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阿喀琉斯》作者:春酒醉疏翁 文案 攻:“人对待自己最难以客观,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一直寻找的又是什么东西,当太阳落山,万籁俱静,你终于得到了答案。” 受:“答案是我~” 攻:…… 文艺冷漠苦逼雄虫攻×草原莽汉雌虫受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虫族主攻文,不万人迷。 雷点:弱攻强受倾向 第二人称视角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星际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当飞船要坠毁的时候。 你恳求过他。 但是你也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大概是求他不要走。 他握着枪,没有说话。 你从他的沉默中读到了反抗,你在那一瞬间哑然,再也说不出一句阻拦的话。 你看着他,如他凝视你。 他的眼睛深邃,明亮,像冰冷的寒星,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漂亮,危险,他对你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真心。 “阿喀琉斯” “不。” 你的回复很坚决,并且知道这个决定非常的无理,并非正确的选择,所以他没有回应你。 他拽着你,把你带到了一间隐蔽的储物室,然后蹲下身,无比耐心的跟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他看了看表,预估了一个时间。 “五分钟,只要你安静的待在原地,我很快就会回来” “请相信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恳切,也非常镇定:“我会回来带您走,但是我首先要出去,我需要找到求生舱。” 他请你等待。 你无言地望着他,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的脚尖,他的身子,都忍不住微微外侧,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焦急的情绪,他想要出去,所以低声下气,恳请你等待。 你张了张嘴,没能把话说出口,所以你摇了摇头。 你知道他不喜欢你。 你知道他想从你这里得到许可,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营救另一个人,只是你不明白,一个视荣誉为生命的人为什么甘愿抛弃责任,抛弃诺言,抛弃你。 但你应夸奖他,他如同你所了解的,所知道的,一心一意爱着一个人,献出所有忠诚,从未改变,这是你曾经对他施以援手的理由。 可你说不出口。 飞船在颠簸。 一声巨响过后,沉闷的爆破声震碎了玻璃。 储藏室里所有的物体都在高频率的抖,放置在高处的箱子霹雳吧啦的砸下来。 这个时间大概是十秒。 他把你护在胸前,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飞船撑不了多久。”颠簸停止后,他看着你,一字一句:“您依然希望我陪着您吗?” 是的,你想告诉他你如此希望,但你也知道这不可能。 你看了看窗外,外面围攻舰队的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极端憎恨联盟。 这些家伙好运气的撞上一艘联盟运输舰队,好运气的舰队里没有军队,于是他们像蝗虫一样扑了上来。 这艘舰队并没有多少队员,舰长也并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你猜他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让整只运输舰变成案板上的鱼肉。 飞船上射出去反击的炮弹,温和的像打闹的烟火,就像是为了欢迎盗匪打响的欢迎彩蛋。 一艘艘灰色的,小巧的游击舰围着笨拙的飞船灵活的扫射,你听到爆炸声,枪炮声。 “阿喀琉斯!” “好。” 你抬头说。 他愣了一秒,你看到他眼睛里突然亮起惊喜的光,他甚至哆哆嗦嗦的,罕见的逾越了规则,轻轻抱了一下你,用作告别。 他向你保证他会回来,并且叮嘱你不要出去。 “走吧。”你说。 他站起身嘱咐:“躲好。” 你知道这是无意义的宽慰,在身经百战的星盗面前,你脆的像一块薄冰,但你足够聪明,所以你会安静地躲藏在这间狭小隐蔽的储物间,而不是贸然地跑出去。 任何想要做英雄的人都需要与之相称的勇气,或者实力,前者用以行动,后者用以自保。 他摸摸你的头说:“等我回来。”然后有些迟疑地交给你一把小巧的银色仿粒子手.枪。 他最后看了看你,转过身离开储物间。 关门的声音很轻,但你能听到你离开的脚步声,在炮火连天里的动静里这或许太过夸大,但是你真的听到了。 你把手.枪藏在衣服里,它太小,民间做的玩意儿,拿到了联邦的上市许可得以广泛销售,就不可能拥有多么强悍的伤害。 它阻止不了任何一名星盗,对于他们这更像是玩具,你猜他的子弹射出去恐怕可以被星盗徒手攥住,像抓一粒铜豆子。 你躲在狭小的储藏间,默默计算着,那里有一扇窗户,大约五分钟后,你看到无边无际的宇宙里突然冲出一颗炮弹,像流星一样势不可挡的冲出战圈,那是飞船的求生舱。 它灵活得像银河里的鱼,根本不在乎周围游击舰的攻击。 你非常熟悉这种驾驶风格,你明白作为军人的他肯定抢到了求生舱。 甚至可以想到他如何浴血奋战,顶着星盗的枪炮和舰队的阻拦,把心上人带上求生舱,远离了危险。 你猜舰队长可能会对他说,请问另一位雄虫在哪里?我们必须保证他们两个一起离开! 他会非常恼怒,会看着储物间的方向犹豫,但是时间来不及了,星盗已经登录飞船,他们人多势众,而他保护的人又不容有失。 所以最后他会坚定的,义无反顾的,像完成某种伟大的牺牲一样,把心上人推进逃生舱,一起飞离舰队。 在他的眼里,那个人贵于自己的生命,亦高于你。 你知道他向来聪明,谨慎,能够综合环境对一件事进行分析,从而得出可靠的结果。 他坐进了逃生舱,会因此感到抱歉惭愧,但与生命相比歉意太过廉价,他不能承受失去所爱,但可以用余生忏悔。 他会承担你死亡的后果,但绝无后悔。 你在飞船里,等待它的命运,等待自己的命运,你不知道是否有人会来,无论是星盗还是卫兵。 这个思考的时间太短,你还没有想好。 储藏室的门外响起脚步声,门突然被暴力撞开,你受到惊吓,猛地抬头,星盗提着银色的粒子枪,对着物资哈哈大笑:“弟兄们,这里!好家伙!一堆的营养液,恢复剂。” 他第一眼没有看到你,当星盗的脑袋转过来,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神情瞬间瞬间僵硬,他几乎是结结巴巴:“靠…他妈……一只雄虫?!” 第2章 第二章 你将被俘虏,这毫无悬念。 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完蛋的那一刻,你想到多种结局,其中最坏的是死亡,比死亡稍微好一点的是囚禁。 你是联盟的公民,拥有相对优渥的生存条件,你有一点身份,有一些地位,还攒了点钱,但现在你失去了保护,像一只被暴露在沙滩上的鱼,随便谁都可以把你当做一件无主的物品捡走。 联盟总是不厌其烦的播放失踪雄虫的悲惨的下场,以示警戒。 你也听你的老师谈过,他曾经参与一起营救雄虫的活动,在他的描述里,那是一场极其残酷的战斗,一支队伍只活下来几个人。 他们深入敌军内部,为了保证行动最终能够成功,潜伏了一天一夜,伪装成敌军,守在关押雄虫房间外,那是一座地下堡垒,雄虫被关在堡垒的最深处。 “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对待俘虏有多残忍。”你的老师说:“即便你的性别珍贵,但失去联盟公民的身份,被俘虏,你就变成了一件物品。” 在化装成守卫的那二十四小时中,每时每刻都有虫子进入那间房,有时候只有一个,有时候三四个,时间半个小时到一个钟不等。 联盟的营救活动刺激了这些强盗,他们不再想要可持续发展,而是决定在有限的时间内压榨出最多最广的资源。 最后的行动虽然成功了,但等行动小组破解密码打开房间,却发现那只雄虫蜷缩在凌乱的被褥上,死的悄无声息。 你的老师面色沉重的告诫你这些,你没有太过在意,你认为自己足够聪明,永远不会把自己放置在如此危险的境地。 但现在你犯了一个错误,你在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做出了不理智的决定,你放走了希望,现在你将独自承担后果。 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但你没有把握杀死他。 你在星盗逼近你之前迅速的掏出枪,但你对准的不是星盗,而是自己,你的手在发抖,没办法保持举枪的动作不摇晃,你看上去充满了破绽。 “放下枪。”你希望自己的威胁能够起作用。 你的对手脸上充满了惊讶,他眼睛盯着你,在你的手.枪上打量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你呵斥了一句,希望他快点按照你说的去做。 或许是你孤注一掷的态度起了作用,他也非常希望能活着抓住你,你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放你走,你只是不想束手就擒。 活着和自由,你都想要。 他慢慢弯下腰,放下手里的枪,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你看到他在似乎在发笑,但你不明白为什么。 “把你的枪踢过来!” “什么?” 他是个非常之瘦的长个儿青年人,光头,圆眼,唇边上蓄着一圈青灰色的小胡子,看起来很稳重,现在他好像听不懂你说的话,瞪着眼睛看着你。 “你的枪!” 你对他装傻的行为很不耐烦。 “好吧,不过请小心,这可是真枪。”他用手指比了比,然后弯下腰。 “用脚!不要用手!” 你瞬间警惕起来,但在你戒备他会袭击的你时候,飞船猛地颠簸了一下,地面遽然倾斜,你就像一座被突然推到的雕像,狠狠地砸到地上,手.枪也摔飞了出去。 你没有那么好的平衡力,事实上当你摔倒在地面上时,你就知道完蛋了,但你很快反应过来,一个咕噜滚过去,伸手抱住了星盗的枪。 “去死吧!” 你大声呵斥,想要用这把厉害的枪打爆星盗的脑袋,或者别的什么位置,你不关心,只想打中他再逃出去。 