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作者:逐鹿十三 文案: 父亲带回来一个男人。 情欲犹如炭火,经年星火未泯,一朝烈焰陡升,把心儿烧焦。 本文剧情走向清奇,披着小妈文强制爱ghs的外皮扫黑除恶,并带有古早狗血豪门内味儿 故事走向:狗血豪门强制爱→海上游轮大爆炸→原始雨林历险记 纯又欲妖艳美人小妈受X前期傲娇小少爷后期阴狠毒辣疯批狼狗攻 一句话总结:我跟我爸抢男人 虞竹笑X邵逸风 俗套故事 父亲是个大变态,千万不要爱上他哦 副cp高风亮节警察攻X狠辣变态长发女装大佬受 现代架空 瞎编乱造 文笔一般 同性可婚 三观不正 标签: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 完结 - 狗血 - 虐文 - 三观不正 - 强制爱 第1章 (开头有修改) 他在枪炮子弹声中被用力推开,倒在地上时觉得有什么液体从自己的口鼻中溢出,五脏六腑好像被人捣碎了,他倒在凝滞的浓雾中,脸上贴着地面有些粘稠,鼻尖肆意流窜着血腥的腥咸气,睁开眼,发觉自己倒在一滩乌黑浓郁似红酒的液体中, 叮—— 叮—— 耳畔响起清脆的声音,像玻璃质的器皿相互碰撞,眼前亮起明黄色柔和大气的光,周围出现一众觥筹交错的身影。 晃晃人影耸动,他们的脸模糊不清,唯有一人背对着他。那人西装革履,背影硬朗伟岸,接着缓缓转过身,那人脸上带着一贯从容的笑从人群中朝他看了过来,他手里端着酒杯,优雅从容就像一个中世纪真正的绅士。 他见到邵呈的第一面,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他试图逃跑、呐喊、咆哮,浓烟中的他倒在血泊里,似乎永远被拘留在了那几秒的时空流转里,像一只被蜘蛛网掐住的飞蛾。 …… 骤雨初歇时,落日余晖从云霭的罅隙间透过,地上的水洼盛了一地的金灿,随后遽然被疾行的轮胎碾过。 偌大的别墅里静谧无声,佣人各司其职,当日色逐渐昏暗,邵逸风意识到了要开灯的时候管家已经先行一步把灯打亮。 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声响,邵逸风耳廓微动,起身跑到了窗口往下看,楼下的佣人放下了手中洒扫用具,俯身为车内的人开门。 一只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了视野,光看一眼就知皮料名贵,踩在一滩还未扫尽的水洼里,佣人紧张地站到一边,不敢出一口大气,好在那人并未在意,紧接着从车内出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五官深邃,看不出具体年纪,但透露出岁月打磨后,沉淀出的沉稳,周身都透露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戾气。 男人好像意识到了点什么,稍稍抬头望向来二楼打开的窗户。 邵逸风在男人抬头时快速的移开了身子,心脏控制不住地多跳了几拍,转过身皱着眉问管家:"他今天回来为什么没告诉我?" "少爷,先生吩咐过,今晚一起用晚饭。"管家颔首,毕恭毕敬。 邵逸风脱口而出就想说'不吃'但话到嘴边还是被自己咽了回去,思忖了几秒种后还是决定下楼。 他的父亲邵呈是个雷厉风行,狠决阴鹜的男人,年幼的邵逸风无从反抗,即便自己身为他的儿子,有着邵呈一半的血缘基因,还是对自己的父亲表示畏惧,一如他的母亲。 邵逸风下楼的时候邵呈刚进门,他看见伟岸挺拔的男人身边还跟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脸。 "父亲……" 随着邵逸风的声音,大厅的灯被打开,驱散了昏暗,他这才看清了站在父亲身边那人的模样。 那人比邵逸风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是一个漂亮到极致的男人。 他比邵呈矮了半个头五官精致秀气,灯光在他挺立的鼻梁上投下光辉,轮廓流畅漂亮,他身上虽没有邵呈那样锋芒毕露,但他的眼角稍稍吊起,眼下生着一颗泪痣,勾人的很,他见到邵逸风时,盈盈笑了。 那一刻邵逸风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了一种植物——罂粟花。 "想什么呢?"邵呈将手中的外套递给管家,对儿子的失态有些不满。 "没什么。"邵逸风立刻收敛了神色,枯井无波地问道:"父亲今天怎么会来了?" "给你介绍个人。"邵呈这才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旁边站着的男人揽了过来说道:"他是虞竹笑,以后住在这儿。" 邵逸风的情绪并不能很好的掩饰,豁然睁大了眼睛,不太反映得过来邵呈说话的意思。 此时他看着虞竹笑,对方的肩头被邵呈揽着,二人的眼神撞在一起。 只一眼,邵逸风往后的日子里都记住了那个眼神,既不阴森也不凌厉,彼时他还看不懂那双眼底里所包含的东西,多年后回忆起,才觉察那一览无遗的清澈与无害背后,掩藏了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微妙。 在邵呈打算揽着虞竹笑离开的时候,邵逸风突然开口问道:"那我该叫他什么?" 卲呈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隔了几秒,"叫哥吧。" • 三人一同坐在饭桌前,由管家布菜,邵逸风趁此机会又观察了几下虞竹笑,从容貌上看虞竹笑和邵呈并不相像,两人的长相甚至没有一点相交集,邵逸风从未听闻邵呈在外面有什么女人,这大概是和所有同行不一样的地方。 邵呈作为邵氏集团的董事长,跟另外几个商界大亨比起来情史极其简单,他的婚姻曝光在媒体前,也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出轨或者绯闻的消息,他母亲可以说是被许多人羡慕的豪门太太,与自己的丈夫恩爱和睦,当然是有邵逸风自己知道,他的父母之间没有太多的感情,他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顶多算得上是邵呈明面上的继承人。 邵呈不说,那邵逸风便无从得知关于虞竹笑的任何事情,因为这不在邵呈的允许范围内。 一场晚饭下来没有太多的言语,邵呈例行公事般地询问了邵逸风的学业,邵逸风几乎是复制粘贴似的继承了邵呈的高智商,学业上无从挑剔,所以两三句话便没了话题,餐桌上安静得只有轻微的触碰声,最后在虞竹笑放下手中的筷子时,邵呈让人撤了桌。 晚上邵呈让人收拾了房间,邵逸风原以为虞竹笑会跟自己一起住在二楼,没想到邵呈让人准备的房间却是在三楼,三楼是邵呈住的地方。 三楼的卧房只有两个,他父母分房睡,虞竹笑不可能睡邵呈的房间,那就只能是……邵逸风立刻上了搂,果然看见管家正指挥者佣人在收拾自己母亲曾住过的房间。 邵逸风怒不可遏的上前去拦住了佣人,一把将佣人推开自己堵在了房间门口,胸膛强烈起伏,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佣人们见是少爷,也不敢上前去动手,僵持着,把邵呈引了过来,跟着过来的还有虞竹笑。 "你在闹什么?"邵呈问他。 邵逸风攥着门框的手忍不住的收紧,指甲泛白,"没房间了吗?你要让他住我妈的房间?" 邵呈眉头皱紧,鹰隼似的眼眸紧紧盯着邵逸风,邵逸风被他盯得心里一颤,但滔天的怒意还是盖过了心底的那一丝惧怕,双方到底是父子,邵逸风蛮横起来倒是颇有些自己父亲的神采。 见邵呈没有说话,邵逸风眼底里忍不住泛酸:"你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我妈,也不能这样,她才刚走半年,你就要把她的存在抹去,她是我妈!你怎么不干脆把我从这个房子里赶出去!" 邵呈看着邵逸风,即便是他吼的再大声,在邵呈看来都像是小奶猫打了个哈欠,在真正的雄狮面前无足轻重,"你该学会长大,多大了还把妈妈挂在嘴边,你妈把你教得太弱了,不像是我邵呈的儿子。" 邵逸风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怒不可遏:"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你只不过是提供了颗精子,谁要当你儿子,我宁愿……" '啪'地一声巴掌,清脆响亮。 邵逸风半个身体都撞到了门框上,剩下的话被打散了,但谁都知道邵逸风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我宁愿不是你的儿子。 邵呈不允许有任何事任何人违抗自己,哪怕是亲生儿子也不行。 虞竹笑站在邵呈背后看着父子俩,邵逸风被打了一巴掌后好几秒才缓过神来,抬头的时候嘴角都带着血,半边脸瞬间肿的老高,但却依旧锋芒不减,眼神蛮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子俩之间像是大小两只猛兽的对抗。 邵呈却突然笑了,他终于在自己儿子的眼神里看到了想要的东西,狠戾决绝,这才是他邵呈的儿子。 见邵呈笑了让邵逸风有些错愕,在邵逸风的错愕中邵呈让佣人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吩咐佣人换了房间,让虞竹笑住到二楼去。 邵呈离开,佣人们也去收拾房间去了,只剩下虞竹笑和邵呈两个人。 邵逸风懒得看虞竹笑,转身走进房间,把一些被佣人摆乱的东西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摆放回原位,虞竹笑看着他宛如受伤的小兽舔舐着自己鲜血淋漓的皮毛时,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安慰安慰。 但他的心思好像被邵逸风透知了,在虞竹笑刚要进来的时候就被邵逸风呵止住了:"别进来,滚。" 余光里,虞竹笑在听完后转身就离开了,没有一丝停留。 邵逸风在他走后来到了门前,竭力似的把门关上,自己则靠在门上,身体一点点下坠,他环抱着自己,靠在门后的角落里,待在自己母亲的房间,试图去倚靠那记忆中温暖的怀抱。 虞竹笑进了邵呈的房门,进门就看见邵呈脱光的上半身。 邵呈保养良好,身上看不出四十二岁的痕迹,宽肩窄腰,腹部整整齐齐摆着漂亮的八块腹肌。 他倚靠在门口,笑得嫣然:"你可以直接让我住你房间,看不住来你还会顾忌你儿子。" 别墅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虞竹笑就靠在门口说。 房间里的灯不像大厅里那么灯火通明,是暖黄的柔光,打在虞竹笑身上,柔软温和,但那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勾人的诱惑,反倒是更加勾魂夺魄。 "过来。"邵呈坐到了床边说。 虞竹笑看着他,听话的朝他走过去,很自然的跪在了男人的双腿间,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想要去解开那昂贵的皮带,在碰到金属的那一瞬间听到邵呈说:"用嘴。" 虞竹笑收回了手,听话的低下了脑袋,张开嘴,温热的舌头碰到带着凉意的金属时,即便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紧接着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几下,像是安慰,又或者是羞辱。 舌头寻找着皮带的开关,用一张嘴终归是牵强了点,邵呈见他他好半天都没解开,额头带了些薄汗,玩味似的看着他,甚至拿胯通过皮带上的金属轻微地顶弄着他的嘴,好几分钟后,虞竹笑终于用牙齿打开,鼻翼两侧翕动,他刚想抬头缓口气,就被覆砸头顶的手摁了下去。 邵呈在他头顶说:"继续。" 虞竹笑闭上眼,用嘴将皮带扯开后,衔住了拉链往下拉。 邵呈的巨物已经半硬地顶在了内裤上,虞竹笑张嘴上前去扯下来他的内裤,里面的东西一下就弹在了虞竹笑的脸上,他下意识的想避开,但是一切都是邵呈洞悉,邵呈居高位,像掌控玩物似的掌控着虞竹笑。 虞竹笑在邵呈烧灼般的目光下张开了嘴,含住了邵呈的龟头,不知道是邵呈的东西太大,还是虞竹笑的嘴太小,光是含着头,虞竹笑已经有些难受了,龟头分泌的透明粘液在口腔里炸开粘腻腥咸的感觉让虞竹笑想吐。 他不能吐。 虞竹笑尽力去张大自己的嘴,去放松自己的喉咙,他在心底里安慰着自己,没事的,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没事的……没事的…… 巨物在口腔喉道中抽插,反胃,恶心,难受,虞竹笑厌恶极了。 放在两条黑色西裤的双手瓷白,不住地收紧,再放开,再收紧…… "唔……唔……"邵呈的手攥着虞竹笑的头发,把他的头像玩具似的拽,头皮很疼,嘴很酸,很疼,恶心,想吐…… 第2章 佣人不敢去打扰邵逸风,他从自己母亲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路过某个门口时正巧遇见从里面出来的虞竹笑。 虞竹笑显然没意识到出门会遇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他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就离开了。那扇门被关上,邵逸风认得出来那是自己父亲的房间。 他并不知道这么晚了虞竹笑为什么会从自己父亲的房间里出来,但虞竹笑从门内出来时就把门关上了,他并未看清里面是什么情况,只留下虞竹笑略显慌乱的背影。 虞竹笑的房间在邵逸风的对面,邵逸风走回来的时候那扇门紧闭着。 卫生间的水龙头被开到最大,虞竹笑急切地接了捧水就往嘴巴里灌,他拿着一旁刚备好的牙刷挤了好大一坨牙膏,发泄似的往嘴里塞,新开封的牙刷并不柔软,被刷过的地方带着些疼。 "呕……"虞竹笑一阵反胃,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抬起头时看到自己嘴角残留的白沫,那东西像极了被射进嘴巴的精液。 口腔被填满的感觉伴着因头发拉拽而产生的疼痛,牙膏的薄荷味儿也盖不住满嘴的腥檀,他想起来邵呈在把精液射进他嘴里后,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攥着他头发的手,安抚似的摸了几下,像是夸赞自己的宠物:"你学的很快。" 他当时回了什么?他记得自己好像是笑着把东西咽了下去,他看见对方看他的眼神在那一刻更深了几分,他听见自己说:"我成绩好,学东西快。" "呕……"又是一声干呕,虞竹笑扒在水池边的指头泛白。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么下贱。 第二天用早饭时饭桌上只有邵呈和邵逸风两个人。 邵逸风要上学,因而起得早。 邵呈放下了手中的财经刊物,问了管家一声:"人呢?" "先生,虞少爷还在睡,他说早饭不用叫他。"管家回答道。 "叫他吃早饭。"邵呈说完又把财经刊物拿了起来。 听见管家叫那人少爷时,邵逸风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几分。 "今天下午有个家长会。"邵逸风吃饭的时候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说,最后吃完了才犹犹豫豫地说出口。 邵呈看着手里的财经刊物,不置可否。 静默间空气显得格外焦灼,他的家长会以前都是母亲去的,这是母亲过世后的第一次家长会,老师清楚每一个学生的家庭信息,他不可能叫管家代为出席。 "知道了。"听见邵呈的话时,邵逸风松了口气,他不知道邵呈会不会真的去,但只要他知道了,就不算是他瞒而不说。 他从未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却要求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恭敬顺从。 虞竹笑下来的时候邵逸风已经被司机接去上学了,他特意拖着时间下来,为的就是避开邵呈,但等他到楼梯口时看见邵呈依旧端坐在餐桌前,想了想又重新折返回去。 下楼时邵呈在余光里看见他了,放下了手中的刊物抬头。 晨光里,他美得不似真人。 虞竹笑穿的衣服宽大,显然不太合身,衣服的下摆堪堪能遮住圆润的屁股,露出两条白净修长的腿,虞竹笑天生体毛稀少,两条腿白嫩漂亮,他踏在赤木阶梯上的脚上并未穿鞋,缓步走下楼梯的时候能看见腿间泄出的春光,他连内裤都没穿。 在邵呈极具侵略性的眼神中虞竹笑走到了餐桌前,虽然挑了个距离邵呈不近也不远的位置坐下,刚坐下就听见邵呈说:"那是我儿子坐的位置。" "……" 虞竹笑只得起身,打算坐旁边的位置时,管家已经把在邵呈旁边的椅子拉开了,意思很明显。虞竹笑看了邵呈一眼,邵呈也在看他,眼神不容置喙。 虞竹笑有起床气,被突然叫醒本身就很不爽,现在连坐在哪儿都得听别人,当场就不乐意了,但是他又不敢发作,懊恼着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我说了我不吃早饭。" 刚说完就被邵呈扯着胳膊拽到了怀里,邵呈力气大,扯得虞竹笑的胳膊生疼,胳膊被箍着的一圈儿立刻泛了红。 "跟我这儿耍脾气?"邵呈的嘴抵在虞竹笑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廓,虞竹笑想要挣扎,被紧紧地扣住。 他说完张嘴含住了虞竹笑圆润的耳垂,把手伸进了那双腿间的隐秘之地,舌头把玩着温凉的耳垂,淫腻的水渍声在耳中被放大,敲击着虞竹笑的鼓膜,他放在邵呈胸膛的手骤然收紧,他夹着腿,试图去阻止那双放肆的手。 邵呈的手在虞竹笑大腿根处的软肉上捏了一把,轻笑了一声:"装什么?" "没装。"虞竹笑在听见他的笑声时倔强地咬住了下唇,却将双腿妥协似的打开了点缝隙,让那只手更轻松自如的进出。 邵呈清楚地了解对方的每一个敏感点,激得虞竹笑身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爽的,也是害怕的。 "额……恩……"那青年的呻吟声毫不掩饰地低吟婉转,像魅惑的精灵。 管家站在自家主人的背后,看见那青年把头抵在先生的颈肩,那纤细的十指难耐地搭在宽厚的肩头,露出来的两条白净的双腿颤抖着,莹润的脚趾难耐地蜷缩再放开…… 那年轻男人稍稍抬起了头,双迷离的眼中盛着一汪魅惑,他好像发现了管家的视线,却无所畏惧地跟管家对视,管家立刻像是触电般低下了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下午去邵逸风的家长会。" "什么。"虞竹笑还沉沦在欲海里,没听清邵呈说了什么。 邵呈的手饶有技巧的每次划过虞竹笑的欲望,却又立刻挪开,隔靴搔痒似的令人难受,虞竹笑无意识地喃喃:"唔……不要……"令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拒绝什么。 手指肆意地往深处探寻,当指尖划过某一个点时,怀中的人轻微的挣扎了一番,耳边听到一声慵懒舒适的呻吟,邵呈近乎有条不紊,他用执掌者的姿态低头看着虞竹笑在他怀里丢盔卸甲。 虞竹笑抬头看他,墨黑的眼珠迷离动人,眼角带着惹人怜爱的红,他看见邵呈的眼神,玩味又怜悯,他知道邵呈喜欢看自己在他怀里崩溃高潮的模样。 衣衫半解,莹润的肩头上赫然印着吻痕与牙印,虞竹笑不住地颤抖,邵呈的技巧太过高超,他无所抵抗,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射的时候,一切却戛然而止。 邵呈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该去上班了。"说完还用了力道捏了捏虞竹笑的昂扬着的东西。 最后只留虞竹笑一个人衣衫不整地坐在餐桌前对着满桌的早餐,他脸色的潮红未褪,下半身还硬着。 虞竹笑想,吃个屁的早饭,老变态。 他依旧没吃早饭上了楼,一进门就把身上的衣服嫌恶似的脱掉,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让柔软的棉被包裹住自己,不至于无依无靠。 身上的欲火没消,身上还在残留着邵呈那双手游走后留下的颤栗,在被子里的手不受控制地往身下移,伸手去握住,几乎自暴自弃式地上下撸动,他双腿夹紧,想象着刚才那只宽厚地大手在其中杀伐,快要射的时候虞竹笑咬着被子,他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自己放荡欠操的脸。 鼻翼翕动,静谧的房间里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脑中一片空白后感受到的是灭顶的快感,最后竭力地躺在被子里。 被紧咬着的被子上晕开一小块阴影,虞竹笑松口,被子上沾着的津液拉出一道淫腻的丝。 他一点一点地把被子收紧,忽然又觉得眼睛酸涩,于是把头埋进了枕头里,试图捂死那个恶心淫荡的自己。 他迷糊地想,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父亲铛锒入狱,公司破产欠下巨额负债,父债子偿,他被逼到绝路了。 还没上大学那会儿虞竹笑是见过邵呈的,在他的大学升学宴上,说是升学宴不如说是父亲借着机会社交谈生意,那个时候他跟自己的父亲坐在一块儿,儒雅贵气,跟那一桌上的人都不一样。 父亲让他去敬酒,虞竹笑第一个敬的就是他。 "来来来,笑笑啊,这位是邵总,是你爸爸我的生意上的好朋友,来你跟这位邵叔叔碰一个!"虞父已然是喝高了,拉着虞竹笑的时候都有些站不稳,还差点晃撒了他酒杯里的饮料。 虞竹笑被提前告知了眼前这个俊逸的男人是整个宴会最重要的客人,怠慢不得,而且男人周身都透露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气场,所以虞竹笑待在他面前格外紧张。 "笑笑?"邵呈念了虞父刚才喊的小名。 "我叫虞竹笑,'竹亦得风,夭然而笑'的意思。"虞竹笑紧张地捏紧了杯子。 "虞竹笑……"邵呈在嘴里斟酌了一番这个名字,"几岁了?" "十八。" "能喝酒了。"邵呈拿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晃了晃。 虞竹笑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他根本没有在意到邵呈嘴角浮起的浅笑,只是紧张到磕绊地说:"我……我不会喝酒……" 邵呈不置可否,轻轻地碰了碰虞竹笑的酒杯,碰完后仰头喝了口杯中的红酒,虞竹笑听见他说:"我可以教你。" 虞竹笑只当那是玩笑话,在那次宴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邵呈,再次见到的时候是在一年多以后,他父亲因走私贩卖毒品而被判刑入狱,公司倒闭,千万债款压倒了他一个大学生的肩膀上。树倒猢狲散曾经的商业伙伴没有一个能够施以援手。 那天虞父在探视窗前声泪俱下地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说去找一个叫邵呈的人,他是唯一能帮忙的。 虞竹笑找到邵呈的时候,邵呈在全市最顶级的餐厅里为他包了场,在装着盛大而繁华的城市夜景的窗前,摆着一桌盛宴,邵呈坐在他的对面,而他的面前正摆着个高脚杯,杯子里盛着香醇的红酒,杯壁晶莹透亮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可在虞竹笑看来,红酒浓稠泛黑,像黑色深渊,他抬起手拿起酒杯时,就好像一脚踩进了无尽黑暗的深渊,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如同当时那样的绝望。 邵呈履行了他当初说过的那句话,教了虞竹笑如何喝酒,还教了他如何做爱。 第3章 迷迷糊糊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虞竹笑才发现自己捂着被子睡着了,管家进房间的时候虞竹笑脸上被捂出来的红晕还未褪去,睡眼朦胧,人也不大清醒。 "虞少爷,您收拾一下,用过午饭后司机会来接您。"管家将手里准备好的衣物递给他后就立刻退后了几步,保持在了恭敬疏离的范围内。 虞竹笑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什么司机?" "您忘了吗,用早餐时先生跟您说过,下午代先生出席少爷的家长会。"管家回答。 "……"虞竹笑的记忆突然被拉回到上午的荒唐,让虞竹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脸颊又有些泛红,虽然依旧没想起来邵呈什么时候说过,但他还是轻咳了一声,挥挥手让管家出去:"好了我知道了。" 用过午餐后没多久就被司机接上了车,虞竹笑坐在车上,心里忍不住咒骂着那老变态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让他去给自己儿子开家长会。 从别墅到学校的路并不短,需要点时间,虞竹笑把朋友圈刷过一遍后就无聊地无事可做了,他靠着座椅后枕,透过后视镜看到一脸穆然的司机,这人他眼熟,邵呈有很多个司机,他就是其中一个。 "哎,邵呈跟他儿子是不是不和?"虞竹笑问道。 车里只有虞竹笑和司机两个人,所以虞竹笑说话司机肯定是听见了,但是却默不作声,专注着手把方向盘。 "问你话呢!"虞竹笑又强调了一遍。 "您不该问的别问。"司机说。 "邵呈都叫我去给他儿子开家长会了,我连这个都不能问吗?" 司机没有说话,但他似乎在思考,心里斟酌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话:"还算融洽。" "……"融洽吗?抬手就给自己儿子一巴掌,这样的关系算融洽?虞竹笑也不想再问,司机怕祸从口出,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 司机把车停到了车位上,先下车绕到了后座来给虞竹笑开门。 虞竹笑下车就认出了这所学校,这是所市里最有名的贵族私立学校,入学准入门槛很高,面试笔试家长考试一大堆,几乎云集了市里所有精英高干子弟,随便抓一个都是含着金镶玉出生的王子或者公主。 家长都陆陆续续入了座,班级门口的签名簿上写满了名字,唯独其中一个学生的后面没有家长签字,一个女生拿起名册想看看那人是谁,面前就突然站了个人,她抬头一望,是个长相漂亮,面容俊秀的男人,光是身上的清冷的气质就让人眼前一亮。 "邵逸风是在这个班吗?"那男人问。 "啊……是是!"那女生一时看呆了,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一时口吃脸噌一下就泛起了娇羞的红晕。 "我是他哥哥,来给他开家长会的。"虞竹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女生是这个班的班长,对班里学生家长的情况也有些了解,没听说过班里邵逸风还有个哥哥。但看对方的模样不像是骗人,背后跟着的司机好像也是经常接送邵逸风的那位。 思虑了一番女生将名册递给虞竹笑,给了他一支笔:"您在上面签个到就可以进去入座了。" 虞竹笑接过笔,一眼就看见了黑压压一串签名里那一小块空白,他在邵逸风三个字的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虞竹笑进去后女生还是忍不住朝教室里面看了几眼,随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家长在教学楼开家长会,学生则都被带到会议室进行自习。 女生回到会议室就立刻找到了邵逸风,兴奋地问他:"邵逸风,你还有个哥哥啊,你哥哥好帅啊!" 邵逸风写题的笔一顿,一头雾水地抬头看她:"什么哥哥?" "啊?"女生见他一脸茫然,自己也跟着懵逼:"刚才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说是你哥哥,来给你开家长会啊?" 邵逸风听到'长得好看的男人'这几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就立刻浮现起了虞竹笑的脸,紧接着心里'咯噔'了一下,眉头皱紧出了皱纹,隔了几秒问道:"他叫什么?" "虞……"女生一下子没想起来。 "虞竹笑?"邵逸风试探地问。 "对,就叫这名儿。"女生一拍大腿,想了起来。 "……"疯了吗? 坐隔壁的男同学也在一旁听到了俩人说话,加了进来:"你还有哥?你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吗?你哪来的哥哥?" 那人没心没肺的一句话瞬间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虽然都只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但从小就生活在名门望族,多少都被家族争斗所荼毒,豪门辛秘不言而喻。 "表哥,没听见他姓虞吗?"邵逸风铁青着一张稚嫩的脸,胡乱扯了个说法。 众人一听也就四散离开了,只留下邵逸风一人心如乱麻,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冲到教室去问问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虞竹笑结束了家长会,他对校园也不熟悉找不到邵逸风,就只能让司机去接他,自己回车里等他。 待在车里虞竹笑还是忍不住感叹,邵逸风完美地继承了那个男人的优良基因,他的所有功课都是最优的,任何奖项都有他的身影,老师对他的评价一律都是学习勤奋,态度认真,自律性高,行走的学生标杆。 虞竹笑正出神时,车门被打开了,虞竹笑往车门外一看,邵逸风正站在车门口看着他,面无表情,乌黑的眼珠子略带凌厉地盯着他。 "站在那儿盯着我看做什么?赶紧上车。"虞竹笑也料到了他的反应,毕竟连他自己刚知道邵呈让自己来开家长会也惊讶了好半天,更何况是邵逸风这个小屁孩。 "来的人为什么是你?"邵逸风坐进车把书包放在了胸前立刻就问了。 "你还期待着邵大总裁亲自来给你开家长会呢?"虞竹笑说。 "……"邵逸风说,"那也跟你没关系。" "他让你叫我哥。" "你是我哥吗?"邵逸风嗤笑一声。 "……"这下轮到虞竹笑没话说了,我确实不是你哥,我是你爸的情人...... 当然这话不能说,他这点脸还是要的,虞竹笑打算干脆不接邵逸风的话,就当爱幼了。 司机刚启动就把隔板升了上来,现在静谧的候车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隔了几分钟邵逸风开口:"你是谁?" "你哥。" "你不是。" "我比你大,就是你哥。"虞竹笑打算死皮赖脸。 "有病。"邵逸风也懒得跟他废话,往车门口坐了点,离虞竹笑这个人远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他的疏离与不喜欢。 虞竹笑余光看见了他的小动作,暗道一声'幼稚',随后也靠向另一边不予理会。 车行驶到某个路口时,虞竹笑伸手按了下中控台的开关把隔板降下来对司机说道:"待会儿在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 "您要去哪?一会儿我可以送您"司机问道。 "你只管让我下车就行。"说完,虞竹笑看了眼邵逸风,见他没什么反应,依旧偏头望着车窗外,并不打算有自己有任何话题。 司机将虞竹笑放在了某个路口后就驾车离开,车上的邵逸风在司机停下等红绿灯时有些走神,目光不自觉被车窗外站在路边的虞竹笑吸引,外头是盛夏骄阳,他并未撑伞,皮肤被阳光照耀得瓷白。 只见他伸手招了辆出租车,飞快地开了车门进去,驶离了邵逸风的视线范围。 "059327!"随着一声粗吼,铁门被悍戾地从外面打开。 房间里关着六七个人,对于突然被打开的铁门无动于衷,麻木地瞥过一眼后又自顾自干自己的事情。 中间有一个男人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像是久旱逢甘霖般站了起来,用着沙哑沧桑的声音喊了声:"到!" "出来,有人找!" 虞竹笑坐在会面桌前,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他瞧见不远处走来的人。 他的头发被剃成了青皮,还没到五十岁却苍老成行将就木的模样,曾经笔挺的背脊也佝偻了下来,当他坐到自己的面前时,双手叠放在桌前,手腕上赫然拷着冰冷的手铐。 虞竹笑被那手铐惊醒,有些慌乱地拿起了一旁的电话。 "爸……"声音在一瞬间哽咽,虞竹笑双手并用地拿着电话,跟捧着什么宝贝似的。 "哎,笑笑啊。"虞父的手在颤抖,大半年的刑拘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捏着电话,想拽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笑笑,那……那个邵总怎么说啊,律师跟我说就快判了,无期啊,我……我真没干那档子事儿啊,我怎么就……我……笑笑,你去求求他,求求他救救爸爸……" 虞父经营着一家中等规模的制药企业,手底下有制药工厂,两年前资金链出现问题,快要濒临破产时却接到一个雪中送炭的大单,虞父当时也是被急昏了头,还以为是老天保佑,没想到大半年前工厂突然被警方封锁,从里头查出一大批远超国家药监局规定产量的药品原料,该原料属于精神类药品,具有良好的镇静麻醉效果,是优良的制毒原料。 无期……两个字如陨石坠落般砸进虞竹笑的颅腔,震得他脑子发蒙,父亲的声音透过电话变得忽远忽近,嘴唇因难以置信而颤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虞竹笑突然有点想吐,胃里一阵痉挛,喉头发苦,苦得他眼眶发酸:"我去求他了,他说……" "他说什么?"虞父急切地问。 虞竹笑深吸一口气,"他说您是他的好朋友,会尽全力帮您减刑,爸,您放心,我一定救您出来,天地良心,咱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爸……我一定会救您出来的,您再等等我……" 天际边缘,最后一丝残阳暮色坠入深渊。 "呕……"走出看守所的大门虞竹笑就立刻在绿化带边上吐了起来,胃部剧烈地收缩,胃中空荡吐不出什么来,只能一阵阵反着胃酸,火辣辣地烧灼着食道。 佝偻着背,身体慢慢地蹲下,虞竹笑觉得好累,累得想就这样躺下,闭上眼,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想,或者,就这么死了算了。 刚才父亲被教管带走时,回头看向他的双眼是那样的苍老无助,半辈子的辉煌荣光被无妄之灾消磨了干净,隔音板无法传透任何声音,但属于父亲的眼神却在告诉他,他是父亲在狱中唯一的光亮。 可虞竹笑不知道自己这束光亮能亮到何时,他骗了父亲,邵呈根本就没说要救自己的父亲。 第4章 虞竹笑吐得头晕眼花,突然有一只手在自己的后背拍了拍,试图给他顺顺气,他警惕地回头一看,发现是先前的司机老周。 老周手上正拿着一瓶矿泉水,见虞竹笑回头便递给他。 "你怎么在这儿?"虞竹笑接过矿泉水,既然司机在这里,那邵逸风呢?送回去了还是……他绕过司机,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刚好那一刻后座的车窗上移,让他看见了邵逸风只在一瞬被遮挡的侧脸。 "他怎么也在这儿?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有没有跟他说什么?"虞竹笑回想起刚才瞥见的侧脸,不由地有些紧张起来。 "是先生中途让我来接你的。"老周说,"您放心,少爷他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起身,顺手将虞竹笑也一道拉了起来。 漆黑的车窗玻璃遮住了车内的人,邵逸风坐在车内能看见虞竹笑此时正往这边望过来,虽然他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但还是下意识的把视线移开了,瞬间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错觉。 是他故意要老周跟着的,既然他缄口不言,那他就亲自去找答案,迈巴赫一路远远地跟在那辆出租车后面,出租车一路开,逐渐驶离了市区,跟了一路的邵逸风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老周不敢跟太近,等车到看守所门口时正好那出租车从里面出来,显然人已经进去了。 看守所是未交付刑罚的罪犯待的地方,邵逸风望着铁门紧闭的看守所想,他是有什么认识的人被关进去了吗? 车子在外头停了半个多小时,其间还被值班警察过来问话,天色逐渐暗了,邵逸风抬起手上的手表看了眼时间,忽然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是太闲了吗?等那人做什么? "老周,开车走。"邵逸风一阵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真是中了邪。 "少爷,现在走的话,虞先生不好打车。"老周看了眼周围,黄昏后更显荒凉,半个小时甚至都没途径一辆车。 "他打不打得到车管我什么事!"邵逸风烦躁的催促司机快走。 司机老周也是听命行事,刚要开车就看见有个人影从里面出来,人出来没走几步就冲向了绿化带,弓着脊背,看样子是吐了。 "停车!" 司机连忙把刚发动的车子停下了。 邵逸风降下了车窗,他看见虞竹笑一点一点的把身子佝偻蹲下,暮色里,他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邵逸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够看到那段延伸着的白玉缎子似的脖颈,那样纤细脆弱,毫无招架之力,仿佛能让人一手掐住…… 邵逸风倏然收回视线,对司机说道:"你去看看他。"在司机刚要下车时又叫住司机:"带瓶水过去,还有,他要是问起来,别说是我让你跟着的!" 司机接过邵逸风递过来的矿泉水,点了点头后下车。 虞竹笑拿手上的水漱完了口才回到车上,上了车看着邵逸风还是他下车时那幅爱答不理的模样。 车子缓缓驶动,车内安静,虞竹笑忽然冷不丁开口:"谢谢。" "……"邵逸风皱了皱眉,眼神看向后视镜里的司机,拿眼神问司机:你告诉他了? 司机微微摇头。 得到答案后的邵逸风莫名松了口气:"谢什么?" "水啊,不是你给我的吗?"虞竹笑抬起手晃了晃手中还剩下半瓶的矿泉水。 邵逸风绷紧着下颌线,眉眼间闪过一丝嫌恶:"不是我。"说完就把头转向了车窗,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虞竹笑一愣,他当然眼看见了邵逸风厌烦他的神情,想想也对,他把讨厌摆在明面上,确实没有好心跟他送水的必要。他将手放下,又对着司机轻声说了句'谢谢'。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自家少爷,只得点头应下。 回别墅的路很长,邵逸风靠着后背坐得有些迷迷糊糊,绚烂的霓虹透过车窗落尽车内变得光怪陆离。 他看见虞竹笑侧靠在椅背上,头偏向窗侧,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瓷白精致的下颌线绷直形成优美的弧线,蜿蜒带出那段惹人遐想的脖颈,隐隐能看见脆弱的喉结,再往下便被收在了衬衫领子里。 虞竹笑今天穿的衬衫是休闲款的,头两个扣子随性地打开着,若隐若现能看见锁骨……邵逸风眯起眼睛,视线被那段锁骨吸引,那上面好像有什么印子,外边光线昏暗,他并不太看得清…… 邵逸风动了一下上半身,试图去看清楚那上面是什么,像是被蚊子咬了挠出的红痕……但又不太像……是吻痕吗? 突然司机一个刹车,后座的二人都清醒了过来,虞竹笑这才惊觉自己怎么半道上睡着了,邵逸风坐直了身体,立刻收回了视线,突然觉得喉头干涩,想喝水。 "怎么了?"虞竹笑身子向前,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虞竹笑半个身子都前倾在了邵逸风的视线里,被扎进裤腰的衬衫松开了些,松垮的衣服掩盖不住纤细的腰肢,邵逸风正坐着,眼神微动,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那段纤细上,然后往下……衣料贴身包裹着臀部,那臀瓣圆润饱满,在昏暗的环境下若隐若现。 "别墅里来人了,前面停不了车,你俩先下车吧,我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司机说。 正如司机所说,别墅门口的那片空地原本是可以暂时停车的,但是现在上面停了三四辆车,把空地都占满了。 虞竹笑把身体挪了回来,邵逸风也立刻移开了视线,面上枯井无波似的,看不出情绪。 两人下了车一道进门,进了门就有佣人上前来询问是否用餐。 邵逸风点头,跟着佣人去了餐厅,虞竹笑随后,身边也跟着个佣人,他偏头轻声询问:"邵先生吃过了吗?" 佣人看了他一眼,话在口中斟酌一番才说:"先生四点多就回来了,在书房开会,还没出来过。" 虞竹笑听完沉吟片刻,冲佣人摆了摆手。 夜已深,虞竹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落地的大摆钟,数着上头的时间,他已经端坐在这里两个多小时了,三楼书房的门一直是紧闭着的。 佣人都已经下班离开,八点后别墅里是不允许住佣人的,现除了待在房间里邵逸风,就只剩下虞竹笑一人,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钟摆走过的声音被无线放大,直至令人焦躁不安。 虞竹笑中间进去过书房一次,他刚打开门就看见了满屋子的黑衣人,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回头看着他,那些人的一只手一致伸到了背后,他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前的邵呈满脸阴鹜地看着自己,眼神像一把剜刀,他的手放在桌上,而那只手下覆的赫然是一把手枪,气氛被压抑到了近乎诡异。 虞竹笑在一瞬间像是被定住了似的,身子僵硬得连脑子都转不动,他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邵呈厉声喊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间,虞竹笑的冷汗湿透了满背,小腿肚子不住的打颤,他没猜错的话那满屋子的人当时背过手去,只待着拔枪的那一刻,如果邵呈下一刻说的不是'出去'而是'开枪'的话,那这一刻他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大概再过了半个小时后,虞竹笑听到了楼上的动静,随后那些黑衣人便挨个尽然有序的出现在了虞竹笑眼前,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邵呈的事情他一概不知,那些人目不斜视的离开别墅,其中一人脸上还带着超大墨镜,从虞竹笑面前走过。 见他们离开虞竹笑立刻从沙发上起来去了厨房,把炖在锅里的猪骨海带汤端了出来,摆完盘后端着上楼。 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很明显里头的人在等自己,虞竹笑捏着餐盘的手不住的发汗,书房里还残留着肃杀的气息,令人胆颤。 "咚咚——"他抬手敲了敲门。 只听到里头那人说了声:进。 虞竹笑默默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书房里亮着通明的灯,邵呈还是他之间进门看见的模样,穿着一身黑色禁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的打在衣领,笔直伸进西服,线条冷酷又凌厉,像剑刃一般。 他靠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胳膊肘撑在扶手上轻按着太阳穴,看样子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虞竹笑眼观鼻鼻观心,走到邵呈桌前将汤盅放下,咚的一声很清脆。 邵呈没作反应。 虞竹笑绕到了他的身后,伸出手盖在了太阳穴上,手上轻轻用力地在邵呈的两侧按压。 "我爸以前也经常头疼,都是我给他按的,都是事儿太多闹的,您放松我给您按按。"虞竹笑边按边说。 邵呈放下了自己的手没有说话,倒是坐正了身体顺着虞竹笑的手往后靠,默认了虞竹笑的动作。 "您没吃晚饭,我做了海带排骨汤,您可以尝尝。" "恩。"邵呈闭着眼,只发出了个敷衍的鼻音。 房间里没了声音,静默无声,虞竹笑按了好一会儿,他站在,低头正好能看见邵呈阖上的双眼。 邵呈只比自己的父亲小了七岁,两人之间就好像是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邵呈身上有时间的痕迹,他的眼睛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细纹,但五官深邃线条硬朗,保养得当后细纹在他脸上反倒不显衰老,烙下的刻痕增添他周身令人不敢造次的气场。 看守所里,他的父亲垂垂老矣,还没到五十便已被牢狱之灾逼近风烛残年...... "在想什么呢?"邵呈在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开口,吓了虞竹笑一跳,按着的手僵硬了几分。 "没......没有。"虞竹笑整理了情绪。 隔了几秒,邵呈问道:"你父亲怎么样?" 虞竹笑放下了按摩的手,低垂着眼眸,邵呈睁开双眼,黑漆漆的眉眼捕捉着对方低眉顺眼的模样。 待在看守所里的犯人不允许家属探望,没有邵呈的安排他根本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律师说会判无期......"虞竹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而后倏地在邵呈的身侧跪下:"他不可能制毒贩毒,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求求您了,能不能救救他?" 邵呈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烦扰:"我已经为他安排了最好的律师,至于他做没做,我不是法官,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您说过的,主要让你高兴了,您就会救他的,我......我不是已经......"虞竹笑上前两步,拽住邵呈的西裤,把平整的衣料拽出了折痕。 邵呈微微俯身,挑起了虞竹笑的脸,张皇失措,像是无家可归的幼兽,指尖上挑着的下巴还带着颤抖。 "我救了他,你跑了怎么办?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会,我不会跑,我一辈子都是您的。" 邵呈一双鹰隼似的眸子在虞竹笑脸上逡巡,在虞竹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时,已经被邵呈拉着胳膊甩在了桌子上。 第5章 虞竹笑穿着家居服,布料的触感柔软,裤子被那手一扯,连带着内裤就顺着纤细的双腿滑落至脚踝。 上衣是暗扣式的,用手一扯就露出了大半个胸膛,虞竹笑身材偏瘦,胸膛也单薄,被邵呈的手按着时还带着颤栗。 邵呈让他坐在冰冷的办公桌上,将身子挤进他的双腿,那双指腹带茧的手顺着光滑细腻的肩头往上,在脆弱的脖颈上停留,让虞竹笑不得不抬头与其对视。 虞竹笑感受到那双手的大拇指正按在他的喉结上,微微用力,细细摩挲,像把玩着拍卖场上价值千万的名贵瓷器。 戴着玉扳指的拇指揉搓过嘴唇,虞竹笑望着那双淬欲的眼眸,略微偏头张口含住了那根手指,滑腻灵活的舌头与手指搅和在一起,舌尖仔细地描绘着扳指上的暗纹,邵呈的眼神愈发昏暗。 邵呈倏地将手指从那双带着晶莹色泽的嘴唇中抽出,顺带着拉出条淫腻的丝线,挂在虞竹笑玉瓷般的下巴上。 虞竹笑仅被那两根手指狎玩,眼神中便带着情欲,微张的嘴唇鲜红,带着靡丽的光泽,白瓷似的面庞上染上绯红,只肖一眼便让人喉头发干,他的双腿被邵呈拉过到身旁两侧,下身紧贴着对方蓬勃的欲望,他微抬头,伸手为邵呈解开领带,落下西服外套,接着是衬衫…… "呃……恩……"就着润滑液,他感觉到自己的后穴被打开,挤入一根手指,抽插了没一会儿又塞进去一根,接着是第三根…… 手指模仿着性交的动作在甬道中抽插,手指不断的刺激着凸起的敏感点,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都掩盖不住下身的泽泽水声,虞竹笑想逃,想立刻离开这个房间,却又不得不相反地去靠近那个男人,伸手去揽过他的脖颈,去亲吻他的身体,挑逗他的欲望。 下一秒手指从后穴抽离,邵呈将虞竹笑推倒在桌上,后背接触到冰凉坚硬的桌面,激起身上一阵鸡皮疙瘩,邵呈拿过一旁解下来的领带绑住了他的手腕,蓝黑色条纹领带将白细的手腕紧捆在一起,手腕边缘立刻泛了红。 虞竹笑以为邵呈会直接就干进去,却没想到邵呈打开了抽屉,他一眼就认出了从里面出来的东西就是几个小时前在邵呈手里看见的那把手枪! "不……不要。"虞竹笑像是触电般瑟缩着身体,两条腿不住地挣扎想要逃跑,他不知道邵呈拿枪做什么,却是总内心深处恐惧着那冰冷肃杀的武器。 邵呈拽住他被绑住的手腕抵在头顶,他强壮的身躯横亘在虞竹笑的腿间,让他就算挣扎也无处可逃,那挣扎的力气在他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虞竹笑惊恐地瞪着邵呈,他看着那张带着玩味的脸向自己凑近,低头咬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啊……"虞竹笑惊呼出声,还没等肩膀上的痛觉蔓延,更大的不可置信的触觉如恶寒般遍及全身,他伸后的穴口被抵着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你知不知道,如果当时开门进来的人不是你,这把枪里的子弹,已经射进了他的脑子。"邵呈松开了口,心满意足地看着圆润的肩头烙上了属于自己的印记,如私有物般只能掌控在他的手中,说罢,将枪口用力抵进穴口。 "不……不……我不要……你拿出去!拿出去!"虞竹笑感受到枪头已经进入了身体内部,身体紧张到颤栗,不自觉去缩紧穴口,而邵呈似乎有意识的又将其往里推,虞竹笑奋力挣扎,试图去逃脱那被压进体内的冰冷,被绑住的双手甚至把放在一旁的那盅汤打翻在地。 瓷器破碎的声音剧烈清脆,像虞竹笑的尊严一样四分五裂,他听见邵呈俯在自己的耳际,那声音类似恶魔的低音:"不是说不会跑吗?你爸爸可还蹲在看守所呢……" 虞竹笑害怕到全身颤栗,他害怕那把枪里呼之欲出的子弹,他害怕父亲会在监狱了却残生,害怕自己今后的整个人生都堕入永无宁日的黑暗。 逃离挣扎的动作停下了,最终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恐惧与无助像黑潮般蔓延,直至将虞竹笑吞没。 邵逸风是被一声莫名的闷响吵醒的,他向来浅眠,别墅入夜后没有佣人,房间里不会出现莫名任何声响,邵逸风听到那声音是楼上传来的,而自己房间的正上方是邵呈的书房。 那些黑衣人早就已经离开了,那是什么声音? 邵呈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关 他什么事,就算邵呈死了他也能面无表情不掉一滴眼泪地出席葬礼。但是好奇心依旧驱使着他下了床走出房门。 外头只有照明壁灯幽幽的光,邵逸风还特地看了眼自己紧闭的对门,估摸着这个时间虞竹笑应该睡了,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邵逸风穿着棉质拖鞋上楼,脚步轻柔,没发出任何声响,刚到楼梯口他就听到了莫名的声响,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走上前了几步,那声音愈发明显,他顺着那声音到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口,那是父亲的书房。 那声音是压抑而婉转的呻吟,带着细微的喘息,邵逸风像是中邪般又走近了几步,与书房门仅隔着一步之遥。 呻吟声破碎,并不连贯,像是被逼到崩溃处时才被迫压出喉咙的,那不是女人的声音,是个男人! 邵逸风被前所未有的震惊席卷,甚至震得脑子在一瞬间发蒙,不仅仅是因为得知自己的父亲是同性恋,而是因为那声音他耳熟。 邵逸风不受控制地把视线移到了那虚掩着的门缝上,透过门缝能大致看到里头的情形,光洁裸露的背脊映入眼帘,那人背对着他在邵呈的怀里上下耸动着身体,每一次动作都能从那具身体里凿出勾人的喘息。 发丝被汗水浸透,泛着淋漓光泽的背脊,脆弱的脖颈濒死般扬起,与脑海里那段昏暗车厢里那段的洁白脖颈所重合,他的一只胳膊肘间还半挂着一件未脱尽的米色家居服,他认得那件衣服,是晚上虞竹笑身上穿的…… 邵逸风是落荒而逃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房门口,全身上下的血液因情绪起伏而翻涌沸腾,在耳边发出隆隆轰鸣声。 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虞竹笑为什么要住在这栋房子,起先邵呈为什么把虞竹笑安排在他母亲的房间里,虞竹笑与邵呈之间微妙的气氛,虞竹笑脖子上的吻痕——因为他是邵呈的情人。 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顿住了,突然鬼使神差的转过了身,望着对面紧闭的门,如果他推门进去,看见的是虞竹笑熟睡在床上,哪怕没有熟睡,只要他在里面,那么他就相信,在邵呈书房里的男人只是跟他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同款睡衣而已。 他走到那扇门前,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僵硬了好久,明明只要轻轻摁下就能打开,他却好像是被固定住了,迟迟没有下手,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隔了半晌,他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往下按,房门打开,里头一片漆黑。 说不定是睡了。 邵逸风进门,打开冷灯,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是被佣人整理过后的模样,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眼前又不可控制地出现刚才香艳的光景。 那人的脊梁颤动,白日里满身的清冷碎成了齑粉,昏暗的灯光下,洁白后背一片晶莹,他像极了浸满了蚀骨销魂的欲念而盛放在黑暗中的诡秘之花,伴随着压抑难耐的喘息和血脉喷张的呻吟,邵逸风终于知道后花园花圃里种的那一片虞美人花的由来。 虞竹笑就是邵呈亲手摘下的那朵含苞欲放后最妖艳的虞美人花。 邵逸风站在空无一人的门口,胸膛不知为何地剧烈起伏,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将那具优美胴体紧扣在怀中,他将头埋在那段美玉似的肩头,啃咬亲吻,像是野兽酣食猎物,耳边是压抑到近乎崩溃的喘息,极致淫欲的欢愉。 他本应该恶心厌恶,唾弃自己的父亲在母亲刚过世没多久就与别的男人苟合,他本应该愤世嫉俗的冲进去,一巴掌甩在那个男人脸上指责他的下贱与不要脸。 但情况两极反转,他仓皇逃离,少年人的身体自看到那番景象后便气血翻涌,心中似有一只正在苏醒的猛兽,他近乎难以置信地感觉到了自己下半身的反应,他硬了…… 当一切都结束后,虞竹笑如一个破布娃娃般脱力地躺在那张漆黑冰冷的办公桌上,瓷白的肌肤与桌面形成强烈地对比,让他看起来像是被献祭完后的祭品,他身上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他没有将自己紧缩在一起,没有力气,也没有必要。 邵呈站在桌前轻松的整理好了衣物,扣好衬衫最后一颗纽扣后,身上的衣服连褶皱都不甚明显,他看起来依旧是那样衣冠楚楚雍容贵气。 狼狈不堪的人向来只有虞竹笑一人。 "我会考虑你父亲的事。"那话听起来像极了给他的嫖资。 虞竹笑此时还没有从高潮的混沌中苏醒,脑子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身下躺着的桌子好冷,他躺了那么久,怎么都没有捂热……他偏着头,没有说话,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也只是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了两个单一的音节:"谢……谢" 邵呈在他看不到的范围内笑了,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就像是桀骜难驯的猎物终于乖顺,极大地满足了驯兽者的征服欲与好胜心。 "把这儿收拾干净。"邵呈好整以暇地绕过了办公桌离开,甚至不在意自己昂贵的皮鞋染上地上污浊的汤汁。 邵呈到门口时,才发现书房的门一直没有紧闭,留着条狭小的缝隙。 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后,安静的空间里才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细小的啜泣,那声音弱极了,喉咙里压抑着的呜咽声就像是奄奄一息的困兽,在昏暗中脆弱得令人心疼。 第6章 鼻尖萦绕着清淡的馨香,像极了花圃里那一片虞美人花的味道。 朗风轻抚窗帘,泄进一地灿阳,将房间里的空气都变成了半透明质,耳边传来一阵阵欢愉的喘息与呻吟。 一只白净纤细的双手被抵在玻璃上,手上的汗液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的痕迹,那双手颤抖着蜷缩,随后被另外一只宽大的手抵住,那双覆盖的手要比先前那只要大,肤色也更深,大手钳住了试图逃离的手,把他牢牢地钉住。 眼前的背脊单薄覆着一层薄汗,腰肢更是纤细不盈一握,他看见自己的手正握在那段腰侧,再往下莹润饱满的双瓣被打开,他看见自己滚烫发硬的性器在那水光潋滟的穴口中进出。 紧致火热的甬道,强烈的快感如电流般鞭挞着神经末梢,爽得他头皮发麻,身前的人试图想要逃跑,他抓在对方胯骨上的手青筋凸起,更用力的将人拽住,让对方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膝盖去分开他的双腿,不断地顶弄,挤压,让身前的人无处可逃,只能在自己的身前崩溃呻吟。 "嗯……啊……"如同催情毒药,传入耳膜,顺着中枢神经攀至大脑,让他几乎快要发疯。 他像野兽般俯身去咬住那段濒死般脆弱的脖颈,控制不住的亢奋与激动,甚至连肌肉都在颤栗,仿佛最原始的猛兽,进行着粗暴而无休止的交媾。 在进行了不知道多少下的激烈抽插后,他在那具身体痉挛炙热的内部爆发出一股股浓稠的精液,随后像是温情,缓慢的在里头抽动,又像是标记般在那人的后脖颈撕咬,烙下一个个绯红的吻痕与可怖的牙印。 微微松手,让那人转过身来,逆着光,他有点看不太清对方的面容,对方在他嘴唇上烙下一个吻,还带着高潮余韵的嘴唇颤抖着张开,探出粉色的舌尖在他的嘴唇舔舐吸吮,待他想要张口迎接他的热情时,那张温热的嘴唇向下,亲吻过他的下巴,脖颈,肩膀……直至最后含住他的性器。 灵活的舌尖描绘着柱身的形状,痴迷似的舔舐着顶端,大脑被放空,一股子热血直冲头顶,放在那人头顶上的五指遽然缩紧,拽住柔软的发丝,迫使他更加卖力地吞吐,呕吐的生理反应挤压着性器,带来抓心挠肝的快感,无数次吞吐后,他最终喷射在那湿热的喉管中。 吸吮的水声清晰地刺激着大脑皮层,他瞧见那人抬起头来,殷红的嘴唇上带着晶莹的水迹,嘴角还沾着从口中溢出来的精液,淫腻诱人。 那双眼仿佛掬着一捧春水,荡漾着凝望着自己,睫毛微颤,眼角下方点着一颗风情万种的泪痣,他一瞬间愣住了,紧接着瞳孔震动,不敢置信的盯着那人的脸,看着他一点点放大,他宛如一个木桩子似的僵在了那里,连他吻上了自己都无从察觉。 带着腥檀味的舌尖抵在他的唇齿之间,呼吸间都尽是对方身上清淡的香味,他又再次闻到了那清淡迷人的虞美人花香…… 邵逸风感觉自己的脸正被什么湿热的东西舔舐,挣扎着睁开双眼,涌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黑黄相间的狗头。 耳朵自然下垂,额前点着两点黄斑,湿润的黑色鼻头不断的翕动,见自己的主人醒来,它又低头讨好般去舔自己的主人。 邵逸风一个抖机灵就将踩在自己身上的罗威纳犬给拨开,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低头就看见自己的兄弟在湿了的内裤里精神正足。 "……"邵逸风烦躁地找来浴袍披在身上,看见自己房门正开着,就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谁把它放进来的!" 没一会儿就跑来一个女佣,见到刚睡醒满脸不耐烦的少爷便吓白了脸,一时间连话都不敢说了。 "问你话呢!" "我……我我刚来的,刚收拾后院的时候一不小心没看住,就让它跑进来了……我正找它呢……没想到跑您房间来了……"女佣结结巴巴地的总算把话说完,这狗是过世的夫人留给少爷的,平时在家就跟个主人似的被人伺候,金贵得很。 漂亮威武的罗威纳犬正不厌其烦的绕着主人打转,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泥垢,蹭得邵逸风的床上和浴袍上都是。 "怎么搞那么脏?" "园丁在浇水……" 邵逸风正烦躁得很,根本没空理这只狗,抬脚就把它撇向一边,吩咐女佣把他带去洗澡。 那狗灵活聪明得很,身上的狗链也不知道被甩到哪儿去了,只肯围着邵逸风转,女佣根本就逮不到它,追得它烦了还冲女佣吠,罗威纳属于最具力量和气势的犬种之一,吓得女佣都快哭了。 邵逸风一阵头疼,无奈道:"你把洗澡的东西拿来我房间,我给它洗。"说完就转身进来浴室,砰的一声把门摔得巨响,正巧把狗关在了门外。 罗威纳犬委屈地扒着门框,呜呜直叫。 门外的罗威纳还一直在扒着门框,邵逸风的脑子里现在乱成了一团浆糊,他努力去忽视生理上的感官,但硬到青筋直跳的性器不断地在提醒他刚才荒诞淫乱的梦境,那太真实了,闭上眼那张脸仿佛就近在眼前,漂亮精致,诱人魅惑的,虞竹笑的脸! 梦里他把虞竹笑摁在光明透亮的落地窗前狠狠地贯穿,不顾反抗地侵犯,他体内的炙热与紧致蚀骨销魂,带着啜泣的呻吟,崩溃得忍不住向前爬却只能被他拽回来,再狠狠地肏干,直到再也支撑不住地瘫软在他怀里…… "少爷!少爷!"女佣在门外敲门,正纳闷少爷自己在里面没声儿时门突然被打开,邵逸风满脸戾气,"干什么!" "洗……洗澡的……的东西都都都拿过来了……"女佣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狗狗专用沐浴液和毛毯。 邵逸风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挥手让女佣离开。 邵逸风走出来换了条内裤后再换上衣服,拾起地上的东西冲那只威武的罗威纳犬喊道:"美人,过来!" 罗威纳犬听到自己的名字登时眼睛放光,屁颠屁颠的跟在邵逸风进了浴室。 把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就直接往狗的身上冲,边冲边用手顺着罗威纳色泽油亮的毛发,这是只刚成年的罗威纳犬,作为世界上最凶猛的犬种之一,外表凶悍可怖但内心是个小粘人精,给它冲水的时候就不断地想要往邵逸风身上蹭,还老追着他的手舔。 "美人,停下!"被邵逸风明令禁止后,罗威纳犬才乖乖地待着不动。 美人从刚断奶就被抱到了别墅,是邵逸风的母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从小就进行全面系统的精英训练,机警迅猛,聪明伶俐,但也十分认主,除了邵逸风谁也使唤不动它,自从母亲去世后,美人就是跟邵逸风最亲密的。 邵逸风给狗洗澡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刚停水转头挤沐浴液的空隙,精力旺盛的罗威纳犬马达似的甩了他一身水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瞬间就没了影。 邵逸风愣是一口脏话憋在喉头,拿花洒冲干净了手上的沐浴液就跟着跑出去逮狗。 虞竹笑一开门,还没从房门里踏出来就看见对面门口冲出来一只浑身湿透黑黄油亮的大狗,那狗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恶狠狠地露出尖牙,最厉害不断地发出呼呼的警告声。 罗威纳是最适合做警卫犬的,凶神恶煞起来十分骇人,虞竹笑一瞬间就像是被定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只恶犬,他盯着那狗发怵,内心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想往房间里跑。 而他仅仅只是有了一个轻微后退的动作,眼前的罗威纳犬喉咙里的声音更加明显,甚至开始冲着他狂吠,虞竹笑知道他不应该动,可是心底的恐惧感不断驱使着他要逃离,他越往后狗越向前,最后在电光火石间,他看见那只狗朝自己狂奔过来,一瞬间就将自己扑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再睁眼,尖牙近在咫尺,腥臭的口水喷在脸上,犬吠声震耳欲聋,强大健壮的罗威纳犬压在他身上。 狗身上的水沾湿了他身上单薄衣服,洇湿的衣物贴在肌肤上,能看到强烈起伏的胸膛,因为动作幅度大,宽松的睡裤被卷起,露出半条光洁的小腿…… 邵逸风出来时便看到这副光景。 虞竹笑倒在地上时看见了从里头跑出来的邵逸风,他连忙开口,像是拽着根救命稻草,只有在邵逸风听来才能感受到他声线的颤抖,语气的无助:"救命,让……让它走!" 他的手微微朝邵逸风抬起,虽然一动不动,但颤抖的指尖看是能看出来他的强装镇定。 发颤的声线跟梦境中的呻吟重合,那双素白的手在梦里握着他的性器……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让邵逸风有点恍惚。 "邵逸风你听见没有!让它走!" "美人!回来!"邵逸风这才后知后觉。 罗威纳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自己主人的叫唤,但还是朝着倒在地上已经吓傻了的虞竹笑叫了几声。 "美人回来,听见没有!" 这一次罗威纳才悻悻地从虞竹笑身上起来,但依旧警惕地看着虞竹笑。 虞竹笑还倒在地上,看他似乎摔的不轻,邵逸风出于好心想过去伸手扶他起来却连忙被对方呵止:"别动!你别过来!" 虞竹笑连忙从地上起来,惊魂未定地后退了几步,"哪里来的狗?!" "我养的。"因为没有拴狗绳,邵逸风只能蹲下身来控制住罗威纳,对虞竹笑的反应有些不满:"美人很温顺,谁让你要跑的,他不认识你,你不跑他顶多叫你两声,这么大了还怕狗。" "……"虞竹笑有些不爽,谁一大早上被狗压在地上心情能好,再说了,这狗凶神恶煞,现在,就算是待在邵逸风怀里,仍就是用看敌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跟温顺一根毛关系都没有! "你叫它什么?"虞竹笑好像听到了狗的名字,但那两个字让他有点不敢置信,试图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美人啊。"邵逸风皱起眉,他从虞竹笑难以置信的表情里读出了不认同,试图辩驳:"你这表情什么意思,美人是基因优良纯种的罗威纳母犬,毛色鲜亮,牙口锋利,还聪明听话,狗中貂蝉,怎么不是美人了?" "……" 罗威纳犬的喉咙里隐隐发出呼噜声,黝黑淬光的双眼警惕地盯着他,裸露的锋利尖牙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虞竹笑如果刚才邵逸风没有及时出现,那只狗很可能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虞竹笑身上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脸色有些发白,他把视线从狗的身上离开,又看了眼邵逸风。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很高,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头已经窜过了一米八,他的容貌里刻入了邵呈的影子,他还并不强大,但眉头皱起的神情,开口说话时凉薄的口吻,都像极了他的父亲,足够让虞竹笑感到压迫与不舒服。 "好,我知道了。" 邵逸风微愣,他以为虞竹笑会开口回怼他,但是没想到看到的确实虞竹笑有些发白的神情,连眼神都是恹恹的。 "你……"邵逸风还没开口虞竹笑就先开口打断了他 "你赶紧带着它走,我有点困,还想睡。"他忘了自己起床要干嘛,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斥着快要散架的酸痛,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回去继续睡觉。 邵逸风觉得他莫名其妙,但也没再说什么,赶着美人回去继续洗澡。 虞竹笑见他转身离开,自己也想关上门继续睡觉,但刚走一步路脚腕就疼得厉害,一下子身体就没了力气,眼前突然一黑。 邵逸风只听到自己身后咚的一声闷响,美人是动作迅猛的冲了回去,等他回头的时候就看见虞竹笑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第7章 虞竹笑被饿醒,饿了太久的胃被胃酸烧灼得难受极了,他艰难地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视线好一会儿才从混沌变为清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吊灯看了好久才恍然回神,脑袋胀胀的,还有点疼。 好饿啊…… 他想着,偏头看了眼窗外,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他记得他好像只是转了个身,然后脚似乎扭到了,重心不稳往地上一倒就失去了意识…… 虞竹笑想着坐起了身,脚腕上穿了轻微的疼痛,他把被子掀开,看见了自己左脚脚踝上正贴着药膏,他试着去动了动自己的脚踝,一动就疼,不过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虞竹笑松了口气,还好不影响正常走路。 他下床时看见床柜上摆着的药盒和半杯水,他伸手去拿起了药盒认出了是退烧药,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是发烧了吗? 伸手打开了药盒,看见里面的药片上已经少了两颗药,估计是自己迷迷糊糊里把药吃了,他抬手用手背感受到的温度也没什么异常,他想应该是退烧了。 实在饿得难受,虞竹笑下了床走出房间想自己去厨房找吃的,下午别墅里空荡荡的厨房里只有一个佣人在打扫卫生,见虞竹笑过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虞少爷,您醒了?感觉还好吗?" "谢谢,我没事儿了。" "您是饿了吗?我给你做点东西垫垫胃吧,您都睡一天了。"佣人作势快速的收拾起来。 "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虞竹笑不习惯眼巴巴地被人伺候,立刻就阻止了她,自己到冰箱面前随便拿了点食材。 佣人见他如此有些意外,也没什么话好说,只能继续干自己手里的活,不过心里倒是对着莫名其妙住进来的男人多了点好感。 虞竹笑从冰箱里拿了点面和鸡蛋再挑了点青菜,打算做碗青菜鸡蛋面。 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几声犬吠,虞竹笑突然就想起来早上被那只凶神恶煞的罗纳威扑倒在地的场景,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问一旁的佣人,"那只狗平时都会在房子里吗?" "狗?"佣人起初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才想起来,"哦,你说美人啊,它凶得很,平时都是拴在院子里的,这会儿应该是少爷在训练它。" 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虞少爷今天早上真是不好意思,早上打理后院的是个新来的,没关好门就让美人跑进来了,您也是刚来,它不认识您,把您当坏人了。" "您别怕,平时它都是在后院的,不让进主屋的。" 虞竹笑松了口气,出于好奇,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养这么凶的狗?" 那狗浑身肌肉,行动迅猛,横起来估计连邵呈都拉不住。 "美人是以前夫人送给少爷的生日礼物,还是只巴掌大的小奶狗就跟着少爷了,后来夫人去世,美人就成了少爷思念夫人的念想……"说到后面,佣人也叹了口气,仿佛是提到了什么伤心事。 夫人……那就是邵呈那位过世不久的前妻,这座房子以前的女主人,看佣人有些神伤的模样,似乎对女主人的过世很难过。 这栋房子里,除了那间邵逸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房间以外,已经没有了那位女主人的任何痕迹,虞竹笑突然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和邵呈领证结婚。 "邵夫人是怎么去世的?"按道理像邵家这样的豪门大户,除非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然怎么会正值壮年就溘逝了呢? "夫人她……"被虞竹笑那么一问佣人愣住了,她下意识地说了句,但张了张嘴想说却又闭上了,剩下的话像是触碰到了禁忌似的缄口不言。 虞竹笑刚想问她怎么了,突然就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没必要去问这些下人。" 只见邵逸风一人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他冷不丁地开口,语气是异乎寻常的冷静,让厨房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瞥了眼佣人,佣人被他看得一哆嗦,连忙躬身说自己还有事,落荒而逃地从厨房出去,一下子厨房里只剩下虞竹笑和他两个人。 私下打探消息却被正主抓包,虽然自己还比他大五岁,但却莫名其妙地不敢跟人对视,他回避着对方的眼神,低头煮自己的面。 他感觉到邵逸风往自己这边走进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虞竹笑也不想去在意,自顾自做自己手里的事情,却没想到他走到了自己身边,突然就冲他的脸伸出了手。 "你做什么?!"虞竹笑警惕地往后撤了一步,手里举着锅铲,就差直接往对方脸上挥了。 "你躲什么?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还在发烧!"邵逸风微微皱眉,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自己好心好意关心 他,怎么整得跟自己打过他一样,说着他也紧跟着靠近一步把自己的手贴在了虞竹笑的额头上。 俩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近到虞竹笑能够闻到邵逸风身上运动过后少年人身上独有的蓬勃朝气,这是一段极度亲密的距离。 邵逸风的脸在虞竹笑的眼前放大,他的五官轮廓深邃像极了他的父亲,鼻梁高挺,眉骨深刻,甚至有一些欧化,唯独嘴唇不一样,也许是遗传自母亲,邵逸风的嘴唇虽是薄唇,却不似邵呈那般的冷情刻薄,说话抿唇反而看着带了人情味的温度…… 想到这儿虞竹笑骤然回神,他没事儿看人家嘴干什么? 转移视线的时候,看见邵逸风额角还带着薄汗,但手背却是微凉,贴在他的额头上,突然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邵逸风此时怔怔地看着虞竹笑,他的双眸像溪水洗涤过后的黑曜石般水润灵动,不知道为什么眼睑上还氤氲着淡淡的如同水墨般的红…… "不烧了。"邵逸风说的时候手却像被烫到了似的立马抽回了手,空气在刹那间静止又流动,凭空产生了微妙的情愫,虞竹笑突然回神,想起了自己的面,连忙回到锅前。 邵逸风没由来地有些发怔,像是有轻微的电流流过心脏,顺着血液流过四肢百骸,连带着指尖都隐约发麻。 站在锅前虞竹笑又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两人都能感受到刚才微妙的气氛 面快煮好了,虞竹笑翻箱倒柜地找碗,伸手去开上方的橱柜的时候因为身高不够他微微垫脚,邵逸风是想伸手去帮他的,但是目光却被那段上衣与睡裤之间袒露出来的那段雪白的腰腹吸引。 早上他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伸手搂过了那段纤细的腰肢…… "我煮了面,你吃吗?"虞竹笑把面盛了出来,见邵逸风还站在旁边就随口问了一句。 "不用了。"邵逸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的 "咕噜噜……"邵逸风刚开口拒绝,肚子就叫了,偏偏还叫得十分响亮,连虞竹笑都听到了。 "……"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面,虞竹笑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差眼冒金星了,端着碗就是一顿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余光瞥见邵逸风,倒是吃得慢条斯理。 拿筷子随意地搅了两下挑起了几根,试探性地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确定了味道还能接受以后才放心地吃起来。 "……"虞竹笑一阵无语,他难道还能投毒不成? 他看见邵逸风虽然一口接着一口吃,但是却独独把那几根青菜给挑了出来,单吃面,连蛋也咬了一口便扔在一边不予理会。 虞竹笑看着他嚼了几下自己嘴巴里的面,一些自己不敢去回忆的东西突然被唤醒,他还有个十三岁的弟弟,以前家里的阿姨不在,他会做的东西不多就经常下面,两个人也是这样面对面坐在一张桌上,弟弟就吃着他做的青菜鸡蛋面…… 弟弟不爱吃青菜,连鸡蛋也是咬几口就不吃了,嚼的时候,连皱眉的样子都跟邵逸风刚才的样子格外的像,他好像回到了以前的家,跟弟弟坐在一张不大的餐桌前,吃着一顿简单的青菜鸡蛋面。 父亲被逮捕那天母亲和弟弟从外地度假赶回来,一路疾行在经过省道的时候发生了车祸,与一辆大货车相撞,母亲当场失去了意识,弟弟被困在后车里,锁着车门他出不去,他哭着打电话给自己的哥哥,话说到一半车就因油箱破裂而产生了电火花燃烧,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车已经成了废墟。 虞竹笑机械地往自己嘴巴里塞面,一口接着一口,没嚼几下就往下咽突然就呛住了,"咳……咳咳……" 邵逸风见他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都要下来了赶紧倒了杯水递给他。 他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借着递水,邵逸风盯着虞竹笑看,他眼角还噙咳出的眼泪,嘴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那张带着水光的小嘴在昨晚那场荒唐的梦境里曾含着他的性器吞吐。 邵逸风突然下腹一阵缩紧,他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重新低头吃面,但他把脑子里荒唐的梦境驱逐后,昨晚在书房窥视到的一切又像是洪水猛兽般袭来,虞竹笑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他纤细的腰肢被父亲捏在手里,香汗淋漓地背脊,濒死般扬起地脖颈,吞咽时上下滑动的喉结……邵逸风几乎要把手里的筷子折成两段。 他低头又继续吃了几口面后开口说道:"我妈是被邵呈逼死的。" 邵逸风说地突然,让虞竹笑都反应不过来。 邵逸风抬头看着虞竹笑带着迷茫的双眼,他知道自己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对方不明所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们是商业联姻,没有爱情,我母亲的娘家在英国,她是中英混血……" 虞竹笑了然,怪不得邵逸风的五官里,除了被邵呈霸道的基因所占据的深刻的面部轮廓,还有与其完美融合的欧美风情。 "我母亲家里是英国有名华裔商人,她是家里的独生女,我外公外婆死后的所有资产都由我的母亲继承,而我的母亲死后,因为我还未成年,遗产全部移交到的监护人名下。"邵逸风说道。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虞竹笑就算再迟钝也能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读出其中的腥风血雨。 "你不是想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邵逸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前几年我妈一直精神不好,后来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后来越来越严重,一年前邵呈把她送进了疗养院,那个时候我还去看过她,她当时精神很好,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后来大概半年,她自杀了,夜晚护士都以为她睡了,她拔掉了手背上的滞留针,划开了手腕,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整个床都被血染红了。" "你……"邵逸风坐在对面,他的语气冷静得可怕,仔细回味过来里头甚至带着森然,让虞竹笑觉得后背发凉,"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能够把母亲的死亡陈述得像演讲报告,一点都不难过? 邵逸风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就回答了,"因为这些话没有人信,邵呈对外公布的消息是我母亲死于胃癌。" 二人之间的空气一瞬间静默至冰点。 "你信吗?"邵逸风问。 虞竹笑抿着唇没有说话,一口气消化如此之大的信息量着实让他刚烧过的脑子有些吃力,但更多的是对于邵逸风心惊,他端坐在虞竹笑的对面,沉着冷静,泰然处之,他表现得太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了。 邵逸风见虞竹笑盯着自己看却没有说话,他并不在乎对方信不信,隔了几秒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离邵呈远一点,不然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虞竹笑问。 天色有些变暗了,厨房里没有及时亮起灯来,让坐在对面的邵逸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昏黄灰暗中,深刻的面部轮廓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二人平视,虞竹笑看见邵逸风盯着自己,他双眸漆黑,目光锐利,让他有种赤身裸体的感觉…… 虞竹笑一时心里咯噔,他是知道了什么吗?不……不会……他怎么会知道。 没等到邵逸风开口就有佣人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僵住的气氛。 "少爷,射击课的时间快到了,先生在射击室等您。" 邵逸风看了一眼虞竹笑后起身离开,那道逼人的视线离开后虞竹笑莫名像是松了口气,心里不禁暗自怀疑,他真的只有十五岁吗?不管是气质,思维,态度,他在刚才近乎成熟得可怕…… 此时虞竹笑意外的发现佣人没有跟着邵逸风离开,而是又对坐着的虞竹笑鞠了一躬说道:"先生吩咐过,请虞少爷也一同过去。" 第8章 子弹冲出枪膛,电光火石间划破空气在靶上的红心烙下一个黑洞。 虽然带着耳塞但枪击声依旧能穿透耳膜,强大的后坐力让邵逸风的手臂肌肉必须全部紧绷,精神高度集中地盯着远处的枪靶,打出一枪后他缓了口气,继续将剩下的子弹打出。 虞竹笑被佣人领着来到了地下一楼,整一个地下一楼都被改造成了室内射击场,内里灯火通明,四周布满了隔音墙,一进射击室的门虞竹笑就听到了源源不断的枪声,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 越走近主场枪击声越响亮,透过声波刺破他的耳膜,沉闷地敲击在他的心房上。 射击场上有很多黑衣人,各个面目冷峻地背手而立,在他们身前赫然站着的是邵呈,邵呈似乎是知道他来了,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虞竹笑脚上还有拉伤,实在走不快,仍旧是慢步,最后走到邵呈身边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了对方因为不满意而微蹙的眉头。 邵逸风就在一旁练习射击,当然也注意到了虞竹笑的身影,他一时间捉摸不透,这间地下射击室没有邵呈的允许是不能进来的,他过来肯定是邵呈的意思,那邵呈让他过来做什么? "过来,我教你怎么用枪。"邵呈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心情愉悦,把虞竹笑揽进怀里的动作也不像以往那么强硬。 在邵逸风的角度只能看见邵呈一把将虞竹笑搂进了怀里,从桌上拿了把枪塞到虞竹笑手里,虞竹笑身材纤瘦,被邵呈搂在怀里的时候就像是嵌进去了似的。 邵逸风用力扣动扳机,接着按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子弹已经被打光了。 虞竹笑被邵呈拉得猝不及防,被一双铁臂困在方寸之间不得动弹,手里还被硬塞了一把坚硬冰冷的手枪。 "知道怎么装弹上膛吗?"邵呈亲昵的在他耳畔问道。 一碰到手枪之前一晚痛苦的回忆就像是洪水般袭来,被枪头贯穿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虞竹笑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像是碰到了烫手的山芋,忙地想松开,却被邵呈攥着手,更用力地把枪握在怀里。 邵呈比虞竹笑高了半个头,体型也比他大了一号,能把人搂进怀里牢牢锁住,邵呈微微弓身,贴近了他的耳际,"再乱动,我现在就把这东西塞进你下面。" 在感受到怀里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之后,邵呈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嘴角,搂着腰际的手经不住衣料下温香软玉的诱惑探进宽松的衣摆。 "不要……你儿子还在……"虞竹笑伸手去按住那只在自己衣服里乱动的手,眼睛下意识地去看邵逸风的方向,他害怕他会看见。 邵呈并不在意,手上的动作反而变本加厉,甚至将半只手都伸进了虞竹笑的裤子里,被虞竹笑抵死拉住,那么一拉邵呈反倒是出乎意料的放过了他,把手抽了出来,又在他耳边说道,"不用躲,他都知道。" 邵呈的话像巨石投入枯井无波的水面,激起虞竹笑心中千万巨浪,虞竹笑下意识的想要挣脱邵呈的怀抱,想要当面质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都知道,他都知道了什么? 邵呈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将虞竹笑手里的枪抬起,帮他摆出射击的姿势,在他耳边说道:"昨晚你被我上的时候门没关,他就在门外。" 话传进虞竹笑耳朵里,信息在刹那间被大脑处理过后激起一系列连锁反应,他感觉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血液倒流而使得耳边轰鸣。 在虞竹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邵呈就带着他的手完成了装弹上膛等一系列动作。 "砰——砰——"邵呈的手指压在虞竹笑的手指上替他扣动扳机,虞竹笑没有戴耳塞,巨大的枪声甚至化为音波冲击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的心脏紧跟着漏跳了几拍。 昨晚你被我上的时候门没关,他就在门外…… 门没关,门怎么会没关呢……虞竹笑呆愣在邵呈的怀里,他甚至都不敢动,邵逸风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射击,他害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能引来对方的视线,他在门外,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虞竹笑又突然想起来邵逸风刚才在厨房里跟自己说的话,离邵呈远一点,不然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是因为看见了昨晚的情事,才说这番话的吗? 邵逸风什么都知道,那他们刚才就面对面坐着,他用什么眼神看自己的?会觉得恶心吗? 邵呈见虞竹笑发怔的表情低低地笑了一声,拍了拍虞竹笑的脸问他:"怎么,打两枪而已,吓傻了?" 人总是这样,越是抗拒害怕什么就越是想要去试探,虞竹笑被他拍了两下脸后微微偏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去看向邵逸风,好巧不巧的对方也恰好在看自己,一时间四目相对。 虞竹笑忙收回目光,邵呈敏感地顺着虞竹笑先前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自己的儿子正看着他们这边。 他把虞竹笑松开,对着邵逸风说道,"逸风,拿着枪过来。" 邵逸风耳朵里塞着耳塞,隔了点距离听不清楚邵呈说的话,由身后的保镖附耳代为转达,随后他提着枪走到邵呈边上,停下脚步后摘下耳塞喊了声,"父亲。" 邵呈应了一声,却转给了身后那个带了墨镜的保镖一个眼神,保镖接到他的示意便立刻擒住了虞竹笑的臂膀。 "干什么?"虞竹笑不解的看了眼邵呈后直接被保镖带走,保镖手上的力道很重,虞竹笑看见他是把自己往靶场上带,心底陡然升起些不妙,邵呈想干什么? 邵逸风看着保镖把虞竹笑往靶场上带心里眉头不自觉拧紧,耳边听到邵呈说:"枪练了多久了。" "两年。"邵逸风说。 邵呈点点头,"你的枪械老师告诉我你的枪法不错,命中率很高,说是有我当年的风范。" 邵逸风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沉默着没有说话,邵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老师跟我说你还没练习过人靶,那可不行,我邵呈的儿子怎么能只拿枪打小儿科的东西呢。" 邵逸风听闻瞳孔一缩,他看见不远处有保镖拿枪抵在虞竹笑的太阳穴,相隔太远他看不清虞竹笑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接过了保镖手里的一个玻璃杯顶在了脑袋上,他猛地转头看向邵呈。 邵呈面目冷峻,瞳孔里覆盖着一层深不见底的黑,他缓缓开口:"拿枪,把那个杯子射下来。" "你就不怕我把子弹射进他脑子里吗?"邵逸风冷冷地问。 邵呈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开枪。" 邵逸风默然,装弹,上膛,瞄准动作一气呵成,他手中的枪,三点一线将枪口瞄准虞竹笑,此刻空气被压缩静默,他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他的食指微动,迟迟没有扣下扳机,没有办法他扣不下去,那是虞竹笑,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一旦他有一点点偏差……他不敢想象自己开枪的后果。 "怎么不开枪?是舍不得还是不忍心?"邵呈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开口,语气森然。 在邵逸风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邵呈已经拿起了桌上摆好的枪,单手持枪,仅片刻瞄准便扣动扳机。 邵逸风瞳孔骤缩,暴烈的枪声在耳畔轰然作响,有那么几秒钟他甚至产生了耳鸣。 邵逸风这一刻盯着远处,虞竹笑完好无损,遽然破碎的只有玻璃杯,他知道邵呈这么做的意思,是震慑,是示威,是在警告自己对于他的僭越。 捏着枪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稚嫩的外表下沉睡的暴戾凶兽被唤醒,咆哮着想要翻天覆地。 "你还不是我,把不该动的心思藏好。"邵呈放下手中的枪,接过一旁保镖递过来的手帕将手擦拭一遍,像结束敌人后擦拭着刃刀上残留的血迹,动作从容不迫,能马上端起一杯红酒。 这是邵呈一贯的形象,优雅从容,风度翩翩,让人不会产生丝毫怀疑的相信,他端着的酒杯里盛放的猩红液体不是鲜血而是红酒。 如果没有一旁黑衣人的搀扶,虞竹笑估计能立马瘫软在地上,腿肚子打颤,使不上任何力气。 他没法逃,保镖正拿枪抵着他的太阳穴,他不知道邵呈说了什么,只能看见邵逸风举起了枪,而那把枪正对着自己。开枪与不开枪之间的罅隙被静默的气氛拉长至无限大,所有的空隙都被恐惧密不透风的填满。 虞竹笑紧咬牙关,他感觉到口腔里的血腥,那股腥甜顺着喉痛往下,鲜明的剧痛让他保持着仅有的清明。 直到他看见邵呈举枪,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轰然枪响,他连尖叫都还来不及,头顶上的玻璃杯应声而碎。 扑通——扑通——扑通—— 他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那心跳声过大,把周身血液都震颤,骤然使得脑袋发昏,脸色煞白。 即便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依旧是能看见邵呈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毫无波澜的神情像是淬着寒霜,在他看来,他瞄准后朝其开枪的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虞竹笑从未有过奢望邵呈能够好好待他,但最起码能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却原来不是,他只是一个邵呈手里任其揉捏生杀的玩物。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人带离靶场的,当恢复些许意识后已经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抱在怀里,脸抵在名贵细致的西装衣料上,他知道自己正被邵呈抱在怀里。 虞竹笑是当着邵逸风的面被邵呈抱走的,离开时他瞧见了虞竹笑被吓得煞白的小脸,眼睛半阖,即便是这样他也能从里头看见对方眼底里挣扎着的痛苦。 可他却不由自主的被那种带着无力绝望的脆弱感吸引,那像是某种令人上瘾的毒药,令人想要去更用力地去撕碎他蹂躏他,看他痛苦绝望,崩溃啜泣。 他被父亲抱在怀里,他终于明白他与邵呈之间剑拔弩张的都来源于他对父亲手中猎物的觊觎,而邵呈先他一步感知,他们刚才的一切就像是野兽最原始的搏斗,父亲用最直接明了的方式告诉儿子,他还不够格! 邵呈用利爪将邵逸风摁在掌下,这种最野蛮的方式让邵逸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从不稀罕邵呈所拥有的一切,财富或是权柄,但虞竹笑是个意外,他宛如一朵盛开在潘多拉宝盒中的虞美人花,诱惑迷人地盛放着自己的姿态,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 第9章 被抱着回到了房间,一阵天旋地转的落差,虞竹笑知道自己被扔到了床上,片刻的视线混乱后他发现邵呈还站在床边,并且正盯着自己。 邵呈解开身前的西装扣子坐在床边,虞竹笑则在他做解扣子的动作时就警惕似的想要坐起身,试图离他远离点。 邵呈却像是看透了,在他做动作的那几秒就立刻伸手拽住了虞竹笑的脚腕,用力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拉。 