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白月光求生记》作者:leonie 文案: 【蛇窟篇】 克里斯琴是这个时代最受欢迎的雌虫,他优雅、高贵、骄傲,连很多雄虫都是他的迷弟。这在雌多雄少的虫族社会可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所有虫都认为克里斯琴会这样荣耀的度过他的虫生。直到那次意外,他落入了雌虫闻之色变的蛇窟…… 对从蛇窟中活着出来的雌虫,那都是段最不堪的、最痛苦的回忆。 艾凡是王室百年来唯一出生的雄虫。他拥有最奢华的一切,得到最严密的保护,却也失去了自由。 不过他有个挚友。克里斯琴经常会来王宫看他,在各个星球给他搜罗礼物,把那些光怪陆离的轶事当作故事讲给他听。 艾凡以为他会这样循规蹈矩的、按照王室的规章度过虫生,直到克里斯琴失踪的消息传来……他第一次独自离开王宫。 完全黑暗的蛇窟里。 克里斯琴却一把抓住面前的漂亮雄虫,“小殿下,非要这样你才会开窍吗?” 分明已经神志不清了,却依旧记得你的声音、你的呼吸。 知道是你来了。 不开窍雄虫攻&温柔优雅雌虫受/1V1/一直都是双箭头,甜文 【乌托邦篇】 在雄虫濒临灭绝的时代,帝国决心把最后的雄虫都圈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岛屿上,让他们在上面快乐无忧地度过一生。 那也是所有雌虫的梦想之地,他们称那里为——乌托邦。 谭小凡穿越初始,就被一个雄虫牢牢地护在身后。他的雄父,历史上唯一一个成功从乌托邦越狱的雄虫。 雄父告诉他,不要再被禁锢,要自由自在地活在宇宙里。 他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直到他遇上谢里尔,那个灰发灰眸、潇洒不羁的雌虫。 听说他是在乌托邦长大的?这么近水楼台先得月都没有得到哪位雄虫的垂青,他的性格得有多糟糕?他是不是发现我是雄虫了? 谭小凡觉得他和谢里尔在玩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不是他被谢里尔的糖衣炮弹打败,心甘情愿走进乌托邦被圈养,就是他成功狩猎谢里尔,让这个乌托邦最坚定的拥趸成为他的矛、他的盾。 注:1.本文是两个独立的短篇 2.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请勿代入现实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星际 爽文 虫族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凡 ┃ 配角:克里斯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太喜欢我?不,我只爱自由 立意:风雨同舟,砥砺同行 第1章 “艾凡,晚上去逛街吗?”贾森把全本书都收了起来,问道。 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课程。 “不了。”艾凡把书都整理好,望向窗外。从教室的窗户里望出去就能看到巍峨的宫殿群,不是他们的学校在王宫附近,是他们的“学校”就在王宫里。教室里只有4张桌子,后面坐着的都是18、19的年轻雄虫。 与其说他们是来学校上课,倒不如说其他3个雄虫是来王宫做艾凡的伴读的。 夜晚华灯初上,窗户里隐隐约约的倒映出艾凡的模样,黑发黑眸,五官清秀、柔和,神情沉静,这都掩盖住了他眼底的漠然。艾凡对所有事都是淡淡的,贾森他们也不奇怪,因为对方有这个资本。 艾凡今年才只有17岁,但他是帝国最尊贵的虫之一。 他是虫帝和虫后唯一的孩子。 还是个雄虫。 王室有几百年没有诞生过雄虫了。艾凡刚刚出生时就受到了最严密的保护,甚至连他的存在都还在保密阶段,只有主星的少数贵族家庭知道这个事。 其实贾森家里原来也还没有到接触这个秘密的层次,但恰好他出生的日子只比艾凡早半年。王室在贵族家庭的小雄虫里层层挑选,看他比同年的小雄虫都沉稳、聪明,才选中他做了艾凡的伴读。他和他的雌父、雄父才得已知道这个秘密。 贾森陪伴艾凡长大。 虽然这话有点不敬,但时间久了,他的确把对方当作弟弟一样看待。 他对艾凡有时会不由产生同情。 艾凡的确尊贵、富有,但王室对他的保护太过密不透风了。王室不仅禁止艾凡去学校上学,只让他在王宫接受教育,还不让他在星网上注册账号,不让他的照片有任何流传出去的可能性。像是只让他生活在个华美的笼子里。艾凡的性子这样冷淡也跟王宫的沉闷有关吧。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血脉高贵的雄虫只要在星网上实名认证,就会有大批粉丝。不过,他家里也只是两年前才同意他在星网上注册账号。 哎。他好像也只是在个稍微大些的笼子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自由。 可能等娶了雌君以后就好了? “不去走走吗?你这半个月都没有离开过王宫了吧?”贾森问道。 “艾凡今天有重要的事。” 艾凡还未说话,另个伴读尼克抢先回答道。 “什么事?”贾森不解。 尼克道:“今天是帝国大学的毕业舞会啊。” “毕业舞会?”贾森怔了下后才反应过来,“那克里斯琴阁下也会参加?” “当然啦。克里斯琴阁下还是今年的首席。”尼克提到克里斯琴的时候用的是尊称,语气里也是满满的赞叹。这样的状况是很少在雄虫身上出现的,因为帝国雄虫、雌虫的比例悬殊,雄虫除了对虫后必须要有敬称以外,其他雌虫对他们都是不能有强制要求的。但任谁都能听出来,尼克的赞叹是发自真心的。 虽然通常都是雌虫迷恋雄虫,但雄虫中也有不少克里斯琴公爵阁下的脑残粉。教室里其他人对尼克的反应也都是见怪不怪了。 因为那个雌虫是克里斯琴公爵阁下。 跟他们同年,还没有满18岁,克里斯琴就连跳几级,从帝国最好的大学毕业,还是以首席的身份。 克里斯琴出身高贵,实力强大更是毋庸置疑。更关键的是,克里斯琴是罕见的银发银眸,五官俊美,身材修长,是年轻雄虫们最喜欢的长相。他对待雄虫也不似那些冷冰冰的愣头青军雌,他非常的有风度,总是挂着温柔的浅笑。据贾森所知,主星还有不少贵族雄虫仰慕克里斯琴。 不是没有平民雄虫喜欢克里斯琴,有很多,只是他们都知道克里斯琴这样完美的雌虫是不可能嫁给平民的。 平民雄虫也有他们的傲气,是不会主动对不可能得到的雌虫表达爱意的。 但最让贾森惊喜的还是,“艾凡,陛下对你的禁令解除了吗?” 帝国大学是帝国最好的大学,毕业舞会也是会全网直播的。艾凡参加毕业舞会,定是为了克里斯琴。虽然克里斯琴在雄虫中也很有人气,但雄虫们还是会有他们的矜持,至多是表达下他们对克里斯琴的欣赏。不像雌虫,他们这代有很多雌虫都视克里斯琴为偶像,还会大大咧咧地把这句话放在他们星网账号的签名里。在帝国大学的毕业舞会上,定是会有雌虫全程拿着摄像机对准克里斯琴的。 只要艾凡跟克里斯琴交谈,即使艾凡再低调,都难免会曝光。 听到他们谈论克里斯琴,艾凡的眼里露出了笑意,很浅,但能让人看出他心情不错。 “解除了一部分。”艾凡说道:“今年帝国大学的毕业舞会不会直播。” 到时现场还是会有录像,给所有毕业生做留念。 不过只有艾凡殿下的身份公开,这些录像才能发到星网上。 “那也好。”贾森真心实意地为艾凡露出笑容来。艾凡的身份再尊贵,在星网上也是个隐形虫,主星上知道他存在的虫更是寥寥无几。 “你会成为克里斯琴阁下的舞伴吗?”尼克眨巴着星星眼问艾凡。 如果他们两个一起跳舞,尼克都不知道他更该羡慕艾凡,还是克里斯琴了。虽然克里斯琴很优秀、很有人气没错,但艾凡也是他见过最温柔、最好看的雄虫了。艾凡现在还不能说大美虫,不过这也是因为他还没长开,血脉等级高的雄虫成年时是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至于艾凡的血脉…… 自然是帝国最高贵的,没有之一。 艾凡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不知道。” “啊?”尼克不禁讶然。 “克里斯琴只说邀请我参加他的毕业舞会,没有说舞伴的事。”艾凡老实说道。 “你就没有问一下吗?”尼克恨铁不成钢道。 “我没有想到这个。”艾凡反应慢半拍。 也是尼克问起,他才后知后觉想到,既然是毕业舞会,那肯定是要有舞伴的。 不过克里斯琴邀请他的时候,父皇对他的禁令还没有解除。是直到今天早上,父皇才说他可以去参加毕业舞会的。 “毕业舞会一定要有舞伴吗?”艾凡问。 “是啊。”尼克说道:“帝国大学的雌虫一般都能邀请到雄虫参加吧。” 即使雄虫对邀请他的雌虫没好感,但只要不讨厌,也都会拿上一张邀请函,去帝国大学的毕业舞会上耍耍。说不定能认识其他优秀的雌虫呢? 更何况今年还有克里斯琴公爵阁下。 平民雄虫在现实中可是很难见到克里斯琴的。 尼克给他科普,“其他雌虫也就算了。克里斯琴阁下是首席,每年帝国大学的毕业舞会都是首席和他的舞伴跳开场舞的。他肯定是要有舞伴的。” 想到克里斯琴会跟其他雄虫跳开场舞,还是在克里斯琴毕业舞会这么重要的场合,艾凡心里就感到有些不舒服。 即使他大概率是不能参加的。 反倒是父皇同意他去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但他难道是去看克里斯琴跟其他雄虫跳舞的吗?艾凡气鼓鼓地想。 “我不想去了。”艾凡说道。 “啊?” 看着贾森、尼克他们讶然的神色,艾凡压下心里的烦躁,道:“算了。答都答应了。” 克里斯琴好歹是他少数几个朋友之一。 他们从小就认识。克里斯琴的雌父和虫后以前是战友,他们的虫蛋还是差不多时间出生的。据说,他还是虫蛋的时候,虫帝为了不让他在皇家医院破壳——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的存在当时就会暴露了——虫帝又不愿耗费巨资,为此再单独建立座皇家医院,就把他托付给了虫后的战友,把他和克里斯琴的虫蛋放在一个摇篮床里,等克里斯琴破壳,也没有把他拿回去。 第一次听闻这件事的时候,艾凡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王室几百年来唯一的一个雄虫虫蛋。 之前的雄虫虫蛋别是给他们就这样忘在了外面了吧? 总之,在克里斯琴破壳两天后,他也破壳了。 他破壳出来看到的第一只虫就是克里斯琴。 用克里斯琴的话说,“艾凡是我孵出来的呢。” 克里斯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含笑,银色的眼眸里满满的盛的都是只黑发黑眸的小雄虫。 在他小的时候,克里斯琴是他唯一的玩伴。他们差不多时候出生,又因为他的身份要保密,克里斯琴就住到王宫里来,陪他玩。不过因为雌虫比雄虫早熟,克里斯琴在雌虫里又算是懂事的早的,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会照顾小殿下。 艾凡小时候也是很依恋他的。 直到他们都到了启蒙的年纪,克里斯琴要去上学,虫帝也不希望他太早跟某个特定的雌虫接触过多,就另给他找了雄虫伴读,让他在王宫里接受家庭教师的教育。 如今,他跟克里斯琴还是时不时会见面,但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了。 艾凡的感情很淡,也没有什么遗憾的情绪。 他理智地想,这是成长不可避免的。 没有哪只虫能永远陪着另只虫。 他也已经过了需要玩伴的年纪了。 第2章 艾凡回到自己的宫殿里,从架子上取出个大礼盒。他打开礼盒,里面有件纯黑的长袍,衣袖上有银色的花纹,与克里斯琴的发色一模一样。大礼盒里还有几个小盒子,最大的那个装着靴子,其它几个装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有手环什么的。 他收到礼物的当下,当着克里斯琴的面就打开了。 他很是不解,“为什么要送我这些?” 还不如像上次那样,偷偷带点偏远星球的土特产进王宫。他早就受够了王宫里昂贵的营养剂,又不高兴经常出门,最让他不服气的是,整个主星没有一家店愿意送外卖进王宫! 每次他点外卖,店家不肯送就算了,还纷纷给他打差评!害得外卖平台封了他的号! 克里斯琴道:“等你下次参加我毕业舞会的时候可以穿。” “我不缺这些。”艾凡说道。就是整个帝国就只剩下一件衣服了,也都会优先小王子的。艾凡怎么会没有衣服穿。 “你有专门参加舞会的衣服吗?”克里斯琴笑得温柔。 他说道:“今年毕业舞会的主题是复古。” 艾凡的衣柜里的确不缺少各种衣服,但多是常服,正装很少。因为以前他从来没有出席过正式场合,更不要说主题舞会了。 他默默地收下了克里斯琴的礼物。 就在艾凡刚刚打开礼物盒子的时候,他接到了克里斯琴的视频通讯,“你要来接我?”艾凡说道:“不用,王宫侍从可以送我去帝国大学。” 即使是通讯画面也无法阻挡克里斯琴令人炫目的容貌,虽然艾凡看习惯了,但也没有办法否认对方相貌上的出色,更不用说对方现实里比通讯里还要耀眼许多。 视频通讯里,克里斯琴无奈地笑了笑,“艾凡,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呢?” 他有吗? 艾凡不解,“可是王宫侍从送我去更方便啊。” 克里斯琴不禁扶额,给他科普一个常识,“通常雌虫邀请雄虫,都会接送的。” “好吧。”艾凡不再坚持。 这也不怪他不了解,克里斯琴是他唯一同龄的雌虫朋友。 “我的殿下。”克里斯琴出现在王宫的侧门,这里一般不会引虫注意。 不过通常,这里也不会出现这么耀眼的虫。克里斯琴穿着件跟艾凡同款的长袍,只是是白色的,袖口上的花纹也一模一样。他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长度及腰,有几束头发也按照虫族古老的习俗用碧绿色的带子扎着,使他的装扮看起来更加华美。 艾凡图省事,没有戴克里斯琴给他准备的饰物,他没有想到对方打扮得这样隆重。 克里斯琴的眼睛里蕴藏着笑意,“艾凡这样穿很好看。” “你才是。” 艾凡头也不抬地坐进了克里斯琴开来的车里。 今天克里斯琴的眼睛尤其亮,让他觉得要被灼烧了。 王宫里的侍卫等到克里斯琴公爵阁下到,与他点头示意后就往回走了。克里斯琴公爵阁下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年,但也实力出众,在主星保护小王子的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克里斯琴坐到了驾驶座上,今天他没有找其他虫来开车。 “其实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 艾凡的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克里斯琴不解,“嗯?” “我们这么穿像不像是结婚?”今天帝国大学毕业舞会的主题是复古。远古结婚的时候就是雄虫穿黑袍,雌虫穿白袍。还有克里斯琴今天的打扮,真的很华丽。 “……这是求婚吗?”克里斯琴问。 艾凡坐在后座,只能看到克里斯琴的耳朵,不知怎么的,竟是变红了。 有点想摸一摸。 艾凡压下心里的想法。 他觉得此刻车里的气氛有点奇怪。 他对克里斯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不是。” “好吧。”克里斯琴有种重新握住了汽车方向盘的感觉。还好现在都是自动驾驶,非意外情况不用他操作,不然他刚才都要撞上绿化带了。 “为什么我觉得你有点失望?”艾凡问。 短短一会儿,克里斯琴的心就被他的两句话弄得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他尽量温和道:“艾凡,你今天上了一天课累了吧。可以休息一下。” “根据虫族最新的调查,雌君的年纪比雄虫大7-10岁最佳。我们两个年纪太接近了。调查说雌虫、雄虫年纪差不多,他们结婚,婚后和睦的概率比前者低不少。”艾凡把今天上课的内容跟克里斯琴分享。 克里斯琴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勉强还维持着笑容,不让他的咬牙切齿太明显,“不会说话就休息,好吗?等会舞会结束后还有狂欢活动呢。” 如果不是他足够了解艾凡,都要以为艾凡今天说的话都是耍他玩的了。 艾凡:…… 好像说错了话呢。 但他翻来覆去想了几遍,都没有搞懂他哪里说错了。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到了帝国大学。 为了今天的毕业舞会,帝国大学几周前就开始准备了。红毯一直铺到山脚,毕业生们通常会乘车带着自己的舞伴到这里,要是自己开车的,也会有专门的雌虫司机来泊车。他们只要带着他们的舞伴走上红毯就好了。 因为艾凡要上课的缘故,他们是今晚最后抵达的虫之一。 克里斯琴先走下去,然后帮艾凡打开车门,他的双眸里满满都是笑意,银色的眸子像是神秘的湖泊,比平日里更漂亮。 真好,克里斯琴没有生气。艾凡一点都不想克里斯琴今天不高兴。 大学毕业舞会是雌虫虫生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克里斯琴把手递给他,说道:“我的殿下,下车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音量不大,只有在车厢里的艾凡听见了。 艾凡握住他的手,走出了汽车。 四周响起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不知道是为了这个陌生的可爱小雄虫,还是为了克里斯琴的到来。又或者是,克里斯琴带着个没虫认识的小雄虫来参加他的毕业舞会了! 夭寿! 年度大新闻啊! 可惜今年除了帝国大学官方的摄影,其他虫都不许拍照,也不能直播。不然这个消息瞬间就能传遍星网了。 克里斯琴的脑残粉可是遍布全星网的。 “走吧。”克里斯琴带着艾凡一起走上了红毯。 帝国大学在山上,他们需要走上一小段山路。山下的群众会目送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还会有摄影跟拍这一段。 “第一次参加正式宴会的感觉怎么样?”克里斯琴与他悄悄耳语。 “我没有想到第一次是参加你的毕业典礼。”艾凡实话实说。 虫帝同意他今天出现在社交场合,除了这是克里斯琴的毕业典礼——克里斯琴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虫帝也很欣赏这个年轻雌虫——也是因为他快18了。不同于雌虫通常建功立业以后才结婚,雄虫普遍早婚,18岁以前订婚,一成年就结婚的大把。 通常,今年,最晚明年,王宫就会公开他的身份,给他开各种各样的宴会,让他可以在宴会上挨个找雌虫跳舞,随意挑选。甚至从几个月前,年龄合适的未婚雌虫的档案他都可以翻看了。就算对方不可能成为他的雌君,以后也可以娶了做雌侍嘛。 而参加帝国大学毕业典礼的雌虫平均年纪是24岁。 就算克里斯琴比较聪明,在他的预想中克里斯琴也不该这么早毕业。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艾凡不解。 如果不是克里斯琴把绝大多数时间都用去学习了,他们每年见面的次数也不会那样少。 虽然他每次找克里斯琴,对方都会出来陪他,但每次见面他都能感觉到克里斯琴掩藏在完美笑容下的疲惫。在拼命学习之下,克里斯琴已经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了。 每次为了他出门,事后克里斯琴都要压榨睡眠,花更多的精力补上浪费掉的时间。 等艾凡弄明白这件事以后,再没有主动找过克里斯琴了。 他们长大了,都有各自要做的事了。 这就是成长吗? 艾凡今天第二次冒出这个念头。 “这是我的荣幸。”克里斯琴今天可以说是神采奕奕,本就极盛的容貌,现下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克里斯琴说道:“你未来会参加很多很多舞会。但我很感谢你把第一次给了我。” 这话感觉怪怪的。 但艾凡吸取了刚才的教训,这次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还有你的第一支舞。” 艾凡诧异,“你今天的舞伴是我?” “不然哩?”克里斯琴觉得他完美的笑容要龟裂了。 也对。 艾凡看着他跟克里斯琴身上同款的长袍,虽然虫帝有时候会毒舌他情商低,但他又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如果克里斯琴有别的舞伴,看到他会感到尴尬吧,克里斯琴总是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善,自然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这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之前想到克里斯琴可能有其他舞伴他不开心的心情了。 “首席阁下!”门口来兼职的学弟看到克里斯琴立刻大声喊道。 在学校里,同学之间是不需要称呼爵位的。不过由于克里斯琴刚进校就凭借出色的能力成为了首席,其他同学看到他还是要说尊称的。 宴会的门再次打开。 此刻,大厅里面已是觥筹交错。 年轻的雌虫、亚雌、雄虫都面带笑容,拿着他们亮闪闪的酒杯,享受最后的学生时光。 虽然这是艾凡第一次参加宴会,但这不可能是他第一次看到宴会。以往新年的第一天王宫里都会举办盛大的宴会,他小时候经常拉着克里斯琴上二楼,悄悄地在楼上看。克里斯琴会仔细给他介绍帝国主星上有名的权贵,还有他们今年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在小时候的他看来,克里斯琴简直是无所不知的。 就是有点小八卦。 但那个时候的艾凡也还没有现在这样冷淡,他还是很喜欢克里斯琴这样的小八卦的。 等到后来,他有了伴读,认识的人多了些。他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克里斯琴都是非常高冷的,从来没有人听小公爵讲过八卦。 别人认识的克里斯琴。 和我认识的克里斯琴。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克里斯琴? 正巧这时克里斯琴也在侧头看他。 克里斯琴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艾凡又在走神了。 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这个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克里斯琴收回目光,掩去那丝宠溺。 随着大门打开的声音,宴会上的毕业生和他们的舞伴都照常扫了眼大门,随即,他们的目光就顿住了。他们见到了他们的首席。 “克里斯琴阁下。” “首席大人。” …… 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两个身上。 第3章 艾凡神色漠然。 他只是来参加克里斯琴的毕业舞会的。 帝国大学的毕业生固然优秀,但除非他们原本就血统高贵,出身显赫,不然从他们毕业到参加王宫的新年舞会还会有相当长的距离。艾凡围观过十多次王宫的新年舞会,环顾现场,觉得只是比参加新年舞会的虫数量多了些,穿得也更奇怪了些,其它也没有多大差别。 克里斯琴时刻关注着艾凡,看他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放下心来,跟艾凡并排走到了宴会中心。 因为是毕业舞会的缘故,只要以前跟克里斯琴一起上过课的雌虫,都大着胆子上来跟克里斯琴攀谈。在他们说话期间,有不少雌虫都会或偷偷,或光明正大地打量艾凡。至于大厅里,悄悄看艾凡的雌虫更多了。 首席大人今天带来的雄虫好可爱啊! 即使熟悉艾凡的虫都不会觉得他是可爱挂的,但无奈他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 很多第一次见到艾凡的王室长辈都会非常想要去摸摸他的脑袋,但对着艾凡冰凉的视线,他们的想法都会败下阵去。 真的是非常遗憾。 不过这个陌生的、大概还没有成年的雄虫是首席大人带来的,没有雌虫敢撬首席大人的墙角。 也没有雌虫敢在有携带舞伴的时候主动对另个雄虫搭话。 虽然雄虫常常这么做,但帝国对雌虫和雄虫的要求可大不一样,雄虫们可是很团结的,雄虫协会又是帝国信息传递最快的地方之一,要是知道哪个同伴被邀请了他的雌虫忽视了,其他雄虫以后可都是不会理这个朝三暮四的雌虫的。 在场也有不少雄虫,但几乎没有虫认识艾凡。雄虫相互之间最重要的社交场合在雄虫协会,但雄虫们相互询问了下,不管是哪个协会的雄虫都不认识艾凡。 好奇怪。 雄虫们好奇着,却少有上去搭话的。 他们天生比雌虫更敏锐。他们能感觉到艾凡身上强大的气息,想到对方第一次公开出现就在克里斯琴阁下身边,他们更是肯定了这个想法。 看来是个强大的雄虫啊。 雄虫欣赏强大的雌虫,但他们骨子里的傲慢让他们只会尊敬强大的同类。他们敬畏艾凡,没有特别的契机,他们是不会主动上前的。 这也就造成艾凡的身边变成了个真空的地带。 就是上来攀谈的雌虫,他们也只敢站在克里斯琴这边。克里斯琴会给他们相互介绍,他的同学们的名字、专业,如果对方出身贵族,他还会顺道提下家世。 倒是轮到艾凡的时候,他只是说,“这是艾凡。”没有说任何多余的。 对此,艾凡自然不奇怪。 殊不知,这样的神秘使大厅里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艾凡不喜欢被这样窥探。很快,他注意到大厅某个角落传来的视线跟其它的都截然不同。他侧身看去,竟在宴会上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他跟克里斯琴说了下,然后朝那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过去。 “嗨!艾凡!”尼克笑容灿烂。 艾凡搞不清楚,明明他们不久前才道别,马上又见到了,尼克怎么就变得这样兴高采烈的。 艾凡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尼克身边的雌虫识趣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你怎么来了?”艾凡问他。 “克里斯琴阁下的毕业舞会我当然要来啦。别误会!我不是要跟你抢,我只是纯粹欣赏!”尼克说道。 从小时候,尼克的哥哥送尼克来王宫,碰上小他5岁的克里斯琴,两只雌虫不知道怎么产生了口角,克里斯琴出手把尼克哥哥揍了一顿。这之后,尼克就成了克里斯琴的迷弟。 对于这样的神展开,艾凡也很是无语。 虽然尼克是克里斯琴的迷弟,但艾凡也从不觉得他会喜欢上克里斯琴。尼克跟他差不多大,但已经有未婚夫了,还是个军团长。对方常年驻扎在外,每次来主星都会给尼克带非常多的礼物。等他嫁给尼克以后,也会调职回主星,好陪伴他的雄主。 艾凡还记得尼克的抱怨。 “其实他现在就想回主星,说好有更多时间陪我,不想错过我的成长。谁愿意啊!我一点都不想他记住我小屁孩时候的样子好吗?!结婚后也就算了,婚前我总要多点自由吧!” 尼克话里透着嫌弃,只是他脸上洋溢的甜蜜的笑早就暴露了他。 艾凡对他这样的口是心非也早就习惯了。尼克跟他的未来雌君也是虫族最常见的年龄差,就像他之前说的,尼克的雌君比他大11岁,现在29岁。在虫族500岁的平均年龄里,29岁离刚成年实在也没有过去多久。在这个年纪就成了一个军团的军团长,即使有家世加成,也是了不得的成就了,尼克的未婚夫绝对也是帝国有数的青年才俊了。 尼克也是他们4个中最早订下未来雌君的。 自从他有了未婚夫后,在课下他也总是副过来虫的模样,现在也不例外。瞎说什么不会跟他抢克里斯琴什么的。克里斯琴是克里斯琴,他是他,并不是谁属于谁的关系。 尼克用手肘拄了拄艾凡,说道:“还说克里斯琴阁下没有找你做舞伴。”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在宴会厅上,他就明白了。 艾凡答道:“克里斯琴没有提前跟我说。” “哦——”尼克把声调拖长。 虽然知道艾凡不会说谎,但也不妨碍他打趣艾凡。 尼克问他:“那你要是不能来怎么办?” 他可是知道王室对艾凡的管制有多严格的。以克里斯琴的个性下定主意找艾凡做舞伴,肯定不会再去找个备胎的。 “没有舞伴又不会怎么样。”艾凡很冷静。 尼克翻了个白眼。 刚才在教室里不知道谁这么紧张。 还生气哩! 尼克的雄父是侯爵,在主星也是有数的大贵族了。虽然他很少在社交宴会上出现,但主星还是有不少人认得他,或者听说过他的。有他挡着,自然没有虫不长眼地来打扰他们,连若有若无窥探艾凡的视线也少了不少。 艾凡就这样悠哉地等到宴会开始,校长讲话,再之后是首席讲话。 克里斯琴走上前台,代表毕业生发言。在灯光的照射下,他银色的长发也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克里斯琴是指挥系的,其实指挥系的雌虫很少留这样长的头发,他们太忙碌了,长发也不容易打理。但主星的雄虫喜欢漂亮的长发,所以还是有不少雌虫会尽量把头发留长。 但很少有雌虫做得像克里斯琴这样好。不仅是外表,还是专业每个月的成绩排行,他永远都是最好的。 艾凡有时会有些心疼。 那些雌虫只看到了克里斯琴的风光,认为他天资聪颖,无所不能,却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克里斯琴在这背后做出的努力。 就会说酸话。 什么即使是克里斯琴,也要为了讨好雄虫,把头发留那么长。 克里斯琴在雄虫里人气那么高,都是因为他花了很多时间在仪表上。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艾凡都会忍不住用精神力教训他们一下。雄虫在体力上不如雌虫,精神力上却有额外的天赋。而艾凡的血脉注定了,他要是想使坏,高阶雌虫都不一定能发现。 当然他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他只是让那些夸夸其谈的雌虫在他的同伴面前摔个狗啃式。 在他走神的那会儿,克里斯琴也已经发表完了他的讲话。他从前台走下来,走到艾凡面前,“艾凡,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艾凡禁不住笑了,很浅。 看,克里斯琴总是最好的。 但他的那点笑意就足够克里斯琴面上的笑容加深了。 艾凡把手放到克里斯琴手上。 他想,克里斯琴才不需要特意做什么讨好雄虫呢。克里斯琴已经够完美了。每个地方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他们好相配。” 艾凡离开,邀请尼克来参加宴会的雌虫就走了回来。他们一起注视着在舞台中央的两只虫,没有虫能否认克里斯琴的优秀,但艾凡站在他的身边毫不逊色,甚至他的气质里有种隐隐的高贵,让虫下意识地觉得,在这场舞蹈里艾凡才是主导者,而不是克里斯琴。 “是啊。”尼克看着他们,由衷叹道。 他真高兴,终于不再是他一个这么觉得了。 白色和黑色的长袍交相辉映,是今晚最美的风景。 如果远古时虫族有婚礼,也不外乎是这样的盛景吧。 一舞毕。 其他虫陆陆续续进入舞池了。 “再跳一支吧?”克里斯琴邀请道。 等到他们连续跳了三支,艾凡才无语地发现,克里斯琴竟然格外地喜欢跳舞,还喜欢跳个不停。 他不想陪他了,他逃到尼克身边去了。 克里斯琴在他身后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阻止。 尼克跟舞伴跳了支舞,就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等艾凡。他知道,艾凡不会太喜欢这样的场合的。 “他呢?” 艾凡问尼克的舞伴。 尼克道:“我让他去玩了。” 按道理,舞会每支舞结束以后都会交换舞伴,像克里斯琴和艾凡这样连续跳三支舞的还是比较少见的。 这个时候是按规矩交换舞伴,不是主动搭讪陌生雄虫,雌虫哪怕表面态度平平,实际都是很喜欢参加这类活动的。更不用说今天,雌虫、雄虫的比例都快1比1了。他们当然是更加开心了。 克里斯琴站在舞池边上,正在跟帝国大学的校长讲话。白色的长袍勾勒得他身材修长,眉宇间的凌厉也被温柔替代,很是吸引虫的目光。 “他们都想跟克里斯琴阁下跳舞,但是他们不敢。”尼克在艾凡边上悠悠道破天机。 “为什么?” 他印象里克里斯琴对雄虫都是很温和的。相对硬邦邦的军雌,雄虫们当然是更喜欢温柔、有风度的雌虫了。也是因此,克里斯琴在雄虫中才有这么高的人气。 尼克知道,艾凡对王宫外发生的事都不大关心。 尼克告诉他:“在3年前开学典礼的迎新舞会上,克里斯琴拒绝了帝国大学最出名的雄虫的邀请。” “他是哪家的?克里斯琴必须要接受他的邀请吗?” 尼克:…… 尼克感到头很疼。 第4章 “他叫贺拉斯,当时还在帝国大学的预科学习,成绩是预科里雄虫的第一名。家族?好像是个小贵族吧。”尼克绞尽脑汁才想起了关于这个小贵族的一点信息,随即他就发现他被艾凡带偏了。他说道:“关键不是他是哪家的,是他是雄虫!很少有雌虫会在舞会上拒绝雄虫的邀请,还是这么有人气的雄虫!还是在这么多虫面前!” “可是克里斯琴……不喜欢舞会。”艾凡以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话说完,他也有点心虚,刚才克里斯琴可是跳得很开心的。 克里斯琴的雌父、雄父都是很低调的虫。他们都是非常出名的机甲设计师,不太出来社交。他的雄父更为了省事,早早把爵位让给了克里斯琴。 克里斯琴家是从来不办宴会的。王室的新年舞会克里斯琴当然有资格参加,但因为他不能参加,他这个时候总是有空,克里斯琴就会进王宫陪他,宁愿跟他在暗处观看,也没有下舞池玩过。 这么说,今天也是克里斯琴的第一支舞了? 莫名的,艾凡有点开心。 “谁管他喜不喜欢啊。”尼克这下连阁下也不叫了。那是唯一一件对克里斯琴人气巨大打击的事件,时间过去了三年克里斯琴的人气才重新恢复到了巅峰,要是没有那件事影响,克里斯琴的粉丝肯定比现在还要多。当然这话他不会跟艾凡说,他都能想象到艾凡的反应,冷淡地扫他一眼,满眼都是,“粉丝?有什么用?”艾凡完全不懂他这样的迷弟的心情啊! “关键是他让雄虫下不了台!让雄虫没面子了啊!”尼克的声音太大,把周围虫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尼克立刻注意到自己声音大了,他板起脸,威严地扫了过去,不让其他虫看到他失了仪态的一面。 快被艾凡气死了! 艾凡跟克里斯琴两个都是榆木疙瘩脑袋! 尼克心里愤愤。 “那他为什么要当众邀请克里斯琴?”艾凡的声音透着冷意。 “嗯?” “他就是没有把握克里斯琴会答应他,才当着所有虫的面邀请的,他又有多少真心?只是个自以为是雄虫,仗着这个身份胁迫克里斯琴做他不想做的事罢了。”还没有见过这个雄虫,但因为尼克的这几话,就让艾凡有些讨厌这个叫贺拉斯的雄虫了。 尼克没有办法否认艾凡的话。 甚至细细想来,他会觉得艾凡说得有道理。 但要是换个雌虫说这话,他也难保不会生气。他已经明白症结所在了。 他叹了口气,“哎,雄虫,不就是这样的吗?” 雄虫向来就是虫族的宠儿。 就是如此双标啊。 …… 察觉到艾凡的视线,克里斯琴告别校长,穿过舞池,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白袍圣洁,银色长发上的光华像是跳跃的银色小精灵,他的笑容也如同春风般温柔,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低俯下头,问他:“玩得开心吗?” 艾凡道:“就跟平常下午茶没什么两样。” 跟尼克坐在一起,吃喝聊天。 克里斯琴失笑,“那等会的狂欢还要参加吗?” 艾凡摇头,他对这些没兴趣。 克里斯琴觉得这样也好,送艾凡回去太晚,他也不太好交代的。“要不要去逛逛我的大学?”克里斯琴问道。 说起来,艾凡以前还没有来过帝国大学呢。 “好啊。”艾凡道。 夜晚的帝国大学岑寂、美丽,与山顶宴会大厅的喧闹繁荣截然不同。 克里斯琴走在帝国大学的林荫道上,给艾凡介绍起来,“这里是我们指挥系的模拟作战楼,再过去一点是研究所,右边是康复楼……” 蓦地,他们左边的小树林里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克里斯琴的手下意识的就要伸上来,遮住他的眼睛,艾凡却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提前拦住了他的手。他用眼神告诉克里斯琴,他不是小雄虫了,不用这样如临大敌。 克里斯琴眼角的余光扫到小树林,目光转冷。 他冷哼了一声。 很快,小树林里就有个衣衫不整的雌虫匆匆走了出来。雌虫面带煞气,正要发怒,见到克里斯琴和艾凡,他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躬身道:“首席大人。” 克里斯琴声音冷淡,“盖伦,不记得校规了吗?觉得过了今天,毕业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了吗?” 高大的雌虫瞬间变得鹌鹑模样,缩着头,也不再说话。 克里斯琴道:“去学校保卫处领保洁和园艺的工作,为期十天。” “是。”盖伦应道。 他没法反驳,如果不算帝国大学的学生,是校外虫来学校的公共场合做和谐运动,收到的处罚只会更重。虽然毕业了,但他的档案还在学校里。这时候,要是克里斯琴抓到把柄,非要记上一笔,也是合乎法理的。他就是回到家族,也不会有虫为了给他主持公道去得罪克里斯琴的。 “好大的官威。” 就在这时,从盖伦的后面,小树林里又走出了个雄虫。他说话慢条斯理,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傲气。 相对盖伦,他身材要纤细许多。褐发褐眸,神情娇憨。 “贺拉斯。”克里斯琴皱眉道。 “克里斯琴。”贺拉斯抬起头道。虽然校规规定,在校的学生见到首席必须要用尊称,但也从不会有虫去跟雄虫较真这个的。 艾凡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见到贺拉斯,只是看了眼,他就不感兴趣地瞥开了目光。已经成年了,目测血脉等级A5-A15之间,天分尚可,但精神力太弱了。他的伴读里就最弱的尼克都能一个打他三个。 在虫族鉴定血脉等级的时候,同为A级也是有高低之分的,通常数字越高越好。贺拉斯这样的,只能说勉强过了A级的线。 艾凡不在意贺拉斯,却不能这样要求另个雄虫了。 贺拉斯目不转睛的盯着艾凡,目光沉沉。 克里斯琴不动声色地挡在艾凡和贺拉斯中间,他没有错过贺拉斯眼中闪过的嫉恨。 虽克里斯琴不觉得贺拉斯的敌意会对艾凡造成伤害,艾凡不是叛逆的性子,平常出门身边都有王宫的侍从保护,更多时候他都待在王宫里,至于贺拉斯,他可能连王宫的大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但这不妨碍这下克里斯琴不想姑息对方这次的行为了。 “贺拉斯,你跟盖伦领一样的处罚。”克里斯琴道。 “什么?!”贺拉斯小脸气得煞白,头顶上的呆毛都要翘起来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克里斯琴,大喊道,“克里斯琴,你敢!” 克里斯琴目光平静,神色如常。 他的决定不会改变。 贺拉斯气得浑身发抖,却没有再说话。理论上,帝国大学的首席抓到学生违法乱纪,都是可以惩处的。包括对雄虫。 只是以前从来没有哪个首席这么不解风情。 贺拉斯可能是帝国大学第一个被处罚做保洁和园艺的雄虫。 自然,其他雌虫可不会像克里斯琴这样不解风情,会有大把雌虫排着队帮他打扫。但只是这个处罚就够让心高气傲的贺拉斯感到丢脸的了。 艾凡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直接转身离开了。他父皇处罚的雄虫多了去了。 他们转过拐角,有个小山坡,山坡上种了几棵白色的腊梅,很漂亮。艾凡信步走了过去。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刚才握住了克里斯琴的手就一直忘了松开。克里斯琴竟也没有异议的让他这样牵着走了一小段路。 走上台阶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克里斯琴的手。 下意识的,他没有去看克里斯琴的神色。 在小山坡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山顶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可以想见里面的热闹。艾凡问道:“这样陪我出来没关系吗?你还是首席。” “没事。大家都已经毕业了。”克里斯琴脸上挂着浅笑,说道:“我的任务只有跳好开场舞。” 如果我没有来,没有办法陪你跳开场舞怎么办?你会邀请个贺拉斯这样的雄虫吗?或者不是他,是另个出色的、可爱的雄虫? 这个念头在艾凡心里转了一下,但他不想打破此刻的气氛,最后也没有问出口。 艾凡在小山坡上眺望了会儿帝国大学的夜景,正想离开,倏地他们后面的康复楼里传来阵低吼声,犹如夜间骤然出现的鬼怪,叫声凄厉。克里斯琴下意识地走到艾凡边上,环住他,作出保护的姿势。 他想带艾凡离开,但艾凡伫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之后,康复楼里又传来高低不同的嘶吼声。 没有更多的话语,只是几声叫喊声就足以让艾凡感到那个雌虫的痛苦与绝望。 艾凡的听力很好,甚至能听到从第一声叫声之后,整栋楼值班的虫都往顶楼的某间房间汇聚而去。看来,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很快,顶楼又传来阵短促的叫声之后,彻底没了声音。 克里斯琴望着艾凡,神色担忧。 “刚才那是什么?”艾凡问道。 他以为帝国大学所谓的康复楼至多是有学生在训练或者实战中受伤了,来这里暂时修养。这在帝国大学并不奇怪,帝国大学的战斗系都是要进入军团实战的,即使军团的前辈们再照顾,也只是把学生每年的死亡率降低到1.5%以下,从来没有哪年是没有人员折损的。但刚才雌虫的叫喊声完全不像受伤后因疼痛发出的。 克里斯琴犹豫了下,才回答道:“是从蛇窟带回来的幸存者。” 第5章 艾凡心底悚然一惊。 蛇窟。 这在三百年前被誉为虫族最伟大的发现,却在近百年里成为不少雌虫的梦魇。 “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有专门的疗养院吗?”艾凡问道。 之前他对蛇窟的事也有些了解,这些年帝国每年的财政都会有大笔用于不幸折损在蛇窟的军雌的家庭,给他们作为抚恤金,还有少数的幸存者,也都会给予大量的慰问金。后者的金额甚至高于前者,这在以往是不合理的,却没有遭至多少反对。 克里斯琴摇摇头,言简意赅道:“外面照顾的,肯定没有学院里细心。” “是帝国大学的毕业生吗?” “嗯。” 在初次听闻蛇窟的事情的时候,艾凡就知道蛇窟的可怕,低级雌虫死在蛇窟里的数不胜数,高级雌虫倒有可能在蛇窟幸存,但后面遇到的事,对很多雌虫来说还不如死了干脆。 在虫族猎杀亚历克蛇的时候,高级雌虫也同样被亚历克蛇盯上了。落入蛇窟没有及时出来的高级雌虫,被亚历克蛇咬中,再受蛇窟的影响,会迷失神志,完全沦为亚历克蛇群的玩物。 亚历克蛇会把他们作为孕体,让他们生下蛇蛋,以此繁衍更为强大的后代。所以它们也只会对高级雌虫有兴趣。后来从蛇窟中被救出的雌虫,会被称之为幸存者。不提雌虫在蛇窟里的经历,还有蛇蛋,不管是留在蛇窟,还是带出来,都会给幸存的雌虫带去巨大的阴影。 帝国是有给幸存者建立专门的疗养院的,但很少有医护愿意去那里工作。 即使那些雌虫能活着被救出蛇窟,也很难恢复神智,往后余生也都是废虫了。常年与疯了的雌虫相伴,他们90%以上还都是军雌,破坏力很强,医护经常会被病虫弄伤不说,精神压力也极大。年复一年精心的照料,病虫也很难有好转,这也很打击医护积极性的。疗养院的人才流失一直很高。 还有一个原因是众虫心照不宣,但很少有虫愿意诉诸于口的。 虫族信奉达尔文法则,强者为尊,会落入蛇窟的只会是弱者。成为过亚历克蛇--这样连智慧生命都不算的东西--的玩物的,虫族自负是宇宙中顶级的生命之一,自然看不上失败者。 即使幸存者能恢复神智,也很难再融入正常的虫族社会。外界的嫌弃、嘲讽对幸存者是更大的折磨。精神好些的幸存者,反倒常有自杀的。 帝国一直维持对幸存者这样高的补贴,也是虫帝强势,力排众议才达成的。 像帝国大学康复楼里的雌虫,原是天子骄子,但被贴上从蛇窟出来的幸存者的标签以后,他的虫生就截然不同了。 …… 艾凡刚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年纪还不大,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他问虫帝,“为什么不毁掉亚历克蛇?” 虫帝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这种做法太过武断,会遭至大量普通雌虫的逆反,就是那些小贵族也不会跟我们站在同一条线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使我们是王室,也不能抵挡大势。” “艾凡,你天生就是A级,未来也是有很大可能突破。你身边的朋友们就是天赋逊色于你,也不会相差太多。你们的血脉等级、你们的出生就已经走在了很多虫的终点。他们面临的桎梏,是你所不能理解的。”虫帝道。 军雌之所以这样前仆后继地进入蛇窟猎杀,最主要的原因是300年前的一个发现。帝国大学的研究所在亚历克蛇的蛇鳞上提取到了一种物质——可以让虫族突破他们的血脉限制。 帝国为什么会有平民和贵族之分,除了先辈的功勋,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血脉等级。像艾凡、克里斯琴出身高贵,他们幼年时测试的血脉等级就都在A85以上,成年时都是有很大概率突破S的。 像贺拉斯,天赋就稍差一些,出生时有B80,成年后也突破了A。 一些平民,他们出生时血脉等级的测评是E,经过艰苦的训练也才到了D。在虫族,想要成为机甲战士,对血脉等级最低的要求也是C。如果雌虫的血脉等级只有D,这个D就限制了他虫生大半的可能性。 而对所有虫族来说,突破的机会整个虫生都只有一次。 也就是成年礼。 用亚历克蛇的蛇鳞制作的进化药剂则打破了这个规则。一边是碌碌无为度过余生,连雄虫的小手都没机会摸一下——虽然艾凡很不喜欢这个说法,但对很多雌虫来说,这的确是判断他们虫生是否成功的重要标志之一,毕竟像克里斯琴这样反过来能倾倒雄虫的存在是非常罕见的——另一边则是进入军部,走上虫族巅峰,嫁给小甜心雄虫。 即使他们使用进化药剂后,也只有50%左右的几率成功,分数上涨,不到10%的几率血脉的等级进行突破,但这也被他们视为改变命运的重要机会。总之,这是个99%的雌虫都不愿放弃的机会。 “……亚历克蛇的蛇鳞制作的进化药剂是他们唯一打破先天樊笼的希望。我现在下令阻止的不单是他们获取制作进化药剂的原材料,还是封堵住了他们上升的通道。”虫帝道。 “他们会觉得是您掐灭了他们的希望?” “是啊。” “哪怕事实上绝大多数反对的虫都得不到进化药剂?” “没错。” 除了极少数战绩傲人的军雌可以凭借他们的军功在未来换取进化药剂,更多的军雌进入蛇窟,也只是参加了个高风险高收益的任务。普通军雌就是在蛇窟十进十出,活着回来,他们距离成功兑换进化药剂也还有海量的军功。 这些尸骨堆出来的也只是小贵族、富商的晋身之路。 艾凡道:“我还是不理解那些雌虫。” “就像站在峡谷深处,看到的山顶的那缕光。总是格外的美丽。” “攀爬山壁的时候,稍有不慎摔下去就是万劫不复。”艾凡冷淡道。 “艾凡,你太心善了。”虫帝缓缓说道:“他们可能会摔死,可能好不容易登上山顶,却发现山顶的风光没有那么迷人。但那又怎么样呢?你拦住他们,不让他们上山,他们就会感激你吗?” “不。他们不会的。” “在他们以后的虫生里遇到不顺,找不到工作,失恋了,他们就会归咎到血脉等级,进而归咎到你身上。哪怕他们失败的原因和此毫无关系。就连他们的虫蛋血脉等级不高,那也都会是你的错。” “太荒谬了。”艾凡声音更冷。 虫帝笑而不语。 克里斯琴突然握住艾凡的手,有点凉。 他的动作却把艾凡从思绪里抽了出来。 克里斯琴道:“晚上太冷了。我不该把你从宴会厅里带出来走了那么远的。” 他牵着艾凡的手,带他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除了记忆都模糊的小时候以外,他们再也没有这样手牵着手走路过了。艾凡有点怔神。 “艾凡,怎么了?” “没事。” 克里斯琴的动作太过自然,盖过了艾凡心上奇异的感觉。克里斯琴手心温暖、干燥,像是个小太阳。因为的确舒服,所以他没有再拒绝。 “克里斯琴,你毕业以后会做什么?”艾凡问道。 “会进入蔷薇军团。” 艾凡的步伐慢了下来。 他皱着眉,想了会儿,问道:“蔷薇军团是不是在亚历克蛇所在的星球附近驻扎?你要上那个星球吗?” 克里斯琴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他。他说道:“会上去。” “我不明白。”艾凡这下彻底不往前走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道:“我不明白。如果其他雌虫非要去蛇窟是为了进化药剂,你为什么要去蛇窟?” 他们都知道,再过1个多月就是克里斯琴的成年礼了。 他会在那个时候突破S级。 这是个大概率事件。 克里斯琴道:“因为获取亚历克蛇的蛇鳞是积攒军功最快的方式。没有之一。” 艾凡冷笑了声,没有再说话。他有时候真不理解雌虫,也不理解克里斯琴。他知道克里斯琴有多执拗,对方决定的事,也是很难再被改变的。 他又什么立场呢? 除非他是克里斯琴的雄主。 这样的念头在艾凡心里一闪而过。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克里斯琴道:“我会度过成年礼之后再正式进入蔷薇军团。”到时,他应该就是S级雌虫了。 他不会让自己的进阶失败的。 “只要是战斗,谁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你一定要去吗?” “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克里斯琴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艾凡以前绝想不到这样的话会是他说出来的,但他还是说了,“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告诉我,我都能给你。” 作为这个帝国的王子,虫帝唯一的继承人,他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有自信能做到的。 克里斯琴也很惊讶。 但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个清浅的笑容,比这晚盛开的梅花要好看。 “让我努力一下吧,艾凡。我能做到的。” 第6章 快要到新年了。 每年的新年都是虫族最重要的节日,王宫也不同平日里的肃穆,开始装扮起来。 在今天的课程结束以后,家庭教师也宣布,“放假15天。我给你们布置了作业,希望你们在假期里也不要松懈……” 家庭教师的话还没有说完,教室后就响起了尼克压抑的欢呼声。虽然尼克有克制,但在只有5个雄虫的教室,这声音家庭教师想忽略都难。 尼克也没有料到他就这样叫出了声。他抬起头,脸上浮现出可人的笑容,如果忽略掉那丝僵硬的话。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尼克?”家庭教师问道。 尼克睁眼说瞎话,“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帝国大学邀请我去当教授。老师,你觉得我把这个当做虫生目标怎么样?” 在家庭老师森森的目光中,尼克结巴了一下,才流畅说下去,“我……我看过帝国大学一些科目的期末考试,我都有把握拿A。到时,我当个助教总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家庭教师出乎意料地给了尼克一个肯定的回答。 “但是。”他又道:“如果帝国最顶尖的教育资源都堆到你们身上,你的成就就是成为帝国大学的助教,那也太让我失望了。” 尼克不作声了。 “因为艾凡殿下的缘故,你在精神力修炼上,甚至可以时不时得到虫帝的指点,这是多少雄虫梦寐以求的?”家庭教师毫不客气地说道:“不好好珍惜,尽想着偷懒……” 家庭教师狠狠地把尼克训斥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艾凡回过头去看尼克,两眼泪汪汪的,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兽。“艾凡。”尼克可怜兮兮地叫了声。 艾凡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还是贾森像个大哥哥,主动过来帮尼克收拾桌上的课本,告诉他:“老师跟帝国大学的校长关系有些复杂。” 尼克竖起八卦的小耳朵。 贾森犹豫了下,才道:“我也是听说的。老师跟帝国大学的校长以前有过婚约。” 所以尼克刚才的那番宏图大志完全是火上浇油了啊。 “现在呢?”尼克的眼睛重新变得亮晶晶的,是好奇的小眼神。 “不知道。”贾森也不确定,他道:“离婚,或者分居吧。” “为什么?”尼克问道。 事关小王子的教育,虫帝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找个雄虫。 艾凡他们的家庭教师说是帝国最博学的雄虫也不为过。至于帝国大学的校长,在上个月帝国大学的毕业舞会上尼克也见过,是个充满书卷气的杰出亚雌。这一对只能说是珠联璧合,强强联合,他们为什么会分开? “应该是观念不和。”艾凡突然道。 注意到教室里几个伴读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艾凡回忆起虫帝第一次把他介绍给家庭教师时的场景。 不同于虫帝面对贵族百官时的威严,他未来的家庭教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雄虫,他风度翩翩、从容淡定,即使面对虫帝也是不卑不亢,自有风华。所以在虫帝询问他,是否同意对方成为他的老师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还有虫帝当时的话,彼时他还不能理解。但他此时已经明白这句话的分量了,“老师以前是探险队的一员。” 其他几个雄虫倒吸了一口凉气。 探险队,在虫族中是个极其神秘的传奇组织。他们总是会前往宇宙中未知的星域探索。未知,意味着大量未被发现的财富,也意味着极度的危险。尼克他们或多或少听闻过这个组织,但从不知道其中还有雄虫。 “原来雄虫也可以做到。”尼克喃喃自语。 贾森他们眼中的震惊也都不下于尼克。 在虫族,雄虫都是以身体孱弱著称的,探险队这样连雌虫里身体素质最好的军雌都要叹服的组织,里面竟然有雄虫,这的确颠覆了他们一直以来对雄虫的刻板印象。 即使是自命不凡的尼克在潜意识里也会否定雄虫能做到这样的事。 当然明面上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觉得雄虫高贵,各种脏活累活他都犯不着沾手。 但现在,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出现在他眼前。 “这件事不要外传。”艾凡道:“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对老师有足够的尊敬。” 他知道,尼克现在也成年了,不是小雄虫了。 小时候那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把戏已经糊弄不了他了。 又因为这个社会对雄虫基本没有要求,尼克也不知努力为何,难免惫懒了起来。不然,尼克在他们之中天赋是仅次于他的,现在的成就决不该只有如此。 “知道了。”尼克伸起手,在嘴巴前做了个拉链的动作。他道:“保证守口如瓶。” …… “艾凡,你怎么来了?”在蔷薇军团看到艾凡,克里斯琴很是惊喜。他快步走到艾凡面前,银色的长发像流水般划过半空中。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回主星述职,部分军雌也随他回来,暂时驻扎在主星的营地里。克里斯琴也已经到蔷薇军团报到,跟他们一起训练。 “最近很忙吗?”艾凡问。 “还好。只要训练半天。”克里斯琴心情很好,笑吟吟地回答道。 他突然福灵心至,明白了艾凡的言下之意,如果不忙,怎么不去找他玩。往年新年假期,克里斯琴都会进王宫陪他,或者跟他一起出去旅行。 “成年礼快来了。下午跟晚上都还会加训。”克里斯琴道:“虽然军医说我的各项指标都臻至A级完美,突破S级是水到渠成的事,但还是觉得有很多可以锻炼的地方。” “嗯。” 克里斯琴握住艾凡的手,正要说话,就听到艾凡说:“我会在蔷薇军团待几天。” 克里斯琴只是微怔,就明白了艾凡话里的意思,“晚上也不用回王宫?” “可以待到我成年礼结束?”克里斯琴问道。 “嗯。” 艾凡和克里斯琴破壳的日子相差无几,克里斯琴也只是稍早了两天而已。 他们的生日也都在新年假期,但因为今年还有成年礼的缘故,虫帝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跑出去的。艾凡道:“只要在主星就可以。” 克里斯琴露出个清浅的笑容,像是有星辰坠入他的眼眸。 艾凡顺从心意地抚上他的眼睛。 克里斯琴柔顺地闭上眼睛,任艾凡动作。他永远不会拒绝艾凡。 …… 下午,艾凡会和克里斯琴一起训练。他虽然身体素质不如雌虫,但他的精神力强大,相当于一个作弊器,综合实力比蔷薇军团的许多军雌还要好。 他到蔷薇军团两天以后,军团里军雌的心理变化已经从——真羡慕克里斯琴阁下有小雄虫来探班——到小雄虫的实力有点强。我要是比小雄虫还弱是不是以后就找不到愿意娶我的雄虫了。嘤嘤嘤——再到小雄虫好有魅力,打不过就打不过吧,我能不能嫁给小雄虫做雌侍?克里斯琴阁下会不会打死我? 艾凡刚开始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直到某天他在窗户外捡到了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随即来找他的克里斯琴也看到了玫瑰,克里斯琴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铁青了。 艾凡轻笑了一声,没有多说。 第二天营地的战队演练他就没有去观看。 虽然蔷薇军团的军团长有跟他说,每次他到现场,演练的军雌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训练效果也比平常好上三成。就是王室成员来参观,他们也至多如此了。 军团长也是知道艾凡的身份的。 对于艾凡不打算再去了,他还很有些遗憾。 上午空闲的时候艾凡会在营地到处走走。 有了蔷薇军团军团长的特许,营地所有的机密都会对他开放。 艾凡身边的侍卫长原来也是隶属蔷薇军团的。他因表现出色被选拔进入王宫做守卫,后又升至侍卫长。说起来,艾凡身边的侍卫长还是军团长的前辈。有他陪伴殿下,蔷薇军团的军团长也很放心。 “殿下有什么想看的地方吗?”侍卫长问。 “听说有新兵进入军团都会有专门的军雌介绍军团的荣誉史。” “现在不一样了。”侍卫长笑道:“现在新兵进军团前都必须考试,要对心仪的军团历史了如指掌才行。” 艾凡也笑了。他能感受到对方对曾身为蔷薇军团的一员的骄傲。 蔷薇军团的确是个历史悠久的军团。 他让侍卫长带他去了蔷薇军团的收藏室。这里收藏了很多蔷薇军团军雌的战利品,当然也不乏有关蛇窟的。 侍卫长给艾凡讲了蔷薇军团与蛇窟的渊源,“蛇窟最初是个叫亚历克的D级雌虫发现的。他不算是蔷薇军团有正式编制的机甲战士,只能算是后勤……” “我们当时驻扎的地方离亚历克蛇所在的星球不远。”王宫侍卫长已经有300多岁了。但因为虫族的生命漫长,他们除非进入暮年,否则虫生的大半时间都会保持青年的模样。他说道:“那里是个被判定有生命存在的星球,但因为星球周遭的磁场很不稳定,时不时就会有磁暴发生,帝国完全不觉得有必要花大价钱去那里探索……” “直到亚历克在检修一架小型星舰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星舰落入了那个星球。他好不容易修复好了星舰的BUG,才驾驶它死里逃生……” 自那之后,亚历克蛇所在的星球的神秘面纱才在帝国面前被缓缓揭开。 王宫侍卫长的目光中露出追忆,他说道:“亚历克在这个星球上发现了种未被记载过的新种生物。当时这种新生物也被称之为亚历克蛇。”他们走到个玻璃罩前,侍卫长指着玻璃罩下的标本说道:“大多数亚历克蛇都长这样,蛇身黝黑,上面会遍布深绿色的花纹……” “随着帝国对它们的研究深入,发现越强大的亚历克蛇身上花纹颜色就越浅。”侍从指着最中间的玻璃罩,说道:“那是我们见过的最强大的亚历克蛇。” 艾凡跟随他的讲解望了过去。 死去的亚历克蛇已经被做成了标本,并且1比1还原了,与活着的时候别无二致。它比普通的亚历克蛇相比要大两圈,蛇身上遍布浅绿得接近白色的云朵状的花纹。 王宫侍卫长道:“这种亚历克蛇的实力超过D级雌虫,但不及C级。原本就是在这个星球上发现了新物种,帝国也不会尝试去开发。因为磁暴的缘故,探索这个星球的成本实在太大了。但亚历克蛇的蛇鳞改变了这一切……” 艾凡默然。 侍卫长的介绍还没有结束,突然有小兵在收藏室外大喊,“大人。” 侍卫长打开门,不满地看向小兵,不知道蔷薇军团的军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 “克里斯琴阁下突破了。”小兵快速说道。 “真的?”艾凡的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立即让小兵在前面领路,跟着他往训练场走去。侍卫长也不再埋怨,果然是大事。他跟随在艾凡殿下后面,随身保护。 据小兵所说,克里斯琴公爵阁下是在上午训练的时候心有所感,突然突破的。用小兵的原话说,“像是喝水吃饭一般顺利。” 艾凡安心地笑了一下。 “军团长给克里斯琴阁下在演练场边上安排了个静室。”小兵带着艾凡到演练场的时候,这里的军雌才经历了克里斯琴的突破,难得的有些乱糟糟的。 军团长看见艾凡来了,自己麾下的军纪还是乱糟糟的,他心下恼怒,声音不大,却响彻全场,“重新列队!” 他自己则走到艾凡身边,小兵也退开了。 “殿下。” 今天的天上下着濛濛的细雨,却无法掩盖艾凡眼底的喜色。 “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等克里斯琴。” 第7章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带着麾下的军雌去了另个训练场。 细雨霏霏,一切都如梦似幻,很不真实。 他们就这样长大了啊。 艾凡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伸出手,周围的水都随着他的目光聚集起来,逐渐地在他的手上形成了个小水球。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能做到这样的时候,克里斯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为他欢呼起来。 他们再也不会有那样亲密无间、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下一刻,他透过水球就看到了克里斯琴。 银色的头发更长了,长到快及膝,纯黑色的军装不显得寡淡,穿在他身上倒有神秘、禁欲,眉眼不似幼年时的欢快,却有种洗尽纤华的成熟温柔,原本就完美的五官更是多了分说不清的、独属克里斯琴的味道。 最显眼的却是克里斯琴背后的一对骨翼。 银色的骨翼彻底张开,比他以往见过的骨翼都要华丽,虽是天然生成,却比任何艺术家精雕细琢的作品都要来得完美,没有任何瑕疵,银色的流光四溢,给人生生不息之感。 艾凡从未见过这样的克里斯琴。 哪怕他的伴读尼克就是克里斯琴的小迷弟,整天在他身边念叨克里斯琴多有风度,多有魅力,他心里也毫无波动。对他来说,克里斯琴跟其他雌虫没有那么大。差别只是克里斯琴是他的好友,仅此而已。 面前的水球化作朵惟妙惟肖的玫瑰。 须臾,玫瑰花苞打开,彻底绽放。 随即小水珠们又彻底融入雨水之中,消失不见。 他们的视线之中再也不隔着其它东西了。“克里斯琴,你突破了?”虽是个问句,但艾凡的语气肯定。 眼前的一切早已昭示了结果。 “是的,我的殿下。”克里斯琴的声音轻柔,似会被雨声掩盖下去,但传到艾凡的耳里又无比清晰。 “怎么突然叫我殿下?”艾凡心里微感异样。他没有把这个问题压下,而是直视克里斯琴问道。 克里斯琴微笑,银色的眼眸像是片银色的大海,有一轮银色的太阳即将要升起,带着无尽的炙热与野心,“殿下,我现在是S级了,有资格去追求这个帝国任何一个雄虫了。” “嗯?”艾凡略感疑惑,他道:“你原本就有资格追求任何你中意的雄虫。” 交.配,繁衍,是他们种族的天性。 也仅此而已。 艾凡一直是这样觉得的。 克里斯琴笑容柔和,眼眸的光却是少有的锐利。 他道:“我可不是循规蹈矩的雌虫。” “大家原本就不用从一个模子刻出来。”艾凡不置可否。 他有另外关心的事。他走近克里斯琴,目测了下,说道:“你好像比我高了一点。”原来他们应该是一样高的。 “只有一点点。”克里斯琴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等艾凡过了成年礼也会再长高的。” “那也要我顺利突破才有机会。”艾凡嘟囔了句。随即他又不满道:“只比我大了两天,就不要随便摆哥哥架子了。刚才还说我是殿下呢。” 克里斯琴在艾凡肉乎乎的脸蛋上捏了下,“还是个小虫崽啊。” 在虫族,成年礼就是道分界线。 跨过这条线,幼虫在生理和法理上就彻底成年了。 艾凡往前走了一步,原本他就与克里斯琴相距不远,这下更是几乎贴身站着了。他倏地伸出手,顺着克里斯琴这对漂亮的骨翼的翅中向根部摸去,他的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克里斯琴也没有想到要阻止。 又或者,他对艾凡纵容惯了,即使清楚艾凡要做什么,他也不会阻止。 但是…… “艾凡!”克里斯琴轻斥道。他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层薄红。 艾凡好奇地摸到骨翼的根部与背部肌肤相连的位置,还按了按。 雄虫的骨翼因为体质孱弱,早已退化消失了,只有雌虫、亚雌还保留着这双最强大的武器,但亚雌的骨翼比较小,攻击力没有雌虫的强,但即使是在雌虫里,克里斯琴的这双骨翼也是罕见的巨大、漂亮。艾凡着实有些羡慕。 忘记了雌虫虽然骨翼强大,这里的皮肤却因为要收缩骨翼额外的敏感。 艾凡慢吞吞地收回手,目露欣赏,说道:“很好看的骨翼。” 克里斯琴感觉到脸上的热度下去了一点。在度过成年礼的时候,为了最大程度激发潜力,他会露出完成体。 此刻,他心神微动,收回了银色的骨翼。 亮晶晶的骨翼不见了,艾凡难掩好奇地又瞅了克里斯琴背部几眼,遗憾地叹了口气。 克里斯琴眼角微红,问道:“你以前没有见过骨翼吗?” 除非是与外族战斗,事实上雌虫是很少会把骨翼露出来的。雄虫除了在影像资料里,现实里的确不大有机会见到雌虫的骨翼。 “那倒不是。跟父皇去观看军团演武的时候经常会见到,但军雌们都是战斗状态,也只能看看。这还是第一次能摸到。” 克里斯琴微笑道:“不要随便摸别的雌虫的骨翼知道吗?” “为什么?” 难道你们的课本上没有教你们吗? 克里斯琴正想说,突然想到,雄虫、雌虫原本就用的是两套教材——雌虫的注意事项,很可能在雄虫的教科书上提都不会提一句。艾凡又常年住在王宫,偶尔会对一些常识一无所知,也是丝毫不奇怪的。 “没有为什么。你记得就是了。”克里斯琴淡淡道。 “好吧。”艾凡道。 克里斯琴现在隶属蔷薇军团,完成突破之后,也是该尽快归队的。艾凡与他一道往另个训练场走去。艾凡倏然说道:“其实父后说过,等我结婚了,就有骨翼可以玩了。” 这可是他小时候唯一想要却没能拥有的玩具。 刚刚晋级为S级的帝国明日之星克里斯琴公爵阁下闻言,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艾凡走在他边上,怔了一下,问道:“是刚突破没有适应吗?” “……不是。” 再过两周,蔷薇军团就要开拔了。克里斯琴刚过成年礼,看这样子实力不说没有达到S级的巅峰,似乎还没有突破前来得稳健。虽然克里斯琴说不是,但艾凡并不大相信。兀的,艾凡感到些许忧虑。 …… “咦?” 尼克到了王宫后就“噔噔噔”地跑到艾凡边上,悄咪咪道:“你今天怎么没有去送克里斯琴阁下?” 作为克里斯琴阁下的迷弟,他早就打听清楚了,今天是蔷薇军团离开主星的日子。 “我为什么要去送他?”艾凡声音冷淡、平静。 只是次普通的任务罢了,以前克里斯琴出任务他也没送过。 “呃。”尼克被问住了。 尼克想了又想,才说道:“军雌出征的时候有雄虫去送,是很有面子、很值得夸耀的事。” “是你家未来雌君唬你说的吧?”艾凡怀疑道。 “才不是!”尼克气得快跳起来了。 艾凡摆出副不跟他计较的模样,就权当尼克说的是真的。他慢吞吞说道:“克里斯琴不需要这些。” 克里斯琴原本就是众虫仰望的对象,有没有雄虫去送,都不会影响这一点。就像如果克里斯琴选择不结婚,也不会有虫傻乎乎地觉得克里斯琴阁下是嫁不出去一样。 雌虫到了一定地位,实际比雄虫还要自由的。 他们可以选择任何他们想要的生活方式。 半天,尼克呐呐说了一句,“不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尼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艾凡自然不会理会。 很快,贾森他们也来了。 刚过了双休日,小雄虫们都有些懒散,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贾森时不时往艾凡这里看一眼,眼中不由浮现出忧虑,虽不明显,但艾凡最近的精神力有点过于敏锐了,很轻易就捕捉到了他的情绪。 “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艾凡问。 尼克也瘫在桌子上,很是忧郁的模样。 “艾凡,你的生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吧?”贾森问道。 “是啊。你们的礼物我也都收到了。”艾凡的生日照常是在王宫过的,虫后亲自烘培了个小蛋糕,虫帝也推掉了所有公务,陪他们一起吃了顿安静、温馨的晚餐。 按照宫廷礼仪师的安排,原本最近几天王宫就该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宣告他的存在,但出了个小小的意外,这个宴会不得不一拖再拖,就连他们的课都停了半个多月了。 “你还没有任何要进行成年礼的征兆吗?”贾森问。 听到这话,尼克也惊得坐了起来。 他整天瞎想些有的没的,竟忘记了这件最重要的事。 “没有。”艾凡摇头。 看了教室里几个伴读郑重的脸色,艾凡宽慰道:“父皇已经找王宫医师每天来给我检查了,克里斯琴也陪我去帝国大学的附属医院做过全套的检查了,都说我的身体没问题。” 艾凡比尼克、贾森他们都要小几个月。尼克、贾森成年礼的时间都非常准,刚好是生日那天。绝大多数雄虫也都是如此。 克里斯琴却比生日早了两天,就提前进行了成年礼。这也是正常的。 一般虫族的成年礼都在18岁生日,偶尔会提前、延后3天。 艾凡这样18岁生日都过了半个月还没有进入成年礼是非常少见的。这样的状况通常只会出现在落后星球的雌虫身上,他们的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各项基础数据不达标,成年礼才会延后。 可这帝国缺了谁的吃的,也都缺不到雄虫身上,更不可能缺到艾凡身上。 王宫医师、帝国大学的附属医院也都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所以克里斯琴跟着蔷薇军团走的时候,都是极不安心的。他甚至想请假,晚一点再去驻地。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最后还是艾凡冷下脸来,“你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我没病都要被紧张出病了。” 克里斯琴:…… 所以,为了不要给艾凡再加压力,克里斯琴再三叮嘱,“如果有事就联系我。”之后,克里斯琴就上了星舰。 也是最近被念叨得太烦了,除了睡觉,克里斯琴都快24小时守着他了。就是晚上,克里斯琴也住在他隔壁的房间,他这里有一点动静克里斯琴都会知道。他今天这才没有去送他。 虽然这样想也有点不厚道,但克里斯琴驻扎去了别的星球,艾凡着实松了口气。 “所以,你们也别再担心成年礼的事了。我身体没问题,各项数据都好得不行。该来的,总会来的。” 尼克用目光控诉他,竟然因为这样的原因不去送克里斯琴阁下! 艾凡假装没看到,平静地宣布,“我刚跟老师说了,既然要转移注意力,功课也不能太简单了,我们直接对标军部精英军雌的标准怎么样?” 在尼克的哀嚎、贾森的苦笑下,他悠悠道:“辛苦大家跟我一起了。” 第8章 “怎么了,军团长?”克里斯琴走到檐廊,站到军团长边上。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凝望着舰外,星海浩瀚、美丽,每个初次进行星际旅行的虫族都会被眼前瑰丽的景色震撼,但于军雌,经过长年累月的军雌生活,他们只会觉得一切是单调、重复且无聊的,星舰上的静寂更是让虫容易抑郁。 军团长已经独自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注意到克里斯琴的来到,军团长缓缓开口:“最近进入亚历克蛇星球的军雌死亡率很高。刚刚得到的消息,最新出来的一批生存率不到20%。” 克里斯琴沉默。 “蛇窟里定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其实这次我回主星,最重要的事就是向虫帝请求,暂停对蛇窟的探索。”军团长说道:“但虫帝没有应允。” 克里斯琴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事上,下方的压力比上方的更多。虫帝也在承受这样的压力。”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摇了摇头,道:“你不用解释。我没有责怪虫帝的意思。我知道对蛇窟的探索不可能彻底停止。这个帝国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里。但目前我们的情况的确不太好。” 军团长从星网手环上调出亚历克蛇星球的地图,地图上有3个小的红点。 克里斯琴知道,这些都是已经发现的亚历克蛇蛇窟的位置。但军团长取出的地图与他以往看到的都不同,上面还有2个小黄点。 军团长问道:“你也发现了?”随着他的问话两个小黄点都闪烁了一下,他继续道:“除了对已知蛇窟的探索,对星球上未知区域的探查我们也从未停止过。只是因为磁暴的影响,我们探查的进度一直非常缓慢。这两个地方是我们一直觉得可能有新的蛇窟存在的地方。” “目前我们已经派了3支小队进入这里,但都没有军雌活着回来。”他指了指一个靠近最大红色小点的黄点,说道:“这里,我本来想亲自去一趟,但没有虫帝的命令,我不能离开驻地。” 克里斯琴问:“虫帝的意思是?” “继续派小队去探查,直到有消息传回来。我知道虫帝的想法是对的。但他们毕竟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军雌,我也希望能尽可能地把他们带回去。”军团长长吁一口气,说道:“要是有雄虫可以协助帮忙就好了。精神力在蛇窟里也是完全不会受影响的。” 在宇宙中,雌虫以身体素质强大闻名,雄虫的精神力同样是赫赫有名的。 据说,虫帝如果尽力施展,精神力辐射的范围能囊括大半个主星。 只是这样做,对虫帝的身体伤害也极大,虫帝轻易不会如此。但帝国的大多数雄虫过惯了骄奢淫逸的生活,对自身潜力的开发十不足一。 相对的,雌虫先天的精神力属性要比雄虫逊色许多——S级的雌虫也只能勉强跟A级的雄虫媲美。 克里斯琴突然想到他突破成年礼那天,见到雨天里艾凡操纵的那个水球,随心而动,非常的灵活和漂亮。 这样的水球,是艾凡在幼年时就可以创造的。只是那时艾凡对精神力的运用非常生疏,往往要运用大量的精神力才能进行一些细微的操作,远没有现在精巧。现在,艾凡使用精神力,连他都完全感受不到艾凡精神力的波动。 艾凡这样的天赋与实力在A级雄虫中都是极其罕见,更何况他还没有度过成年礼。 “在想什么?”军团长饶有兴趣地看向克里斯琴,时不时就眉眼带笑,果然是在热恋中的雌虫啊。虽然他也很看好克里斯琴,但帝国最尊贵的那位殿下可不好追,克里斯琴面对的竞争对手可是整个帝国的优秀雌虫。 “要能在蛇窟派上用场,至少是B,甚至是A级的雄虫。虫帝不会同意。整个帝国也没有虫会同意让雄虫进入蛇窟的。”克里斯琴说回正事。 “是啊。就是身经百战的军雌进入蛇窟也不能保证完好归来,我们又拿什么去保证,可以保护好雄虫呢。”刚才那个念头平常军团长也只敢私底下转转。他向虫帝询问的,也不过是有没有犯事的高级雄虫愿意将功赎罪进入蛇窟一趟的。也是这任虫帝思想开放他才敢一提,他是绝对不敢让雄虫协会知道他有过这样不可饶恕的念头的。 “我去吧。”克里斯琴道。 “这怎么行呢。”军团长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克里斯琴你一来就让你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但他也不敢客气过头了,要是克里斯琴突然说他不去了要怎么办? 克里斯琴好笑地看向军团长,刚才他念念叨叨一大堆,不就是为了说动他吗? 因为亚历克蛇的星球特殊的地理环境,根本不能在星球上使用机甲,虫族最大的优势被削弱,又是在不熟悉的环境,雌虫就是本身实力不错,能完全发挥的也一半都没有。也就S级的雌虫有精神力辅助,还稍稍好些。 在蔷薇军团,也就是军团长跟他唯二是S级雌虫。军团长不能去,他是最适合、也是唯一的人选了。 “无论如何我都会活着回来的。”他绝对不会折损在蛇窟。 ……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安排给克里斯琴的副队是个叫弗雷德的沉稳的军雌,他在蔷薇军团服役已经超过120年了,是少见的老资历。弗雷德每年都会进入亚历克蛇的星球一到两次,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小队还有个叫杰克的,一看到克里斯琴,他就惊喜地跳了起来,“克里斯琴阁下,您是我的偶像,没有想到会有机会跟您一起执行任务,您……”他还待说话,就被弗雷德敲了下头,他才后知后觉地闭了嘴,但一双褐色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一直瞧着克里斯琴。 弗雷德介绍道:“他叫杰克。是我们军团里少有的活泼性子,在大学里研究过超过10年的亚历克蛇,理论知识丰富。此外,他近身格斗实力也很不错。” 杰克在边上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绝对不会拖您后腿的。” 弗雷德依次把小队里其他军雌介绍给克里斯琴。 等看到最后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军雌的时候。克里斯琴笑容里带着丝玩味,说道:“这个不用介绍了。盖伦,多日不见,没想到你也加入了蔷薇军团。” 此时,盖伦也面色复杂。 1个多月前,他才跟克里斯琴见过。帝国大学毕业舞会,他被克里斯琴撞见他跟雄虫在做户外运动,还被对方惩罚打扫学校教学楼。他也没有想到,身份尊贵如克里斯琴也会选择加入蔷薇军团——这个每年死亡率最高的军团。 “盖伦也是帝国大学的毕业生。怪不得你们认识。”弗雷德似乎是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气场有些不对,打圆场道:“盖伦从大一假期开始,每年都会来蔷薇军团历练,也都会进入蛇窟,至今已经有5年了。今年军团的格斗大赛盖伦也是第一名,他是个很优秀、很有潜力的军雌。” 跟克里斯琴介绍完以后,他又道:“盖伦,克里斯琴阁下以后是你的队长了。” 盖伦收起复杂的心绪,站了起来,行了个很标准的军礼,道:“队长!” “大一就开始进入蛇窟了?”克里斯琴也有些感到意外。 盖伦沉默不语。 很少有军雌会在大学毕业后直接就进入蔷薇军团,在校时选择到蔷薇军团历练的雌虫就更少了。大多军雌都是在其他军团战斗过十几年,战斗经验丰富,又觉得升迁无望,才会来这里做最后一搏。 盖伦在帝国大学名声不显,假期里也没有参加过学校的训练——帝国大学的实战训练也是非常危险的,每年都会有学生死亡。但实战训练再怎么说,也都还带着训练两字,危险程度是远远不能与蛇窟相比的。 亚历克星球最大的危险是恶劣的自然环境,磁暴让他们无法使用机甲,这就好比一个绝世的剑客失去剑一样,他们大半的实力都被封印住了。蛇窟狭小的环境也只能让他们进行小范围的挪移,雌虫大开大合的格斗技巧也不擅长在这里发挥。还有亚历克蛇,它们单体的实力不强,但胜在数量源源不断,杀之不尽。陷入亚历克蛇的包围圈对于任何雌虫都是场噩梦。 克里斯琴与小队的队员们简单的认识之后,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打开星网手环,开始介绍起蔷薇军团这次分配给他们的任务。 克里斯琴道:“我们军团在这个洞穴的外围数次发现亚历克蛇的蛇鳞。每次他们都把这些蛇鳞带回军团,经过相关专家的研究分析过以后,这些蛇鳞也属于亚历克蛇,但与我们已知的品种有些许不同。专家们怀疑这个地方有个新的蛇窟,并且与其它蛇窟不相通,已经出现了生殖隔离。” 杰克喃喃:“大任务啊。” 弗雷德、盖伦他们都神色凝重,这个任务自然军功不少,但危险程度也要呈指数级别上升。不是这样,军团长也不会派克里斯琴阁下来做他们这次行动的指挥官。 克里斯琴继续道:“这次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判断这里是不是处新的蛇窟,如果是,尽可能地测算出蛇群的实力、数量;第二,绘制出新洞穴的地图。清楚了吗?” 众军雌都记录下了任务。 “好。”克里斯琴道:“六天后我们抵达亚历克星球,刚好是这个月磁暴最弱的时候。到时我们会直接换乘小型星舰登陆。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第9章 帝国主星。王宫。 尼克翻开了今天上课的资料,问道:“我们今天学进化药剂吗?为什么要学这个?我觉得我们中没虫会想用进化药剂的。” 他们的老师霍西尔先生笑吟吟地站到尼克的桌子前面,告诉他:“这是帝国这300年来最重要的课题。你可以不会制作,但你不可以对此一无所知。” “我可以娶一个会制作进化药剂的雌侍。” 在霍西尔先生冰冷的视线中,尼克明智地选择了闭上嘴。 即使贾森他们早就觉得他该闭嘴了。 “帝国现在能独立制作进化药剂的雌虫有3个。帝国大学的校长,研究院的院长和老艾德勒公爵的公爵夫人。你想娶哪个?”霍西尔先生问道。 进化药剂的制作过程非常的繁杂,是需要个大型研究室再配合无数道程序,才能完成的。而独立能完成所有工序的,无不是相关领域的佼佼者。 尼克呆滞在座位上。 研究院的院长已经400多岁了,是个独身主义者,当然不会看上他这个小屁孩;帝国大学的校长,他还记得艾凡说过的,很可能是霍西尔先生的前任雌君,他更是不敢提的;至于老艾德勒公爵的公爵夫人,那是个很低调的雌虫,他也只见过寥寥数次,但这位公爵夫人的虫崽可大名鼎鼎,正是克里斯琴·艾德勒,夭寿,他没有想对偶像大不敬好吗! 见尼克不敢再说话,霍西尔先生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他走到讲台上,翻开教材,“这样浅薄的雄虫,出去不要说是我的学生。” 隔空一记耳光就甩到了尼克的脸上。 偏偏尼克还无法反驳。 霍西尔先生今天似乎谈性很好,中午也只随意吃了点营养剂,几乎没有停歇地跟他们讲了整整一天有关进化药剂的知识,从亚历克蛇的发现到研究院早期对蛇鳞的研究,再到进化药剂配方的衍变。 虽然艾凡也觉得霍西尔先生学识实在渊博,但听到最后,他都有点头晕脑胀,尼克更是两眼呆滞,如云里雾里。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当霍西尔先生说完这句话,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霍西尔先生笑得像是只狐狸,又走回尼克面前。 他笑眯眯地问道:“尼克,听完今天的课,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还来? 尼克满脸郁闷。 尼克死了不少脑细胞才认真地把今天学的知识都回顾了一遍。他满脸纠结地说道:“虽然进化药剂有不少好处,但我想,就是我有机会可以服用,我也不会尝试的。” 霍西尔先生终于被他的回答提起了一点兴致,“哦?你可知道现在外面一瓶进化药剂要卖多少钱?就是以你家族的财力,能买下,但也不一定会给你使用。” “亚历克蛇被发现才300年左右。进化药剂被研制出来才100多年,开始进行大范围的试验也不过几十年。”尼克认真说道:“谁也不知道它将来会不会有副作用,不能为它眼下的好处屏蔽了双眼。” 霍西尔先生沉默了一下,话锋一转,说道:“尼克,我知道你在A级里都算是很杰出的,距离S级也不远,你就没有想过使用进化药剂,更上一层?” “只是理论上有突破的可能。”尼克翻了个白眼,他很快又本性毕露,顶了一句,道:“说得老师手上有一沓进化药剂,我想用就可以用似的。” “呵。”霍西尔先生冷笑了一声。 他道:“你想得可真美。但我手上的确有你今天要带回家的东西。” 在尼克好奇的目光下,霍西尔先生搬了一大叠资料到尼克的书桌上——真的是用搬的,资料堆起来都快到尼克下巴的位置了——他告诉尼克,“把资料看完,然后写一篇跟进化药剂有关的论文给我。