,一边是店铺,稍微大点的轿车都开不进来。 小饭馆是一条道上的最后一间,小道一拐接上沥青路,大门边上就是路灯,这路灯和外面马路的黄灯还不一样,一到晚上白莹莹的照下来,特别诡异。 说到这里,扯了好多乱七八糟不相干的,其实就是想加深一下这个男人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的记忆。 我看着他从白莹莹的灯光下越走越近,走到了饭馆门前,阿南上去给他开门,眨眼之间人就坐到了我的边上。他这次穿了全黑的短袖,下身依然是牛仔裤,不过比上次颜色要浅一些,深蓝色。 头发比上次短一点,有零碎的刘海,看样子是打理过。我想他应该刚洗完澡不久,因为我坐在他旁边,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薄荷味道。 我听见阿南说:“林哥,这是我兄弟,刚到二村没多久。” 我回过神,鬼使神差的对男人伸出一只手说:“你好。” 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劲,完全不像小弟第一次见大哥的样子,整个人猛地局促起来,都不敢抬眼看对方的反应,刚想要把手收回来,男人的手就握住了我。 他捏着我的手,沉着嗓音说:“我叫林野。” 林野,他的全名。 我把头抬了起来,收敛着情绪,老老实实的称呼他:“林哥好,我叫余孔阳,叫我小余就行。” 他衔着笑意:“小鱼?猫吃鱼的鱼?” “不是不是,就是人字头,余下的余。” “原来如此。”他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可却扭过身和阿南讲话,后面他又坐了一会,准备走的时候我起身去结账,付完钱出来,他和阿南已经站在了门外。 晚上我和阿南回到了屋子,临睡之前我找出了那个黄色本子,又添了新的内容进去。 我写:七月二十号,我,余孔阳,知道了他的名字,摸到了他的手。 第6章 六 我有时候会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玩的那些游戏,几个小娃娃在一起,成群结队的翻滚在一起,成天疯跑疯叫,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大家都不知道原来这种快乐转瞬即逝,人会长大,也无法停滞不前,于是往前走的越远,脚步就越是沉重。 是不是太矫情了?我一般只有写作文的时候才这样,如果还有例外,那也就是写情书了。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是有过那么几秒钟觉得很可笑,可我又想啊,要是真的写了,我也就自己看看,又没有别人笑我。 别人不笑我,也就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我把这个逻辑关系想通之后,就去附近学校边上的一家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店里买了点信纸,信纸放的挺低,我蹲下来挑了半天才选定了一包有粉红大爱心的信纸。 拿到柜台结账的时候,收银的姑娘看了我好几眼,我看她脸红的厉害,就想起了我初中时候,那个总是把作业给我抄的女班长,于是顺手就从柜台上抽了根棒棒糖,让她一块结。她把信纸装进了一个挺好看的小袋子里,我付完钱之后只拿了袋子,走了两步那姑娘叫住我。 她举着棒棒糖喊我:“你糖还没拿呢?” 我头也没回的说:“送你的。”说完之后,还在心里叹了口气。 姑娘多好啊,又好看又可爱,光是瞧着就能让人心情好起来,可惜的是我却从来没碰到过喜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太多孽才把我生成了这个德性。 我抱着信纸回小楼,进了二村后走在我前面的人看着眼熟,仔细一看,发现是小姚姐,她身边还有一个男的,个头看着不矮,估摸着比我还要高半个头。 “小姚姐!”我几个快步,猛地凑上去打招呼。 “是小弟啊。”小姚姐没有被我吓倒,倒是她旁边的男人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 我注意到她穿的挺朴素,就问:“你不上班啊?” 小姚姐冲我摇了摇头说:“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休息了几天。” 她说完我才发觉她的脸色的确不好,虽然画了点妆,但看着就没有之前的气色好,一张脸上有点虚白。 我有点担心:“哪里不舒服啊,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陈诚。”她拉了拉旁边男人的小臂,给我俩介绍,“这是小余,我小弟,就住在我楼上。” 我之前是听过小姚姐说她有男朋友的,这回头一次见,觉得人长得高,脸也挺斯文的,看着还不错,就挺友好的叫了声:“陈诚哥好。” 男人对我点了一下头,说话的口音听起来像是当地人:“叫我陈诚就可以了。” 话说的是挺和气,不过整个人看起来不咸不淡的,跟我的热情一比较,冷的跟个冰块似的,他说完之后还跟小姚姐说:“你现在不舒服,就快回去休息吧。”说完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飕飕的让人特别不舒服。 这一眼几乎就把我给他的好感败光,不过他好歹也是小姚姐的男朋友,面子总要给吧,况且小姚姐还不怎么舒服。 我跟着一起劝:“对啊,姐你现在不舒服,先回去躺着。” “你不一块回去吗?”小姚姐看到我手上提的东西,又问,“买的什么袋子那么好看,给女孩子的?” “没有,就是看着好看的,我去吃个饭,你就快回去吧。”我总不能说是用来写情书用的,那可就没完没了。 “行吧,那我先回去了。”小姚姐显然不信,不管还是没有继续追究。 我也算挺客气的,还跟这个陈诚说:“你好好照顾她啊。” 陈诚摆摆手:“知道了,你去吧。”然后就扶着小姚姐走了。 吃完饭回去的时候本来想敲门问问小姚姐怎么样了,可一想他们男女朋友在一起,我去打扰多不好,也就没去。进门后开了电风扇,我站在电风扇前吹了一会,感觉不流汗了就往床上一躺,没过一会阿南进了门。 阿南往我床上一坐,说:“我给你说个事。” “讲呗。” “我可能不跟你住了。” “什么?”我一下坐起来,“怎么了?” “就上次去广州,我跟着陈文哥的朋友不是呆了一段时间吗,然后在那混的也不错,想去那里发展一下。” 我又不是不知道阿南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点奇怪:“你要发展什么?” “就跟人做做生意什么的,那边机会多,而且也没这里管的那么严。”阿南这样一说,我差不多就知道了,反正肯定跟违法乱纪沾点边。 我又问他:“你和陈文哥说了没有?” “说了,他也挺赞成的,让我放心去。”阿南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阿南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是小孩子,非得赖着他。 “行吧,那你是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票都买好了。” “那么快!” “那边正好比较忙,想要我早点去。”阿南拍拍我的肩膀,“你要是不想一个人住,我就再找一个人陪你。” “不用了,一个人也自在。”而且这间房的房租也不贵,压根犯不着来个不熟悉的人添麻烦。 我指指房间里阿南那些DVD碟片什么的:“这些东西怎么办?” 阿南说:“就留下吧,你要是没事还能看看,里头好些电影电视剧的,也挺有意思。” “成吧,那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有事一定打电话给我。”虽然知道阿南比我要出社会更早,但毕竟是阿南把我带出来,而且这段时间处下来,小时候的感情也浓烈起来。刚才听到他要走,其实还有点难过,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伤心难过也就一会。 “放心吧兄弟,等我混的好了真能赚到钱了,你再来找我,到时候咱们一块过好日子。”阿南说着说着有点激动,我往床位扫了一眼,正好看到了我买的信纸。 差点忘了。 我问阿南:“你知道那个林哥怎么回事吗?就是什么来头,我看他看起来挺正经的,那个棋牌室是他家啊?” “棋牌室是不是他家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有时候会住哪,陈文哥带着我去找过他几次,还给他点烟。”阿南回忆起来,“他偶尔也带人去迪厅唱唱歌,我碰到过几回,基本都包了大房间,像是谈生意的样子。” 阿南推断:“感觉也不像干我们这些事的,倒像个老板。” 我感叹起来:“他那么厉害啊。”说的我越来越躁动,脑子里一直想着他叼着烟冲我笑的场景。 “要是能跟他套上近乎就好了。”喜欢他肯定就想多接近他,这也无可厚非。 阿南虽然不知道我的真实意图,不过还是好心好意的给了我提醒:“他一般周五都会去迪厅,你要是不休息应该就能碰到,陈姐好像跟他也挺熟悉的。” 我听完阿南的话,心里的那股子躁动越发的厉害,重重的拍了下阿南的肩:“阿南,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阿南情深意重的来搭我的肩膀:“那当然了。” 第7章 七 阿南走的那天正好是星期五,他是早上的票,我送走他的火车后回了二村,要出门去上班的时候见小姚姐也在,两个人就一块去了迪厅。 开张之后我被陈文哥叫上了三楼,聊了几句之后,他就告诉下个月会给我涨工资。我听到能涨工资之后特别高兴,一晚上都特别兴奋,和人说起话来声音都高了八度。 迪厅的包厢和舞厅是隔开的,大厅里往左的一个大门推开是舞厅,右边铺着地毯的楼梯上去是包厢。一般周五晚上来跳舞的人比较多,吧台那里比较忙,人手分在舞厅的也就比较多。不过因为上个星期店里又招了好几个小伙子,我作为老油条,加上上次把腰给扭了,上面没什么人使唤我,下面还能使唤新人,一时间手头上也就空闲了下来,乐的让他们去辛勤劳动。 阿南说林野周五都会来迪厅,我去了大厅找了个离门口比较的近的位置打算盯梢。其实做这事的时候我脑子里还没想太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基本属于人类本能的冲动在控制行为。 来跳舞的人越来越多,基本推开了大门就往左边走,我在门口站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候被抓了包。陈姐蹬着一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往我面前一站,气势雄伟,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逮着我的脸开始捏。 她捏了几下才心满意足的放开,笑着说:“你杵在门口当招财猫呢。” “招财猫也好啊,还给咱们店多招点生意。”我揉了揉自己脸,注意到她像站不稳似得,脚下动来动去,估计已经喝了不少。 她又夸我:“瞧瞧瞧瞧,多会说话,就数你最讨人喜欢了。” 我问她:“我不讨人喜欢谁讨人喜欢啊,对了,你今天不是有客人吗,怎么出来了?” “里面乌烟瘴气的,下楼透透气。”陈姐用手抓了抓头发,然后当着我的面打了个特别没有形象的打哈欠,又问我,“我好久没跳舞了,要不要陪我去跳个舞?” 我冲陈姐一摊手:“我不会跳啊。” “很简单的,学两下就会了。” “别了吧,我怕踩着你的脚。”当然也挺怕她那双又细又长的鞋跟,这要是往我脚上一扎,不废也残啊。 陈姐叉起腰来,这属于她已经要不耐烦的兆头了:“我说你一个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跳个舞怕什么,跟我要吃了你似的!” 这个时候大门有了动静,我扭头一看,一大帮子人正从门外进来,其中有个男人的身影正好是我盼了一晚上的。 陈姐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往那帮人的方向一挥手,大声叫着:“林野,这里。” 男人听到陈姐的声音后身形顿了顿,朝我们这看了过来,然后低头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就走了过来。 陈姐和林野说话的时候很自在,一看就属于两个熟人之间的说话语气:“你就是个大忙人,好久没看到你了。” 林野回她:“出去办事了,刚回来不久。”说完之后往我这里侧目。 我赶紧表现起来:“林哥,是我,咱们上次见过的。” “余孔阳是吧。”他笑了起来,嗓音依旧性感动人,好听到爆炸。 他还说:“我记得你,你怎么在这?” 我回他:“我在这里上班啊,上次阿南没和你说啊。”其实在小饭馆里他们说话的时候我脑子里嗡嗡的,就光控制自己了,完全没听到他俩说了啥。 “可能忘了吧。”他说。 陈姐插话进来,抱着胸扫了一眼我跟他,问:“你俩怎么会认识啊。” 我说:“我不是和阿南住嘛,咱们住在一片,他带我见过林哥。” 陈姐笑着说:“那还挺巧的。” 林野点点头不再看我,对着陈姐说话:“有客人等着,我先进去了。” 陈姐冲人摆了摆手说:“行,你忙你的。” 我一听他要走,脑子一抽,特别恭敬的对着他鞠了个躬说:“林哥再见。”鞠完躬直起身一看,正对上林野有点复杂的眼神。 旁边陈姐都快笑岔气了,一手插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用不着行……那么大礼吧,哈哈,林野你看看你把人孩子吓的。” 我这是干了什么…… 陈姐这回看我的眼神特别慈祥,她拍拍我的头,冲林野说:“人孩子都给你行那么大的礼了,回头记得封个红包给人啊。” 林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忽然笑的特别晃眼。 我听到他说:“好,我知道了。” 好什么好啊,你知道什么啊!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差上一个辈分! 林野走了,我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现在想做的大概也就是掩面奔走,或者给自己挖个洞跳下去这样的事了,唉。 陈姐的声音响起来:“小弟弟啊。” “啊?”我收回视线去看她。 陈姐抱着胸,嘴角的笑容看起来意味深长:“我说你不会就是在等他吧。” 她话音刚落,我整个人一愣,刚要反驳又迎来了她下一句。 “你喜欢男人吧。” “……不是。” “你喜欢林野。”说的斩钉截铁。 “我……”我的个老天爷唉,我是什么时候漏的陷,这他妈不才刚碰见没几分钟嘛。 陈姐一脸惋惜:“这可挺难办的,我跟他同学那么多年,没发现他有这个倾向。”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那一天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这是一见钟情的单相思,一点可能性也没有。不过丧气是丧气,我还是挺好奇的:“陈姐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才说了几句话吧。” 陈姐一挑眉,还是意味深长的语气:“跟你也说不清楚,这属于女性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一个找不到根据,但是几乎百发百中的武器。 “走吧走吧,反正人都来了,跑不了的,陪我去跳舞!” 陈姐扯过我的胳膊往舞厅拉,我任她带着走,完完全全放弃抵抗了,毕竟不是一个段位的,索性就不丢人现眼了。 真的服气。 第8章 八 那天我穿着凉鞋被陈姐踩了三脚,三脚全都扎在大脚趾上,最后实在不敢再陪她跳,几乎是抹着眼泪对着她连姑奶奶都喊了出来。陈姐估计也是觉得愧疚,把我扶到吧台的位子上后,很主动的把林野的事讲给我听,还一脸热心的给我出谋划策。 她说林野是他高中同学,在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喜欢他,特别有名。她和林野一个年级不同班,见过几次说过话,当时只算是知道名字,高考完了就各奔东西了。后来她大二的时候来迪厅打工,林野带着客户来这里玩,正好点了她出台,之后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这听着是个沦落风尘的女大学生遇到当年的白马王子,听着应该挺唏嘘的,可故事从陈姐口里说出来完全变了味道,愣是一点伤感也没有。 酒保这时候去了趟厕所,看到我俩在,就让我们给他看一下吧台。我的脚还疼着,就没进去。 陈姐进去后把高跟鞋一脱,弯腰从吧台底下拿了一瓶冰啤酒,然后往大理的台子上一磕,酒盖崩掉,往我面前一放:“你要是喜欢他我可以帮帮你,作为报酬你经常被我跳跳舞就行了。” “还跳啊!陈姐,我都快被踩死了。”我一听还要被踩,就觉得大脚趾又疼了起来。 “这点疼都忍不了,你追个屁人,一辈子就打光棍吧。” 我小声念叨:“我本来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的……” 陈姐俯过身揪着我的耳朵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眼一黑,都快被她给喊聋了,皱着脸气的也给喊了回去:“我说!我就打算光棍一辈子!!!” “喊那么大声干嘛!”她一脸嫌弃。 你说我喊那么大声干嘛! 我感觉我在她手上就是被她折腾的猴子,一点好都讨不到,可是她偏偏又是知道林野最多事情的人。 “我就是喜欢喜欢就得了,他又不是我这种人,听听他的事就好,真要追还是算了吧。” “你不去追,光听光看有个屁用,怕什么,姐姐在背后给你顶着呢。”她在一道道蓝紫红紫晃眼的灯光下笑的一脸诡异,笑的我心里发毛。 我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说:“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让你陪我跳跳舞,以后他只要来,我就给你通风报信,况且你又不是要去杀人放火,追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对的啊。” “可我怕他瞧不起我。” 我眼见就快推脱不了,嘴不过脑,就把心里真正想的说了出来,“好多人都瞧不起同性恋,嫌恶心,他万一也是呢,我难得碰到个喜欢的,真不想让他讨厌我。” 是吧,喜欢的人要是恶心自己,那还不如就当个不熟的小弟,至少有时候还能和他说几句话,想到这里,我就彻底怂了下来。 舞厅里换了个比较柔的歌,周围一下消停了很多,酒保上完厕所回来,跟我俩打了个招呼,我看陈姐把高跟鞋穿好从吧台里出来,她往我边上一坐,问酒保要了根烟夹在手上,然后撑着半边脸颊歪着头瞧我。 我接过酒保手上的打火机去给陈姐点烟, “别那么没出息。”她说,“人就活着一辈子,真有喜欢的东西不去争不去抢,那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可有的东西争不来抢不过,努力了也没得到,那不是更惨吗? 我真的挺害怕这样的。 “喝吧,姐姐请你,就当是你失恋的安慰了。”陈姐也没继续劝了,只把开了的那瓶啤酒往我手里一塞。 我手里握着往外冒冷气的酒瓶,扭头往舞池里一看,里头花花绿绿,个个看起来挺开心,忽然就觉得特别没意思,于是一整瓶啤酒咕噜噜的就都给灌了下去。 又凉又难喝,灌的还急,灌完之后一股气从胃里冲上来,差点吐了出来。 “你在这玩一会吧,姐姐得上去赚钱喽……唉。”陈姐拍拍我的背,叹了口气,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的走了。 我从来没有一口气喝那么多酒,后面可能是酒劲上来了,眼皮就开始打架,没一会就困的不行。可我还想着现在是上班时间,要是喝醉了误工多不好啊,硬是撑着精神跟酒保打了声招呼,往吧台底下一钻才合上了眼。 后面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能感觉有人驾着肩膀扶着我站了起来,耳朵旁边还听到人凑近了说话的声音。 “他喝了多少啊……就那一瓶?我走了之后就没喝过了……这酒量也太差了……你俩不是住一片嘛,顺路就送一送呗。”之后扶着我的人显然换了一个,因为姿势显然更亲近,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也更高。 其实这个时候我基本上对发生的事都有感知,可脑袋和眼皮都沉,话也说的乱七糟:“这是……去那啊?还上班呢……” “呵……”只听见低低的笑声。 “你谁啊……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我挥着胳膊,感觉这人架着我走,可脚都踩不到地上,浑身都不舒服。 “你是不是在笑我啊!说,干啊笑我啊……”我知道自己又哭又笑,整个人乱七糟的,可脑子里想停,手脚一点都不听使唤。 “真能折腾。”一道低沉的,听着就让人躁动起来的嗓音。 第9章 九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在我意识到搂着我的人是谁之后,我感觉整个人从头到尾被电了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当然,脑子是醒了,人该赖还是要赖在他身上的。 林野现在是要送我回去吧,是吧!!!之前在吧台听到的话我没理解错吧! 陈姐!!!今天你在我眼里是最美! 这对我来说绝对是出乎意料的发展了,就在刚才喝酒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和他下次见面还得是叫大哥小弟的戏码,可现在呢,哥哥把我抱在怀,还要送我回家。这种感觉就像是出门之后下了大雨,周围的人都有伞,自己一个人躲来躲去,最后却躲到了太阳底下。 林野驾着我走出了迪厅,我闭着眼任他架着,一出迪厅就听见了马路上特有的混合声,他带着我穿过了马路,走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前。 门被拉开,他扶着我坐了进去,然后轻轻一声“砰”,车门又被关了起来。我小抬起眼皮,只拉开了一条小缝,从余光里看到他开了前门坐了进来,引起了车上小小的震动。车开起来之后,冷风从前面的方向传来。车里有种皮革的味道,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吸的有点儿犯恶心。 不过我现在是躺在他的车上吧,不是都说男人的车就是男人的另一个家吗,凑合一点,我也算在他家里做了一回客人,再凑合一点,我现在算不算躺在他的床上? 卧槽,这样想下去让人有点激动啊。 “你醒了?” 林野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听得我又被电流击了一身。现在该怎么办,先醒过来?醒过来肯定要说话吧,可我现在这个兴奋劲,脑子可管不住嘴,万一说漏了怎么办? 算了算了,闭嘴吧。 林野见我没有动静,很小声的说了一句:“那就再睡会吧……” 尽管真的很小声,可我还是听到了,话的尾音似乎带了点儿无可奈何,听的我莫名的,有种被安抚下来的感觉。我渐渐的闭紧了眼,尝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迪厅离江宁二村不算远,坐公交不堵车的话三十多分钟,夜里开车的话更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快的我都来不及感受下我和林野第一次单独相处,车就已经熄了火。 车里没有亮灯,我听到林野下车的动静后就睁开了眼,扭头往车窗外一看,眼里有昏昏暗暗的景色,看不清楚是什么,但有着二村的味道,也夹杂着我的失落。 “清醒了吗?”一旁的车门被打开,林野弯着腰探了进来。 我刚想说我醒了,可还没开口,手臂就被林野拽了起来,然后人就被他从车里硬生生的给拖了出去。本来以为他把我拉出车也就到了这里,结果走了几步竟然没有停,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被他驾着踩上了楼梯,然后就听见了他细微的喘气和钥匙插入锁眼,转动开门的声音。 我先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顷刻间灰飞烟灭,脑子里快速的理一理,林野肯定不知道我住在哪的,那么现在他是把我带回自己的家了吗?我想起了那天阿南带我去的那个小楼,基本上确定了自己被林野带到了那个棋牌室,而等一切尘埃落地,不可置信的是,我真的躺在了他的床上。 今天的老天爷心情一定特别的好,要说唯一还有遗憾的地方,那大概就是林野放下我之后,一句话也没说拍拍屁股走的干干净净。 都这个点了他怎么还要出去浪,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有很多坏人?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我躺在他的床上静静思考人生,赤裸裸的感受到自己是个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有了一就会想二的人。 唉,半点都控制不住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晚上跟过山车似的刺激脑子,他走了之后我虽然睡在他的床上,可兴奋劲却没有在车上那么厉害,只是在凌晨半睡半醒的时候记得自己做了个梦。 梦里我把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弄的他特别生气,逮着我拿了条皮带把我抽了个半死,抽的我皮开肉绽,浑身血淋淋,梦到这里也算是挺符合现实情况,有趣的是我被尿憋醒之后,摸着黑找到厕所后回来继续做的那一段。 梦还跟上一个接着,他打完我之后,只一眨眼我就恢复如初,焕然一新,然后莫名其妙的,他就拉着我开始跑,我们跑到了一大片长得又高又密的玉米地里前,他和我说和我要玩捉迷藏的游戏,然后趁着我晃神的工夫一下子就跑进了田地的深处…… 醒来的时候头有点发胀,胳膊上冷飕飕的,很快就意识到屋里开了空调。 “啊……”我捂着半张脸打了个哈欠。 “你也真厉害。” 猝不及防的一道声音,吓的我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的又给憋了回去,等我抹了把眼里的泪水,很快就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屋里墙边有把靠背椅,林野翘着二郎腿坐着,怀里还抱了只猫。他的身上还是黑色的短袖,下面则是条有白条的运动裤,嗯,还抱着猫…… 怎么还抱了只猫? 我揉揉眼睛,又确定了一遍,然后就看见他怀里的猫正伸着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他的手指,林野一边任它舔着,另外一只手还在给它顺毛,他知道我醒了也不往我这里看,反倒是瞧着那猫的目光特别宠溺。 温柔的能滴出水。 我刚刚清醒,坐在床上看着这一人一猫相亲相爱的画面,胸口腾的一下就上了火,恨不得起身去拔光那只猫的毛,人世间的嫉妒和恶毒此时在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太惨了太惨了,我连一只猫都不如。 我看着那猫,冷不丁的问林野:“这只猫有名字吗?” 林野这才算是注意到我,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告诉了我猫的名字。 “它叫妞妞。”林野笑了起来,“是不是特别可爱。” 可爱个屁,我笑着点了点头,还特别虚伪的说:“真可爱。” “昨天谢谢林哥送我回来,给你添麻烦了。”我说完上面那句话之后,林野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手里给猫顺猫的动作也停下来。 我被他这笑弄的特别不自在,僵着脸从床上下去穿鞋子。 林野说:“不再多睡会?” 我又不傻,连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 “去吧,自己去玩。”林野把怀里的猫放了下去,然后站起身子给猫去开门。我看他把门打开了,脑子可能还是没醒彻底,下意识的就冲到门前要外头钻。 林野眼疾手快的抓住我的后领口子,我没走成,就这劈叉腿的姿势,矮了身子扭过脸去看他。 他皱着眉问我:“你要去哪?” “我……回家啊。” “就这样回去了?” “……”不然还要干嘛?而且我现在这个姿势也不太好,就像是被握住脖子的小公鸡,感觉性命都被他捏在了手上。 大概就这样过了几秒的时间,林野松开了抓住我衣领的手,他问我:“有手机没?” “……有……操,我忘在迪厅了。”我这才想起来我把钥匙和手机都放在迪厅的小柜子里去了。 “自己的电话号码背的下来吗?” “啊?” “啊什么,问你号码?” “背的下来……” “念给我……” 我见林野从运动裤的兜里掏出个手机,手一推滑出盖,愣了一眨眼之后,如梦初醒。 “哦……好,我给你念啊……” 林野把我念的数字一个一个输到了他的手机里,然后给我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一般没什么人给我打电话,平时我也就用手机看看时间,最多玩玩里头的俄罗斯方块。 这会估计是没电了,我想。 第10章 十 那天我几乎是逃难似的离开了棋牌室,出门的时候拌了门槛,门开着正好对着楼梯口,差点就扑了出去。幸好没人来打牌,幸好林野没看见,真的太丢份了。 我庆幸着走到楼下,七拐八拐的摸回我住的地方,想着钥匙手机都在迪厅,还得回去一趟,可是口袋里连个做公交车的钢镚也没装,只好找小姚姐借点钱去迪厅取东西。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福兮祸所依,祸兮……不记得后面怎么说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敲了敲小姚姐的门,等了一会也没见开。她一般也是下午才去上班,平时这个点不出意外的应该是在睡觉的。 现在她不在,我找谁去?林野吗,不行不行,本来就麻烦他一宿了,再舔着脸借钱,万一他讨厌我了可得不偿失,不过他现在应该不还讨厌我吧,毕竟都问我要电话号码了…… 我捂着脸坐在旁边的楼梯上,身上的衣服又皱又酸,肚皮里空空如也,口袋分文没有,可以说是年纪轻轻的就体会到了惆怅的滋味,饱经沧桑。 唉,要是小姚姐回来的话还好说,可我记得她今个也是上班的,现在都大中午了,这个点都不回家,搞不好今个也就不回来了。 我在楼梯口坐了一会,身上热出了一身汗,可心里却越来越凉,最后就起身打算逛一逛走一走,缓解一下焦虑感。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不仅仅只是借两块钱坐公交车的事,这背后显然反映出了更深刻更严重,一个我一直以来都忽视,没有去想过的问题。 小姚姐她是住的近,不算我自己交的。阿南去了广州,解不了近渴。迪厅里倒有几个上班时候在一块聊天打岔的,可我不太喜欢跟他们一块喝酒抽烟,也就都不熟,所以也不算。也就是说,我来了这里之后一个朋友也没有交到,这多可悲啊。 天大地大,我怎么就连一个能借两块钱的人都没有呢?就在我特别同情自己的时候,杂货店的小丫头片子拿着个奶油棒冰出现在我的眼里,啃得正来劲,我一见到就伸手夺了过来。 “谁让你吃这个的?” “你干嘛呀!” “小孩子不能吃凉的知不知道啊。” “你还给我!你抢我冰棍!”小丫头踮着脚一蹦一蹦的,一只手拽着我的衣服,一只手伸的老高要去够我手上的棒冰,我一步一步往后走,她追着我跑了几步,最后停在了杂货店几米开外的小道上。 我有自己的理由:“这东西太冰了,对胃不好,生病了要打针的。” 小丫头听到要大声愣了一下,然后嘴一撅说:“我才不信呢!” 我信誓旦旦的说:“骗你我是小狗!” “真的要打针?”小丫头开始动摇了。 “真的真的,我就见过吃这个坏了肚子的小孩,打针的时候哭的可惨了。”我继续加深吃冰棒的严重后果,“那个小孩后来都长大了还是不能吃冰棒,你以后不想这样吧?” “那……那我少吃点行不行,就再吃两口……?”小丫头一脸不舍的盯着我手上的冰棍,最后也算是妥协了。 “那我看着你吃,就两口不能再多了。”我觉得我刚才的教育也算是成功了,就把冰棒降低了好多,放在了小丫头的嘴前。 小丫头长大嘴巴:“啊……”三分之一都没了! “卧槽……”脸那么小,嘴那么大,像话吗! 我感觉把冰棒又举了起来,冲着小丫头喊:“我说你这一口也太大了吧?猪啊你!” 她鼓着腮帮子,可能是冰棒太凉,冻到了压,嚼的一脸扭曲。 我有点生气了:“要吃不要命,什么丫头。” “唔……嗯嗯……”小丫头对着我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你做那么多鬼脸干嘛啊!吃都吃了还怕我说啊……” 她总算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往我身后一指。 什么啊。 我顺着她指着的方向往后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双褐色的牛皮凉鞋,再顺着脚丫往上,一条有白道道的运动裤,然后是黑色短袖……几米开外,林野拿着包烟站在杂货店门口,看着我的神色难以严明,可能比上次我给他鞠躬时候还要复杂一些。 我当下脑海里的反应就是赶紧冲到林野面前告诉他,我没有在抢小孩子的东西!可有用吗有用吗!这下好了,我现在他眼里就是个酒量又差,还抢小孩东西吃的人! 老天爷,你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那么调皮。 我尽量稳住自己,看似平静的扯出一个微笑:“林哥……你出来买烟啊……” 他朝我点了头,然后低头垂目,两手缓缓的给自己点了根烟,对着我的方向吐出一阵烟雾,烟雾散开之后,笑的特别灿烂,是那种看傻子的笑。 林野转身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完了。 “你把冰棒给我,还有一口呢,都化了!”小丫头拽了拽我的衣摆,一脸天真,目光里带着渴求望着我,她说之后,我就感觉手上湿湿滑滑,对着冰棒一看,化了的奶油顺着我的指尖往下滴。 我把冰棒往小丫头手里一塞:“给你给你,都给你!!!”你说我多管这个闲事干嘛啊! 小丫头拿到冰棒,看着比刚才吃的更加开心了,眉开眼笑的,气的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过后面我也不是那么生气了,因为我还是借到了钱回了迪厅。 小丫头把好多个一毛交给我的时候脸上有难得的深沉,她似乎下了很大了的决心,才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你可一定要还给我呀。” 我看着手里一毛一毛的硬币,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错误的想法。我不仅有朋友,还是一个患难之中见真情的好朋友啊。 小屁孩也是讲情义的嘛。 第11章 十一 那天晚上我拿到手机回家就充上了电,开机之后一个未接来电跳了出来,我盯着那一串数字,来来回回,死死的记在了脑子里。 小黄本子上也有了新的一篇,我写:八月三号,坐了他的车,睡了他的床,有了他的电话号码。那是不是,可以期望的更多? 停下笔后,我回想着写下的最后一句话,几乎又过了一个夜不能寐的夜晚。 过来人一直告诉后来人,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天你耕耘了明天你就会收获,诸如此类的劝诫话语。对此,我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唉,也不是我悲观,只是看的多了,对这种打鸡血的话实在看的谈了。 可是呢,可是心里在想着林野这个人的时候,却免不了在脑子里存一点,再多一点一点的幻想。毕竟还有句老话是这样的,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很难,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也对陈姐说了不奢求不期望,可一旦更接近了林野一点,却轻而易举的就被搅合的心血翻涌不得安宁,还是想做个有心的人。 说的明白了,也就是年纪太轻,还是压抑不住自我侥幸,想要再挣扎一下。这种状态就这样一直维持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在楼下碰到小姚姐,她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惊讶的厉害,捂着脸颊冲我喊:“天啊,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有吗?”我听了她的话,低下头这里看看,那里捏捏,咦,好像是瘦了一点,裤腰都空荡荡的挂在胯骨上,没有人说我自己都没发现。这算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吧,看,小时候认真背书的成果显现出来了,能让人显得很有文化。可是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叹了口气,回小姚姐:“可能是天太热了,这几天也吃不下去东西。” 小姚姐两手叉着腰,冲我摇头:“这样可不行,你这气色太差了,脸都瘦的凹下去了。” “没事没事,哈哈哈哈,是不是特别羡慕我啊!”我摸着自己的下巴,试图淡化这个话题。 小姚姐显然没有被我糊弄过去,“羡慕你个头,走,正好我去买菜,你跟我一块出去,今天我给你做点好的。” 说实话,想到之前那碗面,我的心里有点抗拒这个提议:“不麻烦了吧!” “不麻烦,走吧。”小姚姐并没有理会我的反抗,硬生生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出了大门口。 算了算了,她也是为我好,不能不识好歹。我跟她出了大门,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二村里几家连在一块买菜的小店门口,她在菜筐里挑来挑去,问我有什么不吃的东西。 “都吃的,我不挑食啊。”我不挑食我骄傲,我为祖国省饲料。 小瑶姐手上拿着一把青菜冲我露出一个怀疑的眼神:“真的?” “反正你决定就是了,我都成。”被怀疑了之后,我好好的想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可能,好像,应该,大概……也有不喜欢吃的菜,不过不喜欢不代表不能吃,四舍五入,也就是没有。 小姚姐卖完菜拐到隔壁卖肉的店里,我见状主动的把她手上的袋子拎了过来。她在冰柜前用手指按着一块又一块的猪肉,一边和我说:“现在的小孩,哪还有不挑食的啊。” “中国那么多人呢,肯定也有不挑的。” “那也和以前不能比。” “哇,你看你说的,好像自己多大似的。”我说完之后猛地想起,我和小姚姐好像都不知道对方多大了。 小姚姐捏着一块肉沉默了几秒,然后让老板称重,付完钱接过老板手上的肉朝我叹了口气,我跟着她出了肉店,一路上我就想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我听到小姚姐有点无奈的说:“我今年都二十八了。” 我赶紧补救起来:“那还小呢,二八年华呢。” “哪是这个二八啊,人家那是二八一十六。” “差不大多。” 小姚姐努起嘴,眉毛细细的弯起来,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笑着骂我:“去你的,胡编乱造,就一张嘴甜了。” 胡编乱造怎么了,四大名著不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吗,我还觉得这是夸奖呢。 小姚姐说:“不过说真的,日子过的太快了,好像什么都没干一转眼就要三十了。” 这个开头我还以为小姚姐要感叹一下年华易逝这种老生长谈的事,结果话头一转,她特别认真的跟我说:“所以趁着年轻想做什么赶紧做,往后就可没这个心力了。” 嗨,你说这奇不奇怪,前几天在迪厅里陈姐也和我说了个差不多意思的话,没几天又在小姚姐这里听到了。怎么这一个两个的姑娘都有这种感触? 不过后面还有更奇怪的呢,就在我和小姚姐拐了个弯,迎面就碰上了让我为他衣带渐宽的人。 林野猛的闯入我视线后,弄的我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两只眼里也只有他。我看着他停下了脚步看了我一眼,随后嘴角就微微的翘了起来,那弧度翘的我心潮澎拜,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 “舅舅?”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林野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回过神,这才发现林野边上跟着个男的,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个吊裆裤,个头还蛮高。 那男的看了我一眼,扭头和林野说:“碰到认识的人了?” 林野点点头。 我感觉手脚又有了知觉,扬起手冲两人打招呼:“林哥好啊,这位帅哥是谁啊,好像没见过啊?” 林野言简意赅:“我侄子,今天刚来。” 姜贺笑嘻嘻的说:“是啊,醒来的,叫我姜贺就好,怎么称呼啊?” 我给他介绍自己:“我是余孔阳,叫我小余就好了。”说完之后转向林野,开着玩笑话,“可不是猫吃鱼的鱼。” 我注意这林野的神色,他眯着眼听完我说完话,我看着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姜贺打着哈哈,显然也不是很在意我后面这句玩笑话,但还是挺礼貌的说:“那行,你叫我小贺也成,回头见吧。” 我措不及防,完全没想到他们这就要走了?不过幸好林野没有跟着姜贺一块告别,而是抬了抬下巴,往我身边的小姚姐看去。 “旁边这位不介绍一下?” 我赶紧指着小姚姐给他们介绍:“哎呀,我都给忘了,这是我姐姐,姚玲玲。” 小姚姐往前走了两步,不过看起来并不像那天认识我热情,而是有点拘谨的点点头,冲林野道:“林哥好。” 操,差点忘了,他们搞不好在迪厅见过。 第13章 十三 决定要对林野主动出击之后,我在上班的时候去找了陈姐,她上次说要帮我,也不知道逾期了还算不算数。问了人知道她在之后,我就守在她的包厢门口,里面的人在唱歌,破铜烂铁一样的嘶吼,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见到好几人推门出来,每次都装作若无其事路过的样子,其中一次还听到里面的姐姐们在一曲结束之后热烈的掌声,噼里啪啦的,感觉她们恨不得把唱歌的人给拍聋了。 我还是觉得这一行挺不容易的,出卖色相也就罢了,连灵魂也保不住。 总算等到陈姐出门而出的时候,我赶紧凑了上去,笑嘻嘻的打招呼。 “陈姐今天真好看……” “得了得了,你也就只会说这句……词都没换过。”陈姐冲我摆摆手,一脸嫌弃的模样,接着还没等我开口就说,“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找我干嘛呀。” “哪里的话啊,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姐姐啊,把我说的那么没良心。”嘴上是这么说,不过想想我还真是不大喜欢跟这群姐姐们玩。 一来咱们取向不对,二来是刚上班的时候天天跑腿给她们买卫生巾,什么日用夜用超薄绵柔乱七八糟的个个还都要的不一样,我一个大老爷们往一柜子卫生巾前仔仔细细的盯着,有一回一个女的差点都报警了,实在是不堪回首。 陈姐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我在她屁股后面特别狗腿的跟着,她一扭头,画着眼线的一双眼又大又亮,猛的盯着我,就跟被妖怪看着一样。 陈姐停在洗手间门口,对着我把嘴一抿,一副看穿了的样子:“说吧,是不是为了男人?” “嘿,陈姐你看你长得漂亮,还那么的聪明……”在她面前我已经放弃了藏着掖着那些小九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她,“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她一挑眉:“林野啊?你上次不是说只想看看他就好嘛,这才几天啊怎么就想通了?” 我想起上次的和她说的话,讪笑起来:“上次不是还没有想清楚吗……” 她问我:“那你现在怎么想清楚了?” 我说:“这不是听了姐姐的话嘛,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能成也没亏啊。” 陈姐挪了挪脚的位子,高跟鞋还是又细又高的那种,一边和我说:“行吧,还算数,你能想通也不容易,等待会我下楼去找你,现在给我一边去,别堵在这里。” “谢谢陈姐,那我先下去了啊!”我一听还有戏,目的达成,麻溜的顺着她的话滚到楼下去了。之后她找到我,咱们就又坐在了上次的吧台的位子上。情况呢,其实也就跟她上次说的差不多。 陈姐在迪厅里属于资历比较老,和几个经理都能说的上话的人,手上也有不少人脉,而林野有时候来的话会提前给她打电话,让她安排人,也算是照顾老同学了。 她还说往后只要她知道林野来了就会告诉我,我要是想多见见他,有些送酒送果盘的活可以亲手来,反正这个也没人管。作为报答,我就是在她想跳舞的时候陪她跳跳舞就好。 我问陈姐:“我多问一句啊,你要是想跳舞还怕没有人陪你吗,怎么非得要我陪你?” 陈姐抽出烟,自己就点上了,吸了一口才悠悠地说:“你不会占我便宜。” 这个话从陈姐的口中说出来,我觉得还是挺值得深究的。同时她又显现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就在我以为她要说出同样高深莫测的话时,她特别认真跟我说:“这里也就你长的顺眼点,其他的,唉,不堪入目。” 怎么说呢,我听了这话,其实还挺高兴的。毕竟长得好看,这也不能怪我是吧。接着我和陈姐又商讨了些细节问题,等明确了双方意相后,咱们这个恋爱协助小组也就正式成立了。 等下来班回到住的地方后,我躺在床上又兴奋的睡不着了,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要准备做一件特别伟大又特别危险的事,有种视死如归的紧张感。 我打开手机翻到通话记录,看着那一串数字,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冲动,给这号码的主人发了个短信过去。内容也很简单,应该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打:林哥好,今天下午在家吗,我想去棋牌室玩玩。 这个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正常上班的人其实都该醒了。不过林野这个人日夜估计也挺模糊,短信发出去后我也没想着他能很快回我,心里反而比发短信前要安稳了很多,等困意渐渐浓重,一眯眼也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手机里什么都没收到,连一个垃圾信息都没有。我翻到发件箱里,看着我发出去那些字,从头到尾给念了一遍。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不过我是碰到这种小挫折就一蹶不振的人吗? 那可不成,这往后还有更大的挫折呢,我得好好习惯才行。 给自己加油打气完之后,我就起床把自己捯饬了一番,然后朝着目标的方向勇敢前进着,当然,打仗之前还是要先填饱肚子,等我在面馆吃完一大碗拉面之后,直接就去了棋牌室。 棋牌室的门还是老样子,我探了个头进去,里面依然只有一桌阿姨们在打麻将,不过这回里头有人注意到了我,直接抬头冲我喊道:“什么事呀?” 我问:“林哥在不在啊?” “你说小林啊,今天没见到,你要是有事直接打他电话嘛……三条!” 我冲着人道谢:“好嘞,谢谢了!”虽然阿姨的话没什么用。 我也知道有事直接打电话啊,但是打过去我说什么?林哥教我打麻将?或者林哥我要泡你?唉,反正人也不在,想那么多干嘛呢。 说来也算是巧,我从棋牌室离开之后在路上碰到个有点眼熟的人,大高个配着吊裆裤,是那天林野边上的男的,说是他的侄子,好像叫姜贺来着。 姜贺是林野的侄子啊?我之前没细想,现在一想起来,这才意识到林野竟然还有那么大的侄子?可林野不是跟陈姐是同学吗?唉,回头再问问她吧。 眼下姜贺正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我看他拐弯,想也没想就跟在了他后面,跟了一会后就看着他推开一个铁门侧身进去了。铁门上面绑着个小木板,上面写着两个大红字,网吧。 啧,不得不说,有时候老天爷安排事情可真是又巧又妙。虽说今天林野让我扑了个空,给我关了扇窗,可碰到他侄子,这可是给我直接开了门啊。 有句话时是这样说的,叫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败。林野我现在见不到人,那我可以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啊,这不也是个能走的好路子吗! 想到这里,我可觉得自己是摸着一点门路了。 第14章 十四 晚上的时候林野还是回了我的短信,短短两个字,看完之后气的我想打人。 他回我:你是 你说这电话号码是他问我要的吧,现在竟然都不知道我是谁了?行吧,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可他竟然连个问号都不给我,语文老师没教他吗?唉,想来这也不能怪他语文老师,又不是每个语文老师都像我老头子,错一个标点符号就打一板子手心,要知道国家早就不提倡学校体罚学生,可拦不住家里头有老师啊。 算了算了,反正好歹是回了,我拿着手机看了好几遍那两个“你是”,斟酌一下,给了回了过去。 我回:林哥我是小余啊,今天去棋牌室都没看见你。 短信发出去之后出乎意料的,林野很快就给我回了过来。 他发给我说:要出差几天,星期六晚上才回来。 我看着那两句话,脸上几乎是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就好像是林野在主动给我报备行程一样,整个人都荡漾了起来……不行不行,我得稳住。 我又回给他:那星期五来迪厅吗? 这一条发出去之后,过了好一会手机才有动静,我本来在厕所刷牙的,一听到“滴”的一声,赶紧吐了泡沫去看。 这一回也是两个字:会去 依然没有标点符号,但我看着这两个字,心里几乎可以说是欢天喜地,什么挫败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这算是开了个好头吧,而且下一步的计划目前也有了眉头。 自从我发现姜贺喜欢去网吧之后,后面几天每次有空了就会去那个网吧看看,有一次下班回来还正巧碰到姜贺刚通完宵从网吧出来。 两个人迎头相见,我看他精神不振没注意到我,就主动先打招呼:“早啊。” “……你是,小余是吧。”姜贺看到我之后大概迟疑了一两秒,但很快就认出来了。 我说:“是啊,咱们见过一次的,林哥也在的,你现在住这里啊?” “也算是吧,转学来这边的学校,家里远,就出来住了。”姜贺边说边挠了挠头发。 我一听他还上学,又是林野的侄子,就问他:“那还挺辛苦的,你现在和林哥住啊?那个棋牌室?” “不是,我自己租了一间,再说了我舅也不住棋牌室啊。” “他不住棋牌室?那不是他家吗?” “……不是啊,他就是帮朋友打理下吧,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姜贺毕竟熬夜,碰到我问那么多,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了。 和他聊了几句也算是有收获,就收了手说:“这样啊,哈哈哈,我还以为那是他家的,行了,我刚下班,回家睡觉去了。” “刚下班?现在才回来?” “是啊,夜班嘛,你呢,这是要去哪?” “哈,我刚从网吧出来。我听说这学校抓的挺严格,这不是还没开学嘛,先放松一下。”姜贺听到我和他一样没睡,说话都亲近了很多。 我刚要说话,肚子就一阵“咕咕”的声响,脑海中深思了一秒钟,很快就决定了件事,我和姜贺说:“还没吃饭呢吧,要不要一块去吃早饭,我请你啊。” 姜贺听完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随即就冲我点了点头。于是我就带着他去了卖豆浆油条啊这些早饭的铺子。铺子好像是两家人合伙的,一般早上一伙人做早饭,中午和晚上就是正常做快餐的小店,我平时下班饿了就来这里吃。 事后我觉得这一桌子大饼油条豆浆啊饭团实在是物超所值,这一顿早饭吃下来,我几乎把他们的家庭问题都摸清了。 姜贺说他妈是林野的表姐,小时候据说关系不错,去年他妈想让姜贺换个好学校,问了一圈人,最后林野给帮了忙。后面又发觉学校离家离太远,每天来回时间太长,于是给姜贺学校附近租了个单间,知道林野有时候在这住,就拜托林野有空就照看一下。 顺便说一句,我还知道了姜贺这个那么高的个子,明明看着已经很社会的人,其实还只是个中学生。怎么说呢,可能真的是和迪厅那帮子人处的太久,乱七八糟的人见的太多,很多事情看的都有点麻木。所以忽然碰到姜贺那么个单纯不做作,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的人,就不免的想起以前自己还在学校里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的怀念吧。 吃完饭回到家之后,我拿着手机看了下日子,今天正好是星期五,明天我上班,也正好是林野要回来的日子。 洗完澡困意浓浓,在闭眼之前,我给林野发了个短信,我问他:林哥你回来了吗,晚上来不来迪厅玩? 发完之后依然没有等回复,很快的就睡了过去。这一觉我睡的很久,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天上有几抹粉红色的云飘着,已经是傍晚了。 林野给我回的短信在收件箱里从下午躺到了现在,我看着那句话,几乎是抓起了衣服边穿边冲了出去。 林野发给我的短信说:回来了,在棋牌室 从我住的地方走路去棋牌室大概要四五分钟,我感觉我奔下楼之后,路过眼里的事物全都模糊起来,好像只是过了几秒钟,我就已经站在了棋牌室的门口。停下来之后额头上和鼻尖就开始不停的在冒汗,我站在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刚平复了一点心跳,门就忽然被人拉开。 林野看见我的时候,眼神闪动了一下,随后冲我笑了起来,接着他彻底的拉开了门,给我开出了一个宽敞的大道。 他对我说:“进来吧。” 我对上他的眼睛,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睫毛虽然很短,可眼睛的形状很像是我在电视上见过的,一把弯弯的,嵌满了珍贵宝石的小刀。 而这样的眼睛在看向我的时候,真的会让我有种心甘情愿被刺伤的冲动。 第15章 十五 我坐在舞厅的吧台上时,感觉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很不真实,今个调酒的小哥叫阿帅,十分没有新意甚至毫无诚意的名字,我来的时候他正背着身在整理酒架,一扭头看到我的时候很诧异的问我:“你今天不是不上班吗,和人调了?” 我摇摇头说:“和朋友一起来玩的。” “那怎么就你一个啊,你朋友呢?叫过来我请你们喝酒。”阿帅算是这里很不错的人,说话特别和气,和大家的关系都挺好,他长得眉清目秀的,头发留到了半腰,上班的时候就扎成马尾绑在后脑勺上。我之前说过留长头发的男人一定要好看,阿帅就是属于还算是好看的那种。 “其实也不算是朋友吧。”我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我和林野的关系,勉勉强强的也只有算得“住的比较近”这一个选项,连大哥小弟的关系都称不上。 “那到底是不是,这还带考虑的啊。”阿帅被我迟疑的话逗笑,从吧台底下提出一大瓶可乐,顺便问我,“要不要喝点鸡尾酒,我正好要做长岛冰茶。” “好喝吗?里面加可乐啊?”我一听这名字有茶和可乐,整个的接受度就高了挺多。 “还不错,都挺喜欢的。”阿帅扶着可乐瓶一拧,腾的一声碳酸气体的味道就冲了出来,他冲着我笑着说,“我怕说怎么让你喝点酒跟要给你下毒似的。” 我没在上班的时候在迪厅里喝过酒,当然,要是林野送我回家的那一次不算里面的话。所以阿帅说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我怕我在他们眼里是那种奇奇怪怪,特别正经的人,于是就和阿帅说:“那给我来一杯吧。” 阿帅几乎三两下就把东西弄了出来,把杯子往我面前一推,笑嘻嘻的对我说:“要喝完哦。” 我怎么就觉得他笑的那么不怀好意呢?不过尝了一口之后,这杯东西喝起来却意外的不错,酸酸甜甜的,基本和可乐差不多。 “还蛮好喝的唉,谢谢啊。”我举着杯子冲阿帅晃了晃,他正在擦杯子,就冲我挑了挑下巴。 “嘿,小弟弟!” 忽然后背被拍了一下,我一拧头就对上了陈姐,她涂着红艳艳的口红,在舞厅的灯光下一打,整个人像是要吃小孩的漂亮女妖怪。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了?”陈姐看着我的眼一眯,瞧我的眼神忽然不善起来。 “没有没有,哪敢啊。”我赶紧摆手,我只是形容一下,做个比喻,绝对没有对她不尊敬的意思。 陈姐半瞪半抛媚眼的瞅了我一眼,说:“哼,谁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呀,今个不是不上班嘛,怎么过来了。” 我说:“和林野一块过来的。” “哇,你小子行啊,这才几天啊,就勾搭上了。”陈姐兴奋的那胳膊肘往我胳膊上撞了一下,疼的我捂住胳膊,敢怒不敢言。 陈姐在我边上做了下来:“赶紧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什么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到这事我就想起了下午在棋牌室的情形,林野让我进了门之后就走进了卧室,我没跟着进去,这才注意到棋牌室今天竟然没有人在打牌,而他好像刚回来不久,客厅的地上还放着个打开的行李箱。 林野很快就从房间里走出来,我就问他:“今天怎么没人来打牌啊?” 他语气淡淡的说:“有事,让她们都回去了。” “有事,林哥你有事啊?”我一听他说有事,就很自然的问出了口。 林野先是笑,浅浅的,只弯了个嘴角,然后径直走到客厅窗户边上的沙发前弯下了腰,我看着他伸出手,从小沙发上抱出了只猫,黄白黑的色,就是那天他抱在怀里的妞妞。 林野叫我:“小余?” “嗯?”我不明所以。 “要不要过来抱抱妞妞。”他看着我说。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但身体很诚实的照着他的话动作了起来,来到了这一人一猫的面前。林野把妞妞递到我怀里的时候动作特别的轻柔,整个过程中妞妞也没有挣扎,非常冷静的就到了我的怀里。 我以前也不是没有抱过猫,不过眼前这个还真的不一样。我看着自己怀里的妞妞有点惊讶了,一只猫要是忽然被陌生人抱着的话再怎么着也得挣扎几下吧,但妞妞这只猫在整个过程中几乎是无动于衷的,好像根本不在意周围的变动。 也不知道是性格太良善,还是傲慢到极致了。 我抱着它手上顺着背脊去摸妞妞身上的毛,心里冒出一种很受用又有点儿开心的感觉,有点像以前抱邻居家新生小孩的感觉。 我带点儿惊叹的和林野说:“她好乖啊。” 林野从屁股后面掏出烟盒抽了一根,走到窗户前把窗户拉开到最大,然后点燃了烟。他指尖夹着烟,嘴角衔着笑意瞧我,说:“来找我有事吗?” 有啊,当然有啊,我看到短信之后第一反应就冲过来看他,可是我能这样告诉他吗?和他说,我就是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就是来问问,你不是说要去迪厅吗?”我想起短信里的话,扯来做了借口,刚说完就想起他说的是星期六,而今个才周五,他提早回来了。 “现在?”他吸了一口烟,站在床前侧过脸缓缓的吐了出来,随后好像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也行,那就去吧。” “可你不是还有事吗,今天也不是星期六……”我越说越小声,总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多余的事。 “都一样,约过去就好。”他不以为然,动了动手指弹掉烟灰,又和我说,“我去换个衣服。” 林野的烟没有吸完,还剩了一大截,我看着他把烟捻灭,丢在了屋里的垃圾桶里。之后我站在外面等着他换衣服,妞妞在我怀里的咕噜噜的发出响声,一生皮毛产生的热量让我不得不把她又放回了沙发。 窗户外面的天边只剩下一条红线,等林野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夜色就正式降临了。后面我坐上了他的车,老老实实在车上听他和人打了一路的电话,接着到了迪厅,他只和我说了一句“自己先玩会”然后就消失在了去包厢的楼梯上。 陈姐的两只眼里闪着精光,似乎十分期待我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来,我把怎么来的过程简单的给他讲了讲,只换来了她一脸失望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是开了窍,直接上完水到渠成了呢,唉,前路漫漫啊。” 我说:“也不错了吧,我觉得挺好的。”因为我认真的算了一算,从头到尾今天是我和他见的第六次,而且还把我酒醉睡在他床上那回给单独的算上了,就这点次数,能搭个顺风车已经很不错了。 “你也是容易满足。”陈姐拍了拍我的肩,扭头看了眼舞池然后站了起来和我说,“走,陪我去跳舞,上次教你的还记得吧。” “记得是记得……”不过我对她教给我的动作实在抗拒的很,又扭腰又顶跨的,总觉得太伤风化。虽然在迪厅这个地方提这种风气问题有点傻,但是真让我跳出来也怪难为情的。 陈姐看出了我犹豫的样子,插着腰说:“你可是答应了我的,现在反悔了来不及了。” “没反悔,男人说话就得算数。”我一下子站起来,把吧台上的那杯什么冰茶的一口气给灌了下去,然后做了几个深呼吸,对陈姐说,“走吧。” “唉唉唉,你喝的什么啊?”陈姐反而不走了,指着空杯子问我。 这个时候一旁阿帅好心解释起来:“长岛冰茶,分量很足哦。” 陈姐立即叫了出来:“他那个酒量你给他喝这个!” “一杯而已吧,没那么夸张。”阿帅好像没有料到陈姐的反应那么多,往我身上看过来,指了指我,“你看,人不是挺清醒的嘛。” 对嘛,一杯冰茶而已,怎么会不清醒呢。 “不是要跳舞吗,走吧走吧,我陪你跳。”我拉过陈姐的胳膊,带着她往舞池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着,“你放心吧,我没醉。” 陈姐被我拖着,嘴上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可是一进入舞池之后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交织在耳朵中。 我看身边的人跟着音乐摇来摇去,也说不上是跳舞,基本都在扭来扭去,一副很无所谓又很沉浸享受的模样。也许这种氛围真的很容易影响人,我觉得周围的人在灯光和音乐之下似乎都变得不存在,连脚都软了起来。 