你的对手冷冷地凝视你,似乎并不在意你的威胁 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端着枪的手剧烈的颤动,你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问题,你根本就抬不动那把枪。 扣开扳机,击中的只会是你自己。 你的对手在你发愣的一瞬间采取了行动,他冲过来拽着你的手,拍掉了你手里的枪,力道凶极了,你吃痛松手,毫不怀疑他会在你反抗的情况下拧断你的手臂。 “小家伙就是小家伙,不要玩枪。” 他制住你,并且嘲笑你的天真,把雌虫对雄虫最戏谑的称呼用到你身上,你气的发抖,想反抗,但他冷漠的神情和暴力的举动让你印象深刻,你绝不敢再冒犯他,你猜不到他会如何对你,但肯定不会温柔。 他笑了笑,轻而易举的把枪捡起来,指着你的脑袋:“想死吗?” 当你自己指着自己时,你没有如此害怕,同样是死亡,但当他用枪口询问你的时候,你恐惧的说不出一句话 “脱衣服。”他说。 你的大脑嗡的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结结巴巴:“什……什么?” 他啧了一声,不耐烦:“脱衣服,听不懂?” 第3章 第三章 你当然听得懂,你也明白他的意思,你的反问是出于高度的恐惧和紧张,而非困惑。 你的对手正看着你,他任由你从倒地的一摊慢慢缩成一团,摆出一个充满防备的姿势,你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在咚咚的跳动,像一面小鼓,你无法平息它,亦如你无法遏制自己的胆怯。 你开始觉得害怕,这并不是指刚才的你心态有多么轻松,而是你真正的意识到,你将被俘虏,你的老师告诉你的悲惨往事,将在你身上一一重现,伴随你余生的只有长久的囚禁折磨,与源源不断的,肮脏的,丑恶的性.爱。 你以为活着是很容易的事,以为坚持等到救援很简单,是因为你从未理解战争,从未理解被当做物品的含义。 你也不知道被驱逐出联盟,只能在星际流浪的强盗有多狠辣,从来不曾有人在你面前展现过生不如死的黑暗。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多人都告诉过你,只是你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囚禁,被强迫。 从你记事起,你的生活里就不曾有过这个词,你一直充满信心的规划自己的人生,努力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你考虑过将来,发誓要和你爱的人一起共度良宵。 你会用契约和承诺束缚他,让他归你所有,你会在新婚夜抚摸他,亲吻他,让他沉浸在你的律动里,身心如一的同样爱着你。 你有计划,有目的,所以即使你的资质不算好,依然成功的用恩义和承诺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人。 但现在,你被困在狭小的储物室,你周围只有一个不怀好意的敌人,他用枪指着你,要你脱掉自己的衣服。 你孤立无援。 舰队估计早已沦陷,当星盗能够堂而皇之的登入飞船,接收战利品,就证明反抗者已被消灭,没有谁会来救你。 你自诩聪明,却终究只是纸上谈兵的臆想,你高估自己,错信他人,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所以你尝到了恶果。 “不。” 你的后背抵着墙壁,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来缓解自己的恐惧,当然,如果你的眼泪没有在眼眶里打转,你的声音没有那么抖,脸色没有那么白,可能看上去会更镇静一点。 “你很漂亮。” 你的敌人伸出一只手,控制住你,在你僵硬得不敢动弹时,贴近你的脸,他的大拇指陷入你脸蛋上的软肉,来回揩拭。 “你的头发,像春天的新芽。” 他在戏弄你,满怀恶意,你突然间充满了不甘,你绝不想沦落到这一步,你想反抗,你想不顾一切的反抗。 可是你的理智紧紧的扼住了你的手脚,你不能再激怒他,不能再做徒劳无功的事,你必须等待,必须忍耐,你要等一个时机。 即使你不知道那个时机是什么,要怎样逃出升天。 你的顺从让你的敌人缓和了神色,他甚至还翘起嘴角,但他的眼睛里升腾起一种让你更加害怕的讯号,你觉得他想要吃掉你。 “你的名字?” 他没有资格知道你的名字,只有你的爱人才需要呼唤你的真名。 你的沉默在某种意义上是在反抗,你的对手显然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没有等你回答,而是把枪放到了一边,在做这个举动的时候他还看了你一眼,挑衅,或者威慑。 在等待你自己脱掉衣服和他帮你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靠近你,像沉沉的乌云碾压过来,你觉得他的呼吸扑到你的脸上,你的瞳孔开始放大,你开始急剧的发抖。 他碰到了你的手。 “不!” 你忽然大喊,你开始拼命的挣扎抵抗,你用脚踹他,踢他,用手狠狠地揍他,挠他,你甚至想用牙齿咬他的脸,他的脖子,你做了很多动作,而他只需要轻轻的扼住你的咽喉,就能让你所有的反抗偃旗息鼓。 他把你推倒。 你艰难的仰着头呼吸。 你感觉到他在撕你的衣服,你的外套被扒开,背心被扯破,他拉开你的裤子,隔着内裤握住你的东西,粗暴的揉搓。 你突然崩溃。 你的眼睛被眼泪糊花,你的视线里朦朦胧胧,储藏室室里深色的天花板,通风口,都变成大块扭曲的色块。 你感觉粘腻,你感觉冰凉,你的敌人脱了你的内裤,含住了你的老二。 明明是侵略者,却仿佛朝圣一样,低下头颅。 他认定你不可能造成威胁,你偏过头,看到了被撞飞的那把仿粒子手.枪,它就安安稳稳的躺在不远处的箱子旁边,你伸直手,离它还差一个半手掌。 你够不着。 但你的心里徒然涌出希望,你向着它挪,可笑的是你的老二还被人叼在嘴里,你一动,就带着他一块动。 你努力忽略被口腔包裹的怪异,不去想扒在你身下的是什么人,你操控自己的手指,让它像一排钩子,抓着地面,离你的目标更近一点。 你要用它打爆他的眼睛,你觉得眼球足够柔软,子弹也不会连这点力道都没有。 你离它近了些,但还差一点。 你屏住呼吸,放慢动作,你的心跳又咚咚咚的快起来,你知道你快够到它了。 他换了个花样,开始舔你肚脐,你忍不住发抖,但你的手指够住了枪。 “扎克拜!” 你听到脚步声,呼喊声,但你没有管,你只想够到那把枪,可它被踢飞了。 一只黑色的军靴落到你眼里,你闻到灰尘,血腥,和皮革的味道。 压着你的人也被踢飞,你听到皮肉撞到墙壁发出的砰砰声,看来他被踢了不止一下。 但你看不到,你被大外套罩住了,极度的紧绷之后你暂时无法动弹,你开始慢腾腾扯自己的裤子,想要穿上它。 “是我找到的,他是我的!” 你听到你的敌人愤怒的咆哮,似乎有血气涌到喉咙,他的声音沉闷冷漠。 有人站到你身后,抓着你的胳膊把你拎起来,用外套把你裹成粽子,拍着你的屁股冷冷地回应你的敌人:“你的?扎克拜,你的命还是我救的,那我也可以随便操.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放飞自我! 比昨天多了三百个字,也算粗长了对不对!!! 第4章 第四章 “昆图。” 你的敌人并不甘心,他喊出一个名字,似乎有点顾虑的味道。 你听到他慢慢靠近的脚步声,他的声音变得低糜沉冷,极力蛊惑:“他是战利品,不是吗?在上交之前,你我可以合理的拥有他,这没有什么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吗? 拽着你的人没有说话,他的胳膊横亘在你的腰间,你的背贴着他,你能感觉出他肌肉的隆起,他力量的强大,你知道你没有办法反抗两个人。 你开始喘息,你就像一条在炙热阳光下曝晒过的鱼,徒然又被扔到了黑暗的冰河里,你的骨头开始发冷,发酸,你的牙齿开始打颤,你的脑子里涌出无数可怕黑暗的念头,又被你一一压制。 你需要冷静,需要保持理智,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不是吗? 他什么也没有答应,但你同时也很清楚,帮助你的人和欺负你的人是一伙,你暂时脱离了危险,却仍然被敌人控制,你没办法知道抱着你的是什么人,但你敢肯定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你被裹在质地粗糙的大衣里,竖起的领子盖住了你的脸,你被笼罩在泥土色的阴影里,你仰头呼吸,又像是在探寻什么,你闻到了血腥,尘土,还有一点松脂的味道。 “我们可以一起,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听到他的话,抱着你的人似乎产生了动摇,他慢慢松开一点手臂。 你在颤抖,因为恐惧。 或许是你过于急促的呼吸声,让抱着你的人产生了你呼吸不畅的错觉,你感觉到他的手从你的腰上转移,像抱幼崽那样把你放到了臂弯,你坐在他的手臂上,像只模样古怪的蛹。 你从这小小的举动中觉察出一点微末的善意,你开始拼命思考。 “昆图。”你的敌人,扎克拜,你听到他的名字,他隔着外套抓住了你的胳膊:“或者,你想要独占他?” 你在惧怕之余更觉无望。 现在,谁都可以扯掉你的衣服,没有法律约束,没有契约呵止,你深谙的文明社会的规则,并不能为你提供任何庇护。 你所能抓到的,只有你面前的这个人,但大衣仍然严严实实的裹着你,你什么也看不到,你开始胡乱摸索,你像一只急于破茧的幼虫,寻找突破口。 终于,你找到了一点缝隙,你努力让自己的一只胳膊钻出大衣,你拉下盖住脸的领子,让自己的视线里充满储藏室青灰的冰冷色彩。 你看到抱着你的人,他如同你所感受到的,高大,勇悍。 你才看到他脸上的血,衣衫上的血,你不知道那是不是他自己的,因为他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他看上去冷静极了。 一个人的脸上总该有一处的线条是柔软的,或许是眼睛,或许是嘴巴,或许是鼻梁。 但他没有,他冷峻,瘦削,脸上的线条遒劲而充满张力,从身到骨一寸寸一厘厘,仿若刀削斧砍,铁画银钩。 英俊的野蛮,暴力的美感,如同飞溅的瀑布,崩塌的雪山,只有那双眼睛,乌黑宁静,仿佛雪夜夜空。 你从中看到你自己,你头发蓬乱,脸色惨白,像一只落水的小狗,战战兢兢,惶惶不安。 “昆图!见者有份,何况是我先找到的!” 有人猛地攥住了你的头发,你感到头皮被撕扯的疼痛,他想把你往外拽,取得一部分掌控你的权利,你是否痛苦,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就是物品,你在被人定夺归属,他们可以为你大打出手,为你争论不休,但绝不会有人顾忌你的感受。 “先放开他,不然怎么活动手脚。” 隔了一会儿,你听到抱着你的人慢悠悠的回答,然后是扎克拜惊喜的声音:“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吃独食。” 