不许偷懒,每写好一段都发给我。也别想着现在出门就去娶个会写论文的雌侍,我会知道那是不是你写的。” 尼克:QAQ 霍西尔先生又给贾森他们布置了其它作业,然后放他们离开了。 等他收拾好讲台以后,才发现教室里还有个雄虫没有离开,“艾凡,你还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知道进化药剂的副作用是什么。”艾凡似乎已经思考了很久,他缓缓开口:“不,是进化药剂的副作用之一。” “哦?”霍西尔先生发现他的学生总是能给他带来惊讶,他道:“你说说。” 艾凡道:“精神力会有些不稳定。” “我曾经跟父皇一起去过研究院。”艾凡陷入回忆,他说道:“院长有给我们展示过最新调制的进化药剂,我们还见到了些通过进化剂进化的军雌。他们的精神海波动都比其他同等级的军雌大,很细微,但我能感觉出来。我问了父皇,他说我的感觉没有错。”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霍西尔先生笑吟吟道,没有任何被戳穿了秘密因而恼怒的迹象。 “是。”艾凡承认。 “之前只是有些怀疑。但经过今天的课,我已经完全确认了。” 艾凡是去过蔷薇军团在主星的营地的,对亚历克蛇的了解还不少。当时为他讲解的还是王宫的侍卫长,侍卫长以前也是亲身进入过蛇窟猎杀的。但艾凡之前在书本、星网以及在蔷薇军团了解到的关于亚历克蛇、进化药剂的资料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从霍西尔先生这里得到的多和专业。 艾凡想到霍西尔先生之前的经历,已经了然——霍西尔先生之前定是跟过探险队一起进过蛇窟,并且不是通过帝国官方的渠道。 还有霍西尔先生的精神海…… 艾凡在今天之前,之所以对霍西尔先生使用过进化药剂有所怀疑,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精神海--每个月总有几天,霍西尔先生的精神海都像是要掀起场海啸一般,他知道精神海进行这样剧烈的变化对主人的影响有多么大,通常这个时候精神海的主人都会变得暴躁、易怒、阴晴不定。 有好几次,尼克还在这个时候说些有的没的,顶撞霍西尔先生。艾凡都要担心霍西尔先生都要扯下他老狐狸的面具,拿他身后的椅子砸破尼克的头,让他彻底闭嘴。但每次,霍西尔先生都只是不痛不痒地刺上尼克几句,再对他小施惩戒就放过他了。 这使得艾凡也一度非常怀疑,他是不是感知错了? 可能霍西尔先生根本没有精神力暴动。 而且他的感知要是准确的话,霍西尔先生这样的精神波动可比他之前在研究院见到的军雌强太多了。 这可绝对不是使用了一两支进化药剂就能有的效果。所以艾凡对此一度只是非常怀疑,但也没有办法确认。 艾凡向来直接,他只是霍西尔先生,问道:“老师服用过很多次进化药剂吗?” 霍西尔先生笑眯眯的,打哑谜:“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大记得了。” 霍西尔先生既然是虫帝找来的,他的事情虫帝定也是心里有数,艾凡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他也不再纠结,只是问:“研究院知道进化药剂的副作用吗?” “知道。”霍西尔先生坦率道:“所有在研究院使用进化药剂的雌虫也都会被告知。但没有谁在意。雌虫脑袋里只有一根筋,他们对精神领域的了解太少,失去的是他们原本就不知道存在的东西,他们很少会在意。” 确定使用进化药剂的雌虫都知道风险所在,艾凡也就不在意了。他的眼里染上笑意,“尼克还不知道他失去了个绝佳的机会。” 尼克在无意中可能道破了个真相。既然霍西尔先生能毫无顾忌地使用多支进化药剂——艾凡很怀疑这批进化药剂的来路,但它的功效应该与研究院出产的没有多大区别——那霍西尔先生手上还有些进化药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尼克刚刚义正言辞地说,他绝对不会用。 但真的把进化药剂放到他眼前,他还是不是这个答案,也不一定了。 “这算是尼克少有的明智的选择。”霍西尔先生道。 “精神海的暴动应该是可以缓解的吧。”艾凡说道。 他能感觉到,霍西尔先生这些年精神海的情况在逐渐好转。 且如果像研究院的那些雌虫,使用一支、最多两支进化药剂,情况应该也不会坏到霍西尔先生这个地步。 “失去精神海的稳定只是使用进化药剂的副作用之一。”霍西尔先生道。 艾凡疑惑,“那还有什么副作用?” “也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毛病。”霍西尔先生倏然觉得有点头疼,似乎是想起了件不好的事,“一个无伤大雅的问题。但你要是有了雌君,他倒是可能很介意。” “嗯?” “等你过了成年礼再想这个吧。你可千万别想着还有进化药剂可以做后备,你这样的天赋要是不能突破到S,那真是见了鬼了。”霍西尔先生道:“你最近的精神海很活跃啊。是要有进行成年礼的迹象了吗?” “是。”艾凡对自己的精神海及身体状况都非常了解。 他清楚,自己的各项数据都在巅峰,也是有这样的自信,他才毫不担心的。 “晚了一个月啊。”霍西尔先生笑笑说道:“比较少见。但大千宇宙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安心突破就是。” “老师真是我见过的最豁达的雄虫。”艾凡这话可把虫帝都包括进去了。 霍西尔先生对虫帝可是很尊敬的,他道:“那是因为虫帝太关心你了。关心则乱啊。艾凡,你也是我最骄傲、最放心的学生。” 第10章 前往亚历克星球的小型星舰是克里斯琴坐过的最破的星舰,它不仅表面坑坑洼洼的,内里也只有4个舱室——操作室、休息室、饭厅和盥洗室。虽然有装置新型的重力系统,能模拟出主星的重力,但它还是破旧的不像这个时代的星舰。 杰克一直跟在克里斯琴身边,叽叽喳喳地讲着他几次进入蛇窟的经历。 太幸福了!他的偶像比想象的还要温柔有耐心!竟然完全不嫌弃他话痨! “这是300年来,除了最开始那个叫亚历克的先辈搭乘的维修机以外,唯一一架安全进出过亚历克星球的星舰。”他们刚进入星舰,杰克就迫不及待地向克里斯琴介绍道。 “唯一一架?”克里斯琴问。 “是。这架星舰通体都是用云稀晶体制成的。云稀晶体是少见的可以降低磁暴干扰的材料,是当时集全帝国之力搜集市面上能找到的全部云稀晶体才建造出这架星舰的。300年来帝国一直都没有再建造出第二架。”杰克道。 看克里斯琴不作声,杰克藏不住好奇心。他问道:“帝国还有其它星舰可以前往亚历克蛇的星球吗?” “我不知道。”克里斯琴坦率地承认,“但亚历克蛇能带来的利润太过巨大,又有亚历克成功登陆并离开,珠玉在前,即使只有1%的几率,也会有虫愿意冒险效仿前人的。” 克里斯琴没有说的是,其实帝国从未明令禁止过其他虫登陆亚历克星球,但也没有允许其他虫进入。法律里,亚历克星球还处于个灰色的地带。 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唯一能安全进出亚历克星球的星舰一直都掌握在帝国手里。但也因此,军雌在亚历克星球猎杀的大半所得都要上交帝国。如果有虫侥幸像当年的亚历克那样,活着离开这里,理论上他在这里的所得都属于且仅属于他自己。 杰克突然沉默。 舰舱里弗雷德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弗雷德说道:“在亚历克星球的表面有很多星舰的残骸。几乎每年都有新增的,都是偷渡到这里的雌虫,很少有生还者。” 舰舱里倏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很快就要登陆亚历克星球,没有谁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再次回到这架星舰上。即使经验最丰富的弗雷德,他已经往返亚历克星球超过200次,也不能保证。 小型星舰无法进行空间跳跃,飞行的速度也十分缓慢。 距离他们抵达地表,还有一天一夜。盖伦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克里斯琴身上,没有雌虫会像克里斯琴这样,即使是坐在简陋的舰舱里,身着最普通的作战服,他也是优雅的、尊贵的。银色的长发只是在脑后用白色的系带简单地扎起,也如同银色的流光闪烁,熠熠生辉。 无怪有不少雄虫说即使抛开身份、地位、实力,克里斯琴也会是他们雌君最完美的人选。克里斯琴的确当得起任何赞誉。 然而这么多年,除了帝国大学的毕业舞会上,克里斯琴带来了个雄虫的舞伴,其它时候,谁都没有看到过克里斯琴跟任何雄虫亲近。 克里斯琴似乎与绝大多数雌虫都不同,他对自己的婚姻,对雄虫,都毫不在意。可这世上就是有这样多奇怪的事,克里斯琴越不在意,就越多雄虫钦慕、追捧他。 盖伦也不觉得克里斯琴毕业舞会上带来的雄虫是特殊的。虽然毕业舞会对他们很重要,但克里斯琴是公爵,像他们那样的王公贵族,王宫每年的新年舞会才是他们要隆重对待的吧? 毕业舞会,只是因为克里斯琴是首席,必须要有舞伴,他才邀请了个雄虫。最关键的是,虽然那个雄虫模样清秀、气质不凡,但他在主星默默无闻,宴会上也不乏贵族富商之子,但也没有虫认得他。 事后,贺拉斯还去雄虫协会打听了,也没有听说他加入主星雄虫协会的任何分会。贺拉斯认为,这个雄虫定是其他小星球来的土包子。 虽然贺拉斯做出这个判断很大原因是因为这样想他心里更痛快,但盖伦不得不说,贺拉斯说的还极有可能是事实。主星与其他星球发展有断层。帝国95%以上的权贵都聚集在主星,其他星球上最好的,也只是些中等人物。作为主星土著,贺拉斯很是有些优越感的。他也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没有虫认得艾凡。 星舰已经启动了,朝亚历克星球飞去。 “老规矩吗?”杰克笑嘻嘻的。 他把舰舱里所有军雌的视线都拉了过去。 在克里斯琴边上,弗雷德悄声解释,“这次任务艰巨,抽调的都是蔷薇军团各个小队的精锐,大多数军雌都是第一次合作、距离正式登陆还有一天,我们通常会进行一些不消耗体力的活动,让大家多些交流。” 克里斯琴觉得这个点子不错,微笑问道:“你们一般都会举办什么活动?” 杰克原本兴致很高。 倏然,他似乎才想起今天跟以往不同,有克里斯琴阁下在。 也是恰好,克里斯琴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杰克难得红了脸,期期艾艾道:“……活动是聊天……聊雄虫。” 雌虫们坐在一起,最快的拉近彼此的方法就是聊雄虫。要是平时,说到认识的雄虫,几个雌虫还可能互相是情敌。但在这里,大家都来自帝国的各个星球,以后也天南地北的,不一定能再见,他们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一周以后。 一般在去亚历克星球的星舰上,大家都聊得特别开。 克里斯琴是雌虫,他看起来再不食烟火,也不可能不了解雌虫的喜好。当下,克里斯琴就问道:“都结婚了吗?” 在场没个举手的。 “太惨了。”有个军雌嘟囔:“以前出任务的小队至少还有一两个成家的。一个有经验的都没有,这聊什么?” 很快,军雌们都抛开身份,想说什么说什么。 “我至少比你好。有过几次相亲经历。” 这两个军雌看起来是认识的。 “但没有一次被瞧上。”前头那个军雌又道。 果然像弗雷德说的,大家很快就聊开了。杰克把小时候的事也都拿出来说了,“我还没有搬家前,隔壁就住了个小雄虫。” “哇!” 在片艳羡的嘘声中,杰克继续道:“他很可爱。我们那时候经常一起玩,他会把他觉得好吃的都留给我。他还问我,将来我们能不能一直在一起。但没过几年,因为我雄父呆烦了那个星球,我们就搬家了。他比我小2岁,我们再联系上的时候,他已经度过成年礼了。而我,连续考了三年机甲系,都没有考上。他跟我抱怨,他想从家里搬出去住,但除非他有了雌君或者雌侍,不然他家里是不会答应的。” “这不是暗示!都是明示了!”有军雌恨铁不成钢。 因为杰克之前说过,他还没有结婚,所以关于故事的结局,大家都有数了,但这个过程听得可真气。 杰克苦笑。 “我又有什么办法。”杰克说道:“我那个时候就是个落榜生,连自己都养不活。我能给他什么承诺。” 弗雷德道:“或许他不介意呢。” “这么多年没见了,还谈得上什么情谊。我不想我们小时候的回忆蒙上阴影,更不想拿那段回忆去绑架他。”杰克道。 “太难受了。”有军雌道:“就没有些成功的故事吗?我上次任务跟费迪南德一队,他上次启程前有收到3封雄虫的情书呢!” “!!!” 杰克震惊道:“他怎么做到的?!” “甜言蜜语吧。”那军雌满是不屑,可眉眼间的羡慕还是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然后,他的目光悄悄地往克里斯琴这里移了些。 他们这里还有位不需要甜言蜜语就能把雄虫迷得晕头转向的家伙。 杰克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瞬间更郁闷了。 杰克无精打采地说道:“都没有结婚就算了。不会都没有恋人吧?”依旧没有雌虫吭声,杰克撇了撇嘴道:“副队长也是的,都要160岁了吧?竟然还单着。” 弗雷德面上带笑,话语里却没有多少好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很快要遇上真命天子了呢。我现在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也希望你到了160岁也能像我一样成功。” 也单身! 杰克自然听出了副队没有说完的话,他吓得直往后靠。 没想到还是克里斯琴给他解了围。 克里斯琴倏然道:“我记得盖伦是有恋人的吧。” “真的?” 杰克,还有其他军雌立刻被转移去了注意力。 “好家伙!盖伦,你藏得好深!大家都是战友了你都不说!” 盖伦也怔了一下,没想到克里斯琴会提到他。 虽然听其他战友起哄盖伦有点高兴,但犹豫了下,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有了心仪的雄虫,但还不是恋人。” 克里斯琴也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盖伦跟贺拉斯都这样亲近了,竟然不是恋人。 盖伦一直记得,他初次见到贺拉斯时他的模样。 贺拉斯是那么多雄虫里最耀眼的那个,微微昂着头,像是个骄傲的小孔雀。其他的雄虫或坐或站,他们等在那里,等待雌虫的邀请,再拒绝掉。勉强遇上个符合眼缘的,他们也会下到舞池里跳个舞,玩一会儿。只有贺拉斯不同,他径直走到克里斯琴面前,他问:“克里斯琴公爵阁下,您要跟我跳个舞吗?” 盖伦那个时候多想,他站在克里斯琴的位置上,贺拉斯走过来,邀请他。那他定然会答应贺拉斯,永远把他捧在手心里。可惜他不是。克里斯琴出乎在场所有虫的预料,他拒绝了贺拉斯。 贺拉斯当时脸上闪过的不可置信、下不来台的难堪,也都让盖伦觉得,他的心也被堵住了。 很久很久,没法派遣。 这段回忆在盖伦脑海里一刹那闪现而过,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永远都不会说贺拉斯不好的话、不风光的时候。盖伦只是说:“我来蔷薇军团,就是希望能成为配得上他的雌虫。” 谈话的时间愈久,杰克也愈放开了,他看向克里斯琴,不敢问公爵阁下的情史,但问点别的,应该没关系吧? 杰克大着胆子问道:“克里斯琴阁下,您为什么要来蔷薇军团进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啊?” 因为蛇窟里不能使用机甲,也不能使用任何现代化的武器,即使是S级雌虫,也是要面对非常多未知的风险的。且克里斯琴并不是平民出身,到了他的这个地位,只要熬上十几二十年,军团长的位置于他也只是时间问题,爵位除非帝国与外族开战,也很难再进一步,他这样拼命所求为何呢? “跟大家一样啊。”克里斯琴的回答超出舰舱内所有军雌的预料。 他们或为名,或为利,或为雄虫,克里斯琴也是吗? “我也有喜欢的雄虫啊。”克里斯琴垂下眼睑,银色的眼眸里含着淡淡的情愫,却已存在已久,“有很喜欢的、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雄虫。” 来不及慢慢攒军功了。 在这件事上他不容许自己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我要成为他所有追求者里最优秀的那个。” 仅仅是培养感情是不够的。再者,他相中的那个在感情上好像还没开窍。他也不想去加速这个过程。陪着他慢慢长大,享受生命的每个阶段,于他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第11章 亚历克星球。 杰克从星舰上下来,脚重新踩回坚实的陆地上。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终于又来了。” 这是克里斯琴第一次来到亚历克星球,刚刚登陆,他就感觉到这里比主星的重力大3倍,磁场也让他感到很不舒适。虽然之前在蔷薇军团的驻地,克里斯琴在模拟室待过很久,非常了解这里的环境,但模拟室再真实,与现实也不同,他还是花了一段时间重新适应。 他们小队的其他军雌也需要时间再适应这里的环境。他们都进入过蛇窟。不过即使是蔷薇军团的军雌也不会每年进入蛇窟,他们通常一两年甚至十年才会去蛇窟一次。 这次除了克里斯琴他们小队,星舰上还有部分军雌跟随的是个叫乔尔的队长,他们与克里斯琴小队的目标不同,他们不会去探索新的洞穴,而是照例去蛇窟收集蛇鳞。他们在与弗雷德约好7天后返回星舰,就熟门熟路地率先离开了。 差不多2个小时,克里斯琴他们小队的军雌也都活动开了。 除了军医留在星舰上,其他军雌都摘下了星网手环,挂上了特质的怀表,可以用来看时间、照明。之后,他们依次进入了洞穴。 弗雷德经验最丰富,他也走在最前面。 虽然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探索这个陌生的洞穴,这里不一定是蛇窟,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进入蛇窟的注意事项。 弗雷德道:“亚历克蛇喜在阴暗的洞穴群居,轻易不会离开,也不会主动攻击其他生物。但千万不要直接在蛇窟里猎杀,同类的血会刺激蛇群,让蛇群陷入狂暴。个体的实力再强,也会淹没在无穷无尽的蛇海里。就是有救援,也很难再等到。” 弗雷德进入过蛇窟很多次了。 他们早已发现规律,每次磁暴进入衰弱期都会有大概7天。 由于星舰每次进入亚历克星球的成本很高,这7天通常他们都会待在蛇窟里,尽可能地收集蛇鳞。 在这期间,他们不可能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适当的交流于他们有利无害。 “亚历克蛇不可能咬破我们的作战服。如果你们的作战服有了破损,再被亚历克蛇咬中,必须立即原路返回!绝不可再贪图军功,还逗留在蛇窟里!亚历克蛇的蛇毒很麻烦,很难清除,且容易留下后遗症。”弗雷德道。 他们进入洞穴已经大半日了,一条亚历克蛇都没见到,大家心情都放松了不少。有个军雌拿出特质的纸来——蛇窟里是无法使用任何科技设备的——他开始在上面记录他们走过的地形,他的战友会在周围替他警戒。 那军雌用牙齿咬开营养剂,一边吃一边绘制地图,还不忘说话,“副队,亚历克蛇的蛇毒后遗症是什么啊?我之前的队长有提过,但也语焉不详的,您能详细说说吗?” “这里不是给你上课科普的地方。”回答他的竟然是杰克。杰克的声音少有的冷肃,他说道:“你现在不用想这个。你真的求知欲这样旺盛,等回去后,我会好好跟你说的。” 克里斯琴他们这队总共有二十一个军雌,他们三个分为一组,两个警戒,一个吃饭休息。 杰克坐在克里斯琴、弗雷德边上。弗雷德是他们中到过蛇窟次数最多的军雌,但只论研究,他还是不及杰克的。弗雷德轻声问道:“你觉得这里可能有亚历克蛇生存吗?” 杰克看着山壁的缝隙下透出的微光。 他微微摇头,道:“理论上不太可能。目前发现的3个蛇窟都是处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也比这里更加的阴冷、潮湿。但也不好说,如果这个洞穴比我们之前发现的都大,谁知道再里面还会有什么。” 这个洞穴里就像是迷宫一样,大的地方能有一个广场那么大,小的地方很狭小,仅允许一个军雌勉强通过,弯弯绕绕的,没有虫知道前方是条死路,还是别有洞天。 弗雷德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他的营养剂,重新开始警戒。 杰克从他的背包里取出营养剂,小心地、一点点吃起来。他们携带的食物不多,每一点都非常珍贵。他耳朵好使,还听到他们不远处的两个军雌在说闲话,随即他侧头看向克里斯琴,接着就笑了起来。克里斯琴没有收回注视着山壁的目光,随时都处于戒备状态,但他也不是不清楚杰克的怪模怪样。 克里斯琴问道:“怎么了?” “他们在谈论克里斯琴阁下。”杰克还在吃营养剂,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一个说克里斯琴阁下看中雄虫的定是个侯爵家的小少爷,甚至是亲王家里的小殿下;还有个不同意,说克里斯琴阁下应该是认识了个平民家的貌美雄 虫,但公爵阁下家里不同意,公爵宁愿出去自立门户,也不愿委屈了心上虫。” 杰克再是舍不得,营养剂还是吃完了。 “你们似乎都对这个很感兴趣。”克里斯琴道。 克里斯琴是他们中最后一个休息的。 即使是食用营养剂这种平民食物,在如此疲惫、饥饿的状态下,克里斯琴的动作也干净、优雅,没有几代虫的富贵是培养不出这样的雌虫的,他的礼仪已经浸到了他的骨子里。但他进食速度丝毫不慢,也很快回到了战时状态。 “是啊。”杰克坦率承认,他说道:“之前大家都觉得克里斯琴阁下……不对,是队长。队长离我们很遥远。知道了队长的心事以后,我们都感觉跟队长亲近了不少呢。” 在他们边上,弗雷德也笑了一下。 尽管如此,弗雷德还是提高了声量,“再休息一会儿,我们继续出发。” 克里斯琴他们就这样在这个洞穴里转了整整四天,地图也绘制得很顺利。 专门绘制地图的军雌把纸拿出来,指着最上面道:“这里,还有这里,我们还没有走通以外,其它地方我们都走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亚历克蛇的踪迹。” 如果任务这样顺利就能完成,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军雌们再沉默寡言,这会面上也都不由露出喜色。 绘制地图的军雌还问:“之后我们要不要再去趟蛇窟?稍微收集些蛇鳞,也能换取不少军功呢。” 克里斯琴没有他那样乐观,他道:“先把最后两条路探测完。回到星舰上,我们再决定下一步。” 绘制地图的军雌失望地离开了,这里又只剩下克里斯琴和弗雷德。 弗雷德问他:“怎么了?” 随着越深入洞穴,克里斯琴的神色越凝重,完全没有即将完成任务的喜悦。 “从昨天开始,我心上就生出种危机感,像是被某样东西盯上了。”克里斯琴缓缓开口。 弗雷德悚然一惊,到达克里斯琴的实力,直觉也不再是种玄学。 克里斯琴如果长时间有危机感,那他们也不得不更加慎重对待了。 “可是。”让弗雷德疑惑的是,“即使这个洞穴里有亚历克蛇,也不可能对您造成危险。” “不能大意。”克里斯琴道。 除了小心谨慎,他们暂时也没有其它能做的事。 而在当天下午,他们就有了新的发现。 杰克在洞穴内部发现了大量亚历克蛇活动的痕迹,山壁上还攀附着大量紫亚草,这是亚历克蛇最喜欢的食物。杰克着重研究了靠近地面的紫亚草,他很快分析得出了结论,“这段紫亚草是被亚历克蛇啃咬过的。根据它的生长周期,距离上次有亚历克蛇进食不超过4天。” 4天。 刚好是他们进入这处洞穴的时间,这是巧合吗? 克里斯琴、弗雷德相视一眼,他们都注意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担忧。 他们还有最后一条通道没有走通。 那里漆黑一片,像是可怖的怪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 洞穴的深处,完全处于黑暗之中,周围的环境潮湿、阴冷。 克里斯琴他们通过一条狭长的甬道,沿着紫亚草的痕迹,陆陆续续地发现了不少亚历克蛇。 为了避免血腥味吸引更多的亚历克蛇到来,克里斯琴直接用精神力震晕了它们。 蔷薇军团的行动通常如此。遇到大规模的蛇群,他们只收集蛇鳞,不猎杀;遇上小规模的蛇群,尽量不见血地解决它们,在蛇窟里其它亚历克蛇反应过来之前进行转移。 弗雷德他们动作利落地开始猎杀、收集蛇鳞,通常亚历克蛇蛇皮上的花纹颜色越浅、越完整的,制作进化药剂的效果也越好,他们也能换取更多军功。 杰克发现他目之所及所有亚历克蛇大部分都直接被克里斯琴杀死,小部分也被直接震晕,不能动弹,不由吹了声口哨,“太帅了,队长!” 这招酷得他也想好好修炼精神力了。 这个念头只在杰克的脑海里转了一下,就被他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除非是S级雌虫,其他雌虫精神力的初始等级都太低,他就是修炼100年,也不可能达到克里斯琴眼下的战果。 克里斯琴及少数军雌还站在原地警戒。 杰克也随大流地蹲到地上,开始收集战利品,不过很快他就发觉了不对。 杰克把刚刚获取的蛇鳞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查看,可越是看他心里的疑惑越深。他走到克里斯琴边上,把一块特别完整的蛇皮递给克里斯琴,他说道:“是亚历克蛇没错,但又与我们已经发现的不同……” 克里斯琴接过杰克交过来的蛇皮,也发现了异常,蛇皮通体黑色,蛇鳞的大小、排布也很正常,但上面遍布着深绿色的、云朵状的花纹,花纹非常的完整。这与他们以往的经验大不相同。以往,他们发现亚历克蛇的花纹越完整,花纹的颜色也会越浅,品阶也就越高,几乎没有例外的。 “是变异了吗?”克里斯琴也有点不确定。 杰克也有这样的猜测,“更具体的研究还是要回主星的研究院进行。” 克里斯琴赞同。 他命令其他军雌加快蛇鳞的收集速度,计划15分钟后继续向前探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啊!!!”他们前边的洞穴里竟然传来声惨叫声,还分明是个雌虫的声音。“是约伯!”小队的军雌之一竟然还认出了那个叫声的主人。 那声惨叫声短促,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个叫约伯的雌虫如果没有被及时救下,恐怕凶多吉少了。 弗雷德立刻从地上站起,他出现在克里斯琴身边,作出警戒的姿态。“队长,是乔尔他们小队的军雌。”弗雷德说道。 乔尔是跟他们同时进入亚历克星球另个小队的队长。 他们的目的地是亚历克星球上目前被发现的最大的蛇窟,已经被探索完了的。理论上,就算乔尔他们出了事,声音也不可能传到这里来。 “难道两个洞穴是相通的?”克里斯琴银色的眼眸里露出思索的冷光。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下达最新的命令,“暂停收集蛇鳞。任务援救,全速前进。” 第12章 路上,弗雷德的面色愈来愈凝重,“他们疯了吗?蛇窟里是不能见血的!” 亚历克蛇的主要食物来源是紫亚草,食物充足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会窝在自己的地盘不动弹。但在缺乏食物、无法忍受饥饿的时候,亚历克蛇也是会相互厮杀、吞食同类的。血腥味会吸引更远的亚历克蛇过来,它们会被刺激,变得残暴,一齐陷入混乱中。 因为蛇窟里空气很难流通,一旦出现血腥,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亚历克蛇,再强大的军雌也不可能战胜无穷无尽的蛇海。所以军雌通常在蛇窟里使用的武器都是都掺杂着云稀晶体的长棍。遇到亚历克蛇,直接拍死就好了。 在克里斯琴他们朝刚才军雌惨叫声的方向赶去的时候,他们沿路遇到的所有亚历克蛇也都快速地向那个方向爬行,完全不顾它们周遭的军雌。 血腥味也越来越浓了。 “是这里么?”还不待杰克问出口,他就被现场惨烈的景象震住了脚步。 他们在洞穴的一个分叉小路,很显然,这里与他们已经发现的最大的蛇窟是相连的。这里的空气更加的浑浊,军雌的血和亚历克蛇的血都混杂在一起,还有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 墙角那还有团阴影在蠕动。 杰克的视线本是要移向那里的,却下意识地避过了。 弗雷德快速地用长棍拍死了附近的亚历克蛇,赶到了墙边。弗雷德衣服凌乱,脸上也泛着异常的红,他胸前的衣服略微鼓起,弗雷德动作快速地打开他的衣服,抓出藏在他衣服下的亚历克蛇,看也不看地把它丢到边上。此时,克里斯琴也已经握住乔尔的手,他用精神力帮乔尔导出了大部分蛇毒。乔尔脸上的潮红褪去了大半,神志似乎也恢复了一点。 他气若游丝地唤道:“克里斯琴阁下……” “我在。”克里斯琴说着话,但他的大半精神还是在关注蛇毒。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中了蛇毒的雌虫。他发觉,蛇毒固然难以清除,但并不像他以前了解到的,是完全不可能的。除了现在他们身处蛇窟,他无法集中精力为乔尔治疗,也因为乔尔是超A级的雌虫,虽与他的精神力有差距,但并不悬殊。 如果艾凡在这里就好了。也不知道艾凡有没有顺利度过成年礼——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克里斯琴就用理智强行把它压下。他们还在群蛇环伺之中,绝不是分心的时候 乔尔的眼睛里却是苍茫一片。不知道他是受蛇毒的影响,还是之前的刺激过大。他喃喃道:“大家都死了……大家都死了……” 虽然之前的惨叫声、眼前的场景都已经预示了这一切,但从乔尔的口中听到确切的回答,其他军雌心里还是不由生出凄然来。只是军雌性格坚毅,众虫一时都没有表现出来。 “队长?”弗雷德的声音里充满关切。 “他的命暂时保住了。” 周围几个与乔尔认识的军雌不由同时松了口气。 此地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亚历克蛇的尸体,空气里的血腥味也更浓了。杰克蹲在地上,尽量寻找还完整的亚历克蛇观察,“它们似乎是向另个方向进化了。”杰克很是踌躇,他研究亚历克蛇已经超过十年了,他非常明白,眼前的一切是个多么重大的发现,他犹豫着问:“队长,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收集吗?” 克里斯琴凝神细听,洞穴似乎比之前更安静了。 “发现那个洞口与最大的蛇窟相连,也绘制了地图。我们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必节外生枝,先送乔尔回星舰吧。” 一旦克里斯琴下决定,其他军雌就不会再有异议。 他们当即调整队形,准备原路返回。 弗雷德让乔尔伏在他背上,并绑住他的四肢。 弗雷德要照顾乔尔所以站到了队伍的中间,其他军雌轮流开道,一个体力不支了,就换另一个顶上。克里斯琴留在最后断后。 杰克刚刚从队伍最前面下来,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许多亚历克蛇,他们回程的路比来时艰难许多。但即使这样,以乔尔小队的实力也不该几乎全军覆没啊?杰克有点想不明白,他们配合默契,队形不断变换,直到他换到了一个较后的位置,他骤然感到——他身后的声音好像有点奇怪。 是亚历克蛇吐信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嘶嘶--” 的确是亚历克蛇吐信的声音,只是像海浪般此起彼伏。 杰克猛地回过头去,他看到了另他不敢置信的一幕。蛇窟里常年是漆黑一片的,唯有他们带进来的怀表因为材质的缘故可以向前投射出微弱的光,但就是这样他才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他目之所及密密麻麻的都是亚历克蛇。它们的数量之多,甚至让杰克有些怀疑,他这些年在蛇窟里见到的亚历克蛇加起来是否能有眼前这样多。 死的,还有活的,层层叠叠的。 克里斯琴背对着他们面朝蛇群,边退边打,因为高速移动,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飘散在他周围。克里斯琴有连雌虫都羡慕嫉妒的容貌和身材,但让他在强者为尊的虫族帝国里享有盛名的从来都是他的实力。仅仅他一个,就拦住了源源不断的亚历克蛇。甚至在这之前,杰克对他们身后有如此多亚历克蛇追赶也一无所知。 就这一愣神,杰克就比其他军雌慢了半步。“不要回头!不要停!”克里斯琴身后似乎长了眼睛,立即提醒道。 亚历克蛇也不是悍不畏死的。因为克里斯琴的威势,越来越多的亚历克蛇跟着他们,却不敢向前。倒是其他军雌,因为亚历克蛇的骚扰,他们的速度愈发慢了。 局势正在逆转。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也要对调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弗雷德心里刚升起这个想法,就听到克里斯琴道:“全速前进,返回星舰!” 紧随其后的是几声惊呼,“队长!”他们身后,克里斯琴已经停住了脚步,决意一力拦下蛇群。 克里斯琴扫了眼蛇群,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回到星舰后,在我们标记的第二个岔路口把山壁轰开,接应我。” 以克里斯琴的实力,即使在蛇窟待上大半日都毫无问题。他们全力赶路,回到星舰最多3小时,立即就可以发动电磁炮。时间上是绰绰有余的。弗雷德快速计算了下,立刻明白,这才是保证他们队伍都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否则…… 看着几个明显露出疲态的队员。 弗雷德不再多想,他作为副队应诺:“是的。队长!” …… 主星。王宫。 虫帝刚刚探查过艾凡的精神海,他快要开始成年礼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延迟这么久,但目前看来还算顺利。虫帝做主给艾凡停了课,让他好好休息几天。艾凡在宫殿里闲极无聊,翻箱倒柜,把克里斯琴小时候送给他的一对琉璃手串都打破了。 艾凡微微皱眉,有点心疼,又有点懊恼。他就是个家务白痴,不该自己收拾的。 他坐回椅子上,拿起星网手环,想上论坛上逛逛。 “怎么星网这么糟糕?”艾凡瞥了眼星网手环上时有时无的信号,觉得很不正常。进入星际时代以后,平均100年都不会有1次断网,即使有,也是两个星球之间的信号不稳定,没道理他虫待在王宫里都上不了星网的。 这事怎么都透露着古怪。 王宫的侍卫长刚好巡逻到他的宫殿门口,守在那里。 如果一件不寻常的事出现,还能说是巧合,那当第二件出现,就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了。 在王宫里能管到艾凡的,也只有虫帝和虫后了。 虫帝、虫后当然不可能害他。 “是出了什么事吗?”艾凡没有选择迂回,他直接打开门,向王宫的侍卫长询问道。他不觉得他在家里还需要隐藏什么,“与其让我在星网上找到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还不如把实情告诉我。” 艾凡不着边际地猜测,“有什么事能影响到我?我父皇在我之前有其他私生子?还是我是被收养的?其实我不是父皇、父后的幼崽,所以我的身份才不能公布?” 王宫的侍卫长都要吓傻了,“怎,怎么可能?” “可是我默默无闻地生活在王宫一角。” 侍卫长在小王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委屈,宛然在质问他:如果不是我来路不正,为何我问你话,你也不愿意回答我。 “是,克里斯琴阁下……” “克里斯琴?他不是在蔷薇军团吗?他一个新兵,能出什么事?” “蛇窟里出了意外,克里斯琴阁下选择留下来断后,他让其他军雌先回星舰,用电磁炮轰开山壁再回到蛇窟进行救援。但也不清楚是他们操作失误,还是星舰出了故障……”最后的话王宫的侍卫长说得异常艰难,“……星舰直接离开亚历克星球了。” 艾凡觉得他的指尖有些凉,他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克里斯琴呢?” “克里斯琴阁下……他在蛇窟失联已经超过3天了。” 第13章 艾凡的手放在星网手环上,久久的,没有一丝动作。他面前的光屏已经循环播放3次了,消息已经得到了确认——是从刚刚离开亚历克蛇所在的星球的星舰上传来的。克里斯琴为了断后陷入蛇窟,时间已经过去3天了。 虽然心里觉得这是件不可能的事,但理智告诉艾凡,这件事已经真实发生了。不管他能找到谁来为这件事负责,对克里斯琴现在的处境都于事无补了。 在星舰传过来的通报第3遍播放完毕的刹那,艾凡像是惊醒了一般。虫后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此刻正关切地等待在他的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 艾凡沉静了下心情,慢慢走到门边,打开门,唤道:“雌父。” 虫后关切地看着他,小心翼翼说道:“克里斯琴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艾凡像是反应慢半拍似的,点了点头,“我很难过。” 虫后看他眼角泛红,像是才哭过。 此刻,听艾凡说他难受,虫后心里也很不好受。克里斯琴不仅是艾凡的童年玩伴,他战友的虫崽,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又聪明,又体贴,竟陨落在蛇窟了。 他唯一安慰的是,他预想的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他还怕艾凡做傻事。 好在他们两个这些年接触的并不多。 “雌父,能不能封锁克里斯琴陷入蛇窟的消息?”艾凡问道:“万一他还活着……” 他一定还活着。 蓦地,这个念头清晰无比地出现在艾凡的心上。 “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他那样骄傲的性子。”虫后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却让艾凡眼底闪过丝幽光,他已经下定决心了。虫后没有留意到这,他只是感叹艾凡的贴心,“不管克里斯琴活着,还是死了,他都不该成为其他虫嘲笑的对象。消息没有第一时间封锁,不一定来得及,但我会尽力的。” “谢谢雌父。”艾凡说道:“我现在心情很乱。最近都不想见虫,也不想去上课。” 雌父非常善解人意,问道:“你想休息多久?” “到这个月月底吧。” 到这个月月底还有小半个月。虫后向来宠溺他,当下就答应了,“好。要我叫尼克他们来陪你吗?” “不用了。我只想独自待着。谁都不要来打扰我。饭菜让机器虫送来我宫殿就好了。” “我让你自己待着。但想不开了,也可以来找雌父说说话。” “嗯。” …… 克里斯琴已经落入蛇窟三天了。蛇窟里环境幽暗,什么也看不见,只偶尔会有山壁上水滴落下的声音。即使口渴得唇都已经干裂了,克里斯琴也不敢碰山壁上滴落下来的水。 蛇群在这里生活了上千年,即使是蜕下的蛇皮都带有催情的作用,更不要说活水了。 他绝不能在这里失去理智。 如果他在这里失去理智,他只会沦为蛇群的玩物。 他宁死都不愿这样。 克里斯琴缩在墙角,他能感觉到蛇从他的身上游过,但他只当它们是木头。他尽量减少行动,保存体力,等待可能会出现的救援。 克里斯琴打开怀表,时间已经过去3天了。其实他明白,72小时救援都没有出现,军团多半已经放弃他了。他们判断他已经自杀了,或者被玩废了,救回去也是个废虫了。他再等到救援的几率微乎其微。 他也不知道他还在坚持什么。 蛇群没有攻击他,它们能感觉到他的强大。它们有十足的耐心,等到他耗尽体力,意识模糊。到时它们就能一击必中。 这是它们最好的猎物。 蛇窟里传来嘶嘶的声音。 这时蛇群在提前庆祝,它们能感觉到这个孕体的强大,它们的种族又要扩张了。 怀表从衣袋里滑落到地上,克里斯琴也没有去捡。除了他要尽量减少行动以外,也是因为怀表对他没有用了,他不需要知道进入蛇窟的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 他只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水分逐渐流失。 连带着他的体力、他的意志也在渐渐消散。他只能感觉到有一条冰冷、滑腻的蛇钻进了他的衣服里,他想要向之前那样驱逐它,但就在这时倏然的,他的手被其它的蛇缠绕住了,缠绕着他双手的蛇沿着地面蜿蜒爬行,拖着他的双手过头顶,把他的两个手腕也都束缚在一起。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挣脱了。 “嘶嘶——”那条蛇耐心地在孕体上游走,灵巧地剥开了阻碍它的衣物。 神志恍惚间,克里斯琴有种错觉。整个蛇窟的蛇都朝他这里汇集而来,来共享这场盛宴。 前所未有的屈辱从心底蔓延开来。 克里斯琴却还在坚持。他想起下蛇窟前看过的资料,只要他的意志还在,蛇群就不可能得逞。他会一直坚持到那个时候,坚持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 艾凡进入蛇窟的时候就知道,克里斯琴还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但他必须要来。 除非他能确定克里斯琴死亡,否则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来。哪怕克里斯琴已经变成了……他不愿去想这个可能性。 即使是这样,艾凡还是希望克里斯琴能活着。 哪怕是为了我呢。 艾凡知道这样想很自私,但他更不能接受再也见不到克里斯琴了。 …… 艾凡在决定去蛇窟之后,想到的唯一一种办法就是去蔷薇军团,下令让他们把星舰开回亚历克蛇的星球。但在离开王宫前他停住了脚步,折身去了霍西尔先生的居所。 霍西尔先生很可能去过蛇窟,且不是通过帝国官方的途径。 果然,他在霍西尔先生的家里找到了个云稀晶体制成的星钥,钥匙圈上还挂了个星港的号码牌——应该是星舰停泊的位置。 艾凡差一点就要功亏一篑了——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好遇到霍西尔先生回家。 霍西尔先生正在跟虫通话,“……克里斯琴的事吗?我听说了。但星网上都是这种小道消息、无稽之谈,不用当真。克里斯琴离开主星的时候已经晋级S级了,怎么可能身陷在蛇窟?哈哈哈哈哈我是一点也不信的。我们当年也去过几趟蛇窟,那里也没那么危险,我记得我们当年还画了蛇窟的地图,就夹在我书房《帝国简史》第四本的书里,连蔷薇军团手上的那份都未必有我们那份完整呢。” 霍西尔先生不无得意。 躲在暗处的艾凡:…… 他不知道霍西尔先生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才故意说这些话的。霍西尔先生教导了他很多年,可能比雌父、雄父还要了解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他是一定要去的。 …… 蛇窟。 即使心急如焚,艾凡也尽量耐下心来,在蛇窟里慢慢搜寻。时不时的,他会踩到蜕下的蛇皮,破碎的蛋壳,还有雌虫的尸骸。 艾凡手上有蛇窟的地图,他已经查探了2/3的地区。查探的地区越多,他的心也越沉。蛇窟里没有其它的活物,除了蛇,还是蛇,根本就没有雌虫生活过的痕迹。唯一让他没有放弃希望的理由是,他也没有见到克里斯琴的尸体。 克里斯琴进入蛇窟后已经失联7天了。 但也只有7天。 即使克里斯琴死了,他也不会这么快化为白骨。“克里斯琴。”艾凡在心底呼唤。 前面的蛇群越来越密集,往常就是探险队遇到这样的情况也都会避开。但艾凡没有,蛇窟的每个地方他都搜寻得异常仔细。 “克里斯琴。” 艾凡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在蛇窟里找到他。 尽管探险镜显示克里斯琴还活着,但艾凡的第一反应仍是蹲下,去触碰他的皮肤。 温热的。 克里斯琴还活着。 下一刻,他才注意到克里斯琴现在的处境。艾凡的心里忍不住的升起浓浓的怒气。 克里斯琴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被脱去了,被丢在了不远处的地上。他就那样躺在地上,银色的长发失去了原本的光泽,洒在他身下,上面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平日里素净漂亮的脸庞上泛着微微的红,神色难耐,眉心紧蹙,双眼怔怔地望向山壁,已经失去了焦距。 有两条小蛇缠绕住了他的手腕,束缚住了他的行动。还有条小蛇缠绕在他的小腿上,蛇群像是在进行马戏表演一样,它们首尾相衔,把他的一条腿吊了起来。还有条个头小点的蛇正努力地往他的口里探去。 他的精神力比他的理智更先一步行动。 他们两虫周遭的蛇都在一瞬间被艾凡的精神力杀死了。从它们的外表看不出一丝伤痕,生机却确确实实地流逝了。 因为艾凡的动作太快,更远处的蛇群也都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不用探险镜提醒,他都知道克里斯琴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他从背包里拿出瓶水,喂了克里斯琴小半瓶。随即他的手环住克里斯琴的腰,把他抱了起来。他的另只手还拿着地图,正在想怎么办才好,下一刻克里斯琴竟抱住了他的脖子,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的嗓音已经沙哑得听不出他原本的声音,他问他:“艾凡?” 在看到克里斯琴的那瞬间,他没有崩溃。知道克里斯琴还活着,那刻他却像是自己劫后余生,那样的感觉席卷了他的一切情绪。 但在这刻…… 他以为克里斯琴定是神志全无了。 在这个完全黑暗的环境里,他却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他只能勉强控住住自己不崩溃,不抱着克里斯琴哭出来。克里斯琴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几秒钟没有等到回应,他的声调就变了,他变得异常惶恐,他再次问道:“是艾凡吗?” “艾凡,艾凡……” “是。”艾凡亲吻他的耳朵,告诉他:“是我。”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腔,但这时他们谁都没有察觉。 克里斯琴骤然绷紧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 “你来了,真好。” 他的声音里透着由衷的喜悦。毫无阴霾,就像是完全不知道他们还在蛇窟里。 第14章 艾凡没有忍住,再次亲吻他的耳朵。 “我好难受,艾凡。”克里斯琴这时没有神志全失,但也不能算完全清醒。他之前苦苦支撑的弦已经断了,这时他只想凭借本能行事。他像是个八爪鱿鱼一样全身挂到艾凡身上,依靠本能摩擦着。 艾凡这时完全没有其它想法,他手放在克里斯琴的腰上,把他固定住。另只拿着地图的手,手背撑在他的大腿上,防止他滑落。他对克里斯琴道:“乖乖的,别动。” 他必须根据地图找到探险队当时挖的暗室。 只有到暗室,他们才相对安全。 艾凡走得很小心,可克里斯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闹过。克里斯琴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不停地亲吻,是不是还小心地啃一下。不疼,但在这样的时候,十分打扰艾凡的精力。 “别闹!”艾凡呵斥他。 要是找不到暗室,他们立刻就会从天堂落到地狱。他们只好一起死在这儿了。 克里斯琴身体颤抖了一下。 因为他全身都贴在艾凡身上,艾凡对他身体的变化感觉异常明显,他心里异常的后悔,知道这个时候无法跟克里斯琴讲道理。“我不该凶你的。”艾凡温和地说道。他尽量安抚克里斯琴的情绪,“等到了暗室,你想怎么样都行。” 明明他知道,这个时候克里斯琴已经不剩下多少理智了。 但奇异的,在他这么说了以后,克里斯琴立刻乖巧了下来。 除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还会在艾凡的身上蹭一蹭以外,大多数时候他都很乖。艾凡就像是抱着个大型玩偶似的,很多时候甚至察觉不到他的行动。 有了克里斯琴的配合,艾凡顺利地继续往前走。 即使还在蛇窟里,找到克里斯琴之后,他的心情跟之前探索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了。在刚才没有探索完的蛇窟1/3区域里,他根据地图的指引,果然找到了暗室。 暗室在块峥嵘的石壁后面。 这里的蛇群也比其它地方少很多。 艾凡想要让克里斯琴在边上坐一下,他就把石壁移开。但克里斯琴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他怎么说克里斯琴都不同意。艾凡没有办法,只好把精神力都灌注到腿上,短暂地强化里腿上的力量,直接踢开了暗室的门。 暗室不大,中间的山壁高一些,两边的山壁极低,可能连1米都不到。当时探险队有5个人躲藏在这里,他们要是同时站着,可能连转身都困难。 艾凡进入暗室后,立刻就把暗室的门踢回原位了,没有让蛇进入这方天地。 之后,为了节省能源,艾凡把探险镜关上。他根据地图上的说明,从地底挖出了颗夜明珠。 顿时,不大的暗室里铺满了柔和的光。 在他的安抚下,克里斯琴好不容易同意靠墙坐下,只是必须要抓着他的一只手,不管他怎么说,他都不肯松开。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任他抓着,另只手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 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克里斯琴身上除了擦伤和青肿以外,并没有太严重的外伤。他的左右手腕上都有两个小孔,应该是蛇咬的,他现在身上不正常的热度和行为也都应该跟蛇唾液里的毒素有关。雌虫的身体很强大,这种毒素也不会致命。 “克里斯琴,你现在能看见吗?”他注意到克里斯琴的眼睛没有焦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克里斯琴的回答。 “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点光。” 艾凡松了口气,问题应该不严重。 他们现在没办法,但回到军团就好了。 再等1天,最晚2天,救援队就会到了——在艾凡进入蛇窟前,王室的命令已经下达,要求蔷薇军团等磁暴弱一点就立即进入蛇窟。艾凡的运气也没有太糟糕,到这个时候虫帝、虫后好像都还不知道他从王宫里跑了。 艾凡刚放松下来,多日来的紧绷就化作疲惫,卷席上心头。他任由克里斯琴靠过来,像先前那样贴在他身上。 艾凡抱着克里斯琴,只觉得这刻什么都比不了。 但他只休息了几分钟,稍稍恢复了些体力后,就在暗室里继续搜寻起来。在刚才发现夜明珠的边上,他又找到了一个箱子,他把上面的土都推开,打开箱子,里面有不少密封的水和营养剂。 他取出支营养剂看了下,是最普通的品种。他也没挑剔,直接拿出来吃了。三下五除二他就把营养剂吃完了。 之后,他才打开背包,取出他之前准备的物资。物资中也有营养剂,不过都是高级货。 他挑选了一支打开,哄着克里斯琴吃了,“乖,你现在必须要补充能量。” 克里斯琴比他们刚刚见面时的精神好了点,但也只有一点。 平常克里斯琴的睿智这时完全看不出来了。 艾凡搞不懂,他为什么不愿意吃营养剂。艾凡小声劝道:“再不吃营养剂,你的身体要受不了的。” 克里斯琴只是舌尖触了下营养剂,就说什么都不肯再碰了。 艾凡心里着急,却拿他毫无办法。 他能感觉到,克里斯琴现在的体温比平常高不少,这样的状况肯定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再这样继续高烧下去,他身体说不定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他只得继续哄他,问他:“为什么不肯吃?” “……蛇窟里的东西不能碰。”克里斯琴说道。 艾凡心里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在戳一般,难受得厉害。 “这不是蛇窟里的东西,是我带来的。” “是艾凡带来的?” “嗯。” 克里斯琴的头往营养剂那里凑了下,但他还是很犹豫,不肯碰。艾凡举着营养剂,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好久,克里斯琴终于动了下,把头又缩回来了。 艾凡都被他气笑了。 他不再犹豫,自己喝了一大口营养剂,然后低下头,找准克里斯琴的唇,直接吻了下去。 克里斯琴比他想象得要配合许多,舌尖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随即手就抓住他的肩膀,开始夺取他口里的津液。他主动得很,甚至让艾凡觉得,他就是在等着,让他这样喂他。 克里斯琴不仅把营养剂喝完了,连他口里的空气都不放过。 没玩没了的。 艾凡躲开他,他面上还露出幽怨来。 艾凡又喝了一大口营养剂,再去喂他。 就这样,艾凡喂他喝了整整一支营养剂。克里斯琴却像是喝上了瘾,一支营养剂喝完了还想来亲他。 “你不能再喝了。”艾凡温柔的用手当作梳子梳理他银色的长发,“现在这样你已经有七分饱了。等过几个小时我们再吃,好吗?” 克里斯琴不听,执拗地要吻他。 对现在的克里斯琴,艾凡心软得一塌糊涂。 虽然艾凡知道他只是凭本能行事,但他还是想让克里斯琴做所有他想做的事。他怎么都不会对他生气的。 艾凡轻抽一口气。 克里斯琴亲得太久了,把他的嘴唇都亲破了。 “好了。”艾凡把手放到他颈后的头发上,让他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一会儿。结果,克里斯琴像是找到了新的好吃的,在艾凡的颈上小口地啜了起来。 可能是体力恢复的缘故,他下面也抬起了头。 艾凡:…… 艾凡认命地拿手帮他。 等到艾凡手都酸了,他下面也没有软下去的趋势。艾凡眉毛挑了下,道:“怎么那么久?” 克里斯琴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他没有听清。 “嗯?不会是看在有我服务你故意的吧。”他开玩笑地问:“你平常也有那么久吗?” “……我锁住了。” 艾凡再也忍不住,重新吻他。在他们唇舌相交的时候,他告诉,“不用特意锁住。放松。有我在,谁都不能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有艾凡在?” “嗯。” 克里斯琴整个人终于彻底软了下来,瘫倒在艾凡身上。艾凡把满手的东西都擦到克里斯琴的衣服上,刚才他把克里斯琴的衣服也带到了暗室里,但因为他一直不肯配合,还没有给他穿上。 艾凡原本以为克里斯琴这样就会安静了,然后他们只要等救援队来就好了。 但很快,克里斯琴就用行动告诉他,他的这个想法完全是妄想。 “还要。”克里斯琴低喃着。 艾凡还想用手帮他。他却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难以启齿,见艾凡不理解,他才道:“那里也想要。” 艾凡怔住了。 他却以为艾凡还没有理解,他抓着艾凡的手往那他身后探去。 艾凡立刻制止了他的动作。“克里斯琴,不要这样。”截止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过了他进入蛇窟以前的预料。但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最主要的还是照顾克里斯琴。 这样的照顾,绝不包括之后可能发生的事。 “我想。好难熬。真的好难熬。”他不停的说着,让艾凡的心里也很难受。他什么看到过这样的克里斯琴。他的克里斯琴永远是优雅的、高傲的。 “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艾凡,你已经不想要我了吗?”克里斯琴的声音里带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不是的。我没有不要你。谁会不喜欢你。” 克里斯琴没有再做声,他的身体像是变成了个雕塑,纹丝不动。 艾凡抱着他,只感觉到他的体温在急遽地下降,克里斯琴原来是高烧的,现在都快要变低烧了。 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我进过蛇窟,所以你不要我了。”与其说克里斯琴现在在跟他说话,倒不如说他在梦呓。 “不是。”艾凡温柔道:“没有的事。” 他似乎感受到了艾凡的温柔。他将信将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不要我?” “只是不能是现在。”这个场合太不对了,他必须要保存体力。艾凡说道:“等我们从蛇窟出去,登记注册,婚礼以后。” “所以……还是因为我被困在过蛇窟过。” 艾凡:…… 怎么又被克里斯琴绕回来了。 “你觉得我已经不干净了是不是?”克里斯琴的声音很轻,却像是锤在了艾凡的心上。 “你是我的克里斯琴,你怎么会不干净。”艾凡感觉他的底线在被一步步拉低,“这样的事,至少也得是在你完全清醒的时候吧。” 但让他惊惧的是,不是他的错觉,克里斯琴的体温的的确确变低了。 即使雌虫的身体素质再好,连续受了这么多天的折磨,滴水未进,再体温忽高忽低,这都不是会不会留下后遗症的问题了,是克里斯琴能不能熬到救援队来了。 “……我现在很清醒。” 喝醉酒的虫都会少自己没醉;发烧的虫也都会说自己没病。 艾凡只是哄他,不愿再做进一步的动作。突然,他感觉到山壁上有水滴落。 咦? 刚才进入暗室的时候他有检查,这里山壁干燥,怎么会突然有水落下来。 数秒后,他才发现,不是的,不是水…… 是克里斯琴的泪。 他哭了。 艾凡只觉得他的心都被揪起来了。在他们上次分别的时候,克里斯琴还是他见过的最优雅、强大、无所不能的雌虫。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克里斯琴有天会像现在这样,伏在他的肩头哭泣。 泪水顺着他银色的眼睛落下,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被打碎了。 他是如此的脆弱。 却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为什么哭?”艾凡轻声道。 克里斯琴的身体很冷,他的眼泪却是滚烫的,“艾凡,不要我了。” 他向克里斯琴承诺,“不是的。我们出去以后,等你清醒了,只要你愿意,就结婚。” “骗子。”克里斯琴带着他的手触碰那里,他哑着嗓子问他,“我要怎么证明我在蛇窟里有守住,你怎么才会相信……没有被碰过……因为我知道,如果那样的话,就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只要你活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在一起。”艾凡不断地说道:“只要你活着,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找到你,在一起。” “你真的是……最会说甜言蜜语的雄虫。”克里斯琴指控道。 艾凡笑了下,问他:“我是谁?” “艾凡。” “我未来会是你的谁?” 这次暗室里安静得异常久。 “你会成为……我的……”克里斯琴的声音轻却坚定,“……雄主。” “嗯。”艾凡抱住他,这次他们之间贴合得严密,再无缝隙。 早就跟你说了,把你想要的告诉我,我都会给你。 第15章 感觉到暗室外有不同寻常的声音传来。 艾凡把地上克里斯琴的衣服捡了起来,从他们进入暗室以来,这衣服就没有派上用场过。他还没有成功给克里斯琴穿上过。 “乖。”他哄着克里斯琴,把他环绕在他后颈的手挪开,“如果不从这里出去,就没有婚礼了。” “不要婚礼。”克里斯琴含含糊糊道。 这两天两夜艾凡已经领教够了克里斯琴的执拗了。 你没有办法跟一个办失去神志的雌虫讲道理,更何况那个雌虫是克里斯琴。他只能威逼利诱,“那也没有结婚证了。” 克里斯琴蹙着眉,有点犹豫。 看来结婚证他还是很想要的。 艾凡的手穿插过他银色的长发,失去了平日的顺滑和光泽,却一如既往的柔软。他的心上泛起丝疼痛,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许诺道:“这些以后你都会有的。” “嗯。” 艾凡勉强帮克里斯琴把衣服套上,打开暗室的门,把他放在角落里。很快,搜寻的军雌又折返了回来。艾凡藏在暗处,听到声惊呼,“克里斯琴阁下?!” “找到克里斯琴阁下了!” “克里斯琴阁下还活着!” …… 越来越多的军雌汇集了过来。 艾凡也转身离开了这里。他的存在还不能被外界知晓。 星舰刚刚降临主星的星港,徘徊在廊道的杰克就发觉不对,他的眉头都纠结在了一起,“怎们有这么多媒体?” 星港上遍布了媒体虫,这种全自动的小机器可以根据主人的要求360度无死角地对采访目标进行拍摄。还有挤在接机处的很多虫身上都穿着工作服,表明他们是来自星网的各个重要媒体。 想到一种可能,杰克脸色大变。 他转身匆匆离开,去找军团长了。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听到杰克的汇报,脸色也凝重起来,他道:“有虫走漏了消息。” 应该是他们军团内部的军雌主动向媒体通风报信了。 自己治下出了这样的军雌,军团长眼睛里闪过丝狠厉。蔷薇军团常年驻扎在亚历克蛇的星球外围,对蛇窟幸存者之后的遭遇再是清楚不过,之前得知虫后有下令封锁消息,他还感到庆幸,但这样一闹…… “杰克。”军团长正要下令,突然他的副官闯了进来。 副官:“有命令让我们打开紧急出口。” 见军团长皱眉,副官又立刻补充道:“是最高级别的命令。” 最高级别的命令除了虫帝、虫后,就只有战时才会出现的元帅。 难道是克里斯琴的雌父拜托了虫后? 这是军团长的第一个反应。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违抗命令,他道:“接进来。” 来的虫会是谁? 因为是非常时期,军团长也到星舰的后面去等候了。 紧急出口在星舰的后面,是平常机甲出战的通道之一,也是星港的媒体虫拍摄不到的死角。 就在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刚到,紧急出口就飞进来了架歪歪扭扭的小型星舰,只比他们星舰上的维修型星舰大一点点。星舰上坑坑洼洼的,不是年久失修,就是刚进行了一场长途的星际旅程。 难道这架星舰不是从星港绕飞到他们星舰后面的,也是刚刚抵达主星的吗? 这个念头从军团长心里转过。 下一刻,他就看到有小型星舰的门被打开。 有个虫从星舰里走了出来。 小型星舰必须按规则停泊,不能直接停在紧急出口。副官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却像是突然噎住了,因为从小型星舰里率先下来的是个雄虫。 还是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眉眼漂亮的雄虫。 雄虫黑发黑眸,眼尾微翘,型似桃花,似醉非醉,本是副多情长相,但他神色冷淡,眼中丝毫感情也不带。这些混合起来,反倒使他身上形成了一种复杂而迷人的气质。 “殿下。”蔷薇军团的军团长惊道。 杰克、副官看到突然出现的雄虫先是怔了一下,再听到军团长的称呼更惊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 能被军团长称为殿下的只可能是虫帝的虫崽。 但虫帝、虫后不是婚后多年还未有子嗣吗? 就是虫帝跟其他雌虫有了虫崽,未经册封军团长也不可能称呼对方为殿下,难道是还未公开身份的虫后的虫崽? 只是这么一会儿杰克和副官脑袋里都闪出了无数念头。 艾凡却不知道他们心里所想。他刚落到蔷薇军团的星舰上,目光就找到军团长,当机立断地问道:“克里斯琴在哪里?” 军团长面上闪过挣扎,但面对艾凡沉静的眼神,异议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直接道:“殿下跟我来吧。” 路过杰克和副官的时候,他下令道:“什么话都不要说。” “是!” 艾凡的脚步也停了刹那,道:“不要让虫碰我的星舰。” “是!” 然后他们两须臾就消失在了杰克和副官的视线里。 只余杰克、副官留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刚刚得知了王室的秘密,下一刻就受了艾凡殿下的命令,保护殿下的星舰。但这星舰不专门停泊,就放在通道上,难免有路过的军雌会询问。为了避免有不懂事的军雌擦碰到殿下的星舰,他们只好一直守在这里。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带艾凡走到克里斯琴的舱室门口,还待说什么,“殿下……”克里斯琴的状态不太好。但军团长话还没有说完,艾凡就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并顺手把门反锁了。 …… 舱室里是封闭的,没有窗户。所有的灯却都打开了,亮如白昼。克里斯琴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银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下去。 他的眼神恍惚,没有焦距,直到艾凡走到近前,他才有了些许反应。 他没有再抬头看艾凡,只是轻声道:“你长大了。” 比他想象的模样还要好看。 独自驾驶星舰往返亚历克蛇在的星球和主星,再加上蛇窟里的事,艾凡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度过的成年礼,甚至都没来得及找个镜子瞅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 克里斯琴的脸上有些微红。 艾凡伸出手,手背去触碰他的额头,很烫。艾凡道:“你在发烧。” 艾凡的手碰到克里斯琴的瞬间,他的身体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 艾凡的心都像是被揪住了。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用寻常的语气问道:“有没有吃药?”平常克里斯琴并不是会让其他虫操心的性子,但现在可说不好。 “不想吃药。”克里斯琴嘴角微勾,是平日里就会带着的淡淡的笑意。克里斯琴说道:“吃药会意识更加模糊。更分不清虚幻还有现实了。” 艾凡还不如他哭出来算了。 “你记不记得蛇窟里发生的事了?”艾凡直截了当地问道。 “很模糊。军医跟我说,不要去回忆。随着时间流逝,很快都会忘记的。”克里斯琴平淡道。 艾凡难得有些纠结,这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 他正在考虑怎么处理眼下的状况,克里斯琴却倏然抓住他的手,另只手把他往后推。 “嗯?” 艾凡顺势坐到床上,面上依旧不解。 但他终于与克里斯琴面对着面了。 “我从蛇窟出来以后,清醒了一点。”克里斯琴缓缓说道:“我的身上多出了很多痕迹。” 艾凡正要说话,克里斯琴的动作却打断了他。 克里斯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分开两条腿,跨坐到艾凡腿上。他一只手还握着艾凡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却慢慢地解开了艾凡制服最上面的两个扣子,他把他的制服领口折起来。 克里斯琴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落在他颈窝月牙形的压印上。 他认出了他自己的牙印。 每个雌虫的牙印就跟他们的DNA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艾凡纵容着他,由他动作。 克里斯琴的手指带着他的体温,异常的灼热。 他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落到他留下的牙印上。 艾凡像他们上次分别时那样,顺着他银色的长发,让他的头俯到他肩上,听克里斯琴唤他,“艾凡。” “我在。” “艾凡、艾凡、艾凡。” “我在、我在、我在。” …… 他听到克里斯琴的声音慢慢安定下来,再到慢慢浮现出的喜悦。他倏然想到帝国大学毕业舞会的那个梅花盛开的夜晚,他实际上是有可能阻止克里斯琴去蛇窟的。 只要他向克里斯琴求婚,以雄主的身份命令对方不要去。 原来克里斯琴一直在等待他求婚。 也不知道他已经等了多久。 ……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小心翼翼地敲了下舱门。 艾凡坐在床边没有动作,直接用精神力打开了反锁的门锁。 “殿下,虫帝找您。”军团长道。 艾凡接过通讯器,光屏立刻就跳了出来。 他们这边的场景也出现在了虫帝的宫殿里——虫帝看着通讯视频这头眉眼已经长开了的虫崽,知道他成年礼已经安然度过,也顺利进阶了。他虽然还没给艾凡做个详细的检查,但也放下大半颗心了,但这不足以抵消虫帝的气愤,这崽也太无法无天了,就是雌虫对成年礼也是慎之又慎的,都不会外出任务,还会特意待在安全的地方,更何况是身体娇弱的雄虫。 虫帝对艾凡这些天的行踪已经有了眉目,只是现在有其他虫在边上,他不好直接责罚他。但虫帝还是怒火难消,斥道:“你这些天滚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知道了,父皇。”艾凡没有辩驳,清楚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对。 即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第16章 艾凡垂眸,看向克里斯琴还抓着他的手。克里斯琴刚刚睡着,睡得还不是很安稳。他也没有踟蹰,在克里斯琴的手上轻拍了两下,克里斯琴神志还没有回笼,梦呓着,“雄主。” “嗯。”艾凡轻声应道。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艾凡哄着克里斯琴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他一只手放在克里斯琴的后背上,另一只手屈起他的膝盖,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银色的长发像流水般倾泻而下,他也没管。克里斯琴只觉得手里空落落的,不踏实,他凭借本能抓住了艾凡的衣襟。 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呆立片刻,赶紧帮他打开舱室的门。 艾凡就这样横抱着克里斯琴走了出去,走到星舰的廊道上,时不时撞见正在做事、刚好路过的军雌,他们呆滞地站在原地。 天呐,这个雄虫是谁?!他竟然抱着克里斯琴阁下?! 还有,克里斯琴阁下怎么了? 艾凡还听到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呵斥他们好好干活。“克里斯琴在救援任务中受了点伤,他的雄主接他离开。”军团长如是说。 还有军雌们嘀嘀咕咕的声音,“克里斯琴阁下已经有雄主了吗?克里斯琴阁下不是才过成年礼没多久吗?” “笨蛋!肯定是之前就订了婚的啊。还没有办婚礼,但也差不多。” “嘤嘤嘤好羡慕克里斯琴阁下,这么早就解决了虫生大事,雄主还这么好看。” “雄主还这么宠嘤嘤嘤……” “你们快2米的个头再嘤嘤嘤下去永远都找不到雄主的好吗?” 瞬间嘤嘤嘤的声音更大了。 在艾凡的耳边,这些声音都渐渐远去了。 他回到星舰的紧急出口处,他的小星舰还停放在原地,杰克、副官也都还守着。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谢谢。”艾凡道。 “给殿下效劳是我们的荣幸。”他们同时道。 不引虫注意的小型星舰就这样再次从蔷薇军团的星舰上起飞,避开了媒体虫的拍摄,通过艾凡的权限,走特殊通道进入了星港。 星港里早有专门的雌虫准备好了汽车等在那里,艾凡把克里斯琴抱了进去,再拿克里斯琴的星网手环设置好了自动驾驶的路线。 很快,汽车就汇入了车流,离开了星港。 艾凡侧身,看克里斯琴靠在副驾驶上,已经睡熟了。 听蔷薇军团的军团长说,克里斯琴星际旅行的这些天都没有睡着过,再加上在蛇窟里7天抵挡蛇毒,再后2天的剧烈运动,他已经十几天没有休息过了。即使雌虫身体素质好,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艾凡的手指在克里斯琴的眉心揉了揉,安抚他的情绪。 就在这时,克里斯琴的星网手环又亮了一下,是公爵府的消息。艾凡直接打开了星网手环,把通话接了起来,“叔叔,我是艾凡。” “嗯。克里斯琴在我这里。” “还在发烧,应该是蛇毒的缘故。身上没有其它的外伤。晚点我会让王宫的医师来给他做个详细的检查。” 艾凡打开了光屏,对面是克里斯琴的雌父,多日的紧张,他雌父此刻精神也有些萎靡。克里斯琴的雌父仔细地看着自家的虫崽,见克里斯琴眉宇平和,焦躁的心情终于压下一些。 他又问了一些问题。 艾凡也都一一回答了。 只有一个问题还萦绕在克里斯琴雌父的心头,面对艾凡,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好半天,他才道:“如果检测有生命迹象,不用询问克里斯琴,直接进行手术就可以了。” …… “在蛇窟里,不该发生的事什么都没有发生。”艾凡正色道。至于他跟克里斯琴的事,则被艾凡归类于迟早要发生的事。 即使艾凡说的肯定,克里斯琴雌父依旧抱着很大怀疑。 克里斯琴在蛇窟独自待了9天,甚至在这之前他就中了蛇毒,能看到克里斯琴活着出来,已经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但这些天克里斯琴一直没有接他的通讯,却让艾凡带他离开了蔷薇军团的星舰…… 克里斯琴的心意,他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克里斯琴雌父神色一转,到:“那就把克里斯琴拜托给殿下了。” “我会照顾好他的。” 挂掉通讯之后,艾凡伸出手,手指缠绕住克里斯琴银色的发丝,喃喃道:“你给我设置了你星网手环最高的权限,连你雌父都知道你的心意,倒是我迟钝了……” “还好不太晚。” 只是连克里斯琴的雌父对蛇窟的事都将信将疑。这事还是得另想个办法。 悬浮车到了目的地自动停了下来。 艾凡没有回王宫,离家出走的崽暂时还不想回去,还是等虫帝气消了再说。他也没有回克里斯琴的公爵府,公爵家还没有分家。虫多,难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艾凡去了克里斯琴在主星的小屋子。 他记得克里斯琴说过,他在军团实习之后,攒了笔钱,有在主星置业。 小屋不大,只有三层,每层都只有200多平,最上层还是个露天花园。艾凡照例用克里斯琴的星网手环打开小屋的大门,想把克里斯琴送到卧室休息。他直接抱着克里斯琴走在一楼,他打开第一道门,是健身房;第二道门,茶室;第三道门,是收藏室。 艾凡:…… 一楼竟然连间客卧都没有。 其实从克里斯琴失事的消息传到主星以后,艾凡也几乎没有休息过。即使他是S级雄虫,在雄虫中体力算是很好的,这时到了家里,精神放松下来,也特别容易感到疲惫。 他走到沙发边,让克里斯琴坐到沙发上,又从包里拿出军医配置的药。可能是潜意识知道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克里斯琴又还在睡眠中,这次他没有抗拒,老老实实地把药吃了。 艾凡也放松了不少。 他给王宫医师发了消息,让他来给克里斯琴检查一下,随即他也坐到了沙发上。很快,他就感觉眼皮沉了下来。他躺了下去,下意识地想找个舒服的位置——他枕到克里斯琴的腿上,也睡了过去。 艾凡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恍惚,金色的晨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铺满了咖啡色的地板。 艾凡记得他是下午到的克里斯琴的小屋的。 这个时间好像不太对。 他刚醒克里斯琴就察觉到了。 克里斯琴唤道:“艾凡。” “嗯。”艾凡还不是很在状态,“现在几点了?” “早上6点。你睡了一天一夜。”他的手在艾凡的头上按摩着,他说道:“头疼吗?” 艾凡坐了起来,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克里斯琴。克里斯琴的面色比他预计的要好很多,他再用手去试探克里斯琴额头的温度,比正常还要高一点,但已经不属于高烧的状态了。 克里斯琴任他动作,笑容清浅而温柔,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艾凡很是懊恼,“我竟然让你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他去摸克里斯琴的大腿,道:“腿麻了吧?” “还好。”虽然还有些发烧,但克里斯琴的精神看起来不错。 他伸出手臂,拦在艾凡的肩膀上,让艾凡再躺回原地,问他:“艾凡,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了。”艾凡道。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艾凡小时候可是很喜欢赖床的。”克里斯琴的话语里很是惋惜。 “那是我6岁以前的事好吗!”艾凡不大喜欢克里斯琴提他的黑历史。他抓住克里斯琴想要给他按摩的手,莫名的,他们两个都沉默了。 艾凡抓着克里斯琴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指出,“昨天你不是这么叫我的。” 克里斯琴迟疑了一下,带着说不清的希冀与欢喜,他道:“雄主。” 艾凡仰着头,能看到克里斯琴线条精致的下巴,还有耳廓,微微泛着红。“你脸好红。是不是又发烧了?” 克里斯琴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告诉他,“在这个时候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克里斯琴的手遮挡住光线,艾凡感觉他又要睡着了。“不对。”艾凡倏然坐起来,他道:“我昨天约了王宫的医师,他怎么还没到?” 如果王宫的医师到了,他早就该醒来了。 他打开星网手环。 他的消息后面是很多条王宫医师的回复,问他克里斯琴公爵阁下在哪里。 艾凡:…… 好吧。他那个时候太累了,忘了说地址。 他把克里斯琴小屋的地址发给了王宫医师,让对方今天上午过来。然后他又依次给虫帝、虫后发了信息。 克里斯琴也在跟公爵府那边通讯,只是不知道通讯那头是谁。“是。”克里斯琴答道:“艾凡在我……”最后他的话在艾凡的目光下也没有说完,而是改口道:“雄主在我这里。” 乖。 艾凡没有说出口,但克里斯琴看懂了他的口型。艾凡的手也插入克里斯琴的长发,帮他梳了下去。 从很久以前起,小雄虫们的审美就是长发,艾凡不以为意,他不觉得长发特别好看,更不爱打理。直到克里斯琴也把他那头璀璨的银色头发留长,他才发现他的审美也不能免俗。 的确很好看。 艾凡这样,克里斯琴很快变得心神不属,草草结束了通讯。 “雄主,我想去沐浴。”从进入蛇窟到现在已经够久了。虽然在星舰上有清洁过,但毕竟那个时候他状态很不对,总还是想再清洗一遍。 “要我陪你一起吗?”艾凡对他还是很不放心。 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邀请。 如果是在个其它时间点,克里斯琴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但现在他状态不是很好,也是因为他确定艾凡的邀请不带有他最想的那个含义。 他拒绝了。 艾凡也没有勉强,只是道:“那我去楼上沐浴?” “嗯。”克里斯琴道:“柜子里有套新的洗浴用品,是你喜欢的牌子。” 艾凡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克里斯琴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他说道:“毕竟我现在不住在公爵府了。如果你来做客需要留宿可以用。” 艾凡走到楼上,转悠了两圈,除了大的开放式书房以外,只有个带浴室的主卧,还有个家庭影院。连个客卧都没有,要是他做客留宿的话,克里斯琴是睡沙发还是睡地板? 艾凡果然在主卧浴室的柜子里找到了套新的洗浴用品,沐浴露、洗发露的香味很淡,是个昂贵又不太大众的牌子,但的确是他用了很多年的。浴室里还有个很大的浴缸,就是躺两个虫都绰绰有余了,他感觉到眼皮一抽,转身就去了淋浴间。 雌虫的话,骗虫的鬼。 沐浴完,艾凡也没有穿衣服,直接从浴室走到主卧的衣帽间。如他所料的,他找到了全新的雄虫的衣服,都是他以前的尺码。只是他成年礼以后长高了一些,但这些衣服也不是不能穿。 他没想到的是,这些雄虫衣服竟然叠着的、挂着的,装满了整整2个衣柜。 衣帽间总共有8个大衣柜,他也才打开了第2个。 艾凡:…… 暂时,他也不是很想打开其它柜子。 第17章 艾凡随手挑了件宽松的居家服走了下去。 他走回一楼的时候,克里斯琴的已经沐浴结束了,银色的长发也已经吹干。克里斯琴微笑着坐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来还在病中。 等艾凡走近,他拉过艾凡的手,让他坐在他身边。 他把头埋在艾凡的颈间,深深地嗅了下,叹道:“雄主。” 霎时,艾凡觉得任何话都没有必要问出口了。 他们就这样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直到王宫医师出现在克里斯琴的小屋外。 “殿下。” “克里斯琴公爵阁下。” 王宫医师是个很和蔼的亚雌。他是个全科医师,艾凡从小到大的身体都是他检查的。 “虫帝托我再带话给您,让您尽早回王宫。这次您离家出走的事,虫帝不会责罚您的。”王宫医师道。 “你是偷偷去的?”克里斯琴之前就觉得奇怪,即使王室要派虫来救他,也不大可能派艾凡来,但直到此刻,他才发觉真相,原来是艾凡溜出王宫的。 原来如此。 “成年礼还是在星际旅行中,再没有比您更大胆的雄虫了。”王宫医师很是不赞同道。他也是看着艾凡长大的,十多年来工作兢兢业业,对艾凡也是悉心照顾,他这时以长辈身份说几句话,艾凡也不好不听的。 艾凡感觉到克里斯琴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是我没有保护好艾凡,还害艾凡……” “咳。” 在没有取得结婚证之前,克里斯琴还没有做好在其他虫面前宣布他们关系的准备。 但…… 收到艾凡的提醒,克里斯琴只好再改口,“我以后会待雄主更好的。” 虽然艾凡觉得克里斯琴已经够好了,他也想不到更好是怎么个好法,但这话还是很合乎他心意的,他吻在了克里斯琴的发顶上。 王宫医师无奈都摇了摇头。 他知道小王子的举动主要还是做给他看的,表示克里斯琴已经在他的羽翼下了。忧愁浮现在他面上,只是他们想要在一起,路可能会比小王子想象的还要更难走。 …… 克里斯琴的客厅里摆放着几个小的机甲模型,有的组装完了,有的还没有。艾凡一看到,就见猎心喜,从茶几上拿下模型,直接坐在地毯上继续组装了起来。 克里斯琴微笑地看着这幕。 “公爵阁下就不担心在蛇窟里真的有发生什么事吗?”王宫医师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弄检测的仪器,头也未抬。刚刚艾凡已经说过,克里斯琴在蛇窟里除了中了蛇毒,身上没有其它损伤,但也由于蛇毒的缘故,他对那几天的记忆格外模糊。 克里斯琴脸上的笑消散了些,他的语气轻而坚定,“不会。” “我看着殿下长大,说句大不敬的话,我知道殿下对王位并无野心。若是殿下上位,他会是个极好的虫帝。但要是将来虫帝、虫后有了其他的虫崽,殿下也不会介意看自己的弟弟登基。只是克里斯琴阁下,这个位置殿下可以不要,但您想殿下是因为您失去这个位置吗?” 即使虫族对王室敬畏少,但也少有像王宫医师这样对相关虫直言的。 这次克里斯琴回答得也没有那么果决了。 王宫医师知道,自己已经击中他的软肋了。 殿下就是公爵阁下的软肋啊。 …… “什么检查?”艾凡蹙眉问道。他的原意只是让王宫医师来看看克里斯琴的蛇毒,看有没有清除的方法,但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语气不止一点。 王宫医师笑眯眯的,“全套的检查。以前要嫁入王室的雌虫都会做的。” “这种陋习不是已经快有2000年没虫执行过了吗?” 王宫医师手上戴上洁白的手套,好声好气地解释,“只是明面上不再用这套办法。实际上还是有不少大贵族这样要求即将嫁入他们家族的雌虫的。而且克里斯琴阁下也同意了。” 王宫医师的最后句话让艾凡也无法再反对了。 克里斯琴应该是去做准备工作了,他这会也无法再问他为什么。但他也有自己的要求,“我必须全程看着。” “当然,这是您的权力。”王宫医师彬彬有礼。 …… “雄主,你要全程观看?”克里斯琴淡定的表象也要维持不住了。 艾凡低头在星网手环上查看,他刚刚搜了全套的检查要做的项目,闻言头也不抬道:“是。以免你突然暴起伤到医师。” 克里斯琴:…… 又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克里斯琴回话,艾凡才抬起头看向他在的方向。 克里斯琴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不想我陪?”艾凡问道。 “不……雄主留下来吧。”他大概永远也无法拒绝艾凡的要求。 …… “本该去专门的检查室的。”王宫医师边说边指导克里斯琴把长裤褪下,趴到沙发上,摆出检测需要的姿势,“但在家里,在做检查的虫熟悉的环境,要做检查的虫有也更容易放松。” 