第16章 十六 事实上我果真是太年轻,在眩晕的感觉来临时才知道名字带茶字的酒也还是酒,好喝的酒也可能比难喝的酒威力更大。 我软着脚在舞池里游来游去,陈姐的声音像是敲钟声似的一直在我耳边回荡着:“你……行……不……行……啊……唉……呀……你……踩……到……人……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知道自己有点控制不着自己,可是脑袋里的音乐一起,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蹦跶起来,身边的人摇来摇去,我也就跟着摇来摇去。 陈姐原先还能费力的拉扯着我,最后似乎也放弃了,我又听见她说:“算……了……不……管……你……了……我……去……叫……人……” 之后就边跳变扭,眼睁睁的看着陈姐的脸闪烁扭曲,缓缓的消失在眼前,而身体也瞬间得到了自由,彻底的不受控制了。 大约是蹦的太厉害,一曲完毕,我感觉整个后背都湿光了,出了一身的汗,好的是身体里的酒精也跟着汗流了出去,人清醒了很多,也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音乐步入下一曲,歌也不再是激烈的让人跟着疯狂的节奏,一个缓慢的带点儿低沉的女声缓缓响起来,跟着曲调逐渐走向悠扬。 我脑子里的晕眩感好了很多,但是并不想离开舞池,身边的人也都跟着音乐换了姿态,连动作都轻柔起来。我闭上眼也不跳了,只是捂住了耳朵缓慢的移动着步伐,跟着旁边在舞池里走动。 这种感觉其实很好,精疲力尽之后身体也得到了放松,不用去想很多事,简简单单的,一片空白。而自己是怎么长大,怎么挣扎的,怎么纠结的,怎么渴望的……也都统统的暂时被忘却了。 也许是出了一身的汗,也许是因为之前的舞曲太热烈,我感觉舞厅的空调温度似乎低了很多,头顶上的通风口吹下来的冷风强劲,等后背的衣服被冷风吹干,连手心都凉了下来。 所以当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后背贴上来的时候,人这个时候也基本清醒了。 我听见林野低沉的声音在耳朵旁边炸开,他说:“怎么又喝酒了?” 没有可以猜测的口吻,也没有起伏的语气,但那股子沉沉的嗓音和夹杂着几乎不可闻的烟味气息立即让我开心起来。 林野过来找我了啊,他真的会来找我。 我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随后脚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怀里。他没有预料到我的动作,于是惯性的带着我退了几步,随后稳稳的停了下来,也稳稳的接住了我。 我听见林野说:“真的醉了?”然后在他怀里扭过头去看他。 灯光依然五颜六色,折射出一道一道的光怪陆离。那些破碎的颜色照在林野的面孔上,映在我眼里的他就变得支离破碎。他微微低下头对上我的视线,眼中的漆黑看不见一点点光,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种诡异的模样也让我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我看到烟雾升起来逐渐在缠绕住我,它们拖沓着我的四肢要把我从林野怀里拉开、拉远。 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清醒人的眼里,可它们的的确确的束缚着我,要我离开林野。可我怎么可能愿意呢?于是我一扭身,整个人彻彻底底的抱住了他。 一下子那些和陈旧的记忆汇聚起来。 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村子上那唯一的小学要办一个六一儿童节的文艺表演,全校唯一的音乐的女老师在班上挑选要上台给女孩子伴舞的男生。周围的小朋友几乎都举着手嚷嚷着要老师选自己,只有我低着头,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排练的话可以不用上课,还可以和一起表演的孩子一块玩,到了儿童节那天,还会穿上好看的衣服,在额头上贴着小红花,画上红红的口红,当然每个孩子后面还能得到一张小小的奖状。 然而我是个好孩子,我应该是个好孩子,因为整个班都知道我们的语文老师是我爸爸,而这个爸爸很严厉,也很不喜欢这些会影响学习的东西,所以我只能低下头,不让自己引起老师的注意。 但老师依然注意到了我,还特意的点了我的名字,把我叫起来:“余孔阳小朋友,你想不想表演节目?” 这个时候如果我点头的话,就可以被选上了吧。可是我迟疑了几秒,还是选择了摇头。我违背着心说着:“老师,我不喜欢跳舞。” 老师看起来有点遗憾,但还是很温和的说着:“这样啊,那好吧,老师感觉你很适合在舞台上表演呢,不过不喜欢也没关系,其他的小朋友有喜欢上台表演的吗?” 我又坐了下来,看着周围的小朋友都在举着手,天真的带着赤裸裸的纯真争先恐后的去争夺这个机会,其实心里已经羡慕的就要哭了出来。 就是这样一件非常微小,非常微不足道的事,突如其来的又涌现了上来。我闭着眼让自己的胸膛从林野的胸膛上擦过,整个人几乎像块橡皮糖似的黏在他身上。 这是种带着挑逗性质的舞,之前陈姐教我这个舞步的时候,我明明羞的脸都红透了,可是此时此刻用在林野身上却跳的自然又顺畅。尤其是用屁股去蹭他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产生的变化。 林野虽然把脸上的表情控制的很好,但我依然从他那双漆黑的眼里看出了震惊。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回应我,只是无动于衷的站着,也许是他不会跳舞,或者只是厌恶到来不及反应,可是即使是厌恶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即使被讨厌了,可我还是想举起手站起来承认,而不是低下头,去一个缩着头的乌龟王八蛋。所以疯狂一次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这样做,以后想起来的时候一定会特别后悔吧。 有了这样的认知后,我身上的动作就越发的大胆起来,原先只是碰触摩擦的动作延伸到了实实在在的触摸。我从他背后的短袖下探进去,找到了腰脊的骨节一节一节的往上按压着滑过。另一只手把握住他的喉结,轻佻着勾上他的下巴。 这样的姿势唯一不好的就是我和林野的身高问题,因为我得微微的踮着脚才能对上他的眼睛。而眼下就是近在咫尺的唇,近到只要我歪一下头,就能得到它。我一点一点的前进,眼看就要得逞……林野侧过头,顺带也把我的手从他背后的衣服里拉了出来。 我听见他说:“别跳了,回去吧。” 真遗憾,差一点就亲到了唉,不过就算是没有得逞,那么亲近的动作也算是血赚了吧。不亏不亏,我就这样为自己的容易满足而心情大好,脸上带着笑容被林野从舞池里拉了出去。 第17章 十七 那天林野把我从舞池里拉了出来后就送我回了家,我坐在车里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我从车上丢下去。路上他的车开得飞快,我边上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风从那条缝隙里灌进来,吹的脸颊生生的疼。 他的车停在了进二村的大铁门门口,我看着他把车熄灭,真忐忑着要不要拉开车门下车从车头的那个小镜子里看到他正在看我……吓得我一激灵,整个人不要太清醒。 他说:“酒醒了是吧……” 我从那个小镜子里看他,车里的灯光不是很亮,看不清他此时的脸,可那句话语气绝对称不上愉快,隐隐的有点暴躁。这是生气了吗?该不是要打我吧?这样不太好吧,我觉得我可以装一下,试着躲过去…… “啊……林哥,我怎么在你车上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他,可喝醉的人本来就什么都干的出来,他总不会跟一个醉了的人计较吧,想到这里,我稍微安了点心。 但接着镜子里的林野眼神一冷,吐出了这句话:“醒了就滚下去……” 我听完之后心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窟窿里,觉得他肯定是讨厌上我了。唉,可做什么都得有个后果不是吗,明明知道这样的结果也很正常……可还是觉得挺难过。 “那我……走了……”我挪了一下屁股靠近车门,拉把手的时候拉了好几下,可门丝毫不动,就是打不开。 我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个……门打不开……” 小到我都怀疑他没有听见,可刚说完话我就听见一阵“咔嚓”也不知道林野按了什么地方,反正再去拉的时候,门一下子就开了。 我起身下车,脚刚踩到地上面,林野终于说了第二句话。 他说:“还摸的回去吗?” 我立即点头说:“摸的回去摸的回去。”说完之后林野又沉默下来,我以为也就这样了,于是赶紧下了车把车门关好。下了车之后我就一直往前走着,也不敢回头看他的车。等快走到大铁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滴滴滴”的喇叭声,我扭过头往回看,林野的车灯一闪一闪的亮着,接着我看车的前门一开,林野伸出了一条腿从车上下来,站好之后还朝我招了招手。 妈呀,他该不会是后悔了现在下车来打我吧,我是不是要跑?可要是现在跑了不就是承认了自己之前都是在装的,完完全全的露馅了。所以我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就傻愣愣的在原地站着。 林野本来似乎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可见我一直没动作就朝我走了过来,我看着他越走越走,身体有种危险来到的急迫感,很想一跑了之,可理智上又觉得跑了之后后果搞不好比不跑要严重,所以硬生生压制住了两条腿。 几乎是煎熬着看着他走到了我眼前。 二村的大门旁边是正常的路灯,昏黄的光照下来,照着林野皱着眉头的样子,他说:“我不是让你过来吗?” 我口不择言:“我……我忘了……” 林野听完之后眉头皱的更深,脸色也越发的难看,他问我:“你今天是不是不上班?” “是啊。”我点点头。 他又问:“那明天呢?” “明天上的。”我赶紧回答,还补充了一下,“上一天休息一天,做一休一。” 他从裤兜里直接摸出根烟,那根烟已经不怎么直了,烟纸上有了好几道褶皱。我看他在口袋里摸来摸去,却始终没找到能点燃烟的东西。 “那个,是不是没有打火机……”其实后面我想说的是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但林野叼着烟听我的话说到一般就把那根烟从嘴里取了下来,然后当着我的面揉捏成一团。 “操!”他咒骂一声。 我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生怕他下一秒就揍上来,但后面什么也没有发生。林野骂了一声后,也只是把那根完全已经不能再抽的烟握在手心里,冷着脸和我说:“你回去吧。” 我看着他的脸“嗯”了一声,转身就朝二村里走了进去,等到了自己的那间小屋在床上坐了下来后,才发觉之前因为面对林野,整个人已经紧张到把整个后背都汗湿透了,可以说是没出息到家了。 大概从今天开始,林野就不愿意再和我说话了吧,我觉得之前做的事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爽了一把,高兴了一次,然后就灰飞烟灭,把我和他之间烧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真的没关系了,因为林野在这天之后,再往后很久很久的日子里,都没有再和我有过什么交集,即使在路上和迪厅里碰见的时候,我也只是很正常的叫着林哥好、林哥好好玩、林哥再见这样的丝毫不起眼的话。 他偶尔的会多看我几眼,偶尔的点点头,偶尔的不理会,但再也没有像那天一样皱着眉头说着脏话,一眼就能看出情绪来。 不过也是从那天开始,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从迷迷瞪瞪里开了窍,很多东西变得不那么在意,很多东西也变得不那么讨厌,比如说抽烟喝酒变得正常又频繁;比如说依然会陪陈姐跳舞;比如说再见到新来的小姐姐们已经面色如常的开起玩笑。 再比如说,我把那本记录林野事情的小本子丢到了二村里那个脏兮兮的橘黄色垃圾桶,眼睁睁的看着它无助的躺在残羹剩饭上;以及主动的,把林野的电话号码从联系人里面删掉。 当然,也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在这些日子里发生。比如说虽然我还在陪着陈姐跳舞,可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再也没有和我说过有关于林野的事情。比如说某一天我在二村旁边的饭馆吃饭,眼见的撇到了门外一个熟悉的又乖巧的小影子,于是鬼使神差的把它抱回了自己的小房子里。 还有就是,虽然我对林野这个人几乎是死了心,可意外的是却和姜贺走近了很多,他自从知道了我住在哪后经常会在放学后来找我去网吧打游戏,不过每一场游戏打下来,结局都很相似。 “你真的没有闭着眼在打?”姜贺可能还是没有意识到人是真的有天生的短板,即使认真努力了,也没办法做到正常的水平。 而且比起血腥暴力的爆头打枪,说真的,隔壁电脑上放的电视剧我更感兴趣一些,我瞥着眼看了看网页上的名字。 嗯哼,恶作剧之吻??? 第18章 十八 我和妞妞熟了一些后,真觉得它实在是一只很奇怪的猫,乖的有点不可思议。我把它偷偷摸摸的抱回去的那几天里,每一回去上班的时候都会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它要是想走的话其实随时都能走,可等下班回来时,它还是老老实实的窝在我的枕头上睡觉。 为此我不得换了个枕头,又问了家里养猫的阿帅该怎么养猫。 阿帅一听我要养猫,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滔滔不绝的给我介绍着,他说:“猫是很爱干净的动物,家里养的话一定要给它们准备猫砂猫盆,养成固定地点上厕所的好习惯,其次食物方面还要根据猫的大小和年纪喂不同的猫粮,最好还要配合着新鲜的肉类喂养……” 我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见他停下来以为告一段落的时候,阿帅拿起杯子给自己灌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还有猫喜欢舔自己的毛,所以胃里时间长了会积攒毛发,要隔一段时间就喂一次化毛膏,然后还有虱子和洗澡的问题……” 我听着阿帅说了很多很多要注意的事项,当天下班回到家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偷偷摸摸的把妞妞抱到了棋牌室门口,然后几乎是飞了似的跑回了家。 因为在阿帅告诉我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养个猫狗那么的费劲,毕竟在我们那个地方别说猫狗了,好多人家的小孩都是放养的,完完全全不用操心。而且我自己都养的得过且过,怎么有信心养好林野的猫呢?所以这猫我养不得,养不得…… 妞妞被我抱走后我难过了一两天,多多少少有点不舍得,不过一两天之后又恢复了常态,每天回家依然是该干嘛干嘛,偶然也会陪姜贺去网吧打游戏。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夏天结束,直到要换季了我开始收拾屋子。我把阿南留下来的那几箱子的碟片给翻了出来,然后就很挺惊喜的发现那堆碟片里有我当初在网吧看到的电视剧,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电影。 我随便抽了张碟片试了试那台几乎没开过的电视和DVD,画面顺利的播放出来后,意外的又得到了一个消磨时间的事。 先是从那个我只看过了一些片段的电视剧开始,之后就过上了每天上班赚钱下班回家看各式各样言情偶像剧的生活。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每当我看到剧里面的男主角装逼的时候,心里总会不自觉的把他们和林野做比较,而令我觉得绝望的是,在我眼里那些男主角竟然没有一个能比过林野。 也不知道是林野在我心里的位置太高,还是他们演的太夸张,总之,我最后也认了命,放弃了那些几乎不可能在现实里存在的偶像剧,而是一部一部的看起了那些电影。 第一次看出眼泪的是忠犬八公,结尾的时候窗外正好天亮了,我抹着眼泪下楼去厨房,小姚姐起的很早正在厨房刷牙,她被我红着的眼眶吓了一跳,立即吐了泡沫漱了口来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是一个大男人看这种猫啊狗啊的电影哭出来有点不太好,于是简化了一下说:“没事,只是看了个挺感动人的电影。” 小姚姐有点不相信:“真的?就只是看电影看的?” “真的真的,那片子可感人了。”尤其是一想到那只狗在等着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主人时,鼻头一下子就酸了起来。 小姚姐又问我:“什么电影那么感人啊,你跟我说说名字,回头我也去看看。” 我见瞒不住了,只好说:“这个……好像叫忠犬八公的故事?” 小姚姐听我说完之后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哦,是这个电影啊,我看过的,是挺感人的。” 我赶紧问她:“那你看哭了没有?” “哎呀,蛮久了,我都忘了……应该是哭了吧。”她拍拍我的肩,笑着说:“平时没看出来啊,小弟原来是个看小动物电影都能哭红眼的人。” 给小姚姐造成这个印象的我只能强撑着说:“可这电影真的挺感动人的,要是换成人的我才不哭呢。” “哟,别不好意思啊。”小姚姐的脸上摆出一副我知道、我明白、我了解的表情。 我觉得和她争论这些没有意义,于是当天就在那堆碟片里找了一部上面写着得了很多奖,封面只有草原风景和两个男人,怎么看都是那种很严肃又无趣的电影来看。 事后我拿过包装袋去看电影的名字,嗯,断背山……很好,看完之后不仅哭的惨,还让本来已经不怎么蹦跶的林野又在我脑子里走了一遭,心口都生生的疼。 但日子还得过不是吗。 就在我感觉我还是没走过林野这个坎的时候,今年这个混乱的夏天就不知不觉的就走了过去,而接手的秋天似乎只是路过了一下后,气温就开始像瀑布一样猛的往下掉,不仅掉的让人措不及防,还锦上添花的给了个风雨交加。 所以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被冻醒之后整个人就显得很忧愁,这种忧愁是多方面的元素夹杂在一起所形成的最终结果。其中头晕占了一小半,没来得及买厚衣服占了一小半,起床上班占去了最大的份额。 不过忧愁归忧愁,班还是得上,我打起精神套上两件长袖,洗了把脸刷个了牙就冒着风雨去了迪厅。 迪厅里来跳舞的人没有夏天那么多,但是包厢的生意明显的好了起来,我这段时候被调到了楼上当服务生,每天就在厨房和包厢之间来回跑着,送送小菜和果盘什么的。 当然楼上去的多了,和认识的姐姐们插科打诨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而且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能看见小姚姐陪人喝酒,我上班的时候她在,不上班的时候她也在。我知道她是为了攒钱买房子,可看到她这样拼命总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今天送完酒水后见她从隔壁的包厢出来透气后,就没忍住问了几句她和她男朋友的情况。 我们跑到安全出口那里抽烟,我给她点燃之后问她:“你那男朋友怎么样了,还忙吗?” “还是老样子。”小姚姐一手撩了撩头发,一只手夹着烟,感觉好像不怎么愿意谈这个事情,还和我说,“吵过几次了反正,就那样吧。” 就那样吧,那大概只是能得过且过。 我总觉得这是句有点泄气的回答,看小姚姐不是很开心之后,也就不再提了。 “你怎么看起来脸色那么差?”小姚姐把烟头往墙上按熄,顺手就往楼道下面抛了出去。 她那么一说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早上起来的时候是感觉头有点晕,不过到了迪厅里,被空调的热气一吹,就晕习惯了,也没当回事。 我说:“很差吗?我早上冻醒的,可能有点不舒服吧。” “过来,我摸下额头。”她说是让我过去,可动作很快,一大步就到了我眼前,伸手摸上了我的额头。 “你是不是发烧了,额头有点烫啊。”摸完之后,小姚姐又戳了戳我的脑袋。 “我得回包厢了,你自己去楼下找人要个温度计量一下,要是发烧了就去买点药吃,别硬撑着。” 我对这种小病挺不以为然的,就拍了怕胸膛说:“没事,我那么年轻力壮的。” “你就听点话吧。”小姚姐对着我摇摇头,推开门就回去了。 她回了包厢之后我也没有继续偷懒,主动去了楼下的厨房看有没有事情做,刚踏进去,厨房里头的师父看到我就吆喝起来:“这个果盘你给送一下。” 师傅把切好的果盘从出餐口推出来,我端着果盘看了下墙上的单子,从中找到了要了果盘的包厢,手脚麻溜的就上了楼找到了包厢。 额,刚才小姚姐不就是从这个包厢里出来的吗,还挺巧的。我用手肘按了按门口的铃声按钮,随后就推开了门,端着果盘进去。 这是个大包厢,除了两个唱台外,还有三四个大沙发,能坐二十多个人的那种。我进去的时候一个姐姐正靠在一个男人身上拿着话筒唱歌,顶上的灯光打得很暗,包厢里的很多人都看不清脸。 “这是你们要的果盘。”我把果盘放到就近的台子上,飞快的瞟了一眼那群人,可因为光线实在太暗了,并没有找到小姚姐。 我就近找了个人问:“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他摆摆手:“没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有需要就按铃。”我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等一下。” 有着格外的低沉的嗓音和熟悉感,弄得我整个人都僵硬了几秒,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我扭过头扯出笑容问林野:“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挺久没见,林野把头发剪短了,他以前刘海总是轻微的遮住眼,看起来可比现在这个短刺头发型要温和的多了。 “陪我出去抽根烟。”他靠在门上低着头看我。 怎么说呢,虽然有刘海的发型是显得人和气,但这种没有遮挡,能让我一览无余的看清楚他的眼睛的发型,也意外的不错。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还是说了声:“好。”之后他拉开了门,我侧着身出来,他跟在我后面,我们一前一后的去了刚才我和小姚姐抽烟的安全出口。 第19章 十九 安全门口挂着的那个灯牌幽绿幽绿的,推开之后是不相上下的蓝色灯光,我先前哪怕一个人来这里的时候都不觉得这种鬼片灯光有什么可怕,可是刚才一推开门想着林野就跟在我后头,整个人就感觉像进了鬼片里,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林野在我身后进来后顺手把门一关,“砰”的关门声震的我差点跳起来。 操,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自己特别的怂。 林野今天的穿着和平时很不一样,有点上班族的感觉,他穿着白衬衫和一条浅灰色的西装裤,估计应该还有个外套在包厢里。我看着他掏出烟盒刚抽出一根烟,就很有眼色拿出了打火机凑上去做出要给他点烟的样子,我看到他夹烟的手指顿了一顿,随后就配合着我的动作低下了头。 我用余光看他,只觉得我和他离得那么近,那最好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可人吧,这看着看着就会忍不住贪婪起来,我巴不得这个距离能维持天长地久,可点烟的几秒钟一晃而过,直到对上他的目光,我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收了眼。 林野猛的过了肺,然后狠狠吐出烟雾,他抬起头和我说话:“很久没看见你了。”随后很自然的退了两步把身体靠在了墙上。 “不要……”我看他往小姚姐刚才灭烟的墙上一靠,快的让我都来不及提醒。 算了,现在说有点尴尬。 林野见我吞吞吐吐的样子,直白的打量起我,他说:“你要说什么?” 我晃了晃脑袋说:“没要说什么……因为林哥你是大忙人嘛,也不可能天天跟我碰到一起。” 他说:“那怎么也不去棋牌室了,你不是和姜贺玩的不错嘛?” “他又不住在那,再说了人还要上学呢,老是找他玩多影响他学习啊……” 其实话是那么说,可我觉得主要影响姜贺学习的东西吧,基本都在网吧里。而且自从我在家看起了那堆碟片之后,基本就不怎么去网吧陪他打游戏了。 “你倒是个好朋友。”林野听完我的话,还笑着从鼻子了“哼”出一声。 我听着这声“哼”,实在摸不准他这是个什么意思,只好捡着不出错的话来说:“毕竟他大老远的来上学嘛,我作为朋友虽然对他学习没什么帮助,但不影响他学习还是做得到的。” 我还说:“而且他不是刚转学吗,那么重要的时候就更不能给他添乱子了。” 林野听我说完之后眯了眯眼,接着就对着我招了招手,我和他之间只隔着三四步的距离,而这个距离也不至于听不清我的话,所以我对这个呼唤的动作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 他见我迟迟不动,眉头一挑,那个只剩下一半的烟头被他叼在嘴里,显得他很不好招惹的样子。 我也真是奇了怪了,这人不就是换了个发型吗,又不是整了容,怎么感觉就变了个人似的,变得一点都不客气了。 他也不招手了,而是把烟从嘴里取了下来,直接和我说:“过来。” “啊……” “让你过来!” 林野这句话的声音猛然增大,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动了动脚,靠了过去。 林野吸了口手上的烟,歪头吐出烟气后扭过头来对着我说:“抬头。” “啊?” “让你抬头。” 我乖乖的把头给抬了起来,一眼就看见了房顶上那些纵横交错又的管道,接着我听到林野叹了口气,感觉有点无奈的说:“低下来一点。” “哦。”我就又把头低了来了一些,然后额头上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又有点儿粗糙的触感。 !!! 林野竟然在摸我的额头? 我该不会真的是发烧了,烧出了幻觉? 所以这个林野是假的,只是我幻想出来? “你脸上这是什么表情。”林野把掌心从我额头上拿开后,额头上那股温热感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偷偷的背过一只手往自己的后背狠狠掐了一下……哎呀,很疼啊。 好的,疼就好说,疼就不是幻觉,所以也不是我脑子烧坏了,是林野的脑子坏掉了。 我抬起眼皮去看他,发觉他又在拧着眉头看我,从眉毛到嘴巴,整张脸上都显现出一副对我很不满,很不耐烦的表情。 我就不明白了,林大爷既然那么不待见我,还把我揪过来干嘛呀,吃饱了闲得没事,逗我开心很有意思? 当然,我可不敢说出口。 林野冲我抬了抬下巴,问我:“怎么发烧了?” “衣服穿少了。” “怎么不穿衣服。” 什么叫我不穿衣服,我这是光溜溜的样子吗,眼睛没带啊? 我看着林野,面上顺眉顺眼的说:“……降温降的太快,没来得及买衣服。” 林野沉默了下来,他就维持着靠在墙上的姿势,低着头把那半根烟吸到了尽头,用脚捻灭之后头也不抬的跟我说:“晚上坐我的车回去。 “不用麻烦了吧?” “下雨,顺路。” 林野的眉头拧的更深了,我见状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说:“那谢谢林哥了。” “对了,你在这等着。”林野说完之后我就看着他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我感觉从刚才在包厢里碰到他一直到现在,整个情况就很不对劲。我也不傻,知道林野又摸我的头又让我坐他的车回家,无论怎么看,都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问题是这种好的发展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上次我都那么占他便宜了,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吧?难道是想报复回来,趁着夜色把我打一顿报复了? 真的不至于吧……哎呀,烦死了,这种老男人的心思。 不过林野其实也不老吧,之前我还是问了问陈姐林野的年纪,陈姐说林野跟她一年生,比她大两个月,年底虚岁才二十七,而我是年头刚办的身份证,也算是正值青春年华。 二十七减十八,差九岁呢,哪怕就算三年一代沟,他在我这里也算是老男人了吧。 门猛的被推开,老男人一进门就往我头上丢来一件衣服,我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仔细一看,是件西装外套,浅颜色,跟他的西装裤应该是一套的。 “穿上,下班了来找我。” 林野把外套丟给我后留了一句话就走了,我拿着手上的西装外套站在原地,天旋地转的感觉脚下涌上来,随后就猛地往地上一蹲,埋头在他的外套里笑了出来。 第20章 二十 午夜两点一过,包厢里的客人就会消停不少。楼上不忙了以后,我就抱着林野的外套溜到了舞厅里。舞厅里面的客人不多,大部分都坐在沙发座上,只有几个人在池子里面跳着慢舞,我站在门口扫了几眼,看到阿帅站在酒水台里后,就跑到了吧台那儿坐了下来。 我冲他打招呼:“哈喽,帅哥你今日好靓仔哦。” “我每日都很靓仔的好吧。”阿帅摆了个臭美的姿势冲我抛了个眉眼,然后就弯了腰从吧台底下拿出了一罐椰汁推到了我的面前。可我兴冲冲的来喝这个多没劲啊,于是看着眼前的椰汁不满了起来。 我拍了拍桌子冲着阿帅嚷嚷:“喂喂喂,什么意思啊,瞧不起人啊!椰汁不都是小孩子才喝的饮料嘛,谁在舞厅喝这个啊。” 阿帅听我说完后耸了耸肩,抱胸问我:“哟,今天难得主动喝酒了,说吧你要喝什么,哥哥请客?” 我把外套放到大腿上,伸出手把桌子拍的“啪啪”响,视线扫过阿帅身后那一排酒柜里的瓶瓶罐罐,深思熟虑了几秒后才说:“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给我开瓶啤酒吧!” 我知道这个时候就应该豪气万丈的叫几瓶洋的,可下班之后还要做林野的车回去呢,这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再喝多了。 阿帅听完我的话后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转手就把柜子上摆的那瓶啤酒开了盖子递给我,口中还说着:“我说你架势那么大结果就只喝啤酒啊。” 我接过他手上的酒瓶,对他的话可很不赞同,闷了一口下肚后打了个气隔后说:“啤酒也是酒,你凭什么瞧不起它!” “我可不是瞧不起啤酒,我是瞧不起你。”阿帅说起损人的话来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我嘛,心胸宽广,才不会和他计较呢。 我也不回着损他了,就晃着的脑袋晃着腿,跟着厅里的音乐美滋滋的啵着瓶口。 “哟,你这是捡到钱了,那么高兴?“阿帅估计是没听到我回嘴觉得诧异,弯着腰凑到我脸前。 我往后倾了些,有点嫌弃的挥手:“去去去,别舔着你的大脸。” “真捡到钱了啊!”阿帅站直了之后对着我摸着下巴打量。 “庸俗。”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把搭在腿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谁不庸俗啊……唉,你拿的是谁的衣服啊,一进来就见你跟宝贝似的捂着。”阿帅的目光从我脸上往下移去,我见状抱住了手里的酒瓶,把下身遮的严严实实不给他看。 “什么反应啊这是,又不抢你的。”阿帅被我的举动逗笑了,正巧这个时候有个姑娘过来要酒,阿帅冲着那姑娘一笑,活脱脱的把人给笑的羞低下了头。 有句话好像是说,这世界上真有人不喜欢钱,但没人不喜欢美人,反正大致是那么个意思。我顺着这个话想了一想,觉得主要还得看美人是不是自己喜欢的,要是自己喜欢的美人也喜欢自己,谁还要钱啊。 阿帅给人调完酒后又凑了上来,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契而不舍的问我:“到底是谁的衣服啊?” 我想了想就和他说:“一个大帅哥的。” 阿帅听完之后撩了撩他耳朵旁边头上落下来的头发丝,他问我:“是不是叫林野?” 我一听他说出林野的名字就坐不住了,反应大的差点就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陈姐的朋友嘛,我肯定见过的啊……你还记得你上次喝醉了去跳舞吗?不就是他把你拽出来的,后来你休息的时候他还来我这里找过你。” “找过我?”林野找过我!!! 阿帅点点头说:“是啊,两三次吧,不过都是在你没上班的时候。” 林野不仅找过我,还不止一次!!!我的老天爷唉!!! “所以这衣服是他的吧。”阿帅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来。 我大概是被这个消息震的有点过头,听他那么一说人反倒很快的平复了下来,我说:“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他?” “也不是啊,就是看着眼熟。”阿帅冲我翘起兰花指,贱兮兮的说,“这不是来上班的时候在大厅见到他了嘛,那一身西装穿着人模狗样的太显眼了,唉,这个人的架子可真是长的不错……” 我听着阿帅的话,脑子里就自动的生成了林野穿着这一身衣服的模样来,不得不说,就那肩膀那胸膛,那个腰那个屁股!光是想想就觉得血都热了起来,我刚才在楼上怎么就没好好欣赏呢?亏了亏了。 舞厅里的服务生把空杯子收了回来放到了吧台上,阿帅一个一个收到托盘里,收完最后一个时,歪着头问我:“所以你这是得手了?” “什么……说什么啊……”我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后面半句直接吞了回去。因为林野的事我只跟陈姐说过,除了她迪厅里没人有知道这件事,而且陈姐也不像是碎嘴子的人。 阿帅看着我的反应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他摇摇头冲我说:“得了吧,你就甭瞒着了,我的眼又不瞎,你下次见到这个林野的时候找个镜子照一照自己,恨不得把自个长在他身上……” 喂喂喂,什么恨不得长在林野身上,我是我,他是他,这点维持自我的意识我还是有的。 不过我现在好奇的是阿帅的反应,我问他:“那……你都知道了怎么不说呢?” “说这个干嘛呀,以为多稀奇似的……” 我小小的猜测起来:“你不会也是……” “是你个头。”阿帅把托盘放到水池,扭身过来冲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可好不容易才交上女朋友。” “你有女朋友啦?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一听他交了女朋友,那些小小的猜测立即烟消云散。 “两个多月了,是我以前的同学,我先洗杯子,你等一等。”阿帅说完就打开了水龙头开始冲杯子。 我看着他洗杯子的背影,略微的想了想他这个人。 说实话,我自己虽然是单眼皮,但五官凑合起来也算是眉清目秀的人。但阿帅不是,他是眼睛鼻子嘴都长的很标准,哪怕随随便便的凑合起来也丑不了的人,所以哪怕他留着长头发,那也只是美人作怪,一点也不违和。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也喜欢林野的话,那可是个劲敌呢。想到这里,我还很没出息的生出了点庆幸的味道来。 阿帅很快的就洗完了杯子,然后又一个一个的放到托盘上直接端到了我的面前:“少偷懒了,快帮我擦杯子。”说完就从吧台底下抽了条毛巾扔给我,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能怎么办呢,只能老老实实的擦了啊。唉,为什么今天晚上的时间过得那么慢,林野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包厢里吧,真恨不得能立马就下班…… 第21章 二十一 大厅墙上的那个大圆钟快指到六点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迪厅的大厅里没有空调,整个空间又湿又冷。我抱着林野的衣服守在大厅里,目光基本就锁定在楼梯口拐角那儿,生怕自己错过林野下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在等他出现的过程中,我感觉胸膛里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一点也不觉得冷。 迪厅过了六点之后,包厢里的客人开始陆陆续续走了出来,我观察了一下,发现几乎每个走下来的人脸上都带着憔悴,而这一张张憔悴的脸被大厅吊顶上的水晶灯一照,显得又木纳又疲惫,看着就跟被妖怪吸了精气似的。要是当初西游记再前卫点,就应该来这里取个景,基本上都不用布置,活脱脱的一个妖怪洞。 不过想一想,迪厅要是个妖怪洞,那我不就也是个小妖怪吗?还是只会吓唬人的那种…… 阿帅这个时候也下了班,我看着他提着他的小皮包从舞厅走出来,脖子上还搭着条颜色特别挑的围巾,闷骚的不行。 他看到我之后对我招了招手往我这里走,走到我面前后问我:“你怎么还没收拾东西走人?” “这不是等人嘛。”我把怀里的衣服提一提,算是给他个提示,而且我上班基本就带个人来,有啥东西往屁股后面的口袋一放,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你能等谁……哦哟,明白了明白了。”阿帅话说到一半后恍然大悟,笑嘻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年轻人可要悠着点啊,不要搞坏了身体。” “行了行了……赶紧滚吧。”我被阿帅笑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伸出脚作出要踢他的样子来。 他一个闪身跑的老远,一边往大门那里走,一边扭过头来冲我说:“狗咬吕洞宾,人家好心好意的让你注意身体,你个没良心的。”说着的时候抛着媚眼撅着嘴,贱的不行。 “滚滚滚!”我被阿帅这种放飞的姿态闪了眼,忽然有点儿后悔刚才在舞厅里和他交流感情经历。当然,因为这种交流是互相的,现在他知道了我喜欢林野,我也知道了他苦逼的恋爱经过。不过我要是个女的我也要好好考虑,虽然阿帅是长得好看,可耐不住脑子有问题啊。 唉,老天爷这会儿又是公平的了…… 我看着阿帅走到了大门跟前,想也没想就朝他喊了一声:“外面下着雨呢,你有伞没?” 阿帅拉开大门扭头冲我一笑,一脸兴奋:“我没有伞,但我有自由!”说完就把他的包顶在了脑袋上跑出迪厅,飞快的往雨里冲。 说实话,现在的我不太能懂他,罢了罢了,还是不懂的好。我又把目光重新移回楼梯,正好看到楼梯口陆陆续续的开始往下走人,三三两两,男男女女,在我数到第九个人之后,才看见了我想要看到的人。 林野下楼梯的时候旁边还有跟着个有点儿胖的男人,胖男人和林野一样也穿着西装。我看着胖男人一直在跟林野说话,林野低着头,看样子在很认真地听着。两个人走下楼之后,林野把头抬了起来,我因为站的地方就对着楼梯口,两个人一下子就对上了眼,在对上眼之后我看着他移开了视线,然后低声和身边的胖男人说了几句话,说完就朝着我走了过来。 他走到我的眼前后,我有种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跃起来,每一个都卯足了劲要往他身上冲的感觉。 林野问我:“下班了?” “下班了。”我点点头,怀里还抱着他的衣服。 “那回去吧。”林野说完冲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门外面的雨似乎比刚才小了一些,可一滴滴哗啦啦的掉下来,还是密密麻麻的把所有东西都模糊了起来。 林野扫了我一眼说:“车停的有点远。” “那要不要等一等?”我以为他的意思是要等一等再走,但他没点头,而是和我说,“你怎么不把衣服穿上?” “啊,我不冷啊。” “穿上,待会出去冷。” “好吧。”我看着他那张写着“不许说不”的脸,当着他的面慢吞吞的套上了那件西装外套。 说真的,我虽然拿着这外套拿了一个晚上,可这一晚上基本也就只抱着它走动,完全没想过要把衣服穿上,而现在穿上之后,胸膛里的心也不再扑通扑通的跳,而是更激烈的,砰砰砰砰地跳着,快的我都担心会不会跳出什么毛病来。 “走吧。”他看着我穿好后,直接朝着门口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交叉着臂膀,把身上的外套裹得很紧。 林野拉开大门后,扭头和我说:“跟在我身后。” 我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就心甘情愿的跟着林野走了出去。 估计是因为时间还早,马路上的车不多,人行道上的人打着不同的伞,每一个都匆匆的在行走着。 我穿着林野的衣服跟着他在雨里快走,眼里只能看到他留给我的背影。他走在前面,白色的衬衫已经被雨水变得透明,我从他身后看,透过那层透明地布料看到了他背脊凹陷的形状,还有贴合在衣服上,带着无法形容的,源自他皮肤的暧昧颜色。 眼下这种场景大概我做梦都做不出来吧,而且还发生在我都快放弃自己这种无聊单相思的情况下。可现在一切都是真的,我身上的衣服里有他的温度,我也还喜欢着他这个人。 而我虽然喜欢了这个人很久,但一直以来都只敢放在心里,从来没有真正的从口中说出来过。可此时此刻,忽然就有种想告诉他的冲动。 老——子——真——的——好——喜——欢——你。 雨滴悄无声息的没入在人的身上,柔软又冰凉,而地上的那些却像是怕人不知道它们的存在,每一滴在落地的时候都溅出了无数的水花,无奈的挣扎,竭力又不甘。 我用只能被自己听到的声音说着:“我喜欢你。”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整个人转过身,拉着我靠近了他。与此同时,一辆公交车从我们的身边开了过去,轮胎滚过之后的水花喷溅得很远,落在雪白的衬衫上,每一滴都带着点点的污迹。 我看着林野衬衫上的泥点,很不适宜的看出了神。 公交车驶过之后我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林野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低沉着声音对我说:“小心车。” 第22章 二十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晚上的过得太刺激,心情起伏太大,坐上车之后才开了没多久,我竟然就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而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外面的雨停天大亮,车也已经开到了二村,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棋牌室的楼底下。 唉,林野坐在我的身边我也能睡着的话,其实也算是一种进步吧?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扭头去看林野,他的胳膊搭在开了的车窗上,小臂和手伸在车外,指尖上夹着烟,此时正好看着车外,没有发现我醒。 这让我有了一个偷偷看他的机会。 不得不再次强调一下,林野真的是属于那种非常适合一见钟情的男人。他的侧脸有着很漂亮弧度,额头饱满不突兀,从眉骨到眉眼,从眉眼到鼻梁的,一路的曲线该挺拔的地方挺拔,该流畅的地方流畅,他的上唇比下唇要薄很多,但是嘴唇中间有一个圆润地有点儿翘的小点,显得整个嘴唇又可爱又性感,会让人有种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揉一揉的冲动。 林野这样的好看的人,简直就是现实里的偶像剧男主角,而我这种纯情少男看上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吧。唉,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是个贪图美色的人,要是那天去买烟的人是个丑八怪,我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屏住呼吸偷偷的观测着林野,就连眨眼都要轻轻的,生怕惊动道他,等我注意车外他的指尖颤了一颤,化成了灰烬的烟草从烟头上剥落。我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视线,林野的脸就已经转了过来。 两个人对上视线后,车内有片刻的沉默,我被他看的嗓子微微发毛,捂住了嘴低低地咳了几声,这才打破安静的气氛。 林野在我咳完之后开了口,他说:“你醒了啊。” 我点点头:“嗯。” 他又问我:“还难受吗?” “还行吧。”其实身体上真的没什么感觉,我发现我来了二村之后,身子骨是越来越懂事,有好几回眼看着要病,结果都是睡一觉之后就屁事没有,活蹦乱跳了。 “下次多穿点。”林野说完后就收回了目光,拉开了车门利落地下了车。他的外套还盖在我的腿上,我伸手摸了摸衣服,随后把外套放到了他的座位上,随即也拉开车门下去了。 林野的手上还有半根烟,所以下了车之后既没说话,也没上楼,只背着我隔着车默默的吸着。 我重新踩到二村的地面后,深深的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睡了一会后精神养回来了一些,伸完懒腰后整个人都莫名的惬意起来。 雨后的二村清晨,空气里处处都弥漫着一种泥土翻新的味道,这种味道是田地里才有的特殊气味,而我从小到大都会活在这种气味里,下来车之后猛然一闻到,有种回到过去,还身在家里的错觉。 再看林野那儿,他很快就吸完了手上的半根烟,把烟灭掉之后转过身来冲我一抬下巴,眼睛微微的眯合起来,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地问我:“怎么还不走?” 哈哈?这就让我走了,喂喂喂,林大爷你又是把外套塞给我,又是送我回家(好吧,只是顺路罢了)结果车拍拍拍屁股就要让我走人。 当我是什么?高兴就呼之即来不耐烦了就挥之即去的小弟嘛? 好吧,我也没法子说什么,毕竟坐着他的车回来,而且自从认识他之后,我也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了。 做人要懂得感恩。 “那谢谢林哥,我就回去了。”我好歹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无比自然地给林野鞠了个躬,等起身后才发觉自己完全没必要行那么大的礼啊,他又不给我红包。 林野对此毫无反应,淡淡的点了点头。 什么人啊。我感觉胸口猛地窜上来一股子气,扭过身就往自己的住处走。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五步,七八九十……就这样很快就走到了转角处,然后脚下一停,隐在他应该看不到的墙角边上,偷偷地探出点脑袋去看我刚离开的地方。 这一看,有意思的事就来了。 我看到林野还没上楼,而是站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依然没上楼,而是走到车前拉开了车门又坐了进去,之后车子发动起来,在原地倒了个方向,然后朝我这里开来。 我甩开脚就往住的地方奔,一路奔一路想着林野的这个行为。 如果他不回棋牌室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开车回来,所以他多此一举主要目的是为了送我回来吗?但如果不是这样,那我实在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可他干嘛要送我回来呢? 我奔到门口的时候大口喘着气,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门开了之后大咧咧的往床上一瘫,就开始在脑子里去顺这林野这一晚上的行为逻辑。 给我衣服,送我回家,这怎么都是种关心人的行为吧,而且前提是他知道我对他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想法。他应该知道我对他有想法吧?毕竟连阿帅都能看出来,林野他不可能不知道吧。那就当他知道吧,他知道了还来招惹我的话? 那是不是就表明,他也是有点想法的呢?想到这里,我心里冒出点欣喜,可一边又怕自己是得意忘形错估了林野的意思。 我也知道反反复复的纠结这些个东西是挺无聊的,可我活到现在头一回喜欢人,就算哪怕真的一点可能性也没有,也告诫自己千千万万遍不能强求。可一旦有一点点微弱的苗头冒出来,就怎么都不想放弃了。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掀开枕头,露出了躺在枕头下,我之前买回来的那袋粉红色的信纸。带着粉红色大爱心的信纸已经被我拆开来用了一张,我在那张被用使用过的纸上孤零零的写上了一段话。 ——我还记得那天你出现的模样,阳光恰到好处的路过,把你从我眼前带到了我的心上。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写出这种羞耻到完全不想看第二眼的句子来。不过在看过那么多偶像电视剧之后就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爱情嘛,好像就是酸不拉唧但身处其中的人却浑然未觉的东西,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让人烦恼的地方。 我躺在床上感慨着这种磨人的情绪,口袋里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我掏出来一看,一串熟悉的数字循环的出现在屏幕上闪动,内容显示的是一条短信,我打开之后界面转入到了手机的收件箱。 短信里写:我明天要出差两个月,乖一点,有事打电话 我看完后捂住了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动,最后因为兴奋地太厉害手脚在床上实在施展不开,只好滚下了床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快走。 乖一点乖一点乖一点,我的心被这三个字填的满满当当,最后兴奋的大劲过了之后,抱着手机蹲在地上给林野回了过去。 我给他回:那没事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片刻后林野回复了我。 他回:可以发短信 第23章 二十三 得到林野的答复后,可能是因为太兴奋,那整一天我都没有再睡着。傍晚的时候,我听到楼下有人在说话,听了一会后觉得是小姚姐和他男朋友的声音,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吵了起来。 我轻轻开了门蹲在二楼的楼梯上听楼下的动静。 小姚姐的声音有点呜咽:“我做得还不够吗?你还想让我怎么样?陈诚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姚玲玲有什么地方做的对不起你,你这样对我?啊?” “我不是都给你解释过了吗,那个女的只是公司的同事。” “只是同事,同事会半夜给你打电话?” 陈诚的声音有点烦躁:“都说了是同事,我这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开机,项目有点问题随时要解决的,你怎么就揪着不放呢,都快三十的人了,能不能懂点事。” 我坐在楼梯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懂点事,巴拉巴拉的,尽是些没用的屁话,呸。 小姚姐好一会都没动静,再开口时好像是哭了起来,带着梗咽说:“你也知道我都快三十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每天陪人喝酒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和你结婚,上晚班还要去给你做饭洗衣服,你以为我好过吗?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 操,我就说怎么成天都看不到小姚姐回来,居然还跑去给他干家务,这个臭男人! “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是,我也知道你很辛苦,可我不辛苦吗?我每天东南西北的出差跟项目,累死累活的不就是想干点业绩出来,为的不还是早点让咱们买房子结婚吗?你说说我有错吗?” 我坐在楼梯上真是越听越来气,想冲下楼帮忙,又怕小姚姐觉得尴尬,最后纠结了一下下还是没动,只是扒着栏杆硬生生的往下听。 “是,你没错,错的都是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那么累,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意思,何必呢?” “姚玲玲你什么意思?” “陈诚,我够了,坚持不下去了。” “玲玲,你别这样,咱们有事好商量,好好谈一谈。” “别拉我……” 楼下的两个人拉拉扯扯了几下之后就传来了一声关门的声响。我从楼梯上站起来,蹑手蹑脚的下了楼,本来想走到小姚姐的门前试着听听里面的动静,可是回头想想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不大好,就跑到厨房弄出了挺大一阵动静的烧了壶开水。 要是万一他们动起手来,至少得让小姚姐知道我在外面,让她有点底气。不过直到壶里的水烧开,他们也没有从门里面传来任何动静。我把暖水瓶里的隔夜水倒掉后灌了新的开水,之后在厨房里呆了一会后就上了楼回了自己的屋里。 我打开手机给林野发了条短信:楼下的人在吵架。 发完之后刚放下手机回复就来了,这个速度还让我挺意外的。 林野回:吵什么 我打:爱情和婚姻 发过去之后过了很久很久,林野才回了我。 他回:太复杂,你不要管 我看着这几个字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爱情复杂吗,复杂。婚约复杂吗,比爱情复杂。所以爱情加婚约,那就是杂上加杂,一团乱麻。而且光是看着小姚姐这样,我就觉得人活着实在是太苦了。不仅苦,还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坑里跳,生怕自己跳的晚了。 可是有什么法子能解决呢? 楼下没多久后传来了开门的动静,我跑到窗前去看,正好看到小姚姐拉着他男朋友的手一起出了大门,看样子估计是和好了。 他们走后,我在手机上打了个“好”字给林野回过去,可之后这一天手机就再也没有过任何消息。 不过从这天开始,我知道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林野,所以几乎每天都会给林野发几条短信,而林野虽然回我,但大部分的回复都很简短,基本都是很实质性的回应。 例如我发:好饿啊。 林野会回:去吃饭 我发:卧槽,阿帅的女朋友来了,长得真漂亮,便宜那小子了!!! 林野会回:阿帅是谁 我:你竟然不记得阿帅是谁? 林野回我:不需要 好一个冷酷的人儿,我拿着手机去给阿帅看这条短信,结果换来了阿帅的一顿暴打。 “你凭什么打我啊!他说的话你打他啊!”我捂着头控诉着对我施暴的人。 阿帅指着我的鼻子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滚滚滚!”我一听这话不仅有违常理,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旧社会风气,于是振臂奋起,决定为了人民的美好未来跟阿帅殊死一战。 舞厅一直都是吵吵嚷嚷的,我和阿帅在吧台里你追我赶,一时之间也分不出胜负来。 阿帅的小女朋友叫于春晓,自我介绍的时候让我喊她春晓。 她有双很大很亮的眼睛,长发及腰,个子矮矮的,表面看着是个特别乖巧的女孩子。我和阿帅打打闹闹的时候,她就坐在吧台外的高凳子上捂着嘴偷偷的笑。 “你笑什么啊!”我取得小阶段的革命的胜利后扭头问她。 “开心啊。” “我知道你开心啊,问题是什么让你开心啊。” “你呗。”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又不是演小品的,有什么值得你开心的。” 春晓挺认真地给我分析:“你的反应好玩啊,一惊一乍的,就跟在演小品似的。” 我觉得小品里面的角色吧,真放在现实里看着都有点神经兮兮的,于是有点不乐意的说:“什么呀,哪里好玩了……” 阿帅凑了过来,春晓托着腮去看他,在舞厅的灯光反射下两只眼睛里闪着光芒,她笑着跟阿帅说:“你这朋友反应特别好玩,跟逗猫似的,怪不得你喜欢逗他。” 阿帅对着她也笑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两人一同散发着浓浓的酸臭气息。 受不了受不了,我从他们身边走开在放饮料的地方给自己倒了杯橙汁,喝了几口后,口腔里留下了一股酸涩的味道,脑子里想着春晓刚才说的话。 猫啊,猫不就是人一逗就喜欢挥爪子的小家伙吗。不过也是有例外的,我想起妞妞和我呆在一起的那几天,脑海里飞速的闪过我下班回家打开门,妞妞它安安静静蹲在我枕头上眯眼的画面。 对了,林野出差那么久,妞妞的吃喝怎么办?好歹我也是和妞妞同居过的人,我怎么才想到这个事啊! 我赶紧发短信问林野:你走了妞妞谁照顾? 等了一会后林野没有回我,我看了看时间,手机上显示的是凌晨一点半。一般人这个时候估计在做梦,林野也是要睡觉的人,等他醒了再问问吧。我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继续投身在与阿帅这个恶势力的艰难斗争中。 后面舞厅的客人少了之后,我们三个人就凑在吧台聊天。春晓知道我喜欢一个叫林野的男人,听说还是个帅哥,就很感兴趣的问我手机里有没有林野的照片。 林野的照片啊……对啊,认识那么久,那么多的机会,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拍一张林野的照片呢! 我冲春晓摇摇头说:“虽然现在没有,不过谢谢你提醒了我,等他回来我得好好地拍一张。” 春晓一听我说没有照片,有点失望地问我:“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得一个多月吧。”我算了算日子,如果是正正好两个月的话,那怎么也得过了元旦,而要是过了元旦林野才回来,那么说起来,我且不是今年剩下的日子里都见不到他了。 啧,怎么感觉跟牛郎织女似的。 呸呸呸,我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太不吉利了。 第24章 二十四 下班之后,我在公交车上收到了林野的短信。 他给我发:棋牌室有阿姨喂 我想想觉得也是,就算林野不回去,棋牌室每天也都有人在打牌,所以妞妞的吃喝拉撒按理来说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而我现在应该关心的是林野昨天是半夜才睡的,那这个点回我的短信是不是太早了? 我给他发回去:怎么醒那么早啊? 这时候离上班的早高峰时间还有点距离,公交车里只有几个人摇摇晃晃地拉着栏杆站着。发完短信之后,我坐在车尾最高地位置上往车窗外面看去。 车外的马路上有低着头快步走着的人,有颤颤巍巍单手骑车的人,有手里拎着塑料袋子另一只手提着书包的人,有很多很多的大人和他们的小孩…… 这些年轻的、年迈的、无知的、无谓的,我不了解的,各色各样的人。这个五颜六色的,充满着尘嚣声并且丰富多彩的宽广无比的世界。我感觉自己似乎身在其中,可却丝毫无法感受到它,因为这个多彩的世界和我所在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隔离开来,逐渐地被拉远,被扭曲变换,最后和我远远的分离,直到消失不见。 我扭过头,把视线从车后的世界收了回来。手机在手中震动了几下,我打开来看,是联通提醒我手机要欠费的短信。 怎么说呢,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活着本身是件非常无聊又无趣,并且也没有什么意义的事,这种感觉至少在这一瞬间里超过了我对林野的兴趣,或者是说,是超过了对爱情这个很不稳定的事物的期待感。 虽然现在才说这个感觉有点晚了,但我第一次很认真地思考着,我对于林野这个人的喜欢,是不是真地存在?或者换一个说法,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下车的时候,我收到了林野回过来的短信。 短信里只有两个字:失眠 我抬头看了看天,头顶上的天空上灰扑扑的几乎看不见一点的蓝色痕迹,并且也没有任何太阳要出现的预兆。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阴沉天气,却格外地让人打不起精神来。 算了算了,瞎七瞎八想那么多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于是破天荒的,这是我第一次没有立即回林野的短信,不过也就仅限于这一回。 后面的日子我还是会在看完林野短信的第一时间给回过去。所以大部分时候,我还是那个发结尾短信的角色。当然,虽然林野说过有事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可一来我的确没有什么事,二来,我害怕自己搞砸,至于搞砸什么,可能这就是我害怕的东西了。 而且在这期间我也想了很多次,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属于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暧昧期,假设林野知道我对他有意思,那么他还主动让我给他发短信打电话,那肯定是也对我有那么点意思才会这样做的。 但万一不是呢?那我岂不是自作多情白欢喜一场?为此,我还把这个担忧拿出来和陈姐还有阿帅都讨论了一下。 我趁迪厅刚开门还不忙的时候去楼上找陈姐聊天,陈姐在知道林野主动给我衣服送我回家后,脸上露出一种“老娘猜的果然没错”的神情来,并且和我分享了她上学时候的小姐妹暗恋林野了一年,明里暗里搞掉了许多竞争对手,最后告白林野,结果被当事人一句“我不认识你”为结局的伤心故事。 这种行事风格的确是林野的做派,但我听完之后第一反应是:“卧槽,陈姐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这个事?