你像个可怜巴巴的面粉袋,揪住你的人松了手,可你却再没有感觉了。 “那让你先,我可以等等,不过你介意我在这里吗?” “哦,不介意。” “我建议绑住他,他挣扎的很厉害。” “好吧。” 你凝视他们,你知道你会控制自己忍受,然后再一次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良机。 都会过去的。 你知道,你的老师说过,一切的苦难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回忆,你或遗忘,或坚强,你会铭记的岁月,俯视敌人的坟冢,为此不懈毅力与坚忍。 抱着你的人如言,把你放到了地下,他对你神经质般的念念有词露出疑惑的神色,但他没有停下动作,他离开你,站起身。 你抓住了他的衣角,你还是不肯认命,你的眼睛里涌出一点希望,像微弱的火苗。 他平静的神情没有变化,似乎在打量你,然后他轻轻的挣脱了你的手,你眼中的火苗啪地熄灭,你缩回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无比惨然的接受将到来的折磨。 但没有人靠近你,你听到惨呼,咒骂,皮肉碰撞的声音。 直到松脂和尘土的味道再一次笼罩了你,他把你从地上拽起来,他看着你,露出轻松的笑容:“小家伙,如果要保住自己的小勾勾,就要用拳头,而不是巴掌,明白吗?” 你楞的像木头,说不出一句话。 好在他也并不在意你的回答,他把你扛在肩上,像扛一袋面粉。 “走吧,战利品。” 你保住了自己的小勾勾,但你任然是战利品,是俘虏,你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但你记住了昆图的名字。 在飞船的燃料耗尽,坠毁之前,星盗们打包了物资,坐上了攻击舰。 你被扛在肩上,露出脑袋,你出了储藏室,走廊,大厅,登陆口,你看到了星盗,尸体,血液,被轰碎的玻璃。 你的人生从未目睹过死亡,现在你见到了,那些仰倒的尸体,暗红的血液,他们如同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你的心脏。 攻击舰驶离飞船,你被关进了一间简陋的监狱,你不知道你将去往何地,但肯定是一个联盟无法找到的隐蔽之所,你的房间没有窗户,你看不到外面,你打破了房间里的杯子,用撕下来的布条缠绕,做成简单的匕首。 你等待降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能比较沉闷,但作为铺设衔接的一环作者并没有舍弃,感谢大家耐心看完。 顺便,啊,今天也是粗长的一天~ 第5章 第五章 舰队悬停降落时,房间微微震了一下,发出细细的嗡鸣声。 你从床上坐起来,拍拍自己的脸,航行的时间太长,可能是一个晚上,也可能是两个晚上。 你的房间里有一些水果,还有几块饼干,你尽可能的吃完,然后藏下一点,你的衣服被撕坏了,好在裤子还是能穿,你还有一件泥黄色的大衣,袖口和手肘磨损得很厉害,料子也很陈旧,但很暖和,可惜沾了一点血。 你疲惫困顿,可你睡不着,这很正常,任谁处在你的境地里都没有办法坦然的睡大觉,你把你的玻璃小刀绑到手腕上,当你合拢手掌,它就像一根透明的骨刺,从手背上延生凸出一截。 你把它当成你的精神支柱,它不够锋利,但你有捍卫自己的决心。 你猜测可能到了目的地,你坐不住,只好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反复猜想可能发生的事,以及你该如何应对。 你的房门被敲响,敲门声是两长一短,很规律,重复了两遍。 你从床上跳起来,环顾四周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你是俘虏,你打不开门,但敲门声仍在继续,门外的人把你当成这间房的主人,固执的请求你的口头准许。 事实上你不想让任何人进来,你自身的处境实在堪忧,你害怕来的人会是扎克拜,或者和扎克拜一样的人,你想一个人待着。 但现在敲门声还在继续,你要决定是否开门。 雄虫的五感颇为敏锐,你的鼻子自然也十分灵敏,你靠近门,嗅到了一点松脂的味道,你在沉默和发声之间犹豫,最终你走向门,回以对方的敲门方式,两长一短。 门外的动静消失了,你似乎听到笑声,然后门咔嗒的打开。 你不知道被关了多久,这间屋子并非黑暗,且通风效果良好,但当你感受到走廊里吹进来的风时,你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昆图站在门口,他比你高一点,比你更加强壮,他的表情冷淡,不过姿态却很轻松。 “早安,小家伙。” 你的脸色憔悴,神情阴郁,从哪里都说不上好,他对你糟糕的精神状况感到吃惊,歪歪头朝屋里看了看,有点奇怪。 你的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 “走吧。” 昆图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邀请你同行,你跟在他身后,他却突然抓住了你的手腕,然后不顾你的挣扎,把你绑得牢牢的玻璃小刀从手腕上解下来。 “你不需要这个。” 他硬邦邦,冷冰冰,对你的愤怒无动于衷。 你失去防身的武器,你为此感到不安和沮丧,你在反抗昆图的时候用了力气,想从他的手里夺回小刀。 “我警告你。” 你当然没有听,说实话你太过害怕,压力和紧张让你的脑袋里绷紧一根弦,当你的依仗被拿走,你开始恐慌,你想要把它拿回来,你知道你的举动不太理智,但你现在实在没有思考的空闲。 昆图看你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只闹腾的小狗,他干脆用大衣把你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再抗到肩上,你用脚踹他,昆图拽住你踢过来的小腿:“再动就把你扔给扎克拜。” 你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如同羊羔害怕豺狼,你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动弹,昆图嗤笑了一声,抗着你下了攻击舰。 你的耳朵里灌进呼呼的风声,隆隆的水声,阳光畅通无阻的注满世界,你闻到浓浓的水汽和泥土的味道。 你仰头,看到正在莽厚的深山露野中悬停降落的舰队,星盗们来回的搬运物资,你看到不远处茂密阴冷的高大丛林,你看到坦阔草地上蓬勃生长的蒲公英,在你的脚下是一处山崖绝壁,灰白山岩倾泄出湍急的水流,怒吼着,激荡着,冲向深谷。 你愣愣的转过头,绝壁之下,万亩林海,大风吹过森林,如同海风鼓起波涛。 昆图把你放到地面上,你的一只脚陷入绵密的青苔里,你抬起脚,水从苔藓里渗出来,你踩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深陷的小水窝。 你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你敢肯定,你从未以任何形式,通过任何媒介看到过这样古老苍郁的森林,它仿佛存在了几千年。 你觉得寂静,寂静是你现在最难感受到东西,但你的心的确如是告诉你。 你有些茫然。 你的周围有不少星盗,他们正手忙脚乱的卸着物资,还要提防箱子被山风刮下去。 “好好呆着,当然,你也可以试试逃跑。”昆图挽起袖口,似乎准备去帮忙搬东西,星盗的舰队停留在山顶,但似乎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 没有人看管你。 他对你笑了笑:“我猜你没有在这里生活过的经验,那我可以好心的告诉你。” 他指着你背后的丛林,那里密密麻麻的开着各种野花:“花里有一种红色的小虫子,咬上一口胳膊腿就会坏掉,你大可以去逃跑试试,反正就算你的胳膊腿坏了,小勾勾还是可以用,这样还更方便一点。”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显得很轻松,你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你的确升起了逃跑的念头。 你离开了监狱,来到了旷野,周围的星盗没有特别注意你,你没有看到扎克拜,这是最良好的逃脱条件,然而却更像是一个陷阱。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迟来的更新~ 第6章 第六章 你沉默不语,直勾勾的看着他指的方向。 昆图放心的把你留在原地,就好像林子里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小虫子可以代为看管你。 你试探性的走了几步,的确没有人注意到你,但你身在瀑布之上,你的脚下是一块鹰嘴状凸起的山岩,你的背后是植被茂盛的丛林。 你跳不下去,也不敢进入丛林,对于雌虫来说轻松自如的高度,雄虫往往会摔断腿。 何况你的资质并非优秀,你见过很厉害的雄虫,他们和雌虫一样拥有强悍的战斗力,但其中并不囊括你。 你过去的生活是由规则和义务构成的,你只需要遵循它就能过得很不错。 但现在你有些后悔自己选修了园艺烹饪,而非格斗技巧。 山风吹得你有些冷,你闷闷地裹紧大衣,看着星盗从战舰上搬运物资,他们相互交谈,配合,动作不算快,很闲散随意,昆图就在不远处,他抱着一个巨大的,有着营养剂标志的箱子从高处跳下,显得游刃有余,茶褐色的头发绒绒碎碎,被山风吹得像颗盛开的蒲公英。 你开始观察这些强盗,并且产生了一点疑惑,你认为他们不像受过军事训练的样子,行动没有什么纪律,但模样很凶,身上有种经历过不少战斗才能磨练出的气势。 你有一个不错的记性,你能想起来很多冷知识和常识,比如你能看得出他们的武器年代不一,你甚至在一个有些稚嫩的雌性身上看到了一把三十年前的枪,它被保养的很好,显示出主人对待其的精心。 这支队伍杂七杂八,看起来充满了古怪,又似乎很强大。 一般雄虫在择偶的时候,比较少选择这样直白袒露自己凶悍气质的雌性,但这些强盗倒像是恨不得把我不是个好虫的字刻到脸上。 你开始忧心自己的未来,并在心里做着最坏的设想,你猜测自己可能会被关在某个地方,每天需要和一到两个雌性发生点什么,你得让他们心满意足,这样才能保住命,但你希望一次别太多人,最好别有什么光亮,你不喜欢被人看着。 你深呼一口气,说服自己继续想下去,你要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保持清醒的头脑,你要储备粮食,要打造武器,然后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逃出这个鬼地方。 这可能需要一艘战舰,但好在你在模拟课上曾学习过战舰驾驶,虽然成绩是c-,但开走它,让它跑起来问题还是不大。 