他用的力气极大,宽大的手掌完全将纤细的脚腕覆盖住,力道正巧落在虞竹笑扭伤的部位,猝不及防的疼痛让虞竹笑'啊'的一声低呼。 并且那双手在确定那地方是痛点后,用手撕开了贴在上面的药贴,随后竟然更加用力地捏紧。 "疼……你干什么,放开我!"虞竹笑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但那力道完全就是冲着要捏碎他骨头的目的去的,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推开他,却被邵呈一个覆身摁倒在床上。 "管家告诉我,你早上晕倒的时候扭伤了脚。"邵呈说的时候就着手上的力道,用拇指恶劣地摁压着因为瘦弱凸起的骨头,"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是我昨晚干你干太狠了?" 邵呈极具危险性的面庞贴近虞竹笑,让虞竹笑下意识地把脸往一边偏,说道:"我发烧了……" "发烧……"邵呈嗤笑一声,"所以需要我儿子嘴对嘴给你喂药是吗?" "什么……?"虞竹笑脑子突然有点晕,邵呈的话被大脑处理了好几秒才算理解,是邵逸风嘴对嘴给自己喂的药?这完全就像是无稽之谈,可这话是邵呈说的,这说明有人看到了,并且汇报给了他,是事实。 他只能够想起自己醒来后拿着药片,却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吃的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邵呈伸手钳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猛地掰了过来正对着他,"你他妈当我是瞎吗?知道他看你的时候是什么眼神吗?他巴不得扒了你衣服摁在地上干你!" 羞辱像条鞭子似的抽打在虞竹笑的身上,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就像是个玩物,在那个少年面前他就像个可笑的小丑,他像是被摁在砧板上的鱼肉,被迫献祭在这对父子面前。 虞竹笑突然像是发疯似的冲邵呈吼道:"有病……有病!你们都有病!你和你儿子都他妈有病!" "啪——"他刚一说完就紧接着被邵呈甩了一个巴掌。 脸上瞬间如生荆棘,火辣辣地攀附在半边脸颊。 "你说什么?"邵呈低沉的嗓音里未见半分怒火,甚至带着些笑意。 "我说你和你儿子都他妈有病……" "啪——" "啪——" 虞竹笑每骂一遍邵呈就会不厌其烦的甩他一巴掌,后来虞竹笑不骂了,也不知道是骂够了,还是说不出话来了,他的脸歪倒在一边,两边脸都肿的老高,嘴角泛着青紫隐约渗出血丝。 耳鸣声像一把电钻似的摁在耳膜上歇斯底里地往他的脑子里钻,脸已经痛到麻木,他动了下充斥着血腥味的舌尖,才发现自己已经咬破了口腔内壁。 房间里的落地灯亮着,虞竹笑这个角度视线里有一点光晕,他突然想去看看那束光,却被一双手捏住了下巴。 邵呈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跟自己对视,虞竹笑的眼眸半阖着,被打散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聚合。 邵呈的目光在虞竹笑脸上扫视,仿佛看着脸上立即浮现的痕迹仿佛在端详着自己满意的杰作,他将手顺着虞竹笑的脸庞向上抚摸,蹭过他嘴角未干的血迹在红肿的肌肤上划出一抹艳丽的弧度,最后将血迹蹭在了眼角那颗勾人的黑痣上,鲜血绕着泪痣,白皙的面庞上遍布红痕,带着一股凌虐的美感,美得活色生香。 "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吗?" 虞竹笑凌厉且带着占有欲的眼神逼视着他,他想把脸挣脱,但下巴上的力道并不允许。 "虞美人花,你美得像极了一朵虞美人花,酷似罂粟却天然无害。"邵呈用拇指在虞竹笑软嫩的唇瓣上揉搓,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痴迷,"我在后院种了一整院的虞美人花,它们都比不上你。" 嘴唇被揉搓得泛红发疼,虞竹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张口就用牙咬住了那根作祟的手指,他极用力,舌尖立刻就尝到了血腥味儿。 "嘶……"邵呈被咬得猝不及防,用力捏紧虞竹笑的下颌骨把手抽了出来,伤口已经深的滴血,他抬手就想往虞竹笑脸上呼,但在靠近时骤然停住。 也许是虞竹笑任命似的紧闭双眼,即时反抗也忍不住颤抖的模样取悦到了他,原本带着暴戾的手转而只是在他脸上狎昵地轻轻拍了两下。 "我权当你今天发疯,没有下次,以后安分守己点,不然可不只是几个巴掌那么简单。"邵呈话一说完,便松开了虞竹笑。 虞竹笑感觉身上一轻,睁开眼时邵呈已经是离开的姿态,一声轻响后门被关上。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空气静默成一潭死水,良久虞竹笑才慢慢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浴室走,他以前从来没觉得床到浴室的距离有那么远,那只被邵呈恶意用力过的脚踝一沾地就疼得人倒吸凉气,走到浴室的时候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冷汗。 打开浴室的灯,刺目的日光灯迫使他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在门口与镜子隔着一段距离,但依旧能从镜子里看见不远处站在门框边的人。 虞竹笑几乎快要认不出自己的脸了,脸颊红肿,嘴角青紫,甚至一边脸上还留着一条干涸的血迹,直直划向眼尾。 看上去可怜又可悲。 他打湿毛巾,轻柔地擦掉脸上的血迹,擦的时候他动了动嘴角,连苦笑都做不出来,一牵动面部肌肉就疼得难受。 虞竹笑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出来,脑袋里浑浑噩噩地绕着邵呈刚才说的几句话。 需要我儿子嘴对嘴给你喂药是吗……他巴不得扒了你衣服摁在地上干你……以后安分守己点…… 他觉得可笑,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虞竹笑思绪混乱,一闭上眼脑子里就走马观花似的出现各种画面,又被邵呈摁在桌上的,有自己跪着的,有被那只恶犬压在地上狂吠的,还有邵逸风不明意味的眼神……直至最后被混沌所吞没。 别墅里的佣人按部就班的工作,邵呈在那天夜里离开了别墅,第二天早上也没人意识到虞竹笑没有起床,等过了中午管家到房门口敲门发现里面无人应答才意识到了不对,让人破了门进去发现人还在床上睡着。 虞竹笑夜里就发起了高烧,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清醒了,火急火燎地叫了家庭医生,才算把体温控制住。 之后的几天里虞竹笑睡睡醒醒,吃饭也是由管家端进来喂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不醒。 某天夜里房门被打开,房间里一直会亮着落地夜灯,因此不用开灯也能看得清路。 邵逸风缓步走到床边,床上的人歪头熟睡着,半边脸都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昏黄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双眼紧闭着,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疏朗浓密的阴影,两边脸颊上前几天留下的可怖红肿已经消退,此刻皮肤白皙而显得面颊仿佛带着光晕,让人看了有种不真实感。 他慢慢坐在了床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样盯着睡着的虞竹笑看了好久,久到他自己都忘了时间,突然闭着眼的虞竹笑皱起了眉,邵逸风心里一惊,以为他是要醒了,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醒了,见自己坐在床边,他该说什么? 睡梦中的虞竹笑并不知道有人坐在自己的床边,只是呓语着转了个身,从侧躺变成了仰面。 虞竹笑没有醒过来,邵逸风顿时像是松了口气,虞竹笑的嘴巴在动,不断地在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太轻,根本就听不清。 邵逸风俯下身去,想去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把耳朵凑过去也只能听到些呓语,字词之间根本连不成完整的句子,反而是张口闭口间吞吐的温热气息洒在他的耳畔,如电流般穿过他的半边身体,让他不自觉伸手撑在了虞竹笑的脸侧,脸猛和虞竹笑正对面。 念头产生只在一瞬间,邵逸风俯身吻住了虞竹笑不断呓语的嘴,一开始只是嘴贴着嘴,但他逐渐觉得不够,伸出舌尖触碰了那双柔软的双唇,也许是因为偷偷摸摸的原因,那一下的试探有种直冲天灵盖的酥麻,人心永远是贪婪的,邵逸风不再吝啬自己心中的欲望,变本加厉地去舔舐,描绘身下那人美好的双唇,甚至探进那双唇之间,去接触到紧扣的贝齿。 "唔……"也许是因为作恶的那人太过用力,睡梦中的虞竹笑眉头皱紧,有些挣扎,一副即将醒来的模样。 邵逸风猛地睁开眼睛,以为他要醒了,放开那张令他流连忘返的嘴唇,坐直了身体并且从离开了床站了起来,一瞬间兵荒马乱,心里头如擂巨鼓,但是虞竹笑最终没有醒来,也许是感冒药让他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他只是挣扎了两下又重新舒展了眉头,又陷入了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邵逸风站在床边,看着那双闭着的双眼,心底里却有一个遏制不住的念头去忍不住想,如果虞竹笑醒来了呢?醒来看到自己又会说什么?错愕,惊诧,生气,难堪,再用那张被自己吻得水润泛红的嘴骂他有病? 邵逸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但是他控制不住,他想见到虞竹笑,想看他醒来后那双澄澈清亮的眼底里的错愕,鄙夷,愤怒……仿佛所有不好的情绪被盛放在那样一双眼睛里都会成为催情剂,诱惑着看见它的人去犯罪,去侵犯,去让那双眼睛满含泪水,让眼尾染上脆弱的红。 邵逸风站了半晌,眉头越皱越深,他知道某些东西已经朝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希望透过这个吻能让他不知从何而起的欲望能够无疾而终,但它最终在这个男人身上愈演愈烈。 最后看了一眼睡梦中的虞竹笑后,邵逸风转身离开,只是他没想到这个黑夜里浅尝辄止的偷吻,却成为他岁月间的年少绮梦。 第10章 虞竹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起来,这几天 出乎意料的卲呈一次都没有回别墅,虞竹笑度过了一段相当安逸的时光,正下楼时就看见几个佣人着急忙慌地从虞竹笑面前跑过。 "哎,怎么了?"虞竹笑拉住一个佣人问道。 "美人一直叫个不停,还咬人,管家让我们几个去把它抓起来套上止咬器。"佣人说完就急急忙忙拿着绳索往后院赶。 虞竹笑人还没走到后院就听见嘈杂的人声和一声声浑厚的犬吠,进了后院便看见几个佣人正围着那只狂吠不止的罗威纳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怎么了?你们少爷呢,叫他来把狗牵走啊。"虞竹笑见到那狗也有点后怕。 佣人几个人面露难色,其中一人说道:"虞少爷你这几天都待在房里不知道,少爷他前几天就去英国了,美人从来没有离开过少爷身边那么长时间,估计是想少爷了,刚就想跑出别墅,我们几个人忙活了大半天才把他赶进来。" "去英国了?"虞竹笑惊讶道:"好端端的去什么英国?" "先夫人的家族产业在英国,遗嘱定下了遗产在少爷成年后继承,所以去英国深造学习是早就定下的事……"正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美人就朝这边冲过来了,二人急忙避开。 那狗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冲每一个人都狂叫,愣是没人敢靠近,虞竹笑想了想说道:"你们先让他别出院子,我想个办法。" 说完就转身回了屋子里,蹭蹭蹭往楼上跑,打开了自己房门对面的门,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明明也才走没多久,生活的痕迹已经被抹除了,虞竹笑找到了衣帽间,打开后随便挑了件大衣出来。 拿得急,他并未发现衣服里裹着东西,'啪——'的一声清脆的破碎声,虞竹笑低头看见些碎玻璃,地上趴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像是相框。 虞竹笑把衣服搭在手臂上,想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但突然听见楼下有动静,以为是场面要控制不住了,连忙把地上的碎玻璃拿脚随意地拢成一堆想着等会儿来收拾,拿着衣服就离开了房间,到楼梯口时他突然顿住。 迎着楼梯往上的是多日未见的卲呈,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黑衣人,似乎他每一次回来身边总会跟着那么几个黑衣人,那些人的脸虞竹笑都没记得,但是有一个人虞竹笑记得,跟在卲呈身边最近的那个永远带着墨镜的男人每次都会在。 墨镜男边走边不断的在跟卲呈说些什么,卲呈耳边还接着电话,但依旧目不斜视的顺着楼梯往上走,虞竹笑知道他看见自己了,但是却并未分任何一丝多余的眼神给他,只是在快要路过虞竹笑身边时伸手换了一只耳朵接电话,将原本是靠近虞竹笑这边的电话放到了另外一边。 随即,一直在说些什么的墨镜男也缄口不言。 即便是这样,虞竹笑敏锐的耳朵还是在那路过的刹那间听到了那电话里泄露出来的几个字样——"虞兴业",他对这三个字极其敏感,因为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虞竹笑紧盯着卲呈被黑衣人所淹没后逐渐离去的背影,不自觉攥紧了拿在手中的衣服。 • 虞竹笑拿着衣服去了后院,把那件大衣倏地扔在了那只狂躁的罗威纳犬附近,那狗的视线立刻被那件衣服吸引,在它放松警惕凑上前去嗅衣服的刹那间,管家连同另外几个仆人一鼓作气上前用网罩住了它,电光火石间给他戴上了止咬器。 那狗激烈地挣扎,最后还是被拿狗链拴在了狗屋旁,佣人想要把那件大衣拿走,却被它死死地咬在嘴里。 众生有灵,虞竹笑能从那双漆黑的眼珠子里看见它对主人的思念,把它绑着不让它见到主人,还要拿走带着主人气味的东西对一只忠犬来说太残忍了,虞竹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说道:"留给它吧。" 佣人只好罢手,看着美人的眼神有些后怕地离开。 虞竹笑心思显然也不在狗的身上,说完也离开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卲呈电话里的内容,脚步不自觉地就往书房走了。 那道门依旧是紧闭着,周围万籁俱寂,也听不清里面的声音。 "咚咚——"他扣响了门。 音刚落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来开门的是个保镖,见是虞竹笑便把门开大了让他进来,他人刚一进来门就又被关上了,并且那个开门的保镖就这么守在门口。 卲呈还是以他常见的姿态端坐在办公桌前,带着墨镜的男人在见到虞竹笑后抬起了和卲呈说话的身子,退后一步笔直站到了身后。 "你来的正好,省的我让人去找你。"卲呈抬眼看着他,朝他招了招手。 原本虞竹笑心里还在措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现在卲呈先开口了,一下子就被狐疑占据,不知道卲呈要叫他做什么。 卲呈从右手边的位置拿过几张纸递到虞竹笑面前,示意他拿过去看。 虞竹笑面带疑惑地看了卲呈一眼把递过来的纸拿了起来,刚看一眼就被纸上醒目的几个大字吸引——"婚前协议书"。 粗略的过了一眼正文内容虞竹笑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直到看见后面属于卲呈那力透纸背的签名,剩下另一方签名的位置空着。 震惊过了头,以至于脑子都不转动了,呆愣了半晌虞竹笑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什么意思?" "没有问题的话,把字签了。"卲呈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虞竹笑,并且贴心的为他准备好了签字用的钢笔。 "为什么?"虞竹笑问。 卲呈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说道:"虞兴业案子前几天判下来了……" 虞竹笑将协议捏得发皱,一颗心紧跟着被卲呈的停顿所牵引。 "是无期。"冷情的薄唇随意开合,像法官敲下正义的法槌,给虞竹笑判下最沉重的刑罚。 他感觉自己快被那份沉重压弯了腰,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磕磕绊绊地开口,言语混乱得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你……你说过……我……" 卲呈的嘴角弯起了弧度,他的态度从容,看着虞竹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因为犯错而不知所措的孩子,语气里说不出的温和,"我说过我会考虑,只要你在上面签字,我就安排你父亲保外就医,怎么样?" 虞竹笑感到身体一震恶寒,像是被毒蛇圈住了脚踝,冰冷的鳞片顺着肌肤往上攀爬,吐着信子张开血盆大口,将冒着毒液的尖牙逼近大动脉。 "犹豫什么?看看协议,多划算的买卖。"卲呈在等虞竹笑开口。 "为什么是我。"虞竹笑问他。 卲呈说:"你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虞竹笑把协议放回到了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份协议,协议里的款项多如牛毛,密密麻麻列了一叠厚厚的纸,虞竹笑根本就看不懂,但那根本就不重要,对方并不需要他看懂,只需要他签字,他把手里的万宝龙钢笔捏得发抖。 看他把字签完,卲呈嘴角的笑意更深,那是一种见到猎物落进圈套后无处可逃的猎人姿态。 卲呈给身边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黑衣人便手脚麻利地把一个小方盒放在了虞竹笑面前。 虞竹笑不明所以得拿起了小方盒,打开后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瞳孔一缩,内里嵌着一枚铂金男戒,戒盒内部打光,上头镶嵌着的一颗素净沉稳的黑钻正闪着冷光。 "戴上。" 虞竹笑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卲呈的手上除了一枚玉扳指之外没有别的装饰,这个戒指只是要他单方面戴着,虞竹笑把戒指拿了出来,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尺寸正好,像极了为他量身打造的镣铐。 细白的手指骨骼分明,关节处甚至泛着温润的血色,冰冷的黑钻戒指扣在上面,跟烙印宣言似的,说不出的好看禁欲。 "过几天会带你去办手续,先出去吧。" 卲呈还有事在忙,虞竹笑把戒指带上后他就让他出去了,待门扣上后,卲呈把上半身向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伸手扯松了一丝不苟的领带。 身后的保镖在他呈现出一个极其舒展放松的姿态后上前一步说道:"邵董,公司那边的手续已经办好了,只要婚姻关系生效,法人代表变更就完成了。" • 晚上卲呈留宿在了别墅,晚上毫无例外地把虞竹笑扒干净摁在床上,不过动作倒比之前轻柔了点,没干太狠的结果就是虞竹笑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并没有累得倒头就睡,洗过澡后躺在床上也毫无睡意。 虞竹笑在床上躺尸似的躺了好久,将要睡着的时候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得不得安宁,他从床上起身,听声音应该是从门外传来的,虞竹笑下床想去一探究竟。 打开门,屋外光线昏暗,室内不大亮堂的夜灯照亮了一双发着幽光的眼睛,虞竹笑的睡意一瞬间就被吓没了,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对面的门口,这会儿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呼呼的警告声。 虞竹笑也不知道他怎么从后院跑进来的,但他瞧见了对面门上的一道道划痕就清楚了刚才奇怪的声响是它在扒拉门。 "别叫,你是不是想进去?"虞竹笑心里对他还是心有余悸,即便他知道那狗听不懂他说什么,还是伸手微微挡在自己面前,示意它别动,然后慢慢挪到他边上。 当他把手放在那道门把手上时,狗的呼噜声更响了,虞竹笑丝毫不带犹豫地立刻把门打开了,就怕它一个不高兴张口就给他拽下一口肉来,门一打开美人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虞竹笑也进门开了灯,就看到美人在各个角落边走边嗅,虞竹笑知道那是他在找自己主人留下的气息,美人在一堆碎玻璃前停下脚步,用鼻子顶着先前被虞竹笑甩在地上忘记收拾的相框残骸。 虞竹笑连忙蹲下身捡起相框抖了抖上面碎裂的封面玻璃,帮它把照片拿到一边,怕它一个不小心把鼻子划伤。 照片被正放在地面上,美人热切地用舌头舔着照片,虞竹笑在那条不断摆动的舌头间看清了照片上的人,那是张邵逸风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照片上的邵逸风年龄看起来比虞竹笑见到的还要小点,他怀里抱着一只浑身漆黑,面颊四肢带黄的幼犬,他身边还站着金发的女人,从眉眼上就能认出那是邵逸风的母亲,如果没见过这张照片,虞竹笑会认为邵逸风长得与卲呈极为相似,但其实跟母亲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更像母亲的。 照片里邵逸风和虞竹笑所见到的人判若两人,照片上的他更符合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而虞竹笑所见到的是一个孩子被强行拉扯后的成熟模样。 美人舔着相片,还不断地发出呜咽的声音,一只威风凛凛的罗威纳犬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虞竹笑蹲在它对面,喃喃地问:"你很想他吗?" 也对,邵逸风从小把它养大,突然一走了之,不说是人了,狗都受不了这种离别。 看它那么可怜,也没了往日凶煞的模样,虞竹笑犹犹豫豫把手放在了它的头顶想摸摸它,试探性的把手放在了它头顶,见它没什么反应才慢慢往下放,美人骤然就把头别开了,但是没叫,只是略带警惕地看着虞竹笑,敏锐的狗眼打量着他时候在思考似的,最终在虞竹笑第三次把手放在它头顶的时候它没有再将脑袋移开。 虞竹笑顺着他头顶光滑的皮毛抚摸,狗的体温比人类高,摸上去温温热热的,也不知是怎么的,似乎忘记了对方是一只狗,凄然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很想我爸爸,他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灯光驱不散黑夜的稠黑,总有昏暗从四面八方挤进来,一人一狗蹲在地上显得格外的孤寂。 虞竹笑说着,鼻头便一阵酸涩,他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一切没什么的,低三下四地求人,毫无尊严地被人干,他能好好活着,父亲能从监狱里放出来,这都没什么的……但委屈总是能见缝插针地钻出来,像星星之火一样,有了一丁点苗头就要愈演愈烈。 虞竹笑看见美人好像在盯着他看,突然觉得当着一只狗的面哭成这样有点难为情,虞竹笑身上胡乱抹了把脸,像是转移话题一样问一只狗:"你饿不饿啊,要不然我给你找点狗粮。" 虞竹笑站起来,转身想走的时候裤脚被美人咬住了,一开始还以为它要咬人,虞竹笑还吓得退了几步,发现他只是拽着自己的裤脚不让他走,虞竹笑无奈只好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你干什么啊?" 美人把脑袋从他手上移开,张开嘴舔了舔他的手,虞竹笑还从来没被这么凶的狗舔过,吓得把手缩了回去,略带警惕地看着它,生怕它像之前那次一样又把他扑到地上,但接着美人出乎意料地凑上前去冲着虞竹笑的脸就是一顿狂舔。 虞竹笑被它舔了个踉跄,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但罗威纳犬就算是再温顺,看着还是有点吓人,虞竹笑伸手挡住了它,美人就顺势在他手上又蹭又舔,虞竹笑突然意识到,它该不会是见自己伤心在安慰他吧?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狗似乎真的很聪明,能感受到人的情绪,他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心底涌现一股暖流并轻轻说了声:"谢谢。" 第11章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迟,好像要把所有的寒意都积攒起来,铺天盖地地来一场雪虐风饕。 但这份寒意在麓西湾一号别墅里感受不到,有着天窗的温室花房里栽种着成片原本应该盛放在春夏的虞美人花,在寒冬腊月留存着一丝盎然春意。 与透明花房有着一面透明玻璃之隔的大厅里立着画架,虞竹笑立于画架前,一手执画笔,一手托着调色盘,画架对面还立着一个小小的站台,上头正端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犬。 给绘画者当模特连人都不一定有耐心更何况是一只狗,都没过几分钟那黑犬就坐不住了,因为主人不允许下来,就开始呜呜乱叫。 虞竹笑只得无奈地放下手头的笔,拿点狗零食上去安慰一番,试图抚平它的焦躁,"美人,就再多半个小时,你乖乖的坐着好不好?" 美人这些年已经长成了成年大狗的模样,站在站台上的模样威武又霸气,虞竹笑蹲下时都没高过他,美人吃完狗零食怼着虞竹笑的脸又推又舔,差点就把他给推个踉跄,虞竹笑知道他是高兴的表现,笑着盘了盘他的脑袋,让它乖乖坐好。 虞竹笑回到画架前,画布上的画已经是半成品的模样,背景是一片火红的花海,一只威风凛凛的罗威纳犬正吐舌端坐,即便是还没有开始细致刻画,也能从大体模糊的色块上看出威武霸气与乖巧可爱。 虞竹笑不被允许去太多的地方,完成大学学业后待得最多的地方还是这座精美的牢笼,别墅里的佣人减少了很多,现在只剩下管家和一个照顾起居的女佣,他们不会和虞竹笑产生过多除去服侍照顾之外的话题,给他最多陪伴的是邵逸风当年留下的美人。 刚起笔画了一笔时美人突然叫了一声,虞竹笑手里一顿,正纳闷它无缘无故叫什么的时候美人突然从静物台上一跃而下,一溜烟地就跑没影儿了。 虞竹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美人感官灵敏,准是有人进来了,前几天来了几个临时洒扫的清洁工收拾院子,美人没见过这些人,冲上前就是一顿狂吠,还差点咬了人。 他怕一个来不及美人又要把人给咬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追出去,追到大门口时也没听见美人洪亮的叫声,他看见眼前的场景时顿住了脚。 屋子里的暖气与大开着的门外传进来的寒意交融,屋外飘着大雪,有几片落在了他的脸上,融化后带着丝丝冰凉,罗威纳犬面前蹲着一个男人,男人背对着他看不见正面,只觉得蹲下来的整个背脊十分宽厚,就算是身上穿着略显厚重的毛呢大衣,也能看出一二。 虞竹笑看背影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但美人非但没有冲他叫,还十分狗腿地在舔着他的手,从他的左手看那人原先应该是带着手套的,现在一只手脱了手套,正亲昵地抚摸着美人的头。 美人对陌生人的戒备心很强,从不会轻易亲近一个人,虞竹笑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背影,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您好,您是……"但是那个背影实在无法让他与多年前那个少年的影子重合,毕竟已经过去七年了,他从未想过那个少年还会再回到这栋别墅。 可能是因为外头盛大的风雪,蹲下逗狗的人并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听见虞竹笑声音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回头,他站起身来的时候让虞竹笑不得不微微抬头。 紧跟着虞竹笑莫名呼吸一滞。 他背着风雪而立,原本规整的头发被吹得略显凌乱,额前的碎发撩拨着深邃锐利的眼眸,眉目俊朗,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如同刀削斧凿般优越,轮廓里还带着来自欧美血统的优雅,比虞竹笑见过的雕塑都要略胜一筹。 这张脸比记忆中那张脸更加成熟俊朗,曾经见过,不说多熟,但虞竹笑认为他应该对这种脸有熟悉感,但是事实看来,那种本该拥有的熟悉感荡然无存,对面这站的人全然像是一个陌生人。 相对于对呆愣住的虞竹笑,邵逸风显得轻松很多,他笑着喊了虞竹笑一声,"哥。" 他那么一笑,像是春日里拂过浪漫山野的风,把眼角眉梢带着的霜雪都融化了。 虞竹笑被他那一声'哥'喊懵了,结结巴巴地问:"邵逸风?" "怎么不认识我了?" 虞竹笑虽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这一刻无比确信那就是邵逸风,长大后的邵逸风像极了那人的模样。 美人兴奋地叫了两声,不断地在两人身边打转,虞竹笑被美人的动静拉回现实,意识到自己有些惊讶过头了,略微有些尴尬道:"认识,当然认识,进来吧,外面冷。" 虞竹笑想要去帮他把门关上,但刚走一步就被邵逸风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了个满怀,那人带着满身的风雪,却给了他一个炙热的拥抱,在他耳边说了句:"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声音低沉,还带着点烟嗓,说不出的好听。 邵逸风很高,似乎比邵呈都要高,被他抱着的时候下巴都磕不到肩膀,嘴上蹭了些衣肩上融化的雪水,虞竹笑被抱得猝不及防,只当他是热情,以为只要两三秒他就会放开自己,但是好像并没有,邵逸风的手好像在越收越紧,在这个拥抱超过十秒的时候,虞竹笑身体僵硬地从他怀里挣开。 突然有些尴尬,他只好一边说着'好久不见'一边去把大门关上。 邵逸风并不在乎那个被推开的拥抱,刚只一瞬,手上所接触到的体温就足够让他兴奋,莫名地想把手套戴起来,留住手心残留的体温。 "走吧,去把你行李放了。"虞竹笑出于礼貌帮他拉起了行李箱,逃避似的走到了邵逸风的前面。 跟身后沉稳的步伐相比,虞竹笑脚上的步子就稍显慌乱了一点,也许是因为这个邵逸风太过陌生了,除了那张更为英俊成熟的脸,他跟自己记忆中的少年已经丝毫搭不上边了。 邵逸风很自然地跟在虞竹笑的身后,视线落在身前人的身上,像带着钩子似的细细打量,这么多年也没长什么肉,好像还更瘦了,把他就这么扔到门外去,估计没一会儿就冻晕了,皮肤很白,跟雪似的,不知道摸一下会不会化,刚才抱了一下,腰又细又软…… 邵逸风突然觉得以前那个无知逃避的自己很可笑,现在他很清楚地知道他肖想着这具身体很久了。 到了楼梯前,虞竹笑把行李箱的拉杆收了起来,提着行李箱走上楼梯,邵逸风上前去想要接过来,却被他手上戴着的戒指吸引了目光,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一枚婚戒。 "你结婚了?"邵逸风突然开口,虞竹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正巧邵逸风的手要接过行李箱,也碰到了虞竹笑的手。 虞竹笑看见邵逸风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倏地一下,他像是触电似的把手收了回去,用另外一只手不着痕迹地盖在了戒指上,胡乱地'嗯'了一声。 邵逸风很轻松地接过了行李箱,走上了楼梯接着问:"跟谁?我爸?" "恩。"虞竹笑应了一声就立刻转身往楼梯上走,他下意识地加快了一点脚上的步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邵逸风什么也没做,他却总觉得在近距离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一种强大的威胁感。 也许是因为他长得酷似邵呈吧,虞竹笑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 邵逸风盯着虞竹笑的背影,眉头微蹙,他没想到邵呈居然会和他结婚,这件事情连他都不知道那说明没有公开,是秘密结婚的,他想过也许他回来虞竹笑已经不在了被赶出去了,却从没想过邵呈会和他结婚。 难道说邵呈死了老婆以后找了个情人,走肾走到了心,突然找到了真爱打算谈一场夕阳红恋爱?笑话,邵呈生性凉薄,几乎没有存续的情感,婚姻对他来说除了关乎利益,邵逸风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紧跟着虞竹笑的前后脚上楼,他当然看得出来虞竹笑在尽力避着自己,他越躲避,邵逸风就越想靠近他,开门的时候甚至紧挨着他。 虞竹笑原本想帮邵逸风开了房间就走,但是手按在门把手上,按了一下没打开,又按了一下才发现是门锁了。 "门好像锁上了,你等一下,我……"虞竹笑转头对邵逸风说去帮他喊管家过来,但是没想到邵逸风站得离自己那么近,一扭头人差点就要贴上去了,他连忙退了几步,跟他保持距离。 邵逸风挑眉,'啧'了一声问道:"我很可怕吗?" 虞竹笑摇了摇头。 "那你躲那么远干什么?"邵逸风走近了几步。 对方走近几步,虞竹笑就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直到脚后跟贴到墙面,虞竹笑回头看了一下墙,再回头就是邵逸风近在咫尺的脸。 邵逸风微微弯腰,尽量与虞竹笑平视,他的瞳孔跟大多数中国人的不一样,也许是因为那四分之一欧美血统,他瞳孔的颜色很淡,仔细看会发现泛着蓝,透彻幽深,像一潭碧波宁静的池水。 "你跟我爸结婚,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小妈?"他用戏谑的口吻问道。 虞竹笑豁然瞪大了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攀附上来,顺着脖子红到了脸颊,但是很快虞竹笑脸上的血色又骤然褪去,一下子又惨白一片,他不是傻子,能读出他其中夹杂着的戏谑和作弄,恶劣得令人咬牙切齿。 见虞竹笑被问的说不出话,邵逸风眼底带了些笑意,虞竹笑抬手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擒住,捏住了那只带着戒指的手。 邵逸风攥着那只手抬了起来,相较于邵逸风健康的肤色,虞竹笑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纸白,皮肤下能看见一些青色的血管,且脆弱纤细,总给人一种有力就会捏断的错觉。 虞竹笑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更用力地捏住,纹丝不动。 另一只手撩开宽松的针织袖口,顺着手腕一点一点探了上去,沾着寒意的手稍带力道都抚过温热的肌肤,最后捏在了胳膊上,激起了虞竹笑一身鸡皮疙瘩。 "你给邵呈当小老婆,图什么?"邵逸风垂眸问他。 第12章 "你放开,你弄疼我了!"虞竹笑面色发青,胸膛像是隐忍着一股气,用力将自己的手从邵逸风手里抽出来。 因为抽得太急太用力,虞竹笑的指尖快速划过了邵逸风的下颚,很快被划过的地方就沁出些血丝。 "嘶……"邵逸风把头一偏,放开了虞竹笑的手,下意识地拿手摸了一下被划过的地方。 虞竹笑警惕地往旁边挪,一下子没注意力道,看见那个自己造成的伤口,一时间生气也不是,道歉也不是,在一旁有些不安地揉搓着被攥红的手,干巴巴地说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邵逸风放下手看着他,也不说话,泛着碧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在虞竹笑被他看得心里发怵的时候,他浅红的嘴唇弯起了一道弧度:"很疼吗?我没太用力。" 虞竹笑沉默而警惕地看着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转身就走的念头,他实在不想跟这个人单独待在一起,总会莫名有一种会被猎杀的错觉。 "少爷,您回来了?"就在二人静默不语间管家恰好从楼上下来,远远就看见了挺拔伟岸的身影,以为是老爷回来了,但走近一看才认出这是最近说要回来的少爷。 "吴叔。"邵逸风收回了放在虞竹笑身上的目光,朝管家吴叔打了声招呼。 见管家来了,虞竹笑就跟得了解放似的转身就走了,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时,邵逸风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 管家没注意到邵逸风的眼神,满心都落在他突然回来的惊讶中:"少爷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一个月?" 管家很快就帮邵逸风开了门,自然而然的结果邵逸风的行李箱帮他提了进去。 "正好提前回来过春节不是吗?我很多年没回国感受国内新年的氛围了。"邵逸风打量着房间里的家具摆设,房间里一尘不染,还是自己走之前的模样。 管家听闻倒是一愣,过几天确实就是春节了,但即便是一年中最大的节日,对于这栋房子来说,跟平常的日子没有区别,他也一直以为少爷不会再回来。 "佣人每个月都会定时来打扫,这间屋子还是保留着您当初离开的模样。"管家帮邵逸风摆放好行李箱。 "我父亲呢,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这个月去了美国处理那边的事务,应该下月头回国,具体时间我也不是很清楚。"管家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邵呈现今作为整个邵氏集团的董事长所有的事务项目都有一大批手下的下属去做,需要他亲自出面的事务不多,邵逸风沉吟片刻,"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出去刚把门关上,邵逸风的电话就响了。 邵逸风刚接通了电话就被电话另一头嘈杂的音浪逼退,把手机远远地挪开,等到手机另一头音浪小了,传来几声漫无目的'喂'时,才勉强把手机拿了回来,"说。" "邵大公子,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怎么样赏个脸?" 邵逸风光听声音就能猜到对方那张没心没肺的脸,"哪?" "朝夕会馆,怕您找不着地儿,我还专程安排了司机,怎么样够哥们儿不?" "等着。" 邵逸风洗了个澡,把身上沾了风雪的衣服换掉,带着一身纨绔味儿就出门了。 朝夕会馆坐落在中央商圈附近,被周围一圈附庸风雅园林景观簇拥,往来不少富商政客,托承这片销金之地。 一般车辆进不来,而载着邵逸风的车辆显然是经过登记的内部车辆,稳妥地把他直接载到了门口,邵逸风下了车就立刻被人堵住。 "邵哥,好久不见啊。"来的人就是之前给邵逸风打电话的人——沈长礼,邵逸风的大学及高中同学,比他先回国,回国后就开始了海归富二代的奢靡生涯,国外再有钱也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回了中国就算是如鱼得水,能兴风作浪了。 邵逸风扒拉开他搭过来的手:"少来,也才半年而已。" 面对邵逸风的冷漠无情,沈长礼作势泫然欲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年几辈子都过去了,我已经思念成疾……" 邵逸风斜睨了他一眼,沈长礼立刻见好就收,殷切地领着他进去,一旦穿过门口旋转门的隔音地带,震耳欲聋的音浪迎面袭来,绚烂迷眼的灯光把大厅内形形色色的人都变成了光怪陆离两脚兽。 穿过大厅,沈长礼带着邵逸风上了电梯,电梯关门把嘈杂的音浪隔绝在外。 "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邵逸风问。 沈长礼也不像刚才那样不着四六,正色道:"找到了,一会儿你先进去,我去安排。" 邵逸风点了点头,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开了门,沈长礼又成了之前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拉着邵逸风进了包厢。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介绍,邵逸风,邵氏集团的公子!" 两人进的是间大包厢,里头坐着男男女女不少人,在两人进来的时候同一时间放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他们,在听完沈长礼介绍后立刻举起酒杯热烈欢迎,市里能说自己是邵氏的人都是鼻孔朝天地走,更何况是邵氏的独苗大公子,整个跟皇太子一个级别。 "老沈,你说的大人物就是邵公子啊,幸会幸会!"其中一人立刻就推开了身边的女伴,端着酒杯就凑了过来。 来的人是市里某个上市集团老总的儿子,平时就是混迹名利场的老手,现下看见邵逸风就像是太监见了皇子,殷勤得不行。 邵逸风礼貌性的接过了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只是抿了一口,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 刚入座后,就不断地有人过来敬酒,还有不少人或明面或暗地的用目光打量着他,谁都知道邵家有个公子,但谁也没见过,一个个凑得比看国宝还积极。 邵逸风把烟含在嘴上,还没来得及自己点烟就有人点着火,主动凑上来。 那人一看就是被某个要讨好的人安排过来的,他把一只胳膊很自然地放在了靠座上,所以她直接就靠到了邵逸风的怀里,估摸不准对方的脾气,所以女人没敢太放肆,只敢轻轻地贴着。 "你叫什么?"邵逸风问。 "梦溪。" 邵逸风就着不太亮堂的灯光看了梦溪一眼,没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异样,因而赏赐似的微微弯了一下脖颈的弧度,把烟草落在了那摇曳着的火焰上。 火星明灭,随即吐出一缕袅绕的烟,邵逸风的脸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俊逸非凡,硬挺的面部轮廓淡漠疏离,女人不禁看呆了,她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富二代有钱人,但没见过邵逸风这样的。 这个包厢里几乎汇聚了所有市里大大小小的名门贵胄,正经的荒唐的,大家都在自顾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几乎每个人怀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人,不论男女,在大麻与酒精的作用下神魂颠倒,但没有人会像邵逸风那样即便是跟人交谈甚欢,也保留着大部分的清明来纵观全场。 "邵先生,是对我不满意吗?您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帮您去找。"梦溪将自己柔软的胴体靠在邵逸风的身侧。 "不用,有你就够了。"邵逸风用手拂过她的面颊,带着烟草与酒精的气息。 梦溪原本绯红的脸蛋颜色更深了。 "诶,您脸怎么了,是被什么东西抓伤了吗?"梦溪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邵逸风下颌上结的细小的痂。 "家里的猫抓的。"邵逸风脑海里立刻就浮现起了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脸上带着因薄怒而染上的粉色,就像是只炸了毛的猫咪。 "您家还养猫啊,还抓人的话说明它跟您还不熟,您得多教育它。" "是还不熟。"邵逸风点了点头,又饶有兴趣地问她:"怎么教育?" 梦溪以为自己找到了跟邵公子的共同语言,立刻热切地说道:"我也没养过猫,大概跟教小孩差不多道理吧,它再抓人您就大声地呵斥它,或者拿手打它,反正就得给它教训,得让它记住那是不对的。" "打他啊……"邵逸风瞬间就想到那一张清冷的脸蛋上眼角泛红,双眸噙泪,"我舍不得怎么办?" "您说什么?"梦溪没听清楚,但却看见邵逸风嘴角含着笑,不免有些愣神。 "没什么。"邵逸风端着酒杯,微微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转移话题问怀里的女人。 梦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是一个年岁不大的男人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那女人虽然靠在男人怀里,但她一手端着一片银白色的锡纸,另一只手点燃一个火机,烧灼着锡纸,让里面红粉色的晶体腾起的烟雾被男人吸入鼻中。 梦溪轻笑了一声,"他们在做快乐的事啊。" "那玩意儿是红的,我没见过,你试过?"邵逸风闲聊似的问。 梦溪摇了摇头,"那都是你们有钱人玩的东西,我可玩不起,现在都不时兴飞叶子,溜冰了,大家都玩'虞美人'。" "虞美人?" "是啊,您没听说过?" 邵逸风莞尔:"我刚回国。" 他说完电话就震动了,邵逸风把目光收了回来,接起了电话,对方开口道:"2603房间。" 说完电话就挂了,收回手机邵逸风脸上依旧是刚才那玩世不恭的表情,将手中的酒杯同梦溪的碰了一下,清脆的碰杯声被嘈杂鼎沸的环境淹没,他仰头一饮而尽,对她说:"失陪一下。" 出了门把里头的纸醉金迷隔绝除外,会馆的隔音效果极好,这里每一张门,推门进去都是骄奢淫逸与醉生梦死,但门一旦关上了,就让一切都悄无声息。 邵逸风缓步走进洗手间,邵逸风的酒量极好,名利场上纵横惯了对酒精的掌控已然驾轻就熟,几杯下肚,神色依然未变,但酒精终归是酒精不是白水,从隔间出来的时候,邵逸风的神经还是有点怔松。 会馆贴心地将水温调制舒适的温度,流水在指间冲刷,让邵逸风有种错觉,那是抚过那段温热的手臂,他伸手关上了水龙头,找了个常温的水池,接了捧水就往自己脸上泼。 冰凉的水滴顺着高挺的鼻梁与面颊滑落下,带走了酒精留下的混乱,邵逸风盯着镜中的自己下颌上细小的痂,眼底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偏执与热烈。 他拿出手机,翻了一下手机的通讯录,没有丝毫犹豫地拨通了上面的某个电话,电话没有立刻被接起,响了很久,久到快要被自动挂断。 漫无目的的'嘟嘟'声不知何时被一片静默代替,好几秒后才有一声试探的声音:"喂?" 邵逸风感觉眼角眉梢的水滴顺着面颊往下滑落,像心底被一只带着柔软绒毛的尾巴撩抚过。 "朝夕会馆,哥,我喝醉了,你来接我。" 第13章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遮蔽住了窗外的一切光亮,房间内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咚——咚——"头颅一下又一下磕着墙壁,发出一声声沉闷的敲击声,浑身发抖的人不可控制地从嘴里泄出痛苦的呻吟,他蜷缩在角落,浑身布满冷汗,全身上下从骨骼到毛孔都在叫嚣着痛苦,恍若身处炼狱。 门从外面被人粗暴地打开,刺目的白光混合着眼中的泪水只能看见眼前几个黑色的人影。 四肢被人抓着拖到了床上,双手被反绑住,脚腕上重新被捆上粗糙的麻绳,头发被一只手攥着往后猛地一拉,迫使他抬头。 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头皮的疼痛根本无法与骨骼深处所传来的痛楚所比拟,那张脸离他极近,又好像很远。 "还逃吗?" 他浑身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还逃吗?"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回答我,还逃吗?"那如同恶魔般的低语近在耳畔,又像是隔着一层介质般朦胧…… 心脏猛地震颤,虞竹笑遽然睁眼,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床柜上不断震动的电话把四散的三魂七魄重新拉回了躯壳,他从床上坐起身,伸手拭去了满额头的冷汗,拿起了手机。 这个号码只有邵呈会打,但现在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虞竹笑并不认识,他犹豫了几秒,在电话快要自动挂掉的时候按下了接通。 电话另一头很安静,虞竹笑轻声道,"喂?" "朝夕会馆,哥,我喝醉了,你来接我。" 邵逸风?虞竹笑一愣,听声音认出了他,但是他怎么会有这个号码? "我睡了,你找管家。"虞竹笑说完就想挂掉电话。 "管家今晚有事不在,我没有国内驾照,我朋友也喝醉了,你不来接我,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犹豫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脑子还不清晰还是被那一声'哥'给叫懵了,虞竹笑答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 "我等你。"邵逸风挂了电话走在过道上。 "你搞什么怎么这么慢。"沈长礼从邵逸风的对面过来。 "一会儿我一个认识的人过来,你带他一下,车登记过。" 沈长礼还没来得及细问,邵逸风就径自绕过他推门进了刚才他出来的包间。 • 雪入了夜就停了,虞竹笑出门时多穿了针织毛衣,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但因为外头的气温,不禁打了个颤。 坐在车里的时候虞竹笑有些茫然,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的时候甚至还有一丝陌生感,他高中毕业那年就拿了驾照,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就是一辆新车,他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这会儿……自己应该已经是一个老司机了吧。 这里每一座别墅都有单独的安保系统,虞竹笑开着车出来的时候就被保安拦下了。 "虞先生,您要去哪儿?" 降下车窗后外头的低温就肆无忌惮地袭来,虞竹笑下意识地缩了下被寒风侵蚀的脖子说道:"邵逸风喝醉了,我去接他。" 保安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隔了几秒才点头放行,在虞竹笑打算把车窗关上的时候忍不住说道:"您早去早回。" 虞竹笑点了点头后立刻将车窗闭合,明明只是关个窗而已,他却又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车辆远行,别墅逐渐淹没在了黑暗中。 一辆黑色SUV通过安保后径直开到了朝夕会馆的门口,能直接开到门口的车辆不多,来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顶级会员,车一停就有负责泊车的侍应生迎上前去。 把车交给侍应生后虞竹笑拢了拢衣服走进会馆,他人一进来就吸引了前台的目光,虽然不是奇装异服,但虞竹笑穿的这一身休闲保暖显然与这里格格不入。 "先生您好。"前台露出一个和善迷人的微笑。 "我找邵逸风先生。" 前台一愣,又再次确认:"您确定您是找邵先生吗?" "嗯。" 前台见他确定便立刻打通了内线电话,跟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了一通后对虞竹笑再次展露出职业微笑,"您好,请您稍等,有人回来接您。" 接待厅的暖气打得很足,虞竹笑刚进来没一会儿便觉得身上厚重的衣物有些热得慌,只能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搭在胳膊上。 大概等了没几分钟虞竹笑就从电梯里出来了个人,那人先是去了前台,前台又指了指他,那人就朝自己走过来了,他想那大概就是来接他的人。 沈长礼顺着前台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道纤瘦的人影,喝了不少酒,隔了点距离不太看得清,眯着眼一步步走过去,才逐渐把人看清。 男人长得非常耐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看上去清冷又斯文,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手臂上还搭着一件大衣,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随和,令他不禁想,邵逸风那厮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的? "您好,我是沈长礼,逸风的朋友。"沈长礼到了人面前热情的伸出了手。 虞竹笑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虞竹笑,邵逸风说他喝醉了让我来接他,我就不上去了,你让他下来吧。" 喝醉了?邵逸风跟自己嘱咐的时候明明是一脸精明样啊,哪来的喝醉?沈长礼脑子一转立刻就会了意,"这会儿刚去吐,估计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你看这来来往往的,你跟我去包间吧,他还得歇一阵子。" "我给他打个电话。"虞竹笑拿手机拨通了之前的电话,但电话并未接通。 沈长礼说:"我估计是喝高了,我出来那会儿他就去吐了两回了,要不你跟我上去看看吧。" 看沈长礼的样子也不像是诓他的,毕竟是邵逸风的朋友,虞竹笑犹豫了几秒还是跟着沈长礼进去了。 进了电梯沈长礼就忍不住好奇,"你是逸风的朋友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是出国之前认识的?" 虞竹笑顺着他的问题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我也没听他提起过,你们认识多久了?"平时这种别人的八卦他也不爱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还是看虞竹笑长得好看,这会儿就倚靠在电梯的墙面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问,也不管虞竹笑回不回答自己一口气全问了出来,"你住哪啊?开过来远不远啊?你穿那么多你热不热啊……" "到了。"虞竹笑冷冷地开口。 "什么?"沈长礼还以为他回答了自己某个问题而自己没听清,当下就想让他再说一遍。 虞竹笑不再吭声,身体力行地表示不想理这个醉鬼了,直接自己就出了电梯,沈长礼这才意识到楼层已经到了,连忙追了出去。 "诶你走这么快干嘛,我还没说是哪个房间。" "在哪?" 沈长礼算是接受了对方高冷的态度,带着虞竹笑进了包厢。 包厢里的人这会儿已经玩嗨了,压根就不会在意进来的人是不是这个场子的,包厢很大,空位也有,沈长礼就让虞竹笑随意坐了一个位置。 虞竹笑拉住了要走开的沈长礼,"你去哪?邵逸风呢,他在哪?" "他刚才还在这儿的,估计又去吐了,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找他,要是有人为难你就报邵逸风的名字。"沈长礼给了虞竹笑一个放心的眼神,松开了他的手。 环境声极其嘈杂,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各色烟草以及丰富多样的香水香薰混杂后的混乱味道,虞竹笑难受且不适应地皱起眉,身子往后靠,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 2603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这间包间是整个楼层规格最大的包间之一,但现在房间里仅仅只有三个人而已,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在空荡荡的卡座上,旁边站着一个体格健壮的欧美男人。 "金律师是吗?"邵逸风踱步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哎是是。"金律师拭了一下自己高扬发际线处的薄汗,摸不准对方的来头,但逼人的气势能让人知道对方来头不小,连忙回答。 "宋奚您还记得,您当年是她的御用律师,负责她的遗产划分。"邵逸风缓缓道。 "宋奚……"金律师隔着啤酒瓶底般厚的镜片,有些茫然地看着邵逸风,发现他的面部轮廓非常熟悉,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逡巡了好几秒,才像是晴天霹雳般惊醒,"你……你……你是那个……" "我是他的儿子,我叫邵逸风。" "你……你来找我做什么是邵总让你来的?不……不对……" 邵逸风不打算跟他兜圈子,之间将准备好的文件仍在桌上:"博海远洋运输,记得这个公司吧,中小型规模的运输公司,因为是英国本土公司一直以来都和我母亲的企业有密切的合作,后来这家公司被我母亲收购,四年前我按照遗嘱继承我母亲的遗产,花了大把的时间清查了所有的账目,发现了一个被遗漏的资金漏洞。" 金律师的手不安的摩挲着膝盖,喉结上下滑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九年前我母亲去世,当时博海远洋的一个合作项目原本还在进行当中,我母亲突然自杀去世没有留下任何遗嘱,而你是律师团里负责遗产划分的,一个中小型的英国本土公司强行划分给邵呈,并且公司在两年后立即宣告破产,项目搁置,产生了巨大的资金漏洞。" 金律师冒了一头的冷汗,两股战战几乎想要拔腿就跑,那位异国保镖动作麻利地把一把手枪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划分的后果会导致项目从属问题存疑,项目无法进行而搁置,可你还是这么做了。"邵逸风鹰隼似的眼睛盯着他,冷静而清晰,"为什么?" "是邵总……是邵总要我这么做的。" "他要一家快要倒闭的公司做什么?" 邵逸风继续逼问,他自身就带着强大的令人胆寒的威压,再加上保镖正用枪抵着律师的脑袋,那律师胆子本来就小,现下都快被吓哭了,"这我真不知道啊邵大公子,都是邵总让我怎么这么起草的。" "你撒谎!"这是另外有个女人从包厢的另外一扇门外破门而入,气势汹汹地冲着金律师指道:"你起草的遗嘱根本就是假的,是你们伙同那个人渣一起,逼迫夫人签字!是你们害死了夫人!" 女人约莫三四十岁,叫骂间怒目圆睁,仿佛是恨极了,"夫人的遗嘱原本是由我一手起草,然而公证阶段你们却不让我参与,最后所签署的遗嘱根本就不是夫人所嘱托的遗嘱!" "陈雪……"金律师看见她的第一秒有些恍惚,随后好像是认出了她,随着她说完话立刻就想要起身张牙舞爪地冲过来,"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 陈雪是邵逸风母亲宋奚的御用律师,宋奚有自己独立的一个律师团来帮自己处理法律事务,但不仅是她的律师还是她在英国时朋友。 宋奚出事后陈雪就回到了英国的故乡,宋奚一家是英国当地非常有名望的英籍华人,邵逸风回来继承家族企业在当地是上了新闻的,因此陈雪才能知道,宋奚当年的孩子长大了。 '砰'的一声枪鸣,男人的痛呼,女人的尖叫在那一刻混杂在一起,邵逸风的眉头微蹙,他起身踱步走到瘫软在地上的金律师身边,慢慢蹲下身,一副想要跟他好好说话的样子:"说,我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金律师蜷缩在地上,中枪的左腿汩汩冒着鲜血,他惨白着一张脸,"我……我不知道……" 邵逸风'啧'了一声,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站起身,朝手下伸手,手下立刻会意将手枪递到了他的手中。 "啊——"金律师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邵逸风抬起一只脚用力踩在了金律师中枪的左腿上。 "我再问一遍,如果你的回答不是我要的答案,我就再给你来一枪,直到把这腿打成筛子,你看怎么样?" "不……不要……邵总不会放过我的……" "……"回应他的只有子弹上膛。 "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邵逸风面无表情地重新上膛,举枪,重复着之前的一套机械动作,对于他来说子弹射进血肉跟射进靶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说……我说……"金律师喘着粗气,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在邵逸风收回枪的时候犹豫地开口问道:"如果我说了,还有命活吗?" "我可以连夜安排你出国,地方随你挑。"邵逸风挪开了脚,把枪递给了手下。 "……"金律师忍着剧痛,沉默了几秒,像是豁出去了,"邵总公布的遗嘱是假的,真正的遗嘱已经被销毁了,夫人所立下的遗嘱所有的遗产都由少爷您继承,邵总他不会得到任何财产……遗嘱是很早之前安排起草了,后来夫人进了疗养院,有天我们几个律师团的人被邵总叫去,他带了一伙人举着枪要我们修改遗嘱,当时我们去见夫人的时候,她的神智已经不清醒了,整个人就像是中邪了似的被绑在床上……" "然后呢。"邵逸风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陈雪哽咽的问道。 "夫人很听邵总的话,她当时明明已经神志不清了,但是邵总让她在遗嘱上签字,她还是拿起笔签了,我是最晚一个离开病房的,离开的时候我看见……"由于腿上的伤口,金律师疼得脑子发蒙,说几句便喘几口气。 "看见什么?"邵逸风踢了他一脚,明显是有点不耐烦了。 "我看见夫人跪在地上求邵总,然后有医生进来,把夫人摁在床上不知道打了针什么,夫人就安静下来了。" "还有呢!你还看见了什么!"邵逸风到金律师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内心强压着的怒火让声音都变得沙哑。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不久之后夫人就自杀了……后来我怕邵总赶尽杀绝就立刻辞职回了老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邵逸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目光像是一把剜刀要把他所有知道的一切都连骨带肉地刨出来,金律师在他的手上抖如糠筛,最后什么也问不出来后,邵逸风说了声'滚',像扔垃圾一样推开他。 第14章 虞竹笑坐了大半天也不见沈长礼回来,他努力地想降低自己存在感,但他并不知道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惹眼的存在。 能被沈少带来的人自然也是非同寻常的,但那人身上穿着极其平凡普通,根本就不像是个来混迹夜场的,倒像是谁的家里人。但也估摸不准,想上去搭讪的人蠢蠢欲动,见沈长礼走了好一会儿也没回来就有人坐不住了。 虞竹笑能感受到不断有视线在往他身上打转,让他如芒在背,沈长礼出去了很久也不见不回来,邵逸风也没有出现,他想起身离开这个房间,去外面待着也好过坐在这里被当猴儿看,但他刚想起身走,就有人坐到了他旁边。 "你好啊,你是沈先生的朋友吗?"来的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纨绔公子,端了杯酒递到虞竹笑面前,"交个朋友吧。" 虞竹笑并不想喝他的酒,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刚想拒绝的时候被好大一片碎裂声打断,虞竹笑无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过去,只见一人半身趴在矮桌上,神志不大清醒的样子,撒酒疯似的把桌上的酒瓶酒杯一类的东西都挥到了地上,玻璃片碎了一地。 他又挣扎着从桌上起来,整个人活像是个醉鬼,抓过桌上那一小包透明密封袋,扯开了就直接往嘴里倒。 "你他妈不要命了!"他身边的人一看立刻就吓疯了似的把他扯住,叫骂着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甩开。 那一小袋粉红色粉末状的不明物就这样甩在了虞竹笑的脚边,光线迷离变换,他的瞳孔猛烈收缩,明明暖气打得上头,冷汗还是在那一刻唰地一下涌了出来。 剧痛,眩晕,浑身冷热交替痛苦不堪,分不清现实与幻象。 "说,你永远都不会逃走。"那声音像是蛊惑。 "我……我永远都不会……"他喘息着,虚弱到近乎无声,"不会逃走……" 男人松开了一直攥着头发的手,把他扔到床上,眼神慈悲又怜悯,"给他打一针。" 他倒在床上被束缚着四肢,思绪混乱却依旧能听到男人说的话,他浑身颤抖却抗拒不了身体里叫嚣沸腾的魔鬼。 针头扎进皮下静脉的痛觉都化为了欢愉,粉色透明纯净的液体被一点一点注射进身体,与鲜血混合交融,炸裂般汇向四肢百骸,冲刷尽所有的苦痛,整个人像是被抛高,脱离世俗一切的烦恼。 "赏个脸呗。"坐在虞竹笑对面的男人见他发呆,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 虞竹笑猛然回头,望见酒杯里澄澈透明的酒水,昏暗的灯光掩饰了他的惊惧和骇然,他突然一挥手,推开了那近在咫尺的酒杯。 连对方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个反应搞愣了。 他不住地喘息,就像是快要呼吸不上来,混乱地起身就想往门外走,却被人一把拉住。 "喂你什么意思啊,给脸不要脸啊!"递酒的人也不是个善茬,就这么突然被驳了面子,剩下的人都在看戏。 包厢里的人这时都望着这边,虞竹笑自知理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笑了一声,刚开始也摸不准虞竹笑的身份,他刚开始还以为反应那么大是自己惹到了对方,现在看他那么恳切的道歉显然也没什么靠山,立刻就来了劲儿:"对不起?对不起就能完事儿?" "你想怎么样?" 那人给了自己朋友一个眼神,让他递了杯酒过来,又再次举到了虞竹笑面前,"把这杯酒喝了,也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虞竹笑看着酒从刚开的酒瓶里倒了出来,递到了他面前,他想着喝完就能尽快离开,便接过了那杯酒,闭着眼睛一饮而尽,把空酒杯递回去。 那人朝他露出友好的微笑,朝他伸了手,"我叫赵斯然,交个朋友?" 虞竹笑却只是挥了挥手,"没必要。"说完就转身朝门的方向走。 • 2603房间里寂静无声,良好的隔音让周围房间里欢愉喧嚣的人无从察觉,枪支、血液都被人手脚麻利地处理干净,邵逸风靠坐在卡座里,单手摁着因情绪起伏而发涨的太阳穴。 没人会在得知自己母亲被自己父亲害死后还能心平气和,仇恨与愤怒在到达某个极点的时候反而会异常平静,随后又有一种荒唐的早就料到的感觉,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谢谢。"邵逸风蓦然开口。 还留着房间里的陈雪愣了一下,随即擦了擦眼泪,"应该的,你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不应该死得那么凄凉。" 她整个人都好像陷在了某些出不去的回忆中,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话。 "……你父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当年哄骗你妈妈跟他在一起,你的外公外婆走得早,她是由你的外祖母一手带大的,你外祖母根本就不同意这桩婚事,但是他让你妈妈怀孕了,有了你,后来你外祖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带着你妈妈回了国完婚……" "……" "后来外祖母过世,国外那边的财产大部分都继承给了你妈妈,邵呈不希望她经常在国外打理事务,那些产业邵呈就请了专门的人去打理,她可以不必去费心这些事,就在中国做起了富太太,陪着你长大……" "……" 有人敲了敲门,陈雪瞬间就噤声了,邵逸风抬起异常冷静的眼眸走到了门口,将门开了一条缝隙,瞧见门外的人是沈长礼的时候才开门让他进来。 "怎么样了?"沈长礼进门就嗅到了空气中还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气,忍不住问道:"人怎么样了?没死吧?要死这儿了还得连着我一起擦屁股……" "没死。"邵逸风指了一下包厢里的另一扇门,示意人在里面。 沈长礼松了口气,他在另外的场子混了好半天想着他这里应该结束了才来敲门,想起了来的目的,连忙说道:"你让我接的人我接来了,就在之前那个包厢。" "之前那个包厢?来多久了?"邵逸风皱了一下眉头,,显然是没料想到这厮把人领那儿去了,但是责怪的话他也没理由说。 "十几二十分钟?我也不太记得……"沈长礼挠了挠头,他喝酒喝得都已经找不着北了,现在要他回想简直就是在为难他,"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啊,他长得怪好看的……" 邵逸风并不理会这个醉鬼,转过身对陈雪说道:"我会安排人安全地送你离开,还有……非常感谢。" 陈雪点了点头目送着邵逸风离开。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邵逸风再次抬眸时先前的阴鹜狠厉已无从察觉,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下他依旧是那个翩翩贵公子。 • "哎你别急着走啊,你不是沈先生的朋友吗?他还没回来你急什么?"赵斯然追上前去拉着他不松手。 虞竹笑用力想甩开他奈何这人像是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动,"放开!" 在他说的同时有人也异口同声地说道,"放开。" 虞竹笑诧异地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人看去,是邵逸风。 赵斯然也有些懵逼,但见对方是邵逸风立刻就哑火了,灰溜溜把手缩了回去。 邵逸风伸手揽过虞竹笑的肩膀,宣示主权般的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对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就要捅了马蜂窝,连忙赔笑,"邵哥,邵公子,我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邵逸风把手搭上来的时候虞竹笑就立刻浑身僵硬起来,没等对话把话说完他就离开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自己一个人走出了门外。 邵逸风也来不及去搭理赵斯然那货,立刻追了出去。 虞竹笑走进了电梯,邵逸风出来的时候电梯刚要关上,还剩下一条缝的时候被邵逸风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邵逸风站到他面前,拧着眉问他。 "……"人低着头也不说话。 "问你话呢。" 邵逸风伸手想把他抬起来,却啪的一下被对方用手拍开,紧接着虞竹笑就抬头说道:"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喝醉!" 邵逸风一愣,随即又笑了出来,他比虞竹笑高了半个头,现下又靠得近,对方只能抬头怒视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太盛的原因,眼睛里除了怒气还盛着盈盈水润的光泽,就像是被他骗了之后,气哭了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喝醉,你是酒精检测仪吗?"邵逸风微微低头,逼近他,俩人本身就靠得极近,现下更是近在咫尺,虞竹笑甚至能嗅到邵逸风身上酒精混杂着男士香水的味道,淡淡的复杂香氛并不刺鼻,却令人头脑发昏。 邵逸风很喜欢这个动作,在别墅里那次也是这样,慢慢的靠近,在对方保持警觉却又无从推拒中暗自施压,像草原上狩猎的肉食动物,在猎物落网时并不急于撕咬,而是慢条斯理地亮出自己锋利的尖牙,以自己肉食动物的本性恐吓住弱小的猎物,把恐惧刻进猎物的基因里。 再狼吞虎咽,拆吞入腹。 两人进电梯的时候都没有按键,所以此刻电梯依旧是安然停在某一个楼层,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狭小的密闭空间把这种捕杀围猎的气氛挤压至饱和。 虞竹笑倏然退后一步,仅仅只是迈了一步,就好像脚上绑着千斤重的束缚,不知道为什么寸步难行,他又踉跄地挪到一边,想要逃离这个密闭的空间,摁在电梯按键上的手不住地打颤,视线开始无法对焦,他几乎看不清那些楼层字数。 头一发昏,身体就往下坠。 邵逸风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人往上拉,才让虞竹笑的头不至于磕在电梯墙壁上。 "你怎么了?"邵逸风把虞竹笑磕在自己胸口的头拉起来才发现这人身上烫的很,第一反应是:这人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晕……头很晕……"这是虞竹笑唯一能反映出来的。 不对,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烧,结合刚才自己进门看见的纠缠,心里头有了点猜想,"你是不是吃什么了?那人给你喝了东西是不是?" "酒……他要我喝……" 邵逸风立刻就明白了虞竹笑是喝了掺了药的酒,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到那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估计就是刚才那个男人了,无端的怒火烧上心头,想着刚才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刚才虞竹笑脑子发昏随意摁了个楼层,现在'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还没等外面的人进来邵逸风就摁了关门,他半抱着虞竹笑给沈长礼打了个电话,"给我在顶层开个房间。" 说完把手机一收,把虞竹笑一只胳膊放到自己脖子上,一手伸向他的膝窝,轻而易举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人已经没了声响,安然无害地靠在邵逸风的颈肩。 第15章 用脚把虚掩着的门踹开,邵逸风抱着怀里的人进了房间,房间是顶层的总统套房,一进门感应灯应声而亮,邵逸风三步并作两步把虞竹笑放到床上。 放到床上时邵逸风才发现他没睡着,眼皮还留着一条缝,要睡不睡的迷糊样,给他放床上躺着不知道是哪里不如意了,秀气好看的眉头皱紧,挣扎着要坐起来,又半天起不来。 邵逸风觉得他这样有些好笑,伸手拉了他一把,"你要干嘛?" "热……衣服……"虞竹笑扯着身上的毛衣,亏得衣服材质良好不至于被他扯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冷,虞竹笑身上穿的确实过于多了,邵逸风想着就伸手帮他把多余的衣服脱掉。 暖黄的灯光下,虞竹笑倒在雪白的床垫上,因为药物的作用而让他体温升高,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红,原本应该沉静而毫无杂质的眼睛里混杂进什么东西,把一切都搅和得混乱迷离,他嘴唇微微张着,上面因为舔咬而泛着晶莹的光泽。 邵逸风的喉咙发紧,此刻的虞竹笑和记忆里那一段夜色中的偷吻重合在一起,这么多年他都无从忘却,那份他不敢触及的欲望像野兽般苏醒,叫嚣着要冲破他多年铸就的牢笼。 邵逸风俯下身,伸手轻轻拍了下虞竹笑的脸颊,"看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虞竹笑觉得脸上贴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只觉得舒服,忍不住多蹭了几下,他看起来像是温顺极了的猫,眯着眼蹭着对方的手掌心。 柔软滑嫩的肌肤刺激着掌心的神经,像电流般鞭挞着他即刻就要崩塌的意志力,声音因为声带的紧绷而变得有些低沉,"虞竹笑,看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的脸被邵逸风掰着,迫使他看着自己,邵逸风锐利的眼神盯着他,眼神炽热却又带着些疑虑。 "邵……"虞竹笑半天才说一个字。 邵逸风的眼神有了一些颤抖,他迫切的需要一个认同,就好像是自然界中的雄性求欢都需要征得雌性的认同,同时他又害怕虞竹笑的答案,他害怕虞竹笑没有说的他名字。 他像是个窃玉偷香的登徒子,把自己父亲的珍宝欺压在身下,急切的想把他占为己有。 虞竹笑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思考,可脑子里都成了一堆浆糊,怎么都转不动,好半天才说出了自己想说的答案:"邵逸……风。" 一时间邵逸风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喊了自己的名字,只听到虞竹笑又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邵……邵逸风……你是……邵逸风……" 从虞竹笑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对于邵逸风来说就像是一个证明与认同,一根名叫'理智'的神经霎时间崩断,他死死地盯着在自己身下神情恍惚的人,虞竹笑身上的火好像能顺着他呼出的气流进入到邵逸风的身体里,在他体内轰然点起一团烈焰。 "你……"邵逸风低头吻住了那张还想说什么的嘴唇。 他的情感生活从不匮乏,甚至为了忘却虞竹笑曾带给他的悸动而去不断地更换情人,可是在这一刻他才得到答案,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年少时虞竹笑带给他的冲动,像是一种死生契约般刻进他的血肉。 光是接吻他就感受到了一种爽到颤栗和头皮发麻的感觉。 饥肠辘辘的捕食者终于得到了垂涎已久的美味,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有撕咬,恨不得一口吞入腹中。 邵逸风不断去加深这个吻,在柔软湿热口腔里横冲直撞,攻城略地,对方受不住他这样热烈强硬的吻,不断地想要挣脱,他伸手探到虞竹笑的后脑勺,托承着他不让他逃走。 虞竹笑的意识根本就不清醒,并且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法律的关系,这其实是不道德的,但邵逸风就是欲火上了头,越不可僭越,越不道德他就越想去做。 邵逸风两三下就把虞竹笑给扒干净了,虞竹笑被他亲得晕头转向,但邵逸风覆上来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拿手抵住了他的胸口,手上绵软无力却妄图把那强悍的躯体推开。 "你这可不是反抗,是调情。"邵逸风空出一只手拉住了虞竹笑拍在他喉结上的手。 另一只手配合着房间里事先准备好的润滑剂随便在后穴抠弄了两下后,迫不及待把自己硬得快要爆炸的性器抵在了那隐秘的洞口。 虞竹笑好像被他温柔的嗓音给迷住了,他攥着自己的手的时候连挣扎都停了,整个人呆呆地望着他,像是在拨开浓雾寻找着什么。 邵逸风攥着的那只手,刚好是虞竹笑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单独的一颗黑钻在暖光灯下闪烁着的都是寒冷的光泽,这个戒指象征着邵呈和虞竹笑的婚姻关系,是邵呈在虞竹笑身上留下的宣告主权的印记。 他的眼底里闪着充满挑衅与攻击性的眼神,他攥着那只手,与其十指相握,他将性器狠狠地肏进那美妙的胴体,以僭越者的姿态去挑衅父亲的权威。 "啊……"那细白纤细的手指骤然握紧,虞竹笑整个人像是被贯穿了似的,他好像终于拨开了眼前的迷雾,看清了迷雾后躲藏的野兽,他像是吓坏了,剧烈地挣扎,润滑并未做足,邵逸风野蛮的冲撞让他痛苦不堪,破碎的呻吟声断断续续。 肏干了一会儿邵逸风又觉得不够,他把虞竹笑翻了过来,让他跪趴在床上,顺着他光洁的背脊所弯曲的弧度,抚摸着埋藏在皮肉下的脊椎,最后停留在圆润挺翘的臀瓣上,那光滑细腻的手感在不断地引诱着罪犯加以蹂躏和侵占。 就着余下的润滑邵逸风把发涨发硬的性器插入那因为害怕而颤抖的穴口,即便是意识模糊,虞竹笑也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危险感,他颤抖着想要往前爬,本能地去逃离危险,但这种逃离的行为立刻被邵逸风所察觉,掐着腰就把人拽了回来,这次贴得更紧,肏得更深。 就着急促的抽插,邵逸风移到虞竹笑的耳畔,"你知道我是谁的对吧?" 回应他的是对方带着哭腔的喘息,邵逸风慢慢放缓了动作,连带着手中抚弄的动作都变得轻柔,温柔又缱绻的哄骗着,"说我是谁?" "乖……叫我的名字……"邵逸风把性器抽了出来,顺着臀缝摩擦,发烫的阳具摩擦着得不到安慰的穴口。 邵逸风顶着胯,对着虞竹笑又推又挤,就是不进去,一张嘴在一边吻着虞竹笑的脸颊一边诱骗似的说,"喊我名字,喊了我就进去,嗯?" 寂寞空虚的甬道得不到安慰,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还有一只作祟的手正富有技巧地套弄着前端的性器,每一次指尖抚弄过铃口,就着溢出的体液或快或慢地逗弄,伴着抽噎,呻吟声不断地从齿缝里钻出来。 虞竹笑失神的望着眼前雪白一片的床单,神识被欲望所吞没,内心的挣扎逐渐被镇压,他顺着耳畔蛊惑的声音,"邵……邵逸风……" 就像是听到了极大的鼓舞,硬挺的性器又再次粗暴地捅了进来,开始是缓慢的抽插,逐渐变成了顶撞,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加剧烈,性器硕大的顶端凶狠无情的顶弄在某一个点上,虞竹笑顿时啊的一声浑身瘫软了下来,大腿根的肌肉都在痉挛。 "不要……你放开……放开我……"一声声虚弱的求饶可怜又无助,可这个时候的求饶就像是一剂猛药般令侵犯者周身血液都在沸腾,性器凿开痉挛紧缩的甬道,无情的横冲直撞。 邵逸风紧盯着虞竹笑摊在枕头上的那一小半脸颊,睫毛上挂着擦不净的泪水,让人只想狠狠地欺负,让这双眼睛流更多的泪。 灯光暧昧不清,房间里充斥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和呻吟。 后入式的姿势有种难以言喻的征服感,紧致的甬道不受控制的收缩,极致的快感爽透颅顶。邵逸风突然很想看看虞竹笑现在的脸,他停下了动作把人翻了过来,让他仰面对着自己。 整张脸都被汗和泪水浸透了,因为操弄时的顶撞会让脸埋进枕头,面颊上还带着因为高潮和窒息留下的绯红,邵逸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强迫他打开双腿,狭小的穴口正又委屈又努力地含着他硕大的性器。 虞竹笑的样子极大的满足了邵逸风的征服欲,鲜明而强烈的告诉他,他是属于他的。 仰面躺着,虞竹笑好看又秀气的性器正挺着,邵逸风用手帮着他套弄,虞竹笑感觉到自己快射了,一时间欢愉与羞涩两难,他想逃开却不得办法,最后还是射在了邵逸风的手里,后穴强烈的收缩差点把邵逸风给夹射了。 虞竹笑知道自己射了,有些无措地看着邵逸风,接着就看见邵逸风俯身过来,把沾满精液的手递到虞竹笑的嘴边,他想躲却被邵逸风另外一只手钳住下颚,强迫着他把嘴张开。 "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嘴里充斥着腥檀味儿,手指模仿着身下抽插的频率,作弄着虞竹笑的口腔。 最终在毫无尽头的肏干中邵逸风把一股股浓稠的精液射进了那柔软紧致的甬道里,他没急着抽出来,而是借着精液的润滑在穴口不断的研磨。 高潮的余韵在虞竹笑身上久久没有散去,他瘫软在床上,被汗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一双眼睛半阖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盯着邵逸风。 邵逸风也发现了虞竹笑的眼神,他被那种类似小动物似的无助又可怜的眼神逗得想笑,他压着声音,"再看的话我继续干你。" 他明显感觉到身下的那具身体抖了一下,好像是听懂了,眼睛畏惧地看着自己,随后像是被欺负却无力还击的幼兽,只能把自己的脸埋进一旁的被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邵逸风被他这种可爱的反应逗得心情极好,笑着把他的脸从被褥里挖出来,见他闭着眼睛,睫毛都在颤抖,一副被干狠了的样子,邵逸风像是安慰似的吻在了他的眼皮上。 虞竹笑像是累极了,被邵逸风抱在怀里的时候几乎快要睡着了,邵逸风拍了拍他的脸,抱着他进了浴室。 在浴室里,两人都躺在按摩浴缸里,邵逸风借着清理的名义又把虞竹笑按在浴缸里干了一回。 把人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虞竹笑已经发不出声了,哑着嗓子只能断断续续地抽噎,人一沾枕就昏迷似的睡了过去。 第16章 邵逸风比虞竹笑先醒过来,入眼看见他背对着自己蜷缩着睡在身边,目光盯着汉白玉似的脖颈上突出的脊椎骨,接着往下延伸进被褥。 他撑起半边身子,伸出手把那具纤瘦的身体揽进怀里,因为这点动静,怀里的人皱了皱眉,像是睡梦中受到了惊扰,亦或是正在做着不好的梦,一双手紧握着放在胸前,那是一种不安的防御姿态。 这应该还是他第一次仔细认真地端详起这张脸,说来也奇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让他心心念念多年未曾放下。 他试图去找寻答案,因而更加认真细致的盯着他看。 虞竹笑睡时很平静,连胸膛的起伏都很轻微,悄无声息的,脸颊上有层细小的绒毛,熹微的晨光落在上面像罩了一层朦胧的光,眉目干净,眼尾狭长,右眼下方还有一颗细小的泪痣,这种长相大多都是有点女气的,但再往下陡直的鼻梁中和了这份阴柔,让整张脸都变得英气,清晰利落的轮廓线条让他看起来满是清冷。 他这模样,放在古代那就是清心寡欲的圣人。而那圣人被自己压在身下,婉转呻吟,颤抖哭泣……邵逸风觉得有一股冲动直冲往下,连带着身体都燥热了起来。 邵逸风带着侵占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睡梦中的人,突然他的视线被手腕的某个痕迹吸引,应该是一道疤痕,淡褐色极浅,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皮肤白,这道掩藏在手腕细纹里的疤痕也许都不会引人注意,长长的一道横亘在手腕上,邵逸风心里一惊。 他伸手去将那只手轻轻抬起,想要看得更加清晰,却在触到手腕的那一刻感受到了怀里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连那只刚被自己握进手里的手腕都倏地抽了出来。 邵逸风笑了一下,知道他是醒了,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是在自己看他的时候?还是把他抱进怀里的时候? 邵逸风躺下身,将下巴磕在虞竹笑赤裸着的肩头,轻笑着问:"什么时候醒的?" 怀里的身体在他靠上来的那一刻抖了一下,身体还是僵硬得不行。 虞竹笑睡得浅,在被那双手揽进怀里的时候他就醒了,在还没来得及张开眼睛的那一刻所有或清晰或模糊的记忆就在脑海里翻涌,脑子当即就当了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结果,他和邵逸风睡了。 因为常年练枪,邵逸风的指腹上带着薄茧,此刻那双粗糙的手游走在他的腰际,顺着小腹往下滑…… "不要……"虞竹笑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嘶哑着开口。 "男人早上这样很正常。"邵逸风的嗓音带着情欲,又说得义正言辞,他将虞竹笑重重地勒进怀里,把已经立起来的性器放在柔软的股缝间摩擦,布满枪茧的手不断地撸动着虞竹笑半软的性器,很快就让怀里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一起来。 虞竹笑的手慌乱地想去扒开他的手,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转而无力地推拒不断顶弄着的胯骨,他的声音发抖,带着苦苦的哀求:"别这样……求求你!" 邵逸风额头青筋暴起,他到底懂不懂,这声颤抖虚弱的哀求简直就是在给他煽风点火,邵逸风咬着牙在对方耳边说道:"再说的话,我现在就干进去!" 硕大的龟头抵在穴口,昨晚都干熟了,现在的后穴都是柔软湿润的,很容易就进了半个头,虞竹笑在听完邵逸风的话后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抖得更加厉害,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昨晚做完帮他清理的时候邵逸风就知道他的后穴因为自己干得太狠已经肿了,所以也只是口头威胁,并没有真的要干进去,看着对方那么乖顺,邵逸风心情大好。 肆虐了好几天的风雪停了,云霭间漏出几缕许久未见的阳光,化雪天里,低温刺骨,不同于外界的银装素裹,顶层套房内春光旖旎。 床上的被褥小幅度地上下浮动,在外面的一双赤足白嫩纤细,两只脚搭在一起,珠玉似的脚趾难耐地紧缩着,随后被另外一只肤色略深的脚勾进了被子里。 "唔……嗯……"被褥的每一次起伏都会伴着几声压抑着的喘息,以及被迫从齿缝间泄出的呻吟。 虞竹笑没有坚持多久就泄了身,最后连声音都变了调,瘫软在结实的胸膛上半天回不来神,只剩下电流般的快感鞭挞着他的神经,极端的刺激伴随着罪恶让人沉沦。 邵逸风揽着他,强壮有力的一条腿压着他的双腿迫使他夹得更加用力,腿间一片湿润,粗大的阳具不断在此间抽插,他听着虞竹笑痛苦,压抑且带着哭腔,又充满情欲的呻吟,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比这个更加美妙。 在最后几十下快速的抽插后邵逸风将精液射在了虞竹笑一片红肿的腿间,他紧紧地将那具身体抱在怀里,将沉重炽热的喘息喷洒在他的颈肩,他忍不住俯下去,吻在颤抖的肩头。 接着便听到了虞竹笑压抑的哭声,那哭声细微极了,他将他深深地埋在被褥中,好像生怕被听到。 射精后的男人总有万般柔情,他掰过虞竹笑的肩膀,一边温柔地问他'怎么了',一边把他的脸从被褥里挖出来,才发现一张小脸已经憋红了,满脸都是泪水,嘴唇上的牙印都快要渗血了。 他撩开他被汗水浸透的发丝,用布满枪茧的指腹撵去脸颊上的泪水,但是擦完又流,擦完又流,邵逸风本身就是个大少爷,没人在他面前哭,都上赶着摆笑脸,所以也没哄过人,想着亲一亲就好,结果一亲,人反而哭得更凶了。 最后没办法直接就吼了句,"再哭我干死你!"这句话倒是见效颇深,对方当即就抖了一下,连细微的声音都不敢出了。 一张脸憋得通红,邵逸风觉得他人都要憋窒息了,随即皱着眉,搞不懂他是怎么了,"怎么了?别哭了!" "我……我真的不愿意,你别再……别再这么对我了……"虞竹笑伸出手,抵在他胸口,妄图跟他拉开点距离,却反而被对他拉得更近。 邵逸风拧着眉头反问道:"不愿意?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说完见虞竹笑不说话,细细回味他的话,意识到了什么之后,反而心里噌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所以你只愿意被邵呈干是不是?你这么些年还没被他干够是吗?" "你下面那张小嘴咬着我高潮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是他小老婆?" "啪——"虞竹笑随即甩了他一巴掌。 虞竹笑一双含泪的瞳孔里眼神颤抖,仿佛有一根带刺的鞭子抽在身上,让他皮开肉绽,他承认自己的身份确实不堪,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释然了,可是当这段关系被扒光在太阳底下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难过,他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被邵逸风以一个审判者的姿态来羞辱他。 虞竹笑没什么力气,那巴掌其实扇在脸上不痛不痒,但是邵逸风被人奉承惯了,没人敢这么对他,他扇那一巴掌正好扇在了他火气的点上,当下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邵逸风是练家子,火气上来手上力气就没轻没重,虞竹笑不断地扒拉着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滑落下来,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些气音:"明明……明明……是你对我……" 崩溃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邵逸风的手上,突然让他如梦初醒了一般骤然松开了掐着脖子的手,明明乘人之危的是自己! 虞竹笑在被邵逸风松开的时候就像是个弹簧一样蜷缩起了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咳嗽,仿佛都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了,邵逸风有些手足无措,既懊悔自己的冲动,又他想要伸手去拍他的背帮他顺顺气,可当他刚要伸手的时候虞竹笑就像是被他吓怕了的似的躲开。 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惊惧地看着他,让他又无奈又恼火,只怪自己没控制住,当下只能掀开被子,虞竹笑以为他又要干什么,吓得把脸埋进了被子,但是只听到了邵逸风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才微微抬起头,发现他是往浴室的方向走。 关上浴室的门,邵逸风才回味过来,自己确实是莽撞了,虽然他确实很想上了虞竹笑,但是,这么快把人拐上床确实是始料未及的。 他只当是两人你情我愿,却忘了他是被下药的。 他是觉得无比刺激和爽,他玩了邵呈的人,有一种挑战权威后的洋洋得意,可是在看见虞竹笑痛苦哭泣的时候,这种心情就轻而易举的流逝了,反而心里溢出了一点后悔,后悔自己所对他做的事,他恍然意识到跟邵呈的那么多年是自愿的吗? 虞竹笑的手腕上有道疤,他自杀过,一个人究竟要绝望到何种地步,才会想放弃生命? 当邵逸风离开后,虞竹笑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空间让他能够呼吸得过来,身上很疼,尤其是后面那个地方,疼痛像撞钟似的提醒着他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 当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崩溃和恐惧像鬼魅般缠绕着他,如果被邵呈知道这一切,会怎么样? 邵呈的占有欲近乎到了变态的程度,他从不允许虞竹笑过多的外出,也不允许他跟外人交涉,连他的大学学业也是单独有保镖护送的情况下完全,邵呈断了他几乎所有的社交方式,把他像一只金丝雀般豢养起来。 