你朋友喜欢他?” “没什么好说的。”陈姐没拿包,可是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圆圆的小镜子自顾自的照了起来,她一只手拨弄着眼皮上的假睫毛和我说,“那女的给林野告白失败后就跟我当时的男朋友搞上了。”说完之后冲我眨巴眨巴眼睛。 我感觉她说这事的口气就像是:我上个月在马路上踩到了狗屎。 虽然过去了很久,但还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她口吻里夹杂的一丝丝不爽。 陈姐拨弄完眼皮问我:“歪没歪?” “没有,挺好的。”我估摸她是在问我她的假睫毛粘的正不正。 陈姐收回她的小镜子,然后弯下了腰,我特地注意了一下,原来她把小镜子藏在了她的高跟靴子里,之后我又看着她从一只靴子里掏出一只口红…… 藏那么多东西不硌得慌吗?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啊,我再次感慨起来。 陈姐又拿出小镜子仔仔细细的补着口红,补完色之后轻轻抿了下嘴唇和我说:“你放心好了,男人这种东西虽然又冲动又自以为是,但最大的特点还是懒,林野愿意每天回你短信就说明他心里肯定对你也有点意思。” 我听完陈姐的话心里有点复杂:“我也是男人啊……”虽然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这些听起来都是缺点的特质在我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着。 陈姐很是飘忽的扫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开过荤的不算。” 所以是不是男人的判断标准竟然是这个吗?好吧,我最后灰溜溜的下了楼,打算和同为男儿身的阿帅再讨论讨论。 “你确定要问我?可我不喜欢男人唉?”阿帅在听完我的担忧后,说了一句我想朝他吐口水的话。 “这跟喜欢男人有什么关系,你这是歧视!” “歧视个毛线,说到歧视,现在被歧视的是我,你是不知道啊,上次于春晓回去后就开始迷上了看小说,好像叫什么耽美的,就是写两个男人谈恋爱的,我让她少看一会,她还说我是在阻碍她的思想进步。”阿帅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愤恨,拿着抹布的手都快把杯子给擦薄了。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然后问阿帅:“于春晓怎么能这样对你,那你问问她看的是什么小说呗,我也想看看……” “滚犊子!”阿帅把杯子往吧台上重重一放,发出的声响迎来附近客人的侧目。 我感赶紧安抚着:“哎呀,火气那么大干嘛啊。” “聊什么呢,声比这放的歌都响。”陈姐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进了舞厅。 阿帅立即接嘴说:“还不是他男人的那点事呗。” “谁男人啊!”我刚把这话说出口,脑子转过弯来后就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属于口不对心的那种小姑娘反应。 “还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事吧,其实你问来问去,不如直接问他啊。”陈姐给出了一个听起来非常奏效的解决办法。 她让我直接去问林野。 阿帅也在一边怂恿着:“是啊,陈姐说的没错,就算不成也比你现在被吊着好啊,早死早超生嘛。” 我看着这两个人脸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心里微微一颤,还真有点被说动了。不过说归说,做归做,我拿着手机考虑了一会,最终还是没能下这个决心直接问林野,而是换了一种比较委婉,但是也能充分表现出我热烈情感的话。 我避开人找了一个比较暗的小角落,在手机上打了四个字:我想你了。 打完之后我看了好多遍这几个字,犹豫不决了半天才点了发送。过了两分钟,我收到了林野的回复。 他也回了我四个字,这四个字是:我知道了。 去他妈的知道了,我拿着手机差点没给摔地上。 第25章 二十五 元旦的那几天迪厅忙了起来,舞厅和包厢的人手都不够,管排班的人在上班前把所有人聚在大厅里一起开了个会,之后新的排班出来,我就连着上了三天的班,然后一口气放了四天的假。 放假之前陈文哥给大家发了工资,我拿着刚发的工资去附近的市场上买了几身冷天要穿的衣裳,从市场回到二村的时候碰到了小丫头,她正跟在一个个头比她稍微高一点点的小女孩后面。 我提着手上的东西拦住了她的去路:“喂,干什么呢?” “去玩呗。”小丫头看都不看我一眼,注意力全都跟在那个高小孩的身上,估计是嫌我碍事挡她视线了,还一个劲地把我手上的东西往一边扒拉。 我多嘴问了一句:“玩什么啊?” “她家里有娃娃,去看娃娃。”小丫头说话清楚的很,是我见过这个年纪和我交流最顺畅的小孩了。 “行吧,不拦你,自己注意点啊。”我知道这种话对于小孩子来说基本就是废话,小时候我也不当回事的,不过人啊,真是身份一变,感受还真就不一样了。 “哎,知道了。”见我不打算碍事了,小丫头撒着脚丫就跟上了前头走的那个孩子。 “怪不得说小孩就是债呢。”我看着她屁颠屁颠的背影感慨起来,觉得做父母的确是个吃力不讨好,属于冤大头才干的事。 回到家里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我就歇菜在床上,在商场走了一下午,各式各样的小姑娘见到我就招手拉人,一个个的使劲的推荐东西,等我把东西买的差不多了,人都快散架了。 逛街真累啊,比上班可累多了。 我躺在床上算着日子,元旦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按照表面上的日子看,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我从牛仔裤里掏出手机,按亮之后才发现下午有个短信进来,那个时候我估计在试衣服,后面手里提着的东西太多,一路上也没想要去看手机。 短信是个陌生号码,我看完之后,鼻子一下就酸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硬生生的被我憋了回去。 短信上写:儿子,你还好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人能叫我儿子呢,老头子那么倔,肯定不会主动找我,剩下的只有我那个老娘了,我知道她是没有手机的,来到二村那么长一段时间,我是有想过要联系一下她报个平安什么的,可家里只有老头子有手机,打过去基本就是去找骂。 不过妈妈总是能千万百计的找到她的孩子,不是吗?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来:我很好,你多注意身体。 顿了顿,又补上了:我上班了,一切都挺好的,别担心我。 按了发送之后几乎只过了几秒钟手机就震了一下。 这也太快了吧,我按开来看,但发来的人和我预料的不一样,是林野发来的。 他发了四个字: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有必要通知我嘛。”我看着这几个字,嘴里念叨起来,脑袋里回想起元旦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元旦前一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一般晚上出来的玩的人都会赶个时髦,反正口头上基本就是跨年迎新什么的。晚上我在舞厅看场子,阿帅当班,于春晓过来陪他上班,两个人你侬我你的,时不时就对上眼,眉目传个情。 我看了无数遍之后忍不住说:“哎哟,你们也够了,看不厌啊。” “羡慕嫉妒恨啊,你想看还没有人让你看呢。”阿帅甩了甩他的马尾,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好了好了,你别刺激他了,对了,今天你要不要给林野打个电话?”于春晓扭过来看着我,“跨年打电话感觉比较有意义,而且今天在十二点之前可以在心里许新年愿望。” 我说:“又不是真的能实现,也就你们小女孩子相信这些东西。” “这叫仪式感好不好,不然要这些节日干嘛,况且许了又不亏,万一实现了呢。”于春晓又一套自己的理论,丝毫不被我的消极态度影响。 她还说:“你想一想,要是今年最后一个和你说话的人是林野,是不是还蛮有意义的。” 嗯……怎么听起来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啊。 “现在已经五十分喽,快去打电话吧。”于春晓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笑眯眯的冲我说。 “算了,也没什么好争的,就听你一回。” 我把手插进衣兜,捏了捏里面硬邦邦的手机,背过身的时候,还听到阿帅的笑声:“这个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怎么了,想什么说什么才要完蛋呢。 我推开一楼安全通道的门,本来想在这里打给林野的,结果一推开门,幽蓝幽蓝地光下面一对小情侣正吻的难舍难分,于是只好赶紧溜走了。 五十四分,眼看着时间快过了,我赶紧跑上楼最后在三楼走廊尽头的窗户口拨通了电话。 滴滴滴几声,对方接通了,林野好像在外面,因为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很喧闹,音乐声和糟七糟八的声响混在一块,听着就头疼。 “你在哪儿啊?”我扯着嗓子对着话筒说。 但对方传来的声音却不是林野的,一个有点儿嗲气的女声说:“谁啊,你找我哥什么事?” 我以前事问过姜贺的林野的家庭情况,他是他们那辈最小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弟弟妹妹。 所以这是哪个地方跑来的亲戚? 我问她:“你是谁啊,林野呢?” “他去抽烟了,你找他干嘛呀,有事说事啊,回头我转告他。”那女的一副当家做主的口吻,听着就让人火冒三丈。 你是那根葱啊,凭什么当他的家做他的主啊,我废了大半天的劲,可是连个手都没拉上呢。 “不用了,我待会再打过去。”正要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滋滋啦啦的传来一阵声音,接着就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的,低沉的音色。 “喂,那位?” 林野的嗓音一如既往,即使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听到,可一听到后,整个脑子里都被他嗓音围绕起来。 我握着电话的手发了紧:“是我。” 林野说:“余孔阳?” “嗯,是我。”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说完这句之后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 电话的那头渐渐安静下来,喧闹声隐隐的飘远,脚步声清晰可见。 我看着窗户里手机屏幕反射的一小片淡绿色的光发呆,直到手机的光猛的暗淡下来。 林野的声音重新从电话那头传来,他说:“你人呢?” 我说:“新年快乐。”说完之后迅速地按断了电话。手机的屏幕重新亮起,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十二点零分秒。 反正只是为了和他说话,也只是为了让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变得有意义。 可这种意义有什么用呢? 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到,窗花外的夜空里有绚烂的烟花腾空闪现。 我忽然记起来,我忘记许愿了。 第26章 二十六 那天我挂断电话之后林野也没有给我打回来,不仅如此,甚至连个短信也没有。后面几天我凭着一股子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闷气,一个短信也没有给他发。 我知道我这种行为属于无理取闹的表现,但无理取闹这种行为不是关系好的人才有资格干的吗?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所以也就算不上。而且我一想到那个自称他妹妹的人心里头就来气。 我怎么就忘了呢,林野他可是什么都没表示过,从头到尾也就我一头热,人家指不定只是生活无聊,好心留着我看笑话呢。 手机这个时候“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我一看是那个陌生的号码,连忙接了起来。 “是阳阳吗?”手机那头的人说话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口吻。 我缓缓吸了口气,显得自己很精神的答应了一声:“哎,妈。” “阳阳啊,你现在在哪里啊,过得还好吗?有没有好好的吃饭啊……”之后就是接连不断的询问。 “我挺好的,妈你别担心,真的没事,我上班了有钱……对,就是这个号码,就打这个就行了,有空我就回去,学校那里……暂时回不去了。” 我也说了一大串子话,大部分都是告诉她我很好,让她不用担心,等生活状况都说的差不多了,话题难免就跑到了一个我不是很想提及的地方。 “阳阳啊……你就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女孩子?” “我也想喜欢啊……”对于这个她问了千八遍的问题,我有点儿无奈。 “那你要不要回来看看家里……你爸爸他……你爸爸其实心里头也……”她可能是实在找不到理由,不知道该怎么美化老头子,提了老头子好几遍也没有下文。 “好了,我知道他肯定还生气,人年纪大了禁不住气的,况且我可不想再回去挨一顿,而且我走也不是只因为这一个事……” 主要是长年累月的不满因为这个契机一并爆发,所以就猛烈地吓人。 “唉……”话筒里一声重重的叹息,接着又说,“那你还回来吗?你现在还是上学的年纪呢……” “别叹气啊,叹气容易老,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再过段时间……会回去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估计那个家里只要老头子还在,我八成连门都摸不到,毕竟他当初可是放了狠话说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呢。 我扯开话题:“于曦月怎么样了,应该快期末考试了吧?” “她挺好的,就是你走了之后不怎么爱说话了,上个学期也拿了奖状回来……” “应该的,她成绩一直都很好。”我这个妹妹表面上属于好好学生,是完全不让大人操心的类型。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啊……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好好好,你去吧。”电话里的声音带点儿失落。 我说了句安慰的话:“慢慢会好的,你多注意身体。”说完之后我按掉了电话从床上下来,想着小姚姐今天还要上班,这个点回不来,应该不是她…… 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门,入眼的是一件黑色的风衣,穿着风衣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林野这种出场方式实在让我意料不到,我的脑袋里是三百六十度无限循环的一个疑问: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想到这几天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莫名的有点儿怂,所以话说出口听着就不是很有底气,我站在门口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把手插进风衣的兜里,歪了歪头说:“不欢迎我?” “……怎么会,就是屋里挺乱的……”我扭头看了一眼房间,忽然明白了电视剧里演的那些男主角忽然登门拜访,女主角惊慌失措把人关在门外的场景来。 我现在也想把他关在门外。 不对,我又不是女主角,呸呸呸,以后还是少看着点这种虚无缥缈的电视剧,太影响自我认知了。 “算了,你进来吧。”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把门一把拉开,给他让出条进来的通道。 房间里好歹不脏,只是纯粹的乱而已,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整整齐齐的的屋子?整整齐齐的才有问题呢。 林野走了进来,我站在他旁边扫了一眼屋里,这忽然才发现屋子里连个让人坐下的凳子也没有。本来阿南走了之后留下了他的单人床,可后来我收拾了一下,就把那些装碟片的箱子和一些杂物放到了上面。 所以现在我要么让林野站着,要么让林野坐到我的床上去,怎么感觉这两个选项听着都不怎么合适呢? “屋里没凳子,你……要不坐上床吧。”我指了指靠在墙边上那张因为我刚躺过,床单还皱巴巴的床。 “好。”林野倒是来则安之,十分自然地走到床边上坐了下来。 “我去给你倒水……”说完之后我猛地想起我的小蓝大象,和它用鼻子做成把手的水杯,当即改了口,“你想喝什么饮料,我去买。” 林野自从坐下之后就一直盯着我看,在我说完之后冲着我勾了勾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地说:“你决定吧。” 老天爷,这个嘴角勾的!!!我被这个笑的余波弄的晕乎乎的,转身就往楼下冲。什么我到底喜不喜欢他,什么没有意义,就冲这个笑,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啊。 我捂着心口跑到了杂货店,指着店里柜上的饮料,冲着正在看小说的老板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了。” 老板放下手里的小说,带着疑惑看了我一眼,转身从边上拉下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开始装饮料。 玻璃柜上放着一个粉色头绳,我冲店里头望了望,没发现小丫头就多问了一句:“老板你女儿呢?” 老板装好饮料放在柜上算着钱,算完之后说:“去别的小孩家玩了吧,块五,给吧。” “谢谢了。”我从口袋掏出钱,对小丫头的去向也没多想,提着饮料就跑了回去。跑到楼下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吸气吐气了好几回才一步步踏上楼。 显得太着急可不好,要稳重。 我抹掉额头上的汗,装作云淡风轻的拉来了门。 门内,林野正低着头,手里还拿着张粉色的,我十分眼熟的信纸。 见我回来了,他从纸上收回视线,抬头冲我浅浅一笑,我飞速琢磨了一下,也看不出这个笑里藏着什么含义。 “写的不错。”林野手里拿着信纸还冲我晃了晃。 我敢说我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地要死。 林野还补了一句:“我是说字写的不错。” 就只是字不错吗?明明内容也挺好的,有没有文学审美啊!好吧,这可不是重点。 我觉得现在的重点是:“你怎么随便看人东西!” 林野显得一脸无辜地说:“难道不是写给我的吗?” 呸,不要脸还装无辜,真自恋,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啊做这种表情。 我用最后的倔强喊出来:“不是!我写着玩的。” “好吧,既然是写着玩的。”林野把信纸对折起来,当着我的面把信纸放进了兜里。 他对我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那应该不介意送给我吧。” 怎么不介意,我很介意啊。 “拿走吧。”我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第27章 二十七 林野拍拍床,对我说:“站在门口干嘛,过来坐。” 这哥们还真不客气,我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饮料,要不是这地方看上了千八百遍,还真以为是自己来做客的呢。 “你要喝什么?”我怕自己显得扭捏,挺大步的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塑料袋打开。 “你帮我挑吧。”林野看也不看一下,一双眼盯着我,里头布满了笑意。 讲真的,我站在他面前已经快崩不住了。 我低头看了看塑料袋里的东西,给他拿了瓶蜂蜜茉莉花绿茶。刚才买的时候也没注意,这东西我以前喝过一次,甜腻完了嘴里却都是苦味,不太好喝。 “给。”我拿出来饮料递给他。 “帮我打开。”林野没有一点要接受的意思,得寸进尺的十分理所当然。 得,你真行,你真大爷。我拧开瓶盖又递过去,林野的视线总算从我身上移开,终于肯抬起手把饮料接了过去。看着他拿住瓶子后我顿时在心里松了口气,刚才递给他的时候就怕他再来一句,让我喂他什么的。 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想想还有点刺激哦。 我拿出瓶可乐后也坐到了床上,打开后灌了几口,液体从喉咙口往下冲,还没到底呢一股气就猛地上涌出嗓子眼。 “咳咳咳……咳咳咳。”我捂住嘴闷咳起来,咳着咳着后背忽然被拍了几下。扭头一看,林野正用一种有点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说呢,这个眼神有点像一次我不小心踢翻了妞妞喝水的小碗,妞妞她从床上抬起头凝视我的眼神……果然是物似主人形吗? 我捂着胸口等那股气彻底压下去后,整个脸都热了好几度,林野的手收了回去,我扭过脸感觉自己实在自然不起来了。 我快速的扫了他一眼,握着手里的瓶盖说:“谢谢林哥……” “不客气。”林野说。 “那个……林哥怎么知道我住在这?”我问出了心里放了一会的疑问。 “哦,是你楼下的姚小姐告诉我的。” “这样子啊……哈哈哈,是啊,小姚姐就住我楼下,你们俩很熟悉啊?”话说出口之后,我就后悔了,妈的,上次林野在迪厅不就跟小姚姐在一个包厢,我问的这是什么啊。 林野回答的听起来很有理有据:“大家都是邻居,照顾一下应该的。” 邻居?这中间隔着好几条巷子,四舍五入也入不了啊,这哥们对邻居的定义范围也真广阔。 “林哥说的是,大家都是邻居,的确应该多照顾照顾。”我干笑几声,感觉脑子里已经没法用正常地逻辑来接话了。 有点儿奇怪的是,在我和林野之间那么近距离的时候,我感受到的除了一点轻微的紧张外,更多地是一种想要逃避的煎熬。 林野后面没有再接话了,这让屋子里的气氛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我琢磨着是不要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氛围:“那个……” 林野也同时开了口:“你的头发长了很多。” 我听完他的话下意识的去摸后脑勺的头发,拉直之后,已经到了锁骨的位置,我说:“天冷了吧,不怎么碍事就挺久没剪了。”而且每次看阿帅那一头长发,就也会冒出要不要也留长的想法,不过随即就会考虑起打理的问题,那么长的头发光是洗就应该挺烦人的吧。 林野闭上了嘴又不说话了,于是很快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尴尬里去。 我在心里呐喊着,大哥,你上门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里干坐着吗?你倒是说点话啊。然后手里做着把可乐放到地上的动作,一边装作不介意的歪过头去看他。 于是就直接两眼相接四目相对,林野的眼睛闪闪亮亮,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宇宙银河的模样,但里头也和宇宙银河一样,因为太宽广,要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变得无比困难。 我挺明白我这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对上林野这种混迹社会多年的老油条,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无论什么方面。 “咳咳……”我扭回头,试着干咳了几声。 林野忽然问我:“感冒了?” “不不不,没有的事……可能冬天太干了吧。”反正照我妈从小到大的话来看,一年四季都有问题,什么毛病都能怪上去。 不等林野再开启沉默模式,我决定主动开口:“林哥刚出差回来怎么不休息一下?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野换了个姿势,两条腿伸长拉直,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看起来是个挺放松的姿势,他问我:“这几天怎么不给我发短信?” 我说:“元旦过节,迪厅这几天忙的厉害,没时间发。”而且我发不发有什么关系,你不也照样该玩的玩该的乐的乐,还有妹妹陪着呢。 林野顿了顿,又说:“那天晚上打电话想和我说什么?” “哪天啊?” “元旦那天。” “哦,那天啊,不是都在跨年嘛,就想着林哥你也照顾我挺多,打个电话给你说声新年快乐,祝福一下。” 林野把脚收了回来,侧了侧身子,面对着我,我们之间本来有两个手掌宽的距离,他这一侧身,两个人的衣服都挨在了一起。 林野说:“我没听到。” “什么没听到?” “你说的祝福我没听到。” “这样啊……”我扯了扯嘴角,在脸上显出笑容来,“那我就再说一遍吧,林哥,新年……” “晚了。”林野忽然打断我。 “什么晚了……”我被他这一出弄得不明所以。 “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林野说,“所以再说新年快乐已经没用了。” 我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总觉得他这话有别的含义。 林野猛的站起身来,抖了抖他风衣的衣摆。 他这就要走了吗? 我赶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叫了他一声:“林野。” 林野将双手插进兜里,看我的眼睛里也不再笑,面无表情的像是一张面具,他站得很直,微微低下头说:“你想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刚喝了可乐的缘故,我的嗓子又点发干,喉咙毛毛地又有种要咳起来的迹象,我尽力的压住这种不适感,对着林野说:“我……我真地说了新年快乐。” “所以?” “你真的没听到吗?” “……”林野迷起了眼。 我以前看过他这样眯眼,一般都是开始不高兴的前兆。 “所以今年元旦我会再说一次,这一次一定让你听到。”我也没仔细想过这句话具体的意思,但就是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林野眯着的眼看着我缓缓地缓缓地有了松动的迹象。 我感觉我应该是解开了一些我还没弄明白,但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危机,像是在网吧玩扫雷游戏玩的只剩下几个格子,计算不出来只能靠着盲猜,无比小心的点开之后是个小红旗的感觉。 林野临走的时候摸了一把我的头顶,他对我说:“去把头发剪了。” 可是我不想剪啊,我也想拥有一头乌黑顺亮,走在大街上引来无数目光的美丽秀发。好吧,其实也就是想一想。 我对着林野,把头点的跟拨浪鼓似得:“待会就去剪。” 林野又摸了我一把头顶的毛。 他说:“胆小鬼。” 嗯,我知道,我的确是个胆小鬼。 第28章 二十八 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过犹不及是吧。给我刺头的小兄弟把痛心疾首和一言难尽这两种情绪结合的很完美,而我坐在理发店里眯着眼端详镜子里的那个光头,真是怎么看怎么有气势。 小兄弟有着整整齐齐的粉红色的刘海,刘海垂顺光滑,可见平时一定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兄弟技术不错啊。”我扭过头冲他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小兄弟见我夸他技术好,露出一个笑容,但还是能看的出他是十分艰难的才点了头。我想他大概是惋惜自己没有成功地说服我,让我做他推荐的爆炸头发型吧。 我站起来后抖了抖上衣,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很。 “多少钱。” “就给五块吧。” 我掏出钱递给小兄弟,小兄弟接了过去后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感觉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就问他:“怎么了?” “……你怎么非得要剃光啊?” “这不答应了别人了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毕竟在林野面前,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我反问他:“有什么不好嘛?” “没有没有……就是想想大冬天光头怪冷的。”小兄弟赶忙摆摆手,之后就把钱装进了口袋。 我想了想,觉得这兄弟说的也没错,大冬天顶着个光溜溜的头出门是怪冷的,回头出门还是戴上帽子比较好。 “谢了,回去了啊。”我拉开门冲着小兄弟挥了挥手,也就算完成了对林野的承诺了。 这个时候天早就黑透了,气温也比白天要低很多,我衣服穿的不厚,一下子从有空调的暖气房出来,顿时觉得冷了起来。不过二村的路扭巷子多,大风吹不进来,也冷不到哪里去。 巷子的店面这个时候基本都还开着,只有几家关了门,我抱着胸走在不算黑暗的巷子中,一开口歌就唱了出来:“灯初上夜未央来往的人多匆忙,我不要太紧张和别人一模样,但是你对我望两只眼睛大又亮,我开始失去了主张……” 可能是人一旦有些改变心情也会跟着变化,这一路上我不自禁的哼着歌,哼着哼着才意识到我哼的这歌现在其实已经不大流行了,只是舞厅放歌的兄弟似乎特别偏爱这首,经常会在开张的时候放。 “风吹得路好长一颗心晃呀晃,多想找人陪我逛累了睡在马路上,表面上很倔强其实内心一团糟,怕自己爱的像太阳……” 歌听了太多遍,歌词自然而然的也就记住了,只是以前唱的时候没有注意过,现在又唱出来,忽然就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个成语用的对不对。 反正就是一下子觉得自己也在这首歌里头一样。那种纷乱,不止是生活,而是感觉一切都是一团糟的感觉,哪怕是已经露出希望苗头的爱情。 我哼着歌脑海里回想着之前林野在门口摸我头的场景,两个月之前的那种期待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换,以至于物极必反,越是可期可待,反而害怕自己会搞砸。 我真的是胆小鬼吗?兴许是吧。不过就算想要改变,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得无所畏惧起来吧,毕竟那种一夜之间就换了个人似的悟性,想来至少我是没有的。不过我感觉到林野已经看穿了这一点,而光是这一点就让我有点心生畏惧了。 这些个聪明的人啊……有时候真地让人挺害怕的。 我走到了要拐弯的岔口,脚步一顿,觉得回去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在外面多待会,反正明天也不上班,要不去网吧打游戏吧,最近好久都没有碰到姜贺了,那小子八成还是天天打那个爆头游戏。这样下去不好吧,挺耽误学习的…… 我就那么漫无目的顺着事越想越远,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走了网吧的反方向,快走到了杂货店。 杂货店旁边的小饭馆门口站着两个中年女人,围着围裙的是小饭馆的老板娘,另一个没见过。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可耐不住我耳朵尖,听的清楚。 老板娘说:“就是生了个女孩不大高兴呢,马上就三岁了,一直就不给小丫头好脸色看。” 另一个女人叹了口气:“第二胎,后面估计还是得要个男孩……” “生了男孩日子更不好过吧,她妈是个不吭声的……” “看着挺苦的反正……” 我走过小饭馆,直接到了杂货店的门口,店里面只有老板娘,她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呆呆愣愣的,听到我出现的动静才抬起头扯出一抹笑,问我要什么。 “拿瓶水吧。”我指了指她身后的柜台上的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钢镚。 我接过水问她:“你家小孩呢?” “啊……就在门口吧,罚站呢……”老板娘也不看我,我都不用问了,她就自顾自地唉气说:“唉,小孩子不听话,他爸这不是生气吗,就打了几下,让她在门口罚一会站。” 我问:“怎么还动手了,小孩子不听话了?” “想买玩具,你说要什么家里没有呢,非得花钱买外面的……” 我说:“那不一样吧……”说完扫了眼四周,在杂货店前面的铁门边上看到了人,我拿着水走了过去。 铁门上面有个小白灯,小白灯的余光撒了一片,延伸到巷子的路面上,门里面是二村的常见小楼,我隐隐约约能听到水流和碗筷的声音,估计也住着好几户人家。 我在小丫头面前蹲了下来,头顶的光让我看到了她小脸上的,一个已经浮肿起来的巴掌印。她干巴巴的靠在水泥墙上,可能是因为这里光线的暗淡,两只眼睛显得空洞洞的,眼角周围有点阴影的,一看就哭了很久。 “嘿!”我朝她打招呼。 小丫头可能是因为我改变了形象一下子没认出后,我刚说完话就往后缩了缩,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我,只不过表现的很扭捏,不是很想开口的样子。 “你怎么没头发了啊……”她还是开了口,声音有一点儿嘶哑。 “这样就不用洗头了嘛。” 她显得很没精神:“好吧……” 我又问她:“你是不听话了吗?”问完之后,我才觉得这句话其实很不妥当,小孩子其实根本就不懂“听话”这个词有多复杂。 她把头低了下来,不过因为我也是蹲着的,所以就看到了她飞速低落下来的眼泪。 我戳了戳她的额头说:“你和我说说呗,咱俩不是朋友嘛” “我在阳阳家……玩娃娃玩的晚了……妈妈说给我买娃娃……爸爸不想买……” 敢情这个事情经过还挺曲折,我大概理了理,得出小丫头大概扮演了出气筒这个角色。 小丫头抽着鼻子说:“我觉得爸爸不喜欢我……” “也不一定吧……别太悲观了……”我虽然没有说出太违心的话,可也没法子说些有用地话来安慰这家伙。 小丫头说:“他想要个男孩……我知道的。” “……”很好,我已经完全没法找到能安慰的话语了。 她是小,可她已经懂了。 我问小丫头:“你和我说说那个娃娃长什么样?” “你问这个干嘛……” “你上次不是帮了我嘛……就送你个娃娃当谢礼吧。” 小丫头听完没有说话,只是两只眼亮了起来,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而我被这么一双亮晶晶的眼看着,忍不住咳了几声。 不知道为什么,做好事反而挺难为情的。 小丫头不确定的问了一遍:“真的……你要送我吗?” 我点点头:“真的真的,我可没骗过你吧。”而且作为朋友那么久的矫情,我怎么都得表示表示吧。 “可他们不让我拿别人的东西……” “没关系,我和你爸妈说说,肯定没问题……” “那你能和我爸说说,让他喜欢我吗?” “……这个吧,我试一试,不过我和你说啊,你不是还小嘛,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很多喜欢你的人。” 小丫头歪着头,应该是思考了一会,之后她问我:“那你喜欢我吗?” 嗯,怎么说呢,先不说咱们有多少代沟,就单纯的情感上来说,我对她也只有兄弟之情啊。 我和小丫头说:“我有喜欢的人啦,就是那个长得高高的,特别好看的那个男的。” 小丫头听完用一种老气横秋的口吻说:“好吧……那个人也挺好的。” 第29章 二十九 我原以为小丫头至少要质疑下我口中的那个“男的”,可她只是在得知我心里已经有人后,问出了一个让我对她刮目相看的话。 小丫头问我:“他有钱吗?” 我:“……你怎么问这个?” “我听人家都这样说啊。” “啧……”我怎么觉得和这丫头交手越来越讨不到好了。 “不对吗?”小丫头眼看就要做出咬着手指的动作,被我眼疾手快的一拉,吸着鼻子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我依然占据着教育大任的制高点:“手上摸这摸那的还往嘴里塞,脏不脏啊!” 小丫头出了一鼻子气:“烦死了……”白了我一眼后,继续说,“他是不是没钱啊,我跟你说啊,没钱可不成,将来过日子要很苦的。”说话的时候显出来的口气,活脱脱就是电视剧里凑堆的八卦老大妈。 我脑子转了转,转完之后憋出了一句:“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现实啊……” “你可别犯傻啊……”小丫头显然直接无视了我的提议,“我可是为你好。” 怎么说呢,我觉得以上这段我和她的对话说明了点事,要么是我在某些地方的确还欠缺很多,要么是这丫头在这一回转世投胎的时候孟婆汤没喝干净,导致一个年纪轻轻的身躯了有着又现实又老派的思维模式。 不过现在可都是二十一世纪了,稍微有点知识的人都知道要相信科学。 所以我选择相信她没把汤喝干净。 “妮妮?妮妮……跑哪去了……”杂货店的方向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喊声,小丫头的头往外探了探。 我问她:“你爸爸找你了?” “嗯……” “那你快回去吧。”我说着就站了起来,不过可能是因为蹲的太久,这猛地一站两眼黑了片刻,头晕目眩了几秒才缓过来。缓过来之后往下一看,就对上了小丫头的两只圆不溜秋的眼。 这两只眼里面闪着小光,一点一点的,像是夏天里才能见到的萤火虫。 “行啦,我记得,那个娃娃长什么样啊,你还没跟我说呢。” “就是瘦瘦的,头发很长很长的,能换衣服,还有高跟鞋……”她挥着手给我比划了几下,听完之后我大致心里也有数了。 好像是小姑娘小时候都喜欢过的玩意,叫什么芭比小公主,电视上还放过,记得还有个叫琦琦的…… “我知道了,过几天就给你,你快回去吧。”我听见那个男人的呼唤声越来越远,似乎朝着反方向去了,就把小丫头从铁门边上拉了出来,往店的方向带。 走了两三步,小丫头拽了拽我的手,她抬着头问我:“你真的会送我吗?” “会的会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是大人了,大人要说话算数。” “好吧……”她终于露出一点可以称之为兴奋的,微微上扬的语调。我把她送到了杂货店的门口,然后拿着手里矿泉水瓶走了回去。 夜里我刷完牙拉了灯,掀开被子躺进有点儿冰冷的被窝,热水袋在被子里被我用两只脚压住,没一会全身都温暖了起来。 枕头边上放着很久都没动静的手机,我辗转翻身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拿起来给林野发了短信。 最后发出去的内容很简短:头发剪了。 其实这个过程中我打过挺大一长串的字,只是打完一看觉得太跳脱,就开始删删减减删删减减,最后只留了下四个。 言简意赅,字能少就少,这其实是林野一直以来给我发短信的风格,属于给联通剩地方,特别体贴的大方行为。 不过林野看起来也确实挺像个大款的,他还有车呢。我上回和陈姐聊他,还听说他现在好像和人一起合伙要开公司。而开公司这个事吧,听着就特别高端,感觉得是精英人士才能干的事。 高端、精英,把这两个词放在林野身上一联想我总觉得有点别扭,可这人看起来好像又是那么一回事,唉,我拉高了被子,人往被窝里缩了缩。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发出的震动和铃声在安静的屋里特别地嘹亮,我探出手把手机摸进了被子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按了通话按钮。 我先开口说:“喂……” “嗯,现在就睡了?”林野说话听起来鼻音有点重。 “没有……躺着呢。”因为上班的关系,平时这个点我都还很精神,只是今个逛街走了一个下午,就算人不困身体也累,而且一想到明后天不上班,精神反而松弛了下来。 手机的那头传来一点噪音,滋滋啦啦的,随后是林野的声音。 他说:“去剪头发了?” 我回他:“不是你让我剪的吗。” “呵……那你还挺听话。” “嘁……”行吧,我就当是夸奖我了,不过既然是夸奖,“那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贴一个小红花啊。” “小红花,你多大人了还贴这个?”林野显然没想到我能提出这样富有童趣的要求,话里的笑意满满当当,差一点就要露出来了。 “谁说大人就不能要小红花了,你这是年龄歧视。”对了,歧视这个词我最近听阿帅说的多了,感觉什么地方都能派上用场。 “可以啊,不就是小红花么……”林野后面的话我没太听清,那种滋滋啦啦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翻了个身,从被子里露出了一个头,趴在枕头上对着手机说话:“好吵,你在干嘛啊,听不清你说话了。” 林野那头传来:“等等……”过了一会,“现在听得清楚吗?” “清楚了。” 林野解释了一下:“刚才在电器边上,可能是电流声干扰。” 我说:“那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干活啊。”想到这事的时候我下意识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了他,可一转念就意识到这电话是他先打给我的,所以就不是我去打扰他。 “嗯,在准备合同,后面会比较忙。” “你一直都很忙啊……林哥不在棋牌室吗?” “嗯……不在那里,回家了。” “回家?你不住棋牌室啊?”我上回听姜贺说过几句,知道林野是帮朋友看着,加上我在棋牌室躺过一晚上,所以理所当然以为林野住在那里。 林野说:“谁跟你说我住在那里的。” 好吧,这个居所和行踪一样捉摸不定的男人。 我听见话筒里传来“簌簌”的声响,感觉像是风声,我问他:“你现在在外面吗?我怎么听见风声了?” “嗯,在阳台上。”林野说着话的同时,还有几声跺脚的声音。 我拿开手机按亮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零三分。大冬天的午夜时分,呼啸的风声掠过阳台,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可真够凉快的。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心头上变得热烈了起来呢? “喂……”我发出了一个长长的尾音。 “怎么了?”林野还是那种低沉的腔调。 我说:“我之前做梦梦到你了。” “……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跳河游泳……” “……嗯,游泳?” “嗯,反正是个挺正面的形象,英勇救人什么的……” “呵哈……” 看吧,人就是爱听好话,林野听完后一下就笑了出来,我说:“你看你在我心里的形象那么正直伟大……” 林野理所当然:“应该的。” 噫,这人可一点都不谦虚。 第30章 三十 好吧,在这里我要穿插一个完整版的梦,那个梦的全部场景其实是这样的。 我发现自己站在河流的中央,膝盖以下的小腿被快速流动的水淹没,不过可能因为是梦,我并没有被河水冲走,而是被定了身笔直的站在河里。随后一个眨眼间河岸上就出现了林野,我看着他顺着河岸线朝我这里走来,又悠闲又缓慢的,如同在饭后散步,之后我拼了命的朝他呼救,但他走在岸上像是看不见我一样,无动于衷的从河岸上慢慢过…… 听到这里是个挺悲伤的故事吧,但转折点在后面。 我骂骂咧咧的诅咒着岸上走过的人,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奇迹发生了,河岸的人脚滑了一下,以一个特别优美地飞翔姿势跳进了河里。不要问我为什么是飞翔姿势,这是梦啊,梦里谁还讲地球引力啊。 之后我眼睁睁的看着林野扑腾扑腾顺着水流的方向渐渐流到了我的腿边,然后我就在河里捡了个活人,并且连个过程都没有,后面一下子就转换了场地,紧接着两个人就一块开始爬山,至于为什么要爬山,我也不知道,毕竟这是梦啊,梦里谁讲科学逻辑。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当然,我没和林野说得太详细,毕竟和事实的出入太大,说多了心虚。后面我和林野扯着些有的没的,反正把这个电话拖到了快两点钟,而且有种越说越精神,越说越亢奋的迹象。 我依然能听到话筒的风声,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站在外面冷不冷?” “还好。”林野回的很快,“我穿的厚。” 我说:“那就好……” 对面沉默了一会,忽然问:“困了?” “没有!”几乎他话音刚落我就摇了头,然后是共同静默的几秒钟,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我又开始快速跳动的心脏。 “我……”我刚准备要说点什么,林野也开了口。 “好了。”林野说,“不早了,你睡觉吧。” “嗯,也是……那我就睡了,林哥你也早点休息。” “好。” “那我挂了。”我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确定他没有要说的之后,才按掉了那个挂断的按键,缩进被子里之后,之前握着手机的手冰冰凉凉,动起来都有点僵硬了。我把这只手捂在了胸口的位置,它能感受到在它冰冷之下有个东西正在欢呼雀跃。 我想,爱情也许就是一种即便令人畏惧,但依然无法遏制的,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吧。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想这些,好像有点矫情哦,翻篇吧翻篇吧,我又缩进了被子里,而被窝里的热水袋依旧温暖滚烫。 一夜好梦,神清气爽,当然,如果我没有特别在意我头顶上冒出来的,无比刺手的如同一夜春雨过后生长出来的发茬。 我站在镜子前刷牙,对里面的那个光头生出了点回避心态。说实话,我好像有点儿后悔了。昨晚上刚剃完的时候只觉得很爽,现在冷静下来,回归到客观现实里。 基本只剩下丑了。 我对着镜子摆了很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帅些的姿势,但结果都不如人意,最后只能抱头长叹:“啊,我是不是有病啊。” 不是说剪头三天丑吗,反正这几天放假不用出去见人……那万一林野来找我呢?不行不行!这可是我最丑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他看见!我坚定了这几天不见林野的决心,然而事实证明我想得实在太多了。 林大哥是真地忙,自从和他打过那通电话后,一直到我都上班了,也没有见过他的真身。要不是期间还打了几个电话,我都怀疑之前他来找我是不是我的幻觉。 我在迪厅二楼的楼梯口扒着栏杆往下看,每一个未见人的脚步声都让我希望着下一个上来的人会是林野。 “傻站在这里干嘛呢?”背上冷不丁被拍了一下,我被吓得差点就交出来了,扭头一看,陈姐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 她现在踩着的跟可是一天比一天要高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我有信心看到她登月的那一天。 “陈姐你要吓死我啊!”我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还怪起我来了,我走路那么大声,是你自己发呆没听到好哇?”陈姐晃了晃她手上拎着的小包,脸上没有丝毫的内疚。算了算了,我还年轻,多吓吓锻炼一下心里承受能力也好。 她问我:“你最近都没来找我,是不是和林野发展的不错啊?” “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他的人了……哪里不错了……” “哟,发牢骚呢,前段时间你可是连个话都说不上也没抱怨啊。” “谁抱怨了……” “啧啧啧,相思苦呐……”陈姐把小包打开,从里面扯出根金属链子后把包挂在了肩上,她冲我眨了眨眼睛,涂着红唇的嘴角往上一钩,笑的明艳妩媚。 她说:“唉,你陈姐毕竟是你陈姐,就再帮帮你好了。” “什么呀……”我不太明白她要干嘛,说的也小声,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那个笑容笑的我心里莫名的有点儿慌。 我注意到她手上拎着的包,还穿了外套,问她:“陈姐你要走了?” “跟我下楼去吧。”她走下楼梯,对我勾了勾手指,我虽然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但人已经老老实实的跟着她下来楼。 下楼之后她往舞厅门口一指:“进去找阿帅玩去吧,没事别往楼上跑。” “怎么了?”我还打算要问问怎么回事,陈姐就踩着高跟鞋转过身,风情万种的走了。 真的是风情万种,一看就知道是她特别刻意走出来的那种。 “什么呀……”我看着她拉开大门走出去后,虽然有点糊涂,但还是照她的话进了舞厅到吧台上找阿帅去了。 阿帅见到我后乐不可支:“小光头来了啊!” “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往高凳上一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来上班的时候所有人见到我就他反应最大,当着我的面笑到捂着肚子。 “就算我是狗嘴你也成不了象牙啊。”阿帅撩了撩他耳边的一缕头发,“小和尚要喝什么呀?要不要犯戒来点刺激的啊?” 我很快就学会了无动于衷,嘴里吐出两个字:“椰汁。” “唉,你真没劲。”阿帅把一罐椰汁摆到我面前,还很好心给拉开了盖,“来,小灯泡喝奶奶。” “拿命来!”我猛地起身要去揍他,无奈中间隔着台子,他只要往后一退就能安然无恙,有着天然的地理优势。 “哟哟哟,小球球要动手打人了,这样可不好,不是乖孩子了!”阿帅说着抽了根吸管找准了角度往我面前一飞。 我眼疾手快的接住往椰汁里一抽:“哼,你等着,本大侠下班之后再跟你决一死战。” 阿帅摆出了捏绣花针的手势,掐着嗓子喊道:“本宫在此恭候。” 行吧,不得不说,这家伙看起来还真的挺东方不败的。眼下暂时休战,我做回凳子上看着阿帅调酒。 舞厅的人不多不少,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眼下一月都快过了一半了,迪厅上班的人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过年回老家的这个话题。我先前被阿东问了一句,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摆摆手,觉得今年八成应该回不去。 我问阿帅:“你要回家过年吗?” 阿帅弯着腰切着柠檬说:“今年要去春晓家里。” “这就上门了?太快了吧?” “我也不小了好哇,终身大事很着急的,要赶快解决一下的。”阿帅直起身扭身去开冰箱,与此同时,门口那里忽然吵闹了起来。 “什么动静?”他回过头问我。 我拿着饮料起来:“我去看看。” 舞厅里的音乐还在放着,但由于门口的动静有点大,跳着舞的人都停了下来,坐在沙发上的人也都站了起来往门口看。 “怎么回事?”我走到门口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红红蓝蓝的光透过大厅的玻璃闪了进来,前台边上是陈文哥再和舞厅的经理在说话。 阿帅从我身后冒了出来:“怎么有警灯?” “我也不知道。”我说完之后,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警笛的声音就响彻了起来,耳朵里嗡鸣震脑,门外的鸣笛声铺天盖地的快要把整迪厅给淹没了,然后就是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很多上着班的人都聚集到了大厅里,陈文哥一脸阴沉地从我们面前走过,脸色又青又僵。他走后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我听到几句,好像是有人在迪厅的包厢里卖毒吸粉被人报警举报了。买卖毒品这种事我知道,属于非常非常严重的那种,只要被逮着就基本完蛋。 阿帅本来和我站在一起,后面来了一个警察,警察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把阿帅叫去了一边问话。 嘁,什么意思,光头怎么了啊!到处都是歧视! 我往玻璃大门外看,发现门口停着两辆警用大巴,几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大巴前似乎在说着话。没一会一个警察举着喇叭吆喝起来,我站的比较后面没怎么听清,但前面的人一下子就耸动起来,喇叭又吼了几句,大厅里顿时安静了很多,不过因为人还是太多了,小声的嘀咕声还是有的。 大家被警察安排成几个队列开始逐一的检查每个人的身份证,周围很多人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拉了好几个人才问清楚,原来喇叭里前面喊得是迪厅的人暂时都不能离开,而所有在迪厅上班的人都要先拘留起来。 拘留?那就是要进局子?妈的,我说好了下班要去给小丫头去买娃娃呢。 警察开始安排着大厅里的人出门上车,人群又开始混乱起来,在这混乱之中,我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小心的在口袋里按开,是林野发过来的短信。 他发: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我马上就要蹲局子了! 第31章 三十一 我正要给林野回过去,一束强光就直直地照在我脸上,光刺的我眼前一花,于是赶忙用手挡住光线。 一个警察拿着手电筒冲我这里嚷嚷:“干什么呢?” 我被这一声呵斥喊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好像自己真地干了什么坏事一样紧张。 警察快步走到我身边,指着我的口袋:“装的什么,拿出来。” “我……手机啊……”我照着他的话把手机掏了出来,警察把手机拿了过去。 他也没有看手机,只是问我:“谁在联系你?” “朋友啊,他问我在哪里……” 警察说:“身份证拿出来。” 我乖乖的拿了出来,他拿到手后正反面都翻了翻看了看,看完问我:“你和梦之中娱乐会所有什么关系?” “我在这里上班……” “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上班的?” “四月的时候……” 拿着我手机和身份证的警察掏出了个像超市扫码的东西对着身份证扫了扫,之后把身份证还给了我。 “唉,手机不还给我啊?”我底气不足地说。 “会给你的,别着急。”警察往我身后指了指,“上去吧。” 我扭头一看,原来迪厅里的人已经开始排队上车了。好吧,胳膊扭不过大腿,今晚是免不了走这一遭了,我叹了口气,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奈感。到警察局的这个过程很顺利,一车的熟人,从头到尾安安静静,一关上车门,警察就开始挨个的登记名字没收手机。 阿帅坐在我前头的座位上,我用手敲了敲他的椅背,然后凑到车窗边的缝隙非常小声和他说话:“这怎么办啊,不会要坐牢吧,我们可什么都没干。” 阿帅小声回我:“傻不傻,还坐牢呢,咱们也就是被牵连一下,估计呆一晚上就出去了。” 我问:“真的?” 阿帅叹了口气:“废话,你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 “……那就好。”我心里松了口气,也不在意他说的什么世面不世面了。毕竟地球有好几十亿的人口,世界上不还是有好些地方没人见过吗?所以讲这个实在是太虚了,太虚了。 我靠回座椅上,扭头看着窗外的一闪而过的景象,直到大巴到达目的地后司机把它停了下来。 大家被安排妥当后,阿帅和我关在一起,一个几平米的小屋里头不挤不松的蹲了七八个人。墙边上放着几把连在一块的铁椅子,座位上头的漆掉的七七八八,每一个看着都像是地图,一点让人坐下来的欲望都没有。 阿帅对这个环境不太满意,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没有在大巴上看着轻松,我们挨在一起靠在一边的墙上。 阿帅问我:“你刚才联系人写的是谁?” “什么联系人?” “就是登记的时候,不是写个亲属联系方式嘛,警察局是要打电话联系的。” 我说:“那个号码我没写啊……” 阿帅一听气急:“你干嘛不写啊,不写的话谁保你出去。” “你不是说就呆一晚上嘛?怎么还要人保啊?” 阿帅捂住额头:“我的老天爷啊!” 我也很无奈:“我在这里有没有亲属啊。” “随便写个认识的人也成啊!” 我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是不是写了才能出去啊……那我没写的话怎么办?” 阿帅显然对这些挺了解的,他晃了晃手说:“其实也没什么,多待个几天也就放了,不行的话交点钱也能走。” 我问他:“你怎么那么熟悉这个流程啊,是不是以前进来过?” “谁年轻没走过几趟啊……”阿帅不以为然。 这话我实在没法接。 城里的孩子都那么放荡不羁的吗?我人生在世一十八年,只有办身份证那一回往警察局里去过,除此之外还真没有机会往里头参观过。 阿帅叹了口气看着我说:“算了,你也别担心,等我出去后找人来保你。” “谢谢啊……”我被阿帅这句话弄得心口有点热,其实阿帅的嘴虽然歹毒,可人还是很不错的。 大约过了一会,之前的紧张感退了下去后,就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屋里的几个人这会也差不大多,其中一个人窸窸窣窣的对着手心哈着气,还有两个人凑在一起说着话,只是声都不大,听不太清楚。 我无精打采地靠着墙,有一搭没一搭和阿帅聊天。 “咕咕咕。”肚子里传来一阵声响,我摸着肚皮惆怅地对阿帅说,“我好饿啊……” 阿帅随后也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好饿……” 门口传来扭转把锁的声音,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一个女警打开了门,在我们几个人脸上扫了一遍后问:“谁是余孔阳?” 我听她叫我的名字,下意识就喊了声:“我。” “跟我出来吧,有人来保你。”女警说完往后退了一步,给我让出来一个出去的通道。 我扭头看了看阿帅,对上他惊讶的脸。 阿帅问:“你不是说没写吗?”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女警在外面敲了敲门:“这个时候还聊天呢,不想出去了是吧。” 我连忙走到门口,扭头冲阿帅喊:“那我走了啊。” 阿帅抱着胸笑着骂了我一句:“滚吧滚吧,糟心。” 哈哈哈,可不是嘛。 我跟着女警到了一个看样子像是办公室的门口,她扭开门后对我说:“进去吧。” 我踏进了门,屋子里面空间很大,还开着空调,两边挨着墙前前后后的摆着几张桌子,桌子边上有好几个人,这几个人里有穿着警察制服的,有穿着普通衣服的。 哦,对了,还有个特别显眼,腿很长,长得特别帅的人。 真的是他。 我站在门口看着几步之外的林野,先前在路上冒出的想法在此刻成了真。 林野对上我的视线,我看着他的唇一抿,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了起来,然后他就抬起了手,对着我招了招。我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站到了他的身边。桌子对面站着的警察递过来一张纸让我签字,我在纸上写下姓名,新添的笔墨边上还有两个潦草的字迹。 林野。 林野哦。 是林野哦。 此时此刻,时机不是那么恰当,地点也有些问题,可我实在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嘴角,它们弯弯向上,对着我眼前的这位,脸上摆着不耐烦神色的人。 林野定眼盯了我几秒,之后歪过了头,嘴里吐出几个字。 他说我:“傻死了。” 我回他:“谢谢林哥。” 林野眯着眼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皱着的眉依然没松,他说:“丑死了。” 如果他指的是我的发型,那我无法反驳。我把手里的纸递给了对面的警察,林野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警察领着我出了门去拿之前被收上去的手机。然后一切尘埃落定,林野带着我从警察局里出来。 路口,他站在我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根烟徐徐地点燃,在猛地吸了几口之后,他开口问我:“冷不冷?” 我下意识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深夜的街道依然存在着烟火气,路灯昏黄,在昏黄的光下,我看着热气从鼻口中吐出来徐徐的上升散开,不远处一辆电动车打着前灯往我们的方向渐进,骑着车的人带着围巾和手套,光是看着就觉得厚实温暖。 林野吸完烟将烟头捻灭后对我说:“往前走吧,车停的远。” 我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好一会才上了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问我:“回去?” 我思考了片刻才说:“我想吃火锅。” 第32章 三十二 在开出了好一会后,车里才温暖起来。我在后座上歪躺着,车窗外的景象一一从我眼里溜走,驾驶座上的人沉默地的开着车,只偶尔发出一点点衣物摩擦的声响。 除此之外,我所能注意到的声响,也只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怎么不坐前面?”半响,坐在前面的林野问我。 “……就习惯了吧。”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我觉得大概是如此。 林野听了之后便不再出声,知道车熄了火,停在了一个我陌生的地方。我跟着林野下了车,扫了一眼四周,有点忐忑的问他:“不吃火锅了吗?” “这个点了去哪里找火锅店。”林野应该是按了按车钥匙,我听见“滴”的一声,车灯闪了闪。 “这里哪儿?”周围是我完全陌生的环境,只猜的出是个居民区。 “我家。”