又或者你只需要向联盟发送一则附有星系位置的求助讯息,但你不认为联盟的星网能够覆盖到这里。 你正在心里涂涂抹抹自己的逃跑计划,一颗小石子冷不丁的砸进你面前的小水坑,溅起一点水花。 你听到昆图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愉快,但你听不清内容,你发现不知何时,星盗们已经整理好物资,他们用树枝和草叶伪装了战舰,正有序的组织退离。 你还看到了扎克拜,他身后跟着不少人,有老有少,你甚至还看到了部分雄虫,他们骑着一种模样丑陋,但四肢修长的动物,你没有见过这种生物,它看起来能驼很多东西。 “跳下来。” 昆图站在你斜下方的山岩上,那里有一块你没有发现的平缓斜坡,你必须走近一点,贴近绝壁才能看到。 但它对你而言还是太高,你是可靠的理论者,空想家,你的脑子里会有一千一百个计划,但能够顺利执行的不到十分之一。 你有判断力,却缺乏一点行动的决心。 昆图不准备上来,在你看来是这样的,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会落到柔软的草地上,根本不用担心。 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大概很严肃,几秒钟之后你挪到斜坡上方,坐到了地上,护住头,然后毫不犹豫的滚了下去。 这是个需要技巧的活儿,但你咕噜咕噜的势头被人按住,昆图把你从草地里拔起来,像刨一只灰扑扑的石头蛋,他脸上的嘲讽都快要凝成实质了。 “你还能再废一点吗?” 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还是个俘虏,所以他根本无心理会你,他把你扛起来,边走边嘟囔:“软绵绵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好?” 你也不知道,硬邦邦的雌性到底哪里好。 你喜欢的虫就不这样,他看上去漂亮又柔韧,像温暖的蒲草,即便他不喜欢你,即便他抛弃你。 昆图把你带到了行进的队伍中,你经过那些那些丑陋又温顺的生物,它们身上驮着物资,呼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青草味儿。 或多或少的会有一些星盗打量你,那些老老少少似乎都饶有兴趣,你听到诸多关于你相貌资质的讨论,以及这里还有多少优秀的单身雌性。 昆图一直把你扛到队伍头,那里有一匹最高大健硕的丑东西,他的主人是只英俊挺拔的雄虫,你听到他们相互问好。 “他就交给你了,尤里。” 你被转移了位置,一双手牢牢的攥住你的腰,把你拎上臭东西的背,像放什么口袋一样横担着,你跌进柔软蓬松的皮毛里,热乎乎的,并没有在昆图肩上那么难受。 “你们从哪儿劫来的?运输舰上会有雄虫吗?” “谁知道。” “我来的时候听到扎克拜和族老说,要用战功换他。” “是吗,随他去。” 丑东西大概开始走动,你没有听到后续交谈,倒是那个叫做尤里的雄虫,对你似乎很感兴趣,在你身上摸来摸去,啧啧称奇。 “你成年了吗?” “联盟的雄虫都这么弱吗?” “你有伴侣了吗?他会揍你吧,你这么弱。” 你突然感到古怪,你认为这只雄虫的手实在放的不是地方,他老是在你的腰上捏来捏去,重点却是你的屁股,你听到他嘀嘀咕咕:“真是,软绵绵的家伙有什么好?” 雌虫为什么热爱追逐武力不如他们,弱势又任性的雄虫。 你也不知道,你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就像你不会去想为什么花朵需要土壤,鲸鱼离不开大海,这可能是刻进基因,融入骨血的繁衍方式,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你不知道的东西。 你不明白是不是自己看起来太过无害,总有人不把你当回事。 尤里就是这样,他大概还是个话痨,一路上都在拿你逗趣,仗着自己力气大,像翻什么烤肉似的来回倒腾你,他一边说你像沙包,又愉快的否定说沙包可没有你值钱。 你可是个俘虏,可他没有丝毫保密的意思,甚至不顾说的话能对你造成多大的刺激。 他念叨着你能换多少物资,为部落带来多大的好处,又略带惋惜的表示,你的身板太弱,真要租给别的部落,恐怕一天也出不了几次粮,怎么赔可就是问题了。 他完全不在意你是什么想的,百无禁忌的畅谈你的归属。 “或者让哪个雌性嫁给你,不过。”他嫌弃的捏捏鼻子:“不知道谁那么倒霉,你看上去可不像做事的料,还会逃跑。” “我有钱。”你昂首挺胸,信誓旦旦的表示:“如果你们肯放了我,我会给你们很多钱,买很多的物资。” 尤里挑起半边眉毛:“我们要钱做什么?” “买东西,买物资,营养剂,战舰。”你努力抬起脑袋,列举诸多好处,并且发誓只要他们肯送你回到联盟,你愿意答应所有让他们满意的条件。 尤里似笑非笑:“所有条件?你能再弄来一只雄虫?” 你滔滔不绝的陈述戛然而止,丧气的垂下脑袋,尤里笑出声,又似乎奇怪:“联盟的雄虫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他们往你的脑袋里塞棉花吗?我真不敢相信,坐拥三大星系的庞大国家养出来的雄虫都是些草包。” 他顿了顿,觉得有失偏颇,又补充说:“或者只有你是个草包?也对,不然昆图他们也不会抓住你了。” 你鼓着腮帮子想冲上去咬他一口,尤里却只是翻了个白眼,暴躁的捏住你的脸颊来回拉扯:“我劝你最好不要对雌虫用这个表情,你想被撕碎吃掉吗?” 吃掉?你想到扎克拜阴森的光头,觉得小勾勾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说不更新了吗!(`Δ′) 作者:真香_(:3」ㄥ)_ 第7章 第七章 你觉得走了很久,周围还是郁郁葱葱的森林,道路陡峭,坡度大而险,没有看到房屋建筑。 “我们要去哪儿。” 你小声问尤里,尤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的:“快到了,过了前边就是了。” 前边是哪儿,尤里语焉不详。 但你发现越走,外围的树木便越稀疏,品种也更加单一,穿过密林后,地势逐渐平缓,生长着成片的入云松,这种树长得非常高,翠绿的树荫遮盖了多余的杂草。 你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松脂味,和昆图身上的味道有些像。 “咄嘘——嘘。” 尤里放慢了丑东西的速度,在一棵高大的入云松上用小刀片下了一点亮晶晶的东西,你看不清楚是什么,但你能看到尤里把它扔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哼,像吃什么美味的糖果。 你趴在丑东西的背上,热烘烘的毛发像一张大大的毛毯,阻挡了冷飕飕的穿林风,它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但足够厚实保暖。 出了林子,队伍走过一汪湖泊,湖里有队伍的倒影,丑东西走路的样子沉甸甸,慢腾腾,偶尔会低下修长的脖颈,啃食路面上的青芽。 尤里会呵斥它偷吃的动作,并且嘬嘴发出奇怪的哨音,催促它快点前进。 山路长长,上上下下过程的颠得你的脑袋发沉,昏昏欲睡。 你保持着迷瞪的状态,不敢睡得太死,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小会,你感觉到队伍停下了,可你睁不开眼,你太困了,你在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或许因为这个,你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结婚了,可是你并不乐意,因为你的伴侣是那只凶巴巴的光头,扎克拜。 他欺负你,用战功换你,逼你把戒指交给他。 他大大咧咧的坐在你的床上,皱着眉头四处看,你的沉默让他看上去有点烦躁,他不再打量你的房间,转过头来盯着你,脸上带着一贯讥诮的笑。 “滚过来。” 他会揍你。 你不想挨耳光,也不想再被打,这些都很疼,况且养伤又很麻烦。 你没有犹豫的走到他身边,他的目光在你身上打了个转,然后停顿在胸口的位置,准确的说是锁骨往下,靠近胸乳的位置。 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至少你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你很想躲开。 他抬头看了你一眼,你暗道糟糕。 “你……叫什么名字。” 他突然问,这个问题令你有些恼火,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一直叫你小家伙,而你并不想告诉他,也不想告诉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关于你的名字,可你也不想挨打,所以你说:“约翰。” 他的目光变得奇怪,危险。 “约翰吗?”他轻轻的说。 你干巴巴地回答他:“对。” 他看着你,沉默了四五秒,然后伸出手,你迟疑着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你注意到他凌乱的掌纹,只有一根线固执地贯穿手掌。 他笑了笑说:“那么来吧,约翰。” 他把你拉过来抱到膝盖上,然后把你的脑袋摁到他的肩膀上。 你闻到了一点辛辣绵长的味道,不同于森林的潮湿驳杂,这种气味有点像你种过的驱虫草。 梦里也会有气味?你的脑子嗡的一下,从梦境里清醒过来,尤里捏着你的脸:“睡个觉而已,怎么看起来要哭了。 你的反应很呆,似乎还有些热,尤里的脸色一变:“你怎么这么烫。” 之后你模模糊糊,感觉换了地方,有人把你从温暖的皮毛里挖出来,又放到另一个暖和的地方,你并不安心,你听到有人在说话。 “他还是只虫吗?体质这么差。” “好好照顾他。” “走开,这里不需要你,扎克拜。” “你们不是带回来很多乱七八糟的药剂吗?快找找有没有药品。” 你还是睡着了,你在早上七点的时候醒过来,然后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 你的头顶有一扇天窗,它开在圆圆窄窄的灰白色穹顶,穹顶尖尖,用木头搭建的支架撑起,接口处有磨损,似乎可以折叠拆卸。 你慢吞吞的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饼干,一边嚼一边直愣愣的看着木制的房架子。 第8章 第八章 你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脑袋还有些沉,有点生病的后遗症,但你并没有松懈,你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会,似乎有说话的声音,还有稀奇古怪的动物吼叫。 