艾凡、克里斯琴都是贵族出身,对古代宫廷礼仪也都有涉猎,但对这块他们了解得显然还不够多。 克里斯琴趴在沙发上,但即使他没有回头,他宛然也能感觉到艾凡落在他腿上的灼灼的目光。 虽然他们已经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了,但不说那段记忆他几乎不记得了,就是记得,他也有点受不了艾凡这样衣冠楚楚、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看。他把脸埋在手臂上,声音闷闷的,“雄主……” 艾凡又靠近了些克里斯琴,与他十指相扣,另只手抚过他柔软的、银色的长发,“嗯。” 只是在做检查。克里斯琴在心里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 “放松。”王宫医师的声音又从他的身后传来。 …… 检查完毕,克里斯琴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至少是从表面上看起来与以前一般无二了。 王宫医师告辞。 艾凡重新坐回沙发上,他拽过克里斯琴的手,让他跨坐在他的腿上,头也靠在他的颈窝。艾凡问他:“刚才害羞了?” 身体上怪异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除,克里斯琴在心理上也还有些不适。 “只是个身体检查而已。”艾凡环着他的腰,说道:“要用科学的角度看待。” 克里斯琴含含糊糊地回答。 “什么?” “……担心雄主介意。” “我不介意。”艾凡在他的侧颊上吻了一下,他道:“因为我知道克里斯琴是属于我的。” “是属于雄主的。属于艾凡的。” “嗯。我也是你的。”艾凡回应他。 克里斯琴闭上眼睛,以免落下泪来。一直以来他所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 艾凡就这样抱着克里斯琴,在他的腰上打着转,克里斯琴的腰围跟他相差不多,但比他的更紧致、更有力量,再往上,有两个对称的腰窝。蛇窟里光线不好,他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大拇指摩挲了阵,觉得应该会很漂亮。再是条人鱼线——艾凡用手指描绘着,想象着这条线条,他觉得这样比直接看到都还有意思。 艾凡的手指顺着人鱼线一点点地向上攀爬,然后他感觉到他腿上的克里斯琴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大约是碰到了克里斯琴平时收放骨翼的地方。 艾凡侧过头去看下颚还靠在他肩上的克里斯琴,银色的眼睫垂下,像是蝴蝶的翅膀在扑闪一样,闪得他心里不上不下的。 艾凡的手指略微使了点力,看着克里斯琴强忍着没有让身体再颤抖,在他的角度看不到克里斯琴的表情,但能看克里斯琴银色的眼睫闪得更厉害了,耳朵也红红的,明明很不习惯,却没有出声阻止他。他不由心里感到丝欢喜。 艾凡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恶趣味,手却在那里流连忘返。直到克里斯琴受不了了,出声唤他,“雄主……” “不喜欢我吗?”艾凡问道。 艾凡明明清楚他想要阻止的是什么,却顾左右而言他。克里斯琴也无法,他对这个问题永远不可能有第二个答案,他回答道:“……喜欢。” 艾凡更加心安理得地游戏起来。 是比他以前得到过的最棒的玩具还要完美的。 艾凡转过头,在克里斯琴脸颊上落了一个吻,表示奖励。下一秒,克里斯琴也转过头,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他可是很贪心的。 艾凡也很明白什么叫得寸进尺,轻声命令道:“把骨翼张开。” 克里斯琴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有犹豫,就控制骨翼出现。银色的骨翼完全张开差不多有3米,上面宛若有银色的光华在流转,异常的绚丽。艾凡极有兴致地用手描绘骨翼上的纹路,傲娇地哼了一声,“上次你成年礼的时候碰都不让我碰。” 克里斯琴听出他话里的埋怨和委屈,心里一片柔软,“迟早都是你的。” …… 艾凡快乐地把他的“礼物”拆开。 夜幕降临,他又恋恋不舍地把“礼物”包回去。 军部最出名的新星克里斯琴正手脚发软地瘫在他身上,眼角也还有些红,他爱怜地吻了吻克里斯琴的眼睛。克里斯琴难得的心里生不出悸动来,脊背上酥麻的感觉还没有离去,就好像雄虫的手还停留在那里。 克里斯琴的眼神哀怨,他气愤的点是,折腾了这么久,雄虫也止步于“玩”,怎么也不肯更进一步。 “克里斯琴,你还在病中。”艾凡还责怪他不懂事。 要不是他从小就喜欢的雄虫,克里斯琴简直想把沙发上的靠垫扔到他头上,但他的骄傲又让他不能在雄虫已经明确拒绝后再祈求。即使是艾凡,他也无法做到。 克里斯琴咬紧了后槽牙,眼神有些暗,不开窍。 …… 天愈发黑了。艾凡问道:“你今天回家吗?” 他们现在就在克里斯琴的小窝里。艾凡指的自然是克里斯琴的公爵府。 克里斯琴的雄父,还有他雄父的兄弟、叔伯都住在那里。公爵府可有不少虫在,有关心他的,也有等看他笑话的。蛇窟的事情不可能瞒住公爵府,虽然他不惧面对他们,但现在抱着香香软软的雄主,他一点都不想回去。 “不回。”克里斯琴道。 雌虫跟雄虫不同,雌虫离了蛋就能活,成年礼后跟家里的联系更少,不像雄虫,雄虫只要回家里,永远都是虫崽。 “好。”艾凡打开星网叫王宫侍卫开悬浮车来接他,“我等下要回王宫。今晚再不回去,父皇可能真的要生气了。” 克里斯琴下意识地捏紧了艾凡的衣角,他只想着跟雄主在一起,忘了艾凡是成年礼偷偷离开主星去找他的。虫帝会生艾凡的气,但…… 克里斯琴垂下眼帘,他清楚,相对艾凡,虫帝肯定更生他的气。从来没有这样的雌虫,不能保护喜欢的雄虫不说,还害雄虫身处险境。如果艾凡因为来找他出事,对他来说,是比他陷入蛇窟还要痛苦、不能接受的事。 克里斯琴坐直了身体,帮艾凡把衣服上的褶皱整理好,他道:“我送你回王宫。”不让王宫侍卫来接,他送的话,他还能跟艾凡多相处一会。 “不用。侍卫长都快到了。”艾凡心不在焉地看了下星网手环道。 他等了一会儿,见克里斯琴还没有从他腿上下去。艾凡伸出手,扯了扯克里斯琴的脸颊,看着这个帝国最出名的雌虫昳丽的面容上多了两个手指印,心情不错道:“怎么?还要赖在我身上?想我抱你去悬浮车上吗?” 也不是不可以,艾凡想,但克里斯琴再不站起来,他的腿都快被他坐麻了。 “我也要去?”克里斯琴微微睁大了眼睛。 “当然。”艾凡不解地看向他,“你现在是我的‘礼物’……不是,是我的虫了哎。” 当然要跟着他啦。 第18章 夜刚刚有些深了。 艾凡与克里斯琴也抵达了王宫。“我们一起去见父皇吧。” 他抓住克里斯琴的手,想带他同去见虫帝。 蓦地,他发觉克里斯琴的手指很凉。 “怎么了?”艾凡把克里斯琴的手捧到唇边,哈了一口气,想要让他的手温暖起来。 克里斯琴抿了抿嘴,看向不远处的宫殿群,听着艾凡与平常无二的声调,艾凡完全不清楚今天这个日子有多特别。对艾凡而言,这只是回家,回去见关心他、爱护他的雌父、雄父。雄虫幼崽闯了祸,有点淘气,爱理解出走,只要安安全全地回家,都不会是大事。 雄虫成年礼之后,家里唯一可能插手的只有雄虫未来雌君的选择。 艾凡:“你在紧张吗?” 克里斯琴心中漏掉了一拍。他没有想到,现在艾凡能有这样体贴。接着,他就又听到艾凡道:“不应该啊。你之前也经常来王宫玩啊。就是以公爵的身份,你也没有少见我父皇。” 克里斯琴:…… 他果然想太多。 一个从蛇窟里走出来的雌虫想要嫁给虫帝唯一的幼崽是多么困难的事,得到艾凡雌父、雄父的认可对他又多么重要。身上一直没有褪去的热度也都提醒着他,过去的一段时间他身上经历的事。 “没事。”克里斯琴不会把他的担忧与艾凡说。他不想艾凡为此忧虑。他会解决好所有的事情的。 “你今晚还是不要去见父皇了。你先回我的宫殿吧。”艾凡想到,虫帝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总是喜欢释放精神力,然后把参见的雌虫吓得脸一阵白一阵红的。有时候他去见虫帝也是,但他都当锻炼精神力了。 希望虫帝的毛病早点好。 也不知道病灶在哪里,艾凡漫无目的地想,明明虫帝的精神海很稳定,对精神力的控制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虽然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克里斯琴没有逃避的习惯,“我跟雄主一起去。” “乖。”艾凡在雌虫的唇上盖了个章,像是果冻一样软软的,他忍不住,还咬了一口。等分开的时候,他看到克里斯琴完美的唇形像是被玫瑰花渍过一样,心情不错地把虫哄回去了,“晚上风凉,回我宫殿等我吧。我已经叫侍卫把浴池装满了。” …… 艾凡没想到,他会在虫帝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陛下今晚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可能没有时间见殿下了。”王宫侍卫告诉他。 艾凡蹙眉。 18年了,他就没有见他父皇晚饭后工作过的。 “殿下可以在门口等一会儿,或许会议会提早结束。”王宫侍卫觉得他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虫帝气还没有消。小殿下在门外站一会儿,等虫帝心软了就能进去,给虫帝一个台阶下,小殿下私自离开王宫的事也能翻篇。 艾凡:“好吧。那我明早再来。” 难得父皇勤勉政务,他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王宫侍卫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小殿下转身离开了。 …… 艾凡直接回了宫殿。他回去的路上,还遇上了宫廷礼仪师,对方好像刚刚从他的宫殿离开。 艾凡没有在他的卧室里找到克里斯琴,就直接去了后面宫殿的浴池。克里斯琴果然在那里。 浴池的水很烫,有白雾袅袅升起。 银发的雌虫站在浴池里,一动也未动,透着白雾看去,如梦似幻,宛然一个漂亮逼真的雕塑。 艾凡把外衣脱去。浴池很大,偶尔他还会在里面游泳,此时他们两个要一起沐浴也一点都不挤。 艾凡把衣物都放到浴池边上的柜子里,说道:“刚才我看到宫廷礼仪师过来?他是来说婚期和场合的事吗?” “不是。”克里斯琴的声音很轻,艾凡游到他身边才听到他说的话,“他说,蔷薇军团有一队军雌在蛇窟差点团灭,还有几个幸存者获救的事已经在星网上传开了,论坛首页都是在讨论这个的。” 而这些帖子能成为热帖、屠榜论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里面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个名字——克里斯琴。 这句话克里斯琴没有说,但艾凡还是猜到了。 尽管虫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下令封锁,却也已经晚了。他们乘坐星舰回主星星港铺天盖地的媒体虫也说明了这一点,克里斯琴有很多追随者、爱慕者,也有很多虫看不顺眼他,期待他从神坛上掉下来。 艾凡没有觉得这件事他能瞒过克里斯琴,但他依旧很不高兴,“宫廷礼仪师来说这些做什么?” “蛇窟的事影响太大了,宫廷礼仪师给出两个建议。第一个建议,让您再娶个雌君,也不需要您多宠爱他,只要把个雌虫或者亚雌放在那个位置上就可以了,等将来我们有了虫崽,直接记到他的名下;第二个建议,让您雌君的位置空悬,只要您多娶几个雌侍,我的存在也不打眼了。”克里斯琴简单地把刚才宫廷礼仪师说的话复述给艾凡听。 克里斯琴又问:“雄主,您觉得呢?” 艾凡专注地凝视着他,用目光描绘他完美的外表,时间久了,他的思绪甚至跑远了些。 直到他注意到克里斯琴的眼眸里泛起的涟漪。 艾凡反问道:“你觉得呢?毕竟未来你也是要跟他们相处的?” “他们。”克里斯琴细细品味这两个字。以后艾凡跟他定然是不会住在他那栋只有一个卧室的小别墅里的,还会有很多讨厌的家伙。 克里斯琴面上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他还没有说话,艾凡却突然伸出手,手掌贴着他的心,说道:“我怎么听到你在对我哭?” 克里斯琴面上的笑倏地消失了。 “明明那么难过,却又那么副表情,好像我不管再娶了谁,你都会把他杀掉似的。不是好像,我刚才真的感受到你的杀机了。”精神力的敏锐,是艾凡最骄傲的地方之一。 “既然这么不愿意,直接说就好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结婚,因为娶谁都一样,但有了克里斯琴以后,我再也没有想过娶别的雌虫了。没有什么困扰的,因为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艾凡道。 克里斯琴问:“这是情话吗?” “不算。”艾凡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道:“刚才的话,克里斯琴喜欢吗?喜欢的话,是不是就算是情话?” “我很喜欢。” 第19章 艾凡第二天早晨又去见了虫帝,尔后又被王宫侍卫拦在了宫殿外,“前线与机械族的战报刚呈上来,虫帝正在批阅。” 怎么他才离开主星几天,父皇就变得这么勤勉了? 艾凡表情淡漠,王宫侍卫也摸不清小殿下的心思。“殿下,您要进去吗?”王宫侍卫想到虫帝今天出门时的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毕竟殿下是虫帝唯一的继承虫,也过了成年礼,是时候该接触政务了。 艾凡想了想,转身离开了,“不了。” 他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至于接手政务?以他父皇的身体再活个500年不是问题。 …… 艾凡拐了个弯,去见了虫后,说他准备结婚。 虫后:“你想要结婚了?是克里斯琴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即使是自己养大的虫崽,听艾凡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虫后也气得有点头晕。哪怕是一个月前艾凡说出这个话,虫后都不会有意见,甚至可以说克里斯琴是他最满意的艾凡的雌君人选,但现在的情况不同。 虫后看着艾凡,沉声道:“你要选的不仅是你的雌君,还是这个帝国未来的虫后。” “那就当我从来没有在王室存在过好了。” …… 中午送到他面前的又是十几年不变的营养剂,父皇和父后也都没有给他留饭,艾凡拽着克里斯琴直接回了克里斯琴的小别墅,至少在这里他可以点外卖。 对小殿下而言,外卖可是个新鲜东西。 “雄主,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跟家里断绝关系。”克里斯琴看着兴致勃勃翻看外卖页面的小雄虫说道。 艾凡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跟你结婚我需要这样做吗?” 艾凡的语气是,如果这样的话,他还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 克里斯琴有一瞬间糊涂了,他难得有些呐呐,“那刚才在王宫里?” 雄主,你在王宫里说的话只是威胁虫帝、虫后,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吗?虫帝可不像是会吃威胁的虫,虫后也像是完全信了你说的啊! “那个啊。”艾凡恍然大悟,“不是跟雌父、雄父断绝关系。是我不再是帝国的殿下。” “可是?”克里斯琴还有些不明白。 “这是两件事。我永远都会是雌父、雄父的虫崽,但我不会再继承王室的荣耀与光环,也不必再承担相应的义务。”艾凡不在意地解释道。 克里斯琴立即明白了。 他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都被触动了。他清楚地知道,艾凡轻描淡写下是怎样的付出。 艾凡专注地看着他,问道:“那你会介意无法成为我的王妃,未来也不能成为这个帝国的虫后吗?” “当然不。”克里斯琴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眼睛,把这颗帝国最美丽的宝石收入,“雄主,我会对你很好很好,让你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艾凡回抱住克里斯琴,手习惯性地放到克里斯琴收拢骨翼的位置,听到他的手按在那个位置怀里的雌虫下意识地唔咽声,心里好像被根羽毛挠过一样,顺着克里斯琴背后的线条一直往下,落在他柔软又紧翘的臀部上。在一起还没有多久,克里斯琴好像也还没有习惯。每次他触碰到的时候,克里斯琴的身体总是会比平常僵硬一些。 即使这样,克里斯琴也亲密地伏在艾凡的肩头,任他施为。 全都是艾凡没有想象过的模样。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克里斯琴一直是沉稳可靠的,面对部下时的威严,面对他时的温柔,却都与克里斯琴现在的风情不同。 艾凡侧过头,他的额头与克里斯琴的额头相贴。 “退烧了。”艾凡轻声道。 有皮带被抽离,掉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艾凡手上的动作不停,好像是在把云朵捏成各种他喜欢的形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扑闪的银色眼睫,心情像是小时候得到的一个玩具,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越玩又越喜欢,心情好得不得了。 没有办法想象克里斯琴选择的雄主不是他,克里斯琴会对其他雄虫也这样千依百顺,莫名其妙的,艾凡的心里生出可能会错过这个虫的后怕的情绪。尽管知道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但这样的心情生出来,就忍不住要拿其它东西去填补…… 捉弄他,掌控他的快乐。 …… 艾凡看克里斯琴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却也没有后退,没有求饶。 银色的长发像是有生命里般随着他身体的起伏流动,在意识模糊不清时克里斯琴也只是问他,“雄主,你喜欢吗?你快乐吗……” 他心里生出怜惜来,却在克里斯琴对他无止尽的纵容下,越发放肆,越发想要欺负他。 他轻声表扬:“真乖。” …… 目前星网流量最大的论坛。 热帖hot。 【消息已确定。蔷薇军团有个小队在蛇窟几乎全军覆没。队长失联三日后被救出,是蛇窟的幸存者。】 【前天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已返回主星。会被免职吗?】 【重大发现!蛇窟的已知范围扩大一倍,还发现了新品种的亚历克蛇!】 【会出现新型的进化药剂吗?】 【据说新出现的亚历克蛇的蛇鳞制成的进化药剂质量更好。昨日黑市上旧的进化药剂价格跌了3%。】 【那个雌虫。】 深夜。有个身材纤细的雄虫只披了件衬衣,扣子也没有扣上,露出来的肌肤上还有若隐若现的红痕。床背上有个雪白的大枕头,他就靠在上面,本该是极舒适、惬意的时候,他看着光屏的神情却是极其冷漠的。 他划过那些耸虫听闻的标题,点开了最后那个帖子—— 【那个雌虫。】 [这么多天了,关于那个雌虫的确切消息还是没有吗?] [没有。] [没有+1] …… [完全没有。] [天呐。标题越来越隐蔽了,论坛这些天删了多少帖子,打赌这个帖子也活不了太久。] [删得越厉害,越觉得那个“谣言”是真的。] [前排提醒,帖子里不要出现那位的名字,每次那位的名字一出现,帖子就会消失。] …… Page:[没有想到啊,高高在上的存在有天也会跌落神坛。当时他还那样骄傲地拒绝贺拉斯大人,现在怕是给贺拉斯大人当雌奴,贺拉斯大人都未必要呢。] [楼上酸死了。那位就是成了蛇窟的幸存者,也不至于没有雄虫要的。就凭那个颜值、身材,进过蛇窟也不会有影响的。] Page:[那要是他在蛇窟里有了蛇蛋呢?雄虫也不介意?] [雌虫一定要得到雄虫的宠爱才算是完整的虫生吗?那位阁下能达到的高度是你永远都要仰望的!] [那个叫Page的?你结婚了吗?有跟雄虫约会过吗?这样恶意的揣测不就是嫉妒那位阁下吗?] [本虫帝国大学一年级新生,一直视那位阁下为目标,追随着他的脚步直到今天。不管他是不是蛇窟的幸存者都不会改变这一点,本虫未来也会以成为他下属的军雌为目标奋斗,并为此感到骄傲。] …… [那位阁下还是好多迷弟啊。论坛里随便一个帖子就又轻而易举地控场了。Page是不是已经跑了啊?] [呵。胆小鬼。] …… Peter:[默默地爬完了楼。请问……你们在说的是哪位大人啊?在首页搜了半天也没看懂哇。] [你这两天肯定都没上星网。] Peter:[是哇。你怎么知道哇?] [前天星网都设置了关键字,提到那位名字的帖子都删了,论坛都还是被屠版了。只要不是在哪个落后星球的都肯定看到这个消息了——就是还没有过成年礼、就在主星蝉联了三年“雄虫最想娶的雌君”排行榜第一名的那位。] [???夭寿!!!我不信!!!] …… Tom:[为什么你们都一副公爵阁下就是蛇窟的幸存者的样子?作为公爵阁下的崇拜者一点也不希望那个谣言是真的……这些天都要哭疯了qaq] Marico:[也不像是假的。这么多天了,公爵府也没有出现辟谣。] Tom:[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是假的qaq那天那么多媒体虫堵在主星的星港,很多记者都守了超过三天,甚至有记者假装保洁上星舰看过——都确定那位阁下不在蔷薇军团回来的星舰上。] [无风不起浪啊。我有个表弟在蔷薇军团服役,他告诉我大概率是真的。] kimi:[楼上的,你表弟是蔷薇军团的军团长吗?本军雌就是蔷薇军团的——很多消息都还是在论坛上看到的,军团内部的消息并不比你们知道的多。] Marico:[安啦,不要吵架啦。主要是传那位是蛇窟的幸存者和传蔷薇军团乔尔小队除了乔尔全军覆没的,这两个消息是一起出来的。现在第二个消息确定为真,那位又的确很久没露面了——头两天大家都不信,觉得那位不可能真的去蔷薇军团,凭他的家世、血统完全没必要啊——现在军部的资料也泄露出来了,那位真的在蔷薇军团,也是跟乔尔他们同批进入蛇窟的,证据出现的这样多,大家也不能再装瞎洗白。我也没有落井下石,完全是站在中立的角度就事论事。] kimi:[幸存者并不耻辱。即使陷入蛇窟中也顽强地活下来,才是值得尊敬的。希望这样的灾厄永远不要落在你们这些只会隔着光屏指点江山的虫身上。还有,特指论坛上某些幸灾乐祸的虫,每支进化药剂上都沾着蛇窟的幸存者的血,希望你们别舔着脸去买。在遇上道德危机时,还标榜中立的虫,都该去尝尝他受过的苦!] [楼上完全说出了我的心声。再重申一遍!没有任何消息能证明公爵阁下是蛇窟的幸存者!] …… [是啊。公爵阁下可能在忙其它事。] [但愿如此吧。但能有什么事,连出来露面澄清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艾凡看着最新刷出来的那条回帖差不多有3秒时间,尔后他的手下又出现了一面新的光屏,他在上面敲打了几下,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论坛回帖—— Ivan:[克里斯琴休婚假去了。] 下一刻,整个帖子就消失了。 果然,虫后下的命令还是起到了一点效果的,没有虫敢公开谈论这件事,但艾凡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他开启后台的权限——整个星网只有不到5个虫有完整的权限,他就是其中之一——他直接越过论坛坛主的设定,恢复了他刚才回复的帖子,以确保刚才在帖子里回复的所有虫都看到。 最后,他又把这个帖子设置了禁止回复,以免帖子再被顶上来。 …… 艾凡的手往前一抹,两块光屏同时消失了。 艾凡重新躺回被窝里,头刚刚靠上枕头,一个银发雌虫完美的睡颜就印入他的眼眸,即使在睡梦中,雌虫的嘴角也微微上勾,像是在做一个美梦。艾凡心满意足地把光溜溜的雌虫揽入怀里,星网上再是腥风血雨,也不会影响到现实中的克里斯琴,但也不妨碍他同时在星网上公开,在他回帖前他还是有丝犹豫的——要不要直接通过星网的权限把克里斯琴的婚姻状况改为已婚,这样效率更高一点。 但是…… 他好像没有正式与克里斯琴求婚过。 他们也没有举办过婚礼。 虽然他很确定克里斯琴的心意,但完全没有询问过对方,就擅作主张地改了他的婚姻状况会不会不好?艾凡想起先前克里斯琴说他不开窍,他觉得克里斯琴很可能不会喜欢这样的惊喜。至于把被他折腾了一下午加晚上的克里斯琴摇醒、询问再进行修改,艾凡也完全没有这个念头。 等他求婚,他们举办完婚礼,克里斯琴也可以回去上班了,到时候星网上自然不会再有虫把蛇窟的事跟克里斯琴扯到一起——这是艾凡陷入睡梦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这时他并不知道,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那个提到克里斯琴却没有被删除、却又禁止回复的帖子在星网上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尤其是最后一个回帖。 第20章 “你听说了吗?” 这句话成了今天帝国诸多虫族的口头禅——因为克里斯琴的名字在星网不能提及,这个消息又太具有爆炸性,这日所有虫见了熟悉的、不熟悉的虫第一句都必是这个。 “克里斯琴公爵阁下成婚了。” “对象是谁?” “不知道啊。” “是哪个好运的雄虫?” “嘤嘤嘤克里斯琴大人都不再等等吗?等到我长大qaq这么早就成婚了,明明克里斯琴大人才过了成年礼没多久啊。说好了雌虫都喜欢晚婚的,说这些话的都是骗子嘤嘤嘤。” 路过的雌虫看到哭得梨花带泪的小雄虫不禁问道:“这位雄虫大人要考虑下我吗?” “滚!嘤嘤嘤!”小雄虫哭着跑开了,“滚啊!嘤嘤嘤!” 对于克里斯琴成婚的消息,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主星还是有好几家贵族雄虫小少爷心比天高,只要最好的,或者的确是仰慕克里斯琴,都说是非克里斯琴不娶的,这下不是气得到处砸东西,就是哭得吃不下睡不着的,还有彻底放纵、一连娶了好几个雌侍的。 没有虫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一看到那个奇怪的说克里斯琴休婚假的帖子就有虫去求证了,恰好星网论坛的坛主是个出了名的八卦份子,几杯小酒下去就大了舌头,被套出不少话来,“那个账号有最高级别的权限,不止是论坛,是整个星网。” “背后是谁?我不知道。” “克里斯琴阁下的个人账号上还是未婚状态?可能还没有更新。那不重要。Ivan那个账号甚至可以接触到星网的源代码,想改什么就改什么。他没必要骗你们。” Ivan是谁? 瞬间,这个念头就从无数虫的心里冒了出来。 能接触到星网的源代码?这个范围就很小了。有不少虫猜测是虫后。 虫后在军团时期唯一能交付后背的战友就是艾德勒公爵的雌君,也是克里斯琴的雌父。他们也是20多年前最出名的一对挚友,不是因为他们的赫赫战功,而是这两个雌虫一个虏获了阴晴不定的虫帝的心,另一个嫁给了深居简出的艾德勒公爵。 他们分别攻克了主星,乃至帝国公认的最难追求的两个雄虫。 与这个时代有无数雌虫想追随克里斯琴阁下不同,在那个时代,有更多的雌虫想要艾凡、克里斯琴雌父那样的雌虫。那几年星网有个很有名的提问——你最希望谁出书? 得到最高票的不是虫后,就是艾德勒公爵的雌君。 ——你希望他写什么? 《撩雄虫的技巧》。 没有虫觉得他们的成功是巧合。大多数虫都觉得其中定有不为外虫道的秘诀——正是共享了秘密,这对挚友才能维持几十年不变的友谊。 虫后出面为昔日战友、现在挚友的虫崽澄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以虫后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欺骗他们。 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就剩下——那个雄虫是谁?来自哪个家族?哪个雄虫协会?他凭什么得到克里斯琴? 只有少数参加过帝国大学最近毕业典礼的虫隐隐有所察觉,那个黑发黑眸、神色淡漠的雄虫很可能就是克里斯琴的雄主。 否则,大学毕业典礼这样重要的场合克里斯琴不可能会邀请他。虽然当时的确有不少虫猜测,是因为克里斯琴要跳开场舞,才不得不临时找个舞伴,但现在这种可能性已经极大地降低了。很少有虫觉得克里斯琴会临时决定结婚,肯定已经暗度陈仓很久。 如果克里斯琴那时候就有了心仪的、想要结婚的雄虫——那场舞会距离现在才一个多月——克里斯琴几乎不可能再找个临时舞伴。 至于那个雄虫的身份…… 参加过那场舞会的虫也两手一摊——抱歉,他们对此也一无所知。 …… “要去看看克里斯琴大人吗?” 主星,帝国大学附近的家酒吧里几个军雌小声地商量着。他们都是帝国大学这届机甲系、指挥系的优秀毕业生,也因为在上学时他们就是所有学生中的佼佼者,他们大学时期的几次实训都跟着克里斯琴,在克里斯琴的麾下。 几个军雌也都早有了共识,他们以后都是要追随大人的。 在克里斯琴决心加入蔷薇军团的时候,他们中大多数也是想要追随的。只是被克里斯琴拦住了。克里斯琴一个虫就把他们全部撂趴下了,之后他说:“你们现在实力还太弱,去其他军团积累经验吧。等几年后,你们升上小队长了,你们再想来蔷薇军团,我不会再阻挡。” 他们乖乖地听了话,但没有想到克里斯琴第一次出任务就会出事。 “我真恨当时没有跟大人去蔷薇军团。” “就是你去了能顶什么用?跟克里斯琴大人进蛇窟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军雌,结果也没有保护好大人。” “不是说大人是在休婚假,没有在蛇窟中出事吗?” “总要亲眼看看我才能放心。” “那要去大人家里拜访吗?我知道大人在主星住宅的地址,但大人关闭了星网账号,我也不好直接去啊。” “军雌每年的假期都屈指可数,只有一生一次的婚假才比较长。雄虫就是再喜欢,也不会每天粘着自家雌君,婚假里接待好友、接受部下的祝福是再常见不过的。大人可能在休假的时候不看星网,但我们寄封信过去大人总会看到吧。到时候如果大人愿意见我们,我们再去。” “这样也好。” …… 克里斯琴是被中午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睡得这样沉过,更不会在这个点才醒来。他也不可能看过这样一幅画——在他的床边不远处靠窗的沙发上坐着个身材修长的雄虫,雄虫正在津津有味地翻阅一本书——《帝国250个经典战役》,是他的床头读物。 克里斯琴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只勉勉强强盖到了腰间,可惜他的身体素质太好,昨晚他身上的痕迹都消失得差不多了,“雄主。” “嗯?”艾凡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向他,“你醒了。” “雄主很早就醒了吗?” “没有。”艾凡举起手边的书,道:“我连第1个战役都还没有看完。” “那雄主早餐、午餐都还没有吃?”克里斯琴有些懊恼,他没有想到才回家的第二天他就没有照顾好雄主,“我给雄主做饭吧。在帝国大学的时候,我的烹饪课也是全班最好的……” 在虫族社会,对雌虫的要求就是十项全能。 克里斯琴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倏地,他的声音和动作都停住了,就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一个他没有预料到的变化。 比起先前,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银色的戒指,简洁的素圈,没有任何花纹,上面也没有镶嵌钻石。 是几年前,他心中懵懂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时,他偷偷用自己第一份兼职工作赚的钱买的一对戒指——记录了他不能诉诸于口的感情。 后来,他眼界逐渐开阔,明白他中意的雄虫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存在。他就觉得这样的素戒根本配不上他,想要成为最优秀的雌虫,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献给他。这对戒指就被他妥善地收藏了起来。 “我是在衣柜里发现它的。”艾凡的唇边带着很浅的笑,声音温和,“我本来只是想出门前换件衣服,然后看到了它。戒指的内圈有我的名字,所以我把它拿出来了。” 艾凡的掌心多出了一个已经打开了的精致的小盒子,“我把那枚给你戴上了。还有这枚,有你名字的,是不是该你给我戴上?” 克里斯琴感觉到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回忆起多年前的心情。 少年时的他绝不会想到,他以为的遥不可及的月亮…… 会在未来的某天降临到他的身边。 第21章 克里斯琴、艾凡并没有能享受太久这样静谧的时光。 艾凡照例与克里斯琴的额头贴了贴,“好像是退烧了,不过最好还是再测一下。” 艾凡从床头柜上拿出了根银色的体温。体温计划过克里斯琴的发丝,与他头发的颜色是一样的。 克里斯琴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记得家里是没有体温计的。 在成年礼之前,他也是超A级别的雌虫,记忆中从来没有生病过。家里倒是有个雄虫专用的医疗箱,就像他提早给艾凡准备的衣服一样。 …… “你身上的蛇毒还没有完全清除。”说到这话的时候艾凡的眼神冷了两分,语调却没有丝毫变化。 关于亚历克星球的那架星舰出现故障的原因,他迟早会搞清楚的。 艾凡这些天也试过,用他的精神力帮助克里斯琴去除蛇毒,但每次他都只能做到暂时压制,等他的精神力离开,蛇毒又会卷土重来,甚至隐隐有比之前更猛烈的趋势,导致他一时不敢动作了。 “我对你体内的蛇毒了解还太少。”艾凡思索着,又帮体温计做了下消毒,“但蛇毒发作的时候,你的体温会升高,这是没错的。这个体温计不是专业的,但能跟我的星网手环相连,也可以用。” …… 克里斯琴原还在思考蛇毒的事,听到艾凡最后一句话,他的神色骤地僵住了。他终于想起,这个体温计是从哪来的了。是在帝国大学有一次活动上,他抽中的一个盲盒——在他回家之后,他才打开包装,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看到盒子上手册封面上的介绍,是当年雄虫最喜欢的趣味用品排行NO.1——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直接把盒子扔掉。 只是时日久了,他自己都不太记得把这个盒子放去了哪里,没想到它也被艾凡翻了出来。 “你现在还好吧?”艾凡问了个有点古怪的问题。 “……还好。”克里斯琴感觉到他脸上有些烧,但他肯定,这跟蛇毒没有太大关系。 他看着艾凡把盒子打开,里面有很多精致的小玩意。帝国大学有钱,拿出来的盲盒也都价值不菲——这盒是最受欢迎的,也是价格最昂贵的。 别看这个盒子不大,零零种种也装了不少趣味用品…… …… “平常,蛇毒对你的影响并不大。”艾凡的精神力对抑制蛇毒有效。克里斯琴的也是。 艾凡取出几个大小不一的小球,在手上比划了一下,似乎在研究怎么使用。他神色认真道:“我之前就怀疑,在你身体受到刺激,情绪波动也比较剧烈的时候,蛇毒的反应也会更强烈。昨晚我简单实验了一下。” 在半个小时前还觉得艾凡终于体贴了的克里斯琴:…… 克里斯琴:“昨晚你还在做实验吗?” “嗯。” 克里斯琴:…… 艾凡看出克里斯琴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他把手放到克里斯琴的后颈,安抚他——这里是雌虫最脆弱的地方,但他手下的皮肤僵硬,却是毫无防备的。 克里斯琴昨晚的神情很可爱,艾凡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因为太过可爱了,所以很多数据他都没来得及记下来,但这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艾凡的手指划过琳琅满目的趣味用品,目光中却没有丝毫邪念,宛然实验室里一心科研的研究员。 克里斯琴的手下意识地抓住床单,他不介意跟雄主玩些无伤大雅的游戏。他垂下眼帘,眸色有些暗,余光扫到艾凡的衣角——雄主穿得一丝不苟,衣冠楚楚地站在那里。他对这样单方面的实验并无兴趣好么。 “雄主……” 克里斯琴正在思考怎么拒绝,就感到艾凡的手覆到他的眼睛上,说道:“转过身、趴下。” …… 卧室的墙壁上挂着个老式的时钟,是克里斯琴以前挑选的装饰品。此刻,秒针走过滴答滴答的响声在他的耳边像是被拖慢了无数倍,他的双眼也还有些茫然,没有回过神来,嘴唇也比平常要苍白许多,但也不掩其完美的形状。刚刚艾凡才把他身上的“饰品”取走,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几分钟后,他的手覆上艾凡还放在床单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艾凡感受到克里斯琴的动作,另只手把克里斯琴散在脸颊边的银发顺到耳后,与他印象中那个强大、温柔的雌虫不同,病中的克里斯琴看上去有些脆弱,却有种别样的美感。艾凡喜欢克里斯琴不同的模样,却不喜欢他变得柔弱,他轻声道:“赶快好起来吧。” 不久前,他已经把所有有关蛇毒的数据收集完成了,也传递去了研究所。虽然研究所的研究员要求中蛇毒的雌虫去他们那里采集数据,但艾凡拒绝了。他不认为克里斯琴会同意,他更不希望这个过程假手于虫。 “刚刚信箱里收到你大学朋友的信,说想来祝贺你新婚,要请他们今晚来家里吗?”艾凡问道。 克里斯琴模模糊糊的,都不知道艾凡说了什么,但雄主说的总是对的,“……嗯。” …… 蒙蒂他们一行三虫很快来到了克里斯琴在主星的小别墅。 在小别墅前,约瑟看着被打理得生机盎然的花圃,“当初还是我陪大人来买的地皮呢,也不大,刚好够大人住。真没想到大人会这么快结婚。” 比利很乐观地说:“指不定公爵阁下一开始就想过,把小别墅造好了和雄主一起住呢。” 约瑟很是忧愁,他可是知道小别墅里只有一间卧室的。通常,就是雄虫和自家雌君感情好。他们大多时间也是分房睡的。雄虫又向来娇气任性,不少雄虫会觉得房里多出个虫打扰他们睡,等他们娶了雌君,开了荤后,也极容易喜新厌旧的,这里只有一个卧室怎么够? “你什么都不了解。”约瑟道。 当约瑟把小别墅的布局告知其他雌虫以后,比利依旧是个乐天派,“可能公爵大人就想一直和雄主一起睡呢。” 约瑟皱眉,还想要反驳,蒙蒂已经不再听他们两个争论,走上前去,按了门铃。 很快,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门后空无一虫,想来是小别墅里的虫操控的。蒙蒂走在最前面,他的鞋子刚刚踏上门口的地毯,地毯感知到后,就给他的鞋子下方镀了层鞋膜,确保不会有外面的灰进入小别墅。 蒙蒂走过玄关,很快就在客厅里见到了克里斯琴。克里斯琴穿着居家的宽松衣物,没有平常穿军装时的高冷,他看到他们到来,微微地笑了,“你们来了。” “大人。” “公爵阁下。”比利很是高兴,克里斯琴大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 克里斯琴:“你们坐下吧。还有,我们是朋友,不需要称呼我为大人。” “不。我已经说过要追随公爵大人的。就是公爵大人这样说我也不会改变想法的。”比利斩钉截铁说道。不过很快,他又变得笑嘻嘻的,“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您举办过婚礼了吗?我们都还没有见过您的雄主。” 虽然星网上一面倒地说克里斯琴已经结婚了,但约瑟一直都是将信将疑的,倒是关于蛇窟的新闻他看了不少。此刻听比利这样口无遮拦,他心烦极了,非常隐秘地揪了把比利手臂上的肉。 “啊。”比利顿时惨叫出声,“约瑟,你揪我干嘛?很痛的知不知道?!” “抱歉,不小心的。”约瑟柔柔弱弱地、充满歉意地说道,双眼却像是能喷出火来,还带着几把淬了毒的小刀子。 只有蒙蒂从进了客厅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他的视线落在克里斯琴挺直的腰部上,看似规范、优雅的坐姿,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僵硬。正在他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客厅的边上传来个清朗的声音,“你们好。我是艾凡,你们是克里斯琴的朋友吗?” 三个雌虫立即站了起来,行礼道:“大人。” 艾凡走到克里斯琴边上坐下,手自然而然地揽到克里斯琴的腰上。他的身后还跟着个机械虫,机械手上托着个巨大的果盘,它把果盘放到茶几上,立即就占了大半个茶几的位置。 艾凡听他们聊了会儿天。 比利很激动,“之前就在毕业典礼见过艾凡大人……” 他话说了一半倏地顿住了,小心地拿眼睛去瞅艾凡,怎么越看越觉得公爵阁下的雄主比在宴会时见的那位舞伴还要好看些?夭寿!他有点脸盲啊,这两个到底是不是一个雄虫?! “我记得你。”艾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又补充了一句,“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度过成年礼。”雄虫成年礼前后相貌变化还挺大的,不是相熟的虫可能会认错。 还好没有说错话。比利在心里松了口气,自认为一点都不违和地接着之前的话说道:“我当时就觉得两位大人很是相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约瑟注意到,艾凡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对于比利的夸赞也毫无反应、这是通常雄虫会有的表现吗?他的心沉了沉。 约瑟:“艾凡大人,你们打算什么举办婚礼?军部的同僚们都很期待参加您和公爵大人的婚礼。” 艾凡想了一想,回答道:“婚礼大概会在2月圣婚节的时候举办。” 蒙蒂、约瑟脸色都沉了下去,只是他们向来严肃,旁虫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即使是比利,他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搞什么?现在是3月份,圣婚节是明年2月份! 圣婚节是为了纪念虫帝、虫后结婚的节日,除了虫帝的幼崽通常会在圣婚节当天举办婚礼,其他王室成员也多半会在2月成婚。也是为了庆贺节日,婚庆公司每年2月的折扣力度是最大的。很多经济不宽裕的平民虫族也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成婚,但谁穷克里斯琴公爵阁下也不会穷啊!艾德勒家族可是全帝国历史最悠久、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即使克里斯琴本身积攒的军功,用来换取星币举办一场奢华的婚礼也绰绰有余了。将心比心,嫁的是自己心爱的雄主,比利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婚期还要拖一年的。 艾凡大人在想什么? 蒙蒂他们都没有往艾凡可能是王室成员那里想。这几百年王室虫员单薄,这任虫帝还是个独苗,虫帝没有子嗣,几个亲王家也没有这个年纪的雄虫崽崽。至于王室拐了弯的亲戚,800万光年之外的旁支,他们是不是在2月结婚也不会有虫关心的。 艾凡完全没有发觉出几个雌虫的异常来,他对克里斯琴之外的雌虫都不关心。他对雌虫的印象很单一,觉得大多雌虫、尤其是军雌都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尤其是有雄虫在,他们就更不会表达自己的意见了。在这方面,亚雌倒表现得更好些。 艾凡坐了会儿也就离开了,好叫他们更自在些。 …… 艾凡走后,比利明显放松了下来,“星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见到公爵大人我才终于放心了。”虽然公爵大人的雄主有些不够体贴、不解风情,但对雄虫而言,这都不能说是个毛病。 克里斯琴:“星网上传得很厉害?” “呃,也不是……”比利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他有些抓瞎,奈何蒙蒂、约瑟都没有给他解围。 克里斯琴望着他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我又不是被禁了星网,上面说什么我迟早会知道的。” 比利吞吞吐吐道:“就讲了些莫须有的事,说大人去蛇窟历练然后……” 克里斯琴面上经常带着的浅笑消失了。蒙蒂今天来拜访克里斯琴时一直在沉默地观察着,克里斯琴的这个异样他也一下就发现了。他一直都是个很细心的雌虫,在军部的定位也类似于军师,他从不像其他虫那样认为克里斯琴是个温柔如春风的雌虫,相反,温柔只是克里斯琴的表象,他一直都是骄傲、冰冷的。 除了面对刚刚那个雄虫的时候。 蒙蒂忍不住发问:“大人,您的雄主对您好吗?” 克里斯琴宛然看懂了他眸中的担忧,轻声道:“不要误会,艾凡对我很好。” 蒙蒂没有再做声了。 …… 离开公爵大人的家,才走过一个街区,约瑟就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今天他们说是去道贺的,蒙蒂没有说几句祝福话也就罢了,离开时甚至没有与艾凡大人告别。这可与他平常成熟稳重的模样大相径庭。 蒙蒂骤然停住了脚步,“大人受伤了。” 约瑟变了脸色,“你是说……” 约瑟的记忆里极好,他立即就想起了之前发觉的一个古怪之处——他们刚刚到客厅时,克里斯琴大人略微不自然的站姿,还有之后他们说话的时候,克里斯琴都一动未动,大人不是如此刻板的军雌,难道真的是受了伤?可大人在休婚假,能受什么伤? 约瑟之前就听说过,有不少雄虫喜欢高级军雌,因为他们忍耐力强,可以玩很多花样。在婚前,他们对雌虫极尽花言巧语;在结婚后,却暴露本性,强迫雌虫玩许多高强度的项目,手段残忍,就是战场上被敌军俘虏了,都不至如此。他攥紧了拳头,“那个雄虫,他竟然敢!” 第22章 夜色深处。 克里斯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好像前一天他还站在蔷薇军团离开主星的星舰上,等到最后他养大的那只不解风情的小雄虫都没有来送他。现在,这个小雄虫却已经出落成最漂亮的模样,手上拿着杯温热的牛奶,问他:“你要喝吗?” 克里斯琴顺着艾凡的手喝了 一口。他抬起头时,他的唇边还有白色的牛奶渍,还没有擦干,注意到艾凡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唇上,克里斯琴不自禁地笑了。 艾凡目光淡淡的,他刚才只是强迫症犯了,他也清楚克里斯琴在想什么,但他不想解释。他的手从克里斯琴衣服的下摆进去,问道:“腰不酸了?” 克里斯琴觉得腰有点软,有刹那他都想缩回被子里…… 今天他真的已经不行了…… 他没有想到,以他S级雌虫的身体素质也会被折腾成这样。 看自家雌君终于变乖了,艾凡蓦地换了个话题,“今天晚上来家里的,那个叫蒙蒂的雌虫对我有杀意。” 克里斯琴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虽然蒙蒂是他多年的朋友,他很信任对方,但他更不可能怀疑艾凡的话,包括艾凡的判断。“除了今晚和毕业典礼,蒙蒂不可能见过雄主。”克里斯琴想不通,蒙蒂为什么会想要针对艾凡。 “他看出你受伤了。”艾凡不了解雌虫,但他能感知到其他虫精神力的波动,那可比任何东西都更能精准地表达出一个虫内心真实的想法,“……伤痕还很新,而这里只有我和你。” 克里斯琴怔住,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 所以蒙蒂最后问他的那句话,也是以为雄主虐待他了吧? “他怎么会这么想?”或许有些平民出身的军雌会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使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沦为雄虫的玩物,但他怎么会? 克里斯琴代入蒙蒂的视角思考,怎样蒙蒂才会有这样的设想? 如果他是蛇窟中的幸存者,一个已经失去名节,且会逐渐疯狂、神志不清的雌虫的确会被艾德勒家族抛弃,为家族的面子计,把他嫁给一个血脉等级不高的雄虫并圈禁起来,也不失为个好办法。 克里斯琴的眸色中闪过丝冷光,蒙蒂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多,艾德勒家族还没有虫有这样的胆子;要是有虫敢动这样的念头,他们最好的结局也是被他发配到帝国最偏远的星球。 克里斯琴轻声道:“对不起雄主,我代蒙蒂向您道歉。我会跟他解释的。” 艾凡不解地看向他,“你不需要为了其他虫道歉。我知道他这样想,但没有关系。他的杀意很淡,不会真的动手的。”即使他真的敢,以他的实力也不可能近艾凡的身。S级雄虫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艾凡靠在床背上,克里斯琴伏在他的膝盖上,环着他的腰。只有在艾凡的身边,他才会露出这样依恋的一面。 艾凡的手滑过克里斯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蛇窟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只会是他们虫生中的一个小挫折,但看过星网上的评论之后,知道部分虫的恶意有多深,他没有任何承认这件事的打算。 “蛇毒会一直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除。以后再遇上你身体不适,就当作是我造成的好了。”艾凡半分不在乎其他虫对他的看法。他独自生活已经习惯了,也享受独处的时光。 克里斯琴知道艾凡这样完全是为了他,但他依旧不能同意,“我不希望其他虫认为雄主是个暴虐的雄虫。” 只有他才知道,艾凡有多温柔。 克里斯琴让艾凡的手贴到他的脸上,轻轻地诉说:“我想回军部任职,把一切交给我吧。我都会处理好的。” 感受到克里斯琴声音里的坚定,艾凡不再迟疑,“嗯。” …… 星网最火爆的论坛。 【那位的雄主。】 [我刚从我叔叔的雄主的弟弟的雌侍的邻居那里得来消息,公爵大人真的成婚了,两只虫暗度陈仓许久,那个雄虫还是公爵大人帝国大学毕业典礼开场舞的舞伴。] [前排留名。警告:公爵大人的本名还处于不能提的状态!] [有瓜?!不要提不要提不要提,让帖子活下来吧。] [按虫爪爪!] [劲爆消息!] [消息保真吗?] [翻遍星网,怎么没找到今年帝国大学毕业典礼的录播啊?] [回答楼上,今年帝国大学毕业典礼因为有王室成员参加连直播都没有。当时公爵大人粉丝后援会就有在论坛里哭嚎,嚎了好几天呢。] [哪个王室成员?怎么没听说过?] [不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公爵大人的舞伴是谁?] Tony:[帝国大学今年的毕业生在线回答,是个叫作艾凡的雄虫。小雄虫当时还没有度过成年礼,应该跟首席阁下差不多大,看起来很可爱!!!] [哇!] [夸公爵大人的雄主可爱,你胆子好大!] [当时怎么都没有消息说公爵大人舞会上还带了舞伴?] [公爵大人要跳开场舞当然要有舞伴啦。只是大家没有想到会是大人未来的结婚对象吧。@Tony,既然都见到了虫,知道了名字,就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吗?] Tony:[没有。舞会当天去了很多雄虫,也都没有认出艾凡大人来自哪个家族,哪个雄虫协会的,好像不是主星出身的雄虫。] [不是主星出身的雄虫?顶锅盖,艾凡大人血脉等级如何?会不会配不上公爵大人啊?] Tony:[不重要吧。现阶段帝国也没有虫能强迫首席阁下结婚,他们两情相悦就好。] [公爵大人肯定是喜欢的,那个小雄虫呢?] [还有小雄虫会拒绝公爵大人吗?如果公爵大人一直不结婚,至少能蝉联30年“雄虫最想娶的雌君”的榜首吧!所以公爵大人快结婚吧!!!] [温柔可爱的小雄虫什么的最受欢迎了。在公爵大人成年礼前就认识,说不定是竹马竹马一同长大的。CP磕起来!好甜!星星眼!] Horace:[呵呵。来历不明的雄虫,知道为什么会传出来他受伤的消息吗?因为他的雄主残忍成性,对付雌虫的手段千奇百怪,残暴至极。] [?] [???] George:[亲,@Horace,你知道艾德勒家族最近在抓诋毁公爵大人的虫吗?没有证据造谣的都要被抓去关小黑屋哦。现在删帖子还来得及,一条回帖1000星币。] [歪楼,怎么涨价这么多?以前删帖一次不是10星币吗?] George:[艾德勒家族刚开始抓虫,删帖价格就涨价了。最开始是100星币一次的,刚刚变成1000星币一次了。如果是主帖的话,要5000星币!] [天!这是谁想出来的毒招啊!] …… 克里斯琴把面前的光屏关掉,他怕他再继续看这些乌烟瘴气的消息,会忍不住把整个论坛端掉。他不能接受有虫诋毁艾凡,为了教论坛上的虫学会谨言慎行,他直接把论坛删帖需要的星币一提再提,生生杀住了论坛这股爱信口开河的风气。 恰好在这时,他的悬浮车停在了军部大门的入口,他整理了下军装,走了进去。 …… 艾凡接到虫帝的通讯的时候,正在准备喝下午茶。虫帝看着艾凡背后陌生的环境,不高兴道:“你去了哪里?怎么没有让侍从跟着。” 艾凡:“在艾德勒公爵府。” 艾德勒公爵府是虫帝认可的安全的地方之一,因为小殿下偶尔会去的缘故,这里的安保级别一直是主星最高的地方之一。所以艾凡来艾德勒公爵府也不需要与王宫进行特别报备。不过现在虫帝对他以前的宽容很是后悔,这样容易就让艾德勒家族的雌虫把他家的崽拐走了? 艾德勒公爵的雌君原是在跟艾凡说话的,见到虫帝打来视讯,他已经找借口离开了。 “你去那做什么?”虫帝记得今天是克里斯琴回军部报道的日子——克里斯琴不在,艾凡一个虫去艾德勒公爵府? “去见见克里斯琴的雌父、雄父。”大多数雌虫在成年礼都与雌父、雄父的关系很淡。克里斯琴与家中的关系不错,但也并不常回来。在报过平安之后,他这些天一直与艾凡待在一起,还没有回来过。艾凡道:“我要娶他做雌君,总是要先来见见他家里的虫的。” “他们家里同意?”虫帝的目光如炬,好像可以直接戳穿被他注视的虫似的。虫帝认为,克里斯琴很优秀,但他太过年轻了,年轻到还没有办法看到他的潜力的极限。在帝国目前未婚的雌虫中不乏跟他一样优秀的,虫帝不希望艾凡这样早就把雌君的位置送出去。他想,艾德勒家族不会不明白这点。 但艾凡某些地方跟虫帝还是很像的。 他好像感觉不到虫帝带给他的压力似的。 艾凡垂下眼帘,轻声道:“老公爵和雌君心疼自家虫崽,总是会尽可能满足虫崽的心愿的。” 就算是虫帝反对也没用。 没良心地虫崽,虫帝的心情又坏了一分,“我不让你现在结婚,就是不心疼你,对你不好?” 他这都是为了谁,克里斯琴又跑不掉。 艾凡:“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等过些天你们有空了,回王宫一趟吧。”虫帝实在拿他没办法,“我会正式见见他的。” 第23章 虽然虫帝对这门婚事并不十分乐意,即使艾凡非克里斯琴不娶,他也不觉得他们必须要现在结婚的,但拗不过艾凡,虫帝也只得认了。 难道看着家里唯一的虫崽再表演一次离家出走吗? 虫后把顶镶嵌着蓝宝石的王冠赠与了克里斯琴,虫帝待克里斯琴也不再像先前严肃,“不必再向以往那样行礼。你与艾凡一起,唤我父皇即可。” 克里斯琴微笑,眼眸中似有星辰闪烁,“父皇、父后。” …… 得到虫帝、虫后的认可之后,艾凡着实过了段悠闲的日子,克里斯琴已经回军队复职了,因为在蔷薇军团完成了断后、绘制未知的蛇窟地图、发现新品种的亚历克蛇等任务,他短期内就积累了大量的军功,直接升到了上校,距离少将的位置也不远了。 算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快速的升迁了。 艾凡在克里斯琴的小别墅里一直住到婚假结束。这期间克里斯琴偶尔要去军部点个卯,除此之外的时间他们基本都待在一起。 克里斯琴通常都很主动、很配合、很乖,但偶尔也会放不开。这对艾凡都是很新奇的体验,他没有想到结婚是这样好的事。 虽然他们还没有领证…… 鉴于民政局是他们自家开的,星网上的婚姻数据他们家的虫都有权限修改,领不领证好像变成了件形式上的事。 双方雌父、雄父都认可之后,艾凡就默认克里斯琴是他的雌君了。 至于婚礼? 最快也要等到明年的圣婚节。 如果让艾凡选择,肯定还是不办婚礼的好,外界都知道他是这个帝国的继承虫,即使他证明他可以保护自己,他每天也必须带着乌泱泱的侍卫出门了。 看,他父皇继位后寸步都没有离开过王宫。 那王宫说是这世间最繁华所在,却像是这个帝国最大的只牢笼。 不过,克里斯琴好像很想要婚礼…… 虽然克里斯琴没有说,但艾凡就是这样觉得的,他还去问了尼克。 尼克:“当然要有最盛大的婚礼才能配得上克里斯琴阁下啊!即使将来不相爱了,在余下来的漫长时光里也能留下美好的回忆……” 艾凡望向尼克的眼神像是淬了冰似的。 尼克结结巴巴的,“我们的生命有500年,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好啊……” 尼克在主星也是很受欢迎的雄虫,他血脉高贵,是侯爵家的小少爷,天赋也高,还是王室的常客,对雌虫也温文尔雅的——陌生的虫是很难发现他不着调的性格的——但他就像大多数雄虫一般,有种天然渣,他不相信雌虫是被他本身吸引爱上他,也不觉得他会永远爱一个雌虫。 一生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永恒,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艾凡觉得他选择来询问尼克真是个错误,夏虫不可语冰,但尼克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在宫廷礼仪师再来询问时,他直接圈了下个圣婚节做婚期。 盛大的婚礼,总是需要很久时间来筹备的。 如果克里斯琴不喜欢,不想在圣婚节,他们再换个别的日子也是可以的。 不过克里斯琴应该是喜欢的。 那天傍晚回家的克里斯琴很主动,也很美味。 …… 等到婚假正式结束,艾凡则去了帝国大学的研究所上班。不说婚后雄虫可以支配雌君所有的财产,就是王室每年发给艾凡的补贴,他也是不可能缺钱的。所以艾凡去研究所上班的事,也是从小没娘,说来话长了。 当初,艾凡从霍西尔先生那里取得了特制的星舰,还有亚历克星球蛇窟的地图,这件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虫帝最初的确是不知道的,但在发现艾凡失踪之后,彻查下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霍西尔先生因此丢掉了王室老师的工作,要不是他是雄虫,指不定还要到牢里被关上几年呢。 艾凡出于对霍西尔先生的感激、愧疚之心,还有跟在霍西尔先生身边的确能学到东西,就去了霍西尔先生新工作的地点——帝国大学的研究所,继续给霍西尔先生做学生。 作为霍西尔先生的学生、特别助理,虫帝不仅不用再支付霍西尔先生工钱,艾凡还能从帝国大学那里拿到份补贴。 尼克把如上理论说完后,评价道:“艾凡跟他家里赢麻了。”艾凡来帝国大学的研究所不久后,尼克、贾森也通过了帝国大学的考试,也来了研究所。因为实验室就他们几个,的确除了地址,其它的都与以前毫无变化。 艾凡:…… 霍西尔先生皮笑肉不笑的,“王室已经要节衣缩食到这个地步了吗?尼克,你记得我跟你们以前说过,王室每次遇到财政危机都是怎么解决的?” 尼克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像是鹌鹑一样的,把脑袋缩了起来,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找几个富商或者有钱的大贵族查一查。”霍西尔先生慢条斯理地说道:“通常啊,账查仔细了,总是会发现某些粗心大意的人家这里一点、那里一点的遗漏,积攒起来,够了标准,抄了家,充了公,主星太平啊。我记得主星近年有个以奢侈闻名的梦幻花园,好像是某个侯爵家的……” 尼克不想再听霍西尔先生说下去了,他轻轻地扯了扯艾凡的袖子。 艾凡没搭理他。 他又扯了扯。 艾凡往他那儿瞅了眼,尼克两只大眼睛都蒙上了层水雾,看起来怪可怜的。要是有个雌虫路过,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呢。艾凡心里波澜不惊的,但还是出声道:“院长,您怎么来了?” 不知何时,他们实验室的门口多出了个穿着白大褂的亚雌,像是刚刚路过的——来者的确也是帝国大学的院长,霍西尔先生的前任雌君。 霎时,霍西尔先生的脸色变得精彩万分。 看来,一山还比一山高。 …… 在艾凡已经习惯了在帝国大学的生活的时候,某天他发现他走在大学小道上的回头路骤然提升了。 不是有雌虫看到他目不转睛的、不小心撞上了柱子的那种痴迷的目光,而是好奇的、小心翼翼的。 艾凡问贾森,贾森也不知道,最后还是水论坛小能手尼克解了惑,“校内论坛都吵翻了,有虫认出来你是克里斯琴大人毕业典礼上的舞伴。” 艾凡都快要忘记这一茬了。 因为是毕业典礼,当时参加的大多数虫都已经离开学校了,剩下的不是老师,就是被邀请去的虫。又因为艾凡很少在校园里走动,所以他现在才被认出来。 关于克里斯琴公爵大人的雄主就在帝国大学研究所的事实,让全校师生都陷入震惊之中。 已知,克里斯琴毕业典礼的舞伴就是他的雄主。 艾凡是克里斯琴毕业典礼的舞伴。 那艾凡肯定就是克里斯琴的雄主。 尼克还把论坛里虫震惊的点复述给艾凡,“传说中,不出身历史悠久的家族,不拥有高贵的血脉,没有强势的雄虫协会分会撑腰的雄虫竟然长得如此俊美,怪不得克里斯琴也败在了艾凡大人的西装裤下……” 艾凡:…… “你要是再对雌虫温柔一点,你的粉丝就可能是全星网最多的了。”尼克怂恿道。他可是个事业粉。 艾凡:…… 艾凡:“那现在星网上谁的粉丝最多。” “当然是克里凡的粉丝。”尼克幽怨道。 “那是谁?”艾凡从来没有走上过冲浪的前线,但也不觉得自己是个老古董。克里凡?这个名字他怎么听都没有听过。 “你和克里斯琴的CP粉的昵称。”事业粉·尼克悠悠叹了口气,道:“前些天吧,你们在毕业典礼上跳舞的视频被虫发到了星网上,莫名其妙地积攒了一大波CP粉,就是克里斯琴之前积累了十几年的强大的粉丝都被冲得七零八落的。” 艾凡无语。 艾凡其实心里也明白,克里凡CP粉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声势,主要还是因为克里斯琴之前十几年积累的形象。有很多雄虫爱慕他,也有更多雌虫想要成为他。 尼克还在叨叨克里凡的CP粉,还有克里斯琴、艾凡个虫的粉丝,他们之间的联合、冲突,在星网上掀起的波浪…… 那些声音却都渐渐远去了。 艾凡并不在意这个,只要他们不再谈蛇窟,其它谈什么都行。 尼克:“只是很奇怪,王室这次都没有删帖子,之前他们对你的照片、视频不都是严防死守的吗?” “之前是因为我没有度过成年礼,父皇觉得我还没有自保的实力。”艾凡瞅了眼尼克,尼克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他就是那个成年礼后实力没有多大提升的雄虫——他虫生的座右铭是把咸鱼的生活进行到底,遇上这样的场合就装死。 “我现在已经S级了。” 他会成为像虫帝那样强大的雄虫。 克里斯琴会成为他的盾牌、他的剑,他也会守护好克里斯琴的后背。他不会一直站在他的阴影里。 虫帝询问他是否要公开他王储的身份…… 他已经同意了。 …… 在帝国有种说法很流行,所有的虫都是深度社恐。雌虫,尤其是军雌,不善表达;雄虫觉得其他虫都对他有所图。所以在元宇宙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的现在,还是有很多虫沉迷2G网络就可以支撑的最简单的论坛——连图片都不可以发的纯文字论坛。 对深度社恐虫而言,在元宇宙交流也只比现实好一点点。 但偶尔去元宇宙逛逛也不坏。 “为什么想到要来元宇宙?”在某个周末的早上克里斯琴突然被艾凡拉来元宇宙,走在跟真实世界毫无区别的街道上的时候克里斯琴问他。 艾凡:“听说元宇宙里有七大景观。有些经济不宽裕、没有办法进行星际旅行的虫族夫夫都会选择在元宇宙度蜜月。” 虽然七大景观也要门票,但相对真实的星际旅行,这些钱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克里斯琴有些愧疚,他想是不是他最近太忙忽视雄主了,“我今年还有很多假期……”或者他干脆从第一线离开,改做些训练新兵的工作。虽然这样升职慢一些,但时间安排上会更灵活。 “我不想出门。”可能很少有艾凡这么宅的雄虫了。除了去蛇窟找克里斯琴的那次,他还从来没有离开主星过。尤其是那次回来,听说王宫有不少侍卫受罚了,还有虫后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后怕,艾凡已经决心不再为那些不重要的东西离开主星了。 “我们偷偷溜出去……”艾凡知道他执意,克里斯琴是无法拒绝的,但,“免不了你要受罚;跟父皇、父后说了,就又要一大堆虫跟着。这样还算什么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字面上的意思,只要有他们两个虫就够了。 艾凡:“元宇宙的七大景观就很好。我们每周去一处——七周,可以去七处。” 克里斯琴觉得他的心都颤了下,他以前怎么会觉得艾凡不开窍,再也没有比他家雄主更会甜言蜜语的了,他觉得嗓子有些痒,“这样会不会委屈雄主?” 明明坐拥这个宇宙最多的财富,却只能选择最普通的蜜月方式。 “不会啊。这样就很好,在元宇宙,没有王子公爵,没有天赋实力、血脉等级,没有各种纷纷扰扰的其它东西,只有我和你,”艾凡平静地诉说着,“属于艾凡和克里斯琴的,很简单的、很纯粹的蜜月旅行。” 克里斯琴知道,艾凡没有在说情话,因为他就是这样想的。 但这的确比任何情话都要悦耳动听。 第24章 克里斯琴回到主星稍微恢复了点精神后就开始调查亚历克星球和星舰的事,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星舰离开蛇窟就会射出电磁炮来接应他,但显然那个计划没有成功执行。等星舰的舱门关闭,星舰就自动返航了。 那天所有在星舰上的军雌都该停职接受调查的,克里斯琴却没有让他们这么做,让他们各自回各自的队伍了。 其中有个军雌很明显地消瘦下来,变得精神不济,就是在操作机甲的过程中也连连失误。 克里斯琴当时正在新婚中,完全没有功夫管他。 听到种种证据都指向盖伦,他也只是一哂了之。他没有让其他虫审问盖伦——对于让他跌了这么大一跟头的虫,他会亲自审问他。 等艾凡有事出门——尼克约他去参加单身派对——克里斯琴才有空去见盖伦,这已经是他回到主星一个多月以后了。 他见到的是个从小黑屋里被提出来、两眼无神的雌虫,完全不复盖伦那时跟他们一起乘坐星舰前往亚历克星球时的神采奕奕。盖伦的嘴唇嗫嗫了半天,才像是找回了语言的组织能力,说道:“……我跟首席大人一样,很早就有了心仪的雄虫,为了早点积累军功,有足够的嫁妆可以嫁给他,我签了生死状,跟随蔷薇军团的军雌一道进了蛇窟。” 克里斯琴沉默地听他讲述。 “我知道蛇窟危险,但我那个时候自视甚高,我的机甲操作成绩在同级中只能说是中等。”事实上,在帝国大学机甲系中等的成绩,通常毕业后进入军团磨砺几年大概率都会成为精锐。盖伦没有在自谦,他的确没有太把这个成绩放在心上,他自以为是的点是,“但我的近身战斗能力很强。操作机甲对上班里不管是谁,我都不能稳胜,但临时遇敌,在他们取出机甲前,我有95%以上的把握击杀他。我以为,在不能使用高科技武器的蛇窟,军功于我如探囊取物般……” “……除了第一次很顺利。在我第二次进入蛇窟的时候就出了事,我们那次意外遇上了蛇群角逐蛇王,我跟队友失散,独自在蛇窟里生存了三天。我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我中的蛇毒很轻微,又在蛇窟里找到了间暗室,才熬了过来。” “……最初我觉得,大难不死,是远古虫神庇佑我。但等我离开蛇窟,一切都变了。他们称呼我为幸存者。就连我在帝国大学的档案上都被记录了这么一笔,因为他们害怕我发狂,控制不了自己,伤害其他虫。”盖伦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什么都瞒不住了,他选择自己说出来,也只是因为这些事在他心底埋了太久了,“但好在贺拉斯不嫌弃我,他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他是我的救赎。自那以后,我的命就是他的。” 根据在星舰上提取到的资料,盖伦当时有带张卡上星舰,卡里有段机械族的数据——当盖伦把卡插到星舰上,星舰就由其他虫掌控了。 贺拉斯还跟机械族有联系。据他们现在对盖伦的调查,盖伦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他也很有可能不知道他带上星舰的卡是做什么的。 但这都不重要了。 克里斯琴看着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我对你很失望。”克里斯琴只是平淡地陈诉这个事实,“在整个宇宙中,我们军雌的纪律都是赫赫名的。尤其是出任务、对战外族的时候,我们都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战友。已经有很多年了,很多年军雌中都没有出现过叛徒了。” 盖伦蜷缩在地上,这个在小黑屋里关了许多天都没有崩溃的军雌此刻泪流满面,也不知道他的泪水是因为懊悔他在亚历克星球的行为,还是后悔认识那个改变他虫生的雄虫——原本,没有遇上贺拉斯,没有钟情于他,他是会有很光明的前途的。 盖伦:“您去见过贺拉斯吗?” “没有。我不会去见他。” 克里斯琴对盖伦还是有些恨的,雌虫对自家雄主再言听计从,也极少出现对战友捅刀子的事情。在去亚历克星球的蛇窟上见到盖伦的时候,他的确没有想到盖伦能愚蠢到做出这样的事。 至于贺拉斯…… “贺拉斯本来是不用上军事法庭的,如果不是他认识了你。”克里斯琴说完这话就准备离开了。 他不是为了刺激盖伦,这也的确是事实。大多数雄虫的能力有限,他们只能伤害家里的、喜欢他们的雌虫,能闹上军事法庭的着实罕见。 盖伦想去抓克里斯琴的靴子,却又不敢,手刚伸出去就又缩了回来,“首席大人,求您去见见贺拉斯吧。您不恨他吗?就算您想责骂他,也求您见见他吧。他爱慕您很久了……他做这些,都是因爱生恨……” “我不恨他。” 总是有很多雄虫被宠坏了,脑子不大好的。你会对一朵花讲道理吗?它又听不懂虫话。 “就是他让你成为了蛇窟的幸存者这件事您也不恨吗?”盖伦不想说这话的,但为了贺拉斯,他还是说了。 克里斯琴回过头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丝冷光,他什么话也没说的,转身就离开了。 门打开的瞬间,有外面白色的阳光照了进来,克里斯琴身侧左手手上也像是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是一枚戒指。 盖伦捂住眼睛,多日不见阳光,他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他不会再流泪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流泪? 他羡慕、甚至是嫉妒克里斯琴的,羡慕他的一切,嫉妒他能轻而易举地吸引贺拉斯的目光,却又不回应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其他雌虫落入蛇窟,死在那里,或者成为幸存者,生不如死。 他直到今日——看到克里斯琴手上的戒指,他才明白,贺拉斯不是他的救赎。 他也把贺拉斯拉下了深渊。 …… 克里斯琴离开了军部内部的监狱,就往自己的办公区走去。莫名的,他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大,像是在灼烧他的皮肤一般。 又走了几步,克里斯琴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错觉,他身上的确又发生了些变化。 他想起他走进去审问盖伦的时候,监狱的狱卒好心地在墙上的小台上点的蜡烛,说是审讯时用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克里斯琴觉得没有必要,但也没有阻拦他。 因那蜡烛也没有特殊的味道,他就把它忽略掉了。 该死的,克里斯琴难得的在心里咒骂了一声。 那个蜡烛的作用是针对蛇毒的。 因为盖伦中的蛇毒不深,现在还残留在体内的就更少了,所以一直没有出现异样来。就是他,也是因为疾走,才引起蛇毒复发的。 他现在已经来不及回家了。 只是又过了几秒,克里斯琴就感觉双眼模糊了不少,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他的办公楼。 …… 刚刚关上门,克里斯琴就喘着气直接靠到门上。还握着门把手的手也感觉越来越烫,温度传递到金属的门把手上,像是在烧一样。 他手不由地放开门把手,体力不支地慢慢靠着门坐了下来。 理智也渐渐地消退。 是蛇毒发作了。 他最后的理智也只是叫他打开星网手环,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怎么等了那么久…… 怎么一直都没有接他的电话。 …… 艾凡今天正好被尼克拉出来逛街。 “单身派对!”尼克兴高采烈地跟他说,为了热闹,他还又叫了几个年龄相仿的小雄虫来。以前是因为艾凡的身份要保密,所以不好给艾凡介绍其他朋友认识,但现在虫帝对艾凡的禁令渐渐放宽了,也就没有关系了。 尼克还是很会整活的,特别是雄虫多的时候,跟他出门一点都不无聊。克里斯琴打开通讯的时候,艾凡跟几个小雄虫已经可以聊上天了。小雄虫笑闹着不让他接克里斯琴的电话。 小雄虫们为他打抱不平,“克里斯琴大人也管得太严了。” “这都还没结婚呢!” “今天可是单身派对。” “最后单身的、快乐的时光。” “说好了我们今天要一起过的。你们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通常婚礼那天闹得再凶雌虫都不会生气的……呃,克里斯琴大人应该也不会吧……”尼克就差把双手举起来了,“我们就只是去看看,什么都不会做。” “你这也太怂了吧!” 艾凡任由他们闹了阵,却不可能真的不接克里斯琴的电话的。他特意落在最后面,打开星网手环,轻声问道:“克里斯琴,有事么?” 克里斯琴知道今天是他的单身派对,没事是不会来打扰他的。除非克里斯琴对他们的婚礼有所计划,他今天顺路会买些婚礼上能用得上的东西,但他等了半天,通讯那边都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 几乎没有。 艾凡顿住了脚步,街道上的喧嚣似乎都离他远去,他只能听到电话那头极其轻微的喘息。 艾凡的眼神出现了些微的变化,他又唤道:“克里斯琴?” 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了声抽泣声。 是克里斯琴。 艾凡又道:“克里斯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现在在哪里?” 走在他前面的有两个小雄虫似乎也发现了不对,转过身来看他。但他们只看到艾凡的神色变得无比冷漠,他也没关上星网手环,就直接往步行街的另一边跑去。 “艾凡!艾凡!艾凡!” 尼克不停在背后唤艾凡,但从头到尾艾凡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 艾凡直接召唤了机甲,驾驶进入了军部。 “这里不可以进入。”远远的就有军雌看到机甲。军部有最先进的全息扫描,可以清楚地把机甲里的虫的模样扫描出来。 “艾凡大人?”自从艾凡和克里斯琴的婚讯传来,军部就没有虫不认得艾凡的。眼下,守门的军雌也左右为难,说道:“这里真的不能进入。艾凡大人等我一下,我连线克里斯琴上校让他来见您好吗?” 守门的军雌正要动作,就听艾凡说道:“我是艾凡·梅尔基奥尔。” 下一刻,艾凡的星网手环就已经用权限打开了军部的大门。 守门的军雌怔怔地看着那架机甲直接进了军部,像是往克里斯琴上校的办公区飞了过去。 艾凡大人怎么打开大门的? 还有,艾凡·梅尔基奥尔,这不是王室的姓氏吗? 第25章 克里斯琴银色的眼睛里只有一层薄薄的水雾,也没有焦距,只有个模模糊糊的艾凡的影子。 艾凡打开克里斯琴的办公室看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浅色的嘴唇微微张开,艾凡走近他,才勉强听到他说:“……雄主。” 艾凡握住他的手,“我在。” 克里斯琴的身体透着层薄红,轻微的颤抖着。艾凡知道,这是蛇毒又发作了,但又宛然跟以前有些不一样,“怎么了?” 克里斯琴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艾凡来军部花了多久时间,但在他的感知里,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久得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感官相比平常放大了十倍,只是被碰了下手,他就不禁全身颤抖了一下。 艾凡似乎也察觉到了,突然不再动作了,生怕再刺激他。 如果原来克里斯琴还能忍耐,保持一丝清醒,那艾凡的到来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想……” 他只能隐约地看到艾凡的轮廓,但他能想象出现在是副什么样的场景…… 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艾凡却是不染尘埃的,那样清清爽爽地站在那里。他从未看到艾凡失态过,从未有过。 克里斯琴却想把艾凡拉下来,拉到跟自己一块的地方,却又舍不得,不愿让他沾染到世间任何不好的东西。 哪怕只有一点不好。 哪怕这是他万分想要的。 …… 艾凡让克里斯琴遮住眼睛的手放下来,倾身上前吻住他的眼睛,有咸咸的味道…… …… 看着这个银发高贵漂亮的雌虫收起利刃,像是小兽般伏在他的肩头,听到耳边忍耐不住的唔咽声,他有点欢喜,却又不那么高兴。 克里斯琴是最适合他雌君位置的雌虫。 不过正是因为他的雌君是克里斯琴——只是这些时候的契合于他是远远不够的,他还想要的更多…… “快点……”克里斯琴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他忍不住催促。 他快撑不住了。 艾凡垂下眼帘,往前凑了一点,轻轻地蹭了蹭克里斯琴的鼻尖。 只是这么点触碰,他就受不了了……蛇毒对克里斯琴的影响比他们最初想象的都还要厉害。 “快点……”不要再这样慢条斯理、不要把他独自放置在这里。 “你想要什么?嗯?”艾凡告诉自己,不要心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现在问不出来,平常状态下的克里斯琴更是什么也不会说了。 泪水沾湿了银色的眼睫,眼睫快速地闪动着,像是要不堪重负了般。 克里斯琴像是在梦呓,“想要……” “嗯?” …… 艾凡在军部一直待到傍晚。 待克里斯琴受不了地昏睡过去,他才把克里斯琴从椅子上抱起,送去了里间。克里斯琴在军部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可以办公,里间是个卧室,是专门供军雌晚间值班用的。 高烧退了,蛇毒短期内也不会再卷土重来…… 艾凡正要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指上缠绕了圈银色的发丝,就像克里斯琴舍不得他离开似的。 “睡吧。”艾凡轻声道。 他的眼中是融融的暖意,“你所有的心愿都会成真。” …… 艾凡关上门的时候,他的手指上还残留克里斯琴发丝带来的柔软触感,他的心情不错。有点意外的,他在门外的走廊上看到了蒙蒂,是克里斯琴以前的战友,上次来过他们家的。 蒙蒂同时也看到了艾凡。黑发的雄虫素来清冷,这会眼尾带了一抹红,神色餍足。显而易见,不久前在这间办公室里发生过什么。 蒙蒂缓步走到办公室门前,硬邦邦地说道:“我来找克里斯琴大人汇报工作。” “嗯。”艾凡并不在意,正准备离开。倏然,他停下脚步,侧过头道:“克里斯琴这会身体有点不舒服,你明天再来吧。” 蒙蒂攥紧了拳头,“你对大人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雄虫是不该来军部的!” 有些雄虫惯会胡作非为,但就是这样他们也会有个限度,不可能跑到军部来。还有克里斯琴大人,他可是这代雌虫的偶像啊,像是月辉一般。这个雄虫怎么敢! 艾凡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径自离开了。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焚烧一般,艾凡并不在意。他与克里斯琴的事情,不需要向外虫解释。 …… 艾凡现在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不然他就直接带克里斯琴回家了。 可能也不会。 不叫醒克里斯琴,直接把他带上机甲?这也太招摇了。艾凡独自呆惯了,不喜欢引起注意。 当然,这会他已经完全忘记--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曾开机甲大大咧咧地闯进军部了。如果他不是梅尔基奥尔,如果他不是有权限越过军部的管理就进入,可能早就有虫来抓他了…… …… 帝国大学。研究所。 艾凡翻看完了专门研究蛇毒的实验室最新研究成果的报告,他的脸色冷淡,“什么意思?” 在他的身边,除了实验室的负责虫,就连帝国大学的校长也在——帝国大学的校长是全帝国少有可以独立完成进化药剂制作的亚雌,对蛇毒也了解甚深。 校长可不觉得艾凡是看不懂研究报告。 艾凡·梅尔基奥尔——距离军部大门口发生的那幕到现在不过半天,但该知道的虫也都知道了。 再者,他跟霍西尔当年和离时是说老死不相往来,但前些日子霍西尔来了帝国大学,为了实验室的拨款,多多少少霍西尔还是要跟他打交道的,有公事作为切入口,霍西尔这些年的经历他也问出了个七七八八——霍西尔之前都在王宫里工作。 至于霍西尔在帝国大学发生的事更瞒不过他了。艾凡、尼克、贾森几个雄虫都跟了霍西尔好多年,说是他的学生。 尼克、贾森都不是没个家族来历的雄虫,而能让霍西尔特意去王宫教导的…… 艾凡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霍西尔说艾凡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学生。在认识霍西尔的时候,他就发觉,雄虫也不都是不学无术的。不仅是信任霍西尔的判断,他更是相信虫帝的血脉,艾凡的智商不可能低。 而艾凡的这个态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 “蛇毒是不可能彻底清除的,艾凡大人。”实验室的负责虫只觉得头上都在冒冷汗。他隐隐约约地听说,有克里斯琴的旧友去他们家中拜访过,这位雄虫大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负责虫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只有种存在理论上的可能……” 艾凡的声音有点冷,“你说。” “需要有个精神力比幸存者高两阶的虫,在幸存者每次蛇毒发作的时候,这个虫用精神力牵引,把蛇毒抽丝剥茧一般一点点抽出来。按照这份报告里幸存者体内蛇毒的数量,花个百八十年的就有可能痊愈了……” 负责虫说道越后面,底气就越稀。说完后,他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好怕,怕艾凡大人把手上那沓厚厚的报告直接朝他头上砸过来。病虫来求医,医师给个风险极其大、甚至不可能完成的方案,像是在敷衍了事,真的还不如不给。 只是在艾凡说“你说”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就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了。 其他从蛇窟里出来的幸存者可能还能靠这个方法恢复,但这个幸存者几乎不可能做到。因为这个幸存者不仅是S级,体内蛇毒的数量也非常多,推测他在蛇窟失联超过7天了……对于这个雌虫这样还能保持理智,没有像许多幸存者那样精神失常,负责虫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可能是某个军团长的档案?负责虫猜测。 其实数据的采集最好来实验室做,只是对方的级别很高,到现在他都没有见过那位幸存者。如果是在位的军团长也难怪,他们的确有权限避开蔷薇军团私下去蛇窟。不过,私下去蛇窟和在蛇窟里失陷过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对方定会瞒得死死的,想到这里,负责虫身上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深想下去。 艾凡:“只是这样?” 艾凡的话让负责虫有些诧异,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回答道:“是。” 精神力要超S级的雌虫两阶,只可能是传说中的X级,又或者是S级的雄虫。同级别的雄虫精神力恰好就要高雌虫两阶。而据负责虫所知,整个帝国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虫帝。 