林野头也不回的走在我前面,我听到这个回答,脑袋里瞬间就冒出了很多限制级的东西,然后闭上了嘴跟着他。 楼道的灯是应声而亮,林野走在前面,脚步声踩在楼梯上的声音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灯光在楼上一层层的亮起来。 五楼。 林野停了下来,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来吧。”他转过头来对我说。 之后的一切很不真切。 他打开了明亮的灯,启动温热的空调,为我准备了热水,让我坐下来休息。而我则慢慢生出恍惚感,也不知道怎么进的他家门,又是怎么坐在他客厅的沙发上,然后看着他一个人在厨房里敲敲打打的折腾了好一会。而在这期间,我能做的,也就是默默的观察我能看到的,他生活的地方。 触手可及的是灰扑扑颜色的沙发,上面躺着几个配套的抱枕,脚边上是个玻璃的茶几,茶几有个隔层,隔层里有着烟,打火机,口香糖,记事本,笔,两串钥匙,最底下还塞着个黑色的垃圾桶。对面没有电视柜,而是靠墙摆着桌椅,上面放着台电脑。桌椅的一边隔着玻璃门连接着阳台,另一边放着张深色的四方桌,配着同色调的凳子,再过去就是厨房的门,除此之外还有两扇门,估计就是睡觉的地方吧。 这就是林野的家吗?意外的有点冷清,我朝厨房看去,正好对上他探出来的半个身子。 “你能吃辣吗?”他在厨房里冲我喊。 我想了想,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说:“一点吧。” “好,你把外面那个桌子收拾下,我把锅搬出来。”林野手上拿着块抹布,指了指客厅里那张四方桌。 我闻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那张桌子前时迟疑了一下,上面放着一沓文件样子的纸张。 林野立即发声:“桌子上面的东西扔在沙发上就好。” “知道了。”我把桌子清理了出来,然后紧接着他就端着口电锅从厨房里出来,放下之后又进了厨房端出些涮锅的食物来。 “这是火锅吗?”我算是后知后觉的问出那么一句,毕竟当时也只是一个念头,而且在路上就已经没了期望,根本没想到真的能有后文。 “有的吃不错了,别嫌弃了。”林野折腾完之后终于在我对面落座,脸色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口气也有点凶恶。不过这点凶恶在我眼里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威慑感。 我对着冒着热气的锅心里被蒸腾的轻忽忽的,而想表达的也和嫌弃没有半丝关联,而是与之相反的,颇为受宠若惊。不过很快,这点受宠若惊的好感在吃火锅的途中逐渐烟消云散。 林野问我:“怎么剃了个光头。” 对于这个发型我其实也很后悔,但从男人的口中说后悔总是很难的。 我反问他:“……不帅吗?” 他回:“很丑。” 我不死心:“一点都不帅吗?” 他斩钉截铁:“难看死了。” 为了让这顿来之不易的火锅有个圆满的结尾,我选择了沉默。毕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顺从,我现在人在他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于是在填饱了肚皮后,我这条强龙就老老实实的收拾了饭桌,并且主动洗了碗。 洗完碗的我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走到了五点钟。林野这个时候在浴室里洗澡,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闻着满屋的火锅味,选择了打开玻璃门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的冷空气。 这就是林野半夜和我打过电话的阳台唉,大半夜唉,我现在是实实在在的从电话那头来到了这里,想想这个发展,是不是挺让人激动的。 啊,这算不是因祸得福?而且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孤男寡男的,照正常的发展趋势,怎么都得干柴烈火燃烧一番吧!啊啊啊!越想越激动了!不行不行,做人不能那么随便,我需要阳台上的冷空气让自己冷静冷静,清醒清醒,先想想别的吧…… 唉,其实这样折腾一回还真的挺累,先是从迪厅到局子,胆战心惊的走一遭,再柳暗花明的从局子到林野家,这个过程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也算是大起大落的了吧? 不过迪厅这样一闹会不会关门?应该不会吧,阿帅看起来就很淡定的样子……反正他们干这个的总归有自己的办法才是,横竖我也只是其中的一条小鱼,操心河干不干也没什么用。 “站在外面吹风不冷吗?”林野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出来。 我被他吓的一哆嗦,下意识的捂着胸口:“喂,你要吓死我啊。” “吓死你还省事了。”林野换了睡衣,头发还湿着,他走到我身边把手里毛巾往我头上一搭,“滚去洗澡,天都要亮了。” 我把毛巾从头上拉下来:“哪里亮了啊……”说完从阳台外望去,才发现天边的颜色泛着点青白,似乎真的有些隐隐的亮光。 林野低下头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根烟夹在指尖,而他这个动作一出,我就有种想上去给他护手点烟的冲,不过最终还是因为没有打火机而作罢。 这种谄媚的坏习惯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 我看着他指尖的烟问他:“我去给你拿打火机?” “快去洗,我困了。”林野听完我的话后动了动手指,又把那根烟放回了口袋,接着侧着身把身体靠在阳台。 客厅里的灯光透出来打在他的身上,似乎把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好吧。”我拿着他给我的毛巾,准备要洗去这一天所积攒下来的,满身尘埃。 第33章 三十三 说实话我有点好奇,一个人年近三十的中年男子为什么所有能洗出泡沫的玩意都是玫瑰味的?这是有什么特殊爱好?不过说真的,抹在身上还挺好闻的哈。 整个过程也还算细致的冲了把热水澡。我关上水擦干身子,坐在马桶上解放天性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一言难尽。头顶上的暖风呼啦啦的吹着,因为顶着个光头,暖风吹在头顶,没一会就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可困是困,奈何精神的抖擞和身体的疲惫相互抗衡着,这种一言难尽夹杂在中间就显得更加分明。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他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呢?真想的出神时门外被敲了几声。 “洗好了没有,把睡衣给你。”林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差不多了,你等等啊。”我动作迅速的把自己收拾好,围着他给的毛巾打开了门。 门一开,一股冰冷的空气就涌了进来,还没等说话呢,这家伙就直接把衣服往我头上一挂,眨眼就把门又关上了。 “快点穿好出来睡觉。” “知道了知道了,瞧把你急的。”当然这句话我也就只敢小声的在门后面说说。 林野给的睡衣有点大,摸着也不新,应该是他平时穿的。我穿好之后感觉有点空荡,在镜子前摆了几个姿势后心满意足的来到他的卧室门前。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卧室没关严的门缝里透出一道光。 我走到门前推了个缝隙探出头问他:“我睡哪儿啊?” 林野正躺在被子里看手机,听到我说话后眼皮一抬瞧了我一眼:“柜子里有被子,抱出来去睡沙发。” “外面有点儿冷的,再说了,你这床不是挺大的……”想来我就不该多这一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睡沙发呢! “那你还杵在那干嘛。” “嘿……”我一听这是有戏了,三两步走到床前一蹦跶,然后往林野边上一趴。 被子接过身体带来绵软软的触感,这触感像云又像水,而转瞬间云和水结合起来,滴滴答答的落着,变成了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过去了,可鼻子一酸,却在这种时候没有忍住眼泪,让它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好一会,直到林野的手落在了我的脑袋上。 掌心的触感落下来是轻轻柔柔,很温热。 林野摸了几下后就收了回去,带着嫌弃的口吻说:“真扎手……” 我:“……” 他又问:“进去的时候是不是怕了?” 他这样一问,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是应该是我进局子的事。 “有点吧……”我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带着梗咽。 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来着,我扭过头问他:“你怎么知道迪厅出事了?” “有人给我发的消息。” “那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路过……” “嘁……”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个人一点都不实诚。 林野也不吭声,弯下身拉来床头柜摸出了一包烟。 “我好困。”我见状翻了个身,随后迅速的窜进了被子里,见他拿着那包烟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就问他,“你不是一直嚷嚷着困么,怎么还抽,不睡觉啦?” 林野摇摇头说:“不抽了,睡觉。” 我递给他一个笑容:“乖孩子。” 林野把烟扔回柜子里,之后用手拍了拍背后的枕头,然后放平,也躺了下来。 我扒拉着手上的被子问:“关灯?” 随后“啪嗒”一声,房间里暗了下来,不过即使没了灯光,屋子里倒也不黑,毕竟外面的天就快要醒了过来,。 我闭着眼平躺着,困意渐渐的侵袭了……怎么可能。 这种时候傻子才睡呢! 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好不容易睡到林野的床上了!小心翼翼的往他那面侧过身,轻而易举的就能感受到林野鼻息间释放出来的呼吸声。 我好歹也是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啊,肖想已久的人就躺在一边,没饿虎扑羊已经很克制了,虽然这头羊看着不怎么温顺到让我不敢轻举妄动,可就这样白白睡了太亏了吧。 我睁着眼,被子下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他那边挪,直到脚微微触碰到实质的温度后才停下来。 过了一会我小声的试探了一下:“喂,你睡了没有?” “睡不着?”话音刚落林野就回了我,这种近在耳边的声音在昏暗又安静的环境里甚至得到了回音。 “嗯。”我点头。 “我估计迪厅现在肯定也开不了门,这几天估计都不用上班了,你呢?” “还有点事要忙。” “这样啊……”我似乎无话可说了。 就这样安静了几秒钟后他问我:“冷么?” 我感受了下温度,很违心的说:“有点。”说完之后就感觉他在被子里动了动,整个人往我这里靠近了很多。 很奇怪的,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举动居然让我本来还很兴奋的心,似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林野身上传来的温热感也变得熟悉,很像是小的时候在冬天的夜里钻进热水袋捂暖的被窝,那种带着说不清明气味但异常舒适的感觉。 我被这种气氛带着,说出至今为止,可算是最为直接的一句发问。 我对着近在眼前的人说:“你要不要跟我搞点关系?”说罢之后我立即意识到这句话好像太过含蓄,和我放荡不羁的形象差距甚远,正想着要不要换句当下比较流行的说辞,林野开口了。 他问我:“你想搞什么关系?” “就是……怎么说呢……搞对象?这种?” “可以。”干净利落的来自林野的回答。 就这样?他答应了? “喂,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答应的那么快……”我可不想一觉醒来以为自己是做了个美梦,黄梁一场。 “这样就好了吧。”林野在被子里伸出手臂把我往他怀里一揽,紧接着我感觉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虽然这个吻停驻的时间很短暂,几乎是一触即离,但可以肯定,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来自林野的吻。 我问:“这算什么?” 他答:“晚安吻。”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当哄小孩呢。” 第34章 三十四 就这样,我,余孔阳,活了十几年,似乎是头一回,和人谈恋爱了。可这样就是谈恋爱吗? 醒来的时候窗户外头还是黑的,我下意识的往身边看,身边床铺的位置空空如也,空调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开着,反正整个房间都很暖和。 可是林野人呢?我彻底清醒后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脑子立刻浮现的就是林野落荒而逃的画面。 卧槽,他不是后悔了吧?这可不成。我翻开被子下了床,心里一时间冒出了很多很多关于林野心里活动的推测,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太好的结果。 当然,我也不认为这是我不自信的表现,而是事情的发展超乎想象的顺利。从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试不好考钱不好赚, 发短信说你中了大奖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诈骗……可我没什么值得林野诈骗的呀。 呸,这才确定关系多久,我就妄自菲薄啦,绝对不成。 下了床穿上拖鞋,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迎面推入的门照着门了来了一下。 “卧槽!”我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就对上了林野面无表情的脸。 “你怎么都不敲门的啊!”我说。 “……这是我家……过来让我看看。”林野一步跨到我的面前,手一伸上来,我就下意识的把脸凑上去了。 “还好,没撞出血。”林野揉揉了我的头顶,刚冒出来的发茬被来回摩挲发出了一种,很微小的,大概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 感觉特别的好。 林野松开手后说:“出来吃早饭。” 我“嗯”了一声,心里甜滋滋的跟他出去了。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塑料袋,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去,正要伸手去拿,半路就被另一只手打了下来。 林野也坐了下来,指着卫生间的方向对我说:“去刷牙,牙刷放在蓝色的杯子里了。” “哦……您可真是个爱卫生讲干净的人呐。”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林野的话心口猛的涌上来一阵甜意,嘴上只贫了一句 就飞快的起了身去卫生间里刷牙去了。 我对着镜子刷着牙,而镜子里的光头真是越看越觉得傻,满嘴的泡沫,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林野的声音从客厅传到耳朵里:“你快一点,水凉了。” “嗯哼……好。”我赶紧吐掉泡沫。 啃完早饭后,我问林野:“你不是说今天还有事吗?” “嗯,下午要出门。” “下午才出门啊,几点啊?” “两点吧。” “那……我也回去好了。”我忽然想到自己还欠着小丫头一个娃娃,正好这几天班也上不成了,不如把娃娃这事搞定了。 “要回去了?跟我一起出门?”林野本来就坐在我边上,俩个人一说上话,脸和脸就对上了。 “好啊。”我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耳根子的颜色红的很明显。 这个人,不会也很纯情吧。 “喂。”我朝身上倾斜了一点,肩膀碰上了他的肩膀。 “怎么了。”林野面容上几乎没有变化,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 这个发现让我有点来劲了,我问他:“那昨天晚上说的事情还算数吧?” “咳……什么?” “处对象的事,你可不能赖账啊。”我一看他这态度,声音都高了八度。 “知道了。”林野说完脸上不仅没什么变化,就连耳根的颜色几乎也谈的许多。 他表现得倒是稳,可这样一来,就显得我火急火燎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赶着求他跟我处对象了,怪不爽的。 “什么叫做知道了,你得给个准话啊。” “你要我说什么?”他反问我。 我……我想要什么呢? “那……来打个啵吧。”我也来不及多想,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嘴上就给说出去了。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不过小年轻处对象那有不亲嘴的,再说了,他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年。 说到底是他老牛吃嫩草。 “谈过恋爱?”他把眉头一挑,眉眼里有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感觉这种时候好像说有吧不太好,可说没有也不太合适,所以就模糊了一下:“也不太多……” “那是多少?” “一两个吧……” 林野往后一躺,靠在沙发上:“是同学?” “算是吧……你问这个干嘛?” “问问而已。”林野伸出手来往我的板寸上胡噜了几把,“没什么。” “别乱动,给揉坏了。”我抓住他的手拉下来,原本想放下的,但意识到手里抓住的是他的手就没有放开。 我抬头看着林野,莫名就说出一句:“比比大小吧。” “那肯定是我的大。”几乎是接着我的话脱口而出的,林野一点没有迟疑。 “先比比呗。”我握着他的手掌,把掌心翻了过来,他的手掌的确很大,能让人联想到网,整个手掌伸张开后指骨的骨节部分皱起来,看起来有点干燥,掌心和掌心一贴上就能感受到温热的中心。 我把自己和他的手腕线对齐,也把手掌伸开。 “你看。”我得意的晃了晃脑袋,林野没说话,只是偏移了手掌,顺势把我俩的手指交叉起来,十指相扣。 “你可真厉害。”他说。 “那就亲一个呗。”我是跑了一大圈又给绕回来了,心里还惦记着这个事。 林野的眉眼弯起来,微微扭开视线不对着我。我看着这架势有点尴尬,就想着要不算了,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他拉下了身。 接下来我就不描述了。反正亲嘴打啵是人间一大趣事,有条件的朋友要珍惜,多多益善,没有条件的朋友们,请努力一点,把这个条件创造出来。 对了,还没说比大小的事呢,其实就结果来说,我也不是赢家,只是不相上下而已。 不过想来,输赢也不重要。 第35章 三十五 下午我和林野一块出的门,他说要去见合伙人,先把我送回去,路上我多嘴问了一句,问是不是和他一起去迪厅的胖子,他点了点头,说最近在做关于贸易的事,那个人有点门路。 我一直对林野的工作很模糊,刚开始因为阿南的缘故,总觉得他是个混社会的,而且这个认知对我影响的很深,所以现在一听到他说什么生意交易什么的,就觉得会不会带点违法的东西。 “你要小心点啊。”我忍不住提醒他。 “要小心什么?”林野打着方向盘,拐了一个弯,我看着车外后移的景象,已经快到二村了。 “就是警察什么的。” 林野给了我一个眼神说:“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应该有违法乱纪的事吧。”我想了想,如实回答了。 林野把车停到二村铁门的边上,就是上一次我喝醉他送我回家的地方,然后按开车窗,从车门边的柜里抽出一根烟自己点燃了,然后说了一句:“放心,基本都是正经的。” 随后看着一口烟雾蔓延到了车外。 我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话:基本都是正经的。 那就是说还是有不正经的地方。 其实我也不该关心太多,虽然说是确定关系了,但下意识觉得问的太多并不是好事情,显得婆妈。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要拉开门:“你不是还要去谈事情么,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林野扭过身子,一只手夹着烟伸到车窗外面,一只手打开了两个车位之间的盒子,然后拿出一支红包来扔到我腿上。 红包??? 我愣了一下,问:“给我的。” “嗯。”他吭了一声,算是回应。 不会就是之前给他鞠完躬后,陈姐说的那句玩笑话吧,他竟然还真包了红包。 我拿起红包笑着冲他摇了摇:“谢谢大哥。”心里想着这两天我一直都和他待在一起,所以应该不是刚准备的,那他是不是老早就惦记上了。 明明对我就很上心嘛,藏的可真深。 “你可爱死我了吧。”我往他身上歪过去,凑到他脸前快速的啄了一口,啄完后余光瞟了一圈车外,没看见什么人,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有点心虚。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的,从来没那么干过。 林野被我亲了一口后,眯着眼看了我一眼,伸在车窗外的手指,压了压烟头,把灰烬弹的四散。 “我回去啦。” “嗯。” 拉开车门,再合上,里面的人开了车窗跟说:“晚上还有事,明天来找你。” “成。”我反正现在也上不了班,天太冷也不大愿意出门。 “走了走了。”我摆摆手,倒着走了三两步,然后看着他发动车,最后在车尾的地方站着冲着前面摆了摆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啊啊啊啊啊,不过就是个再见的事,但心里就已经有点舍不得了。怪不得在家里余曦月一直说我没出息,看来也不无道理。 回去的时候路过杂货店,猛然想起了还要给小丫头买娃娃,但店里只有老板,也不知道小丫头在不在,就敲了敲玻璃柜喊了声依然沉迷小说埋头苦读的老板。 “老板,你家小丫头呢?” “去玩了吧。”男人抬头看了看我,应该是感觉到我没有消费的意向,就又埋了下去。 我想我和小丫头的审美应该不一样,万一买岔了不是浪费么,所以就现编了个理由看看能不能把人带出去。 我又敲了敲玻璃,趁着男人抬头的空隙说:“老板,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 男人总算变化了神情,昂着头给了我点注意力。 我顺了下思路说:“我要去走个亲戚,那家里头有个小姑娘,和你家丫头差不多大,我想着给她买点玩具什么的,又不知道小孩喜欢什么,所以能不能带着你家丫头帮我一块看看。” 男人听罢流露出有点防备的神色,我赶紧摆摆手解释:“就是买个东西,一会就回来,我是真不知道小孩喜欢什么,你要是不放心我把身份证压你这里。” “不用,都认识的。妮子出去玩了,我让她妈叫回来。“男人晃晃头,冲我咧着嘴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子朝屋里面喊,”孩他妈。” 老板娘穿着围裙,往身上抹着手上的水迹从货柜后面走出来:“怎么了。” “把妮子找回来,有事。” “咋了。” “你和孩她妈说。”男人指了指他老婆,然后就又坐了下去,继续抱着书看了。 我只好按照原样的话给老板娘又解释了一遍,不过可能是我在老板娘这里比较脸熟,她倒是答应的很干脆,直接出门找人去了。我看事情能成,就先回了一趟住的地方换了个厚一点的外套,拿了点钱,临出门前想着反正买完就回来了,就把手机留下来充了电。 走出小楼拐到巷子上,老远就看见小丫头站在门口,走到门口小丫头抬着头蹙着淡淡的两道黄眉,用略显夸张的语气说:“是你呀。” “对呀,你妈和你说了没?”我看着她哈出来的气,后知后觉地觉得今天有点冷,应该是降了温,然后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小棉袄问她,“你冷不冷?” “还行吧。” “那成,咱们走吧。”我往杂货店里看了一眼,没看见老板娘,就跟老板打了声招呼,等他吭了一声就带着小丫头走了。 我拉着小丫头的手走出二村的铁门,这才认真的考虑起来我们的目的地。 “喂,我问你,你知道你那个娃娃哪里有卖的吗?” 小丫头眼里闪着光说:“你不是要给亲戚的小孩买玩具的吗?” 我瞅了她一眼:“是啊是啊,所以为了感谢你就顺带给你买个娃娃。” “好吧……那谢谢你……” “我说你那么客气我有点不习惯……”我拉着她往十字路口的地方走,“不过你知道上哪儿买么?” “知道知道,前面就有。”小丫头指了指姜对面学校的方向,我想想觉得也是,学校周围多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于是我和小丫头就大手拉着小手,朝着目的地前进了。 路过学校的时候,我朝着栏杆里面的操场看了看,跑道上正好有个班级在上体育课,清一色的校服排排站好,光是看着就觉得特别青春洋溢。 这个时候好像就快要期末考试了吧,我晃晃小丫头的手问她:“你是不是得上学了?” “我妈说明年上。” “那你的苦日子就要来咯。”我有点幸灾乐祸起来,小丫头听完后没好气地朝我翻了个白眼。 第36章 三十六 娃娃被摆在顶层的架子上,我一个一个拿下来嫌麻烦,就直接把小丫头抱了起来,让她自己挑。在小丫头挑娃娃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好像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能到我的大腿根了,就是太瘦,细胳膊细腿,感觉都没什么分量。 “贝贝公主?”我去结账的时候看了眼包装上的花体字,纸盒里面除了娃娃外还有一些衣服和小玩具,五颜六色的放在一起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记得余曦月小时候也很喜欢这些东西,我看这种娃娃电视剧也是因为她死死的霸占住遥控器,不得已才跟着看的,而且现在想起来,余曦月好像从来都没有提过想要什么的要求。不过也搞不好是因为我这个哥哥没怎么在意过这些。 结完帐走出了店,我把装娃娃的袋子塞给了小丫头,然后难得地看到她那张小脸上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害羞和犹豫,当然还有股兴奋劲。 我问小丫头:“我们是好朋友吧?” 她抱着盒子歪了一下头,眨巴眨巴眼才点了点头,然后很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走了走了,回去了,时间长了,你爸妈还以为我把你给卖了呢,先给我拿着吧,你抱着看不见路。”我又把娃娃从小丫头手里拿了回来,然后拉着她走了回去。 返回去的路上旁边的学校已经放了学,一波一波的学生从铁门里走出来。我拉着小丫头跟着人流走到马路口,正正好碰到了提着书包在等红灯的姜贺。 “嘿!兄弟!”我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过头看是我,就冲着我的胸膛来了那么一拳头。 “哟,你今天不上班啊?” “迪厅昨天被封了,来了好多警察,我昨晚还在派出所呢。”而且要不是你舅舅我现在八成还在蹲着呢。对了,还不知道阿帅怎么样了,我出来后完全就把他给忘了…… “出什么事了?唉,这小姑娘?是那个小店家的孩子吧。”姜贺话说到一半就被我边上的小丫头转移了注意力换了话题。 “嗯,是。换灯了,先走吧。”我看着路灯换了颜色,连忙拉紧小丫头的手,三个人过了马路。小丫头应该没怎么见过姜贺,就牵着我的手很安静的跟在我身边。 路上我问姜贺:“今天还去打游戏?” 姜贺摆摆手:“不了,周末了得回家去。” “那么快就周末了……”我感觉上了班之后几乎都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一天天的晃神就过去了。 快走到杂货店的时候,姜贺说要回他住的地方放东西,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去玩两天,反正我现在也不上班。可我心里总归还惦记着林野,想着要是去了姜贺家,不就等于直接面对着他的亲戚,所以多多少少有点心虚,就拒绝了。 姜贺也没废话,走到杂货店门见我有事就自己先走了。 店里这次换成老板娘坐镇了。 我把小丫头带回来给她:“你家姑娘给你带回来了,谢谢啦。对了,这个给小丫头,谢谢她帮我忙。” “怎么还给她买了呢,不用的不用的。”老板娘看我把东西塞给了小丫头赶忙站起来摆手,顺势要拿丫头手上的玩具。 “拿着吧,她喜欢的,没事没事。”我和老板娘推搡了几下,收到了好多句她的谢谢,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小丫头靠在杂货店的门槛边上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看着我们,我朝她吐了个舌头就转身跑回了住的地方。 跑上二楼打开门,手机的电快充满了,按亮后显示的是下午三点五十六分。 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未读信息,什么都没有。我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盯了一会,坐着坐着就感觉有点儿冷,加上昨天也折腾的够呛就慢慢有了困意,于是干脆脱了外衣躲进了被窝。不过眼一眯,睡的快醒的也快,睡完一阵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也才五点半。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手机里依然什么提示都没有。我窝在被子里打了会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在格子快堆到顶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要是不是应该给阿帅打个电话问一问他的情况,可号码拨过去后语音直接显示的是关机。 好嘛,都这个点了,不会还在局子里蹲着吧? 要不找阿东问一问?不过要是阿帅还没出来,估计阿东也够呛的。对了,昨个陈姐临走的时候有点不对劲,几乎是踩着点在警察来之前走的。不会就是她举报的吧,按照她那个个性也不是不可能啊,搞不好还是她通知的林野呢。 应该是她吧。 我把事情前前后后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说实话,迪厅楼上的事本来就满复杂的,乱七八糟的恩恩怨怨太多了。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就在我正想着事的时候,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看了一眼号码,发现是个不认识的。 “喂……你是找姚玲玲?她男朋友?”哦哦哦,就是小姚姐那个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的男朋友,叫陈城来着。 “什么,你联系不上她?那你找我干嘛,你是她男朋友啊。”电话里陈城说从小姚姐已经好几天没和他联系了,他刚说完,我才意识到我也好几天没见过小姚姐了,昨天迪厅出事,但小姚姐休息没来上班,所以我脑子里也就没有多想。 “那我去楼下看看吧,是不是你们吵架了,她生你气了。”说着我就下了床,套了外衣就下了楼走到小姚姐的屋子门口敲门。 “小姚姐,你在家吗?”敲了几下后没人回应,我就又跑到她屋子后面的窗户口看了看。 “好像不在……要不我去找和她一起玩的人问问?”我又绕回到楼梯口,打算上楼翻翻电话号码找迪厅的人问问。 上次见小姚姐好像是几天前在迪厅里,之后我和她的班就错开了,早晚也碰不上,就算忽然消失了,迪厅也也该有人察觉的。 我问:“小姚姐是什么都没说就联系你了吗?” 电话里陈城沉默了一会说:“要不你找个人开门吧……我有点担心。” 担心你不会自己来找她啊!我听到这句话就有点生气了,这什么人啊,自己的对象都几天不搭理自己了,还不知道亲自来看看。 “没必要吧……”没事撬人屋子不太好吧,万一小姚姐就是单纯的不想搭理他呢,之前他们不是为了房子结婚的事弄的挺不高兴的么。 “帮个忙吧兄弟……”陈诚还是坚持着。 我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答应他找人来开锁了。 挂完电话,一串信息提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就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这一次倒是个相熟的。 “怎么才接?”电话里林野的声音压的很低。 “刚才有个电话。” “饭吃了没有?” “没……”我摸了下肚子,的确是感受到饥饿了。 林野的笑意从电话了传了过来:“那你出来吧,来棋牌室。” “你回来了!”我直接喊了出来。 林野说:“嗯,买了点吃的,快过来吧。” 我听完他的话人都快飘了起来,觉得自己现在是宇宙超级无敌第一美滋滋的人儿。 第37章 三十七 “那我过一会过去,现在得去找人开锁。”不过我飘归飘,陈诚说的事还记在脑子里,路上就边走边在电话里和林野说了这件事,他听了后提议让我先给小姚姐打个电话。 我差一脚就到了人家开锁的店门口,一琢磨这提议也很对,我就光听陈诚一个人说,怎么就没想到直接打个电话去问问,于是这头和林野打招呼:“我先挂了啊,你等着我。” 林野说了声:“好。”我隐隐约约的还听到了声猫叫。 “是妞妞!”我听到妞妞的喵喵声莫名的有点激动,喊完才发现林野早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八成没听到我激动地呼唤。之后我就给小姚姐打了电话,号码拨过去是通的,铃声一响起来,那边就传出了人的声音,只不过说话的并不是小姚姐,而是个男人。 “小姚姐?”我感觉这个事情好像发展的有些出乎意料啊。 “你等一等……喂,有人找你……”男人在电话里喊了一声,没多久小姚姐就接了电话。 “姐……” “小弟,怎么了?” “那个……就是问问你这几天怎么了,刚才你男朋友给我打电话了,他说联系不上你,感觉满着急的……还让我找人开你房里的门。” “好,这事我知道了,你别理他,我这几天在朋友这里住,过几天就回来了,待会我自己和他说。”小姚姐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平静,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我也感觉放心了一点。 “行,我知道了。对了,迪厅的事你知道吗?昨天有人举报吸毒,好多人都抓进去了。” “嗯,我知道,陈文哥早上给我们都打电话了,说是现在出了点事,让我们休息几天。” “那行……你知道就好,我不和你说了……” 眼前走过个眼熟的兄弟,可能是因为双方都太显眼了,眼神一对上互相交流了一番。 这小兄弟一见面就是个日常推销:“头发长了点嘛,要不要到我那里染个色?” “别了,我这样挺好的,你又换发型了啊,这颜色挺别致的。”我看着他一头爆炸式粉紫渐变卷发,真的是越发的欣赏起这个人来。 小兄弟甩甩头,不在意的捋了把自己半遮眼的齐刘海:“我最近给一个乐队做发型,他们要办个演唱会,全员视觉系,要求能扎人眼球,这是第一个作品。”言语之中显然对自己的作品满意的很。 扎人眼球是不是太狠了点……不过换个角度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对,而且说真的,这件作品一旦度过了开头的色彩冲击,还真的是越看越好看,让人还期待他后面的新作。 我是发自真心的觉得这样的人特别的厉害,决定支持一把小兄弟:“等你都做好了一定要让我都看看。” “这还不简单啊,等我找他们要几张票,到时候一起去看!”小兄弟笑的眼都眯成了线,特别爽快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我看着他的笑容后,就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两只手下意识往口袋里摸,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找烟,小兄弟也猜到了我的动作,冲我摆摆手。 “别找了,我不抽烟的。” “啊……”我本来不怎么抽,有时候在口袋里放上一包,也只是为了能见了人好说话,不过最近几乎没有了,可能是被林野的事占着脑子了,很容易就忘了这一茬。 小兄弟表明自己没有抽烟的坏习惯后还好心劝诫了我:“抽烟坏处可大了呢,不仅对嗓子不好,还影响发质。我舅舅就是因为抽烟才得的肺癌,做手术的时候一划拉开,整个肺都是黑的……你那么年轻还是不要抽的好,听说还杀精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抽烟都说的我有点怕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说的我整个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行吧,我也不劝你了。对了你上哪去,吃饭吗?” “对,去吃饭!”林野还等棋牌室等着我呢。 “要不要一起……” “下次吧,有人还等着我呢,我得先走了!”没等小兄弟说完,我就准备跟他再见了。 “行吧!”临别时候还不忘提醒我,“别忘了一起去看演唱会。” “记着呢!”我挥挥手后就往棋牌室小跑过去了。到了门口上了楼,棋牌室的门没有关,留了一条缝。我看到客厅的灯是开着的,就拉开了门直接进去了。 “我来了!” 客厅的麻将桌盖上盖子就是正常的四方桌子,桌子上摆了几个黄色的餐盒,像是熟食一类的东西。我在客厅里没看见林野,卧室的门是关着的,我就往卧室走,刚要敲门时,他就把门打开了。 林野没有穿外套,上身套着米色的毛衣,黑裤子,一双……黑色狗头绒毛的厚拖鞋。 “嘿!”我凑到他面前,“大哥好啊。” “冷不冷,脸都红了。”林野很自然的伸出他罪恶的双手,来回的摩挲的我的头顶,我感觉他应该是挺喜欢这个毛渣子的手感的,揉的可开心了。 “跑过来的……话说咱们吃啥,桌子上的吗?”头顶上的手摸的我发痒,因为靠的很近,就很自然的抱住了他,他也很自然的顺势抱住了我。 啊,大活人唉。 啊,这恋爱的感觉。 “是不是饿了?” 这会的林野一下子就变得特别温顺,特别柔和的说:“买了点菜,我去烧水下饺子。” “有饺子,超市买的?” “不是,回来的时候去了我姐家,她包的。” 我快速的思考了一下,微微抬起头问他:“是姜贺她妈妈?” 林野点点头,松开怀抱后拉着我的手走出去,我跟着他走到厨房门口。 “你先等一等,热水瓶里有热水,烧开的很快。”他又去客厅拿了热水瓶,然后很熟练的取锅倒水开火,全程我就趴在门边上看着他,心里全是:卧槽卧槽老天爷,这个人太他妈帅了。 怪不得一帮小姑娘说会做饭的男人特别有魅力。 这脸、这胸、这屁股。 我现在脑子里完全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扒了他的衣服赶紧生米煮成熟饭。 “你笑的很恶心。”林野盖上锅盖后得空看了我一眼,如实评价道。 “哦哟,那我收敛一下。”我试着恢复脸上的神情,尽量显得不那么明显。 他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来了。”我欢天喜地一步到他面前,然后两个人就嘴对嘴亲了一下下。 亲完之后他说:“饺子在冰箱冻着,放在盒子里的,去拿过来。” 我说:“好的!”说完之后又亲了他一口,这才开始执行他交代给我的任务。 第38章 三十八 饺子包的很漂亮,有荠菜猪肉和白菜肉,薄皮大馅。在锅里滚上来的时候每一个都像是吃撑到不能动弹的兔子。等林野把饺子端上桌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快吃吧。”林野拿出醋来倒进空碗里,我赶紧夹了一个放到嘴里,刚咬下去就被烫了嘴,疼的直哈气。 “傻不傻……”林野噗嗤一声笑出来,“张开嘴我看看,烫着没?” 虽然说是亲过嘴的关系了,但让我张着嘴让他看还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哈了几口气把饺子吞了下去,摔着拨浪鼓一样的头,“没事没事,吃太快了。” 林野见我不情愿的模样也就作罢,又往我碗里夹了几个饺子,还提醒我说:“不要像饿死鬼一样,吃慢一点。” “哪里像饿死鬼!” “哪都像。” “……你不觉得这样的争辩毫无意义么?” “你知道就好。”林野面带笑意。 也不知道是因为关系不一样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面前的人无论是表情还是话语都比以前要丰富了许多,哪怕是损人的话,听起来都特别的顺耳。 尤其是他还长的那么帅。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唔,不过整个人感觉好像比夏天的时候胖了一点,会不会是因为天冷了穿的多? “在看什么?”林野注意到我显然停留了太久的目光。 “看你好看呗。” “那你就多看看。” “那肯定的啊,反正都是我的了,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尤其是回想起之前的一头热,如今是守得月开见月明,两万五千里长征取得了胜利。 “既然都是你的了,那现在能不能好好吃饭了?”林野敲了敲桌面,微微作出凶相,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他越可爱,就好像是害羞了。 我夹起一个饺子,暗搓搓的瞅了对面人一眼,忽然对眼前的人产生了新的认识。毕竟在几天之前我对这个人的印象还是那种酷酷的,不怎么好说话,让人见了忍不住叫大哥的那种。 原本以为是山林大老虎,恶狠狠的要吃人,结果扑倒你脚下,一个翻身就变成了居家小猫咪了。 “嘶!” “又怎么了?” “咬到舌头了……” “你有点脑子……算了,疼不疼?” “大哥你想骂就骂吧……搞的太温柔……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非要我打你一顿才开心?”林野闻言顿了手中的筷子,杵着眉瞅了我一眼。 “吃饺子吃饺子!” 我觉得做人还是要知足,这种温柔贴心的好歹也是偶像剧的经典角色。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好了碗筷,正要屁颠屁颠的端去厨房洗,被林野半路截了胡,给安排了新的任务,让我去收拾桌子和扔垃圾,等我丢完垃圾后上楼,客厅里就出现了妞妞的小身影。 “妞妞你出现了!” “喵……”妞妞在沙发上窝着,眯起眼叫唤了一声。林野这时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碗放到了地下,妞妞见到碗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吃饭咯。”我蹲在妞妞的小碗前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细致地咬嚼着小碗里的肉丝。 “妞妞是不是有了?肚子好像比以前要大了?”我看到妞妞有些微鼓的肚子,伸出手指尖轻缓缓的戳了戳。 “应该是吧。”林野也蹲了下来,他一蹲下来妞妞就从碗里抬起头,冲着他细细又绵长的叫了一声。 我扭头问林野:“她在说什么?” “她在问你是谁。” “不可能!妞妞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们可是拥有过欢乐时光的好室友啊! 林野顺了顺妞妞的毛,妞妞谄媚的眯着眼弯着身躯,连肉都暂时搁在一边了,他说,“妞妞为什么会认识你,你也没来过几次吧?” 一时语塞……算了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我说:“妞妞那么聪明,肯定见过就不会忘的。” “噗……那倒也是。”林野拍拍手就要站起来,我见状也跟着站起来,不过因为起的太快了,血一下子冲了头,眼前猛的一黑,晃了好几步才站稳。 “去躺着吧。”林野顺手扶住了我,有点无奈的把我往卧室里拉。 怎么说呢,平时我可不是这样的,这剧本不对头。不过由于后面两个人在卧室里的发展,我觉得这种不对头还是可以多来几次的。 “得过几天,我这几天还在和厂商谈……嗯,后面的安排要看具体的要求。”林野半眯着靠在床上打电话,我躺在他边上时不时凑上去偷袭,亲个几口。 “见面再说吧,到时候一起过去看。”林野的电话到了尾声,我趴在床上揪着他毛衣上小小的毛丝。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我把他的手拉过来,展开手心,把揪下来的毛丝揉成团放到他的手心里。 “这可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你可一定要好好对它啊。” “什么玩意……”林野看着手心里的毛团,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拍我脑袋上了,一点都不疼的那种。 我扑上去要咬他,被他眼疾手快的制住,两个人就你来我往的闹了几回合。直到闹的开始喘气了,我才翻了个身问他:“你今个就待在棋牌室了?” “嗯。” “那明天呢?” “明天上午有事。” “那也行啊……”一晚上的时间也很充裕了,属于很多事情都能做的那种充裕。 “你不回去?”林野反来问我。 “回什么回,一个人呆着干嘛,两个人多有意思……”笑话,兔子都送到嘴边,张开嘴就能吞了,我还给送回去不成。 “我觉得做人要诚实一点……而且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暖饱思那啥……你笑什么笑!” “笑你这个光头真的丑。” 林野这一次显露出来的笑意是我见过最实在的一次了,气氛好到我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即便被吐槽了一把还是特别想夸夸他。 我义正言辞的表示:“不要只看表面,你要看到我的内涵……不过你不觉得这个时候咱们应该干点什么吗?” “比如?”林野笑着凑近,直到近的我能看见他皮肤上浅浅的纹理,直到近的我发现自己拥有一双清澈发亮的眼睛。 经过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之后,我脑袋昏昏的下了床去找水喝。 哦,不要误会,虽然前面那些形容显示我们好像做了些什么,但实际我和这个人依然停留在一个相对纯洁的物理关系里,至于为什么呢,是因为这个人在紧要关头刹了车。 “不用那么着急。”这是我骑在他身上扒着他裤子时他说的话。 “啊……” 我被这句话搞的脑子发了会懵,林野拉下我,在我脸颊上亲了亲。 “才一天,不用那么快。”他说。 “……其实已经两天了。”我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出一个‘耶’的手势,但心里已经听进去了他的话,没有了深入的念头。 “行吧……这样也蛮好,那……要不我就回去了?” 林野冲我的脑门一弹指:“别作了,就在这里睡。” “……” 好吧,我只是求欢不成,有一点点尴尬罢了。 虽然说处对象的时候没有明确的告诉过他,但是我真的真的,是非常喜欢这个人的。所以哪怕有了约定,只要生米还没有煮成熟饭,即使抱着锅,也觉得周围危机四伏,随时随地会被抢走。 这样的心情,连我自己都意识到了,林野又怎么会意识不到呢?再说了,即便是得到了,我又怎么能保证这种约定是长久的呢? 我躺下来后这个问题就不停的盘旋在脑子里,由此衍生还想到另外一件事,于是唤一声边上的人。 “林野。” “怎么?”林野扭头看我,似乎是觉得姿势不舒服,就整个人侧躺过来,面对着我。 我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呢?” 林野盯着我看了一会,并没有回答我。 第39章 三十九 林野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靠过来,额头抵着我的肩,默不作声地掩埋住了半张脸。我问出来之后就有点儿后悔,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这个问题。 我知道刚开始谈恋爱的小男孩小女孩最喜欢问对方:你喜欢我那呀? 而大部分被问的人呢都说不出确切的原因,但实际原因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例如长得漂亮、学习好、声音好听、皮肤白、胸大……这些是我还在上学的时候,玩的不错的朋友闲聊时候,讨论喜欢的女生讨论出来的。 怎么会没有理由呢?不过是很多理由都不适合被说出口,所以大多数的理由就人被简化成一种默契,美化成了一种仿佛是天注定的幼稚命运。 我还记得老头子最常对我说的话是:你那么差劲什么都不行将来能干什么。 以往只要我有一点点地方做的不对,不遂他的意,这句话就会在我耳边不断地响起,频繁到即使我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然无法忘记这句话。甚至都不是疑问的口气,确切的认定我就是如此。 听的太多了,除了表面上的无动于衷之外,也会暗暗地想大概真的是这个样子。 但只要被人喜欢的话,就会存在一个有价值的地方。所以即使再差劲的人,只要有人喜欢,那么他的身上,一定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地方。 那么林野总不会觉得好玩,闲的没事干和个男人玩感情游戏吧。 我再傻也能感觉到,他肯定是在意我的,所以我还是会有点想知道,我被他喜欢的原因是什么。虽然这个时代好像已经不兴这种太正式的询问,很多时候谈恋爱就好像是赶流行,不管好不好,先赶上就行,更何况现在流行的流行是非主流流行。 上面那句话是不是很复杂,多念两遍就好了。 林野早上在被窝里接了个电话,起来后穿了衣服就去洗漱了,我蒙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的听着动静,感觉到床上压下了重量,才揉着眼清醒了一点。 “你要出去了么?” “嗯,今天要出城看厂房,可能回不来。”林野弯下身上揉了揉我的毛茬子,“待会有阿姨来打扫,下午就有人来打牌了。” “啊……那我等会就回去吧。” “起来后记得吃点东西。” “好……”额头上被短暂的留下一记香吻,夹杂着一股牙膏的薄荷味道。 这股味道在林野走后就把我的睡意冲淡了许多,觉得再睡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哆哆嗦嗦的起了床。林野走了,妞妞也不在,拿出手机一按,才发现已经没有了没了电。 回到住处之后有些无所事事,看到枕头底下林野给的那只红包,就想着现在都不上班了可饭总是要吃的,于是就从床底下把从老家带过来的小行李箱拉了出来。 迪厅每次发了工资后我都会把钱放进去,口袋里没钱了才会从里面抽几张出来,今天拿出来一数了一数,发觉已经存了将近有一万还出头个几百块。 一万?怎么会那么多? 我找出只笔在纸上好好地算了算这笔帐,这才发现我每个月吃喝再连着房租也就千把块出头,当初刚上班的时候还会花点烟钱,后来都混熟没这个需求也就省了很多。 再算一算日子,四舍五入之后,也上了八九个月的班。我还记得刚来的时候,阿南带我在二村里逛荡,小饭店那条路边的地里青青翠翠,满是半人高的油菜花,结果这才一转眼,什么都没感觉到,就冷风嗖嗖,光秃秃的什么都不剩了。 啊,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每个小学生都得背的句子,也没什么好感伤的。不过知道自己还有钱之后,发觉短期内好像也不用太担心吃饭的事,而迪厅那里只要有陈文哥,就什么都会解决的。 这一点我因为阿南的缘故,特别相信陈文哥。 所以当生活和恋爱都没有什么问题后,眼下就没有事干了。我把手机充上电,开机之后收到了两条林野的短信。 一条是:起床没 一条是:? 我坐在床上给他回短信,回完之后肚子叫唤了起来,然后起身拿了零钱去楼下吃饭,填饱肚子之后又去杂货店买点些零嘴和饮料,提着一大袋零食心情特别的好的上了楼,最后在那两箱碟片里挑了张周星驰电影合集放到了DVD机里面。 浪费时间是可耻了,可这种可耻惬意的不行。基本这一天就这样边吃零食边看电影打发到了天黑,期间楼下闹了点动静,我以为是小姚姐回来了,下了楼才发现是房东带了人来看空房,回到房间后又给阿帅打了个电话。 这一回倒是接的很快,电话一通我没等他开腔就抢先占了先机。 我挤着嗓子发声:“死鬼,你害人家担心死了!” “卧槽光头你恶不恶心啊!” “我警告你哦,不许再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了,我有头发的好哇。” “就你那点头发,还没我的鼻毛长吧。” “……哇,你这种人都能找到女朋友,老天爷是瞎了眼吧!” “对啊对啊,气死你!慢着……被你岔打的差点都忘了,我说你那天怎么回事,是不是林野来保的你?” “嗯,是他……” “卧槽真的呀,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跟他告白了没,是不是成了,哟哟哟哟哟……了不得了!” 阿帅越说越起劲,我压根还没说什么,他那里就炸了。 “快告诉我上床没!?” “……你可闭嘴吧!”脑子被轰炸的有点疼。 我都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那么八卦。 “行吧行吧……小情侣之间的事嘛,的确不大好宣扬,我懂的。” “你懂个屁……对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之前打电话给你都是关机,你不是说第二天就能出来吗?” “是啊,我昨天下午就出来了,回去的路上手机给摔了,刚刚才弄好。”阿帅那里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嘈杂,我捂着话筒的位置费劲的听着。 “你在那里?吵死了。” “刚出火车站,刚刚把春晓送上车,她回她爸妈家了。” “现在就放假了?才几号啊。” “大哥,马上就过年了好吧,要不然迪厅的事就没那么缓着了。还有,你有空来一趟迪厅,陈文哥这几天在办公室结年前的工资,前门封了走不了,你往后门走,从厨房的楼梯上去。” “好嘞,那我明天就去,谢了,爱你大兄弟哟。” “呕……你别恶心我了,我想起你这个光头就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那么丑么……”我被阿帅说的心里起了毛,就走到厕所间的镜子前。 怎么说呢,光头看久了自己也看不出什么,就是这脸色瞅着有点憔悴啊,咦,下巴还冒了颗痘痘……这是青春美丽嘎啦痘! 电话那头阿帅还在继续聊着。 他说:“我大后天就回去了,今年不是要去春晓她家嘛,正好提早放了假,所以就先回去陪他们过几天。” “也好啊,这样就不用做个不孝子喽。” 他又说:“你呢,什么时候回去,要早点买票不然就没坐了。” 我对着镜子扯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发现怎么都摆不出帅气的模样后,泻气地和阿帅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去。” 我总不能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然后再装作没事人一样的回去吧? 第40章 四十 晚上十点左右林野打来了电话,他打来的时候DVD里正放着《回魂夜》,是个蛮搞笑的鬼片,我按了暂停键去接电话。 “在干什么?”林野问我。 “看电影啊,好像是个鬼片……不过不怎么吓人。” “好看吗?” “还行吧,就那样……”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但话筒里时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有些喧嚣的风鸣声。 “你是不是在外面?”我问他。 “嗯……他们在吃饭,我出来醒醒酒。” “喝酒了啊……”我小声地嘟囔起来,“你这样很容易失身的大哥……” “忙晚了一起吃饭而已,再说都是男……”林野忽然顿住,我琢磨出他后面的话后,就像是被戳中了笑点,越想越好笑,然后就没有绷住,哈哈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来。 “你是要说都是男的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什么好笑的……”林野大约是被我感染了,语气也轻快起来,“呆在里面很无聊,出来透透气。” “那就来搞点有意思的呗,你看我就很有意思的。” “那你说说,你哪里有意思?” “这个嘛……”我一一列举出来,“文能吟诗三百首,武能江湖走一走!厉害吧!” “吟诗……三百首吗?那倒是挺厉害的。”林野头两个字的发音特别的重,我发誓,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还是因为夜深人静了,人都会不自觉地把听到的东西搞上点颜色? 林野接着又拉长音调,低沉的发音:“那你念两句诗来给我听听。” 不,我确定他就是在搞黄色。 行啊,那我就露一手吧。 “那你听着啊……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静夜思,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材扉久不开,满园春色管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林野在我念完这句的当口打断了我:“这一首是词。” “那……不如再加个宋词三百首怎么样?” “真的不用了……你可以停了。” “行吧,再背下去,我就要把八荣八耻给念出来了……” “八荣八耻是什么东西?” “嘿嘿嘿,孤陋寡闻了吧。” 这是我离开学校前,班主任让班里同学背的一段玩意,我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半死不活,每天一大早去学校还得背这玩意。有时候情绪实在不好,念着念着眼眶都能掉出眼泪来,用我同桌的话说就是:特别像是哭丧的时候灵堂冒出来个人来开始表演东北二人转。 我当时反驳他:一个人怎么表演东北二人转。 他说:对啊,所以一个人能整出二人转的效果就更惊悚了。 简直……无法反驳。 林野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扯着,话筒里传来的风声越来越大了,我跑到床前打开窗户伸出一只手,感觉外边的天似乎又冷了不少。 我问他:“是不是降温了?” 他回:“嗯,说晚上可能会下雪。” “下雪啊……那你还回得来吗?” “不回了,喝了酒不好开车,明天还有事办,要晚上了。” “也是。”我也不意外,毕竟从认识林野之后,他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是个大忙人。 “那你快进去吧,怪冷的。” “嗯。”林野也没有坚持,简单的说了声拜就挂了电话。 我把窗户打开,靠着窗站了一会。窗外的风不大,但夹杂着寒意,陆陆续续地灌进来,很快就把人冻得缩成一团。 怎么说,冷是冷了点,但夜深人静,窗前伫立这种行为显得好深沉来着。 感觉有点酷。 于是为了这点酷劲,我就倔强的又撑了一会,顺便又思考了一下过年要不要回家这个事。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我虽然脸皮厚,但总是还要脸皮的,老头子当初的话说的绝情,可以不考虑,但家里总还有想着我的老娘。 我这种犹豫不决的个性说起来也有她的原因,她把她儿子教导的很不彻底,既没有真的好好听话,也做不到彻底的绝情,算是个满失败的作品。 算了,我表示放弃思考,而且身上越来越冷了,有点撑不住了,果断一秒关窗。停止这种自虐行为后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手机显示已经快到十二点,电影现在这个点也没心思看了,决定关掉DVD和电视,准备睡觉。 我去厕所间放出热水简单地洗了一下手脚,进被窝的时候全身还是冰冰凉的,闭眼之后想着这一天也算是终于到了尽头,明天好像也没什么事,可以去迪厅拿个工资。反正离过年还有个把星期呢,票搞不好都买不到了,要是买不到了,就不用我来决定回不回去了。 很好,这样的发展,很完美。 翻了几个身之后,被窝温暖了不少,睡意若有若无的浓了起来,屋外的风声隔着墙壁灌倒耳朵里就变得很细碎,兹拉兹拉的很有节奏。 我不知道我这一眯眼睡了多久,昏昏沉沉的脑子被铃声震醒时屋子还很黑,只有手机屏幕发的光幽幽地照亮了一片。 “谁啊……”刚睁开的眼被光刺得有点难受,我没好气的眯着眼按通了电话,。 “是我……” “林野?”我听出是谁后,一下子就清醒了很多。 “嗯,你开下门,我在楼下。” “啊?”他的话彻底地把我炸醒了。 “你等等啊,我马上下去。”我几乎是从床上窜了下来,连衣服都没披一件。 小楼每天晚上房东都会用锁链锁上大门,住在这的人都有钥匙,回来的晚了自己来自己锁,但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 而且我也想不到林野会这个点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明天才能回来嘛? 我握着手机冲下楼,跑到了院子里才发现天上往下飘着雪,星星点点,几乎落下就会融化,但落在皮肤上依然能被感觉到。 铁门的顶端上绑着一盏从楼里接出去的白炽灯,灯光往下打亮,照着一个高挑的男人。 我把锁链从外侧拉进来打开,铁门吱吱呀呀的打开。 我一张口就看见了自己嘴里哈出来的白气,冰天雪地的就也没多说什么,拉着林野进了大门。 我问他:“这算是…… Surprise吗?” 林野跟在我后头说:“刚好有人要回城,就跟着回来了。” 那你很棒哦。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猛地就蹦出来之前看偶像剧,一个路人夸女主角的一句台词来。 我拉着林野的手上了楼,他的手心温度可以用热烈来形容。 啊,千里寻夫,万里雪飘。 这种场面真的怪让人心动的。 第41章 四十一 我的这张小床躺一个人的时候绰绰有余,来一双后就显得有些可怜。