只是帐篷里黑和闷,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 你估计这里就是星盗的营地,可惜你昨天睡得太死,什么都来不及看,你一边思考一边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查看四周。 帐篷并不大,里面也没有什么摆设,只席地铺了床,右手边放着一张小茶几,下铺花毡,茶几上摆着只粗糙的木制水杯,靠旁有一只木箱,堆着些杂物。 帐篷里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把漂亮的大弓,钩子上坠着皮质的箭袋,从箭袋里伸出的箭羽染成蓝红白三色,十分醒目。 你试了试,弓太沉,箭矢也不是什么趁手的物件,遂放弃把他从箭袋里抽出来。 不知道帐篷外面有没有守卫,你踌躇片刻,还是朝门走去。 帐篷的门是一块厚实沉重的帘子,摸上去的触感有些像动物的皮子,你悄悄扒开一条缝,还没等看清楚什么,帘子就被掀开了。 阳光一下子就涌进来,声音也是,吵吵闹闹的灌满你的耳朵,你吓了一大跳,被光刺激的下意识的眯起眼,退后一步。 “早上好。” 昆图说,他站在那端着只盘子,微微弯着腰,一手掀开门帘正准备进来。 你吃惊后,视线不受控制的停留在他的上半身,这不能怪你,在你的世界里,围绕着你的雌虫总是恨不得挂一个宜室宜家的牌子,穿着也趋于保守温良。 但昆图显然不是这样的虫,他高大过了头,也强势过了头。 这只雌虫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背心,胸肌撑满了背心胸口的位置,胸口之下,背心收入腰线,倒显得他的腰肢意外的纤细。 他端着盘子,上臂肌肉微微隆起,肌理线条柔韧而有力,他看起来非常放松,你突然想伸手捏一捏,这个念头吓了你一大跳,你责备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并且用行动拒绝他的靠近。 你低垂目光,退后一步,大概是你的动作看起来太慌乱,那只雌虫挑起左边的眉毛,紧跟着走近。 太坏了。 你绷着脸,一点松脂的气味混入阳光,窜到你的鼻尖。 在一位陌生雄虫面前直白的展示自己的性吸引力,非常不检点。 你非常直虫癌的想到,但这个想法的滑稽程度和你的俘虏身份成正比。 “今天的早餐是尤里的秘方,不来一点吗。” 他对你的顽固印象深刻,所以像一位合格的东道主,邀请你品尝美味。 你闻到盘子里食物的浓郁香气,还有扑鼻的奶味,但你忍不住瞟了一眼门口,那里似乎没有守卫,你有些蠢蠢欲动。 “扎克拜就在外面。” “……” 他大大咧咧的走进门,放下帘子阻隔了阳光,然后把托盘放到茶几上,像招呼小狗似得对你挥挥手。 “过来。” 你摇了摇头,站在原地没有动,充满戒备,谁知道他们会在食物里掺些什么东西。 “吃饭。”他又说了一遍。 你摇头。 昆图抱着手臂和你对视,沉默片刻后,他转过头,好像那句招呼不过是随便的客套一样,你的回应可有可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叹:“不愧是尤里亲手做的。” 然后他从托盘上拿个蛋,轻轻磕在一块厚厚的,烫呼呼的的饼上,再慢慢抹匀。 他在刻意的表达食物的美味,诱惑你。 蛋香和面香,还有香喷喷的茶,你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但你是个有骨气的雄虫,而且对待敌人多加小心也没有错,谁都知道星盗们从不行光明正大的行事,你得小心提防他们。 你神情严肃,缄口不言。 可是病人饿着肚子可不是好事,何况你看上去很容易死掉,昆图咬了一口蛋饼,快速的吞咽完,才说:“好吧,我必须得提醒你。” 他看着你说:“不一会儿尤里就会把你带到族老那儿去,族老是个磨蹭的老头,他大概会做点什么仪式,你得饿着肚子坐上一天。” 你无动于衷,以沉默反抗,用行动诠释决心。 你这么做并不是想把自己饿死,只是你必须证明,自己不是一只随便就能养活的虫,你惦念自己的故土,坚持自己的信念。 换句话来说,就是油盐不进,逆来顺受很快就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昆图遗憾的叹了口气:“我本来打算好好说的。” 他在说完那句话的同时站起身,你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却不能阻止他靠近你,这只雌虫像提一袋物品似得抓住你,把你凌空提起,放到矮茶几前。 他比你高比你壮,所以理直气壮的欺负你。 “吃!”他抱着手臂,脸色不善,你觉得他咽下了更凶狠的词汇,他看上去不是会说软话的虫。 你憋了一口气,不肯动,真正的雄虫,敢于直面一切险恶,且不为之屈服。 对峙的时间有些长,昆图有些不耐烦,他似乎想到什么:“我让扎克拜来陪你吃。”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你颤了一下,像一台运行迟缓的老机器,慢慢吞吞的端起奶,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口,然后拿起饼,放到嘴里细细的嚼。 昆图似乎松了口气。 你低着头,昆图看着你吃吃喝喝,你感觉饱了之后停下动作,盘子里还剩下大半,你有些苦恼,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吃,所以你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 “饱了。”他问。 你点头,还是没有和他说一句话,昆图麻利的收好托盘,其实就是把东西乱糟糟的拢到一起,然后他带着你出了帐篷。 你想过星盗老窝的样子,可能是岩洞,可能是地穴,总逃不过幽暗封闭。 但你没有想到这里会是一片广茂无垠的草场,它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你面前,大大小小的帐篷连成部落,图腾古怪的旗帜烈烈作响,远处羊肠一样弯曲流淌的小河边滚动着灰蒙蒙的动物群,有些像你见过的丑东西。 你站在成片的帐篷中央,左右都有虫进进出出的忙碌,尤里骑着丑东西,从帐篷的间隙中走出,看到你和昆图后挥挥手。 “下次别再把这活推给我。” 昆图对尤里说,尤里嗤了一声:“做你的美梦,下次还轮得到你。” 他从丑东西上跳下来,顺便卸下丑东西驮着的袋子, 你一直看着尤里,等你回过头的时候昆图早不见了,尤里似乎很热,不停地扇着风,他喘了一会,笑眯眯的问你:“早饭好吃吗?” 对着尤里,你觉得不回答不太礼貌:“好吃。” 尤里笑容扩大说:“真乖,走吧,我带你去见族老。” 他率先跳上丑东西的背,然后伸手把你拉上去,带着你往营地的反方向走,你四处的打量,有些不安。 尤里说:“好看吗?” 你想了想,实话实说:“没有见过草地。” 尤里笑了一阵,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你听到他好几次发出一个音节,又停顿下来,他说:“你以后会常常看到的。” 你的心突地一沉,默然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9章 第九章 短暂的跋涉后,尤里带着你来到了一座由巨石垒起的建筑前。 它歪歪斜斜,突兀地伫立在青草盈盈的旷野,大概有十米高,六米宽,周身覆盖着厚实的青苔,杂草和野花见缝插针的从岩石的缝隙里钻出,将它变成了一只高高的绿色巨柱。 有台阶绕巨柱而上,你仰头,看不到上面有什么,但你认为这只巨柱倾斜的幅度过大,搭建得非常不牢靠。 “我只能带你到这里。”尤里放下你说:“顺着阶梯走到尽头,就会见到族老。” 你的脚落到地面,向前走了几步,对着这座疑似违章建筑的巨柱有些犹豫:“它不会塌吗?” 尤里愣了一下,你看到他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一年塌个一两次而已,今年已经塌了两次,不会再塌了,你可以放心走。” 你并不能放心,你看了看阶梯,回过头望尤里,他骑在丑东西的背上,原地等候,你没有询问他为什么不和你一起上去,你猜测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需要独立完成。 只是你不明白它有什么意义,仪式有什么意义,对于俘虏来说这一切都显得莫名其妙,他们并非穷凶极恶,也没有对你做什么,虽然只是暂时。 你不知道他们要得到什么,缺少思考和推断的依据,你想不明白。 攀登它并不难,你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越来越高,风也开始大了起来,吹得花草东倒西歪,你注意到部分凸出的岩石上青苔剥落,露出阴刻的文字,以及具有浓厚神学氛围的祭祀图画。 你仔细的看,慢腾腾的走,越接近顶端,岩石被风雨侵蚀得越严重,图画的内容也更丰富,也逐渐有了色彩。 简单的蓝红白三色,估计是以某种植物和有色岩石的粉末混合调制的,色彩艳丽。 但你心里的疑云越来越深,虫族没有信仰,这一点你非常肯定,对于大部分雌虫来说,他们信奉的只有武力和雄虫。 对于你,对于联盟的居民来说,信仰神灵即意味着愚昧,你的老师,你的同辈,还有千千万万的虫族都曾学习过历史。 你们都知道祖先带领先民从荒野走出,抛却神谕,砸毁神像,丢掉一切陋习,信奉武力与科技,才得以一步一步的强盛壮大,形成今日的联盟,这是历史,这是训.诫,也是构成你思想逻辑的链条。 但如今你所见,使你不得不产生疑问,这些星盗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 你顺着石阶,一步步走到了尽头,穿过两块巨大岩石的夹缝,视野徒然开阔,巨柱的顶端是一块平地,视野极佳,修葺平整,地面覆盖着细密的青草,一顶灰白的帐篷搭建在中央,两旁堆着干柴,右边立起的木架上晾晒着长肉条和各式各样的草本植物。 你能闻到一点清苦的药草香,得益于多年的园艺经验,你认为它可能是大部分虫族家庭都爱种植的观赏花卉,同时也是一味活血化瘀的草药。 “既然来了,又何必在外观望。” 这声音突如其来,从帐篷里传出,你迟疑不定,环顾四周空旷,最后还是抬脚走近帐篷。 门帘早已掀开,能轻松窥见帐内,你猜想过族老的样子和性别,或雌或雄,或沧桑干瘪,或阴冷迟暮,无论如何都不美好。 但事实上,这只雄虫非常英俊出色,大大出乎你的意料,他留着褐色的,打着卷的长发,身披灰白鸟羽,他盘腿坐着,仍显体格健壮高大,眉梢眼角都带着一点由信仰而生的凝重冷淡。 你目不转睛地打量他,他也在直白的观察你,片刻后他伸出手,邀请你入座。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对你也一无所知,但既然面对的是同性,把你带到这里就没有那么简单。 很多雌虫对雄虫不能做的事,同性做起来更为顺手。 