而虫帝,自然是不可能随叫随到、给虫清除蛇毒的了。 艾凡:“还会有其他的后遗症吗?” 可能艾凡大人真的有办法? 负责虫也没有多问,只是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确保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才道:“想要根治还是要把蛇毒清除。只是……”在雄虫面前说这个多少有些尴尬。他冷静了一下,才继续道:“每次刺激到蛇毒,幸存者总是会格外难熬,极其需要雄虫抚慰……还很难得到满足……” “需要几次?”艾凡冷静地问道。 负责虫木然地回答道:“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至少也要三次。” 他怎么忘了?在这种掉节操的事情上,雌虫总是远远比不上雄虫的。 …… 等负责虫离开,艾凡把所有报告又看了一遍,确定把所有内容都记住,就把报告放进了粉碎机里。 艾凡看着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校长突然说道:“多谢。” 他知道,他没有通过王室下令,帝国大学的研究所这么快就完成数据建模,模拟出清除蛇毒的办法,多亏了帝国大学的校长。而对方这样看中他,多半也是为了霍西尔先生。 帝国大学的校长,在名望上已经仅次于王室了,似乎对钱财也不看重。 让王室给他封个虚衔吗? 或许这并不是校长想要的。“我曾经在老师的窗台上看到过一叠樱花节的照片,还是虫帝刚登基那年的。”照片里帝国大学的校长、霍西尔先生都还很年轻。虽然虫族过了成年礼外表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那种朝气在年长的虫上是很少能看到的。 “老师这些年精神海的状况已经稳定了不少。只要不要再使用进化药剂,老师这样的状况还能持续百年。”艾凡知道,校长和霍西尔先生闹翻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老师执意使用进化药剂。 血脉等级对雄虫的桎梏远远大于雌虫,高级雄虫能做的事是低级雄虫永远都不敢想的,所以艾凡理解老师的选择。 校长他也是个亚雌,再怎样锻炼,他也不可能拥有雌虫的体质。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坦然地接受这点,而雄主就不行。 往常,雄主手指上蹭了个小口他都心疼得不行,又怎么忍心看他受精神海不稳定的折磨?还有可能因此缩短寿命。他不同意再提供雄主进化药剂,甚至不同意雄主再跟着探险队出门——哪怕他们就是在探险队相识、相爱的。等到他与队员一一交代好,说要临时解散探险队——他本想着,等到雄主精神状况好些,他们再一起出门。等回到家,却发现已经虫去楼空,连他锁在冰柜里的进化药剂也都不在了。 他后来不是没有去找过,但他们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也越走越远。 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反思,即使他的初衷是好的,他的手段也不该那样直接、粗暴。后来他不断地研究蛇毒、改善进化药剂,也未尝不是这个缘故。 艾凡:“我跟老师说过。如果精神海有异常,也可以来找我。” 之前虫帝就为霍西尔先生出手过几次。虽然艾凡现在跟虫帝一样是S级,但在精神力的控制方面他还是远不如虫帝的。只是艾凡相信,总有一天,他也能达到那样的高度的。 校长向艾凡行礼说道:“多谢殿下。” 艾凡一怔,但很快就伸手把校长扶了起来。艾凡·梅尔基奥尔——这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 星网。今日hot帖。 标题:【我哥喜欢了很久的雄虫要结婚了doge我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哥,他就哭出来了。长这么大我都没看到我哥这么伤心过,我有点怕……】 Nick:[那个雄虫还是我的好朋友,跟我一起启蒙、一起长大的。] [楼主哥哥喜欢楼主好朋友?现在楼主好朋友要结婚了?结婚对象不是楼主吧?] [2楼套娃呢?快把我套晕了。] [……应该不是楼主。因为楼主也是雄虫。] [] [抓住一只雄虫大大,虎摸。不过看不到详细资料,不知道雄虫大大还是不是单身……] [别歪楼,会把楼主吓跑的。希望还是单身.jpg] [咳咳。楼主,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不要着急,哪个雌虫没有经历过一场失恋……] Nick:[就……哭了一下。然后他独自回房间待着了,我不敢打扰他。] [雄虫弟弟好贴心。] [如果我有个雄虫弟弟……我倒好像真的有个雄虫弟弟,不过他在家里只会挥鞭子。离开家400年了,都快忘记那个小恶魔的样子了。] [楼主之前没有给哥哥助攻吗?] Nick:[没有……突然有一点点后悔来着。我之前一直在撮合我好朋友和K来着的。K是个比我哥还帅一点点、有钱一点点的雌虫。望天.jpg] [……要我有个这么胳膊往外拐的弟弟我也要哭了。] [为什么不帮哥哥?哥哥不好吗?还是不是你朋友喜欢的类型?] Nick:[也不是。我哥哥很好,配得上给任何雄虫做雌君。但我朋友,怎么说呢,他看起来是副完全不会喜欢任何雌虫的样子。我之前悄悄在心里把他跟K配对,除了K真的是小雄虫都喜欢的类型以外,也是希望我哥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担心他受伤啊。偏偏我哥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这么多年都没有见他跟其他雄虫约会过一次。所以我有点后悔……早知道帮我哥把我朋友约出来一次了。就是结局也会有改变,当时他应该也会感到开心吧。] [长痛不如短痛。楼主没错。] [你哥哥条件很好?你朋友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Nick:[虽然我哥很帅很有钱没错啦,在主星也都是屈指可数的单身钻石雌虫。但他就是愿意带上全部身家做雌侍,我估计也不行……我朋友应该不会再喜欢上第2个雌虫了……] [哇。这个雄虫……的确是值得K和楼主哥哥争夺多年的啊。] [真的是好雄虫的话对无意的雌虫应该及早拒绝啊。不然你哥哥也不会这样伤心吧。] Nick:[我朋友都不知道我哥喜欢他。这可不是我拦着,是我哥自己不敢表白。我哥觉得自己配不上,也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结婚。对我朋友来说,我哥就是单纯的朋友的哥哥。] [会不会Nick你对你哥哥有滤镜,你哥的确条件没那么好?又帅又有钱,但本身实力不是很出众?如果真的是主星有数的雌虫怎么会不敢告白呢。] Nick:[……我哥可是拿过黄金十字勋章的。] [!!!] [!!那个全帝国每年颁发不超过10枚的勋章?] [再加上单身长得帅,的确主星有数了。] Nick:[挠头.jpg。是啊。但我哥第一次撞上K,打架就打输了,现在可能差得更远吧。连决斗邀请都不能发。发了也像是去找揍。] [心疼哥哥。] [心疼哥哥+1。] [心疼哥哥+2。] …… [是不是K的年纪比较大?小雄虫都喜欢成熟一点的雌虫的,这种生不逢时也没办法。] Nick:[更扎心了……我哥还大几岁呢。] [年纪更轻,但是能打败获得过黄金十字勋章的军雌,还好看,符合时下小雄虫们的审美,这个K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年纪不大的话,据我所知,只有一位符合这个条件。] [谁?] [这么说,那位是不是最近也要结婚了?] [到底是谁?] [就是论坛里现在名字也不能提的那位啊。] [是……阁下吗?] [楼主,你出来说话。] [而且楼主也在主星。] [Nick你出来啊。] [去翻Nick发过的帖子。有出席过几个月前帝国大学毕业典礼的舞会,还至少参加了最近两年的王宫的新年舞会,位置都还很不错……看说话的语气年纪也不大,是侯爵家的尼克小少爷吗?] [小侯爵?] [未来的侯爵大人吗?] [那K真的是?] …… [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尼克小少爷是侯爵家的第二个虫崽,再上面只有侯爵雌君亲生的一个雌虫。有什么样的雄虫是侯爵家的长子想做雌侍都不一定能成的?就是亲王家的也不可能吧?] [难道那个雄虫是虫帝???] [哪里来的白痴。拖出去斩了。尼克小少爷都说了是他朋友,两个小雄虫一起启蒙、一起长大的。他们肯定年龄相仿啊。] [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快20年前是有个传言,说虫帝、虫后有了虫蛋,只是到了时间一直都没有下文传出来,是因为是雄虫虫蛋吗?] 雄虫娇弱,特别是幼年的时候,夭折率是很高的。就是在王室有最精心的照顾,也不可能完全避免这样的事。 …… [……所以他们一定要在圣婚节结婚。] [首席大人可能是高嫁?震惊!] [默默提醒一下。今天主星军部的进出记录里比往常多了个名字——艾凡·梅尔基奥尔。我们好像要有一个王储了。] Nick:[……] …… 晨曦的光透过薄雾洒在军部的训练场上,也落在克里斯琴银色的发丝上,亮晶晶的,像是金色的、跳跃的小精灵。 克里斯琴看着毕恭毕敬站在他面前的蒙蒂他们,感到有些头疼。蒙蒂他们是他的追随者,也刚刚转入他的麾下,是他的下级。在他看来,是他值得信任的同伴。刚刚蒙蒂他们的提议却让克里斯琴感到啼笑皆非。 “上校。”蒙蒂看着克里斯琴明显比以前迟钝的动作——克里斯琴是S级军雌,就算晚上玩得再开,以他的身体素质,到这会也应该不太影响了。可见,那个雄虫有多么的残暴、不可救药——蒙蒂心中的怒气已经要遮掩不住了,他道:“我们宣誓效忠于您,不忍心见您受这样的折磨。我们已经知道……” 蒙蒂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因为星舰出了故障,大人失陷在蛇窟,但上校是为了其他战友,这完全不是上校的错。艾德勒家族放弃了您,让您跟那个雄虫结婚,但就算不在主星,不在帝国,我们跟随您,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我很感动,蒙蒂。”克里斯琴觉得眼前的这幕有些不忍直视,但在好笑之余,就像他说的,他不是不感动。蒙蒂他们是真的做好了跟着他离开主星,离开他们的家乡,抱着这样的心情来见他的。 但希望你们以后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不要觉得是黑历史,克里斯琴想。 克里斯琴平静地说:“我的确独自在蛇窟里待过几天。” 蒙蒂当下红了眼眶。 “但把你们脑袋里的想法收一收,我不是蛇窟的幸存者,你们想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克里斯琴温柔地说道:“还有你们怎么会这样想艾凡,他不可能对我施虐。在我们还是虫蛋的时候,我们就被放在一个摇篮里了。你们对艾凡很陌生,所以不相信他,但你们总该相信我。艾凡是我亲手养大,也是我最倾慕的雄虫。你们总该信任我的眼光吧。” “啊?”蒙蒂张大嘴巴,呆呆地看向克里斯琴。 他不觉得上校会骗他,但这样的情形的确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上校在蛇窟失踪过,但幸免于难了。跟艾凡之间的婚事也不是家族放弃大人,而是他们竹马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克里斯琴揉了揉他的脑袋,尽管有些莽撞,像小虫崽一样,但在知道他去过蛇窟之后,也不戴任何有色眼镜,果然是他选中的战友。克里斯琴知道他们还有些不放心,“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 王宫。 虫帝坐在王座上,静静地注视着艾凡。有很多虫觉得虫帝威严,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就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那些堂兄弟也是。 而他唯一的虫崽…… 艾凡身上没有他那样重的威压,但艾凡眼中的感情比他更淡。虫帝以前还担忧他性格太冷,没想他家的雄虫崽崽还是个情种。 虫帝再问了他一遍:“你想好了?” “是。” 虫帝:“我不是介意克里斯琴进过蛇窟,但蛇毒对他的影响你也看到了,未来的几十年他寸步都离不得你。你会想要雌虫一直缠着你?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传出你要和你的王妃分居、闹离婚的消息。” “陪伴不喜欢的雌虫才叫他缠着我。我跟克里斯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无所谓缠不缠。” “那正好。”虫帝冷声道。 艾凡不解,“嗯?” “出门在外,你们也不可能做连体婴儿。就像这次在军部,总有他在你视线之外的时候,总是不保险。册封你为王储的典礼跟圣婚节也接近,到时候一起办了,尔后你就可以开始接手政务。等我跟你父后离开王宫,你们正好搬去主殿。”这件事虫帝想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艾凡觉得他好像理解了虫帝的意思,但又直觉不可能。虫帝这样年轻、还励精图治的,在这一两百年内登基这个词都应该是跟他绝缘的。他读书成绩不错,平常霍西尔先生布置的功课他也能完成得很好,但处理政务?这样枯燥、无聊、乏味的工作,他是毫无兴趣的。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虫帝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 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离开过王宫了。至于主星外的星海,那更是片他从未踏足过的领域。还有,他难道真的要看他唯一的虫崽住进克里斯琴巴掌大的小房子里吗? 既然艾凡以后会待在一个地方不挪窝,那不如住到王宫里来。 等到艾凡把政务做熟了,他也好出去走走。 如果此刻艾凡面对的是其他虫,即使是从小教导他的霍西尔先生,他也会假意听不到——拒绝这样毫无意义的任务。 但虫帝——显然他是这个帝国里唯一一个比艾凡还要偏执的虫。 不容反驳。 …… 眨眼的功夫,圣婚节的日子就要到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变化,也有很多事情改变了。 星网上还是吵吵闹闹的,每天都会有新的话题出现;艾凡偶尔会去军部门口接克里斯琴,也会遇上克里斯琴的下属,几个军雌,尤其是蒙蒂,见到他眼神还是躲躲闪闪的,很有些不好意思;艾凡也还在帝国大学的研究所上班,偶尔还会收到雌虫递来的情书,不过鉴于克里斯琴的威名,还没有虫敢在情书上署名,都是匿名送来的。 不过在婚礼之后,王储跟王妃就要搬进王宫里,他们也不用在军部/研究所上班了。 以后他们会有新的公务。 在没有花个十几年做熟之前肯定更忙、更累。 婚礼的前一夜。 他们两个小酌了几杯,克里斯琴问他:“艾凡会觉得因为我被束缚住了吗?” “因为蛇毒吗?”艾凡喝醉了,趴在克里斯琴的背上,“不会。” 即使又几个月过去了,他们感觉都是老夫老妻了,有些话艾凡清醒的时候还是不会说,但这会又有一点不一样了,“……蛇毒发作的时候比较浪,我喜欢浪一点的。” 克里斯琴嘴角出现丝笑,转瞬即逝。 就像蛇窟的经历一般,风的确吹来过,却没有留下痕迹。 只是他们虫生中一个小小的插曲。 第26章 这是西方某个以休闲度假闻名的小镇切尔诺贝塔,在群山环绕之间,风景优美。小镇里有高尔夫球场、射击场,还有个几处颇受好评的温泉,镇中心每周四会有集市,街道两边还有世界各地的人来开的餐馆,游客可以在这里品尝到不同文化的美食。而唯一阻碍切尔诺贝塔名声大噪的就是这里常年阴云密布,在这里每年只有少数时候人们能感受到和煦的阳光。 小镇的后山上还有所规模不大、但历史悠久的大学——诺贝塔大学。诺贝塔大学已经建校300余年了,在建筑、美术方面都颇负盛名。 艾凡今天就是准备来诺贝塔大学报到的。 原本他早一天就该到的。 昨天傍晚他就下飞机了。虽然这是艾凡第一次独自出国,还是在17岁的时候去国外的大学,但并不是他贪新鲜到处闲逛才导致没有及时赶到切尔诺贝塔的。实在是切尔诺贝塔太偏僻了——需要转三趟绿皮火车才能从机场抵达。 他抵达机场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只有他老爹给的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手写的地图,再加三张火车票。因为最后一趟火车的班次太少,他在中转的火车站不得不等了一个晚上,抵达切尔诺贝塔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据说这是他老爹当年去切尔诺贝塔的路线。艾凡的老爹就是这样抵达切尔诺贝塔,并结识了他后来的妻子诺贝塔,再与她一起孕育了艾凡。 在诺贝塔死后,老爹就以妻子的名字建造了一所大学作为纪念。 …… 这还是艾凡第一次从老爹口中听到他的身世。他想到一个问题,“可是那所大学不是已经有300多年历史了吗?” “是啊。因为你的母亲是个人类,”吸血鬼亲王这样告诉他唯一的子嗣,“孕育你会给她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在你才4个多月大的时候我就提前把你取了出来,放到棺木里,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你,直到300多年后。” 这时候的艾凡外表已经成年,差不多是人类17岁少年的模样,但他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 而与普通人类少年不同的是,他是个天生的吸血鬼,不会再长大,更不会衰老。 相对后天才转化的吸血鬼,还有人类、吸血鬼混血的后代,艾凡拥有更高的潜力,未来会比他们都要强大。也正是因为这样,吸血鬼亲王才放心让他独自出远门。 吸血鬼亲王认为,每个吸血鬼都必须彻底地了解自己的家族,拥有自己的故乡——这才不至于让他们在漫长的、接近永恒的生命中成为无根之萍,也不会迷失方向。 艾凡的存在现阶段还是一个秘密。吸血鬼亲王的那些对手对此并不清楚。用吸血鬼亲王这样的方法培育后嗣在吸血鬼中也是非常罕见的,因为吸血鬼的血非常的珍贵——除非遇上特殊的吸血鬼猎人,普通的武器即使能对他们造成伤害,也无法让他们流血。 血液——是吸血鬼力量的源泉。 “你很爱她吧?”艾凡看向身侧的吸血鬼亲王。 吸血鬼亲王有着头柔顺的、黑色的中长发,皮肤苍白,容颜俊美以致让人感到妖异,是走在街上看到的人都会驻足,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有这样殊丽的外貌。或许不单是外貌,是那种正常人类不可能拥有的气质。 小镇女孩诺贝塔会爱上他是件一点都不奇怪的事,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什么样的人类女孩会吸引一个吸血鬼亲王? “你的母亲是个很特别的人类,”艾凡对诺贝塔从来没有叫过母亲,吸血鬼亲王并不引以为意。诺贝塔作为人类死去也已经快300年了,艾凡从未见过她,对她自然没有感情。“她是小镇上一个糕点师的女儿……” 在吸血鬼亲王的叙述中,一幅古老的画卷在艾凡的面前缓缓展开。 吸血鬼亲王游历到切尔诺贝塔小镇的时候被街边蛋糕店的香气所吸引,点了份草莓蛋糕,他感受了会儿徐徐的微风,还有草莓蛋糕甜美的香气就准备离开。尔后来蛋糕店帮忙的糕点师的女儿追了出来,她手上还捧着蛋糕的盘子,“你为什么买了它却不愿意尝一口?你是觉得它不好吃吗?但你至少要尝试一下啊。” 在诺贝塔诚挚、执拗的目光下,吸血鬼亲王伸出手指抹了一点蛋糕上的奶油,第一次品尝了这种甜腻的味道,还有爱情的滋味。 在三个月后,诺贝塔对着这个每天来他们家店里打包蛋糕的客人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吸血鬼亲王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 诺贝塔把她耳边的秀发掠到脑后,掩饰她脸上的绯红,神气地说道:“我就是知道。我爸爸说你只是表面光鲜亮丽,是个绣花枕头,他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但没有关系。你是外乡人吧?我可以跟你离开切尔诺贝塔,我会做很好吃的糕点,去做学徒,去做女佣,我也能养活你。你只要像现在这样,一直那么好看,一直喜欢我做的糕点就好了。” 诺贝塔家里有7个孩子,她上面还有3个哥哥3个姐姐,她是最小的,却也是最不受重视的。吸血鬼亲王拿出了一个小箱子的金条,老糕点师傅就高兴地把这个经常被他遗忘的、最小的女儿嫁给了他。 诺贝塔则跟着吸血鬼亲王回到了他在遥远国度的古堡。诺贝塔看着这个奢华的城堡,却满眼都是失落,“原来你根本不喜欢我的蛋糕。” 她能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一贫如洗的异乡人,却不能接受他不喜欢她的蛋糕。 …… “她拒绝我把她转化成一个吸血鬼,后天转化的吸血鬼无法接触阳光,”像艾凡、吸血鬼亲王,虽然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身上会带来轻微的灼烧感,让他们感到身体不适,但并不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在阴冷的地下室里,只有几根烛火发着幽幽的光,吸血鬼亲王的话语却像是夏日的暖风,“她也无法再制作她最爱的甜点。我们离开了城堡,去了个夏天会开满薰衣草的漂亮的沿海城市,她开了家蛋糕店,我被她养在店里,就像我们离开切尔诺贝塔时她说的那样。” 艾凡:“……” “我陪着她,一直到她白发苍苍地老去,然后我把她葬在了这里。”吸血鬼亲王望向他身侧的另个棺木眼神柔和。这间古堡最奢华的地方不是大厅、不是主卧,而是这间地下室,有两个并排的华丽的棺木,在边上的另外间地下室还有个小点的棺木——是以前属于艾凡的。而艾凡也是这时才知道,在这里的另个棺木里躺着的是他的母亲。 艾凡:“既然你这样地爱她,为什么不让她永久地陪着你?” 把她转化成吸血鬼。 吸血鬼亲王:“这是她人类时期的愿望,是她成为吸血鬼后就无法实现的愿望。对我们来说,这只是一段很短暂的时光,我可以陪伴她一起完成。在她以人类的身份死去之后,我们还会有更长久的时光。” 艾凡倏地看向那个棺木,似乎明白了什么。 诺贝塔应该是像他一样,她作为人死去之后,吸血鬼亲王也一直用自己的鲜血喂养她。等到她死后的300年后,她也会获得重生——以个天生吸血鬼的身份。 “她会以个最美好的形态回来,”回到他们相遇时的年纪,诺贝塔17岁的时候。吸血鬼亲王打开属于自己的棺木,重新坐了回去,他最后与艾凡说:“我再睡一觉,她就回来了。在这之前,除非你可能会被其他吸血鬼或者吸血鬼猎人杀死,不然不要来打搅我。” 他可不希望等诺贝塔醒来,质问他怎么把他们唯一的儿子养没了。 吸血鬼亲王陷入沉眠,棺木也缓缓地自动合上了。 …… 艾凡也在他快18岁的时候离开了城堡,带着诺贝塔大学美术系的录取通知书,回到了他母亲的故乡。 艾凡带着行李走下火车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切尔诺贝塔竟然有人在等他。 站在站台上的青年留着头银色的中长发,还有双非常罕见的形状漂亮的银色眸子,他看到艾凡,当即就露出微笑来,笑意直达眼底,“是艾凡吗?我是克里斯琴,你父亲让我来接你。” 无可挑剔的外表、礼仪,就是他在城堡里见过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吸血鬼也有所不如,但艾凡还是下意识地对这个青年产生了种疏离。莫名的,他有种直觉,克里斯琴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是个很难接近的人。 而艾凡,他也不是个健谈、爱好社交的吸血鬼。 在他的计划里,只要在诺贝塔大学待满四年,完成学业,他就会离开切尔诺贝塔,去首都的银行取出一笔存款。300多年前,吸血鬼亲王来切尔诺贝塔的时候带着两箱黄金,一箱赠与了诺贝塔的父母,另外一箱在艾凡“出生”后被存进了银行,办理了信托。这么多年利滚利下来,信托里的钱已经足够艾凡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买下地皮,并在上面建造座他理想中的古堡,然后他可以躺进他的棺木,睡个昏天暗地。 艾凡:“你好,克里斯琴。” 艾凡想,克里斯琴应该是他父亲在网上给他找的向导,诺贝塔大学勤工俭学的学生之类的。 从他从城堡里醒来快18年了,他还从来没有在他们的城堡里见到过人类,只是偶尔会有些吸血鬼来他们家里拜访。 至于吸血鬼亲王的家仆?因为上次吸血鬼亲王沉睡的时间太久,差不多有200年了,他的家仆已经老死,后代也不知道吸血鬼的存在了。 克里斯琴接过艾凡的行李,带他走下站台,向他介绍切尔诺贝塔这个小镇,还有诺贝塔大学。 克里斯琴现在在诺贝塔大学建筑系读研,他本科也是在这里完成的,对这座小镇和这所大学都十分熟悉。 然而艾凡完全没有听清楚他在讲什么,他刚刚走到克里斯琴身边就被一阵浓郁的香气吸引住了——他敢肯定,就是吸血鬼亲王刚刚到这个小镇时闻到的草莓蛋糕的香气,也不会有这个香气的十分之一迷人。 因为那是鲜血的味道。 非常好喝、非常美味的鲜血。 艾凡感到异常的干渴,像是喉咙在被灼烧一般。 因为吸血鬼亲王这样培育后嗣的方式很罕见,在过去艾凡沉睡的300年里,他都是食用的吸血鬼亲王的血液,所以在他苏醒后,艾凡依旧非常挑食——普通人类的鲜血他碰也不碰,他只能拿其他低级吸血鬼的血勉强饱腹。 人类的血易得,有很多人类定期会去献血,他们可以直接向合作的医院买到;挑嘴些的吸血鬼直接出去捕猎,俊男美女的外貌走到人群中,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开始艳遇,再找个没人的角落,干干坏事,只要不一次性喝掉400cc以上的鲜血,根本不会对人类的身体造成影响。 而吸血鬼的血则不同,艾凡没有办法像迷惑人类那样迷惑吸血鬼;在被一次性摄取200cc以上的鲜血后,吸血鬼会变得容易畏冷,总是要花好几年才能缓过劲来。 因为案例太少,吸血鬼亲王也不清楚是所有像艾凡这样出生的吸血鬼有这个毛病,还是单单艾凡这样挑食。不高兴地发了几句牢骚之后,吸血鬼亲王还是认命地到处带艾凡捕猎——只是他们的目标都不是人类,是其他吸血鬼。 这也导致这十几年吸血鬼亲王城堡所在的城市和附近的城市都没有普通吸血鬼敢逗留。 但艾凡没有想到会有人类这样美味。 他还以为在切尔诺贝塔期间除非有倒霉的吸血鬼撞到小镇上来,不然他都要一直喝西瓜汁了。 会不会——克里斯琴不是吸血鬼亲王给他找的向导,而是血食? …… 这样想过以后就更渴了。 …… 克里斯琴带着他朝学校的方向走去,“你父亲在山脚下给你租了个排屋,环境很不错,走到学校只要5分钟。又或者,你想体验一下学生公寓的生活吗?我住的是个两居室,还有个房间空着。” “我住学生公寓。”艾凡脱口而出。 克里斯琴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失笑道:“学生公寓的条件很一般,虽然每个人都有独立的卧室,但我们两个需要共用厨房、卫生间和阳台,空间也不大,你可以吗?”艾凡一看就是那种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我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艾凡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个沙漠的旅人看到了绿洲,又像是个厌食症患者看到了个令他食指大动的美食。 小吸血鬼的整个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 第27章 同居日常。 艾凡觉得现在的生活跟在城堡里也没什么两样。他不需要吃饭,偶尔喝点西瓜汁;也不需要睡觉,虽然他也会在学生公寓柔软的床上躺一会儿,但这只是他单纯地想换个姿势。 自从艾凡搬进来后,克里斯琴所有的东西都会买两份,文件夹、档案袋,甚至包括洗漱用品、衣服、鞋子。克里斯琴挑选的东西质量都很好,他的审美也很好,东西款式既新潮,又不显得怪异,让艾凡来评价,都是能经得起时光的考验的。 也不知道吸血鬼亲王给了克里斯琴多少钱。看着克里斯琴源源不断地花钱,艾凡也毫不在意,对古老而富有的吸血鬼而言钱财只是个数字,合心意的东西,还有人,才是少见的。 他都有点想把克里斯琴拐到他以后的城堡里做管家了。 但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转眼就到了小镇上的丰收节。上课的时候教授还特意花了十五分钟跟他们介绍了小镇的历史,尤其建议大一的新生们去小镇的集市上逛逛。 “要一起出门吗?”对集市毫不在意、下课回家就想躺回床上的艾凡在客厅里碰见了克里斯琴,对方刚刚把图纸从背包里拿出来,银色的头发又长了一点,刘海都快要碰到眼睫了。 艾凡走了会儿神,只听到克里斯琴又问了一遍,他才把衣架上驼色的围巾取了下来,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慢吞吞地说道:“去的。” 他跟着克里斯琴一道出了门。 集市上有很多特色小吃,他们两个都没有太大兴趣。艾凡渴的时候也只喝西瓜汁,偶尔再往里面掺点鲜血,也够他一天活动的能量了。克里斯琴似乎是个素食主义者——之前艾凡有在学校的天台上遇到过他,有个女生带了自制的牛肉卷送给克里斯琴,被克里斯琴以他是素食主义者婉拒了。 “要坐摩天轮吗?”克里斯琴问他。 集市上除了有各种小摊小贩,还有旋转木马、碰碰车、摩天轮之类的小游戏,小孩最爱,诺贝塔大学的学生也有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的。 艾凡望着总高不超过15米的摩天轮,陷入沉思。 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他出去捕猎的时候,都不会飞这么低。 “不。”艾凡对摩天轮毫无兴趣。他驻足在游乐场的边上,那里有家窗户几净的蛋糕店,还有一个9寸的刚刚新鲜出炉点缀满了草莓的蛋糕,看起来很好吃。 克里斯琴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想要吃蛋糕?” 然而克里斯琴一靠近,他身上鲜血的味道就掩盖了艾凡所有的感官,他下意识地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只觉得喉咙变得更加干渴,所有的理智也都不翼而飞。 “不想要蛋糕。”在克里斯琴疑惑的眼神下,艾凡拽住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拽进了蛋糕店后面的小巷子里。 艾凡一把把克里斯琴按到了墙上,他们两个的身高相差无几,但艾凡的外表只有17岁,又因为营养不良——因为太过挑食,他看起来比克里斯琴瘦弱许多。不说小巷子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就是有路人看到这幕,也因为他们身材的差异不会想到艾凡在霸凌别人。 艾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强迫。因为在他让克里斯琴靠到墙上的时候,对方一直都很顺从,异常的配合。 “怎么了?”克里斯琴的声音亲昵、温柔,像是克里斯琴是个吸血鬼在蛊惑人类似的。 明明是反过来的。 “我是个吸血鬼。”但艾凡还是坦白了一切。他不清楚吸血鬼亲王有没有告诉过克里斯琴什么,即使没有,他也不相信,克里斯琴这样细心的人会对他的异常一丝察觉都没有。 “嗯?”克里斯琴的表情果然毫不意外,“所以呢?” “我可以吸你的血吗?”艾凡的这话说得紧张、郑重,如果他是个普通人类,他向喜欢的人求婚大概都不会这样谨慎了。 克里斯琴的面容出现了一丝呆滞。 “你父亲委托我照顾你的时候并没有说你还有这样奇怪的小癖好。”克里斯琴的眼神似笑非笑的,他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到时候曾受他的帮助,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 克里斯琴原来就知道他是吸血鬼吗? “你的血跟他们的都不一样。”艾凡努力地组织语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克里斯琴的围巾,跟他的一样是驼色的,款式也一样,两件都是克里斯琴买的,而被这个围巾遮挡住的是克里斯琴青色的血管,不知道喝起来味道是怎样的。“我想要尝尝。”艾凡异常的坦率。 克里斯琴快要被气笑了。 艾凡的语气就好像他们刚才在街边遇上的小孩向他母亲要求买糖果那般,异常得理所当然。 “只能有这一次。而且这一次之后,我欠你父亲的人情也要一笔勾销。”克里斯琴这话说得漫不经心。 他似乎认为这对艾凡是个极其亏本的买卖,艾凡是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的。 父亲当时给了克里斯琴一大笔钱吗?艾凡想不出吸血鬼亲王帮助一个人类能花费多大功夫——对人类而言最重要的权力、财富,对吸血鬼而言都是轻而易举可以得到的东西。 除了有一种人类——吸血鬼猎人。他们是让所有吸血鬼都头疼的存在。 “好。”艾凡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就凑到了克里斯琴的围巾上,直接把它解开了。 好香。 从来没有距离这样近地、遇上这样甜美的鲜血。 艾凡在他的血管上轻轻地舔了一下,有点舍不得喝。近在咫尺的脖颈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艾凡把手放到他的后颈上,用他从来么有过的柔和的语气说道:“别怕。” 下一刻,他的尖牙就出现,毫不犹豫地扎进克里斯琴的血管里。 无法描述。 艾凡原以为,克里斯琴鲜血的味道就会比其他低级吸血鬼的好喝一点点,毕竟那些低级吸血鬼的鲜血对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但他没有想到克里斯琴的血的味道是这样的。 刚入口的时候还有点酸甜,但很快,口腔里溢满的鲜血就变得纯甜了。口感的层次很丰富,也超出想象的美味。 味蕾像是要被炸掉了一般。 …… 艾凡按在克里斯琴后颈上的手可以感觉到越来越沉,克里斯琴的力量正在逐渐流失,他的反应比大多数人类都还要快,他才吸了差不多250cc,还不到一个健康、正常人类一次的鲜血量。 但艾凡还是暂时停住了。 他抬头,克里斯琴的脸色比平常更苍白,两颊却又有不正常的红晕。克里斯琴看起来比平常都还要虚弱,还要美味。 不单单是鲜血的美味。 至于除了鲜血,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吸血鬼感到美味,艾凡暂时还想不出来。 感觉到艾凡还想凑近,克里斯琴白玉般的手指点到艾凡的唇上,他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他说道:“差不多了。” 艾凡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克里斯琴脖颈上两个细小的孔洞上离开。 克里斯琴鲜血的味道还残留在他的嘴里。 唇齿留香。 克里斯琴的手还停留在他们身边,他的两只手小心地举起克里斯琴的手,异常珍惜地把他手指上刚刚蹭到的一点血吸走。 一点也不想浪费。 …… 看着黑色头发的小吸血鬼又要凑过来,克里斯琴正想拒绝。艾凡就卡住他的腰,用类似哄的语气说道:“上面还有点脏,我帮你弄干净。” 克里斯琴僵硬地靠在墙上。艾凡的确说话算话,没有再咬,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把余下的血渍舔干净了不说,他的舌头依旧在那里作弄,流连忘返。 “够了。”克里斯琴制止了他。他发现这个小吸血鬼只要不管,他就会理所当然地得寸进尺——关键艾凡自己还意识不到,艾凡自认自己是个非常体贴、非常讲道理的吸血鬼。 “还有下一次吗?” 克里斯琴瞥了他一眼,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的,唇色比以往都要淡,“没有了。” 艾凡的手指下意识地勾住了克里斯琴的衣袖,然后是克里斯琴的指尖,有点凉,像是比他这个吸血鬼的体温都还要凉。 克里斯琴垂眸睨了眼这个小吸血鬼,没有想到他还挺会撒娇的。 …… “可是,”艾凡皱着眉头,觉得刚刚的交易不能算完成了,他道,“我还没有喝饱。” 克里斯琴却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无,“那你还想怎样?” 他可是不会长期给这个小吸血鬼当血食的,即使艾凡是吸血鬼亲王的后嗣也不可能。就刚刚那一会儿,他就感到头有点晕、身体还有点冷。 克里斯琴说这话的时候,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有温热的气息直接扑到了他的脸上。非常完美的唇形,因为失血颜色远不及平常艳丽,而这一切的改变又都是因为他——不知道为何,艾凡觉得心底的弦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拨动了。 在他还没有清楚想明白的时候,他的本能就先一步动作了。 他的唇直接贴了上去。 …… 小吸血鬼先是毫无章法地贴贴,又很快感到不满足,开始夺取他口中的津液来。可能是因为艾凡的动作太过自然,也可能是因为眩晕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克里斯琴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 可克里斯琴不会一直纵容他。他抓住艾凡的围巾,把他推远了一点。 克里斯琴其实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冒犯,他不是个古板保守的人,也比绝大多数人类都还要了解吸血鬼——对吸血鬼而言,在捕猎的时候接吻,也只是增加一点情趣罢了。他也不讨厌艾凡,甚至觉得他是个纯粹、有趣的小吸血鬼。 但他的确不习惯跟其他人/吸血鬼太过亲近。他以前没有想过寻找伴侣,以后也没有这个计划。 “你在做什么?”克里斯琴问道。 …… 就像是克里斯琴的血一样。接吻的感觉就像是柔软的果冻,同样非常的美妙,就比前者的口感次一点点。 艾凡想起他的吸血鬼堂哥告诉过他的—— 血族和血食的吸引是双向的。当吸血鬼为某个人类的鲜血深深着迷的时候,那个人类多半也正在迷恋他。 艾凡觉得,他需要向克里斯琴坦白他的心意。 艾凡:“我喜欢你……” 克里斯琴倏地停住了动作。艾凡蓦然出现的告白让他觉得自己心跳都漏掉了一拍。懵懵懂懂的小吸血鬼黑色的睫毛长长的、一闪一闪的,大约是太过紧张了。他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慢,自己还没想明白,却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此刻的心意说给对方听。 “……鲜血的味道。” 艾凡说完,期待地看向克里斯琴。克里斯琴会为他着迷?离不开他?想要长久地陪伴他,主动提出做他的血食吗? 克里斯琴完美的笑容龟裂了,他按在艾凡胸前的手把他推得更远了一点。 用他的行动,还有言语告诉艾凡他的答案—— “那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第28章 就是在那次丰收节后不久,艾凡就敏锐地感觉到有东西发生了改变。等到冬天的时候,他在客厅上看到了几个包裹,上面还有一张便签,写着——给艾凡。 他打开包裹,里面有几件毛衣,还有件长款的银色薄羽绒服。 显然是克里斯琴给他准备的。 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在公寓里看到克里斯琴了。 每次他们出门的时间都恰好错开了。 也可能不是个巧合。 艾凡特意去学校的官网上查了建筑系的课表,但只找到了本科生的,没有研究生的。他不得不去找了克里斯琴同导师手下的另个研究生,一个脸上长着雀斑、有头亚麻色短发的可爱的女生,“学姐,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然后那个女生就晕晕乎乎地跟他走了。艾凡想起以前跟他的吸血鬼堂哥出门,看他狩猎人类时特有的魅惑的嗓音,依样画葫芦了番,艾凡成功套到了她的,也就是克里斯琴所有的课程安排。 然后他在学校的后门堵住了克里斯琴。 克里斯琴看着守在校门口眼睛圆溜溜地转着的小吸血鬼,微笑,“下午好啊,艾凡。” 然后他毫不停留地就要从艾凡身边离开。 “你是不是在生气?”提前想好的开场白完全忘了,下意识地艾凡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已经一周多没有回公寓了。” “没有。”克里斯琴的笑容还是像往常一样完美、无可挑剔。 “哦。” 想要伸出的手又重新放下了。 前17年都生活在古堡里的小吸血鬼并没有多少与人交流的经验,至于哄生气的情人…… 那是什么?能比克里斯琴的血还好喝吗? “你还有事吗?”克里斯琴一如既往的优雅、冷静,简直比他还像个吸血鬼。 有点可怜兮兮的小吸血鬼:“没有了。” 克里斯琴简直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道:“我最近在忙一个项目,太忙了,所以暂时住在实验室里。等下周我就回去了。” “好!” 艾凡的眼睛微不可见地亮了一下。 不知缘由的,他觉得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把这归咎于他认定的、属于他的、漂亮的血食又回到了他看得到闻得到的地方——不用担心他的血食被其他吸血鬼发现,被拐跑了。 虽然暂时还是喝不到,这让他有点难过。 “还有,”克里斯琴见艾凡不再做拦路虎——他终于可以走出校门口了——但在他路过艾凡的时候他还是提醒了一句,“乔安娜她有贫血,下次你挑选血食的时候多注意点,不要不小心害死了人类。” 艾凡错愕:“乔安娜是谁?” 克里斯琴的笑容第一次让艾凡感觉到有点危险,他道:“我的同班同学。” …… 而直到克里斯琴走远,艾凡才回想起来——他这段时间只跟一个人类,还是克里斯琴班里的一个女生有过接触。 但…… 他当时还特意观察过,他们附近没有其他人啊。 难道克里斯琴真的是吸血鬼猎人?不然克里斯琴是怎么做到的,分明在他附近却能完全避过他的感知? 他蓦地想起,在学生公寓里,他也经常感知不到克里斯琴是在还是离开了…… …… 对了。 克里斯琴刚才好像又更生气了一点,是为什么啊? …… 天上飞来了队乌鸦,乌泱泱的一片,遮天蔽日的。 原本艾凡是不会注意到这个的,但谁叫这个乌鸦的队伍不存粹呢。 艾凡看到只躲藏在乌鸦大队里的蝙蝠晃晃悠悠地从天上落下,落到他边上,然后变成了个身材纤细、皮肤苍白的年轻吸血鬼。这个新出现的吸血鬼的模样原本也是很帅气的,只是他总是带着副不着调的神情,使得他的颜值大打折扣。 艾凡没有朝身后看去,但也知道来者是谁,“布鲁诺,你怎么又混在乌鸦的队伍里?” 布鲁诺是吸血鬼家族的男爵,跟随他父亲很多年了。 也是少数知道艾凡身份的吸血鬼之一。 布鲁诺脸上带着一贯油滑的笑容,道:“谁叫我们跟乌鸦都是吉鸟呢。” 艾凡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问:“你来有什么事吗?” 布鲁诺摆出副夸张的伤心表情道:“小殿下你可不会忘了吧?我上次去古堡拜访亲王,亲王还叫您来了切尔诺贝塔后记得来找我呢。” 一登上切尔诺贝塔的站台,闻到克里斯琴的鲜血,艾凡差点连他来这里的目的都要忘记了——如果不是克里斯琴也在诺贝塔大学读书的话。 至于可怜的布鲁诺…… 艾凡记得他以前饿极了的时候啃过一口,布鲁诺的血是菠菜味的。 他不大喜欢吃菠菜。 …… 当然这话艾凡是不会再对布鲁诺说的。每次讲到这个布鲁诺都会大呼小叫,吵吵得他头疼。 这也的确是吸血鬼男爵布鲁诺的痛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从来没吃过人类食物的天生吸血鬼非认定他的血是菠菜味的? 如果艾凡只是吸血鬼亲王的后嗣,现在吸血鬼亲王陷入沉眠,他也敢摇着艾凡的肩膀质问他:“你知道菠菜什么味吗?你吃过吗?” 但他不敢。 他愿意侍奉艾凡、尊敬他,是因为艾凡本身的实力,这个他当时去拜访吸血鬼亲王时见到的小吸血鬼——明明才从棺木中爬出来,苏醒还不到1年,就能骤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叼住他的脖子。 从头到尾,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他觉得他要再一遍经历死亡的时候——小殿下就把抓着他肩膀的手放开了,任由他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上。然后,他就看着艾凡一步一步地从他身边走过,走到大殿前面的吸血鬼亲王那里,他皱着眉头,尽量掩藏住嫌弃、不高兴地说道:“是菠菜味的。” 无法说明他那刻的心情。 前一刻,他差点被死神攫取了性命。 下一刻,那个初生的小吸血鬼告诉他怎样还能给他记更重的的暴击。 尽管吸血鬼男爵布鲁诺此生都看不得菠菜了,但他一点都不希望他是个可口的吸血鬼。他只是有点好奇,哪个倒霉的吸血鬼会让这位小殿下觉得美味呢? …… 布鲁诺早就决定,在艾凡找到固定的口粮之前,他势必要对切尔诺贝塔敬而远之的——除非艾凡召唤,否则他是决不会出现的。 他又不是抖M。 好消息是艾凡殿下好像真的把他这个忠诚的仆人忘记了;坏消息是切尔诺贝塔附近又来了个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布鲁诺不得不来找艾凡,传达口信,“小殿下,您的堂哥贾斯廷约您去哥特玩。” 贾斯廷的父亲原是位吸血鬼侯爵——如果他还醒着的话,艾凡该叫他的父亲叔叔的。不过这位吸血鬼侯爵在五六百年前中了一伙吸血鬼猎人的埋伏,双方展开了一场大战——吸血鬼猎人方全军覆没,吸血鬼侯爵也没讨到好,身负重伤,回到他古堡后就陷入了沉眠,至今没有醒来过。 贾斯廷是个很会玩的吸血鬼,对家里这个唯一的堂弟也很照顾,以前时不时就会来吸血鬼亲王的古堡找艾凡玩。但吸血鬼亲王觉得他太吵了,吵到他睡觉,贾斯廷就不太敢出现了。 艾凡跟贾斯廷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艾凡这才知道贾斯廷在哥特,那里离切尔诺贝塔有半个小时车程,是附近唯一一个有点规模的城市。 “……还有好几个新生的吸血鬼在,”布鲁诺念念叨叨的,“他们举办了一个特别棒的派对。” 艾凡:…… 光光一个贾斯廷就够吵了,还有这么多跟贾斯廷志同道合的吸血鬼。 他觉得他可能也没有这么想念他的堂哥。 布鲁诺觉得他还是挺了解艾凡的性格的——跟那位吸血鬼亲王一样,不喜欢过于嘈杂的环境。 布鲁诺还是希望艾凡能继续安安静静地待在切尔诺贝塔,吸血鬼亲王曾说过,在这里有足够保护艾凡的力量。虽然布鲁诺不知道那个力量是什么,但主人的话总是不会错的。毕竟艾凡要是遇上了危险,他就是不顶用,也必须挡在前面;要是艾凡的身份、实力暴露,他优哉游哉的生活也将一去不复返。 所以在添油加醋地描绘了番派对的热闹之余,布鲁诺还嫌不够,又补充道:“这次贾斯廷的几个情人也都在。” 艾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堂哥还有好几个情人?” “是啊,”布鲁诺以为艾凡不会对这个感兴趣的,听到艾凡问话,他还是下意识地说了下去,“男男女女都爱死他了。对于怎么平衡情人间的关系,就是纵横情场的吸血鬼都要向贾斯廷取经呢。” 艾凡若有所思,“派对是什么时候?” 艾凡估算了下距离,如果不坐火车,他晚上直接飞到哥特,大概也只要15分钟。 恰好克里斯琴这个时候回来的概率也很低。 他也好久没有见过堂哥了。 “所以这种派对乱糟糟的,还不如不去……不去?要去吗?!”布鲁诺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得到艾凡再次肯定的答复后,他悲伤得不能自已。早知道他就装死,宁愿小小地得罪贾斯廷大公,都不跑这一趟了。 他还以为艾凡对这种派对不会感兴趣的。 第29章 吸血鬼的派对是怎样的? 随处可见的俊男美女。红色的葡萄酒填满了整个泳池,站在别墅的二层向下望去像是颗血腥的红宝石。有几个漂亮的比基尼女郎像是美人鱼般在里面畅游,她们修长白皙的脖子上还有若隐若现的小孔,显然她们在这场派对上最主要的身份是口粮。 别墅的第一层,也就是今天派对主要的举办场所——华丽的帷幔,柔软的长毛沙发,是几个世纪前宫廷里最流行的风格,也昭示了这次主办派对的吸血鬼的年龄。 “天呐!看谁来了?”加斯特向艾凡走来的这幕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他的身边围满了人,还有吸血鬼。他推开人群,走到艾凡面前,高兴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艾凡!” 加斯特跟艾凡一样有头黑色的头发,却有一双正常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如鸽子血般的眼睛--这是他强大实力的证明。 吸血鬼亲王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加斯特还没有完全控制他的力量。 “那我呢?”艾凡问。 “你还需要一个发掘你血脉力量的契机。”吸血鬼亲王如是说道。 …… 艾凡右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但很快,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就生生地止住了这股冲动。 加斯特是个分外敏锐的吸血鬼,他即刻就察觉到了艾凡的不配合,但他毫不在意,还是与艾凡紧紧拥抱了三分钟。尔后他松开艾凡,无视艾凡不赞同的目光,在他的脸颊上狠狠地捏了把,道:“依旧那么不可爱。” 艾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是个有獠牙的吸血鬼,不是加斯特想象中萌萌哒的吸血鬼小孩。 同时,他们的互动也落在别墅大厅所有有心人的眼中。加斯特大公对这个新出现的、他们全然陌生的吸血鬼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亲近。 这个叫艾凡的吸血鬼是谁? 所以在场的人心里都同时生出了这个疑问。 加斯特却没有向任何人解释的意思。他带着艾凡坐到了大厅落地窗边上的长沙发上,这里也是一楼景观最好的地方,刚才围在加斯特边上的吸血鬼、人类也重新聚集了起来。 有个皮肤苍白、长相帅气的青年自然而然、动作亲昵地坐到了加斯特大公的另一边。他的外表二十一二的样子,却是个新生的吸血鬼,转化应该还不到两年,抓着沙发上软垫的手有些用力过猛——艾凡扫了他一眼就做出判断。 迈克——这个意外被转化的吸血鬼,在刚刚了解血族世界的残酷之前就认识了加斯特大公,并成为了对方的情人,抱住了血族最粗的大腿之一。在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之后,迈克就时刻保持着危机感,所以艾凡一出现,他身上的警铃立刻就响了起来。他还摸不准艾凡的身份,还有他与加斯特大公的关系——在这之前,他都不会轻举妄动。尽管他自认足够理智,但还是难掩心里的烦闷。 他们坐下后不久,有个兔子装扮的女侍者举着托盘出现在他们身边,上面还有高脚杯。他殷勤地把其中一个酒杯递给加斯特大公,然后拿过另一个酒杯——但他刚刚碰到酒杯就发觉不对,这是一杯西瓜汁。正巧,他心里的怒火无从宣泄,他厉声指责道:“怎么把一杯人类小孩喝的饮料端上来了?” 兔女郎看向加斯特大公,没有说话。 迈克正觉得不对,他就感到手上一空——他手上的西瓜汁被另个吸血鬼拿走了。他扭过头,就看到艾凡拿过西瓜汁微微抿了一口,然后嫌弃地把它放到了茶几上。 坐在他们中间的加斯特大公则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幕。 迈克本就苍白的脸倏地变得惨白,喉咙像是被卡住一般。 显而易见,那杯西瓜汁是加斯特大公特别授意的,并不是给他准备的。 他身后,刚才还在被他呵斥的兔女郎冷哼一声,却像教堂的钟声般,直接敲击在了他的心上。 兔女郎踩着7厘米的高跟鞋、转身噔噔噔地走了。 加斯特大公倒也没有再关注他。“他们都是你的情人?”艾凡倒是觉得他们两的争锋颇不寻常,像是在争风吃醋。 “这个是,”加斯特大公睨了眼坐立不安的迈克,“至于另一个,她是我的血食。” 美味的血食和情人哪个重要? 这对许多吸血鬼来说就是个白玫瑰和红玫瑰的问题。 但艾凡只有一个答案。 对于加斯特大公转去与艾凡说话,而不再关注他,迈克这下倒是悄悄松了口气。他也很快被其他吸血鬼正在讨论的话题吸引去了注意力,“传闻中的那位大公就定居在哥特?真的吗?消息可靠吗?” 在吸血鬼亲王鲜少露面的情况下,吸血鬼食物链的顶层就是几位吸血鬼公爵,就比如加斯特。有像加斯特这样喜欢到处游历,在吸血鬼中负有盛名的;也有神秘低调,踪迹难探的,其他大公大多吸血鬼只有活得够久、运气不是太糟,还是会有机会撞见的。 唯有一位大公,除了有少数关于他的事迹流传,几乎没有吸血鬼见过他,就连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他们也一无所知。 就好像他只存在于那些传闻之中。 “隐隐约约的,传了很多年了。就是因此哥特附近才没有吸血鬼敢涉足——以前,我们都默认这里是那位大公的狩猎范围。只是现在新生的吸血鬼多了,不知道这个缘由,才会跑到这里来。但也不知道那群吸血鬼猎人听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传言,以为这里有克制吸血鬼的武器,在哥特设立了个隐秘的聚点,还在这里招新,”说到这里,那个吸血鬼的声音里更添了几分玩味,“然后他们招到了那位传闻中的大公的头上。” 迈克:“什么?!他们认不出那位大公是吸血鬼吗?” “有极大的可能。传闻中那位大公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学,就是吸血鬼亲王见了他,不仔细分辨都会以为他是个人类,更何况那些吸血鬼猎人。”虽然吸血鬼们谈起吸血鬼猎人话语里都是大为不屑的,但他们心里也清楚,最了解他们的,往往不是他们的同类,而是他们的敌人。 正是因此,那位神秘的大公才更显得可怕。 迈克:“后来呢?” “啪!”年长的吸血鬼模仿了下那群吸血鬼猎人心碎的声音,尔后,他道:“那个聚点就消失了。” “我们跟吸血鬼猎人不是休战100多年了吗?”迈克的声音里不无忧虑,“这样挑起战端……” 对他这样新生的吸血鬼来说,战争已经是久远得只存在于吸血鬼的历史书中的事件了。 “呵,”年长的吸血鬼冷笑道:“如果面对挑衅无动于衷,才是一个族群灭亡的开始。” …… 艾凡:“哥特这里还有位吸血鬼公爵在吗?” 刚刚还在唠唠叨叨关心堂弟在切尔诺贝塔生活的加斯特大公:…… 加斯特大公现在的心情——像是人类过节时老人遇到的敷衍小辈。加斯特大公已经不记得上个这样不把他的话放心上的吸血鬼现在在哪里了。 虽然艾凡的实际年龄不小,从他第一次躺进棺木到现在已经过去317年了,但他真正开始记事也才17年。按照人类的说法,的确还是未成年。 不过到到今天的凌晨过去,艾凡的实际年龄也有318岁了。 今天也可以说是他给艾凡举办的生日派对。 加斯特大公斜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露出他完美的下颌线。他不老不死,青春永驻,才不是固执的糟老头子呢。但对这个话题他的确兴致缺缺,“大约是有个吸血鬼公爵在这附近。” “大约?”艾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你也没有见过他吗?” “没有,”加斯特大公有点不高兴地道:“除非他愿意,否则不会有任何吸血鬼或者人类能找到他。” 当然也包括他。 对个同级别的存在知之甚少,加斯特大公自然不会有多高兴。 “倒是他上次端掉的那个聚点--那些人类,他们集结了批所谓的吸血鬼猎人的精英,想要去找他麻烦。我手下的小蝙蝠告诉我的。他们上次的冲突,那些吸血鬼猎人应该收集到了些情报。不过他们要是以为这样就能对付位吸血鬼公爵,那也太天真了,”加斯特大公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但那也是这些年最有意思的一场战斗了。如果到时候能打探到他们交战的地点,你要一起去围观吗?” 艾凡:“嗯。” “你要去?”加斯特大公原只是随口一问,艾凡有意去观战他倒有些意料之外,“你对那位吸血鬼公爵有兴趣?” “不是。” 艾凡对神秘的吸血鬼公爵并不好奇,他感兴趣的事另一伙人类。他的同居室友兼向导好像就是位吸血鬼猎人。 那克里斯琴到时也会出现在那里? 就像迈克说的,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已经休战百年,艾凡之前并没有把他们对立的身份放在心上。至于即将到来的大战,他要做什么,艾凡目前也没有想过。 …… 派对还在进行中,也越来越热闹了。 加斯特大公凑到艾凡的耳边轻声问道:“你觉得他们中有让你感到可口的吗?” 他把附近的吸血鬼都邀请来,除了要举办个派对尽兴一下,也是帮艾凡寻找血食。 艾凡的表情恹恹的,他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加斯特大公一眼就明白了,嘀咕道:“这么挑食可怎么办?” “咦?”加斯特大公果然是少有的了解艾凡的吸血鬼,他刚刚说话时艾凡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立即被他捕捉到了,“找到口粮了?” 艾凡没有否认。 加斯特大公一下就笑了,“运气不错。” 他可是知道艾凡有多挑食的。 艾凡却另有烦恼,“但你怎么让她愿意成为你的血食的?” “财富、权势、英俊的外貌,当你同时拥有这三样的时候,在情场上你几乎是无往而不利的。寻找血食通常跟寻找情人没有太大差别。除非碰上特别一根筋的,但这样的人类我100年都不一定会遇上一个。等下,”加斯特大公蓦地想起一件事,“你身上有钱吗?” “有钱,”艾凡:“父亲给我留了不少钱。” “不可能啊。亲王,”亲王这两个字加斯特只是轻轻带过,即使在他身侧的迈克都没有听到,“他不是要求你必须在诺贝塔大学完成学业才能拿到他给你准备的信托吗?难道他改主意了?布鲁诺那倒是有笔钱可以给你应急,但你也没有召唤过他。” 艾凡:“我父亲在切尔诺贝塔安排了个向导,他那里有不少钱。” “家仆吗?” 艾凡觉得加斯特的神情有些不对,“……不是。” 加斯特大公:“他知道你的身份?” 知道你是吸血鬼? 艾凡:“知道。” “找一个人类,又不是家仆,照顾你的起居?”加斯特皱眉,“这不像亲王的作风。” 加斯特对切尔诺贝塔也了解不多——那是吸血鬼亲王划定的禁地。 就连加斯特也没有去过。 即使吸血鬼亲王在沉睡中,加斯特也不会违抗禁令,他只是在在哥特举办一个派对,再邀请艾凡过来——甚至只是让布鲁特去传信,而不是亲自前往。他猜测,亲王可能在那里留下了一样东西或者一个法阵,保护切尔诺贝塔,也保护艾凡。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太多人知道艾凡的身份。 不是家仆,意味着一个没有跟吸血鬼签订血契的人类,也意味着艾凡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 “布鲁特。”加斯特大公唤道。 布鲁特是跟着艾凡一起到派对来的。只是他刚刚到派对就躲到了人群中,希望两位大人玩得尽兴,不要想起他。 但加斯特大公直接叫他,布鲁特也不好再装不存在的,“公爵大人,有什么在下可以效劳的吗?” “我叔叔有给艾凡在切尔诺贝塔留有人类向导吗?” 布鲁特自然而然地回答道:“没有啊。” “钱呢?” 布鲁特:“也没有啊。” “你确定。” “我很确定,公爵大人,”布鲁特道:“这十八年亲王殿下主要时间都待在古堡里,您知道的,那里不可以使用任何人类的通讯设备。亲王殿下也只是偶尔用小蝙蝠做信使,跟几个吸血鬼好友通信。剩余的几次出门都是带小殿下去捕猎,我也都跟着,没有见亲王殿下联系过某个人类。但要是再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加斯特大公重新看向艾凡,“你的向导年纪很大了?” 艾凡也已经察觉出不对了,“……他看起来还不到25岁。” 加斯特大公的的眼中明晃晃的就只剩下一句话——你不是被哪个处心积虑的人类骗了吧? 总有些虚荣的、渴求长生的人类想要被转化成吸血鬼的,而转化他的吸血鬼的等级则决定了新生吸血鬼的上限。在野心勃勃的人类面前,再没有比吸血鬼亲王唯一的后嗣更好的选择了,一个天真的、涉世未深又血统尊贵的吸血鬼。 …… 艾凡面上看起来还是一片镇定,与往日里没有丝毫区别,但他此刻内心一片茫然。 他正准备用堂哥的经验,用金钱攻克、腐蚀克里斯琴,给他最好的前途,让克里斯琴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血食。 然而加斯特告知他的这个真相就像晴天霹雳,原来这么久以来克里斯琴买给他的东西都不是他父亲的钱,而是克里斯琴自己的。克里斯琴也根本不是他以为的不富裕的、勤工俭学的学生。 他才是被包养的那一个吗? 那他还有什么办法让克里斯琴成为他的血食? 用他的美色让克里斯琴爱上他,深深迷恋他不可自拔吗? 别开玩笑了。 克里斯琴是个吸血鬼猎人——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那在克里斯琴眼里…… 他们中到底谁才是猎物呢? 第30章 派对还未结束,艾凡就先离开了。 他找到了个吸血鬼猎人,然后跟着他直接到了吸血鬼猎人在哥特的临时据地。布鲁特跟在艾凡身后,脸上的表情都要扭曲了,“小殿下,你要做什么?” 这里显然聚集了大量吸血鬼猎人。 在哥特的郊区,三层楼的排屋,每个房间里都住着一到两个吸血鬼猎人。漆黑的夜空下,只有月光带来些许的光亮,艾凡站在远处的教堂上,被风吹得飒飒响的大树恰好遮住了他的身影。吸血鬼的视力很好,隔着如此远,屋子里的景象在艾凡眼里也清晰异常。 艾凡:“我来找一个人。” 有些事情不弄清楚,他总是觉得心里不舒畅。 月光给教堂上的十字架镀上一层幽幽的光。布鲁特胆战心惊地瞄了眼十字架,艾凡是天生的吸血鬼,这个世间少有东西可以克制他,但他可不是。不小心碰到十字架他还是会被灼伤的。布鲁特欲哭无泪地发现,他根本无处下脚,他战战兢兢地道:“小殿下,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您真的要找人,也该叫加斯特大公一起来啊。” 如果加斯特大公知道他的同居室友是个吸血鬼猎人,血液又格外美味的话,加斯特大公可能会把克里斯琴打折了,用铁链锁起来,强制克里斯琴成为他的血食。 想到这个可能出现的场景,艾凡的心弦也像是被触动了。 他不是不喜欢。 只是…… 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把克里斯琴推到小巷子的墙上,银色的发丝划过他脸颊的触感,像果冻一样柔软的唇,有什么是和血液一样让他感到极其美味的。他直觉这样东西在他把克里斯琴折掉翅膀、关到牢笼里后就会消失不见。 对于唯一心动的血食,作为一个挑食的吸血鬼艾凡总是慎重,再慎重的。 布鲁特还在他的耳边叨叨叨,艾凡不甚其扰,直接打断了他,道:“叫加斯特来了也没有用。我直觉加斯特对上我要找的人类,单挑加斯特都不一定能赢。” 克里斯琴给他的感觉比在那间屋子里商议的吸血鬼猎人都要强大。 布鲁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过了整整三秒之后,布鲁特尖叫道:“那您更该让加斯特大公来啊!!!而不是一个吸血鬼跑到那么多吸血鬼猎人面前!!!” 好在布鲁特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知道压低声音。这才没有招来 其他人注意。 艾凡毫无感情地陈述事实,“这里不止我。不是还有你吗?” 布鲁特:…… 这的确是个更为悲伤的事实。 …… 艾凡皱眉,虽然客厅里的景象半点逃不过他的眼睛,但声音不能。 早知道他该好好跟吸血鬼亲王学习唇语了。 黑色的翅膀一个闪动,他已经到了吸血鬼猎人排屋的外面。这下,里面人类的谈话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了。 …… 有个尖锐的声音,“你觉得现在的人手足够对付一位吸血鬼公爵吗?” “从各地召集来的最精锐的12个吸血鬼猎人,不要说两位吸血鬼公爵,就是再来一位我们也是不惧的。” “听说加斯特也在,”有个人类小声说道:“就在哥特城里,正大张旗鼓地举办派对。加斯特是不是听说了我们的行动特意赶来助阵的?” “不可能,”还是那个尖锐的声音,“别看加斯特交友广泛,他是个其他吸血鬼在他面前被杀死,他都不会多动下眼皮的吸血鬼,最是冷血薄情不过。没有特别的缘故,加斯特才不会来掺和这件事。” “那我们何不把他们一网打尽?” “对吸血鬼公爵不必感到畏惧,”说这话的人类两鬓已经染上了白霜,是他们中最年长的,“但也不要自视甚高,低估了他们。我们这次的目标是切尔诺贝塔的那位,拿他的血祭奠亡魂已经足够。加斯特不出现,是他的死期还没有到;他就是出现,我们的力量也足够同时对付他们两个。” “是。”其他人类纷纷应和,看来先前说话的人在他们中十分有威信。 …… 在月光没有照射到的地方。 切尔诺贝塔?吸血鬼公爵?艾凡一下还不能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他在那里已经待了4个月了,他并没有发现其他吸血鬼的踪迹。难道真的像加斯特他们说的那样,那个吸血鬼公爵的伪装学好到连他的感知都能瞒过? 艾凡并不觉得瞒过他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他依旧不愿相信有位吸血鬼公爵在切尔诺贝塔——因为那里是他父亲的领地,不懂事的新生吸血鬼不说,年长的吸血鬼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心中隐隐感觉不对。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屋子里,那位老者突然说道:“准备出发吧。在破晓时赶到切尔诺贝塔。” “原来说好的时间不是中午吗?还有两个吸血鬼猎人和一大批重型武器没有到。” “我们召集的人这么多,消息难免泄露。现在连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准确的计划,他们才更不可能探测到确实的消息,”老者的手轻轻抚过膝上的一本羊皮纸做书的封面,道:“为了这次行动,我还特意借来圣书。圣书已经告诉我,那位吸血鬼公爵正陷入他出生300多年来最虚弱的时候,抓住这个机会,比带多少人、多少武器,都要重要的多。” “有圣书在?!” “那这次行动无虞了。” “好。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那吸血鬼猎人原就站在客厅边上,这时直接走过玄关,打开大门,准备去开车,“我们这就……” 倏然,他的话语停住了。 在他们大门外的不远处,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人,模样不过20岁,周遭的气质却很奇特,临界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最关键的是,敏锐如他,即使肉眼看到了这个人的存在,在他的感知里前方还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但多年的战斗本能还是让这个吸血鬼猎人倒退了几步,立即与这个不速之客拉开了距离。 他退回了客厅里。 他没有关门。也正是因此,艾凡的模样完整地落在大厅几个刚刚在商讨的吸血鬼猎人的眼中——与哥特城街道上随意走过的大学男生没有太大不同,那过于完美的五官也因为本身冷清的气质让人下意识想远离,不敢生出亲近之心。 如果说还有其它不寻常的,就是艾凡身上的这件风衣——是这个月月初才在某个大牌秀场出现过的,都还没有来得及在商场里上架,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 吸血鬼猎人中为首的老者蹙眉,他正要说话,蓦地,他往边上看去,厉声道:“谁?出来!” 布鲁特都不知道局势怎么演变成这个模样的。 布鲁特原想着艾凡在这里找不到人,就该回去了。既然他们知道吸血鬼猎人和那位传闻中的大公决战的地点在切尔诺贝塔——布鲁特也不认为会有吸血鬼公爵敢不经过亲王的同意就住在切尔诺贝塔,但他也看到了这次吸血鬼猎人派出的阵仗,他们甚至还带着圣书。那几乎是所有吸血鬼的克星,圣书不仅可以预判吸血鬼的实力,还能对吸血鬼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吸血鬼猎人这般来势汹汹,他们的情报或许也有几分可信。叫布鲁特说,艾凡这时候都不该回切尔诺贝塔,回哥特,跟加斯特大公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结果在那群吸血鬼猎人准备出门的时候,艾凡竟然直接落到了街道上。 在一分钟后。 被叫破了藏身之处,布鲁特也不得不从阴影中走出,走到艾凡身后。即使心跳得厉害,知道面对的是个可以对上一位以上吸血鬼公爵的吸血鬼猎人的队伍,因着要给小殿下撑场子,布鲁特面上还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 “布鲁特!” 布鲁特一出现,就有吸血鬼猎人叫破他的名字。虽然在艾凡、加斯特这对堂兄弟这里布鲁特只是个跑腿的,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与亲王的关系,但在大多数地方,一个吸血鬼男爵,也是很罕见的。 布鲁特这副以艾凡为首的态度也让这群吸血鬼猎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即使己方人多势众,最先出面的吸血鬼猎人话语间也很是慎重,“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你们不该去切尔诺贝塔的,”艾凡淡淡道:“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好大的口气。 不仅吸血鬼猎人那里不少人感到不可置信,艾凡身后布鲁特身上的寒毛也竖了起来,他心里都在呐喊:小殿下!您清不清楚,今天可没有亲王压阵啊! 口气那么大…… 他们真的可能会离不开这里啊。 …… 艾凡原先也没有计划要动手的。他听着屋子里吸血鬼猎人的交谈,心里却在想他在切尔诺贝塔遇到过的事,有没有什么是被他忽略的。 直到他们提到圣书…… 吸血鬼亲王曾说过,“那是本很有意思的书。” 艾凡对圣书也有所了解,它显示那位大公最近实力急遽衰退,多半也是不错的。但看加斯特四处逍遥、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拿他有办法就知道,要让位吸血鬼大公进入衰弱是很困难的事。 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吗? …… 喉结滑动了一下。 那种美妙的血液的滋味他还记忆犹新。 克里斯琴。 这个名字瞬间就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 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我是克里斯琴,你父亲让我来接你。” …… 被他推到墙上的时候。 “只能有这一次。而且这一次之后,我欠你父亲的人情也要一笔勾销。” …… 他一直看不清实力,又是他父亲允许待在切尔诺贝塔的吸血鬼——从来都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些条件。 艾凡没有想到他现在才想明白。 先前,艾凡还觉得克里斯琴太吝啬了,人类每年献血400cc是不会造成什么损害的。但吸血鬼不同,血液才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克里斯琴大约是真的不能成为他的血食了,但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艾凡的身体先一步有了动作。 他不能让他们去切尔诺贝塔。 如果是平日里的克里斯琴自是不惧他们,但现在不同。因为是他的缘故,艾凡的心里浮现了淡淡的愧疚。 以前艾凡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时,也有吸血鬼因成了他的血食力量陷入衰退的,但吸血鬼从来都信奉的的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艾凡也根本不觉得愧疚。 至于这次有何不同,艾凡暂时也给不出答案。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克里斯琴出事。 …… 那位老者问道:“阁下是一定要阻拦我们了吗?” 虽然艾凡的外表看上去年轻,但吸血鬼的年纪并不能靠外表判断,对艾凡用上尊称,并没有吸血鬼猎人觉得不妥。 老者身后的吸血鬼猎人本就整装待发,这会更是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冷兵器上都抹了圣水,上了膛的枪也都用的特制的子弹。 “是。” 艾凡回答得异常干脆,毫无转圜的余地。 “那只好先拿阁下的血祭奠我们同伴的亡魂了。”随着老者的话落下,他身后的吸血鬼猎人立即就动了手。 第31章 战斗直接打响。 布鲁特还想叫手下的小蝙蝠去向加斯特大公报信——加斯特大公就在城里,赶过来都不要10分钟--但早有吸血鬼猎人盯上了他,战斗开始就直接打落了他派出去的小蝙蝠。 “该死。” 布鲁特低声咒骂一声,不得不加入了战局。 不过他暂时还不会有危险。 有2个吸血鬼猎人把布鲁特拖在了主战场之外,只是不让他去搅局,也不让他离开。 艾凡这里的情形倒是更为不妙一些。有4个吸血鬼猎人围着他,再外圈还有4个,与之前的交错地站着,堵住了他一切可能离开的路径。还有几个吸血鬼猎站在排屋外面的台阶上,时刻准备加入战局。 艾凡的速度很快,像是道幻影般,所有的攻击都被他轻巧地避过了。 吸血鬼猎人却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他们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稳扎稳打,不犯任何错误。 随着战局的拉长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艾凡的动作也从看不清楚,变得有迹可循。 胜利的天平正缓慢地向另一方倾斜。 站在台阶上的老者却脸色越来越凝重,很快,他就下达了一个让在场大多吸血鬼猎人都不理解、却因为信任立即遵守的命令,“不要再拖下去了。速战速决。” 顿时,吸血鬼猎人的攻击都变得更凌厉起来。 在另一边,布鲁特脸色大变。眼前的攻击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从被卷入战场之后,他完全没有精力再关注艾凡那边的战况,但老者的话还是钻入了他的耳朵。他心里唯一的念头是--难道是加斯特大公发觉不对,赶来救援了? 如果加斯特大公赶不及,想到这里——布鲁特感到他身上的血液也变得灼热起来,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二保命的手段的。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他也不能看着小殿下被困死在这里。 就算不得不元气大伤,陷入沉眠,他也会护送小殿下离开。 这边布鲁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边老者的脸色却愈发阴沉。因为旁观者清,也因为他对吸血鬼的了解最深,他是在场所有吸血鬼猎人里最先发现艾凡的变化的——原先还有些晦涩的术法施展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行动间也抛下了那些花哨的招式,变得更加简洁、干脆。 切尔诺贝塔的那位吸血鬼公爵他们之前也隐隐有些耳闻,而艾凡,就像是从哪个古堡的棺材里突然蹦出来的。他的来历绝不平凡——对于艾凡的爵位,老者也隐隐有了猜测。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艾凡的实力就有了飞速的增长。假以时日,他会成为比加斯特他们更棘手的存在。 天赐不予,反受其咎。放过眼下这个绝好的机会,他日才真的后患无穷。老者已经下定决心,虽然眼下的这场战斗来得有点莫名,但可能歪打正着,趁这个机会解决了未来吸血鬼队伍的领军者。 老者把手伸到了口袋里,里边有把袖珍的银质小手.枪。 …… 这还是艾凡第一次与吸血鬼猎人交手。 他不能说是战斗经验匮乏。以前捕猎,吸血鬼亲王也只是出面帮他堵住猎物的后路,他还是要自己动手制服那个吸血鬼的。没有做到,就必须忍受干渴、饥饿,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逐渐适应战斗的。 这次也不例外,他不能让这些人类伤害克里斯琴。 那是他的血食。 艾凡的手在虚空中一抓,握紧拳头,朝下砸去。他周遭的空间本已经被吸血鬼猎人封锁,在他这一拳之后,空间像是玻璃般一点点地碎开。离他最近的4个吸血鬼猎人不由自主地同时后退,他们已经困不住他了。 有个站在外圈的吸血鬼猎人当机立断拿出腰间的匕首就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这是百年前吸血鬼猎人围攻强大的吸血鬼时,久攻不下,常用的方法。鲜少有吸血鬼能抵御鲜血的诱惑,就是勉强能,也无法不分心的。在这样紧张的战斗中,这一点分心就够致命了。 果不其然,艾凡也朝他那里看了过去。那个吸血鬼猎人攥紧了匕首,如果艾凡来抓他,吸他的血,他肯定要殊死抵抗的。果然,他的眼前出现道残影。 他知道,艾凡要来了。 匕首直接朝后刺去,但,刺了个空?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从他脑袋里浮现,他就感觉腰上传来了股大力,他整个人直接向窗户飞去,被艾凡踹进了屋里。 这下,吸血鬼猎人封锁艾凡的阵型彻底被攻破了。艾凡的手肘直接向后一撞,又一个吸血鬼猎人软绵绵地倒下了。 …… 布鲁特也终于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是哪个疯了的的吸血鬼猎人想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的。鲜血的确能刺激到吸血鬼,他这会脑袋就有些不爽利了,但长时间得不到满足,吸血鬼也容易彻底丧失理智,大开杀戒。 到时,这里的吸血鬼猎人就是能胜,也要十去八.九,至多得到场惨胜。 何况他们的这位小殿下挑食的程度简直另人发指,还从来没有人类的鲜血能入他的眼。要是这个吸血鬼猎人的血能治好他的挑食,所有被这位小殿下捕猎过的吸血鬼都会感谢他的。 何况艾凡现在的实力…… 即使以前跟他一起出去捕猎过的布鲁特都有点不敢相信。他想,除了加斯特这样的吸血鬼公爵,一般的吸血鬼都不会再是艾凡的对手。 也就是说,他们家小殿下以后的狩猎范围要更广了。 …… 殊不知,艾凡这时已经连一般吸血鬼的血都看不上了。 他已经有了最为中意、也是唯一想要的血食。 …… 就在吸血鬼猎人方要彻底陷入颓势、不可挽回之时,吸血鬼猎人中年纪最长之人终于出手了——小巧的银质手.枪,刚刚好和手掌贴合——老者在掏出枪的瞬间就瞄准了艾凡,无需思考,子弹就快速地出膛,直直地向这个黑发的吸血鬼射去。 艾凡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红光,他接连避开了两颗子弹,其中还有颗没有射中他的子弹,还射入了个吸血鬼猎人的小腹中,立即就有涓涓的鲜血从他的小腹流出。 因为艾凡这里的战局急遽发生变化,两个吸血鬼猎人也放弃了与他缠斗,他们重新退回了老者身后,布鲁特也才有机会再关心艾凡。在看到老者手上出现的银质手.枪的时候,布鲁特就隐隐感到不安,但有关的记忆已经过去太久,他一时也想不清他不安的源头是什么。 直到他看清穿过吸血鬼猎人身体、打到地上的银色子弹。 子弹的大半个弹头已经砸进地面,剩余的部分上也有着精致、玄奥的花纹,而这个花纹与布鲁特很久以前的某个记忆中终于重叠在了一起。他霎时脸色大变,他几乎尖叫道:“那是奥古斯塔斯圣枪!” …… 有吸血鬼猎人不解地喃喃道:“奥古斯塔斯圣枪?” 他们中的大多数也没有听说过这样东西。 唯有这些吸血鬼猎人中最为博学的一位,他看着老者正拿着射击的银质手.枪还有些不可置信,在同伴们惊魂不定的眼神下,他道:“那是传说中唯一伤过吸血鬼亲王的武器。与圣书同样,是吸血鬼猎人最珍贵的至宝。” 随着他话音落下,又有两枚子弹被老者接连射出,一枚打破了艾凡的风衣,不知道射去了哪里;还有一枚即将要到艾凡身前时,艾凡直接伸出手掌,子弹像是遇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弹头快速地、滴溜溜地转动着,在艾凡的手掌再次往前推的时候,子弹以原先数倍的速度折返了回去。 “噗——” 银色的子弹穿过老者的手掌,钉到了屋子前的石柱上。因为剧痛,老者的身体像是只虾一般蜷缩了起来,圣枪、圣书也都几乎同时从他身上掉落了下来。 老者身后的吸血鬼猎人立即上前扶住了他,另一个吸血鬼猎人则想要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两样东西,然而他的反应还是慢了。 就在他刚刚弯腰的时候,有个黑影骤然出现,他的面前出现了张放大的、挂着阴险得意笑容的吸血鬼的脸——是布鲁特! 布鲁特得意洋洋、犹如闲庭散步地拿走了地上的两样东西,然而等到他回到艾凡身边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啊!” 布鲁特手上的圣书突然变得灼热无比,由于惊讶、疼痛,圣书再次掉到了地上。只是这么短短几秒的时间,布鲁特刚才拿过圣书的手上就多了几个红彤彤的血泡。 望着这一幕的吸血鬼猎人眼里都是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但要他们夺回圣书,他们又都还对艾凡的战力心有余悸。 艾凡扫了眼布鲁特手上的伤,还有地上的圣书,就想要把它捡起来。布鲁特赶紧阻拦他,“殿下,拿个东西包住它。这本书有点邪门……” 这本书果然很邪门。 布鲁特的话还没说完,艾凡就已经把它捡了起来,它安安静静地躺在艾凡的手上,完全没有烧一烧艾凡的意思。 布鲁特看着圣书的眼睛倒像是要喷出火了,他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我不能拿它?” “可能是因为你是菠菜味的。”艾凡讲了一个在场除了他与布鲁特没有人能理解的冷笑话。 布鲁特:…… 布鲁特倒没有第一次听到时那样气愤了。他们刚刚一起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除了微薄的革命友谊以外,也是因为艾凡的实力真正地得到了他的认可。他这时再效忠艾凡,已经不单是因为艾凡是吸血鬼亲王的后嗣了。 与他们这里轻松的气氛不同,剩下的吸血鬼猎人都神色复杂。 少数人还清醒着,但也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台阶上,吸血鬼猎人中的最年长者——布鲁特以为他会跪坐在地上的,他一眼就判断出,那个老人,也是个神枪手,他的手已经废了——但他还是像棵松树般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只有他头上豆大的汗珠暴露了他身体真实的感知,他望着艾凡的双眼不解倒是大于愤怒、仇恨,“为什么,为什么圣书不会伤害你?” 艾凡回答了他,“圣书只会伤害异端。何为异端?就是经过转化,强行改变了自身种族的存在。” 圣书只是一本拥有特殊能力的书,它并不针对吸血鬼。 “你是天生的吸血鬼?” 艾凡:“是。” “这次是我们掀起了战端,我向阁下道歉。之前聚点的事我代表吸血鬼猎人承诺您,我们不会再追究,也不会再去找克里斯琴公爵的麻烦,”虽然老者并不清楚艾凡与克里斯琴的关系,但只要有艾凡这位好友在,他们的“正义”就无法伸张。他已经活得够久了,不再是冲动莽撞的毛头小子了,“请求阁下允许我们与吸血鬼重新签署一份停战协议。” 艾凡:“可。” 果然,克里斯琴就是他们在找的吸血鬼公爵。 老者的视线落在艾凡手上的圣书,还有布鲁特刚刚交给他的奥古斯塔斯圣枪上,他的嘴唇嗫了嗫,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在一个吸血鬼猎人的搀扶下,带着其他伤患一道离开了这里。 …… 布鲁特目送着他们离开,他走到艾凡边上,轻声道:“殿下,为何不把他们一网打尽?”趁其病,要其命。 “无事,”艾凡淡淡道:“他们不敢再出现的。” “可是殿下,人类跟我们不同,对有经验的老吸血鬼猎人不斩草除根,很快,他们就会教导出实力更强的、新的吸血鬼猎人。” 艾凡:“我累了。” “嗯?” 艾凡靠坐在花园边上的栏杆上,无精打采地翻开圣书,“这些事情让其他吸血鬼烦恼吧。” “殿下,”布鲁特的神情突然变得异样起来,“您受伤了?” 艾凡的嘴角无力地往上勾了一点,圣枪最后打出的两枚银色子弹,一枚被他打了回去,另一枚他其实没有完全躲过。子弹打穿风衣,擦过了他的腰,而奥古斯塔斯圣枪和其特制的子弹不同寻常之处就在于——它给吸血鬼造成的伤口是极难愈合的,鲜血会不断地流失,直到流尽为止。 布鲁特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我送您回古堡。” “没事,”艾凡不觉得吸血鬼亲王会对他因为这件事叫醒他感到高兴,吸血鬼亲王想见的只有诺贝塔,“我能感受到伤口在愈合。” 虽然它愈合的速度很缓慢。 如果是个更弱的吸血鬼,可能就在这个过程中死了。 布鲁特道:“那我去找大公来。”凭借他一个吸血鬼可保护不了殿下。 “不用,”艾凡望向远处,破晓时分的晨光驱散了郊区薄薄的雾霭,来者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他已经来了。” 布鲁特顺着艾凡的目光望了过去。 来者并不是加斯特。 他有头飘逸的银色中长发,极其罕见的银色眸子,身上穿着的是与艾凡同个品牌、相似款式的风衣,优雅而高贵,就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他走到艾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夜不归宿?” 艾凡倏地笑了一下,“克里斯琴。” 他以为克里斯琴会找个帮小镇上的同学代买东西的借口,说是碰巧遇上他的,但克里斯琴没有。 他从来没有故意隐瞒过他任何事情。 但艾凡不喜欢仰着头看别人,他拽住克里斯琴针织衫的领口,把他拉了下来。克里斯琴很配合,他没有抗拒,如果他有的话,凭艾凡现在的力气绝对拉不动他的——而这些,艾凡本该更早就发现的。 艾凡把头凑近他的颈窝。 这里是他最喜欢的位置,能清晰地闻到这个世间最为甜美的血液。但他的唇只是隔着皮肤在克里斯琴血管的位置轻轻摩挲了一下,没有更多的动作。 艾凡的指尖还残留着羊皮纸的触感。圣书可以探测一个吸血鬼的生命力,克里斯琴现在的确比平日里少掉了三成战力,理论上要养很多年他才能把这些战力养回来。 艾凡并不喜欢克里斯琴变得虚弱、畏惧寒冷,哪怕他们本身就是冷血动物。 在他的感知中克里斯琴一直都是温暖的。 克里斯琴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恰到好处。 “怎么有血腥味?”克里斯琴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了布鲁特。布鲁特衣服上被武器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但没有受伤。他在艾凡叫出克里斯琴的名字、并把头放到克里斯琴的肩膀上后,已经对他们的关系有了大致的猜测。从先前艾凡与吸血鬼猎人的对话他也知道了,克里斯琴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吸血鬼公爵。这会儿,有克里斯琴在,殿下显然也想不起他了,布鲁特识趣地离开了。 克里斯琴立即意识到是艾凡受伤了。 他把手伸到艾凡的风衣里,开始检查。 “有点痒。”艾凡不让他乱动。 克里斯琴平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尔后揽住他的肩,只是两个起跃,克里斯琴就带他移动了很长一段距离,来到了一辆车边上。 他打开后座的车门,让艾凡坐了进去。 然后他也进来了。 奥古斯塔斯圣枪、圣书又一次掉到了地上——尤其是圣书,已经是今晚的第三次了。要知道以前,它可是只会被供在圣坛上的。 克里斯琴的眸色倏地变得更深了。 他问:“你遇上了吸血鬼猎人?” “嗯。” 克里斯琴:“我以为他们是来找我的。” 艾凡平躺在后座的沙发上,感到有点困了,所以昨晚在派对上听到的那些甜言蜜语,他准备好的、要跟克里斯琴讲的,他都忘光了。他把他最真实的心声剖析了出来,“因为你是我的血食。” 他当然要保护他的血食。 “呵。” 克里斯琴不知道他应该感动,还是有别的心情。他把艾凡的皮带抽出来,丢到地上,砸到圣枪、圣书上面。 对于吸血鬼猎人的两件至宝就这样大咧咧地被摆在地上,他们两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艾凡身上的衣物也是克里斯琴之前给搭配好的,都是按照克里斯琴的审美来的。他直接撕开了艾凡身上的针织衫,以免脱掉的时候碰到伤口。 艾凡右边的腰侧有一块不大的伤口,但已经把他贴身的衣物都染红了,且还在往外渗血。 克里斯琴默默地看着他的伤口。良久,他才问道:“艾凡,你认为我是你的血食。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的什么?” 对吸血鬼而言,与血食差不多重要的还有什么? 艾凡的小脑袋瓜灵光一闪,想到那个白玫瑰和红玫瑰的选择,他答道:“情人。我可以做你的情人。” 克里斯琴的手指从他的眉心划过,又落在他的鼻尖、嘴唇上,“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回答正确。” “那有什么生日礼物吗?”艾凡的目光依旧在克里斯琴的血管上不舍地流连着——要不是顾忌克里斯琴的身体,他早已经用他的尖牙刺向那里了。他告诉克里斯琴:“今天是我318岁的生日。” 即使是个老古董了,他也是有过生日的权力的。 克里斯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道:“在很久以前,两个吸血鬼在决心成为对方唯一的情人后会进行一个仪式,交换他们的血液。” 艾凡丝毫犹豫都没有的就答应了他,“好。” 克里斯琴:…… 他就知道。 他承认,他套路了艾凡…… 但有些东西不牢牢地抓到手里,他总是不能安心的。 克里斯琴低下头,凑近艾凡的伤口,“想要叫你知道,我还没有尝过别的吸血鬼的血。” 艾凡:“如果不好喝……就不要告诉我了……” 虽然克里斯琴会很吃亏,但既然完成交易了,他是绝不容许克里斯琴再反悔的。 …… “既然是仪式,”艾凡顿时就不困了,他跃跃欲试道:“我是不是也该喝一点你的血?” “不用,”克里斯琴回答他,“你上次喝的那些血,还有一些残留在你的体内,已经足够完成仪式了。” 艾凡:…… 他们现在完成仪式,对两个吸血鬼的伤愈都大有好处。要不到半年,他们就又都能恢复全盛时期了。 克里斯琴:“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的。” “但这样我很亏,”一码归一码,艾凡算得非常清楚,“完成仪式就没有别的可以吃吗?” 艾凡的目光描绘着克里斯琴的唇,正还想再说话,就听克里斯琴道:“你吃过脐橙吗?” “嗯?” …… 事后。 等艾凡从对克里斯琴无休止地渴求中暂时摆脱出来,就又是夜晚了。他们干脆直接开着车到了切尔诺贝塔的后山上,打开车篷,仰望星空。 艾凡终于有机会问克里斯琴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你欠过我父亲一个人情?” “是。300多年前吸血鬼亲王曾经救过我。在他同意出手前,我就答允他,会帮他完成一件事。” 艾凡:“什么事?” “吸血鬼亲王当时有了一个后嗣。他想培养他成为天生的吸血鬼,需要有个吸血鬼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他看不上其他普通的血族,那些侯爵又都被他杀死了,他就选中了我。” 艾凡没有想到这件事还可能与他有关系,“那父亲当时想要培养的后嗣?” “对,就是你。但你显然不是很喜欢我的血液,我第一次取血给你,就被你吐了出来。吸血鬼亲王无法,只得亲自喂养你长大。我欠的那个人情也就一直没有还的机会,直到18年前。” 18年前…… 艾凡:“我醒来了?” “嗯。”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切尔诺贝塔等你,等待你到来。” 第32章 檀小凡从未想过,他的人生还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 应该说是虫生。 …… 檀小凡原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21岁青年,结束金融公司的实习,返回宿舍的路上意外遭遇了车祸。在ICU抢救了7天,只有极少的时间,他的意识还能保持清醒。清醒的每时每刻等待他的也是无止尽的疼痛。如果不是求生的本能强撑着,他大概早就已经死了。 也就是在他出车祸的第7天,隔着ICU的玻璃他见到了许久未曾蒙面的父亲。 父亲来看他了吗? 他下意识地想要跟父亲打招呼,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使手指微微向上抬了点。尔后,他就看到他父亲转身离开了,跟在他父亲身边的还有他的主治医生。他们在说什么? 他很想知道,想要跟上去,然后他就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他从病床上飘了起来,飘到了半空中——跟到了他们身后。 他往回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浑身插满了管子,了无生机,像是个缠满了绷带的、坏掉的娃娃。 主治医生:“檀先生,您儿子的求生意志很强。我们还是有一定几率抢救成功的。” 檀先生:“如果抢救成功,他愈后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这……”他的主治医生斟酌了一下,才道:“恐怕很难,患者的右小腿粉碎性骨折,术后还需要进行非常漫长、痛苦的复健,才有机会继续走路。车祸中,患者的后脑也受到了撞击,这会不会留下后遗症,现在也还不好说。” 檀先生很快做出了决定,“我们放弃治疗吧。他躺在ICU里一天至少5万块,这些钱是我们这样普通的家庭负担不起的,他也这么痛苦,还是不要因为亲属的意愿让他强行熬下去了。” 檀小凡轻飘飘地悬浮着,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父亲宣判他的死亡。 “这,您儿子的求生意志,”主治医生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惋惜地叹息了一声,“好吧。” 在医院工作的这些年,他已经看过太多悲欢离合、不得已。他再说下去,也只是让生者感到更加的不幸。就在念头转动的瞬间,檀先生手腕上的腕表落入了主治医生的眼中,是他先前在值班室的一本时尚杂志上看到过的,标价八.九十万,还是已经绝版的限量款。 仅这个,就够ICU里的患者再治疗小一个月了。 …… 檀小凡并没有注意主治医生脸上的异样。 他只是在心底嘲笑自己的天真,竟然还会对这个男人有所希冀。 两个月前,这个男人还来他就读的大学找他,说很高兴檀小凡能考上985,说他现在的生活只是表面光鲜,再婚的家庭也是面和不心不和,后头的孩子也叛逆跋扈、不学无术,一点也不像他。他想接檀小凡回家,弥补他们缺失的父子时光,让檀小凡来继承家业。 他拒绝了。他是母亲独自带大的,即使这个男人飞黄腾达、他们母子生活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想过回过头去找他,更何况现在。但檀小凡当时的内心也不是毫无波动的。上一辈的恩怨不一定要延续下来。这个男人是个出轨的人渣,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不一定不是一个好父亲。 不过人渣果然就是人渣,发现他这个儿子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也果断抛弃了。 檀小凡感觉到他的灵魂在慢慢地消散,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彻底没了牵挂。他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好在母亲一年多前就过世了,才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 檀小凡再一次能活动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更确切地说,是个小雄虫。 他花了三天的功夫才弄清楚他的种族、性别。 因为等他意识到他穿越了,穿越到了个他闻所未闻的世界之后,他们一直在被追杀。 他的雄父是个长相异常俊美的年轻雄虫,皮肤苍白,经常咳嗽,但他好像有种了不得的能力,其他追捕他们的虫族一看到他雄父脸上泛起红晕,开始咳嗽,追捕者就变得异常紧张,“殿下,您还好吧?” 他们不敢再上前一步,因为那个年轻的雄虫咳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们真的怕这位咳死在这里,等会他们回去会被殿下的雌君拉去给这位陪葬。 檀越一只手扶在墙上,另一只手勉强抱住檀小凡——这个动作看着追捕他们的雌虫都要吓死了,就怕檀越手一个不稳,把檀小凡摔地上。年幼的雄虫是很脆弱的,这么一摔,檀小凡即使不被摔死,至少也要有个三四处骨折。 在此刻,大概除了檀越自己,只有檀小凡不担心,他知道他雄父抱着他的手有多稳当。 檀越咳了好一阵,才重新站直了身子。 檀越瞥向这些雌虫的目光中出现了丝极淡的厌恶,“你们不再跟着我,我就好了。” “殿下,您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您的雌君正在赶来的路上,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他提。他说了,”追赶的雌虫好声劝道:“您想要再娶几个雌侍都没有关系,他不会再阻拦您了。您再等一下,傍晚的时候他就要到了。” 檀越脸上挂上了讽刺的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娶雌侍。” “什么?”追军里的雌虫分外不解。 希克斯大公极其霸道,不允许自家雄主看别的雌虫一眼,这都快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了。雄主受不了,这才闹离家出走。这难道不是他们现在在这里的原因吗? “我是连他都不想要了,”檀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知道他说的话会一字不差地被虫复述给凶名赫赫、能止异族小孩啼哭的希克斯大公听,但他一点都不在乎,“我从来就没有过雌君。不是我自愿举办的婚礼,叫什么婚礼,叫什么结婚对象。” 帝国在法律上就不支持雄虫单身,每个雄虫都是帝国的瑰宝。 是整个帝国虫族共同的财富。 雄虫从来就没有自由可言。 追军都是雌虫,他们完全不理解雄虫在想什么。 主星的雌虫还会在特定的时候假装理解——在他们有机会跟雄虫约会的时候,他们会陪着雄虫一起痛斥主星最漂亮的湖泊边上精致美丽的宫殿群,说那里是关押雄虫的牢笼。他们想要得到雄虫的欢喜,得到晚间的春风一度。 至于内心,他们自然是对这样的举措大大赞赏的了。在这个雄虫出生率逐年减少的时代,他们可不能让雄虫有机会接触到一点危险。以及,希望雄虫在有限的时间里都出现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 至于主星以外的雌虫,在面对希克斯大公的雄主的时候,就好像有把达摩克斯之剑悬在头顶,他们不敢对雄虫有一点好颜色,就怕善妒的大公不问缘由、毫不留情地处死他们。 檀小凡的小手勾在雄父的脖子上,安安静静地听着八卦。即使投胎变成了虫族,他好像还是摊上了一个渣爹。 领头的军雌还想施展缓兵之计,“那殿下您想追求自由,至少把小殿下放下吧?难道让小殿下跟着您去风餐露宿?” 怀里的小虫崽粉雕玉琢,可爱的不得了。 檀越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这段“婚姻”也不是毫无收获的。 檀越向追击的雌虫说道,也是向怀里的檀小凡承诺。 “我会给予他一个自由的虫生。”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刻,街道两边的消防设备突然喷出了大量白色的泡沫。一时之间,没有雌虫还能看清楚周围的场景。 檀小凡则乖乖地把头埋在他雄父的胸口,牢牢地抱住雄父的脖子。檀越像是对这里很熟悉,他闭上眼睛,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障碍物,快速地走出了白色泡沫覆盖的区域。 他抱着檀小凡穿过一条小巷,那里有一辆等候已久的悬浮车。 他们刚刚到,悬浮车的车门就自动打开,接到两个雄虫之后,自动驾驶就带着他们驶向预定的目的地。 也就是在他们坐上悬浮车十几分钟之后,天上有机甲群呼啸而过,在最前面的机甲通体湛蓝色,看起来神秘又强大。 坐在悬浮车里的檀越专注地看着前路,一下头也没有回。 …… 檀越带檀小凡去了星港,又辗转数天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新的星球。这么多天东躲西藏地生活,小心翼翼地逃跑,檀越自己身形都瘦削了许多,但檀小凡身上除了有些风尘,几乎和之前没有变化。 檀越显然不大会照顾小虫崽。从他第一次给檀小凡喂牛奶的时候檀小凡就发现了,牛奶是完全冰冷的,勺子总是找不到小虫崽的小嘴巴…… 檀越显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人物。 但他还是做得很用心。 有了小毯子会先裹到檀小凡身上,有了勉强能入口的东西也都先喂檀小凡。明明他自己素来也是娇生惯养的,却一句抱怨也没有,还总是哄檀小凡开心。 好在檀小凡不是个真正的小虫崽,多少还能照顾自己几分,否则他要是在路上大病一场,不知道要多添出多少麻烦,生出多少变数来。 所以在到了新家之后,檀小凡已经真正认可了这个雄父。 虽然因为年纪小,四肢还有些无力,但檀小凡也能勉强站着了,他拉着檀越的手,看着郁郁葱葱的街道后崭新的店面,问道:“雄父,这是哪里?” 檀越:“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第33章 檀小凡原觉得檀越是个成熟稳重、足智多谋的雄虫,主要是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檀越的形象实在太高光了。檀越可是带着他成功从大大小小十数次追捕活动中突围,并且给他们办好新身份、与他一道在这个小星球定居下来的雄虫啊。 但这个高大的形象在他们抵达这个星球定居的半年后,就在檀小凡的心里轰然倒塌。 可能有些虫只有在面临压力时才能爆发出巨大的潜力;在遭遇绝境时他才会把这些潜力都化为实力,比如檀越。 …… 这日,檀小凡无意间从地上捡到新邮递来的账单。信封已经被拆开过,账单胡乱地塞在里面。 檀小凡也没在意,随意地把账单取出来,叠好。他正准备把信封放回桌上,倏地他的视线扫到账单右下角的数字,动作骤然停住了。 檀小凡看着他们银行存款的余额眼角忍不出抽搐。 “雄父!”小雄虫几乎是悲愤地喊了出来,把楼上的雄虫喊得一个踉跄,“为什么我们卡里只剩下这一点钱了?” “啊?”檀越探下头来,看到小雄虫没事,也不着急了,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我当你出了什么事呢。”好像除此之外再无大事似的。 他走到一楼,直接坐到地毯上,把他养得软乎乎的小虫崽抱到怀里,顺着小虫崽的手又看了下账单,“这不还有一半吗?放心。我已经把你未来几年的学费都留出来了。” 檀小凡:“……” 他们何至沦落至此。 其实檀越在出逃前是做足了准备的,他有张来路干净、不记名的银.行.卡,里面足有1亿星币。 因为虫族是星际间最顶尖的种族之一,他们的货币流通性也是很好的,价值也非常高。通常雌虫每月有2000星币的收入就能安稳舒适地生活了。 檀小凡的眉头出现了个细细的褶。 1个亿,真不知道他雄父是怎么败的。 檀越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震惊,他很是惊叹地,“你都能认得数字了啊?” 檀越显然有种特别的本事,能瞬间把话题歪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去。他很是洋洋得意地,“看来之前给你买的,用来给学龄前小虫崽启蒙的动画很值得啊。我记得当时的售货员有说,这个动画有在筹备第二季……” 檀小凡一个激灵,连忙打住檀越的这个念头,“不。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动画片。” 要是他没记错,那个动画运用的是新型的全息投影技术,一季就要8000星币。 委实太贵了! 檀小凡最初看中那个动画,是以为他们很有钱;二则,他刚刚到这个陌生的星球,还成了虫族,迫切地想要了解周遭的一切。他这才想买的。 至于买了一个那么贵的,全息投影,是因为—— 很炫酷不是吗?! 檀小凡一点也不想承认他也是个败家子。 但现在还是不要浪费钱在这个上面了! 檀越好笑地看着自家虫崽,因为长相过于软萌,小虫崽即使做出苦大仇深的表情也别有番可爱。 “只要你不是个傻虫子就好。我那时都担心你是个智障……”檀越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轻,但檀小凡还是听清楚了。 “为什么?!”檀小凡瞪大了眼,很是吃惊。 檀越的目光悠悠,像是进入了个深不可见的漩涡。 …… 檀越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虫蛋的时候。相对其他虫蛋,这个蛋显得稍小一些,这倒不打紧,但蛋壳的颜色很浅,几近透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的蛋清,还有小虫崽的轮廓。他记得医师说过的话,这个虫蛋发育不良,不建议希克斯大公把它生下来。 但希克斯执意。 直到几个月后,这个没有任何花纹的、洁白的虫蛋出现,其他虫才理解了希克斯大公的良苦用心。 这竟然是个罕见的雄虫的虫蛋。怪不得希克斯大公非要生下它。 只有檀越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没有任何言语。 天知道,在从医师那里得到虫蛋存活率可能性不足1%之后,希克斯就拒绝再进行产检。希克斯就像是驻守在孤岛上的最后一个虫,即使要与岛屿一起沉没,也不愿离开。他当时?他也就是听之任之罢了。下属担心希克斯大公的身体,请求他去劝劝,虫蛋总还会再有的。“这与我何干?”他是这样回答希克斯大公的下属,完全不在乎那些年轻忠诚的军雌脸庞上露出的错愕、不甘。 希克斯的确把他从那个只要待上一分钟、就会感觉要窒息了的乌托邦里带了出来,但也不让他离开他的庄园。 “外面不安全。”每当希克斯冷淡又平静地说出这句他耳朵听了都要起茧子的话的时候,他就觉得他面目可憎、乏善可陈,跟那些脸上堆满虚伪的笑、或者一言不发只管来乌托邦快活的雌虫毫无区别。 只是在看到虫蛋的瞬间,他的心底还是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就好像有颗小石子丢进了死寂许久的湖泊里。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是颗死蛋。 他从来没有期待过虫崽。 在乌托邦没有雄虫会期待虫崽。雄虫不会被允许离开乌托邦。即使他们得知雌虫有了虫蛋,等他们真的见到虫崽,也至少要20年后——和大多数普通的雌虫一样面容冷峻、沉默寡言。见面的过程除了尴尬,还是尴尬。过去某个雄虫同伴抱怨见面过程的话仿若穿越时空,在檀越耳边响起,“简直像是坐牢。” 那是因为他们没能亲眼见到虫崽破壳。 檀越好奇地看着虫蛋,漆黑的眼底多了些不知名的情绪。没有见证虫崽破壳、长大的雄虫,怎么能称之为虫崽的雄父呢? 当“雄父”这个陌生的词在檀越脑海里闪现,就好像有股暖流从他的心底涌过。他右手的大拇指扣住食指,轻轻地在虫蛋上弹了一下,虫蛋里,虫崽似乎伸出爪子对前方挥了一下,似乎对雄父的恶作剧很不满。檀越不敢再逗它,唇边浮现出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你在做什么?”骤然响起的声音仿若惊雷。 檀越没有回头,他听出来了,是希克斯的声音。 “虫蛋很脆弱,即使你不喜欢它,你也不该……”希克斯大公的话没有说完,他走过来的速度很快,即刻就拦在了檀越和虫蛋之间。希克斯大公,原本一丝不苟的雌虫面色少见的带着憔悴,眉宇间还有怎么都掩不去的疲惫。 “我没有想伤害它。”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眼底的那抹温情也没有被任何虫察觉。 “听医师说这个虫崽破壳也可能是个残废。”冰冷的话语像是利刃般插在檀越跟希克斯中间。 “你!”即使早已知道檀越并不喜欢虫崽,希克斯也少见的对眼前的雄虫生出愤怒的情绪。 “祝你好运。”檀越没有解释,就像眼前的一虫一蛋与他无关似的,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 医师最初不建议他们留下这个虫蛋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们的虫崽很脆弱,它甚至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破壳。如果这是个雌虫幼崽,除非遇上极为溺爱的雌父,多半都是优胜劣汰,看着它彻底死在蛋中的。但这是个纯白色的蛋——没有繁杂玄奥的虫纹的蛋,里面孕育的只可能是小雄虫。 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询问,医师早已准备好了辅助工具。等虫崽的情况稳定,就辅助他从蛋壳里出来了。 檀越没有去见证这一幕。 只是很久以后才听说,希克斯大公那些天都很高兴。 只是偶尔的,也会有些不好的流言传到他耳边,“小殿下三岁了,怎么还都不会自己走,连翻身都困难。” “可能雄虫就是发育的比较慢吧。” “也是。绝大多数雄虫还在虫蛋里就被带去了乌托邦。就是大公,想找个有经验带过雄虫幼崽的早教老师,都不好找。” …… “算算时间,小殿下都五岁半了,也才只学了几个单词。是不是有点慢?” “嘘!你没发现没虫敢提这个话题吗?” “外界都传我们小殿下天真可爱,冰雪聪明,但我怎么看,小殿下都有点呆。这简直太荒谬了。” “这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有机会去乌托邦,会介意那边的雄虫是风趣的,还是傻傻的。倒是傻傻的好,还能不守规矩多玩些花样。” “天呐。你别笑了。笑得我瘆得慌。就你,100年后你都攒不够去乌托邦一次的军功。但小殿下,大公应该舍不得送他去乌托邦吧?” “但就是大公也不可能阻止小殿下未来娶雌君、纳雌侍吧。这样,小殿下去不去乌托邦有什么区别呢?” “殿下!”侍者在庄园的主控面板上设置好清洁、安保系统,转过身,猝不及防地就见到了身材挺拔、容貌昳丽的雄虫,他立即惊呼出了声,把他身边的同伴也都吓了一跳。 “殿下。” 两个侍者一道向檀越行礼。 檀越对那个虫崽的印象很模糊。他只记得在庄园里撞见过几次。 希克斯大公带着虫崽逛花园,一路上都牢牢地牵着虫崽的手,遇上檀越,就让虫崽唤檀越雄父。希克斯大公很有耐心,在边上教了十几分钟,虫崽却始终没有叫出口,只是一个劲地往希克斯大公的怀里躲。躲累了,虫崽就直接坐到花园的地上,把手放进嘴巴里啃,看起来又脏,又讨厌。 “这个不能吃。”希克斯大公不厌其烦地帮虫崽把手拿出来。 檀越却没有那样的耐心,又一次越过他们,离开了。 …… 檀越一直没有出声。 两个侍者不得不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 时间久了,他们都变得异常忐忑,不知道他们之前的闲聊被檀越殿下听去多少。虫帝在上,两个侍者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明明他们都是A级雌虫,为什么刚才都没有察觉到檀越殿下的存在。这不合常理啊。 “嗯。”檀越像是才想起他们,不在意地应了声。 两个侍者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 檀越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侍者先前摆弄的庄园的主控面板。 那天,他看了很久很久。 …… “你想看看虫崽?”希克斯大公对他突如其来的提议很是诧异。 “下周你要出任务,独自待着太无聊了,”檀越随手拿起希克斯大公书房里的书,就翻看了起来,并没有花许多心思在他们的谈话上,“你找几个年轻有趣的雌虫陪我说说话也行。” “我还是送虫崽去陪你吧,”希克斯大公掠过了檀越的后一种提议,面对他的雄主,他总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虫崽还小,学东西慢。我让虫崽的老师陪着,你要是觉得无趣,也不用多管。等虫崽长大了,我会亲自教他驾驶星舰。” 檀越波澜不惊的面上第一次露出意外的神情。 他不知道希克斯为何会突然提起驾驶星舰——这是他年少时的梦想。 檀越从未跟希克斯提过。他是雄虫,驾驶星舰——于他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但他没有问。 因为他已经决定离开了。 离开这座禁锢他多年的庄园,离开希克斯。 带着檀小凡一起——这个是他给他们的虫崽取的新名字。 他永远会记得在他差点被那些愚蠢无知的雌虫追到的时候,虫崽第一次主动抱住他。 他也永远会记得,他们来到这个新的星球,虫崽第一次唤他,“雄父”。 果然,像希克斯说的,长大了,虫崽就会变得聪明可爱。他为希克斯感到一点遗憾,一点可惜,他不能见到了。但也只有一点而已。 在希克斯的庄园里,在乌托邦,从来没有雄虫能正常的、自由的长大。 第34章 檀小凡盯着账单的眼神依旧怨念十足。 小虫崽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檀越却只觉得可爱。他好好欣赏了阵,才道:“你要是能继承我的美貌和他的智商就好了,千万别反过来。” 咦? 檀小凡的思绪蓦地刹住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檀越提起另外一个虫,他血缘上的雌父。没有缱绻情谊,没有愤恨不平,只有眉宇间的轻松惬意,语气里的云淡风轻。 还有美貌这回事。 檀小凡已经不是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对虫族一无所知的状态了。虫族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雌虫、雄虫的比例一直悬殊,近年这样的情形尤甚,除了主星的雄虫稍多些,像他们现在居住的中等星球,雄虫的数量只有30多个。所以,雄虫从出生到死亡都必须生活在特定的地方。 他们称那里为“乌托邦”。 檀小凡的小手抓住檀越的小拇指,檀越的手指纤细修长,像是上好的玉石,但只是带着他在外面生活半年,上面就覆上了层薄薄的茧,还有新的、旧的细小的伤口。 “都像雄父不好吗?”檀小凡小声道。 檀越挑眉笑,像是阵春风吹过。“也不是,”他把檀小凡从地上抱了起来,走上二楼,道:“但像他,你的虫生会顺遂很多吧。” 二楼是个十分空旷的房间,没有任何的遮挡,只在最中间的地上放着五架模拟舱。每个模拟舱都有1米多高,3米多长,表壳的金属颜色不同,却都异常有质感。 “这是?” 檀小凡从檀越的身上跳下来,好奇地去触碰这些新奇的大型玩具。 “这半年来的成果。”檀越像是没有骨头般的倚在门边,懒懒散散的,眼底的青影还没有消去,打了个哈气,带着十足的倦意,但在望向檀小凡,还有这些大块头的时候,他笑容里的得意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改造模拟舱?”檀小凡不清楚改造模拟舱的技术难度。他先前也来过二楼几次,看着这些小零件一点点被拼成大的组件,但直到今天,他才看到它们最终的模样——不过,即使是乐高,能花半年拼成这样也非常牛了。这话要是让机械学院的虫听到,他们定是要好好敲敲檀小凡的脑壳,帮他恶补一下常识。至于檀越?他只会哈哈大笑。 在檀小凡看来,这依旧只是他雄父一个大一点的玩具。 “雄父好厉害。”檀小凡心不在焉地夸赞道。毕竟是花了1亿星币才做成的“玩具”。檀越摸了摸下巴,故作谦虚,“只是以前的一点小爱好。” 檀小凡好奇地询问:“可是这个是做什么的?” 只见檀越的手在模拟舱上划了一下,就有一块光屏浮现。檀越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檀小凡抬起头,看着檀越轮廓清晰的下颌线,看着他手上毫不迟疑的操作,微一愣神,觉得这样的雄父与他以往认知的都不同。 “好了,”檀越的话音刚落,距离檀小凡最近的模拟舱上面的盖子就打开了。檀越再次把檀小凡抱起,放进了模拟舱里,“想去游乐园玩吗?” “明天么?”檀小凡的眼睛里有光芒闪过。从他们来到这个星球,他与檀越深居简出,东西都是电话订购,再让机器虫去取货,最远都还没有离开过这条街道。他毕竟不是一般的小虫崽,他理解檀越的做法,但也难以避免地想去更多地方看看。 模拟舱舱底边上的阀门已经打开,有营养液缓缓从其中流出。在檀小凡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檀越说道,“不。就是现在。” 檀小凡曾经在全息动画里看到过这一幕,对即将前往的游乐园隐隐有了猜测,他还记得他问过檀越,他能去初始宇宙吗? 原始宇宙,是这个世界的网络,是个庞大的虚拟世界。除了虫族之外,还有其他种族也会来原始宇宙,进行交流。 “可是我们不是不能去原始宇宙吗?” 檀小凡还记得檀越当时的回答。 雄虫的精神太脆弱了,为了保护雄虫,是禁止他们登陆原始宇宙的。 “这只是他们不希望雄虫登上原始宇宙的借口罢了。我花了点小手段就绕过了他们的桎梏。”檀越把一张黑色的卡片塞到了檀小凡的手里,让他平躺了下来。檀小凡真心实意地、崇拜地说道:“雄父,你真的、什么都会!” “可我最想要的却怎么都实现不了了。”檀越依旧在操作模拟舱,不在意地说道,“你第一次登陆原始宇宙,它需要采集你的基因数据,会有点慢。以后再登陆就好了。” “雄父的梦想?”檀小凡:“是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是檀越随口提到的话,却在檀小凡的询问后,被勾起了极其久远的回忆。 檀越手上的动作一顿。 尔后,他边工作边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特别想要成为一个机甲战士。” “为什么?” 小虫崽软糯的声音略微抚平了檀越心中的遗憾,他道,“那时候觉得只有机甲战士,才有可能成为这个星海里最自由的虫。” 那后来为什么没有实现? 檀小凡没有再问,即使是他的雄父,心底也会有不愿意他触及的地方。 “准备好了吗?”檀越问道。营养液已经淹没了檀小凡大半个身体。 檀小凡:“准备好了。” 模拟舱的盖子缓缓落下。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檀小凡最后听到的话,“你会直接到达一个游乐园,所有刚进入原始宇宙的小虫崽都会到那里。按照游乐园的指引游戏,不要怕,慢慢来就好了……” 檀越也不清楚,他后来说的话檀小凡有没有听见,在模拟舱关闭后许久,他还是一动也未动地站在原地,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似乎能穿透这里看到原始宇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檀越看得那样认真,在模拟舱完全关闭的瞬间,整个二楼的灯也都熄灭了。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似的。 他又在黑暗里岑寂了许久。 有脚步声响起。 相邻的模拟舱上的光屏亮了起来,照射出了檀越的半张脸。 坚毅的下巴,紧抿的嘴唇,不同于一般雄虫的秀美柔弱,檀越的面容昳丽,却有一种罕见的力量感。 光屏上的光标明明灭灭,文字飞快地流淌而出—— [不是一早就决定了吗?] [让他在6岁的时候进入原始宇宙。] [游乐园,对于虫族,只是个简单的开局。] 二楼很静,连虫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檀越低声:“但他是个雄虫。” “他在原始宇宙受伤,即使不会死,精神创伤也会带到现实中来,甚至伴随他一生。” [你当初也是在他那么大的时候进入原始宇宙的。] [如果不是无意中进入原始宇宙,你现在还在乌托邦。你是不是想到了希斯克?他能把你带离乌托邦,却不会成为你的避风港。在港湾里待久了,再好的星舰都是会生锈的。] [别那么懦弱,檀越。] 檀越的手下意识的放到右边的太阳穴上,他低低地说道:“正是因为我经历过,我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 光屏闪烁着,照射着檀越的脸也忽明忽暗的。 [虫族能成为宇宙最顶尖的种族,就是因为我们信奉优胜劣汰。星海是没有边际的,资源也是取之不竭的,雌虫还是每年保持那样高的淘汰率是为了什么?你是在质疑他们的生存法则吗?] “不,”檀越道,“我也同样认可。” 对更强大力量的追求如同刻在虫族基因里的。不说在星战里所向披靡的军雌,即使生活在乌托邦里的雄虫表面娇弱,内里也在暗暗地、隐晦地反抗着,不然檀越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那你又为什么优待他,想给他找出捷径呢?] [就因为檀小凡是雄虫?] [既然你舍不得,就把他送回乌托邦,又或者把他送回希斯克身边,他大可以跟其他雄虫一般锦、衣、玉、食地过完一生。想要他跟雌虫拥有一样、甚至更强的力量,又不想他吃一样的苦。星海里哪有这样的好事?] “不,”檀越轻声道:“我宁愿他死,都不愿意他回到乌托邦。” 光屏上——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想要成为机甲战士吗?] [星舰必须要在星港起飞——星港只掌握在每个星球的执政官手上,执政官又听命于主星。假设有虫猜测到你在这个星球上,只要停运星港,就如同瓮中捉鳖。不要半个月,就能排查到这处。顶级的机甲战士却可以凭自身在星海中遨游。] [他唯一能成为机甲战士的路途就在原始宇宙。] 黑鸦般的眼睫垂下,檀越喃喃道:“小凡将来会怪我吧……在原始宇宙,我明明可以给他保驾护航……他还什么也不懂,我也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光屏上—— [这个宇宙最可靠的保护,永远来自自身的实力。而不是任何其他虫。不是希斯克,也不是你。他要是死在原始宇宙,连来质问你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扮演一个温柔的雄父扮演得太久,该出戏了。] [他要是不认同你的想法,就活着出来,活得比你更好,比你更强大。他就可以责怪你,反抗你,直到打败你。尔后,离开这里,就像我们当初做的那样。] 檀越的手从光屏上放了下来,黑色的眼眸中是平常时候不曾有的冷光。 他曾经是乌托邦最受欢迎的雄虫,其他雄虫爱闹个小别扭,耍个性子,他从不。他们说他安静、温柔,是最理想的雄虫伴侣。只有希斯克看透了他的本质。不然希斯克看见他靠近虫蛋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杀死它。 他心里的暴虐比他们加起来的都要多。 只是在乌托邦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扮演,扮演另一个角色。 天长地久,他早已把真实的自己封闭了起来。只是很偶尔的,也犹疑不决的时候,让“他”冒出来一下。 檀越对着光屏上的文字,声音轻却坚定,“你总是对的。” 第35章 原始宇宙是什么? 在檀小凡的设想里,是一条车水马龙、喧闹异常的街道,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十分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镜像世界。远处会有巨大的摩天轮,在黑暗的夜色里,优美的音乐会从旋转木马处悠悠地流淌来。 也可能会比较阴森恐怖? 毕竟是虫族,他们的游乐场与人类的大不相同也是有的。 就像他在动画里看到的那样,雌虫幼崽进入原始宇宙后的第一场试炼,是游戏,也是淘汰赛。 总归不是眼下的景象。 檀小凡重新恢复知觉后先听到的是阵阵水花声,脚下的地也不那么平稳,颠簸着,像是在一艘大船上。 他睁开眼睛。 果然。 他现在正在一艘巨大的邮轮上。 甲板上站着很多雌虫,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大笑着,兴奋地谈论着。 “嗨。” 身侧好像有虫在跟他打招呼,檀小凡没有回头。 他低头看了眼他已经长开了的、修长的手指。他有些急切,有件事他必须立刻确认下。 他穿过甲板,漂亮的旋转门像一面镜子,把他的模样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倒映了出来。 是他前世18岁的模样。 “嗨!叫你呢!” 檀小凡还处在看到自己原来模样的震惊中,后背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他一个踉跄,往前走了两步才站稳身体。 檀小凡终于朝后看去,入眼的是个金发青年,发色不是很纯粹,掺杂着几根棕色的发丝,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只是鼻尖有些向下勾,很容易让虫觉得他在不耐烦,“你没有收到系统的信息吗?我是你的接引者。” “接引者?”檀小凡嗫嗫着他的话,还没有完全理解,就脱口而出了另一个问题,“这里怎么不是游乐场?” 哈里挑了挑眉,露出了个十分惊讶的表情。 …… 十分钟后。 哈里看着面前沉吟不语的黑发少年,也陷入了思索中。就在刚刚,他们两个互换了信息,黑发少年说他一直接受的是家庭教育,直到今天才在父亲的帮助下第一次登陆原始宇宙。 “只有10岁以前的幼崽,通常都是贵族,才有幸从游乐场开始试炼,”哈里带着檀小凡离开甲板,他们并排往邮轮内部走去,“死亡率不足10%,一点一点地为他们未来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过只有最顶级的模拟舱,才能在完全不损害幼崽潜力的情况下,”哈里道:“带他们进入原始宇宙……” “大多数情况,都要等到12岁以后,像我,10岁又过4个月就能进入原始宇宙——不是因为有个差强人意的模拟舱,是我那时的身体素质已经接近成年雌虫了,”哈里隐晦地炫耀着,“当然,这样的境况在我们这样的中上家庭里也是属于少见的。” 哈里自以为猜透了檀小凡的来历——生活在不发达的偏远星球,与外界严重脱节,得到的资讯不知道是几百年前、倒了几手的。在大星际时代,竟还有这样知识匮乏的地区。 他今日也是见识到了。 尽管如此,哈里还是摆着手,看起来见多识广,似乎对类似的事司空见惯,“你不用费尽心机地隐瞒我,也不用在我面前觉得自卑。这艘邮轮属于我们阿曼达学院的预科部。我们99%的人都是考上来的,但还有1%的名额调剂给了极度贫困的星球,为了均衡星球发展,为了公平……” “有些虫觉得这才叫不公平呢,觉得是你抢了他们的位置。但我不觉得,即使给了你进入预科部的机会,你也考不过,没法从预科部毕业进入阿曼达。计较谁占了最后1%的位置,能有什么远大志向?” 檀小凡尽可能从哈里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的长篇大论里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他隐隐明白,雄父原本是打算把他送去游乐场的,模拟舱也已经改造完成,是他的身体可以负担的程度了。 但当下,他进入原始宇宙,雄父也无法操控这里发生的事。 系统检测到他的脑域,已经不属于幼崽的范畴,就把他分配到阿曼达学院的预科部。 这倒是他们所有虫都没有预料到的了。 “不管怎么说,给你做接引者,我得到的学分都是实打实的,”哈里喋喋不休地说道:“所以在你读预科的期间,有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每六个月考核一次,前30%通过,中间40%继续读,最后30%淘汰。不会像试炼那样危险,但被淘汰了,你也不可能再去其他学院的预科部就读了。每个虫在原始宇宙的代码都是独一无二的。” “珍惜这个机会吧,”哈里道:“你此生最大的运气都用来进入阿曼达的预科部了。你会在这里接触到无数优秀的人,在虫族的历史上都十分闪耀的,比如我,哈里,未来的星舰舰长。” 在大星际时代,虫族也是所有种族里数一数二的。 能争霸一片星域,虫族的星舰也如天上的繁星一样多。哈里能成为星舰舰长吗?檀小凡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一个普通的星舰舰长怎么闪耀虫族历史的长河。 那对他眼下而言实在太远了。 既来之,则安之。进入阿曼达学院的预科部学习也不错,毕竟是从和平年代走来的,檀小凡对虫族动辄生死的试炼也不十分感冒。还是好好学习,按部就班地毕业更符合檀小凡一贯的观念。 不过,“我们不是一同入学的吗?”檀小凡想到哈里刚才的叮嘱,老实地发问,“我也要叫你学长吗?” 呃…… 一阵尴尬的沉默。 哈里的表情像檀小凡刚才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一般。 哦。 檀小凡悟了。哈里大概、也许、可能、或许是他之前说的40%里的一员了。 第36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差一名!我就差一名就能进入阿曼达学院的本部学习了!”哈里气急败坏地跳脚。 “哦。” 檀小凡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想要哈里稍安勿怒。 但他愈是一副虚心聆听学长教诲的模样,哈里就愈是气不打一处来。 哈里觉得这个穷乡僻壤来的小虫族蔫坏,但要叫他跟个既没家世、又没本事的小学弟计较,他也觉得掉份。 “要不是你长得好,”哈里试图找回场子,“我会亲自、好好教你怎么尊重学长。” 谭·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小凡,他对眼下也就是得过且过,也不太想知道。 檀小凡:“我算长得好的吗?” “是啊,”哈里十分自然地说道:“没有虫与你说过吗?你看上有些像雄虫。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但我们总是会对好看的虫族、事物宽容一点。” 檀小凡知道,对雌虫来说,雄虫都是长得好的。 但他现在,也不是雄虫的相貌——其实雄虫、雌虫外表都酷似地球的男性,只是身体内部的构造、基因不同。 他也看过一些雄虫的照片,相对雌虫更纤细、柔弱一些。 但像他雄父檀越那样的,高挑、挺拔的雄虫,若不是已经知道,他也是分辨不出檀越是雄虫,还是雌虫的。 其他虫族却不同,他们好像一眼就能分辨出。檀小凡最初也不明白,但想到他在地球上高中那会,大家都梳着短发,穿着宽大的看不出身材的校服,也不会有人男女不分一般,他就理解了。 只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点亮这个技能。 檀小凡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这依旧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阿曼达学院的预科部就是一艘邮轮吗?”檀小凡问道。 哈里已经带他游览了大半个邮轮,包括餐厅、多媒体教室,还有图书馆。若是说这里就是一所学校,也不是不可能。“当然不是!”哈里却立刻否定了。 檀小凡:“嗯?” “这学期正式开学还要到下个月。我们现在正在进行一场假期旅行,学院的邮轮会带我们徜徉在海上整整一个月,中间还可以登陆,去原始宇宙几个沿海最著名的城市观光。还有,”哈里古怪地笑了一下,卖了一个关子,“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这可是帝国最好的963所学院才有的待遇。” “你此生都会感恩阿曼达学院的。” 檀小凡:? 檀小凡并不如此想,但在阿曼达学院的这艘邮轮上,他的确获益匪浅。邮轮上的图书馆从外头看所占面积并不大,或许是因为原始宇宙的原因,里头另有乾坤,琳琅的书架一眼望不到头,搜罗了全科目的书籍,程度从初级、中级学府到高级学府,应有尽有。 “这道题是什么意思?” 哈里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来图书馆找檀小凡,他还是很想挣这个辅导学弟的学分的。 但很快,他就明白,想挣这种额外的学分难如登天。 可能比他下个学期以第一名的成绩从阿曼达学院的预科部毕业都还要难。 看着边上不耻下问的学弟,哈里只感到眼皮直跳。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对檀小凡的知识储备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扫了眼题目最前面的两个生僻字,问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公式,还是不认识这个字?” “都不。”檀小凡坦率地承认。 哈里特别想拿个大锤子锤破边上的学弟的脑瓜,像劈开一个西瓜那样。 哦! 他的学分! 他在心里哀嚎。 哈里勉强打起精神把檀小凡划出来的题都讲解了,尔后找了个借口遁了。这个接引者的外快不要也罢! 檀小凡并不在意,他的进度其实比哈里认为的要快许多。邮轮上也是有导师的,有许多选修课,虽不是开学后预科部的考试内容,但多少有些相关。檀小凡现在已经能听明白十之一二了。 一个学期就从阿曼达学院的预科部毕业机会不大,但等到明年就不同了。 檀小凡丝毫不着急。他不紧不慢地看着书,像一块海绵一样汲取知识,也对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越来越了解。 …… 墨绿色的营养液颜色逐渐变淡,直到透明中带着丝微不可见的浅绿。模拟舱的外壳缓缓地自动向上打开,有只湿漉漉的雄虫幼崽坐了起来,两只手臂垫着,下巴枕在上面,脸色有些苍白,看出来是累坏了。 檀小凡每次都到身体的极限,才会从原始宇宙出来。因为有营养液滋养,他大约两天出来一趟也就够了。他这样乐不思蜀,除了在阿曼达学院的邮轮上能学到不少知识外,也是因为在家里太孤单了。 快半年了,家里也只有他跟雄父两个虫族。檀越像是完全不需要社交似的,檀小凡却有些憋坏了。 还是邮轮上好,热闹些。 檀小凡手撑在模拟舱的壳子上,从里面爬了出来,小脚在地板上留下了几个湿漉漉的印子。 他望向边上的另个模拟舱,沉默不语。 他不怎么从原始宇宙出来的另一个原因是,在认为把他送去“游乐场”,安排好了一切后,檀越也逐渐忙碌起来。 檀小凡不知道雄父在忙什么,但他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对改造模拟舱的难度一无所知。 檀越的确像他最初认为的那样,是个很强大的雄虫。 或许在武力值上不是,但在智力上,绝对是的。 要告诉雄父他没有去“游乐场”吗? 檀小凡有些犹豫。他感情上想告诉雄父,但又无法把一切解释清楚。再者,哈里之前神神秘秘的,关于学院的福利,似乎是与乌托邦有关。檀越就出身乌托邦,但他对那里讳莫如深,十分厌恶。 檀小凡打心底里不愿意去触碰这个话题。 这事也就一拖再拖…… 算了。 等他把乌托邦的事情搞清楚再说吧。 第37章 对雌虫来说,这个宇宙没有任何地方能像乌托邦一般,让他们午夜时分也辗转难眠,魂牵梦绕。 哈里的愿望,就是在他死以后,能够葬在乌托邦。 “这个梦想,跟你成为星舰舰长的目标相比,你觉得哪个更重要?”檀小凡问他。 哈里非常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他才回答,“当然是星舰舰长。” 檀小凡:“脑袋还没有完全……”坏掉。 但檀小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哈里激动地打断了,“成为星舰舰长只是我梦想被葬在乌托邦的第一步!” 他的眼睛里闪耀着星辰大海。 不。 哈里满眼睛、满脑子都是雄虫。 檀小凡觉得哈里已经没救了。更确切地说,99%的雌虫都没救了。不是檀小凡主观上这样以为,是客观也是如此。 檀小凡已经从邮轮上的图书馆里得到了他想要了解的一切。 虫族的天性就是战争,掠夺,征服他们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们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只是这个虫族的厄运、临近虫族疆域的其他种族的幸运,来得十分猝不及防——在某个不起眼的星球上,虫族的先锋军带回来了一种病毒。于异族这种病毒只是场小小的感冒,于虫族却是致命的。 通过星际旅程,这场由病毒引起的流感卷席了整个帝国。 虫族历代的战争死去的虫加起来都没有这场流感来的多。 尤其是雄虫,10个雄虫都不一定有1个能活下来。 再后来,虫蛋孵化出的雄虫也越来越少。 雄虫逐渐就变成了一种资源。有数量最多、质量最好的雄虫的星球才能吸引到强大的雌虫,他们能带来更多的科技、战力,实现星球的扩张。更有甚至,雄虫走在街上都有可能被呼啸而来的星盗掠走。 再之后,就有了乌托邦。 一个给雄虫安全、快乐的乐园。 所有的虫蛋,只要被检测出是雄虫,它们都会被送到乌托邦,在乌托邦被孵化。他们在乌托邦破壳、长大,度过漫长的300年,再被葬在乌托邦的墓园里。 只有少数贵族出身的雄虫,他们才能在外面自由地活动。因为他们的家族声称,他们能够保护雄虫。 他们让雄虫不受其他虫的觊觎。 也不受乌托邦的觊觎。 乌托邦的雄虫除了极罕见的情况,终其一生都不能离开那里。而绝大多数雌虫,一生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一次活生生的雄虫。 “整个帝国也成为了个变态的帝国。”当在邮轮上的生物课上,阿曼达学院的导师让檀小凡总结虫族的这段历史的时候,檀小凡如此说道。 课堂上陷入了一须臾的安静,又很快被海风声打破。导师对他先前的回答不置可否,继续讲下去,“在现在,我们所有,”导师很快又改口,“帝国的大多数雌虫都不是自然孕育而生的,都是通过科技手段,受孕,尔后拥有虫蛋。只是这样的方式只能生出条纹虫蛋(雌虫虫蛋),而不可能有纯白虫蛋(雄虫虫蛋)。” “大多数?”有新生吃吃地傻笑,“那还有雌虫是从雄虫那得到的虫蛋吗?” 导师的声音平静,“当然。” “他们怎么会得到雄虫的垂青?” 四下里传出窃窃私语声,“你们讲的不都是废话?雄虫都是自然孕育破壳的。有雄虫蛋,自然也会有雌虫蛋。” 那个新生的声音变得迫不及待起来,“那我们怎么才能?” “乌托邦,”导师告诉他们,“只有积累到足够的军功、财富,进入乌托邦,你们才有机会认识雄虫,进而拥有虫蛋。不然的话……” “即使虫族理论上的寿命有300年,没有信息素,没有得到过雄虫抚慰的雌虫也很难活过150年。莫要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导师说这话的声音冷酷,但没有虫表示反对。虫族信奉丛林法则,优胜劣汰,不足寿而死,只是证明其本身太过孱弱,绝不值得可惜。 …… “只有在乌托邦与雄虫春风一度过的雌虫,还要得到那个雄虫的喜爱,他才会有机会被葬在乌托邦,”在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前,哈里悠悠地说道,神色中充满了向往,像是在希冀一个遥远的、可望不可及的梦,“不然,虫族不敬鬼神,又哪里在乎身后之事。在乎的,是雄虫的爱才是。” “你们管这个叫作.爱?” 檀小凡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从手尖到心底,哪都是凉的。 距离抵达这场邮轮路程的终点还有3天,檀小凡也终于见到了哈里心心念念的福利。此刻,在邮轮中心投影的不是动画、电影,而是一场直播。 一场来自乌托邦的直播。 正在直播的是个十六七岁模样的雄虫。他叫莱昂纳尔,有头浅金色的短发,五官清秀而又迷人。他正在完成系统颁布的任务,练习小提琴,琴声优美,但最引虫注目的是他拨在琴弦上的手,手指白皙而又修长。 也不知道沉醉了多少虫。 “快到我们了吧?” “快了!” “现在到几号了?” “15号。” “我们是17号?” “对!” 与邮轮中央的喧嚣不同,檀小凡的心底一片死寂。他已经不是先前对乌托邦的直播一无所知的状态了。乌托邦给雄虫提供最舒适的环境,最奢华的生活,却是需要堪称天文数字的资金。 而这笔资金最大的来源不是去乌托邦的常客的捐赠,而是来自整个帝国的雌虫的订阅。 收费观看乌托邦里的雄虫的日常生活。 每一秒1个星币,一分钟60个星币,一小时3600个星币。真是叫星盗看了也要叹为观止。 星盗:我们掘地三尺,都还会漏个三瓜两枣。不比乌托邦,这是要压榨雌虫最后一滴血汗。后者还偏偏掏得心甘情愿。 16号系统提出,让雄虫给他自己做饭午餐。 莱昂纳尔是个颇有艺术细胞的雄虫,不过他没有点亮厨艺上的技能。他从红色的大楼梯走下,去了一楼的厨房。半个小时后,一团黑乎乎的黑暗料理被端上了桌子,按照16号系统的要求,莱昂纳尔应该是把它吃完的。但在他把勺子放到白色的瓷盘上的下一秒,任务就显示完成了。 “哎——” 檀小凡周遭传来不小的叹息声。显然,有不少雌虫的恶趣味没有得到满足。但他们很快就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因为阿曼达学院,帝国排名第17的院校,他们就是17号系统。而每一年,只有一天,它的控制器会在预科部。 投影里,莱昂纳尔平静地放下勺子,似乎对系统显示完成任务毫不奇怪。他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天生的微笑唇,即使什么也不做,单单坐在那里,就让虫以为他心情不错。 但檀小凡不这么觉得。 檀小凡问道:“他们知道他们在乌托邦的生活随时都处在直播中吗?” “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哈里专注地盯着直播,眼睛一秒钟都不舍得离开。 在来看莱昂纳尔之前,他们刚刚从邮轮里的另个投影室离开。那里有4个六七岁模样的小雄虫,“系统们”给他们下达任务,让他们去乌托邦的花园里摘苹果、教他们搭积木。 做的最好的小雄虫,除了能完成系统的任务,还能得到来自外界的星币的打赏。 因此,有不少小雄虫做任务格外卖力。 “17号系统。” “剩余时间:5分钟。” 投影室里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声。 “怎么只有5分钟?” “该死的,肯定是因为前面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体谅一下吧。雄虫也需要休息。阿曼达好歹是帝国排名17的学院,之后的学院,他们连5分钟都没有。” “我好喜欢莱昂纳尔殿下啊。回到家里就算能专门点播莱昂纳尔殿下的频道,但也不可能碰到控制器。也不知道系统会不会抽中我。” “控制器呢?” “系统选了谁?” “你们有看到控制器吗?” 檀小凡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咽口水的声音,哈里没有想到他们有这样的好运,投影室里有这么多虫,系统却偏偏选择了檀小凡。 檀小凡看着悬浮在面前丑了吧唧的控制器,一时没有说话。 其他虫看起来只觉得他被震惊傻掉了。 哈里想去碰,但又不敢,“让让让让莱昂纳纳纳尔殿下跳段舞吧?”他说话都有点结巴,“热热热热辣一点的。预科所有的课程我都可以帮你补习啊。啊?啊???” 檀小凡的手还插在兜里,他沉默地看着投影里的莱昂纳尔。他直觉,莱昂纳尔是知道这场直播的。 知道系统是来自哪里的。 他的衣兜里,手指轻轻地划过里面黑色卡片的纹路。这是他进入原是宇宙前,他的雄父塞给他的。想到檀越之前也是在乌托邦生活,直到成年礼后才与希克斯大公离开,有种隐秘的怒火在他心底燃烧起来。 檀越对投影里的雄虫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走上楼梯。” 第38章 檀小凡的脑海里回想起书月前檀越与他的对话。檀越:“如果家里突然进了军雌,你该怎么做?” “立刻告诉雄父。”檀小凡以前是这样回答的。 “不,来不及的,”檀越抱着他从花园的小径推开门,走进檀小凡的卧室。花园那儿,青色藤蔓的遮盖下有个石门,可以从河边一直通到星港,但那本来就在房屋的设计图里,不能查到。檀越留着它,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真的有虫找来,你的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不用想着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找你,明白么?” 檀越并不奇怪檀小凡的早慧,就像他从来不会疑惑一个傻子幼崽怎么突然好了,物竞天择,柔弱的雄虫就像娇贵的品种猫一样,待在乌托邦是最好的选择,而想要做一只自由的野猫,就得拥有最锋利的爪子,永远不可能过上无忧而安逸的生活。 他如此,檀小凡也如此。 他带着檀小凡走上楼梯。二楼楼梯口的左手边是个大厅,里边摆放着几个模拟舱,角落里零零散散堆了不少工具,也算是檀越的工具间。右手边却只有一两米大小,是处小小的玄关,上边摆放着个漂亮的青色花瓶。 檀越的眼中闪过丝追忆,他单手举起花瓶,底座上还留有一个小小的黑色钥匙。他侧头看向虫崽,两个雄虫贴得极近,连虫崽脸上的毛绒檀越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檀越带着檀小凡走了一遍通道。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又没有地方可去,就去找希克斯大公吧。毕竟他也是你雌父。” …… 如果他还有家,还有可以投奔的虫,那待在乌托邦的雄虫有什么呢?檀小凡不怜悯莱昂纳尔,怜悯这个从破壳到长大都没有离开过乌托邦的雄虫,他自己与雄父都过得朝不保夕的生活,又哪有额外的精力去可怜别的雄虫。 他只是想要给建立乌托邦的虫找个小麻烦罢了。 如果乌托邦的这处阁楼与他家中的环境如此相似不是巧合的话。 檀小凡看着莱昂纳尔嘴角带笑,像是个牵线木偶走上楼梯,他想,如果那里真的有一扇门……莱昂纳尔,你会愿意抛下锦衣玉食,成为一只自由的野猫吗? “我们来玩个捉迷藏吧。” 17号系统对莱昂纳尔如此说道。 …… 檀越正在摆弄一堆零件。 他的神色轻松,手指上的动作却十分灵巧,很快就把它们组装了起来。蓦地,檀越的耳朵一动,他抬起头。 泛着金属光泽的模拟舱缓缓打开。 雄虫幼崽刚刚从营养液里扑腾出来,黑色的头发还软趴趴地搭在他的额头上,纤长的睫毛上也还挂着水珠。在他这个年纪,长期地泡在原始宇宙里,还是件十分耗体力的事。这会虚脱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过来。”檀越来了兴致,招呼他。 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小雄虫像是个小炮弹一样投入檀越的怀里。 “嗯?” 虽然自家的幼崽怎么看怎么可爱,檀越以往还遗憾,檀小凡不爱粘人,但他绝对不会想要这个时候的小凡粘他。此刻,檀越毫不犹豫地把幼崽从怀里推了出去。 可就这么一会儿,湿漉漉的小虫崽就把檀越身上白色的衬衣带湿了大半。衬衣变得透明起来,隐隐约约的,还可以透过衬衣窥见其劲瘦的腰身。 以前要是有虫族敢这样做,檀越绝对会尽其所能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自家的雄虫幼崽嘛。 檀越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的。他有心想要“报复”下害他湿身的罪归祸首,但他说出口的话,语气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被欺负了?” 分明知道“游乐场”不可能有其他成年虫族在,至多也只是试炼中幼崽之间的逞凶斗勇,檀越还是用了极大的耐力,才克制住自己不亲临“游乐场”,去给檀小凡找场子。如果这时檀小凡软语求求他的话……那檀越也不确定他能不能克制住了。 出乎意料地。 “没有。” 即使被从檀越的怀里推了出来,檀小凡的手还紧紧地揪着檀越的衬衣下摆,小虫崽的声音柔软却坚定。 “没有虫欺负我。” 听到前一句时檀越面上的神情还未变,但到后一句,他却怔了神。 檀小凡道:“我也不会让其他虫族欺负我。” 他想要说,他会很快长大。 他会保护雄父。 这句话在心里百转千回,都到了唇边,檀小凡却没有说出口。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永远依靠谁。 檀越不需要希斯克大公的庇佑,也不需要他的。 他们活在这个世上,只能自身化作利剑,化作铠甲。前方是条康庄大道也好,是条荆棘小道也罢,只要是自己选择的路,他们就能坚定地一往无前。 …… “我好像闯祸了。”檀小凡道。 “嗯?小凡,你知道雄父是怎么定义自由的吗?在活着的当下,不喜欢的事情再小都不要去做;喜欢的事再困难,也要去尝试。” “我把那张黑卡送给一个不认识的雄虫。”檀小凡道。 “……” 一阵令虫尴尬的沉默。 “那个原本就是我留给你的后路,没有也好。”檀越没有问他是哪里认识的雄虫,又为什么这么做。他送给檀小凡的东西,就是檀小凡的,檀小凡有权决定怎么处理。 “身后即是万丈深渊,一步也不能退,明白了这点,或许你会更容易活下去。” …… 当檀小凡再次进入原始宇宙的时候,首先入目的是一双银色的手链。 不。 是一双手铐。 在原始宇宙里他这个虫已经被铐住了。哈里也像是刚刚登陆原始宇宙,他站在他的身边,双手跟檀小凡一样戴着副手铐,正茫然四顾,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哈里看到他跟自己一样的遭遇,像是找回了点神,立即问道:“发生……” 他才刚刚开口,话就被边上一个军雌打断了,“带走,防止他们串供。” 军雌在哈里背后推了他一下,连眼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 他们把哈里和檀小凡带去了两个不同的审讯间。 审讯间里。 “两天前你做了什么?” “我早上在餐厅买了一瓶水、两个奶黄包,带去了帝国历史课堂,与同学一道完成了小组作业。中午在邮轮中央观看了乌托邦的直播……”檀小凡不嫌繁琐,事无巨细地把他两天前经历的事都讲了一遍。 这间审讯室的四周都是单向玻璃。檀小凡不知道有没有虫在观看他们这场问询,但他直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被记录下来,在未来成为呈堂证供。 军雌:“在观看乌托邦直播期间发生的事你再讲一遍。” 檀小凡麻木地又复述了一遍。 军雌:“你拿到17号系统控制器后的事,你再想想,刚才讲的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 檀小凡已经不记得他把直播时候的事,尤其是他与莱昂纳尔互动的那段描述了多少遍了,可能有10遍,又或者20遍? 他表现得很是不耐烦,“长官,你已经问了很多次了?但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审讯,”他把两只手伸起来,抖了抖手腕上的镣铐,“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到底是为什么?总不能长官你们心情不好,就随便抓个虫来审讯着玩吧。我是雌虫,但我也是有虫权的。” 檀小凡对面的长官却是铁面无私,他看了眼笔记,又道:“关于你刚才讲过的,你拿到控制器之后,发给莱昂纳尔殿下的每个指令的意义,我还没有听清楚,你再重复一下。” 檀小凡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是认命了,有气无力地开始了第29遍讲述。 …… 单向玻璃的另一边。在这里,审讯室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我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谢里尔早已不再关心审讯室里谈话的内容了,他正随手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里面介绍了几个虫族新近流行的潮牌,他看得饶有兴味,至少比对檀小凡、哈里的兴趣大多了。 只是杂志翻到最后几页,又是千篇一律的“乌托邦最受欢迎的雄虫殿下——日常小趣事栏目”,专门给那些点播不起乌托邦直播的雌虫看的。但凡看到这个栏目,谢里尔就明白,后头不会再有任何有营养的内容了。 谢里尔随手把杂志扔到边上的椅子上,再次把精力放到乌托邦派来的特别调查员上,带着两分随意的问道:“少校,您还要折磨我们阿曼达学院的学生到什么时候?” 乌托邦派遣来的特别调查员叫加布里埃尔,是个相貌清秀的亚雌。 乌托邦是整个帝国都少有的亚雌多于雌虫的地方,据说这是雄虫的要求,实力更强、血脉更纯净的雌虫会给雄虫带来更多的压迫感,雄虫更也不喜欢雌虫些。但要说他们喜欢亚雌,那也未必。 乌托邦的亚雌从不是好相与的,谢里尔漫不经心地瞅了眼加布里埃尔,知道这个亚雌尤为难缠。 不过这也不奇怪。 乌托邦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这样的大事了。 …… 第39章 加布里埃尔的眼睛像是鹰一样,紧紧地攫住谢里尔,“谢里尔上校,莱昂纳尔殿下失踪了。除了乌托邦建立之初,有发生过几起雄虫的叛逃,之后就再也没有雄虫试图这样做过。雄虫成功叛逃,这样的事更是闻所未闻。” “少校,请注意你的用词。”谢里尔微微仰起头看向乌托邦的特别调查员,灰色的发丝从他脸颊划过,露出他昳丽的面容,他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极其温柔。加布里埃尔也微微怔神,眼中闪过丝惊艳,他早听说过谢里尔的大名,却是第一次与谢里尔近距离的接触。他在心中喟叹,难怪谢里尔在乌托邦的雄虫里也极其有人气。 谢里尔唇边带笑,灰色的眸子却像是山谷的深潭一般平静无波,他说道:“乌托邦是雄虫殿下们的居所,乐园。他们离开家去其他地方走走,怎么能说是叛逃呢?” 加布里埃尔也知道自己失言,他皱眉道:“这不是关键,”他甚至有些愤怒,直呼其名道:“谢里尔,你知道的。你跟外面的雌虫不同,你是在乌托邦生活过的!雄虫根本不可能离开乌托邦!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十多年前,檀越殿下不就离开了吗?”谢里尔丝毫不让。 加布里埃尔:“那是因为希克斯大公拿出了乌托邦无法拒绝的筹码。”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先例,”谢里尔说道:“既然像你说的,乌托邦于雄虫如同铜墙铁壁。既然如此,说是有星盗出现,掳走了雄虫殿下,也比雄虫殿下自己离开靠谱。你们为什么这样坚定地认为是定莱昂纳尔殿下自己离开的?” 加布里埃尔沉默不语。这属于乌托邦的隐秘,即使谢里尔在乌托邦的身份有些特殊,也还没有权限浏览这份情报。 “如果说是星盗,这件事宣扬开来,整个帝国都会陷入躁动的。”加布里埃尔道。 说不好会吸引一批雌虫叛逃去当星盗。 乌托邦外的雌虫在有关雄虫的事上一向智商有限。 “乌托邦打算对这件事秘而不宣了?”在乌托邦派遣特别调查员来之前,谢里尔就是如此猜测的。这会,他只是想从加布里埃尔处得到确切的答案罢了。 加布里埃尔依旧沉默。 谢里尔轻笑了一下,“那就别再抓着我们学院的学生不放了。” 审讯室里的白炽灯很亮,哈里、檀小凡已经被连续审讯超过7小时了。在原始宇宙,也根本用不上镣铐,但为了在心理上给于他们打击,一应设施都跟现实一模一样。 加布里埃尔:“他们只是预科部的新生,还不属于阿曼达学院。” “我雌父可不会这么想。”谢里尔的雌父就是阿曼达学院的院长,以护短著称。 加布里埃尔不觉得檀小凡、哈利会和莱昂纳尔殿下的出逃有关,他们至多是恰逢其会,参与了莱昂纳尔殿下的最后一场直播。他只是不高兴谢里尔不以为然的态度。 加布里埃尔沉吟片刻,道:“上校今年就要从第一军校毕业了?” “嗯。” 加布里埃尔:“有考虑加入乌托邦的特别调查局吗?” “不了。”这还是第一次加布里埃尔让谢里尔感到惊讶,但在其他军雌充满艳羡的目光中,谢里尔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去乌托邦工作,可是经常能遇见雄虫的啊!谢里尔不知道加布里埃尔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直接道:“这对我可没太大吸引力。” 加布里埃尔感到十分遗憾。 对于这个建议,加布里埃尔倒也没有什么坏心。他固然不喜欢谢里尔,但只是作为对手。若是谢里尔加入乌托邦的特别调查局,那他们就同属一个阵营。对于邀请这颗军部冉冉升起的新星,不说局里的大佬不会反对,就是对缓解局里与乌托邦雄虫的关系也大有益处。 加布里埃尔只恨没有早点想到这茬,虽然谢里尔当下就拒绝了,但他还是决定回局里后就提交这个意见。 加布里埃尔已经准备离开了,“既然谢里尔上校执意要保下他们……” “我可不确保他们是无罪的。”谢里尔又把刚才被他扔到一边的杂志拿回了手上,无聊地又翻了一遍。 加布里埃尔,“那你还?” “我认为他们没这个本事,和我要给他们做担保是两个概念。少校,”谢里尔懒洋洋地翻着时尚杂志,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样重要的案件最终还是得依靠您判断。” 加布里埃尔怒极反笑,道:“如此,我作出判断,这个案件这次在阿曼达学院的调查到此为止。从现在起,乌托邦会收回阿曼达学院对17号系统的控制权。是否归还控制权,还要等后续通知。” “这不太好吧。”谢里尔不满地说道。家里的老头听到这个消息定是要暴跳如雷的,他只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痛了。 “不仅是阿曼达学院,联邦的前16所学院都会暂时被收回对系统的控制权,”加布里埃尔面不改色地说道:“每一个参与直播的雌虫,还有他们背后的家族、学院都有嫌疑。” 这显然是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了。 谢里尔得知第一军校也被殃及池鱼了,也清楚他再跟加布里埃尔、跟乌托邦抗议无用,关于系统控制权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加布里埃尔把今天的审讯都备份了一份,也离开了。 等加布里埃尔离开原始宇宙,“感觉房间都宽敞了不少。”谢里尔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 这里只剩下谢里尔和他的部下了。 谢里尔是个随意的虫,他对部下也没啥要求,只要他们的理论课程、身体素质都达到全军的前10%就是了。等到今年,他要从第一军校毕业,准备自己的小队,发现身边围了一堆兵痞、刺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当下就有不规矩的军雌问道:“上校,您怎么没有没有答应那位少校的邀请,去特别调查局啊?” 谢里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想换个上司?” 军雌还在做着美梦,“难道我们不是跟着您,一道去吗?” “异想天开。”谢里尔嗤笑道。 “你当上校跟你一样啊。没去过乌托邦,没见过世面,上校可是在乌托邦长大的。” 谢里尔还没再说话,他手下的军雌已经吵起来了。 “难道你去过乌托邦。” “没,爷当然没去过。爷的钱、军功都拿去买信息素去了。才不像你们都傻乎乎地攒着,这叫及时享乐。” …… 谢里尔没听他们吵闹,他的视线还落在时尚杂志上。这个特别花里胡哨的页面,就是属于“乌托邦最受欢迎的雄虫殿下——日常小趣事栏目”的。 而这一期介绍的雄虫就是莱昂纳尔。 看来失踪的还是个很受欢迎的雄虫。 谢里尔有种预感,这个雄虫不会很快被找到,这次事件的余波也会比他们当下预料的扩散的更久更远。 艹。 他的预感总是该死的准。 …… “他们疯了吗?!!”哈里满脸崩溃。他跟檀小凡一块被放出来了,但他的手腕还火辣辣地疼,被手铐磨的,整个精神也是恍惚的,被白炽灯照了超过7个小时,还一遍又一遍地被询问相同的问题。 审讯官都换了三波! 他说得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可到最后,他都不知道两天前发生了什么。 檀小凡也有些精神萎靡,“不知道是件好事吧。” “嗯?!!”哈里极度不理解地看向他。 檀小凡有气无力地、悠悠地说道:“看这架势……就是再把我们审上70个小时也不会有虫管的。” 哈里狠狠地皱了皱眉,但没有反驳。 他实际智商不低,一阵无能狂怒,也只不过为了发泄负面情绪。现下,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细细思量檀小凡的话,想着,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他可不愿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拜托雌父去打探一下行不行。 两个精疲力竭的虫都决心离开原始宇宙了。 哈里觉得与檀小凡还是发展出了点革命友情。他生怕檀小凡被今天审讯的架势吓到,下了原始宇宙就不敢再上来了,有心解释,却自己也一脑门子糊涂,犹豫了下,才道:“开学,预科部见。希望你能留下来,有天我们能再在阿曼达学院一起上课。” 檀小凡:“好。预科部见。” 檀小凡看着哈里变成幻影,逐渐消失,自己也闭上眼睛,离开了原始宇宙。 …… 躺在模拟舱里,感受着营养液渐渐下沉,檀小凡清楚,自己大概率安全了。至少暂时是的。 两天前,他有问过檀越,“我在原始宇宙中如果不小心暴露我雄虫的身份,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不会。”檀越很肯定地回复他。 “不过,每个虫在原始宇宙的ID都是唯一的,你要是暴露了,这个ID就不能用了。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把你困在原是宇宙里,不会让你再回归现实。” 连檀小凡自己也不确定,带莱昂纳尔找到暗道,把黑卡塞给他,他能不能成功从乌托邦离开。 但看今天的情形,他猜测莱昂纳尔应该是成功了。 檀小凡不清楚,同样的事再经历一次,他会不会再帮助那个素味平生的雄虫。 他只知道,对此他一点也不后悔。 就像他不后悔再登上原始宇宙。 待在家里,在雄父的庇护下,安稳舒适的生活,慢慢地长大,是很好;但不与外界接触,把一切不喜欢的都屏蔽掉,就会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变得美丽而孱弱。那样懦弱的虫生,与生活在乌托邦里又有何区别? 第40章 爱是放手。 当檀小凡理解这句话的时候,是某个平平无奇的午后,他从模拟舱里出来。午后的斜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印出一个小小的剪影。 他已经是个17岁的雄虫了。 还没有完全成年,但已经拥有了自保的实力。 在之前的一次模拟追踪中,檀越对他做出了如上判断。 但彼时,檀小凡还没有察觉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此刻。 工具间罕见的整齐,各种规格的零件都被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放在架子上,不染纤尘。窗户几净,地面也光洁如镜,除了他们刚搬来的那天,小屋还没有这样焕然一新过。 檀小凡从一楼走到二楼,连阁楼的角落都没有放过,都没有找到另一个雄虫存在过的痕迹。 他只在檀越卧室的床头柜上找到一张纸条。 “小凡,再见。希望你能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度过你的虫生。” 有灼热的液体填满眼睑,檀小凡非常努力地,没有让他落下来。因为他知道,檀越离开的时候也定是这样毫不迟疑地、毫不留恋的。 与人类不同。人类总是希望与亲眷生活在一处,我抚养你长大,你照顾我到老。 虫族也爱自己的幼崽,但在幼崽拥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后,他们就会放手。相对人,他们还是更偏兽一些。 …… “说起来,”实验室里,哈里穿着一身白大褂,小心翼翼地把辛羽花的萃取液导流到试管里,“我们还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面。” 檀小凡站在实验室的门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如果下次你估算不好实验结束的时间,就不要叫我来找你。” “别啊。好说歹说我们也认识十年了。”哈里长舒口气,把装着辛羽花萃取液的试管封好。 他走到实验室的墙边,等试管里的液体颜色变成深红色的时候,直接把它放到-150℃的冰柜里。 哈里回过身,正要道,“走吧。”他就看到檀小凡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后边,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那是什么?”檀小凡问他。 “刚才的冰柜里么?还能是什么。雄虫的信息素,稀释过的,”哈里关上实验室的门,边走边与檀小凡道:“现在走正规渠道,想得到信息素已经越来越难了。只有在黑市上,还有几分可能。这次还是院长拿出的珍藏。我在原始宇宙试验几次,才好在现实里操作,把它稀释成几份,作为奖励给今年前10的毕业生。哎。我们当年怎么没有这种好事。” “正规渠道没有,”檀小凡问道,“怎么黑市有?” “雄虫的信息素属于限制级的物品。正规渠道只允许用军功兑换。虽然每年也能花些钱兑换军功,但毕竟有限。军部,还有第一军校,每年也都会有些名额,可以送军雌去乌托邦,”哈里不无羡慕地说道:“他们都能得到雄虫的抚慰了,还要作为替代品的信息素做什么?明面上不允许交易,自然会流通到黑市上。” 哈里犹豫了下,才小声地继续说道:“也有些传言,有些信息素是直接从雄虫那流入黑市的。” 檀小凡脚步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尔后道:“你怎么知道?” “只是传言,”哈里迟疑地说道:“不过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乌托邦制作的信息素流程都是一致的。仅看信息素,平常很难分辨,但在稀释的时候会感觉到明显的差异。” “当然,黑市里也鱼龙混杂,有可能买到假的信息素。看是不是官方渠道流入黑市的信息素,你可以注意瓶子,有几个鲜为人知的标记。”哈里细细地讲解着。 檀小凡额前黑色的刘海有些长了,遮住了他的眼睛,也让虫看不清他此刻心里的想法。 “不过那些手法不一样的信息素也都用的是这样的瓶子,”哈里挠了挠头,有了个可怕的猜测,“你说,会不会是乌托邦有虫监守自盗,与雄虫商议好了,得了信息素,偷偷拿出来卖呢?” 檀小凡觉得这个猜测很有趣,他轻声道:“很有可能哦。” 哈里却又自己否定了,“不。怎么会。听说雄虫殿下们都很不喜欢售卖自己的信息素,又怎么会主动提供呢。” …… 哈里和檀小凡今天是来见阿曼达学院的教导主任的。对方也是阿曼达学院最资深的职业规划师。 “决定今年毕业了?” 哈里:“是的。毕竟在学院里已经很难学到什么了。” 教导主任满头白发,是个 接近300岁,快走到生命尽头的雌虫,他戴着副金色圆框的眼镜,笑眯眯的模样像是只白色的大狐狸,“你是阿曼达研究所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能让学员引你为傲。” 他又把目光转向檀小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档案,“檀小凡,进入阿曼达研究所的第五年,你不计划休学,而是直接转业吗?想好了?” 檀小凡:“是的。” “有些可惜啊。我看过你的成绩,均分在95以上,只是因为你一直在原始宇宙,没有来学校参加实验课,不然也是能像哈里一样,提早2年从研究所毕业的。” 檀小凡:“进行星际旅程实在太昂贵了。” 阿曼达学院的教导主任有些意外,这个年纪的虫正是爱面子的时候,能这样不卑不亢地承认自己的贫穷,还是少见的,“听说你的雌父身体孱弱,经常住院,你还要留在你们星球照顾他?” 谈及那位素未蒙面的雌父,檀小凡脸不红心不跳:“雌父现在好多了。时不时去医院看看就好。” “那你能够接受在别的地方工作?我看你的志愿是进入军部。” 檀小凡:“是的。” “你在研究所时的方向是星际指挥,身体素质是B,战斗素养是A,嗯,研究所有好几个导师告诉我,你的战场复盘做的特别好,”阿曼达学院的教导主任突然惊叹道:“哦!天呐!我看到了什么?你的射击成绩是S?刚刚考出来的吗?怪不得。我这里都还没得到消息。