好在林野来的实在是太晚了,加上人也疲惫,躺下来之后没一会就闭了眼。 喂喂喂,是不是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那种会被举报的环节…… 搞的我还有点失望。 哼,老男人果然是不比小年轻。 屋外的雪花应该是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夜,我趴在窗边往下看,院子的地面上浅浅的积了一层雪,从楼里延伸出一排脚印到大门,也不知是哪一个早起的人留下的。 林野洗好脸从卫生间进来走到我边上。 我指了指地面的那排脚印:“看,早起的鸟。” “有虫吃?”林野接了一句。 “不不不……大冬天虫都冻死了,没得吃。”我晃晃脑袋,想着冬天的鸟只有麻雀是常见的,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一个个吃的胖乎乎的还特别灵活。 他问:“几点了?” “快七点了。”我前不久刚看了眼手机,预估了下时间。 “过来一点。”林野拉着我贴近他,面对面的。我穿着不太多,指尖有点凉,顺势就从他的毛衣底下滑上后背取暖。 温热紧实的手感,捏在手里感觉不要太好。 林野的眉头微微纠结起来,又很快缓解下来,沉着肩把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问他:“什么时候走?” “过一会,他还在路上。”他说的人是昨晚把他带回来的朋友,两个人今天还得再回去。 “那我下去买点吃的吧。”昨天乱七八糟的塞了一肚子零食,晚饭没有吃,早上醒过来肚子感觉肚子都瘪了下去。 “我和你一起吧。”他拉着已经准备走的我,我下意识想说好。但想着俩个人就得慢慢走,不如我一个人来得快。 “别了,你坐着休息吧,我很快的。”说着就套上外衣,飞快地下了楼。 一路小跑到买早点的店里,点好东西,老板娘一边打包东西一边问我:“还没回家啊?”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年啊,不回去嘛?” “这个啊,还没买到票嘛……” “哟,那得赶紧了,今年说是雪年,再晚就不好走了。”老板娘把袋子递给我,我掏出零钱递过去。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顺势问了一句。 “今天最后早上了,待会就收拾东西去坐车了。”老板娘笑盈盈的又往我怀里塞了包热豆浆,“给,最后一包了。” “啊,谢谢老板娘。”我拎着一手的包子油条飞快的跑了回去。到了大门口一抬头,就看见林野站在窗前,看见我回来了,似乎是露出了笑容。 啊,这个男人真他妈帅。 我的男人真他妈帅。 帅男人拉开了门,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我进来后带上门第一时间用行动表示我对他的欣赏。 “嗯?……”林野手上的东西还冒着热气,我手里拽着他的衣领,微微的往下压了些距离,好让两个人高度平齐。 他的口腔里还弥留着我牙膏的薄荷味道,胡茬因为没有修理,从嘴角延伸到下巴,一点一点的戳出痛点,被我的肌肤所感知。 是一种非常柔软的痛楚。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微微的喘着气,我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里亮晶晶的,比起以往的故作深沉可以说是很生动了。 “好了……吃饭了。”林野大概是被我盯着不自在了,略微的别过脸,把拎着的东西放到了放电视的小桌子上。我一步就跳到桌前。 吃的差不多了,林野问我:“你什么回去?“ 我嘴里还塞着最后一口包子,听的他这句话之后带着有点儿复杂的心情咽了下去。 这个节日真的有毒啊,能让全国人民都不约而同的问出一样的问题。 “还不知道呢……等等” “过几天?” “也不一定要回去……” 林野又问:“为什么不回去?” “也没有说不回去啊,这不是还没买票嘛,过年的票都很难买的。”我觉得买票这个事其实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毕竟外界因素导致的结果就不是我主观能动就可以改变的嘛。 林野也没再说什么,走到窗前,我注意到他的手在口袋里动了动,但什么也没拿出来。 “是不是没烟了?”我问。 “还有……” “那你吸呗。” “算了。”他轻轻摇了摇头,没过一会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两个人意外的具有了默契,目光互相碰在了一起。 “他是不是到了?”我原本坐在床尾,一听到声音就站了起来。 林野看着我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顶,微乎其微的“嗯”了一声,又说了句:“头发长出来了。” “那可不是。” “以后别剃光头了。” “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可省事了。”我大约是习惯了头顶这种毫无压力的感觉,在熬过了剪发三天丑之后,越发觉得好处多多。 可林野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认真地对我说到:“真的很丑。” 行吧…… 我把林野送下了楼,天上还在飘着细微的雪粒子。 “车停在路上,你别出去了。”林野理了理自己的风衣,往外走了两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眼眶和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起来,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反应有点夸张。 明明只不过是很短暂很短暂的分离而已。 “怎么了?”林野大约是注意到我的异常,把我拉到他的身边。 “可能刚吃完热的,外面有点冷。” “我晚上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候来找你。” “好。”我点点头。 “外面冷就快上去吧。” “嗯,那你们开车小心点啊。”我忍住鼻子的不适,也算是很得体的跟他告别。 “那我走了。”他说完就走了。 我看着他走出大门,连一个回头都没有给我,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然而真正让我更难过的是,我这种磨磨唧唧,婆婆妈妈,还动不动的情绪泛滥简直刷新我自己对自己的认知。 从小到大挨打过后的委屈好像也不及现在的这点子情绪汹涌的厉害。 我现在一点也不酷了。 在爱情面前。 第42章 四十二 早上他走之后我依然是靠着DVD里的碟片度日,看着看着一个盹就睡到了下午,醒来之后感觉有点冷,往枕头下摸出手机,看到手机里有林野发来的短信。 他问我:在干嘛 嗯,翻译一下就是,我想你了。 我正要给他回过去,新的短信就来了。还是林野的,说是事情办好了,和人吃完饭就回来了。 我打出:我也想你。 给他发了过去。 然后看着已发送的那个小标识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在我睡着的时间雪似乎一直没有停,我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发现矮房的顶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地面上的积雪被脚印踩乱七八糟,但也能看出来比起早上厚实了不少。 楼下烧的热水忘了装进热水瓶,这一会早已经凉透,只好重新又烧了一壶。小姚姐的房门依然是锁着的,我敲了几下没有反应,想来是没有回来过。 对了,还不知道小姚姐回不回家过年,发个短信问问吧。 短信发好之后感觉有点饿,想了想后面几天二村的人会越来越少,天太冷了也懒的下楼,就拿了点钱出去吃饭,顺便买点粮食屯着。 穿好衣服下了楼走出巷子口,好巧不巧就碰到了个熟人。 天上还飘着小雪,姜贺手插着口袋往我这里走来,看到我之后挥着手朝我打了个招呼。我看他身上好像就穿了件长袖外面套了个外套,牛仔裤还是有洞的那种,真心觉得这丫身体硬朗。 真是托了年轻的福。 等他走到我跟前,我问他:“你不冷啊?” “不冷啊。”他一副这不是废话的样子。 我又想到现在应该放假了,他早该回家了,又问他:“你不是放假了,怎么还在这?” “今天拿成绩单啊。” “不都是上午就拿好了?这马上都天黑了。” 姜贺挠挠头说:“拿完就和同学一块唱歌去了啊,而且我爸妈这两天回去看我奶奶了,家里也没人,怪没意思的,就想来这里打游戏。” 他是一句话都说明白了,完了后就问我:“你干嘛去啊?上班啊,哎,你上班的地方不是被封了嘛?” “吃饭啊。”大概是在雪里站的久了一点,这会儿手脚都凉了起来,天上的雪星子还在往下飘。 我拍了拍姜贺,说:“我说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了,我去吃饭,你要是没吃饭,请你吃饭。”毕竟现在我和林野的关系不一样了。 姜贺是林野的侄子,那么也就是我的侄子,当然要爱护一下。 “好啊,你一说还真有点饿了,去吃什么啊。” 我搓了搓冻得有点僵硬的手,往二村里面的看了一眼,和姜贺说:“去吃点热的吧,走,去看看拉面店还看不看。” “走呗。”姜贺搭上我的肩,两个人往拉面店的方向走。 路上我总觉得这家伙好像比之前又高了一点,就问他:“你现在多高了?” “啊,我也不太清楚,好久没量了,开学的时候量的一米七九,放假回去我妈说我高了不少,现在怎么都得一米八了吧。” “肯定有了……”我估计了一下林野的身高,想着这一家子基因可真好。 我和姜贺年纪其实差不多,虽然现在感觉也还在挣扎着冒个几厘米,但一米八的高度基本上是无望了。 啊,人比人气死人啊! “对了,你这几天看到我舅没?”姜贺打着我的肩扭头看见我一脸愤愤,说,“哎呀我操,你龇牙咧嘴的干嘛?” “冷啊。”我翻了个白眼说,“他是你舅舅,你问我我哪知道啊。” 当然,事实是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在外面要和林野保持距离,觉得这样无论对谁都好。 “我舅不是和你很熟嘛?”姜贺有点吃惊。 “还行吧。”我说。 “不是吧,我觉得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关系好啊。” 毕竟我刚开始可是以林野小弟的身份自居的。 “就是感觉吧……啊到了,还没关门。”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拉面店还在开着,我拉开玻璃门,一股热气瞬间包裹了全身,里面已经快坐满了,只剩下了一个空座,姜贺紧跟在我身后进来,赶忙拉上了门。 他进来后感叹似的说了一句:“可真暖和。” 我瞅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冷嘛?” “不冷可是也不暖和啊。”姜贺嘿嘿的笑着,对他这种嘴硬的行为毫不在意。 老板见有客人来吆喝我们:“你们俩吃什么?” “两碗牛肉面,大碗的,今天有饼没有?”这家拉面店卖的烙饼配汤算是很美味了。 “有!” “那两份饼,面都加个蛋,然后再来一份牛肉吧。”我拉开凳子坐下,发现对面的姜贺一脸的感动模样。 哎,以前碰到他,心里总是惦记着他舅舅,如今得手了,有心思看看这个小朋友,发现他是真的天真单纯。 让我很替他的未来担心啊。 “我爱你!”姜贺说着两只手还摆出了一个爱心手势。 “谢谢,你是个好人,可我不喜欢你。”我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鼻子,感觉自己有点感冒的症状。 “切。”姜贺抽出筷篮里的筷子,给我也抽了一双。 面一向都上来的很快,今天估计是人多火旺,老板端着盘子把东西一次性全都上齐了。 两个人吃的心无旁骛,加上空调的暖风,不一会鼻头上就发了汗。 我喝着汤,估计应该不会感冒了,姜贺吃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和我聊天。 “我待会去网吧,你去不?” “不了吧,我等会去买点东西,你自己玩吧。” “哎,就一个人那多没意思。” “你不是游戏里面有队友,我记得还有个小姑娘做你徒弟呢。” “哇,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就生气,我前几天上游戏,发现她不玩了,还给我留言说什么要好好学习,高二没时间玩……好歹亲自跟我说一声……” “人家不是都给你留言了。” “那不一样啊,这个游戏本来就没什么女生玩,她打的不错的,比我好多好友都好。” “那么厉害啊,不会是人妖号吧。”我看过姜贺玩这个游戏,射击打枪,大部分女生的确是不喜欢玩。 “不可能!”姜贺一副决不相信的模样。 “你说不可能就可能吧。”毕竟也没啥好争执的,人都不玩了。 姜贺大概是真的为他不告而别的徒弟忧伤,也没有回嘴,所以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就把我震了一下。 “我妈说过年给我舅舅相亲呢。”他的筷子上还夹着半块饼,说完又认真的吃了起来。 自然看不见我瞬间就皱起来的眉头。 “和谁相亲啊……”我问。 “不知道啊,反正就是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呗。” “过年吗?你舅舅要回老家过年?” “不回吧,他有几年是在我家过的,反正基本不回去的。” “这样啊……”我看了一眼门外,外面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等吃的差不了,我站起来找老板付好钱,和姜贺分开走了。吃完热的东西身体是暖的,可因为姜贺那句话,却怎么都提不上劲。 快走到二村的小超市门口吗,手机在口袋震动起来。 林野发来短信:雪太大,堵在高速上了 就像是电视里常演的,什么干完这一票就回老家结婚啊,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可以好好过日子啦, 这种一旦说出口就知道结局的话,只要应验到现实里准确率真是意外的高啊。 我没有给他回,收起手了机,然后在超市里买好东西,拎着东西,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回了小楼。 雪总在下,下的越来大,越来越密,就仿佛要把这个世界埋起来。 第43章 四十三 林野自然是没有本事在大雪纷飞的高速上回来的。我换了一张碟,找了个名字是热带雨林什么的,反正看起来很热的动画片放,然后裹着被子在床上看了起来。 期间收到了小姚姐的短信,她说她挺好,马上就回老家过年了。我问她是不是还得回二村收拾东西,她也就回了个看看吧。 然后阿帅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现在已经大巴上,他家离这里不太远,大巴做几个小时也就到家了。 “你这是真不打算回去了?”电话那头得声音很嘈杂,除了阿帅外还是不是夹杂了几声小孩子的尖叫。 “我懒得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 动画片的主角是个黑黝黝倒霉催少年,被个雪白红眼的面瘫小姑娘各种血虐……就还真的,蛮好笑的。 阿帅问我:“你在笑什么啊?” “看动画片啊,好好笑哦。” “……你瞧你那点出息……林野呢,你俩不是好上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出城了,下雪回不来现在正堵在高速上呢……对了,你不也是走高速呢的,这下着大雪怎么能走?”说着我忽然就想起来这事。 “我是出城他是进城,走的路又不一样,肯定是先把出城的路给通了啊。” “哇,这还有区别对待啊?” “对啊对啊,这世界充斥着不公平。”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你爱听不听,好了好了,车开了,我挂了啊。” “原来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打发寂寞,你根本就不爱我……” “我爱尼玛,去找你的野男人去。”阿帅说罢就冷酷无情的挂断了电话。 好嘛,我去找我的野男人就是了,然后就给林野打了电话。 说起来,我现在也是硬气了,要是搁在以前收到林野的什么消息,那是恨不得立刻给他回过去,哪像现在,只是听到个相亲,就开始置气起来。 搞不好林野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 唉。 电话响了两三声就接通了,林野弱弱的一声“喂”,听的我一点脾气都没了。 他问我:“刚睡醒吗?” “嗯……”我含糊过去,“差不多吧……你现在怎么样了?” “还堵着呢,不过说是再过半个小时就能通了。”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嗯……那你回来又得半夜了吧。” “嗯,顺利的话估计三点差不多。” “这样……”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尽力的找点话题。 我说:“我今天出门吃饭,碰到姜贺了。” 林野问:“他?他怎么还在,不是放假了?” “拿成绩单啊,然后说和同学唱歌。说是家里人都去看他奶奶了,就来这上网了,对了,他奶奶是不是也算你亲戚?” “算是吧,我也听说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摔了一跤,情况不是很好。” “这样啊……”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会。 林野开了口:“你不睡了?” “不困吧。”而且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熬到天亮完全不是问题。 “那……”林野似乎斟酌了一会,“要不要等我回来?” “嗯……好啊,那你要直接回二村,对了,你是开车去的啊?” “嗯,开过去的。” “那你昨天怎么?” “昨天喝酒了,不是说过了?” “我忘了吧……”印象里他好象是说过,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放在那里,总是状态不好,脑子就好像泡在水里。 “嗯……路好像通了。”林野的语气听起来兴致也不是很高。 “那你要不要好好开车……就先挂了。”说完我就听见话筒来传来一阵阵的车喇叭的声音,然后才听见他回我的话。 “嗯,那不说了。” 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赶在挂前急忙补了一句:“等你回来再说。”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雪。 临到午夜了,却是渐渐的消停了。 动画片也不是很想看了,可睡也睡不着,等到林野回来还得好几个小时,打完电话听完他的声音一个人又急得发慌。 最后我套了衣服,跑下了楼去网吧找姜贺去了。 姜贺果然还在网吧,这会刚结束一局,我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他扭头看我,给我了一个咧到耳朵根似的笑容,换而言之,那笑容真挚得特别像我家街上的一个傻子。 姜贺摘掉耳机说:“嘿哟,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了,就来上上网。” “那一起玩游戏不?我那个徒弟今天正好在!” “她不是不玩了,怎么又在了?” “他说她走亲戚,他亲戚家的小孩非得让她带着她出去玩,她嫌麻烦就给带网吧了。” “行吧……”一个女孩大半夜的带亲戚家小孩包夜上网,也就这小子没一点怀疑了。 姜贺又问我:“要不要一起玩?” “行啊,反正也没事。”我跑到网管那里交钱开了机,正好姜贺旁边的机子是空的,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等我开好机上了游戏,才开了新的一局,五个人组队,另外两个人是姜贺拉的好友。 一把险胜;第二把输;三把姜贺为了掩护我死的惨烈,然后我及主动退了出去。 姜贺感慨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菜啊。” 我说:“人总有缺点的。”对于这方面的缺陷我是无所谓的。 “我听说游戏玩不好的人,大多都是逻辑能力不行。”姜贺替我分析起来,“逻辑推理能力的人很容易上当受骗的,你要小心一点。” 我一听不乐意了:“可去你的吧,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毕竟连个人妖号都分辨不出来,半斤八两,笑话谁呢。 “行了,我游戏开了,你自己玩吧。”说着姜贺挂上了耳机,认真和他徒弟玩游戏去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然后就登了QQ,看看有什么人。 出乎我意料的,余曦月这家伙这个点的头像竟然是亮的。 妈的,这死丫头不学好了,这个点还在外面。 我敲字过去:在? 月:哥? 我:是我,你怎么在? 月:我在街上,爸肺炎在住院,妈在医院陪着,我一个在家害怕,医院又不给待,就来边上的网吧了。 我:…… 月: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老头子怎么样? 月:医生说已经没事了,不过还要待两天挂水,还不让抽烟了。 我:不抽烟挺好的。 月:那你到底回不回来。 我看着电脑上的字陷入了沉思,然后打了个省略号过去。 月:你爱回不回。 我:我想想吧,你一个人小心点,晚上不要乱跑。 月:要你关心。 我能说什么,我是真怕老头子看见我没有消气,没有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野打来的电话,我撇了一眼旁边的姜贺,他游戏正打的心无旁骛,我这才按了接听键。 林野的声音很小传到耳朵里有点模糊,我捂住耳朵才听清楚。 他说:“你在哪儿?” “啊?我在网吧呢。” “那你出来,我到了。” “什么,你已经回来了,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出来了。”我一听赶紧关机起身,姜贺注意到了我的动静,扭头看我。 “我回去了。”说完也没管他有没有听明白就跑出了网吧。 飞一般的速度,几乎是眨眼就到了地方,可大门外空无一人。 电话一直没挂,我站在大门外面对着手机喘着气问:“你在那啊?” “你转下头。” 我下意识的往后回头,可身后除了墙什么也没有啊。 “在这里。”林野的语气有点儿无奈,而我已经能听到他的声音了,他从大门边折角的地方走出来。 哇,太着急了,那个地方正好完美的屏蔽了门外的等,不仔细看压根就注意不到那里有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林野把我拉近。 我这会跑的浑身发热,一靠近他身边就感受到了一股子寒气。 心情一下子阴霾尽扫,一把抱住了林野。 “你说什么眼神,看上你的眼神呗。” 我咬了咬他的耳朵。 冰冰凉,甜丝丝的味道,传到了舌尖上。 第44章 四十四 临近年关的二村空空荡荡,半夜的这个时候除了路边的小灯外,额外的一点灯火都没有。我拉着林野的手,两个人一起往棋牌室走,路过网吧的那个小道口后,我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脚下也顿了顿。 “姜贺还在网吧里呢?” “嗯?”林野随之也停下来。 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你过年都是在他家过的?” “嗯,最近几年比较忙,都是一起过的。” 这个时候快到了棋牌室,正好一个岔路口,我比林野多走半步,一拐弯迎面扑来阵风,眼里就猛地就进了灰尘,疼的我一下子就眯紧了眼。 “哎哟……”我松开他的手,急忙去抹眼角。 “怎么了?”林野把我往后一拉,凑近了。 “眼里进东西了……”我揉了一会眼,眼里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要吹一下吗?” “算了,已经出来了,先上去吧,好冷。”我往四周看了看,脚底下的积雪白天被踩的乱七八糟,特别的丑。 林野伸出手把我一环,拖着我上了楼。棋牌室的门一打开,妞妞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我半蹲下来伸手去摸它,然而它头一偏伸着懒腰就蹭到了林野的脚边。 我不死心,伸手摸了一把妞妞的毛,摸到肚子的部位它呲着牙冲我就是一爪子,还好我眼疾手快没被它得逞。不过这一摸却觉得它的肚子比上次看着小了很多,不像是有小猫的样子。 我问林野:“妞妞没怀吧?肚子小了好多。” “估计是阿姨这段时间肉喂的太多了。”林野关上门,任着妞妞蹭他。 “嘁,小畜生,谁给它吃它就跟谁好。”显然时间已经让它忘却了我们那段美好的日子,只有我一个人还苦苦守候。 我环眼棋牌室一圈,棋牌室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我每次来这感情都挺不一样的。 第一次是跟阿南一起,那个时候林野不在,通过阿南的描述,我脑子里只留下一个流氓大哥的印象。具体幻化的形象就是光头光膀子,胳膊背上纹着青龙白虎,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嗯……还有一个圆鼓鼓的啤酒肚。 幸好只是我的想象力丰富,我看了还站在门口的男人一眼,发现他也瞧着我,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你笑什么啊?”我站起身扑到他身上,把他抵在了门上,两只手压着他的肩膀,笑咪咪的看他。 林野的头发似乎长了一点,垂直下来将大半的耳朵都遮住,脸颊和鼻子因为在外面冻过,现在都发了红,在肌肤上淡淡的铺一层,衬托着颊上的一颗小小的黑痣,显得这人鲜活可口,迷倒众生。这个人的眼睛也很明亮,看了一次就要赞美一次,夸张地表达一下,我要是封建时代的地主大王,也得戏一戏诸侯。 林野被我压着不动,见我只一个劲的瞧他,怂了怂肩膀对我说:“还要看多久?” 我说:“再看一会……” 林野歪了歪头,在我耳边小声说:“光看就够了?” 好嘛,当然是不可能够的,所以接下来我就怀着激动的心情把人往卧室里带,并且带着胜利的微笑把妞妞拒之门外。 这里我要偷偷的说一下,其实我刚才在网吧的时候试着去搜了点东西,只不过姜贺在旁边,不敢光明正大的看,打开过几次网页,蹦出来的一张照片白花花的竟然叠着好几个人,吓得我还没看清楚就赶紧给关了。 不得不感慨一声,人类还真是不怕做不到就怕不敢想。 林野被我按在床上,一只手还顺势拿了遥控器开了空调。两个人亲了一阵,我激动的脑子热烘烘的,结果就是翻来覆去没多久,就很丢脸的……落下了帷幕。 我趴着身子把头埋在枕头上,林野侧着身,身上只盖了半身的被子,反应过来后还在我的腰上掐了一把。 他说:“年纪轻轻的,你这就不行了。” 我反手也要去掐他:“你才不行呢!我这是年纪小没有经验!” “之前谁和我说自己经验丰富的。” “我原话可不是这个,而且嘴上说说和这能一样么?” “嘴硬吧你!” 我这会也说不过他,只好用行动证明,一个劲去挠他痒痒,他制住我的手又要反击,几个回合后,两个人都躺着喘着气。 “喵……”妞妞开始在外面挠着门,细着嗓子叫唤。 “要不要放进来?”我打着哈欠指了指门口,林野很干脆的掀了被子飞快地套上裤子去开了门,我在他背后看着,觉得这个行为十分的没有必要。 哟,就几步路还套什么裤子,害羞么这是? 妞妞进来之后摆着脑袋这里晃晃那里晃晃,绕着床走了一圈后就跳到房里的椅子上窝成了一团。 林野脱掉裤子进了被子,我把人拉到身边贴着,肌肤相亲的触感会让人得以安稳,没一会就让我又打了个哈欠,但困意其实却不浓。 林野看起来是困了的样子,床头有个灯的开关,我从被子里撑起身来把灯给关了。 虽然午夜十二点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严格来说已经算是新的一天,但人大概总是遵从自己的感官,只有这一声“嗒”的关灯声,才让人有种安然的结束感。 “睡觉了?”林野的声音听着带着倦意,我凑近他,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半响我冒出一句:“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但林野已经沉沉的入了梦乡。 第45章 四十五 都看过童话故事吧,那种各式各样的公主,各式各样的后妈,雷打不动的王子和幸福结局。可仔细想想,这种故事难道不是在严重误导小孩子吗? 有几个人生来就是公主王子呢?更惨一点,大家甚至连让人厌恶的反派都当不上。偶尔看到一些贫困地区和国家的报道,发现更多的人究其一生,为了填饱肚子,不至于落魄到异样就已经需要很多心力。 实在是太难了太难了。 还有人要说了,明明之前我还停留在和林野小别胜新婚,相见甜蜜蜜咬耳朵的桥段里,为什么一转眼就开始扯题外话了,跳脱到莫名其妙的话语里去。 但这的的确确就是两个人共度一夜之后,在空调开了一夜后,在空气干燥焦灼到几乎干裂了嘴唇;烘干了鼻腔;干涸了喉咙。在意识到又是一个朦胧困倦的时刻,在他一个翻身惊醒了我,然后随着他的气息逐渐均匀,我却逐渐清醒的脑海中。 冒出来的想法。 男人其实也是很善变的,而且多数的这种善变里还带着些狠绝的意味,况且古往今来,绝美的爱情故事总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唯一几个还算圆满的都是脱离现实,要么往妖怪上扯,要么往动物变成妖怪上扯。 虽然眼下我和林野还属于热恋吧,但我总会忍不住的想我和他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我不是王子,他也不是公主,在一起之后就过上了幸福美好生活的鬼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没救了。不是那种陷入到爱情里,激动的没有理智,即使烈火焚身也一往无前的没救了,而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故事的结局,并且几乎笃定了自己没有好下场的结果。 这时林野又翻了身,我从背后抱住了这个男人,换来他迷迷糊糊的呓语:“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下午了吧。”我已经躺不下去了,肚子早在醒来后就咕咕咕的叫着,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一时间竟然有些悲凉。可见相比饿的胡思乱想,还是吃饱了没事干好啊。 “不睡了,我好饿。”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空调吹的房间很干燥,我从床尾趴下床找水喝,这才注意到妞妞已经不在房间了。 “妞妞呢?” “早就放出去了……”林野坐了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惺忪揉眼,还未完全地醒。 他接着说:“你睡得跟只猪一样,敲锣都打不醒。” 我现在又渴又饿,我不跟他计较。我问他:“有水没,我好渴啊……” 林野连话都没有说直接套衣服下了床,出去端了杯水进来给我…… 我喝完水又对他说:“我饿了,你饿不饿?” 于是林野又走了出去……不过这回没有现成的,他拿了两包泡面在门口问我:“冰箱里就只有方便面,要下去吃吗?” “就泡面好了,懒得下去。”我跟着林野到了厨房,看着他扭开了煤气。 我说:“你要煮么,可以泡的。” “煮的好一点。”林野披着外套,脚下踩着棉拖鞋,头顶上翘出几根放飞的毛。烧水的空挡又开了冰箱,拿出个饭盒,在里面弄了点白色的肉放到地上的小碗里。 怎么说呢,这些行为都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人陷入深思。 林野在间隙给了我一点注意力,并且很温馨的对我说道:“傻了吧唧的样子。” 我问他:“我说……你后面几天就不用去城外了吧,都过年了。” “不去了,年后大概出去。”林野撕开方便面,下锅之后抽出筷子搅了搅,然后盖上锅盖后抬头问我,“你是不打算回去过年了?” “啊……是吧,我是和家里吵架才出来的,现在估计气还没消,回去了也是被赶出来。” 说起来原因也蛮好笑的,本来我好好的上着学,莫名的就被叫了家长,说我跟隔壁班的女生早恋,而且我叫家长多方便啊,班主任和老头子的办公室就隔着一堵墙。隔壁的女生也是一脸莫名,对着几封情书矢口否认,但本着错杀不放过的原则,这份证据确凿真是半点都不容我们辩驳,于是我回到家里就遭了殃。 我那个学校在镇上也算是重点,竞争大休息少天天上课做卷子弄得人精神特别紧绷,我莫名的扣了个帽子,回家老头子操起棍子就要打。我从小也被这种威慑吓习惯了,打是不怕的,但是没有错就要我认,那真的觉得委屈比天大。那种难受就像是身上罩着一层针,每一根都细到不会让你疼,但是密密麻麻让人喘不过气,让人疯。 “为什么吵?”林野掀开锅盖,又打了几个鸡蛋进去。 “挺多事的吧。”我想了想当时的情况,简单地给林野概括了一下。 当时老头子举着棒子让我跪下认错,我没有错自然不认,两方僵持,气氛逐渐的白热化。而且那个时候我心里正怀疑自己不喜欢女孩子,又被发生的事一刺激,当着二老的面就说我喜欢男的。然后就被老头子打了个半死,连爬起来上学的力气都没有。 其实真的就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了。 很奇怪的是,我心里一点都不恨老头子,只是不想看见他,连听到他的声音都无法忍受。我老娘看不下去但又劝不了任何一个人,那时阿南正好回老家,找我玩的时候就提了一嘴让我一起出去,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我跟着阿南到了二村后,余曦月才知道这些事。她在镇上住校,放假回来才知道家里天翻地覆。她在扣扣上留言,说老头子给我办了退学,那个情书也被查出来是那女孩的朋友伪造的,说是人暗恋我又不敢跟我说,所以仗义代笔。 本意其实是好的,只是环境容不下罢了。 “小心烫。”林野把碗递给我,两个一人端着一碗面做到棋牌桌上吃起来。 我问:“今天没有人来打牌吗?都快五点了。” 林野说:“阿姨回家了,这里没人收拾干脆就不开了。” “……也是。”说到底这里也不归他管,他有自己的家。 “吃完了你回去一下……”林野停了手上的筷子。 我嘴里塞着面,心里咯噔一下。 他接着说:“你要是真不回家……就拿几件衣服和我回去,这里住着不舒服。”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46章 四十六 年三十前一天晚上,阿南给我打了个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和林野正窝在沙发上腻歪着,电视里播着西游记的回放,刚演到妖怪超孙悟空大喊“猴子!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这一集。 我看了一眼号码,从林野怀里起来接了电话。 “兄弟,怎么样了。”我率先开了口,不过讲实话,要是没人提阿南,我几乎都记不起来他。 还好男人之间的友情干脆利落,接上了就能继续。 对面也一副差不多刚想起我的口吻:“还行吧,你怎么样了,我听说迪厅关了。” “暂时关了,陈文哥说过年的时候他去打点打点,年后能开……对了,你还在广州吗?” “还在呢,这会正好卖点烟花鞭炮,就不回了。” “那也行,我也正好没回去。”我看了一眼边上的林野,他盯着电视看的样子还怪认真的。 阿南说:“那过年你不就一个人,要不要来广州阿。我这好几个哥们一起呢,挺热闹的。” “不了吧,明个就年三十了,也来不及了。”我没想好要不要和阿南说林野的事,怕他一时无法接受大哥变弟妹。 “那行吧,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阿南那边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嘞,先不说了。” “嗯,成。” 我挂了电话,扑压到林野身上,扭头一看电视,正好是俩晃眼的妖怪一脸大事不好的表情。 我和林野说:“你说这俩小伙子眉清目秀的,还在天上有工作,干嘛要去做妖怪。” 林野两天没刮胡子,下巴磕上冒出一圈暗青,又硬又扎,我自己的胡子大约是年纪问题,只是几根几根的冒。所以就特别喜欢用手去秃噜他的胡子,莎莎索索的,手感特别好。 “妖怪有唐僧肉吃,可以长生不老。”林野还很认真的回了我。 “可他俩不就是神仙么?” “在天上又不都是神仙,还得做童工。”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是自然。”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不谦虚。” “那是,老子可牛逼了,你多学着点。”林野伸出手钩到茶几下面的烟盒,单手抽了一根出来,另一只捏了捏我的腰,对我说,“我抽根烟去。” 我让到一边,他踩着拖鞋去了阳台。 我也跟到阳台,和他一起趴着,看着他吐烟圈。 我吸烟那一会也试着吐出这种圆圆的烟圈,不过因为我抽烟就是个假把式,跟漱口没啥区别,所以也一直吐不出这种圆乎乎的圈。 “明天早上起来跟我去买菜。”林野按掉烟头,一根完毕。 “明天不就三十了……还买什么菜啊。” “过年就不吃饭了?”林野大约觉得我问了一个傻问题,瞅傻子似的看我。 “你不是要去姜贺家过年么?我一个人顺便吃点就好了。”过年这事我听姜贺说过,所以下意识就觉得林野应该会去他家, 所以也从来没问过他。 林野微微起了眉头:“谁说我要去的?” “你侄子啊,他说你都是在他家过年的。” “今年不去了,和你过。”林野拍拍我的脑袋。 “嗯……也成。”我很淡定的点了点头,其实心里都乐开了花。 “傻子似的,你怎么想的?我不跟你一起过年干嘛带你回来。” “我就是觉得过年都是一家人。”我给他举起例子,“就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放鞭炮、吃年夜饭、包饺子,然后熬夜看春节联欢晚会。” 基本上打我记事起我家就是这样过的,然后初二开始走亲戚,收完压岁钱被我老娘收走,再换个红包给下一家的小孩,雷打不动。 林野说:“楼下不给放鞭炮。”顿了顿又说,“不过可以包饺子。” “不放就不放啊,这一栋楼那么多人家,每家都放还不得听一天,耳朵都炸聋了。”我思考了一下,我们那里每家每户都有院子,一个村几十口人,没有这那么密集。不过这里小区底下就那么点地方,放了也没多大劲。 “那行啊,明天我们早点起来,菜场人应该很多的。”我凑上去亲了林野一口。 林野吐出烟雾,盯着我露出一个笑容。 “傻子似得。”他这样说我。 我看着他掐掉烟,长吁出一口气。 在这一年的即将结束的最后一个平常的夜晚,没有寒冽的冷风。 我觉得很好,眼下的一切都很好。我有喜欢的人,他就在我身边。 新的一年也即将要来到,也很好,没有世界末日,没有一片祥和。 我忍不住凑上去亲吻眼前的这个人。 世上说有花堪折,要及时行乐,我觉得非常好。 第47章 四十七 年三十这一天出了很大的太阳,林野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我看着窗外明媚的天有点恍惚,打开手机一看,才七点半,遂而想抱怨几句。 我知道人年纪大了睡眠减少,但我还年轻啊,有着迫切的睡眠需求。但这点抱怨对上林野的脸就烟消云散了。然后就乖乖的洗脸刷牙,套上衣服。 出门的时候,林野拿出一条大大的围巾裹在了我的脖子上,一下子就遮住了大半张脸,我被他弄得脖子发痒,莫名得笑得喘不上气来。 “笑什么?”林野调整了一下围巾的位置。 “很痒啊。” “那也用不着笑得那么厉害。”他好像不太能理解我这个笑点从何处而来。不过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帮我系个围巾我就那么开心。 “好了,赶紧出门,今天菜场和超市人肯定很多。”这个男人用一种像是毛绒绒触感的语调催促着我。 大概因为周边就有菜场和超市,林野没有开车,而是带着我一起走到了菜场,而菜场的状况和他说的一样,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跟紧点吧。”林野和我站在菜场入口的地方对着一片乌压压的人头叹了口气。在踏入这片人海前拉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他,他冲着人群抬了抬下巴,说:“拉着手吧,不然容易走丢。” “要牵着吗?不至于吧。”我是觉得,就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去买菜这件事情,还是有点奇怪的。 “那你要是丢了我可不找你。”林野别开脸,但还是被我发现了抿着的嘴角。 哈?是被拒绝了所以不爽? “那还是牵着吧。”我拉出他揣在兜里的手,随后就看见他的嘴角以十分明显的角度上扬了起来。 可以说这位小朋友是很好哄的了。 我晃了晃两个人拉着的手说:“所以这位家长请看好你的小朋友。” 就这样,大朋友和小朋友一起手拉手进入了熙熙攘攘的世界,开始了一段精彩的冒险之旅。 嗯……我发觉我最近的比喻手法可能用的太多了,快让这个庸俗的恋爱故事往奇幻的方向越走越远。不过认真的说起来,恋爱本来就是很奇幻的东西。不然人又怎么会一开始恋爱就像连自己的世界都被改变了呢? 好了,我得缓一缓,让这个故事先休息一下。虽然这个故事正处于一个十分甜蜜的阶段。但……就……嗯,大家都清楚的吧,这个故事的标签上并没有写着“童话”,所以眼前的甜蜜自然就有告一段落的时候。 当然,这绝不是说要搞虐恋情深那一套。我这个年纪可承受不来那么大的冲击。只是说,事物都是变化的。 既然是变化的,那么就不能永恒的保持一种状态。讲到这里是不是又觉得我在说些有的没有,开始胡扯了?那是因为,有时候那些让人觉得胡扯的事,以无法改变的姿态,猝不及防的就发生了。 例如在年三十的夜里,我和林野气氛融洽的看着电视吃着饺子,然后我的手机就响了,然后我以为只是通普通的拜年问候,带着笑容按了接听的那个按钮。 再然后,就得到了小姚姐死亡的消息。 ——请问你认识死者吗? ——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明天来一趟警局。 在这个时候,在黑暗的夜空里,有升腾绽放的烟花。烟花很漂亮,五颜六色,而且又大又饱满,能照亮一大片的天空,那些光亮通过玻璃能传达到人的眼睛里,值得人为它发出一声欢呼。 林野见我挂完了电话之后一直没有动,走到我的身边来。 “怎么了?”他问我。 我挂完电话后有片刻的茫然,林野见状不对,拉着我坐到了沙发上,我抬起头,正好看见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开始。 喜庆的音乐一响起来,眼眶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抑制不住的流出很多很多的眼泪。 说来也是奇怪,从小到大,身边也是有人死的,有只听说过名字的人,有曾经也见过几面的人,还有就是已经上了年纪的,已经是老一辈的亲戚。虽然也有过难受,但从没有这样的流过泪。 没有办法停止,没有办法思考。 林野在这个过程里只是抱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给我擦着冒出来的鼻涕和眼泪。等我能好好的把事情和他讲明白后,他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从卫生间里拿出一条被热水温热了的毛巾,捂在了我的眼睛上,给还在哆哆嗦嗦的我擦了脸,之后就站起来去了阳台打了一通电话。 我抱着一个靠枕,看着玻璃窗外面打着电话的林野。完全想不到自己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是流着眼泪度过的。 第48章 四十八 往后的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具体起来就是先去了局子做笔录,两个警察大哥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问我问题,等终于问完了,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 临走时,我问警察小姚姐现在在那里,他说死者现在放置在医院的太平间,家属因为春运原因暂时赶不过来。我又问,怎么会赶不过来?火车、飞机、摩托车什么不能坐? “大过年的嫌晦气吧。”警察大哥送我到局子门口,皱着眉从上衣口袋摸出根烟,擦着火柴盒点燃了。 “她男朋友呢?叫陈诚的,你们没找他吗?” “问那么多干嘛。”警察大哥吐出烟,呛着了嗓子咳了两声,警告似地瞅了我一眼,“法医判断死者是自杀,她那个男朋友据说已经分手了,时间上也有不在场证明。” “行了,你个小孩子别瞎琢磨,当我们公安是傻的啊,回家吃饭去吧。”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扭头回去了。 我吸了吸鼻子,顺着马路边往路口走,来警察局是林野开车送我来的,他说反正也没事,就在附近转悠转悠,等着我。 我给他打电话,铃声一响,对面就通了,我捂着手机讲话:“喂,我结束了。” “你在那?”林野回我。 “刚出来,正往路口走呢。” “那你走到路口别动,等我过来。”林野说。 “好。”我听见他拧车钥匙的声音。 我站在路口顶着风等了一会,天还很冷,今天的衣服也没帽子,头皮上刚冒出的发茬没啥保护作用,风冷嗖嗖往脖子里灌。好在林野来的快,我坐上车之后车里的暖风一吹就觉得活过来了。 林野打着方向盘在路上调了个头,一边开车一边问我:“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回去。” 我靠在副座上点头,歪着头看他开车,看着看着就止不住地晃神,然后思绪漫天飞舞,各种疑惑一闪而过,短暂停留转眼又忘得一干二净。 “警察说小姚姐是自杀。”我也不知道是对着林野说,还是自言自语。 “那天打电话明明还好好的。” 林野没说话,只是抽出手揉了揉我的头。 活着多好啊。 我是真这样认为的,但我说不出口,尤其是现在,因为我怕我已经尝过的痛苦还不及那些活不下的人感受的千百分之一。 所以说不出口。 小姚姐平时总是笑嘻嘻的,上班的时候见到是高高兴兴的,下班了见到还是高高兴兴的。即便是刚和她男朋友吵完架,回头见了,依然看不出有什么过不去的样子。 但都是假的吧。 如果不是假的,我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了。 林野开车转悠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家没有关门的小酒楼。店里挂着的电视回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吃饭的人不算多,但看着都挺开心。 林野和我点完菜,双双都泄了气,透露出疲惫的样子,我打了个哈欠,林野接着也打了一个,两个人打完哈欠一对视都笑了笑。 我昨晚哭到天快亮,他也没法睡,等我哭累了,两个人就搂着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醒了之后就起来收拾收拾去了警察局。 菜上的很快,我低着头扒饭,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电视。林野吃的慢慢悠悠,时不时按按手机,看样子大概是在回短信。吃完饭之后,林野开车带我回到了他家。 我换好拖鞋坐在沙发上,吃饱了之后脑子一团糊,就干发着呆。 林野洗完脸手里拿着毛巾到我身边坐了下来,然后一把将毛巾覆在我脸上,揉干净后又起身去洗毛巾。我盯坐在沙发上盯着卫生间,等着他洗好毛巾走了出来又去了厨房。 然后端着一杯热水放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困吗?”他问我。 我感受一下,摇摇头,脑子里没有睡意,只是觉得很累。 “那也去躺会吧。”他提议。 我想了想,点点头,然后被他拉着去了卧室。躺下之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和林野说:“我家后面有一个池塘,小时候好多小孩喜欢在里面游泳。不过我不会游泳,我爸也不让我去,就一直没去玩。” “嗯……然后呢。”林野回的声音很轻,我感觉他是困了,所以回的也很轻。 “后来我同桌的弟弟和一帮小孩去池塘玩,淹在里面了,出事的时候,我还去看了。” “嗯,再然后呢?”林野往我这里靠了靠,搂着我。 我继续说着:“后来听说那帮小孩就他弟弟游的最好,所以那些小孩当时就没当回事……我爸知道之后这件事后还拿来教育我。” “你爸说的挺对。”林野显然还在听。 我也觉得在这件事上我那老头子管的挺对,四舍五入起来,就想起很多很多家里人的好,甚至连余曦月都可爱了起来。 “我想家了。”我抱紧了林野,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出口了。 卧室里拉着窗帘,光朦朦胧胧的暗。 从我来到这个地方,认识了新的伙伴,有了喜欢的对象,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说不出什么不对劲,但就是觉得有什么堵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不要想了。” 我听见林野若有似无似地叹了口,然后轻轻地哄着我说:“睡一会吧。” 我就很乖很乖的睡着了。 第49章 四十九 大年初五的时候,林野带着我去了他一个朋友家,就是之前在迪厅里和林野一个包厢的胖男人。当然林野在去之前告诉了我,他这个朋友姓赵,然后我的脑子也不知道哪里抽了风,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他也配姓赵。 林野自然是知道这个梗的,但并不妨碍他逮着我,在我的屁股上狠狠的打上几巴掌。 罢了,也是我嘴欠。 林野开着车出了门,路上在超市买了点上门礼。下车的时候林野大概对我今早的话心有余悸,让我老实一点。我则真诚地表示我当时可能是鬼迷心窍,毕竟这个人平时最大的优点就是讲礼貌。于是林野在我的屁股上又来了一巴掌。 我觉得他今天有点暴躁,很有可能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的某些不要脸的行径造成的,也就没敢反抗。 快到门口时,我想到个问题,就问他:“你要怎么介绍我?” 对于身份这个事,其实我心里一直有疑问,这个世道搞同性恋歌这种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摆不上台面的,而林野以前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也没想去问过。 要知道多少青春偶像剧里,一旦涉及到前朋友这个话题,后面准是一出大戏。不过考虑到林野的年纪,青春偶像剧是演不成了,家庭伦理剧倒还是可以争一争。 “你发什么呆?” 脑门忽然被敲了敲,回过神,林野一脸看傻子似的眼神看我。 我前几天大约的哭的太多,消耗了很多精力,于是神游的状况特别多。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叫你,你要是不方便,我就喊你大哥?” 我说完话之后,林野盯了我几秒钟,就在我被盯的快发毛的时候,他先是扬了扬下巴,才点了头,且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你想叫就叫吧。”结果丢下了一句无法辨别的话。 大概是……让他不高兴了? 来不及细想,林野就把手上的水果篮子塞到我怀里,于是我背上背着一个书包形状的儿童大礼包,左手护肤礼盒,右手中老年滋补佳品,两个胳膊中夹着个水果篮子,倒真的很像是个跟班小弟。 林野按了门铃后,很快门就开了。 “小林来了啊,快进来。”来开门的就是胖……啊,是赵大哥。 “赵大哥新年好!”我有礼貌的大声打了个招呼,林野撇了我一眼,没说话。 “哟,这就是小林说的朋友啊,怎么身上挂那么东西,快放下来,多重啊。”赵大哥看见我全身挂满了东西,先是一怔,反应过来立马接过我手上的东西,放下东西后就去数落林野。 “我说你也真是的,也不帮忙拿着,这不是欺负人嘛。”说罢领着我往客厅走。 林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他可乐意了。” 我能说些什么呢?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 刚坐下,就听见一道浑厚的女声隔着门口边上的一道门传出来:“都来了是吧,你们先坐会,老赵去泡茶,我这里腾不开手。” 大概是赵大嫂吧。 “知道了,你先忙着。”赵大哥回完话后就给我和林野泡了茶,然后说道:“你们先坐着看会电视,我去帮帮你嫂子,等会就能吃饭了。” 我就还是有礼貌的点头:“谢谢赵大哥。”随后就老老实实的挨着林野坐着。 不过其实也不是很老实。 我伸出一只手去拉林野的毛衣下摆,这扯扯那拽拽,他倾斜了肩膀歪着头看向我。 “我觉得我错了。”我小声的说。 林野抿着唇。 我立马改口:“我错了。” 结果林野的唇抿的更紧了…… “我……”就在我准备真诚的来个真挚的认错十连发时,林野把手伸了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十指交叉地牵住了。 “看电视吧。” “嗯。” 但手和手藏在了衣摆下面,直到赵大哥喊我们吃饭的手才放下。 我想……我可能正在和一个恋爱天才搞对象。 不然怎么会心服口服的,一点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呢? 唉。 等到上了饭桌后我才知道赵大哥这一家原来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他隔壁那栋楼里住着他的岳父母一家子,离着百八十米远的隔壁小区是他亲爹娘,平常俩个孩子就跟打游击似的三家连串,一过年就更简单了,都往这里一凑,完全没有过年该去那个娘那里过的烦恼。 吃饭的过程我就不说了,大概就是和不熟悉的亲戚吃饭的感觉,大家都很热情,但是真的不熟。等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后,我和林野就准备告辞了。 赵大哥趁着林野上卫生间的间隙叫住了我。 “来来来,小余。” “怎么了?”我蹲在在门口换着鞋。 “这个你拿着,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赵大哥往我上衣口袋里塞进一个红包。 我:??? 赵大哥,咱们见过好嘛?你忘了你还让我给你在你杯子灌冰绿茶,然后骗包厢里的人说是酒的事了吗?而且第一次上门为啥要给红包?难道是过年的压岁钱?我这个辈分也不至于啊? “不了吧?”我虽然脸皮不薄,但这是林野的朋友,收他的压岁钱多多少少有点怪。 “收着吧,别客气。”赵大哥见我要把红包还给他,一把抓着我拿红包的手腕往下压,这个手劲大的我都抬不起胳膊。 “哎呀,你就别客气了,野子和我就是一家人。”赵大哥成功的压制住我还红包的动作,正好林野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怎么了?”林野说完见我手里攥着个红包,了然道:“给你你就拿着吧。” 我看了看我手腕上一圈深深的红印,决定把这红包当作精神损失费收下了。 赵大哥送我们到了楼下,林野上了车后开了窗和他又聊了几句:“我们就先回去了,等过完年,厂里开工前咱们再过去一趟。” “行,到时候再商量呗,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开车。”赵大哥冲着我摆了摆手,“下回带着小余一起出来玩啊。” “赵大哥再见。”我忽然想起来,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上次见我的时候我拥有一头美丽飘逸的秀发,所以赵大哥才不记得我跟他合作过狸猫换太子的事。 算了,还是不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吧。 我冲着赵大哥挥了挥手,手上的红印醒目又耀眼。 第50章 五十 大年初七,道上的人也没多几个,依然还是冷冷清清的。林野的个人事业还需要奋斗,所以又得往城外跑,临走前让我继续在他那住着,他过几天也就回来了。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回我的狗窝。 “那钥匙你拿着。”林野开车把我送回二村的时候把他房子的备用钥匙给了我,我原本是不想拿的,可总觉得要是不要的显得很见外。 “那我就上去了,你路上开车小心点。”下车之前,我向他道别。他抽出根烟点燃,按下了车窗弹烟灰。 我绕到他那边和他又说了几句。 他问我:“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现在还不清楚,我昨天发短信问了问阿帅,迪厅过了十五大概能开,到时候先继续上班呗。” “那你家里呢?不回去看看?” “会回的吧,就是现在不是时候。” “你……算了,你回去吧,衣服穿好外面冷。”林野掐了烟头,手搭上了方向盘。 我见他准备走了,就往后退了几步朝他挥手:“再见咯。” 他调了个头,车缓缓的从二村的巷道里消失了。 “呼……”直到林野的车完全消失在视线了,很奇怪的,我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回到了我住的小楼,大门口的铁门是锁着的,看样子还没有住户回来过。上楼前路过小姚姐的房间时我看了一眼那扇门,太阳穴就突突的跳了几下,捂着额头爬上了楼。 房间有几天没人住,空气里布满尘埃的味道。我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深吸了口气,决定找些事做,可是眼下好像也没什么事,就只是换了个床单被套,然后在箱子里挑了几张碟片塞进DVD,最后窝在床上看电视。一直看到天色幽黑,肚子抗议的太明显,才裹了衣服下楼,跑到二村后门那个还开着的小超市买了点零食泡面。 回去的路上四周静悄悄的,甚至连风也没有。巷子原本还有几家门口挂了灯,可因为人群的撤离,也连带着安静了下来,暂时无人打开。我摸着黑走在路上,这才发现原来安静也能带来一览无余的感受。 仿佛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回去之后我继续看我的碟,等困意上来了打算睡觉时,才发现林野发了短信过来。 他问我:吃饭了没有 我给他回了过去:吃好了,你呢? 过一会就收到了回复:嗯,睡吧 手机被我握在手里,我看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忽然就觉得很泄气。 很泄气,没缘由的,或者是我没找到缘由。 我总觉的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可翻仔细了也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林野那里我想我表现的也不错,既没有过度的给他添麻烦,也没有哭丧着脸大过年的给人添晦气。家里有余曦月其实我是挺安慰的,她比我懂事的多,不会让二老忧心。 说到家里,其实我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老头子的状况,问他身体怎么样了,要少抽点烟,少动怒。可是每当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脑子里就生出一股阻止的意愿来。我问了脑子问什么阻止我,它表示我要是这样做就等于投降认输,那我之前抵死不认错和离家出走就成了笑话。 人活一口气,树要一张皮。 这句话也是老头子从小训诫我的名言名句,如今看来,换个角度,老头子也算求仁得仁了。我握着手机,想着这个求仁得仁,只觉得要是让老头子知道我这个想法,他大概能气得追着我跑三条街。 唉,何必呢,睡吧睡吧,睡着了就能解决一切。 闭眼前我还是给林野回了一条:晚安,想你哦! 不过等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我,这让我有点不是滋味。毕竟四舍五入,我和林野还算是热恋期好不好。所以我主动的给他发了短信,问了他在做什么。然后就下了床去卫生间用冷水糊了把脸,又去楼下烧了壶热水打算泡个面吃完继续看碟。 那两箱碟的类型挺多,其中电视剧最多,然后是电影和动画片,然后就是恐怖片和几张动物的纪录片。电视剧和电影看着有趣的被我挑挑拣拣的看了不少,看的腻味了,就换了几张动画片看。 也是因为几乎都把这些碟翻遍了,我才恍然误悟阿南的碟为什么买的不好,他竟然一张黄碟都没有?退一步说,就算不敢卖,难道自己就不看?或者是我思想龌龊了?我的兄弟其实还挺正直? 啊,这个世界的谜题,可真多啊。 我还是吃我的泡面吧,面泡好吃到一半的时候,林野的电话打了过来,我正看着电视里的哆啦A梦一集的开头,刚变大变小变漂亮,就被我按了暂停键。 林野那边挺安静的,电话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他问我:“嗯,在干什么?” “我在吃饭呢。” “吃的什么?” “泡面啊。” “昨天呢?” “也是泡面啊。” “……你身上没钱了吗?只吃这个没营养。” “没有啊,楼下那些饭店人都没回来呢,就超市开着,不吃泡面还能吃什么。” “……嗯,我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那还挺快的。”我吸溜了一口汤,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继续放哆啦A梦。 我又问:“那你回来了是不是过两天还得去?” “也不用,等正式开工了才会忙一点。” “什么时候正式开呢?”我依稀记得林野是和赵大哥可能还有几个人一起在搞什么工厂,但大致也就只知道那么个事。 “要开春吧,四月份了。”林野好像点了根烟,因为我听到“噌”的一声,像是打火机的声音。 “那还要两个月呢。”我快把泡面吃完了,又问他,“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八九点吧,这几天不怎么堵。” “那么早啊,我还以为又得半夜。”上次大雪封路的事我还记忆犹新呢,总觉得他不会很快就能回来。 林野那边轻咳了几声,我正要说话时,他的声音传过来。 “你不是想我了吗。” 我一只手端着碗剩汤,对着手机:“那我去你家等着你回来吧。” “行。”林野答应着。 他那边不能一直打电话,没聊多久就挂掉了电话,挂了之后电视里的动画片我也不想看了。 如果有任意门的话,我现在就想打开,然后去找林野。 可能因为我想找个人说点什么,比如说我原以为我是不害怕的,但显然我高估了自己。因为昨天夜里我买完东西回来,当我打开小楼的大门时,经过小姚姐的房间时,我紧张的手都在抖。 就算我不信鬼神,也无可避免的,会害怕着,死亡的力量。 第51章 五十一 人在等待着喜欢的人到来时候的状态是不是都差不多?我从下午回到了林野家,然后就窝在他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大门,只要听到一丁点动静都会紧张起来,期待着下一刻它被推开,然后有情人相会。 当然没过多久我就想起来,我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直接问他到哪儿了。