你心思几变,面上不显,规规矩矩的入席跪地而坐,你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矮茶几,两杯水,一蝶蜜饯。 “你应该喝一点,清热解火。”待你坐好,他伸手将那杯茶水推近了一点,轻声开口。 “谢谢。” 你没有拒绝他的必要,端起了木杯喝了一口,很古怪的味道,有些胡椒的辛辣口感。 他的眼神似乎温和了一点,你不能肯定,因为接下来他的话没有任何铺垫:“很高兴你对我不怀有敌意,但我必须知道一些事情。” “联盟雄虫视真名为誓约,我可以不过问你的名字,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防守薄弱的运输舰,当日逃掉的又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的名字,住所,身份。” 他说话的速度足以让你听清。 你放下木杯,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十分谨慎:“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他笑了笑:“请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或许这里看起来并不像刑讯的地方,但我敢保证,你回答的每一句话,都会决定你的命运,和你之后的生存方式。” 你下意识的挺直脊背,他顿了顿补充道:“请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不会想知道部落对待战俘的方式,更不会想我如此对你。” “我现在就是俘虏。”你生硬的说。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冷冷地讽刺:“待遇优厚的俘虏。” “你们,攻击舰队,杀人,俘虏了我,我们是敌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咬牙,发着抖,但不是因为害怕,你不明白他为什么需要知道这些,但你不会告诉他。 他对你的反应有些惊讶,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声音从冷厉变得低沉:“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我必须知道一些事,我们谈谈。” 他说:“你可以选择其中你认为无害的一部分,告诉我,这不会让你为难,比如你为什么会在运输舰上,我相信这个问题并不是很难回答。” 你沉默,他的神情却更加温和了:“我们没有伤害过你,我们可以不把对方当成敌人,请相信我。” 温和的面孔总是具有强烈迷惑性,你知道你不该告诉他,但你的心底里徒然钻出一道声音,循循善诱着你,让你情不自禁的开口,你发现自己的脑袋有些晕沉,似乎不太能控制自己。 “为什么会在运输舰上呢。” 为什么呢,放着防守严密,高效快捷的旅行舰队不坐,偏偏搭上一艘笨拙的运输舰。 是为了接一个人,你知道,你曾经和一只雌虫签订了契约,他叫雷亚,你很喜欢他,带着他四处旅行,有一天,他向你提出了请求,希望你能和他到一个偏远些的星球,去接一个人。 那是雷亚曾喜欢过的雄虫,你知道这一点,但你对于契约十分自信,想知道他是不是还一如既往的喜欢他,所以你同意他的请求。 你也思考过为什么雄虫会到那么偏远的星球,连旅行舰队都不经过,但你相信雷亚,所以还是动身。 你接到了那只雄虫,雷亚却没有表现出亲近的意思,他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对他虫视若无睹,你很满意,和雷亚一起带着他搭载运输舰,准备到最近的旅行舰队换乘,但中途发生了意外。 星盗攻击运输舰,你被雷亚抛弃了。 你曾经很喜欢他,但那一刻你突然意识到,婚姻不意味着爱情,契约也不意味着爱情,喜欢也是,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像喜欢猫猫狗狗一样的喜欢你,但你的的确确知道,爱情不是这样的。 你在那一天突然将这一切都搞清楚了,那些曾困扰你的事,也随之消失了。 你觉得很累,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那么多话,但你的确不想再说下去。 你像隔着厚重的棉絮观察世界,软绵绵轻飘飘,你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一个说“他是不是喝太多了。”和“怎么会,只喝了一小口。”之类的话,然后你两眼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吖~~~ 第10章 第十章 你从昏迷中醒过来,回到了帐篷。 族老欺骗了你,你喝下的水有问题,但你没有办法责问他,只是这个人会列入你的重点戒备名单,你不会再次信任他。 这次你的帐篷外多了守卫。 你起来转了一圈,却没有什么发现,屋子里没有一点可以让你缓解焦躁的东西,所以你拔出一根箭矢,箭矢没有箭头,但尾羽可以用来消遣。 你揪着尾羽,开始回想那段旅程中雷亚对你说过的话,还有那只雄虫,你不知道的他们为什么要找雷亚,大概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你的记忆还不错,何况事情并没有过去很久,你记得那天你们刚到那颗偏远星球,见到了那位雄虫,他叫罗恩。 你和罗恩之前的交集仅限于雷亚曾追求过他,所以你曾私下里查过他的一些讯息,罗恩面容英俊,难得性格也十分温和,社交圈活跃,很招人喜欢,总是频繁的举办各种宴会。 他非常知道怎么和各式各样的雌虫打交道,雄虫也不例外,你和雷亚就是在罗恩举办的舞会上认识的。 和罗恩不同,你寡言少语不喜社交,对谁都十分冷淡,也没有什么朋友,你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张任务清单,每天都按部就班的完成,像永远不会出错的钟摆。 你看重协议,规则,并顽固不化。 你并不是一个可爱的人,那天参加舞会也不过是因为你的列表里延迟几次的社交需求。 你站在舞会的角落,乐手的旁边,这里俗称不愿被打扰的区域,旁观他们跳舞,雷亚就是在这时候冒冒失失的闯到你面前,他看起来狼狈又憔悴,像一棵披霜带露的松柏,抓着你的手,哭着说,我很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由于他过分激动的表达,乐队的大提琴手拉跑了调,音乐被打断,舞池中的人疑惑的停下脚步看过来,你被迫成为焦点。 这在你成年后的二十四载里从未有过。 雷亚还在絮絮叨叨的诉说他的爱慕之情,你用力的踢了他一脚他也不为所动。 侍应过来帮忙,雷亚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连带拉着你也摇摇摆摆,侍应怕伤害到你,只能保持一定的距离,慢慢接近。 “大校,请不要冲动。”侍应试图让雷亚恢复理智。 “走开。”他显然喝的不少:“不要过来。” “大校,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快放开那位大人!” “我很清楚。” 人群发出嘘声,小声的窃窃私语,有人指出雌虫冒失的举动会招至灾祸,有人可怜他是为爱所困的浪子,唏嘘,同情,嘲笑,幸灾乐祸。 他们猜测你的反应,你涨红了脸,气得话都说不利索,谁能在这时候还保持理智呢,连你也做不到,你用空闲的右手力扇了他一巴掌:“清醒点,醉鬼。” 雷亚结结实实的挨了你一下,他愣愣的看着你,蓝汪汪的眼睛里好像铺开了一片湖水,你的心一颤,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冷冷道:“放手。” “不。” 他喃喃的说了一句什么,太小声,你没有听清楚,他直起了一直躬着的腰,这个动作让你有些不安,你感到他似乎僵硬凝滞了一瞬,然后像解脱一下骤然放松下来,他凑过来吻了吻你的嘴唇,说:“除非我死。” 然后他松开你的手,坦然的站在原地,侍应一哄而上的抓住他。 你呆在原地,指着雷亚说不出一句话,你的脑袋好像一只烧开水的茶壶,蒸汽咕嘟咕嘟的从你的耳朵里冒出来,摧毁了你的冷静,你几乎是气急败坏。 “抓住他。” 你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很抱歉,大人,发生了这样的事。” “您感觉还好吗?已经为您请了医生。” 有人在安慰你,有人在急切的询问你有没有受伤,你被人群包围,宴会的主人此时才姗姗来迟,他拨开人群,似乎有些急切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刚才应当不在场,听闻舞会发生了骚扰事件,才匆匆赶来。 雷亚已被侍应强行带出了舞会,宴会的主人罗恩带着十分自责的神情走到你面前:“非常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 你冷冷回望他,先注意到他胸口的宝石徽章,他的资质比你好太多,佩戴的是金色的胸章,你的是最低级别的绿色。 然后是他的头发,和你一样,是少见的颜色,像黑色里融入了褐与橄榄绿。 “我接受你的道歉。” 你快速的结束话题,系好披风就要走,你不欲在舞会多呆,更不想在心烦意乱的当口和一只高级别的雄虫聊天,这些家伙总是过分麻烦,何况那些看热闹的虫子还在议论不休。 “请留步。” 他紧跟着你的脚步,一路走到门口,你只好停下来,面对着他,他看起来有些犹豫吞吐,你只好发起疑问:“阁下还有什么事。” 他叹了口气,语气真诚,态度低下:“我知道您刚受到冒犯,想必还在盛怒之中,我无意阻拦您,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你越来越不耐,连带对罗恩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也生出了厌烦。 “是这样的。”他看起来难以启齿:“刚才冒犯您的那位大校是我的朋友,他对你做了非常过分的事,但我恳求您饶恕他的过错,至少不要让他被送上审判庭,这会毁了他,为此,我愿意尽我所能的的回报您的仁慈慷慨,您……” 你不得不打断了他的陈述:“我并不是一个慷慨的人,罗恩阁下。” 你的口气极其冰冷:“我不会肆意的诋毁他,加重他的罪行,我会实话实说,尽量客观公正,但规则和法律之下,他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这就是我能做到的全部。” “这样……非常抱歉,我的请求太唐突。” 他的脸色涨红,显得尴尬又失落,对着那张漂亮脸蛋,你生出了一点不值一提的罪恶感,但你不在乎,你对他行了礼,转身离开了舞会。 