虞竹笑紧盯着浴室的大门,他害怕下一刻邵逸风就从里面出来,他脑子里不断闪现各种念头,却没有一个能够处理当下两人的境况,他不知道邵逸风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结合他回来后的种种,又或许他就是有预谋的设计呢? 第17章 邵逸风干脆在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整理了情绪打算问虞竹笑要不要洗个澡的时候走到卧室一看床上连个人影都没了,地上的衣服也被捡走了,显然是跑路了。 "……"邵逸风抓了把还在滴水的头发,原本收拾好的情绪又莫名烦躁起来,压着情绪试探性地喊了一句:"虞竹笑?" 紧接着下一秒他就听到关门的声音,操,人还没跑远! 邵逸风衣服都来不及穿,找了件浴袍就往外追,像是一只搜寻落跑猎物的凶兽,果然就看见一个走路不稳的身影往电梯里进去了。 邵逸风哪会让他这么容易就跑走,当即冲了过去,赶在电梯关闭前的那一刻让电梯再次打开,手长脚长的他整个人都撑在电梯门框上,因为跑得急,现下还穿着粗气,连眼神都是恶狠狠的,看上去像是要把电梯里的人吃了。 虞竹笑走得急,他意识到邵逸风快要出来了,为了抓紧时间离开,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当下正光着两只脚踩在电梯冰凉的地面上,他紧靠着电梯的角落,惊恐地看着闯进来的邵逸风。 邵逸风看了眼虞竹笑光着的脚,皱了下眉头,二话没说上前把人扛肩上就往回走。 "你放我下来!"头部朝下,胃正好被邵逸风的肩膀顶着,胃里一阵难受,虞竹笑压着嗓子叫唤,一记记不重不痒的拳头落在他的背上。 "继续叫,叫到整个层的人都出来看你被我扛肩上!"说完还伸手往虞竹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虞竹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当下背对着邵逸风的脸就涨红了,没说出来一个字,隔了好久觉得忍无可忍,但又打不过他,弱弱地骂道:"王八蛋!" 虽然被骂了但是邵逸风的心情突然很好,他笑了一声把虞竹笑摔到了床上,紧跟着身体压了上来,虞竹笑想推开他,就被他拽着手腕压在头顶。 邵逸风身上原本就是随意套了一件浴袍,现在一番动作下腰带堪堪挂着,领口松了露出一大片紧实的胸膛,虞竹笑偏着头,下颌线连着脖颈都绷得笔直。 邵逸风被他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逗得发笑,像只大型犬一样兴致勃勃地继续用着威胁的口吻凑近问他:"跑什么?" "……" "说话啊,不说话我可就亲你了。"邵逸风的目光在虞竹笑脸上打转了一会儿,语气里尽是揶揄,见其还是没有反应,说着就要亲上来了。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虞竹笑在邵逸风俯下身要亲到自己的时候,立刻将脸别到了一边,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邵逸风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也不恼,悠哉地抬起了上半身,正想着要如何继续作弄对方时床柜上的电话响了。 邵逸风压着虞竹笑的手腕,探身去接电话。 虞竹笑趁着他接电话松懈的功夫紧跟着挣脱了束缚,还没等起身就直接被揽着腰拖回来,被接着电话的邵逸风瞪了一眼。 "嗯,你们送进来吧。"邵逸风说完便挂了电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虞竹笑耐着性子问,但语气中还是带着些恼火。 "我叫了客房服务,都下午四点多了,你不饿么?" "什么?"虞竹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邵逸风从床上拉起来,一时间没找到他的拖鞋在哪,就直接把人抱起来,走到了套房里的餐桌边把人放下。 紧接着就有服务人员推着餐桌进来,在桌上布下餐盘,都是些清淡的,看样子都是为了虞竹笑点的。 原本虞竹笑是没有什么胃口的,可奈何桌上的香菇鸡丝粥的清香实在诱人,一时竟然真的有些饿了,他疑惑不解地看着邵逸风,但邵逸风倒是没怎么看他,而是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虞竹笑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粥,似乎是在思索,几个呼吸之后肩膀放松了下来,伸出手端起了摆放在一旁的勺子,舀了一勺碗里的粥,脖子俯下一个矜持的弧度,慢慢地抿了一口。 他尝了尝味道似乎还不错,粥被炖得绵软细腻,香菇鸡丝不失鲜美,连温度都是刚刚好的,顺着食道,一路温热地滑进空荡荡快要发出抗议的胃里。 邵逸风高贵又优雅,但吃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把自己餐前的都吃完了,结果一看对面的虞竹笑,还在慢吞吞地吃着一碗粥。 邵逸风不知道虞竹笑喜欢吃什么,为着不出错没整什么花里胡哨的,点了份比较保守的中式早餐,另外还点了些水煮蛋、果汁、 华夫饼……虽然只是一份简单的早餐但却琳琅地铺了一整个桌面。不过看样子虞竹笑其他的一样没动,只单单就吃着一碗粥,连一旁的几碗配餐都没有动过。 邵逸风心里默默啧了一声:挑食。 虞竹笑吃饭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嘴里的一口都得嚼好几下,仿佛要把每粒米饭都给咀嚼干净,然后矜持地滚动一下喉结咽下去,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吃相干净斯文。 邵逸风吃完了只剩下两件事可做:刷刷手机,和盯着虞竹笑看。 他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顿饭吃了许久,深冬的白昼尤其短暂,没一会儿天便暗了下来,房间的灯光随即亮起,但好像是设计好了似的,没有亮如白昼,而是温和的壁灯与顶层光圈。 他不禁在心里暗道一声真会设计,就这氛围,点两根蜡烛插几朵花,再叫一个小提琴手,分分钟上升到烛光晚餐的级别。 邵逸风的目光赤裸且不带掩饰,一桌之隔的虞竹笑当然能感受到,他终于放下了勺子,邵逸风看了眼他的碗,里面还剩下不少不知道是因为粥多还是饭量小。 "你这就吃完了?"邵逸风发出质疑。 虞竹笑看了他一眼,十分不解他的质疑,不过也许是因为饱餐后心情舒适,虞竹笑见邵逸风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就当作是没听见,拿过摆放在一旁的湿巾擦了擦嘴,放下后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急什么,这是会馆又不是我的私人住宅,我还能囚禁你不成?"邵逸风看着他说。 囚禁一词让虞竹笑放在桌下的手指动了动,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你到底……" "陪我过新年吧。"没等虞竹笑说完,邵逸风就突然开口。 "什么?"虞竹笑第一秒还没回过神来,但隔了几秒又好像是明白了,他一下子仿佛被定住了似的,一双眼睛里突然复杂的神情让邵逸风都看不懂,最后他偏过了头,连声音都是往下沉的:"我不过新年。" 那语气就像是一个在闹脾气的小孩,说的话好像是:我不去,我不玩或者是我不吃。 邵逸风觉得虞竹笑这下又是在跟自己唱反调,后来前面的询问就像是一句摆设,邵逸风还是没有让虞竹笑离开,把虞竹笑推进浴室洗澡,又一通吩咐让人拿来了换洗的衣服。 一顿折腾好后天已经全黑了,邵逸风带着他出去,要开车的时候虞竹笑想要坐进驾驶室,但却被邵逸风抢过了钥匙,虞竹笑当下就明白了自己又被他骗了,气呼呼地想要拉开后座的门,结果被邵逸风推搡着关进了副驾驶。 虞竹笑想要推门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邵逸风坐进了驾驶室,探过来想要帮虞竹笑把安全带系上,却被虞竹笑一把推开:"你要干什么?" 邵逸风的好脾气显然已经被虞竹笑磨没了,面色不愉,甚至令人感觉充满了危险:"你想我干什么?" 在虞竹笑脸色发白愣怔的空档邵逸风探过去帮他把安全带系上,系的时候两人靠得极近,虞竹笑的身体竭力地往后靠,但脖子上的肌肤还是能够接触到邵逸风呼吸时的气息,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一路上虞竹笑都别过脸没有和驾驶座的人说半句话,他看着车窗外,临近新年,又是大晚上,城市的街道上寥寥几辆车,连行人都很少看到,入眼的全是一闪而过又绚丽的色彩——路边的建筑亮着霓虹,连绿植都是张灯结彩的,阖家团圆的日子,所有的人这会儿都应该在家里吃着团圆饭。 不知道邵逸风要开去哪里,不过随着车辆的行驶,路上的车倒是多了起来,路边也有散步的二三行人,就在虞竹笑想要认真辨认这是哪里的时候邵逸风突然停了车,车灯亮起,把外头的一切都阻隔在了车窗外。 漆黑的车窗这时俨然成了一面镜子,倒映出虞竹笑茫然的脸,当然还有邵逸风的侧脸。 弧形的车窗把他的脸拉成了一个不知名的弧度,即使线条怪异,邵逸风的侧脸也依旧俊逸帅气,干净利落的线条近乎冷漠。 虞竹笑盯着他看的时候邵逸风转过了脸,他像是知道对方在看自己透过镜面车窗与其对视,"到了,下车。" 第18章 (修改版) 二人下了车,虞竹笑才发现邵逸风带他来了这座城市的中心广场,广场上人很多,都是结伴同行的年轻人,两人走在人流的中间。 附近是威严高耸的摩天建筑,一块LED大屏上正播放着欢乐喜庆的新年祝福,城市灯光璀璨,夜空中的星辰都黯淡了几分。 广场毗邻一条横贯整座城市的江,夜晚的江风刺骨,积雪还未化尽,被环卫工人清扫后,苟延残喘地堆积在角落。 邵逸风下车前给虞竹笑围了块围巾,严严实实地 围了三圈,但是寒风意还是能够不断地穿透衣料的罅隙,浸透骨血。 路上有很多对夫妻和情侣,滨江广场的历年都有跨年活动,不过来参加的都是年轻人,或者是因为大大小小的原因无法回家团圆的异乡人。 邵逸风走在虞竹笑的身侧,侧目望去就看见他眼神茫然的顺着人流的方向走,走得漫无目的,有时候会盯着路人看,有时候会望着一处地方发呆。 "在想什么?"邵逸风靠近了他一步,以为是他被冻傻了,拉过他的手,"冷不冷?" 触及的手冷得像块冰,邵逸风还没来得及握紧就被虞竹笑遽然抽离,他像是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突然神色警惕的看着邵逸风,但更多的是脆弱和彷徨。 邵逸风的神色暗了几分,他只是想着虞竹笑一个人回去别墅待着还不如自己带他出来跨年,原本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散散心的,他不知道虞竹笑在变扭什么。 他盯着虞竹笑看了几秒说道:"别惹我生气。"明明心里也没那个意思,说出话的语气让整句话都变了味儿。 邵逸风说完又伸手去把虞竹笑缩进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那双手不大,刚好能被邵逸风的手握住,邵逸风握住了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跟他并肩走在一起。 被冻得麻木的手被温暖包围,渐渐地血液加速流动,指尖传来酥麻的感觉,很温暖。 他侧头去望向身边人的侧脸,他神情自然,利落干净的下颌线条让他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薄凉,但手上却又炙热的温度。 虞竹笑收回了眼神,沉默地望着人流,一颗心忍不住紧缩,他和邵逸风手牵手走着就像是融入了这茫茫人海,像是着普罗大众中普通情侣的其中一对,但两人真正的关系却如同一双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待会儿应该会放烟火,小时候跨年我妈都会带我来这里看烟花,在我记忆里,烟火很漂亮。"邵逸风说着带着虞竹笑来到广场的正中心,那里聚集了很多的人,广场很大,这么多人也不至于摩肩接踵。 虞竹笑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邵逸风牵着,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侧。 巨大的LED显示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钟摆,上面的指针走动,不断地靠近零点。 虞竹笑盯着那块虚无的钟摆,一瞬间所有的喧闹都化为静默,随后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是心电仪'滴——滴——'的声音,眼前的霓虹灯光化为黑暗中彩色电视显示屏的光亮 那也是一个跨年夜,虞兴业被保外就医,他真的病了,一年多的牢狱之灾把他折磨得不人不鬼,此刻正行将就木地躺在病床上。 虞兴业前几天做了肾移植手术,现今人是醒了却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一旦出现排异反应,人很可能就没了。 房间里直开着一台电视,上面放着春晚,已经快要接近零点,原先吵着嚷着要看的人已经睡了,只剩下虞竹笑一人盯着电视,斑斓的显示屏在虞竹笑瓷白的脸庞上投下一片光怪陆离,纤长的睫毛颤抖,闭眼又睁开,让干涩的眼睛重新湿润,又干涸……周而复始。 虞家每年都会一家人坐在客厅前看春晚,平时不管多忙的虞兴业也一天也都会空出时间来陪着一家人,一家人守到零点去放烟花,一般都虞竹笑和弟弟一起点燃新年烟花,然后对着绚烂的烟火许下自己的新年愿望,虞家夫妻俩依偎在一起,看着两个闹腾的儿子…… "十……" "九……" "八……" 主持人开始倒数。 虞竹笑骤然醒来,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温吞的黑四面八方涌来,他慌乱地牵起父亲的手,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了片刻的慰藉 "七……" "六……" 他摇了一下握着父亲的手,"爸,醒醒,要零点了……" 床上的人没有什么反应,连手上握着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心头颤动,紧接着更加用力地握紧了父亲了无生气的手。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喜庆的祝福伴随着零点敲响的钟声。 "滴———————"心电仪的蜂鸣声被延伸至无限长。 他紧紧地拉着床上人的手,都还来不及反应,只知道这个时候按照习惯,会跟自己最亲的家人说一句祝福,他想着冲着病床上的人说了句,"爸……新年快乐。" 病房的门被打开,无数医生涌了进来,他们挣开了他和病床上的人紧握的双手,无数白衣的大夫将病床上的人团团围住,他看见病床上父亲的胸膛一次次随着心脏除颤器电极按下提起而强烈起伏。 窗外盛放起了新年的烟火,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缤纷的花束,光明驱散黑暗,照亮整个城市夜空,欢天喜地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 在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他送走了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五——" "四——" "三——" 耳边又再次传来模糊的倒数声,他像溺在水中,隔着一层遥远又捉摸不透的水幕,眼前的人像扭曲重叠……最后被一声钟响彻底拉回现实。 巨大的显示屏上燃放着烟花,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刹那,夜幕上绽放出一束束绚丽的烟火,城市天空俨然成了花树银花不夜天。 无数年轻人对着烟花许下自己的新年愿望,祈祷着来年平安顺遂、步步高升、财运亨通…… 承载着无数希望的烟火被透射进一颗从眼眶落下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寒风吹过即刻便干涸了,余留下刺骨的严寒。 雪又下了起来,静默无声地从高空飘落。 邵逸风抬头望着眼前盛放的烟火,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夜空还是多年前的夜空,烟火也还是那时候的烟火,他牵着自己最亲的人的手,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邵逸风转头,想看看虞竹笑,只见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发呆,便问道:"你怎么不许愿?" 虞竹笑好久都没有应答,邵逸风以为是自己的声音被烟火燃放的声音所盖过了,又想着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没话找话,想干脆就当作没说过时,听见虞竹笑说:我没有愿望。 那声音嘶哑带着颤抖,绕过耳畔的嘈杂,邵逸风还是精确的捕捉到了这一点,他不自觉收紧了握着虞竹笑的手,虞竹笑则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他猛地回头看了邵逸风一眼。 只是那一眼,便让邵逸风呼吸一滞,他不知该如何去形容,那双颤动的眼睛盛满了痛苦与挣扎,眼角含着水光,像融化后晶莹的雪水,烟火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光,连五官投下的阴影里都挤满了悲伤,他像是听见了夹杂在落雪中撕心裂肺的哭泣。 他还拉着虞竹笑的手,在他还没来得及询问时就被虞竹笑猛地抽开,不知道对方哪来那么大力气,他推开了邵逸风转身逆着人流逃离,他想逃,想一刻不停地逃离。 新年变成忌日,没有喜庆,没有欢愉,他的世界从那一天起一片黑暗荒芜。 他二十七岁了,原本应该在这一天阖家团圆美满幸福,但他一无所有,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被剥夺希望,带上镣铐,关进笼子,脆弱、卑微、绝望的活着。 这时候正是人潮涌动的高潮,虞竹笑走得匆忙,慌乱间连步子都走不稳,一连撞了好几个人。 "喂!你撞了人不会道歉吗?"虞竹笑知道自己慌乱间撞了好几个人,但他一心只想逃离这里,在又不小心撞到了某个人后被人拽住了。 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大冷天的还剃个寸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稍矮一点的清秀少年,捂着肩膀,看样子他还是那个被撞的人,不过他看起来脾气比身边的大高个要好,见虞竹笑好像面色不好也不想为难他,连忙劝寸头,"算了,他不是故意的,你别为难人家。" "什么不是故意的,我看他一路撞过来!"寸头拽着虞竹笑的胳膊不让他走,见虞竹笑低着头也不说话登时火气就上来了:"说话啊,哑巴吗?" "抱歉。"这时邵逸风赶了过来,把手搭在了寸头的胳膊上,"我朋友心情不好,他不是故意的,我代他向你道歉。" 寸头看了眼邵逸风又看了眼垂眸不言的虞竹笑,冷哼一声,勉强说道:"他撞的是我男朋友!" "抱歉。"邵逸风又重现向站在寸头身侧的少年道了歉,少年欣然接受了,但面对邵逸风还是紧张地拉紧了旁边男生的袖子,催促他赶紧走。 男生看邵逸风态度良好这才带着人离开。 虞竹笑跑到了远离人群的江畔,这里风大且寒冷刺骨,没什么人会待在这里。 寒意伴着风雪渗入骨髓,虞竹笑望着寂静的江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逃不了,他身上带着镣铐。 一路跟着跑过来的邵逸风拽住了他,"你发什么疯?" 虞竹笑挣开邵逸风,他转过身,寒风中他的发丝被吹得凌乱,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散开,露出一段白玉似的脖子,身上穿着再厚重的棉服,他此刻看起来依旧脆弱得令人心疼。 他精疲力竭似的说了句,"能不能放过我?" 邵逸风站在他一步之遥的对面,他看见虞竹笑闭眼又睁开,脸上有斑驳的泪痕,他喘息急促却又微弱,连呼出的白气都转瞬即逝,他瑟缩着不断颤抖。 那是他从未在虞竹笑身上见到过的,一种如置深渊般的绝望和痛苦。 "你怎么了?"邵逸风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邵逸风毫不知情的询问让一种扼人心脏的感觉瞬间充斥了虞竹笑的整个胸膛,窒息感让他头脑眩晕,他露出个极为苦涩的笑容,先是喃喃,"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随后又好像是发了疯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你们能不能放过我啊!" 邵逸风看着他,他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正摇摇欲坠地站在风口,这一刻不管是因为什么,邵逸风都很想要上前一步去把他揽进怀里,可当他仅仅只是迈出一步的时候就被虞竹笑呵止住:"别靠近我!" 那声音脆弱而绝望,仿佛下一刻如果邵逸风再近一步,他就要扭头往江里跳了,江边的护栏做的并不高,邵逸风怕虞竹笑真的会因为情绪激动而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他没有再说话,一只手虚空,示意虞竹笑不要轻举妄动。 一时间两人在冷风中僵持不下。 "虞竹笑,回来,我不靠近你。"邵逸风说着往后退了几步,"你过来,我们好好说。" 寒风让眼睛干涩发疼,虞竹笑看着邵逸风茫然地摇头,甚至还在退后。 邵逸风突然想到了虞竹笑手腕上的疤痕,他看着虞竹笑的瞳孔骤缩,一瞬间便联想到了虞竹笑可能是有自杀倾向,当下趁着虞竹笑思绪混乱,立刻冲了过去把人拉了回来。 人被拉进怀里的时候就剧烈地挣扎,那力气大得出奇,差点连邵逸风都没抓住,邵逸风拖着他,远离危险的护栏。 肩上一疼,他并不怕冷,身上只穿着一件大衣,虞竹笑一口咬在了大衣上连带着一块血肉。 满目风雪,耳畔是崩溃嘶哑的呜咽声,怀里的身躯即便穿着厚重的衣服抱起来也还是那么瘦弱,在他怀里挣扎颤抖。 哭声让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颗火热跳动的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胸膛里像沉了块巨石,又闷又疼。 他任由虞竹笑撕咬着自己,把他更用力的搂进怀里,一双手在他颤抖的脊背上轻轻地拍着,沉默而虔诚。 最后虞竹笑精疲力竭,连哭声都细弱得几乎不可闻,在这种情况下邵逸风却听见了背后有人过来,感官敏锐的他第一时间转过了身,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一张警察证和几个身着警服的警察。 "警察,两位先生,根据证据显示,我们警方怀疑二位与一起走私贩毒案件相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第19章 区公安分局收到举报说朝夕会馆内组织卖淫,结果在会馆内的一处包厢内搜查到新型毒品'虞美人',恰好是市局一直在跟进的新型毒品贩毒案,立刻就把案子转接到了市局。 大过年的市公安局灯火通明。 折叠椅的铁质凳脚划过地面发出凄厉的'吱呀'声,审讯室里的人坐到了铁桌前。 接着他抬眼观察了四周,一个小小的封闭审讯室,一扇小窗一扇门,墙壁周围贴满了隔音板,整个房间冰冷灰暗,毫无生气,融不进一丝新年的氛围。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坐着两个准备资料的警察,坐在位置上嘀嘀咕咕。 "这顾队也真是的,大过年的把我们叫过来加班,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当别人和他一样都不需要过年的!我女朋友都差点跟我分手!" "要不是因为他父母,刘局又是他叔叔,否则这副队的职位哪轮得到他啊,现在还不是拼了命的想做出成绩来,反倒苦了我们这些小警察……"小警察怨念深重地将整理的厚厚一叠资料摔在桌子上。 他还想继续说,突然被身边的人捅了一胳膊,立马恢复的正色。 转角处走来几个人的时候他们倏地起立敬礼,"顾队。" 为首阔步走来一位身着警服的高大男人,相貌端正,气度不凡,正是市局新上任的禁毒支队缉毒组副支队长——顾白。 顾白朝那两个敬礼的警察点了点头后来到了单向玻璃前,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可以进去了。 审讯室里的人听到了开门的细微声响,目光落在打开的门缝上,恰好与进来的警察对视。 警察和笔录警员坐到了他的对面,正式开始审讯,"姓名。" "邵逸风。" "年龄。" "22。" "做什么的?" "海外留学刚回国。" "二月七号,也就是昨天晚上九点你在哪?" "朝夕会馆2608。" "这个东西,认识吗?"警察说着,把一张照片放在了桌上,用手抵着把照片放到邵逸风面前。 邵逸风垂下眼眸就看见照片上所拍摄的东西——一袋由白色密封袋包裹的粉红色粉末。 "见过。"他道。 "在哪?"警察明显就警觉了过来。 "昨天晚上在包厢里,有人玩这个。"邵逸风脱口而出,也干脆不用警察再继续挤牙膏了,一口气说个干净:"我并不了解这东西,我刚回国,朋友喊我出去,在那待到大概快十一点的样子,我喝醉了,国内驾照还没办理就在会馆顶层开了个房间睡了。" 实习警察低头忙着记录,审讯室外的顾白在审问的警察进门的那一刻右耳就戴起了耳机,锐利的鹰眼透过单向玻璃,仔仔细细地落在邵逸风身上,跟个探照灯似的,揣摩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放在桌面上照片里的红色粉末正是近几年开始在烟海这座城市流行起来的新型毒品,追查不到任何来源,就像是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并开始在市场上大批量流通。 市里缉毒组一直在调查一起新型毒品贩毒案,朝夕会馆就是他们了解到的一处分销点,他们调查到所有的货品都是从这个地方流出来的,但是线索也恰恰就断在了这个地方。 朝夕会馆拥有严格的会员制度,必须熟人推荐,且有两位担保人带领才能进入,警察好不容易有了这重大突破,将近凌晨彻查整间会所,却发现高层的监控都在维修升级,就像是刻意为之,关键楼层没有留下任何监控。 所以判断包厢里所有人的供词真假成了警察的头等难题。 顾白将手放在了左耳的耳机上,对审讯室外面的人说道:"小赵,帮我去查一下朝夕会馆顶层楼道监控。" 其间审问的警察一直不停地在询问,邵逸风都能立刻回答上来,顾白在他说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邵逸风端坐着,泰然自若,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面对警察的审视的时候他甚至还露出得体的浅笑,大概意思就是:尽管查,我没有撒谎。 审讯室里的冷光灯把他的每一根发丝都照得发硬,衬得侧面的线条愈发硬朗,每一句话都从善如流,每一个答案都无懈可击,让人觉得既配合又抗拒。 顾白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视线无意识地描绘起对方的面部轮廓,突然的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些东西,他紧跟着皱眉,紧接着又低头看了眼资料上填写的姓名:邵逸风。 "警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面的警察问:"说说包间里的具体情况。" 邵逸风十分配合,他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回忆,而后悠悠然道:"沈长礼接我过来的,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了,人很多很杂,房间里光线不太好人我也不太认识,有个女的一直在我旁边喝酒,叫……梦溪,你们可以问问她。" 警察示意一旁的实习警察画一下重点,点了点头说:"我们会传唤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是。" "有人说你在十点左右的时候出去了很久,时间大概有四十几分钟,这段时间你去做了什么?"顾白问。 邵逸风挑了挑眉,没有犹豫:"见人。" "谁?" "一个故人,我母亲的朋友。" "见亲友需要到这种场所吗?"警察皱眉,显然是不信邵逸风的说辞。 "朝夕会馆一直都是我们这些人会面商谈,举行重要聚会的地方,会馆的准入门槛高,我们这类人群需要绝对的私密。" 通过耳机,顾白听到了邵逸风的话,他的眉头加深,似乎在斟酌他说的话,此时蓝牙耳机里响起了声音:"顾队,朝夕会馆顶层的监控只有二月七号之前的,二月七号当天的记录被删除了。" 顾白听完就将手放在了右耳上,"问他跟另外一个男人的关系。" 里头的警察接到信息便问:"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他又会什么会出现在这场聚会里。" "朋友关系,先前说了我没有国内驾照,我让他来接我,结果他也喝醉了,就让朋友在顶层开了房。" 一般人被审讯,即便是跟案情毫无瓜葛的人,也会因为突入起来的审讯而倍感紧张,但邵逸风不一样,他镇定自若,泰然处之,警方在邵逸风身上问不出除他自身以外个这个案子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他是这场聚会的主角,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与所有的罪恶毫无相关。 接下去的一连串的审问警方并未消除怀疑,却无从质疑,在丧失监控录像的情况下,他给的所有理由实在完美,并且与这场聚会所有人所叙述的点相吻合,没有任何一丝说谎的疑点。 在另外几人的叙述中,眼前这个男人身份尊贵,气度不凡,海归高学历,与人交往保持着熟稔与疏离的合适距离,是个猜不透也看不透的人。 "……" 顾白拿下了耳机,揉了揉发紧的眉心,审讯室里的人也很快就出来了。 "顾队,您看……" 顾白挥了挥手,"下去把刚才的问话整理一下。" 警方的传唤时间不得超过十二小时,虽然剩下的时间还有很多,但已经无从询问,邵逸风所有的说辞都无懈可击。 结合其他的人证词来看,邵逸风确实跟这件事毫无瓜葛,但邵逸风就像是台风眼,所有的疾风骤雨与汹涌暗流都是围绕着这一片风平浪静的方寸之地。 "另外一个人怎么样?"顾白问道。 坐在审讯室单向玻璃前的另外一个小警察立刻接话:"情况不好,那人不配合,一句话也不说。" …… 另外一间空荡冰冷的审讯室里,挂在墙上的黑白时钟沉默地走过凌晨两点的时刻,审讯室里的空调坏了,周遭空气都凝结到了冰点,一呼一吸间都仿佛带有粗粝的冰渣。 '砰——'坐在铁桌前的审问警察忍无可忍地砸了一下桌子,"这位先生,请您配合调查!" 重拳像是砸进了柔软的棉花里,把所有的声响都包裹了起来,虞竹笑低垂的眼眸甚至连睫毛都没有眨一下,他依旧是低头缄口不言,不为所动。 "先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您的这种畏罪和侥幸心理是无法逃避受到惩罚的现实的,我们知道您跟这件事的关系并不大,只需要您讲一下您看见的,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帮您。"小女警恳切地说着,跟一旁的警察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虞竹笑好像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看着坐在桌前的两个警察,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他们的身上,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 审讯室里单调的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漆黑的瞳孔里溢满了悲戚,连光都照不进去,他问,"你们……会帮我吗?" 两个警察一愣,对于虞竹笑莫名其妙的反应有些接不住,但毕竟这是他们跟他僵持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其中一人连忙回道:"当然,我们是人民公仆,只要排除了你的嫌疑,你有什么难处我们警方都会帮你的。" 小女警说的真诚极了,真诚得虞竹笑忍不住发笑,他听完噗嗤笑了一声,随后又立刻敛去了笑容,他把身体往后靠,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将脸隐在了昏暗面,瞳孔愈发深幽,却不再开口。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警局了。 第一次进是去因为母亲和弟弟的车祸,第二次是父亲的案子,第三次是因为逃跑,他慌不择路又无处可逃,无奈之下选择了拨打110,他被带到警局里,面对他的恳切求助,每一次,那些警察都会像这样满怀热忱地告诉他:我们会帮你。 逃跑那天他在警局的休息室里一动不动地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开门,他看见了邵呈。 没人能帮他,警察也没用。 …… 邵逸风不知道问话的警官出去多久了,会议室里黑白冷漠的氛围把时间拉长至无法估量的跨度,像是一种漫长而持久的心理折磨,邵逸风能感觉到,却并不排斥,甚至甘之如饴。 邵呈在邵逸风的成长过程中并未扮演过一个慈父,他冰冷、强大,他用过最多的一层身份不是父亲,而是惩戒者,但凡年幼的邵逸风犯下一丁点的错误就会被关禁闭,那是一个黑暗而封闭的狭小空间。 起初会觉得害怕,可当被关的多了他就会学着去接受,直到黑暗再也不能让他感到窒息,后邵呈再也没有关过他,不知道是因为他长大了,还是因为知道了他再也不害怕了。 其实关禁闭是邵呈在控制方面最微乎其微的手段,在见识过邵呈其他手段后,年幼的他甚至庆幸,自己幸好是卲呈的儿子,哪怕这种亲缘关系再单薄,邵呈都未对邵逸风下过什么狠手。 邵逸风将身体往后靠,那并不是想象中的柔软舒适的真皮靠坐,坚硬的金属突兀地刺在脊椎上,时刻让人不舒坦。 邵逸风将目光放在了唯一一面没有隔音板的墙面上,墙面漆黑空洞,但邵逸风知道那是一扇单向玻璃,玻璃外一定站着人,此刻正在盯着他看。 第20章 邵逸风闭眼假寐的时候有人打开了审讯室的门,他一睁眼,就看见门口站着刚才审讯自己的警察。 他从警察身边路过时,听到他说:"邵先生,您可以离开了,近期不要离市,一旦案情有了新的进展,有可能我们还会再传唤您。" "好。"邵逸风答应,和警察一同走出审讯室,到了拐角又问道:"我另外一个朋友呢?" "抱歉,他的审讯还没有结束。"警察道。 邵逸风停住了步子,转身看着警察:"可以问一下原因吗?"虞竹笑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审问时间不应该比他长。 "抱歉,这些我们无法透露。"警察面无表情地说道。 邵逸风只好作罢,转而又问:"厕所在哪?" 警察给他指了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往左拐走到底就是了。" 邵逸风路过警局窗口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熹微的晨光从绵长厚实的云雾中挤出几缕光线,照下来,轻描淡写地勾勒出这座城市的大体轮廓。 他走进厕所,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正站在便池前,邵逸风挑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 那个男人比他先离开,邵逸风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他倚靠在洗手池旁吸烟。 邵逸风洗完手,抽了张干手纸仔细擦去手上残留的水渍,将那团洇湿的干手纸扔进了垃圾桶里,随后正过身体看向一直倚靠在水池边的男人。 他注视着对方,问道:"我们认识?" 对方在他一进厕所的时候就在暗中观察他了,即便他掩饰得很好,也还是让邵逸风感受到了蛛丝马迹,他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暗中观察被发现了,所以索性直接靠在水池边抽烟等着邵逸风出来。 男人递了支软中华给他,邵逸风盯着那支烟看了几秒。 "怎么?还担心我在里面掺东西?" "当然不是,我不抽烟。"邵逸风笑了笑说。 男人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毛,收回了手里的软中华,随后自报了家门:"市禁毒大队缉毒组副支队长顾白。" 邵逸风没什么意外,对方的身份跟他猜想的差不多,所以回答道:"邵逸风。" 他刚说完对方就接着说了:"我知道你,邵逸风,邵公子嘛。" 果然,自己猜得没错这人认识自己,邵逸风在心里想道。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吸了一口烟,食指轻轻一弹,灰烬落在白瓷水池壁上。 他接着说道:"你上的是诺顿一中,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我高三的时候,你在学校大礼堂里演讲过,思维成熟,条理清晰,言辞流利得根本就不像个初中生,所以我对你印象格外地深。" 邵逸风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一闪而过之后笑着说:"那真是太巧了。" "受审挺熬人的,你没有国内驾照的话我开车送你一趟吧,正好我也要出去一趟。"顾白吸完最后一口,把烟碾灭在水池里。 "顾警官,跟我一起来的那人呢,还没结束吗?"邵逸风问。 顾白把烟蒂扔进了垃圾桶里,又打开了水龙头,让流水将烟灰冲刷干净后才说道:"你这位朋友在审讯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不进行犯罪陈述也不对自己进行无罪辩解,让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存在畏罪心理和侥幸心理,所以现在我们还不能放人。" 听到顾白说的邵逸风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审讯的气氛冰冷又压抑,这对一个刚经历过情绪崩溃的人来说是致命的,他的太阳穴微微一跳,脑海不自觉浮现起绚丽的烟花下那双悲戚的双眼。 邵逸风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带我去见他。" 顾白立刻接了他的话,"我们有规定,审讯期间,嫌疑人不能和无关人员接触……"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个小警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了一眼站在顾白对面的邵逸风后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顾白的神色有半刻错愕,随后严肃正色地问道:"真的?" "是真的啊!刘局都亲自来了!"小警察急忙说道。 站着邵逸风的角度看不清顾白的眼神,只知道他神色凝重地和小警察说了点什么后小警察急急忙忙离开了,随后顾白转过身,还是之前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对邵逸风说:"你可以跟你朋友一起离开了。" 虞竹笑走出了警局大门,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也许是因为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脚下虚浮,还好有身边的管家吴叔搀扶着,才不至于从阶梯上摔下来。 清晨,市局门口一辆漆黑的豪车匍匐在那里,像一只酣然入睡的黑色怪物。 邵逸风从市局门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虞竹笑弯腰坐进一辆黑色的宾利里,车门还未关上,他刚踏出一步,车里的虞竹笑就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朝着市局的大门看了一眼,正巧和邵逸风对上视线。 邵逸风因此而愣怔,那眼神太平静了,让他一时间分辨不过来那里面杂糅着的所有情绪,这一切都被封存在几乎可以用死寂来形容的湖面里。 他还来不及仔细看清楚,那眼神就被骤然关上的车门切断了。 车辆驶离,除了还未上车的管家吴叔之外在车的另外一边还站着个身着的年长者,车辆消失在尽头,他才将自己弯曲的腰背挺直,拭去布满额头的冷汗。 车离开没多久就又有一辆迈巴赫停在门口,邵逸风刚从阶梯上下来,管家紧随其后要打开了车门,另外一旁站在的老警察连忙走了过来,接过管家的动作由他打开了车门。 邵逸风这才睁眼去看他,肩膀上的两枚四角星花再次压弯了他的脊背,邵逸风只看见他掺着白发的头颅以及谄媚的话语,"邵公子,真是多有得罪,手底下的人不知轻重,怠慢了!" 视线从他身上飘过后邵逸风坐进了车里,一个字也没管家就把车门关上了,正当车快要启动时车窗降了下来。 坐在车内的邵逸风侧过脸,笑着说:"刘局您不用放在心上,配合调查,应该的。" "哎哎,是是。"刘局连忙点头,恭送车辆离开。 刘局走回市局,脸上如临大敌的神情还没褪干净在门口把一切都尽收眼底的顾白连忙跟到身侧。 "刘局,这个案子我跟了很久,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进展,你就这样放了我的嫌疑人,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刘局神色凝重地走回办公室,顾白紧跟着他一起进了办公室,他顺手关上门,刘局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你在朝夕会馆抓的那批人我暂且不管,但这两个,你动不得,也别想着怎么拐着弯把人再带回局里,就按照扫黄,把朝夕会馆的案子结了!" "那人在审讯室一句话都没说就给放人,没有这样的司法程序,您当警局是过家家呢,说放人就放人?"顾白结合刚才刘局在那辆豪车前点头哈腰的劲头就能断定车里一定有什么人在往警局施压,那么那个人的身上一定有问题。 刘局五十多岁也是个经历过风霜雪雨的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状态,面对年轻下属的质问不急也不恼,反而收拾出了一副好心情。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眼镜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副用眼镜布包裹着的老花镜,老花镜擦拭透亮,刘局从里头拿出来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一双包含岁月琢磨的眼睛透过厚重的老花镜片朝顾白看来,"你做警察是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让顾白一愣,在他愣神的半刻里刘局又问:"你做缉毒警,又是为什么?"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这种问题类似于'你的梦想是什么?',令人一时语塞又能唤起千万初心。 敏锐的神经让顾白有些意识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他眉头微皱,听见刘局轻叹了一声:"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一头热血,一腔孤勇,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一步步往上走,官做的越大,权力越大,受的限制也越多。"刘局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你刚才见我是不是很窝囊?这很正常,官大一级压死人,司法的正义被摆在框架里,你我都是这个框架的维系者,永远越不出去,凌驾在框架之上的人,主宰正义。" "你才二十七岁,你见识过极恶的世界吗?你做过卧底吗?你知道毒品流通究竟有多少人为此前仆后继,暗箱操纵吗?"刘局靠坐着,目光犀利,"你还没那个能力,别逞一时之快,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 "那么你呢刘局,你还记得自己的入警宣誓吗?"顾白背脊挺直地站在他的对面,"我们站在数以万计的人民先锋累成的皑皑白骨上,不应该是尸位素餐成为其中的一具白骨,而是化作延续的火炬,哪怕最后就义牺牲,也能燃尽自己为后来者堆砌高度,照亮未知,这是我作为一个缉毒警对着党和国家许下的承诺,我会为此,奋斗终生!" "……" 两人争吵了许久,顾白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的,办公室门对面的墙上挂着警徽,一出门就能看见。 金色麦穗簇拥着蓝色盾牌,鲜红的国徽与金色长城交相辉映。 千万人负重前行铸就法律的铜墙铁壁,他会亲手将穷凶极恶的狂徒,绳之以法在正义之下。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里面的情况,此刻见人出来都纷纷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恢复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只有被安排了工作的小下属立刻凑上前去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顾白。 "顾队,通过那人的指纹我们查到,他名叫虞竹笑,27岁,本科毕业于国立美术学院油画系,曾经他在系统里有备过案,几年前……" 太阳彻底从云霭间挣脱出来,普世的阳光落在未化的积雪上,渗在路面上的积雪融水倒映出城市的残影,看上去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端口,随即被疾驰而过的轮胎碾碎。 第21章 宾利后座宽大舒适,虞竹笑却仍是正襟危坐。 坐在另一旁的人西装革履,即使闭眼假寐,昂贵精致的定制西服连一个折痕褶皱都是规矩齐整的。 车辆行驶间,优越的车内隔音让内部静谧无声,虞竹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怎么跑到公安局去了?"邵呈开口询问,语气称得上是和善。 即便如此,虞竹笑心底还是轻微的一颤,他跟了邵呈那么多年了,了解他的伪善。 虞竹笑知道他会问,就算是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等到他真的开口还是语塞了半刻,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了事情的经过。 "还有呢?"邵呈没睁眼接着问。 邵呈出现在警局的门口,就证明他已经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的语气让虞竹笑捉摸不定,他不确定邵呈知不知道昨晚他和邵逸风发生的事情。 沉吟一会儿道:"没有了。" 虞竹笑刚说完就被卲呈用一只手捏住了下颚,他手上的力道极大,他被迫抬头直视对方。 岁月在他脸上的痕迹更加深刻,两鬓泛着斑白,他的皮囊已经见老,眼神却依旧矍铄,盯着虞竹笑看的时候甚至带着些令人森然的阴鹜。 "是你老老实实全部交代,还是我让人去查,如果查到什么其他的,我会生气。" 虞竹笑因为他的语气而抖了一下,但眼睛还是直直地看着他,并伸手搭在了他捏着自己下颚的那双手上,微微用力,"你弄疼我了。" 也许是被虞竹笑磨人的态度取悦到了,卲呈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点,他的手指顺着下颌线往下,撩开了虞竹笑松散的围巾,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 虞竹笑接过那双手,并且主动让自己贴近,讨好似的在那手心蹭了蹭。 •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开进了位于半山的麓西湾一号别墅。 邵逸风先下的车,他一下车就看见虞竹笑从停在自己前面的车里下来,他的围巾已经不知道去哪了,下车的时候迎着一阵风,他拢了拢衣服,随后便被下了车的卲呈揽着,往别墅大门走。 邵逸风紧随其后跟上,进了门就有佣人上前来帮忙把大衣收着,卲呈身边还跟着几个助理,他连外面穿着的大衣都没脱就直接带着虞竹笑一起上了楼。 邵逸风也独自一人回了自己房间,上楼前被告知一会儿还要和卲呈一起用早饭。 他与这个自己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已经七年没见了,虽然在外留学期间定时会有视频通话,但大多都是隔着电子屏幕进行机械性的交代,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上下级更为贴切。 邵逸风幻想过很多他们父子见面的场景,但却从没想过他们相隔多年的重逢是在一张桌子上心平气和地吃着早饭。 卲呈看上去也是刚回来的样子,虽然身上换成了舒适的衣物,但周身的威严不减半分,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右手边按照规矩摆放着最新更新的财经新闻或者是助理整理完的公司报表。 虞竹笑此时坐在他的身侧,看不出神情,只是低头吃自己的早饭,他并未觉察到邵逸风坐到了自己对面,是在感受到一道快要接近实质般无可忽视的眼神后他才微微抬眼,看见了正盯着他看的邵逸风。 其实那眼神在别人看来再普通不过,但在虞竹笑看来,他的眼神是赤裸的,几乎是毫不掩饰地看着他,让虞竹笑不得不在刚与他视线对视的那一刻就立刻做贼心虚地低头,一时间脑子里思绪混乱。 他慌乱地转移视线,为了显得自己神情自然还伸手去拿摆在餐桌中间的三明治。 然而好巧不巧,他刚一伸手,坐在对面的邵逸风也紧跟着伸了手,像是能预知未来似的两只手在那盘三明治上方捧在了一起。 虞竹笑的手在那一刻僵住,不是因为邵逸风手上的温度有多温暖,而是他眼底里含着的盈盈笑意,他听到他问:"这个好吃吗?" 他问的时候就好像这个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虞竹笑很快又像是触电般把手抽了回去,仓皇地握起自己喝粥的勺子,嘴里含糊地说了句:"不知道。" 邵逸风的手倒没有半分停顿,很自然地把三明治拿了起来,递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掩饰了嘴角无意识起伏的浅笑。 卲呈放下了手中的报表,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搁在了报表上,随后才缓缓说道:"我之前你告诉我是一个月后回来,怎么提早了这么多?" "预计是还有一个月才会把最后一门课修完,没想到提前一个月修完了,就干脆回来了。"邵逸风咽下了嘴里的三明治后回答。 卲呈听后隔了几秒又问:"接手你母亲留下的产业也有几年了,感觉怎么样?" "有父亲您留下的智囊团,一切都还算顺利,我还在学习的工程中,这次回来也是希望能在父亲的手下好好历练历练。"邵逸风的态度恳切,一言一行都符合一个好儿子的标准。 在场唯一不舒服的可能只有虞竹笑,他捏着勺子的指尖泛白,从刚才到现在粥愣是一口没喝,脸倒是一直低着,原因无他,只因桌底下作祟的那只脚。 他的一只脚被邵逸风勾着,被夹在他的双脚之间,奈何对方力气极大,自己还动不了半分,甚至对方的另一只脚正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脚踝。 虞竹笑怕动作太大会引起邵呈的怀疑而不敢太用力,对面的邵逸风却神态自若,半分也看不出异样。 "明天有个艺术拍卖会,你好好准备一下。"邵呈说的时候微微低头,眼神掩藏在拿起一旁的餐布擦拭嘴角的动作里,让人看不透彻。 "我知道了,爸。"邵逸风点头回应。 但他话音刚落,原本端坐着的虞竹笑突然一个大动作,似乎是脚踢到了桌腿,桌子轻微地震了一下。 那只作祟的脚不着痕迹地退回了原位,虞竹笑只觉得自己的口鼻都被一层透明胶带封住,呼吸一滞,连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周围的空气有那么几秒是静默的,打破这份静默的是邵逸风,他轻笑了一声,关心似的问道:"哥,你怎么了?" 虞竹笑没有抬头,更不敢去看邵呈,他倏地站了起来,说话有些僵硬:"我……我牙疼,不吃了……" 邵逸风把落在虞竹笑落荒而逃的背影上的视线收回来后,正好与卲呈的视线对视。 邵呈坐在主位上,审视的眼神冰冷且毫无感情,曾经邵逸风是害怕那眼神的,但他现在不会有一丝胆怯,邵逸风的眼神平静又带着毫不掩饰的直接,甚至因为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而刺激到汗毛竖起。 "你喜欢他?"卲呈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邵逸风有一刹那间的愣怔,随后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表情,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您在说什么?" 邵呈一只手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理会邵逸风的装傻充愣,接着说道:"你喜欢的话我把他送给你。" 那语气就好像是在把一个玩具送给孩子。 "他是您的。"邵逸风收敛了一点脸色,但依旧好整以暇。 "你是我的继承人,你可以继承我的财富,权柄,当然也包括他。"卲呈的声音低沉,带着经年累月所沉淀下来的分量,因而掷地有声,"但记住,只能是继承。" 邵逸风的后槽牙无意识地施力咬合,下颌线在一瞬间紧绷,有股浓重的煞气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张牙舞爪地和邵呈的气场碰撞在一起,一时间剑拔弩张。 但很快邵逸风的表情又轻松起来,他倏然一笑,"爸,您说的怎么好像我盼着您死似的。" 邵呈随即冷哼了一声,带着森然寒意的眸子倒映出邵逸风轻松玩笑的眉眼,不置可否。 他的眼睛锐利地扫过邵逸风的脸,随后话锋一转:"好好准备明天的拍卖会。"说完,起身离席。 邵逸风的表情仅维持到邵呈转身离开,随后所有的伪装都尽数褪去,他的五官轮廓本身极为立体深刻,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俊逸而如沐春风,一旦褪去所有的轻松,就好像起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摧毁了春意覆上了冷峻的冰雪。 • 虞竹笑在别墅里有一间自己的画室,画室在别墅最顶层的阁楼里,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只有一扇窗户,所有的光线都透过这扇窗户照射进来,画架被摆在窗前,虞竹笑正坐在画前。 虞竹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他应该好好睡一觉,但是他毫无睡意。 记忆里三人同在一桌吃饭的场景只有自己当初来到这个别墅的那一天,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但是气氛却天翻地覆地变了。 在三人当中……不,不仅限他们三人,邵呈无疑是那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那个人,他强大且威严,不容许任何人的挑衅。 但有一件无法忽视的事实,他的儿子邵逸风长大了,与自己的父亲如出一辙,并且年富力强,是邵呈完美的继承者与挑战者。 如果用狼群来做比喻,那么邵呈一定是那位狼王,而他的儿子邵逸风则是时时刻刻准备取代狼王的乙狼,然而邵逸风强大的并不是时候,邵呈依旧春秋鼎盛,如果他太过急于亮出自己的利爪,只能成为邵呈放弃的棋子。 窗外的日光直直地照在虞竹笑的身上,在地面上拉出一段他倾斜扭曲的身影,他一瞬间悲戚起来,但这所有的一切无不昭示着自己是这场争斗中的牺牲品。 虞竹笑一旦画起画来就会沉浸在绘画的世界中,他也不喜欢中途有人来打扰自己,所以管家一般也不会来打扰,任由他自己结束后出来。 '咚咚咚——'此时有人敲响了阁楼的门,不会是管家……虞竹笑的心紧跟着一沉。 第22章 敲门的是带着墨镜的黑衣人,虞竹笑并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是叫阿俣,是邵呈的贴身保镖。 "虞先生,邵董让我来找你,跟我走吧。"阿俣站在门口说。 虞竹笑跟着阿俣下了楼,以为会去邵呈三楼的书房又或者是卧室,但没想到一直往下走,走向了地下室。 路过了地下射击场,走进了一段虞竹笑从来没来过的黑色长廊,墙壁上悬挂着声控壁灯,随着人的步伐一盏盏无声亮起,却驱不散萦绕在虞竹笑心头的不安。 "你要带我去哪?"快要走到拐角处的时候,虞竹笑忍不住问走在前面的阿俣。 阿俣沉默着又带着身后的虞竹笑走了几步,在一扇门前停下,"到了。" 虞竹笑看着他,他又说了一句:"邵董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虞竹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又警惕地看了一眼阿俣,阿俣的眼角被黑色墨镜遮着,脸上一如既往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虞竹笑犹豫了一会儿推门而入。 房间里没有像外面的走廊一样昏暗,相反里面亮堂得很,不同于外头青天白日的阳光,里头是冰冷寡淡的灯光。 这间地下室不大,房间里摆放着许多的书架,中间还摆放着一桌一椅,看样子是个小型的阅览室,虞竹笑看到了站在某一个书架前正拿着一本书翻阅的邵呈。 "把我叫到这里做什么?"虞竹笑见自己站在那边邵呈自顾自看手里的书半天都没讲话,才问道。 邵呈停下了手中翻阅的动作,手一拢将书本合上塞回了书架里,只见他把手放在了书架上的某一本书上,看似随意地挑了一本书后将其抽了出来,便从虞竹笑身后传来轻微的机械声。 虞竹笑倏地转身,看见原本位于他身后的两排书架正缓缓向两边移动,直到露出房间里剩下的空间,让原本有些狭窄的空间宽大了近一倍! 随着新空间的暴露,随之而来的还有令虞竹笑看起来头皮发麻的场景——剩下的空间被布置成了一间牙医诊室,里头配备了完整且精密的仪器,所有的一切都与医院的布置如出一辙,虞竹笑甚至能嗅到掺杂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儿! "不是说你牙疼吗,正好我找来了专业的牙医和最先进的设备。"邵呈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虞竹笑的背后,在他耳畔缓缓说道。 虞竹笑瞬间像个弹簧一样跳开,他脸上的血色尽褪,惨白着一张脸像看鬼似的瞪着邵呈,"你是不是疯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虞竹笑就后悔了,是,没错,这根本就是无需质疑的,邵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虞竹笑一步步后退转身想往门口跑,却被门口涌进来的黑衣保镖拦住,保镖们立刻就将虞竹笑制住,几个人拽着虞竹笑的四肢把他摁到了牙椅上。 牙椅做了特殊处理,安装了束缚四肢的皮带,几人手脚麻利地将虞竹笑的四肢固定,甚至将脖颈也舒服住。 躺在牙椅上其实很舒服,人体工程让人的身体曲线能够与其完美贴合,却让虞竹笑有种躺在砧板上的错觉,他手脚冰凉,连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发抖,"邵呈,你想干什么?" 虞竹笑这样躺着,正好能看见邵呈居高临下地俯身自己,他伸出手钳住自己的脸颊,"不是牙疼吗?我让医生给你换一颗,这样就不疼了。" 不安与恐惧让虞竹笑脸色一变,他再也没有办法故作镇定,"不,你放开我,我牙不疼你放开我!" 邵呈的目光一凛,手上的力道更加有力,"撒谎。" 如果说刚才邵呈脸色的表情是风轻云淡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狂风骤雨般的扭曲,他眼底的偏执近乎恐怖,他身上的气场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邵呈不能接受自己掌控的人对于自己有一星半点的欺瞒,这种失控感让他出离愤怒。 所有的忍耐与伪装在一瞬间失控。 那双眼睛仿佛要把他钉死在牙椅上,钳在自己下颚上的力道让他有种下巴快要被捏碎的错觉,但是更多的是对于眼前邵呈的恐惧,他那么愤怒一定是知道了他所隐瞒的当晚发生的事情。 手下的人把事先准备好的医生请了过来,虞竹笑在见到那身白大褂的时候身体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把他的嘴给我扒开!"邵呈一发话,医生便拿着扩张器上前,有无数只手摁住牙椅上挣扎的身躯。 冰冷的器械撬开紧闭的牙关,严实地扣在口腔中,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探进口腔,一点一点扫过每一颗牙齿。 • 邵逸风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房门,因为太久没有人踏足过,一开门隐隐能看见飞扬起的灰尘,这扇门的钥匙一直在他的手里,所以这些年来没有一个人踏足,邵呈似乎也已经把这里遗忘了。 房间宽大,但奈何摆放的东西有点多,像是一些瓷瓶,展画甚至还有一架庞大的钢琴,这些都不应该摆放在卧室里。 这间房间是邵逸风母亲生前住的房间,在邵逸风的母亲去世后邵呈就命令家里的佣人将她的所有东西都清理出去,就像在清理一堆没用的垃圾。 是邵逸风不顾阻挠,硬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留下来,其实没有被抢救回来的还有很多,这些是仅剩下的。 灰尘将位于房间空地上的黑色钢琴顶部变成了灰色,手指轻抚过,留下两道漆黑的划痕,耳边缓缓传来轻快的琴声。 轻快又庄重的琴声像春日里的第一缕微风,吹拂过耳畔,随后不久,琴声开始急促,琴音开始加重,犹如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毫无征兆倾盆而下,快速强劲的音节仿佛有人在雨中绝望无助的呼喊! • 冰冷的器具钳住下颚后槽牙的第二颗牙齿,冷汗打湿了额头,生拔的剧痛直冲天灵盖,并且顺着神经令全身都忍不住的抽搐,脑中轰鸣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痛彻心扉的尖叫。 • 暴风雨以迅猛的威力席卷,节奏快慢交替,音调轻柔和刚劲交织,将呐喊声吞没。 心境随着琴音跌宕起伏,随后暴风雨逐渐退去,雨声渐小,又回到了最初的恬静美好,轻松的音乐扫去阴霾。 • 一声清脆的声响,带血的牙齿跌落到铁盘里。 躺在牙椅上的人全身都被汗打湿了,气若游丝地望着亮如白昼的照明灯,一张脸被灯照得惨白,四肢被皮带束缚住的皮肤上赤红一片,有的甚至还渗了血。 "乖孩子,种下这颗牙,你就再也不会对我撒谎了。"立于一旁的男人伸手把他被汗打湿的凌乱头发从额头上撩开,垂眸的眼神怜爱且充满悲悯。 太疼了,他疼得人都不太清醒了,模糊的视线里,身着白衣的人拿着银白色的器具探进他的口腔里。 • 钢琴急切的旋律再次响起,却再也感受不到暴风雨时的悲凉绝望,反而慷慨激昂了起来,丰富的旋律变化将曲调推向别样的高度,随后渐渐的,节奏明快均匀,恍若一阵自由自在的风,琴音静悄悄地消逝…… 邵逸风抬起手,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 • "妈妈,你弹的是什么,好好听!"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在女人一曲弹毕时扑上前去,趴自己母亲的膝盖上,抬头天真地问道。 女人刚开始还没有从乐曲中抽离出来,隔了几秒才回神,她低头笑着对自己的孩子说道:"这首曲子叫《暴风雨奏鸣曲》。" 女人俯下身,把孩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讲故事般缓缓道来:"写他的人是伟大的作曲家贝多芬,他一生创作了无数流芳百世的音乐。" "写这首的时候他的耳病加重,听力衰退,还被严重的精神疾病困扰……" 孩子急切地打断,语气里满是惊讶:"那他还能作曲?" "是啊,那是一种能够战胜一切磨难的精神——对信仰的一片赤忱。"女人低头凝望着自己的孩子:"所以啊,小风,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没有信仰。" "信仰……"孩子喃喃自语,小脑袋瓜子并不能够理解这种深奥的词汇,"信仰是什么东西?" 女人笑了笑,"信仰啊……信仰就是你立于万丈深渊前能够一脚踏出前程万里的桥。" "桥?像花园里那座吗?" 女人一愣,随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用手揉了揉自己孩子的脑袋,满脸宠爱。 • 恍惚间他被剧痛折磨得神志不清,鼻尖嗅到了淡淡的烟草气息,有一双手轻抚过他的面颊,慢慢流转狎玩,最后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个湿漉漉的带着烟草气息的吻。 虞竹笑不知道自己是疼晕了过去,还是就这样清醒着躺了多久,眼前没有了刺眼的灯光,束缚在脖颈四肢间的皮带已经松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好半天虞竹笑才像是喘过了一口气,他慢慢坐起来,下来的时候脚下一软,膝盖直直往地上砸去,还好被一只手拉住,才不至于跪倒在地。 虞竹笑抬起头,发现拉他的人是阿俣。 见到他虞竹笑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邵呈,旋即推开了他,呵斥道:"离我远点!" 他的声音因为先前的嘶吼而变得沙哑,说话间舌尖尝到血腥气。 "邵董让我这几天跟着你。"阿俣说完话后恭敬的站在一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邵呈找人监视自己是常有的事,虞竹笑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不再理会旁边的人,强撑着身体,迈着脚下虚浮的步伐往外走。 阿俣面无表情地跟在虞竹笑的身后,出于本职工作,他会去搀扶虞竹笑的,但是他并不让自己靠近他,像是极端的厌恶,因此他只能默默跟在身后,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他。 阿俣缀在虞竹笑的身后,楼梯上了一半发现前面的人停住不走了,阿俣抬头一看才发现二楼楼梯的尽头处正站着自家少爷,邵逸风。 邵逸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口,他注视着虞竹笑迟缓的步伐,直到虞竹笑也注意到他。 夜已经深了,虞竹笑的样子看上去疲惫极了,脸颊两侧还带着汗,羊绒针织衫下露出的雪白脖颈上带着刺眼的红痕。 邵逸风微眯起眼睛,看着虞竹笑的眼神像狼一样敏锐凶狠,这种痕迹他见过,他的好友里不乏有一些追求刺激,有些特殊性癖的,他们的伴侣身上也会出现这种束缚留下的痕迹。 虞竹笑看了他几秒后又低下头,自顾自走自己的,就那么二十几级台阶,他走了好半天。 虞竹笑正想从邵逸风面前绕过时被猛地拽住,不知道是因为那力道太大还是因为自己浑浑噩噩的,让他有种天地颠倒的错觉,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虞竹笑一头倒进了面前人的怀里。 额头磕在宽厚结实的肩头,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让虞竹笑感受到了一点自己还在人间活着的感觉。 邵逸风只是想拉住他,却没想到人会往自己怀里倒,他登时感觉自己像是在被碰瓷,本能的想要推开他,但是怀里柔软的触感却让人有点爱不释手。 原本跟在虞竹笑身后的阿俣已经让他用眼神示意离开,现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邵逸风收回眼神,注意到了虞竹笑搭在自己手臂上的腕子,心里头那点波动立刻就被手腕上面赫然印着几道骇然的血痕冲了个干净,他的脸色变得阴沉,随后他伸手用力把怀里的人拽了出来。 他看着虞竹笑的黑眸中酝酿着风雪,语气却是缓缓的,"你和我爸玩得挺开啊,他都那么大岁数了,干得动你吗?" 虞竹笑起先没有听懂,但随后逐字逐句在脑子里盘旋后,知道对方是故意羞辱,但他却突然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他觉得太累了,累得他都顾不及羞耻。 他挣开邵逸风就想走,接过对方又补了一句:"真贱。" 话像把利剑从虞竹笑的背后把他捅了个对穿,连肉带血的扯出一个血窟窿。 虞竹笑停住了脚步,迟疑了几秒后走了回来,他用带着伤痕的手一把拽住了邵逸风的领口,目眦欲裂,"我跟他是合法婚姻关系,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还是你们父子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卑鄙龌龊就知道些下三路的东西?!" "是啊……我是贱,我上赶着被他干,被你操,你们父子……你们……"虞竹笑松开了他,后退半步嗓音嘶哑,说着说着也许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胸膛剧烈地起伏,最后甚至再也说不出话。 强烈的情绪起伏让他感到下颚巨疼,那颗种下的假牙仿若一颗定时炸弹,又像是一把悬挂于颅顶的利剑,此刻让他觉得呼吸的空气里都洒满了绝望与痛苦,连黑夜都带着恶意。 邵逸风被他扯得踉跄,整个人因为他失控的情绪而愣怔在那里,他看着虞竹笑痛苦的喘息,满含绝望的转身,直到身影被夜色淹没。 第23章 雨刚停,空气里带着凛凛刺骨的湿寒,溪山公墓坐落在溪山半山腰上,行走在公墓的小径间能嗅到泥土里散发出的腐草气息。 过年期间也有不少人来这里祭拜先人,虞竹笑一路上路过了不少人,立于碑前时,太阳从云间露出来,终于雨过天晴,把阳光照在了这片往生之地上。 虞竹笑把手中带来的一大束白菊分了几份,摆在身前几个墓碑前,摆的时候还会用手去擦拭墓碑上落下的灰尘,染了一手乌黑。 "爸,妈,俊俊,好久不见……"虞竹笑把手握在身前,顿了一会儿又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说道:"新年快乐!" 祝福的话远隔生死,吹散于风中。 虞竹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一块白净的帕子递到虞竹笑面前,阿俣站在身侧,示意他可以拿这个擦擦手。 虞竹笑收回了发呆的目光,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慌乱,他草草了事后递了回去,"走吧。" 虞竹笑转身想走,却发现阿俣还待在原地。 "怎么不走?"虞竹笑问。 阿俣一个大高个杵在那儿,干巴巴地说了句,"难过的话可以多待会儿。" 虞竹笑停在了原地,他转过身盯着阿俣看,隔着一副墨镜眼神静静的,半晌,他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说:"已经不难过了。" 阿俣愣了一下,但虞竹笑已经转身离开了。 阿俣转身看着墓碑,他需要时刻跟在虞竹笑的身边,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摘下了自己一直戴着的墨镜,露出了他左眼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疤,可以想象当时伤得极其严重,直接造成了他左眼视力障碍。 阿俣墨镜后的表情是如墨镜前一样的面无表情,但能从他的右眼中看出几许冷漠以外的情绪,还不等分辨清是怎样的情绪,他便鞠下一躬。 虞竹笑站在台阶口等阿俣跟上来,阿俣紧接着慢跑着跟上他后俩人一道离开。 不久后一个男人缓步从上一排墓地下来,慢慢停在了刚才虞竹笑停留的地方。 顾白站在此处,远远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祭拜完自己的父母,老远就看见了一张眼熟的脸,却一时间没想起这人是谁,警察的警觉性让他下意识地往他那边走,近了才想起来,这人不就是前天被拘回局里虞竹笑人吗?身后跟着的人看上去像是保镖。 顾白想了一会儿就往虞竹笑之前走过的方向去,眼睛扫过一排排墓碑,终于在其中一块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刻着'虞兴业'三个字显然就是虞竹笑的父亲,墓碑前的几朵白菊与其边上的两个墓碑一看就是同一个人摆的,顾白仔细地看了一番,应该是他的母亲和弟弟。 • 露天花园里不同于宴会厅里温暖宜人,正值隆冬,花园里只剩下常绿植物,显得单调而生硬,但邵逸风不觉得。 他离开觥筹交错的社交场合,踏进这里,勉强能透一口气,他抑制着自己想要拧扯领带的欲望,漫步在花园内的小径。 拍卖会还未正式开始,邵逸风迎着凉风,吹散自己的酒气。 这场宴会来的很多集团内部的高层及各个分公司领导人,许多业内大牛和一堆不认识的位高权重, 邵呈借着这场拍卖会热场的由头让邵逸风正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就算是正式公开了对于自己继承人的认同。 但随之而来的各路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作为庞大商业帝国的继承人,在他前面的多得是千年修行的狐狸精,对这位空降而来的太子爷,大多都是持怀疑态度的。 几个回合下来,邵逸风疲于彼此间的推杯换盏,找了个空档溜了出来。 知道别墅里在举行拍卖会,所以虞竹笑这天特地出了门,避免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他很晚才让阿俣送自己回来,没想到别墅的宴会厅依旧灯火通明,虞竹笑只得绕到后门,顺着花园的小径走。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见邵逸风。 邵逸风站在远处灌木丛的另一边,花园里照明灯并不明亮,光线弱弱的,在他快要融进夜色的黑色西装上撒了一片灰白色的光, 邵逸风见他从后门进来也是一愣,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就听到另外有个声音叫自己。 邵逸风回头看了一眼叫他的人,只是一个转头的功夫,原地站着的人连半个影子都没有了。 顾白顺着小径从邵逸风的身后走来,"这么巧,邵大少爷也来这儿透气啊?" 夜色昏暗,邵逸风起先没认出他,后来走进了才觉得眼熟,顾白今日穿的不是一身警服,而是考究的西服,发型也是细致打理过的,整个人像是一个翩翩贵公子。 "顾警官这是来明察暗访?"邵逸风问。 "叫我顾白就行,不是公干,我爷爷家跟你们邵氏有生意上的往来,推脱不掉才来的。"顾白说:"刚才看见你在台上致辞,下台本来想去找你的,但你被一群老古董围着我都插不进去嘴。" 顾白跟上邵逸风的步伐,两人一同在小径上散步,邵逸风问他:"你找我做什么?" "我是个做警察的,不过问家里生意,全场我也只认识你,不找你我找谁?"顾白说。 邵逸风笑了笑,眼角眉梢带着些冬夜里染上的寒意,"顾警官尽忠职守,穿着西服都要干着警服的活儿。" 顾白没说话,也笑着说:"别把话说那么死,以后我们少不了合作。" "合作?"邵逸风挑眉。 "我说的是邵氏和顾氏。"顾白说。 顾白说时看着邵逸风,那人步子稳重,连散步时身体都是挺拔绷直的,顾白只能看见他线条利落的侧脸,眼底里看不清情绪,他没有立即回话。 花园内的温度低,一时间的沉默有点令人呼吸一滞的错觉。 随后邵逸风又浮出了笑意,"希望日后双方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顾白被他笑得一愣,说完才发现,都还没合作呢说什么合作愉快? 拍卖会即将开始,两人被侍者带进了会场,别墅内有不止一个宴会厅,另外一个宴会厅被布置成了拍卖会场的模样,邵逸风和顾白是一同进入的,所以两人挑了两个相邻的位置坐下。 拍卖师已经上台,正说着一些开场的官话。 "今天来的匆忙也没搞清楚拍卖会的主题,邵先生给解答一下?"顾白微微侧身问。 "前半场艺术品拍卖,后半场慈善拍卖。"邵逸风简单的说了一下,随后又道:"顾警官,别在这儿和我打太极了,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场拍卖会吧?" "你在调查邵氏,但苦于没有搜查令,只能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利自己查。"位置与位置之间间隔不大,所以即便邵逸风把声音放低了,也能一字不落地送到顾白耳朵里。 顾白心中的绳线一紧,略带警惕的看着邵逸风,但邵逸风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落在竞拍台上,他看起来并不在乎的样子,并没有被调查刺探的恼羞成怒。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邵公子的眼睛。"顾白一时间看不透邵逸风,转而把身体靠在了椅子后背,笑着说。 "七十五万!"竞拍的声音不断放大,高昂的竞拍价让所有不在意的人都纷纷侧目。 "好的,这位先生已经将价格抬到了七十五万,请问还有价高者吗?"拍卖师脸上是标准的笑容。 拍卖台上放着一幅油画,浮雕金边相框,画是一片火红的花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也不是闻名遐迩的大师作品。 "八十五万!" "九十万!" "一百万!" "……" 不断有竞拍者涌现出来,以自己雄厚的财力刷新竞拍价格,在这里没有人会觉得用一百万买一幅名不见经传的油画有什么问题,这种问题大多能用一句话来回答就是:你不懂艺术。 深谙其中门道的俩人心照不宣的靠坐在台下,冷眼旁观这一场大型金钱游戏。 房产转移需要房产证,金钱转移会产生转账记录,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常规交易都必定会留下痕迹,当一幅不知立意,作者尚不知名的画作被拍出天价又或者是一幅价值千万的传世名画被以低廉的价格转手或是捐赠,监管部门无法察觉,这就成了富人们的之一洗钱渠道。 卖家赚大钱,交易商从中赚取抽成,买画的可以用来抵税,画家名利双收,在这个利益循环链中所有人都是赢家。 顾白作壁上观,身为警察,他却也是这个利益循环链中的一环。 立于洪流之中,游离于摆渡之间。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总体拍卖金额已经近亿,在拍卖师宣布中场休息的时候却被人打断。 会场大门被打开,冲进来了几名保镖样子的黑衣人肃立于门口,随后阔步走来一位西装革履,身量中等的男人,男人魁梧壮硕,走路生风,走过中间观众席的过道,引人侧目。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男人笑着走到了拍卖台前。 拍卖师并不认识他,在想要开口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走上台附耳跟他说了些什么后拍卖师再次拿起了话筒:"于先生,邵董已经吩咐过了,您可以直接入座。" 那名被称作于先生的人朗声一笑,"坐就不用了,我一个粗人不懂你们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是替我们家先生给邵董送礼来了!" 于先生一拍手,门外就有人抬着一幅被幕布遮着的画作进门。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造访者吸引,目光聚焦在了那被遮掩住的巨幅画作上。 "那人是谁?"顾白问。 邵逸风盯着那人的脸看,脑海里过了一圈,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人的任何影像资料,然后说道:"不认识。" 幕布被掀起,浮雕金框,一个古典人形变形的半裸女人立于画面左侧,右边两位裸女横躺与站立,强烈而饱和的色调对比,作者运用高超的技法使得具有强烈视觉冲击的画面变得温馨而宁静。 在场的人即便是些门外汉,但经过一些行业内的熏陶,大多都有一定的鉴赏能力,看到画作的庐山真面目后几乎不约而同呼吸一滞。 "我家先生说,蒙受邵董的诸多恩惠,知道邵董对艺术收藏方面颇为青睐,所以投桃报李,送上毕加索大师的作品,还望笑纳!"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连拍卖师都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在场的人大多相识,但却没人认识此人,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先生是谁,但他又是邵董吩咐过的人,没人敢轻举妄动。 此时邵逸风起身,目不斜视路过名画,直直来到于先生的面前,"您好,我是邵逸风。" 而这位于先生也颇为热情地与他握手,"您就是邵董的公子吧,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听说你小小年纪就接手海外产业,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谬赞了,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晚辈,沾了些父亲的荣光罢了,今后还得劳烦叔叔们多多提携。"这场拍卖会是以邵氏的名义举办,邵呈只在宴会开场时上台致辞,拍卖会他并不会到场,一切事宜全权交付给邵逸风。 于先生一愣,没想到卲呈的儿子会是这番谦卑,旋即笑道:"好好,你父亲在吗?我得把画亲自交给他。" 邵逸风回答:"家父不在,于叔叔可以先入座,拍卖会还有后半场,可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于先生一听邵呈不在,眉头一皱,语气里有些失落:"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那就劳烦邵公子你帮我替你父亲收着,我还有事在身得先离开,替我和我家先生向你父亲问好。" 邵逸风接着他的话,"还不知道您家先生是?" 于先生没有明说,只是撂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你父亲知道。" 第24章 当天拍卖会结束后,邵逸风让人将送来的画打包好送去给邵呈过目,画被抬到邵呈的书房,他仅仅只看了一眼画布掀起的一角,就让人将这画放到了顶层的阁楼里。 宴会当天详细的宾客名单以及拍卖会的所有详细资料全部被助理传送到了邵逸风的平板,邵逸风坐进车里,翻看着手上的平板。 宾客名单里有姓于的,但都不是当晚突然出现的于先生,也没人知道他口中的'先生'是谁。 当天晚上拍卖出的最高价是两千四百万的一幅油画是国内有名的油画大师宋义鸣的作品,价格排在第二的也是一幅油画,署名是个英文名lvan,巧的是对方竟是宋义鸣大师的学生。邵逸风将拍品目录看下来,这个署名为lvan的作品有五个,均以超高价被拍卖…… 邵逸风盯着这个名字看了一会儿给自己的助理发了个消息,让助理把lvan的资料发给他。 拍卖会后邵逸风就遵从邵呈的安排去了邵氏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当执行总裁,为了方便上下班他从麓西湾的别墅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滨江楼盘,滨江楼盘也属于邵氏集团投资开发的项目,因此他能够越过一群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面挤的富人直接入住。 邵逸风刚走进大堂就被门口的物业叫住了。 "邵先生,有人找您,之前跟您的助理通过电话,她说您在开会。"物业小哥说。 邵逸风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助理确实跟自己提过有人来小区找他,但是当时他忙着开各种会议早就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 与此同时一声洪亮的犬吠在大堂里响起,邵逸风刚反应过来,一只浑身漆黑胸前带黄的大型犬就往他这边冲了过来。 邵逸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美人,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美人在这里,那虞竹笑呢? 物业小哥指了指大堂另一边的接待区,邵逸风顺着他的方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邵逸风牵住了美人,问走过来的虞竹笑:"你怎么来了?" 虞竹笑说:"送它来找你。" 美人吐着舌头,兴奋地绕着邵逸风转,尾巴摇摆得跟个小旋风似的。 邵逸风牵着美人往电梯走,虞竹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只剩下两人,邵逸风住在高层,电梯上行需要一点时间。 "你跟着我做什么?"邵逸风问他。 虞竹笑没回答,电梯门开了。 虞竹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邵逸风拉着手用力拽出了电梯,接着人就被他使劲儿一推,后背撞在墙上,不知道是对方手上没个轻重还是自己太不耐摔,虞竹笑觉得自己后背疼得一阵发麻。 "说话!"邵逸风把虞竹笑抵在墙上,强势的威压逼迫着他。 "……" 见虞竹笑不说话,邵逸风低头,细细端详着他因为自己靠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眼神却愈加冰冷,"邵呈说把你送给我了。" 邵逸风握住了虞竹笑的手,不顾对方的挣扎拽到了二人面前,他瞥了一眼他纤细的手指,上面不戴任何饰品,随后冷笑着说,"呦,戒指都摘了!" 虞竹笑在被抵在墙上的那一刻起,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的气息都纠缠在一起,他的表情始终如常,沉默了良久的他连声音也是冷淡的,喉结一动,说出一句令邵逸风暴怒的话:"你不是喜欢吗?" 你不是喜欢吗? 你喜欢的话我把他送给你。 两句话彼此交织缠绕,不动声色地把邵逸风内心的怒火燃至最高点。 邵呈把争夺变成施舍,让他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可笑和一文不值,他的让步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警告,警告邵逸风必须安分守己。 手上的桎梏松懈下来,邵逸风后退一步,虞竹笑眼底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邵逸风能这么快放开自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邵逸风用自己低沉的嗓音说了句,"滚!" 随后邵逸风开门进门,沉重的摔门声后虞竹笑被独自留在了门外。 这样的结果虞竹笑也不是没有料到,他从麓西湾出来的那一刻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脑好像宕机了。 下颚突然开始泛起疼,那颗假牙张牙舞爪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虞竹笑拿舌尖去触碰了一下,没什么感觉,就跟之前的牙齿一样,但就是疼,疼得他脑子都不会转了。 邵呈让他来找邵逸风,他就来了,现在邵逸风让他滚,他又该滚去哪儿呢? 邵逸风砰地将门摔上,因为空间大,甚至还回响着摔门的声音,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自己随时随地都要窜出来的欲望切断,门外的人,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也能不动声色地让他的情绪乃至心弦产生难以抑制的起伏。 他的脑子在这一刻变得混乱不堪,内心的别扭与倔强让他无法接受外面的人,可是脑子里就像是犯了强迫症一般不断地回忆着当时虞竹笑的模样,他眼角垂落的弧度,眼角下细小的泪痣,俊美的脸庞甚至是那上面细微的绒毛,每一处都像是打印复刻般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以至于他能那么清晰地回忆起。 他清楚地认知到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不是一件可以推拒的玩具,邵逸风恨透了邵呈所带给他的支配感,如果他接受了,就代表他成为了邵呈手底下任由他支配的棋子。 美人进了门,却发现自己另外一个主人还在门外,并且自己面前的主人似乎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当下呜咽着,拿爪子扒拉门。 • 虞竹笑在滨江小区的大厅里坐了一个下午,一直等到日落西山,现在踏出小区大厅的门,温吞的黑从四面八方涌来,借着路灯,能看清黑暗中物体们模糊柔和的线条。 小区位于繁华地带,出了因为治安森严而显得僻静的小区后,虞竹笑才发现原来周遭是这样热闹,车辆川流不息驶于一盏盏霓虹灯下,凛冬的寒风卷着烟火喧嚣贴面而来。 他已经很久,久到连自己都忘记是什么时候这样一个人站在热闹的街头,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偌大的城市没有一处他的归栖之地。 此时沉重的撞击声刺入他的耳膜,随后响起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他站在十字路口,在他的不远处,突然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意外发生的太快让所有的行人车辆猝不及防。 虞竹笑正站在事故发生地的对面,一辆货车把一辆摩托车给撞了,撞得不轻,摩托车整个被撞出去好几米远,更触目惊心的是摩托车上坐着的是一对母子,他们被冲击力甩出去几十米远,一大一小两具躯体当场就没了动静。 不断有汩汩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下蔓延出来,当刺目的黑红涌入虞竹笑的眼帘,原本僵直在原地的身体鬼使神差地动了起来,他抬起步子往事故地走。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一时间空气静默他听不到任何的声响,随后又变得嘈杂,也是这样的声音,耳边有警笛,混乱的汽车鸣笛声以及听不清任何内容的窃窃私语。 他得知母亲和弟弟身亡的消息是在社会新闻上,他已经听不清记者在摄像机前说了些什么,他只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人已经被救护车抬走了,但是地上两滩血乌黑的血迹被放大扭曲,吞没掉虞竹笑所有的意识。 车祸发生的突然,打破了这条十字路口的正常行驶,但还未行驶到的车辆并不清楚,有未知情况的车辆从路口拐弯,完全就没料到是眼前这个模样,迅速变道后又遽然从路边冲过来一个行人,他避之不及,连忙刹车,却为时已晚。 顾白停下车,虽然事发突然但是他立刻就冷静了下来,眼睛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事故立刻拨通了隔壁交警大队的电话,"喂,滨江大道和中环北路交叉口发生一起车祸……" 顾白打完电话立刻下了车,他知道自己刚才也撞了人,连忙冲到那人面前,"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虞竹笑倒在地上,他眼神涣散,意识模糊,漆黑的天幕像一张纯黑色巨大的网将他包裹笼罩…… • 邵逸风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桌上的手机显示着有消息推送,他一边拿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拿起了手机。 "滨江大道附近发生惨烈车祸,二人当场死亡!……" 邵逸风手指一动,随手将消息划走,刚扔下手机打算去把头发吹干时电话就响了,一串未保存过的电话,不知道联系人。 "喂?"邵逸风接起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疑心对方的身份就因他随后说出的事而愣怔在原地。 第25章 邵逸风赶到市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医院大堂里还有着一些三三两两的病人,他找了大半圈才在某处靠墙的长椅上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他刚想开口叫人却看见从他的另一边跑过来一个人,邵逸风认出来那是顾白,他不知道对虞竹笑说了什么,虞竹笑淡然的眉眼舒展变得生动起来,连嘴角都有了弧度,他笑得很浅,那细微的变化还是被邵逸风敏感地捕捉到了。 只是一个浅笑就让邵逸风愣在了原地,他从没见过虞竹笑对谁笑过,虞竹笑也从来没对他笑过,紧随其后是一股无端而起的怒火,他凭什么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笑那么开心? 就在虞竹笑抬起手要把自己的手放到顾白手里的时,他内心刹那间涌起一股暴戾的冲动,随后被自己仅剩下的理智镇压,他立刻走上前去叫住了他:"虞竹笑!" 虞竹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猛地转头,看见邵逸风昂首阔步地往自己这边走,豁然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你为什么在这儿?" 邵逸风脚下生风似的走来,他看起来跟往常见到的形象不一样,头发没有被梳成一板一眼,额前耷拉着几缕乖顺的刘海,一件衬托身形的长款风衣,简单的水洗蓝长裤,脚上踩着一双黑靴,看上去像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唯一不贴切的只有一张冷峻生硬的面容。 顾白见他过来在一旁解释道:"我叫他来的。" "你们认识?"虞竹笑问。 顾白还没来得及回答邵逸风就走到虞竹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他怎么回事。 "这事儿都怪我,竹笑他是因为……"顾白作为肇事司机主动解释,话还没说几个字就被邵逸风打断。 "我问你了吗?"邵逸风看着顾白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如刀,随后他转过头对虞竹笑说:"你说!" "过马路的时候没看路被撞了,是顾大哥送我来医院的。"虞竹笑说的时候低着头,没有看邵逸风。 邵逸风只觉得自己额头直爆青筋,二人一口一个'竹笑'一口一个'顾大哥',现在都流行这么自来熟了吗?他压抑着自己快要摆到明面上的火气,朝着顾白说道:"你可以走了,剩下的交给我。" 顾白看着邵逸风,他能感觉到邵逸风对自己的烦躁与反感在他看向虞竹笑的时候明显是呈指数增长的,为了缓解这种情况顾白只得将自己手中刚取来的大袋药品递给邵逸风,说了一下医嘱以后转身离开。 "人都走了还看?"邵逸风看着虞竹笑盯着门口发呆,冷冷地说。 虞竹笑倏地把脸转了回来,紧接着又听到邵逸风说:"你有没有脑子,那么大人了过马路都能被撞?" 看似平常的一句责怪被邵逸风说得蛮横又凶狠,他高大的身体居高临下,被灯光投射下的身影几乎能把虞竹笑整个笼罩里面。 