你可能不知道,这届第一军校的毕业生里单项S的都寥寥无几,射击S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我可以给你一封推荐信。” 这倒是意外之喜。 “谢谢。” 阿曼达学院的教导主任挥了挥手,“不必谢我。你的这份报告,早些传出去,军部几个军团会为了你抢破头的。有没有研究所的证书对你影响不大。反倒是那些实践课,还不如你直接去军部历练,积累经验来得快。” “我记得你的导师还说过,你想成为一个机甲战士?你的身体素质是B+,还能勉强试一下,B?我劝你放弃。星舰才是你该待的地方。”阿曼达学院的教导主任使用权限,打开军部内部的星网,查找了番后,说道:“第三军团,谢里尔少将。他虽然不是阿曼达学院毕业的,但与我们学院很有渊源。谢里尔少将正好缺一个副手,我会向他推荐你的。实习期是一年。表现优异,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还有哈里,你在研究所的方向是矿物勘探和化学分析,第三军团谢里尔少将的星舰上也有适合你的职位,要我为你推荐吗?” 哈里喜不自禁,“当然。” …… 檀小凡、哈里各拿了封推荐信离开了办公室。 哈里高兴得拍了拍檀小凡的肩膀。 檀小凡不习惯和雌虫亲近,在他要拍第二下前就避开了。只是哈里太过兴奋,没有察觉到异样,“这都是沾你的光,不然主任的推荐信可没有那么好拿到。我们初见那会,你连很多初等学府的知识也一知半解,真没想到,我们会一起离开阿曼达学院。” “等我们在第三军团见面,我请你吃饭。真是太了不起了!等你度过一年的实习期后,你就能成为谢里尔少将的副手,这是多少毕业生求也求不来的。”哈里已经想提前抱大腿了。 檀小凡隐隐感到异常,“这个机会很难得吗?” “当然!这两年第三军团风头正盛,力压第一、第二军团,即使是第一军校的毕业生也是首选第三军团的。更何况是谢里尔少将,他可是公认的帝国未来最闪耀的将星,也是现在就被承认的最锋利的尖刀。” 檀小凡轻声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这样好的机会,阿曼达学院的教导主任却担心他拒绝,还许诺他一年后有机会转正。还有哈里,也被安排上了这艘星舰。 哈里:“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我们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谢里尔少将大费周章图谋的?” “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檀小凡眸色微暗,“不聊了。我要去趟乌托邦。” 檀小凡说的去乌托邦,自然不是真实的乌托邦。对大多数雌虫也不是。只是个可望不可及的梦,一场来自乌托邦的直播罢了。 哈里感叹道:“你还是这样喜欢乌托邦。” “嗯,每次累了,觉得辛苦了……” 星战复盘的时候也好,射击训练的时候也好,不想继续,觉得无法坚持下去,没必要那样拼命…… “……我就会去乌托邦看看。”檀小凡道。 哈里笑道:“然后就觉得不累了是吗?” 是。 也不是。 还是累,但他明白他此刻所坚持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要让乌托邦成为他的命运。 第41章 虫族曾经是这片星海中最好的伴侣。 他们沉默,忠诚,顾家。 但那只是曾经。 一个种族形成优良的文化需要上千年的底蕴,摧毁却只用一夕。像海啸一般,须臾之间就把一切都摧毁了。稀少的雄虫变得矜贵而放纵,堕落的雌虫躲到地底,变得言谈粗鄙,情绪不稳,动辄就用拳头解决问题。 每个星球都有这样一个地下城,放逐那些得不到雄虫抚慰,精神海开始暴动的雌虫。 牧羊星。地下城。 在去第三军团之前,檀小凡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去做。他需要一样东西,或者说是一样服务。而这项服务是地面上的商铺不能给他提供的。 檀小凡在原始宇宙上发布了一个招募信息,一个叫小维的小雌虫接了单。 小维是个在地下城破壳的雌虫。叫小维说,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地下城的布局,连某个商铺的雌虫喜欢什么味道的信息素他都知道。选他做向导,在地下城才不容易被黑心商贩坑了,他总能帮老板省钱。 檀小凡不缺钱。他也自信他拿出来的东西对方不可能拒绝。但他需要一点信息渠道,也是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雇佣了小维。 地下城不愧其名,它是一座真正的地下城邦。即使是最矮的地段也有数百米的高度,头顶是人造的星辰,天空一眼望不到尽头。鳞次栉比的高楼,比起地表这里甚至更像是一个现代化的都市。 “原来牧羊星也有地下城。”檀小凡喃喃道。 “当然。少爷是外星球的吗?”小维有一双黝黑、灵动的眸子,像是个小猴子般穿梭在人群中。 “不,”檀小凡仔细打量着这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地界。“我就是在牧羊星长大的。” “嗯?”小维有些惊讶。看来真的是哪个家族偷跑出来的小少爷。 在檀小凡观察地下城的时候,小维也在好奇地偷偷看他。檀小凡穿了件纯白色的斗篷,白色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小半截精致的下巴。素白的斗篷上没有其它装饰,只有金色的丝线在袖口细细地描了边,细密的针脚显然是这个时代少有的纯手工制品,上面镶嵌的袖扣不算罕见,却也价值不菲。 遮住面貌这样的事在地下城不罕见。有不少雌虫在陷入精神海暴动后,面上的虫纹就像烙印般,再也消退不下去。他们大多都不喜欢露出外貌,会选择穿斗篷或是戴上面具。 檀小凡的穿着不能说是华美,相反,还有些内敛,只是这种细微之处才能见名贵的风格,与这个地下城格格不入。就像这里的虫素来喜爱深色系的衣服,沾了灰,染了血,也用不上换。 他们就是地底的臭虫,苟延残喘地活着就是了,什么时候死了也就是地上多是一抔土的事。 “这就是少爷要找的地方。”小维蓦地止住脚步说道。 在地下城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角落里堆满了烟蒂,还有几个雌虫歪七扭八地或躺或靠在地上、墙上,不知道是死是活。前头是个脏兮兮的玻璃门,蒙着灰,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小维看檀小凡驻足不前,担心他生疑,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来,解释道:“少爷要的这项手艺不少见,但地下城其它地方多是招摇撞骗。只有禾师傅,他的手艺就是在整个帝国的地下城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小维的声音淹没在檀小凡消失的背影里。他想陪檀小凡进去,但没有挪动脚步,禾师傅向来不喜欢店里出现生人。 真是个奇怪的虫不是么?分明是开店做生意的,却不喜欢店里热闹。 檀小凡也这样觉得。 禾师傅的店里摆了很多褐色的木架子,架子上插着各式各样装满液体的试管,沿墙的两边则是许多奇形怪状、他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标本。角落里还有个人体模特,栩栩如生,要不是感受不到“它”的呼吸,檀小凡甚至会以为有个虫站在那儿。 尽管这样,檀小凡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触碰“它”,想要确认一下“它”是不是活的。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样做。”就在这时,檀小凡的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檀小凡侧过身,看到一个稀疏黄发的亚雌,他脸上的皮肤像是蔫了的橘子皮。檀小凡看不出他多大年纪,但他可以肯定,他没有见过比他更老的虫了。 禾师傅这里没有店员,也没有学徒,只有他自己,“那是我最新的作品。” 他指的是檀小凡差点要碰到的那个模特。 “我的得意之作,”禾师傅又补充道。他的视线扫过檀小凡的袖口——因为先前的动作,原先被长袖遮住的星网手环露出来了一点——他似乎没有认出那款全帝国限量、价值80万星币的星网手环,语气难掩轻蔑地说道:“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檀小凡并不恼怒,只是轻声说道:“如果只是这样的水平……” 也白浪费了他半天时间跑这一趟。 “哼。”禾师傅斜睨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只见他手伸到那个模特的耳后,只是轻轻地一揭,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就出现在他手上。而此刻,那个模特露出的是另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檀小凡想要离开的脚步停住了。 他想,小维说的没错,盛名之下无虚士,眼前的这位老人就是他想要找的。 “我想要定制一副面具。我已经准备好了资料,希望成品能连续使用十年以上。副作用,尽量少些就是了。”檀小凡道。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你付不起这个价格。店里还有些成品,你可以看看,”看檀小凡还要说话,禾师傅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就算你把你手上的那款手环,每个系列搜集一只,都堆过来,也不及你刚才看到的东西十分之一的价格……” 蓦地,禾师傅的话语戛然而止了——一瓶装满了淡金色液体的窄口瓶子出现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上。 须臾间,就连风都变得安静了。 禾师傅吞了口不存在的口水,声音极轻地问道:“这是雄虫的信息素?” 檀小凡没有回答。 禾师傅却也没有再问。没有雌虫会认不出雄虫的信息素,也同样没有雌虫可以拒绝它。 “什么等级的信息素?”禾师傅只觉得他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不确定。” 禾师傅皱眉,极不高兴道:“怎么会不确定?” 虽然雄虫的信息素是奢侈品,但奢侈品也是有档次之分的。A级的信息素自然是无价之宝,C级以下的信息素对高等雌虫就用处不大了。 檀小凡倒没有故意隐瞒,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取信息素。 信息素的等级最关键的影响当然是——提供信息素的雄虫。此外,环境、雄虫的健康状况和心情好坏,也都会影响信息素的质量。 但檀越厌恶与此相关的一切。 他从没给檀小凡测过等级。等檀越走后,他也没有机会。 就连制作、保存信息素的方法,还是他从哈里那旁敲侧击得来的。 “要打开来才能分辨,”檀小凡说道:“但打开来,可就不好保存了。” “对啊。要冷链保存。你怎么能这样大大咧咧地带着呢。”禾师傅弯下腰,紧张兮兮地盯着装着信息素的瓶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还好信息素没有要变质的迹象。 这下他已经完全没有先前不耐烦的神情,甚至都变得有些热络。对他这样一个历来对其他虫爱答不理的老头,着实是件罕见的事。他做起来也很不习惯,就又显得古怪了两分。 但他们两个都没有在意。禾师傅这时也不再摆架子,他问道:“你的要求?” 檀小凡从他的星网手环里调出了一个影像,是他平常在星网里的样子,也是他前世的模样。 禾师傅仔细观察了几分钟,道:“大概需要3个月,我会给你调制出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 檀小凡没有想到要等这么久,“我今天就要。” 禾师傅当即道:“这不可能。” “我两天后就要离开牧羊星。”檀小凡等了几分钟,禾师傅一直没有说话,他把信息素收回手里,准备离开。 “等下!”禾师傅叫住了他,“是你要用吗?” 檀小凡:“是。” 禾师傅一脸肉疼地看着手上已经完成的面具,“这材料是需要特意调制的,极其珍贵。通常都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现在没办法,只好把它融了,”他还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不能再等等嘛?” 既然有替代之法,檀小凡自然不会同意。 他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对方也应如此。 禾师傅每过几秒视线就不由飘到那份信息素上,虽然檀小凡也不知道那份信息素的等级,但那浅金色的液体就像能勾雌虫的魂一样,似含有无数变化。他直觉这份信息素的等级不低。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对檀小凡道:“把你的斗篷摘下,我还要再重新设计一下。” 白色的斗篷被摘下。 禾师傅原本准备去拿信息素的动作都停顿了片刻…… …… 地下城是没有昼夜的,更不可能有四季。天空的太阳是虫造的,永远高悬在那里,在它的照射下连时间都被模糊、混淆了。 檀小凡离开的时候,有些意外,“你还在这里?” 他们的雇佣关系应该已经结束了。 小维已经等了十几个小时,却丝毫不觉得无聊,疲倦。地下城的虫的时间是最不值钱的。檀小凡已经重新戴上了斗篷,小维看不到他的模样,也没有问他此行有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是道:“少爷,我送您离开。”角落里躺着的雌虫都不见了踪影,小维告诉他:“这会是街上扒手最多的时候。我在这带还有几分脸熟,他们是不会碰我带着的客人的。” …… 店铺里。 禾师傅眼神痴迷地看着瓶子里的信息素。一直到他握着瓶子的手微微颤抖,他才把它放回桌子上。只是眼神还是舍不得从上面移开。 他的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水,不仅仅是刚刚结束的连续十几个小时的精细手术,还有那个虫带来的东西。 这家店他开了有100多年了,布局都没有多大变过。所以在檀小凡刚进来的时候,在他往他的店里悄悄放了几个小装置的时候,他就立马发现不对了。 “哪里来的疯子,走到哪儿都带自爆装置的。”禾师傅低声咒骂了几句。禾师傅越骂越气,但看到桌上的信息素怒气就又平息了一点,“小混蛋,这里要是炸没了。他自己不死也要重伤。” 他这里也只是价格上黑了点,但也不是赤.裸裸的黑店。一瓶普通的雄虫信息素,他还不至于这么见钱眼开。除非是A级的…… 才想了一点,禾师傅就嗤嗤地笑了两声。他也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了。 倒是刚才的那位客人…… 或许他身上有比信息素更值钱的东西? 想到那张比乌托邦里现在直播最红的雄虫都要漂亮的脸……禾师傅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是雄虫…… 虫族最敏锐的就是嗅觉了。要是有雄虫在,整个牧羊星的地下城都会暴动的。至于能掩盖雄虫味道的抑制剂…… 抑制剂已经被禁数百年,尤其是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之后,连制作抑制剂的原材料都很难搞到了。再说,年纪也对不上。 他还没见过活着的雄虫呢。 …… 街道上。 檀小凡鲜少对雌虫产生好奇心,但小维才只到他的肩膀,还不是个成年雌虫呢。 檀小凡:“你今年是14岁?” “嗯。” 檀小凡:“没有想过上去吗?” “上去又怎样。我这样的,精神力一般、身体素质一般的雌虫也不可能去乌托邦。至于信息素,一穷二白的雌虫,只要拼了命去,在地下城得到信息素的可能性比地表大多了。” “得不到雄虫的抚慰,精神海迟早要暴动,还不如待在这里。”小维送檀小凡离开了地下城。就在这座地下城的尽头,与天空化作一色的巨大的蓝色天幕中,有无数道门,通向地表,但小维就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向前。 “少爷,您不用怜悯我们。我出生在这里,也将在这里死去。这没什么不好的。”他很乐观,却是乐观地接受了自己注定过早消亡的命运。 在虫族的每个星球上,都有一座这样的地下城,就像是座生机盎然的森林,它有无数茂盛苍郁的大树,树根里却都已经被侵蚀,腐烂了。 …… 重新走到真正的阳光之下。 檀小凡摘掉斗篷,几净的橱窗上印出一张与前一天截然不同,他却更为熟悉的脸。这张脸上看不到任何同情,亦或是怜悯。 因为他永远不会有小维以为的物伤其类的情感在。 他是雄虫。 他们是注定是雌虫缺少的那块拼图。 这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他们想要一直依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是件很难的事。地下城的存在也只是再次印证了这一点罢了。 第42章 哈里在军部的大门口恰好遇上了刚从悬浮车下来的檀小凡。 都不用看第二眼他就认出了这个雌虫,他看着檀小凡身后悬浮车银色的流畅线条,被毫不怜惜地从手腕上摘下、扔到背包里的限量款星网手环,还有全身上下说不出牌子、但极可能是手工缝制的高档货色,他面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家境贫瘠?” “雌父身患重病,不得不打工补贴家用,生活朴素?!” “我以为多年网友面基,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会是‘很高兴见到你’之类的客套说辞。”檀小凡脸上露出迷死虫不偿命的微笑,随手把一个平平无奇的包甩到背上,设置悬浮车自动驾驶去停车场。 哈里的脸上仿佛写着“你在逗我!”。 他干巴巴的道:“曾经,我们在阿曼达学院上学的时候天天能见到。” 还用得着客套? 檀小凡:“如果我说我这身行头是租的……” 哈里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其实,”檀小凡快步朝军部的报名大厅走去,刚才哈里的嗓门有些大,有不少军雌对他们行了瞩目礼。他不喜欢、也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他们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在看乌托邦的直播一般,“在我出发前一天,我想试试手气,买了张彩票,然后中了。” 哈里:“……” 哈里:“中了多少?” 檀小凡笑得温柔,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扯淡,“大概有7000万星币那么多。” 哈里:“……” 军部的报名大厅里乌泱泱的都是军雌,已经没有虫在注意他们了。只有哈里还直勾勾地盯着檀小凡,“你以为我是傻的吗?” 檀小凡俯下身,在柜台上填写军部报名的表格,黑色的短发遮住他的侧颜,他漫不经心地哄了哈里一句,“你可是我们阿曼达学院的骄傲,高材生。我在认真地跟你解释我为什么像个暴发户。不,我就是个暴发户。理解一下哈。” 哈里觉得他过去一年无语的时刻都没有他见到檀小凡这一会儿多。 “小凡?” “嗯。” 哈里:“你跟星网上很不一样。” “大家都会跟星网上不太一样吧。”檀小凡道。今天是新兵报道的日子,军部的大厅热闹异常,除了他们第三军团以外,第一、第二、第四军团也都在,他们还见到了好几个阿曼达学院的同学,只是这会事多,众人都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去各忙各的,“比如艾赛亚。” 艾赛亚是他们的学弟,一个在星网上贼爱飙脏话的亚雌,但现实里,他长相白净、极容易害羞,跟他们打了招呼就脸红了。 “不一样的,”哈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在学院里跟艾赛亚打过几次交道。他本性懦弱,没有主见,星网上也只是色厉内荏,是个武装过头的刺猬罢了。” 檀小凡不置可否。 “你是把我当三岁虫崽吗?”如果不是在军部,檀小凡不是格斗课的成绩甩他一条街,哈里都想对他报以老拳了,“我可不相信在原始宇宙不眠不休练习战术推演、锻炼射击到差点精神崩溃的雌虫,会被一点星币迷了眼,生性大变的!” 檀小凡不是多爱炫耀的雌虫,但他们从预科时期就认识。他知道,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来自偏远落后星球的雌虫是以怎样的毅力走到今天的。 他蹙着眉,急切地道:“你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檀小凡听出了他语气下掩藏的关心,语气一缓,道:“那可不是一点星币,”的确遭遇了很大的变故。 说不上性格大变。 是在一次次看乌托邦的直播中,潜移默化地、一点一滴地改变。 在看到那样的表演,像木偶一样的虫生以后——不,连木偶都不如,至少木偶没有思想,不会感受到无望和痛苦。没有哪个不在乌托邦、没有大家族庇佑的雄虫能安稳地生活吧?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此而已。 檀小凡:“要看看我的账户余额吗?” 70,001,233.33星币。 哈里:“你真的中了头等奖?!!” …… 军部。体检。 每个即将入伍的军雌都会接受单独的体检。哈里就在檀小凡的边上,中间隔着厚重的墨绿色帷幔遮挡视线,但不隔音。 他只听见檀小凡说道:“一定要脱上衣吗?” “是的,”一个年轻的亚雌医师的声音,“需要记录虫纹。”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摆弄衣服的声音。 “记录虫纹还需要上手吗?”檀小凡的声音。 “对。这这这这样记录得准确些。”亚雌医师说话有点结巴,但还在强装镇定。 哈里睨了眼自己对面正老老实实在纸上描绘的亚雌医师一眼。那亚雌医师显然毕业没多久,脸皮薄,闻言很为隔壁同僚感到脸红。天呐,怎么饥渴得连军雌都不放过。 “把你的手移开。碰一下就够了。我只接受雄虫好吗?”依旧是檀小凡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的。 等帷幔再次被拉开的时候,檀小凡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身旁的亚雌医师脸红得像是个番茄,“您的腹肌很漂亮。” “……谢谢。”檀小凡。 等走远了一点,哈里扫了眼檀小凡的体检报告,“果然,长得像雄虫就是有优势。他是不是给你的各项数据都加了1。” “要PK吗?”檀小凡没好气地道。 “……暂时不了。”哈里。他们PK至今的战绩,他——0胜15负。 …… 即使费尽心机遮掩过后,他们也依旧像雄虫。 这也是檀越要离开的理由之一。 他们两个一起生活,除非像以前那样蜗居不出,否则也太醒目了。 为了安全,他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所以檀小凡希望成为机甲战士。成为机甲战士,代替檀越实现他的梦想,也能让他看到,让他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 “因为你的雌父,所以你想成为机甲战士?”谢里尔少将问道。 “是的。”替身患重疾、英年早逝的雌父完成梦想,檀小凡入戏太深,刚才的那段快把自己都说哭了,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演过了。 然后。 “除了我的副手之外,你还将担任星舰的狙击射手一职。”谢里尔少将。 “感谢少将圆我的梦想……什么?!”檀小凡慢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我以为第三军团会优先考虑军雌的第一志向。” “你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的确达到了第三军团机甲战士的及格线,但只是及格线是不够的。”谢里尔少将严肃认真、十分有耐心地说道。 这让檀小凡因计划起波折产生的不快被强行压了下去。 檀小凡:“我明白了,少将。” …… 等檀小凡离开,刚才站在阴影里的加勒特走了出来。 他也是谢里尔先前的副手。 此刻,他也没有管谢里尔少将一本正经的模样,直接大摇大摆地坐到了谢里尔少将对面的椅子上,“只是实习。怎么不遂了小学弟的意,让他去近战部?” “对了,他还要接替我的工作,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加勒特瞧了眼谢里尔的长官派头,道:“像这样的,装腔作势的,你最好坚持的久一点,省得第三军团的风气变得没大没小的。” 谢里尔斜睨了眼自己的好友,也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档,“他也不可能像你这样不爱守规矩、不懂得尊敬长官慢起来是个好孩子。至于作战岗位……” “……他的射击成绩是S,做个机甲战士太浪费了。” 加勒特:“S吗?那可是个可造之材,要重点培养?那他来接替我也不错。” “你不回军部了?”谢里尔问他。 “回啊。一年后就回。”加勒特眉眼温柔,手轻抚在肚子上,那里微微隆起,虫崽即将要出生了。帝国为了让雌虫可以安心工作,没有后顾之忧,虫崽过了半岁就可以放到育儿所。加勒特也早早地给他还未破壳的虫崽报了名。 雌虫成年之后就会离开家庭,常年独自生活久了,难免寂寞。加勒特就去乌托邦借了几回种,顺利得到了一枚虫蛋。很多像他这样积累了丰厚军功的军雌都会这样做,但他知道谢里尔不会。这个奇怪的家伙好像不喜欢雄虫。 “阿曼达学院不是允诺了他可以转正吗?”加勒特道:“他要是做得好,我还要跟自己的小学弟抢工作不成?一个单项过S级的军雌,第三军团也不会愿意放他走吧?” “这只不过是个饵,好就近观察罢了。”谢里尔说道。 加勒特:“你还是觉得他跟当年的……那件案子有关?当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你有别的发现吗?另一个新来的军雌,哈里,要我派虫盯着吗?” 谢里尔少将看着体检报告上复刻的檀小凡的虫纹,“没有证据。只是一种直觉。” 加勒特知道,像谢里尔这样的强者是极其信任自己的直觉的。这可是在无数战斗中形成的、曾经数次救过他命的东西。 加勒特喃喃道:“如果你直觉他跟那件案子有关。那也应该有几分道理。” “不是直觉他跟那案子有关。是直觉他跟我有关。” 加勒特:“啊?!” 第43章 “快点!快点!快点!你们各个都没吃饱饭吗?去看乌托邦的时候都生龙活虎的,在训练的时候都蔫了吧唧的吗?各个吹嘘自己英雄了得,结果都是这样的货色吗?” 第三军团的训练场上,檀小凡已经不记得他负重跑了多少圈了。可能有一天,或者两天? 虫族能成为纵横星海的种族果然是有些道理的。他们不仅天赋出色,后天的训练也超出想象的艰苦,每次训练都像是生死逃杀一样,非要把虫逼到极限。 “嘭——” 跑在檀小凡身边的一个军雌力竭地倒了下去。 最初谭小凡还会惊讶几秒钟,现在他却几近麻木地越过这个雌虫,继续朝前跑去,手脚都像是铅一样重,完全是在靠意志坚持。有医疗队横穿进了训练场,两个亚雌把那个昏倒的军雌抬了下去,在经过简单的治疗、确保他不会死亡后,军雌就会重新归队。 谭小凡却不确定,在体力濒临极限的时候,他的所有身体反应会不会和雌虫一模一样。 会不会露出马脚。 “够了!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是那个嗓门奇大、凶狠的教官。他的声音好似从极远处传来,这会儿却像是天籁。 模模糊糊的,谭小凡看到有医疗队的亚雌朝他走来。他缓慢地伸出手,无甚力气却坚定地摆了摆手,拒绝了准备来架走他的医师,自己慢慢地走到了场边。 很久没有见过檀越了,但他说过的那些话,依旧言犹在耳,“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 这个世间除了自己之外没有虫可以相信。 …… “卢西恩中校。” 亚雌医师把医用的监视器交给了训练场的教官,视线却一直跟随着一个缓慢离开的身影。年轻的军雌走得很慢,像是力竭得下一秒就可能倒下,但直到他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他都没有摇晃过一下。 卢西恩中校,也就是第三军团现下新兵的教官。他看了眼医用监视器,代表军雌生命体征的线条大多数都是绿色的,只有极个别是黄色的——如果有线条骤然变成红色,那那个军雌就有50%的概率在训练中猝死。 这种事在第三军团不多见,但也不罕见。最好还是不要发生…… 卢西恩中校蹙了蹙眉,不然写报告还是件挺麻烦的事。他正要把医用监视器还给亚雌医师,就又被对方叫了一声,“卢西恩中校。” “嗯?” 有事快说。 医疗队虽然也隶属军部,亚雌医师也算是军雌,但跟另一边的晋升体系不同,亚雌医师并不惧怕这位第三军团鼎鼎大名的卢西恩中校。 亚雌医师十分不满地说道:“这次训练营里怎么有B级的新兵?” 也是等到他们正式开始训练,亚雌医师才得到所有新加入军团的军雌的资料,“按照要求,他不应该在这个训练场……” 但亚雌医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卢西恩中校打断了,“谭小凡吗?他的评定是A。” 亚雌医师:“怎么可能?!我看了几遍,他的身体素质是B。” 身体素质是军雌综合评定里最重要的一项,分数占比也是最大的。通常军雌的身体素质等级也就是他的综合等级。只有很罕见的情况,才会有例外。 “嗯,”卢西恩中校说道:“谭小凡比较特殊,他的射击成绩是S,其它几项也都是A和A+,综合评定刚好达到了A。” 亚雌医师依旧不满,军雌因训练过度导致死亡他担的责任要比卢西恩中校大的多。 亚雌医师:“我并不是质疑你们对军雌综合实力的评定,对他留在这个训练场也无异议。但是,即使他单项评定过S,很值得培养,他的身体素质也只有B级,按照规定,也只需要完成刚才体能训练的70%。” “这不是我跟你能管的事,”卢西恩中校叹了口气,道:“他是谢里尔少将的实习副官。” …… “成为谢里尔少将的实习副官感觉怎么样?”第三军团的食堂里,哈里托着餐盘坐到谭小凡身边。 檀小凡正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折磨餐盘里的肉泥,懒洋洋地答道:“极其无聊。” 在虫族,只有上校以上的军官、贵族,还有乌托邦有纯天然的食物,其它地方都是这种该死的、糟糕的人造味道。不是虫族没有条件制作美味佳肴。他们拥有大量的资源星球,基本不用考虑资源匮乏的事,只是雌虫和亚雌好像跟七宗罪无缘似的。 不,他们可能是把技能点都加到色.欲上去了。 “没事做?混吃等死、积攒资历不好吗?”哈里又问道。 “也不是,”檀小凡很难说这份工作是好还是坏。以他的资历、背景来说,一个少将副官的职位,哪怕是暂代,也是极难得的机会。前提是他能得到长官的信任。“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谭小凡成为谢里尔少将的实习副官已经3个月了。如果这样下去干满1年,只要他还在军部,身上就会被牢牢地打上谢里尔少将的印记,被其他虫认定为前者的亲信。 嗯…… 如果有他这样的亲信的话。 第三军团那些让虫痛不欲生的体能训练都逐渐开始适应,但谢里尔少将副官的这个工作,谭小凡却觉得越干越不顺手。 谭小凡没有与哈里多说,早餐过后,谢里尔少将还需要主持会议。他这个名义上的副手也不得不到场的。 再者,明天就要登上星舰,去其它星球执行任务,最近这段时间谭小凡颇觉得忙得脚不沾地。 尽管谭小凡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 会议结束。 军官们鱼贯而出。 卢西恩中校一眼就看到了守在会议厅门口的檀小凡,“你没有在训练?”作为谭小凡新兵时期的教官,卢西恩中校并不像其他军官那样看重谭小凡谢里尔少将副官的身份,“那你怎么不进去做会议记录?” 谭小凡没有回答他。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假装没听到。 卢西恩中校转头,就与边上另一位第三军团的教官窃窃私语,语带怀疑,“难道是谭小凡有什么问题吗?其他军□□来监视谢里尔少将的?” 檀小凡满头黑线,“……” 卢西恩中校已经努力把声音压低了,但他天生的大嗓门,加上他对此毫无自觉,站得离他们不近的檀小凡对他们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对上另一个教官尴尬的神情,谭小凡很木然。 至于谢里尔,檀小凡没有想过去抱这位军部明日之星的大腿,更无意成为他的心腹,但他自认工作不差,对谢里尔这样明显把他边缘化的行为,他还是感到了微妙的不爽。 “檀小凡。”谢里尔没有离开会议厅,直接在里面唤了一声。 檀小凡推开门,“要喝茶吗?少将。” 谢里尔专注地看着会议厅中央投影的星图,头也未抬地道:“不用。” 谢里尔的眼下略带青影。军部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凌晨时分才下了让他们明天登舰的命令。接到命令后,谢里尔还没合过眼。可就是这样,灰色的长发略显凌乱,衬衣上还有两颗没有系好的扣子,肩头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件军装,也无掩谢里尔外貌的昳丽。 难怪谢里尔在乌托邦里也极有人气。 在没有来第三军团之前,檀小凡就听过一些有关谢里尔的传闻,不仅是因为有雄虫在乌托邦的直播中公开表白谢里尔,使前者声名大噪,也因为谢里尔是阿曼达学院院长的独子,即使他没有正式在学院入学过,阿曼达学院不少学生提到这位年轻少将也会喊一声谢里尔学长。 成为谢里尔的副官后,檀小凡才对前者在乌托邦如此受欢迎的原因窥得一二。 谢里尔的雄父在乌托邦颇有身份,谢里尔年幼时又很得雄虫的眼缘,他雄父就把他留在身边养育过几年。所以谢里尔的少年时期是在乌托邦度过的。这在虫族社会是十分罕见,甚至绝无仅有的。 谢里尔了解那里,就像另一个故乡。 他对雄虫的态度似乎也与这个畸形的社会其他雌虫不同。至于是好还是坏,檀小凡也没见他与雄虫相处过,还判断不出来。 正思量着这些事,檀小凡随手拿过一把梳子,状似犹豫地问道:“那……少将,需要我帮忙梳头吗?” 谢里尔终于抬起头来。 灰色的长发从他的脸侧划过,露出一张完美的面容,只是眼中闪过不耐,就差没有明晃晃地写着——我是没长手吗? 谢里尔自觉讲了句废话,“你又不是我请的生活助理。” 然而过去的三个月里檀小凡也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属于少将副官的工作。 “好吧。”檀小凡收回梳子,在谢里尔身边站定。 “这次我们需要紧急登舰,是因为军部得到一个消息,有一架民用星舰失踪了。上面大概有6400个乘客和舰组人员。军部把这个救援任务给了我们。”谢里尔指着星图与他说道:“他们失踪地不远处就有一个空间跳跃点……” 这还是谢里尔首次与他讲述军部的任务,谭小凡凝神听了起来。 第44章 这是谭小凡第一次正式执行军部的任务。任务看似复杂,实际却很简单。自从虫族进入大星际时代对星舰的安全性一直都很重视,加上雌虫大多性格严谨,民用星舰极少出问题,技术问题导致星舰失联这样严重后果的案例近几百年更是一起都无。 那这次的民用星舰——路德维尔舰可能失联的原因就更少了。 稍微高一些的原因是星盗。路德维尔舰走的是一条近两年才开辟出的新航线,之前就有民用星舰在这附近遇到过小股星盗,他们手上会有一些从黑市流出的信号屏蔽器,屏蔽掉一架中大型的星舰并非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是在这条新航道附近盘踞的食星兽。食星兽是星际旅人最不愿意遇到的生物,它们在星空中出生、长大、死亡,素来以能源为食,常常一出现就是一群,速度不及普通星舰,但破坏力极强。通常,食星兽族群会在吞噬完一个星域的能源后,再迁徙去其它星域。在迁徙过程中、缺乏能源的时期,它们也会主动攻击路过的星舰。 但后一种可能性不高。 谭小凡想起临行前谢里尔的判断,斜睨了身侧一眼。 此刻,他们乘坐的星舰正在快速地接近路德维尔舰最后出现的地点,探测器也率先把拍摄到的图像传输回星舰,投影于操作室的中央。 投影中,稀稀落落的食星兽正围在路德维尔舰的四周。路德维尔舰几次试图冲出包围圈,都被食星兽拦截了,并且活动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小。 “就只有这么些食星兽?”临近目标,第三军团的军官都集中在操作室里,卢西恩中校看到这幕不无诧异,语气里充满对对手只有小猫两三只的遗憾与叹息,“不够分啊。” 得到谢里尔的首肯后,他和操作室里的几个军官直接去拿机甲,准备亲自下场活动筋骨扫荡目标了。 谢里尔蓦地出声,“你说,” 除了驾驶星舰的军雌,其他虫都离开了,谭小凡半晌没有等到谢里尔后续的话,轻声“啊?”了声。 谢里尔专注地盯着光屏,眉眼沉静,“在路德维尔舰信号装置没有遭受破坏的情况下,多少数量的食星兽才能干扰到星舰的信号?” “一般来说,只有大量的食星兽聚集,才会产生类似雷暴的效果,干扰到星舰信号的传输。”因为食星兽本体价值有限,事先发现的情况下威胁性也不高,谭小凡上学时教科书上对食星兽的介绍寥寥无几,他边回忆边道。 …… “还算顺利。”卢西恩中校把采集到的食星兽的角堆到路德维尔舰操作室的角落,这是食星兽身上最值钱的部位。 此时,谭小凡也随着谢里尔乘坐小舰,登上了路德维尔舰。路德维尔舰的舰长是个两鬓斑白、上了年纪的雌虫,正在对谢里尔表示感激之情。谭小凡离他们有几步远,耳边是卢西恩中校喋喋不休地炫耀。 谭小凡真心实意地评价道:“这还不够机甲战斗造成的损耗。” “战斗。自由地战斗才是星空旅途的真谛!” 谭小凡没有管耳旁卢西恩中校的宣言,只是快速地计算了下这次战斗的收益与损耗,对食星兽的破坏性有了更直观的了解,也愈发明了为何军部只是击溃了它们的大部队,对零星逃匿的食星兽只是简单地追击就放任不管了。 除非远程大范围火力攻击,机甲近身战斗,食星兽皮厚又破坏力大,一场战斗下来,机甲战士操作一般的,机甲都能接近报废。好在食星兽速度不快,机甲战士只要能找到机会脱离战场,再立刻远遁,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即使路德维尔舰这样的民用星舰,只要不遇上大规模的食星兽群,也能坚持数日等到救援。 但花了那么多心力开辟这条原本有食星兽群聚集的航道到底是做什么?谭小凡想到那个还没有公开的空间跳跃点,若有所思。 路德维尔舰的舰长与谢里尔少将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后,终于让副舰长带谢里尔少将与谭小凡去头等舱休息。虽然确定了路德维尔舰安全后,他们就可以回第三军团的军舰,不过谢里尔少将没有说,卢西恩他们也乐得不提醒。毕竟只是个小任务,也已经圆满解决了。 卢西恩和几个机甲损坏严重的军雌先回了机甲室,准备对机甲做些简单的维护。之后大家会在餐厅会合,吃好饭后玩玩牌。只要不喝酒,谢里尔这种时候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走在去头等舱的路上,广播里传来路德维尔舰的舰长苍老又平稳的声音,“我们已经安全,只是星舰上的有些线路刚刚遭到了食星兽的破坏,在完成了基础的安全检测后,我们会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航行。” 星舰上的隔音效果一般,劫后余生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虽然理智上知道安全的可能性大,但被食星兽堵在原地两天不能动,孤立无援,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路德维尔舰上的旅客还是觉得度日如年,每一秒都如坐针毡,这会儿知道得救了,自然都尽情发泄出来。 听到这些高兴的声音,谭小凡也嘴角微微勾起,像是被感染到了。 他想,加入第三军团,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强,还是能做一些其它有意义的事的。 “觉得这次任务不坏是吗?”谢里尔虽然走在他的前面,但好像能看到他的表情,倏然说道。 谭小凡正要说话。 倏地。 他们正在行走的走廊上的灯灭了。 “怎么回事?” “是星舰维修出故障了吗?” “天哪,我还是不能跟外界联系。我都还没有跟我雌父报过平安,他都两天多没有联系上我了。既信号系统坏了后,能源系统也坏了吗?” “太衰了,也没衰到家,坏的不是供氧系统。” “有救援,是有军舰来了吧。修不好能不能坐军舰回去,我可不想在这儿再等新的民航来。” “我要投诉!投诉!” 骂骂咧咧的,“该死的路德维尔舰。” 显然,不止是这条走廊失去了光源,整个路德维尔舰,至少是他们这块区域都陷入了黑暗中。 但在那些抱怨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之前,在黑暗来临的同时,谭小凡就听到了轻微地“咔嚓”声。 福灵心至,谭小凡倏地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带路工作,路德维尔舰的舰长派个稳妥的手下来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副舰长亲自相送?还有,舰长方才站得离谢里尔很近,说话的声音却时轻时响,谢里尔是军雌,来救援本就是分内之事,感激属于正常,但舰长说了那么久的感谢词,除了是太过激动导致的失态,是不是为了隐藏他话语里其它重要的信息? 没有信号,没有能源,此刻的路德维尔舰就像是个孤悬海外的岛屿。 长久以来的警惕让谭小凡立即联想到了自身,如果要在这里抓捕一个珍贵的雄虫,完全杜绝他逃离的可能,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递去外界…… 倏地,因为他自己的猜测,他感到他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 整个虫立即就紧绷了。 几乎没有犹豫的,他立即就跟着谢里尔进入到了那个黑暗的房间。尽管他不知道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谢里尔的计划,但他都不打算待在刚才的位置。 脚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像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感受到谢里尔的气息,进入房间后,谭小凡迅速站到了房间的另一边,离谢里尔的距离没有远到让虫感到异常,但也给他保留了发挥的空间。 这时,星舰上其它地方的声音踩断断续续传进来。 谢里尔没有说话,谭小凡也没有。 眼下多了些时间,他又重新推敲了下他刚才的想法。如果谢里尔确认他是雄虫,想抓捕他,布下这样一个局也太费周章了,还要整个路德维尔舰和舰上的6400乘客、舰组人员配合,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虫可能对具体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但委实没有必要。 对自己先前的草木皆兵,谭小凡感到啼笑皆非。同时也有股淡淡的悲哀从他的心底涌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不敢跟任何虫建立长期亲密的关系,时时刻刻就像是走在悬崖边上,永远也不会有终点。 这是自由,却是一种很残忍的自由。 长久的寂静横亘在这个黑黢黢的房间里,在这个完全无光的环境下,连虫的影子的都看不到。 只有房间外、走廊上路德维尔舰的副舰长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手心上还残留着湿滑的汗水,那点冷意让谭小凡不由哂笑。他正要询问谢里尔他们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却又重新僵住了。 这并不是个没有虫的房间。 在路德维尔舰的副舰长利用权限开启房门前,这里其实就已经住着一个虫。因为先前谭小凡的精力都集中在谢里尔身上,都在思考是否有他未知的装置上,完全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 尽管那只虫已经尽力屏住了呼吸。 竭尽所能地遮掩。 但谭小凡还是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信息素的味道。 这一路以来的不合理处终于有了解释,谢里尔也早已给了他提示,稀少、勉强才能组成包围圈的食星兽,不正常的路德维尔舰的舰长、副舰长,相继毁坏的信号、能源系统,都只是因为这架星舰上有一个雄虫暴露了身份。 不是他。 而是另一个野生的、不属于乌托邦管辖的雄虫。 他才是谢里尔这次任务真正的目标。 第45章 路德维尔舰上其他旅客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 没有谁想到这里还有一只雄虫。 也可能不止一只。谭小凡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珰——”的一声轻响打破了他的思绪。 “请您不要伤害自己!”谭小凡的话语比他的理智更快一步。也就在下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声音是谢里尔用手上拿着的东西打掉了陌生雄虫的匕首,也可能是其他利器。 他大约是备着匕首自卫的。但相对训练有素的军雌,他们更怕他“不下心”伤了自己。 毕竟是珍贵的、野生的雄虫。 头等舱的卧室里都铺着厚厚的、柔软的地毯,匕首却像是掉在了地砖上,他现在在浴室里?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听觉也变得愈发敏锐,隐隐约约的,谭小凡还能听到一点从房间深处传来的水声,那个雄虫大概在浴缸里,是为了遮掩信息素的味道吗? 谭小凡随着谢里尔的动作,也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地往里挪去。 “你们是谁?怎么不敲门就进小爷的房间?” 声音里没有预想中的惊慌,不像是个身处群狼环伺中的野生雄虫,倒更像是个待在自己家中颐指气使惯了的小少爷。 谭小凡没有多余的动作,除了现场有谢里尔在,还有他对十几步外的雄虫没有丝毫的了解。他不可能为此暴露自己。 “路德维尔舰接连遭受袭击,能源系统被破坏,现在进入战时管制,所以很抱歉,您暂时不能单独待在这里。”谢里尔少将讲着没有谁相信的官话,他没有再往前一步,也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 房间里雄虫信息素的味道更浓郁了一点。 他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平静,谭小凡立即在心里做出了这个判断。 “单独?小爷只是暂时不能单独待着?”雄虫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谭小凡轻蹙了眉,他觉得这个声音有些似曾相识,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可能认识其他野生的雄虫。 “这架糟糕的星舰已经快三天没挪动了。它慢得啊,要是只乌龟,这会儿都要长青苔了,就像那个糟糕的舰长一样,”雄虫不快地继续说道,“真是让小爷感到恼怒。” “您受伤了?”谢里尔感受到房间里雄虫信息素的变化,很快察觉出异样。 实际上,因为一个小意外路德维尔舰的舰长才发现他们的星舰上有一个野生的雄虫。星舰的餐厅上有一个小型的交易活动,一般的二手物品自然不会有虫感兴趣,可有一些值得收藏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乌托邦上各位殿下的周边。 有个摊位的摊主就摆出了莱昂纳尔殿下的手办、徽章和亲笔签名照。这是位曾经颇受瞩目的雄虫殿下,但在他快要成年的时候,突然从乌托邦的直播中销声匿迹了。乌托邦一直没有对此出具正式的申明,外界一直猜测,这位殿下不是有基因缺陷,在临界成年的关头爆发疾病,就是乌托邦照顾不周,导致雄虫死亡。 不是死了,就是残了。 不然乌托邦也不至于这样装死。 莱昂纳尔殿下的粉丝狠狠闹了一阵,乌托邦持续装瞎,置之不理。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乎的虫越来越少,乌托邦新出的周边也不再有这位的身影,就好像这位殿下从未存在过。 不巧,这里遇到了两位莱昂纳尔殿下的死忠粉。 一位,带着莱昂纳尔殿下的周边旅行,摆在摊位上只挂不卖;另一位,愿意出高价收购,但被这位“摆出来只是给你羡慕嫉妒欣赏”的态度气得半死。 两边边顺手拿过餐厅的刀叉互扔,边互相放狠话,就把几个路过的虫误伤了。 对路人实属无妄之灾。 因为雌虫的自愈能力很强,不到半天功夫这些小伤口就会不见踪影,受害虫也没有提出要赔偿的,在两个脑残粉丝赔礼道歉后,路德维尔舰的舰长就以为这事了结了。直到年迈、却好脾气的舰长帮着收拾餐刀,在上面闻到了一丝雄虫信息素的味道。 信息很快就向上传递了过去。 乌托邦根据星舰提供的影像记录,很快锁定了餐厅里的野生雄虫,正是数年前通过不知名手段逃离乌托邦的莱昂纳尔。 他们随意给路德维尔舰找了个借口,让星舰停泊在原地,不要打草惊蛇。同时,乌托邦通过军部派出第三军团,以救援失联民用星舰的名义,让之前就接触过这个案件的谢里尔出勤,秘密带回莱昂纳尔。 两位莱昂纳尔殿下的粉丝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他们为殿下的周边大打出手时,殿下本人就跟他们待在同一架星舰上,甚至与他们只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抬眼就能看到。 当然,小爷莱昂纳尔觉得自个有这样的粉真是倒了血霉。 路德维尔舰的舰长自然清楚莱昂纳尔受了伤,但不敢做多余的动作,任何能不受乌托邦管辖、独自在外生存的雄虫都是不容小觑的。更重要的是,在野生的雄虫被发现、又被他逃跑之后,路德维尔舰上的舰长、副舰长和舰组人员的前途都会完蛋。他已年迈,但不得不为下属考虑。 只要雄虫没有生命危险,他不会多做任何一件事。 “死不了。”莱昂纳尔满不在乎又极尽嘲讽地说道。如果不是受伤,不是在星舰上,他也不会被发现。 莱昂纳尔?谭小凡终于想起来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 他和哈里在原始宇宙里还因此挨过一次审讯。 可我印象中莱昂纳尔是个漂亮的、充满艺术细胞的雄虫,真的无法跟这个开口小爷闭口小爷的家伙划上等号。时光真是一把杀猪刀。谭小凡一阵感叹,也不知道莱昂纳尔这些年在外漂泊经历了什么。 “您需要治疗。”谢里尔平静地说道。 谢里尔示意副舰长进门,看他检查了柜子底下的医疗箱。副舰长道:“殿下没有动过。”虽然雌虫、雄虫体质不同,常备药的剂量对雄虫都太猛了,但也好过放任不管。 “我们带来了些适合您的药剂。”谢里尔的声音宁静轻缓,再焦躁的情绪都像是能被安抚。 但在此刻的这个房间里就有两个例外。 莱昂纳尔可能会更想要一把机关枪,谭小凡在心底吐槽。 “如果你们能让小爷继续独自待着,小爷可能会不那么痛苦。”莱昂纳尔说道。 “莱昂纳尔殿下,这是不可能的,”路德维尔舰的副舰长倏地开口,他心跳得很快,所有虫都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如果这会灯还开着,他必定是满脸通红的,这还是他第一次与雄虫的距离这样近,“我们必须要按照规章……” 但显然他说出的话就不怎么讨雄虫喜欢。谭小凡想,这样的雌虫就是把他们丢到乌托邦去,每天送一个雄虫给他相亲,他也一次都无法成功。虫族社会悬殊的性别比例,让乌托邦成为了雄虫的牢笼,也让雌虫失去了正常与雄虫交往积累经验的机会。 果然。 路德维尔舰的副舰长直接就点燃了火药桶,莱昂纳尔挖苦道:“规章?!!规章不是用来保护我的吗?结果我从乌托邦醒来,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你们的星舰上?你们的星舰叫什么?路德维尔舰是吗?等我回到乌托邦,我要在直播里诉说我离奇遭遇的一切,你们这群绑架犯!” 谢里尔让路德维尔舰的副舰长与谭小凡出去。“不是?”可怜的副舰长整个被莱昂纳尔的胡言乱语、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打得找不着北,“我们怎么可能是绑架犯?我们是想要解救殿下……”他都快要抽噎起来了,想不明白乖巧可爱的莱昂纳尔殿下怎么会这么说。 他也被乌托邦藏藏掖掖的说法、莱昂纳尔的胡话搞糊涂了,殿下是逃出来的呢,还是被逃出来的呢? 这下路德维尔舰的副舰长估计要好多天才能想明白。 “等一下。” 谭小凡走过谢里尔身边,正准备与副舰长一起离开。隐隐约约的,相邻走廊的光线已经透了进来。谭小凡不清楚是不是谢里尔或者副舰长通过某种方式,把这里的情形告知了操作室,莱昂纳尔似乎只有一个虫,没有其他同伙。于是他们放下戒心,恢复了一部分能源系统。却在这个时候,莱昂纳尔喊住了他们。 又或者说是提醒谢里尔。 “谢里尔。” 莱昂纳尔的语气里透着熟稔,但不显得亲近。 莱昂纳尔问:“你不跟他们一起离开?” 谢里尔:“这里至少要留下一个虫陪您。” 如果不是莱昂纳尔的失踪还一直处于保密状态,这时他应该已经被“押送”到第三军团的军舰上,处于层层保护之中了。 “换一个,”莱昂纳尔知道谢里尔的原则,就像谢里尔了解他的脾性一般,他没有讨价还价,直接道:“你留在这里,就好像小爷已经回到了乌托邦一样。” “可以,”谢里尔拉住谭小凡,准备离开,“我们会守在门口。” “换一个!”莱昂纳尔又喊道:“把那个副舰长也带出去。” 谢里尔骤然侧过身去,看向浴室的方向,他柔顺的长发划过谭小凡的手背。这让谭小凡觉得有些奇怪,登上路德维尔舰后,他还是第一次在谢里尔的身上察觉出情绪波动。 谢里尔道:“我的副官还没有毕业,只是在第三军团实习。不是适合你捉弄的对象。” “军校生?”莱昂纳尔显然有些意外,不过片刻他又道:“这样更好。我就要他了。” “那我陪莱昂纳尔殿下待在这里吧,少将?”谭小凡又想起了上次被关在会议室外的心情。即使他是实习生,他也隶属军部,明显比路德维尔舰的舰长更适合留下“看管”莱昂纳尔殿下。 他再是想远离漩涡中心,于情于理他这时都应该站出来揽活。 “这是你自己要留下的?”谢里尔的语气少见的有些古怪。 “啊?”谭小凡怀疑方才自己是否错过了重要的信息,但他都站出来了,也只好一条道走到黑。 “嗯。”谭小凡道。 怎么觉得他们都很奇怪。他要我?总不可能是那个意思,谭小凡心里嘀咕。 第46章 须臾,房门被重新关上。 “我们会轮流守在门外,觉得麻烦记得自己出来。”谢里尔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路德维尔舰副舰长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无端让虫觉得厌烦。一切又都回归到完全的黑暗中。像是与外界相隔的两个世界。 就只余下一雌虫一雄虫。 不。 是两只暂时都不属于乌托邦管辖的野生雄虫。 …… 路德维尔舰上的操作室。 卢西恩中校刚给机甲做完了自动检测,引擎和火力系统完好,不过他战斗的方式大开大合,机甲表面有许多损伤,继续战斗半个小时他都怀疑它会散架。然后他就回到操作室,准备整理他的战利品。 “也不知道能换多少功勋。”卢西恩中校暗自嘟囔。 突然,他的同僚突然喊他,“卢西恩。”同僚把几个食星兽的角放在另一边,把其上的痕迹指给他看,“是X—4981弹药击中的痕迹。” 无需说再多。 X-4981是第三军团机甲部已经淘汰的机甲配枪。而经验老到的卢西恩中校很快就判断出,这个伤口出现的时间不超过5天,“路德维尔舰上没有配备X-4981?” 同僚快速回复他:“没有。” 卢西恩中校:“最近有军舰或者民用星舰遭遇食星兽的报道吗?” “没有,”同僚提出一个猜测,“这群食星兽之前多半遇到过星盗,也有可能是私人武装。不过它们有没有可能是被这股星盗驱赶到路德维尔舰附近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卢西恩中校想到最近军部的一些传闻,神情蓦地严肃起来,但也没有太过担心,他对他们军团、对谢里尔少将有充分的自信,“我会跟少将汇报的。” …… “殿下,喷雾——来自乌托邦,专门用于治疗雄虫伤口的。是我拿过来给您,还是放在柜子上。” “放在柜子上。” 谭小凡把喷雾放在柜子上,又回到了头等舱距离浴室最远的角落。他还是很识趣的,以己度人,他不觉得这时候莱昂纳尔会想看到他。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尔后是喷雾的瓶子被拧开,按下喷雾,还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音…… 谭小凡靠在墙边,设想莱昂纳尔现在的动作。倒不是他有奇怪的癖好,主要是担心这里还藏着别的武器,即使大局已定,没有外在帮助莱昂纳尔绝不可能逃脱,他也不可能让莱昂纳尔伤害自己,或者被他伤到。 前者看管不利,造成雄虫受伤,谭小凡在军部的档案都会完蛋。 后者,即使已提前做过处理,野生雄虫在外受伤也是一件麻烦事,莱昂纳尔的事就是前车之鉴。 此地的氛围太过渗人,也太过压抑。考虑到路德维尔舰回港还有几天的时间,可能都要这样度过,谭小凡主动开口道:“殿下,回去可能没有您想象的那样糟糕。” “长官、谢里尔少将幼年时,在乌托邦生活过,他对雄虫的生活状况一直都很有同理心。” 谭小凡以为莱昂纳尔不会回话,他也做好了一直自言自语的准备。但情形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莱昂纳尔嘲讽道:“不是这样的。是谢里尔来了,才是麻烦。” “为什么?”谭小凡对这位上司的确有些好奇,“您和谢里尔少将认识?” “嗯,”莱昂纳尔道:“他只大小爷5岁,他离开乌托邦的时候,小爷已经记事了。后来他回去过几次,我们也见过。” “所以小爷才没有办法。” “小爷能对着路德维尔舰的副舰长发疯,但对谢里尔没用。小爷不会在他面前寻死觅活,他是不会信的。小爷我呢,不惧怕死亡。但这和小爷会主动去寻死是两回事。不管怎么样小爷都会活下去,活到小爷有另一种虫生的可能。” “而死亡,它会丧失所有可能性。” 谭小凡道:“那乌托邦让谢里尔少将来找您,会不会有另外的理由。” 莱昂纳尔:“嗯?” “据说谢里尔少将的雄父,是乌托邦地位最高的雄虫之一,会不会是他让谢里尔少将来找您。至少是他们、乌托邦先找到了您,”谭小凡道:“您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回到乌托邦,不需要遭受其它处罚。” “不会!”莱昂纳尔骤然打断了谭小凡的话,“只有你们这些浅薄的、愚蠢的雌虫才会觉得那是一个乐园,不断地烂好心劝我们回去。你知道小爷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乌托邦吗?” 莱昂纳尔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很多年前,乌托邦,不,应该说是在外界发生的一件事,所有的新闻都被压下去了,但在乌托邦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个事件你可能都没有听说过。有个雄虫,带着他的幼崽,从他的雌君家里跑掉了。” 这我清楚!谭小凡挑眉,因为我就是这个故事的配角,那个被顺带逃跑的雄虫幼崽。 “你知道乌托邦里其他雄虫的反应吗?” 谭小凡:“为那位殿下的自由欢欣鼓掌?” 莱昂纳尔冷笑一声,才继续道:“乌托邦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那可是我们无聊的虫生里少有的值得讨论的事。有说他没有跑掉,被希克斯大公关押在地牢里,供希克斯大公寻欢作乐。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摆脱乌托邦的监管。那个雄虫活得悲惨极了。” “有说他已经死在了外面。” “有说他已经被其他贵族抢走,在地下场所表演。甚至更悲惨,说他生活在星盗窝里。” 谭小凡的眉毛慢慢挑起了一点,没有评价。 “你知道小爷那个时候的想法是什么吗?”莱昂纳尔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希望他过得痛苦,希望他过得比乌托邦的我们更痛苦。” “乌托邦不仅是身的囚笼,也用带刺的藤蔓把心戳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我们比雌虫更厌恶有雄虫逃脱监管,背叛我们,比我们过得更自由!” “没有哪个雄虫是圣人,一点不受影响,小爷不是,谢里尔的雄父更不是。” 比视线里的黑暗,有更加阴郁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 莱昂纳尔道:“所以我才一定要离开乌托邦。” …… 谢里尔听着通讯器里卢西恩中校的汇报。 “有疑似星盗接近。我们发过去的探测器被打下来了,还没来得及进行图像传输,所以无法判断他们的规模和火力情况。” 谢里尔立刻做出指示,“向军部进行例行报备。路德维尔舰立即返航。我们的军舰做护卫舰,以保护路德维尔舰为第一任务。不管他们是不是星盗,只要他们不主动袭击,都不用管。” “好的,少将,”卢西恩中校问:“您要来操作室吗?” 谢里尔看了眼身侧的门,道:“不。你做暂时指挥。” “我这里有更重要的任务。” …… 一墙之隔。 莱昂纳尔的尾调轻扬,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前戏结束了。来点有趣的吧。” 无怪莱昂纳尔之前在乌托邦的直播圈里也很有名,变脸飞快,还切换流畅,整活整得谭小凡都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他感觉到黑暗之中,莱昂纳尔逐渐与他走近。 谭小凡没有掉以轻心,他比这架路德维尔舰上的任何虫都更要清楚“不要小瞧任何野生雄虫”这句话。 直到莱昂纳尔站到他的面前,他作势要抓他的手。 谭小凡下意识想躲,但凭理智克制住了。他想看看莱昂纳尔想做什么。 他感到两根有些冰凉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移到了对面浴袍的系带上,他们站得极近,近到他能感受到随着莱昂纳尔的话语,喷到他脸上的温热潮湿的呼吸,“要做吗?” 如果谭小凡这会在喝水,这口水极可能喷出来。 他终于明白此前感受到的一切违和之处。 莱昂纳尔的话语,路德维尔舰副舰长的羡慕嫉妒恨和谢里尔的古怪了。 谭小凡脸上有些发烧,虽然他是“雌虫”,但他觉得他此刻比莱昂纳尔尴尬百倍,他能抠出一个路德维尔舰! 果然应该让谢里尔留下的。莫名的,谭小凡就觉得莱昂纳尔不敢调戏谢里尔。 “为什么?抱歉,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开始不知道……”谭小凡词穷了,停歇了快有一分钟,才说道:“为什么是我?” “你不像刚才那两只那么讨厌,”莱昂纳尔淡淡地道,“你比较傻。” 会劝他不要伤害自己,虽然愚蠢,但也比其它好。 像谢里尔,看起来潇洒又漂亮,脾气也好,但实际极难接近,对待雄虫也毫不留情。还有更多的,像路德维尔舰副舰长这样的雌虫或者亚雌,老实到木讷,最该死的是他们不是不清楚雄虫喜欢什么,只是不屑,只要积攒了功勋就能去乌托邦,雄虫是否乐意又有什么重要。 “不过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他们,但那又怎么样,只要你现在还帅就够了。” 他又没想过跟一个雌虫天长地久。 在黑暗中,莱昂纳尔的手指顺着谭小凡的眉心划到他的鼻梁上,再点到他的唇瓣上。 “关键是小爷现在也没有其它选择,”莱昂纳尔淡淡地道:“我离开乌托邦的时候还没有成年,不需要做。但这次回去,就算是下药,他们都会让我履行义务。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趁着现在时间还早,第一次,我至少要找个我觉得顺眼的。可惜你好像也没什么经验。” 有点遗憾。 他的手指划过谭小凡的下颌骨。莱昂纳尔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骨相不错。” 他的另一只手带着谭小凡的手想要解开他浴袍的系带,却被谭小凡反手按住了。他听到比他高小半个头的“雌虫”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莱昂纳尔却没有停止动作,他的手指已经从谭小凡的脖颈处划向了他的锁骨。他感觉到了异样,他食指的指腹在此处反复摩挲。 逐渐的,他的眉心蹙了起来。 “仿真皮?” 第47章 “每个虫都会有他的秘密。” 谭小凡把莱昂纳尔的另外一只手从他身上拿开,让他往后退了几步。 “呵。” 莱昂纳尔冷笑,“介意小爷把你刚才的话说给谢里尔吗?” “还是有点介意的。”谭小凡坦率承认。 “那小爷得慎重考虑一下,”莱昂纳尔若有所思道:“就小爷对第三军团粗浅的了解,还没有听说谁出任务可以戴仿真皮的,只有那些活在阴暗的角落里,鬼鬼祟祟的家伙才用得上这东西。” 说的你自己?谭小凡心里吐槽一句。 刚才门还没有关上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莱昂纳尔的模样,与他记忆里莱昂纳尔在乌托邦直播时并不同,即使他用的不是仿真皮,也是类似的事物。 “随意,”谭小凡凉凉地说道:“只是去告密前,把我的黑卡还给我。殿下很快就要回乌托邦了,上次您用的密道定是已经被发现了,那黑卡也不再有什么用处了。” 莱昂纳尔的动作顿住。他只觉得他背后的寒毛都耸立起来,他看向谭小凡的方向,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 墙外。 “少将,探测器拍摄到星盗了。预计20分钟后抵达这里。”通讯器里传出卢西恩中校的声音。 谢里尔问:“路德维尔舰的信号系统一直没有恢复?” “是的。目前只有我们第三军团的通讯装置可以使用。”卢西恩中校。 谢里尔道:“让军舰进入预备攻击模式。你到A4头等舱执行任务,稍后我会去操作室。” “是!”卢西恩中校毫不犹豫地答应。 原来路德维尔舰上真的有极重要的任务?卢西恩中校丝毫头绪也无,疑惑中带着好奇的往A4头等舱走去。 …… “一个富有爱心、助人为乐的热心观众?”谭小凡略微思考了下就总结道。 “你一直知道小爷的踪迹?只是现在收网了,来抓小爷?”可能连莱昂纳尔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都带上了点颤抖,“不!不可能!其他虫族我不清楚,但谢里尔肯定不会配合你们的游戏。” 谭小凡:“没想到你对我们少将这么有信心?” 莱昂纳尔却像是从他的气定神闲里感受到了什么,他蓦地脸色古怪起来,“你这次,会不会又有方法帮我跑掉?” 连“小爷”都忘说了,但直觉还是有些敏锐的嘛!谭小凡感叹。 他记着莱昂纳尔之前的态度,还想揶揄他几句,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 谭小凡的性格也是,一旦下定了决心,不会再优柔寡断,就像他第一次看乌托邦的直播时把檀越给他的黑卡转赠给莱昂纳尔一般。 谭小凡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直接道:“在我们准备救援路德维尔舰时,我有研究过这架星舰的构造图。在你房间浴室放天花板上有个通风管道,你可以从那里进入,往上一直爬,直到遇到第一个拐弯处,尔后向右拐,直到你遇到的第三个通风口,把它打开。” “从那扇门出去的隔壁房间就有逃生舱。” “你会进行紧急操作,还有驾驶逃生舱吗?这虽然不难,但这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或者你格斗技巧不错,能挟持一个雌虫配合你也行。再不行,殿下只好施展美人计了。”说到最后,谭小凡不无调侃。 莱昂纳尔却没恼,声音里透着认真,“这些我都会。紧急操作,还有驾驶小型星舰。” 逃生舱只要接受过安全教育,能找得到按键,打开自动驾驶就行。小型星舰则不然,为了节约空间,很多小型星舰上都只携带最低级的智脑,需要驾驶员手动操作。即使在军校中,每年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优秀毕业生有能力独自驾驶小型星舰。 当然,这也和大部分军校生毕业后不是进入军团,就是加入大型财团有关,大型星舰主要依靠智脑,其它操作也都是多人协作完成的。 谭小凡清楚,莱昂纳尔不会在这个时候逞能说大话,他都能驾驶小型星舰了,必然是有极丰富的星际旅行的经验的。他也不再叮嘱其它注意事项。 “没有意外我可以给你再拖延至少20分钟,”谭小凡预估了下时间后道:“再见。还是算了,再也不要见了。” “你……” 莱昂纳尔乍一开口就又顿住了。 “你之前问小爷的那些问题,说的那些话……” 他有些猜测,但还不确定。 “我只是想要确定你的心意,”谭小凡道:“如果你对回到乌托邦不那么抗拒,我不会再帮助你第二次。当然,我不是你的保姆,不单纯但有点愚蠢的莱昂纳尔殿下,再被军雌堵住,就证明你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天上不会第三次掉下馅饼。” “小爷该说谢谢吗?”莱昂纳尔轻易地就信任了谭小凡。 虽然这与他这些年的虫生准则背道而驰,但眼前的“雌虫”终归是不一样的,他上一次的帮助就像是个恶作剧的天使,出现的荒谬,却带他走向了一条他不敢设想的道路。 “如果不是跟在你身边,会使你被怀疑,小爷都想以身相许了。”莱昂纳尔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了吧。”谭小凡怕他以后得知真相会恼羞成怒。 “刚才说这话可不是想将就。”莱昂纳尔有一点认真地道。 谭小凡:“有多少真心?” “一成?”莱昂纳尔不高兴地说道:“你冷笑什么?一成也很多了好吗?小爷能再问你两个问题吗?” 谭小凡:“殿下,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你是怎么知道乌托邦里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的?”这些年对这个问题莱昂纳尔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建设好的,更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 “殿下,”谭小凡提醒,“您再不走可真的不一定能走掉了。” “如果需要保密,那就不用说了。只回答另一个,另一个我早就想问的,你为什么要帮小爷?” 莱昂纳尔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这个疑问困扰他太多年了,为什么帮助他逃离乌托邦?他,或者他们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乌托邦有那么多雄虫,怎么偏偏选中了他? 如果得不到答案,他不说寝食难安,也时常突然心惊胆战。 命运馈赠的自由啊。 是否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就在莱昂纳尔以为不会有回答,都已经转身离开时,他的身后蓦地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其实这两个问题是同一个答案。” 谭小凡并不介意向这位同类坦露一点秘密,这是他最为骄傲却无处可诉说的。 “我的雄父叫檀越。” …… 等莱昂纳尔在通风管道处攀爬的时候都还在想那个“雌虫”说的话。 莱昂纳尔一时感慨对方真是一个大度的好人,没有在听他讲他在乌托邦时的心里路程就把他剁了,或者出去和谢里尔换个班,那此时自己可能也完蛋了。 虽然他也有点后手,独自在外生活多年,针对不同情况他也做了多番准备,但之前他也没有完全说假话,看到谢里尔出现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一时也有些担心,莱昂纳尔怕之前说檀越殿下的那些话得罪了“雌虫”。他也讨了饶,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安慰自己,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谁能想到呢?那个通道应当是檀越殿下为自己准备的。更不会想到,自己还恰好遇上了檀越殿下的幼崽。 这应该不是檀越殿下和希克斯大公的那个幼崽,那好像是个雄虫幼崽,但因为近亲结合,基因缺陷,虫崽破壳的时候就被判定是个傻子。 这都是乌托邦造的孽! 乌托邦只有大贵族、帝国的实权人士和他们的后代可以进入,雄虫又都是自然□□出生的,这就导致乌托邦的基因库越来越少。如果不是为此,近年乌托邦的门槛也不会降低,让小贵族和精英人士也有机会。 哎,听说檀越殿下当初跑的时候还把那个雄虫幼崽带着了。 就算随便找个地埋了,也比将来被送去乌托邦好。莱昂纳尔既觉得自己凉薄,却又觉得经历过乌托邦,不会再有雌虫的心能热起来。 他想到那个“雌虫”,想到他说的不会第三次提供帮助的话,不由心里哂笑。 他大概是檀越殿下离开希克斯大公后有的幼崽,真是年轻啊。 想到最后他对那个“雌虫”说的话,给亲爱的朋友的建议,“不要这样早暴露你的底线,过分的强调小爷再被抓不会提供帮助,只会证明你对你自己底线的不确定,说明它还有大幅度被拉低的可能。” 可惜谢里尔一上路德维尔舰就断电,让他错过了看到“雌虫”脸色的机会。 还忘了问他的名字。 不过这可能也是他下意识做出的正确判断?即使出了意外,被扣住,被审讯,被关上几天几夜小黑屋,他也不会不小心透露对面的名字。 不过好像不用担心这个了。 随着“哐当”的声音,另一侧的通风管道被打开,莱昂纳尔快步从紧急通道通过,就在这条道的尽头——静静地停着一架崭新的救生舱。 就像他又要迎接一个崭新的未来。 第48章 “警告!警告!” …… “警告!警告!” …… “有不明星舰靠近!” …… “紧急程序已经启动!救生舱即将发射!” …… 路德维尔舰操作室内。 红色的信号灯此起彼伏,星舰智脑的声音层层叠叠的,忙碌得不行。“谁在救生舱那儿?”年纪已经不轻的路德维尔舰舰长骤然发问。 “看不到,”操作室内,路德维尔舰的舰员急忙说道:“因为先前的能源系统关闭,部分监控设备还在重启。我们只来得及恢复几个公共区域的监控。包括救生舱那,都还没有完整摄像覆盖。” “走廊里也还没有看到有虫经过。”另一侧,舰员已经把救生舱外走廊的监控开到了800倍速,依旧没有收获。 “救生舱即将发射!倒计时:15秒!14!13……”路德维尔舰的智脑声音平静、呆板。 救生舱那里的虫显然不清楚这里正发生的事。又或者,他十分清楚,但不在乎。 “他是从通风口过去的。”谢里尔很快做出判断。 舰长:“那我们现在?”紧急程序开启,路德维尔舰的操作室也无法再行动——阻止救生舱发射。舰长怀疑是此刻的星舰上潜伏有帝国的通缉犯,见到第三军团的军舰,心中害怕,慌忙跑路了。在星际旅途中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 路德维尔舰的智脑:“3!2……” …… 救生舱的发射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谢里尔目光也没有往那里多看一眼,道:“以这次的任务为重。” 在虫族,没有比雄虫、比与乌托邦有关的事更重要的了。 何况,再有20分钟他们就可能遭遇星盗。路德维尔是民用星舰,防护力不高,其内还有大量平民。 “派一个机甲小队过去,强行连通救生舱,进行人像比对,确定救生舱里的虫的身份。如果是通缉犯,且拘捕,直接击毁。”谢里尔道。 …… 路德维尔舰的智脑:“1!救生舱发射!” …… “等一下!”看着光幕上机甲小队与救生舱遭遇的画面,谢里尔蓦地有了个极不好的预感。 他拨通了通讯器,快速问道:“有异常吗?” 通讯器里传来卢西恩中校神经兮兮的声音,这个糙汉子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像此刻这样轻声细语过,“没有异常。这位殿下,不是,贵客一直都待在房间里。” 谢里尔不好的预感却愈发浓郁,他单手拿着通讯器,直接往回走去,“你是怎么做出这个判断的?” “我能一直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卢西恩中校也察觉出谢里尔话语中的郑重,也不再假装自己没有私下购买过信息素,对此毫不了解,“不是密封的,这我还是分得清的。” 谢里尔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但还是没有止住回程的脚步,“敲门,禀告莱昂纳尔殿下,你进去和谭小凡一起守着。” 卢西恩中校:“是!” …… 两分钟后。 谢里尔见到的依旧是讪讪地守在A2号门口的卢西恩中校,这个军雌讨饶地看向谢里尔,“殿下不同意我进去。” 谢里尔面若寒霜。 卢西恩中校不敢面对他的目光,红色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颈上。他明白谢里尔的意思,直接“禀告”,不需要得到允许。但这又不是他平常训练的新兵蛋子,这可是一位殿下啊。 谢里尔的手扣在门上,只是一瞬,他就发觉不对。 不是甜美的、像是巧克力般的信息素的味道,而是一种凛冽的、悠久的,像是远古庙宇中的焚香,莫名让虫感到威严,直觉敬畏。 卢西恩中校的判断没有错,房间里若有若无传出来的信息素不是来自某个密封的瓶子,是真的有个雄虫现在,至少是几分钟前,就待在里面。 然而,卢西恩中校没有去过乌托邦,他更不可能跟不同的雄虫都长期相处过。 卢西恩中校只能感受到雄虫信息素对他身体的刺激,对他精神的安抚,因其效用,判断其是否新鲜。至于这信息素是否来自同一雄虫,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更不可能知道,待在房间里的雄虫已经不是莱昂纳尔了。 没有再敲门,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谢里尔的右小腿骤然发力,轰向大门。 其速度之快、之狠决,只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黑色的残影。 乍一打开门,信息素的味道就朝谢里尔、卢西恩中校袭来,并迅速在走廊里蔓延开来。 卢西恩中校却顾不上这个,率先走进A2。 刚一进入,环顾了一圈奢华的舱室,他就显得失魂落魄,“殿下不在了。” 早有预料的谢里尔也不管他,直接走到衣柜处,在衣柜的侧面见到了紧闭着眼睛的谭小凡。谭小凡斜靠在衣柜,头抵在肩膀上,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感觉到手下微热的温度,直到他没有生命危险,谢里尔还是松了口气。 也不见谢里尔怎么在谭小凡后颈按了下,这会儿谭小凡就悠悠醒转。 “少将。”略带嘶哑的嗓音。 谭小凡还没有从晕眩中回转过来,就尽量打起精神道:“我刚在和殿下说话,倏地后头就出现了个人,袭击了我。” 谢里尔沉默不语。 谭小凡面上似是羞愧,低下头,惴惴不安。 谢里尔,“这不全是你的责任。我们应该提前安排,做出莱昂纳尔有同伙的预案。” “嘭——” 似乎有东西撞击到了路德维尔舰上,整架星舰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谢里尔在耳后的通讯器上点了一下,立即有声音传了过来,“少将!有星盗!我们至少扫描到了3架X级的星舰。” 谭小凡也诧异地抬起了头。 卢西恩中将低声咒骂,“该死的。怎么会有这么多X级的星舰流落到外面。” “有2架明显不是虫族的规制,应该是帝国之外的黑市流通来的,”通讯器那头的军雌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立刻给出了他做的判断,“看护卫舰的分布,这很可能是几股星盗的联合作战。他们的人数很多,我们的扫描系统无法完全覆盖。” 路德维尔舰上是不会有这样大范围的扫描系统的,显然正在向谢里尔少将汇报的是第三军团的军舰上值守的军雌。 “把目前扫描到的星盗星舰动向同步给我。”谢里尔很快收到了传输来的数据,在他面前浮现出了一块光屏,上面是许多红色的小点,有3个大的红点,代表主舰,小的则都是护卫舰。 先前为了掩盖莱昂纳尔的踪迹,谭小凡没有留手,狠狠给自己的后脑勺来了一下。再者,有檀越之前的准备,他极难失控,不会像莱昂纳尔那般散出信息素的味道,他只能用精神力刺激自身的防御体系,再加上血液作为媒介,才能让信息素的味道弥漫一点到门外。 假装莱昂纳尔不久前还在这个房间里。 此刻,他的眼睛还有些模糊,但还是很快地判断出星盗团的意图, 星盗分别从3个方向向这里行进。 谭小凡道:“他们想合围我们。”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军雌接着道:“星盗的人数虽然远多于我们,但我们的军舰比他们先进,看他们星舰探出来的炮管判断,我们的火力系统也更优。只要不完全陷入星盗的包围圈,不会有太大危险。” “而且星盗肯定想不到,是我们第三军团在这里,”军雌渴望立功的心蠢蠢欲动,“我们有很大机会反杀,把他们一网打尽。” “星盗应该是得知路德维尔舰故障,停泊在这里,才策划的这次行动。他们联合了这么多星舰过来,很可能是存了俘虏的心思,不管是向乘客的家人,还是帝国索要赎金,他们都能大赚一笔。再联合其它星盗团,”谭小凡的话语顿了下,声音有也冷了点,“他们甚至动了俘虏军舰的想法。” 对于这群受伤沾满了鲜血的家伙,谭小凡没有丝毫好感。 他更是清楚,如果这次来的军雌不是谢里尔带队,不是军部最好的星舰之一,来救援的军雌只会选择战死。 平民可能会投降,但军雌绝对不会。 而因为这次事件的特殊,在军部也是最高机密,在到达路德维尔舰之前,整个第三军团也只有谢里尔了解真相,星盗更无从得知他们的实力了。 谭小凡也是支持打击星盗的。 “有民用星舰在,”还有野生雄虫在,谢里尔没有更多的解释,直接道:“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不是歼灭星盗。” “我去操作室。”谢里尔说完直接离开。 谭小凡正要跟上,却刚一站起,就感到两眼一黑,不得不扶住柜子才站稳。 …… 谢里尔重新往操作室走去,同时还在用通讯器跟第三军团军舰上的军雌沟通。 “少将,下一步的指示?” 谢里尔没有思考,说道:“把那个空间跳跃点的坐标提供给路德维尔舰。” “我们直接空间跳跃?可星盗要是跟着我们过去……” “食星兽被清扫得差不多了,那个空间跳跃点即将被划为民用,暴露了也无事。”谢里尔道。 “那个救生舱拦截了吗?” 军雌不甚在意道:“还没有,不过已经强制接通了通讯,里面的雌虫真没风度,正在破口大骂。” 谢里尔却觉察出不对来,“救生舱里只有一位?” “是啊。” 谢里尔蓦地转身,望向他来时的路,陷入思索,那另外一个信息素的主人,除了莱昂纳尔以外的一位野生雄虫在哪里? 他还在路德维尔舰上吗? 第49章 “少将?” 第三军团军舰上的军雌一直没有等到回复,不由发问。 谢里尔正要发出新的指示,那边的声音骤然急促起来,“少将!救生舱正在预备空间跳跃!” “什么?” 谢里尔已经回到了到路德维尔舰的操作室,通讯器放在操作台上,站在边上的军雌一齐诧异出声。 “他怎么找到空间跳跃点的确切坐标的?”谢里尔旋即问道。即使是路德维尔舰的舰长,也是刚刚才从第三军团那里同步到坐标的。 “等一下,”还不待那边回答,谢里尔又道:“救生舱上只有一个雄虫?” 第三军团军舰上,“是的。只有殿下。” 此时,第三军团的军雌、还有路德维尔舰操作室的雌虫都已经知道,他们滞留在此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在这里遇到了乌托邦的昨日之星--莱昂纳尔殿下。 殿下独自在外漂泊,又辛苦又不安全,他们得护送殿下回乌托邦。 “殿下竟然可以独自驾驶救生舱?” “还能进行空间跳跃?!” “天呐,对比军校毕业的我简直是个废物。”军雌接二连三地赞叹起来。 想到殿下这些年独自在星际间流浪,他们都不禁热泪盈眶。刚刚连通的星网也被他们用来查找莱昂纳尔殿下的旧照了。 “安静!”谢里尔冷声道。 也不见他再说什么,操作室里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再不见叽叽喳喳的场面。 谢里尔恨恨地想,即使下一刻星舰和星球相撞,也无法阻挡这些家伙对着光屏发花痴。 “少将,我们无法阻止殿下!”第三军团军舰上,正在监测救生舱的军雌显然没有他的同僚那般好整以暇,他匆匆说道:“我们先前派出去的都是近战机甲,即使能跟着殿下进入空间跳跃点,也无法锁定救生舱。只有非常小的概率,有至少2架机甲在离开空间跳跃点后刚好出现在救生舱附近,才有可能进行骚扰,阻止救生舱立即远离。其它机甲也必须迅速赶去汇合,重新形成包围。” “而现在阻止救生舱进行空间跳跃,则有50%以上的可能伤害到殿下,10&左右的可能……”正在做分析的军雌话语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殿下会因伤重导致死亡。” 霎时间,通讯器的两边都安静了。 落针可闻。 “怎么会这样?” 谢里尔听到身后路德维尔舰舰员不受控制的低喃。 即使路德维尔舰的舰长及军部用最慎重的态度布下了这个局,事情还是出现了出人意料的变化。谢里尔深知,这些舰员也好,军雌也好,他们在真心爱护雄虫的同时,其实对他们并不了解。 他们觉得雄虫就像是乌托邦的花朵,娇弱而美丽。 很容易就会轻敌。 “即使我们任务失败,也不能伤害到莱昂纳尔殿下。”谢里尔一锤定音,也让所有雌虫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对乌托邦的了解就像对雄虫的了解一样稀少,他们无法确定乌托邦是否允许有不受他们控制的野生雄虫存在;更不确定乌托邦的这种不允许,有无可能极端到要消除野生雄虫的生命。 星网上对乌托邦向来褒贬不一,大多数雌虫都认为乌托邦是他们的理想乡,但也有少数雌虫一直在质疑。 在早年,还有大量野生雄虫在外的时候,他们就反对把所有雄虫“圈养”在乌托邦。 在近年,他们则反对一些大贵族把已经习惯乌托邦生活的雄虫带走。这些雄虫要么英年早逝,要么就突然没了消息。 谢里尔很快做出新的命令:“第三军团的军舰直接跟上救生舱,进入空间跳跃点。” 有军舰追踪,不可能锁定不了莱昂纳尔的位置。 即使遇上最坏的情况,他们也能作为保护莱昂纳尔的力量。 “不用再管星盗了,”谢里尔道:“路德维尔舰随后进行空间跳跃。同时通知附近驻守的第四军团,能不能跑出去,就看看这群星盗的运气了。” …… “路德维尔舰预备!即将进行空间跳跃!”熟悉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路德维尔舰的舰长像是盯着光屏上浩瀚星空中的某一个点陷入了沉思,在柔和的黄色灯光下,他鬓角的头发似乎也比先前多了几分花白。在几分钟之后,他就要对全舰进行广播。 “这次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老舰长轻声道。 谢里尔的听力敏锐,虽然老舰长身边有不少雌虫,但只有他侧过头去看他。察觉到谢里尔的视线,老舰长叹了口气,道:“民用航舰不比军舰,没有几个小时预热,直接进行空间跳跃,B级以下的平民很难活下来。B级以上的,身体机能已经在退化的雌虫,尤其亚雌,也会有很大的风险。” 谢里尔的神色也变得肃穆。 “即使血脉等级不高,先天条件不好,意志坚定的虫族也能活下来。优胜劣汰,丛林法则,这是虫族一直以来信奉的。”老舰长没有直说,但也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诉谢里尔,不会有人怪他们的。 到了他这个年岁,见过太多,才更清晰地明白从亘古流传下来的箴言。 …… 脚就像踩在云朵上一般。 谭小凡一脚深一脚浅地,终于走到了路德维尔舰的操作室。 出乎他意料的,操作室里空荡荡的,除了守在操作台上的舰长,只有寥寥几个舰员在维护星舰的运行。 “发生什么了?”还不待有人回答,谭小凡就发觉了异常,操作台前的光屏上,卢西恩中校,还有谢里尔少将的机甲赫然出现。谭小凡直觉不可思议,“他们在做什么?还有我们军团的军舰呢?” “第三军团的军舰去追莱昂纳尔殿下了。”老舰长道。 谭小凡神色一滞,莱昂纳尔会去空间跳跃点是他早已知道的,因为这个空间跳跃点的坐标还是他提供的。 他以为这样能确保莱昂纳尔逃之夭夭。 他没有想到,谢里尔会不管路德维尔舰。 在星盗四面夹击的情况下,他还让第三军团的军舰去追莱昂纳尔了。 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也还在路德维尔舰上吗? 看着光屏上那架属于谢里尔的熟悉的机甲,谭小凡无语。 雌虫大多数时候都古板、忠诚、循规蹈矩,但他们有时候也很疯狂,比如对雄虫的迷恋,这都让谭小凡觉得古怪又矛盾,但显然,他这会见到了他认为最古怪的一个雌虫。 他目前的上司——谢里尔少将。 谢里尔少将难道不知道除了他,像卢西恩中校他们都刚刚和食星兽战斗过,机甲都已经伤痕累累。 更何况他们要面对的是数倍于他们的敌人。 谭小凡只觉一阵头大。 谭小凡汇聚精神力,强行让大脑恢复清明,尽管这让他的脑袋像针刺一样痛。可他没有办法啊,有个如此不省心的上司。 相对大多数军雌,因为一直对军部保持极高的警惕,谭小凡对军部高级将领的行事风格也极其了解。 不同于谭小凡前世生活的地球,军队的任务是保护平民。在虫族,军部只需要保证相对的和平,不让不法分子进行大规模、无差别的屠杀,对小奸小恶都是放之任之的,他们认为这样更有助于虫族内部的竞争,而军部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与外族战斗,为帝国开疆扩土。 对军部而言,第三军团的精英价值远高于平民。 所以,对谢里尔少将此时选择挺身而出,挡在路德维尔舰前,谭小凡还是极为钦佩的。 “路德维尔舰上的炮火系统还能使用吗?”谭小凡问道。 路德维尔舰的舰员像是此时才发觉操作室里还有个“军雌”,立即说道:“可以的。虽然不多,但我们的弹药一直有储备。我以前也服役过,可以给大人做辅助。” 还没有半分钟,谭小凡就看完了操作指南上路德维尔舰的火力分布,他道:“不用,”临时搭配很容易做出相互干扰的指令,“我在军校的时候射击成绩一直是S。” “S?!” 刚才说话的路德维尔舰的舰员深吸一口气,吓得就想往后退两步,好好瞻仰这位神人,但想到眼前的状况,还是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虽不是知名军校毕业,却是专业的炮火兵出身,比旁人更明白射击单项S的含金量。他相信,即使在第三军团,这样的人才也屈指可数。 老舰长也惊诧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低喃:“不愧是谢里尔少将的副官。” 谭小凡快速地熟练了星舰上的火力系统,就这一会儿,谢里尔他们已经遇上了星盗的先遣部队。 快有200架机甲,把谢里尔他们围得密密麻麻的,都快要看不见了。 虽然对谢里尔殊无好感,但你,“不要死在这里啊。”谭小凡低声道。 …… 卢西恩中校现在的情形并不好,他正在被3架机甲夹击。如果不是星盗担心误伤到同伴,有1架机甲离得稍远,他现在的情形会更糟糕。 少将,救命! 这句话卡在喉咙里,卢西恩中校却没有喊出来。因为谢里尔那边的情况比他要糟糕得多,也不知道是因为星盗认出了谢里尔的座驾,还是因为谢里尔先前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废了十数台机甲,星盗完全是脑袋充血了,前仆后继、不要命似地朝谢里尔所在的位置扑去。 别说卢西恩中校不敢去干扰少将,就算他真喊了,喊破了喉咙。对这边发生的情况,谢里尔少将也鞭长莫及。 再挨这一下,机甲的右腿就要废了。 电光火石间,卢西恩中校做出判断,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保护驾驶舱。 “嘭——” 像是天外来的火星,一管炮弹从他后方射来,毫不留情地击中他身旁想要攻击他的星盗的机甲。 下一刻,那架机甲就化作了星海中的一朵烟火。 几乎同时,一个名词出现在了所有看到这幕的机甲战士的心上,“狙击手!” 路德维尔舰上有个极其强大的狙击手。 “是谭小凡?”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他之前训练过的一个新兵射击单项成绩是S。 原先卢西恩中校还在可惜谭小凡被撞了一下,似乎有脑震荡,后遗症不轻,也就没有被谢里尔少将编进队伍。 即使是新兵,也是一个战力啊。 就是当盾牌也好。 不过此刻,这些想法已经被卢西恩中校丢到九霄云外了。 在这样的星战中,一个强大的狙击手,是完全有能力改变战局的。 给卢西恩中校解困后,谭小凡不再管他。 他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到了战场上战况最为胶着的地方。 谢里尔陷入了星盗的机甲群中,他看似游刃有余,像是在刀尖起舞的舞者。 在这场战斗之前,谭小凡完全无法想象,有人能把笨重的机甲驾驶得这样飘逸,犹如精灵。 但他此刻亲眼目睹了。 是战斗。 却像是艺术一样。 不过谭小凡只欣赏了几秒,就又重新汇聚精神,投入到了战斗中。眼前的敌人才只有一部分,真正的战斗也才刚刚拉开帷幕。这些机甲无法对谢里尔造成伤害,但星盗的舰队也不是吃素的,要尽快把他们解决。 …… 路德维尔舰上的枪管每一枪射出,谢里尔身边就会有一架机甲爆炸,燃起一朵烟火。 而谢里尔机甲的匕首像是死神的镰刀,轻巧地破开驾驶舱,沉默而快速地收割着星盗的生命。 这分明是他们第一次并肩作战。 他们却好像配合过千百次。 第50章 “少将受伤了?!” 谭小凡面如白纸,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水,他手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看起来不比刚刚从战场归来的卢西恩中校他们状态好。 …… 就在15分钟前。 为了保护路德维尔舰上的平民,谢里尔少将毅然决心出战。第三军团的精锐,还有留在路德维尔舰上的狙击手,并不是星盗组成的乌合之众可以抵达的。但路德维尔舰启动空间跳跃的进程太长了,谭小凡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之慢,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煎熬。 在他们的配合下,星盗的先遣部队被完全打散,只有寥寥几架机甲逃了回去,却也被随后赶来的星盗的星舰炮击成了飞灰。星盗素来凶残,对于逃兵更是狠辣,这不仅是惩戒,也是震慑其他下属。 谭小凡他们全歼了星盗的先遣部队,却无一人感到喜悦。 在星舰面前,第三军团的机甲就像蝼蚁般渺小,想要阻挡它,无异于蚍蜉撼树。 路德维尔舰上,看着光屏上的庞然大物,所有舰员都生出无力之感。 “快了。马上可以逃出去了,”有舰员低喃,刚开始还带着希望,直到两架星舰的距离越来越近,探测器清晰地传回星盗星舰上几十根巨大狰狞的炮管,他语调里才带上哭音,“我想回家。” 有股绝望在路德维尔舰的操作室蔓延。 谭小凡眼睛紧紧盯着光屏里星盗的星舰,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他的嘴唇发白,面色亦极其不好,但他依旧在脑海里飞速计算,是否还有其它方法能让路德维尔舰加快速度进行空间跳跃。 “谢里尔少将在做什么?!”舰员的惊呼让谭小凡的精力分出了一丝到谢里尔的机甲上,黑白相间的机甲像是一个水蛭、紧紧地贴在星盗星舰的舱门附近,这让星盗投鼠忌器,黑漆漆的炮管已经对准了那个位置,却不敢攻击。 谭小凡只觉大脑都要当机了,几秒钟之后,他才蓦地往前走了两步,不敢置信地道:“少将想要登陆星舰。” “登陆?”路德维尔舰的舰长疑惑问道。 谭小凡目光一刻都未从光屏上移开,快速解释:“少将机甲上的光脑是帝国最新产品,这次行动又临时取得了上一级的权限。星盗的星舰却是从帝国流出去的,在制造时就留有暗门,主要是为了防止队伍哗变。星盗多半不知道这个暗门,即使知道,以他们的技术,至多也只能在外面筑造防火墙。只要时间足够,少将就能夺到星舰的控制权。” 路德维尔舰的舰长蹙眉,他经验丰富,十分清楚星盗不都是有勇无谋的蠢货,“星舰的操作室里有虫,”除非星舰停泊在星港上,谢里尔可以凭借最高权限控制星舰,在战时情况下,他的权限等级也只能作为干扰,“谢里尔少将不可能得到控制权。” 谭小凡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所以少将的计划是登陆。” 就在谭小凡的话语落下几秒后,谭小凡、路德维尔舰的舰长同时从光屏中看到,星盗星舰的舱门打开,谢里尔少将的机甲如游鱼之滑,消失在舱门的后面。 路德维尔舰的舰长从未见过这样的机甲战士,他觉得不可思议,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光屏边上,数字表上的时间不断地跳跃。 10:00:00 9:59:59 …… 还有9分多钟。 路德维尔舰还有9分多钟才能准备好空间跳跃。 谭小凡道:“等待。” 远处,卢西恩中校他们也想随着谢里尔少将进入星盗的星舰,但舱门已经被打开的星盗哪里还会不知道军雌的企图,对着卢西恩中校他们的炮火异常密集,导致他们不敢再靠近。 谭小凡的手死死地撑在操作台上,这才让他勉强挡住精神力的反噬,不至于倒下去。 但他几乎没有想到自己。 他想到的都是谢里尔,这个之前让他不太喜欢的上司。 看着悬浮在星空中像是一个钢铁怪兽的星舰,谭小凡第一次真心希望。 希望一个雌虫能活下去。 星盗星舰的右侧出现了个巨大的火花,“乖乖,谢里尔少将炸了星盗的火药库吗?”路德维尔舰上的舰员都快成为谢里尔的小粉丝了。 星盗星舰变得残破不堪,谭小凡对技术方面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它能否被修复,但他对此毫不关心,他一半注意力在光屏上,另一半注意力在数字表上。 还有3分钟。 …… 还有2分多。 星盗显然自顾不暇,再来阻扰路德维尔舰空间跳跃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但第三军团的机甲小队还没有回来。 耳旁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谭小凡的眼眸微亮,旋即通讯器里传出电子指令,让卢西恩中校他们回撤。 指令显然是谢里尔少将发出的。 但是。 谢里尔少将那里的情形已经紧张到没法亲口说出指令了吗。 谭小凡的心往下一沉。 谁都知道谢里尔少将还待在星盗星舰上,但也没有谁敢违背他的命令。卢西恩中校他们迅速回到了路德维尔舰上。 谢里尔的计算果然准确。 “滴——”很快,路德维尔舰光脑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已完成空间跳跃前置程序。请发出指令。” 在老舰长动作前,谭小凡蓦地说道:“等一下。” 老舰长神色神色沉重,“我知道您是谢里尔少将的副官,但我们的任务是……” “我知道,”谭小凡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光屏上离开,他快速地说道:“还有时间。在其他星盗星舰赶来前,我们还有一段时间。” “如果这边出现新的变故,或者其他星舰赶到,我们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 “再立即进行空间跳跃。” 不管是出于战后不希望被军事法庭问责,还是由于刚才谢里尔少将遁入虚空的身影在脑海中太过鲜明,路德维尔舰的舰长都没有理由反驳。 他直接交出了星舰的指挥权。 ……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比先前紧张的战斗更让虫觉得难熬。 黑魆魆的星舰无声地停泊在他们不远处。他们清楚地知道那里正在战斗,却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无能为力地留在这里。 “又有星舰来了!” “少将的机甲!”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谢里尔少将机甲的左臂已经完全折断,引擎似乎也受损严重,回飞的速度只有平日的一半。更为糟糕的是,十几秒后星盗的星舰中又飞出了十几架机甲。 “我去接应。”谭小凡越过几架破烂般的机甲直接朝舱门走去。 …… 卢西恩中校直接跳到了机甲的膝盖处,用扳手破坏了机甲的操作舱。在谭小凡接到谢里尔少将的时候,少将的声音比平常低了些,但依然沉稳。可他没想到,等到他们回到路德维尔舰后,不管怎么呼唤,谢里尔少将都没回应。 卢西恩中校无法,只能强行从外部破坏机甲。 操作舱里,谢里尔少将左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整个虫都已经陷入了昏迷。 谭小凡他们这才看见,机甲操作舱左边破了一个大洞。谭小凡都不知道,谢里尔少将是怎么开着这么一个快要散架的机甲回到路德维尔舰的 。 他的心里不禁替谢里尔少将生出一阵后怕。 “谭小凡,你愣着做什么?!快扶住少将!”卢西恩中校喊道。 谭小凡迟疑了一下,才上前扶住谢里尔。 “你可是少将的副官。”卢西恩中校的嘟囔声清晰地传到谭小凡的耳里。他却是毫无副官的自觉,待在谢里尔少将身边这么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距离如此近。 谢里尔的头无力地垂在他的颈侧,身体温暖。 这让谭小凡有些不自在,他很少跟雌虫靠这么近。他觉得他的空间被侵犯了。 谭小凡垂眸,看到手上无意识沾到的血。 他心想,原来你的血也是热的。 他先前的确很不喜欢谢里尔的不信任,把他要到身边做副官,却不分任务给他。但此刻,他对他的厌恶却消散了大半。 “少将需要手术。”谭小凡注意到谢里尔少将左手手臂深可见骨的伤口,里边还混了不少机甲受创时飞溅出的碎片。 “医疗兵!该死的!”卢西恩中校骂骂咧咧的,他这才想起他们登陆路德维尔舰的只是支战斗小队,没有带医疗兵,“有医疗舱吗?”他问路德维尔舰上的舰员。 “有。”谭小凡先前看过路德维尔舰的设计图,让谢里尔少将胳膊环住他的脖颈,直接扛着他往救生舱的位置走去。 大型的民用星舰上至少配备两架医疗舱,每架救生舱上也必须配备一架医疗舱,很多星舰为了节约成本就只按规定配备了救生舱。路德维尔舰也是如此。 第三军团的机甲小队不愧都是精英,经验丰富,虽没有专业的医疗兵,但还是很快判断出医疗舱的等级,“不行,这里的营养液等级太低了。对少将无用。” “那怎么办?” 有个医疗知识颇丰的军雌道:“需要加点其它东西。”他直接报出一连串珍惜药剂的名字。 “那些都是管制药品,路德维尔舰上不会有的。”卢西恩中校打断他的话。 “不。有一样还是有可能的。” “什么?” “雄虫的信息素。” 卢西恩中校楞了一刻,道:“对。我就不信这么大一架星舰会没有雌虫私藏雄虫的信息素。” 前一秒还在钦佩军雌学识渊博的谭小凡:雌虫果然是群没脑子的家伙。 想到先前为了掩护莱昂纳尔离开,不得已释放的信息素。他当时还习惯性地把它收了起来,就放在莱昂纳尔先前住的房间里。 只是…… 在这个时候留下自己的信息素,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暴露的风险。 如果檀越知道了,肯定会不停歇地骂上两个小时,骂他是蠢货。 谭小凡掩去了多余的圣母心,“陌生雄虫的信息素?少将要是清醒,是不会同意的。还是想想其它办法吧。” 第51章 “路德维尔舰上没有虫带着雄虫的信息素。”卢西恩中校比预想的更快回来。 “该死!少将刚刚救了他们的命!”吉米还在研究救生舱里预留的营养液,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样长的星际旅途,我才不信这群没蛋的蠢货都能忍住不带营养液,不想着跟雄虫殿下做.爱。” 可怜的吉米,他在大学时辅修的就是药剂学,也是因为有这样的特长才被选中进入第三军团的精英小队,但他这会把装着营养液的试管翻来覆去看的模样,与其说是研究,更像是在向远古虫神祈祷,祈祷奇迹发生。 听到吉米最后的话,谭小凡下意识地挑了下眉毛,如果谢里尔在这里英勇牺牲,他接手机甲精英小队,他一定要求他们每天好好刷牙。 把这些飘散的思绪赶走,谭小凡问了一句,“不管什么类型的雄虫信息素都可以?” “至少要A级的雄虫信息素。少将是S级的军雌,要有同级的信息素,再不济新鲜的A级信息素少将也能用。”吉米回答。 这会儿谭小凡的眉毛有意识地挑高了。 卢西恩中校比先前的吉米咒骂得更难听,其中俚语之丰富让小星球出身的谭小凡叹为观止,“你不早说!你觉得路德维尔舰上会有这么高级的信息素?!这玩意在主星上都找不出几瓶。” 这个糙汉子说到最后两眼赤红,嗓音也哑了。 “我已经没办法了。营养液的等级太低,我需要,算了,你上学的时候文化课就没及格过几回,解释了你也不懂。就像是药引一样,我们需要先刺激少将的身体,让他的身体主动接收营养液,少将才能熬过来……” 两个已经束手无策的军雌只能朝对方嘶吼,像是困兽般。 他们只能互相撕咬才能显得自身不是一无是处。 谭小凡在后处看了一会儿,就悄然离开了。路德维尔舰即将进行空间跳跃,他的身体虽然被檀越养得很好,但没有雄虫专用的休息室,先前精神受创这点时间也根本不够恢复,多半还是要产生点反应的。 艹。 谭小凡倚在星舰过道的墙上,逐渐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点点地半坐在了地上。他的手抱着膝盖,头也埋在上面,尽力缓解星舰空间跳跃造成的心脏不适。 如果是全盛状态,空间跳跃对谭小凡自然不是个事,这也是他加入军部的底气,但他毕竟是雄虫,身体素质与雌虫/亚雌有先天的差距,受伤后尤为明显。 就是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也没有救回谢里尔。艹。 时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怎么待在这里?” 头顶有个带着年纪的声音响起。 谭小凡迟缓地抬起头,他想他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糟糕,但他不能没有反应,因为这个虫已经唤了他好几声了。 是路德维尔舰的舰长。 谭小凡还在想说辞,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状态,之前精神力使用过度,现在被反噬了?从小就有心脏病,但还是偷偷报名军部的励志故事? “谭小凡啊,”老舰长了然地道:“我看着身形是像你。是在为少将难受是吗?” 谭小凡松了口气,不需要他再费尽心机地想借口了。 但这副样子在老舰长眼里,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军雌被说戳中了心事。 “世事难料。现在看来再大的事,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觉得是个小小的槛。何况天无绝虫之路,谢里尔少将是个英雄,虫神不会薄待他的。”老舰长说道。 “英雄。”谭小凡缓慢地咀嚼着这个词。 “他拯救了这艘星舰上许多雌虫的命,也拯救了一位雄虫殿下。” “什么?!”谭小凡这下是真的诧异了,“莱昂纳尔殿下不是已经乘坐救生舱离开了吗?” “谢里尔少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老舰长道:“少将怀疑,星舰上还有另个雄虫殿下掩护莱昂纳尔殿下离开。” 谭小凡:“少将怎么知道的?” “当时情况紧急,少将也没有说。只是谢里尔少将做出决定,留下掩护路德维尔舰,定是有极大把握的,”老舰长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出来巡视,也是为了看看,星舰上是否有虫因空间跳跃身体不适,如果遇上雄虫殿下,也能帮助他一二。” 星舰的走道上像是刮起了一阵风,让谭小凡额上的汗都变冷了。 尽管谭小凡心知肚明,星舰上不会有风,他纯粹是被老舰长的话吓的。 他讪笑两声,“野生的雄虫殿下又不是大白菜,哪能走了一位,还有一位。” “等你像我一样,去过那么多星球,进行过这样漫长的星际旅途就会明白,这个星海不存在不可能的事。就像我见到莱昂纳尔殿下,第一反应也不是否认,说不可能,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这才有你们这一行。一个不可能的事已经发生了,再出现一个,不也很正常吗?” “负负得正。”谭小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维持面上自然的表情,他就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 又说了几句,老舰长看谭小凡面色好了不少,似乎恢复过来了,就又继续去逡巡了。 谭小凡目送老舰长消失在走道的尽头,心上的石头终于略微放下了些。显然,老舰长对星舰上可能有另个雄虫的存在毫无头绪。 除了谢里尔少将,没有其他虫知道相关的资讯。 而谢里尔少将很可能都熬不到路德维尔舰降落。 谢里尔少将又是怎么知道的?信息素?谭小凡反复复盘他们登上路德维尔舰后发生的一切,直觉最大的破绽就是他为了掩护莱昂纳尔离开释放的信息素。 和绝大多数雄虫不同,他很小的时候檀越就开始锻炼他对信息素的控制,像他的血液,通常情况下雌虫是察觉不出异样的,只有被抽血送去实验室分析,他才有暴露的风险。 但事先知道,他就能悄无声息地换走试管。 谭小凡也十分清楚乌托邦的排查手段,只要他们下定决心查,他甚至都不一定能躲过第一轮审查。再者,以乌托邦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原则,不把路德维尔舰上的虫翻来覆去查个十七八遍,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前提是有谢里尔少将的证言。 他们是不会信路德维尔舰舰长的,即使他不久前才发现了莱昂纳尔殿下的踪迹。他们只会认为这是运气,是巧合。他们不会承认自己输给一个耄耋之年的雌虫。乌托邦的虫怎么会输给一个垂垂老矣、几乎没见过雄虫的老雌虫呢? 还是两次。 只有在乌托邦生活过的谢里尔发现野生雄虫的踪迹会让他们觉得正常,也才会真的引起他们的重视。 只要不被乌托邦盯上,小心谨慎潜伏几年,这捕风捉影的,还有野生雄虫存在的谣言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他这样努力进入军部,也不会棋差一着,前功尽弃。 而要是谢里尔少将醒来,这艘星舰引起乌托邦的怀疑。他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找理由回到第三军团的星舰上,再在乌托邦派虫来前离开。 是否间接证实谢里尔少将的猜测已经不重要了。 他会与现在的一切完全切断联系,也会绝了再次进入军部,成为一个机甲战士的理想。 所以? 听天由命吧。 谭小凡想着,他不会做多余的动作,如果谢里尔少将熬过这一劫,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如果少将熬不过,他就继续现在的生活。 就像老舰长说的,把一切交给虫神。 谭小凡重新走回了A2舱室。 空气间信息素的味道已经完全消散了,舱室内的摆设还是与他初次走进这里时一模一样。 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已经物是虫非,莱昂纳尔离开,他们与星盗联军进行一场大战,谢里尔少将生命垂危,整个机甲精英小队都要内讧了。 谭小凡在原地静静地伫立了几秒。 不再犹豫,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沙发边上,半跪在地上,手伸到沙发底下,都不用去摸索,他就在沙发底部靠左的位置找到一个缝隙,因为这里就是他先前划破的。 他能控制信息素的释放,但这个过程绝对称不上愉悦。 还有些改不掉的小习惯。 不喜欢浪费。 这个匆忙划下的口子极深,就是为了隐藏这个——在明亮的灯光下,金色的信息素因为试管的移动静静地流淌着,其间细小的颗粒像是星海中的星辰。 他原本计划把它带回第三军舰的,就像卢西恩他们说的,对于这种小小的癖好,只要不摊到明面上,军部上层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在地下城,它可以换到任何想换到的东西。 没有再欣赏,谭小凡毫不留恋地把它塞到了口袋里,离开了这里。 …… 路德维尔舰剩下的最后一个救生舱。 “我在莱昂纳尔殿下之前住的舱室找到了这个。”谭小凡把试管递给吉米。 此刻,吉米两只眼睛上各有一个大乌青,卢西恩抱着头嚎啕大哭,其他虫也都失魂落魄的。 谭小凡的话打断了所有虫的动作。 吉米愣愣地看着这管信息素,像是傻了。 谭小凡只好接着道:“虽然是莱昂纳尔殿下舱室里的,但不一定是他的信息素。我也没办法评定它的等级,不知道少将能不能使用。” 这也是实话。 檀越对乌托邦的评级制度嗤之以鼻,他也从来没有给谭小凡检测过。谭小凡也不可能信任其他虫,对此也就得过且过了。 只是从檀越和他生物学上的雌父猜测,他大概率是A级。 “能用!”吉米蓦地说道。 闻言,谭小凡心底的石头彻底放下。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的。 只是谢里尔是因为星舰上有雄虫才不直接让路德维尔舰进行空间跳跃。 或许这不是唯一的原因。 但他依旧无法在受了恩惠的情形下眼睁睁地看着谢里尔去死, 遵从自己的本心,也是一种自由。 是吗,雄父? 第52章 “少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吉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舱室里的气氛也不再凝滞。第三军团的精英小队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似的,七歪八扭地或靠坐在墙边或躺在地上,因为战斗绷紧的弦这会才彻底松开。 谭小凡垂着眸,观察着舱室内众虫的一举一动,思绪里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其余军雌不管是坐是躺,目光都还是落在舱室的中央,落在营养仓的谢里尔身上……他们是在关心他们的少将谢里尔吧? 谭小凡看着吉米面目表情地把先前装着雄虫信息素的试管拾起,里面还残留了几滴金色的液体。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这金色水珠的色泽也分外的迷人。 谭小凡好似听到了某虫吞咽口水的声音。 吉米把试管放进口袋里。 旋即,谭小凡身边的几虫不约而同的叹气。 呵,雌虫。 谭小凡转身即将离开舱室,却被吉米叫住了,“谭小凡,你能留下来照顾少将吗?” 虽然谭小凡是谢里尔的副官,这份工作他当仁不让,但他精神和身体都还处在极端疲惫的状态下,他瞅了眼东倒西歪的军雌们,用眼神示意吉米,有这么多壯劳力可以抓,别逮着他一只羊薅了。 吉米这会也精神萎靡不振的,由于先前心情大悲大喜,营养液的调剂,他只觉得下一秒都有可能昏过去,“我得睡一会,我不放心他们。” 吉米还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是,这群蠢货看上去想把头埋进少将的营养液里。 看能不能闻到雄虫殿下残留的信息素的味道。 大哥,你这样直白不会觉得冒犯同僚吗? 这个念头刚从谭小凡脑袋上转过,他便听到卢西恩抱怨,“我也觉得我不该待在这儿了。诱惑太大。” 另一个军雌,“是啊,找个地方睡觉。” “我去舰长室,看能不能联系上我们的军舰。” 有理智的、没理智的都走了。 不到几分钟,舱室里只剩下谭小凡,还在营养液里泡着、昏迷不醒的谢里尔。 谭小凡只好走到治疗仓正对面,那里正摆放着舱室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他坐在上面,手撑着下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治疗仓里的谢里尔。 都付出这么多代价了,你可要醒来啊。 …… 谭小凡是被通讯器的声音吵醒的。 他在半醒半梦间打开通讯器,直接把里面的声音当催眠音了,“我们跟军舰联系上了。有两架机甲空间跳跃后离莱昂纳尔殿下不远,正紧紧跟着他。” “要寻找其他军团支援吗?” 卢西恩中校的声音干脆利落,“不用!” “要是这么一架普通的救生舱你们都追捕不到,你们都可以回炉重造了!”卢西恩中校军职不是他们之中最高的,但他是资深的新兵教官,第三军团有不少军雌都在他手下接受过训练,在虫族这样重视论资排辈的地方,他是极有威望的。 先前那位军雌的提议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他们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再次追丢莱昂纳尔殿下。 申请支援的事没有虫再提了。 把正事说完之后,通讯器里的气氛就又轻松起来。星盗没有空间跳跃点的具体坐标,也没有准备,不可能再追过来。雌虫的精力又充沛,只小睡两个小时,大多军雌又都变得生龙活虎,开始谈论起八卦了,“舰长说,路德维尔舰上很可能还有个雄虫。” “什么?!” “怎么可能?!” 一个激灵,谭小凡的瞌睡没了。 他沉默地听着通讯器里最初的那个军雌继续道:“舰长就提了一下,说具体的等少将醒来再说。” “莱昂纳尔殿下离开乌托邦后还遇上了其他雄虫?” “也有可能就是其他雄虫帮着莱昂纳尔殿下离开乌托邦的?” 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谭小凡没有搭腔。他的思绪飘到了不久以后,在离开第三军团之后——这时候他必然无法换个身份再进入军部,军部的审核异常严格,几年内他也做不出一个先前那样完美的身份,他还能做什么呢?他这些年所学所思都是为了进入军部。 通讯器里,“少将怎么样了?谭小凡?” “谭小凡!” “还行,”谭小凡望了眼营养仓边上的光屏,上面的波段有规律地上上下下,十分平稳,“少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谭小凡话还未落,就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先前他没有发觉,营养仓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他走近营养仓,趴在上面仔细往里瞧,银色的,带着厚重的阴影,像是触手一样…… “你那儿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我就不去轮值了。” “小凡,辛苦了,”吉米:“等落地了我请你喝酒。” “照顾的是少将,该让谢里尔少将请。”另一个军雌道。大家笑了一阵,接连离开了通讯频道。不到半分钟,通讯频道里就剩下了专注营养仓,没来得及与他们交流的谭小凡,“少将的骨翼好像……” 出现了。 谭小凡望着通讯器上孤零零的“1”,嘴巴嗫嚅了两下,没有再出声。 他好像看到谢里尔的骨翼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雌虫的骨翼,所以有些不确定。雌虫的骨翼是很私密的,一般只有在星战中,战斗激烈时雌虫才会把骨翼放出,届时机甲也会进入第二形态。因为一切的变化都是在机甲里完成的,即使是同一军团数十年的同僚,很多雌虫都没有见过好友的骨翼。 雌虫也只会在□□时把骨翼放给他的雄主。 任后者随意肆玩。 骨翼这时候出现意味着什么?谭小凡默默地盯着通讯器,十分犹豫。如果这不是谢里尔的骨翼,他该怎么解释他为什么认不出雌虫的骨翼? 如果这是,雌虫无意识地放出骨翼,是何意思?在雌虫里这是虫虫都知的常识吗? 谭小凡一阵抓狂。 再看一眼确认一下? 这不太好吧? 他都救了谢里尔的命,远古虫神在上,谢里尔应该以身相许。谭小凡不负责任、自暴自弃地想着,在生存权之前,其它一切都是虚妄的,都是红粉骷髅。 他的视线又回到了营养仓上。 银色的眼睫下,双眼紧闭,侧颜像是雕刻般,一切都恰到好处,微微隆起的喉结,随着谢里尔的呼吸上上下下的浮动,脖颈修长,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先前战斗留下的伤口,随着营养液的治疗,这些伤口逐渐愈合、结痂,直至消失不见。 在营养仓里,已经陷入深沉昏迷的谢里尔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银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后背,由于路德维尔舰上的营养仓只是普通配置,S级军雌的骨翼无法完全展开,只能委屈巴巴地缩在它的主人的后背,等它完全展开,至少有4米多长。 谭小凡看着这双骨翼怔了几秒钟,不知是因为它的美丽。 这是独属于雌虫的,强大、自由的象征。 银色的骨翼之后是谢里尔的线条流畅的后背,小小的腰窝,还有起伏的丘陵…… 谭小凡错开视线,他比几分钟前更清晰地意识到,营养仓里不仅是他的上司,还是个雌虫,年纪也没有大他许多。 只是军功斐然。 大概率已经是乌托邦的常客。 谢里尔又翻转了下身体。确定谢里尔无甚大事,谭小凡不再关注他,可他才要从营养仓边上离开,灵觉就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终于反应过来,不是谢里尔在动,是他的骨翼在动。 银色的骨翼试图舒张开来。 营养液里,骨翼的周边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淦。 谭小凡终于从他寥寥无几关于雌虫骨翼的知识里找到了答案。雌虫只有在精神力不稳定的时候,才会被动放出骨翼,其后雌虫的精神力会显著增长,根据不同雌虫的天赋不同,造成不同的效果。 谢里尔有什么天赋? 谭小凡不知道。 又或者,即使他提前知道,现下也于事无补了。 下一刻,谭小凡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头疼欲裂,且这疼痛很快蔓延到他全身。 一阵不知短暂还是漫长的黑暗过后,他才重新清醒过来。 他最先感受到的是腥咸的海风,还有手下细软的沙土。他的手插在厚厚的沙土之间,过了很久,才支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无边无际波涛阵阵的大海,这是…… 路德维尔舰已经在某个星球登陆了吗? 谭小凡垂首望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如果他没有再穿越一次,重新穿越成了一个幼崽,他环顾四周,心里渐渐浮现一个猜测,他极有可能是来到了谢里尔的意识海洋。 传说,S级雌虫的精神力是可以构造一个虚幻世界的。只是星网上从未有S级雌虫现身说法,这则传言也就没被证实过。 前者至少还有传言做依据,至于这虚幻世界可以拉进其他虫,让他虫觉得身临其境,谭小凡则是听闻都未曾听闻过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来的,更不可能知道要如何离开了。 他多半就成为了这么一个得了单程票,只进不出、进入S级雌虫虚构世界的倒霉蛋了。 谢里尔。谭小凡恨恨地念了两声这个名字,可别让我找到你。 第53章 沙滩上的景色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快跑来了一群小萝卜头。 谭小凡意外又不意外地发现这些小萝卜头都是雄虫,最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才五六岁,跑快了都不太稳当。他们显然也看到了谭小凡,呼啦啦地在谭小凡身边围了一个圈,七嘴八舌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谭小凡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叫小凡哥哥。” 一群好看的小雄虫奶声奶气地道:“小凡哥哥。” 两个年纪大些的雄虫直觉不对,但多年单纯的环境让他们无法明白外界的弯弯绕绕,也不禁止小伙伴们,只是狐疑地看着谭小凡。 谭小凡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知道这里是虚假的,但又不是完全虚假的。与其说这里是谢里尔构造的虚拟世界,不如说这是一段谢里尔的意识投影,是他过去的一部分。谢里尔无意识间把两者结合,才能把他拉入这里。 谭小凡想起曾经在教科书上看到的一段话,虫族对自身精神力的了解,就像是我们对宇宙的了解,看似已经探索到了极限,实际对它还是一无所知。 身边的小雄虫叽叽喳喳,闹腾得不行,谭小凡只觉脑壳疼。他这一刻只想,不要再穿越一次了,他不想再做一次幼崽了,更何况他还得跟一群幼崽一起。 “小凡哥哥,我们一起去玩吧?”还带着奶音的小雄虫毫不认生地抓住谭小凡的手,说道。 “玩什么?”谭小凡问。 他丝毫不怀疑,这段记忆是属于谢里尔的,是他还在乌托邦的时候。看来,传闻谢里尔少将幼年和少年期都是待在乌托邦的事不是空穴来风,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虫族,也不可能有其它地方有这样多的雄虫幼崽了。 “去消灭阶级敌虫!”小雄虫肉乎乎的手握住,举过头顶,高喊。 “一起去!” 一群小雄虫呼啦啦地朝海的另一边跑去,谭小凡被他们拥在中间,也只好一道去了。 乌托邦是一座水城,相邻的两栋房子中间不是郁郁葱葱的绿化带,而是清澈见底的小河流,高高的半圆的拱桥连接着道路,小河里还有两角尖尖的小船可作通行的工具。 小雄虫们无疑是快乐的、肆意的,他们路过小河,从不绕路去找拱桥,都是直接跳进临近的小船里,船夫也是毫无意见,看这些胖乎乎的小手指哪儿,他们就往哪儿驶去。 乌托邦与谭小凡想象的完全不同。他以为这里会十分先进,实则不然,即使是虫族帝国最偏远的矿星,都很难像乌托邦这样原始。你站在小船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现代工业的痕迹。一切都是那样的古朴,数千年前的乌托邦,可能就与谭小凡眼前的这一切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可乌托邦绝对不能被称之为落后的。小河两边的街灯上,用的都是诂晶,在第三军团只有表现最优异的A级机甲战士的机甲才能用诂晶做能源。而在这里,诂晶只能被用作路灯。未经雕琢的原始能源散发着自然的光亮,对此小雄虫们都习以为常,即使他们了解诂晶的作用,他们也只会嗤之以鼻。 乌托邦上是没有机甲的。 在乌托邦的中心是大大的广场,高耸的哥特式建筑直入云霄。一头有着不纯正金发,细长眉眼,长相阴柔的雄虫走到谭小凡身边,他比周围的小雄虫年纪要大些,之前谭小凡哄他们叫小凡哥哥的时候,他的表情也是最不屑的。注意到谭小凡的目光在广场中央的建筑上,他道:“这里是乌托邦的避难所。” 在谭小凡不解的目光下,他又解释了一句,“据说,即使遭遇战争,核弹袭来,岛屿沉入大海,一切湮灭,这里也能保护我们,不会死亡。” 不会死亡,但也不算是活着。 身体上的皮肤会逐渐融化,但还能坚持几年,完成远古虫神给予的任务,进行繁衍,保证种族不会被灭绝。即使新生的虫蛋是畸形的,也会给未来留下更多的基因样本。 谭小凡听出他话里的讥诮,却不了解冰川之下深藏的东西。 他问道:“你是谁?” “尤斯塔斯·康纳,”阳光洒下,雄虫金色的头发变得极为耀眼,他睨着谭小凡,神色倨傲,“如今乌托邦上唯一的S级雄虫。” 随着尤斯塔斯·康纳的宣告,周围的小雄虫都露出了崇拜的星星眼,他的头也仰得更高了。 如今,谭小凡细细地咀嚼这两个字。难道除了乌托邦之外还有强大的雄虫?还是说乌托邦上曾经有其他的S级雄虫,现在不在了? “那个大坏蛋呢?” “对!那个阶级敌虫呢?” “关在地下呢。”尤斯塔斯·康纳悠悠地道,满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谭小凡斜睨了他一眼,一下就看透了这小屁孩的心思,怂恿更小的雄虫去干坏事。 显然,小雄虫,尤其是这么多小雄虫,他们就是把天都闹翻了,乌托邦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 “地下有谁?”谭小凡问道。 他心里浮现了一个猜测。他恢复幼崽的模样,时光回溯,此时谢里尔的年纪也不会太大。 这里是谢里尔的意识海洋,能在无意中浮现出的,定是他印象极其深刻,对他虫生改变极大的事。乌托邦不太可能惩戒雄虫的,这群小屁孩喊打喊杀的对象也不太可能是成年的雌虫,而更多的可能是跟他们差不多大、看起来可以欺负的…… 谢里尔。 “不会吧。”谭小凡喃喃自语。 多年后莱昂纳尔被谢里尔追得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那时的果不会是今日种下的因吧。他仔细地在这些小幼崽脸上辨认着,没有太多安慰的,他在这中间没有见到幼年的莱昂纳尔。 “我们要怎么打倒他?” “老师说,他已经被确定驱逐出乌托邦了。” 尤斯塔斯·康纳凉凉地说道:“他明年就12岁了。12岁的雌虫怎么也不能说是幼崽,他本来就该离开乌托邦。” 黑暗的甬道像是一个噬人的怪兽。 沉甸甸的脚步声与心跳声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 “你们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谭小凡问。 “根据乌托邦的律令,他该被清除。”尤斯塔斯·康纳的声音里有种恨意。 可是你们现在的存在,都只是在谢里尔虚构的世界里。谭小凡不无悲哀地发现,这群雄虫幼崽在谢里尔精神构建的世界里怎么作天作地都对他们的本体无影响,但他不同,谢里尔的精神若是崩溃了,他不一起玩完,侥幸活下来,也多半会变成白痴。 “要带一点工具去吗?我还是有点害怕。” “怂!” “我也去拿一点吧。” 即将走到甬道尽头的时候,几个小雄虫纷纷去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谭小凡觑了一眼,就看到里边的墙上挂满了长着倒刺的软鞭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刑具。 有一种奇怪的、难言的情绪涌上谭小凡心头。 他不喜欢谢里尔,更准确地说,他没觉得哪个雌虫值得他喜欢。但他认识的雌虫,通常都沉默、坚韧、强大、忠诚,他也不想看到有雄虫折磨他们。 尤其是谢里尔。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贴着墙,走到尽头。 轻轻地一推,随着“咔嚓”一声,谭小凡打开了那道沉重的铁门。 在黑魆魆的密室里,他只能从甬道里透进来的些微的光亮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 无尽的星海中,路德维尔舰上。 卢西恩、吉米都坐在舰长的舱室里,他们两的脸色铁青。路德维尔舰上的舰员都低着头,步履匆匆,沉默地做着事,显然是害怕被两位高级军雌的怒火波及。 “什么意思?”卢西恩又问了一遍。 “中,中校,”通讯器那边磕磕巴巴了一下,尽管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不得不说,“我们好像追丢了莱昂纳尔殿下。” “好像?”卢西恩抬高了声调。 “我们追丢了莱昂纳尔殿下,”通讯器那边估计也是认了命,后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像是这样时间就能倒转,一切能回到几个小时前似的,“突然出现了两艘不明星舰,干扰了我们派出去的机甲小队。等到我们轰碎他们,已经失去了莱昂纳尔殿下的信号。” “请求支援吧。”吉米在卢西恩准备发疯怒斥这群小崽子前说道。 这个时候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不该用来宣泄愤怒,让情绪裹挟理智。 “是。” “对那两艘不明星舰有,你们的判断是?” “驾驶的手法粗糙,很显然是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野路子,可能是星盗;两架小星舰的配件五花八门,却能阻挡我们机甲小队15分钟以上,改造他的雌虫水平极高,很可能出身军部。” 吉米和卢西恩对视一眼。 他们都能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的忧虑。 即使现在寻求支援,他们大概也追不回莱昂纳尔殿下了。 第54章 蜷缩在角落里的雌虫微抬了头,他的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不知有多少天没见过阳光,眼下是厚厚的青影,衬得那双银色的眸子大得可怖。 在这个年纪,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关上数天,甚至数周,这都算虐童了吧。 谭小凡轻声问道:“谢里尔?” 小雌虫的头微不可见地动了下,如果不是他的银色短发发梢划过肩膀,谭小凡都不会发觉他的动作。 他确定是谢里尔。 谭小凡问:“你要离开这里吗?” 解开你用精神力虚构的世界,把我们两个都放出去! 小雌虫没有说话,双眼没有焦距,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被欺负了?”谭小凡猜测。 不像。 “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雄虫被拒绝了?然后你恼羞成怒……”谭小凡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他感觉他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要不是光线太不好,他觉得他一定能看到小雌虫眼里的冷刀子。 “他们要来报复你了,”谭小凡没有说他们是谁,但他相信,谢里尔会理解。他对正值青春期别扭傲娇的小雌虫毫无办法,只好道:“鉴于你不久后可能会死。” 也不知道你的精神力能维持这个虚假世界多久。 “你此刻有什么遗言吗?”谭小凡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他以为他不会得到回答的。 “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一个干涩的声音出乎谭小凡意料的响起。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少年时的谢里尔的声音。 “嗯?”谭小凡疑惑,“虽然我是雄虫,但,我很难想象,在乌托邦怎么会有雌虫能够伤害到雄虫。” 谢里尔的嗓音嘶哑,罪恶感像是藤蔓一般缠绕在他身上,“我害死了一个雄虫。” 谭小凡只觉指尖微凉。 哗啦啦的,一群小雄虫冲进密室,他们手上没有拿着刑具,而是戴着头盔,或执着盾牌,非常警惕地看着密室里蜷缩着的雌虫。 “打倒阶级敌虫!”他们喊。 “雌虫没有一个好东西!”有个小雄虫也喊。 “为什么雌虫都坏,给我带糖果的雌虫老师就很好啊。”他的小伙伴问他。 “不知道。但是是我雄父说的,雄父总是对的。” 谭小凡身上的冷意还没有消退,听着身边两个小雄虫的窃窃私语,还是觉得满头黑线。 尤斯塔斯·康纳手一直藏在口袋里,倏地,他从里掏出了个东西,往谢里尔的方向扔去,其速度之快,连在他身旁的谭小凡都没有反应过来。 “乓——”的一声,小谢里尔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小血窟窿。 “你!”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如果谢里尔真的杀死了个雄虫,乌托邦不可能还让他活着,在之后的十数年他也不可能在军部顺风顺水,谭小凡抓住尤斯塔斯·康纳的手,阻止他其它动作。 尤斯塔斯·康纳一眼都没往谭小凡在的方向看,他像是从水潭深处爬出的恶鬼,他直勾勾地望着谢里尔道:“如果不是你,我哥哥根本不会死。乌托邦也不会失去一位S级的雄虫。”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谭小凡的手掌松了下。 这群小屁孩对着小谢里尔开了场批.斗大会,叽叽喳喳的,9成时间在相互辩驳,吵架,聊天,只有1成是对着小谢里尔辱骂,其用词之贫瘠,谭小凡都担心小谢里尔耳朵会听出茧子。 从头到尾,谢里尔都一声不吭的。 与谭小凡后来认识的谢里尔少将,简直不像是一个雌虫。 谭小凡的耐心也在一点点告罄,“可以了!”他蓦地说道:“你们今天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小屁孩的小脸上都是茫然,又天真的。 谭小凡沉默三秒,他这才想起,乌托邦的雄虫是没有作业这玩意儿的。枯燥的作业不利于雄虫殿下们的身心健康;制式的考试更是万恶之源。 他换了种说法:“你们今天的直播任务完成了吗?” 小雄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满脸悲怆,一下就走掉了三分之二,余下的寥寥几只,在百无聊赖地待了几分钟之后,也都离开了。 只有尤斯塔斯·康纳,他慢慢地踱步到密室外边,谭小凡不清楚他是离开了,还是留在甬道里。 “你?”谭小凡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小谢里尔身边坐下。 他轻声说道:“如果你这会成年了,从军校毕业,在军部高升至少将,很有可能接管第三军团,我一定会狠命摇你的肩膀,叫你快点清醒。” 他早已发觉,此时的谢里尔与他不同,他像是失去了后来的记忆,全身心沉浸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 他真的以为自己还11岁,还在乌托邦。 谭小凡无奈地道:“精神世界,我们对它都有太多未知了。在里面待久了,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他也不管小谢里尔能不能听懂,自顾自地说着。 “你认识我吗?”谭小凡问。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小谢里尔的回答,“不认识。” “你不奇怪我会出现在这里?” 谢里尔道:“乌托邦上有很多雄虫,我认识的,不认识的。” 谭小凡对乌托邦了解不多,没有吭声。 “我明天要去接受审判,我会死吗?”小谢里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他:“我还有机会成为军雌吗?” “会的,”谭小凡想起他拦在路德维尔舰前的身影,道:“你会成为一个很强大、很有担当的军雌。前者很难,但是后者更难。你的梦想是成为军雌吗?” 小谢里尔有点迟疑,“我不知道。雌虫不配拥有梦想。” “那谁配?”虽然在虫族已知的宇宙中有很多种族,但虫族的种族优越性极强,相对其他族群,他们向来自认不烦。鉴于虫族卓绝的武力,以及机械相关发达的科技,也没有种族会当面反驳他们。谭小凡问:“雄虫配吗?” “不。”小谢里尔毫不犹豫地说道。 谭小凡挑了下眉头,除了发现被谢里尔拉拽到精神世界,这还是他今天第二次感受到惊讶。 “哭包,娇气,幼稚,脆弱,没有意志。我不喜欢他们。只是责任所在,我需要保护他们。”小谢里尔道。 像是得了讨厌雄虫综合症。 “所以你失手害了一个雄虫。”谭小凡斟酌着语句说道。 “我不知道康纳会死,”小谢里尔的精气神像是整个都懈了下去,他接着说道:“康纳已经病了很久,久到快要到他的成年礼了。老师说,等到康纳的成年礼,他就要去和雌虫约会,他可以从中挑选一个喜欢的,成为他的雌君。那个雌虫不再需要缴巨额的贡献值,每个月都可以来乌托邦两天,可以来看他,陪他说话,逛街,或者做一切他们想一起做的事。” “我知道他对整个乌托邦的意义。康纳是现在岛上唯一的S级雄虫,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单身雌虫都来乌托邦排队了,希望有幸被他选中。没有虫知道康纳为什么会生病,整个帝国最好的医疗团队轮番来乌托邦为他会诊,都束手无策。” 谭小凡打了一个冷颤,想到有数万雌虫等待交.配,成年礼又迫在眉睫,他要是康纳他也要抑郁了好吗! 这群蠢货竟然还搞不清楚雄虫为什么会生病。 “不。”谭小凡蓦地开口道。 谢里尔:“嗯?” “他们清楚,”谭小凡道:“大多数雄虫都先天不足,幼年时就很容易夭折。所以乌托邦奉行快乐教育,让他们衣食无忧地度过每一天。但还是会有直播任务。” “他们不明白直播会给小雄虫带来极大的压力吗?”谭小凡冷声道:“他们明白的。只是雄虫殿下的直播带来的利益太过巨大,在帝国这样畸形的环境下,这是中低等雌虫最大的娱乐活动,是帝国长治久安的基石,他们不敢碰!延迟康纳殿下的约会,却是动了高等雌虫的蛋糕,一个两个,百个千个乌托邦不在意,数万高等雌虫的愤怒他们无法 承受,他们也不敢承受。” 乌托邦是雄虫的梦想乡,却是雌虫以为的梦想乡。 “乌托邦的存在是必然的,”小谢里尔平静地道:“正是由于乌托邦的成立,雄虫的存活率才止住跌势,虫族的延续才重新出现希望。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谭小凡不清楚小谢里尔是真的如此坚定,还是在自我洗脑。 “……只是我不该带康纳走出岛屿的安全范围的。”他充满懊悔。 “你想帮康纳殿下离开乌托邦?” “不。”小谢里尔奇怪地瞅了眼他所在的方向,像是不理解他怎样会说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话。 果然。 小谢里尔痴恋某个雄虫哥哥,敢为此犯天下之大不讳,都只是他的脑补。 他听小谢里尔接着道:“今年雄虫协会恰好是我雄父轮值,上一任主席直接把这个烂摊子甩了下来。康纳受不了成年雌虫的看管,他极端厌恶他们,普通的雄虫即使愿意帮忙,也很容易被他蛊惑,煽动。为了避免产生更不好的影响,雄父就让我去看着康纳。” 谭小凡问:“然后呢?” 你把这位尊贵的雄虫殿下照看死了? …… 谢里尔陷入了回忆。 第55章 谢里尔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与康纳单独相处时的场景,清清晰晰,恍若昨日。 那是个长相阴柔、身材纤细、十分漂亮的雄虫,无愧他S级的血统。 他按照雄父的嘱托,花了10分钟,泡了一壶药茶给他。康纳却看也没有看,直接道:“我说了,要用清晨的露水泡茶,而且不能有药味。” 谢里尔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心里极不耐烦,面上却一板一眼的,“这是医疗团队制定的,最适合殿下身体的药剂。” 也花了大价钱兼顾了味道。 “还有露水……” 今天还有其它安排的谢里尔:“这些露水都是我清早一滴一滴收集来的,也都净化过了。请殿下用。” “我要的就是自然的味道,谁叫你净化的!”康纳气急败坏。 “因为殿下的身体状况……”谢里尔还没有说完,就注意到康纳的神色,他晓得,他不管再说什么,后头康纳都能有十数句话等着他。 “殿下!” “嗯?”康纳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下一刻,他就瞧见眼前的小雌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前跨了两步,伸手直接捏住他的脖子,把药茶全部灌进了他的喉咙里。 过了半分钟,确保康纳不会把药茶吐出来,谢里尔才松开了手。 他默不作声地、老老实实地站回了原地。 康纳:…… 康纳都要气笑了,“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叫什么?要是被雄虫保护协会知道了,不要说其他雄虫,就是你雄父,他都不会放过你。” “雄父不会知道的,”彼时刚过11岁生日的谢里尔还是个不知畏惧的臭屁少年,他直截了当地提醒康纳,“殿下前些天大发雷霆,200米以内都没有监控装置,卫星也把这里标黑了。而药茶对您的身体好,等来年,您会有很多虫蛋的。” 康纳怒极,这会真笑出来了,“谢里尔,你现在就可以向远古虫神祈祷了,祈祷你成年后不要爱上任何一个雄虫。你在乌托邦长大,自负了解雄虫,不在意雄虫,冷心冷情,他日却总会有个雄虫教你,为何雌虫会自愿雌伏在雄虫脚步,成为雄虫的奴隶。” “殿下,我是为您好。雄虫协会也是为您好。”谢里尔快速地把青瓷雕琢的小巧的茶杯收拾好,就像康纳说的,他的确不在意,他看似跟其他小雌虫一般对雄虫热忱,充满好奇,只是为了掩饰自身的特殊,不想显得与众不同。或许康纳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没有排斥他。 不过过了今天就不一定了。 乌托邦的课程太简单,谢里尔每日要自学的东西很多,他可不希望送药茶成为了他的固定任务,平白浪费时间。 “哦——”谢里尔特意拖长了声调,用康纳最讨厌的语气说道:“忘了说,乌托邦与我年纪相仿的雄虫殿下我都见过,我绝对不会花贡献度请求跟他们约会的。” 知道他们每天骂骂咧咧的,娇气,爱哭,易怒,更有过的,像康纳这样,拿自残当乐趣,不搅得周围人仰马翻不舒坦。 他还去战场上拼命,不吃不喝。任何爱好都无,活着就是为了申请跟某位雄虫殿下约会? 他莫不是有病? …… 谭小凡终于在小谢里尔的声音里窥见了一点他后来的模样。 “那后来呢?”谭小凡问。既然相看两厌,谢里尔与康纳的死亡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大概又有两个月没有见面,直到康纳托老师找到我。”谢里尔闷闷地说道。乌托邦上的老师大多是雄虫,但也有少数性格好、长相好、愿意花费巨额贡献点上岛支教的雌虫、亚雌老师。 在乌托邦,任何成年雌虫都不该长期生活,否则会带来厄运。 这句话也被一次又一次的证实。 …… “康纳殿下。”谢里尔知道,莫名被康纳叫来,准没好事。 但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考尔德老师拜托他,让他把一封情书交给康纳殿下。 康纳殿下面容清俊,身材瘦弱,拿着情书的手微颤,显然十分郑重,十分紧张。小谢里尔也还没修出一颗金刚心,看着亚雌老师水洗过一般的眼眸,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他只是不理解,为何考尔德老师深知康纳的本性,还能对他一往情深。这次的事瞒不过雄虫协会,为了这次示爱的举动,甚至无法知道康纳的回音,考尔德老师离开乌托邦后,极有可能就要缴纳一大笔罚款。 “好。”小谢里尔还是应下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 “我成年礼快到了,”康纳接过谢里尔转交来的信,看也未看,直接放到柜子上,“你陪我去看海鸥吧。” 乌托邦的盛景之一,在西海岸总能看见大群白色的海鸥。谢里尔的雄父在西海岸的悬崖之上,有一栋别墅,他也就有了那里的通行证。 被设计了。 有些许的被背叛感,还没有铁石心肠的小谢里尔终究没忍住,问了,“考尔德老师知道吗?” 康纳揉了下自己带着杂色的金发,雌虫们喜欢他头发柔顺的样子,他偏喜欢把它搞得乱糟糟的。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跟考尔德说我喜欢你。我知道他准备了信,为了让我看信的时候高兴,他会让你来送的。” 所以考尔德老师没有跟着康纳一起设计他。 小谢里尔好受了些,但对考尔德老师在康纳面前这样卑微,又觉得有一点难受。 但也只有一点。 “考尔德老师就没有怀疑?”谢里尔指的是两虫的年龄差。雄虫殿下一般会对小雌虫的态度好些,不过这是因为小雌虫跟他们体型差不多,于他们没有太大的压迫感。和喜欢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没有。我听好几个低年级的雄虫说将来要娶你做雌君,你还是挺受欢迎的。”康纳听过,作为老师的考尔德自然也听过。 虫族就没有害羞的。 小谢里尔不再这个话题,就事论事道,“西海岸正在修缮,风景糟糕,不适合殿下。” 在乌托邦雄虫是拥有无上自由的,不存在禁止雄虫前往的地方,如果有,那只能是因为那里不够完美。 “我就是想去看海鸥!” 康纳放在桌子上的手因为用力青筋都透过了白皙的皮肤,能被看见。 康纳连日来不间断的折腾,给自己放血制造快感,这会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萎靡了,他很是失魂落魄地说道:“那里要建一座灯塔,他们会毁了海鸥的营巢,唯一能来去这座岛屿的群鸟也将消失了。我现在不看,我这一生都看不到活着的海鸥了。” 原始宇宙模拟得再真实,也都是虚妄的。 而雄虫,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乌托邦。 …… 密室里。 “你带康纳殿下去了西海岸?”谭小凡问。 小谢里尔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 真是个心软的小雌虫,谭小凡在心里默默叹息。 谭小凡轻声道:“那个意外?” “乌托邦各个岛屿的周围都有电网,不是为了防范雄虫的,”小谢里尔话语中带着愧疚,不知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设下电网的雌虫,“是为了防范星盗。或者说,伪装成星盗的高等雌虫。数百年前出过这样的事,总有雌虫千方百计地想从乌托邦带雄虫殿下走,合法的,不合法的手段,他们都会使用。” 谭小凡:“康纳殿下他?” “他想要去看海鸥,”小谢里尔不愿多提那时发生的事,“无意触碰到了电网。” …… 小谢里尔没有说的是——在他们刚抵达岛屿西海岸的时候,康纳就瞧见了电网,还问他:“这是什么?” “电网。能阻挡A级以上雌虫登陆岛屿,殿下可不要靠近。”电网距离道路还有两米多宽的沟壕,谢里尔只是尽职提了一句,他没认为康纳会不小心触碰到。 乌托邦不会犯这样弱智的错误。 “我还没有被电过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康纳喃喃自语。 这个疯子。 谢里尔不理他,只是带他往海鸥营巢的位置走去。 …… 密室里。 小谢里尔的声音依旧闷闷的,“这就是我现在待在这里的原因,也是你想听的故事。” 他已经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他生来还是第一次萌生出死亡是一种解脱的想法。 “明天我应该会被投入厄运池里,”小谢里尔平淡无波地说道,已经无法听出一丝一毫他对生的眷恋,“即使是我雄父,他也不会为我求情。” 在虫族,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判未成年虫族死刑的,即使是成年雌虫也很少。虫族从来没有停下过开疆扩土的脚步,大把的地方需要炮灰。 这些炮灰通常都是一次性消耗品,活过3个月都能说是奇迹了。 何况小谢里尔还不满12岁,还是属于幼崽的年纪。 “厄运池?”谭小凡从未听过这个地方。 “在中央广场上,你应该见过。只是雄虫殿下都会称那里为许愿池。很久以前,那里是高等雄虫突破用的地方。”谢里尔解释。 而雌虫进入那里,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沾染厄运,十死无生。 这仅仅是一种惩罚。 幼崽活着出来,就算完成了惩罚;死在里边,那也只是没有通过考验。不能说乌托邦判了雌虫幼崽死刑不是吗? “殿下,我满足了你此刻的好奇心,”最后,小谢里尔说道:“就只是为了你不要对乌托邦之外的世界产生好奇。” “那里并不适合雄虫生存。” “康纳的事完完全全证明了这一点。” 然后他示意谭小凡可以离开了。 第56章 整整一天,谭小凡在乌托邦四处随意走着。 在热门的直播地点,小雄虫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做着鬼脸。 他还见到了现在乌托邦直播界最受欢迎的雄虫杰西·金斯利,他下播后笑着跟同伴讲,“刚刚有个傻子给我打赏了400万星币,说这是他的全部身家。然后下一秒,我就把他拉黑了。” 雌虫观看乌托邦的直播作为娱乐;也有雄虫以诈骗雌虫的资产,不,以散发魅力让雌虫心甘情愿的花钱,他们以此为乐。他们对此振振有词,“这样我的kpi才会好看啊。” “乌托邦直播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 “让他们更多的花钱,花完所有的钱。然后他们就会去其他雄虫的直播间,重新开始。当然,他们要更努力的工作,更努力的赚钱,这很难?那肯定是他太懒了。懒惰者就该被淘汰。这样虫族帝国才会昌荣繁盛,经济才会更好,社会也会更稳定。” 只是一霎那。 杰西·金斯利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迷茫,“可是我要这么多星币做什么?” 乌托邦是不需要使用星币的。 雄虫殿下们想要什么,直接要就行了。再珍贵,再罕见的,他们的约会对象也会上穷碧落下黄泉给他们寻来。反倒是乌托邦里的东西,很多都是其他地界再多星币都买不到的,有市无价。 杰西·金斯利也不把这叫赚钱。 雄虫的字典里没有“赚钱”这个词汇。 他喜欢叫“骗”。 杰西·金斯利:“不骗钱我还能做什么?”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更加无聊,更加没有盼头。 …… 课堂上。 帝国最博学、资历最深的教授安布罗斯·梅尔文站在讲台上。即使在主星第一军校,他的课程报名不是卡掉服务器,就是需要军校生们摇号,等待好运降临。 但这会儿,一向以严厉著称的教授安布罗斯·梅尔文笑容和蔼,正在给一群小雄虫启蒙。小雄虫们并不专心,像是描手指甲上的月牙板也比梅尔文教授讲的知识有趣。 他在讲述雌虫、雄虫精神力的区别,“在宇宙我们已知的种族中有42种精神力十分强大,但他们普遍身体孱弱,寿命极短。雌虫不同,我们的精神力不逊色于他们,身体素质更是在宇宙族群中首屈一指的。但雌虫的精神力不是没有弱点,这在虫族中也极少有虫知道,雌虫的精神力十分庞杂,又不够灵敏,越强大的雌虫越是,就像是一堆线条,纠成了毛线团,靠我们自身根本无法解开。” “即使没有长辈教导,大多高等雌虫在中年后自己也能发现问题。而目前,虫族的科技对精神力这块也毫无办法。我们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法,与雄虫一起,才能使这种情况得到缓解。” 可能是由于课上的雄虫还没有过成年礼,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对具体情况只是一笔带过。 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继续讲着,对有些小雄虫把他们的讲课声当做催眠曲,也表现得十分欣然,“中低等的雌虫很难发现问题的具体原因,只是觉得自己太久没有纾解了。他们会去购买雄虫的信息素,这对他们多少也能有一些帮助。” “这是无解的吗?”谭小凡走到教室后面一个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第一次开口问道。 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有些诧异,像是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一个年纪不大、充满好奇心的小雄虫。 很高兴有小雄虫认真听他讲课,他回答道:“不。理论上,S级的雌虫不需要雄虫的帮助,靠自己就能把毛线梳理好,甚至能让它们变得更强劲,把它们编织起来,像是渔网一样。只是这个过程十分十分的痛苦。帝国的S级雌虫不多。” 实际比乌托邦雄虫的数量还要稀少。 高级的血脉往往意味着优越的家世、大量的财富以及强大的实力,对他们来说,积攒贡献点换取与雄虫约会并不困难。 他们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小殿下时不时在乌托邦就能看到他们。”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道。 “可强大的精神力有什么用?”谭小凡问:“除了战斗以外。” 如果是在第一军校,没有军雌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是在乌托邦,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对此非常理解,这里不需要星币,更不需要战斗。 他耐心地解释道:“通常,血脉等级A级以上的雌虫,我们就会称之为高等雌虫。殿下们平常见到的也基本都是这个等级的雌虫。但S级与A级之间有一道天堑,难以逾越。” “S级雌虫成年礼时基因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道:“只从基因片段看,他们与我们甚至不能说是一种种族。他们的精神力可以重新构建出他们见到过的、经历过的场景。他们看过的一部电影,他们居住过的一个小镇,甚至可以邀请客人与他们一起体验。” 谭小凡问:“如果那部电影很烂,里面都是bug,又有什么可以体验的?” “小殿下可以把精神力理解为很多的线条,每一段线条都含有弱化了无数倍的本体的意识,它们会补足一切不合理之处,使‘世界’如同真实的一般。但若是那位S级的雌虫不觉得它不合理,它就会继续存在。若还是不够,可以再邀请一位S级的雌虫一起构建‘世界’,”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道:“不过这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雌虫的精神力相斥,我还从未听过有雌虫联合精神力。” 谭小凡若有所思。 “小殿下,S级雌虫都是很高傲的。” “嗯?” 谭小凡被梅尔文教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拽回了注意力。 “同时约会2位S级雌虫,对他们2位都是不尊重的体现。”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斟酌着单词说道。他生怕引来小雄虫的逆反心理,虽然S级雌虫也是稀缺资源,但…… 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忧心地瞅了眼面前粉雕玉琢、生机勃勃的雄虫幼崽,他深知对强大的雌虫来说,什么样的雄虫最吸引他们。他不也是一时心软,对这个话题多讲了不少吗?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一边深感后悔,一边找补地说道:“即使是S级,这代雌虫也很少有能用精神力构建‘世界’的。这已经是个传说了。” “他们很傻,只会用精神力攻击。”即使是十分溺爱雄虫幼崽的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也不觉得S级雌虫的精神力该用来陪雄虫玩过家家。 他当即就贬低了几句,试图消除小雄虫的好奇心,并用春秋大法,把话题移到了它处,“S级雄虫的精神力同样强大,也能构建‘世界’,甚至能够寄生到其他生物身上,或者留存在他们待过的地方、喜欢过的物品上。这也是一种传说。” 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接连讲了几个例子。 开头谭小凡还听得十分认真。 15分钟后。 谭小凡:…… 他怎么觉得梅尔文教授讲得都像是童话故事。 梅尔文教授大概真的把他当幼崽在哄了。 虽然谭小凡兴致缺缺,但其它几个小雄虫渐渐被有趣的故事吸引地坐起来,开始好好听课了。谭小凡知道关于精神力构建“世界”梅尔文教授不会讲更多,在又一个故事结束后,默默离开了。 …… 中央广场上的雄虫熙熙攘攘的,乍一眼望去,几乎见不到雌虫。这在虫族可是极少见的,也是在其他地方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谭小凡沉默地站在虫群里。 谢里尔应该是在广场边的悬浮车里。悬浮车开了防窥模式,外界对里面的场景一点也看不见。 对于谢里尔的审判雄虫协会已经商议了半个月,今天只是来走个过场。这么多雄虫来到中央广场,来到厄运池边上,只是来看热闹的。就像他在蓝星,古代死刑犯会被拖到菜市场斩首示众,也会有许多人来瞧个新奇。 多罕见。 多解气呐。 尤斯塔斯·康纳走到谭小凡身边,“今天的直播任务完成了吗?” 谭小凡:…… 他好像是回到了蓝星,邻居见了他无话可说,于是问一句:“吃了吗?”又好像是走在伦敦的街头,搭讪的人的开场白,“今天天气真不错。” 他看过猴戏,但对在街头扮演猴杂耍毫无兴趣。 “没有。”谭小凡回答他。 “哦,真是奇怪,”尤斯塔斯·康纳悠悠地说道:“协会竟然没有关你禁闭。” “关禁闭?” “是啊,”尤斯塔斯·康纳道:“就在昨天你见过的、谢里尔待着的房间,如果有雄虫不配合进行直播,就会被关到那里去。” 谭小凡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 他无需特意回忆,就能记起那个房间的模样。 十几平方米大,四面都是墙,只在角落里有个冲水马桶,其它的什么也没有。连一扇能看见阳光的窗户都没有。每天也只会在门上开一个小窗,送两支营养剂进去。 犯罪的雌虫住这样的地方他不奇怪,但雄虫…… 不得不说,谭小凡在虫族待了十几年,也被这里的许多观念同化了。他的潜意识就是雄虫是尊贵的,配得到最好的一切。他们再无法无天,也不会被严厉惩罚。 “关几次就乖了,何乐而不为;一味纵容,他们也只会偷奸耍滑,变本加厉。”尤斯塔斯·康纳神色莫名。 谭小凡:“你被关过?” “是。” 尤斯塔斯·康纳这会完全不记得他每次关完禁闭,出来时他都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精神萎靡……那都是过去了,那样的事也不可能再发生了 尤斯塔斯·康纳笑得恣意,“我是屡教不改型的。” 第57章 “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大了。” 大海上的风吹过船舶,吹过风帆,吹过拱桥,一直吹到乌托邦的中央广场上,带来一阵腥咸的海的味道,缓慢地腐蚀着这数百年不变的哥特式建筑群。在猎猎的旗声中,尤斯塔斯·康纳的声音轻而缓,却没有任何阻挡的进入谭小凡的耳中,“只要一个雄虫停播,乌托邦损失的就是天价的星币;只要有几个雄虫拒绝‘约会’,在几年后乌托邦自然繁育的虫蛋就会少零点几个百分点。那群蠢货急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命运的馈赠,从不是无缘无故的。 “所以你跳海了?” 尤斯塔斯·康纳惊诧地转过头去看谭小凡。 谭小凡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继续道:“以自己的死亡作为对他们的惩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尤斯塔斯·康纳带着点不高兴地道:“如果我已经死了,我还怎么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我昨天去上了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的课,他说S级雄虫死后,精神力有可能寄生在其他生物身上。所以我就问一问,试一试,”谭小凡慢吞吞地说道:“如果你不是已经死了,寄生在‘这里’,你只是谢里尔的想象,我这样问也不算冒犯吧。” 谭小凡也侧过头,去看尤斯塔斯·康纳,直视他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对上蓝色的眼睛。 彼此的情绪都一览无余。 尤斯塔斯·康纳最先受不了地移开眼睛,“我从不知道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还会教这个。”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哥哥,”讨厌的谭小凡还在继续问,“你就是死去的那个雄虫?使得谢里尔不得不被投入厄运池的家伙。” 尤斯塔斯·康纳蓦地说道:“你喜欢那个雌虫?” “没有!” “你喜欢他。不然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这是两回事!你自己想死不要拉别的虫做垫背,”谭小凡乘胜追击,不让话语落入尤斯塔斯·康纳的节奏里,“看,你也不否认你的身份了。” 谭小凡有点苦恼,对于这样连自己的命都不当一回事的雄虫,他毫无办法,“为什么不想活下去?” “我讲那么多,你就没有一句用心听吗?如果不是你也是雄虫……”尤斯塔斯·康纳话说了一半,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蓦地说道:“那是一个意外。那天的天气就像今天一样……” 天空如水洗过一般的蔚蓝,万里无云,天气很好。 尤斯塔斯·康纳却觉得很无聊。 美食,华服,都毫无意义。 他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也无须珍惜。 他想做点事情让肾上腺素飙升,让他能感到自己还活着。 他小心翼翼地越过沟壕,不让泥泞的土地沾脏他的鞋子。 雄虫都在乌托邦破壳,长大。他们在这里出生,也会在这里死亡,但尤斯塔斯·康纳发觉,大多数雄虫并没有他们预想的了解这里。乌托邦给圈养的雄虫殿下们准备了数不清的玩具,足够消耗他们的精力,消磨他们的好奇心。尤斯塔斯·康纳是少数认真了解过乌托邦的雄虫,在他幼年时他就觉得,他会在未来策划一场大逃亡。 但越长大,越知道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他就越绝望。 他收起叛逆的爪子,露天天真可爱的模样,展现出聪慧的一面,得到老师的欢欣。每次老师度假计划离开乌托邦的时候,他都会去送他,依依不舍地停留在那里很久很久。 直到他记全所有的路线。 考尔德老师会因此爱上他,是他始料未及的。乌托邦的老师是不允许与学生发生感情的,他几番暗示对老师无意,还是被考尔德老师认为口不对心,宁愿交天价的罚金还是要送来情书。这是他的错。 他不否认,但也不会愧疚。 西海岸的电网有多少瓦特,是他早已从图书馆的《乌托邦建筑编年史》看过的。他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特意去搜集“越狱”相关的咨询,但一点一滴的,他想知道的资料,也都渐渐齐全了。他是乌托邦少数认真学习的学生之一,他也计算过,以他接近S级的身体素质,这样的电网触电他至少能坚持10分钟。 “我却忘了,”尤斯塔斯·康纳与谭小凡说道:“我接连折腾很多天,当时的身体极差,可能连A级,不,B级,大概和C级雄虫差不多吧。谢里尔又不像其他雌虫一般,只要跟我走在一起,眼睛就一错不错地盯着我。我刚碰到电网,也就1分钟左右,就挂了。” 尤斯塔斯·康纳说到最后,就像是在说一个荒诞的笑话。他道:“很可笑吧。” “不,”这还是谭小凡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他的心情很沉重,不只是为了尤斯塔斯·康纳,“我能理解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你。你想要离开这里,你想要尝试,但又丝毫把握也无。你一日日配合乌托邦的规定,却自己也搞不清楚,你是在虚与委蛇,在等待真正的机会,还是已经被同化了。你一日日消磨下去,不是担心消磨掉了时机,是担心消磨掉了勇气。” “不顾一切、离开这里的勇气。” “比生命还要崇高的东西。” “你害怕失去它。” “自残也好,体验濒死的感觉也好,都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不要舍去信念。” 谭小凡直到来到了乌托邦,他才理解他雄父的特殊。不是每个想离开乌托邦的雄虫都是檀越,有那样坚定的意志和决心,并有为之付诸努力的行为和相匹配的实力。 他们在深夜仰望星空之时,定也想过,要离开这里,去星海之外看一看。但大多数雄虫这样的想法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他们就会重新沉迷于酒色。 也有少数雄虫认真的策划过,筹备过,但不是早早地被发现,计划夭折,就是在无边的等待中,在一个又一个机会错失后,变得麻木,变得胆怯。 尤斯塔斯·康纳故意东张西望,不看谭小凡。半晌后,他才道:“如果你也在乌托邦破壳、长大,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朋友。” “算了,”尤斯塔斯·康纳的心情比五月的天还多变,刚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你小我太多了。我不跟幼稚鬼交朋友。” 谭小凡不睬他,道:“我查到的资料没有错的话,你应该比谢里尔大7岁,怎么在他构建的‘世界’里你还是这副模样。”比谢里尔大不了多少的样子。 尤斯塔斯·康纳低头笑了一下。 谭小凡怔了一下。 这是个不符合小雄虫的,一个十分温柔的笑。 尤斯塔斯·康纳轻声说道:“这是我最后的快乐时光,是我还把乌托邦当做家的时候。” 在听到尤斯塔斯·康纳各种作死行为的时候,谭小凡毫无感觉;只是在这一刻,他感到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 海风把尤斯塔斯·康纳金色的头发吹得很乱,额前的碎发也都落入了他的眼睛里,他也是毫不在意的。他看着风吹的方向,看到那辆悬浮车,谢里尔没有被戴上手铐,他就像是寻常一般从悬浮车上走了下来,但他身边有两个2米1以上的成年雌虫,不远处还有更多携着光枪的军雌。 中央广场上有那么多雄虫,乌托邦是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的。 谢里尔也不会有任何可能逃掉。 “我跟你说过,我对乌托邦很了解吧。”尤斯塔斯·康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 “许愿池以前是雄虫历练的地方。在远古雄虫没有那样稀少的时候,雄虫也是像现在的雌虫一般,有各种各样的锻炼。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谭小凡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厄运池?” “许愿池,”尤斯塔斯·康纳纠正他,“别跟着傻子雌虫一般乱叫唤。” “呶,”他指了指中央广场正中间的建筑,雄虫最后的避难所,“在那里有条通道,可以直接通往许愿池最底部。再来一次,仅靠谢里尔自己不一定能扛过来,但再加上你就不一定了。你不就是为了他才出现在这里的吗?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救谢里尔,他自己倒霉,可不关我的事。你可别把这口黑锅甩我头上。我可全是为了你。这样心疼雌虫,以后你定是要倒霉的。” “不是心疼,”谭小凡立刻又止住了他要说的下一句话,“也不是喜欢。