于是得到了他刚要出发的消息。然后又陷入一个隐隐的紧张,心怀期待的状态了。 我玩了一会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又很快失去兴趣,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了无数次之后,起来找了拖把里里外外的把他家的地板给拖了,拖完之后意犹未尽,又把阳台的玻璃擦得干干净净。 劳动完之后出了一身的汗,就又去洗了个澡,于是等林野回来的时候他就得到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家和一个一干二净还香喷喷的我。 噫,不要想多了,就是字面意思。毕竟他回来的时候我很现实的发现我更期待他带回来的炸鸡腿汉堡。 “我爱死你了。”坐在沙发上啃的满嘴油的我凑到了林野脸上准备来个香吻。 “滚一边去。”林野喝了口可乐,连头都没有扭,只给了我一个鄙夷的眼神。 “哼,无情的人儿。” “吃完去洗手,脏死了。”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还给你搞了卫生呢!” “……” “你都不愿意夸奖一下我,给我一个亲亲嘛?”我啃完手上的鸡腿,吸溜了一口可乐,一股碳水气从肚子里涌了上来,然后打了个十分响亮的嗝…… 林野这次倒是扭了头,眼神从鄙夷变换成了嫌弃。 我冲他嫣然一笑:“林哥我爱你哦……” 林野:“不要把油蹭到沙发上……” 嘁,不解风情的老男人。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捞了个鸡腿吃,刚咬了一口,就觉得脸颊上被啄了一口,一扭头林野还在面无表情的喝可乐。 仿佛他什么都没干似的。 咦,这个闷骚的老男人。 吃完饭之后我跑到卫生间把手洗的干干净净,出来后客厅里没有人,林野正在阳台外面讲电话。我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听到了几句怎么安排,什么时候一类的话,大概是他的合伙人。 电视机里几个频道还在重播着春节联欢晚会,要不就是别的什么晚会,我调了几个台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就准备拿出手机玩俄罗斯方块,然后就看到阿帅给我发了短信,说他和于春晓要订婚了! 我赶紧回过去:卧槽!!那么快啊!!!什么时候!!! 他回过来:正月十五!家里查了黄历说这是今年最好的日子,结果我爸妈和她爸妈说着说着就定下来了! 我:可以啊靓仔!那订婚了是不是很快就结婚了? 阿帅:要等晓晓毕业呢~~~ 我:她不是明年就毕业了么? 阿帅:对呀对呀!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死鬼,你小心笑岔气! 阿帅: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请你放尊重点!不要再勾引我了!我已经洗心革面浪子回头,是个正经人了! 我:滚滚滚,记得把喜糖带回来~ 阿帅:当然的拉~~~ 我都能想象出来阿帅笑得嘴咧到耳朵根的模样,这种欢喜的感染力度强到连无关人士都会被影响。 林野还在阳台上打电话,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看着我,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就好像呲花一样迸发出温和的闪光,是只有他和我才能感受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哎,我是不是用了很多的修饰手法。 啊,果然,爱情真的是人类文艺的一大推动力,我从小到大写作文都没有那么有感情。 我感慨了一会,林野的电话也打好了。他从阳台上回来坐到我身边,身上染着外面的寒气。 “感觉你好忙。”我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后衣领上深吸一口,闻了不轻的烟味。 “要赚钱。”林野任我抱着,手顺势摸上我的头,来回磨蹭着。 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个光头了,虽然还是不长,但已经不是个劳改犯形象了。 我把阿帅的事告诉他:“你还记得阿帅吧,调酒的那个,他要订婚了。” “订婚?和那个经常来看他的小姑娘?” “你知道啊,那是她女朋友,叫于春晓。不,马上就是未婚妻了。”我换了个姿势躺了下来,头枕到了林野的大腿上。 “说是等于春晓明年毕业了就结婚。”我说完之后总觉得这个话题很熟悉,然后就想起来之前我好像也和林野发短信说过这个事。 就是小姚姐和她男朋友吵架那次,我躲在楼梯上听着,那个时候听着的他们之间说着结婚的事,只有生气,而阿帅和于春晓就完全不一样……算了。 我自己都是前途未卜,仔细想想还全是艰难险阻。属于连光明正大的把对象带回家都做不到的状况。 更别提什么结婚了。 我感觉这一天的好情绪忽然就拧巴了起来,鼻子一酸,眼睛都快要下来了,只好装成揉眼睛把泪水擦掉了。 林野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困了?” 我埋到他怀里点了点头。 “那我去洗个澡,早点睡吧。”林野说是这样说,但也没动动作。 我从他的怀里抬头,掐了一把他的腰肉,掐着嗓子说:“死鬼,快去洗了,人家去床上等着你……” 然后就很明显的看到林野的太阳穴跳了两下,想来大概是被我恶心到了…… 第52章 五十二 还是以前上课的事,我的语文老师兼顾我的老父亲,在布置作文的时候,他会把一个班级的学生分成好几组,然后给每一组不同的作文命题。有一回我在的小组分到了这样一个题目。 叫做:我觉得幸福的事情 我去看了其他的组的题目,一个是未来畅想,另一个则是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人。后来我那篇作文是最后一个交上去的,原因是凡是我能想象到有关于幸福的事,都是让老头子远离的我的学校生活,让我得到一个普通学生可以享受的平凡待遇。 这怎么写?只能虚构一堆美好设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孝敬父母努力工作,做一个对祖国发展有用的人。当然,最后作文本发下来的时候,他给的评语精准简短,只有三个字。 假、大、空。 但也有个七十五分。 我的同桌看过老头子给我的评语后,感慨了一声:“知子莫若父,战场无父子啊。” “那是上阵父子兵,赌场无父子。”我试图纠正他歇后语和谚语之间的区别。 “赌场如战场,差不多呗。”同桌晃了晃我的作文本,“你这本子里估计就没写过一句实话。” “你把实话写作文里头啊?”我反驳他。 “我爹又不看我作文。” “那你问个屁。” “来,兄弟,采访你一下有个当老师的爸爸是个啥感受?” 我只能表示,困难的生活环境让我早早的体会了人世的艰辛,在和老头子的斗争中学会了一整套打太极的功夫。因为我要是真的写出心里话,估计我和他好不容易维持的父子情谊就要破碎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我真的不太想给自己增加额外的学习负担。 点个题,之所以提到这个事情,是因为我在睡醒之后睁开眼看见林野蜷缩在我的身边,整个人的姿态就像只大狗一样打着轻呼的这一刻。好像忽然体会到了一点点,当初那个题目所要求的东西。 我伸出手拨了拨林野眉毛里翘出来的一根,他大约也是快清醒了,睫毛跟着我的动作颤了颤,两条眉毛渐渐的撇成了八字眉的形态醒了过来。 嗯……说真的,这种毫无修饰的时刻就算是帅哥也挺丑的。 “醒那么早啊?”他打个了哈欠用手揉了把脸,在被子里扭了身躺平,似乎思考了些什么,就从被窝里退了出去,下了床。 “撒个尿。”林野穿上拖鞋,全身上下只穿着条短裤拖拖沓沓的打开了门。 话说,当初那个带着圣光抽着烟的酷哥是不是有人趁着我不注意调包了? 卫生间传来悉悉索索的水声,没过一会,林野就推开门快步的甩了拖鞋上床进了被窝。 我看完了全程,这种一个人太真实的模样反而让我觉得不真实起来。哦,当然这句也就是个比喻修饰。他带进被窝里的一阵冷风一下子把我之前感慨的一堆都吹飞了。 “草,好凉,不要碰我。”我在被子里碰到他刚洗过的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 “那里凉了。”林野抽出他两只手,放到被窝外面,整个掌心都泛着红。然后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迅速的把手贴上我的后脖颈。 “操你大爷!”我抓住他的手发了力气扯开,他也不甘示弱,两个人扯来扯去,扯的窝里的热气跑的一干二净。 不过也没有人觉得冷了。 我俩又赖了一会床,等中午都过了才磨磨蹭蹭的起来,然后翻着冰箱能吃的东西填了七八分饱又在沙发上继续窝着。后面林野接了几个电话,挂完电话就问我要不要出去玩。 “跟你朋友一起?”我问了一下详细情况,才知道是他的几个朋友约个唱歌房,打电话喊他去玩。 “那就去呗。”我反正无所谓,有玩的地方那去就是了,只是上次去赵大哥家里,关于我和林野的关系该怎么介绍时,还存着点疑虑,但现在又不太想去谈这个事。 “行,去换衣服吧,他们人都在了。”林野拍了拍我的头,哄着我起身。我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来去找了带来的干净衣服换上,跟着林野出了门。 林野把车开到一个大楼的地下停车库,我下车后跟着他上了电梯,到了八楼下来出了电梯口就是一个装潢的特别多元化,几乎涵盖了欧印罗波西米亚各类元素的一个前台。而且说是唱歌房,但隔音做的挺好,几乎没听到啥噪音。比起迪厅楼上的唱歌房,显然高档了很多。 林野在前台问了房间号,随后一个穿着大红色短裙制服的姑娘就领着我们去了包厢。 我跟在林野的后面进的包厢,身后的门还没关严呢,话筒里就传来一道嗲里嗲气的女声。 “哥你来了啊!”一个手里拿着话筒,披散一头卷发的姑娘凑到了林野的面前。 熟悉,很熟悉,熟悉到让人警觉。 我记得很清楚,元旦的那天晚上我给林野打电话就是这个声音接的电话。 “怎么还带了个人来啊?”卷发姑娘手里还攥着话筒呢,嚷嚷一声整个包厢都带着话尾的余音。 “是啊,介绍一下呗,生面孔没见过啊。”后面有几个人站了起来,我一进来就被这姑娘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有几个人。 林野领着我坐上沙发,环顾一周后又看了我一眼,才给几个人介绍起来我:“家里的一个弟弟,带他过来玩玩。” 行吧,这个说辞还可以,好歹还带着个亲属关系。 我冲林野一笑,指着刚才那个卷头发姑娘问:“哥,这是谁啊,不介绍一下?” “我叫徐许,双撇徐,许愿的的许。” 哦,还是许愿的许,那我记得可清楚了。 徐许问的是我,眼睛却往林野身上刮了一道,然后不紧不慢的说:“你呢,叫什么?” “余孔阳,十八岁。”我连名带姓的都报了出来,虽然这个十八有点虚。 “哦哦,那还挺小的。”她说。 不过介绍人之后,后面这姑娘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劲了,射来的目光都带着精光,后面她也就没继续接话,只是一个劲的找林野搭话,明明坐的位置跟林野还隔着一个人呢,可眼神就压根没从林野身上移开过,是个不瞎的都能看出来她有什么意图。 还哥哥哥哥的叫的那么热乎。我叫林野这一声大哥可是正儿八经有九十度鞠躬还拿到过当事人的红包的,你有什么? 我保持着微笑几乎不怎么说话,林野想必也是感受到了点杀气,拉着我就要去点歌台点歌。 结果还没点几首,徐许就凑了过来,指着屏幕跟林野说:“哥,我要唱甜蜜蜜,你帮我点一下。” 我等林野点好,当着林野的面点了一首歌。 “你有几个好妹妹……”林野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念完之后顿了顿,低着头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话。 他说:“妹妹没有,好弟弟倒是有一个。” 第53章 五十三 嗐,我到底还是年轻,就那么个小动作,耳根就立刻烧起来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沙发上坐着,林野跟着我一起坐下,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就来偷摸摸的抓我的手。 我微微一扭头,就看见他在冲我眨眼睛,指尖在勾着我的手掌心。 哼,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男人,勾人的功夫了得。我岂是那么容易就动摇的,就压着掌心,把他的手给按住了。然后该唱歌唱歌,该聊天聊天,顺便大致了解了坐着的这一帮人和林野的关系。 除掉我和林野之外有五男两女。两个坐在一起的男人是他以前的大学同学,一直在聊着天,手里还比划着什么。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似乎是他其中一个同学带来的朋友,徐许就不说了,剩下的还有一对情侣和一个看起来年纪似乎比这些人大一点的,眼角有点纹路的大哥。 徐许后面意外的安静很多,唱歌的时候我忍不住注意着她,也发现她时不时的在偷瞄我,有时候目光对上了,就各自心照不宣的转移视线。 作为一个男性的直觉,我想徐许大概感觉到了什么,唱甜蜜蜜的都唱的有点酸。 不过好妹妹最后这首歌也没落到我唱,而是被老大哥截了去,大哥的中气特别足,好好一首抒情歌,硬是唱出了打小三的气势。后面我又听着他毫无压力上高歌了一曲青藏高原,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肺活量憋气十分钟都没问题。 林野的那两个男同学一起合唱一曲歌舞版本的千年等一回,还夹杂了白娘子与许仙的剧情,特别逗。我坐在林野边上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后面快结束的时候大家商量着晚上一块去吃饭,那对情侣表示不参与,家里有孩子要带,所以不去,我这才知道这是一对夫妻。 林野私底下问我想不想去,要是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我表示饭总是要吃的,也就顺着大家的意思打算去吃火锅。就是临出发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一帮人总共三辆车,那对夫妻是一辆,现在他们回去。老大哥一辆,四个座,那么七减二减四等于几。 掰着指头算都等于一,那这个一是谁呢? 老大哥哈哈哈一笑:“小姑娘跟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挤啥挤,去坐小林的车去。” 我好歹是个男人,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倒是林野撇了我一眼,看我没啥反应后,大伙分配好后就一起坐电梯去了停车场。 在进电梯的时候我站的离电梯门比较近,不知道是不是我过分敏感了,就总有觉得后面有人盯着我,感觉特别不自在。至于盯着我的人是谁我就不说了。 而且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太让人不舒服了,所以上车的时候我就特别主动的拉了后座的门,林野坐上驾驶座发现我拉开门往后面钻。 “你干嘛啊?”他一脸诧异地问我。 “那个,我有点困了?想躺一下……”我知道我现找的理由有些拙劣,林野一脸你在扯淡的表情。 徐许走在我们后面,也容不得我和林野有多交流时间,我透过前车窗瞄了一眼,感觉她的脚步一顿,才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一进来后,我和林野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林野发动了车子,老大哥的车停在里面一点,因为是他选的店,知道地址,他把车开出来后照着我们打了招呼,林野打着方向盘跟了上去。 车里的气氛怎么说呢,有点说不太出来的诡异。我坐在林野的座位后面时不时也会跟林野搭个话,偶尔徐许也会搭一句,然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是徐许问了林野些有的没的,林野话锋一转捎上了我,我一接话,徐许就不吭声了。 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好不容易熬到车开到了火锅店门口,我等林野停稳了车就赶紧打开了车门跑了下去。 老大哥先到先停,见我从车上下来冲我挥了挥手,喊了一声:“这儿!” 我冲他喊了回去:“瞧见了!” 林野下了车,从车屁股后头绕到我身边,一把搭上了我的肩:“困了还喊得那么有劲啊。” 我表示:“这不是想精神精神嘛。” 他揽着我朝店门口走:“那你可得打起精神了。” 我感受到林野口气里带着的不悦,十分老实地回应:“我现在已经挺精神了。” “那你得好好保持精神了。”林野说着说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往下一滑,拍了拍我的后腰下面那块肉,眼看着到了门口就迈开步子和老大哥搭话去了。 我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对,往身后一扭头,发现徐许瞪圆了两只眼,怔怔地望着我。她一路跟在我和林野后面,于是之前在电梯里背后发毛的感觉变本加厉,让我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操,林野这傻玩意!后面有人啊!在外面瞎拍什么屁股。 服务员领着我们上楼去了一个包厢,包厢里一个椭圆形的桌子,挺大,能放两个火锅盆。我有意的避开了徐许,和她岔开了视线,林野自然还是坐在我的边上。 趁着上菜的时候我去了趟厕所,厕所在楼下楼梯口边上,我解决完当务之急的生理需求后,拿出手机给林野发了条短信,内容是:徐许看见你摸我屁股了!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他一下,不能太招摇。发完短信后我收起手机往外走,走出厕所往外一拐,就看着徐许抱着俩胳膊站在楼梯转口那块地方,那块地放着一盆挺大的高升竹,上面还系着红丝带,丝带飘啊飘,映衬着徐许的脸色,特别的吓人。 而且很显然的,她是在等我。 第54章 五十四 她就站在上楼的必经之处,且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我觉得我不过是来混口饭吃,也没必要和一个小姑娘起冲突,就冲徐许点了一下头,打算从她身边走过的。 “你是不是同性恋?” 我听清楚她的话后脑子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已经踏上楼梯的脚顿了顿,扭头去看徐许。 她还是抱着俩胳膊,脸色不善的盯着我。 我不确定的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哈?” “我问你是不是同性恋,搞屁股的。”现在的姑娘都那么虎的?一点铺垫都没有? 徐许放下她的胳膊,改成叉腰:“少装蒜,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这人有病吧,我就算脾气再好也遭不住这种挑衅。 “那你也得说点人话吧。一个小姑娘嘴那么冲,没人教你礼貌是吧。” “我有没有人教关你什么事,你这个变态离我哥远点。” 好了,我就知道这个问题是在林野身上。不过你算什么东西,要我离林野远一点? 虽然想骂人,可好歹这是林野第一次带我见他朋友,对方还是个小女孩,我想着也就大度大度,不骂人了。 我挤出一个微笑来,冲着徐许说:“管你屁事。” 说完就打算上楼,不准备和他纠缠了,可她在身后不依不饶,一上来就拽住我的小臂。 “你不准走你说清楚!” “我说个屁!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火了,只是大概出于同样的心理,我和徐许说话的分贝从头到尾控制的还可以,不至于引人注目。楼上吃饭的包厢离楼梯也比较远,应该听不见什么动静。只是刚巧楼下上来两个人,看我们这样拉拉扯扯,一脸八卦又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了,还没走出视线的两人就笑开了…… 我翻了个白眼,我不能忍受让人白看我笑话啊。 “你到底想干嘛!” 我甩了甩了手,从徐许手里解脱,小姑娘被我甩开手之后嘴抿的绷直,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不能害他……” 我不能害他?害谁?林野吗? 我都快被这姑娘逗笑了:“你搞不搞笑啊,我他妈害谁了。林野吗?那你要去问他我是给他下咒了还是威胁他了。他要是说出一个字,我现在立马走人。” “你这就是害人,不正常的,变态!”徐许越说话越重,可他妈脸上却是要哭了出来。 我被说的心里窝了一团火,但是一看见她眼眶里打转的泪,又发不出来了。妈的妈的妈的,你骂我变态你哭个屁啊? “别闹了,我和你说不明白,有事你去找林野。”我真的不打算和她耗在这里了。反正林野也受着她这一声哥哥,有事找他去吧。 我说完就赶紧跑上了楼回了包厢,也没注意后面的她什么反应,而且刚坐下来,就看见碗里放着已经烫好的肉。 林野提着筷子问我:“怎么去那么久?” 我刚才那股子火气主要是被徐许后面的话笑散了,眼下还有心逗乐子。 我说:“刚有个姑娘搭讪我呢,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 林野挑了挑眉:“什么样的姑娘啊?” “挺好看的人,懂礼貌说话还温柔。” “那这姑娘眼神可不太好。” “可不是嘛,我都后悔我没给她手机号码了。” 林野拿起杯子,抿了口可乐后说:“现在也不晚。” “也是,那我待会去找找。”我笑嘻嘻的吃的碗里的东西,然后就感觉腰上被狠狠的掐了一道。 “嘶……”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野俊俏的眉目温和起来,颇为关怀的问:“怎么了?” 我晃晃脑袋,连连摇头:“没……没什么,就这锅挺辣的。我喝口水……多喝点水就好。” 我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林野的手还掐在我的腰上呢。 对面吃的火热的老大哥这个时候开了腔:“小林啊,你这弟弟怪有意思的,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林野送了口牛肉进嘴里,咽下去才解释:“以前也不熟。” “那以后多叫出来玩玩呗,对了,小余不是才十八,应该还上着学吧?” “那个,高二呢,家里有点事就暂时休学了……” “唉,那还是不大,还是好好上学。” “是啊……”我上次和余曦月聊天,知道老头子只是帮我办了休学,心里其实多多少少有点放了心,要说为什么,可能还是想着那种生活吧,不管怎么样,总有人一起苦有人一起乐。 说完话之后我注意到林野不动声色的撇了我一眼。这个时候徐许也终于从包厢外面回来了。 我凑到林野边上小声和他说:“你这个妹妹不一般。” “怎么了?”林野的耳朵动了动。 “回去我和你说。”我夹了几片生菜叶子放到锅里。 啊,这菜可绿。 林野也没什么,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等吃的差不多了林野默默的去结了帐。我全程都注意着徐许的脸色,怎么说呢,总觉得这个姑娘有点不稳定,玩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些乱七八糟的就很尴尬。 所幸的是我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而且在安排回家的时候,那个运动服的男人和我们顺路,于是理所当然的就把徐许换了下去,由林野顺路送回去。 把人送下车之后,林野调了个头,这会已经快十一点了,人吃饱了之后就不怎么清楚,我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毫无防备的被林野崩了脑门。 “疼呐!”我一下子就被崩精神了,疼痛让我不由地控诉起来,“你今个不是掐我就是弹我的,过分了啊。” 林野单手打着方向盘,问我:“你说徐许怎么了?” “啊……这一茬啊。”我被提醒起来这个事,于是就大致跟林野说了说。 “你这妹妹什么毛病,一上来就说我要害你。” “说来话长吧……”林野后面就跟我讲了讲徐许的事。 话说是这样的。 她爸年轻的时候照着家里安排就和他妈相亲结婚了,结婚以后过了好久夫妻俩都没动静,她奶奶后来以为是他妈不能生,非逼着人离婚,最后闹了一阵他奶奶又不逼了,不过没多久他妈就怀上了她。 日子就这样一直过到了她上高中,这期间她妈总觉得她爸外面有事,再然后他爸跟一个男大学生的事就被捅了出来,于是家里就乱成一团。她妈是个特别好强特别要面子的人,就去那个大学生的学校里闹了,事后她爸知道了就要跟她离婚,她妈一时没想开就吞安眠药自杀了,幸运的是那天徐许回家拿东西,发现的及时送医院洗胃给救了回来。 那个大学生因为学校闹出了动静,学校一施压就主动退学了,自然要和徐许他爸分手,可他爸不愿意,另一边又坚决要和徐许妈离婚。再然后就是那个大学生消失了,他爸的婚又没离成,人一绝望就跳楼了…… 第55章 五十五 我听完之后不说被震撼了吧,至少也对徐许这个姑娘从心理上理解了不少。虽然以我丰富的狗血电视剧经历来说,这个剧情很没有新意……不过放到现实离要说惨还是她惨…… “你就让着……”话说到一半林野估计也觉得不妥,徐许刚大学毕业,怎么都轮不到我这个花样年华的十八岁去让着她。 “我就好男不跟女斗是吧。” “哈,也行,真懂事。”林野伸出手揉了一把我的头毛。 那可不,说到这里我想起个事来,于是问林野:“你和徐许是怎么认识的,她看着也不像是你家亲戚?”当然,主要是你家亲戚对也不能是那么个意思。 “他爸那个男朋友是我同学。”林野单手方向盘,空出来的手点燃了一支烟。 “你同学啊……”我在脑海里飞速的计算起来这个关系。 林野的同学是徐许爸爸的小情,那徐许跟林野的关系点在于他那个同学,但是按照今个徐许的表现来看,她肯定恨死了那个男人,为什么还会和林野走那么近? “你别瞎猜了。”林野超窗外吐出眼,看路的时候冲我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我那个同学怎么说呢……其实我和他也不太熟,不过他开学没多久追过我一阵,我没答应,后面也就是一般同学,出了事之后他就去了别的城市,也没联系了。”林野按灭了烟头往窗外一丢,我很想说这样很没用公德心,但看气氛还是罢了。 他继续说:“徐许那个时候还在上高中,他爸去世之后来我们学校找过好几次那个人,但班里人都受了学校警告,没人给她联系方式。有一次我看她太可怜了,就带着吃了顿饭,安稳了她几句。” 我问:“那你告诉她了吗?” 车行驶到转弯的地方,林野停了话语打了方向盘,等上了直道后才继续说:“我那个时候都快毕业了,不想掺和这种事,再说给徐许也没用,他把手机号码一换,谁都找不到人。” “这倒也是。”我设身处地的一想,要是我肯定也一点联系都不要有,虽然有点无情,但人就是趋利避害的生物。 “后来徐许报了我那个大学,成了学妹,我又延毕了,所以有时候就顺带着照顾她一点,就这样,你别多想了。” “我才没有多想。”落花有意林野无情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所以下次见到徐许我得劝她死了这条心,早早回头是岸。 “慢着!”我忽然发现一个事,“你为什么延毕?” “缺课太多,学分不够。” “那你干嘛去了?”我很少听到林野说他以前的事,一说起来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 “接了活赚钱,有时候要往外面跑。” “行吧。”这个理由太过正当,毕竟钱谁不喜欢。 啊,我越发的觉得林野这个人比我想象的正经许多,当初我是真瞎,毕竟认识到现在我发现他最大的恶习是乱丢烟头。 乱丢垃圾可不好,小朋友看到了千万不要学! 车上暖风吹的我打了个哈欠,看看窗外,感觉好像也快开到了林野家,我和林野断断续续的搭着话。 我问他:“所以你……早就喜欢男的了?” “也没有很早吧,高中也谈过女朋友。” 我听他说完忽然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喔喔……那怎么分手了。” “就自然而然吧……之前不是说了,上了大学以后有同学追过我,当时发现也不反感。”林野越说语气越弱。 呵,果然有猫腻,还说什么普通同学关系! “呵呵。” “别瞎想,只是不反感男的,不喜欢他那样的。” “哟哟哟……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说来听听。”我也知道我现在说话都冒着酸气,但就是控制不住。 “你真想知道?”林野反问我。 “你说呗。”反正你现在还不是和我处着,就当听你夸夸我。 “好看,不要太矮,腿长,0最好聪明一点。”林野说完这些车也停到了小区。 我比较了一下他说这几点,感觉全部放在自己身上着实有些牵强,但这并不妨碍我的自信心。 我大为感动的向林野表示:“原来我在你心里那么优秀。” “你要点脸皮吧。”林野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行吧,我的男人就算再没眼色我也得惯着。 我下了车,扬手下滑,做出一个优美的关车门动作。 夜很黑,小区里空无一人。林野已经走出很远,见我还没跟上来不耐烦的喊了我一声:“人呢?” “宝贝儿我来了。”我奔奔跳跳的跟上林野,拉着他的手一路荡啊荡的上了电梯,再然后就洗一洗,亲一亲,睡一睡。 说到这里,我得说明一下,其实我和林野并不算很纯洁了,就……都懂得嘛。 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少年不识愁滋味。我目前所能感受到的快乐是从未有过的,这种快乐,嗯……我形容一下,有点像是薄荷糖的味道。是一种凉凉的,甜甜的,很轻柔,好像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就会被惊吓躲起来的感觉。 在我之前的回忆里,有很多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当初应该做”的事。这些事有大有小,甚至有一些说出来无关紧要,毫无分量。但往后的日子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觉得缺憾。 这些缺憾的回忆组成了现在的我的一部分,就会让我变得不那么快乐。所以我就想,如果我现在努力的把快乐的东西收集起来,让它们变成我的回忆,那么即使快乐无法持续,但回忆还能让我时不时翻阅一下。 夜深深深的就快要亮了。我和林野大概是吃的太饱但是胃里还没消化,两个人困得要死就是睡不着,只好不太认真的聊着天。 “林野。” “嗯……” “咱们去拍个照片吧。” “嗯?拍照,怎么想到拍照。” “就是想拍。” “那就拍吧。” “好。” “那你想拍什么样的?艺术照,去照相馆那种。” “不用那么麻烦吧……我想想,就……啊……那种大头像,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就行。” “……普通一点的不行吗?” “挺普通的啊,商场里到处都是……你要是不想拍就算了,两个大男人拍也的确挺怪的。” “还行吧……既然到处都有,路上看到了就去拍吧。” “行……” 我躺在林野边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时不时听见飞机在天上飞过的声音,眼皮的重量随着飞机越飞越远越来越重,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第56章 五十六 我和林野大约又厮混了那么几天,直到正月十五那天,我换洗的衣服因为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没有干,林野的干净衣服被我穿得也没剩下几件,两个人一商量,就决定出个门,一来去超市买东西,二来我得回二村拿几件衣服。 超市他家附近就有个大的,所以就开车先去了二村。到了二村门口,两辆车正好堵在大铁门那,进来不行出去不是的,等了好一会都没见挪动。我下车围观了一下,听着好像是其中一辆车被蹭了皮,俩司机僵持着论理呢。我听了一会觉得一时半会这俩也不能完事,就跑回车边上和林野说我直接去拿衣服。 “车就别开车进去了,我就上楼拿几件衣服,很快就下来了。”我趴在车窗边上和林野说话。 “行吧,那我抽根烟。”林野掏出烟盒。 “你可别乱丢垃圾了,现在抓住了要罚款的。”我忍不住说起这个事来。 “……快去。” 林野抽烟的手顿了顿,不耐烦的别过脸,正巧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趁着他接电话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啜了林野的脸一口。 “在这乖乖的等着我。” 亲完之后我头也没回的朝着大铁门溜过去,手脚迅速的收拾好要拿的衣服后,又飞奔下楼,路过杂货店时刚巧看到小丫头在门口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于是停了下来跟我的老朋友叙起了旧。 我悄没声息地放轻了脚步准备吓她一下,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她扭头打断了。 小丫头撇着嘴,歪着头说:“我早瞧见你了。” “没劲。”我看了眼店里,电视机里正放着《小神龙俱乐部》。 我问她:“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就回来了。”小丫头站起来挪了挪凳子,我这才发觉她长高了不少,穿着小棉袄都显不出胖乎了。 “行吧,我不和你说了,我有事,回头再聊。”林野还在等我呢,我也不能逗留太久。 “得了,你走好。”小丫头盯着电视看得认真,眼神都不给我一个,敷衍了事地晃荡几下手。 我轻轻拉了她后脑勺翘起来的小辫子,跑开后才说:“您就甭送我了。” 小丫头恼怒地一回头冲我嚷嚷起来:“啊啊啊!你都多大人了!懂不懂事啊!” 这会我已经跑的远了,脚一迈就出了铁门。 林野的车还停在原地,我隔着好几米外冲着他挥手,他一眼就看见了我,从车窗外探出头来。我加快了步伐三下五除二的就上了车。 “我拿完了。”我坐下来后喘着气挂上了安全带,林野看着我嗯了一声。 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怎么了啊都不说话?”我问。 林野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抿了抿嘴才有点苦恼似地说:“我姐那一家子去我家里了。” “啊,你姐?”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姐不就是姜贺她妈嘛,“是姜贺他们家吗?” “嗯,刚才打电话来,说已经出门了。” “刚才吗?约好了?” “不是,她昨个发短信问我这几天在不在城里,我说都在,她也没说要来。”林野解释了一番,“提都没提,刚才打电话就说已经开车出来了。” “那你是不在家,他们不就白去了?” “她有我家钥匙,当初装修的时候我忙,都是她给我打理的。”林野往后坐椅上一靠。 “你姐对你挺好的。”我通过姜贺想象了一下他的妈妈,感觉一定是个挺不错的人。而且事已至此,他们一大家子关心林野,去他家里一起过十五,也是个好事。 我对林野说:“那你是不是得赶紧回去。”然后就想起他家里我还没干的衣服,杯子里的牙刷,新买的拖鞋,还没倒的垃圾桶,都是需要毁尸灭迹的东西。 我提醒他:“你得比他们早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林野在椅背上拖着往我这里靠了靠,凑近了说:“那你呢?” “我……我反正不是都回来了嘛,就该干嘛干嘛呗。” “那……我回去了?” “回去呗。”我咽了一下唾沫,冲林野笑起来,“元宵节呢,你姐来了你肯定能吃上元宵了。” 虽然今天我们原本也是打算晚上做元宵一起过节的。 “我下车了,你开车小心点,赶紧回去。”我打开了刚挂上没一会儿的安全带,拉开了车门利落地下了车。刚拿的衣服被我抱在怀里,只出门溜达了一圈就得回去。 “走吧。”我退到路边上,冲车里的林野扬了杨手,看到他点了头之后就转身往回走。走到大门那里回头,林野的车正在掉头。 我在铁门边上隐着身子看着车调完头开了出去,一张脸不由自主地拉拢下来。 路过杂货店的时候,店里头没有人,小丫头还坐在她的小板凳上看电视。我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她从电视里那只绿色小恐龙身上扭过头看我,脸上就像写了“你怎么又回来了?”这句话一样,眼神中带着一点点疑惑。 “好看不?”我指了指电视。 小丫头点点头:“好看。” 我又问:“有我好看吗?” 小丫头点点头:“比你好看。” 我说:“你就直接点头了,一点思考都没有。” 她皱起鼻子,眼睛和眉毛皱成一团,整了张特别丑的脸。 我问:“你干嘛忽然做鬼脸?” 小丫头恢复原样,洗了洗鼻子说:“你现在就那么丑。” “放屁!”我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大概是声音太大,把杂货店里面的老板都引了出来。 “咳……老板……帮我拿瓶可乐。”我一手提着衣服,一手往裤子口袋里摸钱,前后四个口袋里都摸空了后才在上衣口袋里摸到一张五十的。心里庆幸着还好外套没洗,不然就身无分文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在家里过完十五啊?”老板对我也算认了脸,就寒暄了一句。 “过年都没回去呢。” “怎么不回家啊。” “有点事呗,对了,再拿两根棒棒糖。”我抽了两根柜子上摆着的糖,等着老板找零,老板找好零钱,看着外面没啥事就进去了。 我递了一根棒棒糖给小丫头,她看了眼糖,摇了摇头没有接。 “哟,那么客气了。”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小丫头指了指我手上的另外一只糖,“这个还凑合。” “……还真的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感慨起来。 “你是不是在骂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都听不懂你知道个……什么。”我顺口就想说“你知道个屁”想想孩子还小,有样学样去了不太好,就收回了刚才那种粗鄙之语。 “那你说你是不是骂我了?”小丫头抽走我手里另外一个口味的棒棒棒,撅起嘴抬起头,似乎是在等我给她个说法。 “来,多吃点糖。咱们后会有期,再见!” 我把自己的那根糖也塞给了小丫头,然后拿起可乐就打道回府了。 第57章 五十七 想来可能是今个过节的缘故,回到小楼之后总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下楼烧水的时候又看到小姚姐住过的那间房,眼泪都憋屈了出来,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我抹完眼泪之后有点被自己这副德行吓到,觉得这种哭哭啼啼的样子实在太娘们唧唧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余孔阳是谁!怎么能因为这点不能和林野一起过元宵节这种小事就哭鼻子。 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灌好热水后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去网吧。出门之前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手机竟然没电关了机,想了想就留在家里充电没有带出去。 我原以为好歹今天是个合家欢聚的喜庆日子,按道理说网吧人不应该多啊,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几排机子上都是人,网吧老板见我进来了打了声招呼:“来上网啊?” 不然呢,来你这喝茶?这不是废话嘛。 我点点头:“老板还有机子没?” 老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动了动鼠标,鼠标咔嚓咔嚓的响了几声,老板才和我说:“现在没,你等一会,还有个几分钟有两台机子就到时间了。” “那我等会。”行吧,几分钟罢了,我就靠在门边上等了一会。 差不多时间了,果然有个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凑过去,却听到那个人说要加时间,老板也只能给加了时间,等人回去后跟我说:“马上还有一台呢。” 他话刚说完,坐在靠里头的一个人就朝着这边喊:“老板再加俩小时!8号机子。” 我:“……” 老板也没办法,只能给我个建议:“要不你去吃个饭,有人下了我就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就能上。” 我想这一时半会也的确没人走,现在这个点也正好饿了,就听了老板的意见,出门去前面的拉面馆磨磨蹭蹭地吃了碗面,等吃完了再回网吧就有位子了。 其实上网我也什么事干,打开了游戏大厅,一会斗地主一会连连看,瞎逛悠了半天,又混进了一个聊天室看人聊天。不过里头还怪有趣的,几个人哥哥妹妹叫着,各自分享着自己的感情经历,这个妹妹说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她的好姐妹,她为了友情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情感,强颜欢笑的给男方出谋划策。另外一个哥哥说他为了一个姑娘付出二十年的真心,天天早安午安晚安,结果她却有还有一个好哥哥。 啊,这些剧情怎么那么的熟悉,我看过的那些个电视剧好像都演过吧。那为什么这些明明一点都没有新意的剧情换一批人再讲一遍,听起来还是那么有意思? 我就这样默默的围观他们一下午,等回过神来发现已经七点半了,正好聊天室里的一个灵魂人物要下线吃饭,我也就没继续看下去,起身到门口跟网吧老板结账,结好之后想着家里没吃的,又去小超市买了点零食领着回了小楼。 手机冲了一下午已经满电,我开了机后等了一会就有几声提示音响了起来,按开锁键一看,除了短信之外还有几个未接的电话。打过来的电话号码都是同一个,但是个陌生号码,没有见过。 我想大概是什么广告推销的,就没有在意,去看了收件箱。收件箱显示有三条短信,我一打开就是林野的,看时间是中午十一点三十二发的,问我在干嘛,吃饭了没有。 我以为其余两条大概也是林野的,就没有立刻回他,而是退出来去看另外两条短信,可大概打开之后才发现不是,而是那个打来电话的陌生号码。 一条是:余孔阳这是你的手机号吗,我是余曦月。 另外一条是:妈最近身体不好,老头疼,爸被学校派去xx了,明个开学妈又不让我请假,你能回来吗。 我看完之后怔了一会儿,立马给这个号码打了过去。打过去之后过了好一会才被接通,我“喂”了几声,话筒里才传过来声响。 “是你吗哥?” “是我,怎么回事,妈怎么样了?” “就是头疼,爸出院回来之后她就老犯,犯了就一个人带着,被我发现了还不让我说。” “那你让她去医院看看啊。” “她不愿意啊,又不听我的,我一说告诉爸她又要生气。”余曦月的口气里满是无奈,“我前两天就开学了,一直拖着没去宿舍呢,早上说我再请几天假照顾她说什么都不干,把我的衣服都收拾好了,让我明天就呆在学校里住了。” “那爸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学校派了好几个老师,他也没和我说什么时候回来。” “好吧,那你上你的学,我回去看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看今天行不行吧,晚上走不掉就明天一早走。”我记得阿南带我过来的那个车站,之前来的时候还拿了张联系车的名片。 “那就好……”余曦月欲言又止。 “那你是有手机了吧,这个手机能联系到你,等我回去了给你打电话。”我翻着来二村时候提着的行李包,从外面的拉链口摸到里面的小口袋,终于找到了那张边角已经有点放黄了的名片。 “不和你说了,我打电话问车去,你在家就多看着点……” “嗯,用不着你来说。” “反正……”我捂着电话,顿了会才对余曦月说,“谢谢了。” 余曦月那头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之后我就立马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带着家里人口音的大哥,我问了问情况,对方说今晚九点最后一班车,现在的时间已经八点了,他们接人的车还在外面没回来,来接我的话不一定赶得上。我一听有点着急,就特别诚恳地让大哥帮个忙,说家里人病了,着急回去。 大哥问了问我现在人在那里,我照着二村的地址报了,大哥回我说是知道这个地方。之后他在那边好像和几个人在说话,悉悉索索的听不太清楚,回来又问我家里住在哪个村,我报了家里的地方,他好像又跟边上的人说了几句,再回我的时候就跟我说车站离我这不算远,让外面那辆车来接我,让我待会就去门口等着。 我赶忙对大哥说谢谢,挂完电话就收拾东西去了。等我把衣服啊钱啊什么的塞到包里后,忽然看到之前我在小超市买的那包零食,然后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非常微妙的被命运摆布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只是转瞬即逝,一扭头就散的一干二净,可当我提着行李跑到了二村的大门口,看着铁门外林野从车上下来,心里一喜,刚要挥手喊他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孩打开了他另外一个车门。 二村的门口挂着一盏白炽灯,特别的亮,能让站在灯光里面的人无处遁形。 我的心理很奇怪,看见这一幕之后心里的难过和生气混成一团,但除此之外又有一种“果然没那么简单”的感觉。然后想都没想就退到了最近的一个巷子里的黑暗角落躲了起来。 他们走过大门,在不算明亮的巷灯下两个人并排走着。等到他们走过的时候,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姑娘身上。那个姑娘扎着个马尾,穿着一身应该是粉色的,帽子还有着一圈毛茸茸毛条的大衣,样貌看的不仔细,但皮肤应该很白,和林野说笑的时候手还会来回比划,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有朝气。 等他们走的远了,我才从巷子里出来去了大门口等来接我的车。所幸的是车来的很快,快到我甚至还没理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我应该要怎么反应,就已经坐上了一辆破破烂烂车内还充斥着机油味道的面包车。 在赶往车站的一路上,我的脸贴着在窗边,车窗外的路人和房屋飞快从眼前地闪过,快的让人在视觉上生出一种的幻觉。 过客匆匆,无力抗拒。 我又想起下午那个聊天室里面的人苦恼的东西,什么情情爱爱你爱我我不爱你她爱你你不爱他,这些个玩意密密麻麻地让人不得安生。 我总觉得我算是那个聊天室里一个头脑清楚的看客,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就跟被人套着麻袋打了几下。很疼,但是可以忍受,更多的是懵,只觉得有天大的委屈。 由此可见,虽然人类的悲欢互不相通,但是都很相似。我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逃不了被情感所左右的命运。 第58章 五十八 大巴上依然有着复杂到难以形容的味道,我坐在窗边的位子,身边坐着一对母子,孩子不大,五六岁的模样,被妈妈抱在怀里。刚启程的时候车里还很嘈杂,但是随着夜幕渐深,车驶上高速公路,两边只有时不时闪过的车灯,和隔着一道栏杆外静谧无声的农田,车里关了大灯,人们也都慢慢稀声。 我把外衣裹到胸前,倚在玻璃上养神,手机一直被我攥在手心里,心里纠结得不行。 林野在我上车后打了个电话给我,我把我要回家的事说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让我路上注意安全,小心东西什么的。 我问他他现在在那?他说他在外面。我又问他今天过的怎么样,他说在家里吃完饭之后她姐和姐夫就走了,他回二村就顺带送了姜贺一起回来。 好的,半点没提身边有个姑娘的事。 我怕再聊下去自己就得阴阳怪气起来,只好堵着这口气说车要开了,不方便说话,然后就先挂了电话,可气的是后面林野也没发个短信什么的给我,我手里握着手机一直到大巴中途开到了服务区。 我下车去上了个厕所,眼下夜深,精神自然就有点懈怠,于是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等从厕所出来后又站在外面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准备要上车的时候习惯性地一摸口袋,完犊子。 手机没了。 我赶紧跑到厕所里去找,可好几辆车的人来来回回,就算被人捡到了也基本没有回来的希望,而且大巴马上就要开了,没有办法,也只能上车。 妈的,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以前读读没什么感觉,现在这会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大巴上了车道,于是车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静谧的景色。我揉了揉眼,心里带着倦怠眯了一会眼。不知道过了多久,边上的孩子哭起来,我被声音弄的醒了过来,胃也很不舒服,难受的直想吐。那个孩子闹了一会后被他妈妈哄消停了。我压着反胃抽出了矿泉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就这样煎熬的来到了天蒙蒙可见的灰白了起来,我看着自己的站点就快到了,心里才微微好受一点。下车的时候我要从里面的位子走出来,那个带孩子的妈妈见我要下车,把孩子放到里过道里,接着腿动了动,忽然皱紧了眉头,嘴上小声的,应该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腿麻了什么的,有点缓慢的给我移开了能出去的空间。 下了车之后我找了个位置歇了一会,然后就思索着接下来改怎么办。之前收拾行李的时候把银行卡和现金都带在了身上,待会等商店都开了,得买个新手机用。然后先联系余曦月,虽然手机没了不能立马跟她说我到了,不过今天学生都要上学,可以直接去学校找她,后面就回家,反正老头子不在家,回去也方便。 大致的理了理思绪,等歇够了我就站了起来,到车站外面一个早点摊上吃了点东西。后面就溜达到了街上,等买手机的店一开门就挑了一个能打不少游戏的手机付了钱,装了新的手机卡开了机。 其实这个时候我应该要联系林野的,可当初吧,是他问我要的手机号码,我给他发短信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他的号码我虽然看着熟悉,但准确无误的背下来是做不到的。 所以余孔阳啊余孔阳,你为什么不把他的电话号码背下来啊!说好的喜欢呢,难道都是虚伪的谎言吗! 我走在去余曦月学校的路上,心里把自己数落了无数遍,刚巧的还拯救了一下余曦月,让她免去了今天的早操。对了,这里还要插播一个事,我妹比我小两岁,我上高中之后咱俩就分开了,所以她这个学校也是我以前的初中,算是我熟悉的地方。 她把我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问我:“怎么直接来了?不是说先手机联系吗?” “我手机丢了啊。”说到这里我把新手机拿出来,“你号码多少,我打个电话给你。” 余曦月听到我说手机丢了,露出一个“你是傻子”的表情,然后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家里的电话你总该记得吧。”余曦月报完电话之后问我。 我点了点头。 “那你别打,先回去看妈,免得她又唠叨我。”余曦月嘱咐我。 “好,妈那个头疼严重不?”我问。 “反正一天疼好几次,过年的时候就有了,可是爸刚从医院回来,她大概就忍者了,我劝她去看,她就拖着说等我们开学了就去……也没见动静。”余曦月边说着便看了看操场,广播里正放着广播体操,等一结束就要散了回去上课了。 “行吧,你赶紧回去,有事发短信给我。对了,你后面什么打算,我觉得其实爸的气小的差不多了,你可以回来了。” “再说吧。”我没想那么多,不过余曦月有一点很好,她一向不爱多管闲事,属于反正我知道我说了没用我也就不费话了的不多嘴,这种不多嘴贯彻的很彻底,甚至包括她亲哥哥的事。 倒不是说我们兄妹关系不好,相反的我们有种奇特的默契,就是很明白对方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影响的人,所以基本上她上了初中之后我们除了些鸡毛蒜皮的事之外就没怎么吵过架,界限分明到甚至到现在她也没有问过我,当初我为什么就义无反顾的离家出走了。 好吧,我怎么越说越觉得这就是感情冷漠的表现。 罢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余曦月一番,发现她似乎人似乎瘦了点,头发长了一大截,不过最虐的还是个子。余曦月的身高基因被我妈的小个子压制的死死的。我属于勉勉强强不属于三等残废,余曦月就…… 余曦月抬着头有些惊恐地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好吓人。” “没啥没什么……”我想了想从口袋里数出了几张毛爷爷递到她面前。 “你干嘛?”她看了一眼钱越发的惊恐了,“你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换了啊?你真的是我哥?余孔阳?” “……快拿着,不然我就要后悔了。”我顾念着兄妹情谊忍住了没有回嘴。 “行吧,不要白不要。”余曦月接过钱,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我先走了。”我看着操场上都空了,打算告别。 “哥啊。”她叫了我一声。 “怎么?” “我星期五放学就回家了,你还在吗?” “……应该还在的吧。”也就是过两天的事,我盘算着带妈去医院看看,应该不会立马就回去。 “反正我要是提前走会和你说一声的。” “好,那你走吧。”余曦月冲我摆了摆手,正好上课铃声也响了,她就扭头跑回教室了。 我从学校里出来,一边想着手机一丢好多人的号码都没了,要是迪厅开了陈文哥也联系不到我,还有阿帅,他应该也订完婚要回来了吧。正要打算回家去,脑袋一个灵光闪过,就想起来我qq上有不少人,可以上网直接问啊。 而且我有姜贺的qq,那只要联系上他不就能和林野联系上了吗! 余孔阳,你可真机灵。 我越想越高兴,于是就按照记忆找到了以前上过网的网吧,开了机登上了qq,先给姜贺留了言,然后把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一遍,没过一会就有了回复。 花前一诺(姜贺):啊? 我:真的是我啊!你不是上学么,怎么还在 花前一诺(姜贺):手机挂着呢 我:行吧 我赶紧拿出了新买的手机,翻了翻里面,发现有个小企鹅的图标,应该也能登。 我:那你把他的号码给我啊。 花前一诺(姜贺):要我舅舅的号码,不会是骗子吧。那你说个咱俩都知道的事。 我:你游戏里收了个人妖徒弟 花前一诺(姜贺):你才人妖呢!日 我:信了吧 花前一诺(姜贺):135xxxxxxxx 我:谢啦 花前一诺(姜贺):快滚! 姜贺的反应十分激烈,我看着他回过来的两个字,琢磨出了一点东西,我又打过去一句话。 我:真的是男的啊? 花前一诺(姜贺):烦不烦啊,是是是男的怎么了啊 我:打扰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嘛,那明显就是个人妖号,这个傻大侄子终于清醒了吧。 唉,我可真机灵。 第59章 五十九 我拿到林野的号码后,组织了好一会语言,最后也只是给他发了个简单的短信,说我手机丢了,现在这个是新号码。刚发过去没多久,林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网吧的信号很差,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很难受,我对着话筒说:“你等等,我先找个静一点地方。”然后起身到吧台结了帐,出门找个了个敞亮的地方。 “现在好了,你说吧。”我靠在了一个小超市外面的玻璃上,专心的跟林野打电话。 “你没事吧。”林野熟悉的嗓音终于安然无恙的传到我的耳朵了,不知怎么,虽然只是一晚上没有听到,但总觉得有种电视剧里,那种主角费劲千辛万苦才重逢的感觉。 当然,大概是由我是这样想的,毕竟我内心戏多。 “没什么,就是下车上了个厕所手机没注意掉了。” “……什么时候到的,你现在在哪里?” “啊,早上就到了,待会就回家了。”林野那么一问反而提醒了我,我也不用光站着说,就往公交车站那个方向走。 林野在电话里说:“那你小心点,不要再弄丢了。” “还用你说啊……” “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我先带着我妈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到底什么问题。” “挺好的。”林野说完这三个字之后没声了。 我想起昨晚看到他和那个女的一起下车的事,心里有点烦躁,就说:“我昨个走的时候看见你了。” “嗯?” “就是在大门口,你车上还有个女的。” “……我怎么没见到你。”林野出乎意料的给我转移了关注点。 拜托,我这句话明显是在问你边上怎么会有个女的!女的!女的!不然我干嘛不叫你啊。万一是这个那个什么的,我得多尴尬啊!要是个男的我冲上去打一架就行,何至于还躲起来。 说起来真要气死,前头还有个徐许,后面又来一个,这个死男人能不能检点一点。 “重点不是这个,我问你为什么你车里会有个女的。” “……”我话说完,林野沉默了好一会,弄得我生怕下一秒就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我不愿意听得答案。 “那是姜贺的老师。” “啊?” “回来的时候姜贺下车要买东西,正好碰上了。” “那姜贺呢?怎么他不在。”糊弄我呢,姜贺的老师干嘛要送到二村大门口。 “他买完东西碰到他同学,就一起去打篮球了。他这个老师就是住在二村的,顺路就一起送回来。”林野在电话那头似乎是叹了口气,只是很轻微,我甚至都不确定那是否是一声叹息。 “我回了棋牌室理了理,出来的时候打你手机,你就已经在车上了。” “……就这样?”我捋了捋他的话,妈的,好像还挺合理的。 “就这样,不然还有什么。”林野在那头咳嗽了几声,我瞬间意识到他在吸烟,之前好几次也是听见他在吸烟的时候咳嗽。 “好吧。” “你看见了我为什么不叫我?”林野延续了之前他的问题。 “啊……这个吧,就是没来得及,要赶车。”当然这也是一个事实。 “……”那头的人儿还是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了我一句,“你知不知道我也有车?” 废话,我当然知道啊。 接着林野又问:“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问题。 “你不是在和姜贺他们家过节吗,我不好打扰吧。”关于这一点,其实当时我在网吧的时候也是有想过的。只是出于一种奇异的心理,我总是很怕自己去打扰林野一些东西。有时候我将这种意识美名其曰为爱情中的自我坚持,坚决不做谈了恋爱就没了脑子的人。 林野的口吻有了变化,反正和之前的不同,他说:“那你至少也应该和我说一声。” 我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我说了啊。” “你都在车上才告诉我,我要是不打电话给你你都想不起来找我吗?” “我不是说了你们一大家在一起过节,我不好打扰。” “你自己想想你说的话吧。” “我说的话怎么……”我话音还没落下,对面就直截了当的挂了电话。 行,你牛逼,你厉害,你直接尥蹶子挂电话!慢着,这个情节!难道不是心理有鬼所以倒打一耙吗! 我拿着已经挂断的手机气的只想砸地上泄气,但想着砸自己的手机有个屁用,还不是要花钱再买!赔本血亏的生意! “林野你个王八蛋,等老子回去揍死你丫的!”我咬牙切齿的骂了一遍这个混蛋,眼睛往周围一瞥,两个矮我半头的小男孩眼神都杵在我身上,见我注意到他们,又赶紧将眼神收了回去,两颗小脑袋瓜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心里头正压着火,被他俩那么一点就蹭蹭蹭地冒出了头,朝着他们吼了一句:“看什么呀,没见过吵架的啊!”那俩个小子见我怒气冲冲地不大好惹地模样,脚下一快,挨着对方就跑开了。 我走到公交车站点昂着头长吁了一口气,手里握着手机总觉得应该找林野说点什么,但他刚才都把电话挂了,我这上赶着就好像是我落了什么过错似的。 问题是他对我生哪门子气? 我就不找你!你有本事挂我就让你挂呗!我忍着! 好在车来的很快,没过多久路前头就有一辆小巴车晃晃悠悠地驶进站点,我抱着自己的小包上车挑了个比较靠后面的位置,眼一眯,一觉就到了村头。 大门没有锁,我轻轻的推开门,先是张望了一下院子,就看到院子跟我离家出走之前比杂乱了很多,围墙上挂着野藤,连地砖的缝隙里都长了很多杂草。之前她养着的一些花草,和墙边角上种着的葱蒜都已经枯到黄干,一点生命的极限也没有了,显然荒于打理许久。 我站在大门前看着这一幅景象楞了会,忽然就听到屋里面有了动静,然后就看着她从推开门出来。 目光直直对上,她显然一愣怔,立马就反应过来快步朝我走来,拉起我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叫着我的小名,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带我回屋。 她的头发白了很多,尤其是额上,就像是一瞬就涌上来的海浪,晃眼地我都不敢直视那些颜色。 她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的絮叨着。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看着瘦了,对了,刚回来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 “穿那么少冷不冷,我去里头找件衣服……” “阳阳啊……” “你回来就不走了好不好……” 我只能不断地点头摇头,拉着她的手脸上扯出笑容来。我从没想过回到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家,却发现很多东西都是无法描绘的。 近亲情怯,怕说多了显得矫情,少了又错表了真正的心。是过去这一年来下意识避免却不能割舍的脉络。 所以,怎么可能不爱他们呢。 