虞竹笑坐在那,即便身上穿上厚实的棉服却还是显得整个人都很单薄,他像个鸵鸟似的埋着头,邵逸风只能看见他白净秀气的脸颊,他说完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又软了下来,"伤哪儿了?" 虞竹笑嘴巴张了一下,隔了几秒说道:"脚踝,脚踝扭了。" 他说完邵逸风就蹲了下来,伸手托起了虞竹笑受伤的脚,突然被他触碰,虞竹笑下意识地想把脚抽回来,却反而被邵逸风用力拽住。 虞竹笑穿着低帮运动鞋,拉下袜子就能看见泛着青紫的脚踝,邵逸风手上握着脚腕子就跟握着一块羊脂玉似的,白净又好看,借着看伤的由头,他忍不住用手指摩挲了一番。 邵逸风的眼神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原本已经不疼的脚腕因为他手上的力道而传来一阵刺疼,让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邵逸风立刻松开了他,替他把袜子拉上,站起身依旧冷着一张脸,"伤得也不重,药拿着,起来走了!" 虞竹笑接过药,勉强站了起来,邵逸风已经扭头往门外走,虞竹笑踉跄了一步才一瘸一拐地跟着邵逸风的步子走。 一路走到地下停车场,邵逸风就像是故意似的要虞竹笑跟着却并不放慢自己的步伐,让虞竹笑艰难地跟在自己的身后,两个人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冬夜里,虞竹笑硬是走出了一身汗,累的,也是疼的。 原先一直坐在长椅上没什么感觉,现在一走多了路脚腕就钻心地疼了起来,最终他驻足在了原地,邵逸风的背影挺拔,年轻而富有朝气,立于夜深露重中都那么惹眼。 而自己像被一条铁链锁着,拴着,捆着,他看着邵逸风原来越远的身影,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叫他:"邵逸风,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虞竹笑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说给自己听的,隔了那么远,对方根本就听不见。 他垂着头,待在原地良久后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双黑鞋,虞竹笑抬头,与邵逸风的目光相撞。 "喊我做什么,怎么不叫你的顾大哥来扶你?" 邵逸风的话让虞竹笑一时间觉得莫名其妙,随后又想到顾白刚才要扶自己,但就在那个时候邵逸风出现了,所以他故意走那么快,故意要自己喊住他,目的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来嘲讽他,虞竹笑瞬间觉得他幼稚透顶。 邵逸风说完并没有觉得解气,看到虞竹笑额头上的细汗和惨白的一张脸,心里反而像被钝器砸了一下,当下决定不再作弄他了,走近那人身边,一手揽过肩膀,一手抄到膝窝,将人打横抱起。 怀里人的胳膊立刻就因为害怕而揽住了他的脖子,身体下意识的贴近与无意识的倚靠极大地取悦到了他,嘴角浮起无意识的弧度。 • 邵逸风抱着虞竹笑将他放进副驾驶,自己随后坐进了车里,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去哪?"邵逸风问他。 虞竹笑没说话。 "说话,问你去哪?"邵逸风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没得到回答邵逸风把头转了回去,"不说话就送你回麓西湾。"说完便发动了车子。 "等一下!" 邵逸风停下了动作。 "不回麓西湾……"顶着邵逸风审视的目光,虞竹笑一字一句地往外冒,"我想去看看美人。" 虞竹笑说完,车厢里又再次归于寂静,但虞竹笑知道邵逸风正盯着自己,他的目光凝固成实质,火辣辣地鞭挞在虞竹笑的身上。 虞竹笑微微低头,带着优美弧度的脖颈又细又白,往上是剜人心魄的下颌,往下是勾人欲望的锁骨,仅一眼就能品出一番销魂滋味。 邵逸风咬着牙,收回了视线,他仰靠在驾驶座的后背上,望着挡风玻璃外漆黑一片的深渊,良久才哑着嗓子问他,"你在说什么?" 虞竹笑以为他这么问是没有听清楚,又再次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说,我想去看……" 他话还未说完,邵逸风遽然开门下车,虞竹笑只觉得迎面袭来一阵冷风,车门被狠狠砸上,虞竹笑看着挡风玻璃外邵逸风一跃而过的身影,邵逸风打开了虞竹笑的车门,一把钳住了虞竹笑的胳膊把他从车里拉了出来,打开了后车门把人粗暴地塞了进去,自己也紧跟着进了后座。 就算豪车后座宽敞,但挤下两个动作起伏颇大的成年男人还是稍显拥挤,虞竹笑摔在后座上,被邵逸风抵着。 "去看美人?"邵逸风冷笑一声,"把话说那么漂亮给谁听?" 邵逸风压在虞竹笑身上,对方强大蛮横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又听到他说,"不是让你滚了吗?为什么还要贴上来?邵呈不要你了,我就得回收再利用吗?" "不是……"虞竹笑侧着脸,下颌线紧绷,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是?那是什么?"邵逸风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回来正视自己,"还是说邵呈老了干不动你了,来我这里上赶着求操?" 邵逸风指甲盖泛起,虞竹笑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被捏碎了,疼痛使他秀气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但仍旧紧咬着牙口,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说话啊,不是讨厌我吗?" 质问迟迟得不到回应,邵逸风微眯起眼睛,他明明是一副邻家大男孩的打扮,但此刻的他全然没有半分随和,目光阴翳又凛冽。 他望着眼前这张曾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他不用再徘徊窥探,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但是一直有闷痛存在于他的心口,直到虞竹笑缄口不言的这一刻,戾气越过了那闷痛直窜心头。 "行,不说话可以。"邵逸风点了点头,"不用回我那儿,在这儿就行!" 说罢在虞竹笑来不及反抗的间隙扒了他的外套,把人翻个身贴面压在真皮靠椅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了个大半。 "怎么反应那么大?"邵逸风用力压着虞竹笑,灼热的气息洒在对方的耳畔,"没跟我爸玩儿过车震?" 车里开着空调,却依旧让他冷得发抖,脸被摁在真皮坐垫上,任由着身后的人予取予求。 坐垫很软,不至于摔碎了他仅存的那点自尊。 第26章 车窗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像隔着云雾,看不清里头的活色生香。 虞竹笑上身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针织衫,衣服被推高,露出雪白的一大片背脊,因为拉扯的缘故,领口被撕裂了,挂在珠玉似的肩头,发丝凌乱地搭在脸庞上,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脆弱狼狈,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掩藏于邵逸风内心深处残暴的凌虐欲正如同电流般鞭挞着他的神经。 一双带着薄茧的手顺着腰肢往上抚摸,激起身下之人的颤栗,随后在某一处地方用力。 虞竹笑闷哼一声,身体紧跟着抽了一下,鼻翼翕动,能看见上头细密的汗珠。 邵逸风连指尖带着因为亢奋而变得炙热的体温,他克制着自己直起了身体,停下手里的动作,赤红着眼睛质问他,"明明很疼,为什么还要忍着?" 脱掉衣服才能看见他身上触目惊心的淤伤,只是一个扭伤崴脚,哪用得着那么一大袋子药,现在一看,他身上果然还有别的伤。 虞竹笑的左侧大腿处背脊的蝴蝶骨上以及胳膊肘都有布满了严重的淤青,得亏是刹车及时以及厚重的棉服,不然现在人应该进手术室了。 邵逸风沉声问道:"为什么不反抗?" 虞竹笑能感受到身上折磨似的钝痛,他喘着粗气,想要开口,又觉得牙疼,身体瑟缩着躬起了背脊,把自己的脸往靠坐深处埋。 疼,很疼,他疼得快要死了! 反抗会被束缚,求救会被捂嘴,希冀被绝望吞没……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他过了很多年。 忍受痛苦已经成为习惯,反抗与求救两个词很久都没有出现在虞竹笑脑海里了。 所以邵逸风问他,他却答不出来,求救的话说出口,又有谁能听见? 邵逸风咬着牙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 他没有真的要做,前面的话也只是说出来吓唬吓唬他,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虞竹笑就像是个玩偶似的任他揉捏,连反抗都细微得能够忽略不计。 虞竹笑的默不作声在邵逸风看来等同于默认,那一刻像有一把冰冷的利刃刺入血肉,刀尖抵在心口,疼痛堆积在胸口,随后炸开,涌向四肢百骸。 邵逸风想,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有这样的感觉,他不应该在乎这种问题,但事实恰恰相反,他开始在意虞竹笑是怎么看他的,他期待着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里能够有他。 自己是喜欢上他了吗?不,这太可笑了,时间太短了仅仅只是上了一次床,走肾不至于走到心里去,邵逸风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邵逸风的胸膛重重地起伏了一下,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便敛去了所有情绪,他拾起对方被自己扒掉的衣服放在一旁,又将自己宽大的风衣展开披在了他的身上。 俯身靠近对方时,黑漆漆的眉眼盯着他,犹豫了半晌还是道出了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对不起。" 其实邵逸风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克制有理且绅士的,他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将他塑造成一个优秀完美的豪门贵公子。 但他的父亲是邵呈,邵呈带给他残缺畸形的童年,教给他的一切都与正常社会价值观相悖,他在别的小孩还在为一个玩具而哭闹的年纪就已经学会拿枪,正与邪,善与恶,和善与暴戾并存于他的身体,交织融汇,但所有的阴暗与危险都被表象所掩盖,让人察觉不到那些危险的存在。 有些时候,他甚至是邵呈完美的复刻。 但所有的伪装都在虞竹笑面前不攻自破,面对虞竹笑,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不成立,目光控制不住被他吸引,情绪不由自主被他牵引,在他年少偷吻沉睡中的虞竹笑的那一刻,想要得到虞竹笑的渴望就如同野兽的侵占欲一般几乎成为梦魇,所以在那一晚,邵逸风根本就不会放过自己送上门的虞竹笑。 但是紧接着得到后就想要更多,野兽如果不再急于将猎物拆吞入腹,就会松开自己的尖牙,让猎物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奔跑逃窜,他乐于观看猎物被自己吓破胆,逃跑却无济于事,直到猎物精疲力竭,这才到了进食时刻。 如果猎物一开始就已经半死不活了,那这也就丧失了所有的乐趣,甚至是食欲。 就像现在,邵逸风将风衣披到虞竹笑身上,随后起身打开了车门。 虞竹笑在他将衣服披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便愣住了,随后听到的话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但是再次关闭的车门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他慢慢伸手,试探似的将手搭在身上的衣物上,随后五指收拢,紧紧拽住了风衣,身体瑟缩着把自己藏得更加严实。 邵逸风在虞竹笑心里的形象又重新模糊了起来,他大可以一做到底,但是却突然戛然而止,硬生生用一句'对不起'给为非作歹的自己加了一个情有可原的理由。 邵逸风倚靠在车门上,没立刻就进去,地下车库只亮着几盏光线昏暗的照明灯,愈发显得阴冷孤寂。 正巧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邵逸风想要点烟的动作停下转而接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是兢兢业业的助理,秉承着老板至上的理念,加班加点把上司布置的任务完成。 "lvan是近几年比较出名的油画家,为人低调,资料被人为保密处理了,除了知道他是著名油画大师宋义鸣先生的学生之外,只能查到买断他作品的是一个叫赵明福的富商……" 后车窗被突然降了下来,邵逸风垂眸恰好看见已经穿戴好的虞竹笑,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匆匆转开。 "剩下的资料发到我邮箱里。"说完挂了电话坐进车里。 • 另一头灯火通明的警局,顾白正从茶水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老坛酸菜牛肉面走出来,一路上经过好几个埋头苦干的岗位,诱人的香气引起众怒。 随手拿了一本厚书垫在泡面上头,顾白就立刻坐下,眼睛继续盯着电脑上的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被快进,暂停,放慢,快进,暂停……顾白重复着机械又乏味的动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电子屏幕莹莹的蓝光打在他轮廓立体五官上,把紧皱的眉头衬托得更加深刻。 "小刘,过来!"他探头朝着被掩埋在案卷里的小刘发话。 小刘一听到老大叫自己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啥事儿啊顾哥?" "监控录像是完完整整拷下来的吗?"顾白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都拷下来了!"小刘很确定,见顾白一听他说完脸色更加凝重了,又问,"怎么了老大?" 顾白没回答他,转而又问,"二月十号晚上由邵氏集团牵头的拍卖晚宴的宾客名单都在这儿了吗?" 小刘:"都在这儿了!" "所有到场的人都记上了?你确定没漏?"顾白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顾白翻遍了所有的宾客名单,把拍卖会当场的监控录像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就是没有看见那天突然闯入的于先生的任何监控记录,很显然是被人立即抹去了。 另外按照宴会规定,没有登记在册手持邀请函的根本就无法进入会场,就算是他有特权,既然来了会场就一定会有登记,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哎呦我的老大,这我哪儿知道啊,本来这些东西是你让我黑进他们系统拿到的,咱腰板都是弯的,您能别搞得跟立案调查似的吗?" 小刘本身是局里的网络技术人员,这次被自己的队长威逼利诱干起了黑客的勾当,要不是财大气粗的某人担保了他一旦东窗事发后的下半辈子,他才不干这勾当。 "这个赵明福,帮我去查查。"顾白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稍微有点中年发福,证件照上都能看出来富态满满。 "哎,好嘞。" "等一下。" 小刘站住脚回头看他。 "我让你查的虞竹笑家人的详细资料查到没?" "只查到他母亲和他弟弟的卷宗,他父亲虞兴业涉嫌一起制毒藏毒案,当时是省厅督查的,要拿到他的卷宗必须有更高一级的调令啊老大!" "好了我知道了!"顾白挥了挥手,"把你找到的给我。" 小刘一回到自己的岗位就立马把手里找到的卷宗发到了顾白电脑上。 虞竹笑母亲和弟弟乘坐的轿车左转疾行,在拐弯处两车相遇避之不及,大货车发生侧翻直接倾倒在了轿车前半部分,轿车司机当场死亡,最后不久轿车油箱破裂产生电火花燃烧,烧死了被困在车里的十三岁男孩。 肇事司机酒驾,负事故全部责任,处三年有期徒刑。 在翻到肇事司机的入狱照时顾白一愣,司机很年轻,三十不到的模样,顾白看了一眼他的年龄,入狱时才二十八岁,身材高大健硕,满脸胡子拉碴,左眼上划了一道可怖的伤疤,看上去才刚痊愈,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 档案里显示他入狱不到一年,就假释出狱了。 第27章 邵逸风只睡了五六个小时,便在生物钟的催使下醒来了,他洗漱完走出房门,昨晚虞竹笑睡在了他隔壁的客房,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还紧闭的房门,看样子人还没醒。 餐厅里弥漫着早餐的香气,邵逸风还没走到就闻到了,但是闻起来跟平时阿姨做的不太一样,看样子今天是换口味了。 刚一进餐厅,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便愣住了。 虞竹笑将锅里的粥盛了出来,端着碗转身,他完全就没感觉到自己背后的门口站着人,突如其来那么一下他差点把手中的碗给摔了。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没声儿?" 邵逸风刚起床,额前还耷拉着几搓睡乱的发丝,但碍不住眼睛里炽热直接的眼神,邵逸风盯着虞竹笑没有说话。 虞竹笑见他不说话,端着碗从他面前路过。 半开放式的厨房过道很宽,但在虞竹笑经过时,邵逸风还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气血逆流,他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端着碗的指尖被热粥烫得发红。 他眼神如狼,直勾勾地盯着虞竹笑的背影。 虞竹笑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宽松的衬衫在他身上极其不合身,肩线都耷拉下来,袖口还被卷了两下才露出整只手,下身穿的裤子也是他的,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好像一扯就能掉下来,裤脚被卷了起来,露出细白的脚腕,其中一只脚腕上还缠着厚重的纱布,但邵逸风还是觉得细,一只手就能圈住。 "你要喝吗,我做了皮蛋瘦肉粥,你家其他的食材我不会做。"虞竹笑转身见邵逸风还站在原地没动。 "那我帮你盛。"见他没说话,便走去厨房。 再次路过邵逸风时,虞竹笑的手腕猝然被拉住,随后被用力往后一拽,转瞬之间便贴近一个炙热的胸膛,他猛地抬头恰好与那张俊逸的面容面对面,鼻尖仅有留下细微的距离,气息在彼此之间流转,蒸腾起丝丝暧昧。 虞竹笑想推开他,但邵逸风紧抓着不放。 "为什么穿我的衣服?"邵逸风问他。 "我没有多余的衣服,这衣服你挂在阳台……" 拽在手腕上的力气更重了一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虞竹笑把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正位于喉结下方,严丝合缝地包裹住脖颈向下延伸的地方,不知为何令人莫名烦躁,想要暴力将其扯开。 邵逸风眼神意味不明,他面色不虞让虞竹笑紧跟着又说了一句,"我会给你洗干净!" 一时间光阴流动的速度变得缓慢,邵逸风颇具压迫感的气势笼罩着他。 虞竹笑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邵逸风看见了那滑动的喉结,他也很想咽一咽,但却口干舌燥,他更想一口咬在那段喉结上,用犬牙刺破娇嫩的皮肤,让温热的血液浸透咽喉。 邵逸风迟迟没有放开虞竹笑,他的眼神让虞竹笑莫名地发慌,有种被野兽盯上的危险感,就在他挣脱不得法的时候美人摇着尾巴走到了二人面前,瞪着个黑圆的大眼睛盯着两个抱在一起的主人,轻快地汪了一声。 倏地手被松开,虞竹笑连忙后退了一步,手腕一圈被捏红了,很快就被过长的袖口遮掩住,但还是被邵逸风看见了。 他遽然转身,快速地离开了厨房。 没一会儿邵逸风就从房间里又出来了,穿着一身运动服恰好从餐厅路过,他吹了声口哨原本绕在虞竹笑腿边的美人就立刻撒丫子跑到了他身边。 邵逸风蹲下身跟他戴上了牵引绳,起身的时候被虞竹笑叫住,"你不吃早饭吗?" 虞竹笑端着碗,坐在桌前看着他。 "遛狗。" 虞竹笑听到了关门声,整个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白皙的手指捏着勺子,舀了勺粥递进嘴里。 • 此时太阳初升,披着一层薄雾,照在人身上,带着一股子凉意。 邵逸风有晨跑的习惯,一路跑出小区,沿着路边一路奔跑,美人跟在他的身侧,没头没脑地跑得欢乐。 丝丝凉意随着呼吸起伏浸透四肢百骸,清晨的寒风吹过他刀削斧劈般的眉骨,他像是有一股劲儿无处发泄,脚下的速度只增不减。 虞竹笑捧着洗完的衣服到阳台打算晾了,晾到一半的时候正巧邵逸风回来了,虞竹笑一回头便看见了一头汗的邵逸风。 阳台四面都有防风窗,外头的寒风吹不着这里,面颊上扬,金闪闪的阳光落在那人高挺的鼻梁上,流畅的侧脸线条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随后垂眸,侧目,带着诧异的眼神与灿烂的光一同落尽邵逸风的眼底。 没等对方开口,邵逸风就转身离开。 虞竹笑觉得莫名其妙,继续手上没做完的事把衣服晾完。 邵逸风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衣着整齐,他手上拿着件厚重的大衣递给虞竹笑,"穿上,跟我走。" "去哪儿?"虞竹笑疑惑地接过大衣。 穿好衣服后虞竹笑跟着邵逸风下楼,坐进了他的车里,邵逸风带着他到了市里最大的购物中心。 直接走的是内部通道,到了一家装潢简约大气的店内,二人到的时候店长店员以及私人导购师都已经等候在了门口。 "邵先生。"店长热情的上前招呼,将两人引进店门,带进了会员专用套房。 里头的装修以明亮柔和的暖黄为主,事先陈列好了从衣服鞋子皮带到手表配饰,目光所及之处一应俱全。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后立刻就有茶水点心摆上,服务细致入微。 "邵先生,这些都是我们为您准备好的当季新款,还有另一边是新一季春夏新款,全部都是按照您给我们的条件挑选的。"私人导购师站在一旁笑得一脸愉悦。 邵逸风微微点头,对着面带吃惊的虞竹笑说:"去挑吧。" "……其实不用这样。"起初邵逸风对他说是去买衣服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去普通的商场逛一逛,没想到会是这么大场面,陈列在面前的衣服虽不至于像商场那样林林总总,但极近高级奢华,甚至是一些市面上买不到的款式。 "这么想穿我的衣服?"邵逸风停下随手翻看时尚杂志的手,抬眼看着虞竹笑。 "……"虞竹笑起身跟着私人导购师去挑衣服。 衣服都是搭配好的,可以选择已经搭配的或者是按照自己的喜欢进行重新搭配,虞竹笑看了一圈只挑了几件款式简单的上衣和休闲裤。 一旁准备着巨大的落地镜,虞竹笑提着衣架作势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用余光能看见镜子里坐在沙发上的邵逸风。 "穿上试试。"邵逸风的目光透过镜面笔直的折射在虞竹笑的身上。 "试衣间在哪?"虞竹笑问站在一旁的导购师。 导购师伸手指了一下刚要说话时邵逸风突然打断,他嗓音低沉,"就在这儿换。" 虞竹笑听到他的话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 接着邵逸风对导购师说,"你出去。" "啊……?"导购师一时间没太反应得过来,呆滞了几秒钟后立马反应了过来,"好的,好的,先生您慢慢挑选,有需要叫我!" 贵宾室的门关上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虞竹笑和邵逸风两个人。 "听不懂我的话吗?"邵逸风看着他僵直在原地,耐着性子,又重新说了一遍,声音比之前提高了一点,"就在这儿换。" 邵逸风注视着他,黑漆漆的眉眼里看不出其他的情绪,这里是店内的贵宾室,虞竹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双方都是男人,换个衣服而已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扭捏着要去试衣间确实很别扭,于是虞竹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背对着邵逸风打算把上衣先脱了。 邵逸风靠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在虞竹笑一个人身上,看着虞竹笑把遮掩着身躯的宽大外套脱下,透过镜子,看见那双细白的手,一点一点解开紧扣的领子,露出那段被遮掩住的隐秘。 也许是扣子紧,虞竹笑低着头解得很慢,一点一点像是一幅被放得极慢的慢动作画面。 虞竹笑解完扣子打算把衣服脱下时他突然感觉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他下意识的抬头,在镜中看见邵逸风正站在他的背后,他惊愕地上前一步后转身,吓了一跳,连自己手里的动作都忘了。 他背着光站在自己面前,让脸上多了一层晦暗不清的光,虞竹笑后退一步邵逸风就紧跟着走近一步,直到最后虞竹笑的脚后跟贴到镜子,退无可退。 虞竹笑想向两边逃离,但是都被邵逸风结实的双臂挡住,虞竹笑忍无可忍,"邵逸风你到底想干嘛?" 俩人间隔咫尺,邵逸风竭力压制着从骨髓深处窜跳出来的亢奋,他呼吸发沉,不知道压抑了多久的声音低哑又深沉,发出叹息般的沉吟,"虞竹笑,你知不知你有多好看……" "你说什……"虞竹笑听到了他说的但是却没听懂他什么意思,正想抬头问清楚时被邵逸风一个低头吻去了后半句。 虞竹笑来不及挣扎,几乎是瞬间就被邵逸风的铁臂禁锢住。 那吻起先是带着须后水的清新干净,让虞竹笑愣怔住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但紧接着口腔被粗暴地打开,那滑腻的唇舌带着占有欲和控制欲。 "唔……"被迫挤压在胸前的手难耐地推拒,却收效甚微,奶猫挠人似的力道,更像在给那团欲火添柴加薪。 邵逸风的手抵在虞竹笑的后脑勺上,迫使他的头扬起而无法逃离,这个吻更像是急不可耐时找到的一个宣泄口,没有半分的柔情。 吻上去的那一刻两唇相贴,像正负极接通后的电路,噼里啪啦的电流炸过全身,邵逸风觉得自己那一刻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兴奋得颤栗,他从来没忘记这个感觉,一如多年前窃玉偷香的那个吻。 淫腻的津液顺着虞竹笑的嘴角流下,顺着下颚划过颤抖的喉结,他感觉到自己肩背一凉,邵逸风已经把他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他动作又狠又快,借着还套着手臂的袖子直接把虞竹笑挣扎的双手反剪在背后! 在有的时候,口腔也是性器官的一种,虞竹笑起先还挣扎,最后忍不住发抖,最后连四肢都绵软无力,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邵逸风才放开他。 随后紧接着往下一路吻过虞竹笑沾着津液的脖颈,他张开嘴,露出稍显尖锐的犬牙咬在了虞竹笑发抖的喉结上,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那是人体中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尖牙抵在娇嫩的皮肤上带有技巧的研磨,轻微的刺痛伴随着窒息感,像带着电流的鞭子抽打在天灵盖,虞竹笑控制不住的低喘。 "邵……邵……唔啊……"虞竹笑想喊他,但邵逸风的手扣在他的腰侧,在他喊的那一刻突然用力,那力道仿佛要将他的腰捏碎。 邵逸风把他抵到落地镜上,不断地推他,挤他,仿佛要将他揉碎在自己怀里,后背一片冰凉的触感让虞竹笑瞬间清醒过来,而邵逸风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甚至开始拉扯自己的裤子。 不……不行,这里是商场,绝对不行! 虞竹笑突然地反抗让邵逸风火气噌的上来,手上的动作不管不顾地粗暴了起来,他把虞竹笑的裤子往下扯,松紧带的裤子半挂在臀瓣上,一只手伸进里面揉捏着全身上下唯一丰满的软肉。 "邵……邵逸风!邵逸风你放开我!电话……你电话响了!"虞竹笑喘着气,急切地叫喊。 邵逸风充耳不闻,像是铆足了劲儿,下定决心现在一定要把虞竹笑给就地办了。 "电话……邵逸风我求求你了,你去接电话!"虞竹笑的角度刚好正对着大门,一旦门被打开他就会被看见,他会扒光了被人看见! 虞竹笑害怕得全身发抖,连乞求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第28章 电话锲而不舍地响,打到第三个电话的时候邵逸风手上的动作停了。 全身的血液沸腾,一股脑冲向颅顶又冲击到四肢百骸,他感觉到自己的兄弟硬得要命,却不得不停下来去接那个短命的电话! 虞竹笑的模样十分的狼狈,眼尾掺着红,墨黑的眼珠子混着要掉不掉的眼泪,眼神又怒又惧,脸颊因为气血翻涌而变得通红,肩头锁骨都带着绯红的吻痕。 然而就在此时,贵宾室的门被人敲响了,"邵总,预约的裁缝师到了,要给您请进来吗?" 门被敲响的那一刻虞竹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他突然像是个弹簧似的倏地将自己埋进了唯一能够把他遮挡住的胸膛。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邵逸风都有点懵,他低头看着埋首在他肩上的虞竹笑,慌得连肩膀都在抖。 "你怎么搞得像我们在偷情似的?"邵逸风戏谑着把手搭在虞竹笑的肩头,另一只手伸过去想挑起他的下巴,他特别想看一眼此刻这张本该清冷平静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别让她进来!"虞竹笑躲开了邵逸风的手,如果能够选择他当然不会靠在邵逸风的怀里,但此刻他别无选择,身体下意识地往怀里更深的地方缩。 邵逸风看着他慌张的模样,俯首在他耳边说话时,低沉沙哑的语气里多了些顽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让他进来。" 虞竹笑的肩膀僵了一下,他埋首好几秒都没什么反应,就当邵逸风以为他没听见时,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也许是门内的人太久没有回声,门外的人已经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打算进来了! 怀里的人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抬起头,两股炙热的气息交缠,在邵逸风没来得及反应时虞竹笑便匆匆印下一个吻。 因为身高的原因,虞竹笑抬头只吻在了邵逸风的下巴上,柔软的触感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力,只是浅浅的一个吻却比之前那个唇齿交缠的吻带来的刺激更为强烈! 邵逸风看着虞竹笑的眼神里淬着欲火,他此刻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让他整个人都属于自己。 门被打开了,虞竹笑则像是一只受惊的幼兽一般又重新缩回了邵逸风的怀里,此时邵逸风也动作迅速地扯过自己身上的外套将人整个笼住,随后用沙哑的声音呵斥道:"出去!" 那门还未完全打开,门外的人连里面的人都没看见就被邵逸风一声怒吼给轰出了门外,推门的店员连声说着对不起,随后又再次将门关上。 就在此刻,电话又再次响了起来,带着不接电话死不休的架势,邵逸风强忍着自己不断叫嚣的欲望,片刻后还是放开了虞竹笑。 他红着眼走到沙发前接通了助理打来的电话,"喂?" 隔着电话就能听出自家老板口气里的烦躁与怒火,对方犹豫的半晌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说道,"老板,金律师死了。" • 虞竹笑在邵逸风转身的那一刻就迅速扯了几件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躲进了试衣间里,随后反锁上门。 他胡乱地穿上衣服,试衣间十分宽大,甚至还放置了供人休憩的沙发,但虞竹笑不敢坐下,一双眼睛死死地警惕地望着紧缩的门,仿佛外面随时会冲进来什么洪水猛兽。 试衣间四周都放置了宽大的落地试衣镜,每一面都倒映出他慌乱的样子,狭小的空间被折射成无限大的空间,整个空间里充斥着形单影只的身影。 他思绪混乱,满脑子都是刚才与邵逸风纠缠的画面,嘴唇发麻,身上被邵逸风揉捏过的地方还带着强烈的存在感,仿佛那只作恶的手从未离开,他忍不住将衣服收紧,裹住了自己…… 他吻了邵逸风,即便是被迫的,但不可否认是他主动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吻在哪里,太匆忙了,好像是下巴……如果邵逸风的头再低一点点,他又会吻在哪? 突然,有人敲响了试衣间的门。 虞竹笑的思绪瞬间被打断,随后心紧跟着提了起来,但之后响起的是店长的声音,"虞先生,您在里面吗?" 虞竹笑愣怔半晌,店长紧跟着又敲了一遍门:"虞先生?虞先生您在里面吗?" "在……在!" 见虞竹笑开门出来,门外店长见他出来后似乎微微松了口气,连忙换上了殷切的语气:"邵先生有事先离开了,您后面还预约了裁缝师傅量体裁衣,跟我过来吧。" 虞竹笑往沙发上看了一眼,邵逸风确实不在了,虞竹笑跟店长思虑了半晌,"量体裁衣还是不用了吧,我随便挑几件衣服就行。" 店长笑了笑,"虞先生,这是邵先生吩咐的,我们也做不了主,而且裁缝师傅已经到了。" • 司机已经停在了商场门口,邵逸风一坐进车就打通了自己保镖克莱夫的电话,开口就是英文:"陈雪现在在哪?" 电话另一头说道,"陈雪今天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的飞机出国,现在应该出发在去机场的路上。" 邵逸风听后眉头紧锁,他沉声道,"锁定陈雪的方位,立刻找到她!" 保镖在市05省道与长安路交汇口找到了陈雪,但还是来晚了一步。 保镖的车在找到目标车辆后不近不远缀在后方,正打算拨通对方的电话让陈雪停车但是没想到陈雪的车在经过交叉路口时候被奔驰越野直接撞翻,越野猛烈地撞击直冲驾驶位,陈雪开着的只是一辆小轿车,根本抵挡不住这个量级的冲撞,轿车整个被掀翻在路边! 人已经凶多吉少,保镖在脑子里掂量了片刻轻重缓急后立刻驱车紧跟着逃逸而去的奔驰越野呼啸而去,并且蓝牙耳机立刻拨通了自己老板的电话。 "陈雪在05省道与长安路交汇口遭遇车祸,从撞车的角度和力度来看是下死手,人活着的概率不大了,我现在跟着那辆黑色奔驰越野,路过安定路,车牌号……" "目测他要离市开往唐州市……" 邵逸风已经让人把他的大切开了过来,接到电话后立刻换了车,根据保镖给的定位一路疾驰,路上闯了无数个红绿灯,估计今天晚上他那张刚办理好的国内驾照就会被吊销。 奔驰越野里的人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一路上油门踩足开出市区,在一道岔路口猝不及防被一辆大切从右侧撞了过来! 撞击声混合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锐声,奔驰越野被撞出好几米远,司机显然没想到追自己的不止身后的一辆车,杀手的警觉性让他立刻紧踩油门,转动方向盘换了个放下逃离而去。 邵逸风和保镖的车紧随其后,三人现在开的路是条刚通车的新路,车辆不是很多,但这条路通向高速路口,一旦被他开上高速路口,奔驰越野里的是个不要命的恶徒,让他落到警察手里,那两人就无法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奔驰越野里的杀手抬眼望着后视镜,便看见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两辆车同时变道,铆足劲儿冲了上来,两人同时将油门踩到底,从身后一跃而上,随后两声猛烈的撞击,两辆车同时将奔驰越野夹在中间! 前方道路指示牌,直行高速路口,右行死路。 左右两辆车架着中间的奔驰越野,三辆车都呈现强烈的颠簸晃动,邵逸风和保镖把方向盘打死强迫其跟随冲进右方正在修筑的新路! "轰隆——"车辆冲破围栏和路障,冲向修筑的公路,大切因体积过大而产生强烈冲击,直接撞破公路围栏冲向公路外! 猛烈的撞击以及三百六十度的高速旋转让邵逸风有那么几分钟大脑静止并且耳边轰鸣,等到他回过神来,车内已经恢复了一片寂静,入眼是红白相间的龟裂车窗玻璃,邵逸风抬手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额角撞破了,右眼被粘腻的鲜血糊住,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大切完美的抗击性能让他仅仅只是撞破了一小块额角,虽然身上疼得厉害,但是能感受到自己心脏脾肺安好,四肢健全,此时还是默默松了口气。 他打开车门,烈烈寒风迎面而来,从车座底下拿了把枪后他离开车座。 奔驰越野侧翻在道路中央,车门没开,里面的人不知死活,保镖一手举着枪,随后慢慢靠近,将车门打开。 车门一开便有一个子弹飞速射出,还好保镖有所防备,并不在子弹的射程范围内! 保镖举着手枪退后,两人警觉的目光紧锁着车内。 随后不久一个身着黑色劲衣的男人满头是血,举着枪从车内爬了出来,他的左手似乎受伤了,一直低垂在身侧,另一只手举着枪,死死地对着邵逸风。 远处的车辆呼啸而过伴随着冬日里的寒风更显萧瑟,正值正午,太阳当空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三人对峙,空气一度陷入凝滞。 邵逸风举枪逼问,"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杀陈雪?金伟是不是你杀的?!" 但对方似乎并不惧怕,似乎是举枪举累了,他放下了举枪的手,随后轻笑着,"邵小公子,你不该追过来。" "你认识我!"邵逸风瞳孔收缩,目光一凛,"你的老板是谁?是不是邵呈?!" 他并不回答,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近乎诡异。 远处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不一样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响逐渐刺耳——是警笛! 他前脚刚追到,后脚警察就来了! 邵逸风立刻看向杀手,只见他抬起了原本垂下的双手,原本应该对准邵逸风的枪口旋即一转被抵在他自己的下颚! 电光火石间,爆发两声枪响—— 从保镖手枪里射出的子弹打在杀手的手腕上,但还是晚了一步。 子弹从下颚穿透颅顶,人轰然倒地扬起碎石灰尘,鲜血汩汩染红了满目疮痍的地面,气温顿时降至冰点,警笛声越来越刺耳…… 第29章 (有修改) 自从那一日邵逸风匆忙离开,虞竹笑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一周后了。 那天清晨虞竹笑开门,恰好跟正站在门外的邵逸风的视线撞在一起。 见到他时虞竹笑稍微惊讶了一番,因为他此刻的模样跟之前大相径庭,头发散乱着,眉眼皆是疲惫,下巴上盘踞着青色的胡渣。 "你……"虞竹笑犹豫着冒出一个字,门口的邵逸风也开口了,只不过他是开口让旁边的助理离开。 助理一身干练,并不会多管自己老板的半分闲事,一得到命令就立刻踩着高跟鞋离开。 "你这几天去哪了?"虞竹笑后撤了一步把门打开。 邵逸风闭口不谈,进了门直接回房间。 他现在只想洗澡,被关在拘留所一个星期,任何的矜贵风度都能被一一扼杀。 邵逸风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面,热水迎面而下冲刷在他的身上。 市区飙车,一路连闯红灯,非法持枪,现在身上还牵扯着一桩根本解释不清的命案! 当初杀手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陈雪也不是金伟,而是他! 他几乎可以肯定背后指使的人就是邵呈,这么多年来他是最了解他的人。 邵呈是行业里最有声望的企业家,慈善家,他有很多光鲜亮丽的头衔,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甚至不沾黄赌毒,他永远得体非常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毁灭他。 但邵逸风清楚地知道邵呈没有对他人的情感依附,他的员工跟他的朋友一样是利用和操纵的工具,甚至他的妻子和孩子是他用来摆在台面上,展示给外界,替他撑场面的幌子。 在他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那时就会用他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如同'掠食性动物'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在他眼里,世界已经成为了一个棋盘,所有的人或事都是棋子,他唯一执着的便是掌控棋局的输赢。 他享受乃至沉迷于掌控他人,让他人屈从自己的意志,棋盘上的所有棋子都必须要遵守他既定的规则,他不允许有任何一个棋子失控,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在那场棋局里,邵逸风不知道曾有多少被邵呈亲手除去弃子,他母亲的死是他第一次预感到这盘棋局的存在。 而金伟和陈雪的死,是执子之人在警告他,最好按部就班地按照既定好的规则走! 在金伟或者是陈雪任何一个人死时他都可以当做不知道,当作无事发生,继续当他的邵公子,但他追出去了,这恰恰偏离了邵呈的棋盘。 邵逸风抬手关掉了热水,照明灯下,眼前赤红一片,他伸手抹了把脸睁开双眼,寒潭似的双瞳里冻着经年累月的冰,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却依旧能回忆起鲜血浸透眼眶的视觉冲击,脸上的表情充满着挑衅与跃跃欲试。 寒冰下燃起火焰,炙烤着魂魄。 • 虞竹笑不知道邵逸风是怎么了,一周没回来,一回来就一头扎进浴室洗澡,洗了半天没出来,里面除了哗哗的流水声别无其他。 虞竹笑正想敲浴室的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迎面而来一股湿热的水汽。 发丝上的水珠在重力的影响下轰然坠地,冷峻的眉眼沉默而警惕,望着虞竹笑的时候让他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从对方裸露的上半身上蒸腾起的水汽染红了白皙光滑的脸蛋。 "我是见你在里面好久没出来,来看看……"虞竹笑迟了好一会儿才说。 邵逸风,迅速接口,"看什么?看我有没有在里面淹死?" "不是……"虞竹笑声音弱弱的。 虞竹笑低下头,入眼就是对方健硕的胸膛,往下是结实漂亮的腹肌,上面还覆着一层蜜似的水珠……他立马将眼睛移开,又恰好撞见邵逸风低头看自己的眼神,又匆忙挪开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 邵逸风上前走了一步,本意是想绕过虞竹笑,却没想到虞竹笑避之不及,只能将身子微微往后仰,结果一个没站稳直接就往后倒了,得亏有一只手迅速将人拉住。 虞竹笑被邵逸风拉进怀里,直接就贴上了那片湿热的胸膛,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有微弱的电流产生,顺着指尖窜上心头…… 虞竹笑立刻推开了邵逸风,随后急忙说道:"厨房里有吃的,你饿了就去吃,我先走了!" 邵逸风还没来得及问,虞竹笑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另一头关上门的虞竹笑,胸口依旧是跟擂鼓似的怦怦直跳,脸颊火烧似的又红又热,奇怪的是中间还夹杂着一丝凉意。 虞竹笑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指尖湿润,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水,随后他便立刻意识到,这是刚才被拉进怀里,他抬头时从邵逸风发尖上滴下的水珠,甚至还带着洗发露的清香…… 邵逸风的眼神在虞竹笑转身的那一刻骤然变质,晦暗不明的目光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半晌后才收回视线。 好似疲惫至极,他转头倒在了床上,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他睡了一天,做了很多的梦。 在一段漆黑到望不见尽头的长廊里行走,突然他听到一声尖叫声,像是一个女人的惨叫声,应着那声尖叫,他的心脏像是被谁握紧,他逐渐不受控制地奔跑起来,一直跑,追逐着不间断的惨叫声没命地跑。 几乎快要精疲力竭,惨叫声突然消失,他踏进一片草地。 那不是一片真实的草地,是一片射击室的地面。 地面上放着两只笼子,笼子里正各自睡着两只浑身漆黑的幼犬,它们睡得安然,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面临的危险。 不远处的一个小孩被男人扯进怀里,男人弯腰将孩子整个钳制住,将一把手枪塞进稚嫩的手中,随即一双大手覆上,迫使他握住了那把通体漆黑的枪。 男孩忍不住地发抖摇头,语气里带着哭腔:"不要!我不要!" 男人则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哭喊,依旧面色沉静,话语低沉,"两个,你选一个开枪,剩下那个活。" "不要!都要活着不要死!"男孩高声哭喊。 "嘘!"男人轻嘘一声,等男孩停下后,声音落在他的耳畔,"取舍,一场游戏进行到某一步,必定会有取舍,这样游戏才能继续,输赢才有定论,这是规则。" 他的力气太过微弱根本没有办法挣脱男人的桎梏。 "一个生,一个死,如果一分钟之内你没有开枪的话,这两只畜生就会被打成烂泥。"男人突然松开了手,却留下了令人周身冰凉的话。 倒计时开始,立于两侧的黑衣人立刻举起了枪支对准了地面中心那两只幼犬。 男人虽然放开了他却也让他背脊生寒,倒计时开始,男孩不得不颤巍巍举起枪支,十秒之内,他必须结束一个鲜活的生命。 笼内的幼犬似乎被吵醒了,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见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奶凶地叫唤了一声,另一只也被吵醒了,抬起一双稚嫩的眼睛透过铁笼正望向森然的枪口。 一声枪响提前结束了倒计时,也让邵逸风遽然从梦中醒来。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汗,有什么声音好像忽远忽近,朦朦胧胧听不太清楚,像隔着一层水面,好半天他才能分辨出那是狗叫声。 由稚嫩逐渐变得雄浑…… 美人不知何时跳上了床,正不吵也不闹地趴在他身边,歪着头用黑黢黢的眼珠子盯着他,恰好与梦中的那一双眼睛重合。 邵逸风倏地坐了起来,眼底里还带着梦时的慌乱,他呆愣在那儿没动,倒是美人见他起来了立刻欢腾地冲上前去舔舐他发颤的指尖。 狗的体温比人体高,美人留在他指尖的温度让邵逸风回过神来,他放松了一直僵硬着的背脊,伸手揉了揉美人的脑袋,美人顺势扑到邵逸风怀里,冲着邵逸风的脸就是一顿猛舔。 美人健硕的身子扑在他身上,黒滑油亮的皮毛下是一具鲜活的生命。 • 虞竹笑坐在中央公园的花坛边,这几天他找了个工作,在一个幼教机构当实习老师。 原本机构是不打算收虞竹笑这个年纪的实习老师的,但奈何虞竹笑长了一张极富有亲和力的脸,再加之小朋友们都非常喜欢他,因此他成功挤过一众年轻的大学生当上了这家幼教机构的儿童画实习老师。 每天下了班,虞竹笑都会在中央公园坐一会儿,等着半个小时后会在公园门口的站台路过的公交车。 虞竹笑刚一坐下,就有一只浑身脏污的小花猫从花坛边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自从虞竹笑在几天前拿自己用来填肚子的肉包子喂过它,此后每一天虞竹笑来这里时,这只灰呼呼的小猫都会定时定点的出现,安静又乖巧地坐在虞竹笑的脚边。 虞竹笑见它来了,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猫罐头,打开后放在地上,小灰猫便主动地凑上前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它像是饿极了,脑袋吃得一抖一抖的,还发出呼呼的声音。 他蹲在地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小灰猫狼吞虎咽的进食,灰猫很瘦弱,体型也不大,看上去还不是一只成年的猫,身上的脏污已经让人看不清它原本的毛色。 虞竹笑不由地有些心疼,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他,可他的手还没靠近,仅仅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让低头进食的小灰猫警惕的抬头。 墨绿色的眼珠子里充满了防备,很显然这是一个长时间流浪之后的应激反应,虞竹笑抬手的动作与驱赶殴打的动作极为相似,也许它曾遭受过这些,因此对虞竹笑的动作非常防备。 但是因为对方给过它食物,小灰猫的小脑袋里似乎在做选择,它警惕的看着那只手,而虞竹笑见它盯着自己不动,便试探着将手慢慢的靠近,也许是屈服于眼前的猫罐头,小灰猫最终还是没有躲开那只手。 虞竹笑的手放上去的那一刻,它抖了一下,随后它发现这个人不但给自己吃的,还不赶走它,甚至用带着温度的手心抚摸着它的脑袋,小灰猫喵呜一声,发出来舒适的呼噜声。 虞竹笑被它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心底软成了一片。 他蹲在地上,一人一猫相对着,夕阳低垂在天边,将两个剪影拉长靠近…… 虞竹笑正挠着小灰猫的脖子,突然不知怎么回事立刻停下了享受的动作,转身一溜烟跑进了灌木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虞竹笑一愣,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自己手上的力道不对弄疼了他,但很快他望见了地面上多了一个人影。 他猛然站起身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带着墨镜的黑衣人,正是阿俣! "你怎么在这儿?"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掩去了,一张小脸顿时紧绷了起来。 阿俣没有说话,只是往边上后撤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虞竹笑这才看见不远处,位于夕阳边界线上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利。 橘红的夕阳给漆黑的车身染上了瑰丽如火的色泽,像是一只深渊巨兽正抖擞着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第30章 "去哪儿了?" 虞竹笑顶着一张被寒风吹红的脸蛋,面对着邵逸风的质问。 给虞竹笑开门的邵逸风正在门口堵着他,看着他被寒风摧残的脸,一对剑眉忍不住皱起。 "我找了份工作,在西区的一家教育机构。"虞竹笑说。 邵逸风这才想起来,助理确实有跟他提到虞竹笑找了份老师的工作,随后又问,"你四点半下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现在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一片的。 "去买了点菜。"虞竹笑提起了手里一大袋东西递到邵逸风面前,这才堵住了邵逸风的嘴。 虞竹笑拎着食材进门,被迎面跑来的美人绕着走,虞竹笑放下手里的东西便去给它拿来了狗粮,美人一见狗粮眼睛都绿了。 邵逸风见美人吃得大快朵颐才意识到原来它先前那么殷勤地围着自己是饿了。 虞竹笑倒完狗粮,见美人吃得狼吞虎咽疑心道,"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喂它?" 他总觉得对方带着话语中带着诘问,他抓了一把睡乱的头发,略带烦躁地说,"忘了。"一觉从早睡到晚,怎么起来喂它? 虞竹笑听完便皱起眉,嘴里忍不住的带着些责怪的语气,"它体型大,运动量也大,很容易饿,你每天早晚喂它一次,量的话大概是……" 邵逸风能觉察出虞竹笑话里的意思是在责怪他的不负责任,而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他不自觉开口呛声,"我的狗我能不知道吗?" 邵逸风的话让虞竹笑瞬间就闭上了嘴,他确实没什么理由去责怪,美人是邵逸风养大的,对方才是美人真正的主人,这么些年他差点都忘记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邵逸风说完就后悔了,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那一句话而变得失落的时候,心间里涌出了一丝不忍的酸麻。 虞竹笑看着人说话的时候,勾人的眼尾扬起细微的弧度,但看并不惹眼,结合整个面部表情,是很赏心悦目的漂亮,但那细微的弧度在听到邵逸风的话时微微往下,垂下眼时带着些凄楚。 虞竹笑的胸膛有些酸涩,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后才说,"那你以后别忘了。" 邵逸风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张了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收回嘴见虞竹笑转身往厨房走,自己也跟着过去了。 他看着虞竹笑进了厨房,把袋子里大大小小的食材都规整地摆放进冰箱,每一个分类都整整齐齐,整理完又收拾了厨具,邵逸风站在门口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他陆陆续续能找出好多事情来做,最后他终于把厨房收拾得一尘不染。 突然他站在灶前,好一会儿都没有下一个动作,在邵逸风忍不住想问的时候他先开口了,"你还没吃晚饭吧?" "没。"他下意识地回答,说完才意识到刚才他的话里有些不自然的停顿。 虞竹笑转身去冰箱拿了些食材,看样子是准备做饭。 摘叶,冲洗,切菜,虞竹笑沉默地做着手上的动作,从邵逸风的角度看不见虞竹笑的神情。 他低着头,锋利的刀切过蔬菜的时候他甚至都是麻木的,他并不喜欢打扫,也并不喜欢做饭,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事做。 只有逼自己的手不停下来,脑子里就不会去想一些难过的事情,可是悲伤的情绪几乎是见缝插针的,虞竹笑还是觉得眼前有些朦胧。 没有父母家人,没有工作未来,他的人生被毁得一干二净,艰难地活着,很多时候,那只叫美人的罗威纳犬是能陪伴在他身边唯一温暖炙热的生命,邵逸风突然让他意识到,他曾小心倚靠着的炙热生命根本就不属于他。 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能浇灭虞竹笑岌岌可危的倚靠,就好像支撑生命的东西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刻骨的消沉与疲惫都在倾颓的一瞬间吞没了他。 一个人痛苦艰难,备受折磨的在黑暗中踽踽独行,那种绝望几乎是灭顶的。 "别做了。"邵逸风好像意识到虞竹笑的情绪有些不对,想让他停下来,但对方根本不理会自己,最后只能拽住他的胳膊说,"我在你回来之前已经点了外卖了,别做了!" 虞竹笑切菜的手停顿了,隔着单薄的针织衫,手臂上的温度比自己的体温高,温暖而有力量,一把将他从废墟里拽了出来。 邵逸风感觉到自己手下的身体有些细微的颤动,他心生疑惑,刚想问他怎么了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大概是送餐的人到了,邵逸风想松开虞竹笑的手去开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松开虞竹笑的手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 邵逸风有些诧异地回头,低头看着那只紧紧拽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你能不能……"虞竹笑先是低着头,散落的碎发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唇色浅淡的嘴巴带着些微颤抖,像是竭力在克制什么,又像是有千万的话想要说,最终还是几不可闻地道了一声,"别赶我走。" 他只是很想去拽住那只炙热有力的手,让它别松开自己,这种冲动几乎转化为了一种濒死的渴求。 别赶我走,别让我一个人。 "你说什么?"他后面的话太轻了,门铃又紧接着响了几声,导致他只是看见虞竹笑嘴巴动了,却没听清楚一个字。 门铃的声音并不尖锐,甚至是非常柔和,只起到一种提醒的作用,却在虞竹笑的骨膜上产生警钟般的震颤,他遽然松开了自己的手,整个人像是被门铃吓到了似的后退了一步。 邵逸风沉默地看着他,好几秒都没有说话,就在虞竹笑以为他要去开门的时候,邵逸风却突然朝他走了过来。 他无助地抬头,不知道邵逸风想做什么,身体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停住。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次我一定能听见。" 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邵逸风俯视着他,能看清楚他每一丝细微的情绪,眼中的惊讶与唇角的颤抖都无所遁形。 刚才的虞竹笑看起来太脆弱了,像一件早已布满龟裂纹路的瓷瓶,也许他一转身就碎了。 "你再说一遍,我真的能听见。"邵逸风慢慢的将手搭在了他的后背上,微微用力将他往自己身前拦,锋利深邃的眉眼里聚着温情。 被那道目光注视着,像脚踩进细软的绵沙,有一阵阵的潮汐漫过脚踝,那种细微的湿润感顺着经脉浸透虞竹笑的干枯的心神。 如同被蛊惑般,他再次说出了那句话,颤抖而易碎,"能不能别赶我走?" "好。"几乎是立刻回答的,不敷衍,不草率,是用最正经沉稳的语气做出的应承。 一件脆弱的易碎品被很好的接住,用厚实柔软的布包裹住。 虞竹笑原本已经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但没想到邵逸风答应了,还答应得如此郑重其事。 "我去开门,一会儿一块儿吃饭?" 虞竹笑一时有些愣神,呆呆地望着邵逸风的脑袋轻轻点了下头 见虞竹笑点头,邵逸风才松开他离开。 • 在助理接他回来的路上,他就让助理详细地汇报了这几天虞竹笑的去向。 他会在早上八点起床,做早饭,喂狗遛狗,买菜回家打扫卫生,前几天都在找工作,但很多工作单位拒绝了他,有时候会在中央公园的花坛边坐下,发呆似的坐一个下午,眼神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直到日落西山,乘开往市中心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回来。 助理告诉他,他才知道虞竹笑在来到别墅的那一年才大二,往后的几年断断续续完成了大学学业后就再也没从别墅出来。 他不知道虞竹笑经历过什么,但可见邵呈并没有善待他,他身形瘦弱,原本漂亮灵动的眼睛里经常透露出的却是惴惴不安,精神脆弱又敏感,身上也有自杀的伤疤。 可想而知被邵呈囚禁的七年,应当过得很不好。 邵逸风抬起手,看向了那只刚才被握住的手,那手上的力道很轻,甚至是只要他转身多走一步就能挣脱。 他确实没听清后半句,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心底的不忍还是让他想听清楚最后那句话,因为虞竹笑拉着他的模样就如同是拉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那模样太脆弱太无助,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挣脱出那只手,他会怎么样? 那一刻他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既不忍,也不舍,不想挣开那只手。 但很快他又将手放下,邵呈囚禁了他七年,七年时间他都还活着,连自杀都被救回来了,邵呈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甚至于让他来到自己的身边? 邵呈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那么这一次他走的又是一步什么棋呢? 隔了好久,门铃又再次试探性地响起,门外是酒店的餐饮经理,傍晚接到少东家的电话要求做一顿晚饭送过来,现在晚饭都做好了着急忙慌的送过来结果敲了半天没人开门,经理绝望的打算按最后一次门铃,结果这一次门开了。 邵逸风开门,望了眼门外的人,"进来吧。" 经理连忙拎着装有晚餐的保鲜箱进门,兢兢业业地将一个个菜品摆上桌,红酒酱汁烤肋排,法国生蚝,龙虾汤,……精细地丈量每一个菜品之间的位置,严格又精准地摆放刀叉,甚至拿出了两只精致透亮的高脚杯。 经理所在的酒店刚由邵逸风接手,因此,酒店负责人接到少东家的电话时格外紧张,得知少东家要叫后厨准备两人份的晚饭,立刻风驰电掣吩咐下去,并且特别提醒了是两人份。 不到餐厅吃,单独送去自己住的地方,两人份的晚饭还是大晚上的时间点!接到消息的经理一拍大腿,立马吩咐后厨选用当天空运的最新鲜食材制作,经理负责人亲自送餐上门。 少东家准是要和未来的少夫人私下共进晚餐! 就在经理将红酒倒进醒酒器,马屁还没拍到东家少夫人身上呢,脸上谄媚的表情在看到虞竹笑从厨房出来的那一刻产生了一丝龟裂。 他没想到在这间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会是个男人! 他如遭雷劈,立马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从保险箱里掏玫瑰花与烛台的手瞬间停住,他触电般将保险箱的盖子盖上。 经理看见虞竹笑时突然呆滞,他盯着人发呆的模样被邵逸风看见时,突然让邵逸风心里有了一丝莫名的烦躁,他紧接着冷冷道,"收拾完了就出去。" 经理一得令,连忙收拾东西,手脚麻利的离开。 邵逸风皱着眉看着桌上的菜品,他说了是两人份,没让他用宴会的规格去做菜,甚至连红酒都摆上了,他沉思着要不要给酒店工作人员进行一番话术培训,万一要是以后听不懂顾客的意思又随意揣摩,岂不是败坏酒店名气? • 一餐饭吃得沉默无言,空气中只能听到刀叉与白瓷盘相接触时的轻响,邵逸风饿久了吃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抬头看虞竹笑时见他还在慢吞吞的进食,他大概是收拾好了情绪,脸上已看不出刚才的脆弱无助。 他面前餐盘里的烤肋排只是吃了几口,几乎没怎么动,剩下的菜也没见动,唯一被他临幸的可能只有他面前的那碗龙虾汤。 邵逸风奇了怪了,就那一碗什么都没有只能尝尝味儿的龙虾汤能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吗?"邵逸风问。 虞竹笑拿着汤勺的手一愣,在还没反应过来时,只见邵逸风站起来,上半身朝自己这边探过来,他就着虞竹笑的手,喝掉了汤勺中刚舀起的汤。 随后坐下,细细地唇齿间品尝了一番后说,"还行。" 虞竹笑的手僵着,半天才从半空中抽回来,手里被邵逸风含过的勺子突然炙热万分,他连忙将汤勺放下,嘴里含糊地应答了一声连忙拿起被搁置的刀叉。 邵逸风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怎么不喝汤了?嫌弃我?" "没有。" "那为什么把勺子都放下了?"邵逸风不打算放过他,步步逼近,"亲都亲了好几回,做都做过了,你还住在我家,用我的东西睡我的床,居然还嫌弃我?" 白净的脸颊在一声声的质问下染上红霞,他立刻脱口而出"我没有!!" 生怕下一秒对方又要说什么。 "没有什么?"邵逸风的视线追逐着他躲闪的目光,"是没有亲过,还是没有做……" "我没有嫌弃你!" 邵逸风一挑眉,"那怎么不拿它继续喝你的龙虾汤?" 邵逸风的眉目深刻,线条利落,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人时也是凌厉又气势逼人的,虞竹笑顶不住他那样的视线,甚至开始怀疑刚才他眉眼温情的和自己说话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虞竹笑紧捏着刀叉不知道作何回答的时候,邵逸风一侧入鬓的剑眉微动,嗤笑了一声,"别紧张,逗你玩的。" 邵逸风说完向后靠在了柔软的椅背上,眉眼放松,凌厉的线条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虞竹笑的表情有一丝松怔,随后才像是如释重负般放下了不知何时紧张起来的肩背。 手持着餐刀将肋排切下,邵逸风看见那双手手指修长,骨骼分明,餐刀切完一块肉,却好一会儿没有下一个动作,在邵逸风目光不可及的垂眸间,那眼睫如翅般微颤。 他听到一声,"谢谢。" 这声道谢像一阵风吹起了静默于心间的铃,铃声飘飘荡荡令心神一动。 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好谢的,邵逸风想,是谢自己收留他呢,还是谢这顿晚饭,还是谢自己不作弄他了? 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顺着虞竹笑的话,"既然要谢的话,过几天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 虞竹笑听到时起先一愣,随后才是抬头,神情讶然地看着他,但是看着对方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第31章 市局大会议室内乌泱泱坐满了人,正在进行缉毒行动的部署大会议。 "颂扣,男,东南亚人,年龄在三十到四十五岁之间,这个存在于一众毒品经销商口中的名字,是现今活跃于东南亚最大的毒枭。"会议室的光线昏暗,白色的幕布上被投影出一张模糊的残影,"这是十年前监控摄像头拍摄下的图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他的影像资料。" "十年前,我们警方牺牲两名精锐警员,才换来卧底线人的安全,保住了颂扣这条线。"顾白立于会议桌前,蓝白的投影光下,他目光沉着而坚定,眼神里一直克制着些什么。 他顿了顿往后说道,"根据线人的可靠消息,颂扣手底下的一批新货将会在三月十五号出手,也就是下个月,地点就在东南亚国际海域的一艘游轮上……" 幕布上投影一片大海,蔚蓝色的大海上停泊着一辆豪华游轮。 北方还在雪虐风饕时,南国境内已经枯木抽条,一片生机盎然,顺带着吹过脸颊的风都是微热的。 游客陆续登上'波塞冬号',距离开始航行还有四个小时。 '波塞冬号'并不是最大最豪华的游轮,却是最神秘,最私人最受富人欢迎的私人游轮,该游轮的主人从不露面,只在每年的冬春交替之际行驶两趟航线,门票有市无价,要拿到只能靠预定,熟人推荐,刷头衔摆身份,'波塞冬号'的游轮航线是圈内富豪贵胄们趋之若鹜的顶级嘉年华。 然而这座神秘的豪华游轮却被圈内的一位富商——赵明福借来举办自己的生日宴会,他宴请一众圈内好友,政客富商共赴这场'海天盛筵'。 前天夜里邵逸风带着虞竹笑坐上了直飞南国的航线,在南国最大港口的当天,登上了这座'波塞冬号'豪华游轮。 站在房间的阳台上,从高处向远处眺望,游轮还未驶离港口,能看到陆陆续续有游客踏上船舷,满目憧憬地踏上这趟梦幻旅行。 "在看什么?"低沉的嗓音在身边响起,随后话音落下,虞竹笑感觉到了身后的热量靠近,他倚靠着栏杆,顺势被揽进怀里。 邵逸风的双手搭在虞竹笑双手边,借着栏杆,仅隔咫尺。 二人的双手并未靠在一起,但虞竹笑依旧能隔着那段距离感受到来自邵逸风手上的温度,像要被灼伤似的,他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栏杆下放下,遮掩似地说,"没看什么。" 这个姿势非常亲昵,从邵逸风的角度看来,甚至是缠绵悱恻的。 邵逸风居高临下,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用胸膛将他慢慢逼近栏杆,直到他迫不得已将手再次搭到栏杆上,这一次他将怀中的范围缩小,虞竹笑只能将手搭在邵逸风的手上。 南国的气温四季如春,虞竹笑身上不再穿着厚重的棉服,单薄的衬衫遮不住修长优美的脖颈,勾人似的掩进深幽的衣领。 手下的体温总是炙热的,富有活跃跳动的生命力,肆无忌惮地烧灼着虞竹笑空洞而死寂的灵魂。 虞竹笑知道他是故意的,并且不管自己怎么反抗也不可能挣脱他的双臂,便放弃了挣扎,邵逸风低头,看见他如蝶翅般眼睫,瞧见他的目光望着港口之外,耳边听到他的声音,"游轮去哪?" 邵逸风顺着他的目光放眼望去,平静的港口水面上撒着波光粼粼,隔了一会儿他道,"纳城。"一座东南亚著名的旅游城市。 他紧接着又说,"游程三天,中途只有一个经停站。" "经停站是哪?"虞竹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吉延岛。"邵逸风回答。 邵逸风说出这三个字时让虞竹笑一愣,'吉延岛'……唇齿留缝,舌尖抵住下唇,随后轻轻一动,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邵逸风在说这三个字说的时候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线,声音里多了几分厚重,让他恍然想起了邵呈的声音。 那天他坐进宾利里,臀瓣陷进柔软的真皮坐垫,却是如坐针毡。 邵呈在他坐进车里的时候就在闭目假寐,现在车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时,他似乎并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 就在虞竹笑一时拿不准他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的时候,他才开口,"你找了份工作。" 虞竹笑能听出来对方说的是个陈述句,并没有问他找了份什么工作的意思。 "绘画老师,教儿童画的。"语气和缓又乖顺。 卲呈好像轻笑了一声,虞竹笑转过头去看他时却并未看见他嘴角的任何笑意,但语气还称得上轻松,"这么多年都画不够……" 原本假寐的双目睁开,两人坐得极近,邵呈一伸手就能握住虞竹笑垂在双膝上的手,虞竹笑的手被那双厚实略带粗粝的手牵起。 莹润的扳指与粗糙的指腹同时划过肌肤,让虞竹笑有种蛇吐信般的错觉。 "要是没了这双手,还画吗?" 虞竹笑条件反射一般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那桎梏中挣脱,却适得其反,他越挣扎,邵呈手上的力道就越大,直到虞竹笑最后放弃挣扎,慢慢放松下来,对方的力道才慢慢变轻。 邵呈指腹上的枪茧划过虞竹笑的每个指节,最后停留在无名指上的一圈浅淡的痕迹上,琢磨似的徘徊。 "你的自由是我给的。"他沉声道。 虞竹笑竭力扼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口鼻像是被水淹没,窒息感压迫着他的胸膛,他几乎悲怆的意识到,那枚戒指拿下来了,他却永远套上了枷锁。 "怎么不回答?"邵呈握着他的力道重了一分。 "您不喜欢,就不画了。"虞竹笑答。 邵呈放开了虞竹笑的手,却在下一秒钳住了他的下颚,用力往自己身前扳了过来,此前一直在刻意回避那张脸此刻深刻醒目地出现在眼前,他鬓角带着几缕银丝,如狼般的眼神在他的脸上逡巡,试图从细微的表情中揣摩出什么。 虞竹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觉遍体生寒,随后他笑了一声,继而说道,"我喜欢的就是你这幅模样,坚毅,隐忍,适时的委曲求全,却从未有一刻真正屈服过。" "就连当年注射虞美人的时候,你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都带着恨。"邵呈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不过那段时间,是你最乖的时候,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 "让你脱衣服,你会乖乖把自己扒干净,让你求我,你会恳切地跪在我面前,让你活着,你不会想去死……" 邵呈的话撕开那些被掩藏起来的痛苦不堪的回忆,让时光裂开一个血盆大口,所有的黑暗与痛苦向现实中的虞竹笑倾颓而来,但他此刻看起来,却是安然无恙的。 "你不再害怕我了。"邵呈的眼睛望着他,就像端详着自己最得意的珍藏品,谓叹似的,"你再也离不开我了。" 那钳于下颚的力道透过皮肤,烧灼着虞竹笑的每一寸经脉,邵呈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仿佛能够幻化成实质性的什么东西,精准无误地刺破他的灵魂直击他的精神。 邵呈擅长蛊惑人心,控制他人精神,受控者的脆弱,害怕,日复一日的殚精竭虑都能被他转化为游离于血液经脉中的快感,这种掌控他人的快感就像是高悬于顶的上帝,爽得令人指尖发颤…… 虞竹笑扼制着自己灵魂的颤抖,他顺从着邵呈的话,虔诚得像一位信徒,"我永远不会离开您。" "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真的。"虞竹笑将手搭在邵呈的手上,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然后紧握着他的手。 "就算邵逸风喜欢你,你也不会离开我吗?" 邵呈的话让虞竹笑嘴角佯装起的笑容有了一丝龟裂,他不敢相信从邵呈嘴里说出的话。 "看你的表情,你不知道吗?"邵呈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饶有兴趣的牵起虞竹笑的手,逼他靠近自己,"从他小时候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你了。" 虞竹笑整个人像是定住了似的,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眼睛死死地盯着邵呈。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喜欢你!" "他不喜欢我。"虞竹笑不可置信,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他喜欢你,他甚至会为了你去死。" 虞竹笑打了个寒颤,车外彻骨的凉意好像穿透了进来,顺着尾椎骨往上,麻痹他的四肢百骸,他不明白邵呈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能看见邵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里有一丝扭曲。 "你发什么呆?" 邵逸风揽着他,把他从恍神的边缘拽回来。 虞竹笑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了他,拿混沌不安的眼神看着他,却没说话。 "怎么了?"邵逸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在抖?这儿太冷了?" '你……'虞竹笑刚一开口,就有悠扬的广播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作为船长我无比激动地向各位宣布,'波塞冬号'就要开始航行了……" 也许是因为压抑着情绪,虞竹笑的声音在开口的那一刹那嘶哑极了,但被广播声掩盖的很好,邵逸风并未发现。 他其实并不是被广播声打断的,而是自己哽噎住了,他要问什么,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是邵逸风疯了还是他自己疯了? 邵呈贯会蛊惑人心,指不定是他编出来骗自己的。 置身于游轮之上,长笛声浑厚悠扬,从四面八方奔涌袭来。 '波塞冬号'于夕阳之下扬帆起航,立于港湾上的人扬身挥手,以艳羡的目光挥送它离开。 "起航了。" 虞竹笑听到邵逸风的声音,他应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他最终还是把目光停留在了邵逸风的侧脸上。 暖橘色的光带着南国特有的温度照在邵逸风轮廓分明的脸上,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有比光还灿烂灼热的东西,虞竹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自己无法拥有的。 身上带着光的他,怎么会喜欢一身污浊的他呢? 第32章 '波塞冬号'划破海面,拖曳着一尾白色浪花航行于大海。 顾白终于忙活完所有手头的工作后得了一丝空闲,他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踏上了这艘游轮,几乎负责了这艘游艇上所有vip客户的行李分配,却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人员。 他将一只手放在了左耳的无线耳麦上,"小刘,你那边怎么样?" 小刘负责普通游客的部分,"老大没有任何发现啊,所有人都干净得不得了啊!" 顾白眉头的沟壑又深了一分,"我知道了,你继续跟进。" 他刚想挂时,小刘又咋咋呼呼说道,"不过老大,我在后台看见了两个人的资料,你一定感兴趣。" "哪两个人。"顾白一边说一边往vip通道的方向走。 "邵逸风和虞竹笑,他们两个也在这艘游轮上,而且他们订的居然是普通套间!" 顾白的心里警惕了起来,虞竹笑暂且不提,但以邵逸风的身份,没理由会被安排在普通套间,除非是刻意为之。 "他们在哪个房间。" "八层A105。" 顾白加快了离开vip通道的步伐,游艇一共十四层,除去工作人员以及各大商场、中西餐厅、剧院、赌场及其他各类娱乐场所外剩余九层全部是客房,八层位于一个不上不下的楼层,既不是豪华顶层海景套房,也不是狭小的内仓。 出于职业习惯,顾白每走过一个楼层都会将每层楼的路线图复刻进大脑,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走去八层的路线需要路过一处露天泳池。 踏上甲板,天已经黑了,咸湿的海风混合着炫目的霓虹灯光迎面而来,正巧碰上泳池派对,颜色各异的男男女女混杂其中,白日里的衣冠楚楚浑然不见。 顾白正打算越过泳池,却被一个半大的孩子迎面扑上了大腿。 小男孩原本就在哭,被顾白撞上后哭得更凶了,周围人群很多,顾白急着走根本没瞧见面前有这么个小孩,见小孩嚎啕大哭,还以为是自己踢到他了,连忙蹲下身,"小朋友,你怎么样?哪里有撞到吗?" 小男孩摇头,但依旧哭得很伤心。 "小朋友你怎么了,告诉叔叔,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顾白耐心地蹲下身,拿手擦了擦孩子满是泪花的脸。 "不是……"小男孩抽噎着把手指向一个方向,"有个姐姐抢我的玩具!" 顾白站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正巧迎风而来许多气泡,泡沫膜上肆意扭动的彩虹条纹在眼前不断放大,眼前的画面被倒映扭曲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中,随后在刹那间轰然破碎,细小的水珠洒落在了顾白的脸颊上,海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 不远处的泳池边坐着一个长发身影,气泡是从她手中的泡泡机里吹出来的,正巧这时她顺着气泡的方向望过来。 所有的嘈杂声音都安静下来,熙攘的人群成了一个个慢动作。 坐于池边的人很多,但顾白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墨色发丝垂落于雪白一片的肩背,一身白色长裙,纤尘不染,回眸的那一瞬间,唇红齿白,面容精致得不似真人,不断有气泡萦绕于她周身使其带着朦胧的光晕,让她看起来美得格外不真实。 勾人的含情目在与顾白的眼神相撞的那一刻盈盈一笑。 只一瞬,时间再次流动,有行人撞在了顾白的身上,他的身体猛地一个踉跄。 "对不起对不起……"是一对小情侣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顾白。 顾白并不在意,当他回头再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那位置上的人已经回过头去,她似乎并未觉察到有人盯着自己。 顾白牵着小朋友的手往她的方向走。 "姑娘,麻烦你把玩具还给这个小朋友。"她看起来年龄并不大,顶多就是个大学生。 听到顾白的声音,女大学生手上的动作停了,她转过头来仰头望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顾白,又看了一眼旁边擦眼泪的小孩噗嗤一笑,"这就是你找的警察叔叔?" 原先小男孩哭着跑开说要找警察叔叔,结果只是领来了个工作人员。 听到'警察'两个字顾白心里骤然警醒,随后他又很快反应过来,按照她的语气应该是在嘲笑这个小孩错把穿着海乘制服的他认成了警察。 但很快顾白就意识到了不对,刚才她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太对……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他吧。"顾白说道。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喜欢这个。" "坏蛋!你把玩具还给我!"小孩边哭边要冲上去和这个人打架。 顾白眼疾手快地牵住了他,只见坐在水池边的人把目光落在小孩身上,盯着他,随后面无表情地当着小孩的面一挥手,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泡泡机准确无误地落进了众人嬉戏的水域。 沉入水底,不见踪影。 顾白牵着孩子,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在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那一刹那间顾白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偏执与疯狂。 小孩爆发了一声尖锐的哭喊,让不少人纷纷朝这里侧目。 这时小孩的母亲终于找到了自己遗忘的小孩,慌张地跑了过来,把哭闹的孩子揽进怀里。 母亲朝顾白道了声谢,将哭得泣不成声的孩子抱走,只剩下顾白和她两人。 顾白此时才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对方侧身看着自己,'她'高扬着的纤细脖颈上有着明显的凸起,胸前一片平坦,结合'她'刚才略带低沉的嗓音,'她'分明是个男人啊! 还是个美艳异常,雌雄莫辨的男人! 身为二十一世纪有着先进思想的新青年顾白,秉持着尊重与理解的态度,他并没有产生过多的惊讶。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大好人,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刚才锋芒锐利的眼神一闪而过,他用脸上无害而令人难以拒绝的笑容看着顾白。 "这话不是这么用的。"顾白的嗓音有些干涩,观察细致入微的他并不会将刚才这个人一百八十度的神情转变忽略,望着他的眼神里带了点探寻的意味。 他好像是没听见顾白说的,自顾自接着往下说,"我的脚受伤了,你能不能帮我找点药。" 说着他把一直淹没在水中的双足探了出来,长裙漫过小腿肚一同浸在了水中,现在湿漉漉地紧贴在纤细的小腿上,肌肤的白皙与衣裙白色一时不分伯仲。 右脚脚踝上红肿了一大块,看样子像是崴了脚,所以他刚才一直端坐在水边是在借水的温度来冷敷。 顾白环视了周围一圈,低头问他,"还站得起来吗?" 他摇了摇头。 不管是身为一个警察还是现在作为一个海乘工作人员,在面对这位乘客时,他都不能够拒绝他的请求。 顾白俯身把手递了过去,他看着端持在面前的手,饶有兴致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顾白随即将他拉起,随后是连对方都猝不及防的一阵天旋地转。 顾白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既然他走不了,那自己扶着也只能让他一瘸一拐地走,地上都是水,没蹦跶两步就该摔了,因此顾白索性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反正大家都是男人。 怀里的人不吵也不闹,就任由顾白抱着离开了露台游泳池,走到了休息区,将他放在了躺椅上,将人放下后顾白又让他稍等一下,自己匆忙离开。 没一会儿他又再次回来,手里拿着医药箱,顾白在那人的身前蹲下,打开医药箱,动作连贯,行云流水,他的急救模拟向来出色,更何况是这种小伤。 直到那只湿漉漉的赤足踏在他弯曲的膝盖上,脚背上未干的水渍氲湿了他的膝头,那脚腕纤细一手就能圈住,珠玉似的指尖上还泛着血色粉红,皮肤白皙能看清皮下青紫的血管,脚踝上红肿的伤处并不碍眼,反而是让其蒙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凌虐美感。 顾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某些方面特殊的癖好,但是却在这一刻因为眼前的景致而心头一震。 被放置在膝头的赤足瑟缩了一下,这一细小的动作让顾白反应过来,立刻遮掩似的从一旁的医药箱里拿了红花油,动作娴熟地涂在了伤患处。 他的扭伤并不严重,因此顾白涂完红花油后揉搓了一下双手,一手扶着他的脚,一手将手心轻轻贴在了那处扭伤的地方,轻柔地按摩,为其活血化瘀。 脚踝处钻心磨人的钝疼逐渐被对方掌心炙热的温度所替代,他的动作轻柔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顾白的手骤然一停,但只停顿了一秒又继续,隔了一会儿道,"赵康。" "很高兴认识你啊赵康大好人,我叫阮文辛。"海风裹挟着软糯的嗓音吹到顾白的耳畔。 他终于停下了揉搓的手,抬起头望向说话的阮文辛。 阮文辛双手撑在躺椅上,身体略微前倾,现在视角变化,换做是他俯视着顾白。 二人的目光相撞,顾白的眼睛深邃透彻,十分明亮,目光无遮无拦地望向阮文辛的时候让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撑在一旁的手。 一时间两道视线在狭窄的间隙间交织,在快要融合变质时顾白问道,"疼吗?" 阮文辛一愣,随后脚踝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炙热的体温好像还混杂着什么别的东西,一寸寸顺着皮肤表面蔓延上来,在心口留下一阵伎痒。 "疼。"阮文辛娇声喊了一句。 顾白没再接着说话,继续低头按摩,但阮文辛能明显感觉到顾白放缓了手里的动作。 此时几个样子看起来像保镖随从的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少……少爷……我们找您好久了。" 顾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起身,他打量了一番几个保镖,暂且断定这人是某个喜欢搞行为艺术的豪门的小少爷,一时贪玩跑了出来,甚至还抢小孩子的玩具…… "你只是轻微扭伤,没有大碍,如果不放心可以去拍片检查,明确骨质的异常情况。"顾白说。 阮文辛端坐在躺椅上,抬头朝顾白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脸,"谢谢。" 顾白的心头因为他的笑而产生了一丝松怔,他顿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阮文辛望着顾白离去的身影,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倏地起身,裙摆飘动,他转身离开了露天游泳池。 远离嘈杂的人群,走在私人通道上,身后跟着的随从都看见了自家主人脚腕上的伤,却没一人敢多嘴,默默跟随其后。 到了某个楼层后,他径直走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内不同于别的套房那样规整统一,这间房间奢华空旷,地面所及之处铺满羊绒地毯,一整面宽敞的落地海景,阮文辛立于落地窗前时就立刻有佣人上前来将他身上的衣物褪去。 背部抽带式的松紧带被打开,海面黑沉深幽,更衬得立于窗前的胴体优美玲珑,没人敢用正眼去打量这具躯体,很快他便披上了佣人准备的真丝睡袍。 阮文辛系上腰带,这才悠然开口,"刚才那人我不认识,你们认识吗?" 随从们正襟而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说!" "不认识!"随从们异口同声。 阮文辛接过了佣人递过来盛着红酒的酒杯,他摇晃着酒杯中红稠泛黑的酒液一步步走过随从们的身前,缓缓说道,"我的游轮上为什么会有生人面孔?" 游轮员工的审核制度极为严苛,有专人负责,层层审核,基本上不会出现生人面孔,有新人入职,审核资料都会递到他的面前,但刚才那个海乘,他没见过。 有冷汗从额角落下,所有人都怕极了眼前这个长相极美的男人。 阮文辛一个个巡视过一圈所有人的面容,落座在客厅的贵妃椅,刚一坐下他便将从进门开始便一直把玩在手中的东西扔到了随从们的鞋尖前,"工号15063,赵康,彻查游轮上下所有人!" 一块印着一串数字的员工牌被羊绒地毯托举着。 他的冰冷的目光阴沉锐利,接着又说道,"我要活的。" "是!" 随从们接到命令立刻动作迅速离开了房间。 工牌被随从带走,阮文辛收回了视线,他慢慢侧躺下来,他捏着酒杯的手垂落下来,剩余的酒液残渣沿着杯壁落下,在洁白的羊绒上晕开鲜血似的花纹。 突然阮文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猛然睁开眼睛望着脚边,怒目呵斥了一声,"你做什么!" "先生,您受伤了,我帮您处理一下……"佣人显然是被他吓到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缩回了手。 阮文辛此时望向了自己的脚腕,又看了眼佣人,默许似的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触感和轻重得当的力道此时格外清晰,他回想起那只宽厚的手,手掌心带着薄茧揉搓过肌肤…… 此时一阵钝痛袭来,让阮文辛倏然回神,他睁开眼睛,一脚踹在了跪在一旁的仆人身上,"滚!" 原本明艳动人的脸颊上带着骇人的狠毒,这个该死的仆人弄疼他了! 佣人连滚带爬地离开,生怕迟疑一刻,房间里的人就会要了她的命。 窗外黑潮翻涌,房间内良好的隔音将一切的声音隔绝在外,只听得到几声轻缓的吐息,阮文辛将自己瑟缩了起来,望着赤裸的脚踝发呆。 • 顾白离开露天泳池,走过甲板过道时突然觉得脸上痒痒的,他伸手一抚,从衣领上取下一根极长的黑色秀发。 柔软、纤细,被海风吹成任意的姿态。 看了几秒后顾白还是将手指一松,发丝顺着海风飘扬不知去向何处,消逝于海面。 第33章 夕阳垂于海面,游轮被笼罩在金光里,破浪声与海风响彻耳畔。 "come josephine in my flying machine.Going up......she gose.Up she gose." 呢喃般低沉的嗓音,配合着传世金典的背景音乐,影院内的所有人沉浸在电影浪漫唯美的氛围中。 荧幕上不断闪烁的光照射进虞竹笑的眼底,沉浸式的观影效果让人仿佛置身于电影之中。 此刻的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傍晚时分,海上的风。 两个小时前,邵逸风带着虞竹笑去了西式餐厅,落座在海景边,那时的海面也如同电影中一般,天尽头的云浸了油,变成了半透明状,太阳是一枚被扎破的溏心,金黄的蛋液淌过海平面,耳边是游轮的破浪声,吹拂在面颊上的是带着湿咸的海风。 身边的位置上突然传来点动静让虞竹笑立刻回神,他望向身边,邵逸风正歪着头,他闭着眼睛看样子已经睡着了,令人费解的是,明明嚷着要进来看电影的是他。 吃完饭的两人原本是要散步回房间的,但正巧路过影院,虞竹笑只是盯着外面的海报多看了几眼,邵逸风就拉着他直接进去要了个最近场次的电影,坐下来看了半个小时都没到就睡着了。 邵逸风将手搁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原本只有虞竹笑一人将胳膊搭着,现在却紧紧挨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造访者。 虞竹笑将视线重新落回到荧幕上,男女主的双手相握、交缠…… 他能感觉到自己手掌边无法忽视的体温,那双手沉稳有力,脑海里出现了晚餐时,给那双手为自己倒红酒的样子,原以为自己只是下意识地一瞥,却没想到现在还能回忆起。 他侧目望着荧光下看起来已经熟睡的邵逸风,虞竹笑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两只手之间的距离又减少了几分,仅隔毫厘。 此时邵逸风胸膛起伏了一下,眉头微动,似乎是要醒了,虞竹笑倏地将手从扶手上抽了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了片刻。 半晌也不见旁边的人再有什么动静,虞竹笑又再次转头,发现对方刚才只是换个姿势继续睡。 只是这一转头,他还看到了别的什么。 昏暗的影院中一个带着棒球帽的身影从后排走出来,原先虞竹笑并没在意,可当他走近时荧幕的光打在他半侧的脸上,一道类似刀伤一样的疤痕横亘在他的左眼上。 随后他压低了帽子,身形一闪离开了影院。 虞竹笑的心跟着那个身影狠狠地跳了一下,他起身离开了座位。 黑暗中邵逸风感觉到手边的热源突然离开,把手放在把手上的那一刻他就醒了,狭窄的扶手放不下两条手臂,但内心驱使着他并不想拿开。 虞竹笑走后,邵逸风在黑暗中睁开了眼,他侧着头盯着那空了的座椅一阵发呆。 •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虞竹笑出了门还没跟几步就见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你在找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吗?" 虞竹笑顺着声音回头,发现在吧台上坐着一位长发美人,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个男人。 "他往电梯的方向去了。"阮文辛一手撑着脑袋,神色天真无邪,伸手为虞竹笑指了个方向。 虞竹笑礼貌性地道了一声谢,往他指的方向跑去。 在虞竹笑的身影逐渐消失于人群中后,阮文辛将目光收了回来,眼神里略带扫兴,用手捏着杯中的吸管搅拌了两下。 "您好,请问有看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吗?身高有一米八,体格健壮?"虞竹笑追到了电梯处,但一路上并没有看见那个想找的身影,也询问过许多路人,但都一无所获。 害死他母亲和弟弟的肇事司机左眼上也有这样一道疤,当年对簿公堂,这道疤几乎刻进他的脑子,他永远不会忘记! 