我还得从这里出去,谢里尔不能现在死在这儿。” “行吧,”尤斯塔斯·康纳摆出一副酸得牙疼,算了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不心疼,不喜欢,你快去吧。” 谭小凡被他气得想跳脚,但那头法官已经再做最后的宣判了,他没法,只好拨开周边的虫,他正要离开,蓦地停住脚步,回头,“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尤斯塔斯·康纳怔了两秒,神色古怪。 “就像现在这样,在谢里尔构建的‘世界’里,”谭小凡以为尤斯塔斯·康纳不理解,解释完后又补了一句,“如果有机会的话。” 尤斯塔斯·康纳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尔后是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谭小凡不禁想,这会不会才是原本的他。原本的尤斯塔斯·康纳,不是一个疯狂的。歇斯底里的雄虫,而是一个这样温柔的雄虫。 只是乌托邦不知道,连尤斯塔斯·康纳自己都不会知道,还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第58章 “我讨厌在冰水里游泳。” 谭小凡一边嘀咕着一边脱去鞋袜。 他只迟疑了须臾,就听到了殿外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谢里尔被投入许愿池里了。他没再多想,也一头扎进了避难所副殿的小池子,所有的雄虫都在殿外,这里静悄悄的,一个雄虫也没有。 谭小凡进入池子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尤斯塔斯·康纳是骗他的…… 他当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生与死是这世间最遥不可及、不可逾越的距离。 池水冰冷刺骨,谭小凡紧闭着眼睛,只敢用精神力一点点探出去,查看外界的情形。 许愿池不大,只有百余平米,令虫印象深刻的反倒是左侧墙上雕刻的石像,有十几米宽,六七米高,雕刻了大大小小13位拿着样式各异的瓶子的雄虫殿下,他们都在往池子里倾倒池水,这是位大家的雕塑作品。 避难所里的池子就更小了,只有十数平米,但极深。池底还有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的墙壁上铺满了柔和的月光宝石,这是谭小凡见过的最美丽的水下场景之一。如果不是他现在有任务的话。 谢里尔,可别我没找到你你就死了。 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这条通道比谭小凡预计的要长不少,他只能暗自祈祷。 “你是谁?” “新来的雄虫吗?” “你会来陪我聊天吗?” 随着谭小凡的精神触角触碰到发着淡淡光辉的宝石,就有一个又一个的声音透过他的精神力传递到他的脑海里。谭小凡不确定它们是不是无害的,在一丝陌生的精神力跟随着他探出的精神触角回来,依依不舍地勾缠着,他才在不影响行进速度的情况下尝试与他交流,“我是谭小凡。” “谭小凡?” “谭小凡?” “谭小凡……” 谭小凡没想到,在他打了第一声招呼之后,会有无数个精神力回应他,好像在许愿池底生活着无数个雄虫一般。“你好?”他又试探着问出了口。 “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雌虫,他被其他虫丢了下来,你们有看到吗?” 黑黢黢的池子底部,随着水流流淌,宝石上的光辉忽明忽暗,但是等了许久,谭小凡都没有等到回答。他这时也没有时间细细研究,他只记得他现在最重要的事,他要寻找谢里尔。 他不能让谢里尔死在这里。 谭小凡估算了下,他该到乌托邦中央广场上了,谢里尔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他就算下池后有游动,也应该离他不远。 “谢里尔?” 他的精神力扩散开去,试图呼唤谢里尔。 “谢里尔?” “谢里尔?” “谢里尔……” 各式各样的声音开始围绕他。 谭小凡很快发觉,宝石上储存的精神力与尤斯塔斯·康纳不同,它们都没有多少智慧,无法对外界的询问做出明确的、复杂的反馈。它们最主要的作用,只是截留雄虫生前的一段念想。从谭小凡听到的声音判断,留下这些宝石的雄虫在离世时年纪都不大,不是还是虫崽,就是才过了成年礼没有几年。 许愿池底下特殊的环境应该能使这些宝石留存很久,很久。 …… “生病了,很疼。想哭,但会被乔布斯嘲笑是哭包,忍住了。” “许愿来生能成为一个健康的虫,是雌虫也没有关系。” …… “为什么乌托邦上的蠢货总以为雄虫都爱吃甜的,我喜欢吃辣的!辣的!辣的!他们记住我的名字了吗?我叫贾斯特斯·伯特·戴利·埃奇沃思。狗屎。就因为我是F级。” “许愿来生能成为A级雄虫,把那群蠢货都踩到脚底下。或者,这个宇宙中又不看血统的地方吗?” …… 纷纷扰扰的声音争先恐后地钻进谭小凡的脑海里,他只觉得头都要爆炸了,但谢里尔的身影是一点也没看到。 …… “我没有玩伴。别的小雄虫都说我笨。不跟我玩。老师找了两个小雌虫陪我玩,他们都好聪明,好帅气,也懂得好多,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只是我长大了,上学了,有了雄虫朋友,我不敢说我还有雌虫朋友,会被看不起吧?” …… “你可以把你那2个雌虫朋友娶了!他们就不是朋友了!”谭小凡的精神力不耐烦地怒吼。 他又不是知心哥哥。 他把其他虫的精神力挡了出去! 又在他的意识海外面用精神力建立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再被这些精神力侵扰,他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然而到现在一点谢里尔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谭小凡抓狂,谢里尔,你在哪里啊,你快点出来! …… “今天雌父来看我了,开心!我还是个虫蛋的时候就被从雌父身边带走了,只有每年的第一天雌父才会来乌托邦看我。从去年雌父走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想雌父。我画了幅我的自画像,希望雌父想我的时候能看看我的画。又要去见雄父了,雄父一点都不喜欢我。雌父是这个宇宙中我唯一的亲虫!” “雌父问我有没有星币,我把我收集的各个年代的、长得奇形怪状、亮晶晶的几万个星币都给了雌父,雌父很高兴,抱着我哭了。但他忘记拿走了我的画。” “我躲在柜子里,假装雌父还抱着我,然后听到了老师们的窃窃私语。原来我离开后,雌父又有了一个虫蛋。在乌托邦之外我还有个雌虫弟弟,他得了基因病,花了很多星币都还没有治好。 ‘克莱恩把他收集的星币都给了他雌父?他平常不是宝贝的像什么似的。’ ‘装不知道吧。利用乌托邦的雄虫幼崽拿钱,心够黑,胆子也够大,被发现了还不得被送去前线做炮灰。’” “我跟老师申请,直到成年礼前我每天都多直播1个小时,能不能预支我200万星币?老师同意了,只是提醒我无法完成任务会被关小黑屋。我用这200万星币买了一幅很有名的画,把它寄给了雌父。因为太忙了,第二年、第三年雌父乌托邦都没有见到我。我经常直播结束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也渐渐忘记了睡在柜子里的感觉。” “一年有366天,你有365天可以陪他,我只希望,你来见我的时候问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我只希望,你能记得带走那幅画,那样我都还可以骗骗我自己。” “我在乌托邦外还有雌父,还有一个弟弟。” “我在这个宇宙之中没有一个亲虫。” …… 精神力建立起来的屏障又再次被攻破,谭小凡想骂虫。 但。 未受他虫苦,莫劝他虫善。 他只好对一切照单全收,他的精神力在各式各样的冲击下,不断地破碎,又重生。新生的精神触角也变得愈加灵敏,强大。 谭小凡现在只想骂一个虫。 谢里尔! 找到谢里尔后,他只想打死他,破碎他的精神海,说不定这样他也能回到路德维尔舰上呢! 在深不可见底的许愿池中,谭小凡倏然止住动作。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清晰,水流的流向不太对,还有另一个虫族在这里。 “谢里尔?” 谭小凡还没有往那里游去,下一秒骤然被抓住手臂,“你?”小谢里尔竟先一步找到了他,“你怎么来了?” “杀你。” 水下无法说话,小谢里尔、谭小凡的交流都是用精神力完成的。这也就导致两个虫之间无法隐藏,谭小凡的念头一动,旋即就被小谢里尔察觉到了。 令虫尴尬的沉默。 小谢里尔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就在谭小凡纠结,是否要破罐子破摔,直接动手,就感觉到谢里尔环住了他,“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 理智是这样告诉他的。 再者,谭小凡这会太虚弱了,谢里尔也有自信不会被伤到。虽然谢里尔已经“杀”了一个雄虫,但他没有厌恶雄虫综合症,他自认依旧是个普通的雌虫,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绝对不会伤害雄虫的。 避免这台阶等会就没有了,谭小凡也顺着下了,“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离开?我无法离开这里。我先送你出去……” “不是。不是‘这里’,”谭小凡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他制止住谢里尔想要带他往上游的力,他让谢里尔静止,也让自己安静下来,“你可以先听我说吗?” 还好小谢里尔从小在乌托邦长大,见识过各种稀奇古怪的雄虫,甚至认得试图花式作死、并且成功达成这项成就的尤斯塔斯·康纳,他此刻表现得极其耐心,认真地听他说话。 即使他是装的。 叫谭小凡说,那也好过其他性子急躁,把雄虫安危看得大过天的雌虫。那群莽汉才不会管他在想、在讲什么,他们只会火急火燎地先把他送走。 “谢里尔!” “我想问,”谭小凡认真地问道:“如果这次你成功地从厄运池离开,活了下来,并在军部升至少将,他日你还会想回到这里吗?” 这里到底有什么让你念念不忘,让你即使在第三军团出任务,也下意识地把我跟你一起从路德维尔舰上拽进来啊啊啊啊啊! 第59章 “不会,”谢里尔毫不犹豫地否决,“我不喜欢雄虫。” 谢小凡的脚在水里蹬了一下,他问的是谢里尔为什么会想要回许愿池,但谢里尔好像理解错了——他以为谭小凡是问他想不想再回乌托邦。 “你不喜欢雄虫?”谭小凡的精神触角往前试探了一点。 虽然他已经做了小半年谢里尔的副官,也勉强能说是朝夕相处,但他们从未这样接近过,谭小凡能闻到谢里尔的气息,很清爽,没有沾染雄虫的味道。 只是白璧微瑕。 谭小凡只觉脸有点热,希望不要被谢里尔看出端倪来,他在谢里尔身上闻到了一点他自己的味道。 谢里尔刚刚使用过他的信息素。 在远古虫神的年代,雄虫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稀少,没有雌虫会使用自己雄主以外的信息素。一是那时候还没有提取、保存信息素的技术;再者,雌虫身上染上雄虫的信息素,也被视为一种标记。 是为了救谢里尔的命。 但也没有经过他的允许。 在更加了解谢里尔的此刻,谭小凡知道,星战中谢里尔受的伤即使没有他的那管信息素,谢里尔定然也能熬下来。 歉意? 谭小凡没有。 但他还是微妙的感到了一点对谢里尔的冒犯。 “不喜欢,”谢里尔不耐地道:“不是跟你说过吗?不喜欢娇气包和哭包,作精也不行。”估计是想到了尤斯塔斯·康纳,他又补上了后一句。 “你真的没有从这里感到任何吸引?或者哪个雄虫身上感到过?”谭小凡想要探究更多。 除非谢里尔有突破口给他,否则他毫无头绪。 小谢里尔皱眉,表情凝滞了一瞬,尔后道:“没有。玩闹也要有个限度!”他彻底不耐烦起来,“我不想再有雄虫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死了!” 他不再管谭小凡说的话,直接带他往上游去。 精神力化作矛,直接刺向小谢里尔。 这不是谭小凡的本意,但如果小谢里尔死在厄运池,外界的、真实的谢里尔也会死。 “你就没有受到雄虫的信息素的吸引?”谭小凡的精神力在小谢里尔的耳边呐喊。 小谢里尔的身形骤然一僵。 谭小凡知道他赌对了,但这不意味着他对小谢里尔还有更多的办法。 不能让他反应过来! 否则小谢里尔又要带他向上游了。 焦急下,谭小凡开始口不择言,“其实你不是不喜欢雄虫,你受到信息素的吸引,你比任何雌虫都渴望雄虫……” “你只是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谭小凡只要小谢里尔停住就行,其它也不顾了,尽情地在他的雷点上蹦迪,“你自命不凡,自视甚高,越了解雄虫越无法爱他们,但生理上你又摆脱不了雄虫对你的吸引。” 在一片长久的静默后。 “说够了?”小谢里尔啧了一声,道:“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殿下。” “这里是厄运池,这里没有监控。我是不敢伤害你,但我真的杀了你,把你埋在池底,也不会有虫知道。老师他们肯定不知道你下来了,他们不会允许珍贵的雄虫幼崽受到一点风险的,然后呢?殿下只好躺在黏糊糊的池子底部,被很多殿下平常十分讨厌的黑色小虫子、白色小虫子啃咬。” “啊。” “没事。” “殿下那时候都已经死了。感受不到了呢。” 谭小凡:…… 谭小凡终于明白尤斯塔斯·康纳作死的时候为什么要拉上小谢里尔了,有些雌虫真的欠收拾。 “你无需愧疚,”气恼过后,谭小凡倏地看到了他的色厉内荏,对他再次回到厄运池也有了几分猜测,“尤斯塔斯·康纳的死亡与你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他也一点不怨恨你。再换几个雌虫守着他,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不用换几个,”小谢里尔下意识地反驳,“换任何一个良心正常的雌虫,都会时时刻刻盯紧讨厌的雄虫殿下,康纳也是仗着这点,他才这样疯,他一点也不想死。” “如果尤斯塔斯·康纳知道你此刻的想法,估计会有点高兴。你可能是乌托邦上最了解他的虫了,”谭小凡的话语温和起来:“没有这次撞上电网,也会有下次。他不断地尝试,总有一天会出事。” “不!” 谭小凡没有想到小谢里尔会这样固执,他依旧觉得,“康纳他不会死。他不该死的。” “尤斯塔斯·康纳做了他想做的事,他也能为此付出代价,”谭小凡道:“错的不是你,或者他,如果他不是出生在乌托邦,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本该活下来的,”小谢里尔有时候顽固得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乌托邦的存在也是必然的,雄虫的数量每百年都在上升。” 谭小凡要被他的执拗气笑了,他直接剽窃了地球上的一句名言,斩钉截铁道:“不自由,毋宁死!” “生存权大于一切,”小谢里尔平静地道:“如果我们不能保证雄虫活下来,给予你们更多的其它的有什么用。” 有些珍贵的花朵是只能养育在温室里的。 它们无需经历外界的狂风暴雨,严寒酷暑,它们只要安安稳稳抽枝发芽,盛开结果,就是对栽种者最好的回馈。 谭小凡:“去听听池底的声音吧。” “月光宝石存储的雄虫精神力?”小谢里尔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他道:“那只有与他们相似的精神波段能提取,能感受到。雌虫无法倾听。” “我带你去听。” 谭小凡朝他伸出手,让他暂缓离开厄运池的动作。 他让他相信他,再待在厄运池里,他不会有事,他也不会让小谢里尔有事。 等待的时间大约有一个世纪遥远。 小谢里尔走近了他,隔着他的衣袖抓住了他的手腕。随他带他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里。 无数的月光宝石亮起,又熄灭,明明灭灭的。小谢里尔或是驻足,或是沉思,或是挑眉,或是不屑。谭小凡也不管他,依旧带他往前游去。 一直游到厄运池的尽头。他道:“他们不快乐。” “虫生而在世。又有哪个是容易的?他们只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无病呻吟,”小谢里尔不置可否,与谭小凡最初的猜测不同,这些对他似乎无所触动,“真的让他们离开乌托邦,他们能过得更好?” “我就是野生雄虫,我是在外面长大的。除了在你的意识海里,在这个你精神力构建出的‘世界’,以及乌托邦的直播以外,我还从没有见过真实的乌托邦。我不也活得很好?” 谭小凡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揭开谜底。 小谢里尔的眼睛里流露出些微的疑惑,但没有太惊讶。 莱昂纳尔也过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跑掉。如果莱昂纳尔失败,他也不可能再留在第三军团了。没有遗憾,只是失去了个长久努力的目标,像是踏在云朵上一般,空落落的。 谭小凡反手抓住小谢里尔的手腕,隔着衣服,还有冰冷刺骨的池水,他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只是能从他跳动的脉搏里感受到一种生机,一种坚如磐石的强大力量。 “殿下是说,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想象?”小谢里尔没有不屑,也没有嗤之以鼻,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令虫感到了一种极深的嘲讽,“殿下本身也是我想象出来的吗?我用精神力构建出的?” 感觉回答是,或者否,都不太对。 你干脆这么死了算了吧。谭小凡想打他,但勉强克制住了,他循循善诱,道:“是的,你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小谢里尔的眼眸有须臾的放空。 “我在厄运池里感受到了吸引。” “一种厄运,但让我不由自主想要沉沦下去的。” “如果你真的,是我虚构出来的雄虫,那你就完成我的心愿,帮我找到那个我喜欢的雄虫殿下吧。”谢里尔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却不由露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一丝渴求来。 这转折有点大? 您老先前不都很傲娇吗? “我喜欢上了一位雄虫殿下,”小谢里尔像是一个独行在沙漠中的旅人,干渴,但不致命,但在见到绿洲的那一刻还是崩不住了,“我还没有见过殿下的面,就对他的信息素一见钟情。” 谭小凡:…… 谭小凡很慌。 这会他完全没有罗曼蒂克的想法,只是觉得前头的话太狠,药也下得太猛了。事情的发展向他始料未及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猜测,是因为谢里尔在生死之间使用了那管信息素,他现在的本体还泡在营养仓里,也还在持续影响他,所以会导致“世界”里的他也对信息素的主人念念不忘。 既然开编了,也不能停。 药不能停啊。 也不是我想忽悠你。 我都是为你好啊。 谭小凡洗脑了自己一阵,继续道:“不要去抗拒本能。爱和死亡都不是我们的错。我们破壳起就注定了,迟早有一天会遇上爱,会遭遇死亡。不要再停留在这里,我们一起离开吧。不仅仅是送走我,是跟我一起离开。” 离开这倒霉的地方,他宁愿回路德维尔舰上,宁愿面对雄虫保护协会。他都已经遭遇过一遍乌托邦了,没什么好再怕的。 小谢里尔眼睛微亮,“这么说,我可以喜欢他?” 无论此时谁见了这双银眸,都能感到它主人的喜悦。 谭小凡只觉得自己像是引诱小兔子开门的狼外婆,笑得特别慈祥,“当然。” 第60章 小谢里尔没有告诉这位尊贵的、不知来自何方的雄虫殿下,对于雌虫来说,厄运池是个极端凶险的地方。从他进入厄运池之后,池水里蕴含的不知名的力量就开始侵蚀他的身体,月光宝石里蕴藏的精神力就像是一柄柄小匕首,不断地攻击他。 雄虫殿下们远比外界认知的、也远比他们自认为的要来的霸道,他们厌恶非同类入侵他们的领地。 但对雄虫,厄运池就像是流着奶和蜜之地,会让他们感到愉悦,再毫无所觉地、悄无声息地被他们的同伴永久地留下,让他陪伴他们。 雄虫总是觉得孤独,这又是小谢里尔不理解的领域。但他从不会浪费时间去了解雄虫。 他本该待在厄运池的一角,不做任何动作,慢慢地熬过去。熬过死亡,或者熬来不可能的一线生机。就像他上次在厄运池经历过的那样。 上次? ? 小谢里尔觉得他是不是意识不清,产生了幻觉。但他从进入厄运池开始就有在默数自己的心跳,计算时间——只过去了24分钟,他不可能这么快崩溃。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雄虫幼崽。 乌托邦的老师都是在吃空饷吗?小谢里尔在心里咒骂,他们都该被蠢死,他们更该待在厄运池里,愚蠢透了,竟让一位雄虫幼崽偷偷溜了下来。 他不想多管,求生的本能超过去帮助一位仅有一面之缘、尤其是喜欢学尤斯塔斯·康纳作死的小雄虫。但身体比理智的速度更快,当他这个念头转完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抓住了那个在水里乱晃的雄虫幼崽。尔后他就闻到了很好闻的信息素的味道。 如果不是这样,在小雄虫大言不惭、虚张声势说“杀你”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他敲晕送上去了。 很好闻的信息素? ? 这个年纪的雄虫幼崽不该有信息素。 哪里出错了呢?如果第一次是巧合、失误,那第二次已经指向了一种必然。 他早该察觉到不对的。从这个雄虫幼崽第一次出现起,一直萦绕在他周遭的信息素的味道,所有违和的地方也都渐渐串联起来。 谢里尔细细地描摹着这个幼崽的眉眼。 这就是那个路德维尔舰上隐藏着的、助力莱昂纳尔逃走的雄虫吗? 从未在乌托邦注册过的、纯野生的雄虫殿下? 不说话的时候唇红齿白,很有几分可爱,闹腾劲上来跟尤斯塔斯·康纳差不多,让虫头疼。 还有那个信息素。 谢里尔想到了他昏迷前受的伤,卢西恩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就罢了,吉米怎么会也由着他胡来。不,用高等雄虫信息素调制营养液,提升营养液等级大概率还是吉米的主意。谢里尔决心回到路德维尔舰上要给他们醒醒脑子,空间跳跃过后让第三军团主舰派一个医疗小队过来,不比他们这样瞎折腾有用?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真在路德维尔舰上得到了一管高级的雄虫信息素。 他一直抗拒的,美丽的、犹如罂粟般的,只能让虫暂时麻痹的毒.药。 他最终还是避无可避地。 无可救药地。 被吸引。 犹如悬崖上狂野生长的、生机勃勃的藤蔓,在不知不觉中就缠绕了过来。他潜意识地想留在这个世界,不愿意离开。 藤蔓上挂着倒刺,骤然挣扎就鲜血淋漓。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但他直觉不该去探究其中的原因。 还未欢喜,已然畏惧。浅尝辄止,如此正好。 “跟我一起离开。”第二次见面的雄虫殿下与他道。 谢里尔极想问他,殿下,知道这是何意吗?先送你上去,你才能有机会藏匿。 在小谢里尔进入厄运池之后,乌托邦的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只有这个带来好运与厄运的池子,离开这里,就可以回到路德维尔舰了。他估计雄虫殿下与他营养仓的距离不远,才会被拉入他的意识海。再在路德维尔舰上遇见,他就无法装瞎了。 即使他不亲自寻找,他也不会把信息隐瞒第三军团。雄虫殿下在外无法保护好自己,回到乌托邦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被那点生机吸引,他也盼望奇迹。 盼望殿下能得偿所愿。 …… “我可以喜欢他吗?” “当然。” 银色的长发随着池水的流动像四周荡开,小雄虫黑色的眼眸里全是他的模样,谢里尔有些欢喜,欢喜却极浅。只在这里,他不想再隐瞒下去,“几分钟之后,我们将回到路德维尔舰,殿下有什么想询问的吗?” 对面雄虫的身影倏地一动,没有逃开,却也让谢里尔感到难受。 银色的睫羽垂下,谢里尔没有看着他。 离开“厄运池”,他们可能再没有这样对话的机会了。 在来执行任务的路上,他曾经浏览过路德维尔舰上所有乘客的资料,每个虫族的模样都与眼前的小殿下没有一丝一毫相像。 一见钟情? 他却连这位殿下的面都未曾见过,不知晓他现在的模样。 名字? 名字也一无所知。野生雄虫殿下在外行走的名字固然是个假名。现在他再去询问?得到的自然也是个假的答案。 何必。 多年后,即使在心中回忆,也不知该唤哪个字。荒谬又可悲。 在意识海里的年纪、外貌都是无法掩盖的,小殿下的实际年龄该比他还小几岁,应该是在度过成年礼后没有多久,不炸毛的时候十分可爱,从信息素判断,血脉等级在A,或者A+。 即使他回到乌托邦,直播人气也会是TOP级别的。 只是以谢里尔对这位雄虫殿下有限的了解,知道他有这个想法,殿下估计弄死他的念头都有了。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谢里尔想,在我不参与的情形下,如果您能逃过军部、乌托邦的搜寻,那就证明您有独自在外生存的能力。即使没有机会真正的见面,我也会为您感到高兴的。 如果您逃不过,也有个罪大恶极的虫值得您憎恨。 总也好过在未来的某天得到不好的消息。 …… 大意了。 谭小凡快速回忆了先前发生的事,也不十分确定谢里尔是何时恢复记忆的。在虫族,绝大多数天赋出色的雌虫都会选择参军。尽管如此,在谢里尔这个年纪做上少将的也屈指可数。没有谁能低估谢里尔的智商,更不该对他放弃警惕的。 不要心疼雌虫,会变得不幸,谭小凡想起不久前尤斯塔斯·康纳说过的话。 他可没有心疼谢里尔,但管了他的闲事,倒是真的。 “我还能见到尤斯塔斯·康纳吗?” 不约而同的,谭小凡也不觉得他之后与谢里尔还会有什么交集。他想与尤斯塔斯·康纳告个别,如果不是这样相识,或许他们会成为朋友的。 这完全出乎谢里尔的意料,“他很多年前就死了。” “哦。” 谭小凡不知该说什么。 可能谢里尔并不知道还有尤斯塔斯·康纳的意识存在?如果是那样,他也不好点破了。 谢里尔回忆着当年的情形,说道:“他临死的时候,可能有一段精神力寄生在我的意识海里。后来我进入厄运池,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精神力骤然上升。 但那时候他已经处于濒死的状态。 事后,他的精神力也没有显著提高。 厄运池的经历实在糟糕。谢里尔没有过多回忆,这次的异常他也没有再记挂了。 “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有雄虫精神力寄生,我才能熬过那段时间,从厄运池走出来。”相同的情形不可能再发生,谢里尔也永远无法进行验证。 谭小凡:“尤斯塔斯·康纳去世时候的等级?” “是A级。” 谭小凡想,可能尤斯塔斯·康纳真的不是谢里尔构建出来的虚假的人格,他是真的还是有一点精神残留在这里。 “如果他成年礼时来厄运池,是有可能突破的,”随着回忆,谢里尔对当年的情形越记越多,“不过乌托邦很多年没有再开过厄……许愿池了。” 即使尤斯塔斯·康纳真的一直没有离开,还有残留的精神力,现在大约也彻底消散了。 原来那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也不知道当年是不是尤斯塔斯·康纳帮的谢里尔。如果是,谭小凡这会都想抱着他嚎了,殿下啊,您当年帮的雌虫快把我也抓去乌托邦了。 谢里尔被谭小凡提醒,倒是记起另一桩事,,“我独自是无法构建这样完善的‘世界’的,还有个虫在帮忙补足,是康纳,还是,”他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殿下,您度过成年礼了吗?” 谭小凡不回答他。 谢里尔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您最近有没有过度提取信息素,或者受伤,或者精神力透支?” 谭小凡没理会谢里尔一个字,却心道不好。 谢里尔说的三点,他全中。 当年因为他太早进入原始宇宙,又为了早点上学,篡改了年龄。后来檀越走了,没有虫记得他的生日,进第三军团之后,又是频繁的星际穿越。他已经完全忘记他的成年礼了。 他的成年礼很可能提前…… 甚至已经到来了…… 成年礼虫族除了精神力有可能升级,算是一件好事,身体会变得孱弱,雄虫尤甚,会进入相当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本来就微乎其微地离开几率,也变得更渺茫了。 要不趁现在还有力气,剁了谢里尔?谭小凡只觉得他的道德底线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挑战。 这些天,在杀与不杀中,他真的反复横跳。 第61章 路德维尔舰上。 “少将,你醒了?” 谭小凡只比谢里尔早清醒了几分钟。他还在看星网手环,把离开这段时间现实里发生的事速速过了一遍,还未看完,就听到营养仓那里倏地传来一阵水声。 谢里尔竟没有按营养仓的关闭按钮,直接打开了上面的舱门,坐了起来。谭小凡站在侧边,只见到绿色的水珠从他的肩膀上滑落,银色的长发也湿漉漉的,贴着头皮。他吐槽着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无端的,又想起许愿池里谢里尔的模样,小时候的谢里尔可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越长大越顽固,越不可爱了。 谢里尔没有回话,他双眼紧闭,刚刚雄虫殿下对着他毫不留情地用精神力攻击,虽不致命,但也是一点不客气的,他眼下头还是像针扎一般。 谭小凡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大毛巾,递给谢里尔,试探着又唤了一声,“少将。” 不是谭小凡没眼色,只是依谢里尔的性子,不是残废了,谢里尔自己的事他都不会假手于虫的。 谢里尔接过毛巾,攥在手里,他似乎状态不太好,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睁开过,过了好几秒,才道:“去走廊看看,有没有其他虫在。” 谭小凡很快回来复命,“回少将,没有。” “他果然离开了。” 出乎谭小凡预料的,他觉得谢里尔的声音里还有些怅然若失。 谭小凡仰头望天花板,不是他不想走,只是路德维尔舰就屁大点地方,这么几个虫,他又能跑到哪里去?谢里尔总不能现在叫大家排排站,他来检查吧? 等再下一站登陆? 或者回到第三军团的军舰? 谭小凡只觉得后者还有一点可行性,最怕的就是谢里尔故技重施,让路德维尔舰停在原地,再去乌托邦唤虫来检查。茫茫星海里的一架星舰,不着天,不着地的,那他是实实在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过在意识海里发生的事也让谭小凡多了几分打算,谢里尔与乌托邦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以为的那般好,甚至…… 不到万不得已,谢里尔都不会主动联系乌托邦的。 谢里尔缓过来些后,即刻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14个小时。” 谢里尔:“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莱昂纳尔殿下通过空间跳跃点后有发出一段信息,我们暂时还没有破解。不过2个小时候后,疑似红心星盗团的星舰出现,接走了那架救生舱。我们的机甲追丢了。” 几架追击的机甲都被打残了。 消息糟糕,谭小凡以为会等来谢里尔的嘲讽的。没想,谢里尔直接道:“不必再管他,勾结星盗,与虎谋皮。我们这次任务失败了。后续乌托邦会直接接手的。” 谭小凡的心微微下沉。 他忍了几分钟,没有忍住,不死心地问道:“少将也受了伤,我们回军舰吧。” 谢里尔看了他一眼,银色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清亮得像是能看透虫心。谭小凡下意识想往后退,却生生止住了脚步,面上也是一片关切少将身体的拳拳之心。 谢里尔道:“星舰上可能还有其他逃犯。” 刚才打得不够狠,没把谢里尔打失忆了,谭小凡了无生趣、生无可恋地想。谢里尔又问:“那管雄虫殿下的信息素哪来的?” 谭小凡:“我在莱昂纳尔殿下之前居住过的舱室找到的。” “是么?”谢里尔悠悠问道,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谭小凡没有隐瞒,也实在瞒不过去。欲盖弥彰,等谢里尔知道,反会显得他做贼心虚。 “我本来还怀疑过你。” “啊?”谭小凡被谢里尔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犹如二百五般的神色,一半是演的,另一半却是真的。他一直觉得谢里尔把他调到身边做副官十分蹊跷,但他要是从那时候就怀疑他是雄虫,他也实在是不敢信。 谢里尔却提到了另一件极其久远的事,“你还在学校读预科的时候,遇上的莱昂纳尔的那个案件,你还记得吗?” “当然。那是我第一次上乌托邦看直播,见到雄虫殿下。”谭小凡声音低低地说道。 “我认为你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他虫的棋子,就拦了第二军团对你的邀请,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谭小凡就差没把头摇得跟个陀螺一样了,现在说想去第二军团还来得及吗,他只差没剖心表忠诚了,“能做少将的副官,这是多少军校毕业生的梦想。” “那就好,”谢里尔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尖刀小队,做机甲战士。等这次回去,你通过考核,我会给你申请一架A+级机甲。” “多谢少将抬爱,”谭小凡总觉得谢里尔话里有话,他问道:“少将,你现在不觉得我还是棋子?我当然不是棋子!就是说,我可不可能不小心着了其他虫的道。” 比如不小心变成了雄虫啥的…… 谢里尔把身上的水珠擦干,从营养仓走出来,穿上军装,“不,你跟雄虫殿下应该没什么关系。雄虫殿下厌恶提取信息素,更厌恶信息素被售卖。甚至在乌托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是不能与雄虫殿下讲这件事的。老师们会在雄虫殿下接近成年时开始,在不危害他们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进行信息素的提取,告诉他们这是体检的项目之一。” 谭小凡挑眉。 他想,如果是莱昂纳尔,又或是尤斯塔斯·康纳在这里,定是要指着谢里尔的鼻子骂,把雄虫当傻子,还要吸雄虫的血,吃雄虫的肉。他更是想到了雄父,虽然檀越从未提过,但不提,也是一种态度。 他垂眸,已在心中做下了决定。在与第三军团的军舰汇合前,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抓住每个可能离开的机会。除了像莱昂纳尔驾驶救生舱,是不是还有其它可能…… 谭小凡、谢里尔的通讯器同时响起。 谢里尔直接把他的打开。 “少将,你醒了?”看到通讯器上的提示,吉米也很意外谢里尔少将这时就苏醒了,比他预计的时间少了整整一半,他也十分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搅少将休息,但,“有件事必须要你来做决定。” “讲。”谢里尔道。 吉米一口气说完,“莱昂纳尔殿下在红心星盗团上,他主动联系了我们,说在路德维尔舰上有个雌虫,是他的雌侍,他很喜欢,叫我们给他送去。路德维尔舰的舰长却说,你之前曾告诉他,星舰上还有位雄虫殿下,他说这时不能放任何虫离开。” 谢里尔看了谭小凡一眼,问道:“那个雌侍在哪?” 吉米:“现在就在舰长室里。” “我即刻过来。” 谭小凡看谢里尔戴上军帽,银色的长发垂落,除了眼底下的青影,十几分钟前的狼狈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谢里尔又变成了第三军团最年轻的少将,那个俊美无俦的军雌。谢里尔都已经要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 谭小凡的手掌撑在椅背上,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 会。 “你接连战斗,精神力也受了损伤,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谢里尔说完便离开了。 谭小凡松了口气,整个虫都瘫坐到了椅子上,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谢里尔是个体贴的上司。也到了这刻,他才有空想莱昂纳尔的话,莱昂纳尔肯定是没有雌侍留在路德维尔舰上的,即使有,过段时间等风平浪静了,再悄悄联系,也比现在大张旗鼓地把虫要过去要好。 那瞬间,他也像路德维尔舰舰长一般,以为莱昂纳尔会指明要他。 幸好虚惊一场。 莱昂纳尔的举动是在向他表明自己平安吗,还是帮他转移注意力? 那可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谭小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救生舱的紧急按钮上,只要连按三次,救生舱就会直接弹出。只是这会与莱昂纳尔离开时不同,没有星盗的牵制,孤零零的救生舱在星海里就是一个靶子,一炮下去就会机毁虫亡。 还需要其它后手。 还是先熟悉下操作台吧。 谭小凡按了下紧急按钮,正计划检查救生舱,就发觉操作台毫无反应。 不会吧,他在心里嘀咕。 下一刻,他最糟糕的预感应验了。 该死的谢里尔,不知是怀疑他,还是预防星舰上可能存在的其他雄虫,他离开前顺手锁了救生舱。 …… 路德维尔舰上的舰长室。 舰长室里除了舰员和第三军团的军雌,只多了一个唯唯诺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的年轻清秀亚雌,谢里尔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把视线投向了主光屏。 光屏上最醒目的是把红色的高背沙发,莱昂纳尔坐在上面,一手拿着红酒杯,一手放在翘着的二郎腿上,看起来惬意极了。 谢里尔与他不熟,在乌托邦时也只有过几面之缘。此刻,他看着莱昂纳尔,冷声道:“别逃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第62章 莱昂纳尔正在絮絮叨叨地讲着他离开乌托邦后的生活——路德维尔舰的舰长室里,几块光屏都被调出,呈现出莱昂纳尔的影像。 路德维尔舰与红心星盗团都开了视讯,在光屏中彼此的舰长室都一览无余。路德维尔舰的舰员也好,第三军团的军雌也好,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莱昂纳尔殿下的话语,听他说离开乌托邦后怎么在一个高等星球潜伏下来,又被追击,不得不去了一个低等星球,再怎么一步步组建红心星盗团。 没有雌虫开小差,这可是与殿下视讯啊。 谢里尔心中不耐,也隐隐有些不安。 在听到莱昂纳尔扯到某个星球的特色小吃重油重盐但他非常爱的时候,他的不耐烦已经快到了顶点。但谢里尔没有切断通讯,他们暂时不可能追回莱昂纳尔,大段的扯淡里透露出的信息会比预想的多许多。这有利于他们的后续行动。 他该绝对的理智。 倏然,谢里尔推开舰长室的门往回走去。 “少将?” “谢里尔!” 第三军团的军雌与莱昂纳尔先后出声,谢里尔回头,却只是看向莱昂纳尔,“你们先前认识。”他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你们? 除了虫老成精的路德维尔舰舰长,在场的其他雌虫都还是一片糊涂。 莱昂纳尔正要信口开河,但隔着光屏,隔着无数星海的距离,对上谢里尔的眼睛,他像是被凶恶的野兽盯上了,蓦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勾结星盗,找死,是乌托邦的事。在这之前,也只是乌托邦的事。”谢里尔道。 别来惹他。再得寸进尺,就不止是乌托邦的雌虫来追捕了。 莱昂纳尔后背紧紧地靠到了沙发椅背上,只觉得寒毛都竖起,他听出了谢里尔的未尽之言。他从不敢小觑谢里尔,他出身乌托邦,了解雄虫,也是第三军团最年轻的少将,不日也极有可能成为虫族的顶尖战力之一。 也不知道这次的事会不会牵连檀越殿下的幼崽? 莱昂纳尔绷直身体,心中忧虑,但个虫有个虫的命,他已对一切无能为力了。 通讯器响起,谢里尔接通,“少将?”还不待那边再多说,谢里尔边往来时的路走,边直接问道:“我们的机甲在哪里?” 吉米道:“都在我们身边,空间纽里,哦,少将的机甲在维修处,应该是谭小凡收起来了。” 谢里尔直接挂断了通讯器。 不会的,他没法离开这里,他心想。 但他心中的忧虑始终挥之不去。 “咔嚓——” 一个极其细微的响声在前方响起。路德维尔舰走廊上的照明灯悠悠地亮着,一切都好像与几分钟前一模一样。“咔嚓——”又是一声轻响。 谢里尔的身影骤然加速。 星舰走廊尽头,救生舱的舱门正在缓缓关闭。 “谭小凡!”谢里尔喊道。 可救生舱里的雄虫恍若未闻,只是专心致志地站在操作台前,他专注地看着慢慢升起的光屏,再也看不到其它。 “磅——”的撞击声吸引了谭小凡的注意,他侧过头,看到最后时刻进入救生舱的雌虫。因为完全没有收力,他直接撞到了营养仓上,把营养仓都撞碎了。 下一刻。 救生舱的门彻底关闭。 同时,它也弹出了路德维尔舰,飘荡到了星海中。 谭小凡默默地在操作台上设置,开启自动驾驶系统,虽比虫操作要笨许多,但也比他乱来好。谭小凡以为他会听到谢里尔的怒斥当伴奏的,但没有,从头到尾,谢里尔都一字未说。 自动驾驶设置完成,比谭小凡想象的顺利。 救生舱上还有谢里尔,也不知道卢西恩、吉米他们对这里的事了解多少,但总不会一炮轰过来。从这个角度讲,谢里尔的到来还是利大于弊了,谭小凡苦中作乐地想。 谢里尔一直不说话,谭小凡受不了这般沉默,先问道:“你之前就有猜测?现在确定了?” 谢里尔却只是看着他。 银色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谭小凡看着他,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心里却在打鼓,右手也忍不住摩挲着空间钮。 “那架机甲破损率已经超过40%。如果你不想出了舱门爆炸成一朵火花,就不要开启它。”谢里尔的声音冰凉、毫无温度。 谭小凡握住空间钮的手紧了紧,他的计划谢里尔了如指掌。他没有打算学莱昂纳尔驾驶救生舱,拾其他虫用过的招,多半就不会好用了。再者,救生舱的速度太慢,也没有战斗星舰能接应他。 他计划,悄无声息地开走救生舱,有檀越当年留下的黑卡黑进路德维尔舰的系统,舰长室最快也要4分钟后才发现异常。这时候救生舰已经离开了路德维尔舰的光学扫描范围。 救生舰自动行驶即可,他会驾驶机甲离开。等到路德维尔舰上众虫反应过来,再追上他的几率不足20%。 这个概率足够他冒险了。 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谢里尔会回来的这么快。 “谭小凡,我不是已经与你说过,会给你申请A+的机甲。你想做机甲战士,这不是你进军部的目的吗?” “原来你一直知道?”谭小凡挑眉,语气嘲讽,这完全就是对上司的不满了。 而到了现在这会,谢里尔也不再上他的上司了。 “不,”谢里尔罕见的解释了,“我之前是有猜测过,你可能与莱昂纳尔有关系。但……直到到厄运池,我再次想起来,我才知道你是。” 谭小凡清楚他误会了,他直接道:“我说的是机甲。” “少将该知道吧?做你的副官的每一天,我都挺想退役的。” 撞碎了营养仓,有些碎片扎到了手掌上,谢里尔斜倚在墙边,拿了镊子正在一点点把碎末取出,手上的伤相对心上的烦躁简直不值一提,他道:“军部有军部的办事流程。” 谭小凡这时才后知后觉,谢里尔提出申请A+级的机甲是在安抚他。希望他不要妄动?然后呢?留下来吗? “嗯,需要军功的时候可以把麾下的机甲新兵交上去。” 当做储备粮。 “不会,”谢里尔飞快说道,他的头往后仰了一下,银色的长发因为连日的战斗疏于打理,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说不上此刻他与谭小凡谁更狼狈一些,说不上到底谁在被追捕。他也诧异于自己的第一反应,“至少在你结束虚弱期前不会。” “滴滴滴滴滴——” 尖锐的警告声打破了两虫的对话。 “救生舱的能源告罄。”谭小凡很快判断出问题,喃喃说道,“在这等着呢。” 他这会连恨谢里尔的心情都没有了,凉凉地说道:“你想要第三军团追捕我回去?送回乌托邦?还是直接关在军部,被定期抽取信息素?定期……进行服务?” 银色的羽睫落下,谢里尔的睫毛轻颤,“你怎样才能相信,我从未想过害你。只是过去无数的事例都证明,雄虫殿下无法独立在外生存。” 让谭小凡恼火的是,他能听出谢里尔这话里有几分真心,他又感觉到头疼了,一阵一阵的,“那不巧,你可能又要害死一个雄虫了。” “什么?” “我给救生舱开了隐匿模式,”成年礼后的虚弱期比谭小凡预想的更加难熬,身上的力气也被逐渐抽走,他只觉得神志也快不清明了,“离开路德维尔舰时,我还用黑卡屏蔽了信号。他们如果现在还没到,估计再找不过来了。” “黑卡是什么?”谢里尔这次的询问没有得到答案。谭小凡早已站回操作台前,背对着他,这不是对他表示信任,谢里尔蓦地明悟,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谭小凡身后,只是轻轻在他的衣袖上抓了下,谭小凡就直接往后倒了下来。 谢里尔半跪下来,环住他,“谭小凡?小凡!” 他手指背触到谭小凡的额头上,烫得灼虫。 “你发了高烧,”谢里尔很快做出判断,“我们不能待在这儿了,你需要医师。” “不……回去……” 眼睑合上,那双漂亮的、黑黝黝、充满生机的眼睛看不到了,但从谭小凡攥着他衣袖的手,谢里尔知道他还清醒,还没有失去意识,他觉得他好像漂在星海中,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回乌托邦,不回第三军团,你能保证你能活下来吗?” “我会活……下去……” 声音低得轻不可闻。 “那我们也不能留在这儿,需要找个生命星球。”谢里尔说完,没有等到反对。他低下头,谭小凡已经昏迷了过去,即使在昏睡中,他也紧蹙着眉心,很不安的样子。 这时候强行把他送回乌托邦对他也不一定好。 营养仓刚才已经被他打碎了,连这点安慰剂也无法使用。谢里尔把他的军装脱下,铺在地上,小心地让谭小凡躺到上边。 从头到尾谢里尔都面无表情,他不愿去思考,他做下这个决定除了谭小凡的要求,又有几分是他自己也想——想陪他度过成年礼。 他在星图上找到了一颗低等星球,选定。 再过半天,救生舱就能着陆。 第63章 谭小凡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一个装修朴素的石屋里。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大片的玉米地,和灰蒙蒙的天空。 “这是哪儿?”看到谢里尔推门走了进来,谭小凡问他。 谢里尔把一杯温水和一粒小药丸递给他,“退烧药,不一定有用,聊胜于无。” 他目不转睛地看谭小凡把药吃了,面无表情的,“你真的吃?” “嗯?”谭小凡不懂他的脑回路,“不是你给我的吗?” “不在军部,不在乌托邦,也没有家族庇护,你应该对其他雌虫更加警惕。比如已经开封的东西,其他雌虫递过来的不要吃。” “可是是你拿来的。”除了你,也没其他雌虫知道我的身份了。谭小凡无语。 谢里尔说不清他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滋味,酸涩中沁出了微许的甜,“我们现在在一颗废弃的低等星球。这里没有合规的星港。” 谭小凡了然。 虫族在大规模的扩张期间,根据星球的发展潜力分了三六九等。低等星球都不做长远规划,随意星球上的企业主进行工业化,把环境破坏得一塌糊涂后就废弃。这种星球后来连星港都不建立了,倒不是虫族缺这个钱,是防止星盗把这些小星球当作一次性补给站。 然后低等星球上驻军的预算也可以砍了。 这架救生舱登陆,不说星球上的虫有没有能力监测到,即使侥幸监测到,也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感觉如何?” “使不上劲,头疼。”谭小凡生怕他再来一句说教,不要把真实的身体情况告诉雌虫balabala的。 谢里尔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 “柜子的抽屉里有两支能源枪,这儿一般不会有虫来,但以防万一,你留着防身,”谢里尔拿出空间钮,估计是准备拿那架快报废的机甲出来当代步工具了,在军部的时候很多军雌可都是拿机甲当老婆的,也不知道谢里尔的“老婆”对主人拿它当悬浮车用有何感想,“雄虫成年礼后的虚弱期通常在3天到5天之间,会比较难熬,我去城区给你找两支高级舒缓剂。” “不用这么麻烦,”谭小凡觉得在这样半废弃的星球能找到舒缓剂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求品级?“帮我找个雌虫吧。” 只要是生命星球上都是不会缺虫的。 谢里尔准备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 “什么?”他怀疑他听错了。 谭小凡没有想到成年礼会提前,但也不是一点相关的常识都没有。雄虫成年礼的时候,如果有有经验的雌虫陪着,会好过许多。 他懒洋洋地靠在床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相对亚雌,我还是更偏爱雌虫一点。好看一点的,机甲操作成绩不能太差,我不喜欢笨蛋。如果他在其它方面很有魅力,后面这条能适当放宽。你不会强迫虫吧?也要对方愿意才行。” 雌虫都是二百五。 偌大个星球总能找到个合意的。 谭小凡觉得,这至少比高级舒缓剂好找。 谢里尔的声音骤然冷淡了下来,“我以为你很排斥雌虫。” “没有。”即使谭小凡刚穿越的时候,对虫族神马的有点畏惧,都过了十几年了,潜移默化的,他早已接受他未来伴侣的性别了。只是他特别的身份,以及他从小的经历都告诉他,在虫族他不可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也不可能拥有长期稳定亲密的关系。 他已经对相关的一切不抱期望了。 “去乌托邦怎么能跟在这里一样?在这里,他需要我,我需要他,我们‘情投意合’。在乌托邦,他花了钱,我不得不去见他,这叫什么?我是一件货物吗?”更难听的话谭小凡说不出口。 即使有时候他真切地觉得乌托邦是个大型的、奢华的青楼。 而登上乌托邦的雌虫都是有特殊需求的抖M。 他们拼死挣下高额的军功、无尽的星币,却还要跪下来,求雄虫享用他们的财富,他们的身体。 但他们至少是有选择的。 就像谢里尔,一副眼睛长在天上的鸟样,他若是不想去乌托邦,谁都不能逼他。但要是哪个乌托邦的雄虫不直播,那真是捅破了天了。 有选择和没有选择,到底谁更尊贵? 谢里尔拿着空间钮的手很紧,指节都隐隐泛白,“那为什么不找我?” 谢里尔这话说出口,两个虫同时都怔了一下。 谭小凡下意识地道:“别开玩笑了。你迟早要带我回乌托邦的不是吗?” 谢里尔是说在他虚弱期结束前不会送他去乌托邦,可不代表会允许他永远留在外面。谭小凡从不敢忘记这一点。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觉得……”谢里尔闭了下眼睛,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谢里尔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其它动作,只是专注地看着他。谭小凡没有管他,头疼,身上也因为发烧忽冷忽热,看着虫都快有虫影了。 “这样的低等星球是不会有殿下要求的雌虫的。” “如果殿下愿意回乌托邦,我甚至可以为您操持,帮您办一场选妃。”不,他不会这么做的。 谢里尔第一次发觉自己是这般口是心非,死到临头了,还不肯认输。那些情深似海的话,那些雄虫喜欢的甜言蜜语,他根本说不出口。 最开始是因为他的优秀,不愿意他因乌托邦雄虫的破事被埋没,所以才把他带到身边,做副官;后来他待在身边,觉得十分有趣,特意逗他;再到后来,他不愿深想,一遍遍洗脑自己,就是希望他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攥在手心里的空间钮被松开,一直陪伴他的机甲被放到了柜子上。 他朝前走去。 朝一条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走去。 “殿下不如看看我,我是同龄雌虫中最出色的。即使是在这个时代,我也会是最好的雌虫之一。” 银色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梳理过,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给它洒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剑眉星宇,无愧他是乌托邦很多雄虫的梦中情虫。即使是谭小凡,在初次见他的时候,也因他俊美无俦的外貌失神过须臾。他当时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成为这样优秀的军雌该多好。 他没有想过谢里尔会成为他的伴侣。 他没有办法给雌虫一个正式的承诺。 而这样骄傲、矜贵的雌虫注定不该与他露水情缘。 谢里尔走近,第三军团制式的长靴包裹住他修长的小腿,从治疗仓出来后新换的军服没有一丝褶皱,他还记得谢里尔在治疗仓里的模样,若隐若现的……毕竟性别不同,他没有多看。 但谢里尔从治疗仓出来,水珠划过他湿漉漉的、形状好看的腹肌…… 当时完全没有其它想法的某虫,此刻回忆起那一幕,不禁脸上一阵薄红。 他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雄虫了。 这个念头在谭小凡的脑海里一闪而逝。 他想,谢里尔当时可真是表现给瞎子看了。 “感觉难受吗?” 谢里尔半跪在床边,微仰头,才能看到谭小凡的神色。他伸出手,想去探谭小凡的额头,动作却停在了半空中。他的身份现在不同了,他不能逾距,他不想让谭小凡感觉受到强迫。 “不,”以为被戳中了内心小九九的谭小凡下意识想否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谢里尔说的话,“哦,是,还在烧。” 只是发烧罢了。 “不是乌托邦说的吗?要年长点的雌虫,有经验的会更好。嗯,能带来一次不错的体验。”谭小凡错开眼,不敢看他。 “这个时候能不提乌托邦吗?”谢里尔硬邦邦地回答。 哈。 谭小凡想嘲讽的,但他觉得他的意志正在节节告退,瞎几把乱说:“我也没有经验,需要有雌虫引导。” “殿下,在学府时我所有的科目成绩都是第一,军部的机甲操作比赛我也没有拿过第二……” 谢里尔从未想过他会向一个雄虫殿下推销自己。以前从未想过的点,无论是天生就让雄虫喜欢的外貌、身材,还是他为了前途付出的努力,他都希望能够成为自己的竞争力。他以往厌恶雄虫的肤浅,此刻他却觉得自己才是整个星海最肤浅的虫。 他没有这样烦躁过,他根本不清楚谭小凡喜欢什么。 他喜欢什么样的雌虫。 “殿下,虚弱期至少还有3天,请相信我的学习能力,还有举一反三、推成出新……” “别说了。”谭小凡差点就喊出来了。 谢里尔嘴唇有些发白。 谭小凡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认命地、不再抗拒地把头靠了过去,倚在谢里尔的颈窝处,是他非常喜欢的、清爽的味道。他轻轻蹭了蹭,滚烫的额头触碰到微凉的皮肤,舒服得想喟叹出声,感受到相贴的雌虫一动也不敢动,谢里尔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淡然,他很紧张,手抬起,却不敢环住他。 谭小凡有点欢喜,又有点遗憾。 如果他们不是这样相识的,该有多好。 如果谢里尔不是乌托邦的卫道者,如果他的目标不是远离乌托邦的一切,该有多好。 他的手顺着谢里尔的腰线,扯开他的军服,从军服的下摆进去,摩挲着他劲瘦腰身,只使了一点力,就感觉到雌虫配合着他的动作,被他带到了他的大床上。 第64章 天空逐渐被灰色的幕布笼罩,白色的薄纱窗帘因着没有关好的窗户被风吹得犹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谭小凡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谢里尔有力的大腿分开,身体微俯,像是把他笼罩住了。 他想指责谢里尔,但连借口也无。 因为他的手这会还贴在谢里尔劲瘦的腰身上,肌肤相贴,一丝一毫的阻碍也无。而且手感该死的好。 谭小凡只想发烧烧死算了。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可以感受到谢里尔带着热气的、略微急促的呼吸。 他比我还要紧张。 这个念头倏地升起,谭小凡的心也在那一瞬安定了下来。 他没有拒绝自己的本能,右手逐渐往上移,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手有点热,触手的皮肤却像软玉般温凉,让虫感到十分舒适。谢里尔也表现得极其纵容,甚至说得上温顺。谭小凡从未见过谢里尔的这一面,也不觉得其他虫能见到,他感到欢喜和满足。 在这一刻,大约他们也是心意相通的。 谢里尔像是也感受到了什么,往前凑了一点,想要吻他。谭小凡的身体却比理智先一步反应,转过了头去。 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边。 手下的雌虫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般,谭小凡说不上刚才为何会躲开,也说不出这时他和谢里尔谁更尴尬。 没有哪个正常的雄虫在这刻还能铁石心肠,谭小凡自然也会心软,也会想要谢里尔高兴。但他的确没有想过还要哄雌虫,也不大会。 他直觉这个时候不该解释。他讲得再花团锦簇也未必能哄好,不如直接做下去。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谢里尔没有再动作,只是任由他把他的外套丢到地上,耐心地一个一个解开白色衬衣的扣子。 “谭小凡?” “嗯?” 谢里尔轻声问:“这个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嗯,”谭小凡专心致志地在跟最后一个扣子奋斗,像是在实验室里攻克难题,他有极限的专注、无比的耐心,像是它比谢里尔本身更加诱人。一道奇怪的前菜?谭小凡只觉得他发烧快烧糊涂了,“是我雄父给我取的。” 他环住谢里尔劲瘦的腰身,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谢里尔感受到有吻落到他的锁骨上,有声音像是从他的心上响起。 “不是假名。”谭小凡轻声道。 白色的衬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谢里尔身上,很好看,但……谭小凡毫不犹豫地把它扯掉,一块丢到地上去了。 宽肩窄腰,肌肉的线条流畅,形状美好。可惜天愈发暗了,谭小凡分神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但被谢里尔按住了手,“不要开灯。” 谭小凡不解,但没坚持。 在黑暗里,他凭借记忆,把皮带解开。“哐当——”一声,又被他砸到了地上。 冬日里的天真的黑得极快。 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是谁?” 谭小凡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是答:“谢里尔,”犹豫了一下,“还是你喜欢我现在叫你少将?” “不是。”谢里尔微喘着气。 他很快就被夺走了心神,那些想要说的话都被淹没了。 “进不去……”谭小凡觉得他要烧得更厉害了,精神力拔高后的余波还在不断地刺他的脑壳,让他糊里糊涂的,如果他还是清醒的状态,这些话他是绝不会说的,“我不会,你帮帮我,少将……” …… “谢谢少将。” “这个时候不要提军职,”谢里尔都要恼了,“也不要这么有礼貌。” “好。少将,”没过了两分钟,处于虚弱期的某个雄虫就像是忘了一般,又提出新的要求,“能不能放松一点……太紧了……” 他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句,“弄疼我了。” …… “嗯,”他满足地喟叹一声,“这样就好。你一下就理解了,学得真好。” …… 谭小凡与谢里尔换了一个位置,刚才的体位太不好发力了。虚弱期带来的疲惫逐渐消散,像是有力量有雌虫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多余的精神力倾泻了出去。 平常硬邦邦的军雌也变得柔软起来,像是一个面团,他想把他摆成什么样的姿势,就能把他摆成什么样的姿势。无法言说这样的快乐,就像是他幼崽时得到的第一个玩具,他兴致勃勃地拆卸它,没日没夜的,不知疲倦的。 他完全忘了自己还处于虚弱期。 所有的负面影响都像是被转嫁了。 “你哭了吗?”有水珠落在谭小凡的手背上,他心上一紧,想要温柔一些。 谢里尔依旧没有回答,只有断断续续、破碎的呻.吟声。不愿意开灯,不愿意说话,谭小凡恍惚都要以为之前主动献身的是他了。 “是我太不努力,你不满意?”谭小凡从没觉得他的性格有这样恶劣。只要谢里尔不拒绝,他就愈发努力地耕种。他是如此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谢里尔永远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但这也在所难免。 他以前也想象不出他自己在床上是什么模样啊。 他还以为他永远不会找雌虫呢。 …… 很久以后,谭小凡只觉得外边的天空亮了两次,又暗了两次,他才听到谢里尔再唤他的名字,“谭小凡?” “嗯?”谭小凡的手虚搭在他的腰上,懒洋洋的。这几日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做一些他喜欢的事,饿了就把谢里尔之前囤给他的营养剂拿出来吃了。有的时候不高兴了,他就一点也不分给谢里尔,听谢里尔失神地喃喃唤他,“雄主。” 他才好像良心发现一般。 实足的恶霸。 这会恶霸十分的餍足,也就极有耐心听谢里尔说话。 谢里尔这时的嗓音有点哑,“你快活吗?”他最初不出声,不是矜持,是军雌习惯性的忍耐。只是如果谭小凡喜欢,他自是想要他欢喜的,他微眯着眼,像是还没有完全清醒,“我让你感到快活了吗?” “嗯。”谭小凡应道。 情不知所起,谭小凡是从不信雌虫的情谊的。 但在这刻,他相信,他信此刻谢里尔是喜欢他的,是爱他的。 他往前凑了一点,与谢里尔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吻。 谭小凡很少有过这样的清晨,睡到自然醒,不需要出早操,也不需要做伪装。“真好。”他感慨着。哪怕过了虚弱期,他也想赖床,他也不想去思考今天是否还要做其它事。 白色的床单遮住了大半春光,但他还是能看到谢里尔精致的锁骨和上下滑动的喉结,他曲起手指,慢慢地挠着谢里尔的下巴,很喜欢他的反应。 无关爱情,纯粹欢喜。 天长地久有时尽,只此朝暮,亦是永久。 “为什么不看我?”谭小凡问道。 谢里尔半垂着眼睛,这些天他的消耗比谭小凡还要大许多。 白天他们大多时间在睡觉,晚上才活动,昼夜颠倒,夜晚谢里尔也不喜欢开灯。总不会是因为讨厌他吧?谭小凡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嗯?”谭小凡又问,“睡着了?” 谢里尔没有睁开眼,伸出手,顺着谭小凡的眉眼,抚上他的鼻梁,落在唇上,再勾勒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雄主。”他喃喃道。 谭小凡没有反驳他。 谁会在床上反驳情虫亲昵的称呼啊。即使他不能说是谢里尔的雄主,还缺一层法律的认证。他们这会也只是有实无名的野鸳鸯。 “骨骼是不能改的,但是皮相可以。” “我记得雄主在厄运池的模样,小雄虫殿下长大后,定然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会更好看吧? 但他没法真正地看见。即使他们已经如此亲密无间,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隔阂,但他清楚,这只是表象。他或许永远无法得到信任,永远会被挡在一墙之外。他再是不愿,也不会轻言让谭小凡揭下面具。 “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的是张其他虫的脸。” 不是不能开灯,是害怕看见。 是往后无数个日夜,如果回忆,不想记起的都是其他虫的模样, 有点冷。 谭小凡的手又收回了白色的被单之下,握住了一个敏感的地方,手指恶劣的画着圈。他心虚,却又无法改变的时候,就会想要把这种不快转嫁出去,让其他虫更是不快。他看这个漂亮的雌虫眼角沁出泪,修长的脖颈仰起,露出最脆弱的地方。 他的手像是完全掌控了他的生命,他的一切情绪般。 谭小凡心却因谢里尔的话,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蓦地变得无比的冷静。 他想,如果谢里尔死在这个时候,死在这个谢里尔最快乐的时候。即使有虫猜到第三军团军雌谭小凡的真实身份,也会因为对他的不了解,没有证据,只能进行小范围的追捕,甚至连小范围的追捕都不会有,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这几天只是意外,他们本就是猎物和捕猎者。 谢里尔形状好看的银色眼眸半张开,渐渐失去了焦距。 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往常清冷的声音这会却格外的软和,“雄主,过几天再继续吧。”他真的有点承受不住了。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往一边躲开,而是像个小动物般,一点点地靠近另一个热源。 “好啊。”谭小凡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听到了他做出的承诺。 第65章 在遥远的过去,谭小凡都不太记得具体日期的某个午后。 穿越到虫族还不足两年的谭小凡坐在二楼的窗台上,看着楼下街道上郁郁葱葱的大树,还有叽叽喳喳结伴去郊游的雌虫幼崽,又瞅了眼冷冷清清独自在摆弄一大堆零件的檀越。“雄父。”他喊了一声。 “嗯?” “星海这么大,但只有我和雄父两个一起,雄父会不会觉得孤独啊。”谭小凡的手撑着下颌,无聊发问。 “谁说我们两个会一直一起?”檀越正在加工一个小零件。这个部件属于管制部件,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实名购买。这会,他只分出两分精力回答小雄虫的问题。 “啊?还会有别的虫吗?”比如那个未曾蒙面的雌父。 “雄父也只会陪伴你一段路。在星海里,更远的路,你都要独自走下去。” “那如果我觉得寂寞呢?”谭小凡向往永不停歇的、自由的旅行,却又隐隐恐惧这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旅途。 “你当然可以选择伴侣,我拦着你了吗?” 你跟雌父前车之鉴啊。雄虫幼崽黑溜溜的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他什么也没说,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檀越看了他一眼,没说他,只是道:“选择对的雌虫是一回事。怎样维护爱情,长久的相伴是另一回事,我对此也一知半解,没什么好教你的。” “你是那个对的雌虫吗?”谭小凡不由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太轻,谢里尔没听清,发出疑问,“嗯?” 谭小凡:“我的虚弱期完全结束了。” 谭小凡的话落下,像是在他们之间划了条泾渭分明的线,几分钟前旖旎的气氛彻底消失了。谭小凡动作利索地拿过衣服,去浴室洗了一个战斗澡,换上衣服。 他回到卧室的时候,谢里尔还坐在床上,白色的衬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只扣了中间的两颗纽扣,神色也不似先前睡眼惺忪。 看到谭小凡出来,他直接把被单掀开,走到近前。 他自然而然地拿过吹风机,“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吧。” 他的手轻柔地拨动谭小凡的头发,神色专注而温柔。 额前的碎发乱发,谭小凡低下头,入目的是一双结实修长的大腿,因为不见阳光的缘故,显得十分白皙,线条流畅漂亮,隐于衬衣的衣摆之下。 谭小凡顺着后边的线条往上,入手挺翘,柔软而有弹性。 吹风机停住了。 吹得谭小凡头皮都要发烫了,他语气无辜地说道:“什么都没穿会着凉的。” 然后还是没忍住,顺从心意地抓了一把。 虫爪子这才收回去。 谢里尔什么也没说,快速给他把头发吹干了。 “吃营养剂吗?小树林里那还有些小野兽,可以打来做野味。我厨艺还不错,刚进入军部的时候出任务,有给战友们做过,他们都说要不是我战斗指挥分这么高,太可惜了,都想推荐我做炊事兵了。”谢里尔娓娓道来曾经的事,声音好听极了,听得谭小凡都有点乏了。 如果他失眠的时候谢里尔也在就好了。 怎么办? 好像要舍不得放手了。 “营养剂就好。”谭小凡道。 他们暂住的这处石屋是在远郊。各个星球上都有这样的猎人小屋,很多雌虫都喜欢徒步到野外打猎,也不开悬浮车,几天、甚至十几天都不回城,晚上就住在这样的石屋里。 猎人小屋里还算设施齐全,但说奢华,是远说不上的。 冰冷的椅子,连床背都只是纯木头的,没有软垫,谢里尔坐上去,让谭小凡靠在他的身上。“不至于。”谭小凡想抚去他的好意,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天,就没有拒绝了。 “我以前怎么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我第一次觉得我是一位娇贵的雄虫殿下,”靠在雌虫的身上,他低低地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刚进第三军团的时候,我觉得单是跑操就能把我跑死在训练场上。” “因为梦想做机甲战士?”谢里尔伸手,缓缓地在他的太阳穴上按摩着,“所以才进军部?” “不是,”这已经是极久远前的事了,久到谭小凡的记忆都要被混淆了,“其实这是我雄父的梦想。我想实现雄父的梦想,做到他不能做到的事。” “那你想做什么呢?” 谭小凡竟一时答不出来,想了半天,他才道:“不要回乌托邦?” 他没有非做不可的,只有不想去做的。 “我不会再想带你去乌托邦。对之前的事,你能不能,不生气了?” 能不能,喜欢我一点? …… 多兰星。 曾经的虫族主星。 据谢里尔说,虽然随着虫族帝国版图的扩张,虫族重新选择了主星,但多兰星依旧是虫族的经济、文化中心,它的多兰皇家医院也是虫族首屈一指的,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乌托邦A级及以上的雄虫都会来这里体检。 当谢里尔提出,希望谭小凡也遵从乌托邦的传统在成年礼后去趟多兰皇家医院检查,谭小凡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看谢里尔的神情,只是那样简单的眼神就有点伤到他了。 也是理智告诉他,谢里尔不会有坏心思,谭小凡才继续听他说下去。 “你知道帝国的雄虫为什么这么稀少吗?” 这是个虫族帝国经久不衰的话题,具体的起因众说纷纭,相关的论文能填满几个主星最大的图书馆,但造成的结果主要有两个。一是,自然繁育的雄虫的虫蛋稀少,二是—— “因为基因病。”谭小凡道。 他原本也是被判定是个傻子来着。 也说是天生染色体缺失,无药可救。 谢里尔点点头,神色平静,“乌托邦的雄虫殿下多少都有基因病,明显或者不明显,如果提早发现,可以提早干预、治疗。” 他放低了声音,蛊惑道:“生病是很难受的。” 谭小凡不置可否,“乌托邦有全星际最好最适合雄虫的医师、仪器,他们还要来多兰星?” “只有A级和疑似有严重基因疾病的雄虫殿下会来,”谢里尔仔细地解释道:“A级的雄虫,精神力就能一定程度具象化了,乌托邦上没有相关的检测仪器。那种仪器一台就要上亿星币,乌托邦一年也开不了几次,还要投入巨额的维修费,没必要。再者,雄虫殿下也会想借这个机会出来走走。之后就形成了惯例。” “雄虫殿下的体检结果都是高度机密的,即使是乌托邦的老师也都无权查看。再有,也有一些少数、不归乌托邦管辖的、属于大家族的雄虫殿下也会在多兰皇家医院检查。这家医院的信誉是值得信任的。” 谭小凡好奇,“可多一个、少一个雄虫去检查,多兰皇家医院不会知道吗?” “我小时候也随乌托邦的星舰离开,一道去过多兰皇家医院。我清楚其中的流程,”谢里尔道:“除了雄虫殿下,连陪伴去的老师也不会知道检查结果。有些病即使知道也是无用的,还会被其他殿下嘲讽。” 谭小凡最意外的倒是这一点,“乌托邦也会有霸凌?” “多,很多,”谢里尔难得为雄虫说了一句话,“雄虫殿下们的生活太枯燥了。老师对他们太过纵容,他们接触到的雌虫也对他们予取予求。他们本性未必都是如此。他们只是不懂,说出的话像刀子,是会刺伤虫的。” 谭小凡故意道:“指桑骂槐?” “不是,”谢里尔微眯着眼睛笑道:“带上我还是很有用的,你再也找不到我这样了解乌托邦的雌虫了。如果你永远不想回到那里去生活。我了解那群守卫者,也了解雄虫殿下。” 他把一盘刚刚烤好的野味放到谭小凡面前,“我猜殿下会喜欢的。” 虽然猎人小屋里只有一点盐巴和孜然,谭小凡几个小时前才吃过营养剂,一点也还不饿,但他尝了串谢里尔的烤串,还是十分惊讶它的外焦里嫩,香脆可口,让他食指大动,想到了他前世逛的夜市。 谭小凡又尝了一串。 “去多兰星吧。不是你说服了我,是我想起了一件事,”谭小凡想到的这句身体曾经被判定的染色体缺失,还有其它的一些事,在谢里尔不解的眼神中,他道:“我还该依约去见一个虫。” 谢里尔在低等星球买了两张身份证明,与谭小凡一道,两次转机,终于抵达了多兰星。在多兰皇家医院大厅,他把一张蓝色的卡递给谭小凡,“身份卡。我在这里等你,7楼我不能进去,那是只属于雄虫殿下的。” 谭小凡坐电梯只到了6楼,尔后走进了紧急通道,这里没有摄像头,是一个监控的死角。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小盒绿色的药膏,沾上水,在脖颈处慢慢化开,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他走上楼梯,把它团成一团,丢到了垃圾桶里。 7楼。 一个长相清秀的亚雌医师站在前台。 他见到走到近前的雄虫,脸微微泛红,鞠躬微微行礼,“雄虫殿下,您好,”他的声音亲和,“请把您的资料放在这里。” “你好。” 一张带着两条金色条纹的黑色卡片被放到了柜台上。 亚雌医师:“殿下您的名字?我确认一下。” “梵·谭·希克斯。” “好的,请去2号诊室,”年轻的亚雌医师微笑了一下,蓦地,他的神情怔住了,完全忘记了平常的规训,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您是希克斯大公家的?” 在星海里,除了乌托邦外,雄虫殿下们唯一指定的医院,多兰皇家医院对雄虫殿下们的事也比一般虫了解得多得多,他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傻子殿下竟是这般。 这般风度翩翩,俊美无俦。 天杀的谣言! 第66章 “体检结果不错,不用担心。” “我要去见一个虫,2天后再见。” 谢里尔在多兰皇家医院等到下午,星网手环上才收到2条讯息,再之后,他发给谭小凡的讯息都石沉大海。 这只是他的借口。他已经走了,正在前往星港或者已经登上星舰了。 不,他会回来的。 理智与情感在谢里尔处疯狂的拉扯。为什么不看着他,在7楼守着?不,要相信他,难道你是另一个乌托邦吗,想看守他? 夜色沉沉,谢里尔像是个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 …… 谭小凡做完一系列检查后。 他与主治医师面对面,“我破壳时被评定缺失2条染色体,检查还是在你们这儿做的。” 主治医师仔细看了他的检查报告后道:“殿下是刚刚度过成年礼吧。雄虫殿下的成年礼会重组基因,大多是往坏的方向,但偶尔也会向好的方向发展。至少从基因图谱看,殿下是非常完美的S级雄虫。” …… 2号诊室外。 “我是希克斯大公的副手盖伦,”一个年纪不大、身材挺拔、模样俊朗的黑发雌虫等在外边。谭小凡一推开门,他即刻行礼,道:“大公正在前往多兰皇家医院的路上,希望殿下稍等一下。” “我不急,”谭小凡打开星网手环,发了两条讯息,尔后道:“我这次来多兰星,主要是因为这里是希克斯大公的属地。我就是来见他的。” 副手盖伦犹豫了下,还是道:“您应该称呼大公为雌父。” 谭小凡淡淡的,“等见面再说吧。” …… 希克斯大公细细地描摹着眼前年轻雄虫的五官,像是在他身上找其他虫的影子,又像是在想象这个幼崽在他缺失的时间的模样,“你跟你雄父很像,但很不一样。” “听盖伦说,你是特意来见我的。” “是,”谭小凡道:“雄父说,在我度过成年礼后,该来见见您。” “我真的很高兴。我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希克斯大公像是常年板着脸,这会想笑,也显得僵硬,但又能从声音里听出他的愉悦,“我没有想象到,你能长得这么好。檀越与我说时,我还不信。” 谭小凡诧异,不管是希克斯大公提到檀越时的熟稔,还是其它,“您跟雄父一直有联系?” “很少,”希克斯大公没有隐瞒他们唯一的幼崽,“有的时候我去偏远星球视察;有的时候在家族领地,就在多兰星上;有的时候去家颇富盛名的餐厅用餐,他就会突然推门进来,像是我们昨天才见过面,像是我们一直在一起一般。” “我们会一起吃一餐饭。” “或者看一场他喜欢的音乐剧。” “最好的一次,我受了伤,他在那家医院里陪我住了一个多月。我伤好了,他才离开。” 对于希克斯大公这样的雌虫,需要住院一个月才好彻底的伤,必然是危及生命的。但他说的如此理所当然,那就是最好的一次。 谭小凡平静的表壳被打破了些许裂缝,他黑色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般,他问出了一个全天下的幼崽都会问出的问题,“你们就没有想再一起生活吗?” “这不是我决定的,”希克斯大公目光温和,没有丝毫的埋怨,只有些淡淡的遗憾,“也不是他决定的。我们没有办法找到让我们两个都幸福的办法。除了爱情,我们都还有其它想要去做的事情、去守护的东西。这个世界上的伴侣有许许多多相处的方式,可能这就是最适合我们的。” 谭小凡不认同。 他还是觉得雄父太霸道了。 但他永远不会说雄父的不是。 “你看起来可比檀越心软多了。我的副官盖伦你见到了吗?是个很优秀、也很忠诚的雌虫,刚才他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很仰慕你。你独自在外,需要有雌虫照顾。你可以收他做雌侍。” 谭小凡摇摇头,拒绝了。 希克斯大公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是有喜欢的雌虫了吗?” “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能带给我来看看吗?” “好,”谭小凡觉得他与谢里尔现在见家长太快了,但也是迟早的事,“如果下次有机会。” “我知道,你之前一直与檀越隐姓埋名在外生活,但这份我给你准备的档案,希望你不要拒绝。这原本就是你的。正大光明地行走于阳光之下,享受合该你享受的一切。” 谭小凡沉默许久,才拿过档案,“谢谢雌父。” “好好好。” …… 在遥远的星海,红心星盗团上,莱昂纳尔咬着笔头,苦思冥想后写下了一封信,是某个家伙给他的地址——一处安全屋,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这封信才会被打开,被读到。 “你给我的那张黑卡,我这些年一直在研究,破解了里边的部分功能,再把它拷贝了下来。然后复制了很多很多份,多到乌托邦的雄虫可以虫手一份。” “这些黑卡不会放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只要他们足够渴求,他们就能找到——找到离开乌托邦的路。” “我没能好好感谢你。但我一直记得你当时的恻隐之心,那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会把它传递下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但愿这封信不要被乌托邦看见,不然追捕我的雌虫至少会比现在多10倍。” “喂!要是乌托邦的虫先看到,我跟你们讲,你们别这么爱我好吗?!” …… 深夜。 多兰皇家医院边的路灯都熄灭了。 谢里尔身后传来了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听说多兰皇家医院下头多了个望夫石。” “殿下没有说在哪里等。” “生气了?”谭小凡察觉出他的异样,“2天后见,我会找你啊,在酒店等我就好了。是不是怕我不回来了?” 谢里尔:“没有生气。” 只要回来了就不会生气。 谭小凡:“我最讨厌别的虫迟到。” 所以以己度虫,他也不会让虫无端地等待。 果然他很心软。 “所以我也不会迟到。回家吧,”谭小凡拉着谢里尔的手,往外走,“到了地方好好洗洗,你身上都积灰了,你一动也未动啊?” 走过这段黑暗的小道,来到有路灯的主道上。 “家?”谢里尔正要再问,就看到夜灯下回首看他的雄虫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迟疑地确认道:“谭小凡?” 他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雄主的声音、信息素,以及一切让他刻骨铭心的东西。只是这是雄主真实的模样,还是另一张面具? “嗯,”谭小凡挑眉,手上略微用力,就把谢里尔拉近,在他耳边呼了口热气,看薄红一点点从他的耳廓处蔓延开来,笑道:“今晚该不用关灯了吧?” …… 他们没有去酒店,去了离多兰皇家医院不远处的一处住宅。谭小凡答应希克斯大公在多兰星生活一段时间,这是希克斯大公送给他的宅子,没有非常奢华,但五张俱全,装修得非常温馨。 “我不喜欢关灯。我怕黑,”谭小凡脸不红,理不直气也壮地指责起之前谢里尔在低等星球的行为,“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也没有脱衣服,谢里尔就被他推到了花洒下面,水哗啦啦地下来,变成了一只湿漉漉的、漂亮的银发雌虫。 白色的衬衣湿透了后,胸膛就变得若隐若现的。 “是粉色的哎。”谭小凡看着小小的凸起,喃喃了一句。 “不要说了……雄主……” 谢里尔的手撑在浴室的墙壁上,但墙壁太滑了,根本没有着力点。 身后的雄虫却像是卸下了一桩心事,十分兴奋,今天晚上格外凶猛,都忘了抚慰他前面了。他自己的手肘支在浴室的墙上,也没有办法顾及。浴室里弥漫了雄虫的信息素,谢里尔的意识都要模糊了。他受不了地往下滑,还没有跪到地上,就被雄虫捞住。 “哦,还有前面,小谢里尔。” 手上上下下只是撸动了一会儿,其中的劲道就卸了,谭小凡有些惊讶,“这么快?” “雄主。”谢里尔受不了地把头埋到了谭小凡的颈窝,像是要哭出来了。 “已经很棒了,”谭小凡真心实意地道:“真的。” “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你。” …… 谭小凡仰躺在床上,把屋顶调成单面可试,无尽的星辉洒下。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繁星。 “你提交了退役申请?”谭小凡猝不及防地被谢里尔的话吓到了。 “嗯。这次莱昂纳尔的事总是要有虫负责任。”他担了责,手下的军雌就不会再被追究。 “抱歉。”谭小凡道。 他们都知道,莱昂纳尔能逃脱与谭小凡的帮助脱不了干系。 “雄主,不必抱歉。这只是一个借口。我想留在第三军团,或者以后再向上,这件事都不会造成决定性的影响。”他不会骗谭小凡,谭小凡也不是对军部一无所知的雄虫。莱昂纳尔的事最严重也不过让谢里尔留用察看,过两年等事平息了,也不会有虫再提。 “该我负担的责任,我早已负担了;该我完成的使命,我也已经完成了。战功,勋爵,从来不是我看重的。我还是个挺不错的机甲维修师,退役后赚的肯定没有在军部时的多,但维持在中产以上的生活水平还是没问题的。那雄主……” 谢里尔有些紧张,接下来的话关系他今后虫生的命运。 “那雄主养你吧,”谭小凡直接接过他的话,说道:“我成年礼后家族划给我不少产业,不养多的,养你一个该是绰绰有余的。” 谢里尔不解,“家族?” “嗯。梵·谭·希克斯。我档案上的名字,但我还是习惯叫谭小凡。” “你退役了正好。我们去星际旅行吧。星海这么大,有这么多不同的星球,我都还没有见过。” 谢里尔眉眼温柔,“好。” 一次虫生,一场梦。 谭小凡:“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