你暗自发誓再也不参加舞会,在第二天接见了审判庭的人,你如实陈述,并得到了审判庭会秉公处理的回复。 事情到这里本该告一段落,可是你却心血来潮,在得知那位醉酒的大校想要见你一面,亲自道歉的时候,你答应了。 你在事后曾思考过动机,你想你大概是再看一次那双蓝色的眼睛,那双蕴含着深沉情感的眼睛,你从未有过这样的感情,你想被再凝望一次。 你在审判庭提供会面的私人酒店见到了他,那天在舞会上你并没有记住他的样子,但现在你有时间和心情仔细的打量。 你坐在沙发上,他站在你面前,距离你有十步远,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军人,枪口指着他,以防他有何不轨的意图。 雷亚低着头,他仍穿着军服,只是被除出去了军衔,军服紧缚着他的腰身,让他的身材看上去修长又笔挺,你听说他曾是出色的军人,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意这些。 “大人,我为我的行为向你表示深深地歉意。” 他微微弯腰,姿态神情都无比从容冷静,一点不像喝醉后的样子,他的语气诚恳,也没有多余的渴求成分,一本正经地像执行军令。 你看不到他的眼睛,有一种奇怪又微妙的心思促使你做出了决定:“你们出去,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这个命令遭到反对,但很快被压下,他们把雷亚绑起来,迫使他跪倒在地,雷亚似乎很平静,并没有反抗或者求饶。 那些军人看雷亚的神情颇有些同情,恐怕这只雌虫今天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他们留下了一些类似刑具的物品,然后退出了房间,当只有你和雷亚在的时候,你发现了他的僵硬和紧张,你生出了一丝捉弄的心思。 “后悔来道歉吗?”你挑了一根鞭子,甩了甩。 “不。”他的声音明显不对劲,却还是在强撑:“我很抱歉。” 你罕见地笑了笑,可惜他看不到,你用鞭子抬起他的下巴,低声问:“你认错人了对不对。” 他的瞳孔一缩,你打量着他的脸孔,凝视他的双眼,里面没有你想看到的情绪,你继续提醒他:“罗恩,你是他的追求者,我查过你,那天在舞会上你喝醉了酒,所以认错了人,对不对,你要表白的人,是罗恩。” 同样的发色,差不多的身高,礼服的颜色也相差不大,所以醉鬼分不太出来。 他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无比,你读得懂他的灰暗绝望,在提到罗恩的时候,你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你想看的感情。 但这是对你的侮辱,所有雄虫都会这么认为,可你并不觉得,你认为这是一个有趣的机会,就像你的日程列表里出现了意外,但你不反感,你蹲下身,对上他的视线,指了指胸口:“看到这枚胸章了吗?” 他点头,你问他:“什么颜色。” “绿色。” “很好,那么大校先生,我告诉你,按照我的资质,在婚姻上我只能选择少尉到中校级别的将领,平常情况下,我不能成为你的契约者。”你对他说:“不过现在,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活着,或者死亡。”你摘下了那枚胸针:“我的真名,你是否想要知道。” 这就是你和雷亚签订契约的过程,你用承诺和规则束缚了他,你以为由此构建的关系坚不可破,可你错了,感情不是可以被义务和契约规正的,你因此选择他,他因此背叛你。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 第11章 第十一章 你和雄虫见面的时候。 那其实是很普通的一天,刚开始并没有发生什么寻常的事,你见到罗恩,同他简短的问候,一起登上了运输舰,几乎没有怎么在那颗星球上停留。 你在餐厅靠窗的座位正襟危坐,像士兵一样端正,做着每一次旅行间隙的消遣,看虫族植物鉴定指南,你手里拿着金色的笔,在喜欢的的花草下停留。 雷亚坐在你旁边,他离你很近,你能隔着外套感受到一点体温。 他不是常常离你这么近,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假装忙碌,避开和你独处,因此你有些心不在焉。 “大人,这也是植物吗?” 你在一页停留的时间略长,雷亚注意到了,他凑近了点,低下头,你俯视他,光洁的额头下,金色的眼睫像某种扇形的针叶植物,柔软的撑开。 你的心因为他眨眼的动作跳了一下,你有一瞬间的慌乱,但迅速镇定下来。 你嘴角勾起微笑,回答他的疑惑,语气却硬邦邦,冷冰冰,好像在嘲讽他的无知:“这是一种漂浮在空中的植物,很罕见。” 很好,你每一次开口都会让他无所适从。 雷亚尴尬的笑了笑,念出了图片上的名字:“这样,繁星……唔,它的名字吗?” 他念不对繁星后面那个奇怪的符号,但对你在那株花下标注的六个勾勾感到惊讶,事实上那是你心不在焉的结果,并不是你有多么喜欢它。 你微妙的顿了顿,解释道:“学者认为,那个符号代表了某位神祗,拍摄它的人留下了这个符号,但联盟不能用它命名,所以根据特点加上繁星两个字。” 雷亚对植物一向不敢兴趣,难得主动提问一次,你点了点符号,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传说这种花只生长在与神接壤的土地。” 雷亚说:“您信神吗?” 你摇了摇头,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且冷酷断言:“不,我认为这是那位摄影师为了将照片卖出高价而编造出的谎言。” 雷亚再次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没有多余的情绪成分,自然而然,你因为他的笑容稍稍呆了一下。 你不应该太关注他,而是应该分出点心思和同性.交谈,这是基本礼仪,也是雄虫对待雌虫应遵循的旧例。 你稍微有点懊恼,把视线转向了罗恩。 罗恩坐在你的对面,他还在为你初见时的不近人情和冷漠感到稍许尴尬,试图引出话题,缓解这种沉默的气氛。 在你和雷亚的对话结束后,罗恩用他的社交天赋将你带入他的话题,自我解嘲的讲述为什么会在如此偏远的星球,以及如何弄丢了终端,孤立无援,然后巧妙的生存。 他擅长打开局面,不善交流如你,也不会因为和他谈话而感到烦躁,不过事实上你并没有留心他,你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还在身旁的军官上。 雷亚太过沉默。 “我为阁下的遭遇感到遗憾。”你十分诚恳,表达却因为语气显得不那么由衷。 罗恩笑道:“这也算是一段有趣的旅程,如果不是我疏忽大意弄丢了东西,只不过这些狂热的追求者实在太无孔不入,也就是在这里能清静一下,不过……还好遇到了两位,不然我可就要多漂泊一阵子了。” “遇到这种事,首先应该联系治安官。” “哎,但是我要是去找治安官就太残忍了,他们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为此获罪未免无情,这与我的准则背道而驰,所以,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了,再次感谢您。” 你想了想,还是说:“无意冒犯,但阁下在做出远行躲避的决定时,应该把自身的安全放到首位。” “你可真严肃,比我的监护人还要古板。” 你噎了一下,罗恩摸摸鼻子,眨眨眼,因为自己的表达而对你讨好的笑了笑,谈话继续。 你耐心的聆听,适当的给予回应,那时候你的心情不错,因为雷亚对罗恩生疏礼貌的态度,让你觉得雷亚大概开始喜欢你了。 罗恩提及了那次宴会,并真心的为雷亚感到庆幸,他说自己没有看顾好朋友,也没有尽到主人的义务,审判庭的裁决出来的时候,他动用了很多人脉,送出去很多人情,想要将死刑削减为无期。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有想到你会和雷亚签订契约,他赞美你的胸襟,善意的调侃你和雷亚的感情。 你却知道你和雷亚之间不是他说的那样,根本没有多少浪漫可言,你开始感到不耐,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你借口疲倦而离开了餐厅,雷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你回到了房间,雷亚轻轻关上门,对于你情绪的转变感到奇怪:“您不高兴吗。” “没有。” 你回答他,然后在房间里转了几圈,雷亚对你的矢口否认没有提出质疑,他安静的陪伴着你,你慢慢静下心,在这之后不久,就遭遇了星盗的袭击。 你没有从回忆里找出有用的线索,但记得在无意识时说出了雷亚与罗恩的名字,你不担心罗恩,除了雄虫和与他缔结契约伴侣,不会有谁知晓他的真名,所以无从查起。 至于雷亚,只知道一个名字,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你推敲不到正确的答案,但在你明白一切之前,你会保持缄默,守口如瓶。 就算你想要惩罚雷亚,也不会选择出卖这样的方式。 你并没有等待很长的时间,在你感觉到些许饥饿的时候,尤里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走进了帐篷,一同进来的还有满头卷发的族老,以及昆图。 你迎上族老的目光,并不避讳与他对视,对方只是轻蔑一笑,毫不掩饰的冷漠。 “醒了,感觉怎么样。”尤里放下盘子,友好的关切,昆图站在帐篷口,并不过分接近。 你没有回答,非常戒备,但尤里根本不把你的敌意当回事,非常热情的挤到你身边,把盘子碟子摆弄的叮当响,他为你准备好食物,连餐具都妥帖地摆放到你的面前。 你看了看食物,将目光投向长发卷毛的雄虫:“我从来不会相信欺骗过我的人。” 对方挑起眉毛,嗤笑了一声,抱着手臂:“我不认为我欺骗了你,我保证过什么吗?” 你的眼睛里满是冰冷,对他尖刻的语气回以质疑:“那么,你愿意用你的信仰发誓,我面前的食物没有任何问题。” 他的神色倏然一变,像瞬间结冰的湖面,冷得吓人,那双深色的眼睛像漩涡里的黑点,有种诡异的压迫力。 “你不过是俘虏。” 言外之意,俘虏要求不到任何权利,你回答他:“我总可以绝食。” 尤里悄悄地拉了拉你的衣袖,你不为所动,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好好谈话,你想试着激怒他,看看底线在哪儿。 长发卷毛的雄虫盯着你,像在你的灵魂上刺一下的专注,然后他从一堆食物里挑出了牛乳,倒在了地上。 很好,看来一定程度的拒绝,不会带来皮肉之苦。 尤里一下子跳起来:“苏克,你答应我不会再那么做的。” “吵死了,我是族老你是族老。”