虞竹笑立于电梯前,他盯着电梯不断变换的指示灯,心里也开始没底,也许是自己太敏感看错了?就算当年的肇事司机已经出狱,也不可能出现在这艘豪华游轮上。 突然一瞬间,虞竹笑意识到了一件事,刚才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在找什么人! 虞竹笑立刻转身,想要跑回去一问究竟。 电梯对面紧闭门扉的杂物间里,一个头戴棒球帽的高大男人紧贴着大门,他敛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用耳朵听门外离去的脚步声。 虞竹笑跑回了原来那个遇见他的地方,却发现原先的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放眼四周路过的乘客,仿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觉。 • 虞竹笑并不熟悉游轮内部的路线,他绕了好半天才从别的游客嘴里问出了回影院的路,他回到影院才发现电影已经散场了,他并没有找到邵逸风的身影。 虞竹笑又绕了好久才找到房门,拿房卡开了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开门时亮起了光线昏暗的照明。 看样子邵逸风没有回来。 虞竹笑转身把门关上,还没来得及开灯突然间视野里好像出现了一抹身影,昏暗的环境下,突如其来冒出个身影让他浑身竖起汗毛! 他猛然尖叫一声,声控灯应声而亮,虞竹笑看见了阳台上正站着个人,是邵逸风。 他掐灭了指间捻着的烟,用脚碾过,朝虞竹笑走过来。 虞竹笑背靠着大门,见他面色阴沉地朝自己走过来,下意识地想往别处躲。 但邵逸风动作比他快,拽着他的胳膊把人一甩,让他整个人摔进沙发里。 "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邵逸风低头看着他,他的眼神沉着,仿佛隔着一层怎么也穿不透的屏障,令人捉摸不透喜怒。 他问出这句话虞竹笑就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自己在电影院的不告而别,但他还来不及解释邵逸风就紧接着开口。 "亲你的时候死活不让,抱你的时候浑身僵硬,是你觍着脸送上来的,别搞得好像我逼你一样,霸王硬上弓的戏码玩一回就够了。" 虞竹笑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他靠在沙发上浑身僵硬,手指紧扣进柔软的沙发,骨节泛白。 "没有不喜欢和你在一起……" 他看了他半晌,突然嗤笑了一声,作势要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被人拉住了,那人力气不大,却足够让邵逸风停住身体,紧接着他的前襟被人拽住,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虞竹笑点起的脚尖微微发颤,顺带着贴着邵逸风的嘴唇也在发抖,他贝齿轻启,绵软的舌尖颤巍巍舔舐着邵逸风因为错愕而松开嘴唇。 邵逸风睁着眼睛,看着虞竹笑紧闭的双眼,献祭似的亲吻着自己。 青涩,并且小心翼翼。 虞竹笑的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他知道邵逸风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虞竹笑突然害怕起了他的离开。 他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够留住他,只能病急乱投医,慌不择路地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让他停下脚步。 对方的体温透过衣料清晰可觉,火热的体温烧灼着虞竹笑大脑皮层的每一根神经,叛逆的亲吻如同电流般刺激,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 拽着衣襟的手松懈下来,就在虞竹笑以为邵逸风可以因此消气的时候,邵逸风的眼神让他如坠冰窖。 "你这么做……"邵逸风的视线是冷的,像是凝结了经年累月的冰霜,"邵呈给了你什么好处? 虞竹笑被他问得发蒙,空白着一张脸望着邵逸风,语气发颤,"不是这样……" 在虞竹笑快要踮不住脚的时候他柔软的腰肢被一双手掐住,那手使力一推,将自己整个再次摔进沙发里,紧接着邵逸风高大的躯体将虞竹笑整个笼罩住。 "不是这样?"邵逸风说,"那是哪样?是你跟了他那多年连套房子都没搞到,觉得他铁公鸡一毛不拔,所以你就想到我这儿讨点什么,是吗?" 邵逸风用他宽厚的身体压在虞竹笑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一双手抵在对方胸口怎么也推拒不开,对方眼底里的戏谑与言语上的羞辱像把利剑穿透他的胸膛,将他之前所孤注一掷豁出去的勇气贬低得一文不值。 邵呈说错了,邵逸风根本就不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让对方难过呢? 两人仅隔咫尺,烟草与邵逸风身上常有的雪松气息交织,糅合成奇异的香氛,张牙舞爪地越入鼻腔,令人头脑发昏。 虞竹笑的声音干涩,"是。" 既然他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那不如就直接顺着他的意。 他一说完,空气扼人般沉默下来,邵逸风用更加意味难明的目光看着他,一股邪火噌地冒上心头,他怒极反笑,"小妈,你还没跟我爸离婚呢,就这么急着上继子的床?" '啪——'虞竹笑满脸羞愤地伸手打了邵逸风一巴掌。 他那点力道对邵逸风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却足以让邵逸风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他太阳穴狠狠一跳,伸手抹了把被打偏的脸,带着一股子狼皮味儿转头看向虞竹笑。 打完他虞竹笑的心就开始兀自狂跳,看着邵逸风的眼睛豁然睁大。 在邵逸风看来,他身上带着的抵触和抗拒让人忍不住想将其磔碎。 他心里烧着泼旺的火,面色阴沉,风雨欲来。 不顾虞竹笑的反抗,邵逸风直接将人从沙发上扯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拖着人往里屋走。 第34章 邵逸风推开了浴室的门把虞竹笑一把推了进去,关上门将人逼到了角落里。 虞竹笑脚上的拖鞋在刚才挣扎的时候掉在半路上了,现下只能光着脚踩在浴室瓷砖上,冰冷从脚底往上窜,让他全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虞竹笑望着他阴沉的脸色,道歉的话不像道歉,倒像是哀求。 "你既然要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总得付出点代价吧。"邵逸风并不理会他的话,野兽一样的眼神盯着他。 那眼神让虞竹笑产生一种要被捕食的错觉,但那股视线里又纠缠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黏黏糊糊,将两股视线交织在一起。 虞竹笑大概知道邵逸风要做什么,但他心底里还是残留着些期许,他上前一步伸手拉住邵逸风,央求道,"可不可以去床上?不要在这里……" 那模样正中下怀地激起邵逸风心底里的暴虐因子,他低头靠近他,语气恶劣,"我说过我不想玩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邵逸风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朝虞竹笑靠近,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放在对方手臂上的手条件反射似地抽离,他逃避地低下头,邵逸风盯着他的发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隔了几秒他才转过身去,背对着邵逸风。 邵逸风看不见他手上的动作,半晌后动作缓慢地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白皙光裸的背脊全然展现在邵逸风的眼前,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优越的体态,只要他一伸手就将其扣进怀里。 如果虞竹笑此刻能看见邵逸风的眼神,那么他一定会立刻逃离,野兽一样的眼神盯着虞竹笑,是要将人撕成碎片,拆吞入腹的眼神。 虞竹笑能感受到邵逸风快要凝结成实质的目光,他在他赤裸炙热的眼神下双手颤抖地把自己脱了个干净。 房间内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听不见外头的风浪,空气静默无声,只余下双方间隙中彼此的喘息声。 虞竹笑的双手不安地环抱住因为羞耻而浑身颤抖的自己,身后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在虞竹笑犹豫着要不要转过身去的时候,身后的热源靠近,耳边又响起那恶劣的嗓音,"转过来帮我脱。" 虞竹笑在他露骨尖锐的目光下僵硬地转过身来,一颗一颗解开邵逸风衬衫上的纽扣,衣料下的胸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火热,让宽衣人的脸噌地一下烧了起来。 在解皮带的手止不住的发抖,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周围的皮肤,就像被灼烧了似的抽了一下手。 目光无意识地略过裤裆,原本蛰伏的性器早已顶出形状,虞竹笑的心头跟着颤了颤。 一时间脑子发蒙,皮带解了好一会儿没解开,倒是搞得邵逸风额头直爆青筋。 邵逸风倍感烦躁地啧了一声,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勾起了虞竹笑的下巴迅速在对方惊讶的嘴唇上印下深吻。 舌头粗暴地挤了进来,猛烈地攫取着虞竹笑的气息,他用舌头勾着虞竹笑不知所措的软舌,手上的力道加深,让两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腰胯不断地顶弄,用自己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用自己硬挺的性器磨蹭着对方。 一只手伸进两人下半身的间隙中解开了皮带。 勃起的性器一下子就弹了出来,带着强烈存在感的温度抵在虞竹笑半硬的性器上,那触感顺着四肢百骸往上炸开在虞竹笑的头皮上。 邵逸风感受到了虞竹笑也同样起了反应,从鼻腔中轻笑了一声,不断地顶胯,让两根性器磨蹭在一起。 虞竹笑被他吻得犯晕,直到臀瓣被一双大手拖住,强烈刺激的异物感从后穴传来他才清醒过来,他突然挣扎了起来,"不要在这里!" 虞竹笑突然的不配合让邵逸风立刻恼火了起来,他忍着因为难以纾解而产生的火气,伸手扯过被甩在一旁扶手上的皮带,两三下就把虞竹笑不断挣扎的双手绑住,将人转了个身抵在冰冷的瓷砖上。 "邵逸风你放开我!"虞竹笑不安地挣扎,皮带边缘紧紧勒着皮肉,立刻就磨红了边缘,嘴里还在苦苦哀求,"你放开我,我不乱动了!我听话!求求你别绑着我!" "闭嘴!"下身胀痛难忍他恨不得现在就干进去,虞竹笑现在的话无疑是在给他在失控的路上添砖加瓦,于是威胁道,"再喊一声,我就把地上的内裤捡起来塞你嘴巴里。" 邵逸风很清楚直接干进去的结果有多惨烈,他一说完就拿起了搁置在置物架上的润滑剂,打开盖子挤了老大一坨在虞竹笑臀缝间。 虞竹笑在邵逸风说完就立刻闭上了嘴,他害怕邵逸风真的这么做,他抑制着内心的恐惧,但眼神里还是溢满了惊恐,只要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回荡起痛苦的回忆。 他的身体抖如糠筛,嘴唇紧咬着,抑制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就算在邵逸风把自己挤进他身体的那一刻,也只是微弱地哼叫了一声。 那一瞬间体内被粗大硬挺的性器充满,头脑发昏,眼前有那么一瞬间的黑暗,即便已经做了润滑,撕裂般的疼痛还是让虞竹笑背脊绷直,双腿打颤。 其实邵逸风只进去了一半,但强烈刺激的快感已经如同巨浪般将他席卷,他肩胛的每一块肌肉都因为兴奋而颤抖,他十分清晰深刻的认识到他是如何疯狂迷恋着这具身体。 他将虞竹笑抵在墙壁上,一点一点挤进他的身体,像凿开坚硬的蚌壳,触及到柔弱颤抖的软肉,将他蹂躏撕碎,彻底占为己有。 强烈的异物感迫使内部绞紧,把邵逸风的性器包裹得严丝合缝,邵逸风在虞竹笑的臀瓣上打了一下。 "放松点!" 身前人的身体抖了一下,后穴紧跟着拍打骤缩,那一下差点让邵逸风缴械了,随后又颤巍巍地放松,随之迎来的便是一阵猛烈地抽插。 他根本放松不了,邵逸风能清楚地感受到穴壁上的痉挛与颤抖。 被控制与贯穿的恐惧感让他竭力扬起头,被束缚的双手下意识地紧扣着瓷砖缝隙,试图找寻一个能够逃脱的点。 快速抽插的水声和肉体碰撞的声音交叠在浴室狭小的空间内,在某一时刻,淋浴喷头被人打开,提前设定好的温水灌涌而出。 蒸腾起的水雾立刻将玻璃壁面覆上一层透明模糊的介质,隔着那层介质,能够窥探其中被欲望交缠的肉体,水花落在地面,溅起的是滂沱潮湿的情爱。 • 在淋浴间把虞竹笑操射过一回后,邵逸风又摁着虞竹笑的腰,将他抵在洗漱台上肏干,原因无他,对着镜子干,能够极大地满足男人内心的征服欲和凌虐欲,强烈的视觉冲击与精神刺激爽得令人头皮发麻。 虞竹笑的双手还被绑着,因为挣扎,皮带的边缘深深勒进了皮肤,摩擦蹭破了周围一圈皮肤,他的意识被身后的凶器碾得支离破碎,渗血的唇瓣紧闭着,虽然竭力忍耐,但还是控制不住被顶出脆弱细微却足够令人亢奋的呻吟声。 邵逸风看着镜中香艳的景致。 虞竹笑的皮肤白皙,被热水蒸腾后的皮肤尤其白嫩,连关节处都是粉色的,稍一用力就能留下痕迹,邵逸风的手捏在那段纤细的腰肢上,拇指用力按在后腰的腰窝上,屁股上的软肉每一次都因为他的顶撞而变形。 后入的体位能够清楚的看清虞竹笑是如何被他贯穿的,那柔软红粉的小穴好像怎么干也不会松,每一次抽离都带着水渍绞缠着他恋恋不舍,每一次进入都满含热情地将他包裹收紧。 男人独有的占有欲不断加重每一次动作,他想要占有他,贯穿他,在他身上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他是属于他的! 但是心底有个声音不断的清晰,他现在肏干的地方曾经有别的男人进去过,虞竹笑曾在别的男人身下哭泣承欢。 虞竹笑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性爱,原本撑着的手已经颤巍巍地发抖,最后终于支撑不出将小臂磕在冰冷漆黑的洗漱台上。 邵逸风眼神里敛着锋芒,伸手将他捞了起来迫使他抬起头,沙哑低沉的嗓音落在虞竹笑的耳边,"我干得你爽吗?" 虞竹笑的脸蛋不知道是被热水蒸的还是被邵逸风干的,脸颊又红又软,长睫毛上沾着泪水,眼睛湿漉漉的,眼尾殷红一片,邵逸风透过镜面与他对视,望见他脸上的茫然与慌乱。 "问你呢,我干得你爽不爽?"邵逸风重重地顶进去。 "唔……"一阵无助的呻吟,隔了几秒才颤巍巍地回答,"爽……" 虞竹笑简直就是个勾人魂魄的妖精,让人想把他干死。邵逸风在心里低骂,动作上操得更狠,另一边还伸手套弄起了虞竹笑身前滴水的性器。 "邵呈干得你爽还是我干得你爽?"邵逸风又问。 这问题令人羞耻又幼稚至极,就像是小孩争宠似的不依不饶。 虞竹笑把脸别过去不想作答,但邵逸风每一句话都精准无误地将他过去不堪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 "邵呈都那么大岁数了,满足不了你了吧?所以你才来找我,是不是?"邵逸风口无遮拦,他得不到自己满意的回答无名的怒火烧灼着他全身上下的神经,满含羞辱与恶意的话张口就来。 "只有我才能满足你,是不是?" "说话!" 虞竹笑嘶哑的嗓音带着哭腔,实在是被干得狠了,才抽噎着说,"轻,轻一点……我……我撑不住了……" 他说完又有熟悉的欢愉感从不断被蹂躏折磨的身体内部缓缓升起,一点点如蚂蚁啃噬般蔓延过他的四肢百骸。 邵逸风明显感受到自己在问的时候对方后穴一阵挛动的吸附,他刻意地研磨操弄,掐着对方腰上的软肉,"不说的话……信不信这回直接把你操尿?" 那话像电流般鞭挞在虞竹笑某根神经上,让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没有得到虞竹笑的回应,邵逸风也不想再去自讨没趣,阴沉着脸色加快了频率,他再次将虞竹笑摁在了洗漱台上肆意攫取掠夺,又觉得不够,用手抄起虞竹笑一条腿的膝弯,让他紧靠着一条腿和自己支撑。 后穴前所未有地收缩,把邵逸风都夹得有点发疼,他伸手在虞竹笑屁股上拍了一掌,皱着眉厉声道:"放松点!" 虞竹笑没有放松,反而绞得更紧,他身体抖如糠筛,背脊弯得像个虾米似的,邵逸风停下的动作,将他拉了起来。 巴掌大的小脸都哭花了,齿印深深印在嘴唇上,脸上有因为性爱而产生的情欲,也有不知名的慌乱无措。 邵逸风知道自己把他欺负狠了,心里有了那么一丝后悔,但很快就被心底里的罪恶因子吞没,他知道虞竹笑快要高潮了,欲望翻涌,随即更恶劣地加重了动作。 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把手从他嘴里拿下来,亲昵地吻去他脸颊边的泪水,下身肏得凶狠,嘴上却温柔,"怎么了?怎么哭那么厉害?" "我……我想上厕所……"虞竹笑啜泣着喊。 邵逸风一愣,随即笑意更深,奸计得逞似的,"那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满意了就放你去上厕所,怎么样?" 邵逸风抽插的动作轻柔,但延缓地抽插都故意乃至恶劣地碾过虞竹笑的敏感点,甚至用手在虞竹笑勃起的性器上揉捏。 虞竹笑哭着摇头,嘴里不住地央求,"不要……求求你……" 邵逸风收起了嘴角的笑,耐心已经被对方磨光了,铆着力气干他,淫腻的体液顺着痉挛颤抖的大腿根流下,他不顾虞竹笑的哭喊,每一下顶撞又深又狠,直到某一刻虞竹笑后穴骤然收缩痉挛,灭顶的快感在他头皮炸开,他射在了他体内深处。 就着精液邵逸风将半硬的肉刃在虞竹笑的后穴缓慢的研磨,此时的邵逸风像一只餍足的野兽,温柔又温情的去亲吻虞竹笑颤抖的背脊,将他搂进怀里。 手触到脸颊的时候,才发现湿漉漉的,汗和泪水混在一起,浸透了整张脸。 此时邵逸风才意识的从刚才到现在虞竹笑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的双手被皮带捆着,嘴巴紧咬着自己的手,眼皮哭得通红,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眶里流出来,整个人进气少出气多。 邵逸风当下心惊,拉开了他被嘴巴紧咬着的手,津液混着血丝拉出一道晶莹的线。 "怎么……"邵逸风话还没问出口,视线瞥到了洗漱台前晶莹的水渍,以及地上淅淅沥沥淡黄色的液体,当下便了然了。 他没有忍住被邵逸风操尿了,在尿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紧随其后便被铺天盖地羞耻感淹没,他想开口哀求对方住手,但只要他一张嘴喉咙里就会窜出呻吟声,哀求的话羞耻得怎么也说不出。 邵逸风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传到虞竹笑耳朵里将他摇摇欲坠的尊严彻底瓦解,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分崩离析,灵魂被碾进地缝,就算被邵逸风搂抱着也控制不住地发抖。 但随后邵逸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只是想逗逗他,但没想到对方能哭那么厉害,邵逸风动作迅速地解开了捆绑着虞竹笑的皮带,他站不住,邵逸风便直接将他打横抱起,走出浴室将人放在了床上。 虞竹笑一碰到床就将自己整个蜷缩了起来,他背对着邵逸风逃避似的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 邵逸风也跟着躺了下来,他发现好像每一次做完虞竹笑都会有意无意地将自己鸵鸟状地埋起来,可怜又可爱。 他把虞竹笑从被褥里拽了出来,发现对方眼角未干的泪水,他把虞竹笑紧紧地搂进怀里,像哄小孩似的亲吻着他的额角、脸颊、和沾着血丝颤抖的嘴唇。 他这才发现原来虞竹笑流了那么多眼泪,以至于他满口都是苦涩。 第35章 邵逸风把人搂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胸前没一会儿就湿漉漉的,手掌下的背脊一缩一缩抖得厉害。 "啧……别哭了。"邵逸风试图安慰。 虞竹笑通红着眼睛,眨眨眼就有泪珠往下掉,不偏不倚滴在邵逸风的手上 "别哭了!"滚烫的眼泪烧灼得他心烦意乱,虞竹笑脆弱的眼神看得他心脏发紧,像被一只手握着,心里冒出个念头,只要虞竹笑不哭了,这种难受的感觉就会消失。 "再哭我继续操你!"邵逸风眯缝起了眼,刻意威胁,说着还顶了一下跨。 虞竹笑好像是听懂了,当下就收了声,噎着一口气,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把自己的脸都憋红了,眼泪好像怎么也忍不住,他害怕邵逸风看见,所以迅速低下了头,把自己埋了起来。 邵逸风伸手揩去虞竹笑额头的细汗,在光洁的额头想落下一个潮湿的吻,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亲了又亲,然后他发现自己这样做对方并不买账,一时间有些懊恼,"怎么一直哭啊,我干得你不爽?" 邵逸风一手搂着虞竹笑的肩膀,一手拽住虞竹笑抵在他胸口推拒的手,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唔……"虞竹笑面露痛苦,起先因为喉咙沙哑,几句含糊的话邵逸风并未听懂,喘息了好几秒才说出清楚的字,"疼……" 邵逸风下意识地放开了他,心想自己也没用多少力啊。 他一放开虞竹笑就立刻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刚才邵逸风紧紧拽住的手腕,无助地将手抵在嘴边。 虞竹笑皮薄,身上极易留下痕迹,此刻细白的手腕上烙着一大圈红痕,边缘处还破了皮,眼泪挂在睫毛上,泪眼朦胧的,瑟缩着背脊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受尽欺负的小动物。 理智重回到躯壳里,邵逸风意识到也许自己做过火了。 邵逸风伸手想要去看看虞竹笑的伤,还没碰到时,对方就应激似的抖了一下,这一下给邵逸风的心情上蒙上了一层阴霾,他低着嗓音,"把手给我,看看你的伤。" 虞竹笑虽然躲了但手还是被邵逸风拉了过去,这一看就让邵逸风的心口骤然像被针扎了一下,针眼大小的出血点疼得人一颤。 手腕上的伤红得厉害了点没什么大碍,只是他忘了那上面还有一道陈旧的伤疤。 是这儿疼吗? 邵逸风用指腹摩挲着伤疤。 虞竹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愣愣地看着他。 邵逸风想开口说点什么,话却淹没在了虞竹笑悲戚的目光中,突然说不出口了。 • 邵逸风突然松开了虞竹笑,转身下了床,顶着下身蓬勃的欲望去了浴室。 将阀门转向冷水的一面,邵逸风站在花洒下,任由冰凉的水花劈头盖脸将叫嚣的欲望冲刷。 强行克制欲望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完全可以在刚才不顾一切地继续下去,床上的人根本无法反抗,他会顺从地任他予取予求,任他肆无忌惮地侵犯,贯穿,连射在体内柔软隐秘的最深处也只是呜咽一声。 邵逸风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眼前瓷白的墙壁倒映出先前他摁着虞竹笑的场景。 他太瘦弱了,性子比绵羊还温和,毫无作用的反抗只会激起他内心更丑恶的凌虐欲…… 邵逸风关了淋浴,扯过浴巾往外走。 虞竹笑裹着被子坐在床头,双腿屈膝用手抱着,头歪着枕在上面,后脑勺正对着邵逸风。 听到了邵逸风出来的动静,他的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他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又快速的撇开,他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身体就紧绷了起来。 邵逸风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站到床边探身要去搂虞竹笑。 虞竹笑身子往后缩了一段距离,但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隐秘的部位疼得发抖,他惊恐地叫喊,"不要!" 邵逸风面色冷硬,盯着他看了几秒后蓦然开口,"我抱你去洗澡。" "我自己去。"虞竹笑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但心底里的警惕并未消散,他裹着被子挪到床的另一边想从那儿绕过邵逸风去浴室,掀开被子刚下床,就因为腿软打颤摔在了地上。 最后还是被邵逸风抱着去了浴室。 邵逸风身上很凉,还沾着未干的水汽,有水滴从发丝上落下抵在虞竹笑的身上,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哆嗦,原来他刚去洗的是冷水澡。 "站不稳就抱着我。"邵逸风把虞竹笑放了下来,粗壮有力的胳膊揽着他的腰。 虞竹笑先前被干狠了,双腿一落地就控制不住地打颤,浑身使不上力,他别无他法,只能扶着邵逸风的手臂,转身揽上那段喉结凸起的脖子。 他听话的反应对于邵逸风来说很受用,这种被倚靠的感觉令他愉悦,他先试了水温,等温度刚好了才让水冲打虞竹笑的身上。 肌肤相亲,极度亲密的姿态,不久前两人还在这里翻云覆雨过,现下抛却情欲,虞竹笑被那高大的身躯半抱着,成了他所有的依靠。 水汽蒸得人头脑发胀,虞竹笑将头无力地枕靠在邵逸风的肩头,"你还生气吗?" 声音很弱,但足够让人听见。 邵逸风在虞竹笑背上打圈的手僵了一秒,随后又不着痕迹地继续手里的动作。 虞竹笑见他并未说话,以为是水声盖过了自己的声音,只得提起精神道:"看电影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他长得像造成我母亲和弟弟车祸的肇事司机,所以我就追出去了。" "但是我没追到他……"虞竹笑喃喃解释,"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我不认识路,找回影院花了点时间,但是你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啊……"声音温驯又绵软,沾着湿漉漉的水汽钻进邵逸风的耳膜,随后又迅速凝结成冰凌,扎在邵逸风的心口。 仿佛之前多有粗暴的对待,恶意的羞辱,痛苦的泪水和呻吟都不曾存在过。 心脏骤缩,一阵尖锐的疼痛让邵逸风再也不能去刻意忽视虞竹笑的声音。 这些明明可以在之前就能解释清楚的,是他凭自己的一己私欲把事情做绝。 虞竹笑的无辜,让他在此刻能够清晰明了的看透自己卑劣的内心,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这份解释,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地把眼前这份美好占为己有的理由。 邵逸风关了淋浴,用一块宽大的浴巾将虞竹笑裹住把人抱出浴室塞进了被子里。 虞竹笑困极了,沾枕就睡,落地窗外已经不是单纯的夜色,天光逐渐亮起,他看见在邵逸风转身走向一片朦胧的凌晨。 • 与游客套房大相径庭的是员工休息仓,堆叠摆放的过道,房间内更是多人宿舍,即便是同样置身于豪华游轮,甲板之间间隔的不只是楼层,更是层次分明的阶级壁垒。 此时逼仄狭小的某个房间里挤着两张单人床。 顾白枕着双手闭眼躺在床上,一副熟睡的模样。 他隔壁床上坐着身穿服务员工作服的小刘正对着电脑一通操作,突然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手机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反跟踪设备,能够打得通这个电话的只有在船上的线人。 小刘拿起手机望向顾白,顾白已然坐起,他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小刘接电话。 小刘摁下了接听键,电话的另一头是一阵静谧,小刘先开了口:"您好,请问需要客房服务吗?" 隔了两三秒,电话里传来一阵声音,"需要。" "好的,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波塞冬'号竭诚为您服务。" "一瓶红酒,一瓶白酒,送到十层B104号房间。" "!!!"小刘的心跟着提了起来,游轮上没有含4的房间号,所有的暗号都能对上,他缓了口气,"好的,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对方又是十几秒的沉默,就在小刘以为电话已经挂掉的时候,那声音才重新响起:"十二个小时后,游轮在吉延岛港口停靠,交易地点是港湾内的一艘渔船。" "能不能精确到具体哪艘?" "不能。" 小刘皱起眉,对方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 与此同时高层的某间豪华套房中,跪在地上的男人手持电话,冷汗从他的额头顺着脸颊往下滑,太阳穴上正抵着一把漆黑的手枪。 "你流汗了。"阮文辛蹲在了男人的面前,他抬起头看他,天使般的面容看起来温和无害,"你怕死。" "我按你说的做了,能……能不能放了我……"男人还在强装镇定,但是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的恐惧。 阮文辛秀气的眉头皱了一下,看上去十分的不满意,他倏地起身,坐回了自己的贵妃椅上,居高临下看着男人说,"你们警察都这么怕死的吗?" 男人激动了起来,他试图朝阮文辛的方向去,但被一旁的黑衣人用枪重重地抵住了太阳穴,"我不是警察!我不是警察!相信我老大,我真的不是警察!" "你不是警察?" "他们说警方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这艘游轮已经进入警方的布控范围,就算这次交易不成也会实施抓捕,我只要做了污点证人,被抓后就能减刑,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就……"男人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额头冷汗涔涔,紧张的情绪伴随着绝望慢慢发酵。 阮文辛从鼻腔中哼笑了一声,态度从容,话语徐徐,"你想要我死啊。" 阮文辛长得阴柔艳丽,长发的他甚至给人一种柔弱可欺的感觉,但此刻他是唯一的主宰者,眼波里流转的狠厉无情譬如蛇蝎。 男人像被毒蛇咬住了脖子,他不顾一切喊叫着跪着爬向阮文辛,"老大,别杀我!老大!我可以去做反间谍,我把警方的所有动向都告诉你!老大!我求求你别杀……" 枪声响起,男人的手在快要触碰到纯洁的裙边时遽然顿住,他的心口是一滩殷红,男人目眦欲裂,面容扭曲,喉管中充斥着鲜血发出嗬嗬的声响,"你……颂扣……你……不得……好死……" 男人倒在了地上,乌黑粘稠的鲜红浸红了地毯。 阮文辛看着尸体的脸色阴沉,说话时又将眼神转移到了落地窗外,沉默的罅隙间他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令人猜不透也捉摸不透,"修改航线,提前两小时沉船。" 手下接到命令立刻执行下去,尸体被迅速的处理掉了,但房间里依旧存留着浓重的血腥味,那味道好像挤进了每一个分子的间隙,每一次呼吸都令人作呕。 阮文辛不安地望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依旧洁白,不染纤尘,恍惚间他又觉得自己浑身是血,连衣服都被染成了透黑的红,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正有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好脏……我要洗澡……"阮文辛说。 佣人一时间没有听清他说的话,靠近一步问道:"先生您说什么?" 佣人的靠近让阮文辛突然失控,纯洁美好的形象从他身上撕裂,"我要洗澡!我说我要洗澡!你听明白了吗?!" 他迅速从自己的身边抽出了一把枪,脸色森地指着佣人的脑门。 "是是是!我立刻去!"佣人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去浴室给他放洗澡水。 他喘着粗气,用了好几秒才平复剧烈起伏的胸膛,举着枪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低垂的眼睛看见了白皙的双手,那上面没有鲜血,他衣着整洁,不沾丝毫污秽。 第36章 顾白走出员工通道时被主管叫住,主管边上还站着一位他颇为眼熟的人。 见顾白往他们的方向走,阮文辛对主管说了几句话后主管对他俯了个身后离开了。 阮文辛长得不算高,穿上鞋才勉强有一米八的个子,但他有张足够出众的脸,加之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走到哪儿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他今天又穿了一件白色长裙,不过与那日在泳池边的不同,这件上有复杂繁琐的暗纹,胸前还挂着一串吊坠。 "您找我?"顾白走到他面前。 阮文辛在见到顾白那一刻脸上就洋溢起了笑容,望着朝他走过来的顾白,"来感谢你啊,大好人。" "救助你是我的本职工作。"顾白面无表情,顿了顿又道:"叫我赵康就行。" 阮文辛瘪了瘪嘴,显然是不满对方的冷漠,但很快他又换上了一副毫无阴霾的笑容,"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就当是作为我对你的谢礼" 他微微抬头,漂亮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顾白看着阮文辛却突然改了口,"可以。" 那一刻,顾白脑海里快速回闪过先前在员工休息舱里的场景。 "老大,你确定那人是叫阮文辛吗?" "确定,长发,男性,年龄大约在二十到二十四岁,长得……"顾白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望着发着寡淡白光的吊灯,"极其俊美……" 小刘脸色凝重,他快速浏览页面,最终停下不断变换的电脑画面,"这艘游轮上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也没有一个长发男人。" "……" 阮文辛原先以为顾白良久没有开口是想要拒绝,但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心情顿时雨过天晴,领着顾白往前走。 他走在顾白前面一步,顾白紧缀着他,几乎快要凝固成实质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走时裙摆飘逸,让他看起来更加脆弱纤瘦。 年轻,柔弱,毫无攻击性,这样的人会和穷凶极恶的毒贩挂钩吗? 但直觉告诉顾白,眼前这个文弱的男人并不同想象一般简单,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首先最大的问题就是来历不明,查不到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因此对方所透露的姓名极有可能是编造的。 在顾白心里疑惑和警惕并存,一路跟着阮文辛,游轮的内部通道七弯八拐,若是常人容易在这种极其复杂的路线里迷失方向,但顾白的方向感极强,且在此前他已经将游轮内部路线图牢记于心,他清楚地知道,这条路并没有通向任何一家餐厅。 过道内只有他们两个行人,狭窄空间里周围环境静默到了近乎诡异。 就在此时,两人来到了一扇门前。 "我的父亲一手打造了这艘游轮,全球各地的豪华游轮很多,它不是最大最豪华的,却是最令那些有钱人趋之若鹜的。"阮文辛说着推开了那道沉重的巨门,其实也不用推,那门在被触及的那一刹那间便缓缓打开。 随着门缝间的罅隙不断变大,如泉涌般的声浪朝二人袭来。 "用你们华人的一句话:'世上人,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 门前是一方围着精致奢华浮雕的围栏,作阳台状,踏上前,便能呈上帝视角,俯瞰众生奢靡。 白日里衣冠楚楚的绅士,镁光灯下端庄大方的淑女,风评绝佳的富豪慈善家……在这片璀璨星空穹顶之下,褪去为人熟知的表面,抽丝剥茧展露出内心最丑恶的欲望。 顾白站在他的旁边,眼前的一切都令他瞳孔骤缩,十几年的正统教育与法律熏陶让他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切而因此呼吸急促。 群p乱交,聚众吸毒,卖淫赌博,道德、健康甚至是人命在这里不值一提。 "他们挥金如土,一掷巨万,而我提供这片海洋上的法外之地。"阮文辛立于围栏前,灯光掠过他的周身,美得像一位神祇。 "这艘游轮的管理人员刚刚离职,我这个人有恩必报,只要你愿意,这艘轮的管理权就是你的。"阮文辛眉清目秀的脸和这里的一切都大相径庭,但他的眼底却有着比底下任何一个人都疯狂的眼神,"成为他们的上帝。" "你究竟是谁?"顾白一阵恶寒,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阮文辛莞尔一笑,"你不是有答案吗?" "你是颂扣?"顾白问出的那一刻又很快的否定,他想起阮文辛话里的信息点"不,你不是颂扣,你是颂扣的儿子!" 阮文辛看着顾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你是哪儿看出来的?" "颂扣佛牌。" 那枚拇指形的挂坠位于阮文辛的胸口,雕刻栩栩如生,佛身结定印,盘坐于莲盘之上。 "你也懂这个?"阮文辛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了自己身前的佛牌,佛牌在灯光下晃荡了几下又重新落在他的胸前,"我戴它只是因为好看,顺带保财运,我是个生意人。" "你想做什么?"顾白沉声问。 如果是想要杀了他,那在之前一路有的是机会,却偏偏还留到现在。 阮文辛的目光扫过顾白紧绷着的下颌线,那是一种面对危险时的紧张状态。 他的戒备令阮文辛难过,他自认为自己表现得已经足够平易近人,"你在这艘船上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知道那批货物的藏匿地点。" "你既然不愿意接受这个谢礼,那我们来玩个寻宝游戏吧。"阮文辛话锋一转,"17亿的新货,在游轮触角沉船前找到它,找到了就当我送你的谢礼,找不到,他将会如期与各大分销商交易。" 这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 "嘘……"在顾白胸膛起伏时,他伸出食指放在了嘴前,"游轮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定时炸弹,如果警方的船被我发现,炸弹就会立即引爆,到时候的局面不会是你们警方希望看到的。" • 虞竹笑迷迷糊糊里醒过一次,那时邵逸风掐着他的下巴吻他,他把舌头探进了虞竹笑微张的齿缝,得寸进尺地在里头勾着绵软的舌头缠绵。 他累极了,意识很快就又被睡意吞没了,他陷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朵里灌满了海上的风浪,风浪里还裹挟着一道平稳跳动的心跳声。 再次醒来时,房间内一片昏暗,他缓缓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夜灯。 他穿着衣服,身上也没有粘腻难受,很显然是被人打理过了,虞竹笑环顾四周,却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虞竹笑穿上拖鞋往外走,在外间看到了一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虞竹笑走过去打开灯,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开灯的时候,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坐在沙发上的并不是邵逸风,而是之前他在影院里看见的带着棒球帽的男人,此刻他没有带着棒球帽,望着虞竹笑的左眼带疤。 虞竹笑脸上的血色尽褪,连牙关都在打颤,即使不再是当年对簿公堂时的形象,那双带着伤疤的锐利鹰眼还是能一秒勾起虞竹笑痛苦的回忆,同时虞竹笑不断觉得他没有胡子的下半张脸极其眼熟。 "……"虞竹笑想开口,嗓子却因为情绪激动而在一瞬间失声,他挣扎了好几秒才嘶哑的喊出来,"你……你……是谁?" "虞先生,麻烦收拾一下跟我离开。"他从沙发上站起。 虞竹笑的眼睛惊恐欲绝地瞪着他,尖锐的疼痛从心脏处炸开,同时又有一只手钳住了他的咽喉,那声音他太熟悉了,是经常跟随在他身边的邵呈的贴身保镖——阿俣的声音!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席卷大脑,虞竹笑想努力镇定住自己,但指尖仍然控制不住的发抖。 就算他再怎么不敢相信但摆在眼前的就是事实,造成他母亲和弟弟死亡的肇事司机是邵呈的手下,所以那场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 阿俣从始至终都跟随在邵呈的身边,他没有被判刑,没有去坐牢,而他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就这样平白无故地丧命! 更甚者,连他的父亲也可能是被冤入狱!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虞竹笑身体里崩塌了,原来所有的无妄之灾都是蓄意谋害! 别墅的后花园种满了鲜红色的虞美人花,只有他才是邵呈真正亲手栽种下的那朵,从培育的温室里取出,打落连根带茎的泥土,放在精雕细琢的樊笼里。 光明的世界有法律秩序,有公序良俗,他则被人拽入由邵呈一手缔造的黑暗炼狱,痛苦绝望,苟延残喘。 虞竹笑用力咬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拽回了他的神魂,口中泛起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你已经在我面前掩藏了七年,又为什么要在今天以真面目示人? 阿俣像是早已料到,"带着墨镜并不方便夜间行动。" 虞竹笑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在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间隙,脚下升起一阵地震似的震动,紧接着越来越强烈,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 水晶吊灯在头顶大幅度摆动,摆放在房间里的易碎品经受不住这样的晃动而纷纷碎裂一地,仅在几秒后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 虞竹笑猝不及防没有站稳,黑暗中的阿俣电光火石间靠着敏锐的视觉将虞竹笑拽住,让他不至于倒进一地碎屑里。 "怎么回事?"虞竹笑惊魂未定,连声音都是抖。 黑暗里瞧不见阿俣神色凝重的脸,他拽着虞竹笑,力气大得吓人,"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随后阿俣摸黑跑进了房间,没用几秒钟就出来了。 虞竹笑感觉自己被阿俣拉着穿上了什么类似马甲的东西,仔细一摸竟然是救生衣! "游轮马上就要沉了,一会儿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跟着我,我带你走!"阿俣动作熟练又迅速,即刻将救生衣牢牢绑在了虞竹笑身上。 应急灯骤然亮起,寡淡的白光照在虞竹笑因为不可置信而一脸空白的表情上,"你说什么?" 阿俣眉头紧皱,他心里陡升起不安,时间不对,沉船是早就设计好的,但时间不对,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被震到地面上的钟表,距离设定的触礁沉船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那个该死的婊子又不按套路出牌! 第37章 宴会厅的顶上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琉璃棱角透着光折射出底下的一片觥筹交错。 从甲板进入会场,邵逸风进场时身上还带着一路沾染上的海风,他一进来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只不过碍于彼此的身份,那些眼神大多是晦涩的。 "邵公子好久不见啊!" 邵逸风刚从侍应生托盘里拿过酒杯就被人迎面叫住了。 邵逸风扫了他一眼,只是自己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哎你没跟我说你要来啊,贵宾名单可没有你。"沈长礼自然而然地走到邵逸风面前也从侍应生那儿拿过酒杯,在邵逸风的手上碰了一个。 "你呢?怎么也喜欢来这种酒会了?" 赵明福做了一辈子生意,到了他这个年纪和社会地位,寿宴就成了长辈们维系关系和提携后辈的重要场所,里面大多数的年轻人都是长辈们来的,互相推崇,彼此引荐。 "哎呦你别提了,我爸非要我拉我来给那个什么赵老贺寿,不来就封我卡!"被人那么一提醒沈长礼就气得要吐血,原本这会儿自己应该是在跟美女在世界各地度假旅游,而不是在海上奉承这些糟老头子。 会场虽然大,但要找赵明福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是十分容易的,邵逸风环顾四周,便在不远处看见被几人围住的赵明福。 "那人是谁?"邵逸风指了指站在赵明福身边正与人相谈甚欢年轻男人,总觉得此人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赵斯然你不记得了?"沈长礼提醒道:"那天在朝夕会馆,他还硬拉着你朋友喝酒来着。" 他这么一说邵逸风倒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赵家的独苗,赵老就这么一个孙子,宝贝得不得了!" 邵逸风多看了那人几眼,继续听沈长礼说。 "我吧好歹也混了个名校毕业,在公司里也算能说上话,那姓赵的是彻彻底底的烂泥扶不上墙。"沈长礼喝了口酒兴致勃勃地给邵逸风讲了起来,"国内犯了事儿待不下去,送出国连金都镀不上就哭着喊着要回来,回来了吃着家里的股份明目张胆地不务正业,咱们这一圈里啊,他是出了名的烂人。" "哎打住,别咱们,我跟你们可不是一路。"邵逸风抬了抬手,眼瞧着赵明福快要离场了,说完还不等沈长礼反驳就径直往他们的方向去。 "赵老,留步!" 被人搀扶着的赵明福应声止步,回头见一位年轻人正阔步往自己这边走来。 赵明福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眼尾的皱纹拧成了一团,他眯起眼试图想要看清楚。 "爷爷,他是邵逸风。"搀扶在侧的赵斯然在惊讶过后立刻对赵明福说。 "邵逸风……"某一张脸在赵明福脑海里逐渐清晰,直到邵逸风站到他面前,他才惊觉,他简直就是年轻版的邵呈! "你姓邵,那邵呈与你……" "他是我父亲。"邵逸风说。 "你长得与你父亲很像。"赵明福细细打量过邵逸风的脸。 "我来得晚了,还没祝赵老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两人彼此对视,邵逸风说完微微颔首,态度恭敬,赵明福稀松的眼皮下的眼睛透露着世俗磨砺的精光。 "斯然你先走。"赵明福对自己身边的赵斯然说道:"我与邵公子还有些话要说。" 赵斯然先是一愣,他的目光迅速在两人脸上掠过,并未看出分毫异样。 待赵斯然走后,赵明福由邵逸风搀着,两人走到了一处僻静的甲板上。 "邵家不在受邀席位。"赵明福先开了口,"你却还能在随意出入会场,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邵逸风摇了摇头。 "你以为你是靠通行证进入宴会厅的,其实不然,你的脸才是最好的通行证。"赵明福顿了顿又缓缓说道,"你是邵呈的儿子,所以可以得到很多的特权。" "我并不需要这些特权。"邵逸风皱了皱眉,这些话让他并不舒服。 赵明福爽朗一笑,他看着邵逸风的眼睛,"你与邵呈不同。" "你们父子二人长得极为相似,但眼神却是不同的。"他的语调不紧不慢,望着邵逸风的眼神清晰又精明,他顿了顿又换了话锋,"邵呈当年来到烟海市的时候,也是你这个年纪。" "等等,邵……我父亲他不是烟海人?"邵逸风极为震惊,从未有任何资料显示邵呈不是烟海市人,"那他是哪里人?" "连你这个儿子都不知道,我这个老家伙又怎么会知道呢?" "很多事情我想你大概都知道,但有一件事。"他想了想,继续往下说,"如果不是我当年为他带来第一个合作,他也没法迅速在这座城市立足。" "他那时还是你母亲家族里的上门女婿,当时你母亲家族的资产在烟海算得上是老牌企业,虽然商业中心转移到了英国,但在烟海市当地还是颇具影响力,邵呈娶了你母亲,一跃成为烟海市最年轻的企业家。" "但你的外婆并不喜欢他,有一年你外婆甚至抛下国外的企业不管跑回了烟海重新掌舵,而你父亲此时急需证明自己的能力,当年他也是如你一般的模样,只身闯进我的局里,要我给他一个合作的机会。" 表面看赵老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但其谈吐却是精神矍铄。 "而后的几年他将资产进行整合,吞并了好几家上市公司,依托你母家的背景,把自己的产业做大做强直至最后一并吞下你母亲的家族企业,成为业内的龙头霸主。"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邵逸风问完,两人都静了一瞬。 "人老了,总想说点什么留下些东西,要不然死了带进棺材也没用。"赵明福从一开始,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邵逸风的脸,他将邵逸风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年轻高大的身躯站在他的身前,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赵明福的身体因为衰老的缘故是有些佝偻着的,他站在甲板上,海风虽吹乱了他花白的鬓角,但他依旧巍然而立。 邵逸风觉得他话中有话,似乎试图告诉他些什么,但那些话又太过于陈述事实,这些事情就算不是他说,邵逸风自己去查,不过是费些精力,也同样能查到,让邵逸风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 "我有些累了。"赵明福抬手,示意他来扶着自己。 邵逸风迎了上去,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晚辈是有件事想拜托赵老您。" "问吧。"赵老的步子缓慢,路上还有些距离。 "我想见见lvan。" "你也喜欢他的画?"赵明福问。 "前段时间经手了几次作品的拍卖,是在好奇这样的作品是出自怎样一个青年才俊。" "我没见过他。"赵明福的口吻缓慢,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没人见过他,他的作品由专人经手,我也是冲着他老师的名头才赌一把买断了他的作品,当时洽谈也只是由他的代理人出面。" 二人在路过某个拐角时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侍应生,侍应生手中还托着酒盘,眼看着就要全部砸到赵老身上了,邵逸风眼疾手快伸手挡了一记,将酒托一掀挡住了酒水,但还是有不少酒水洒在了胳膊和手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侍应生自然是认识赵老的,当下人就吓傻了,哆哆嗦嗦站到一旁,慌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没看清……我不是……不是有意……我……" "这是怎么了?"赵斯然闻声赶来,打量了一眼现场就把事情猜了个七八,当下就训斥起了侍应生,"你怎么回事?员工培训没做到位?把你们领班叫来!" 侍应生抬头与赵斯然对视了一眼又快速地低下脑袋,整个人欲哭无泪,"对不起对不起……" "吵得我头疼。"赵老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想看这种无关紧要的突发情况。 "邵公子没事儿吧。"赵斯然打量了一番邵逸风。 "没事。"事发突然他也没预料到,伸手去挡全然是出于下意识的动作,现在反应过来酒液粘腻的触感令人难受,"赵老,看来我得先离开了。" 赵明福应了一声,邵逸风转身离开,临走时依照礼节同赵斯然点头示意了一番。 • 公共洗手间外守着整齐划一的黑衣人,邵逸风虽心中生疑,但还是径直走了进去。 水声在整个寂静的公共盥洗区域尤为明显,邵逸风接了水,将自己手上的酒渍冲刷干净。 此时隔间里传来了几声响动,没一会儿就出来个人,来到了邵逸风身边的位置洗手。 余光落到镜面上,他看到那人西装革履,身量却依旧挺阔硬朗,全无男人中年的福态,邵逸风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他的脸,对方就转身离开了。 这张脸他十分眼熟。 就在那转身的一瞬间突然醍醐灌顶,这张脸与他脑海深处的一张脸重合,他是那晚在拍卖会上的于先生! 邵逸风快速关上了水龙头,紧跟着对方的后脚走出洗手间,发现洗手间外守着的黑衣人已经全部撤走。 还好他出来的速度够快,正巧能接上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脚步。 游轮内的通道拐角众多,在走到某一个走廊时邵逸风停下了脚步。 他停下脚步后,连鞋底接触到地毯的窸窣声也停止了,空气凝固般的静寂把心跳声放大,倏地转身,在他背后不远处正密密麻麻站在十几个黑衣人。 迎面而来几十道几乎要凝结成刀刃的视线,肃杀的气氛紧绷成了一条弦。 邵逸风仅仅只是做了一个后撤的动作,下一秒便有人朝他冲了过来,来的人出拳速度极快,招招都下死手。 还好邵逸风格斗出身,敏感的肌肉神经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抵挡与进攻就在一瞬间。 通道狭窄,十几个黑衣人没法一起上,剩下几个与邵逸风缠斗在一起的逐渐落了下风,一旦有人倒地不起,马上就有新一批的黑衣人冲上前来,拳拳到肉,招招带毒,划过耳边的拳头带着风声。 邵逸风一拳撂倒一个,但身上还是挂了彩,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车轮战的方式耗光他的精力。 勉强稳住身形的邵逸风被一记重拳捣在了胃部,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把胃当场吐出来,咬着牙咽回口中的腥甜,他拽着那只胳膊一记猛烈的过肩摔带倒一片人。 但还是被人抓住了身形恍惚的空档,控制住了大半的力气,一记铁硬的胳膊肘直击太阳穴! 不死也是半残了。 邵逸风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就在这时那原本要砸上来的胳膊肘被人撂倒,邵逸风一得解脱就立刻大开杀戒,每一招都直击要害,刚才那会儿他还没搞清楚状况没下死手,现在他算是搞清楚了,这些人就是要他死! 有人要杀他! 是谁要杀他?那个于先生? 诸多问题在一瞬间从脑子里冒出来却无暇有任何间隙去思考。 邵逸风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不知何时顾白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你怎么来了!"邵逸风喘着粗气。 顾白随手解决了一个人,也朝邵逸风吼了一句:"我不来你他妈已经死了!" 就在此时脚下产生了剧烈的晃动,几乎如同地震一般让人连身体都站不稳,给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霎时间灯灭了,眼前一片黑暗! 两人打红了眼,不管也不顾,趁着一片黑迅速脱身,等到应急灯亮起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某个空荡的走廊里。 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但明显顾白的神情更为紧张,在邵逸风还没有开口问他的时候他就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游轮要沉了。" 紧接着他又说,"游轮上藏满了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顾白的嗓子不知因为什么破风箱似的,跟沙哑到了极点,他似乎是在竭力遏制着什么才能让自己看似冷静的说出这些令人不敢置信的话。 "轰——"一声巨响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四壁都感受到了震动! 顾白神色一凛,"快跑去甲板!" "砰——轰——"无数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爆炸声一直延续到了二人跑到附近的甲板,身后的不远处的船舱已经化为火海,不断有人群尖叫、哭喊涌向甲板。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饶是见惯了风浪的邵逸风也有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来,眼前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他脑子一片混乱。 猝然有一个意识冲开了所有的混乱,占有了他有限的思想。 他出来了,那虞竹笑怎么办? 邵逸风选择了一个看似平静的进口冲了进去。 他知道随时可能有炸弹爆炸,但是还是冲了进去,每跑一步他的心脏都在狂跳,他大口喘气,边跑边把自己身上碍事的西装脱掉,里面的衬衫已经被汗打湿了,身上的痛楚都已被心里的牵挂挤走。 不断有爆炸声贯彻耳膜,恍若利爪勾心,每一下都在邵逸风心底里的那块软肉上化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虞竹笑……你别给我死了! • 顾白见邵逸风头也不回地往回冲,拦都拦不住,但他现在也无暇去顾及。 他望着混乱一片的甲板,救生船在一片慌乱中缓缓下降,意外发生时所有的紧急逃生意识在人们的脑海里所剩无几,叫喊,哭泣,嘶吼,所有无用的徒劳被火焰拖进深渊。 某一刻,眼前的场景在顾白眼中宛若噩梦。 消防箱,贮藏室,影院……他在游轮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找到了阮文辛安装的定时炸弹,他每搜寻一个地方找到的不是要交易的毒品,而是计时表上不断跳动数字的定时炸弹。 阮文辛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价值十七个亿的新型毒品虞美人货量巨大,可能根本就不在这艘游轮上,他这么做得目的只用一个——愚弄! 海平面一片漆黑,夜空中还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这座海上的梦幻游轮在顷刻间沦为地狱。 顾白抬起头,望见了高层甲板上一个白色的身影。 第38章 阮文辛立于高处,平静的眸子里倒映着冲天的火光和混乱的人群,海风吹起他的衣袂,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误落凡尘的神祇。 他的表情直到看见人群中的两个身影而产生龟裂。 思虑的几秒他夺过身旁手下手中的步枪,开保险,拉枪上膛,瞄准镜中出现一个纤瘦的身影。 只要扣下扳机,被瞄准的人瞬间毙命。 一只手搭在了修长的枪管上,将瞄准镜偏移。 阮文辛将眼睛从瞄准镜移开,"万一我的枪走火,他或许死得更快。" 男人面不改色地握着枪管,虽然态度冷硬但语气上却很柔和,"您要是开枪了,邵先生会生气。"像在劝一个顽皮的孩童。 阮文辛从鼻腔里冒出一声冷哼,将枪扔给了站在身边的男人。 "您应该派人拦住他们,邵先生吩咐过要确保他活着。" "于召,你明知道我那么讨厌他。"阮文辛幽冷的眼睛瞪着身旁的男人,隔了几秒从牙缝里挤出剩下的半句,语气阴恻,"刚才没开枪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还轮得到你吗?" 于召看着他,上前一步挡在了阮文辛的面前,"先生,接应的船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应该赶紧撤离。" • 火舌舔舐着墙壁,滚滚浓烟钻入鼻腔,邵逸风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一路上不断与逃出来的游客相撞,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里面都没有虞竹笑。 "这位游客,别往里走了,里面危险!"负责疏散的警卫在人群中看见了逆行的邵逸风,冲进去拦住了他。 "滚开!"邵逸风一把将警卫推开,不顾一切地往深处跑。 火势还未蔓延到这一层,但随时可能爆炸,路过一间大厅,邵逸风的脑子突然混沌了起来,他心跳如雷,紊乱的思绪让他一时间想不起来通往八层的急救通道是哪一个门,如果走错了很有可能就绕不回来了。 游轮已经开始倾斜,周围一切的豪华装潢逐渐开始倾颓。 • 虞竹笑被阿俣带到了甲板上,一路上夹杂在混乱的人群里他像是个傀儡一般被拽着往未知的方向跑去。 海上的风吹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混乱的人群里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邵逸风和顾白。 两人同样被夹杂在混乱的人群中,他们更像是经历过了什么,脸上还挂了彩。 爆炸还在继续,大半的船舱已经陷入火海,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邵逸风安然无恙地站在甲板上,心里会有一丝安稳。 但下一刻却见邵逸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一间还未起火的船舱,人影迅速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跟我过来。" 船体已经开始倾斜,脚下的甲板面已经形成了不太好走的角度,阿俣带着虞竹笑迎着坡度面而上绕到了位于救生船区域的另一边,走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 虞竹笑拽着栏杆,防止自己因为坡度太大而倒下,借着这个角度他望见了靠近游轮的海面上停着一艘小船。 虞竹笑一回头,阿俣已经将绳索绑好,"一会儿抱紧我,我带着你下去。" 而此刻虞竹笑满脑子都是刚才邵逸风冲进火场的场景,都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冲进去? 虞竹笑回头,火势已经到达了不可控制的地步,火光卷携着热浪迎面而来,然而背后的一片汪洋带着刺骨的凉意将他抵在这进退两难的地界。 心底最深处有个一直不敢想的念头,他是为了我而冲进去的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虞竹笑打了回去,简直自作多情得可笑。 "他喜欢你,他甚至会为了你去死。"邵呈曾经说过的话鬼使神差地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毒蛇吐出的信子舔过,一阵心悸过后连指尖都是抖的。 爱他的人都已经死去,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爱他,也不会有人喜欢他。 阿俣将安全绳索递给虞竹笑,虞竹笑在接触到绳索的那一刹那间意识到了不对。 邵呈害死了他的亲生父母和骨肉至亲,让他孤独地留在这个世间,只能依附于他,如果邵呈认定了邵逸风喜欢他,那么……一股寒意顺着背脊往上攀,邵呈会杀了邵逸风? "他喜欢你,他甚至会为了你去死。"这句话如同被施了魔咒,一遍又一遍地回荡、重复。 虞竹笑被自己的念头震惊,怎么可能?他们可是亲生父子! "邵逸风呢?"虞竹笑接过安全绳索的下一刻拽住了阿俣的手臂。 • 邵逸风最终还是回到了房门口,但他发现自己把房卡跑丢了。 他猛地拍门朝里面喊:"虞竹笑?虞竹笑你在不在里面?!" 门内毫无声响,不断有汗从他的额角滴下,不经意间流进眼眶,激起一阵刺痛。 他红着一圈眼眶死盯着紧闭的房门,因胸膛剧烈起伏而产生颤抖的喘息,心中有股不知名的酸涩堵着。 他更加用力地砸门,甚至是抬脚往上踹,那狠戾的劲儿像要把门踹出个洞来:"虞竹笑!虞竹笑你在不在里面?!" 手砸不开,脚踹不开,邵逸风无头苍蝇似的在走廊走了几步,接着拆了消防箱里的灭火器。 拿起灭火器,邵逸风看见了藏在灭火器后面的微型定时炸弹,距离引爆时间还剩下九分钟。 在邵逸风要举着灭火器往门锁上砸的时候有人喊住了他,"他不在里面!" 那人同邵逸风一样,也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身上还蹭着好几处黑灰。 "他在哪?!"邵逸风紧接着吼了出来,连对方是谁都没有在意。 "他得救了。"阿俣走近他,眼神警惕的瞥向不远处定时炸弹上的计时器,还剩七分钟。 见邵逸风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阿俣又再说了一遍,"他得救了,让我来救你。" "他得救了......" 悬在心口的利剑因为这一句话就消散了,邵逸风将手中的灭火器扔到了一旁,很快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愣怔着。 "还好……他得救了。"庆幸和失落一时在心口交织。 一路上他好像得了强迫症,脑子里不断回忆起虞竹笑的眉眼,他皱眉时蹙起的眉头,默不作声时眼睫垂落的角度,熟睡时安然无害的模样......这些画面都伴随着爆炸从内心震颤出来,带着那些他从不敢正视的、酸涩的、怪异的情愫一起彻底显露了起来。 他紧张虞竹笑的安危,怕他受伤,怕他逃不出来,怕他死了,这种极度的担心与牵挂让他无法再逃避和自欺欺人。 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虞竹笑。 这份喜欢,让他不顾一切地冲进火场,义无反顾地回到这扇门前。 可他却发现门里没人了,他白来了一场。 哪有人会傻傻地待在原地不跑的? 反而他才是那个最傻的傻子,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地往里冲。 就算是知道了门里没有人了,还是不要命地去砸一扇无用的门。 这种行为类似一种掩饰,掩饰一种无法正视自己穷途末路的高傲,亦或者是给自己的不顾一切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开了门,就不算是白来一趟。 然而此刻的情形并不容许他有过多的迟疑。 "救我?"邵逸风看着对面的阿俣笑了一声,"难道不是来杀我的吗?" 刚才那些围堵他的杀手,他们身手邵逸风极其熟悉,出招路数同邵呈身边的黑衣人极为相似,阿俣是邵呈的贴身保镖,没有卲呈的命令他不会随意行动,现如今他也出现在这里,邵呈真的要杀他! 面对刚才那一批黑衣人,虽然一时寡不敌众但依旧能够脱身,但面对阿俣就不一样了,他一直跟随在邵呈身边,也几乎是看着邵逸风长大的,他甚至是邵逸风格斗的启蒙老师。 就算他出国后从未松懈对于自由搏击的训练,对上阿俣还是得捏一把汗。 "我来的路已经被封死了,你一直往尽头走,有一条紧急通道,那里没有埋藏炸弹,顺着通道一直往上越过宾客大厅就能出去。"阿俣说,"炸弹还有四分钟引爆,信不信由你。" 邵逸风瞥了一眼不远处微型定时炸弹,现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至多不过是同归于尽。 两人在进入安全通道的那一刻,身后便传来了爆炸声,连周围的墙壁也震动了片刻。 船体的倾斜已经到了难以行走的角度,大厅内所有的一切都倾颓成了一片废墟,就在两人正准备离开传来一声呼救。 "救命……" 邵逸风寻声望去,在一堆废墟中看见了一滩模糊的血迹,那中间似乎还躺着一个人,他整个人被巨大的一盏水晶吊灯压住,吊灯正中心砸进了他的背脊。 即便此人现在一身狼狈,奄奄一息邵逸风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赵斯然。 "别走……救救我……"他趴着,勉强认出了邵逸风,"邵……逸风……我告诉你lvan是谁。" "你说什么?"邵逸风心神一震,原本想要离开的脚步被定住了,接着他一个箭步冲到赵斯然面前。 "救我……"赵斯然的声音气若游丝,但并不松口。 "这里随时可能会爆炸,救不了。"阿俣居高临下,皱着眉头说话。 赵斯然趴着只能看到阿俣那双漆黑的军靴,再加上他的声音格外冰冷,顿时就慌了,怕死的他立刻就松了口,"lvan中文名叫虞竹笑。" 邵逸风的心脏如同被重重一击,他猛地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觉得有一根尖锐的楔子刺进他的太阳穴,把他的所有思绪都搅成一团乱麻,但偏偏他的大脑还在高速运转。 如果赵斯然说的是真的,lvan就是虞竹笑,赵明福明面上买断他的油画作品,通过下设子公司不断的自买自卖炒高价格,最后再由赵明福出面拍出天价。 那这么多年来虞竹笑一直待在邵呈的身边,所有的一切只可能是邵呈授意,那么把这些画炒成天价,但最终拍卖后的大额资金并没有流到邵呈的手中,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救救我,只要你救我,我……我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赵斯然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拽着邵逸风的裤脚。 然而在所有人都来不及的反应的瞬间,宾客大厅外传来的巨大的爆炸声,连带着脚下的地板都在颤抖。 阿俣面色严峻,拉住邵逸风,"快走,这里也快爆炸了!" "别走!"赵斯然豁然瞪大了眼睛,沾着血的手死死地拽着邵逸风的裤脚,宛如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救我!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只要你救我!求求你!" 邵逸风的眸中没有任何温度,一眼望去仿佛凝结了冬夜里的寒霜,带着萧瑟肃杀。 "你大可以亲自去问他本人。"阿俣看着邵逸风说。 经过几秒死一般的寂静,邵逸风将裤腿从那双手里抽了出来,在赵斯然绝望的叫喊声中转身。 两人在转身后快速往宾客大厅的落地窗前跑,邵逸风随手抡起一把椅子砸向窗口,玻璃应声而碎,随之而来的还有背后冲天的火光以及猛烈的爆炸气流。 两人同时从高空一跃而下,爆炸声让耳朵产生了短暂的耳鸣,强大的失重感使胸膛一阵翻涌,一口血沫从口鼻中呛了出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冷的海水淹没。 第39章 明亮耀眼的火光让海面上像撒了一层金箔,不断翻涌的黑潮将人类蝼蚁般的身躯吞没。 两个身影在虞竹笑的眼前坠落进漆黑的海面,阿俣在落水后片刻就从海面冒了出来,而另一个身影却迟迟没有从水面出来。 虞竹笑浑身僵硬,他的指头狠狠地扒着救生船的船沿,他看着邵逸风坠入海面,带着他一整颗心也一起坠入深海,他好像能感受到水压从四面八方挤了上来,一股钻心的疼让他直不起腰来。 阿俣从海面冒出来后望了眼四周还算平静的海面,除了几艘孤零零的救生船以外并没有发现邵逸风的声影。 "邵逸风......"虞竹笑含混不清地呢喃了一句,平静的海面深不见底,恐惧将他拖入深渊。 阿俣又潜下水去搜寻了一番,但奈何置身黑夜,即便有游轮上的火光,水下的能见度也微乎其微,根本寻找不到任何邵逸风的身影。 海水温度很低,他不得不再次从水面出来,搜寻无果下,阿俣只能暂且搭着船沿上船。 "他人呢?他跟你一起跳下来的,他人呢?!"虞竹笑拉着阿俣,声音因焦急而变得颤抖嘶哑。 阿俣的眼神被冰冷的海水洗过,看上去不近人情,"他起跳时距离爆炸点很近,可能活不下来了。" 虞竹笑的心神剧烈地震颤了一瞬,幽幽火光映照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大脑过电一般一片空白。 悲戚如同一把利剑,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把利剑抵在他的胸口,慢慢地、一寸寸地刺进他的胸膛,血肉被利刃剖开,疼痛堆积,随后猛烈炸开,涌向四肢百骸。 阿俣声音如洪钟般在他心头再次响起,震得他胸口生疼。 邵逸风可能活不下来了…… 虞竹笑的眼神呆呆地望着海面,海风把他的眼眶吹红。 • 游轮触礁的地方距离海岸不远,救援船只很快就赶到现场帮助撤离,顾白第一时间和救援队汇合,可他始终未在撤离的救生艇中看见阮文辛的身影。 熊熊燃烧的游轮把海面照亮,游轮上的游客已经完全撤离,顾白望着空荡荡的绳索,目光如刀般锋利。 从救援队的口中得知原本布控的渔船在一个小时前被引爆,时间几乎与游轮引爆的时间相同,大部队还未来得及撤离,死伤惨重。 交易的时间地点都是假的。 "17亿的新货,在游轮触角沉船前找到它,找到了就当我送你的谢礼,找不到,他将会如期与各大分销商交易。" "游轮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定时炸弹,如果警方的船被我发现,炸弹就会立即引爆,到时候的局面不会是你们警方希望看到的。" 顾白的大脑在此刻高速运转,毒品会如期进行交易,现阶段所有知道的交易地点都已炸毁,交易地点究竟在哪?毒品又被藏在哪? 大大小小的炸弹布置在游轮的每一个角落,顾白不断地回忆起自己找到炸弹的情形,他逐渐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可能被阮文辛迷惑了! 他告诉自己毒品藏在游轮里,但是他找到的永远是时间跳动的定时炸弹,上面跳动的时间如同一道催命符,不断绷紧他的神经,让他忽略了一个致命问题。 那么多炸弹为什么能让游客全部撤离? 依照阮文辛疯狂的性格,伤亡,流血,才是让他真正兴奋的东西,他不可能愿意救下所有游客而让自己处于险境。 顾白望着游轮几乎被火焰吞噬,阮文辛还没有撤离,为什么? 他的脑中回想起自己发现的炸点,再结合脑海中游轮的平面地图,爆炸点虽然众多,但游轮内部错综复杂,狭小的通道多如牛毛,通过设置不同大小的炸弹能够顺其自然地设置出一条爆炸中的安全通道! 阮文辛一定还藏在里面,趁着救援与警方的交替时间趁机逃跑。 顾白带着一队前来救援的警察顺着绳索往上,再次踏上了这艘游轮,热浪卷携而来,爆炸已经不再继续,火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顾白并不能确保自己的记忆毫无差错,他只能赌一把,这里是现在唯一没有起火的甲板。 "找掩护,开枪注意避开要害,必要时刻……"顾白的眼神里是眼前烈火所融不开的寒冰,"击毙!" "是!" "一切以我的枪声为令!" "是!" • 落入海水的那一刻,冰冷的水压将他团团围住,眼前一片昏暗,他几乎无法看清周围的一切,他水性很好,但奇怪的是此时他在水里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的四肢像注进了沉铁,越挣扎,越往下陷。 我……要死了吗?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还没给母亲报仇,我还没把邵呈拖下马,还有一个人…… 海面上明晃晃的火光透进海里成了一片炫目的光晕,邵逸风的视线里出现一块黑色,一艘船的船底…… 有一个人,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对他…… "咳咳咳……!"几声极其虚弱的咳嗽从船尾传来,虞竹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看向船尾。 一只手牢牢攀附在船沿上,几乎是下一秒,虞竹笑就上前去拉住了那只冰冷的手。 虞竹笑俯身,正对上邵逸风从海水中探出来的脑袋,他脸色惨白,眼神混沌毫无焦距。 二人合力将邵逸风从海水里拉了上来。 邵逸风全身抽搐,呛进肺部的海水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咳了出来,他整个都被海水浸透了,虞竹笑的手撑在他身侧,不知不觉间已被从他身上带来的海水浸湿。 他想扶邵逸风起来,一伸手便僵住了,原本干净的双手有些泛红,仔细辨认才惊觉那是被海水稀释后的鲜血! 虞竹笑想去看看他伤到了哪里但是被阿俣按着肩膀拦住了,"先别动他。" "你伤哪儿了?怎么身上都是血?"虞竹笑的声线颤抖。 "一会儿上了岸再说。"阿俣站在虞竹笑的身后脸色凝重。 直到躺在了救生船上,邵逸风才勉强找回一点自己的意识,他看见虞竹笑跪坐在自己身旁,他似乎在说什么,但邵逸风只看到了他不断开合的嘴巴,耳朵像倒灌了海水,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他的意识一阵清晰一阵模糊,灵魂好几次要从躯壳里钻出来,但都被虞竹笑握着他的那只手摁了回去。 眼前隔了一层朦胧的雾,他好像看见虞竹笑在哭,于是喃喃地说,"别哭……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的仅剩的精力因为那几个字而耗光了,意识又再次变得模糊,直到最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实际上虞竹笑只是急红了眼眶,他握着邵逸风冰冷的手,那双手原本宽厚又温暖,现如今却了无生气地垂落着。 他紧紧地握着那只冰冷如尸体般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他的内心是无比害怕又惶恐的。 "你不要死……"虞竹笑沙哑道,"不要死,不要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这样的场景对于虞竹笑来说太过于熟悉,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拉着一只手,然后感受着它慢慢失去力量、体温,最后是一切生命活力。 很多次,虞竹笑都是那个被松开手的,他想努力去握住那些手,却始终都握不住。 这么些年来,他的手再也没有握住过任何东西,邵逸风唯一一个在黑暗中主动伸手握住他的人。 • 阿俣没有跟着救援的大部队,而是将船绕开了救援队,在不经意间融进夜色里,远离了大部队将船顺着反方向行驶。 "你要带我们去哪?"虞竹笑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警惕了起来。 "去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阿俣说,"老板要杀他,救援队里混了人,回去他就死定了。" "那你呢?"虞竹笑坐在昏迷不醒的邵逸风身旁。 阿俣背对着他们,一身黑衣,身形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他划着船却没有立刻说话。 空气宁静下来,耳边只剩下船桨划过海面的声响,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其实所有没说出口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管是什么原因,邵呈要杀邵逸风,而身为邵呈贴身保镖的阿俣却救了他,邵呈很快就会发现,他从来不会善待背叛自己的人,虞竹笑不知道阿俣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 救援队各自找掩体,掩藏在还未起火的角落,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势却并不等人,如果再等下去还没有任何收获的话,救援队只能撤离。 当一滴汗从顾白的额头顺着脸颊往下落在地上时,靠近甲板的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并且迅速出来了一伙人。 首先出来的黑衣人在周围警惕地望了一圈,确保没有产生威胁的人向里头传递消息。 出来的每一个人手里都紧握枪支,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职业杀手,顾白躲在暗处他的瞄准镜原本是要对准阮文辛的,但是却出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慈善拍卖会上出现的于先生! 于召挡在阮文辛一侧,将他牢牢护住,顾白的瞄准镜牢牢对准着他的颈肩,就在此时,于召的背后仿佛有一只眼睛能看见顾白似的猛然回头,二人的视线隔着瞄准镜对视! "有警察!" "砰——" 于召喊的同时掏出了手枪,与顾白几乎同时开枪。 一时间甲板上陷入了枪林弹雨的境地。 顾白那一枪打中了于召的胸口,但他没有流血,他穿着防弹衣! 那一枪让他的位置彻底暴露,他不得不迅速出击再次更换掩体,然而就在此刻他看见阮文辛已经在一众杀手的掩护下顺着围栏上的绳索往下逃走! 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正面冲过去绝对被打成筛子,顾白环顾四周,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办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叫人掩护自己,冲到不远处的围栏边一跃而下。 他的位置距离阮文辛逃跑的位置还有些距离,一片枪声下,他跳入海中的动静被掩盖得很好,一艘游艇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了倾斜的游轮边,游艇上的人等着接应慢慢从绳索上被放下来的阮文辛。 顾白潜入水中,借着火光靠近。 阮文辛在于召的护送下安全到达了游艇后立刻下令开船,而顾白此时已经趁乱偷偷上了游艇,他掩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着这群罪大恶极的毒贩。 阮文辛将身上碍事的救生衣脱了下来扔到了甲板上,对着身边的于召扬手就是一巴掌,"为什么还有警察?" "对不起先生,是我的失职!" 顾白的视线被扔在地上的救生衣吸引,刚才救生衣被阮文辛扔在地上时顾白就觉察到了一丝异样,救生衣按原理可以分为两类,浮力材料填充式救生衣和充气式救生衣。 '波塞冬号'上的救生衣统一都是浮力材料填充式救生衣,而这些材料的质地较轻,而阮文辛手中那件救生衣扔下时的分量并不符合一件救生衣的重量,太重了! 所有人进入船舱后顾白悄悄出来,拾起了那件被扔在地上的救生衣,在拾起救生衣的那一刻顾白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救生衣的填充物有问题! 他在缝合处撕开一道口子,所看见的一切让他比跳进海里的那一刻更加浑身冰冷。 救生衣里的填充物中夹杂着一袋袋由透明密封袋包装好的红色粉末,阮文辛口中价值十七个亿的新货,缉毒警们为之流血丧命的新型毒品——虞美人! 原来毒品被藏在了救生衣里,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放出假消息吸引警方注意,制造爆炸拖延警方的进度,提前沉船给警方一个措手不及,爆炸引起所有游客的恐慌,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没有人会去在意自己身上穿着的救生衣的重量问题,毒品藏在救生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游客们带离游轮,等到了岸上再由专人回收救生衣,完成毒品运输,继而进行交易! 而制造这一切的阮文辛戏耍警方之后又不费吹灰之力地逃脱。 顾白抬起头,看见了正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阮文辛。 阮文辛也看着他,同时他身后的黑衣人也迅速出动团团围住了顾白。 "你太笨了,这么晚才找到。"阮文辛一步步朝他走进,最后隔着一步之遥,停在他的面前。 无数个冰冷的枪口对准着他,在阮文辛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望着阮文辛。 "怎么了?你生气了?"阮文辛不解地看着他。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杀了我?"顾白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几十个枪管下,他除了被打成筛子没有别的选择。 阮文辛的脸小小的,五官精致又漂亮,笑的时候能让人感受到世间的美好,不笑时又冷漠疏离,当他带着邪气的眼神看着人的时候,又让人冷不丁一颤。 阮文辛抬起手试图靠近,顾白的瞳孔一缩,警惕地后撤一步。 顾白这一个动作后清楚地听到了周围错落有致的子弹上膛声,于是他不敢再乱动。 "我讨厌警察。" 他说着靠近靠近顾白,却只是用自己身上这件长袖针织衫的袖口擦了擦顾白被海水浸湿的脸颊。 顾白猝不及防却又不敢乱动,他低下头看见了阮文辛眼中神色的变化,狡诈狠厉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闪而过,眼眸的水光潋滟竟然含着几分真挚,"但我不讨厌你。" "我不想杀你。"阮文辛继而又说。 顾白咬紧了牙根,不知道对方的脑子里又在盘算些什么。 "你会想杀了我吗?"阮文辛语气松软,好像两人现在只是闲聊。 阮文辛抬着头,这个角度下顾白能看见他修长脆弱的脖颈,他毫不设防地露在顾白的面前,只要顾白动作迅速利落,就能把它拧断。 "我不会杀你。"几十个枪管下,顾白眼皮也不眨一下,目光如炬,"我会亲手将你绳之以法!" 阮文辛眨了眨眼睛,嘴唇向上勾,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下一秒顾白后颈一阵钝痛,失去了所有意识。 第40章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刺破叆叇的朝云,邵逸风一睁眼,就看见了破晓的光。 阳光即便是初生都耀得令人睁不开眼,好半天他才适应了这道刺目的白光。 这是在哪? 视线逐渐凝聚,让他一点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水泥砌成的破败墙壁,房间窄小除了他身下躺着的床仅剩下一扇老旧的门,一扇灰败的玻璃窗。 他侧躺着,看见了正伏在他手边熟睡的人。 虞竹笑只眯了一会儿就感觉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便立刻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恰好与邵逸风的视线对视。 迷迷糊糊间正犯着困,虞竹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愣了好半晌才意识到邵逸风是真的醒过来了。 "这是……哪儿……"邵逸风开口的那一瞬间连自己都惊讶了,他的嗓音沙哑得跟破风箱似的,"我……怎么了……?" "一座海岛的营房,一对夫妻在这里驻守,他们救了你。"虞竹笑连忙回答,"你的后背因为爆炸时冲击出来的玻璃而划伤了,又沾了海水,有点发炎。" 邵逸风听闻不信邪地动了动自己的肩背,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邵逸风有点愣神,他这才回想起了那晚的一切,爆炸,落水,然后一睁眼就到了现在。 "我帮你叫大叔来帮你看看。" 虞竹笑见邵逸风发呆的样子有些担心,但他刚一转身就被邵逸风叫住了。 "别走。" 虞竹笑回头看他。 "能不能拉我起来?"邵逸风问。 虞竹笑想要拒绝,他后背的伤口很深,不能随意乱动,但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又太过于恳切,让他无法拒绝。 虞竹笑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来,邵逸风拍了拍自己身边,让虞竹笑也一同坐下。 虞竹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是还是在他旁边坐下了。 邵逸风忍着后背的疼,慢慢靠近他,坐在他的身后,一双手搂住了虞竹笑的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最后让虞竹笑不得不紧贴着邵逸风的胸膛。 虞竹笑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用力,只能僵着身体虚虚地靠着,一时间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做完这些动作,邵逸风竭力似的将下巴靠在了虞竹笑的肩头,他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缓过力气来重新睁开眼睛。 隔着那么近的距离,邵逸风能清晰地看见虞竹笑每一根卷翘的睫毛,眉眼、鼻梁、嘴唇,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地像一幅工笔丹青,多哪怕一分一毫都是败笔。 他的脑子现在有点乱,混沌过后所有明晰的思绪开始转动,不断地迫使他去分析思考。他现在心里拧成了一股麻花,猜忌和情愫交织在一起,在他的心里成了一团乱麻。 虞竹笑怔着,邵逸风将他抱进了怀里,一扫昨晚死尸般的冰冷,他的胸膛又再次温暖坚实,火热的心脏正抵在他的背上跳动,他几乎快要被他身上的灼热烫伤了。 当然这还有另外的原因,邵逸风在发烧。 虞竹笑没吭声,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抬起头,只觉得窗外海平面上初生的朝阳格外耀眼。 "那天我们做完,我在阳台上也看见了日出,金光闪闪一片好看极了,我就像现在这样把你抱了出来,放在我怀里,想让你也看看。"灼热的气撒在虞竹笑的耳畔,染红了一片雪白的肌肤。 "你睡得很熟,只有我一个人看完了日出。" 他那么一说,虞竹笑反应了过来,那天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靠在了一个温暖的胸膛,耳边是徐徐吹过的海风,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虞竹笑没有说话,他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邵逸风身上除了药味儿还有一股他身上自带的雄性荷尔蒙气息,炙热又蓬勃,顺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钻入他的心扉,悄无声息占据他的所有心神。 不知道为什么,邵逸风醒来话格外地多,絮絮叨叨个不停,"我跑回去想救你,没想到你已经出来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明明只要在甲板上多看几眼说不定就能看到你……" "为什么去救我,不怕死吗?" "那时的我更怕你死。"邵逸风的声音因为虚弱而和缓低沉,谓叹似的,让虞竹笑心神一震。 虞竹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块酸涩的异物,几个呼吸间隙后又听到邵逸风继续说。 "我在火场里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了我一件我一直查询未果的事。"邵逸风说到这里顿了顿。 "什么?"虞竹笑配合着他问了一句。 "他告诉我,lvan的中文名叫虞竹笑。"邵逸风揽着腰肢的手感受到了对方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又继续说,"这种情况下重名的概率应该很低,我此前一直认为是我在利用你。" "我利用你降低邵呈对我的防范,用你对我的监视来反监视邵呈的动向,可我一直忽略了一点,你在邵呈身边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你是他的情人,并且跟他有合法配偶关系,你的软弱可欺成为你的假象,让我以为你只是一个邵呈可有可无的玩物。"邵逸风的声音含混不清的低哑,"一个玩物,又怎么可能在他身边有这样举足轻重的地位,连阿俣都受你驱使!" 他话音落下,空气就沉默得如同一方干涸的湖底,有什么东西正在两人之间慢慢龟裂。 虞竹笑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得像一个冬夜里迷途于沙漠的旅人,在一团幻想出的火堆边慢慢缓了过来。 利用,他们确实都在相互利用。 按照计划,他应该在游轮爆炸前就跟随阿俣离开,但是临走前他看见了邵逸风不顾一切地冲进火场。 他不确定邵逸风是否真的喜欢他,只是不想再有人因为他而无辜死去了。 他救下邵逸风的目的并不单纯,破坏邵呈的计划,带着邵逸风逃跑,他只能以这样极端的方式确保邵逸风的暂时安全,同时又以邵逸风的生死来向邵呈示威,告诉他,他手下一直听话的棋子不受摆布了。 背后火热的胸膛格外清晰,让他无法忽略那天夜晚在海上看见邵逸风跳进海里迟迟不出现时绝望心痛的心情。 那种从心脏传来的针扎般的痛,触电般遍布全身,让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任何东西,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他活着。 牵挂和担心都系在他身上了,虞竹笑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这个感觉,如果这就是喜欢,那他也认了。 这一瞬间虞竹笑想了很多,只是所有的一切他都无法向邵逸风开口。 良久,虞竹笑才再次说话,"你发烧了,我去喊人。" 他想要起身,却被邵逸风紧紧扣着,他分明精疲力竭,却还是不愿罢手。 虞竹笑的嘴唇动了动,"事实就像你说的。" 虞竹笑顿了一下,再一次说出的话无比艰涩,"我只是他的情人和玩物。" "我十九岁那年遇见他,从那以后我的人生都是一片黑暗。"朝阳洒在虞竹笑瓷白的脸上,给他的轮廓上镀上了一层金边,"别墅里的每一个晚上,我望着窗外的漫漫长夜,觉得自己的人生再也亮不起来了。" 他的喉咙里逸出几分哽咽,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我不满意!"邵逸风突然抬高音量,他的心脏像被攥紧似的疼,随后声音又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你心里明明还有别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没必要!"虞竹笑最终还是推开了他,转过身不得不和他对视,那一刻他的喉咙里像卡着酸涩的硬块,隔了几秒才勉强说道,"邵逸风,我们之间,没有必要……" 邵逸风的胸膛如同迎面受了一记重拳,疼彻心扉,背后的疼也变得不过如此,很多感情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虞竹笑看着邵逸风眼神里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冷却下来,最后灰败,了无生趣,虞竹笑看不得他这样的眼神,最后只能生硬地别开眼睛,"我……去帮你喊人。" 他出门后很快就带了一个大叔回来,大叔驻守海岛多年,皮肤黝黑,身上浑然一股沧桑感,但为人热情敦厚,一听说小伙子醒了,立刻带着伤药过来了。 大叔在屋内给邵逸风看伤,虞竹笑站在门口正好能迎上邵逸风赤红的眼睛,也许是因为换药太疼,他眉头皱得很紧,脸色也比刚才白了几分,他痛苦的表情让虞竹笑心里一阵刺痛。 他移开视线,却依旧能感觉到邵逸风的视线一直粘着他,直到两人之前被一扇门阻隔。 "小伙子,你这个伤口深,换药疼,我尽量轻点,你也多忍忍。"