第60章 六十 我目前的人生里,细数着,从有记忆开始至今,我认为重要的东西。 塑料的小轿车玩具、小学二年级从同学那里赢来的一瓶弹珠、我的小书桌抽屉里铁盒子里存着的各种卡片。考试得到的奖状、三本用零花钱买的武侠漫画书、带着小锁写过半年就不了了之的日记本、曾经养过的一只灰黑色的仓鼠、我有时候不可理喻的亲人。 这些都是一个一个接连不断的联系着,组成着我的重要部分的记忆。 那林野呢。 夜里我躺在我久违的单人床上,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是谁,从何而来,为何和我相遇? 为什么是他,算是命运的一部分吗? 我是相信命运还是认为一切都只是偶然发生偶然发展? 我是不是想的太多? 以上这些问题,我都短暂而深刻的想过,但可惜的是一个都想透彻的也没有。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尽管疲惫的不行,但始终无法入睡,只好又摸来书桌上放着的手机,按下键,给自己一小片光亮。 上午在网吧给认识的发过了新的电话号码,这会已经又好几个给我发了短信。 阿帅回的是最快的:怎么那么不小心,不顾你那个小破砖头丢了也好,换新的吧,你哥哥我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出来聚>.< 嗯,除了表情还有个错别字。 阿南最简洁明了:我是XX南,你存一下。 姜贺也发了一个给我:你联系上我舅没有 我看着姜贺的短信就很诧异,发短信不标标点符号是他们家遗传还是咋地? 我回给他:发了,还有请你发短信要写标点符号,不然考试要扣分的。 回完短信我又纠结起来,林野自从上午打完那通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是不是应该问问他。哎呀,可我也很生气,莫名其妙就堵气,都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他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我就大方一点好了。 我找到他,发过去一个:睡了吗? 之后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眼睛刚闭上眼没多久,手机上就有个电话打了过来,我赶紧接了。 我先发了话:“喂,还没睡呢?” 那头只嗯了一声。 我就只好继续找话:“你在干嘛呢?洗好澡躺床上了没有。” “在了。” “那还挺早的,哈哈。”我看了眼时间,其实才十点多,比起我和他经常熬到一两点,的确还是很早的。 我说:“我都在床上躺了好久了,好无聊。? 那头来了一句:“你是无聊才想起来找我的。” 我听完之后一时无语,日,我明明是一直想找你,只是你一直摆着架子好哇。 但这个时候我觉得诚实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就坦白的告诉林野:“不,我就是想你了。? 然后那边又是短暂的噤声。 就大家都注意到了吧,我每次和林野打电话,几乎总是会有一个他那头“沉默片刻”的形容。 怎么说呢,多到我都怕看的人认为我没有学过别的形容词了,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林野总是会在说完一些话之后给我一个默然片刻。而我总在在这片刻里想很多东西,直到他说出下一句,我才能消停我的无数的小想法。 他反问我:“你呢?” 我?我什么? “我怎么了?” “你在干嘛?” “我想你了,就给你打电话啊。” “……明明是我打给你的。” “唉呀,那你等等。”我从耳边拿开后手机,很快按断,又再次拨通。 林野接通了之后我抢在他之前说:“我想你了。” 然后又是惯常“沉默片刻”之后他才开口:“知道了。” 我问他:“你知道什么了?” “你不是说你想我吗?” “所以呢,你都不给我点回应,我就自己一头热。” “你有没有发现你总是强词夺理。” 啊,面对林野忽如其来地指控,我有点迷惑:“我强词夺理?……我哪里强词夺理了?” “……你不觉得你干什么都有一堆理由吗?” “对啊,不然没有理由我为什么要干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个逻辑不是很正常,看起来没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啊。 “算了。”林野似乎不想继续,就转了话题问我,“你什么时候带你妈去医院?” “明天吧,我问了问她的情况,她说有可能是过年的时候吹了冷风弄得,这几天没什么了,不过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和我的老娘说了这个事,她立马回过味了是余曦月泄露了风声,看似责怪的嘟囔了余曦月两句,又念叨着周末她就回来了,到时候好好做一顿饭,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当然,默认不包括我还在县里出差的老头子。 我还问了老头子肺炎从医院回来烟是不是还抽的很凶,不过得到的答案是已经收敛了很多。 我顾念着父子情谊,真心地表示:“那还挺好的,年纪大了的确要注意一下。” “也就是知道怕死了。”她端着碗,想也不想说,“死老头子不想早死就能想通,我跟着他几十年尽受罪了,他要是死的早也好,省的还要伺候他。” “整天摆着一副臭脸子给谁看,看着就没好气。” “活该这臭脾气,以前这劝那劝不听,活该疼在他身上。” 我老娘这一声声的亲切地抱怨里还夹杂着我们当地一些历史悠久的粗鄙之语,我就不详细阐述了。 总之一顿饭下来,我也不大敢多说什么。不过看着她气色不错,心是安下来不少。 话再拉回林野这里。 我和他聊着聊着,气氛倒是软和了很多,他也告诉了我一个还算是不错的消息。 “迪厅过两天就开了。” “那么快啊!其实也不快了,都过了十五了,哎哟操,我换新手机号码了,陈文哥也不知道。”我一听迪厅要重新营业了,这才想起来我应该去问问陈文哥,虽然换了手机号码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是林野肯定有啊。 “你把陈文哥的手机号码给我一下呗,我回头问问他,看什么时候叫我回去上班。” “好,待会发给你。”林野那头传来些轻微的动静,听着好像是他下了床。 我问他:“你是要去出上厕所吗?” “不是,我去阳台抽根烟。” 我顺势就嗨了起:“抽抽抽那么晚了还抽烟,你知道咱们国家每年死于肺癌的人有多少吗?你已经没良心了,至少得保住个肺吧……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亲爹也天天抽天天抽,抽得我妈都准备好要守寡了。” 林野这会儿应该已经拿着烟走到了阳台,我竖着耳朵听,捕捉到了他那边打火机“噌”得声响,脑子里就浮现出来他半趴在阳台上,吐出一阵白雾,指尖夹着烟的模样。 我还在单口相声中,林野得空的间隙回我一嘴:“你说够了没有?” “说够了,嘻嘻嘻嘻嘻。” “你说那么多,是怕守寡?” “放屁,要守也是你守寡,看咱俩谁先完蛋啊!”我下意识杠了起来,但很快就意识到一个事情。 林野比我大九岁呢,没啥意外,还真是他先走一步。所以在意识到这个事情之后,之前的嗨劲就消散地一干二净,就像他吐出来的烟雾一样融化在空气里,风一吹,就千里万里的无影无踪了。 “噗,看来还是你要守。”林野猜中了我的心思,“到时候许你找别人。” “嘁,还用你说。” “就知道嘴硬,脑袋里天天不知道再想什么。” 我反击道:“你还说我,我还不知道你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我想不出来啊,你吃的盐肯定比我多,要我想这不就是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林野似乎又回到了屋里,因为我又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连声音也清晰了一些。我顺着他的话想着,发现他好像真的没怎么欺负过我。 嘿,可谁喜欢上一个人是要去求人欺负自个的。 “那你就再进步进步,对我好点吧。”我美滋滋地说道。 第61章 六十一 到后面和林野的聊天已经是有一句没一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因为要一大早坐车去医院,我还定了很早的闹钟,等我被闹钟吵醒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我亲爱的母亲已经收拾完毕神清气爽地做好了早饭了。 快吃完地时候,我吸溜着碗里最后一口米粥和她说:“待会去完医院检查好了要是还有时间,咱们去逛逛街,我给你买东西。” “哎呀别浪费了,我又不缺什么。”她摆摆手,拿过我手里的碗,端着碗筷起身去洗。 我抹了抹嘴巴跟过去,傍在厨房门口:“你就让你儿子给你花点钱孝敬你呗。” “你少让我操心就算是孝敬我了。” “那不一样。”毕竟不管我干了什么,她都是一样的操心,这点我想的可明白了。 “不讲这个,你啥时候回来上学。”她冲干净碗筷,在围裙上抹干净手上的水,半是随意半是质问地看向我,只是嘴角抿得紧,看着微微有些严肃。 我倚在门框上的身子立马就正了起来,这个问题我其实明白,是迟早都要面对的。而且比起这个,她已经网开一面,没问我喜欢男人的事了。 她见我一直不答应,继续说:“你跟你爹生气能生一辈子不成,他那个人就是嘴硬还要脸的很,你在外面的这段时间,他夜里就没睡好过。再说你十来岁不上学能干啥,以后日子还长,我养你那么大也不求你别的,就正正经经的过日子就行。” “我知道……”这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我只能小声应和着,脑子里却想着林野昨晚和我说的,他过两天得去北京出差,我要是没回去,估计得个把星期见不上面了。 “学校里你爹都打点好了,想回去就回去上。你以前那些同学都移到冲刺班去了,见不着面也不尴尬。上回我去你学校见到你班主任,她还问你来着,说还不晚……” 她收完东西后,又跟我讲了一通,我怕她继续说下去会扯到别的地方去,连忙打断:“好了好了,咱们出门吧,到医院还得排队呢。” “那你好好想想先。”她知道我不想谈下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厨房的门。 我扒拉着门把手,一大早就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我的这位老母亲和老头子很不一样,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她发过特别大的火,哪怕我和余曦月犯了严重的错,她也没有动过手。属于特别会讲道理,苦口婆心的规劝我们要好好做人的类型。 可就是这种最难对付,因为你完全讲不过她。 后面这一天我就跟她在医院里晃荡,所幸今天不是周末,去医院的挂号看病的人不算太多,我问了前台的护士后就去挂了神经科的号,等到我们问诊的时候医生只问了些问题,就开了药,说没有大事,嘱咐她上了年纪要注意不要吹风,平时补充一些钙啊微量元素什么的。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去做个核磁共振。 原本她是没打算做的,我就问了医生这个核磁共振今天是不是就能做,医生说这个检查要排队,我们做的话得排到下周一。她一听要下周一才能加做这个检查,就改了口说还是做一下的好,安心。 我看了她一眼,她也看向我,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她特别客气地说:“你要是忙就算了,我自己来也行。” 我赶紧摇头表示:“不不不,我没啥好忙的,等星期一咱们再来一趟就是。” 毕竟她连台阶都给了,我肯定要下的。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医生开检查单子,估摸了一下后面的事,等回去之后林野人肯定都在北京了。 唉,自古忠义难两全,换成亲情和爱情也是一样的。 后面从医院出来,我就带着她逛了逛附近的街,回去的路上又去菜场买了很多菜,本来我想着能拐到余曦月学校去看看她,就发了短信问了问,被一口回绝了。 她发:我下午月考,两门,没时间。 我回过去:行吧,那等你放假回来吧,今天跟妈去医院了,医生说没什么,可能吹了风导致的,周一再去医院做个核磁共振检查一下就行。 她回我:挺好,哥哥加油! 我看着她回的短信,莫名其妙的我加什么油? 坐车回去的路上,正好碰上同村的一个婶子,她俩就顺势坐一起聊了起来。我往后坐了一排开始跟林野发短信。 我汇报了一下今天的事给他,又说我至少得下个星期才能回去。 他依然还是维持着他言简意赅的风格回了一个:我知道了。 哇,有标点符号唉,这位小朋友他进步了!值得鼓励! 于是我发给他了一句:你可真棒! 他先是回了我一个问号,随后又来了一条新的短信:起得早,我先睡一会 我靠着玻璃窗,听着发动机震动的声音,不一会就开始神游。车窗外面是大片大片不断闪过的绿油油的小姚姐 稻地,偶然还会出现牵着几只羊在公路边散步的人。几乎一点也不新鲜,都是以前我周末回家常见的景象。 “阳阳。”我听见前面喊了我一声,神游中断,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一只拿着橘子的手就杵在我眼前。 我妈扭了半个身子,把东西递给我:“吃橘子,你婶给的,还是进口的。” 我把橘子接到手上握着,冲着那个婶婶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听着他们聊,说着那个婶婶的弟弟在北京上班,在公司里谈了个贵州的姑娘,俩个人打算结婚巴拉巴拉什么的…… 我听到贵州这个词时,一下子就回想起当初在楼下碰见小姚姐的场景来,她说完自己的名字,让我喊她小姚姐后,就说她是贵州人,我夸她长得那么好看,叫姐姐显得老了。然后她就嘻嘻哈哈的说她黑不溜秋的一点都不显小,不过他们哪儿的姑娘都黑里俏,属于越老越漂亮的。 可人只会越老越丑,哪里会越老越漂亮。不过小姚姐还是会一直漂亮,因为她不会老了。 我透过两个车座之间的缝隙看着我妈的脸,她眼角已经长出好几道遮掩不住的纹路,以后也只会越来越深邃,但这些让我觉得很安心。 其实在外面的这一年里,我逐渐的发现一些事。那就是如今的我,即使远在千里之外,身上却依然有着他们的一部分。这一部分不一定是通过血脉才能延续,而是一种日积月累的观望,潜移默化的学习,最后是无可辩驳的证明。 所以想要加深人和人之间的链接,最直接的也最有用的方法,就是要长久生活在一起。但除了血脉的关系之外,这一点又很难做到。毕竟正儿八经谈恋爱的男男女女分分合合都是家常便饭。 而我和林野这个人的未来又会怎么样呢? 第62章 六十二 周五来的很快,我蒙着被子在被窝里赖到中午,最后被老娘一把掀了被窝,我看着她一个胳膊上挎着小皮包,还抹了口红描了个眉毛,立刻明白过来她这是跟人相约斗地主,只能套着衣服不敢怒也不敢言地等待她的吩咐。 “下午你妹就回来了,家里没啥菜了,你去镇上买点凉菜。我跟你婶子去打牌,得四点多回来吧。” 我问她:“买啥?” “随便看着买就行,你二叔要去镇上,已经在村口,你穿好衣服赶紧,正好搭他的车去。”说着她就拉开她的小皮包要掏钱给我,我赶忙制止住。 “别了,你这还没开张就掏钱多不吉利。”我套上鞋弯着腰系鞋带,从枕头地下掏出手机按亮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三十七分。 她听了我的话手一顿,又在小皮包里摸了摸,把大门钥匙给了我:“那你拿着钥匙,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先把米煮了。” “行吧,我先去刷牙洗脸。” “你快点,人等着呢。” “那我自己去也成啊。”我跑出自己房间去拿牙刷,隐约听到她在屋子里嘟囔。 “顺道呀,有车干嘛还浪费那个钱。” 行吧行吧,我赶紧的刷好牙用水糊了把脸就回到屋里去拿手机和外套。屋里她坐在我的床边上,对着我床头墙上贴着的小镜子拢了拢头发。 我拔掉手机的电线揣在兜里,穿上外套冲她晃了晃手:“那我去了啊。” “去吧。”她又跨好了她的小皮包,然后冲着我笑了笑,接着把耳根下白的比较多的一缕头发往耳后掖了掖,“快点过去吧。” “好,我走了。”我又挥了挥手,出了家门口就往村口跑了过去。 二叔是老头子的表兄弟,但岁数差了一轮,估计四十出头。我和他以前见了也就是点头问好,上学的时候也不太能碰到。这会坐上了他的敞篷三轮小货车里也没说几句话,基本就是他问我答。 “要去镇上买菜是吧。” “是啊,二叔。” “啥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就回来了。” “挺好挺好。” 之后便是一路沉默,直到车开到了镇上,他问了我在哪儿停,然后就靠着大路边停了车,我从车后面跳了下来,绕道车头跟他道谢。 “那二叔那我先去了,你忙你的,谢谢啊。” “啊,去吧。”他应了应,然后又叫住我,“你买好菜咋回去,要不回来我也捎上你。” “不用,还不知道啥时候呢,你忙你的吧叔。”我下意识就婉拒了二叔的好意,不太想多麻烦人。 他听完也没有说什么,就点了点头拧了车钥匙。我看着他的车开回大路,忽然就感觉自个的胃抽了几下,用手摸了摸肚子,就先到最近的摊子上吃了碗羊肉粉丝汤,吃到一半感觉不够用又加了两笼小包子。 在吃的时候还给林野发了条短信:羊肉汤巨他妈好吃!!!香! 没过多久收到他的回应:才吃饭么? 我回过去:刚起来就被我妈派去跑腿了,才吃上饭,你呢? 这条发完之后好一会,我抹完嘴上的汤油准备付钱走人了才收到他的回音。 他打过来几个字:我在工地上,先不聊,晚上说 唉,我看着这几个字叹了气,果然标点符号就像是昙花一现,出现的难得。 吃饱之后我就直接去了熟食店,不巧的是店里没人,隔壁卖杂货的老大爷坐在两家店门的中间的木椅上冲我张了张嘴,咿咿呀呀几声,我凑上去细听才听明白了意思。 大爷说:“吃饭去喽,人吃饭去,你等等,等等。” “好嘞,我知道喽,我等等再回来。”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觉得现在还早,反正菜什么时候买都来得及,就打算在街上四处逛逛。上学那会也是,一放学几个玩的好的就会搭着肩在街上溜达,这里逛逛那里跑跑,也不为别的,都是感觉比在学校里轻松,哪怕这街上其实也没多好玩。 我想着以前的日子沿着街边走着,脚下的路是水泥压出来的,几乎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些裂缝和小坑,走着走着就想起了一个地方来,于是就有了目的,加快了脚步往那个方向走。 那个地方在河边上,想要过去的话过程还有点曲折。要先翻过一道墙,然后顺着墙后面的河道走小路,小路继续顺着河边走,要过一道水闸门去河对面,过到对面再走一会差不多就到了。 我上次去那地方还是跟着两个同学一块去的,基本上就按照记忆里的走,过了水闸之后就走到了目的地,一小片种在河边上的杉树地,拢共数下来,估摸也没过百棵。 其实这地方算是有个名字的,只是流传的范围很小,基本都是小年轻和学生在叫。 叫什么呢。 叫爱情森林。 为啥叫爱情森林呢? 是因为小年轻都喜欢往这片地方的树干上刻字,最常见的就是某某某爱某某某一万年这个格式,另外还有一些某某某到此一游、某某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然后是各种各样的愿望,以及十分少见的我恨某某某、某某某不得好死等情感较为强烈的格式。 刻的人多了,就说在这里刻上一对情侣的名字就能一直在一起,当然,谁信谁傻。但还是会有好多学校里早恋的小情侣拉着小手来这里留下痕迹。 反正许愿这个玩意嘛,横竖都是不亏的。 我溜达进去找树上的留言看,越看越有意思,内容也丰富了很多,有1314、520一类带数字的,有技巧高超能刻小人的。还看到了从某某某不得好死的升级版,某某某和某某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啧啧啧,人的爱恨情仇可真有意思。 我从头到尾的看完这些留言,就有点想也刻一个。可是人家那都是有备而来,我翻了翻口袋,只有家里大门的钥匙能在树上留下痕迹,行呐,也凑合。 可是我挑完树,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要刻些什么。 我和林野一生一世? 不了吧,太傻逼了。 许家里的老头子和老娘身体健康? 这地方是小年轻谈恋爱的,放他俩在这似乎不太合适。 最后想来想去,刻了一句辐射范围很广泛的话。 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 第63章 六十三 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 刻完这句话之后,我对着这块树皮看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觉得我这个愿望实在太辽阔,要是真有个什么神啊管这个,大概得念叨死我,于是思考了会,就用钥匙在“所有”两个字上划了个打叉,在下面补了个“好”字。 看,这样不就显得合理多了,我可真是个贴心人儿。 行了,就这样吧。我瞅了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晃晃悠悠的照着原路晃荡了回去,回到了熟食店买了几个以前家里常吃的菜就在路边找了个拉人的小三轮回去了。 余曦月回来的时候老娘已经从牌场打道回府,且脸色十分明朗,估计手气不错,炒菜的时候嘴里哼着小曲:“美酒加咖啡……我只要这一杯……呀……” 我在堂屋里打贪吃蛇,越到后面一条尾巴拖得越长,眼和手一并绷着,就怕那个弯道没转好。 余曦月回来之后把书包放好后就跑到灶房去,灶房的歌声停了一阵后余曦月的大嗓门就嚷嚷了起来:“余孔阳过来端菜!” 嘿,喊得真是关键时候,我眼瞅着就要破纪录了,这一嗓子一来手一抖一切都化为乌有。我看着屏幕上黑下去的一片,嘴角抽了一抽就起身去端菜了。 吃饭过程我就不详细描述了,就是少了老头子参与之后的和谐版家庭进食画面。余曦月端着碗埋头吃地认真,我在一旁看着她吭哧吭哧地往肚里填东西,脑子里很自然地联想起杂货店的小丫头。 唉,那丫头要是不基因突变,将来估计也是个小矮子。 “你不吃饭看着我干嘛。”余曦月大约是注意到了我和蔼的目光,瞪着眼鼓着腮帮子问了我一句。 我伸着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了她的碗里,这个举动全程被除我之外的两个人注视着,一个露出了欣慰而慈爱的目光,一个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知道疼妹妹了啊。”这是我老娘的感慨。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是我老妹的惊疑。 而我,面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只是恬淡的说明了我的目的:“让她多吃点,能长高一点是一点。” “哈哈哈哈哈。”我老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有病吧!”余曦月骂完之后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只不过说完之后就被敲了一下头。 “怎么这样说你哥。” “怎么不能说了,他就是嘴欠啊。” “那也不能说,他不是也没说什么吗,还给你夹菜了。” “他那是好心么,谁稀罕啊。” “他也没说错唉,唉,你是有点矮了,你长个的时候不在家住学校吃的也不好,也不知道现在喝牛奶来不来得及。” “我矮跟喝牛奶有什么关系,我宿舍有个人啥也没吃,干长就到一米七六了,天天愁着自个,就怕还继续长个子。” “哦哦哦,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小晴是吧,那是怪高的,太高了也不好,要是你俩能匀匀就好了。” “又不是兑开水,说能匀就能匀的。” 我巴拉了口饭,后面几乎全程就听这二位聊的话题越扯越远,再也没有回到最初的模样了。 女人啊,真是一股复杂的谜团。 夜里我蒙着被子给林野打电话,手机嘟嘟嘟了好一阵子后林野才接通,我掐着嗓子小声的对着话筒说:“哈喽我的小宝贝,你猜猜我是谁。” 那边顿了顿,念出了我的全名:“……余孔阳。” “NONONO,再猜。” “……小余。” “不不不,再想想,大胆一点。” “你是……我的小宝贝?” “哟哟哟。”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错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我都能想象出来林野在电话那头一副无语凝噎的模样。 我问他:“你今天一天都在工地上啊。” “嗯,都在,刚过完年,工人还没回来,得有人看着。” “好吧,那你要小心点,我老是看到有新闻说工地工厂不安全什么的,你可别受伤了。” “不会的。”林野说完,又接着,“那你呢……吃完饭后面干嘛去了。” “后面?”我才想起来中午跟他发的短信,“后面我就去以前玩的地方溜达了一会,还怪有意思的。” 我把去爱情森林的事跟林野说了说,还分享了几个我影响比较深刻的句子,然后就是晚上吃饭的时候俩姑奶奶聊的一些八卦,可说着说着,我就意识到一个事,然后一下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林野还在那头听着,忽然我这里没了声音,就问了一句:“怎么断了?” “啊……我刚才说着说着就想到了,你会不会觉得这些事挺无聊的啊。” “没有啊,挺有意思的。” “真的么?”我还是表示怀疑。 “真的,听听觉得挺放松的。”林野在那头的语气渐渐的轻柔起来,“我在这里呆着也闷,可惜走不开,不然能陪你回去。” “你在搞事业嘛。而且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还是觉得事业比较重要。”这话可不是我口是心非,我是真觉得搞事业这个东西吧,属于很正经的事。 “都很……”林野在那头嘟囔了几声,声音太小后面的我没听到。 “你刚才说啥了,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 “你肯定说了什么。” “真没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什么么?” “真的没有什么什么什么。” “你学我说话!” “……幼稚。” “你才幼稚。” 以上对话,我保证我真的不是在凑字数,甚至挂完电话再回想起来这一堆好像没什么意义的话的时候,嘴角还会忍不住往上提。 这样的气氛就像是,嗯,打个比方吧……就像是吹泡泡的感觉,有好多好多一连串透明又美丽的,绚丽又简单的柔软的圆。代入到我和林野的身上,就像是我拿着泡泡在前面吹着,身后林野跟着我小跑。 我把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像变魔术一样变出来,林野则在在一边开心的欢呼着。我很得意,他很高兴,大家手拉手一起玩耍着。 类似这样的气氛。 而在这样的气氛过后,我才想起来,我似乎有一个有点重要又不那么重要的决定要做。而这个决定,和林野息息相关。在打电话之前我的脑子里明明还装着这个事,可和林野说了几句话之后,这件事就彻彻底底的被我抛到了脑后。 罢了,反正我自己也没想好,就姑且明日复明日一下。 第64章 六十四 周日这天,余曦月吃完午饭就得回学校了,我本来想送她到学校,以展现我这个做哥哥的对妹妹的爱护,结果得到一句十分令人受伤的话。 “余孔阳,你别这样,你正常一点。”余曦月在村口对着我神情严肃。 “……我那不正常了?” “你不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吗?” 余曦月的话音刚落,我的内心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也有错?” “说吧……我能承受得了。”她一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样子,两个胳膊提着背着的书包带子,整个人站的笔直。 “我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 “没有的事,你想哪去了。” “真的?” “真的,我说你就这样看待你哥啊……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唉,没事就好。”余曦月叹了口气,但表情轻松了一些,“反正,你别让人那么操心了,多大的人了。” 说完之后,余曦月又语重心长的补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心里有点抗拒余曦月这个样子,她还是跟我斗嘴让我自在点。 “有车过来了。”我看着一辆小三轮晃晃悠悠的从路上冒出来。 余曦月问我:“我下次回来你是不是就走了?” “差不多吧,我得陪妈拿完报告呢。”我看着小车越来越近,两个胳膊抱着胸歪过头和余曦月说,“怎么舍不得我了吧?” “我是希望你赶紧走。” “为什么啊!” 余曦月在检查有没有忘带东西,她整了整衣服,又翻了书包,在车近在咫尺的时候,用一种大明白看二傻子的表情告诉我了一件事。 “爸早就出差回来了,这几天一直躲在二叔家呢。” “他回来了?”我被这个消息震了一震,随即脱口而出,“那他怎么不回家?” “这不废话么,他是回家了,你肯定就走了啊。” 小三轮被余曦月招停,她到司机跟前讲好了价格,扭头对我说:“我走了啊。” “嗯,小心点。”我被老头子的行为弄得挺不是滋味,跟余曦挥了回手,看着她上了车开远了好一会才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上,心里就像是被撒上了一层细细的沙子,哪哪都不得劲,但也不会强烈到真的难受。路过二叔的院子门口时,忽然想进去把老头子叫回家,但要是真的做的又很不妥。 躲着儿子不回家就挺窝气了,要是还被揭开,他那老脸还要不要了。于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我折断的干净。 反正拿完报告也就回去了,就让老头子再委屈委屈吧。 啊,我这也算是为了他着想吧。 所以就让时间快一点,让天赶快黑,太阳再早点出来吧。 【在下是没有必要出现的分割线,就是想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给林野发了短信,说我今天就回去了。短信发出去一会儿就收到了回信,他回的内容具有他强烈的个人风格。 ——好,知道了。 我对他偶然才会出现标点符号,依然表示惊喜。 我妈坐在我的旁边,郁郁寡欢的靠着窗,看起来似乎有点疲惫,我以为她是累了就安慰她:“医生都说没事了,你别老想着。” 她没说什么。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就收拾好了行李跟她说等从医院回来我就回去了,她也是没说什么,只是显易的少了很多好话。医院我让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上上下下的往各个科室跑,等都拿齐了才带着她去医生那里听结果。 “没什么大事,平常多注意休息,多动一动。”医生低下头一边看着报告,一边写着病例,“平时注意注意血压,少生闷气……行了。”然后收起了笔,把病历本递给我。 “你儿子看起来不大啊,还挺有孝心,陪妈妈来看病,不上学啦。” “还上着呢,高二了,就先休息休息。” “现在小孩子也不容易,学的也累,好了,差不多就这样,你们照着单子去药房拿药就好。” “唉,好嘞,谢谢医生啊。” “没事,应该的,有什么问题再过来。”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医院又坐着车往来的方向一点一点的行驶着。回去的大巴在街上会停一站,我会在这一站下车,然后去长途汽车站买好票,之后就等着车要出发的时间。 本来她可以直接坐到离家比较近的站点下车的,但是她说她想送送我,于是也跟着我一起下了车。 就是吧。 我一直都挺不喜欢把气氛弄得很伤感,因为一伤感就会显得我这个人,连带着这个世界都陷入到一种不快乐的状况之中。所以哪怕犯了错挨了骂,受了委屈被误解了一下一下,我都不想把不开心写在脸上。 不是有句话说你开心别人开心,是一加一等于二,你伤心别人也伤心,这不久亏大发了嘛。 于是我就尽量的让自己显得轻松一点,还给她讲我在外面认识的人。 “你是没见过留长头的男的,没几个漂亮的,可他就留的比别人好看,他女朋友人也挺好的,就是唱歌跑调,好像是天生的五音不全……反正我在那挺好的,也没人欺负我。” 我妈跟我坐在车站等车地方放的长条木板登上,全程几乎都是我在说,她偶然问我几个在生活方面的问题。我给她说了阿南阿东,阿帅和她女朋友,然后模糊掉了一些事实改头换面的给她说,就比如把迪厅被查了蹲局子的事也被改成了隔壁夜总会有小老板在里面玩,被老婆当场抓获然后闹到警察叔叔进场。 我都惊讶我居然有那么厉害的编故事瞎扯的能力,她被我逗的笑了起来,眉头都舒展了不少。 可是时间总是往前走的,离车出发还有几分钟的时候,她忽然像记起来什么重要的事一样,猛地站起来。 “怎么了?”我也随着她起了身。 “都忘了给你买点东西带着路上吃,你等着,我去买点。”说着她就要转身,被我快手拉住了。 “用不着,马上车就开了。”我看了眼挂在一个铁杆上闪着红字的LED灯,“路上有吃的,你别去了。” 她也没说什么,我们又坐回到板凳上。 一直到我再次站起来,要踏上一辆刚刚行驶到眼前又停下的蓝绿色大巴。 “多注意自己啊,少吃点零食。”这是她倒数第三句话。 “我知道了,你也是。” “到了给我打个电话,记得啊。”这是第二句。 “好,我到家了就打。” “路上小心,东西放放好。”最后一句。 “嗯,我会的,上车了啊。” 声音就是在这一刻渐渐地隐匿了起来,我上了车之后,只能透过对外的玻璃窗看着她目送我的神情。她看着我一点点的往大巴的后面走去,在靠近车尾的地方找个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视线也才安定了下来。 车的发动机缓缓地响了起来,明明周围的声音像是几十个收音机开的到不同频率糅杂在一起,但却对我无法造成影响。我只能从车窗外看她对我挥手,刚开始面容上还有笑容,一直笑着挥手,直到巴士开始移送。 我看见那张脸上的笑容凝固成不自然的模样,很快的变幻成了哭像,因为距离的原因,几乎看不见眼泪。 大巴只要开了就会一往无前,送走她的孩子。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问题,然后起起伏伏随着大巴越来越快越来越远的露出在海平面上。 所有养育了孩子又送走孩子的人们,他们会怕自己被孩子遗落吗? 从汽车站出来后要过一个地下通道去对面的马路,通道里一个满头花白的老爷子吹着笛子,吹的是所有人都听过的曲子,歌词大部分人也都记得那么几句,我们大概也都唱过。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煮酒尽余欢,今宵别梦难。 我背着包走在长长又湿冷的通道里,身边不断有人擦肩而过,但我低着头,谁也发现不了眼眶里旋转的液体。 出了通道,口袋里手机震动了几下,我拿出来,看到了林野的短信。 他发:你在哪儿了,我回来了。 第65章 六十五 晚冬初春的天,一到夜里还是冻得人嗦嗦,不过好在今天没什么风。我本来想着找一辆摩托车回二村的,但林野说他离我不远,让我等一会儿他。 地下通道边上是个大半个圆的广场,一边是阶梯,对面边上围着商店,广场中间有个没有水的小喷泉池,一个光着的小男孩雕像干巴巴的立在上面。我找了个阶梯坐了下来,有点无聊的打量着广场上走过的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脚步匆匆的,悠闲漫步的,都有。 林野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看清楚了人。 他裹着一件黑色风衣,对面商店反射过来的光照在他脸上,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根根分明,鼻子挺拔在光下,眼睫未垂,像是个流浪的落魄诗人。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他抬眼问我。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都没说我在哪儿。”我回过神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他的车。 “过来找你的,那么大的地方就你一个人坐在这,瞅了几眼就知道是你了。”林野往口袋里摸了摸,我下意识以为他要掏烟,结果他伸出手来,手伸到我眼前来将掌心摊开。 “石头?”我把石头拿过来仔细的看,揉了几圈发现,这石头上的纹路很像条鱼,不过是小朋友画出来的那种风格。 “小鱼?你哪弄来的?” “在工地上捡的。” “噗!”我立刻就在脑海里浮现出林野撅着屁股在一顿泥砖里巴拉东西的画面,当然这个画面肯定没我想的那么滑稽,但就是很好笑。 “你笑什么?” “我高兴呗。”我把石头捏在手心里,又问他,“怎么捡到的?” “坐着休息呢,然后一低头就看见了这个。” “那就是缘分。”毕竟世上的石头千千万万,唯独这个带小鱼的落到了林野的脚下,听起来就像是老天爷给安排的一样。 “好了,回去吧,我尾巴骨都坐疼了。”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把石头揣到口袋里,“石头就送我了吧,小余收小鱼,还挺合适。”然后对林野伸出来把他拉了起来。 我们从广场出来,我问他:“对了,你车呢?” 他抿了抿嘴,这才告诉我:“出了小意外,来的路上扎胎了,就送去修了。” “……你咋才说,那你怎么过来的?” “打车过来的,离着挺近的,就直接过来找你了。”林野摊开两手,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竟然笑了起来。 这会轮到我问他:“你笑啥?” “我钱包落车里了。” “那你还笑的出来!刚才的出租车吗?我操,这咋找啊,那么多车,你拿发票了没有!”我顿时停下来,思索着他的钱包还有没有找回来的可能性。 不过情况比我想的要好很多。 “不是,是我自己的车,车在修车的店里呢。” 林野拉着我继续往前走,我跟着他走十字路口,他招了辆出租车,然后扭头对我说:再回去一趟吧,正好看看有没有修好。” 我当然没异议,我还指望着他把我送回去呢。后面到了店里都挺顺利,车胎已经换好了,林野从车里取出钱包刷卡结了修理费,我坐上车,刚开出店了没一会,车里就响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我摸着肚子对林野嫣然一笑。 “饿了。” 他把着方向盘,抽空瞅了我一眼:“想吃什么。” 我最近在家里吃多了家常饭,回来的时候大巴中途停的那个休息站提供盒饭,但看着又难吃又贵也就没吃的欲望,所以饿到现在忽然有了吃饭的念头,一种食物就很自然的出现在脑子里。 “肯德基!” “可以。” “爱你哦林哥。” “……” 这位大兄弟,虽然你不说话,但是你的嘴角快扯到耳根了好不?我看着林野溢于言表的情绪,越来越觉当初那个大哥形象就是个骗局,不禁有种货不对板,齐天大圣变成了大马猴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大马猴子。我又把之前林野说他捡石头的画面联系起来,于是就变成了一个有着林野模样的大马猴撅着腚捡石头的场面来。然后就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又笑什么?”开着车的大马猴不解的问。 “笑大马猴。” 大马猴又问了:“大马猴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哎哟你别问了,哈哈哈哈,我快不行了……哈哈哈哈……” “有病。”大马猴冲我翻了个白眼。 后面一切顺利,赶在肯德基关门之前我和大马猴买到了全家桶,再然后我就继续坐着大马猴的车一路向前,停在了……他家小区。 我抱着吃了一半的全家桶站在车门旁边抬着看天,天上高挂着一轮弯弯的月,在月亮不远处有颗个一闪一闪的星星,是离月亮最近的一个星星。 林野下车,从另一头绕过来到我身边,我指着月亮和星星的方向对他说:“明个肯定是个大晴天。” “嗯,接下来三天都晴。” “怎么,兄台也晓得这星占之术,” “早上看天气预报了。”林野搭上我的肩,颇为无奈的说,“快上去吧大哥,我好困。” 唉,行吧,大马猴哪里懂得什么夜观天象呢。于是我只好抓着他的腰,他揽着我的肩,趁着夜色无人,踏上了回家的电梯。 夜里我睡在我曾经躺过的床上想心事,旁边的林野刚睡过去没多久,心事想到一半猛地回想起一件事,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去了客厅地沙发上拿手机。 见色忘亲啊!完全忘了给我老娘打电话报平安,我拿着手机看了时间,怕她已经睡了,就只发了个短信过去,要是她睡了的话明天醒来也就能看见了。只是刚发完短信,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怕吵到林野,就轻手轻脚的拉开玻璃门,去阳台接了电话。 “怎么还没睡?都快十二点了。”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出来碰到朋友了,刚到家没多久,怕你睡了就只发了短息。” “到了就好,我没睡呢,唉,刚从你二大爷家回来。” “现在?那么晚去他家干嘛?”其实我也不知道她说的二大爷是我那个二大爷,反正方圆二里地,几乎都是沾着亲带着故的,让叫啥就叫啥。 “他家里儿子跟儿媳妇吵架来着,都动刀子了,好几个人去劝呢,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还不睡,快睡吧。”电话那头她打了个呵欠,显然是困意上来了。 “好,你也快睡吧,我挂了啊。”我又说了几句话才把电话挂掉,然后去了个厕所才回到了床上。 林野大概是感觉到了我上床的动静,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好像醒了又似乎还在梦里地呢喃着。 我护着耳朵凑近了听,好一会才分辨出他在说什么,他说:“啊……是他,是他,就是他了……飞吧飞吧,五八九……小白狗……” 这得是个什么样的梦啊? 第66章 六十六 我昨晚是听着林野的梦话睡过去的,可等我都睁开了眼睛,他依然还在梦乡里。我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光着半截身子去了趟厕所,然后在客厅阳台晃荡了一圈,又跑到厨房翻了翻冰箱。冰箱里只有俩鸡蛋和昨个剩下来半桶肯德基,勉强算上,还有半块干瘪了的姜。 我关上冰箱的门,有点无所事事,于是就又回到床上躺着了,可躺了一会发现怎么都睡不着了,就又开始思考了人生。 唉,思考人生是个好事情啊。 什么我是谁,我从那里来,我将要到哪里去。我以后要干什么,我是回去上学呢,还是就破罐子破摔从此就走上社会,成为勤劳的劳动人民呢。 我得问问我自己,我想要得是什么。随后就又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 这个我想到要的东西我努力了就会得到吗?即便我现在想要的现在得到了,那我以后还会想要吗?那我以后要是后悔了的话还来的急反悔吗?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不是么。虽然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可也得有金给浪子换啊。 毕竟照着我从小大听到的事迹来分析,那些浪子不都是混不下去了才恬着一张悔不当初的脸回了头嘛。多丢人现眼啊,早干嘛去了呢?不就是仗着那些期待他回头的人会原谅自己吗?这不是挺卑鄙的嘛。 我觉得我现在就站在了一个分叉路口,再做一道对未来影响很大的选择题。至于怎么选择全权看我,我要是真不上学了,就只能继续在迪厅干着,这个工作吧,我心里很清楚不是个长久的事,不可能干一辈子。可回去继续上学,那我这刚处的对象怎么办? 四舍五入,这家伙是初恋啊。 可是不回去,心里就像是有道梗横着,怎么都不对。老头子和老娘身子只会越来越不好,余曦月还小,我要是撒手一溜烟就跑了不管了,我自个都看不起自个。对了,虽然之前闹了个乌龙,但这会是真处了个硬板板的大男人,后面怎么和他们说也是个麻烦事。 想到这里就彻底泄了气,我年纪轻轻不正是大好年华,怎么就举步维艰了呢? 啊,边上还睡着的这个老男人……眼睛睁开了? 林野此时正盯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也盯了回去,两个人都那么眼对眼的看着对方,渐渐的眼就越睁越大,连表情都逐渐扭曲了起来,最后是林野败下阵来,先眨了眼。 “我赢了!”我见局势已定也收了眼皮,流着泪揉眼。 林野没有底气的反驳着:“我又没跟你比。” “你少来,明明那么投入。”我可不接受他这个说法,不允许赖皮。 两个人放松完眼皮,都平躺着瘫在床上,我想着现在这个时机好像还不错,就用脚碰了碰他的小腿。 “大哥?” “说。” “聊两句?” “好。” “我认真的,要讲正经事的。” “那你说啊,我听着。” “那个,我就是想找个人讨论讨论,你听了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啊。” 林野一听我这个说辞,似乎觉得有点不劲,把头一瞥转向我,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你要说什么?” “大哥你不要那么严肃行不行……我这次不是回家过了几天嘛,我妈就跟商量着要我回去上学。” “……那你怎么想?” “我还没想好。不过总觉得跟你说说比较好,反正这个学期肯定是不行了,就算回去,也得下半年吧。” “所以你是想回去?” “也不一定,就是还在考虑,他们现在身体都不好,我妹还住着校,出点事都找不着北。” “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回去挺好的。”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就没别的话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林野说完把头又扭了回去,然后大腿一甩,整个人都翻了个身,变成了背对着我的姿态。 我连忙凑过去,从他背后抱住他:“你生气了?” “没。” “你都抿嘴了,还没生气呢……” “……” “我要睡觉……”干脆把头埋在枕头里再发出的闷闷的语气。 “这位小朋友你这样太阳公公会不高兴的。”我伸出手捏着他的耳垂,细细的揉着,忽然就听到枕头下来传来的,一声重重地叹息,然后他就以趴着地姿势猛地一抬头。 我始料未及,手下意识地抬高,林野看了我一眼,把我的手来拉了下来,然后掀被子翻身下床。 “你要干嘛去!”我在他身后喊着。 他已经快步出了门,只会喊了一声:“撒尿!” “咦!”我发出一声长吁。 这个人用词好粗俗哦。 不过回还是不回这个问题暂时告一段落了。他从厕所回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议论过,一是,现在说了也不能怎么样,不会立刻就回去,二来是,我下午接了陈文哥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迪厅重新开张了,好多东西都要收拾,我明个就得去上班了。 晚上林野送我回二村,一路上整个人脸臭到不行,但你和他说话吧,他又没什么异样,口气就还挺稳定,可那张脸上分明就写着“不爽”两个大字。你要是问他吧,他就说没有,总而言之就是难伺候的很。 他眼看着他把车往二村里面开,赶忙说:“你停边上就好了,倒车多麻烦。” 他没有好气的看了我一眼,说:“我去棋牌室。” “你这会去棋牌室干嘛。”这会打牌搓麻将的人基本都散光了,我还真不知道他去干嘛,难不成去打扫卫生? “我看妞妞去。” “那我也去。”林野一提妞妞我才想起来我都好久没见过妞妞了,上一次还是过年前几天我跟他去棋牌室拿东西时候。 林野把车开到了楼底下,我在他屁股后头上了楼,全程没有交流。 我知道棋牌室过完年就开门了,一直有阿姨来打扫,林野本来也就是帮人看着房子,也不怎么管,只是偶尔来看看。妞妞也一直是散养着,基本也就回来吃个饭睡个觉觉。 所以这会儿开了门,妞妞不在家也是十分合理的。 他进来门之后发觉妞妞不在,就跑到里面的卧室去。卧室平时是关着的,只有他有钥匙,这段时间没人来,屋子关的太久了,一开门一股闷味就往鼻子里钻。 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我跟在林野身后提醒他:“妞妞不在哦。” 他转了个身,靠在窗口。 半响,他问我:“你要回去吗?” 我以为他是问我回不回我的二楼小单间,就摇摇头,然后说:“还早呢,才八点。你想我回去吗?” “……不是问你这个,算了。”林野又别开脸,我这才意识到他问的是我之前和他说的事。 “我真的还没想好。”我如实说出我的想法,“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林野的眉头渐渐拧起,他原本还是跟我对视的,可在我说之后,目光就闪躲起了来。他的两只手肘往后支撑在窗台上,头渐渐的低下来。 “要分手吗?”他说。 第67章 六十七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句,这几个字字冲击力强劲的甚至都懵了好几秒,等回了神,下意识就上前一步两手抓住他的肩。 “当然不是。” “你想的美!” “你什么意思林野!” “我才没有想要和你分手!” 林野被我抵到整个后背都挨在了窗户上,但始终低着头没有看我,像只缩在壳里的大蜗牛。我往下缩了缩,从下往上找他的眼睛。 “嘿,林野。” “嘿,林大哥。” “嘿,大马猴。” 他原先只是不肯看我,后来就闭上了眼睛,但大马猴这三个字成功让他破了功,一副要笑又拼命在忍住的感觉。我一看他笑了,就一下子抱住了他。 也许现在这个时刻不太恰当,也许我要说的话于我此时来说,显得太稚嫩。但这一刻,把这个人拥在怀里,好像一瞬间就获得了一种新的感知。 在松开这个怀抱时,我脱口而出:“我爱你。” 这是我此时此刻想对林野说,我也的确这样说了。 林野退无可退,把手臂贴在了窗下的墙面上,他看着我张了张嘴,好几次,直到眉头又凝起来,结成块的眉头像是被地海相冲簇拥起来的山脉。我期待着他的反应,然后只听到很多零碎又重复的话语。 “我……我……我这……我要、要说……啊……不是不是……我……”他似乎被自己的话语纠缠住了,没法解开。我能明显感受的到他的焦躁,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听了我的告白后是这样的反应。 他捂着眼,加深着自己的呼吸,但吐出来的字眼依然不连贯。 “……我我……等我……等我好……好一点……” 这些断断续续地话语过后,我注意到林野的身子有些颤抖,再去看他时,他的整张脸已经通红,甚至蔓延到耳根,也包括他的眼睛,他像是在努力忍住泪。 我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我应该要问他怎么了,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甚至怀疑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这个人。 但我依然有能做到的事,比如继续抱住他,不松开。 就这样在二村中越发静谧的夜晚,我静静地听着我们彼此的心跳,直到林野的手从两侧抬起,也拥住我,紧紧的将我环住。 我不知道眼下这种戏剧性的场面是因何发生的,它像极了我躲在小屋子里看的那些俗套的狗血场面。但我能感受的到是,这个我爱着的人身上令人震颤和无助的一部分,虽然我并不知道到这一部分的成分里有什么。但那种无助让我的心扭在一起,几乎也快要没办法呼吸了。 不过好在当话语不通的时候,人们总还可以有肢体来表达。 兴许等他好一些了,他会和我分享一些东西。 第68章 六十八 第二天我是带着黑眼圈去复工的,迪厅要重新开业,以前的人能来的全都被陈文哥叫过去打杂。我到了迪厅门口一看,发现以前的“梦之中娱乐会所”已经变成了“梦中娱乐城”,走进去才知道不仅是招牌,整个会所从内到外顺带连地板都好好地整修了一遍。 新装潢的风格时髦了很多,看起来就像是个游乐场,比以前活泼了不少,陈文哥甚至还给我们发了统一的工作服。女孩是白衬衫红马甲,还带个小领结,裙子很保守,一直长到膝盖。男的呢,是白衬衫蓝马甲,西装裤下面配着小皮鞋,整体风格比以前那种混搭复古风格要……正经很多。 不过也就是面子上,等周围的人到的差不多了,我才意识到,这个地方的灵魂还在,不仅以前的那些姐姐依旧婀娜多姿,新来的妹妹们也不甘示弱,几乎都是夏天的装备,身上穿着的布片一个比一个少,全都在为地球环保事业做着自己的一份努力。 唉,正经的只有我们。 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之后。陈文哥就把我们都叫到舞厅集合,不,现在那块地方已经不是以前的舞厅了,之前舞厅里摆着的那些老沙发都换成了看起来很时髦的小皮椅和高脚凳,酒水台加宽了不少,舞台中央的位置放了一套很大的应该是搞音乐的设备。 陈文拿着话筒在台上说着他眼中迪厅未来的发展趋势,我昨天熬到四五点,几乎就没合眼,这会整强撑着精神。旁边着的是许久不见的阿帅,不过看起来精神头可好了。 看着大变模样的舞厅,我用胳膊肘戳了戳阿帅,问了问阿帅怎么回事,他小声跟我说现在的小年轻都不愿意只跟着瞎跳了,他们要打碟,要现场DJ,反正以前那套老东西是太旧了。 说完还教育我:“小余同志,做人要与时俱进,不然就会被时代抛下的。”教育完之后还装模作样地撩了撩他到额前的刘海,我看着他手指上套着的戒指圈,忽然就很不是滋味。 有对象了不起啊,要结婚了不起啊。 谁没有是的,我冲他比了一个中指,然后看着他的新发型叹了口气。 “与时俱进,所以这就是你把头发剪了的原因?”阿帅现在的短发很利索,还挑染了几缕亮眼的蓝,只是对我来说,还是当初那头秀发深得我心,只十分痛心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那个长发飘飘,堪比初恋的他了。 不过提到这个,阿帅的兴致瞬间高了起来:“我跟你说这头发剪掉的可值了,你猜猜,我剪掉的那头秀现在在谁的头上。” “在谁的头上?操,你这样说很吓人好不,跟个换头的鬼故事似的。” “你认真点猜,很感人的。” “怎么,你是靠着一头靓丽的秀发俘获了你未来老丈人一家的心么?” “有点接近了。” “……我猜不出来。” “你猜嘛!” “我不猜了!” “你怎么就那么没意思!”阿帅这一声嚷嚷的有点大,迎来了周围的人的侧面,还直接惊动了台上说话的陈文哥。陈文哥拿着话筒狠狠的“咳咳”了几声,往我和阿帅这里瞪了两眼,我和阿帅立刻正了身子,站的笔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可惜的是,陈文哥并不那么觉得,在这个会开完之后,他单独地把我和帅留了下来,并且带着微笑的给我俩布置了一个任务。而这个任务也直接导致我在很久很久之后,每当看到有张开的新店时,看着迎宾的大门都会升起一种十分复杂的情感。 当然,最后我也得知了阿帅的那头秀发的去向,于春晓有个小表妹,年前查出了白血病,要做化疗,阿帅跟着他们一家人去医院看望小姑娘,正巧家里人哄着小姑娘剃头,小姑娘哭的让人心疼,阿帅跟着一难过,就说把自己得头发送给小姑娘。 “可小女孩要你头发有什么用啊?”我问。 “做假发呗,我发质可好了呢,一个星期做三次发膜保养呢!” “行吧……”我也没法子反驳,不过我好奇的是,“于春晓他们家里见到你一头长发就没意见么?” “嘿,我原来也担心这个,但是春晓给我说没事,后来到他家了才之后,他爸妈年轻的时候都是摇滚青年,爱嬉皮士爱的死去活来,什么世面没见过啊。”后面阿帅又给我分享一些他准老丈人一家的事迹,我在听完他在于春晓家的事情后才明白故意过来,怪不得春晓这个姑娘会相中了阿帅。 毕竟阿帅除了帅之外,还难得地很正常。 我真心地感慨起来:“怎么就跟电视剧一样。” 阿帅表示:“艺术来源于生活嘛。” 唉,虽然是知道了阿帅让我猜的东西,可领导给的任务不会收回去,于是“梦中娱乐城”重新开门的那天早上,我带着跳了一路的眼皮来到了迪厅,然后我才意识到当初的我错的有多离谱。 我跟阿帅上身穿着主调颜色为大红色丝绒材质、胸口和肩膀有着金黄色飞龙刺绣的西装,下身穿着一条几乎全身都带着一闪一闪亮晶晶亮片的紧身西裤,梳着个大背油头一脸微笑在站在在门口迎宾。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领导开会的时候开小差,我站在门口悔不当初,出卖自己的色相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站在阿帅的旁边,打击我雄性的自尊。 啊,好绝望! 妈的,为什么旁边这个人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阿帅给我分享他得来的小道消息:“据我可靠的情报,这回陈文哥可是下了本,不仅找人算了一个黄道吉日,甚至连摆什么颜色的花,门口的花瓶冲什么方位摆都有讲究。” 我不以为然,在往来进出的宾客中,小声地跟阿帅说:“迷信,二十一世纪是属于科学的世纪。” “谁一大早跟我自己的眼皮跳的厉害,是不是要发财了呢!” 我面带微笑的迎着宾客,一边咬着牙跟阿帅说:“你猜我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 “哟,两位小帅哥!好久不见啊。” 正说着话,陈姐蹬着恨天高肩上披着条黑色毛条,妆容精致,雍容美艳地出现了门口。 “陈姐来了!”我十分热情打招呼,对于陈姐,我是怀着敬畏和感激地心情地,因为上次我从进局子出来后,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迪厅这次被举报这个事情跟她有关系。 不过也是她跟林野说了一下,我才被林野给保释了出来。 反正是好也罢是坏也罢,这个大姐都惹不起。 “啪!”陈姐一露面就猛地一巴掌往我腚上拍,拍完了之后打量了我这一身行头,笑得脸褶子都出来了,冲着我这一身评价道,“挺红火的嘛,还蛮适合你的,要不要考虑跟了我。” “多谢姐姐厚爱,我有真爱了,分手就不举的那种。” 陈姐听罢伸手抬着我下巴感慨了一番:“哟,对林野还挺贞烈的。” 我也不敢打掉她的手,只敢心里哭诉着这个坏女人,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占我便宜。况且出来卖笑也就罢了,等天暗了下来,我跟阿帅准备再过一会就进去休息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从天而降,轰隆隆的落在了我的头上。 第69章 六十九 天暗了下来之后,迪厅里进出的客人就越来越多了。我在门口站了大半天,脚上那双皮鞋有点压脚趾,时间一长就不好受,一直忍着呢。眼看着就要从门口撤人去休息,一辆出租车靠着对面的马路停了下来。 车只是普普通通的出租车,我看着它停下来,只是无意的撇了一眼,然后就觉得车里正在付钱的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等她下了车,我认出是谁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徐许会出现在这里啊!!! 是巧合吧,一定是! 不是!她看着好像要过马路了!她真的过来了! “阿帅阿帅!快过来!”我慌得不行,叫着站在对面的阿帅,但又不敢大声嚷嚷,怕引起徐许的注意。 “怎么了这是!”阿帅被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吸引过来到身边。 “你挡着我,快,挡着我一下!”我其实想着要不先溜,可徐许已经往这里看了。再跑的话,肯定会引起她的注意。 不要慌不要慌,我穿成这个鬼样子,说不定徐许压根就认不出来呢! “我怎么挡着你啊!”阿帅挠了挠脑袋,还没搞清楚状况,不过还是很仗义的往我身前挡了过来,可就在这当口,陈文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我们身后冒了出来。 他从身后揪住凑在一起的我和阿帅,提着西装后领子喊:“你俩不好好站岗黏在一起干嘛呢!” 这一声吼惊得我和阿帅嗖的一下就分开来了,而此时徐许已经走到了眼前。 “陈文哥。”徐许背着小皮包,脸上的妆挺淡,甜甜的叫了一声陈文哥。 这俩人也认识? “徐许来了啊,刚下班吧。”陈文哥的注意力从我们这里转移到徐许身上。我赶紧低着头拉着阿帅退到一旁。 “是啊,那么重要的日子肯定要来捧个场。这是怎么了,都站在门口堵着?”徐许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没事,俩兔崽子不好好站岗,闹着玩嗯。你来了就好,老军他们得晚一点才到,你先进去自己玩会,我给你们留了个包间。”陈文哥对徐许说话的口气完全就不是对普通客人的,明显就是老相识。 “行啊,那我自己玩。“徐许还挺开心的样子,没有注意到我。 “你俩也进去吧,先休息一会把饭吃了,晚上人手不够还得忙呢。”陈文哥大概是看着我一副低着头认错的样子,也没再追究,说完带着徐许就往里面走了。 “啊……”我一直怕被认出来,心头憋着口气,等他们都进去了以后才呼出来,大喘了一口气。 阿帅这个时候仿佛才上线有了反应,他靠着大门看着陈文和徐许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你对不起林野啦?” “放屁!瞎扯什么。”一点都不挨边好嘛? “那就是酒后乱性?啧……不会吧你。”阿帅的胳膊搭上我的肩,越猜越离谱。 “你能不能想我点好啊!”我没好气的把他弹开,“进去吧,站的脚疼死了。” ‘那你说说呗,你刚才整个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人小姑娘看着挺好的,不像能把你怎么样的人啊,你别走那么快啊……” 我俩跑到后厨让师傅给我们炒了海鲜蛋炒饭,一人端着一个盘子做到厨房后面的仓库吃饭,吃饭的时候阿帅也一直在我耳边不消停。 我有点被他啰嗦的头疼,十分严肃地指出他的表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八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有吗?” “绝对有!” “八卦也没什么不好啊,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阿帅用勺子撅起一口饭送到嘴里,嚼吧了几下又补充。“而且自己还能得到快乐。” “你这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指出他要害。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在了解和体会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阿帅冲我晃了晃勺子,“这叫身入苦海,慈悲入怀。” “你那么慈悲干脆出家当和尚好了,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别耽误人家小姑娘。”