大叔见这小伙子疼得肩背都在抖,伤口之外的皮肤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小少爷,着实有些不忍,手里的动作也尽量放轻。 "不疼,能忍。"邵逸风咬紧了牙根,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关上的门,仿佛想要穿过门,看清外面的人。 "哎,好。"大叔不疑有他,心道这小子还挺能忍。 虞竹笑站在门外,眼前的海景很美,太阳已经从海平面离开,正缓缓升起,原先聚集在海平面的云已散落开来,把海与天的距离隔得那样开,一整个苍穹展露在眼前。 他有些出神,突然想到虽然从某个角度看,海天一线近在咫尺,但实际上二者中间隔着的却是一整个苍穹。 • 顾白遽然从病床上睁开眼睛,入目眼前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老大?老大你醒了?!" 顾白看人的眼神有些茫然,好半天才让自己缓过神来,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像是倒了半斤沙子,磨得干疼,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在哪......?" "医院,你在医院。"小下属见顾白醒了喜出望外,"刘局刚还来看过你,他刚走,我去把他叫来!" "等等......"顾白叫住他。 "怎么了?"下属收回了脚步。 "我怎么到医院的?"顾白闭上了眼,眼前一片黑暗后他竟回忆不起来任何事,眼前只能浮现起昏迷前停留在他脑海中阮文辛的脸。 "你不记得了?"下属有点惊讶,但还是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救援队在港湾附近的沙滩发现的你,当时倒在沙滩上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却是干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下属似乎不太相信,又继续说,"那昏迷前呢?你经历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被注射了剂量精确的麻醉剂?" "什么?!"顾白震惊道,"我只记得我是被人打晕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顾白又补充了一句,"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那天晚上行动结束后就失踪了,第二天早上九点救援队清理现场时接到渔民的报警,说是港湾附近的沙滩发现了一个遇难者,当时除你以外没有沙滩上没有任何人,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脚印,附近的渔民也说没见过外人来这里,你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海滩上......" "我睡了多久了?"顾白脸色凝重。 "轻微脑震荡加一定剂量的麻醉剂,从发现你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 顾白的瞳孔骤然紧缩,一天!已经一天了!那么加上阮文辛神不知鬼不觉把他放上岸的时间,人早就跑没影了! 在下属还没反应过来时,顾白一把将自己手臂上的滞留针给拔了,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下属见他穿着病服要往外冲,立马跑过去拉住了他,"哎老大干什么去你?!" 静脉中的鲜血顺着滞留针的针口往外流,顾白却浑然不觉,说话间呼吸急促,"回市局,我见到了疑似颂扣的人! 第41章 海岛上的天气格外阴晴不定,白日里晴空万里,到了晚上便狂风肆虐,强劲的风挥舞着拳头呼呼击打在快要不堪重负的玻璃窗上,很快就下起了大雨。 晚上虞竹笑和邵逸风两人不得不躺在一起。 驻守海岛的夫妻俩住的地方没那么多房间,这间小屋子也是临时腾出来的,原本虞竹笑是想在椅子上解决一晚的,但是邵逸风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让出了床上的一半位置。 床板很硬,躺上去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虞竹笑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尽管他的动作再小心,静谧的环境还是把他的动作无声地放大。 两人背对背躺着,耳边充斥着窗外呼呼大作的风。 几个月来两人经常躺在一张床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大多数时候邵逸风都会抱着他,哪怕是做得太晚太累,第二天虞竹笑也总会在他怀里醒来。 还从未有过像这样背对背而眠。 窗外的风雨中立着一盏瞭望灯,虞竹笑毫无睡意的情况下只能盯着它看,良久,久到虞竹笑到眼睛都发酸。 邵逸风面对着一面随时都有掉漆危险的墙,眼睛在黑暗中睁着,背上的伤口换过药,泛着疼,一阵阵的,折磨人。 闭上眼,冲天烈火就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皮肤上好似还残留着被烈焰舔过的灼烧感,炙热的温度压迫着神经。 如果说金伟和陈雪的死是邵呈给他的一个警告,那么游轮上的暗杀就是他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虞竹笑从始至终都跟在他的身边,对这件事情又知道多少呢? 一个姿势维持久了导致半边身体都有些麻木,但他仍旧没有丝毫睡意,黑暗之中视觉被弱化,听觉变得格外敏感,除了窗外的风雨,邵逸风还注意到了身后那人平稳的呼吸声。 邵逸风慢慢转过身来,发现虞竹笑也是背对着的姿势。 床板很窄,动一下牵扯的动静都不小,邵逸风小心地挪完身体后便不敢乱动了,连呼吸都收敛着。 安静下来后已经听不见刚才平缓的呼吸声了,邵逸风便猜测对方可能醒了。 条件简陋,床上其实连个像样的枕头都没有,两人头下垫的还是驻岛大叔从衣服箱子里找出来的旧衣服叠一叠临时凑来的。 从邵逸风的角度看过去,虞竹笑的姿势是极其不舒服的,他含着头,腰背弓着,把身体蜷缩了起来,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绷着。 黑暗中,窗外瞭望灯微弱的光线穿透风雨照射进来,邵逸风能清晰地看见虞竹笑耳廓上的茸毛,他同自己一样侧躺着,身上的衣物单薄,腰肢处深深地下凹,勾勒出纤瘦的身躯。 邵逸风不禁觉得,这样的身躯太孱弱了,可能连窗外的风雨都经受不住,又是如何在邵呈身边待了七年的? 虞竹笑从邵逸风翻身有动作起整个神经就绷直了,直到邵逸风艰难地翻了个身在自己背后安静下来他才呼出一口气,应该只是翻个身而已。 突然,虞竹笑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全身的神经都敏感地集中到了后方,邵逸风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背上,起初是一个指尖,最后是一整个手掌。 邵逸风将指尖抵在虞竹笑弓背时凸起的脊椎上,动作轻柔像划过做工精细的珍珠项链,最后把一整个手掌覆在了虞竹笑的腰上,用力把人搂进了怀里。 虞竹笑被他搂进怀里的时候还没缓过神来,炙热的体温不断透过背后紧紧相贴的胸膛传递到虞竹笑的身上,麻木的身体逐渐有了些别的知觉。 两人都没有说话,耳边除了风雨还有彼此的杂乱的喘息声。 不知隔了多久,久到邵逸风以为虞竹笑已经睡了,他却突然在他怀里动了,虞竹笑转了个身,把头抵在邵逸风的颈肩伸出手抱住了他。 邵逸风的身体在此刻僵得不行,心口却跳得飞快,黑暗中无人看见他脸上表情的异样,虞竹笑主动抱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窃喜从心底蔓延开来,虞竹笑的动作让他心里难以抑制地起伏了片刻,但很快就被一盆冷水泼了个干净,虞竹笑白天里拒绝的眼神如此鲜明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一时间极其复杂的情愫充盈在心头。 虞竹笑的脑袋在邵逸风的颈肩动了动,柔软的发丝蹭过肌肤留下一片令人抓心挠肝的痒。 邵逸风此刻心里有很多想问虞竹笑的问题,想问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想问他为什么不把心里的话告诉自己,想问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还待在卲呈的身边…… 一时间所有压抑着的隐秘心思都蠢蠢欲动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占据他的心神,最后还是抵不过虞竹笑一句话。 "我困了……"虞竹笑声音带着颤,又糯又软。 邵逸风只得收紧了自己的双臂,把他扣进怀里。 • 说是回市局,但顾白出了医院门意识到现在自己还在南国,距离爆炸才过去一天,这场缉毒行动是南国和烟海联合行动,大部队一定还在港口。 下属带着顾白赶到港口的时候整个港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全副武装的刑警在周围巡逻,有不少民众站在警戒线外对这里头指指点点。 顾白从人群中挤进去,立刻就被看守民众的刑警拦住,"这位同志,这里禁止入内,警方查案请配合工作!" 顾白话不多说,直接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 也怪不得值班刑警,顾白一身病服外面套了个皮夹克就往里冲,像极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市民 顾白一进现场就有队员认出了自己的队长,小刘见到顾白立刻喜出望外,赶忙凑上前去,"老大,你终于醒了!" "刘局和宋副局呢?"顾白环顾一周没见到自己要找的人。 "他们应该在指挥车里。"刘天宇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红蓝警灯的指挥车。 顾白听后立刻便转身往指挥车走去,但被刘天宇叫住,"老大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们队今天就要撤离了。" "你说什么?!"顾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技侦现场勘验完了?伤员安置完了?嫌疑人抓到了?整件事都他妈调查清楚了?!" "刘局下的令,今天撤离……"面对顾白突如其来的勃然大怒刘天宇的声音越说越小,"案件全权交由南国禁毒支队……哎!老大你去哪儿啊!" 只见顾白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怒然转身,朝着指挥车走去。 老远顾白就闻到了浓重的烟味,他一走近,两个躲在警车后面抽烟的两个老刑警就发现了他。 两人还来不及询问他恢复得怎么样了顾白就立刻劈头盖脸问了下来,"为什么今天撤离?事情还没调查出任何进展,怎么能现在就撤离?" 刘局的脸色僵了僵,他掐灭了烟,"你有什么不服的吗?" "毒贩资料、证据链都在烟海,之前所有的调查都在我们这里进行,哪有说移交就移交的?"顾白质问。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这边里面出了内鬼!"刘局厉声道,"行动全面崩盘,毒贩洞悉了我们所有的行动,事发地又在南国,现在对方局长正拿着这件事戳我的脊梁骨,你说我给不给?" 顾白的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但此刻他却一句话却说不出来。 刘局深深地看了一眼顾白,把烟头扔到了地上,用脚碾进了沙土里。 一旁站着的宋副局长也同时熄了烟,他拍了拍顾白的肩背,语重心长道:"知道你这个案子你跟了很久,但事到如今全局上下都要进行清查……你也别让刘局难做。" • 第二天两人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虞竹笑脚才刚沾地,门就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打开,一行黑衣制服的人闯了进来,门板摇摇欲坠立于一侧。 邵逸风的眼睛微眯,在看清楚门外来人的那一刻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不顾背后伤口的疼痛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了。 而虞竹笑好似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他慢条斯理地穿上了鞋,从床上站起来时正好与从门外进来的邵呈碰个对眼。 邵呈停在了某个距离上,他冲着虞竹笑招了招手。 虞竹笑的身体有些僵硬,连带着走向邵呈的步子也机械了起来,眼珠子像是生了锈,邵呈的脸在他的眼前一帧一帧慢慢放大。 海岛上的海风奇大,吹得邵呈衣角猎猎,邵呈看着虞竹笑,眼神始终温和。 邵逸风看着虞竹笑朝邵呈走近,他想出手阻拦但他一有动作便被身边邵呈的保镖拦下,双手反剪在背后,此时他瞳孔骤缩,他看见邵呈将手搭在了虞竹笑的肩头,并未有过多的停留,那只手顺着光滑白皙的脖颈往上,将几缕凌乱的发丝绕在他的耳后。 "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和自由,你该给我一个答案。"邵呈深邃的眼角盯着虞竹笑。 如果说邵逸风是一头雄狮,高大威猛,利爪和尖牙能够轻而易举将猎物撕碎,那么邵呈就是那称霸草原的狮王,他平时威严沉稳,你根本瞧不见他不顾形象撕咬猎物的样子,当他离开原本的匍匐之地,你才能看见其背后堆积的累累白骨。 多年来在心底烙印下的恐惧从未淡薄,在这一刻更加鲜明地袭来,虞竹笑不自觉收紧了一侧的手。 卲呈见他紧抿着嘴唇,给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首先便退了出去,很快就有一个身影被推搡着进来了。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当人被拉到虞竹笑面前时,他的两耳顿时嗡嗡作响,大脑有那么一瞬间一片空白,死一般的寂静后他才缓缓呼出一口几乎让他窒息的气。 他连指尖都在发颤。 阿俣浑身是血地被两个保镖架着,两个被鲜血浸透的袖管空空荡荡,一双腿绵软地垂着,如果没有两边的人架着,他现在只会是地上的一块带血的烂泥! 连邵逸风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一惊,阿俣是跟在邵呈身边最久的人,几乎是左膀右臂的存在! "背叛我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邵呈问道,"你呢?你背叛我了吗?" 一件黑色的物体递到了虞竹笑面前,他顺着视线过去定睛一看,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 在手枪递到虞竹笑面前的那一刻,剩下的保镖动作迅速地将邵逸风制住。 "他们两个中间必须死一个。"说着便有一把枪,递到了虞竹笑面前。 邵逸风被人钳制着,后腰上抵着枪口,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猛烈跳动的神经,他的目光在邵呈和虞竹笑身上流转,后槽牙狠狠咬紧。 虞竹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海岛上的风把玻璃窗捶打得吱呀作响,窗外,门外,目光所及之处皆有邵呈的手下驻守。 "他是你儿子。"虞竹笑迅速转了个身,对着邵呈说道。 两人同时说话。 邵呈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对我来说只是背叛者。" "他可从来没把我当儿子!"邵逸风冷冷说道。 虞竹笑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对方此刻是什么神情,只能眼睛死死望向两人的方向,试图从对方颤抖的指尖和邵呈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窥探出一二。 虞竹笑看向邵呈,他眼神平和态度从容,从他的语气中读不出没有任何一丝逼迫,好似那句话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选择。 可他还是有一种被毒蛇缠绕的感觉,只觉遍体生寒。 邵呈见虞竹笑迟迟没有动作,问道:"需要我再教你拿枪吗?" 虞竹笑在话音落下后拿起了枪,足够分量的枪械握在手里,冰冷得令人发颤,又灼热得像颗火球。 虞竹笑能感受到邵逸风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看去,自眼神碰撞的那一刻起,事先没有一点预兆,虞竹笑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的波浪,他极力扼制着自己胸膛的起伏,把快要冲出喉咙的苦涩重新咽回肚子里。 邵逸风直勾勾地看着他,融合了异族血统的眼眸轮廓鲜明,眼神深邃,虽受制于人却仍旧面不改色,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得很好,虞竹笑从他的眼神里瞧不出任何东西。 那样平铺直叙的眼神好似并不在意,又热烈直接得可怕。 "杀了我……" 虞竹笑一愣,一道极其沙哑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说话的不是卲呈而是阿俣! 海风在此刻更大了,呜咽着与岛上的砂石裹挟在一起,摩挲声从四面八方泄了进来,狭小的房间里极其安静,能听见阿俣胸膛里传出来的破风箱似的喘息声。 阿俣缓缓抬起来垂下的脑袋,干涸的血迹像一道道龟裂纹一样攀在他半边脸颊上,左眼上的伤疤更显狰狞。 "杀了我啊!"他又嘶吼了一句。 虞竹笑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拿着枪的手在抖。 嘶吼的同时阿俣又在不断地挣扎,手脚尽断的他被人狠狠摁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转了个身,半边脸狠狠地蹭着粗粝的地面,他以一个极其低微的姿态朝着虞竹笑,眼珠里布满着血丝,"就现在,开枪杀了我啊!你的母亲和弟弟都是我亲手杀的,来找我报仇啊!" 他的嘶吼像一把烧红了的刺刀一把插在虞竹笑颤抖的心脏上,一字一句剜下一片片焦萎带血的肉。 "还犹豫什么,开枪啊!"阿俣的脸被死死地碾在地上,说话时目眦欲裂,"你知不知道我杀你妈和你弟弟有多容易?" "住口,别说了……"虞竹笑心神俱裂地震颤了一瞬,只觉得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心底压抑而隐秘的仇恨被粗暴地拉了出来,情急之下他颤抖地拿枪指向了他。 "那辆车被我那么轻轻一撞就翻了,你妈开的车早就被我做了手脚,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阿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黑黢黢的枪口。 "住口!求求你别说了!"虞竹笑的手指放在扳机上,却迟迟使不上力气,他试图用这一点威胁来迫使对方住口,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一开始还没死,他浑身是血的拍着车窗喊救命……"阿俣脸上表情狰狞,像一个穷凶极恶的狂徒。 虞竹笑因情绪激动而身体颤抖,脑子此刻混乱不堪,他在心里无助的呐喊,求求你别说了! "他……他不止喊救命……"阿俣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狰狞,"他喊爸爸,喊妈妈,喊哥哥……最后被活活烧……" "砰——"一声枪响过后,阿俣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身上有很多血,干涸的未干涸的黑红一片,子弹不知道落在了何处,那一刻倒在地上的阿俣瞳孔放大,狰狞的表情一点点消散,最后失去了所有的动作。 开枪过后,虞竹笑的手被震得发麻,他指尖惨白,死死握着手枪。 阿俣倒在地上,子弹穿入身体的那一刻起,他能感受到生命如沙漏般从身体里流逝,他并没有恐惧,只觉得轻松,终于能卸下所有的负担,痛苦与枷锁。 不用再为了一道命令而出生入死,不用再隐姓埋名苟活于世,不用再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之下…… 逐渐涣散的瞳孔试图去捕捉些什么,但视线之内人影都开始模糊起来,思维逐渐停滞,眼前走马观花似的开始浮现起一些往事。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跟一个人说一声'谢谢'和'对不起'…… 阿俣的瞳仁逐渐失去色彩,虞竹笑举着枪的手越发抖得厉害,几乎快要握不住了,他面色异常冷硬,眼眶赤红情绪激动,但泪腺却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第42章 眼皮被用力撑开,一束白光刺进瞳孔,高高飘起的心神被重新安装回了躯壳里,传进耳朵的声音朦朦胧胧似隔着一层水膜。 "人快醒了……" 眼皮被松开后,邵逸风费力将眼睛睁开,视线好半天才重新聚焦,看见了站在病床边的保镖克莱夫。 克莱夫身边还站着来查房的大夫,身边的助理医生低头在查房单上记东西。 他这是在哪儿……? 旋即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时候脑海中的记忆如海啸般涌来,推搡着心脏顶得胸膛发紧。 在虞竹笑开枪射死阿俣的下一秒他手枪再次抬起,残留着硝烟气息的枪口正对着邵呈。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周围保镖们也举起了枪械,除了抵在邵逸风背后的枪,其余剩下的所有枪支几乎都对准了此时的虞竹笑,分秒之内,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内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此时邵呈眉眼舒展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他眼睛直视着虞竹笑并未说话,仿佛在等他开口。 虞竹笑也同样看着他,邵逸风的角度只能看见虞竹笑被风吹起飞扬的发梢,以及紧绷着的,珠玉般的脸颊。 "我应该杀的人是你才对。"虞竹笑冷冷说道。 没有人能够在把枪口对准邵呈时还好好活着,但邵呈并不恼怒,此刻在他眼里的男人瘦削挺拔,白皙的皮肤透着寒意,满身狼狈却姿态凛然。 与此同时,在虞竹笑的身旁又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一个稚嫩善良,浑身是光的少年,这个身影不断与眼前的虞竹笑重合,最终契进虞竹笑的身形中。 邵呈的眼底浮现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朝着虞竹笑走近。 虞竹笑心中忽然一动,隐约觉察到了他的意图,但自己被保镖包围,他没有后退的余地 ,他举着枪看着邵呈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直到自己的枪口抵住他的胸膛。 邵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覆上了虞竹笑冰冷颤抖的手,"你在犹豫什么?" 那一刻虞竹笑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流逝,顺着邵呈握着自己的手被慢慢掠夺,他的喉咙里逸出难听的喘息。 脑中残留一丝清晰的思维挤出一方天地,邵呈看他的眼神太熟悉了,好整以暇又饶有兴味,很多时候他看自己就是这样的眼神,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画作,观赏一朵花,亦或是单纯看着一只囚于樊笼中的鸟雀,毫无威胁可言。 邵呈绝无可能让自己陷于险境,也不做无把握的事情,保镖的动作再迅速也不可能在他开枪之前将他射杀,那么自己手中这把手枪里极有可能已经没有子弹了! 邵呈的拇指抵在他扣着扳机的指尖在微微用力。 在虞竹笑意识到的那一刻,邵呈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他以极快的速度和利落的身手将虞竹笑揽进怀里,一只胳膊死死扣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顺着他握枪的姿势将枪口瞬间对准了被钳制住的邵逸风! "你是不是觉得枪里没有子弹?"邵呈附耳说道:"那我们就试试,恩? 邵呈的话如一条吐信的蛇,冰冷的鳞片划过他每一个神经,在把枪指向邵逸风的那一刻,除了来不及收回的震惊与愕然以外,他的每一块肌肉乃至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抗拒,但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很好地掩盖在故作平静的表面下。 邵逸风抬着眼,神情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他盯着冰冷漆黑的枪口看了几秒后,越过虞竹笑的视线缓缓道:"命运抉择的游戏你还没玩够吗?做上帝的感觉是不是让你爽到头皮发麻?" 在他看来,被禁锢着的虞竹笑像极了年幼的自己,那时脆弱稚嫩的自己也被迫举着枪,做一个所谓的命运抉择。 "你应该好好反思反思,多年过后为什么你会变成'那只狗'?"邵呈脱口而出,"不要妄图去背叛我。" "你是不是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天衣无缝,人命在你眼里不值一提,金钱流转滚滚而来,你敢不敢赌一把,赌你所拥有的权势和财富不会因我的死亡而断送!" 邵呈面沉如水,冷冷说道:"你跟你母亲一样愚蠢得可笑。" "不,相反愚蠢的是你!"邵逸风哼笑了一声,"你自以为是将我流放英国,是你的愚蠢让我能从母亲的遗嘱里看出蛛丝马迹,一旦我出事,我手头掌握的证据就会被人移交给警方,到时候你可就不止断尾求生那么简单了。" "难道要我放虎归山?"邵呈不为所动,眼神精明地看着邵逸风,虞竹笑能感受到他扣着自己的食指微微用力。 邵逸风的背脊微微沁出薄汗,胸膛正被心脏顶紧,伤口的疼痛几乎撕心裂肺,同时他也紧盯着邵呈,不肯放过他一个细微的表情或是动作,他在赌,赌邵呈并没有掌握他的全部动向,赌邵呈不敢轻举妄动,赌自己的一线生机! 不知何时周围逐渐没有了声音,空气仿佛是凝固了。 在这片刻的沉默后,邵呈松开了虞竹笑,他夺过虞竹笑手中的枪,一个箭步走到邵逸风面前,居高临下将手枪抵在他的脑门上。 邵呈的眼睛黑沉得可怕,像两口没有生命的枯井,与他对立的邵逸风的脸上带着凶悍又毅然决然的神色,两道视线狠狠地撞在一起! 位置高下立见的情况下,这对父子的气场不分伯仲! 邵逸风心跳如擂鼓,面上却波澜不惊,邵呈的犹豫让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他不敢轻易杀了自己。 他不顾背后保镖的手枪将自己的臂膀从禁锢中挣脱出来,背脊上伤口撕裂的剧痛混杂着某种奇异的兴奋与快感顺着脊椎往上,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气势半点不落,嘶哑道:"开枪啊,我的父亲!" 在虞竹笑看来,邵逸风在某些时候是与邵呈极为相似的,但现在近距离的对照下,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却完全是南辕北辙的样子,邵逸风的偏执狠厉几乎是完全复刻了邵呈基因,不出意外他会是邵呈完美的继承者。 可是事实却是父子敌对,邵逸风完完全全站在了邵呈的对立面,从天生的继承者变成了势如水火的死敌! 此时一道声音撕裂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 "哎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的?"此时门外响起了别的声音,出海回来的夫妻俩回来时瞧见自己家门口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 "你们是什么恐怖分子?你们这样属于私闯民宅知不知道?我要报警!"夫妻俩没走两步就被黑衣人拦住,两人叫嚷着冲保镖吼道。 有一阵风掠过,带走了邵呈眉眼间的寒意,他把枪收了回去,意味深长地含着笑,"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 "老板,你感觉怎么样?"保镖克莱夫关切的声音将邵逸风拉回现实。 邵逸风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摸一摸额头,却被手上的输液针牵制住了动作,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我在哪……"邵逸风声音沙哑得像含了一把沙子。 "医院。"克莱夫顿了顿说道:"我从警局出来后就收到了您的消息,等我赶到海岛时只剩下您一个人昏迷不醒,将您带回来后立刻做了手术,从做完手术起您已经昏迷了三天。" 邵逸风听后愕然,随后心里不由地发沉,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管用什么办法,给我把虞竹笑所有的过往都调查清楚,事无巨细。" 邵逸风后背有三分之一的皮肤组织轻度烧伤以及爆炸物冲击物留下的切割伤,加之海水浸泡没有及时就医导致了感染,再晚一步就医连命都没了。 他无法动弹地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中间有几次病情反复高烧不退,意识模糊的时候耳边会出现很多声音,什么人的都有,但最清晰的还是虞竹笑的声音。 原本以为最能让他焦头烂额的是怎么对付邵呈,但每到夜深静默时,绕在心头的还是虞竹笑的音容。 记忆里两人很少有好好说话的情况,总是说不好几句话就会吵起来,每次虞竹笑都会拿他那双浸润过雨水的黑眸看着他,情绪激动时眼尾还会泛红,总会让人觉得他快要被气哭了,会让人有怜惜的冲动。 但更多的情况下邵逸风像一个幼稚的男孩,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总结来说就是越喜欢越欺负。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虞竹笑什么,更不知道这份喜欢从何而来,这份感情并不纯粹,甚至掺杂了太多私欲和霸占,一开始是一种隐秘而敏感的悸动,慢慢在心底盘桓婉转,愈演愈烈成了近乎魔障般的觊觎与不可求。 抛去一切杂质,脑海里停留最深的还是年少时第一次见到虞竹笑的情景,那是个光线细微的黄昏,看见他时,却觉得那一瞬间充满了阳光。 邵逸风无声地谓叹着,原来那一眼永远地留在了他的心底。 自那以后,七年的悸动逐渐变细,化作了他心底的一根心弦,丑恶张扬的欲望会时不时将其拨动,一阵阵在胸膛激荡,渴求与占有无法阻挡。 躺在病床上的邵逸风无数次想,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对虞竹笑的情感能称得上喜欢吗? 还有一个邵逸风一直回避不敢去想的问题,当枪头对准他的那一刻,虞竹笑究竟会不会朝他开枪? 当时虞竹笑转身离开的背影果决不带任何犹豫,甚至没有留给邵逸风丝毫多余的眼神,相拥而眠的那一晚仿佛是独属他一个人的梦境。 • 邵逸风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期间他将所有的办公事务都移到了病床前,整个病房几乎成了他的办公室,病床上的护理桌几乎堆满了文件,医生来扎针输液都得预约空档,来来往往一天下来能有几十个人进出病房,严重影响了医院的卫生安全,在医生每天严重警告,邵逸风积极认错坚决不改的情况下,半个月后他终于被允许出院了。 快要将近一个月没有住过的公寓,一打开却并不是冰冷黑暗的,相反里面亮着灯,他一踏进门就听到了一声猫叫。 猫叫?邵逸风心中生疑,差点以为自己是进错门了,仔细一看家具装潢确实是自己的房子没错,紧接着又是一声清晰的猫叫声。 不远处出现了一只巴掌大的灰猫,墨绿色的眼珠子像一颗宝石似的幽幽盯着自己,哪儿来的猫? 此时厨房里传来一声动静,似乎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小灰猫的耳朵动了动,立刻被吸引冲着动静跑过去。 第43章 女助理怀里抱着小灰猫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老板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确实老板出院的日子。 邵逸风看见出来的人是自己的助理,心里一丝盘旋着的某种念想瞬间跌落谷底,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顿时觉得自己喉咙口堵着一个酸涩的硬块,隔了几秒皱着眉问:"你怎么在这儿?怀里那个又是什么?" 助理顶着老板古井无波的眼睛,瞬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这猫不是您让我找来照顾的吗?就您离开的那天吩咐我去公园找的,收拾干净后联系不上您,我家我妈不让养这个小东西,就只能放您家里了,不是您让养的吗?您……不记得了?" 邵逸风皱紧的眉头松了下来,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把它给我吧,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走吧。" 邵逸风从女助理手里接过那软乎乎的小团子,接着又想起了什么顺便提及,"把门禁卡留下。" 女助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从包里把一张门禁卡留在了玄关处后离开了。 一声落门声后,偌大的房间里重归寂静,邵逸风的视线落到了手中的灰团子身上,小东西嗅到了他身上陌生的气息,胆子小,缩着身体抖个不停,叫声细小又柔弱。 邵逸风手托着它有点僵硬,生怕自己手上的力气把小家伙捏伤了。 他细细端详了手里毛茸茸的小生命,这种路边随处可见的流浪动物,邵逸风并不会去多看一眼,唯独只有那人会为这种脆弱的生命纤微驻足。 • 邵逸风第二天预约了要见一位德高望重的画家,克莱夫调查到了一些此前邵逸风并未去关心的关于虞竹笑的一些过往,调查起来并不困难,甚至很多过往一查就有,但是所有能调查出来的都像是被人事先设计好的展示物,从他十九岁往后的所有经历都被寥寥数语带过,乏善可陈。 邵逸风先驱车去老宅接回了美人,老宅门外虽然有警卫看守但里头只有管家一人,邵逸风顺便问了一嘴虞竹笑是否有回来,管家摇了摇头,说自从虞少爷搬出去就再也没见他回来。 要拜访的这位画家是虞竹笑的老师,也是业内著名的油画艺术家宋义鸣先生。 邵逸风驱车到了一栋中式别墅前,来开门的是个女青年,自称是宋老先生的学生。 女学生带着邵逸风一路往里走,宋家自旧社会起就是朱门大户,几经沉浮虽已没落,但置身着中式传统的老宅,穿越这苏式园林般的水榭长廊,还是能一睹当年的风光。 园林之上有透光穹顶,穹顶之下一片红情绿意,园林深处有一片开阔之地,摆着一椅一桌,有一站一坐两人。 邵逸风见到站着那人回首,二人目光撞在一起,俱是一愣。 顾白怎么会在这里? 虽心中疑惑但邵逸风面上并未表现出来,由女学生将自己领了过去,顾白回头看了他那一眼后又迅速转了回去,低头跟躺椅上的老人说了几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离开时正巧与邵逸风擦身而过,俩人心照不宣似的彼此客气点头示意了一番。 "老师,这位就是今天预约了来见您的邵逸风邵先生。"女学说。 宋老先生坐在躺椅上见人来,他身体不便,二人点头示意了一下,邵逸风坐在了他的对面。 "宋老先生您好,我这次是替赵总来找您帮个忙。"邵逸风顿了顿继续道:"众所周知lvan是您的学生,我们这次有个展,需要用到lvan早期的一些作品来进一步完善,您看您是否方便。" 老先生道,"可以,当然可以,你跟我来。" 老先生说着便起身,由女学生搀扶着,邵逸风在身后跟着。 "他这些年还好吗?"路上宋老先生突然问。 邵逸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又继续说:"自从毕了业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老先生身体不好,步子也慢,问题抛下来邵逸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实不相瞒我也只是个助理,也不常见到他。" 老人没有再说话,他走在前头,佝偻着背脊。 "到了。"老人领着邵逸风来到了一间阁楼前。 女学生去找了钥匙开门,门一推开就是迎面而来的灰尘,一道朦胧的光把房间照亮 "这间屋子里的都是他曾经的东西,他母亲就是我的学生,他从小就跟着我学画。" 阁楼类似一个仓库,里面摆着几个画架,满目都是洋洋洒洒充斥在光线中的灰尘,看得出来房间已经尘封很久了,一些被归置在角落的画框上落着厚厚一层灰。 老人踱步到了墙壁边一架储物柜前将柜门打开,里头依旧是摆放整齐的一些装裱的未装裱的画作。 只不过邵逸风的目光被一张贴在了画框上的相片吸引,他上前一步将照片揭下。 照片有些老旧了,照片上是一个老人和少年的合影,少年有着一张邵逸风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毫无疑问那是少年时期的虞竹笑,使他陌生的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虞竹笑,照片里的他眼神澄澈,不谙世事,仿佛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能够加注到他身上。 "这张……"老人也瞧见了,他似乎陷入了沉沉地回忆,"那时他刚考入学院,跟我在校门口照的一张相。" 邵逸风将照片翻了过来,背后写着几个字:学生虞竹笑赠予恩师宋义鸣先生。 "小伙子,你真的只是个助理吗?"老人突然问道。 邵逸风连忙失神的眼神收了回来,他听见了老人的话,心口重重地一跳,他想开口掩饰却被老人堵住了口。 "老头子我虽然眼花了但心里可亮堂着,你的眼神出卖了你。"老先生话虽说得慢,但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了他胸口上。 邵逸风足足沉默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抬头,说话时喉咙有些发紧,"他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老人在嘴里咀嚼了几下这句话又问,起疑道:"他家里人都不在了,也没听说过有什么重要的人。" "宋老先生,他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剩下的话在嘴边打了千万次的转,最后连带着棱角剐蹭下的血肉一起被他吐了出来:"他是我喜欢的人。" "你……"他说完这话老人愣了一下,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细细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是在斟酌他话中真假。 "不管你是他什么人。"老人本就布满皱纹的额头拧得更深了,眼里还是带着警惕,但他在邵逸风的眼神里又看不出半分欺骗的嫌疑,反倒是那恳切又焦急的神色令人动容,"你这次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和他都遇上了一些事儿,他的档案里缺了他十九岁以后的所有经历,所以我想来调查清楚。" "什么事?" "一些比较麻烦的事。"邵逸风说,"抱歉宋老先生,以免将您牵扯其中还是不要知晓为妙。" 宋老先生思忖了两秒才缓缓道:"自从他家里出事后,他休学了一年,回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了,人也比之前沉郁了很多,也许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还有吗?" "他身边多了很多保镖,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不过我看那些保镖确实是在保护他,寸步不离的,好像是他父亲把他托付给了什么人。"宋老先生喃喃道:"这孩子自从毕业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 邵逸风从老宅子里出来时正值中午,日头正足,冬日里的太阳把人身上照得暖洋洋的,在邵逸风的车边还站着个人。 顾白头戴着棒球帽,仿佛预感到了邵逸风朝自己走了过来,抬起了头。 "等你很久了,去你车上。"顾白用手拢了拢帽子。 邵逸风看了他一眼,把车解锁。 顾白坐在了副驾驶上,邵逸风关上车门先开了口,"顾警官这是来查案来了?" "开车吧,我打车来的。" 邵逸风把车驶上了车道顾白才说道:"我被停职审查了。" 听到这话,邵逸风开车的间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我私自带队进入游轮火场,不仅造成三名特警的伤亡还放走了毒贩,并且无法解释我当夜失踪去了哪里。"顾白的语气异常冷静。 邵逸风抬了一下眉毛,"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们警方不是都讲究个对群众保密吗?" "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顾白说这话时邵逸风正巧路过一个转弯口,道路空旷,转弯的速度快了一些,受惯力影响两人都微微往同一侧偏了身。 邵逸风依旧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不觉得很巧吗?咱俩经常会在同一个地点遇到。"邵逸风没有看他,但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在他脸上打转,听到他继续说,"只有一种解释,你我手里的信息点有很多是重合的。" 邵逸风没有说话,而顾白也知道必须有一个人先坦白,"我们警方在调查一起新型毒品案。" "八年前警方接到报案在一艘远洋运输船上发现了大批量的氯胺酮以及麻黄碱,而承接这艘运输船的是烟海市内一家颇有名望的药品进出口公司——荣西。在荣西公司名下的一家制药工厂内警方发现了远超厂家申报的氯胺酮生产批量氯胺酮原料药,查获了已生产出了K粉三百公斤。" "制药厂藏匿的毒贩决定与警方同归于尽引爆了制药厂里的炸药,警方死伤惨重,但是顺藤摸瓜我们捣毁了烟海最大的毒贩窝点。" "所以呢?案子不就结了吗?"邵逸风问。 "当时以为结了,其实没有,在一年后新型毒品'虞美人'出现在了烟海各大地下赌场,会所,酒吧……它就像是幽灵一般凭空出现。" "警方对查获的'虞美人'进行了检测,发现它是一种套用新型公式合成新型苯丙胺类化合物,如果没有概念可以把它想象成冰毒,但它比冰毒更高级,是我们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全新毒品,极高的成瘾性、致幻性、麻醉性,它还有个极其诱人的噱头:把我种进你的身体。" 邵逸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绷了一分,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现起别墅后花园里那一片火红的花海,短暂的愣神后他才问道:"两个案子有什么联系?" "当年警方的重点被转移了,那三百公斤的K粉只是障眼法,是用来掩盖藏在制药厂的虞美人的半成品,也就是那一批麻黄碱。"顾白说。 邵逸风立刻福至心灵,大规模的K粉确实足够迷惑警方的注意力,一来麻黄碱虽然可以作为制作冰毒的原料,但它也是感冒药的必需品;二来麻黄碱还未制成他口中的'虞美人'不足以跟已经制成的三百公斤K粉相提并论,重压之下的警方为了赶紧结案根本无从发现。 "那么你今天又为什么会来这里?"所有的信息连起来让邵逸风心里一沉。 "荣西公司的总经理,制药工厂的负责人——虞兴业,是虞竹笑的父亲。"顾白把话说得很明白,"荣西公司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把他拱了出来并且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邵逸风脸色凝重了起来,他调查到的信息是虞竹笑的父亲虞兴业是因为偷税漏税进去的,显然这件事情被人有意掩盖了。 "你呢?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礼尚往来,顾白说完了自己的目的就该轮到邵逸风了。 "虞竹笑失踪了。"邵逸风说完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好,又道:"确切地说也不一定是失踪,只是我找不到他了。" "他究竟是什么人?"顾白越来越觉得整件事情在朝着一个无人知晓的方向发展:"他的个人档案明显被人动过手脚。" "他是我父亲的合法丈夫。" "什……"顾白显然是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一时间天雷滚滚,以为自己听错了,说话都磕绊了起来,"他不是你……" "我什么?" "没什么。"一时间顾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心里暗道一声:你们有钱人关系真乱呐。 第44章 顾白迅速找回了话题,"你找不到他?" "是。"邵逸风面无表情道:"我获救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他可能被我父亲藏起来了。" "你父亲?"顾白皱起眉,他对邵逸风的父亲没有太多的了解的,但总觉得不会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我父亲……"他的眼角掠过一丝戾气,语气却极其平和,"邵呈只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他不在乎我这个儿子,他心狠手辣,狡诈善变,从游轮上脱险的那天我被他拿枪指着脑袋。" "他非法持枪?!"顾白心中一惊,很快又反应过来,"你父亲要杀你?那游轮上你被人追杀也是……?" "是。" 顾白虽然表面上处变不惊,但心中又是一阵天雷滚滚,这是什么豪门狗血大戏?为了一个男人,亲生父子竟反目成仇? 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邵逸风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顾白的心里陡然升起了几分戒心,只听邵逸风继续往下讲。 "还记得我跟你一起参加的那场慈善拍卖会吗?"邵逸风问他,见顾白点了点头又继续说,"拍卖会上有一幅油画被拍卖出了极高的价格,当然这并不稀奇,这是常有的事,但是后来我在审核历年拍品资料的时候发现,几乎每一年,以lvan署名的油画都会以极高价格进行拍卖,并且拍得它的买家永远是匿名,唯一能查到关于lvan信息的只有买断他作品的富商赵明福以及他的老师宋义鸣。" 顾白立刻反应道,"所以你也是冲着赵明福去的!你知道了lvan是谁?" 邵逸风目视前方,语调没有半点波澜,"虞竹笑。" 顾白挑了挑眉表示诧异,听着邵逸风继续说。 "还有些事情是我始料未及的,还记得拍卖会上的'于先生'吗?"邵逸风说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眼神跟着暗了几分,"我在赵明福的会场外见到了他,我跟着他追了出去,紧接着就被那群人追杀了。" "什么意思?要杀你的是那个于先生?"顾白的思绪突然乱了。 只见邵逸风摇了摇头,隔了几秒道:"不能确定,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拦截我的那些黑衣人的身手与邵呈手下的身手极其相似。" 他话音刚落,顾白就沉着声说,"你没有看错,我也看见了这个'于先生'。" 他说完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豪车的密闭性极佳,一旦没人说话,狭小的车内空间,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一种错综复杂的沉重感压在两人心间。 此时迎面吹来一阵冷风,邵逸风将车窗降了下来,呼啸而来的风吹冲刷了车内凝固的空气。 "我见到了自称'波塞冬号'的主人的人,于先生就跟在他的身边。"顾白继续往下说,"那人是个长发的年轻男人,叫阮文辛,是整个海上触礁爆炸事件的始作俑者,也是我们要抓捕的毒枭之一。" "阮文辛……"邵逸风跟着顾白的话在口中喃喃道。 "怎么你认识?"顾白问。 "不认识。"邵逸风摇了摇头,"但这个叫阮文辛的极有可能就是当时拍卖会场上安排'于先生'送画的男人。" 两人又再次陷入了沉思,即便只是寥寥几句话,这中间已经透露出太多深不可测的细节,邵呈、虞竹笑、赵明福、阮文辛、于先生,这些人彼此之间都有不为人知的联系。 lvan的作品被赵明福买断,如果虞竹笑就是lvan,那么邵呈怎么可能会将所有的作品买断给赵明福?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邵呈授意的,明明邵呈名下有多家拍卖行,如果不想让虞竹笑以真面目示人,也大可让拍卖行出面,为什么偏偏要假手于人? 画家寂寂无名,作品却被炒到天价,经年累月地拍卖交易,其中形成的庞大资金流究竟汇向了何处? 顾白左思右想后用余光斜睨了一下邵逸风,他的脸色没有太多的表情,从他的口中能够得知邵氏父子的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状态,他能很肯定的一点是邵逸风要扳倒邵呈,'无仇不成父子'他们二人之间的仇怨顾白无从得知,但既然父子相残,那他说的这些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微薄,无聊刷刷小围脖儿,整李 阳光从窗外照耀进来,光束中充满着跳动着的尘埃,虞竹笑捏着笔杆,画笔在纸上划过,留下一条条颜色深浅不一的线,线条穿插排列,光影变化间一幅人物头像素描跃然纸上,剑眉下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流畅硬朗,唯独一双眼睛还未进行刻画,朦朦胧胧像照着一层浓雾。 笔尖移到了眼眸前,却迟迟没有下笔,突然间有一阵风划过指尖,手中的笔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轻重缓急间一双深邃又犀利的眼睛显露了出来。 突然间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透过纸面盯着虞竹笑,那眼神就像捕猎时候的猛禽,虞竹笑同样注视着这双眼睛的瞳孔猝然压紧,纸面上的嘴角缓缓勾起的弧度似嘲讽似怜悯。 心脏一阵猛烈的震颤,就在他想要逃离这个画面的时候那眼神又变了,变得支离破碎,随后凝聚成了一双悲戚又释然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虞竹笑仓皇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脚踩进到里一片粘腻的液体,他低头一看竟是满地鲜血! "砰——"一声枪响,他手中的画笔遽然变成了通体漆黑的手枪,枪管处传来刺鼻的硝烟。 虞竹笑觉得自己浑身凉飕飕的,好像身体随着枪响也开了一个口子,血液正慢慢抽离,胸口又是猛地一震,他再次睁眼,才发现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躺在一张躺椅上,身体陷进软垫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被车碾过的酸疼,头也是昏昏沉沉,晕得厉害。 画上的人究竟是谁他分辨不清,是邵逸风,邵呈,亦或是阿俣。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亮着一盏夜灯,睡梦中猛然睁眼不至于太难受,他在躺椅上喘息了半晌,才将起伏剧烈的胸膛平复了下去。 他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羊绒毯子,从躺椅上下来。 就算是光线昏暗,绝大部分内部装饰都掩盖在一层朦胧中,也依然能看出房间装潢豪华,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卧室。 虞竹笑开门出去,恰好看见了正在外面的两个人。 外头是一间办公书房,沉稳的黑色调装潢与内室温暖柔和的氛围形成强烈的对比。 邵呈站在办公桌前,他身前还站着另外一个人,那人身量高挑,身材劲瘦,眉眼漂亮,甚至可以用艳丽来形容,他一头乌黑长发束起,虽是男人却并不女气,中性美在他身上结合得非常自然。 虞竹笑还记得游轮上跟他的一面之缘,所以再一次见到阮文辛的时候他吃惊了一下,随后便释然了。 "过来。"邵呈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朝虞竹笑伸了伸手。 虞竹笑踱步走了过去,邵呈在最后一步将虞竹笑猛地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让他一个猝不及防靠在了他身上。对方倒显得若无其事,他抬起手将手背放在了虞竹笑头上,又顺着脸颊往下摸了摸耳后和脖颈,才道:"怎么还在烧?" 邵呈的手凉,摸上来有种异样的舒适感,但虞竹笑克制着这种冲动,他踉跄着让自己站稳后摇了摇头,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回答,"再休息会儿就好了。" 虞竹笑被带回来后就高烧不止,他原本体质就差免疫力更是低于常人,差点转成肺炎,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算好,但还是会时不时体温升高,总是反复不见好。 邵呈的手指撩开了虞竹笑本就敞开着的衣领,拇指或轻或重地摩挲着他的锁骨,像是把玩着一件名贵、精致的玉器珍宝。 手指下的皮肤细腻,仅仅只是摩挲了几下便染上了褪不下去的绯色,邵呈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满意地看着沾在锁骨上的印记,方才作罢。 虞竹笑把目光落到阮文辛身上,恰好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不看看吗?"阮文辛用眼神示意虞竹笑看桌上的文件,"那是关于你的。" 虞竹笑顺着他的意思拿起了桌上的几份文件,粗略地扫了几眼并未看懂,只不过最后的落款有他的签名,虞竹笑的手指摩挲过签名的地方,有些茫然又突然间回想起了记忆,他是签署过一份文件,他和邵呈的婚前协议! "过几天我会带你去个安全点的地方。"邵呈的手拢在虞竹笑的肩头。 "去哪儿?"虞竹笑问。 "这份协议将我名下的几个公司转移到了你的名下,一旦邵逸风有什么动作,警方会第一时间找到你。"邵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拂过虞竹笑凌乱的碎发,煞有介事地帮他理了理头发。 "不用那么麻烦,警方找到我我可以认罪。"虞竹笑的表情纹丝不动,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没人说话,邵呈含笑着盯着他,隔了几秒道:"我舍不得。" • "送你去哪?"邵逸风打着方向盘问顾白,"回家?" "我要去趟宁西。"顾白说。 "宁西?去宁西做什么?"邵逸风皱眉,有些不解,宁西是烟海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从烟海市中心到宁西至少得开车一个小时。 "那里有家烟海市最大的地下赌场,我的线人说在那里见到了'虞美人'的掮客,去碰碰运气。"顾白看了一眼邵逸风说,"就不劳烦你了,前面的路口放我下车吧。" "你一个人?" "暗访而已。" 邵逸风隔了几秒才问,"顾警官都被停职了,还那么敬业?" 顾白把目光投向远方,眼中突如其来的深沉褪去了他嘴角上的轻松,"八年前,市局围剿荣西制毒工厂,由我父亲带队,我母亲也在其中,制药厂的爆炸一整队的人都没能出来。" 他垂落着的双手紧握成拳,"这片土地上的滋养出来的穷凶极恶之辈,浸润着像我父母那样前仆后继的人民警察的鲜血,我发誓会将他们连根拔起,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坚决,邵逸风听后半晌没有说话,将车子拐了个弯,并没有在顾白说的路口停车。 车窗开久了,风里好像充满了刺骨的冰尖,同时扎在了二人的身上。 • 地平线的一端到另一端伸展出一抹难以琢磨的暮色,衬出一座座林立高楼。 邵逸风驱车,二人来到了宁西,他们并没有立刻就去顾白口中的那家地下赌场,而是转身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城。 从商城出来,两人都各自换了造型,顾白一改往日刻板保守的造型,身上一件当季新款衬衣,领口并未扣紧,露出一片肌肤,他原本就长得英俊,发型被精心打理过后更显得迷人。 而邵逸风则与他恰恰相反,打扮得极其低调,普通的皮衣夹克,张扬的发丝被规矩地收起,一身黑色劲装,很有保镖的派头。 一阵冷风吹过,顾白拢了拢身上的貂毛大衣,"这样行吗?" "比你一人单枪匹马的强。"昏黄的夕阳下,邵逸风的五官格外深邃,"那些掮客都不是傻子,咱们得演得像一点。" 第45章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家名为青鼎的酒店大门,酒店不管是外部还是内部都是辉煌大气,极挑高的大厅提供了巨大的视野范围,大厅的正中央甚至还伫立着一座假山喷泉,潺潺流水声回荡在大厅中。 "订房间。"戴着墨镜的男人露出下半张冷峻的脸,将证件放到了前台上,说完他在工作人员将证件接过时又补充了一句,"我要五十层以上的房间。" 工作人员的动作明显一顿,她将证件拿到了机器前扫描了一番看了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又看了看戴墨镜的男人和他身后穿着貂皮的男人,"不好意思先生,您没有定五十层以上房间的权限。" 没等墨镜男说话,站在身后的貂毛男满脸不耐烦:"验资不够格?你是不是眼花数不清那上面几个零?" 工作人员也是见过了世面拥有极好的服务工作者素养,虽然心底里已经对这个暴发户翻了顶天大白眼,但表面上态度依旧很好,"抱歉这位先生,五十层以上是会员楼层,您并不是我们酒店的会员,新会员需要高级会员的推荐才可以。" 邵逸风墨镜下的眉头皱起,没想到这酒店破事还挺多,他对着顾白说,"少爷,您等我一会儿。" 说完邵逸风远离了几步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什么事儿啊邵爷?"对面的沈长礼立刻就接通了电话。 "你是不是青鼎酒店的会员?" "是啊,不瞒你说我还是顶级会员。"沈长礼调笑着说,"怎么了邵爷,病刚好就想着找我寻欢作乐了?" "不需要你来,帮我在青鼎五十层以上搞两个房间。"邵逸风长话短说。 "青鼎五十层?"沈长礼哈哈大笑,"邵爷您玩得很开啊" "有事儿要办。" "行!"对方倒也不推脱,话说得很爽快,"那行我去给你打个电话,有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 临挂时沈长礼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那儿水挺深的,小心点。" "嗯。" 邵逸风这边电话刚一挂,前台那边就来了电话,工作人员对着电话一顿点头哈腰,看着两人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很快就把手续办好了。 二人拿了房卡后进了电梯,却并没有急着按下楼层,而是等电梯门关闭之后将门卡在电梯操控区域刷了一下,楼层所有按键的基础上又亮起了四个按钮——地下负一到负四层,这些按键与电梯墙壁融为一体,如果不刷卡是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个栋楼还有别的楼层! "去哪儿层?"邵逸风问。 顾白也是脸色凝重,青鼎酒店表面上是一家五星级商务型酒店,拥有正常的商业运作模式,但事实上酒店的功能与权限并不是对所有宾客开放的,只有能够住进酒店五十层的宾客才有资格获得房卡去到隐藏楼层。 那四个不同于电梯按钮的触控点,它们血红血红地映在二人的眼前,直到顾白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钮,红光熄灭的同时电梯也开始下降。 电梯门口有专门的迎宾人员,在电梯门完全打开时分列在两边的男男女女齐齐躬身,有两个侍者模样的人端着一个银质端盘走到二人身前,上面摆着两张面具。 邵逸风同顾白两人相顾看了一眼后拿起了面具戴了上去,随后富丽堂皇的鎏金大门徐徐打开。 一段怪异却又令人说不出是哪里怪异的音乐从门内传来,不断变换的炫彩灯光混合着似有若无的迷蒙烟雾,二人踏进大门,才算将里面看清。 灯光被调到了某一种程度,不至于太亮也不至于太暗,介于一种朦胧的视觉中,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都戴着面具,但其中有一部分人并没有穿衣服,一个个人类赤裸的肌肤极其惹眼,他们也并非什么也没穿,身上穿着一些丝状带状的饰品,每人身上都不尽相同,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身上都带着项圈,身边跟着的人或男或女,但多衣着完整。 淫腻而荒乱,这是一场BDSM的盛宴! "这不是赌场吧?"邵逸风在面具下低声说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顾白也有些凌乱。 在二人走进来的那一刻便有人不断将视线投掷在二人身上,没办法这两人太惹眼了,这场盛会是私人会员制,会场内的大多数人都是相识的但他们从未见过这两人,而且来的人都是用主奴关系的,一主一奴或者一主多奴,这两人身材高大气质超然,实在是不像主奴关系,倒像是两个来寻奴的dom。 此时会场里又有别的动静吸引了大家的视线,所有人才将视线从两个人身上挪开,不过有几个视线依旧会是不是转过来在两人身上不住的打量。 会场正中心有个舞台,此时正上演着一场调教游戏,二人绕过围堵的人群,邵逸风拦下了一个兔男郎模样的侍应生。 邵逸风拿下了他托盘中的一杯类似白水的饮品,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语气友好,"你好,我们俩走错了地方,赌场在哪层?" 兔男郎娇娇小小的一个,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说话的嗓音低沉又好听让他雪白的脸上顿时染了两片绯红,整个人都有点云里雾里的,"啊?什么赌场?" 邵逸风又拿下了他托盘上的另外一杯酒递给顾白,这里的侍应生会四处走动,如果有人拿下了他们托盘上的酒水就代表今天收入会有提成,兔男郎的眼神一瞬间精神了,很明显那杯酒价值不菲。 "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工作人员,彼此之间是不互通的,两位老板,我真的不知道赌场在哪一层,我的工作权限只在地下负三层。" 邵逸风抬起手,兔男郎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只见他随着动作手腕上露出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表,邵逸风将它摘下扔到了原先盛酒杯的托盘上。 兔男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他拿起手表仔细看了几眼,先前的话都当做放屁,"几位老板跟我来。" • "两位老板是新会员吧。"兔男郎领着两个人往某个方向走。 "嗯。"邵逸风跟着步子,视线不住在四周打量,他只在某些隐秘的角落看见了监控,监控的范围不大,并不能将整个会场都覆盖,会场内空间极大,能够同时容纳两三百人并且应该还有无数个隐藏空间,周围四壁上都被装修上了隔音层,不管这个会场里发什么事,外界都不会听到一丁点儿动静。 "你怎么知道?"顾白问。 兔男郎领着他们走进了一个空间,在这里外面的动静逐渐变轻,"我们这里的会员都是由老会员推荐引路,很少有走错楼层的,上次有个人走错了楼层,结果原路返回被拦住重新核实了身份,才知道他是对家的人,被拖进了密室,后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的话音落下后周围渐渐没了声音,也许是墙壁上隔音层的作用,那种死寂无声的感觉被凸显了出来,一丝怪异涌上心头。 "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带你们走内部通道,那些警卫不会起疑的,这边串场的宾客都是走这条通道……" "你们怎么不走了?"兔男郎感觉身后的步子越来越轻,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 "没什么,你继续带路吧。"二人脸上还带着面具,看不清楚表情。 一架螺旋式楼梯连接着楼层,邵逸风向外望去,向下和向上分别是一层和两层,他们现在正处于第三层,时不时会有身着这不同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从楼层中不同的门出来,也有其他打扮的客人,可想而知这螺旋式楼梯便是连通地下四层的内部通道。 在踏上某一个阶梯时邵逸风的余光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目光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着快要挤出胸膛,他立刻顺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寻去,却发现刚才熟悉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 "两位老板,路我给你们带到了,这间门进去就是了。"兔男郎伸手又把口袋里的手表往里推了推,话说完溜得飞快。 顾白看着那个兔男郎离开,那门里也不时有一身烟酒气的客人出来,确保他确实没有再去找人来给他俩来个瓮中捉鳖才打算推门进去。 "邵逸风你发什么呆还不进来?"顾白开门,却发现邵逸风在发呆走神。 "你先进去。"邵逸风留下一句话后往某个方向走去,"我去找个人。" "你去……找谁?"顾白话都还没问完邵逸风就已经走远了,最后的两个字只能让他消散在空气中。 • 顾白推门进去,门口立着两个门童,见到他便弯腰弓身,大厅的门被推开,顾白看到里面确定这里确实是赌场,赌场内的人并不戴面具,所以顾白在进门前便将面具摘下了。 只身绕过了林立的赌桌,但视线还是不时会被赌桌上的筹码和现金吸引,筹码跟玩儿似的堆叠得一摞一摞的,红白分明的现金堆成了山。那或许只是富商意兴阑珊时的千金一掷,又或许是一个赌徒放手一搏的身家性命,赢家盆满钵满,暂且不论,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欠了赌债的输家落得砍手砍脚的下场,但那些人虽然手脚齐全,却早已将灵魂输在了赌桌上。 顾白一进门就被人盯上了,那道目光一直紧锁着他,顾白此刻也注意到了这道灼热的视线,他瞧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正朝他走来,"顾先生您好。" 他认识我?顾白停下脚步心中一惊,摸不准对方要做什么。 "我家先生请您过去。"那人在顾白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态度谦和看似没有任何的威胁。 顾白心中扬起警惕,一时间举棋不定,不知道他口中的先生是谁,也不知道是否要跟着他走。 见顾白虽然心里没底但脸上看不出什么来,西装男向前一步带路,他踌躇了两秒还是跟着去了。 场馆里都是散桌,大家虽然都在专注着自己的赌桌,但在二人经过时,赌桌上的人和路过的行人无不是非富即贵之辈,他们无一例外地对自己身前这个带路的男人毕恭毕敬。 男人带着他走到了会场的正中央,只不过那里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到男人过来,那些围堵着的人纷纷自动让出了一条过道,顾白看见了里面的一张赌桌,以及坐在赌桌上的人。 他坐在正对着顾白的位置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手中堆叠成山的筹码,及腰的长发随着他脑袋歪斜的弧度瀑布一般泄下,卷翘的睫毛上在眼睑上投下一片迷蒙的阴影,头颈肩流畅的线条蜿蜒而下掩进敞开的领口,露出的锁骨陶瓷般光滑坚硬。 他低垂着眼眸,给人一种慵懒倦乏的意思。 顾白顺着引路人的指引往赌桌靠近,长发男人也随着他的靠近抬起了眼眸,落座在他身边赌客此前吸了一口烟,恰好在那一刻缓缓吐出。 隔着袅袅涣散的烟云,那道视线在顾白身体内隐秘而敏感的弦上拨了一下。 • 空荡荡的卫生间回荡着汩汩流水的声音,虞竹笑上完厕所站在洗手台前冲洗着双手,隔间的门突然响了一下,有人从里面出来。 他进来前有保镖进来检查过,里面不是没有人吗? 他还没抬头往镜子里望去嘴就被捂住了,一股蛮力拖拽着他,霎时将他摔在了厕所隔间的墙板上,随后是一阵急促的关门声。 一双深邃又锐利的眼眸便与他对上,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里倒映出了一张震惊慌乱的自己。 挣扎的动作顿住了,虞竹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邵逸风! 他怎么会在这里?! 空气温热而安静,狭窄的空间里能听到两道慌乱的心跳声。 炙热又急促的呼吸洒在邵逸风的手上,手掌下感受到的肌肤柔软又细腻,他的心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的那一刻便止不住地狂跳。 他从未感知这些令他能够心脏狂跳的东西是什么,直到虞竹笑再次出现,他才恍然大悟,那些平日里不动声色的悸动是晦藏在心里不忍去触及的思念与牵挂。 邵逸风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让他愣了少顷,"你——" 那只手才刚放下,他还未将话说出口便被尽数堵了回去,邵逸风低下头吻住了他惊讶的唇。 虞竹笑感受到自己被紧紧地抱着,有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那双唇先是紧紧地贴着,再然后是轻含着,小心翼翼又好像是试探似的舔舐着他的双唇,在这个慌乱仓促的吻里虞竹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邵逸风。 在他片刻的愣怔中对方乘机撬开了他的唇齿,滑腻的舌头探进口腔,勾着他,彼此亲密地交缠在一起。 他挣扎不得,只能将手紧张地撑在对方的肩头,水洇湿了他的肩头。 虞竹笑想用力推开他但又怕自己造成的动静会把外面的保镖引进来,直到缠绵的吻慢慢变成了重舔重压,那种无法克制的狂热和欲望逐渐从中透露出来,热烈又强悍,仿佛要把他整个吞下。 虞竹笑一时间慌了,并且他还在他的口腔里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刚开始并未在意,但现在随着对方越来越失控的反应,他该不会在这儿发起酒疯来吧?! 虞竹笑的手紧张地收紧,在邵逸风的肩头上留下褶皱,就在这时邵逸风却停下了,他松开了虞竹笑。 那种快要溺死人的窒息感骤然消失,当新鲜的空气重新在体内流转,却仍然带不走那些留在心底的缠绵。 虞竹笑略带紧张的看着他,他的嘴唇被吻得粉红,上头还留着色泽晶莹的津液。邵逸风眼眶赤红,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然后又再次低头靠近他,就在虞竹笑以为对方还要来,并且准备好偏头躲避的时候,邵逸风却将头抵在了虞竹笑的肩头。 "......"狂热迷蒙的气氛在逐渐消散。 邵逸风长得高大,他将脑袋抵在虞竹笑肩头上时还得弯腰弓背,那是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无声地笑起来,差点迷失在那种熟悉、温柔、狂热中,欲望中杂糅着渴望和沉醉,他差点任其摆布。 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到对方真真切切地存在,手掌下的体温透过衣料清晰可觉,他隔了好一会儿叹息似的在虞竹笑耳边喊了他的名字,"虞竹笑......" 被抱在怀里的人愣着,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可能是……太想你了……" 第46章 邵逸风的炙热的呼吸扑涌在虞竹笑颈部裸露的肌肤上,一下又一下地撩抚过他的神经,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激荡起来,但很快又有一根毒针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狠狠扎下,将那些虚无的悸动被统统压制。 半晌,他才说道:"你……放开我。" 邵逸风手上的力道却应声收紧了一分,像是偏要和虞竹笑作对,但就在虞竹笑想挣扎时邵逸风松开了手。 肩膀上的重量消失,邵逸风后退了一步放开了他,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几道脚步声,二人同一时间神色一凛屏住了呼吸,只听到有人在外面喊道:"虞先生?虞先生您好了没?" "没。"虞竹笑连忙开口,他盯着邵逸风异色的眼眸语气冷静,"我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可能要久一点。" 保镖沉默少顷,环顾四周在里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后才退了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虞竹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也在这儿?"邵逸风反问。 虞竹笑的神色里有些闪躲,很明显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这是酒店的高级通行证你拿着,快走,外面的人都认识你。" 邵逸风低头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一张白色磁卡,伸手将其撇开人又重新靠近:"刚吻你的时候怎么感觉好像你缺了颗牙齿,来我看看。"说罢就想上手去捏虞竹笑的下巴。 虞竹笑抬手将他的手打掉,"你别闹了!"轻声的呵斥听起来似有些变了味儿。 两人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来我往间倒显得暧昧。 虞竹笑将手撑在了两人之间,抵在邵逸风胸口阻止他再靠近,"这儿危险。" "我当然知道这儿危险。" "危险你还来?" "因为我喜欢你啊。"邵逸风脱口而出,话音落下后两人没了声音。 无形中仿佛有一颗炮弹在心中炸开,炸得虞竹笑脑子一片空白,心脏本能地开始狂跳,押送着沸腾的血液涌向四肢百骸,虞竹笑的瞳仁因为震惊而扩大,很快又抵不住他灼热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地将眼睛稍稍往下,低垂的睫毛遮掩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见不到你,我就总想着你,不是从海岛分别开始的,从我出国留学,从七年前开始你在我心里就扎下了根,除了你以外没有人再能给我这样的感觉了,明明你什么都没做我却魔怔似的想着你,我卑劣地想把你占为己有,拥抱你,亲吻你,占有你。我以为我只是沉湎于此而已,可是当我在火场外不确定你的生死时我慌了,冲进火场时我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有事,我当时唯一害怕是再也见不到你。" 邵逸风把手轻轻贴在了虞竹笑的脸上,拇指在脸上摩挲,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还好,你没事。" 虞竹笑的指尖发麻,一时思绪纷乱,他话说得深情又温柔,捧着脸的手像托着珍宝,可还是有清晰的痛楚从心脏传来,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一切都不对,包括这段感情。 空气静默了几秒,邵逸风含混地低声问道:"为什么不看着我?" 虞竹笑抬起手将邵逸风的手从脸上挪开,放下时却被邵逸风反手用力握住了。他一寸寸抬起头,两人对视了数秒。 "我知道有些话现在说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邵逸风把头低下,尽可能地靠近虞竹笑,嘴角弯起的弧度近乎自嘲,"因为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得先把话说清楚。" 虞竹笑略微仰起头看着邵逸风,同样邵逸风也看着他,像是一个等待着审判的囚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虞竹笑知道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他不知道该去怎样回答,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逃避,他将自己手里的通行卡塞到了邵逸风手里,然后挣开了邵逸风的手就要夺门而出。 但最终被邵逸风拉着手拖了回来重新被压到了隔板上,"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我觉得不是我在强迫你,是你在折磨我!"邵逸风咬着牙,下颌线紧绷成冷硬的线条。 "……" 邵逸风看着闭口不答泥古不化的虞竹笑,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地方发泄,觉得自己就是一拳打击了软绵绵的云里,什么都得不到还裹了一身水汽,继而将他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给软化了,他舍不得再对他做什么。 "行,不说也可以。" 虞竹笑低垂着头,秉持着鸵鸟的心态打算逃避到底,可邵逸风接着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他心里一阵酸涩,"但你要好好活着,等我来爱你。" • 赌场大厅内圆弧形的吊顶折射出来的璀璨的灯光把周围的一切都照得金光灿灿,此时不断有人靠近吊顶正下方的赌桌。 顾白走近赌桌,赌桌上有六人,不过还在场上玩的只有三个人。 阮文辛越过众人的视线朝他看过来,不过很快他又把视线放回到了赌桌上,只不过嘴角噙着不明深意的笑。 赌桌上玩的是德扑,牌局已经到了河牌圈,由荷官将最后一张牌发出,最终桌面上的五张牌公共牌——红桃10,黑桃9, 红桃Q 黑桃J,红桃K。 当五张牌出完,牌局上的气氛也变得微妙。 "all in。"哗啦一声,阮文辛指尖轻推,将摞在面前的一堆筹码豁然推倒,人群中也因为他的举动而发出了一些微弱的哗然。 顾白从那些窃窃私语中听到阮文辛all in的筹码已经超过千万了。他没有出声,眼睛又看向坐在他旁边那位抽烟的男人,男人将烟熄灭似是思虑了一番后也all in。 轮到坐在顾白对面的男人下注,他好像是看傻了,握着筹码的手还在发抖,他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死盯着五张牌面,他没有足够的钱来跟注,如果弃牌那之前所有的钱就都会留在赌桌上,他的牌力确实很高,但是跟他对赌的是整座赌场的老板,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赢呢? "all in还是弃牌?"阮文辛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倾身用肘抵着赌桌,饶有耐心地继续说,"现金池里已经有两千三百二十一万了,我听说你把车子房子都抵上了就赌这最后一把。" 男人内心的警惕却根本熬不过对于赢钱的兴奋,孤注一掷的刺激感迫使大脑疯狂分泌多巴胺,赌瘾顺着脊背来回剐蹭,他赤红着一双眼睛咬紧牙关将自己面前所有的筹码推倒:"all in!我全all!" 三人摊牌,男人倏地站了起来将双手撑在了赌桌上。 阮文辛:"三张。"他将手牌摊开:红桃9,方片9。 身边抽烟的男人眉头微皱,"两对。"紧接着将手牌推了出去:方片J,草花Q 而他们俩的牌远远不能跟他的牌相抗衡——皇家同花顺红桃A K Q J 10。 他赢了!现金池里的所有钱都是他的!男人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他疯了一般趴在了桌上将所有的筹码揽到自己身前,所有围观的人都在替这位兄弟感叹运气好,一场赌局赢了两千多万,先前输得倾家荡产这次孤注一掷居然能打出皇家同花顺 世事还真是瞬息万变。 顾白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望向周边的人,有些人散了,有些人还在感叹男人的好运气,他又重新将视线落回到阮文辛身上,只见他脸上掠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事先没有一点预兆,在男人将手放到阮文辛面前的筹码上时他被突然冲出来的黑衣人摁在了赌桌上! "你们干什么!"男人动弹不得破口大骂:"有病啊!我又没有出老千抓我干什么?你们这么大个赌场输不起钱啊!" "先前你也说了这是你赌的最后一把,那么今天你得把这双手留在这儿。"阮文辛站起身,绕到了他的身边,接着从身边的人手里接过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们做得什么黑店生意输不起钱还要砍人手!谁还敢来你们这儿玩儿!" 赌客们见阮文辛拿出匕首纷纷四散退开,这里的赌客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不只是有两个小钱那么简单,世面还是见过的,虽然心惊但还不至于慌乱逃走,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即便现在早就不时兴砍手砍脚这种暴力血腥的解决方式但这事儿出了,在赌场也见怪不怪。 "这两千万不是我的,是你大哥的。"阮文辛用匕首一枚一枚将筹码从男人的手边划开,刀锋划过赌桌皮质的表面,"是他买下你这双手的钱!" 男人的脑袋本摁在赌桌上,能够清晰地听见刀锋划过的声音,一股骇然顺着脊椎往上,仿佛那刀划的不是赌桌而是他的脊背,他紧绷着的身体突然发出一声咆哮:"他娘的他就是不给我钱!他就是要我死!你他妈个死娘炮你放开老子!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爸掀了你这家店!" 下一秒锋利的匕首自下而上穿透男人的手掌将这只手钉在了赌桌上! "啊啊啊啊——"有不小的血迹喷溅出来,惨叫声回荡在整个赌场,让在场的一些赌客都为之一怔,纷纷低头在赌桌上自顾自地玩,不去理会这些恩怨。 "你说什么?"阮文辛将身体低下附耳过去。 男人疼得浑身颤抖,从小锦衣玉食的他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血腥暴力,他此刻甚至连身体都不敢挪动一丝。 阮文辛没有得到答案,失望地抬起身并且将匕首重新拔了出来,男人疼得已经叫喊不出声,刀被拔出时他试图挣扎但被黑衣人牢牢摁住不得脱身。 匕首上染上了鲜血,他将其举到了面前,雪亮的刀锋似一面镜子,鲜血淋漓间透过镜面的折射两道视线隔空交汇。 阮文辛眼角带笑他霎时再次举起了匕首冲着另外一只手刺去,就在刀尖要刺入血肉的那一刻阮文辛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顾白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 男人被吓得差点昏死过去,软成一滩烂泥趴倒在赌桌上。 阮文辛不解地看着顾白。 "如果你真的砍下他两只手,会出人命。"顾白面容冷峻,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情感。 阮文辛倒并不在意,反而是顺着顾白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靠近他,"怎么,警察叔叔是要把我抓起来?" 阮文辛身上有一股香味,跟他的人一样魅惑,从鼻尖涌入后在胸膛里涤荡,顾白喉头动了一下后退了一步松开他的手,语气依旧冷冷的:"这是我作为一个警务人员给你的一个善意的提示,你的地盘你做主。" "我可以认为你在跟我示好吗?" 他比顾白矮上一点,靠近了说话得微微抬起一点脑袋,他挑着眉梢眼底澄澈,同样顾白也垂下眼睑,黑黢黢的瞳孔盯着阮文辛却并不吭声。 此时有手下急匆匆赶了过来,说是有要事,阮文辛脸上的笑意淡了,退一步让手下上前到自己耳边说,手下不知道说了什么几秒钟后阮文辛的眼神就变了,阮文辛抬起眸子看了一眼顾白,眼神是异乎寻常的冰冷随后背过身去。 "留下几个人善后,其他人都跟我走!" 顾白看着阮文辛带着人转身离开,还不等他有下一个动作一瞬间他被黑暗笼罩,他的双手瞬间被缚,头上被罩了什么东西导致眼前一片漆黑,鼻腔里涌入酸涩难闻的气体,他立刻就屏住了呼吸可是还是有不少气体被无意识吸入,身体逐渐开始失去行动力。 昏迷前顾白莫名其妙感慨了对方杀人越货的事情真是没少干,这一套动作下来真是行云流水。 第47章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空荡荡的洗手间只剩下邵逸风一个人。临走前虞竹笑眼眸低垂,缄默不言的态度仍旧徘徊在他脑海里。 邵逸风无法得知虞竹笑跟他分别的日子里都身处何地,邵呈极有可能会把他带在身边,那么他出现在这里邵呈是否也在这里? 但他又仔细一想,他查过公司总部的行程表邵呈这几天都不在烟海市……又或者是虞竹笑在帮邵呈做什么事,邵呈将自己的手下指派给了虞竹笑,那这家酒店也极有可能是邵呈手底下的灰色产业。 这里不宜久留,邵逸风抬手开门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虞竹笑给他的通行卡。 通行卡跟前台给的房卡不一样,这张纯白色通行卡上什么也没有,不过指腹捏过的地方有细微的纹路,邵逸风下意识拿到灯光下变换了一些角度去看才能看见上面隐隐透露出的字符和一些花纹,看起来像是房间号码。 出入电梯的门口有警卫但是邵逸风手中拿着通行证,竟真的一路都没人阻拦根据这个酒店门牌号码的排序规则,邵逸风找到了与通行证上相匹配的房门前。 房间位于六十四层,他将通行证抵在感应锁上嘀嘀两声后门就开了,露出漆黑的缝隙,看样子似乎里面没有人。 邵逸风望了望空荡荡的走廊,这一层的环境都十分寂静似乎没有一位住客,随后他谨慎地将门缝慢慢推开,露出里头黑黢黢一片,他很快将身影掩了进去。 玄关处的灯是红外感应的,邵逸风人一进去一排暖黄色的照明灯就亮起了,虽没有灯火通明却也足够将里头的细枝末节展露在眼前,入眼的装潢与普通酒店的贵宾套房别无二致。 邵逸风握在手中的通行证似乎有些微微发烫,他心里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虞竹笑给他这张卡也许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安全地出去? 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羊绒地毯,人走在上面悄无声息,邵逸风推开了房间里的几扇门,房间被细心打扫过,看起来像是即将等待入住,他最后停留在一间办公书房内。 邵逸风一路走来虽然每个楼层都会有专门的安保护卫但这一层的安保尤其多,并且戒备森严,没有那张通行卡他根本就进不来,普通酒店套房是不会设置这样的房间的,除非在这里住的人是什么高层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举足轻重的人随时随地都有办公的需求。 邵逸风转到了办公桌前,办公桌上齐整地摆放着文件资料一类的东西,一排不同款式的签字笔以及一台电脑。他随手抽出了一份文件,翻看了一下应该是这家酒店的财务报表,另外还有项目企划书,项目进展报告一类的文件,时间太紧他并不可能去细看,再想要把几份文件放回的时候他突然瞥见了一份被掩埋起来的文件,如果他不去将盖在它上面的几份文件拿起来的话,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发现。 漆黑巨大的标题透过透明的封页跳跃进他的瞳孔——是一份婚前协议文件。 邵逸风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快速地将它拿起翻开,他快速翻到了最后落款的一页,上面的签名印证了他心里的想法,这是这份婚前协议是邵呈和虞竹笑的。 以邵呈的身家结婚前签署婚前协议确定财产分配是非常有必要的,所以签署婚前协议这一行为并不意外,但里面的内容不会只是简单的财产划分,因为邵逸风在里面看到了一家他十分眼熟的公司名称——'博海远洋运输'. 博海远洋运输在多年前被他母亲的公司收购,在他母亲死后这家公司被判给了邵呈,没多久这家公司就宣告破产,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博海远洋运输破产的那一年就是这份协议签署的年份! 七年前……远洋运输…… 邵逸风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给贴身保镖克莱夫,"立刻找人去重新调查一遍博海远洋,调查结果跟七年前虞竹笑父亲虞兴业涉嫌的制毒案进行对比,看看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制毒案案发后不久博海远洋就更换了法人并且宣告破产,两者表面上没有关系,只有知情人才会知道博海远洋的新一任法人代表是虞兴业的儿子虞竹笑! "一会儿我发你几张图片,立刻找一个信得过的律师拿去分析。"邵逸风在说话间也不忘继续翻阅文件,"我在宁西的青鼎酒店,找人来接应我。" 他挂下电话后立刻抓紧时间拿手机将文件拍下来,就在快要拍完时,静谧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了一声微乎其微却足够让他绷紧心弦——是开门声! 那仅有的几秒钟仿佛被抻得无限长,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邵逸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他死死盯着门口,外面是万丈高楼,除了这扇门没有别的生路。 • 阮文辛让手下将房门打开,举着枪械的手下率先进去,两三分钟后出来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阮文辛这才走进去,锐利的眼眸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隔了一会儿他问道:"那里,查了没有?" 手下摇了摇头,这扇门是他们被明令禁止进入的,因此没有一个手下敢进去。 "去开门。" 手下听从他的安排去把门打开,门里面也没有人,空荡荡一如阮文辛之前离开的模样,他从手下手里夺过枪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将房间搜查一遍。 邵逸风躲在书架背后,书架并不是常规形状的设计,独特的造型弧形设计使得书架与墙壁之间形成一个刚好容纳一人空间的缝隙,邵逸风掩藏在其中,只要对方搜查得并不仔细就不容易被发现。 此时房间内有十几个人却死寂无声,邵逸风连呼吸都收敛着,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在脚步声慢慢靠近的同时他捏紧了手里的手枪,这是他在办公桌的暗格里发现的。 他当时也只是赌一把,小时候他曾偷跑进邵呈的办公室,躲在他的办公桌下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把手枪,这是刀尖悬在脖子上的人经常会留的后手。这也说明了这间就是邵呈的办公室! "搜好了没?"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把在场精神紧绷的人都吓了一跳。 快要就近邵逸风的脚步声骤然停下了,然后逐渐远去。 整个套房里都没有搜出什么可疑人,阮文辛挥手将手下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走到办公桌前,眼神阴冷地一寸寸将桌面扫视干净,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邵逸风此时与他就隔着一个书架,他谨慎地挪动了几寸,透过某几个书籍的缝隙往外看去,发现办公桌前正坐着一个人,长发但看身形不像是个女人。 长发男人?邵逸风几乎在下一秒就联想到了顾白不久前在车上说的人——阮文辛! 阮文辛将电脑打开,再次确定了一边没有人将电脑打开,同时电脑散发的蓝光也投射进缝隙里邵逸风的眼中,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缩,黑眸紧跟着深谙了下来,阮文辛打开了监控,这间屋子里有监控! 阮文辛将监控录像打开,除了这间办公书房,整个套房里都安装了无死角监控,他将监控录像快进,直到看见了一个陌生人影站在套房门口,刷卡进门,环顾四周最后走进了这间房间后再也没有出来…… "别动。"阮文辛还来不及捏紧手中的枪自己的后脑勺就抵上了枪口,男人的声音冰冷低沉,"把枪放下。" 阮文辛的眼神落在监控上,门外站满了自己的手下。 邵逸风将手里的M9重重地抵在他的后颅,他旋即放下了手中的枪乖顺地将双手举了起来,"好,没问题。" 他一说完就钳过他纤细的脖子将人从办公桌前掳了起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伸手朝落地窗的角落开了一枪,枪声混合着玻璃暴烈的声响,门外的手下立刻破门鱼贯而入。 带着硝烟的枪口抵在阮文辛的太阳穴,子弹出膛后的余温灼烧着他的神经。 "让你的手下全部撤走。"邵逸风说。 "我听过你的声音,我想我应该认识你。"阮文辛答非所问,他脸上仍旧挂着三分笑意。 邵逸风脸上的阴鹜毫不遮掩,他事先没有一点预兆,在阮文辛说完这句话后直接在他腿上开了一枪。 "砰——"开枪的角度把握得十分精妙,子弹直接穿过小腿肌肉,在上面留下一个血淋淋,黑红黑红的窟窿,邵逸风直接用行动诠释了'我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 阮文辛惊声尖叫,冷汗唰地从额头冒出,脸上的笑意潮水般退却,随之而来露出的是邵逸风所看不见的阴狠毒辣。 "都退出去!"阮文辛忍着痛,嘶哑地说。 一个个上了膛的枪口对准着邵逸风,手下们不敢退太多,基本上是邵逸风前进一步他们才退后一步,一步步退到走廊上。 "所有的人手都在往六十四层楼赶,楼层全部封锁,邵逸风,你逃不掉了。"阮文辛忍着小腿肚剧烈的疼痛,阴恻恻地说。 邵逸风死死地盯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枪口,没有功夫分心去理会怀里的人质,为了最大效果地让人闭嘴,他俯身在他耳边幽幽说道:"我还有把刀,再废话我就给你头发来一刀。" 邵逸风只是随口试试,没想到这招还真的有用,阮文辛瞬间就闭上了嘴,愣是一句话没敢往外面冒。他全然已经忘记青鼎酒店每个楼层进来都是要搜身的,没有任何外来枪械利器监听装备能够进来。 向下的路被堵死了,邵逸风只能拖着阮文辛顺着紧急通道往上走,阮文辛腿上的伤口汩汩留下的鲜血留下了斑驳痕迹通向了一条绝路。 邵逸风最后劫持着阮文辛走到了酒店天台。 • "你放了我,说不定我还能背着你爸给你一条活路。"烈烈寒风快要把他的声音吹散了,却还是被邵逸风听了进去。 青鼎酒店是全市最高的建筑,伫立于天台,耳畔呼啸地寒风见缝插针地刺入顺着血肉刺入骨髓,今夜无月,夜空云诡波谲亦不见一颗星辰,好似都被风吹落,成了此时的星火灯光。 "你不过是就是邵呈的一条狗也配在我面前叫?"邵逸风倏地伸手将阮文辛的脖子钳住让他骤然窒息,他是练家子,手上的力道绝对有把脖子拧断的可能。 "你们是哪一只耳朵听见了邵呈要杀我?"邵逸风高扬的声音甚至无法被风吹散而是如擂鼓般穿透进每一个人的耳膜,"我是他的亲生儿子,整个邵氏未来独一无二的继承人,谁给你们的胆子杀我?!" 邵逸风是邵呈毫无疑问的亲生子,昏暗的夜色下极其相似的面部轮廓带着震慑人心的气场,他活脱脱就是另外一个邵呈,身上冷酷狠戾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令人胆寒。 他的话成功把在场的众人都震慑到了,很明显邵呈并没有很明确地透露出来要置他于死地,不然他也不可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此刻没有人能够拿捏得准他的话一时间局面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一时间寒风更猎,远处传来有别于风声以外的动静,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那是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噪音——一架直升飞机出现在天台高处! "邵逸风!上来!"随着一道声音,一架软绳梯被抛了下来落在了他的不远处。 邵逸风遽然抬头,看见了被风吹得衣袂翻飞的虞竹笑。 一时间一众手下瞧见是虞竹笑就更不敢开枪了,难道真就如同他口中说的那样他还是邵氏的继承者? 螺旋桨的噪音,风声,枪管在那一眼里都好似消失不见,静默地那一刻里他好像只能看见那一个人,下一秒所有的风浪裹挟着噪音将他惊醒,他奋力将手里的人推开,助跑两步攀上了被风吹得肆意摆动的软梯。 直升飞机上的人一看见他抓住软梯立马开始收绳,阮文辛被推到在地上,手掌因为粗糙的地面摩擦而划出血淋淋一片,可他全然不觉。 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后他猛然回过头,望着即将逃离的邵逸风眼神里闪出腾腾杀气,他全然不顾自己受伤的小腿推开要扶着他的手下,"你们他妈的一群饭桶!"他夺过一旁手下手里的一把枪对着那黑夜中的人影疯狂开枪。 "都他妈给老子开枪啊!" 直升飞机在一片枪林弹雨中淹没进漆黑的夜色中。 第48章 万丈高空中,螺旋桨的呼啸震耳欲聋,在冬夜里急速旋转风刃中邵逸风拉住了一只纤细苍白的手。 他被人拽了上来,落尽了一个算不上宽厚却足够温暖的怀抱里。 一时间所有的噪音与狂风消失,突然一阵耳鸣,他跪倒在地上,泄力地倚靠着这个怀抱,不禁想是不是自己回国后太久没有进行体能训练,连攀这点软梯都累得够呛。 耳鸣声减弱,逐渐传来的是一声声熟悉的呼唤: "邵逸风……邵逸风……别睡!"视线在模糊和清晰之间来回跳转,当他看清楚虞竹笑发红的眼眶,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坐在了机舱里。 "怎么了……"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见了虞竹笑身上一块块斑驳的红印,他喃喃道,"你怎么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虞竹笑从急救药箱里拿过止血带,然后将邵逸风不断出血的腹部和肩膀上的伤口紧紧堵住,做这些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但声音异常冷静,"你中弹了,你坚持住我立刻让人来接应你。" 邵逸风一时间没有能够接收到这个信息,迷糊地想着,他中弹了……?怪不得他会觉得冷…… "你怎么……"邵逸风半眯着眼睛,额头的冷汗让他不自觉开始哆嗦,说出来的话也多是气音。 "我在酒店门外遇到了克莱夫,后来传来六十四层出事的消息就知道是你,本来打算从顶楼突破的,没想到恰好能在那见到你。" 邵逸风这个时候已经不太能思考了,那么长一段话他根本没有听清几个字,他看着虞竹笑的视线也开始越来越模糊。 直升飞机很快就停靠在一栋大楼顶部,准备接应的克莱夫身边紧跟着几名医护人员,这些都是邵逸风名下私人医院的医护人员,飞机一停稳他们就立刻将已经意识模糊的邵逸风抬上了担架。 "等等!"就在邵逸风要被抬走的时候虞竹笑喊了一声,只见他往担架疾步走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势要吻上去,医护人员识趣地别开了视线,然而他并没有吻上去,而是在即将贴近时将自己手中的某样东西塞进了邵逸风的口袋里。 他低头望着邵逸风昏迷的脸庞,只是伸手将他嘴角的血迹拭去。 邵逸风,如果再次相遇时你我都还好好活着,那么,我会认真考虑你的。 • 顾白置身在一片黑暗中,从他恢复意识起就被带着经过特殊处理的眼罩,眼前没有一丝多余的光线,但他的耳朵没有被堵上,能够听见周围隐约传来的一些声响,他所处的空间隔音处理做得很好他一时间无法通过那些细微的声音来判断自己的处境,更多的是周围有些嘈杂的动静。 他周围有人走过,有人在交谈但所使用的语言顾白听不懂,但这种语言他有些耳熟前些年局里经办过一起境外贩毒,毒贩是东南亚人,说的也是这种语言。 他们似乎在忙着什么,没有人来管他,不过他的手脚都被绑得死死的,没有任何松懈的空间。 过了一阵,突然有人将顾白的眼罩摘去,同时也给他将绑在手脚上的绳索解开。习惯了黑暗太久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的眼睛一阵刺痛,缓了好几秒才逐渐恢复视线,这才将周围的环境看清,自己竟然在一架私人飞机上! 目前为止顾白能看到的算上他自己一共有六人,阮文辛正坐在他对面,只不过此刻的他已不同于几个小时前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受伤了,裤腿被剪开,小腿上缠绕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如果不是安全带绑着,他此刻连倚靠着后坐垫的力气也没有。 站在顾白身侧的保镖将他拖了起来往前推了一把,示意他往前去。 阮文辛半睁着眼睛,话语间气若游丝:"你……坐到我……旁边。" 顾白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将信将疑地坐到了他身边的空位上。他刚一坐下,阮文辛就斜过身子将脑袋枕在了他肩头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阮文辛在他耳畔说道:"要是乱动,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天光熹微,连绵起伏的云层散发着朦胧的光 他喉间微动,声音因为克制而完全低沉,"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阮文辛没有理他,就这么倚靠着,闭着眼睛,呼吸很轻。 "阮文辛,你到底要做什么!愚弄我好玩吗?"紧咬的后槽牙使下颌线的肌肉线条紧绷着,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吵,我好疼……"他眉头皱得很紧,他肤色原本就白现在更像是一张白纸,连嘴唇上的血色都少得可怜。 他的声音虚弱,又轻又软,化作了不断颤抖的尖梢撩拨过顾白某些敏感且不知名的神经让再想说话的顾白喉咙一紧。 阮文辛太瘦了,侧靠着顾白的重量轻飘飘的,好像能被一阵风给吹散架了似的,明明是个杀伐果决心狠手辣的毒贩,却会因为身体的一处伤痛而变得柔软无助。 顾白的脸色并不好,但身体还是不自觉放松了,阮文辛自然而然地在他肩膀上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着。 • 一架航空飞机飞越国界线,在东南亚某个小国降落,一行人跟随着人流一齐出来,走到了机场外早已等候好的三辆越野车前。 可等把车门打开却发现车内已经坐上了人,门外的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直接被车内的人拖进车厢,消音枪抵在太阳穴,一阵沉闷的枪响过后剧烈挣扎的人没有了动作。 三辆越野行驶到一段荒芜的公路时,同时将车门打开从里面扔出了四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阿劼用手帕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动作间手臂肌肉喷张,利落的板寸加上不修边幅的胡渣眉眼间尽是凶狠暴戾,他操着一口不太纯正的中文,"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俣哥吩咐过,他死后您就是我的老板。" "嗯。"虞竹笑坐在副驾驶,连夜赶路让他极其疲惫,加之满车的血腥味他现在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难受,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很多。 阿俣以前是这一带有名的杀手头子,在阿劼走投无路的那段日子里被他救过命,此后就在他手下卖命,后来阿俣跟着那位去了华国就后把他留了下来。 阿劼收起匕首,他坐的位置恰好能看见虞竹笑一部分瓷白的脸颊,阿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枪林弹雨闯过来,见过都是些凶悍阴毒的人和干得也是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还从没见过或是遇到过看起来这样干净的人,一个纤尘不染的男人。 "让你找的东西呢?" "找到了,这东西不好找,我从美国佬那儿费好大劲儿拿的。"阿劼立马收回了视线连忙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将一个铁盒子递过去。 虞竹笑在接过铁盒后又问,"什么时候能到?" "三个小时,不过咱们是先到的,还得在村外等一等颂扣。" 听完他的话虞竹笑若有所思,他将目光移向窗外,这里刚下过雨,公路旁杂草丛生,贫瘠、荒凉,不远处有破败低矮的房屋,越野飞驰而过,时不时能够看见驻足在路旁观望的原住民,这是他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地方,广袤绵长的公路尽头是遥远而未知的荒野。 • 也许是药物残留的效果,顾白在醒来后依旧是浑身难受,甚至太阳穴隐隐有些刺痛,这些都让他完全无法平静下来思考问题,阮文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在他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要被带去哪儿? 顾白摇了摇头,他狠心咬了一下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过随之而来感受到的是身旁靠着那人的体温,顾白下意识地把手抬了起来,他一有动作旁边守卫着的保镖就立刻朝他投来警惕的目光。 顾白无奈放下了手,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多此一举,故而没好气地对着保镖说,"看看你们老板,可能发烧了。" 几个保镖仍旧警惕地看着他有的甚至已经做起了拔枪的动作。 "……"顾白立刻就想到了他们可能听不懂中文,为了防止身边的火炉烧起来他只能用英文再说一遍。 英文说完后那几个保镖似乎听懂了,叽里咕噜互相说了几句然后对着顾白用蹩脚的英文说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没药,得等下飞机。" 阮文辛这时突然呓语了几句,垂在一旁的手陡然掐住了顾白,顾白一阵吃痛想要把他推开但却发现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似乎陷在了痛苦的梦魇中。 闭塞又昏暗的房间里,陷在宽大柔软的床褥里,他被迫穿着洁白的只有女孩子才会穿的长裙。有一双大手掐住了他的脚腕将他用力一拉。双手被铁链绑着锁在了床柱上,他连这张床的范围都逃不出去。 有无数双手在他的身体上流连,他被丑恶的男人压着,身体里楔进他们的性器,他痛苦的叫喊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些纵欲的男人视这样的惨叫声如优美的音乐,肆意地亵玩,那美妙胴体上的青紫交加的伤痕和鲜血淋漓的伤口极大地刺激着神经,毒品和性欲让这些男人仿若置身天堂。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打开,强烈的白光刺破黑暗,他耳畔响起连绵不断的枪声,惨叫……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气。 他跪坐在床上看见原先趴在他身上的老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他的额头抵上一把枪。 枪的主人背对着光,他的脸陷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抬起头唯一能看清的是他线条硬朗的下颚。 身旁的男人怒不可遏地嘶吼让他觉得头疼欲裂,此时他瞥见了一把慌乱中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锋利的刀刃刺入血肉,谩骂声戛然而止,原本要扣动扳机的手指也在那一刻顿住。 他一刀刺在了男人脖子上,瞳仁中划过的那一抹鲜红似一道精光,他将刀刃拔出,温热的血液喷涌在他的脸上,男人破败地倒下去,可他还觉得不够,他翻身骑到男人身上,一刀接着一刀地落下,源源不断的鲜血温暖他的身躯,染红了他的瞳孔。 最后他被一个结实的臂膀抱住,宽大的外套罩着他沾满鲜血的身躯,他趴在那宽厚的肩膀上望着那些惨死的男人远去…… "阮文辛……阮文辛!醒醒!"顾白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立马起身拽着阮文辛的胳膊试图把他唤醒。 阮文辛缓慢地抬起了眼皮,眼睛睁开了意识却仍旧不大清醒,他遽然伸出双手揽住了顾白的脖子,"阿兄救我……" 他哭喊的声音绝望而无助,虚弱的语调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他此刻正经受着莫大的苦痛,让顾白都一时愣住了,甚至忘记了把他推开。 把捆绑在阮文辛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一双手将全身发抖阮文辛抱进怀里,阮文辛很轻,顾白能够很轻易地像抱小孩一般将他抱起,一双宽大的手轻拍着颤栗的背脊,试图安慰着怀里失控的人。 几个保镖也有点手足无措,他们可从来没见识过这种场面,毕竟老大在他们印象里一直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变态美人。 "There is a bed in it."保镖总觉得这个场景不是他们应该看的,害怕老大清醒过来把他们的眼珠子给挖了于是颤巍巍给顾白指了一扇门。 顾白看了一眼那扇门,总觉得保镖说的话不明意味,虽然当事人毫无知觉,但现在的场面一度让清醒的人非常尴尬,让他不得不抱着阮文辛推开那扇门。 第49章 一夜寒风过后,阳光泼出云层,这是一个温暖而明亮的冬日。 窗前的轮椅上坐了个人,五官立体,面容俊朗,从鼻梁到嘴唇以及下颌线的面部轮廓如雕塑般硬朗好看,阳光下的他脸色并不好,苍白中透露着病态。 他嘴唇抿着,呈一条直线,眼底里是化不开的墨色 "协查通报:20XX年4月2日21时50分许,在宁西市东湖区青鼎国际酒店内发生一起枪击事件,经查,处于停职检查期间的市禁毒支队长顾白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电视上的晨间新闻还没播完,门外有人敲门,邵逸风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人进来。 "老板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克莱夫顿了一下,犹豫了几秒还是说道,"医生说您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一周。" "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邵逸风的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顾白那张清晰无比的照片。 "有结果了,虞兴业涉及的那场制毒案,起因警方接到报案一艘远洋运输船内发现大量违禁药品,警方顺藤摸瓜发现烟海市著名的医药公司荣西集团底下的制药工厂存在制造并贩卖违禁药品,随后警方立刻行动端了制药厂,虞兴业是制药厂的第一负责人,案发当时他正在码头被人当场人赃并获,经过调查发现虞兴业挪用公款,为了填补空缺以权谋私,利用职权制毒贩毒,获刑无期。" "整个案件从举报到判刑六个月时间,这个案子在侦查和审查起诉阶段十分顺利,判刑却足足拖了五个月,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克莱夫将手里的一堆资料递给邵逸风,接着继续说道。 "你让我查的博海远洋运输因为已经宣布破产所以查起来耗费了点时间,虞兴业被捕当天接货的那艘运输船的负责公司实际是一家空壳公司,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两者唯一的共同点是事发当年两家公司都从另外一家造船厂订购了同一批次的运输船,但这不足以将两家公司联系在一起。" "同一批次的运输船……"邵逸风手上拿着克莱夫提供的资料,他眉头紧锁,眼前似有一团浓重的迷雾,拨不开也散不去。 突然他翻到了手里两张图片,博海远洋的运输船和涉案的空壳公司运输船两张对比图,同一批次,就意味着外观以及内部格局一模一样,除了生产厂家能够通过生产批号判断不同,此外是几乎看不出来的! 心里的一个猜测像一把点燃的干柴,烈火熊熊燃起,扫尽弥散的阴霾。 如果,实际上涉嫌制毒贩毒的人根本就是邵呈呢?与之在脑海里接连浮现起无数个凌乱的碎片,无数混乱的思绪仿若有一双手将其慢慢规整,组合成一幅可以被理解的犯罪图案: 若这一假设成立,那么他当年修改遗嘱将毫不起眼濒临破产的博海远洋运输挪到名下就有了解释。 他当年可能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急需要一条运毒途径来分散警方的注意,他将目光投向了拥有运输投资的母亲……并且他还需要一个替罪羊,他将目光又投向了身为制药公司总经理的虞兴业,知道他急需要一笔订单,所以与他达成合作,他派人渗透进制药厂,设计了一个空壳公司来糊弄虞兴业,让他以为自己接到了一笔大订单足够他填补挪用公款的空缺,接货当天安排人向警方报案,同时调换了两家公司的运输船,原本属于博海远洋的运输船进了虞兴业的港口…… 没人会发现两家公司的运输船被调换,虞兴业顺理成章成了替罪羊,阴差阳错下邵呈得到了虞竹笑,他与虞竹笑成为合法夫夫,签订婚前协议将博海公司脱手到虞竹笑名下,如果最后事发,获罪的就是虞竹笑! 邵逸风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腹部以及肩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凌厉的目光却似两颗上膛的子弹,他朝克莱夫说道,"立刻去调查当年空壳公司被查的运输船的生产批次,两个公司的船极有可能在进港前已经被调换了!" "如果能够查到当年的生产批次,证实两家公司的运输船确实被替换的话,那这桩案子就得重新拿出来翻一翻了。" 他说完又朝着电视机上不断在轮播的协查通报看去,眼神里似有些不安。自那晚后顾白失踪了,开枪的人明明是他,嫌疑人怎么会变成顾白呢? • 东南亚 南统村 村落地处偏僻,越野车开不进来,虞竹笑同阿劼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 虞竹笑一行人刚出现便有犬吠声阵阵传来,浑厚的吼叫声回荡在山林间,不一会儿便有几个牵着狗的土著走来,阿劼走上前去跟其中一人说了些什么,牵着狗的人狐疑地打量了一番虞竹笑以及身后的几个人,又叽里咕噜对阿劼说了些什么,随后阿劼跑过来让一行人跟着他走。 "你刚才跟他都说了什么?"虞竹笑问。 "说了你是颂扣的人。"阿劼老实回答,"他一开始不信,对他说颂扣不久就会来,让他自己问颂扣。" 虞竹笑点点头,艰难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不一会儿便出现了一个村庄,一座隐没在群山雨林中的避世村落。 "前面就是南统村。"阿劼指了指前方。 南统村这片区域原先这里由掸国管理,几十年前的掸国曾有一段时间内部分裂,政权动荡,由于靠近骆龙雨林,地处偏僻,逐渐沦落成'三不管'地界。 直到国内动荡结束,武装割据的军阀节节败退,其中一位军阀发现了这处无人管辖的自由之地,他躲进村庄,隐入雨林,倚靠剩余火力使得这里变得易守难攻,掸国政府遭遇动荡之后急需解决内部矛盾以及休养生息无根本暇来顾及还有一条漏网之鱼,等到缓过神来这位军阀已经组建起了一支自卫军队,实力足以抗衡政府。 虞竹笑也朝那个方向看,视线落在了村庄前那座高高的灯塔上,灯塔极高,站在上面应该能望得很远,灯塔上背着土制枪械的放哨人见到他们一行人便快速向下通报。 这是一条丛林间开辟出来的道路,路两旁时常会长出一些枝丫,这些枝丫会被人为削去,因而路边时长会有尖利的枝丫,走时得格外小心。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虞竹笑的手臂狠狠蹭过一杆尖锐的枝丫,鲜血立刻就从伤口流出。 听到他的一声低呼,走在他前头的人立刻回头,猎犬冲着他狂吼,阿劼护着他,连忙查看他的伤口。 牵着猎狗的土著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语气不善,"小心点,这里的树枝很锋利。" 这一小段插曲过后,一行人顺利进入到了村寨,村中木屋林立,虽分布混乱但彼此之间依稀存在着某种联系,一路上路过不少村内的土著村民,他们大多骨瘦如柴,少有些精瘦的,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扫过虞竹笑一行人,眼神似两盏冰冷生硬的探照灯,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对于这些外来人却并不感到意外或者是好奇,仿佛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但还有不少特殊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那是一种警惕与窥探,村里还有不少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亦或者是自卫部队里的人,他们自一行人出现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进入被安排好的木屋。 这座木屋掩藏在村寨深处,虽外表同周围的木屋一样破败但里面的装潢摆设却预示着这间屋子的与众不同,住在这里的人应当是村寨里颇有地位的人。 土著将他们引到了这里又对阿劼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开。他离开后又有人送来了医药箱,来送药箱的人看起来没有其他的村民那样凶神恶煞,还问阿劼需不需要他来帮忙包扎。 阿劼回绝他后自己拿着医药箱来到虞竹笑面前,"我们得在这里等着,在颂扣没有到来前,我们不能走出这门。" 虞竹笑点点头,他往窗外望去,正好看见一个身背枪支的土著村民往里面望,看见虞竹笑时他警惕地将手放在了枪上。 虞竹笑一时觉得头疼,一路上的颠簸加上漫长而又泥泞的山路让他有些精疲力竭,他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吩咐阿劼去把窗户关上。 隔除那些刺人的窥探后,虞竹笑慢慢将抵在太阳穴上揉捏的拇指放下,对着阿劼说,"你过来。" 说完他抬起手,纤细的指尖在纽扣上拨动,慢慢将自己的衬衫扣子解开,其实他的动作十分利索,但在阿劼眼中却似一帧帧被延缓到极致的慢动作,从脖颈到锁骨,以及裸露着的大半个胸膛都透露着一种苍白的纤弱感,身上的肌肉紧致而瘦削,窄瘦的腰线顺着弧度往下收进裤腰,让他的目光不自觉跟着往下。 虞竹笑脱下了自己胳膊受伤的这一边,并且将之前从阿劼手里拿来的铁盒递过去。 阿劼看愣了,虽然他喜欢的是女人,但也是头一回见这么细皮嫩肉的男人,一时间出了神,被他平静阴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后他才心头一震,意识到了自己的逾越,连忙接过铁盒。 铁盒里面是一颗微型生物定位器,普通药丸大小,定位器表面覆盖着一层生物材料,能够很好地与皮下组织融合,从而达到在人体内长时间停留的目的。 纤瘦的手臂上有一道四五厘米长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有些干涸在雪白的肌肤上,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阿劼抬起他的胳膊看了两眼,"伤口还不够深,你忍忍。"说着便拿出了自己的匕首,锋利的刀尖刺入伤口。 鲜血再次涌出的同时阿劼感受到了手底下的手臂肌肉的颤抖,原本要痛呼出的声音被闷进了胸膛里,只传出来一声闷哼。 阿劼明白植入定位器的过程会很痛苦,所以在保证稳当的同时尽量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消毒,植入,缝合一气呵成,在给伤口表面敷上药后拿绷带将伤口缝合。 虞竹笑再次将染了血的衣服穿上,扣上纽扣他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屋子里还有一张行军床,他对阿劼说了一声"我累了"之后就躺上去休息了。 另外的几个手下守在门口,阿劼在安静地守在虞竹笑身边。 行军床远没有床那么舒适,甚至是简陋而仓促的,但虞竹笑躺上去便觉得眼皮沉重,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得到短暂的松懈,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意识模糊时他隔着衣袖摸了摸被包扎好的伤口,定位器在被植入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启,而与定位器相连的定位显示器则躺在几千公里外的某件衣服口袋里等待着被发现。 第50章 办理好出院手续的邵逸风得知他一直在调查的当年经手治疗他母亲的主治医生有了下落,原本是要前往寻找,但是他刚踏出医院的大门就被集团内部一个电话叫住了,现在他只能坐在会议室里,等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对着他喋喋不休。 他到了公司才知道邵呈带着几个高管出国视察工作了,接下来的一切决策会议都需要他来坐镇,向助理询问邵呈的行程却一无所获,他心里有些不安,邵呈走得太巧合了,他立刻便想到了那日虞竹笑行色匆匆的样子,两人极有可能是同时离开。 邵呈的这一举动更加坐实了邵逸风心里的猜测,如果那些证据被提交到警局邵呈一定会被传唤调查,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一旦进入警方的嫌疑人范畴,再想脱身就难了。 "邵总……邵总!"助理在一旁叫了他两声。 "怎么了?"邵呈的眼睑微颤了一下,骤然间回神。 "这些文件需要您代签。"助理将几份文件递给邵呈。 在座的几个董事看起来话都说完了,会议室里除了邵逸风翻阅文件发出的翻页声没有多余的声音。 文件都是一些合作项目的企划书以及一份慈善基金会的注资明细,需要邵逸风这个代行总裁的签字确认。 会议结束后股东们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邵逸风同助理一同回了办公室,一进门,他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博海远洋你有接触过吗?" 助理一愣,抱着文件侧过头,她迟疑了两秒,"博海远洋……我没接触过,这家公司好几年前就破产了。" "这个我知道。"邵逸风坐下,垂在桌面上的食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点了几下,"当年总部派去接手的负责人还在公司吗?" "您是说李总吗?"助理想了想说,"他不在了,早几年就离开公司了。" 邵逸风抬眸盯着她,"你对人事调动这么清楚?" 助理被他黑沉的眼睛看得发怵,"博海远洋发展并不好,是个烂摊子,谁被派去基本上就等同于被流放了,当时内部几个高管都人心惶惶的,我多少听到一点。" 邵逸风自觉她没有撒谎,停下了不断敲点着桌面的食指,"那个李总跳槽了?" "当时我听说是移民英国了。" 他听闻后眉头不自觉蹙紧,挥手让助理出去后,眼睛盯着某一个虚空的点愈发深沉,依照邵呈的赶尽杀绝的做事风格,人估计已经是被处理掉了。 助理把门合上后没几分钟又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人是匆匆赶回来的克莱夫。 邵逸风抬了一眼,揉着发紧的眉头问道:"问到什么了吗?" 克莱夫摇了摇头,"夫人当年的医疗记录都被销毁了找到的那人并不是主治医师,是当年主治身边的一个实习生。" 邵呈做事滴水不漏,邵逸风原本也没报多大希望,听后只是脸色略有些发沉,正想让克莱夫出去时没想到他又接着道:"不过另外还有个发现。" 克莱夫说完将一个U盘放到了距离邵逸风不远的桌面,"在夫人去世后的第三年,邵呈又带了一个人过来,情况跟当年夫人的情况相似,入院病因是中度焦虑,重度抑郁并伴有自杀倾向,在疗养院住了将近两年,U盘里是当年这个人病房的监控录像,医疗记录同样被删除了。" "当年医院的监控系统升级过,原先录像删除后还会留下备份,U盘里的是当年遗留下来的备份。" 邵逸风有些意外地将U盘接过来,"怎么拿到的?" "把枪拿出来他就招了,U盘就是他当年留下来保命用的。" "另外,我在来的路上接到医院的电话,是您之前病房里的护士打来的,说是您把手机丢那儿了。"克莱夫伸手从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我半路上给您取回来了。" 邵逸风皱紧眉,他很确定那不是自己的手机,那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口袋里,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接过手机的同时心里陡然升起些许不安,他将手机开机,等待开机的那几秒钟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那天发生的情况,筛选着这个东西可能出现在自己口袋里的几种情况。 那段时间近过他身的只有阮文辛和虞竹笑两个人。他很确信在他酒店的那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有机会往他口袋里塞东西,这东西唯一可能出现在他口袋里的时间段只有他上飞机后昏迷的那段时间——什么人塞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手机开机了,第一时间出现的不是锁屏,而是一张经纬网地图,地图上的某一个点正一闪一闪地亮着。 邵逸风沉默少顷,眼神愈发深沉,根据经纬线地图上显示的点处在东南亚,他立刻拿出来自己的手机搜索这个点的坐标——东南亚 掸国。 突然间邵逸风觉得这几个字格外眼熟,不是因为这是地图上的某个国家,而是似乎他之前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立刻把助理给我叫过来,带上之前刚签过的所有文件!" 克莱夫立刻出门去把助理叫了过来,助理抱着一堆文件满头雾水地就被叫了进来,进来时看见邵逸风阴沉的脸色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助理把文件一放下邵逸风就立刻翻了起来,每份文件都是厚厚地一叠纸,文字密密麻麻一时间让邵逸风焦躁了起来,"这些文件你都仔细看过没有?" 助理诚惶诚恐,连忙回答:"看过,都看过。" 邵逸风停下了手,因为压着嗓子,声音显得格外低沉,"里面有没有一份文件涉及到了掸国的?" "掸国……"助理想了想,俯身去翻文件,没几分钟就从一堆文件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邵逸风,"这份文件是省里对口帮扶掸国贫困地区基础设施建设的项目,我们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会承建的是当地基础医疗设施,另外我们集团投资的医院每年都会组织一批优秀的医疗团队前去帮扶。" "每年?" "是的,每年。" "从哪一年开始的?" 助理想了想,"04年。" 邵逸风在心中暗忖,04年,也就是邵呈将自己名下的资产连同母亲国内资产一起整合形成现如今的邵氏集团的第二年。 "好了我知道了。"邵逸风脸上不动声色,"去拿台电脑给我。" 会议室的隔音效果极好,助理出去后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克莱夫站在邵逸风的身侧自然能够看见手机屏幕上的经纬坐标,他跟随自家老板多年熟悉他的脾气,事态越严峻情况越危急他反而越平静,就好像平静的湖面在低温下凝结出一层将破未破的冰面。 邵逸风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闪动的红点,盯得久了视线会僵硬,模糊继而倏地变作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那冒着硝烟气的枪口近在眼前,枪鸣声似乎就在耳畔。 那天邵呈不杀他除了忌惮他手里的证据,还是为自己争取时间,争取自己金蝉脱壳的时间。 邵呈身为整个集团的董事长其实只需要稳坐高位盯着全局大方向,正在干实事的是他手底下的那帮人,如果他将证件移交给警方,一个个执行高层推过来,警方最终调查到的是身为博海运输法人的虞竹笑,而虞竹笑却下落不明,这就更加重的警方的怀疑,最终这把火根本烧不到他的身上。 女助理敲门进来,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邵逸风桌前后离开。 邵逸风缓缓将视线落在U盘上,迟疑了几秒才拿起U盘插在电脑上。点开弹跳出来的文件夹,文件夹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三段视频,他随手打开了其中一段。 视频里出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窗帘被拉着,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借着这些微弱的光能看清房间里的陈设——仅仅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柜。 床上空荡,只有被褥凌乱,距离床有一段距离的墙角锁着一个人影,他蹲在地上,似乎是像尽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的脸缩在手臂围成的狭小空间里,镜头拍不到他的脸。 房间里很安静,视频里没有一点声音邵逸风在看到这个身影时眼眸翕张了一下,眼神仔细地在这个身影上打转。 突然视频角落里的人似乎也受到了惊吓,紧接着房门被打开,走进来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一左一右将墙角的人拽了起来,邵逸风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即便心里依旧有了预感但在亲眼见到时还是有一股血气冲向脑门,剩下便只觉得胸膛寒冷至极,那是虞竹笑! 视频里的虞竹笑挣扎着想要将禁锢着自己的人推开还没动两下就突然停下。 镜头里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徐徐而来,背对着镜头。邵逸风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是谁——邵呈。 镜头拍出了虞竹笑脸上在看到邵呈时情绪变化,他突然好像一位哮喘病人,周围都是空气他却好像呼吸不到,在可怕的窒息间他见到了救命的氧气,在痛苦绝望间寻觅到了一丝希望,那一刻他好像有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他扑到邵呈面前,拽着他顺着他挺立的身躯跪下。 他痛苦地呼喊好似能透过静默的画面,变成一颗颗冲膛而出的子弹,亦或是刺入心脏的刀尖。 而卲呈对此视而不见,他动动手指头,那些手下立刻动作迅速将地上跪着的人拖拽到床上,将其用手铐扣住。 虞竹笑蜷缩在床上,他意识到自己被锁住,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紧接着又进来了好几个穿白衣的医务人员,几个医务人员将虞竹笑牢牢按住,其中一人从药物推车上拿了注射器将一种不知名的药物注射在虞竹笑被高高挽起袖子的手臂上。 被注射药物后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护士将被踢到地上的被褥拾起,有人重新拿了一床被褥来给他盖上。 医务人员离开后,卲呈走到了床边慢慢坐下,镜头里的卲呈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多的动作和反应,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只有现在 他坐在虞竹笑的病床边,指尖绕到对方的额前把被汗水洇湿的发丝撩开,再顺着光洁的脸颊往下,他将手落到虞竹笑脖颈上时,让屏幕前的邵逸风心头一紧,那双手极有可能骤然钳制住那段脆弱。 但他并没有那么做,那双手往下只是给他掖了掖被子而已。 视频到这里就突然黑屏了,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极突兀地将静谧的空气撕开一道口子。 这是卲呈的办公室,一般打给他的电话会由助理接听,能直接打到他办公室里的电话极少。 邵逸风将电脑合上,接通了电话。 "您好邵董,按照您的意思拟定的遗嘱您看您何时方便过目。"对面的声音颇为恭敬。 对方说完邵逸风并没有回答,隔空几秒钟的静默时间仿佛被抻长,思绪在这几秒钟里纷乱,好端端地邵呈为什么要写遗嘱?以及对方明显不知道邵呈的去向,不然也不会把电话打到这里来。 "邵董?"对方迟迟等不来声音,颤巍巍试探了一声。 "尽快。"邵逸风原本嗓音就低沉,刻意压低了声音后多了些沙哑,透过电话,一时间真的让人难分真假。 对方听到后连声答应,说是一会儿就给送到公司。 第51章 暴雨骤然停息,风云变幻后骄阳立刻灼烧了起来,让雨林附近的村寨陡然成了蒸笼。 虞竹笑昏睡了一夜方才醒来,人置身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并不舒服,他强忍着不适从行军床上下来,问坐在一旁擦拭匕首的阿劼,"什么时候了。" "当地时间下午两点。"阿劼放下匕首又点了根烟。 他很轻地蹙了一下眉,他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隐隐作痛的伤口处,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此时门突然被打开了,更加潮湿的空气混杂着各种复杂的味道随之涌来,还是之前的那个土著,但明显态度好了很多,他冲着二人操着一口掸国话:"请跟我走。" 阿劼扔下了烟头,跟在虞竹笑身后一前一后出了门。 整个寨子就像是一个迷宫,草屋与草屋之间彼此联系,领路人带着虞竹笑一通绕,越往里走草屋越密集,刚下过暴雨,路面泥泞,一脚踩下去更是滑腻恶心。 踏进一条道,一股难以言喻地恶臭袭来,眼前所见让他直觉遍体生寒,路过的这几栋草屋里都有着不少人,或躺着或倚靠着,无一不是黑炭似的身躯又骨瘦如柴,他们眼底全然没有了生气,裸露的四肢上生满烂疮,手里端着自制的吸毒器具,或者是直接抓一把粉往口鼻塞。这一整条道上遍布着已无药可救的生灵。 虞竹笑在里面见到了几个昨天接他们入村的熟面孔,大概能猜到这个村的境况,整个村庄都被毒品控制着。 他被带到一栋木屋前,木屋有两层,一道木梯通向二层,阿劼原本想跟着上去但是被守在楼梯两旁带枪的佣兵拦下了。 虞竹笑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去,二层很开阔,没有门,他一上来就看见整个厅内的人都朝他看来,顺势而来的还有无数只黑黢黢地枪管。 正坐在首位的人抬了下手,枪管倏地放下,他朝虞竹笑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来。 虞竹笑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试图让更多的氧气让他保持冷静,随即迈着发沉的步子往他身边走。 "颂扣先生,您的人怎么看起来病恹恹的,恐怕一会儿得折路上。"坐在另一边的男人从一开始眼神就没从虞竹笑的身上离开。 邵呈的眼神沉稳又毫不掩饰地将他周身扫了个遍,他并未理会男人的话又是朝着虞竹笑指了旁边空荡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虞竹笑在他身边坐下后,听到他说,"德丹,我要的那批货呢?" "快好了,就等着您去验收了。"说话的中年男人瘦削,看不出具体年龄,头发稀疏又油腻地耷拉着,笑时一对眼睛狭长成两条缝,一口黑黄牙齿,鬓角到下巴蓄着胡渣,亚洲人的模样,他的汉话并不标准,"赛伦将军让我替他向您问好。" 邵呈颔首,示意他知道了,德丹察言观色,觉察到也许刚才说的话并不得当,把话带到了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德丹离开后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阮文辛开口,"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这批货有必要吗?"他这次捉摸不定邵呈的想法,不杀邵逸风,如果这次行动暴露,自己也会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下,然而邵呈从未考虑他的处境。 "阿辛,你带回来的男人是个警察,我不多说什么,你最好别让村里人看出来。"邵呈周身的气压好像在一瞬间降了下来,那张威严强硬的脸一贯不喜形于色,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阮文辛愤恨地咬了嘴唇,看向邵呈地眼底里似乎有些难过,虽然他喜怒无常但此刻却像是一个受气的孩子,邵呈地态度依旧很明显了不容置喙,他只能愤愤离去。 在阮文辛离去后大厅里只剩下邵呈和虞竹笑两个人,那些个佣兵手下们也很识趣地退到了外面。 邵呈紧跟着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才道:"过来。" 虞竹笑前后脚跟着邵呈走到大厅外,一个类似露台的地方,周围有一圈木头圈成的栏杆。 他虚虚站在卲呈身边,刚一站定就被邵呈拉进怀里,圈在了他与木栏之间。 邵呈问道,"你抽烟了?" "没有,身边跟着的佣兵抽,沾上的,也没衣服换。"虞竹笑脖颈间接触到邵呈吐出的气息,泛起一阵颤栗。 "委屈了?"一只手摸着他腰侧的软肉。 虞竹笑摇了摇头。 邵呈在他耳侧发出一声气音,听起来像是一声轻笑,似乎心情不错。 "那个阿辛,是谁?"虞竹笑确实见过阮文辛几回,但却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只能大概推测出他是邵呈大为器重的下属。 虞竹笑只是试探性地一问,邵呈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就在他以为邵呈已然忽略了他这句话时却听到对方开口。 "他算是……"他中间顿了顿,像是思考了一下,接着说,"我弟弟。" 虞竹笑暗暗惊讶了一番,两人看着并不相似。 "我的父亲收养了十几个男孩,所以我有很多个弟弟。"邵呈有一瞬间好像陷入了回忆,但是话却轻描淡写,"就他一个活下来了。" "为什么?"虞竹笑问地没有迟疑,完全是出于好奇。 "他杀了我的父亲,连同他那十几个养子,为什么留下他……"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绕过虞竹笑的喉结,冷不丁让怀里的人打了个颤,他话里带着几分逗趣,"因为他当时看起来,是一枚很有趣的棋子。" 这栋草屋虽只有两层但底层建得很高,让其成为了整个村寨最高的建筑,此刻他站在这儿能望见村寨附近郁郁葱葱的雨林,空气中一片昏沉,他略略几个呼吸,转了个身,他抬起头面对着邵呈。 "那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虞竹笑比之前又瘦了点,五官更加深刻,他与卲呈对视的眸子黝黑,浅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线,因为仰起头他脖颈的线条利落优美,加之白皙病态的皮肤,这份纤弱感以及身上隐隐透露出的锐利让他看起来是那么令人挪不开眼。 邵呈把手抬起,将虞竹笑耳边过长的发丝撩至耳后,灼灼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就好似欣赏着一件最完美的作品,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沙哑,"My treasure." • 是夜,云层浮动,露出半圆的月亮。 有人踏银霜而来,窸窣的脚步声引起了守卫的注意,两个带枪的佣兵立即举枪对准了来人,但对方并未因此停下脚步,反而直直往前。 佣兵们并不敢随意开枪,待他的脸暴露在探照灯下时佣兵才认出来那是阮文辛,立刻收起枪,恭敬地喊了声'老板'。 阮文辛挥手让他们离远点,独自一人走上木梯。 木门一打开里面的人便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房间里没开灯,他只能透过月光看见一个身影,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阮文辛。 顾白从床上起来,阮文辛很快便走到他面前,递给了他一瓶酒,"喝。" 阮文辛进屋时顺手开了灯,破败的橘黄色灯光下,透明玻璃酒瓶里深褐色的液体还在晃动,顾白心里警醒着不知道这次阮文辛又想干什么,他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后把目光望向外面,试图分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从一下飞机起就被再次戴上眼罩,一路颠簸当摘下眼罩时已经到了这间木屋里了。 但下一秒,阮文辛的手钳住了他的下巴,酒瓶滴落在木板上,顾白感觉到后脖颈有一只手让自己低头往下,紧接着一双唇贴了上来。 当时顾白真的愣住了,阮文辛在他惊诧下用舌头撬开了他的牙齿,辛辣的酒精味在他唇齿间炸开,彻底让他回过神来。 顾白虽然双手被镣铐扣着,但力气很大,一把就把阮文辛推开了,他抬起手擦掉了溢出嘴角的酒水,"你他妈有病?"他刚一骂完,口腔中复杂刺激的酒精便更加清晰地占据他的神经,唇齿间还留有对方舌头留下的柔软滑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白太过用力还是他喝醉了的原因,阮文辛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牵扯到了腿上的伤,整个人疼得缩了起来。 他低低地痛呼了几声,似掺杂了几声啜泣,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几根发丝凌乱地掩在面上,只见他莹润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屋顶,喃喃道:"好多星星。" 顾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屋顶上破了个洞,能瞧见方寸的星空。 "你到底发什么疯。"顾白看见了阮文辛眼眶里的湿润,却装作没看见。 "但是比我小时候看到的少了很多。"阮文辛抬起了手,在虚空里试图探过去抓住些什么,"听人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我杀了那么多人,怎么星星反而少了。" 他看着阮文辛,不自觉接口问道,"为什么要杀人。" 凝望着星空的阮文辛沉默良久,立体深邃的五官在灯光下被明暗分割,"他们不死,我怎么活啊。" 顾白觉得他估计是喝醉了。 "我有个哥哥,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他曾经救了我,我对他感恩戴德,做他手底下最听话的狗,我以为我在他心里的分量能因此变重一点。"他轻笑了一声,"可是我想错了……" 他哥哥是谁?顾白想问,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除非他自己开口,否则从他嘴里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仅问不出反而还有可能被他误导。 阮文辛抬起一只手朝着顾白,顾白顺着他的意思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结果他就跟没了骨头似的往他身上倒,头磕在他肩膀上时他嗅到了浓重的酒气。 "我好疼……"他的声音闷闷的,"你抱抱我。" 阮文辛灼热的体温贴靠在他脖子裸露的皮肤上,说话时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你拷着我,我怎么抱你?" 阮文辛把头抬了起来,退了一步将顾白被手铐拷着的手抬起来,自己俯身从被拷住的双臂间钻进对方的怀里。 他的动作让顾白猝不及防,昏黄地灯光下,那晃眼的雪白肌肤上甚至带着微红,让顾白眼底明显闪过了一丝慌乱,落尽了阮文辛奸计得逞的眼里。 白皙修长的双臂绕过肤色略深的脖颈,阮文辛将身体紧紧地贴上去,顾白双手仍旧被拷着,这个姿势他甚至无法将阮文辛推开,只能任由对方踮起脚尖,亲吻住自己。 僵硬在一段纤细后腰上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对方带着酒气的唇舌舔舐着他的嘴唇,随之而来掀起的波澜甚至让他四肢百骸的血液颤抖,除了心底一直被压制的欲望在蠢蠢欲动,还有一份懊恼从他心头燃起。 是一种被戏弄被牵引的懊恼,从一开始他就被眼前这个人牵着鼻子走,一次次地落入他的圈套,但所有的懊恼都因为眼前的这个吻转化成了不甘。 顾白将搭在阮文辛腰上的手收紧,既凶又狠地咬了他一口,在对方因为疼而离开的间隙又重新压着他吻下去,铁锈的血腥和酒精在铺天盖地的亲吻里发酵,好像变成了某种可怖的兴奋剂顺着脊椎往上在神经末梢炸开。 • 夜色深了,写字楼的落地窗外一片漆黑。 助理来敲了敲门,说是来送文件的律师到了。得到允许,一个戴眼镜的西装男人走进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边站了一个男人,办公桌后椅背朝前,能看见那儿坐着人。 "邵董,文件您过目。"赧然对着克莱夫谄媚地弯腰笑了一下,然后将文件袋递到办公桌前。 克莱夫接过的文件递到了邵逸风手里,此时他背对着律师,而律师也没有认出对方根本就不是邵呈。 办公室里只有文件袋被打开后纸张摩挲的声音。 这份遗嘱只指定了一位继承人——身为邵呈合法丈夫的虞竹笑,邵呈名下所有公司股份,动产及不动产,基金会等各项遗产自己的亲生儿子半个子儿都捞不着。 "邵董您看遗嘱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律师问。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背对着他的老板椅悠悠转了过来,暴露在灯光下的那张年轻英俊与邵呈颇为相似的脸让律师震惊地说不出话。 "你……你……" 这份文件是邵呈的御用律师团共同起草的,他经手的文件不多,所以最终审核的工作落到他头上。 邵逸风刚回国多方势力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身为邵呈身边人的在公司会议上多少见过几次,也知道他是邵呈的亲生儿子,但没想到的是邵呈在遗嘱里全然没有提及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将自己所有的资产都指定给一个叫虞竹笑的人。 遗嘱会在立嘱人死后公开,其中的恩怨纠葛也距离他很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送份文件会送到邵呈的儿子邵逸风手里。 面对这位前商业帝国继承人,阴鹜的眼眸以及极重的威压,让律师的冷汗唰地从身上的毛孔冒了出来。 "赵律师?"邵逸风问。 "是……是。"赵律连忙答应。 "这份遗嘱一共有哪些人经手?" 赵律倏然抬头,惊愕的眼珠在眼眶中颤抖,彼时的邵逸风依旧端坐在办公桌后面,只是他身上冷酷决绝的气场让他看起来尤为可怖。 第52章 天际线延伸出熹微,雨林上空的天将明未明,未落的湿云沉沉垂下。 木屋里传来几声响动,掩盖在衣物下的手机响几声,狭窄的床上躺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人遽然睁开了眼睛。 他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从狭窄的床上下来,弯腰从那堆衣物里翻出了手机,流水般的肌肉线条暴露在将明的天光下,看起来健硕结实。 手机是老式按键机,收件箱里是一串号码发来的信息: -局里接到报案,旧案重审。 -据点暴露。 顾白的眼眶深邃,眼神隐藏在阴影中晦暗不清,他看了一眼床上裹着他的衬衫熟睡还未清醒的人,将这个号码记下后,动了动手指彻底删除了信息,重新把手机塞了回去。 • 翌日清晨,烟海市局接到报案,报案人称手中掌握多方证据,能够推翻八年前的荣西公司总经理涉毒案,同时警局收到一条来自掸国境内的信息,为警方追查新型毒品'虞美人'提供了新线索。 • 一家航空飞机平稳降落在掸国边境国际机场,飞机上运载的是华国援助掸国的医疗物资,以及今年新组织的一批援助医生。 出了机场有专门的人员接应,这批医疗物资将用于掸国边境贫困地区的医疗卫生建设,一路上浩浩汤汤驶过好几辆卡车。 医疗队跟在卡车后面,是辆老旧的客车。客车上的空调坏了,只能依靠开窗通风来降温,然而从外头吹进来的风带着温度和湿气,根本无济于事,温热的湿气和汗水混在一起令人更加难受。 路不好走,发动机的轰鸣加上晃晃悠悠的车厢,已经有人趴在车窗上吐了起来,车厢里的人也一个个面如菜色,并不好受。 其中一个靠窗的位置上的男人正定定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荒芜的景色,客车驶入城区又穿行而过,太阳西垂让这片落后偏远的土地看上去愈加贫瘠。 邵逸风拧着眉,显然他也是竭力在隐忍着难忍的劲头,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被他调成了当地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三,还得再走一个多小时。 "要我说那些个高层的领导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提前就提前,我老婆出差,我都没来得及通知就回家收拾行李了。" "就是啊,来援助的又不是他们,这么仓促提前我准备工作都没做好,要不是为了职称我早不来了!" "你前几天不还说医疗援助讲究的就是奉献精神,积善行德吗?" "累了,懒得跟你说……" 邵逸风将外套的衣领拉高,不去理会耳边细碎的动静,歪头假寐。 日暮西山时,医疗队到达了指定地点,由于当地政府还未建设好给医疗队暂住的营地,政府人员便安排了几户当地的原住居民,在他们的草房里给医疗队匀出了几个房间。 其中有几家是华裔,邵逸风住的这家正巧是其中一户。 房间有限,只能两个人一起住,同他一起住的是一位碧眼的混血男人。 两个人都背着一大包行李进来,狭小的房间瞬间就塞满了,房间四壁都是毛坯,因为环境潮湿有些满目疮痍,除了床就只有四五步的距离,狭窄地可怜。 混血男人打量了四周倒也没觉得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地把背包往床上一扔,邵逸风也顺着他的动作把背包放到了床上。 "你好,叫我查理就好。" 邵逸风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报了个名字,"沃伦。"认得这个混血男人的声音,客车上说话的几个人里有他一个。 "你也是混血?"查理借着自我介绍仔细打量了邵逸风的五官,好奇道。 "我外婆是英国人。" "那挺巧的,我父亲也……"查理还未说完门外就走进了一个人。 走进来的人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年迈的老人,"两位收拾完就出来吃晚饭吧。" 木桌上摆着几个简单的华国菜,看得出来是为了款待两个华国来的医生特地做的。 两个医生长得人高马大,老人在二人面前显得尤为无措,连声说道,"你们坐,你们坐。" 查理也热情,"一起吃,一起吃。" "不了,你们吃,我……"老人显得有些局促,他的双手不安地抓了抓两侧的衣裤,"我还忙。"说完就走到一边,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忙活起来。 两人只得坐下,饭菜简单,白饭加上当地的绿蔬炒菜,尽量贴合了华国人的胃口,查理看起来是个不挑的人,吃得也老实。 邵逸风没说话,低头吃着。 "诶老人,村里病人多吗,你们附近有没有建什么医疗站?"吃饭的间隙,查理忽然想提前调查一下村里的近况。 老人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想了一下说,"村里就剩下些年纪大的,毛病多,很多都是没钱看,能看得起的也都得赶老远的路去县城的医院看,赶路要坐拖车人受不了,有时候就只能这么算了。" 查理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什么,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阿爷您一个人住吗?没有什么老伴子女在身边吗?" "老伴前几年过世了,有个儿子,外头打工去了。" "我看您腿脚不是很利索,是不是关节有什么毛病,一会儿我给您看看?" 老人手里的动作一顿,背着身子倒也没让两个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我这是前几天地滑摔的,不碍事。" "摔的?这种事您别不当一回事儿,很多毛病就是这么来的……"查理的话还没说完,门外院子的栅栏就被踹开了。 一个怒气冲冲的年轻人冲了进来,瞪了查理和邵逸风两眼凶狠地拽住了颤巍巍站起来的老人的衣襟。 他嘴里说着查理听不懂,但是一听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当下便扔下碗筷跑过去制止。 查理冲着他说教,华国话和英语轮番来了一遍对方根本听不懂,见对方一拳要砸过来,吓得闭上了眼。 查理闭上眼,料想中的拳头却并没有落到脸上,紧接着听到一声痛呼,他睁开眼只见那个年轻人被邵逸风一个擒拿扣押在墙上不得动弹。 年轻男人被压到了墙上仍旧骂骂咧咧,只听邵逸风对着他说了几句话后对方瞬间就不敢动了。 待他冷静了几秒邵逸风才松开他,对着他低吼了一句,年轻男人瑟缩了一下甚至不敢看邵逸风只能狠狠地瞪着老头,愤愤离去。 那人走后,老人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般往下坠,还好有一旁的查理扶着。 突如其来的闹剧令查理都恍惚了,他接着老人后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男人是谁啊,您欠他钱了?" 老人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表情甚至是伤心欲绝的,"那是我的儿子。" "你儿子?"查理讶然,"你不是说你儿子出去打工了吗?" "他是出去打工,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染上了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没钱买药了就来找我,我不给甚至他就会动手,我……哎……" 查理扶着他坐下,听闻后不禁跟着一起唏嘘,他看向邵逸风以为对方也会和他一样跟着为老人感到痛心,但没想到对方依旧是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只是眉头皱紧了点。 "你刚说村里人就剩下些年纪大的,那年轻人呢,都去哪儿了?"邵逸风问。 "都出去打工了。"老人回答说。 "哪儿?" 邵逸风的目光锐利,在这样的眼神下老人的目光开始有些闪烁,"县城。" "你说这儿距离县城非常远需要坐拖车,但你儿子脚上明显泥泞,甚至腿肚子上有溅上的泥点,从村口走到这里我的裤脚甚至没有沾上泥。或者你儿子没钱坐拖车走回来,按照一个成年男人的运动量他需要从早上九点就开始走才能在刚才那个时候赶过来,但我看他的力气不像是赶路回来的,而且我看过天气这两天没有下过雨,从县城到村寨的土地无法达到这个湿润程度,距离这里十五公里外有个雨林,雨林的沼泽地能溅起这样的泥点。" 他越往下说老人的脸色就越白,最后甚至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垂在双膝上的手骤然攥紧,就连一旁的查理也跟着愣住了,迟迟没反应过来。 "雨林里能打什么工?" "挖矿,他们说骆龙雨林里有金子。"老人瞬间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他只是一个当地普通村民根本无法抵挡住邵逸风的诘问。 "金子?"查理喃喃着这两个字,他来之前特地做过这个村子的资料,如果有金矿,这个村子连同附近的几个村寨根本不可能成为掸国东部最贫困地区,并且矿藏受国家管制,真有金矿这就是属于非法开采,怪不得这位老人闪烁其词。 "你们这属于非法开采!"查理反应过来诧异道。 邵逸风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但是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一点,"他们是谁?" 老人突然就闭口不谈了,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邵逸风伸手拉住。 "哎沃伦你这是干什么……"这下连查理都有些不知所措,邵逸风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原先他只是带人疏远了些,并且刚才还帮了阿爷,现在却神色阴鹜,整个人让人产生畏惧。 "是赛伦将军……"老人索性放弃了,他看了一眼邵逸风,"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如果你们保证不出去宣扬,我可以告诉你……你们。" "可以。"邵逸风松开了他,两人领着他进门坐到桌前。 老人看了眼查理,查理一脸懵,显然是自己还没理清这庞大的信息量,他又看向邵逸风,虽然这个年轻人态度强硬,但终究是正气居多,且见对方是个华国人在这里根本做不了什么,见对方等着自己开口,遂叹了口气,缓缓道: "四十年前,在我小时候,村里来了一支军队,他们侵占村寨,政府先后来围剿过几次,但都失败了,几次围剿只解救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村寨,军队盘踞在雨林深处,欺压当地的弱小部族,用暴力,毒品来控制他们为军队卖命。" "这里地处掸国边境,又有自然雨林作为天堑,这位军阀在跟政府的一次火拼中身亡,政府曾派遣民兵过来维护治安,当时军阀的儿子赛伦继位,赛伦野心勃勃并不满足于苟且在雨林之中一辈子当个缩头乌龟,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跟民兵勾结在一起,让这里彻底沦为了他的独裁王国。" "十年前他声称在雨林里发现了金矿,强迫村里大批的年轻人进雨林采矿……" "里面真的有金矿?"查理问。 "我不知道。"老人轻摇了脑袋,"十年前我也被抓走,当时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一走,这个家就完了,我不走他们就朝我开枪,子弹打中了我的后腰,虽然就回来了,但也从此干不了什么重活,但我……但我真的感谢那一枪,我没有被抓进雨林,进去的人没有再出来过。"他说到这时脸上带着惊恐。 "可你儿子回来了。" "十年前的那批采矿的没人回来。"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似乎很痛苦,他全身紧绷,颤栗着说,枯瘦的手攥紧在胸前,"回来的人都染上了赌瘾,骆龙天神取走了他们的灵魂,被天神遗弃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邵逸风听到他说的立刻变了脸色,他脑子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因而迟疑了两秒问道,"你见没见过你儿子吸毒,他吸的什么毒?" "我……我不知道。"老人瑟缩了一下,连忙摇头,但他摇完头又好像想起了些东西,试探性的回答,"好像是一包红色的粉。" 查理见邵逸风似乎还想继续追问,连忙出声制止,身为一个心内科医生他能判断出这个老人有高血压,他这样问下去可能会造成彻底的病发。 邵逸风几乎是固执般看着老人,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眼底的血丝,情绪地克制导致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有种撕扯的沙哑,"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类似触屏手机的东西,点亮屏幕举到老人面前,屏幕上是一幅地图,地图上闪烁着一个红点。 "红点闪烁的地方,是不是在你说的雨林范围。" 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地图,然后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猛地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你好好看清楚,东南方向十五公里的雨林,是不是这个地方……" 邵逸风不肯放弃但是被查理打断了,"好了你别问了,他经不起你这样!" 随后查理将老人扶起,扶着老人往屋子里的另外一个房间走。 屋里只亮着一盏钨丝灯,邵逸风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长,举着定位显示器的手从半空中滑落,从影中看似有一把无望的利刃落下。 他望向垂挂着月亮的西南方,月色下的夜嶙峋、灰暗。 • 邵逸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此时起了一阵风,吹动了附近乔木的叶,沙沙作响。 风止后一阵脚步声踏破了不堪一击的栅门,一队全副武装的佣兵闯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佣兵用蹩脚的英文冲着邵逸风说,"你是不是新来的医生?" 邵逸风试图将手里的定位显示器塞进口袋,他警惕地看着这些佣兵,一时猜测不出他们的来意。 "我们将军需要你们,识相的跟我走!"佣兵头说着,他身后的佣兵就有几个举起了枪,他们的态度就是如果你说一个'不'字就会被立刻爆头。 佣兵头说完视线被从里屋出来的查理吸引,"你也过来!"他举着枪,指着从门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后被吓得脑袋懵掉不知所措的查理。 见查理愣着没动,有佣兵朝着夜空开了一枪,查理当场就尖叫了一声,吓得差点尿裤子,他一个新世界接受文明开化教育生在和平国度的青年哪儿见识过这个,当下腿都软了,差点爬着过去。 "绑起来,一起带走!" 佣兵头转身想走,结果他刚要转身,手底下的人就跑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佣兵头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立刻转头,眼神凶悍地看着邵逸风,"你口袋里藏了什么?" 第53章 天光微弱,四下寂静,葱郁的林间窸窣有行人,不少鸟雀从枝头乍然惊起,扑棱着翅膀飞离。 军靴碾过枯枝落叶,阿劼枪杆子提虞竹笑将前行路上的枝叶撇开,并且时不时在身侧扶着他一把。 天刚亮,一行人在朦胧的薄雾里从村寨后方出发,进入雨林。 在听到一阵流水声时队伍停住了,虞竹笑此时走在队伍的正中间,队伍停下时佣兵从前面赶过来让他过去。 虞竹笑点了点头跟着他去,阿劼也随同跟着,但没走两步就被佣兵拦下了。 虞竹笑回头看了他一眼,幅度极小地摇了下头,随后转身跟着佣兵前往。 眼前出现一条河,河岸两边都是爬满青苔的树。 河中有五艘船艇,虞竹笑来时已经有一艘出发了,邵呈正坐在其中一艘上,正看向他。 佣兵扶着他上去,坐在了邵呈身边。他刚一坐下船就立刻发动了。 河面上萦绕着半透明的薄雾,头顶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割碎了清晨的光,光束凝滞而死气沉沉。船艇驶过水面,四周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并不安静,反而十分嘈杂,水声以及林间不断传来的某些雨林生物的活动的动静,虬结的藤蔓缠绕在粗壮的树干上,虞竹笑更是在某一个布满青苔的树根处望见一条形如树干的蟒蛇,正缓慢的游进水里。 "害怕吗?"邵呈在一旁问他。 虞竹笑的视线落在了虚空的某一个点,隔了两秒道:"不怕。"他说完回过头去与那道视线对视。 虞竹笑从来看不懂他眼底所包含的东西,此刻也是,邵呈淡淡地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可是害怕得很。" "我十四岁进入雨林,被我的父亲用麻绳绑在船后,你知道这条河里都有什么吗?" 虞竹笑的瞳孔微微缩紧。 "蟒蛇、食人鱼、鳄鱼……以及无数寄生虫以及未知病菌。可我还是活下来了,我从河里爬上来,他在岸边大笑,拍手叫好。我不恨他,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曾告诉我一件事,这片雨林里有一种蜘蛛……" "母蛛在产下小蛛后会用蛛丝将卵重重包裹,等待小蛛的出生,在小蛛出生后,母蛛会产下食物团,足够小蛛吃三天,三天后小蛛长大,第一次蜕皮后母蛛用丝线将小蛛聚拢到自己身下。饥饿的小蛛会骚动地爬到母蛛的身上,开始会犹豫,但其中一只咬下第一口时,弑杀便开始了。母蛛的身体足够小蛛吃四天,四天时间他们就能长大。母蜘蛛成了他们的第一个猎物,它不但用自身喂饱了子女,更唤醒了后代捕猎的天性。" 虞竹笑迟疑的两秒,"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我用了七年时间杀了他取而代之,那一刻我才明白,这是他身体力行教会我的生存法则。" 天光还未全亮,邵呈近距离地打量着他,"我养了你七年,七年前你还是个会被枪声吓哭的孩子。" 邵呈的目光太过赤裸,时过境迁后,虞竹笑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邵呈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就是这样赤裸、炽热和清晰,不带一丝掩饰,他已然两鬓星白,却好像始终未变。反而像他口中说的那样,他从一个听见枪声都会被吓出眼泪的少年变成了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 "你会什么时候杀了我?"他悠悠说道。 虞竹笑虚搭在胳膊上的手动了一下,幅度很轻,"邵呈,你认为在这艘船上,我能杀得了你吗?" 邵呈笑了笑,同时逼近虞竹笑,虞竹笑警惕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面色冷静心底却开始不安,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要带我去哪儿?"虞竹笑问。 "带你去见一个人。"邵呈看着他说,"我会把你介绍给他,告诉他你是我的继承人。" "他是谁?"虞竹笑疑道。 "赛伦,我的合作方,当年他看中了我的能力,在我弑父这件事上助过力,条件就是我必须想办法为他开辟更多的贩毒途径,邵呈这个名字还是我二十一岁前往大陆时自己给自己取的,前二十一年我甚至没有一个具体的名字。"邵呈说到这里并未停顿,紧接着道:"赛伦虽然是个缩在雨林里的缩头乌龟,但能力不错,我靠着他给我的假身份骗到了当时烟海市最有名的华侨千金。" 虞竹笑脸上露出惊诧莫名的表情,他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声线还是忍不住颤抖,"所以通过她你累积到了更多的资本,拓宽了更大的贩毒市场,邵氏几乎是烟海市的经济龙头,只有坐到最高位,才能左右重大财务决策,把大多数协议转化为个人利益,却不会有人提出质疑。你给国家纳税,为社会捐款,积极慈善,你树立那么高的合法形象本质上只是在掩盖私底下罄竹难书的勾当!" "对。"邵呈含笑着点点头。 "你的妻子呢,你就从来没有……" 虞竹笑的声线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但还是被邵呈捕捉到了,他轻笑了一声,"我的父亲,桑仑,女人……我遇到过的所有人,他们都只是我从泥地里爬出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垫脚石。为什么要对早晚都会丢弃的棋子产生感情?" "不过你不一样。"邵呈很有兴趣地说,"你的身上有那些人没有的真实,他们丑恶,贪婪,欲望满身,你不一样,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干净,真实。我很好奇在你这样一张白纸上我能画出什么。" 虞竹笑感觉到了浓重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体内,周围缥缈的薄雾把眼前的男人勾勒得更加阴森恐怖,他的眼神那么炙热却不能让人感觉到任何温度,金钱,权柄,人命……世人眼中十恶不赦的犯罪在他眼里不过是无关痛痒的游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手中任意摆布,他甚至毫无人性可言! 虞竹笑下意识地将身体往船沿边靠,但邵呈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着迷,他伸出手朝虞竹笑探过来,那一幕其实是极其诡异的,虞竹笑心里惊疑不定,船上都是邵呈的人,邵呈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他的这一个动作立刻就引起了佣兵们的警惕。 此时突然船体剧烈晃动了一下,原本就倚靠在边缘的虞竹笑突然失去了平衡,在他半个身体跌出船体时,一只手突然拽住了他。 "噗通——"俩人跌进浑浊的河水中,掀起巨大的水花。 温凉的河水一瞬间将人包裹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强烈的恐惧感,没人知道平静的河水下面有什么,扑腾间他被人抱住,惊恐地挣扎出自本能,但很快他便记起来落水前的那一幕,邵呈猝不及防也被他一同拖下了水! 求生的本能让他反抱住了邵呈,手在乱抓的同时碰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邵呈别在后腰的手枪! 在这个电光火石间,心里涌起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也许所有的一切都该在这一刻了结。 他被抱着浮出了水面,空气重新押入胸膛,他忍住了强烈的咳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邵呈的脸。 紧接着他们附近的水面浮起了一层鲜红的颜色! 把时间线挪回一切变故的开端,在邵呈抱着他向上的那几秒钟他抽出了背后的那把枪,抵在他腰间迅速开枪——直至这一刻,虞竹笑藏匿在水下的手依然持着枪抵在卲呈胸口!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扣动了几下扳机。 邵呈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几下,低沉地闷哼了一声,张嘴的瞬间鲜血溢满了整个口腔,"我知道,总有这么一天……"鲜血自他的嘴角流出。 邵呈此刻发丝凌乱,鲜血不断从他下巴上滴落下来,这是虞竹笑见过的他最狼狈的模样,但此刻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改变,"开枪亲手复仇的滋味不错吧……" "你的手…………生得这样好看,天生就适合握枪……"他说着在水下把自己的手覆在了虞竹笑的手上。 虞竹笑浑身都在颤抖,邵呈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他犹如被雷劈中,轰然间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他第一次用枪就是眼前这个人手把手教,两次覆手持枪,间隔了七年。 "跟杀了……阿俣相比,杀了我是不是更有趣……更能让你热血沸腾?" 虞竹笑将水下的枪更用力地抵住邵呈的胸膛,嘶吼沙哑地喊道,"你……闭嘴!" "我曾听闻'控制他人的最终形式是夺走他人的生命'……"他笑着,嘴角一片殷红,"这太容易了,而我所认为的控制是支配他人的人格而为我所用……" "你住口!"沉溺在水里的四肢变得有些僵硬,他一贯保持的平静被脸上突兀的凶狠暴戾所吞噬,"你从来、从始至终都没有控制我的意识,这一切都是你自命不凡的幻想,人性是你永远无法掌控的东西!" 邵呈沉重的呼吸声里带着'嗬嗬'的喘鸣,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虞竹笑,眼底的光快要涣散,却仍旧顽固抵抗地试图想要再在这个人身上多停留几秒,那几秒的时光里,他审视着他,也端详着他,透过这张白净的脸,数年来的血雨腥风倏然而过,惟有这张脸清晰地留在了眼前。 邵呈突然将手探出了水面,而虞竹笑在惊诧间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扣动了手中的扳机,而他自己在开枪的那一刻被邵呈用力地推开—— 两人落水后驾驶船的佣兵一时紧张操作失误,把船又开出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船的航速很快,骤然停下时已经分辨不出二人落水的具体位置,但没过几秒两人就从水面冒了出来,让他们悚然的是在二人身边出现的猩红血迹,邵呈背对着他们,并且将另外一个人挡得十分严实,一时间无从判断。 佣兵们急忙将船掉头,在那掉头的几秒钟,几个人更是看见了极其可怖的一幕—— 他们终于知道船体为何晃动,是因为撞上了一条体型庞大的鳄鱼,此时他正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那个清瘦男人的背后袭来!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这令人过度震惊的一幕,血泊中的邵呈不知道用什么力气推开了眼前的人,那张充斥着尖牙的血盆大口直接迎上了他! 被血液染红四溅的水花染红了虞竹笑的视线,由于过度的震惊,他甚至来不及感觉到恐惧,空气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沉默,他听到了自己沉重到快要窒息的喘息声。 虞竹笑不知道自己是被怎样被救起的,等他回过神反应过来时树叶罅隙间出现了刺眼的天光,自己躺在了阿劼怀里,看见天亮了。 第54章 周围是潺潺的流水声,林间还传来陌生动物的声响,耳边并不安静却让人产生一种空气凝固的感觉。 众人在沉默中抵达了岸边,船停下,虞竹笑被阿劼搀扶着下船,他浑身湿透,身上穿着一件阿劼的外套,整个人被裹在宽大的冲锋衣内,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病恹恹的像随时都会倒下。 雇佣兵们下船,在岸边自行形成齐整的队伍,每一个人手上都持着枪,面容冷峻地盯着虞竹笑,他们此前受雇于邵呈,拿钱办事,现在卲呈死了,眼前这个风一吹就倒的男人显然成为了他们新的雇主,只不过这些人并拿不准这个男人的心思。 没一会儿陆续有船只靠岸,来人明显疾行至此,其中一人一下船就冲着虞竹笑的方向过来。 "给我开枪杀了那个男人!"随着一声用掸语喊出的怒吼,一时间耳边响起一阵阵子弹上膛的咔嚓声,让人听来不禁竖起汗毛。 虞竹笑背后的佣兵在听到动静的同时齐刷刷举起了枪支与其对峙—— 鳄鱼将邵呈拖下水面后行动迅速,船上的佣兵们根本来不及举枪扫射,这一系列的变故让所有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一艘船艇急速朝这边驶来,阿劼身手敏捷扒着船沿一侧,俯身把水里的虞竹笑拉了起来,另一艘船上原本属于邵呈的雇佣兵正虎视眈眈盯着救起虞竹笑的阿劼。 被拖上来的虞竹笑浑身发抖,身上染着不少血迹,阿劼快速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伤口,顿时松了一口气。在虞竹笑精神恍惚期间他还从医疗箱里找出了一支药剂给虞竹笑注射进去,预防河里的细菌病毒。 那群佣兵眼睛尖,在虞竹笑被拖起来的瞬间他们就发现了他手里紧紧地拽着一把手枪。 "咳咳——"虞竹笑从阿劼的怀里坐起来,猛地一阵咳嗽,仿佛要将气管连同肺脏一同咳出来,一股子血腥气直冲口腔,紧接着被他咽了回去。 低头看见了仍然被攥在手里的手枪,枪伤还沾着血迹,他指尖泛白,近乎要将其捏碎。 "老板,你……没事吧?"阿劼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虞竹笑半天没有回神,他眼睛直直地瞪着,周身都浸润在一种魔怔中,像是刚从深渊里归来。 "老板。"阿劼有些担心,再次唤了一声,并且用一只手捏住了他紧握着手枪的手,在他触及到冰冷紧绷的肌肤时,对方像是被电流击过,动作幅度很大的将手从他手下抽离,仍紧握着枪,只是枪口对准着阿劼。 虞竹笑抬起头,阿劼能清楚看见他眼底的迷茫,慌乱和害怕。 阿劼慢慢将自己的手抬起,一字一句用蹩脚的中文向虞竹笑解释,"老板,你看清楚,是我,阿劼,我们暂时安全了。" 他终于认出了阿劼,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眼神不自觉向周围的水面望去。 "他死了。"阿劼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虞竹笑望着水面的眼睑颤抖了一下,心底枯井无波的某个地方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他死了…… 虞竹笑心里默默呢喃了一句,本以为他的死会在自己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坏事做尽,害得他家破人亡,身体上心理上侮辱折磨了他多年的恶魔终于死了,被他亲手杀死了…… 鼻腔口腔里充满着血腥气,他忍不住趴在船沿便呕了出来,一滩黑红的鲜血在浑浊的水面氤氲开来,四散,一缕缕同河水混杂在一起,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河面仿佛形成了一个旋涡,似乎不断在把他往里吸。 "老板……" 阿劼的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让虞竹笑突然反应了过来,紧扣着船沿的指甲都快要弯曲,水面的漩涡渐渐变缓,鲜血已经消失不见,支离破碎的残影逐渐合成了一张苍白无神的脸。 虞竹笑惊觉,那是自己的脸!那一刻他的双手不知为何发颤,呼吸紊乱而深切。 "噗通——"在惊诧的那一瞬间,手里的枪无意识地掉落了,像一颗子弹,打碎了水面上的倒影…… "老板,你……" 虞竹笑遽然回神,将口腔里剩下的血腥气咽回去,转过身对阿劼说,"没事。"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阿劼还是听清楚了,但看对方青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担心。 两艘船彼此的距离很近,此时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虞竹笑一个人。 佣兵们都是练家子,血雨腥风里走过来,一起齐刷刷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非常有存在感的,毒辣狠厉地戳在身上。 在那些佣兵们看来,他只是闷咳了几声,随后对着身边的大块头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大块头站了起来,用他们能听懂的掸语说道,"颂扣的位置,能者居之,如你们所见,他杀了颂扣,从今以后他就是颂扣!效忠他,利益相较于前任颂扣,只多不少,我想你们应该清楚!" ——此时虞竹笑身后的雇佣兵同阮文辛身后的雇佣兵举枪相对,一时间丛林一处狭窄的河岸剑拔弩张。! 阮文辛一冲过来就被阿劼拿着枪指着脑袋,他并不看阿劼,只见他目眦欲裂地盯着虞竹笑,一把手将那把枪推开。 阿劼来不及阻止,也不敢有太多的动作,毕竟他不是虞竹笑,阮文辛背后的佣兵现在只忌惮虞竹笑一个人,他的动作如果危及到了阮文辛,是会直接被打成筛子的。 阮文辛冲到虞竹笑面前伸手就拽起了对方的衣襟,眼睛凶狠地盯着他,眼白处布满着因为情绪激动而产生的血丝,"你怎么敢?!" 虞竹笑被他拽着时闷咳了一声,冷眼与他对视,"放开。" 阮文辛的手在发抖,呼吸有些紊乱,眼神几乎是要把对方捅个对穿,他的船来的时候路上出了点问题,半路熄火了,开船的搞了老半天他重新发动,刚发动就接到前面传来的消息,说邵呈同虞竹笑一同跌进河里! 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便提起了警惕,开始不安了起来,邵呈身边佣兵众多,这种事情本不会发生,就算真的掉进河里,那么多人也能立即将人救起,远远达不到给他发消息的地步,结果后半句话直接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眩晕,耳边一阵嗡响。 邵呈死了! 阮文辛一手攥住他的衣襟,一手抽出自己藏在后腰的手枪,拿枪口抵住虞竹笑的下颚。 同时一旁的阿劼也立刻掏枪对准阮文辛。一时间所有人都举枪瞄准对方。 "你现在杀不了我。"虞竹笑的下颚抵着枪口,语气未变,仍就是淡淡的,却从周透露着一点不可抗拒的力量,"杀了我,你怎么向那位将军交代?" 阮文辛鼻翼翕张,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他阴毒的眼神在虞竹笑脸上逡巡,"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个胆子!" "老板,现在时间耽误不得,还得去见赛伦将军。"阿劼在旁边提醒道。 阮文辛的视线遽然落到阿劼身上,狠厉地像一记刀子。 僵持地这几秒时间似乎过得非常缓慢,阿劼背在背后的手一直紧握着手枪,警惕着阮文辛的动作,之前在阿俣手下任命的时候跟着阿俣一起给他办过事,深知阮文辛是个邪性又阴晴不定的怪异男人,做事没有道理,全凭自己心情。 僵持良久之后阮文辛放开了他,他收回了阴毒的目光,他的眼神转化很快,几乎是天差地别的,狠厉,仇视,痛恨,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给邵呈偿命,下一刻又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了。 但还有一些别的情绪,有点像是痛苦和挣扎,在那僵持的几秒钟里,这两种情绪在他的瞳孔中交织在一起,几乎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虞竹笑清楚地捕捉到了,因为那中间掺杂着悲伤,这种凄然在听闻至亲离世时,他也曾体会过。 阮文辛放开他后脸色变得很快,退回到自己佣兵身前时嘴角竟还带上了点笑意。让虞竹笑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看走眼了,两人一直是彼此相互利用的关系,冷血无情的毒贩之间只有可能存在利益关系,他不过是痛恨自己抢了他的位,挡了他的路罢了。 • 将近二十人的队伍重新出发,往雨林深处走,头顶上是原始雨林参天树木的阔叶冠,一路上只有零碎的阳光能透进来,不断穿越布满着充满烟雾水汽的光束一行人终于遇上了在雨林里除他们以外的人,以及一座掩藏在巨大树冠下,雨林深处的一座村寨。 从高空俯视,亦或是在雨林外围游荡都无法窥探到这座村寨的分毫,须得深入雨林,倚靠熟人或者是村寨内专业的向导才能来到这里。 村寨建在林间,被一人多高的围栏围住,多是普通的木屋草篷,也有不少现代化的专业野外露营帐篷。 虞竹笑听到几声动静,紧接着便从退居两侧的掸国人中间看见了一个正朝他们走来的男人。 男人头发很长,但跟阮文辛的飘然长发不一样,他的看起来就像是有好些时间没洗头,油腻腻地搭在一起,皮肤黝黑,并不健壮,干瘦,五短身材站在一群佣兵面前显得像个干瘪的人偶,大笑间能够看清他一口黑黄丑陋的牙齿。 依照那些掸兵们对他敬畏的态度,那应该就是赛伦将军了。 赛伦来到众人面前,老远他就在这堆人群里打量,奇了怪了自己明明托人传消息给邵呈说要当面详谈,怎么这次见不着人?料想着难道是这小子耍老子,心里顿时冒了火气。 "颂扣人呢?!"他吼道。 紧接着又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冲了出来,就是之前南统村里见到的那个留着胡茬的亚洲男人德丹。 他连忙过来翻译问一行人,"你们老板怎么没一起来?" "他死了。"阮文辛在一旁阴恻恻地说。 "什么?!"赛伦听后当即震惊,有那么几秒钟他甚至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认识阮文辛,试图向他问问清楚,"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他怎么会死?昨天他……" "他死在来的路上。"虞竹笑用英文说了一句,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懂。 赛伦停顿了下来,他听得懂。他把视线移到虞竹笑的身上,他站在一堆凶神恶煞的佣兵和毒贩之间,却有一种干净出尘的味道,像一朵纯洁的花。但那双沉郁,阴冷的眼睛却让人觉得他实际上应该是一朵染着鲜血妖异的毒花,特别是当他嘴里说出这句话。 赛伦看着他,突然想了起来,他应该就是颂扣话里提到的人——他的继承者。 既然人死了那他也没什么能够挽回的,赛伦踱步到虞竹笑面前,虞竹笑的模样突然令他十分好奇,他是如何下手的,"你杀了他?" "是。"虞竹笑平视着他,眼神无波无澜。 赛伦也同样看着他,刀锋般的眼神似乎想要把他的血肉都剜下来,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了他几秒,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随后他用沙哑却铿锵的声音高喊了一下:"我不信任你!" 随后他又喊道:"杀了他!" 他用掸语说的这句话,虞竹笑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直到阿劼侧身告诉自己,赛伦身后的士兵试图靠近自己时被他拦住。 "如果你杀了我,你的资金链以及货物通道都将断裂!"虞竹笑冲他说。 赛伦的眼神像一条毒蛇的尖牙,听到这话时瞬间分泌出了毒液。 顶着他毒辣的目光,虞竹笑一字一句说道:"我是颂扣唯一的继承人!" 紧接着他又道,"你的流通渠道不够,这批吨数极大的货如果再不散掉,就改砸手里了。" 此前警方捣毁了几个渠道,迫使赛伦的毒品流通方式被打乱,如果将原本被捣毁的渠道上的货转移到另外的渠道那么货运量大大增加同时也增加了被警方察觉的几率,他这次叫邵呈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商量新的通货渠道。 他的眼睛丝毫不惧地对上赛伦细狭的眼睛,看清了里面的犹豫迟疑。 "当年你帮邵呈杀了自己的父亲,现在我杀了他,成为他唯一的继承人,因果轮回,你不信大可以杀了我,但你什么也得不到,反而会因此暴露被国际警方通缉。" "杀我,怎么看你都是吃亏的。"虞竹笑的脸色很白,尽管话语中带着疲态,声音沙哑,声线却很稳,"你说呢,赛伦将军?" 赛伦看着他,期间眼神变幻莫测,此刻他抬起手示意士兵们退下,突然开始上下打量起他,饶有兴趣地说,"你似乎很有胆识。" 虞竹笑此时缄默,虽然态度上和缓了一些,但赛伦的神情依旧阴冷,他盯着虞竹笑看了几秒后说,"你一个人,跟我走。" 第55章 阿劼试图想要拦住他,但虞竹笑已经开口答应了,"好。" 在阿劼看来,他的面颊光洁柔软,神情却异常坚毅。 赛伦的士兵立刻将虞竹笑围住,他在士兵们的簇拥下跟随着赛伦走进了寨子。阿劼连同阮文辛一行人只能跟在后面 在围栏外只能透过一些狭小的间隙窥探其中一二,并不能真切地看见什么,但是现在进入寨子才看清楚,这原本应该是一个雨林里的原始部落,他听邵呈提起过,曾经一支军队逃到了这里,看来就是占据了这个部落才得以藏匿在雨林中。 那部落原住民呢?虞竹笑目光所及之处见到的人不是雇佣兵就是些同外面村庄里外形差不多的人,如果是未开化的雨林原住民,不太可能长这种模样。 这里的住民个个凶悍,带着戾气,路过几处木桩摆着一些破旧的桌子,也有的席地而坐。三五成群围堵在一起玩着所谓俄罗斯轮盘的命运游戏,赌注则是桌边的一把粉红色粉末。 一行人路过,偶有枪声响起。看似荒诞不经的年轻人身边都摆满了枪支弹药,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刻就能提枪上阵, 村寨建在林间每隔几步就能路过一颗参天树,村里来往人不少,把一片密林间踩出了一条小径,路旁的树根边有几团暗红,花瓣上带着雨林独有的湿漉漉的气息。 越往里走,地面上暗红色的花团越密集,血一般映红了视线。 "这些是什么?"这种强烈的色彩看久了,让虞竹笑突然间觉得眼前一阵发昏,他闭了闭眼,微微摆动了一下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是一种盛开在骆龙雨林深处的花,当地部落用这种花麻醉伤口,或以汁液制成麻醉箭捕猎。当年我父亲逃到这里,身受重伤没有麻药,当地人就将这种花捣成汁给他服下,高浓度的汁水立刻就让人失去了行动力并且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我父亲醒来后就跟这个部落里的人一样,他隔一段时间都需要食用这种花,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最后每天都要食用,伴随着这种现象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这个部落里的人活不长久,平均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原因就在于他们世世代代都在服用这种草药。