我恳切地希望阿帅能真地立地成佛,他这张嘴,念经都比别人快,特别有天赋,阿弥陀佛一定很喜欢。 “嘿,渡一人也能胜造七级浮屠。”阿帅嬉皮笑脸地把碗里的饭吧啦着,话说个不停,饭也一点没剩下。反观我手上,盘子里还有一大半没动呢。 “吃完了就滚蛋!不要耽误我!”我决定把他赶出去! “我就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们俩,躲到这里来了。”仓库的门被推开,边上出现一个艳丽的身影,陈姐手上夹着烟走到我和阿帅面前,我和阿帅是坐在啤酒箱上,一同仰望着她。 “赶紧吃完去楼上。”陈姐说。我看了看阿帅干净的盘子,意识到她指的对象明显是我。 “去干嘛啊?” “工作。” “哦,行吧。”我没话说。 陈姐又问:“今天林野来不来?” “不知道。”我摇摇头。 “……赶紧吃,吃完去208。”陈姐说罢,又夹着烟婀娜多姿的走了。 她从仓库出去后,我跟阿帅说:“我觉得她好像不一样了。” “这不是废话,哪能一样嘛!” “怎么说?” “以前她是咱们的同事,现在她是咱们的老板,你说能一样吗?” “老板?” “你还不知道呢,哎呀我操,你这迟钝的,天塌了估计你都没感觉。”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一脸懵圈。 “年前了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她现在跟陈文哥一样就是了。你说他俩都姓陈,会不会本来就有关系啊。” “那我哪知道啊……”我把陈文哥和陈姐联系起来,仔细一想,嗯,他俩的确有点像,主要是个人气质上的像。 唉,反正就是不断地在改变。你在变,我在变,世界也在变,我却好像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手里的蛋炒饭瞬间就没了滋味。 吃完饭之后,我去更衣室(也是这次装修特地隔出来的)把迎宾的小西服换了,穿上了那套蓝色小马甲制服,手机先前被我放在柜子里,一打开,好几个未接电话和短信就跳了出来。 除了广告外都是林野的。 我给他打了过去,电话一响对面就接了。 “嘿,怎么了。”我说。 “没什么,我在开车往你那里去呢。”林野顿了顿又接着说,“你们店今天不是开张了么?” “是啊,我跟阿帅在门口站了一天了,脚都站麻了,而且那套衣服啊,真的是太丑了。”我又看了一眼刚脱下来的红色上衣。 咦,多看一遍眼睛都受罪。 “不是挺好看的嘛,红红火火的。”林野笑出了声。 “……”我立刻察觉到他话里不对劲,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是红的?” “哈哈……” “少打哈哈,你知道什么,快说!” “没什么,就是你回老家的时候,我跟朋友谈事情吃饭,陈文正好也在……他好像知道你跟我有点关系,以为你是我弟弟什么的……” “讲重点!!!” “好好好,他问我说开业那天想让你去迎宾,说你长得比较周正。” “重点重点!” “然后他给我给看了那套衣服的照片……问我行不行。”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你知道这衣服有多丑吗?丑的我都不想看第二眼!” “这可是你的工作,我肯定不好干涉的。”林野一副无辜的口吻,然后我就听到他说,“好了,我到了,待会去找你。” 第70章 七十 我推开门208的门看清楚里面的人之后,才明白过来该来的总会来,眼皮不会白跳。 208原本是个很大的包间,能坐个一二十个人的那种,这次装修了一下,又在里面分了好几个区域,把走廊里一个洗手间也放了进来,大到在门口喊一声都能听到回声。但此时包间里人不多,零零散散聚在各个角落,中央靠墙的一个巨宽的电视机屏幕里放着mv,但没人在唱歌。 陈姐看到我进来后,冲我招了招手,其他人注意到了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头各自聊各自的了。我对这种安静的情况反而有点不自在。 陈姐见我磨磨蹭蹭的,又召唤了我一遍:“怎么那么慢,快过来坐。” 我只好走到陈姐旁边坐了下来,隔着陈姐的位置上,徐许正端着杯果汁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若无其事的别开了眼,没有看我。 陈姐倒是很热心的介绍起来:“这是徐许,徐许,这是小余。” 徐许放下果汁,冲着我点了点头:“你好。” 我也回了一声:“你好。”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 “你们见过啊?”陈姐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和徐许之间的气氛,或者说,我觉得她感觉到了,但是刻意忽视了。 “是啊,林哥带着他出来玩的,见过一次。”徐许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那挺好啊,都是年轻人,你们就自己玩吧。我还得去跟人打招呼。”陈姐站了身来,临走前跟我说,“你就陪着徐许聊会天吧,外面不用你。” “可是……”不等我拒绝,她就走到房间的另一波人哪儿去聊天了。 我只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徐许跟我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着,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唱起了歌,头顶上的彩灯打开,五颜六色的光旋转在房间里,整个房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我觉得这个氛围下面不说点什么就很尴尬,于是主动挑起话题。 “那个,你跟陈文哥是不是很熟啊?” “嗯,他是我堂哥……”徐许回应了,这让我安心了一点。 “怪不得。”原来是亲戚啊。 “所以刚才门口站的人真的是你啊?” “……”所以其实知道是我? 我也没法子否认只好承认了:“嗯,是我。” 徐许又端起果汁杯子,喝了一口才说:“那你也蛮不容易的。” “还行吧……”她说这句话的口气不太像是在讽刺我,可你说她是好心安慰吧,我也不大认同,毕竟上次我们怎么看都是属于一个敌对的关系。 徐许问:“那个,林哥来了么?” “来了吧,刚才电话里说已经到了……我去找找他吧。”我意识到我找到一个可以离开的借口,一下子站了起来。 徐许摇摇头说:“不用了。” “没事,我去找好了。” “真的不要,你回头看看。” 我照着她的话回头,发现林野已经来了只隔着沙发站在我身后。我和他两个人眼神一对上,暗暗的对着信息。 我:这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在这里。 林野:我也不知道。 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都知道你要过来。 林野:我真的不知道。 我:行吧,无语。 林野:你怎么跟她在这? 我:我也想知道啊。 “咳咳……林大哥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徐许大概是感受到我和林野的眼神交流过于频繁,轻咳了几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交流。 我赶紧往右挪了一个位置,坐在了刚才没人的地方,然后我原先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林野见状也只好坐到我刚才的位置了上。屋里热气充足,他坐下来之后就把外套也脱了下来。 对了,忘了说一句,今天的林大哥异常的貌美,我敢打赌这个男人来这里之前肯定特意打扮过,头发显然理过造型,耳后的发很利落的归拢到一处,穿在毛衣马甲里面的衬衫扣子没有扣全,直接露出锁骨,他又把衬衫袖口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手背上分明的骨节像是舞步一样律动着。 我没忍住,手偷偷地凑了上去掐了一把他的腰,林野微微侧了一下头,然后就没事人一样任我动作。等收了手之后我的余光看到了徐许无语地撇了一下嘴,动作很轻微,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话说当着这个情敌的面,我是不是太膨胀了? 陈姐原本跟唱歌的那波人正聊着,注意到这里之后,端着酒走了过来打个照面:“哟,林哥哥终于来了啊,要喝点什么?” 林野晃了晃手:“开车了,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今天大好的日子,你可别扫我的兴头,喝点吧,待会有人送。” 林野显然也觉得没什么拒绝的必要,也就点头:“行吧。” “那你等会啊,我去让人送上来。”陈姐说完正要转身,我一下站了起来。 “我去吧。”我按着林野的肩膀从他腿上跨过,然后几步就跑到了门口,拉开门之后冲着林野他们笑了笑就跑了出去。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个时候我忽然就想认真工作了。 我下了楼去了舞厅,今天来的客人基本都是老熟客,客人之间都相熟,基本都安排在了包厢,舞厅相比之下就空了很多,只有两三桌的人,全都在玩游戏。 阿帅的职责没变,依然负责吧台酒水,一进去就能看见他身边围了两个小伙子,应该是招进来的新手。我从后面的吧台口进去,阿帅看到我后冲我挥挥手。我走到他们边上,才知道阿帅正教他们怎么调酒。 我搭在阿帅的肩上,抬了抬下巴:“208大包,陈姐要酒。” “要什么酒?单子呢?” “没有,你随便做,做完再出单子好了。”我耸耸肩。 阿帅叹了口气,弯下腰从柜台下来抽出一个底盘,然后取了好几个杯子:“那正好让他俩试试手。” 我表示无所谓:“我都行啊,反正又不是我喝。” “那你们都把刚才教的都做一遍吧。”阿帅把底盘和杯子都推到两个人面前,两个小伙子特别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阿帅就拽着我出了吧台。 “干嘛呀?”我不明所以。 “出来,别看着他们,影响人发挥。”阿帅拉着我坐到了吧台口的高脚凳上。 我听完一阵咂舌,扭头看了几眼那两个小兄弟,回过头冲阿帅说:“不是吧,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你当初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你也没有认我当师父啊。” “我跟你可是情比金坚的兄弟情谊啊。” “又没有血缘关系。” “结拜兄弟哪有亲生的。” “那你也没叫过我哥哥啊。” “哥!阿帅哥!李阿帅哥哥!” “你这声哥哥不值钱,我不稀罕。”阿帅很嫌弃指出了要点,并坚决的拒绝了我。 唉,人跟人之间有时候太知根知底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71章 七十一 酒调好之后,我瞅准时间让一个跑下来送单子的同事把酒给送了上去,阿帅对两个徒弟还算满意,回到了吧台继续他的教学,我穿着这身制服太过显眼,又不想回208,就跑到水台哪里抢了他徒弟的活在水台洗杯子。 两个徒弟面面相觑,一同望向阿帅。 “他喜欢洗就让他洗,你俩做单子去,手脚快一点。”阿帅使唤着人忙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到点了,单子下来的特别多,我先前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结果越洗越多,送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洗的腰都酸了起来。 等到送来的杯子明显少了起来,我问阿帅:“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啊,都一点了。” “早着呢,你就继续洗吧。” 阿帅调了一晚上的酒明显也疲累了起来,说话都无精打采的,我只好对着水池认命地接着洗刷刷。过了一会,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以为是阿帅,头都没回地说话:“干嘛?” 他没回我,又啪了一下我的肩膀。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说着说着就回了头,却看到拍我的人不是阿帅,于是洗着杯子的手停了下来,右手手里还举着杯刷。 林野抱着他的外套,歪着头看我,脸颊上一片潮红。 “你喝了多少?” 林野歪着脑袋回忆了起来,用手比划了几下:“七八杯吧。” “那也不至于吧。”我是知道林野的酒量的,不算太差,七八杯应该难不倒他。我脱了橡胶手套去摸他的额头,发现他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整个耳根,身上都在发着汗。 “我还好,没醉,只是头有点晕。”林野拍了我说,“我跟人打过招呼了,你负责送我回家,可以下班了。” “好,那我去换个衣服。”我冲着吧台前招呼客人的阿帅喊了一声,“阿帅,这里还给你了。” 阿帅应声回头,看到林野后跟客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过来,对着林野招呼:“嘿,林大哥好久不见了。” 林野点点头,挺客气的说:“好久不见。” 我冲干净了手跟阿帅说:“他喝多了,我得负责把他送回去。” “现在就跑,今天很忙哎。” “送客人回家也是工作之一。”我把这一点强调出来。 “哟,行吧行吧。”阿帅一脸看破不说破的八卦脸。 “那你等我一会,我去换衣服。”我扭头对林野说话,见着他点了头就跑出吧台冲向了更衣室,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换了回来,拿着手机回到了吧台。 林野正靠着吧台外喝着什么,阿帅在吧台里面跟他搭着话,我走进了一看,发现林野手上的杯子里又是带着颜色的,就跟阿帅抱怨起来:“怎么还让他喝。” “小弟弟你看看仔细,这是解酒茶。” “刚刚还说不要做我大哥,叫什么弟弟。”说完我凑过去闻了闻杯子,笔尖缭绕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林野拖着杯子往我嘴边凑了凑,我就顺势喝了一点下去。 “呕,这是什么玩意。”茶水一灌进喉咙里一种奇怪的味道就冲上了鼻子。甜不甜,苦不苦的还带着一股子药味。 林野看着我扭曲的表情笑了起来,我瞪了他一眼。 阿帅解释起来:“都说是解酒茶啊,你又不是没喝过。还有你跟我说陈姐要喝,所以让他们做的那一盘全是十足料的烈酒,结果都让林大哥都喝了,混的那么杂,现在不缓解一下回去有的受罪。” “你全喝了?”我才想起送上去的那一盘子的酒,又问他,“徐许呢?” “她早回去了,后面陈文过来打招呼,又有几个认识的人过来了,就喝的多了。” 林野皱着眉说话,我看他应该头疼的蛮厉害,就拉着他起来,跟阿帅打招呼:“那我们走了,你再坚持一下。” “这里也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我双手绕头,比了一个大爱心给阿帅:“爱你哦哥哥!” “快滚吧。”阿帅甩手。 嘁,他还难为情了。 我跟林野并肩走出了迪厅,到了路边我想起他的车于是问他:“那你的车怎么办,停在这里没事吗?” 他说没事。 我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问我去哪儿的时候我考虑了几秒钟,还是报了林野家小区的地址,林野上了车之后就一直闭着眼,头顶着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我报完地址后把他扶了过来,让他靠着我。 车在马路很平缓的行驶着,林野靠着我似睡非睡,鼻息间呼出来的气息带着酒味,和车里的消毒水气味混合在了一起。我泄了力气靠车座上,整个人的知觉回归,一下子就被疲惫包围,没一会也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 知觉是个很迷惑的东西,我总觉得自己在某个地方沉溺了很久,身体之外有一层屏障隔绝着的一切,可隐隐约约的依然能感知到外界的动静,这样迷迷糊糊的几乎是睡着了。 等被叫醒的时候,我很自然是以为是到了目的地。一睁眼就被车顶上的灯晃了眼,只能眯着眼抬头,对上了前排师傅无奈的眼神。 “怎么了?”我耸了耸肩酸胀地肩膀,林野被我的动作影响了,头从我的肩上抬起来,如出一辙地被车灯晃了眼,手一下子就捂上了额头。 师傅很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了两位,车抛锚了,你俩下去再拦一辆吧,反正也快到地方了。钱就不收了,抱歉啊抱歉,体谅一下。” “啊……”我揉了揉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林野已经拉开了车门,我下意识地跟着他下了车。 夜半三更,马路上的车几乎绝迹。我和林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俩挂牌的车,好在林野清醒了不少,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跟我说走回去大概半个多小时,我觉得半个小时不算远,就放弃了拦车准备走回去了。 春天的夜里还有点雾气,但已经不算寒冷,路边的人行道正好挨着一条河,沿河的边缘都是草地,夜里青草趁着无人憋着一股劲默不作声地往上串,一路上都弥漫着湿哒哒的草腥气。 我和林野就沿着这条河走着,一会儿手拉着手,一会儿又松开,两个人一个累一个困,可是都挺开心的。 路上我一直哼着歌,一会是哼哼哈哼,一会是做个好汉子。 我问林野:“那你以前唱歌正常吗?” 林野点点说:“唱歌就能正常唱出来。” “那还挺神奇的……不过你不说我还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我想起林野那天晚上跟我分享的事,听完之后忽然就生出内疚,内疚着我似乎从和他在一起之后,都只在意着自己。 第72章 七十二 那天晚上林野逐渐平复了心情后,我跟他躺着床上聊了很久的天。他告诉了我一个除了他的家人之外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的,有关于他的小秘密。 好吧,其实也不算是秘密,只是现在的林野很难让人想到他以前那个样子。至于到底是什么呢,我也不卖关子了,那就是,我们的林哥,看起来帅气有型,不说话的时候酷酷的,说起话来就拽拽的林野大哥他,在很久以前,在周围的小朋友说话开始利索的时候,显现出了一个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的地方。 林野小朋友只要说的话长一点,就会断断续续,磕磕巴巴,没办法一下子就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样的现象我们俗称为结巴。至于起因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天生也好,后期也罢,他说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他要上高中,家人觉得再不干涉会影响他的未来,于是用了将近三年,才慢慢恢复正常。上了大学之后,他说话已经正常,别人也基本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除非遇见让他特别紧张的事。不过即使是紧张的时候,他也有了很好的控制力,不会再跟小时候那样严重,大不了就不说话嘛。 我问他为什么小时候不早点治呢?林野又和我说了他小时候的事。 “他们那个时候做服装生意,忙的厉害,没时间照看我,我刚会跑就被他们送到乡下去了,是我奶奶爷爷带大的,他们也带我去看过医生,但是没什么用,然后只能拖着。”林野把手别在脑袋后面靠着枕头,回忆似乎引发了更多的回忆,让他显得深沉起来。 我没有被他的过去所震惊,只是联想起之前的相处,很多事就有了解释。比如刚开始这个人打电话的时候总是惜字如金;比如我说完一些话之后他总是无法及时的回应。我以为他深思熟虑,但其实他只是想顺利的说出想要说出的话。 谁能想得到是这样的缘由呢? 虽然林野现在能把这些事貌似寻常一样说出来,可我想他经历的事绝不会因为他不在结巴就能够轻易忘记。说起来我在小朋友的时期和他正好截然相反,属于在家里嘴皮了利索到再快一点就得挨揍的程度。 模糊的回忆一下当时,大概就是属于口无遮拦狗都嫌的那种小孩。再恶劣一点,搞不好还会嘲笑像林野这样的小朋友。 我问林野:“你刚才那么激动是不是因为我要和你分手?” 林野还维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缓缓说着:“等你回去的话,还是会分的吧。” 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我从床上坐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控诉:“你们这些社会人怎么就那么容易放弃,不就是那么点距离么,这就要散伙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林野把我指着他的手压下来,放在了他的胸膛上,反问我。 “还能怎么办,反正先不分手,我觉得遇到一点小困难就放弃不太好。”我摇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以后的困难更多。” 我想了想又说:“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或者我不喜欢你了,这样的原因我才能接受。” “过来。”林野听罢把我拉了下来,双手抱住我。我窝在他的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跳的频率。 夜深静好,这样的温馨的时候,我摸着他的腰,从他的怀中抬头提议道:“要来一发么?” 他微微低头看我,半响,叹了口气。 干嘛呀,年轻人本来就精力旺盛啊。 我看林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翻上他的身,开始扒他的衣服。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这是正常需求好不好!” “明天不上班了?”林野任我上下其手,故作矜持的以淡淡的口吻提醒着我。 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么,十分豪爽的宣告:“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及时行乐。” “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伸出手把我的头压了下来靠近,我顺势直接亲上去,然后就一直折腾到了天亮。所以没有意外的,我就带着黑眼圈,腿脚酸软的上了开年的第一天班。 好,时间拉回到眼下。 我和林野一路聊着,已经快走到了小区门口。 卫门室值班的老大爷在屋里听着收音机,看到我们之后拉开窗户打招呼:“哟,怎么那么晚啊,没开车?” 林野从口袋抽出两根烟递给老大爷,晃晃手:“喝酒了,不好开。” 大爷接过烟嘿嘿一笑,注意到林野边上的我,问:“这是你弟弟吧?跟你住了?” “嗯。”林野也给自己抽出一个烟,先给老大爷点上,再点燃了自己的。 “回去了,大爷你也歇会吧。” 他也不多说,冲着老大爷打了招呼就带着我继续往前走,路上我拉着他的手,趁着他不注意,飞快地啄了一口他的脸,他反手就往是一巴掌往我屁股上打。 我们进到了楼里面直接避开了电梯口,转折去了楼道,我压着他的背抵开了那扇厚重的门,在黑暗里腻腻歪歪的亲了几口,忽然“砰”的一声,合上的门惊醒了应声等。昏黄的楼道灯从头顶上照射下来,从幽黑到明亮,眼睛一下无法适应,看到的人都模模糊糊。 “哥哥是吧……我们这样是乱伦唉。”我的手从他衣服和皮肤的间隙里溜进去,他轻轻扯咬着我的耳朵,我的鼻息间都是他传递过来的酒气。 我想着刚才在门口林野和大爷的对话,一时之间觉得有趣但又有点怨念:“那个大爷的眼睛肯定眼花,我们长的一点都不像好吧。” “那我认你做干弟弟好了。”林野笑出声来,揉了揉我的头,这时头顶上的灯无声熄灭,又恢复幽暗。 我在黑暗里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黄色,哼,多大的人了,还占口头便宜。” “怎么,干弟弟不愿意做?” “不做,干弟弟也是乱伦。”我大概是被他的酒气影响,也有点晕晕乎乎的软了力气,干脆借机瘫在了他身上,然后认真的比对了起来:“不过姜贺和你也不像,不是都说侄子像舅舅嘛?” “他像他爸爸。” “你说他要是知道我搞上了他舅舅,他会怎么办?” “他应该不会注意。”林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跟他爸性格也像,比较实在。” 我不由地想起姜贺和他人妖徒弟的故事来,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等下次见面问问他吧,毕竟以我现在的身份来说,也算是他的长辈。 “你别去吓他,还是个小孩子。”林野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想法,拍了一下我的头。 我听着他的话立马就不乐意了:“我就只比他大一点,怎么他就是孩子,我就不是了。” “他才上初中呢。” “马上就高一了!我回去也才高二呢!” “你们两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你偏心!”我含泪控诉。 林野最后给了个方案:“要不我认你做干侄子?” “不是干弟弟就是干侄子,你这个人口味太重了,变态!”我听完这个方案后就狠狠的捏住了他的脸,十分痛心起自己,嗐,真是遇人不淑。 第73章 七十三 五月的时候,阿南记起来我来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们在电话里聊了挺多,我这才知道他已经快要做爸爸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捧着电话感觉听得到事情太不真实了,因为阿南对我来说和一般的朋友意义不太一样,我们小时候玩在一起,虽然中间好几年都没怎么联系,可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他把我带到了二村,而如今又是分隔两地。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属于“有缘无份”的那种关系。 “上个月刚查出来的。”听起来阿南还挺开心。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阿,我没和你提嘛,就是过年的时候,我不是在卖鞭炮么,正好她在隔壁店卖对联,没几天就看对眼了。” “那这也太快了吧。”我惊叹于阿南的人生速度,又想起了关键问题来,“你俩还不能领结婚证吧?” “没事,先回去摆酒,证的事托人问问,能现在办就办,不能就等几年。”阿南并不很在意这事,只是告诉了我他接下来的人生计划。说他看现在手机这块市场很火,打算跟那边认识的朋友一起盘下一个手机连锁店做。 “反正你做什么肯定都行。”这一点在阿南身上我是深信不疑的,他身上有种很顽强的生命力,感觉就算把他扔到沙漠去,他也能想办法活下来。 “哈哈,我也希望啊。你呢?最近怎么了,还在迪厅干呢?”阿南问起我来。 我跟他说了之后还是决定回去上学。 “上学也好,多读书有学问,将来在大楼里上班,比我们外面跑的强。” “你少笑话我了。”我对于这种有着强烈分割感的话不太适应,就好像两个原本很接近的人忽然就要背道而驰。 “哎。笑话你干嘛,我说真的,我在外面呆了那么久,发现人还是看得起有脑子有文化的人。”阿南笑起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反正我不后悔。” 怎么说呢,聊到现在,我在阿南身上看到了那种可以当别人爸爸的东西了。 剩下的日子愈来愈少,老头子知道我要回去后,大概还是挺开心的,虽然还是不肯主动和我说话,但有时候我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能听到他在旁边的嚷嚷声,刻意的让我都没办法假装他不在。 本来我以为回去应该要八月底,赶着九月开学,但学校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我都休了一年学,上来怕跟不上,非要我跟着高一升学的上一个月的暑假补习班。我本来不太情愿的,就跟林野说了这个事,他听了之后,却劝我应该上。 “你先回去适应适应,不然跟不上不好。”他还跟我分析了一些利弊,“人一个人班的都是一起升学,你半路插进去肯定不适应,提早认识班上同学省事。” 我能说什么,说他识大体,一点都不拖我的后腿,可我不开心啊。于是嘴上答应了,但是心里老不高兴了,觉得这个老男人现在就开始不在意我了,然后就憋着自己刻意的不跟他联系。 林野本来就忙,隔几天就得出城去看他的什么厂子,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才察觉出来。我这里反正闹了几天的别扭,干了好几件幼稚的事。不过依然还是和好了。 后面的日子我就在上班和林野厮混间度过了,因为已经打电话回去确定继续上学,我想着剩下的这几个月算是最后的自由了,那么做人要有始有终,于是就跑到理发店改头换面了一番,换个了个发型,染了一头刚来二村时一模一样的金灿灿的黄毛。 理发店的小兄弟还是老熟人,只不过这次再去,他的造型就朴素了许多,一开始都没认出来。我刚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个客人,等人走了我自己坐上椅子,才发现这个一头黑发的人是老相识,心里都惊了。 不过等他得知我是来染头发的时候,整个人就散发出熟悉的气息,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十分兴奋的为我介绍他近来新创造的头型。结合了复古文艺和视觉摇滚气息的“艾伦的诗”,用额头的垂直厚重黑色刘海作为承载,头顶以蓬松的小烫卷为画布,红紫绿三色象征着孕育了伟大诗人的思想源泉之河,尾端则以漂白的白色编织成辫,象征着唯美时代最终帷幕的落下。 我问他为啥思想源泉之河要用这三个颜色,他跟我说:“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就给你补点文艺知识,那些个古代的文人啊,其实私生活老刺激了,见到别人的老婆好看就勾引,那人家老公能答应吗,头上都绿了,肯定要揍他的,那一挨揍不就得鼻子冒血,眼圈都让人给打紫了嘛。” “那跟思想有啥关系?”我还是不大能想通这其中的关系。 “咋还想不明白呢,你想想你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那肯定没法出门见人啊,那呆在家里无聊想想这想想那,这灵窍不就容易开了嘛。” 有理有据,逻辑缜密,我一时因自己的知识有限,竟然找不出不对的地方,不过仍然有个问题使我不解,我问他:“你那么喜欢这个艾伦的诗,怎么自己不做一个?” “嗐,别提了,倒了八辈子血霉。”小兄弟摆摆手,用掌心磨了几下自己的头顶,“出了点小意外,让人的开了瓢,这不是缝针把一圈的头发都给剃了嘛。还说没长好之前不给染头发。” “哦,这样啊,那他干嘛要揍你……”我一琢磨起他之前的话,就对他为什么给人打了这个事有了联想,这挨了一脑袋就开窍了然后想出了艾伦的诗,也不是不可能。 大约因为我的话头逐渐引向了他不愿提及的灵感上面去,后半段他的话明显少了很多,后面陆陆续续理发店又进来几个客人,我就只能龇牙咧嘴的忍着刺激,顶着满头的染发膏坐到沙发上打手机里的小游戏。 当然,这只是个小插曲,等我的新发型做好的时候,我对着镜子真心实意的夸了小兄弟一番,觉得一切还是值得的。 我抓了抓头发,觉得这次的效果比上次好,就跟他说:“这个颜色比我上次的要好看啊。” “这次给你用的可是进口的牌子,肯定不一样。”他也颇为满意,看着我的发型就像是看着一件他创造的艺术品,还拍拍我肩,“就跟个明星一样,我跟你说,小姑娘见了肯定心动,一撩一个准。” 行吧,我就知道,你果然就是因为这个绿色被人给揍了。 第74章 七十四 染完头我就兴冲冲的给林野打电话,说我现在这个发型特别帅,人都美的不行,他问我剪了个什么头,我就给他形容了一下。 “就耳朵两边短,顶上长的往后梳,还染了个颜色。” “什么颜色?”他问我。 “黄的,那种淡淡的金黄,走太阳底下都发着光呢。” 对面不出声了,我等了好一会没等到他夸我,就问他:“怎么不吭声了?” 林野是这样评价的:“你染这个颜色丑死了。” “放屁,那里丑了,你又没见过。” “怎么没见过,你之前不是染过黄毛吗,跟个鸡崽子似的。” “放屁,那发型谁见了都是夸的,慢着……你咋记得?” 关于头发颜色的话题讨论到这里,林野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第一次染头是刚来二村的时候,阿南在我到二村的第一天就跟我说让我去染个头发,搞成熟一点,不然一看就是学生,容易被欺负。 阿南还说,人在江湖飘,自然就得硬气,不能一上来就让人给看扁了。我当时刚离家出走,又跟着阿南看了好几部他喜欢的古惑仔电影,加上阿南给我形容的迪厅,几乎以为自己将来就是要混黑社会。于是就找到了理发店,跟那个不断向我推荐各式各样的发色的小哥说,搞一个看着就惹不起的发型,等染完了之后我问小哥:“为什么是黄色?” 他说:“你不是要成熟嘛,人一黄就成熟了。” 有理有据,小哥的这句话,我当时的理解是,地里的稻子玉米什么的一黄了就熟了,所以黄色就代表成熟。现在再回想起来,这位小兄弟这话很富有深意啊…… 好了好了,又扯远了,再回到林野这里。 我还记得那天我坐在杂货店门口跟小丫头一起看着大话西游,林野到店里来买烟。我知道那是我第一次和林野相遇,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吸引到了我。但我也一直认为,这是我单方面的一个认知,而他压根就不会记住我。 “你是不是当时就被我迷倒了。”我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有种见证历史的兴奋劲。 林野的口吻虽然不咸不淡的,但话语之间都是辩解,他说:“你那个样子,谁见了都会多看几眼好吧,我记住也不奇怪吧。” 看吧看吧!就是嘴硬,我心里美滋滋的:“谁见了都会多看,哟,我那么帅啊!” 林野如今已经非常擅长打击我,他评价当时的我是:“虚的厉害,一看就知道假大空,底气不足。” 假、大、空。跟老头子评价我的作文一模一样的评语。 那又怎么样呢。我可不以为然,毕竟大家一开始都是装模作样的表现自己,不会完完全全的暴露出底细。所以阿南的话也是有点道理的。 做人嘛,不管内里怎么样,外气势要做足,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虚伪,因为碰到喜欢的事物,总是会变得不那么自信,担心自己不那么好。 如果我能看起来好一点,再好一点,你喜欢我的几率是不是就会变得多一些再多一些呢?那如果有幸你也喜欢我,那喜欢多一点,再多一点,是不是就能包容真正的我了呢? 我问林野:“你说咱们俩以后会怎么样?” 林野想了一会说:“不好说,毕竟还没到以后。”并且以长我几岁的人生经验告诉我,“以后鸡毛蒜皮的事多着呢。” 这话我没法反驳,因为也的确如此,后面我和林野因为种种问题的确是越来越鸡毛蒜皮了。但还好,没有人把放弃的话说出来过。 我不想光阴如剑,但日子一天天的,快的让人措手不及。七月初我跟陈文哥说我不干了,他象征性的问了我几句,也就同意了。我面谈完出来去舞厅找阿帅,阿帅已经学会了打碟,在台上挂着耳机看起来很酷的操作着那台我完全搞不懂的东西。 他下来后跟我去厨房吃饭,我们俩个人吃饭的习惯是捧着碗去仓库,但后来天气越来越热,受不了之后就跑到了一楼的楼道里安全出口。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所有楼的这个地方总是很凉快。 后来陈姐有一次去楼道里吸烟,发现我和阿帅挨在一起吃饭,我估计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脸上一副“我知道,我了解,我不会乱说”的八卦脸。 我回去就跟林野说了这件事,生怕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林野听完后很放心的对我说:“没事,你们俩我很放心。” 听着是很信任我的话,但我总能找到不同的切入点理解这句话,我说:“你凭什么那么放心我,你就不能在意一下,你就不能吃一下我的醋。” 林野面容淡定:“阿帅不是都要结婚了,怎么,你对他难道有什么想法?” “少转移话题!你不要侮辱我跟他的兄弟情谊!” “那我干嘛不放心。”林野一脸无辜。 问题就是你太放心了!我真的不是无理取闹,徐许的事我就不说了,开业之后她经常带着她的同事来玩,聊过几次之后对我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当有一个男同事追求她,她还会来问问我的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当然说好啊,我都要放鞭炮庆祝了。一是祝她脱离苦恋,二是祝我少了一个情敌。 虽然徐许已经跟我化敌为友了,但也架不住还会有别人看上林野。架不住林野如今似乎是个香饽饽,有几次来迪厅,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招惹不少小姑娘的视线,胆子大点的还会上来要他的电话号码。 我烦都烦死了,这家伙还浑然不觉,不知道收敛一点。 阿帅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啊。” 魅力?你们知不知道这个男人有次早上起来上厕所,发现马桶盖上爬了只蟑螂,吓得跑回卧室把我摇醒,让我赶紧起来去打死它。我被他摇醒后看着一个顶着鸡窝头被个虫子就能吓得惊慌失措的男人心情有多么复杂?尤其是当天晚上我给包厢里送酒,一推开门就看见他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一边跟着生意伙伴谈笑风生,一边趁着没人注意摸我屁股,偷偷在我耳朵问我惊不惊喜? 我很惊喜,我惊喜的都想报警让警察叔叔来抓他,告他诈骗。我算是明白过来了,阿南对电影的喜好让我从最开始就走偏了,我拿的根本不是古惑仔剧本,而是喜剧啊。 第75章 七十五 我退房子离开二村的那天,房东过来收房结账。楼下那间屋子自从小姚姐出事后房东就没动过,这会知道我这不租了,就雇了个阿姨来打扫,收拾房子。 我拖着箱子下楼的时候阿姨正好拖出来一个纸箱,里面乱七八糟的,房间里也像是被人打劫过。我问了问房东怎么回事,房东跟我说小姚姐家里的人过来过一趟,听声音是个男的,应该是她弟弟,房东过来给他开过门,那个人拿了一些东西,剩下的东西就让房东随便处理。 “大过年的出了这个事,我不嫌晦气的啊,这都是自己的房子,住过的人死了后面就不好租出去了。” 房东讲起这个事眉头都要拧掉了,又跟我抱怨了几句现在的租客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等说完才意识到我在某种方面,也算是“乱七八糟”的人。于是立马给自己打了个圆场:“我不是说你啦,你这个小伙子蛮好的,又爱干净。” “没事。”我摆摆手,脚下就是阿姨拖出来的箱子,往里面一瞥,一个牛皮纸本子吸引住了我,我弯下腰把那个本子捡起来,翻了几页后跟房东说:“这个我能不能拿走?” “你拿这个有什么……算了算了,你不嫌晦气就拿走好了。”房东的话说一半改了口,冲我摆摆手,我把那个小本子放到背包里,然后结清了房子的杂费,就从大门口离开了。 路过杂货店的时候,小丫头不在家,我买了瓶可乐跟棒棒糖,老板收钱的时候看着我拖着箱子就问我:“怎么走了啊?” “回家去了,不在这里呆了。”我拧开可乐喝了一口,本来是想让老板跟小丫头说一声我走了,但又觉的他不会记得这种事,真说了也挺奇怪的,所以最后什么也没说。何必非得说声再见呢?不说的话就变成了只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林野的车在门口等着我,行李放好后他启动车子,我坐上他旁边掏出了刚才放进包里的那个小本子。 那个小黄本子的表皮有几块轻微的污迹,翻开封皮后,前几页有被撕过的痕迹。 “在看什么?”林野探过头,看到了本子上的字迹,念了出来:“红烧肉五百克?姜片四五片……这是菜谱?” 他问我,我点点头。这个本子跟我当初写日记的本子是同款,极大可能还是在一家店买的。字迹是小姚姐留下来的,记的菜谱应该是她之前给我做的那一顿饭菜。 再翻几页,出现几个字。 ——写过、爱过、活过。 我后来特地去查了这几个字,是一个叫司汤达的外国作家的墓志铭。 我合上本子又把它放回到了包里,林野正握着方向盘,认真的开车,我凑到他的耳边,轻轻的对他说:“我觉得我很幸运。” “怎么了?”他说。 我很正经的阐述着我此刻的心情:“因为我爱着,还活着。” “你又在想什么?”林野对我时不时的莫名冒出来的话语已经习以为常,偶然会问我为什么。 我对他表白:“我觉得的我好爱你哦。” 他偏过头,不自然的的摸了摸鼻子,好一会才吐出句话:“……挺好。” 然而我又找到了可以作妖的地方:“你看每次都是我在说,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爱我?” “我爱不爱你你不知道?” “那你干嘛不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过……” 我愣了几秒,然后回过味来:“你该不会趁着我睡着的时候跟我深情告白过吧?” 林野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不过后面我再怎么逼迫他他都不肯说出他是怎么给我表白的了。 拜托你说了我没听不到有什么用?啊,我有时候真的能被他噎的说不出来话来。他以前真的是结巴吗? 到了车站,他停好车,然后帮我把行李箱搬下来,陪着我一起等车。 “我直接开车送你回去很快的,你干嘛非得坐车回去?”在来的路上林野是有和我提议过直接送我回去,但是被我一口否决了。 “我打电话跟我妈说了,她肯定会来车站接我。” “那我们就早一点。” “不行的,她肯定会早到,看着我下车。” “……你就说是顺路?” 我跟他好好的讲道理:“我妈她不瞎,现在谁见了我俩都觉得我们有一腿,她要是察觉了点什么肯定又是一堆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野抿着嘴,我看出来他有点闷闷不乐,就说:“你明天不是要出城办事吗?要是你送我回去,一来一回的都要开车,很累的。” 由于在外面,我只能偷偷的扯他的衣服,找到他的手跟他的手交叉相握。 我说:“我会心疼的。” 林野晃了晃我跟他牵着的手,小声地说:“……这还差不多。” 也是很好哄了。 接着就是我跟他异地恋的开始,期间也发生了一些事,我就挑几个说说吧。记得是圣诞节前后,我已经恢复之前上学的状态,每天就在宿舍跟教室里来回切换,晚自习之后回到宿舍,室友全是菜瓜脸,天还冷的让人想死。 这个时候我跟林野已经二、三个月都没有见面,他晚上打电话给我,我不能当着室友的面说话,就只能跑到操场上冒着寒气接,当时两个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莫名其妙的就越说越阴阳怪气。 我知道他的生活丰富多彩,指不定又有什么姐姐妹妹的投怀送抱。他认为我回到学校,身边都是青春洋溢的同龄人,肯定心悬意马。谈到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第二天是周末,上午考完周试下午学校会给半天的假。 这点时间要是回家纯属浪费时间,我又不想在学校呆着,就一个人跑到街上晃荡,结果晃着晃着就跑到了爱情森林附近,就进去又看了一遍人们的爱恨情仇。 我找到我刻字的那一颗树,当初用钥匙刻下的那一行字已经变淡,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不如其他的用刀留下的痕迹明显。而就在我刻的话语下面,有一个崭新的刀痕,在这颗树上留下了新的痕迹,很短,只有三个字。 ——离别苦。 我很没出息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第76章 七十六 我从爱情森林回到学校后天上就开始落雨,冬天的雨下带着湿冷的风一并落下,打的人从头顶到脚底板都是冷的。进到了宿舍之后有个也没回家的室友缩在被子招呼我:“你哥来了。” “我哥?”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时没想到我哪个堂兄表弟会这个时候来看我。 “是啊,问我你在不在,我说你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室友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指了指桌子上的保温杯,“把水递给我一下。” 我把杯子给他,脑子里还在想是谁,随口问了一句:“他说什么了没有,叫啥?” “叫林野。”室友拧开保温杯,对着冒出来的热气直哈哈。 我听到他说出林野的名字后,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意识到林野来找我之后拿起手机就往外面冲。室友在后面喊了我几声,说雨太大,叫我拿伞。 我定住身子,又转身回去把伞拿出来,冲下楼之后想起我是从学校后门进来的,林野要是找我肯定是在前门,于是冒着雨就冲出了宿舍楼,往学校门口跑了过去。一路上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的,见到他。 世界此时此时湿冷粘腻,但人的心会有火,会因为想念保持热烈。即将奔到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门卫室的屋檐下站着一个人。屋檐下的空隙并不宽广,一个人站着都显得局促。檐上的雨顺着边缘往下滴落,有不少都落入了他的身上。 他看着我从雨中而来,眼神一下就放出光芒来,冻得发白的脸上僵硬消融,显出抹温和笑容,大概又意识到自己被淋的落魄,这抹笑里又有些羞涩。 我和他会合,又带着他一起离开。 雨渐渐地停了,我们俩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瞎晃荡,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后,这种状态让我想起以前在一个娱乐节目上面看到的,一个歌星的采访,歌星写了首诗,诗里有流浪的游魂和能看见他的人。我事后想起这个事,总觉的不太对劲,后来看了个鬼片才联系起来,可以看到游魂,还不怕游魂的,不就是抓鬼的道士吗? 但此时跟在我身后的人,就像只能看见我的人一抹游魂,我停下脚步,转身,林野也顿住,我问他:“今天还回去吗?” “我没开车来。”林野看着我。 “那先吃点东西吧,太冷了。”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里很开心,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带着林野往街上的小馆子多的方向走。 冬日的天昏暗的早,刚下的雨还没干的透彻,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带着田地里的泥泞,仔细听的话,就会听到泥土黏连着的独特声。摆在街上的小吃摊支着各式各样的灯,各种卖热汤面点的挂着摊子扎堆在街的两旁。青白昏黄的颜色一片交织着另一片,空气里带着水汽,映衬着街上烟火昌盛, 我带着林野吃我喜欢的羊肉汤,老板端上热腾腾的碗,升腾的热气模糊掉他的脸。我没什么胃口,但是看着他喝下热汤后的惬意神情觉得很安心。 这里是我从小长到大都在流连的地方,属于等我七老八十了也不会忘记的印记,现在这份将来的记忆里还多了一个人。 吃完东西,我们商量之后的安排。这个地方没几家旅馆,条件也都不大好,我和他一起找旅店,跑遍了这一片,选了一家离我学校比较近的。交押金的时候服务员问我们要身份证。我摇摇头,说我不住,服务员撇了我跟林野一眼,提醒了一句中午十二点前要退房。 旅馆的热水器很旧,笼头上有劣劣锈斑,我对着镜子换下身上湿哒哒的衣服,接触到空气的皮肤被骤降的温度激起一阵站颤,快速的冲完澡之后用毛巾裹好出去。 林野坐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似乎在发呆,看见我之后对我招了招手,我朝他走过去。他起身让我坐下,又去取了一条毛巾给我擦头发。我久违的和他那么接近,熟悉的气味里混杂着今天他走过的所有地方。我们挪到那张已经被清洗到发硬的床铺上,窝在消毒水味道的被子依偎在一起。 我问他:“怎么就跑过来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怕你不见我。”他说。 “……不会的。”我知道我有多想这个人,只是枯燥和压力有时候会让人很疲惫,疲惫的连感知都变得迟钝。 林野在被子里蜷缩了起来,把头放在我胸口的位置,隔着骨肉血脉,还有一颗心脏在跳动。 我问他:“我们还要在一起吗?” 隔了许久,他和我说:“再坚持一下,好吗?” 我点头,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也不知道什么失去的意识。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格外地清醒,窗前的布帘大约是太老旧了,外面的光透进来,还能看到稀薄块状形成的光的斑斓。我翻了个身对着边上躺着的人,他的呼吸均匀,紧闭着的眼下有着微微的青影,面容上还带着疲惫的影子,但气息很安稳。 这个画面让我第一次,生出了想让世界静止,时间凝固的想法。可是时间该怎么才能停留下来呢? 我只能尽力的保存这一刻的感受,感受着能这样看着他真的太好了,当然,不只是感受,最好是能把现在的情景也一并保存下来,等他走了,我就能常常拿出来看,可以省下很多我想他的时间,哪怕一天只有一秒钟,长年累月,就是千千万万,四舍五入,也能占满余生。 可我总是想的很好,还想的很多。时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所以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睡脸,一直看到他惺忪着眉眼从安稳中醒来。 房间的气息几乎是一下子就沉闷起来,我不能再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但他揉了揉眼睛后就毫不遮掩地盯着我看。而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头发已经比上次见他的时候长了许多,一丝一缕搭落在额头上,有点回到杂货店门口第一次看他的那个样子,但又完全不一样。 我抽出被子里的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发现他的发根里夹杂了好几根银丝。 我说:“你都有白头发了。” 林野说:“这个啊,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那你很小的时候就老了吗?” “……是少白头,遗传下来的。” “我以前都没发现。” “染黑过几次的……”林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挺怕老的。” 我按住他抓头发的手向自己拉近,亲吻着手背。林野叹了口气,挪动身体朝我靠近,然后以一种将身体蜷缩成圆的姿态,又把额头抵在了我心脏的位置。 我想,世界上最可爱的男人,应该就在我的怀里了。 第77章 七十七(完结) 时间依然在不断前进。我穿好衣服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彻底清醒之后看了眼时间,就准备回学校,临走前跟林野说了说今天的安排。 我跟他说:“我先回宿舍换衣服,然后去上课,上午要出上次考试的成绩改错,不能缺课。” 林野迟疑片刻,想问我后面的安排:“那……” 我抢先一步告诉他:“下午我请假。缺的课我找同学借笔记,自习的时候再看就好,中午放学了我就来找你。” 林野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脸:“那我去学校门口等你。” 我撅着嘴凑上去:“啵一个。” 林野捏住鼻子扇扇手说:“很臭,你没刷牙。” 我:“……” 这刚巩固完感情就又开始作了是吧。我可不能惯着他,所以直接拉开了他的手霸王硬上弓了一番,林野笑着躲了几下就乖乖就范了,最后还能反制住我压的我只求饶。就这样闹到了我不得不走的时候,我坚持不让他送我,生怕自己心一软就再也走不掉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套上校服外套跑去了教室。每分每秒都在一种迫不及待又情绪高涨的心情里度过,中间的休息的间隙我去请好了假,用的理由很马虎,但是班主任对我的平时的表现还算满意,放的很干脆。 中午放学,走到校门口,林野已经等候在那里。周围是一张张我见过缺无法记住的,不断涌向校外的陌生面庞,他们与林野擦肩而过,偶尔有几双眼睛从他身上停驻又错开。我小跑到他身边,跟着这个只等待着我的男人随着人流离开。 这个下午我们一起去了爱情森林,林野知道我在这里也刻过愿望,就问:“你刻在哪里了?” “这可不能告诉你。”我在这个意义十分明确的地方许了一个“好人都幸福”的愿望,说出来绝对会被林野笑话,所以只能用一个非常老套的理由作为借口。 我特别认真的告诉他:“谁过生日的时候许愿是说出来的,这都一样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野好像被我这个理由说服了,真的就没再继续问。 我提议:“来都来了,你要不要也刻一个。” “不刻。”林野拒绝的很干脆。 “为什么?” “他们都是做不到才来许愿的,又迷信又破坏环境。”林野一手扶着一棵树,一手叉着腰,对着一片饱受摧残的树木表示同情。 我……行吧,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有立场。 再然后,我们从爱情森林里出来一直闲逛到他快要回去的时候,我带着他去车站边上的一个小商场里的超市买水,结账的时候林野注意到了商场里一家小饰品店摆在门口的一台机器。 我提着水毫无知觉的正要走,林野拉住我,指着那台拍大头贴的机子说:“要不要去拍一张?” “拍什么?”我一时没理解出来他的行为。 “之前你不是说要拍照片。一直也没有机会。” “好像都是小姑娘拍的。”我知道班里的有几个女同学在这里拍过大头贴,听到她们讨论的时候凑上去看过,一张纸里面大大小小,还有很多花纹。 “不会吧,拍个照而已。”林野一听我那么说,又往那台大柜子一样的机器上面撇了几眼。 “拍吧。”我忽然想起女同学拍的那些照片是可以贴起来的,一下就坚定了起来,拉着林野到了饰品店门口。 饰品店的两个小姑娘看到两个男顾客,都被吸引到了门口,尤其是在得知我们要拍大头贴的时候,热情又翻了一倍,拿出一本相册似的本子让我们选号码,叽叽喳喳的给我推荐热门的图案。 我看着相册里各种大爱心大花朵,羞耻的感觉直接冲到天灵感,看了一眼旁边的林野后,发现他的耳朵已经红透,低着头翻着相册,整个人都显得很紧张。 呵,活了二十多年的林大哥也被一个大头贴搞得局促了起来。不过他也这样的话,我反而变得没那么紧张,还找到几个真的挺好看的图案。最后胡乱的又添了几个号码,写好之后,其中一个小姑娘拿着号码输入到机器,在告诉我按那个按钮可以拍照后,就让我和林野单独在里面了。 机器内部的空间不大,装上我和林野两个男性后就显得很拥挤。 林野问我:“要摆什么姿势吗?” 我比了一个双手爱心,显示器上显出我跟林野的镜像,看起来特别的傻。 我向他寻求意见:“会不会太娘了点?” 他抬起眉,冲我露出了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艰难的拍了几张后,因为两个人都没办法摆出自然的姿势,很快就进入到了自暴自弃的的状态。 “不管了,快点拍吧。”他垮着个脸,放弃了摆姿势。我也跟着一起放弃,几张照拍的比我做一张卷子还要累,于是剩下的图案都以我跟林野没有丝毫脸部变化的状态拍完了。等照片拿到手上之后,两个看起来像是智力有待提高的傻子跃然纸上。 我拉着林野出商场,心里发了狠誓,到死都不会再拍这个玩意。 不过虽然拍大头贴的过程一言难尽,但那张照片是我跟林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张合照。等他走后我用小刀划下了其中一张只有他的照片,小心翼翼放在了手机壳的里面,有时候学习学的感觉快要疯了的时候,就会偷偷的打开手机背后壳,看上一小会。 以前人们望梅止渴大概也是同样的效果。 再接着就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再拖下去马上就会出现“贫贱夫夫百事鸡毛蒜皮”的模式了。不过你们大概也熟悉了我这个人就是嘴多,所以也别介意我再拖一会了。 其实在我从二村离开,又回到了学校之后,逐渐地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就是每每我遇到困境,或者不怎么开心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对于别人,甚至于对于这个世界,是不是一点儿都不重要。 老头子的儿子,妈妈的孩子,余曦月的哥哥。 阿南的一个小伙伴,小姚姐的一个朋友,阿帅的一个同事。 小丫头的一段童年记忆,妞妞认知里一个模糊的人类。 林野喜欢的,也有可能是将来“喜欢过”的那么一个人。 他们眼中的我,是不是可有可无,存在与否都不会影响到什么的一个人。 我知道这样想是太悲观了,毕竟世界之大,宇宙里亿万颗星星,地球夹在其中都是微不足道的。有时候我还会想,如果我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个故事,是有人凭空幻想胡乱拼凑出来的,那么这个故事里出场人物再多几个,情节再复杂一点,结局再震撼一点,也只是供人消遣的余兴节目罢了。 可作为故事里的我,却是真真确确生活在其中的,所以最后我只希望它能简简单单,不要再有什么跌宕起伏。有时候我还会想,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我有那么多迷惘,我遇见的人为什么会遇见,离开我的人为何又要离开。 好吧,上面那些话可不是在凑字数,这仅仅只是我自己喜欢自言自语。因为我很清楚目前的我还年轻,还活力,有着所谓的年岁长远。可是偏偏很奇怪的,明明是在那么鲜活,那么年轻的胸膛里不断跳动的心脏上,却总是会冒出很多很多细细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伤口。 那这些伤口有多细小呢,它们小的甚至连我自己的都察觉不到,只有在某次不经意回看的时候,才发现曾经在那个地方存在过一道伤痕。 想来我肯定也不是独一个,人总是会矫情的,而且因为越年轻越稚嫩,身体里的那颗崭新的心脏就越容易留下印记。我之前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我,更别提了解我了。即便我渐渐懂事,知道这就是人吃的太饱后,嫌弃饭菜不合口味的呻吟。 可我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故事里的虚拟人物,所以即便有什么缺点,也可以全都怪在那个编故事的人身上。不过既然都到了尾声,我就不和她计较了,最后也再和大家说点话吧。 如果不出意外,也许到我满头白发的时候,依然会记得林野来学校找我的那个时刻。因为就在他出现的那个瞬间,我看着他有点无措的躲在屋檐下,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落着水,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是觉得也许这世界上还是会有完满的故事,而完满的故事除了依靠运气外,还需要个人的努力。 就比如说,往后的我决定要做一个正经的人,能好好学习就好好学习,能天天向上就天天向上,要孝敬父母,要热爱亲友,尽量不辜负毛主席的期望,做祖国花朵未来的土壤。当然,肯定也还得有一份能吃饱饭的工作。 不过由于这到底也还算一个爱情故事,所以最最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能和眼前这个面容满是倦怠的男人,哪怕吵吵闹闹的,也要不离不弃的,顺利地一起度过我们的余生。 作者题外话 (一点点想说的话,看一下嘛) 这篇文的生活场景是我少年真实生活过的一个地方,也是因为学校距离的原因,生活过一段日子。而小余这个角色是个复杂的映射,无关性别和个性,包含着少年都有的多元情绪。 我知道看文的大家有很多都还是少年,这几年回看过去,再加上现下发生的一些事情,会想要表达些什么。 我自己在这个时期里,心灵上是非常纯粹又混乱的。因为生活里真的有很多无力感和无助,渐渐就得学会隐藏和锋利,还有就是,非常明显的,开始感受到被人伤害的一个时期。 不过这是大部分人都会经历的事。 在家庭里的纠纷,学校里的压力,关于朋友的问题,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不够的花的生活费之类种种。 大部分的人因为开始了成长,也变得敏感。很轻微的触碰都会感到自尊心上的难堪,更何况还有很多真实的,活在恶劣环境下,被痛苦和伤害包围的人。 自己虽然也没有什么生活经验啦,以后也还有很多无法企及的事物。但还是想和一些目前还在挣扎的,眼前只看得到灰暗的人说。 即使觉得无助和迷茫,哪怕身在痛苦之中,也请不要放弃自己和生活。学会辨别是非,远离负面的事物,学会保护自己,也尽量避免伤害他人。 人只要活着就是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但时间是很厉害的东西,它的必然之处就是将人生中各式各样的痕迹,将之绘成美丽又唯一的画作(好鸡汤哦哈哈哈哈哈但是是真的哦)。 所以即便眼前的处境困难,也请处在迷茫的大家尝试着成为正直积极的人。 不要被那些恶劣的东西影响,坚定的相信自己。碰到事情也不要太冲动,冷静的多想想前因后果。 絮絮叨叨起来,还得提一下勇气这个事情。 我自己的话,因为很看不上恶劣的事物,所以就会生出,绝不能被这种东西影响人生的想法来,不然可就太亏了,于是勇气也就产生了。 再来就是好好学习非常重要,知识是可以成为自身的力量的,这一点有很多方面,哪怕不喜欢学校的科目,也有很多值得发展的方向。 我没法肯定自己经验是可以帮助他人的,可哪怕只有一个处在迷茫的人,一个人也好,在看到上面的话时,脑海里留下印象,意识到要好好生活的信念,就非常满足了。 至此,希望我和你与他都能成为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