我对这种花感到好奇,派人去抓了个化学博士来研究,发现这是一种比罂粟更具有制毒价值的植物,从它的汁液中能够提取出高致幻高成瘾的制毒原料。" "知道部落里的人管这种花叫什么吗?"赛伦仿佛提起了兴致,一脸高深莫测。 眼前一片血红,虞竹笑摇摇头。 "当地自古流传着一个传说,远古时期人类部族的王——骆龙君遇见了一位神农氏的仙女瓯姬,两人相恋后产生的后代留在了这片土地上,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虞竹笑茫然地听着他往下说,"这种花只开在骆龙雨林的深处,他们管这种花叫瓯姬。" "知道用瓯姬制作出来的货能卖多少吗?"赛伦的面容因为兴奋而产生扭曲,"比海洛因高百倍,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我的财富足够主宰整个东南亚,我才是上天选定的这个世界的王!" 人心不足蛇吞象,虞竹笑嘴角扬起弧度,应着赛伦一同笑了,看着就好像俩人狼狈为奸似的,赛伦见他笑了,笑声越发地猖狂。 "走吧,带你去看看最近等着出口的那批货。"赛伦笑着说,心情很不错。 虞竹笑顺着他的方向转身,一道阳光透过树冠落了下来,眼前一阵刺目的白光那一瞬间,脚下踩着的地面好像瞬间变成了泥潭,拖着把他往下拽,失去意识前,他看见的最后的画面是被郁郁葱葱的枝叶割裂的正午阳光。 • 月亮变成了一弯银钩,钩在了树林间,空气唰然一凝,四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偶有鸟雀咕咕的叫声。荷枪实弹的佣兵们将眼神同一时间聚焦在邵逸风的身上。 邵逸风的手背在身后,他捏着定位器的手冒了汗。 "藏了什么,拿出来!"佣兵头子高声朝他喊。 查理已经被绑了起来,他被一个佣兵拽着,不然随时有可能摔在地上,他瞧见邵逸风慢慢将背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这是什么?"佣兵问他。 "手机。"邵逸风回答。 佣兵头子派手下走到邵逸风身边搜身,确实只发现了一只手机,手下将手机递到他面前。他狐疑地将手机拿在手上摆弄了一番,眉头紧皱,他看不出来这个手机有什么问题,但瞧这个男人刚才藏它小心谨慎的样子,说不定一会儿偷偷藏着报警。 佣兵看了一眼邵逸风,当着他的面将手机扔到地上,随后子弹上膛,"砰砰——"两声枪响,手机立刻四分五裂。 "全部带走!" . 佣兵推搡着两人来到一处密林,邵逸风和查理都被绳索绑着,看见了密林前有一处还算空旷的野地,这里的热带植被茂密,生长得都有半人高。 两个人在不远处就看见这片杂草地上站着不少人,有人朝着他们这边跑过来。 那几个人越跑越近,查理认出了其中一人是一起来医疗援助的同事。 "砰——"一声枪响在静谧的夜中炸开! "砰——砰——砰"紧密的枪响声回荡在耳畔,悠悠扬扬挥散不去。 查理的面部表情出现了呆滞,枪声透过了静谧的空气穿透了他的灵魂,他眼睁睁看着几个人相继倒下,被半人多高的草丛掩埋。 "啊啊啊——"查理吓得尖叫出来,看守着他的佣兵被他的哭声吵得心烦,拿枪指着他的脑袋威胁他住口,查理的尖叫声转成了压抑的呜咽,在一个医生的眼里生命是极其昂贵且有价值的,救死扶伤是拿手术刀刻在血肉里的,而刚才的那两秒钟里,四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死去,人命不再具有价值,像污渍一样被随意抹去。 佣兵们带着被捆绑着的两人与大部队会和,邵逸风看了眼四周,发现整个医疗援助队都被绑来了,除了因为逃跑被击毙的那四个人,其他所有医疗队的人似乎都只是束缚着失去行动了,那些佣兵们没有要屠杀的意思。那么绑架整支医疗队是为什么? 邵逸风此时突然眼前一黑,佣兵们给每个人的脑袋都套上了黑麻袋,然后将整个医疗队推搡着前行。 邵逸风在黑暗中茫然地踏过了一片草地,接着被押上了一艘船。由于整支医疗队人数很多,所有人都被迫蹲在船舱里。 船只晃悠,紧张的情绪再加上手脚被束缚,让人只觉得胃里翻涌,几欲作呕,偏偏这时候还有人在耳边哽咽,扰得邵逸风脑袋疼。 "别哭了。"邵逸风头疼得厉害。 "呜呜……你说……我们我们会不会……"查理哭哭啼啼话都说不全。 "不会。" "为……为……" "他们绑架了整支医疗援助队,如果说这是一场对于医疗队的屠杀那么只杀逃跑的那四个人说不过去,他们杀了那四个人来杀鸡儆猴,让我们乖乖跟着走。很可能是什么人需要这支医疗队。" "……什么人?"查理带着鼻音,呆呆地问。 "赛伦。" "什么?" 邵逸风没有再继续回答他,转而稍微安慰了他一下:"我们暂时死不了,有人需要我们。" 医疗队都借住在当地居民的家里,这么大规模的绑架居然没有一个居民的呼喊声,只有一种可能,这支军队控制着整个村庄,村民根本无法反抗甚至于是听命于这支军队,他们敢明目张胆地绑走医疗队很明显这支军队的能力足够与政府抗衡,甚至连政府都要忌惮他们,那就只剩下那位雨林将军赛伦一人。 刚才踏过一处泥沼,脚下泥泞一瞬间就让他想到了那个疯癫的年轻人,邵逸风在心里算了一下一路走过来的路程和时间,他很有可能是走这条路来的,那么他们现在很有可能是在往雨林走。 更加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测,绑架他们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赛伦,如果用这样的方式进入雨林,那倒是省得他自己找路了。 • 夜深了,顾白被困在房间里一天,门外守着大批的背着枪的土著。 "喂——喂——"顾白扯着嗓子朝门外喊。 立马有人推门进来,举着这警惕地看着顾白。 "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来。"顾白说着怕他听不懂,那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那人似乎是看懂了,点了点头退了出去,门大约关上了十几分钟后又开了,还是刚才那个人,他端着一碗看似是食物的东西,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枪的人正警惕地盯着顾白。 那人走过来放到顾白面前的桌子上。就在碗接触到桌面的那一刻顾白动作极其快地拿住了他背在背后的枪,擒住他的身体把他往自己身前一带挡住了另一个人拿枪射过来的子弹,他依靠着这个肉盾迅速将木桌掀翻,找到了遮掩,立刻拿枪打了回去,在警校他的射击就连续四年蝉联第一,参加工作后实战演练那么多回现在更不用说,一击毙命。 听到枪声,门外有更多的士兵涌了进来,木桌很快就会坚持不住,顾白迅速将眼前几个人收拾掉,趁着援兵还没有来直接翻身从二楼跳下去,地上的泥土松软,着陆还算稳当。 顾白从建筑物的背后跳下,前来支援的人还以为人还在里面,一大波都涌向二楼,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人不见了,迅速叫骂着四散开来搜寻。 顾白早已经拿一把从先前那些士兵手里抢过来的几把土制步枪一头扎进了密林。 趁着夜色在树林里逃命,耳边不断有窸窸窣窣地动静,惊起好几波鸟叫声,一时间无法分清自己身后是否有追兵。 黑夜中的雨林是极其危险的,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摆脱追兵,但如果这时候遇见雨林猛兽,相较于被猛兽撕咬致死,还不如被追兵一枪击毙。 但顾白借着寡淡的月光走了好一段时间,除了偶遇雨林间闹人的蚊蝇以外,什么也没有遇见,倒是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这里像是被什么人走过,杂草茂密的一处林间被踩出了一条模糊的小径,这里的枝丫比别处碎,像是被人故意踩断似的,杂草枝叶也像是被人用利刃裁过。 顾白抬起头,黑夜里头顶是茂密的树冠,根本无法判别方向,他记得早上阮文辛那队人离开时的进入雨林的方向,刚才逃进雨林他也是按照这个方向跑的,借着稀疏的月光看这些杂草被人裁断的痕迹,很可能是那队人留下来的。 整支队伍行进的路径十分整齐很明显是有专业的向导带领,顾白并不知道这条草蛇灰线通向哪里,但总觉得跟过去能找到些什么。 顺着痕迹越往里走,雨林植物越茂密,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他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正当他以为自己走到了底时,耳边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在河流的拐弯处亮起了一道光线。 是谁?阮文辛还是那些追兵? 顾白迅速躲到了一棵巨树的后面,微微露出些视线紧盯着河流的拐弯处。 耳边的马达声越来越响,灯光像探测仪似的在河面以及林间探照,船越来越靠近,顾白一时判断不准船上人的身份,在光线快要照到他附近时,迅速躲了起来。 冷白的灯光像一柄利剑在顾白身边刺过,就在顾白以为这道光即将走远时,它又刺了回来,停在了树干上,背后正好是顾白! 顾白额头沁出密汗,一瞬间致命的紧张像一把剜刀顺着他的脊柱来回剐蹭,被发现了怎么办?出不出去?出不出去好像都是个死? 他咬紧牙关想着拿枪冲出去能杀一个是一个的时候对方的声音让他瞬间僵住了—— "出来!"对方甚至有用掸国语和英语轮着说:"我们没有恶意。" 那是赵副局的声音!他从进市局缉毒队的第一天起就跟着赵辉,绝对不会听错! 顾白顶着刺目的白光从树后出来,光立刻就打在他的脸上,对方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第56章 顾白上了船后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是真的,眼前人在昏暗的颜色里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并且从他上船的那一刻起,周围陷入了一个极其怪异的气氛中。 "赵副局……你们怎么在这儿?" 赵辉的眼神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凝重,他久久未语,他不说话,船上的其他队员也不敢说话。 "怎么了?"顾白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赵辉看着他的眼神太凝重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被通缉?"赵辉这个问题立刻就把顾白炸蒙了。 "你说什么!"顾白惊诧道:"通缉我做什么?我……"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你们怀疑我是内鬼!" 赵辉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不是!"前半句他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后来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又将声音压了下来,"赵副局,我从你手底下干上来的,在警校就是你挑得我,我是不是内鬼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船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停在了河面上,静谧的空气中除了潺潺的流水声和风过树梢的窸窣声,就只剩下沉闷的呼吸。 赵辉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开口,"你失踪了,你应该明白自己身上原本就有停职查办,绝对不可以从警方视线的视线消失。你还是离开了警方的视线,你失踪前警方在青鼎酒店的枪击现场找到了留有你指纹的枪支,并且大厅的监控录像显示你确实到过青鼎,并且此后警方查不到你的任何踪迹。"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 人在置身于黑暗中时,时间的概念被模糊,邵逸风无法确定自己在船上待了多久的时间,下船徒步走进一片雨林,天蒙蒙亮时,周围的植被逐渐稀少,远远地能望见几处低矮的平房。 一行人走近了才知道,那是一处隐藏在雨林深处的武装基地。这里的树木都被铲平,修建者不知是用了多大的人力以及财力修建了这个地方,几个水泥房里频繁有人员出入,基地内四处游走着训练有素,荷枪实弹的巡逻士兵,这里应该就是那位赛伦将军的大本营。 佣兵们拿枪威胁着他们往前走,把他们带到了一处营地,这显然是个伤兵营,里面有很多得了大大小小毛病的士兵,怪不得这群佣兵要绑架他们。 援助队的人被迫对他们进行初步的诊断和治疗,随行带来的医疗箱也被那些绑架他们的雇佣兵来了过来,邵逸风戴上口罩,准备装模作样检查一下糊弄过去,他刚弯下腰准备解开一个躺在行军床上气若游丝的人时,被查理连声呵止住了。 "别碰他!"查理不光嘴上说,并且还伸手把他的手推开,"他可能是某种皮肤传染病,把手套戴上!" 他那么一说,邵逸风立刻就意识到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以及,脖子上有很不正常的红斑,由于肤色较黑,不仔细很难注意到。 邵逸风立刻皱起了眉,接过了查理递过来的医用手套戴上,"谢谢。" 大部分的佣兵都退出去了,只剩下门口有几个持着枪警惕地看着里面的医生。 两人俯下身给这个人检查,查理低声问邵逸风,"你不是医生吧?" 邵逸风没回话,查理又继续往下说,"我看你身手很好,而且这么一晚上的折腾,别的医生也包括我,已经累得快要晕过去了,你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而且我刚才看你穿医护服的手法就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该不会是什么国际刑警或者是特工卧底之类的吧?就像电影里那样,一个人单枪匹马把恐怖分子一窝端?!你身上不会还藏着对讲机和炸弹什么的……"查理的喋喋不休被邵逸风的一记刀眼打断。 "想活命就闭嘴。"邵逸风的视线越过查理,看见了守在门口的佣兵正盯着他们俩。 查理顺着邵逸风的视线胆怯地回头,正好看见一个提枪的佣兵凶神恶煞地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吓得感觉回头,说话声颤巍巍的,"怎么……怎么办啊?他……他不会过来杀我吧……" "你们两个,跟我走!"那个佣兵说的是英文,两人都听懂了。 一前一后两个佣兵把他们押送到了一间水泥房内,这间屋子跟刚才断壁残垣似的伤兵营不一样,虽然外面看上去像个水泥房但里面装修得不错,像是一栋普通的民宅。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面容枯朽的男人面前,男人拿眼球突出的眼睛看着两人,目光犀利。他坐在一把类似王座的巨大椅子上,身后站在恭敬的士兵,看起来像个土皇帝。 赛伦只是看了一眼就挥手示意把人带过去,佣兵打开了旁边一个房间的门,把两人推了进去。 房间里仅有一张床,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见到两人进来立刻站起了身,警惕地看着他们,见到两人身上穿着的白大褂时,眼睛亮了起来。 "你们,快救救他!"阿劼赶忙走过去拉住离他最近的查理,把他拉到床边。 查理被他拉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到那人身上。 邵逸风从后面走过来,刚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人,他一步步走近,床上那人的模样一点点展现在他眼前,那几步路走下来,让他几乎快要以为是自己精神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他看见虞竹笑正蜷缩在床上,身上没有被子,只有脏乱的衣物。可能是为了让他更通畅地呼吸,他的领子被人解开了,露出的皮肤呈病态的青灰色,连血管都清晰可见,胸膛的起伏微弱,人处在半昏迷状态。 邵逸风垂在身侧的指尖在不住地颤抖,他试图克制住这一点,因而用力将拳头握紧,大脑里那些清晰到分门别类计划好的每一个可能性以及针对每一个可能性所做出的解决方案在此刻统统都化为了泡影,变换成了一个个回荡在脑海里的声音: 他怎么了?我真的能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带他离开吗?我做得到吗? 查理快速将床上的人检查了一遍,最后熄灭了手中的小手电,"他在发烧,看起来像是因为受凉。他身上有其他伤口吗?如果没有就排除伤口感染。"查理起身问阿劼。 阿劼看了一眼床上半昏迷着的虞竹笑,然后对查理说,"没有。" "引起高烧的可能性有很多,特别是雨林这个环境,我的专业不对口只能简单地做一个判断,先给他吃点消炎药吧,我再给他打一针退烧针。"查理一边说,一边低头在医药箱里找药。 邵逸风在此时制止了他,"你去告诉外面的人,说他得了严重的传染病,必须马上隔离。" "为什么?"查理不解地问。 阿劼也突然警惕起来,看着他的眼神变了。 "别问那么多,想要活命就听我的,我不会害死他。"他这话听起来是说给查理听的但其实是说给在一旁的阿劼听的,"我需要更多的医生来治疗,叫医生来的时候,报我的名字。" "听明白了吗?" 查理半懂似的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一路上来的相处让查理知道眼前这个神秘兮兮的男人并不会害他,于是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虞竹笑感觉自己被套在一个密封的袋子里,空气即将被抽干,并且他还被扔进了冰冷的水里,无所依托地飘荡、下沉……最后在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眼前闪现了一道白光,他的沉重的眼皮终于能睁开了,不过是被人用力扒开的,刺眼的灯光后他看见了两个模糊的人影,耳边有人在说话,像隔着一层介质,模糊又空洞。 朦朦胧胧里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看见的身影是白色的,可是记忆里那个人从来不穿白色的衣服。这让他更确信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他看见那人朝自己走来,慢慢靠近,他尽力将眼睛睁开,试图去把这张脸看清,所有的痛苦、难受、惴惴不安在此刻都好像消散了,能在死前,哪怕是幻觉里,再最后见他一面,也足够了。 心里又觉得幸好,幸好他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相爱,什么也没有开始,所以生离死别也显得格外轻松。 阿劼在查理出去后就问邵逸风他究竟是谁,对方用一句话就彻底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他把定位显示给了我。 邵逸风走到床前握住了虞竹笑滚烫的手,他比前几天更瘦了,手被握在掌心都让人觉得硌。 虞竹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暖包围,沉入海底的他好像一下子就被拉出了水面。 他眼里闪烁着微光,嘴角动了一下,"我梦见你了……" "不是梦。"邵逸风看着他说。 那双瞳色泛蓝的眼睛带着灼灼的光,是虞竹笑记忆里最独一无二的一双眼睛,仿佛一瞬间就扫尽了弥漫在眼前的浓雾,让虞竹笑把人给看清了。 "不是梦,是我,我找到你了。"说着,邵逸风握着虞竹笑的手用了点力。 虞竹笑逐渐意识到了他不是在做梦,手里真实的体温不断地提醒着他眼前人的真实性,他颤抖着呼出滚烫的气息,人在病重的情况下是非常脆弱的,一瞬间剧烈的情绪波动让虞竹笑眼角有些湿润。 他艰难地坐起身,有些迷茫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我以为……我以为……"他说话时,嗓子像被倒了沙子。 "以为什么……"邵逸风问他。 "会是别的人……"我以为来的人会是别人,警察,你的手下,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却没想到会是你孤身一人。 "你把东西给了我,就没想过我会来?"邵逸风靠近他,将宽大的手放在了虞竹笑的后颈,支撑着他的发颤的身体。 虞竹笑眼睁睁看着邵逸风靠近自己,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彼此呼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邵逸风清楚地看到虞竹笑的眼眶红了,听见他微弱的声音,"想过……但……" "但是什么?"鼻尖相抵,开合的嘴唇快要贴到一起。 "……为什么……"虞竹笑唇齿颤抖,吐出的声音虚弱到几乎无声。 邵逸风的指尖摩挲着滚烫的肌肤,感受到极其强烈的存在感,"为了防止你一去不回,我得亲自来接你回家。"他的声音带着点威胁,"我那么喜欢你,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仰头在虞竹笑额头上印下一个比体温还要滚烫的吻,虞竹笑身上并不好闻,泥腥味汗味混杂在一起,但他真实地就在眼前,他看得见,吻得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 顾白把自己失踪后所有的经历都告诉了赵辉,包括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雨林,以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赵辉听后陷入了很久的沉思,但是最终没有将警方目前的计划告知给他,这次行动是多方合作,容不得一点差池,顾白现在还没有被撤销协查通报,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将计划透露给行动以外的人,接着他就立刻派人将顾白带回了基地,随行的还有顾白先前的手下刘天宇。说是随行,但其实是从旁监视。 警方在雨林附近设置了一个临时基地,武器装备都选用了最高规格,明显是要打一场硬仗。顾白是在来到营地时匆匆看见的,依照赵辉的命令他必须被暂时限制活动,不能走出帐篷干预任何行动。 "能不能借我个电话。"他失踪前是跟邵逸风一起进的酒店,没道理他被协查通报了,赵辉却对跟他一起被摄像头拍下来的邵逸风只字不提。 "顾队,这……对不起啊,按照规定,真的不行……"小刘听命在一旁守着他,为难地拒绝。 "……那我给你报号码你帮我打,这总行了吧?" "……" "你他妈真觉得我是内鬼了?"顾白见他一脸便秘似的为难,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怎么会啊……"小刘额头冒汗,勉强答应,"那……好吧。" 顾白报了个号码让小刘打过去,但是电话没通。顾白也只好作罢。 • 邵逸风用手术刀将虞竹笑手臂里的定位器挖了出来,虞竹笑手臂的伤口已经流脓溃烂,他的高烧也因此迟迟不退。 查理给他打了一针麻药,因此即便是这种剜肉剔骨的痛,也没给虞竹笑带来多大的痛苦,反而是邵逸风满头大汗。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沾着血的定位器落到了铁盘里,把所有的腐肉剃干净,敷上药包扎好,邵逸风经受过多年且专业的野外训练,也曾给自己包扎过,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紧张沉重,小心翼翼过,哪怕虞竹笑打了麻药一点都感觉不到,他每下一刀还是会觉得对方会疼,更像是在剜自己的肉。 虞竹笑把邵呈的死讯说了出来,邵逸风紧抿着唇,听后却一言不发。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邵呈去死,但他得知是虞竹笑亲手杀死了邵呈时,心疼是大过于震惊的。 他那么孱弱,几乎瘦脱了相,躺在床上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他是怎样的心境怎样的魄力能完成这样一件事的?他几乎不敢想象他究竟为此付出了些什么,也许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这件事的,这样想来邵逸风又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如果他死了,和邵呈同归于尽了,他该怎么办? 邵逸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说话,他念了他的名字,"虞竹笑……"他小心翼翼把虞竹笑裸露在外的胳膊塞进袖管里,给他穿好衣服。 "一会儿麻药过后,要是疼,就告诉我。"他带了治疗伤口疼痛的特效止疼药。他望着虞竹笑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心里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他们还有很多时间,等一切结束后,都可以慢慢谈。 查理告诉邵逸风他按照他的话说了,那个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并不信,但是还是让他带了更多的医生过来,做更全面的检查,他去营地里找了医生,并且在找的同时也按照他说的,告诉了对方'沃伦'这个名字,有三个医生声称自己是传染病方面的医生,就跟着过来了。 医生们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站在一边,邵逸风朝他们走过来,他们也看着邵逸风,彼此眼神对视过后便确认了彼此的身份。那三个医生并不是真正的医生,而是被邵逸风提前安排进去的雇佣兵手下。 邵逸风将沾着血迹的微型定位器拿起,拇指与食指慢慢地摩挲了几下,随后两指一松,碾碎在脚下。 与此同时在几十公里外警方手中的定位显示器中两个彼此靠近的闪光点,其中一个骤然熄灭。 此刻的雨林正笼罩在浓雾中,显得格外与世隔绝。赵辉抬起头,望着天边熹微的光说道,"行动开始!" 第57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白帐篷里的灯没亮,他喊了一声守在外面的刘天宇,但没人回他。 顾白将帐篷的门帘掀起,外面没人。周围都寂静得可怕,茂密的原始森林的树冠上,霞光未泯,把天空染成了诡秘的深红色,顾白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营地里的人去哪了? 营地里随时都有值班的特警巡逻,此时帐篷外的空地上好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 顾白出来,走进了最近的一个帐篷,帐篷里的数控台及各种端口显示屏都还在如常运作,而帐篷里的人都昏迷了过去。 他伸手摇晃了其中几个,试图把人唤醒,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而桌面上摆着几份晚饭。顾白将晚饭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一下,没觉察出有什么异样,但这份饭绝对有问题——晚上送来的饭菜他没有吃! 他又去了其余几个帐篷情况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被药晕过去,整个基地都陷入了沉睡! 基地里留下的人不多,有些熟面孔,有些是顾白不认识的生面孔,加起来大概有二三十号人,帐篷里还只是一部分,剩下的人呢? 顾白走出帐篷,顺着扎营的几个地点走,果然在几步路外看见了另外几个倒在地上的特警,应该是在巡逻途中直接倒地昏迷的。让整个营地的特警在特定的时间段陷入昏迷,一定是提前就下好了药,并且清楚整个计划的人员部署……是谁呢? 顾白打量着那几张昏睡人的脸,脑子里回顾了自己见到的所有的脸,他站起身,就像是一下子从闭气的水中探了出来,他的呼吸忍不住急促了几分,这些昏迷的人中间他一直没见到一个人——刘天宇! 他去哪儿了? 照理说赵辉让他从旁监视自己,他不应该把他一个人留在帐篷里,那他人呢? 此时顾白的鼻尖嗅到了一点烟味,不是香烟的味道,是某种材料燃烧过后的刺鼻味……他将脑袋遽然转向了风来的方向。 越过一顶帐篷,滚滚浓烟从不远处飘起! 顾白瞳孔骤缩,浓烟激起了他浑身的寒毛——那是武器营的方向! 他跑到挣扎起火的武器营前时在浓烟烈焰前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的背影顾白很熟悉,是从实习起就跟在他身边的刘天宇! "我真没想到……"顾白的脚步慢了下来,脸颊边能感受到些许热浪,只是跑了几步路,心跳就像快得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呼了几口气,才将剩下的话说完,"内鬼会是你。" 刘天宇背对着他,听到了背后的动静,慢慢回过头来。滚滚浓烟从他的身后飘来,有那么几秒钟,顾白甚至看不清他的脸,等看清了,又突然觉得陌生了起来。 他手底下的人不少,刘天宇一直是那个最安分守己,默默做事的。他的身材在缉毒警里算不上壮实,体能测试一直都是压线过的,顾白喜欢把他带在身边,是因为他办事踏实,很少出错。 刘天宇的背后火光冲天,让他的脸有点昏暗不清,他转过身看见了顾白,没有太多意外,"抱歉,顾队。" 此时他看见刘天宇手上拿着把枪,他将手抬起来的那一秒钟,顾白的情绪还来不及产生具象化的变化,原本以为那枪口会朝着自己,但实际上刘天宇毫不犹豫地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 顾白一愣。 "砰——"瞳孔紧跟着枪响急剧扩张,人就这么死在了他的眼前!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的太快了,一时间让顾白无所适从,熊熊烈火映红了他漆黑的瞳孔。 • 武器营被浇了汽油,熊熊烈焰完全不见颓势,靠顾白一个人根本抢救不回来,当地林业局在接到森林大火预警后立马出动了消防人员前来营救。 还算来得及时,两个小时以后,火焰被扑灭,经过烈焰燃烧的武器营损失殆尽,清醒过来的行动人员清点了剩余的武器装备。顾白在指挥营里召开了紧急会议。 "内鬼刘天宇畏罪自杀,连同前线的信息线路被切断,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的计划可能已经被泄露给了毒贩,赵副局长执行的前线任务很有可能是毒贩的一场瓮中捉鳖……" 顾白在醒来的行动队员中得知了整个行动的计划,三天前,也就是他被协查通报的第二天凌晨,市局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灯火通明,那人就是邵氏集团的太子爷——邵逸风。 他指控其父亲谋杀,贩毒,走私军火……诸多罪行不胜枚举,并且提供了手头强有力的证据,此外还声称他掌握着警方目前正在调查的一起贩毒案中其中一位主要毒贩的卫星定位,交出这些的前提条件就是警方必须立即行动,并且由他带人诱敌深入。 市局紧急召开两方会议,将因为无法确定毒贩具体藏匿地点而延后搁置的围剿计划提上日程,对于非警方人员邵逸风要求参加行动的要求进行了多方开会,最终同意其在确保自身安全下参与行动,并且整个行动对于他的参与全程保密。 顾白缉毒队支队长顾白被协查通报,由现任副局长原缉毒队长赵辉牵头,行动人员分为两组,一组由赵辉带队在确认目标具体位置后立即采取行动,并且全权负责,二组营地待命,通过联络器与前线保持通讯随时准备支援。 现如今计划被泄露,前线陷入泥沼,顾白立刻朝后方请求支援同时清点了剩余武器物资,在后援还没到来前,请示高层指挥由他带领二组前去支援! "骆龙雨林地形复杂,并且我们还不清楚一组的情况以及对方的武器储备,到达目标地点后,一旦有情况发生听我命令。我们的任务是救援一组,并且辅助一组完成抓捕任务!每个人身上都带有特频发射器,一旦完全任务立刻按下发射器,直升机会立刻接收到你们频率前来接应!" • 虞竹笑的病情肉眼可见的恶化起来,高烧不退,浑身乏力,大多数情况下处于昏迷,目前所有能够找到的药对他都毫不起作用,基地里被劫持来的医生轮番检查过,都一筹莫展。 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他非常的瘦弱,皮肤像被揉皱的纸巾一样简单地包裹在骨头上,身上的服饰奇特,且十分的破旧,不像是基地里的人。 他手里端着外面的人命令他送来的食物,他不认识别人,看人的眼神因为害怕而躲闪,颤巍巍地将食物递到阿劼面前,接着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虞竹笑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病情如果进一步恶化,他恐怕没法活着走出雨林了。 邵逸风沉默着踱步到了窗前,不时能看见来回巡逻的士兵,虽然是一支残兵,但看得出赛伦治军能力不错,基地内日常戒备森严,士兵行动井然有序,林立的水泥厂房,营地帐篷以及未知的武器辎重把这里变成了易守难攻的伏击地。 三天前烟海市局会议室—— 会议桌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坐满了人,却没有人说话。 "邵先生,经过多方决议,可以同意你参加行动,作为编外人员,我们警方会尽可能保障你的人身安全,但是你要清楚这是一场实弹作战,请你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可以。" "其次……"行动负责人赵辉顿了一下,"此次行动对于你的参与全程保密处理,行动结束后的任何名单、嘉奖都不会出现你的名字。你要明白你的牺牲将不被世人看见,全部掩埋进雨林的泥土。" "明白。"—— "你在看什么?"阿劼见他突然朝着窗外发呆,走上前去问。 邵逸风立刻就回神了,下意识地掩饰,因而用眼神示意某个方向,"那些是什么人?" 在不远处又一批装束同基地士兵截然不同的人,他们的肤色相较其他人更深,大多体型瘦弱,很少有青壮年,脚上束缚着铁链被一群拿着步枪的士兵赶着朝某一个方向离开。 "部落的原住民。"阿劼走到窗口看了一眼回答,"雨林里什么病都有,那些士兵怕被传染病感染,基地里有什么人得病了,也是由原住民来照顾,病了死了就扔进河里,或者随便找个地埋起来。" "我来的路上没见过这些原住民。"寡淡的灯光下,邵逸风的眼眸黑沉。 "都被关在一个地方,有需要才会放出来,赛伦把他们当畜生养。"阿劼接着他的问题回答,说完立刻就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此时夕阳透过模糊的窗玻璃在他脸上游移,看起来像是某种表情,"今晚。"他转过身,望向虞竹笑昏睡的侧脸,"今晚就行动。" 邵逸风将整个计划透露给阿劼,阿劼曾在阮文辛手下做过事,因而在基地里可以自由行动,能为一行人的撤离提供一些方便。 天色渐暗,事先没有一点预兆,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持枪的士兵指着他们喊,"跟我出来,将军要见你们!" 阿劼留下来照顾虞竹笑,离开前邵逸风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来套在了他身上。 虞竹笑在的这栋水泥房只剩下严防死守的士兵,邵逸风见到赛伦是在另外一间厂房内。 "他怎么样了?"赛伦开门见山。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举着武器的士兵,房间里除了邵逸风还站着好几个医生,显然问题邵逸风并不是第一个被问的人。 "目前诊断不出是什么毛病,必须立刻送往医院就医,否则他活不久了。"邵逸风面无表情的抬头,隔着口罩与赛伦对视。 赛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和迟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声音粗粝,"不可能!他不能离开这里,在这批货顺利出口前!你们必须给我治好他!" "不去医院,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邵逸风锋利的眼神直勾勾剜着赛伦,油盐不进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他,赛伦顿时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抽出了后腰的枪,"我要他活着!不然你跟他一起死!" 枪口直直将要抵到邵逸风的额头上,寻常人此刻应该吓得双腿发软,连声求饶了,他非但没有,反而身形纹丝不动,就在赛伦感到奇怪时,外面有了另外的动静。 赛伦来不及将狐疑的眼神多停留在邵逸风身上,阮文辛正从不远处走来,他的长发束成马尾,眼角的弧度被拉直,显得更加阴狠凶辣起来,发尾摆动的弧度不小,看得出来脚下的步子迈得很急。 他往赛伦的方向过来,自然能看到周围战战兢兢的医生,也看见了赛伦正拿枪指着一个医生,他一同站在了跟那位医生同一水平线,只见赛伦缓缓把枪放下,疑惑地问他,"有什么事?" 阮文辛的神色明显不太对,他看着赛伦又警惕地用眼珠子瞄了一下周围的人。 赛伦看懂了他的眼神,立刻让人将这几个医生带下去。 阮文辛的视线不自觉被刚才那个被拿枪指着脑袋的人吸引,尽管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很快便转身被带走,但不知道为何,他心头总有些若有似无的异样感,似乎是有些眼熟…… 赛伦朝他走了一步,他立刻就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刚得到的信息告诉他,"队伍里可能有条子,我们的位置暴露了。" 赛伦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了,变得面目狰狞了起来,他失声怒吼,"你说什么?!谁!" "不知道是谁,位置暴露了。"阮文辛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精致的五官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令人看上去十分违和,这显得事态似乎十分严峻。 "条子,怎么会有条子!"赛伦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仿佛快要瞪出眼眶,说话间颧骨崚嶒,"一定是在你的队伍里跟来的,只有你的队伍,是不是那个颂扣带来的男人?" 赛伦拿手指着某一个方向,那是恰好是刚才士兵们离开押着几个医生离开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辛有再次想起了那双带有锋芒的眼睛,脑海里浮现起了一张有着相同双眼的脸,全身的血液一下直冲脑门,他冲着赛伦质问,"刚才那人是谁?!" 赛伦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哪个?" "被你拿枪指着的男人。"阮文辛阴沉着脸。 "一个医生……" 阮文辛立刻打断了他,"不,他很有可能不是医生。" 他的话立刻让赛伦的眼睛变得森亮,那个男人确实奇怪,他跟那些胆小如鼠,拿枪在眼前晃一晃就能被吓晕过去的医生不一样,他的眼睛里毫无畏惧,刚才他拿枪指着他的那一瞬间,在对方眼睛里看到的眼神甚至是令他熟悉的…… "听到了吗?还不快去给我把人抓住!"赛伦的脑袋偏了一点弧度,一双狭窄干枯的眼睛里闪出腾腾杀气,"让所有的弟兄们收拾家伙,见到条子就杀,一个不留!" 第58章 士兵们押送着几个医生进伤兵营,邵逸风跟着剩下的几个医生被原路送回,蓊郁的树冠呈撕裂状,日头半浮着从罅缝间淌下血丝。 一群雨林长尾猴散乱在枝头,它们全然不惧怕人类,圆睁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树下的两脚兽,表情扭曲变化,蹒跚攀爬,注意力转移到远处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紧接着听到从后面传来的吼声,"站住,抓住那些医生!" 那群灵长目畜生学了起来,发出频率忽高忽低的嘶叫声。 邵逸风猝然回头,望见了那些荷枪实弹走来的佣兵,在看清楚打头的人正是跟随在阮文辛身边的手下时瞳孔猛地缩紧,另外几个医生也顿时精神紧绷了起来,押送他们的士兵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扣住了就近的人。 邵逸风紧盯着快速靠近的佣兵,被士兵扣押下的肌肉寸寸绷紧,强悍的筋骨一瞬间产生巨大的爆发力,他一个背身顺势将还会反应过来的士兵一个过肩挣脱,余光中瞥见对准自己的枪口后立刻将摔懵的士兵提起挡在身前,夺走掉落在地上的手枪。 就在邵逸风有动作的同一时间,另外几个伪装成医生的雇佣兵也同时反制身后的士兵,局面在一声枪响后彻底改变—— 玻璃哗然碎裂,墙体颤抖,高大的树枝颤抖,群猴四散逃窜。 温热的鲜血溅在脸颊上,邵逸风的眼眶血红,身前的肉盾瞬间被打成血筛子,他不知道自己击毙了几人,就着肉盾躲到了一处水泥墙边。 "哒哒哒哒哒——"子弹在周围一片区域疯狂扫射,邵逸风背靠着水泥墙,雨滴般密集的子弹没有让人任何反击的机会。 一阵枪林弹雨后突然寂静,鼻尖弥漫着潮湿的尘土与硝烟,脚步声逐渐靠近,空气中仿佛有一根带着电流颤抖的线,在某一个瞬间绷紧。 邵逸风的身上沾满了鲜血,精神紧绷到一种境界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知觉,因此他一瞬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中枪,手指机械性地紧绷,在那抹身影出现的一瞬间举枪射击,他扣下扳机的动作疾如闪电,在对方还来不及将枪口瞄准时已被他瞄准脑门,可是枪声没响! 子弹打完了! 邵逸风的瞳孔陡然扩张,倒映出对方对准自己的枪管,从那一方狭小漆黑的圆寸里他靠近了生死,那一瞬间的时间被定格,成了最靠近死亡的一个点。 我要死了吗?这个声音在出来的一瞬间就被另外一道声音否决—— 不,我不能死,我都走到这儿了,我得带他回家! 时间流转,肌肉在那一瞬间暴起,他将枪砸向对准着他的枪口。 "砰——"枪口歪斜,子弹贴在邵逸风的脸划过! 同时那名佣兵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直直倒下,他的后脑勺上多了一个血窟窿。 佣兵倒下,邵逸风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阿劼。 那些人被即时赶来的阿劼以及那几个邵逸风的手下干掉了,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足够吸引来一大波的兵力,但是在阿劼解决掉这些人后没有援兵。 他们这才意识到,周围已经不再安静,枪声,动物的骚动声,一大群鸟雀啸叫着飞越头顶! 不对,邵逸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用手抹去手表上的鲜血,行动时间是晚上七点,现在距离七点还有十三分钟! "虞竹笑呢?!"邵逸风朝着阿劼失声问道。 • 赵辉带着人在密林里行进,特警们身着迷彩,步履警惕地缓慢靠近基地。 在第一位特警寻找好狙击地点,将瞄准镜对准一位毒贩时,林间响起了一声枪响,他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 "哒哒哒哒哒——"炮弹声、枪声在一瞬间爆发! "艹!"赵辉紧急寻找着掩护点,一个恐怖的猜测涌上了心头,毒贩已经有所察觉了!他迅速按下通讯器,尝试与基地进行联系,却发现通讯路径被切断,他第一反应是基地出事了! 赵辉此刻来不及细想,绵密的子弹疯狂扫射,躲在罅隙的一角,眼瞧着一个眼眶赤红的毒贩将怀里掏出来的手榴弹一拔,而对面是无数行动队的成员。 那精神亢奋的毒贩知觉背后一阵劲风,他被猝然推到,手中的手榴弹被急速夺走——砰!巨响自远处响起,跟随着袭来一阵硝烟,四周动荡,碎屑乱石扑了一脸。 赵辉被身下的毒贩反扑,他的枪在刚才的动作中掉落了,毒贩手中提着锃亮的匕首,刀尖悬在他的眼前。 耳畔间或响起忽远忽近的枪声,赵辉竭力抵住,一口牙都快要咬碎,趴在他身上的毒贩像一个龇牙咧嘴的怪物,亟待着将他生吞活剥,刀尖不断靠近他的眼球,雪白锃亮的刀面反透出一片密林,赵辉在这其中看见了一群人影。 紧接着下一秒,压倒在他身上的毒贩被一枪爆头,赵辉迅速被一人扶起。 "顾白!"赵辉惊讶地看着披坚执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顾白,"你怎么在这儿?" "内鬼是赵天宇,行动暴露,我向上级请求支援,在后援部队到来前,我们得抵住!"顾白把自己手里的枪递给赵辉,自己又从后背掏出了一把AK47。 他将一部步话机递给赵辉,然后按下了自己的步话机,"报告指挥部,报告指挥部二组成功接应一组,二组成功接应一组,行动继续推进。"说着他打了一个行动手势,身后的行动队接到命里立刻四散开来。 • 邵逸风几人藏匿在附近,望着一栋毒贩环伺的水泥房,他看着虞竹笑被人架着出来,赛伦站在他的身边,很快就有警方的部队赶到,场面一下子陷入了焦灼。 人群太杂,他根本无法瞄准,只能透过狙击枪瞄准镜,看见赛伦挟持着虞竹笑,被人簇拥躲进一栋水泥厂房。 阿劼紧皱着眉头,在赛伦躲进水泥房里时他疑惑了一秒,但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立刻通知你们警方突围,赛伦诡计多端,那栋水泥厂房一定有问题!" 他刚一说完,一声枪响,那栋水泥厂房的几扇窗户被打开,速度太快,其中一扇窗户里被扔出来了什么众人来不及反应,待重物落地后才看清,那是一具头部中弹的尸体。紧接着一群衣衫褴褛,赤脚厚发的原住民被赛伦手下的士兵枪抵着脑袋,半个身子跌出窗户。 "外面的条子听清楚,都后退,否则就杀光里面所有的原住民!" 赵辉下令不要轻举妄动,邵逸风同阿劼一道跟警方会合。 "赛伦的父亲逃进了雨林,利用暴力手段欺压部族,但也仅仅只是抢占了生存领地,直到赛伦继位,他同当地民兵勾结,与政府对立,奴役雨林附近的村民通过种植瓯姬花制造新型毒品来进行贩卖积累巨额财富,他奴役雨林的原住民,让他们去修建了这座雨林里的武装基地。所有死去原住民的尸体都浇筑在水泥地下。"阿劼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有多少原住民在里面?"高度紧张下,赵辉有些口干舌燥,没预料到会有大批人质被挟持的情况,一时间后喉头像被倒进一捧砂石。 "不能确定,我这些年在其中一个毒贩手下做过事,见到过几个原住民,粗略估计有百人左右。" 赵辉的神情更加凝重起来,"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族人们都已经拼尽全力,猎手们牺牲殆尽,抵御的弓箭早已被折断,年老体弱者奄奄一息,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哀嚎和怒吼,骆龙天神闭上了神识,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古老部族。"阿劼的眼神里带这些不常有的哀伤:"我的母亲是当年从雨林里逃离出来的极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他用所有人都听不懂的原住部落语言说了一句话,这是他母亲死前一直呢喃着的一句话,"天神留下的这片神圣土地终将逝去,而我们也将离开这里。" 也许是他职业的原因,阿劼的语气没有多少情绪包含在里面,却以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把足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的种族屠杀抛到了众人眼前。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办法,如果可以的话,请救救他们吧!"在面对一群异国警察,阿劼脸上的表情不再蛮横凶悍,他双手握拳交叉,手指重重压在心脏的位置,他虔诚地用某种部落的礼仪向赵辉等人弯腰。 对方蹩脚的华国语言,配合着肃穆的礼仪显得极其怪异,但不知为何,赵辉隐隐有些触动,他迟疑了良久,不是因为不想救,而是因为生命的沉重让他不得不谨慎谨慎再谨慎,"放心,人我们一定会救,只是我们得想个办法,稳住赛伦,确保更多的人活下来。" 赵辉手里的定位显示屏上的定位点还在不断地闪烁,说明虞竹笑此刻还没有受到生命威胁。 邵逸风在临走前将自己带有卫星定位的外套穿在了虞竹笑的身上,按照最理想的情况,赛伦会跟虞竹笑在一起,那么现在定位显示屏上的定位点很可能就是赛伦藏匿的位置。 他所藏匿的水泥厂房位于整个武装基地的最外围,是一片建筑群,或大或小的矩形厂房呈不规则林立,且每一栋厂房间通过地下通道相连,警方虽然将整个区域围堵住,但由于区域过大,毒贩藏匿过深,狙击难度很大。 在众人都一筹莫展时,邵逸风盯着不断闪烁的电子显示屏,突然仔细回忆起了阿劼刚才的话,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冲着阿劼问道,"当年你母亲是怎么逃出来的?!" 第59章 "当年的幸存者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劼紧蹙着眉头,那些记忆已经非常遥远,很难再回忆起连贯的记忆,"他们……爬……应该是顺着某个地下管道爬出来的。" 赵辉点点头,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可以突破的点,"既然这个基地是原住民修建起来的,他们肯定是熟悉这些地下管道的排布。" 多了这一点线索,行动队立刻制定了两个方向的行动计划。 弯月似一把银勾,刺破窟黑的天穹。一盏探照灯射出一道阴冷的光线,扫过黑黢黢的丛林。孱弱的原住民被吊在窗口奄奄一息,毒贩用他们的身体做屏障堵住了窗口。 基地内的多数散兵被后援行动队制服,其余的游勇泥鳅似的四散逃窜,誓死追随着赛伦藏匿进水泥厂房的毒贩大概有九人。 窗口被毒贩用活人躯体挡住,给狙击手增加了极大的难度,为了避免引起毒贩的警觉,行动队权宜之下像丛林内撤退,通过夜视仪及红外线探测仪进行监视。 "行动人员分为两组,一组由顾白带队,从探照灯死角靠近厂区,二组分散进入其余建筑探测能够进入毒贩据点的地下管道。" "行动的第一原则是确保人质的生命安全,顾白你的任务是利用绳索占据顶楼,伺机寻找行动机会,解救窗口的人质,为狙击手创造条件。" 赵辉脸上的每一条细纹都紧绷成了威严的模样,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夜视仪中闪着荧萤绿光的水泥厂房,耳边响起顾白及行动队的声音:"明白!" • 虞竹笑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在疼,这种疼不剧烈,却十分折磨人,绵密而细微,像鞋子里永远倒不出的砂砾。 他半阖着眼,高烧让他的神经十分迟钝,足有好久他才反应过来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他从昏睡里被人拽起,耳边都是枪声,他被人架起拖进了这里,随后被绑着扔在了这个角落。 "喂,你醒了?"身边又有另一道声音。 虞竹笑勉强动了一下脑袋的弧度,看见查理也被绑着靠在一边。 "你还好吧?"查理低着声,急得快要哭出来,"你可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我也要死了……" "还死不了……"查理的声音让人头疼,虞竹笑扯着自己的破锣嗓子试图堵住他的嘴。 "呜呜……可是……"查理剩下的话被另外一声巨响掩盖。 虞竹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是一个简易的实验室,但放置在室内的巨大操作台上的化学试剂、反应容器都不是简简单单可以形容的。 只见赛伦凶神恶煞地将一个身材相对健壮的原住民用力一踹,对方撞在操作台上。上面摆满了隔着瓶瓶罐罐的化学试剂,在重力的撞击下齐齐倒下,溢出的化学试剂全部洒在了那人身上,带有腐蚀性的液体接触到血肉,立刻冒起了烟,惨叫声几乎可以穿透耳膜,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种血肉的焦味。 赛伦像看垃圾似的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又把视线放到另外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身上,把他拽到自己身前。 老人双手颤抖,话语凌乱地求饶,然而他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赛伦想要的答案,他越是求饶,赛伦眼中的怒火越盛。 他们说的是掸国语,虞竹笑听不懂,只能通过他们之间的情绪和动作判断赛伦似乎是要逼他们做什么。 "说,密道在哪儿?!能够出去的密道在哪儿?!" 赛伦的怒吼让老人颤抖地哭嚎起来,他身后的原住民惧怕地紧缩在一起。 他又耐着性子问了两遍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当即抢过身边手下的枪,在那老人胸膛上开了一枪,老人痛呼了一声,胸膛口鼻溢出鲜血,原住民人群中似乎有这个老人的亲人,哭喊着冲出来,将他抱进怀里。 • 二组由阿劼引路,邵逸风跟队,特警们迅速找到了与水泥厂房毗邻的几座建筑的地下管道,雨林地区降水丰沛,渗水量大,因此建筑下的输水管道做得格外地大,足够容纳一人躬屈前行。 地下的输水管道四通八达,行动队根据卫星地图,大致按照据点的方向走,在靠近据点的岔路口停下,面前摆着三个岔口,一时间无法判断哪一条是真正通往毒贩据点的道路,而他们没有多余的事情去做排除法。 肮脏狭小的管道充斥着腐臭污秽,行进的步伐停下,水滴声显得格外清晰。 "分组行动抓紧时间,只要其中一组发现目标地点,立刻报告!" 就在行动队打算兵分三路时,一阵声音突然从其中一个管道里传来,经过管道的传输有些悠扬,但一群专业特警耳朵却格外敏感——那是枪声! • 顾白带队避开白炽探照灯,顺着绳索登上楼顶。 窗口上不止一个原住民,只不过其余几个都被吓晕过去了,还剩下一个睁眼的。黑暗中,奄奄一息的原住民看见自己身旁多了一条绳索。 "喂?在外面有什么有看见什么?"突然他的背后被抵了一根枪管,屋内的毒贩阴恻恻地问道。 顾白正攀着绳索,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缓缓摇了摇头。 原住民浑身抖如糠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问你话呢,看不看得见外面的警察?"毒贩拿枪管狠狠戳了一下原住民的背脊。 顾白露出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原住民,只见他猛地摇头,说了句顾白听不懂的话,以防万一,顾白还是将自己往上移,离开了窗口的视线范围。原住民说完话后,屋里没有了动静。 • 另一边二组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顺利找到了通往窝点的管道。 经过一段管道时,众人上方明显传出了动静,利用微型探头观察管道外的情形,发现四周都是人,从黝黑的肤色以及近乎赤裸的打扮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当地的原住民,他们或站着或蹲着,瑟缩在角落里,周围明显是一间牢房。 在这突入并不方便,众人又继续前行,定位显示屏上显示他们的定位点与虞竹笑身上的定位点重合,微型摄像头再次从渗水口探了出去,四周把守着三个士兵,通过距离推断,应该是看守原住民的几个毒贩。 行动组通过简单的战术手势交流,让技术人员上来悄无声息卸下渗水口的铁栅栏…… • "报告指挥部,报告指挥部,二组成功通过地下管道到达目标地点!"耳麦里传来另外一个频道的声音。 "窝点画面传回,包括赛伦在内毒贩共九人,六人持枪,三把手枪,一把步枪,两把散弹枪,赛伦位于一楼东南方向的房间内,远离窗口五米。人质约十名,集中在东南方向角落,远离大门六米。" 将针孔摄像头探进门缝,大致将门内的情形掌握,房间内有幸存原住民六名,赛伦,阮文辛和六名毒贩手下,暂时没有发现虞竹笑,定位器还在不断跳动,极有可能是在一个没有被观察到的角落。 阮文辛狐疑地盯着窗口,命令道,"去看看。" 手下咽了口口水,抬脚靠近,吊挂着三具躯体的窗户被遮盖得严严实实,需得靠近他们彼此之间的缝隙才能看清外头。 "报告指挥部,一名手持AK12的毒贩靠近B2窗口,其余毒贩呈散点状分布靠近二组门口,注意力全部集中于B2窗口,二组申请突入!" 丛林边缘的细密的汗珠从赵辉额头上滴落,顺着脸颊往下滑,细微的痒意加重了内心的忐忑,他在夜视仪中紧盯着散发着荧光的窗口,最后还是一咬牙,"各单位注意!突击准备!" 偌大的临时实验室内空气安静了下来,一名毒贩缓步靠近窗口,他似乎在黑黢黢大缝隙间看见了什么,靠近了几步,看清了那东西是从缝隙中探进来的枪管! "砰——"门被悍然破开。 房间内所有的毒贩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各个朝外的窗口,全然没有意识到警方已从一楼渗透,当那些毒贩瞳孔骤缩,爆发出怒吼时,为时已晚。 阮文辛看着滚落到脚边的烟雾弹爆出滚滚浓烟,视线在一瞬间被模糊,朦胧间他意识到了什么,旋即握紧自己手中的枪,迅速将靠在角落里的虞竹笑劫持了起来。 烟雾弹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警方在确认毒贩位置后迅速出击,有烟雾的掩护下,能够尽量避免交火,确保能够活捉毒贩。 两人处在整个空间的边缘,阮文辛劲瘦的臂膀紧扣着虞竹笑的脖颈,让他短暂地失去了呼吸,烟雾弹刺激性的气味让他的肺紧缩成一团。 "咳……咳……"鼻腔喉头像是沾满斑斑锈迹,"你劫持我……并不是很明智……保不齐下一秒……我就咽气了。" 阮文辛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勒住了对方的咽喉,冷笑了一声,"呵,你死了,邵逸风做这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 他的话让虞竹笑此刻糊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陡然放空了,他眼前茫茫白雾穿梭着混乱的身影,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喑哑模糊的身影…… "……"虞竹笑嘴唇翕动,口中喃喃说了什么,阮文辛在靠墙挪动时下意识将脑袋靠近了他的耳畔试图去听他说了什么,"没有……白费!" 当他靠近时眼前亮起一抹阴冷的金属光泽,虞竹笑手中赫然握着一把锃亮的匕首——那是他从身上那件外套内袋中发现的。 虞竹笑的速度出奇地快,阮文辛在看清的那一瞬间瞳孔紧缩如针,但他却依旧来不及躲闪了,森然的锋芒里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死相。 就在此时,一阵哗然巨响,似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道身影踏破浓烟,朝二人袭来! 那道身影暴力将两人分开,冷硬的枪管打在虞竹笑的手腕上,匕首骤然失去了力气。阮文辛只觉自己被人用力扑倒,接着顺着楼梯一阵天旋地转。 虞竹笑被用力推开,倒在地上时觉得有什么液体从自己的口鼻中溢出,五脏六腑好像被人捣碎了,他倒在凝滞的浓雾中,脸上贴着地面有些粘稠,鼻尖肆意流窜着血腥的腥咸气,睁开眼,发觉自己倒在一滩乌黑浓郁似红酒的液体中, 叮—— 叮—— 耳畔响起清脆的声音,像玻璃质的器皿相互碰撞,眼前亮起明黄色柔和大气的光,周围出现一众觥筹交错的身影。 晃晃人影耸动,他们的脸模糊不清,唯有一人背对着他。那人西装革履,背影硬朗伟岸,接着缓缓转过身,那人脸上带着一贯从容的笑从人群中朝他看了过来,他手里端着酒杯,优雅从容就像一个中世纪真正的绅士。 他见到邵呈的第一面,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他试图逃跑、呐喊、咆哮,浓烟中的他倒在血泊里,似乎永远被拘留在了那几秒的时空流转里,像一只被蜘蛛网掐住的飞蛾。 "……" "虞……" "虞竹笑……虞竹笑!"有人在喊他,隔着遥远又仿佛近在咫尺的距离,他试图张开嘴说些什么,但是被涌出来的鲜血堵住。 当毒贩被警方制服,邵逸风在一片迷雾中找倒在血泊中的虞竹笑。 邵逸风跪在虞竹笑身边将他从鲜血中抱起,快速洇红他衣服的鲜血不断烧灼着他的神经末梢,他召唤全身的意志,试图去摒弃某些痛不欲生的情绪,虔诚如朝圣一般伸手去擦拭那半张被鲜血染红的脸。 滴落在脸颊上的泪水将血迹晕开,邵逸风的声音嘶哑合不成调,"醒醒……别睡!" 第60章 赛伦被抓捕归案是在翌日的破晓,朝阳没有亮起,而是下起了暴雨。 一群野猴子在枝头跳跃乱窜,虫鸟的鸣叫声似枪林弹雨,河水涨潮滚滚流经雨林,乌云将雨林彻底地笼罩,瓢泼大雨冲刷着淤积在雨林中半个多世纪的罪恶。 "据悉,骆龙雨林贩毒案个主要罪犯近日在我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一审公开审判。东南亚猖獗多年的赛伦等一众毒枭终于落网……案件涉及人员庞大而复杂,并未彻底向公众展开……"大厅内的大屏电视播放着早间新闻。 戴着墨镜的高大外国男人踏进了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大楼。 住院咨询台前的值班护士百无聊赖地窃窃私语,"你知不知道邵氏集团?" "不知道。"另外一个小护士摇了摇头。 说话的小护士对他的无知翻了个白眼表示无语,"就那个万隆广场,菲尼斯大酒店都是他们家的,就连我们这家医院,也有邵氏的投资!" "噢,那怎么了?" "听说他们那位董事长死了,突然就死了。而且我还听说啊,那个董事长有个儿子,原本有遗嘱是要儿子继承财产的,你猜现在怎么着?"小护士并未给机会让对方猜,"政府把集团接管了,你说奇不奇怪,邵氏家大业大,继承人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让政府接管……" "打扰一下。"墨镜男走到咨询台前,"请问一下ICU怎么走?" "左手边进去拐外电梯十五楼。" "谢谢。" 墨镜男走后两人又继续窃窃私语起来。 早晨的住院大楼十分安静,路上偶尔能遇到几个给病人送餐的家属,到了ICU楼层,人烟顿时稀少了起来。 墨镜男走到坐在过道边长椅上的男人面前,将手上从酒店里打包出来的午饭递给对方。 邵逸风穿着病号服,脸上带着病容,下巴上冒着一片青茬,看见眼前包装精致的餐盒时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让克莱夫去外面买早饭的,实际上他的意思只是想支开对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板,已经中午了。"克莱夫说,"一会儿还有市局的调查员过来调查情况。" 已经中午了吗?此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才挪动了几分,伸手机械地接过克莱夫递过来的袋子。 案发当天,所有受伤人员都被送往就近最权威的医院紧急治疗,虞竹笑的情况严重在勉强控制住病情后紧急搭乘警方的飞机送往烟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邵逸风在随行的路上一刻不停地看守着虞竹笑,没人能劝得动他也拒绝进行医疗检查,他精神专注的劲儿让人以为他体能强悍健康得很,实际上在看着虞竹笑被推进抢救室后他当场晕倒在了抢救室门口。 解开他身上的作战服才发现里面的汗衫已经被血液浸透了,他前不久刚恢复的伤口不堪重负地裂开,并且因为长时间停留在肮脏的下水道而产生了感染,他晕倒时的体温已经达到了40度。 邵逸风在第二天中午脱离危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虞竹笑在哪。现如今他已经不吃不喝在ICU外面等了整整24个小时了。 这24个小时里,虞竹笑在抢救室和ICU之间来回了三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虞竹笑的情况比较复杂,他本身的身体情况就不容乐观,手臂上的伤口处理草率导致了病毒性感染,有很严重的贫血凝血功能比一般人低,后背上的那一枪几乎要了他的命。 "医生说他只要今晚能醒来,就能脱离危险。"邵逸风的声音干哑,连说话都不太自然。 "那这是好事。" 可医生还说,他求生欲望很低。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在克莱夫看来邵逸风又突然盯着窗里的人,发起呆来。 他的眼睛透过厚实的玻璃朝病房里望去,周围一片寂静,他躺在雪白的被褥,如果不是周围包围着一众繁琐复杂的医疗器械,他就好像是睡着了。 穿着身上白蓝相间的病号服,他还是能想起虞竹笑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模样,他还是来晚了,如果快一点找到他,也许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天把浑身是血的他抱在怀里的触觉。 怀里的人已经瘦得太多了,抱起来没有分量,不断往下滴的血让他觉得像是捧着流沙,他拼了命地想要抱紧,可是砂砾流逝地更快了。 他一路上不断地期盼着甚至是乞求着他别死,他不眠不休地守着他,看着他被送上救护车进手术室,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他,当他从医生口里听到'他的求生意志很低'时犹如当头一棒,彻底把他打醒过来。 回顾他的人生遭遇,也许死才是他最乐意想要得到的结果,他对这世间没有留恋,所以能够在邵呈身边行尸走肉地活着;他对着世间没有留恋,所以一意孤行来到雨林;他对这世间没有留恋,所以孤注一掷杀了邵呈;他对这世间没有留恋,所以他从来没有在等他来救。 想明白了这些,就好像对医生的那句话释然了。 我爱他,邵逸风想,但不应该因我这份爱苦苦拉扯着他留在这他不想停留的人世间,只是因为我爱他,这太自私了。 • 另一边顾白也刚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赵辉和刘局轮流来探视,把人当成国宝供起来。 行动结束后顾白没有从水泥厂房里出来,行动队也没有在室内找到他,他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水泥厂房内,然而查看属于他的定位却发现他还在水泥厂房内,行动队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将顾白从二楼到一楼之间的密室里救出来。 顾白将阮文辛扑倒以后,触碰到了某个机关两人直接跌进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密道狭小,通过一段楼梯连接,下面的空间狭窄,将两个成年男人禁锢在一起。 两人皆是一阵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随着一阵吱呀的声响,原本耳边嘈杂的动乱声静止了,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 顾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枪仍旧在手里握着,他一手压着阮文辛,一手拿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密道里光线微弱,阮文辛看不见顾白手上的枪,但能够看清顾白的灼灼目光,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缉毒警都要犀利、肃杀。 "开枪啊。"阮文辛的嘴角罅出笑痕。 "我的任务是避免交火的情况下,逮捕你归案。"顾白生硬地说。 阮文辛轻笑了一声,他生得明艳动人,笑起来最是好看,他悠悠叫着'顾警官',叫完又顿了几秒,顾白蹙起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从始至终,毒贩跟缉毒警,不是我活……"阮文辛的眼神在一瞬间狠厉起来,"就是你死!" 在二人停下来时,阮文辛的手触碰到了跟着他们一起跌下来的匕首,在顾白分神的那短暂的间隙,他毫不犹豫将匕首刺进顾白的后背。 顾白嘴里涌出的鲜血滴在阮文辛的脸上,温热的血液突然像熔岩般灼烧了起来,让阮文辛有一瞬间的错愕。 顾白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试图用力去制服他,但他低估了阮文辛的实力,他被对方奋力地踢开! 阮文辛反手在顾白开枪前将自己的脑袋从枪口转移,枪声在狭小的密道里回荡,他夺走了手枪为了争取逃亡的时间,阮文辛放弃了和顾白的缠斗,逃往了密道深处。 "抓到阮文辛了吗?"顾白靠在病床上问来给他送饭的手下。 手下把打包好的饭菜摆到顾白面前,说道,"没,掸国方面的警方还没消息。" 匕首插在他的右肩胛骨,顾白只能左手拿勺舀碗里的白粥,听完手下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安静地坐在床上把粥喝完。 手下见病房里光线昏暗,走到窗边将半掩着的窗帘拉开,阳光唰地一下就撒进了房间了,正巧有一道光线落在顾白的手边,他本身的肤色不白,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却突然白得发起了光,让他自己本人也愣了一下。 而后他抬头望向窗外,前段时间烟海市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放晴后气温回暖,天空似乎终年蔚蓝,其间浮动着和煦的阳光,外头已是明亮而温暖的春日。 • 虞竹笑最终还是从ICU转到了VIP单人病房,只不过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医生也给不出一个具体的原因,但事实就是他现在成了植物人。 在这一个月里邵逸风光在市局就前前后后待了半个月,其余时间还必须去集团开会,没日没夜地开会,签不完的文件。 邵逸风最后一次来医院看虞竹笑时,是他卸任邵氏集团副总的那一天。 只要阳光好,护工就会把窗帘拉开,房间里充盈着灿烂的阳光,把床上的人照得跟被单一样白,好几次都让邵逸风觉得他就要这样融进光里,消散在他的面前。 邵逸风坐在虞竹笑的床边,将他纤瘦的手握住,从掌心不断传来的温度温暖了微凉的手指。 他就这样握着他的手坐了许久,久到静谧的环境让空气都停滞了,才听到邵逸风低沉的声音,"虞竹笑,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醒来,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从今往后你的人生不会再有一丝黑暗,我保证,只要你醒来。" 说给一个植物人的话,对方听不见,可他还是在嘴巴里转折盘桓了一路。即使知道结果一定会同往日一样,他还是珍重其事的,像求婚一样地说给他听。 掌心的手无力地垂着,紧握着的掌心却出了汗,他像是一个踽踽独行的人,在死寂荒凉的黑夜里拽着唯一带给他光亮的灯。 最终光还是灭了。 克莱夫敲了敲病房的门,来提醒邵逸风该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飞往英国的飞机了。 邵逸风松开了他的手,临走时替他掩好被子。 他双目紧闭,没有一丝要睁开的迹象,邵逸风想,如果对方这辈子醒不过来了,那他就一辈子给医院砸钱养着他。 房门被轻声扣上,脚步声渐远。 一丛阳光照在沉睡的面容上,深邃的五官因此投下了一片摇曳生姿的阴影。阳光下他浓密修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像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第61章 骆龙雨林案,经20XX年4月2日至4月25日的讯问和调查工作,已预审终结。现将审理结果如下:…… 顾白还没休完病假就回来报道了,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结案报告,骆龙雨林案牵涉到了八年前的荣西贩毒案以及近三年来警方一直在调查的'虞美人'案,三案并查,结案报告的篇幅张数几十页几十页地往上涨,警队的人这几天几乎天天把自己闭关在办公桌前写总结报告。 在缉拿过程中,毒贩阮文辛潜逃…… 顾白把燃尽的烟蒂碾灭在烟蒂快要溢出来的烟灰缸里,他刚打完这几个字办公室门就被一阵火急火燎的拳头砸响。 顾白还没来得及出声让他进来对方就直接推门进来了,模样确实像是火烧了屁股。 "怎么了?"顾白不难烦地问。 "顾……顾队……,那个阮,那个姓阮的毒贩来自首了!" 顾白是冲出办公室的,他身上浓郁的烟味飘过手下的身侧,手下被呛了两声,再定睛一看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走廊里像是刮了一阵风。 审讯室的大门被悍然推开,坐在监视窗口的两个警队队员诧异地回头望向顾白,关押毒贩的审讯室在最里侧,这里只能透过单向玻璃和音频得知里面的情况。 阮文辛坐的角度正对着单向玻璃,顾白能够清楚彻底地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说说吧,你是怎么逃跑的。"耳机传来警员的讯问声。 阮文辛的头发很长,他平时都会撩在耳后,现如今双手被手铐束缚,两侧落下的黑发让他显得格外无辜,"我捅了你们顾白队长一刀,他放走了我。" 此话一出审讯桌前的两个警员都愣住了,随即便涌上一股对于顽固抵抗,态度消极犯罪者的怒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诬蔑一个缉毒警并不能让你减刑!" 阮文辛还想说什么但是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顾白从外面进来,他神情冷漠地让两名警员出去,他来审。 在两名警员出去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顾白转身用手铐把门把手拷上,让审讯室从里面反锁上。门外的人没反应过来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阮文辛也因为他的这一动作愣住了。 只见顾白不顾摄像头的存在直接向阮文辛冲过来,他俯身将手撑在他被手铐拷住的双手,用锋利的眼眸逼视他,"为什么回来?" "怎么,你们警队不让自首吗?" "耍我好玩吗?"顾白俯身下来的脸庞冷静,盯着阮文辛的视线一动不动,目光凌厉。 阮文辛的下颚高耸,眼神毫不避讳地看回去,"好玩……"他话还没说完的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堵上。 顾白一手压着他的肩膀,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点逃跑的缝隙都不留,阮文辛完全没有想到顾白会这么做,在两人一直以来的对峙中他第一次产生了慌乱。 他感受到下颚上抵了一只手,用力将他的牙关掰开,顾白粗暴地撬开他的牙齿,顾白俯身过来的时候就带着浓烈的烟草味,让这个粗暴的吻充满了苦涩。 被拷在讯问椅上的手紧握成拳,剧烈地情绪起伏让他全身发颤,他无法去回避这个吻,只能就着顾白的动作,顺着他肆无忌惮地侵略。 审讯室外的人被顾白石破天惊地动作吓得原地石化,也不只是谁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冲过去开门却发现门被人用什么东西从里面反锁住了。 纤细的脖颈像引颈受戮一样扬起,突然那段如玉似的脖颈被一只大手钳住,顾白抬起身,嘴角带着分辨不出是谁的血,"满意了吗?" 阮文辛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瞪着他没有说话。 "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打的算盘吗?你想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你是不是?你做梦!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毒贩?"顾白的目光冷静、清晰,说的话几乎一字一顿,"我会娶妻生子,你就在地下祝我百年好合吧!"说完他一甩手将阮文辛重重地推开。 门被人从外面暴力卸开,警队人员一窝蜂涌进来,顾白转身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空气重新被押进肺里,口腔里充斥着血腥气,阮文辛猛烈地咳嗽,咳得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人都在讯问椅上缩了起来。 • 阮文辛对着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对他的审判很快就判了下来,缓刑两个月,执行死刑。 六月底的太阳已很是毒辣,警队的实习生一大早大包小包拎着从市局门口那条街上的早餐铺里带出来的早饭冲进办公室,置身在空调冷气中如得救的涸辙之鲋。 实习生把给带的早饭一个个给前辈们递过去,他跑去敲副队办公室的时候敲了门里面没反应,他再想试图敲第二次时被人喊住了,说是顾队今天还没来。 阮文辛被押送刑场那天骄阳似火,刑场位于烟海市郊区,路上花了不少时间,到了地方下车,日头正毒。 他的长发剪了,剃了个规规矩矩的寸头,看起来很不一样,一时间有些让人认不出来。阳光下他的肤色呈现病态的白皙,整个人清瘦了不少,囚服堪堪挂在身上。 下车时因为刺眼的阳光,他不自觉想抬手挡一挡,但他一有动作便被随行押送的警员扼制住了。他难受地低下头闭了闭眼,余光里看见了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车,阮文辛眯着眼睛往那边看去,还未看清便被警员带走。 他几次留头想去望那辆车,但那辆停滞的车突然便启动了,从警车前一驶而过。 他被带到了一片空地,脚下有青草,被压着跪在地上时膝盖并不疼。 执行枪决的警员站在了他身后,他能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咔嚓'一声,很清脆。 阮文辛并不知道子弹会在哪一秒落下,不过趁着还能看见这个世界,他抬起头,虽然阳光刺眼,但他望向了蓝天白云的青空。 透过虚空,望向一个连他也不知道的方向。只觉得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感觉很奇妙,活着很好,如果可以,他想下辈子出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干干净净地活着,不过也不用长命百岁,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在下下辈子,遇见一个人。 "砰——"子弹出膛。 空间很大,没有太久的回音,一瞬而已。 子弹穿透了十几年来造下的罪孽,刺破了往复流转的时间。 …… 十几年前 掸国 南统村 夕阳被热气切割,赤红地浮动着,地表被蒸腾变了形状,村庄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难闻的臭气,那是来自村庄边一条肮脏狭小的沟渠,承载了这个残破村庄的腐臭秽物,随着雨季河水涨潮,时常蔓延至河岸两边,蚊蚋孽生。 阮文辛是跟随母亲来到这里的,而母亲是被继父拐来的。从他记事起母亲就被关在木屋里,他很少能跟她见上面,每一次见面都能看见母亲的肚子比上一次见面更大了,后来他多了一个弟弟。 继父在某一次跟村民进雨林打猎后没有再回来,两兄弟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了几年,后来母亲在一场暴雨中病逝了,十五岁的阮文辛让弟弟待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又是背又是拖把母亲带到了河边,把她推了下去,村里人但凡有死了,都是这么做的,埋了会烂,还会发臭。 不久后村庄里来了一支军队,听说是政府派遣来驻扎的民兵。 连续下了几天的暴雨,连接村另外一头的木桥被冲垮了,阮文辛没法到另一头的叔叔做工,不做工就没有饭吃,在木桥修好前,他和弟弟得饿肚子。 弟弟听着雨声睡着了,靠在他身上。他也昏昏欲睡,想着睡着了就不饿了。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样东西,方方长长的,被纸包裹着,散发着香气,一下子让阮文辛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的男人,男人穿着军装,正看着他笑。 "小孩,给你巧克力要不要吃?" 巧克力的气味格外香甜,勾引着被酸烧灼的胃,饥饿促使着他探手去拿,但男人在他触手可及时将手挪开了,笑意更深,"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把它给你。" 男人很高,少年被笼罩在他巨大的阴影中。 "我那里的叔叔有很多巧克力,都可以给你和你的弟弟。" 巧克力的味道很香,他实在太饿了,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答应了,男人抓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自己的伞下,临走时,他把熟睡的弟弟抱进屋里。 民兵在村寨附近有军营,他跟着男人进去,有许多道带钩的眼神看着他,他隐隐有些害怕,想离开,可是男人不放开他的手,拽着他过长的头发把他拖进了其中一个营篷里。 外面的暴雨还在下,一个个身材高大的民兵压在他身上,从被拖进营篷的那一刻起,分不出白天或是黑夜,也分不清时间流转的速度。他躺在几件敞开平铺的散发着恶臭的肮脏军装上,上面浸泡着成分复杂的污垢。 那些民兵带着百味杂陈的体臭,急不可耐地脱下裤子贴在他身上,撕裂他的身体,一次次贯穿他的灵魂。 他不清楚时间,暴雨停了,他答应了那个男人一些条件才被放出来。带着巧克力跑回了南统村,回到小破屋,天气太热,紧握在掌心里的巧克力化了,黏糊糊地粘了一手,他跑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到弟弟。 第62章 结局 阳光正好,碧空无云,海浪轻舔沙滩,阳光像蜜似的撒在人身上。 这里是烟海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地处沿海,近年来烟海大搞旅游业,三年前这片沙滩还是个铺满咸鱼的晒鱼场,现在焕然一新即将成为当地的一个旅游景点。 这座半开放的沙滩上聚集了许多半大的孩子,他们是附近一个教育机构里来写生的学生,当地负责人和教育机构搞了个合作,在景区开放前让这些孩子到这里写生,写生来的作品来当做景区的宣传图。 学生们三五成群,彼此拉帮结派地占据着沙滩的各个位置,用稚嫩的画笔在纸上勾勒。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爱画画的学生,有个小男孩坐在小马扎上,屁股上就像是长了刺儿,怎么都坐不住,趁着老师不注意拿着画笔搅沙子玩。 他的位置靠近沙滩周围的绿化,耳边除了海风和海浪突然间闯入了别的声音,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此刻搅着的沙子也不香了,望了眼周围见老师没往这边看,便悄悄地寻着声音找去。 越靠近便把那声音听得越清楚,是猫叫声。那猫叫声抻长,变得尖利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男孩把绿化丛扒开,看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大白猫正躲在绿丛里,他蹲下身,但刚一伸手靠近,大猫就发出嘶吼呼噜的警告声,看上去十分抵触。 "磊磊,你在做什么!"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在男孩的身后响起。 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完全不带怕地指着绿化对来抓他的老师说,"虞老师那里有只猫!" "跟我回去,你再这样偷溜出来我就打电话告诉你妈妈让他把你领回去。"这个叫磊磊的男孩是班里出了名的'多动症'儿童,连十分钟都坐不住,让虞竹笑很是头大。 "老师那只大猫猫好像受伤了,你救救它吧!"男孩双手拽住虞竹笑的手扯着他往猫叫声的地方靠,捞开枝叶让老师看。 里面那只猫确实是受伤了,这一片的绿化刚做好,工作人员清理时没仔细留了根边缘锋利的钢筋在里面,它的后腿被锋利的边缘刺伤了。 猫咪的声音因为疼痛变得凄厉,瘫软着的后足血淋淋的看着很那不心疼。 虞竹笑蹲下身靠近那只猫,起初那猫是发出呼噜噜的警告声,但随着虞竹笑的靠近,声音逐渐降低了,他很快将勾着猫腿的钩子拔了出来。他把猫从绿化丛里抱出来,把学生交给另外一个带班老师,自己带着受伤的白猫去了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立刻把白猫带去处理伤口,让虞竹笑一个人坐在柜台前填单子,虞竹笑拿着笔显得有些尴尬,"那个……那只猫不是我的,是我在沙滩附近的绿化带里捡到的。" "这样啊,那您在这张流浪猫的表上填一下您的个人信息,方便我们到时候核对。"员工熟门熟路地又拿出了另外一张单子递给虞竹笑。 医疗室里的宠物医生给白猫包扎完,越看越觉得这只白猫眼熟,立刻叫来了自己的助理,"你看看这只猫像不像那天员工大会上投影仪上放的那只?" 海滩附近一整个小镇都是度假村,每周都要举行一次员工大会,前些天开完会临走前总经理在大会上特地吩咐了,有个来这里视察的大客户的猫在度假村丢了,勒令每个员工接下来多一项工作,就是帮客户找猫。找到的人多发三个月薪水。 助理跑过来看了好几眼,看着确实像,还调出了手机相册里当时拍下的照片,越看越像,"说不准真的是,门外那个男人也说自己是在沙滩边的绿化带里捡的。" 宠物医生立刻让助理去给度假村的总经理打电话,让人过来认一认。 虞竹笑快速把表格填了就想走,但是被员工叫住了,"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这边也不是收流浪猫的,里面还没处理完,您还不能走。" 虞竹笑想了想自己确实也不能走,无奈之下只能在宠物医院的大厅坐下等。 还没等他把椅子坐热,门外就冲进一个黑色的影子,一只身材高大罗威纳犬威风凛凛地扑到了虞竹笑的身前,半个身子都探到他身上,两个肉垫重重地压在他的双膝上,张着嘴哼哧哼哧地冲着虞竹笑吐舌头,甚至还汪地叫了一声,是个人都得被这样的情形吓死。 虞竹笑也不例外,惊魂未定地靠着后背,脸色刷一下地就白了。看它张开血盆大口,吓得闭上了眼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的尖牙碾碎。但好几秒后,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事。 他睁开眼,那只狗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吐着舌头在他面前摇头晃脑转了一圈,看起来……一脸傻样。 恐惧感一扫而过,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心脏因此而漏跳了一拍。 虞竹笑下意识将手伸了出去,他只是那么一小个幅度的动作,罗威纳犬便立刻凑了上来用自己的脑袋去顶他的手。 没有哪一只狗会去这样亲近一个陌生人,更何况这只狗还是罗威纳犬。 一个念头像一缕轻烟从虞竹笑心头里飘出,他说话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美人?" 罗威纳犬仿佛能听懂似的,朝着虞竹笑汪汪叫了两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情,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是不是在做梦? "美人,回来!"虞竹笑的背后响起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像是来自多年前的某个时刻,又像是近在咫尺的一声呢喃。嗓音低沉,带着一些沙哑,听起来带着黑胶唱片的杂音。 邵逸风匆匆忙忙赶过来走了最近的员工通道,他一个没留神美人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往外冲,到了大厅就见到美人在冲着一个顾客叫,立马走上前去想把这丢人玩意儿就地正法。 两人在彼此认清对方时,都愣住了。 虞竹笑仪式性地追溯起了一些尘封的往事,其实也说不上尘封,三年过去了,那些记忆只是落了一层灰,风一吹或是手指一捻,又重新清晰出来。 他从疗养院醒来的那天是一个午后,墙上挂着一个钟摆,他直直盯着修长的分针走过十二圈,才听到有人打开了他的病房,接着是医生护士的惊呼,那些人跟见了道士见了鬼似的冲上来对着他的身体一阵捣鼓。 听医生说,他足足当了五个月零八天的植物人,所有人都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可他自己却只是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无法将自己从支离破碎的故事里分离出来。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会产生情感剥离,把自己封闭起来,他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有美满的家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光明坦荡的未来。 可时间的齿轮是无法停止的,既定的轨道是无法抹去的,给他带来痛苦、绝望和离乱的人还是会出现。打碎他好不容易织就的铠甲,把他拖拽进皑皑白骨的深渊。 他无数次伸手,却只是触到虚空以及往复来去的风。他悲伤地想,邵呈带给他的痛苦连死亡都无法逃离。 在他以为他就要这样被困在深渊时,顺着来如自如的风,有一道声音存在,似乎在呼唤他的名字。 是谁? 那一声声的呼唤环绕着他,接着有一双宽厚而温暖的手在黑暗中牵住了他,那只手牵着他走,踏过皑皑白骨,走过窟黑的夤夜,迎面而来带着阳光、青草气味自然的风。所经历的一切风霜雨雪仿佛在这一刻被洗涤一空。 此刻邵逸风站在几步之遥的距离看着他,一双锋芒逼人的眼睛正盯着他。 虞竹笑醒来后见到了阿劼、查理还有顾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自己昏迷后所发生的一切,也坦然接受了邵逸风离开的事,他的生活归于平静,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把他偏移的轨道又拨了回去,近十年痛苦的过往像历了一场劫,时间细小的齿轮像星体一样完美地运转,把事物碾磨成细小的均等的颗粒,风流云散。 "这只猫的伤口处理完了。"助理抱着猫从治疗室里出来,见到门外站着的邵逸风愣了一下,认出了他就是那位丢了猫的客户,连忙把猫抱到他面前去,"先生您看看,这只猫是您在我们这儿丢的那只吗?" 周遭的人来人往,动静声响仿佛都隔着一层水质的膜,只有两人此刻是清明的。 "先生?"助理见两人发呆,犹豫了两三秒又叫了一声。 邵逸风不着痕迹地把视线移开了,白猫脖子里套着伊丽莎白圈,见到邵逸风就喵喵直叫。声音与刚才的嘶吼大不相同,柔柔地像在撒娇。 "是我丢的那只,给您添麻烦了。"邵逸风从医生手里接过猫。 "不麻烦,应该的。"接着他又指着另一边的虞竹笑说,"哦对了,是这位先生将您的猫送过来的,您应该感谢他。" "谢谢。"邵逸风对着虞竹笑风度翩翩地说。 虞竹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打错了,舌头都不灵活了,"不……不谢。" "那个……先生您跟我来缴个费。"助理在旁边打断了两人的视线。 邵逸风抱着猫跟着助理走了,虞竹笑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两人什么也没说,但就好像所有未宣之于口的话都在那仅仅几秒钟的眼神里了。 虞竹笑还在发呆,等他缓过神来时看见毛发油亮的美人正端坐在他身前张嘴吐舌摇尾巴。 • 猫被留在了观察室留院观察,邵逸风从缴费处出来,大厅里还有几个人,只是他没在那些人群里看见他想要看见的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旋即又自嘲似的摇了摇头,想着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三年来他过得很好,这次是他不该闯入他的生活。 虞竹笑从医院出来住进他安排的疗养院,每天它都能在大洋彼岸收到疗养院传过来的他的生命数据。知道他清醒的那一天邵逸风高兴疯了,想立刻就飞回去冲到他面前,把他抱进怀里。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他每天看到疗养院反馈过来的信息,其中夹着一张角度和谐的照片。照片里的虞竹笑站在窗棂前低头插花,虽然还穿着病号服,但眼角弯弯的,脸上有笑容,比邵逸风见过的任何一束阳光都要灿烂。 虞竹笑醒来后的第一年,邵逸风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打听他的近况,他的生活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一天天变好,仿佛从始至终,他们就是两条不该交集的平行线。 连邵逸风自己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不再去关注这个人的近况,用高饱和的工作把多余的,不该有的情感从躯壳里压榨出去,用机械重复的日常生活推着自己往前走。 人忙起来,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所以当他的办公桌上出现一个有关于烟海市沿海旅游项目开发的项目时他才恍然发现,已经三年过去了。 这时他才惊觉自己三年来给自己筑起的心防根本就是个豆腐渣工程,地基打得稀松,被压抑的情感地震似的让其轰然倒塌,一股冲动野草般疯长,他很想回去看看他。 听说他在一个教育机构里当老师,想着要去见他,要怎么样去见他,要不要提前打个电话过去,还是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他琢磨了很久,还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三年的时间把他从一个情感上风风火火干什么都是直接冲的愣头青变成了现在瞻前顾后,凡是都想着谨慎小心的人。 现在见到了,觉得之前的自己有些可笑,做再多的准备又能怎么样,只要心上人一眼,还是把他多年自以为的铁石心肠化成了一池春水。 "汪汪——"洪亮的犬吠在大厅里响起,人群也被这一声犬吠吓得四散开来,周围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地,一只罗威纳犬朝邵逸风的方向飞奔而来,身后的牵引绳还拉拽着一个踉跄的身影。一时分不清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 美人在邵逸风走后拉拽着虞竹笑不放,非要他拉着它去遛,结果在宠物医院撒野似的转了一圈后又冲回医院。 虞竹笑被美人拉着走,再次回到了邵逸风的面前。 一瞬间周遭的事物都好像被调成了静音,邵逸风看着眼前有些凌乱的虞竹笑,同样虞竹笑也看着他,握着牵引绳的手松了又紧。 彼此眼神里的身影不断与记忆中的形象重复、对比、融合。他们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骄阳盛好,阳光烘烤过后干净清新的气息丝丝缕缕经久不散。 邵逸风的脸上有了一丝松怔,他听见虞竹笑说,"好久不见。" 重逢的方式有很多种,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终归都是影视剧里的杜撰,见到一个放在心尖上多年未见的故人,漫长岁月的种种过往好像都成了一苦场心孤诣的修行,至于修的是什么,只有彼此心里才清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