苏克恼怒的站起来,他比尤里还要高一点,气势逼人的瞪了尤里一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门帘拍在帐篷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尤里看着托盘里的食物,纠结道:“我再去做一点吧。” “不用了。”一直在门边充当雕像的昆图开口:“苏克没有那么多的药粉可以用来挥霍。” 尤里转头看着你,而你望着昆图,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到底要什么。” 昆图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他只是叮嘱尤里看着你用餐,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你沉默着坐在原地,尤里劝你吃一点,然后说起了其他的事,明显在转移着话题。 你问他:“昆图是你们的首领?” 尤里眨眨眼,连考虑都没有:“你不要套我的话,不然我就不给你做吃的了,落到族老手里,你就完蛋了。” 你放下手里的食物:“如果我待在这里,那我总会知道的,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么,族老和昆图之间有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吖 我这样不算断更吧(›′ω`‹ ) 第12章 第十二章 尤里不想多谈,他欲言又止,脸上有种莫名的小心:“苏克是个小心眼的人。”他皱起眉毛:“他会记恨你,你不应该顶撞他。” 你感到疲惫,于是微微垮下肩,垂着眼睑,让自己的视线放空:“卑躬屈膝并不会让我的处境更好一些。” 你语气平淡:“心怀歹念的人也不会因为没有借口而放下屠刀。” 沉默使你养成沉默的习惯,惯以旁观者的角色观察和思考,你的命只有一条,你不会拿它开玩笑。 你的面前摆放着淡奶油,糖块,金黄色的烤饼,热乎乎的肉汤,一些切成片的水果,几片绿叶蔬菜。 它们看起来棒极了,可你的胸口发闷,胃部冰冷,你不想吃,但强迫自己打起兴趣。 你擦干净双手,开始专心致志的摆弄自己的食物,将它们拆开,分解,又重新组合搭配,像完成某种仪式一样有条不紊,它们进入你的口腔,次数规律的咀嚼后,恰到好处的吞咽。 尤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直到你放下餐具,擦拭双手,才带着浓浓的郁闷开口:“要不是我对自己有信心,一准会以为你在吃什么毒.药。” 你稍微一愣,抱歉:“只是个人习惯,食物非常美味。” 尤里摇摇头,收拾好餐具准备起身,他掀开门帘,回过头嘱咐你:“好好休息吧。” 你看了看门外的守卫:“我正在被关押,是吗?” 尤里耸了耸肩:“昆图不限制你的行动,但族老认为奴隶没有自由。”他顿了顿:“下次我也许不能来给你送饭了。” 奴隶?你咀嚼着这个词汇,轻轻叹了口气,越来越糟糕了。 你在第二天的时候没有见到尤里,来给你送饭的是另一个陌生的雄虫,他不会与你交谈,连眼神接触也没有,漠然的好像面对的是一团空气,他会带你洗漱清洁,照看你的衣食。 你曾试着开口打破沉默,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好像执行任务的工具,定时定点的到来,十分钟后收拾餐盘带走,沉默时如同雕塑,行动时如同机器。 好在你适应沉默,不在乎独处,只是没有打发时间的消遣,还在联盟时,你会用很长的时间泡在书房,或者温室,智能管家按照日程表,每天定时提醒你用餐,出门,洗漱,然后睡觉。 你生活的很规律,并因此感到安心,或者安心之外还有一点点无聊,你不自觉陷进了自己编织的笼子,却不知如何打破。 你没有访客,也不热爱网络,因此常常很久都不说话,寂静的别墅里唯一的动静就是挂在客厅的钟表,咔咔地运转,提醒你流逝的时间。 你的生活的轨道,火车来来回回的往返,似乎永不停歇,但有一天它突然偏离了航道,冲向未知,将你为自己构筑的规则打了个粉碎,你的别墅终于迎来了客人,一个年轻拘谨的漂亮军官,雌虫。 你喜爱不会发声的书本和植物,却并没有料到有一天会如此希望在别墅里听到他的声音。 就像着了魔,你对自己说。 但那段时间并不长,他没有给你很多的时间去了解那种感情,而你现在在这里,星盗的营地。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那名雄虫来给你送饭,你感觉到了不同,那张脸上多出了一点情绪,同情,或者怜悯。 在你用餐结束后他收拾好桌子,然后带着你走出了帐篷,他掀开帘子,示意你跟着他,门口的守卫在你出门后紧随着你的脚步,目不斜视。 帐篷外还是一望无际的草场,天空却因为堆积的层云显得诡谲阴郁,风有些大,抚过你裸露的皮肤,像凉凉的丝线。 他带着你穿过各式各样的帐篷,草织屋子,木棚,一直走到最中央,那里空出了一大块空地,中间静静地伫立着一顶白色的大帐篷,帐顶上画着繁复的花纹彩绘,四周边缘垂下蓝红白三色的丝绦,门帘拨向两侧拉开,露出帐篷内的光景。 你没有看到人,但听到了声音在窃窃私语。 你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但你没办法停下脚步,他在催促你,跟着你的守卫也没有停下。 “进去吧。” 他停在帐篷前,距离它大约还有几步,但你能看得很清楚了。 华丽宽阔的圆穹顶下铺着巨大的花毡,正对着你的是一张泛着金色暗光的座椅,苏克盘腿坐在上面,他的下首两边坐满了人,你见过的,没有见过的雌虫,穿戴着奇怪的服饰,交头接耳,小声交谈。 当你暴露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寒冰冻结湖面,一双双眼睛如同黑夜里亮起的兽瞳,不约而同的朝你望过来。 “不。” 你的嘴唇发着抖,猛的转过身,却被守卫拦住了退路,你推了一下,纹丝不动:“不。”你颤抖的像跳舞。 没有人说话,但动作语言都指向了同一个意思,进去,到帐篷里去。 反抗没有意义。 你被守卫带进了帐篷,他安排你坐在了中央,视线的交汇点,他们重新开始议论,声音如同炸开的冰面,扑簌簌的撞进你的耳朵,苏克坐在你的前方,面无表情。 你保持着理智,除了它你不知道自己还将保有什么,将来,过去,不可逾越的现在,你睁着眼,微微放空思绪,在袅袅的熏烟里,那一张张面孔变得模糊。 你看到苏克举起右手,然后慢慢指向你,他离你很近,声音却听不真切,你听到他说恩典,珍宝,分享,你听到雌虫的笑声,吵闹,调笑。 他们规矩的坐在位置上,你却感觉他们已经站起来了,慢慢的靠近你,试图捉住你。 不,有人真的捉住了你,他把你从地上抱起来,亲昵的搂在怀里,他的声音好像炸雷一样落在耳边:“三千匹草驼,一箱子精神修复液,苏克,他是我的了。” “你的?”苏克从座椅上跳下来,眉梢扬起:“克勒多,什么时候你把草驼赶到我们的草场,我才能把他交给你,你现在最好放手。” “不。”克勒多哈哈大笑,他抱着你,迎着周围雌虫嫉妒艳羡的目光,高傲的宣布:“他是我的了。” 苏克皱眉,环顾四周:“没有比他出价更高的么。” 嗡嗡的议论声里夹杂着谩骂,苏克了然的撇下嘴角:“看来是没有,好吧,克勒多,我们成交,不过钱货两讫,你可别耍花招。” “骗谁也不会欺骗你,草原上的狐狸。”克勒多不以为然的耸肩,然后摸了摸你的头发:“他是我未来的男人,不是货物,我想你最好改一下称呼。” 苏克嗤笑一声,然后瞪大眼,像虫子一样僵在了原地。 你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从抱着你的雌虫身上抽出来的,或许这在平常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你离苏克很近,近到如果你动作足够快,就可以刺瞎他的眼睛。 你如此做了,但还差一点,总有人阻拦你,克勒多的手,他牢牢的攥住你的胳膊,你阴冷地看着他,克勒多展开笑容:“这可不是玩具。” 苏克猛地退后一步,脸上惊由未定。 没有成功,只差一点,你仍握着匕首,没有放开的意思,克勒多任由你拿着他的匕首,充满纵容的松开你:“好吧,定情信物。”他说。 苏克冷冷道:“预付一半价钱,今晚你就可以把他带走。” 克勒多眼睛一亮。 “苏克,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低沉冷酷,突如其来,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突破层层私语,抵达你的耳畔,你猛然扭头,看向大帐门口,账内倏然安静下来,你看到半数以上的雌虫猛然起身,站得笔直。 你从不祈祷救赎,因为知道祈祷无用,但你并非绝望,你仍渴望有人来。 昆图,尤里,在大帐前,两个不同性别的人同样的狼狈,同样风尘仆仆,你知道他的模样,但仍被他震慑。 大山将倾,雪山欲崩。 他走进帐篷,像一匹觅食而归却发现老窝被人烧了的孤狼。 你不合时宜的觉得有些好笑。 昆图面无表情,盯着苏克,冷酷如同审判:“交易雄虫,是谁给你的权利?” 苏克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惊讶,继而冷笑,厉声道:“既然是抓回来的俘虏,我为什么没有权利处置,即使他是雄虫,我也请示了神灵,神灵应允我的请求,神赋予我权利。” “放屁!”这句话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苏克脸色一白,哆嗦着嘴唇,显然气得不轻。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尤里呼哧呼哧的喘气,他先是站着,然后摆着手坐到地上,两手扇着风,快翻白眼了。 克勒多疑惑地在苏克和昆图之间来回扫视,脸色难看:“怎么回事?昆图不知情吗?没有首领允诺的交易?”后半句明显在磨牙。 昆图看了你一眼,似乎在犹豫挣扎,即使很短暂,然后他语气镇定的开口:“如果我知情,今天就不会让我的伴侣在此受辱。” 苏克大惊失色,指着昆图说不出话,克勒多脸色由红转绿:“什么?!” 你把刀插回克勒多的刀鞘,站到了昆图身边,至少现在,他似友非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3」ㄥ)_加快剧情 第13章 第十三章 你其实并不是个多么坚强的家伙。 所有会让雄虫恐惧的东西也会在同时击垮你,你不会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处理的更好,你只是不善于表达,你不是更冷静,只是活下去的欲望强过一切,因此你逼迫自己不断地适应和忍受。 你其实很想回家,想念自己的植物,书房,还有滴滴答答的钟表,他们不会说话,但长久的陪伴更胜言语有声,你想回家。 关于你的审判还在继续,克勒多批判交易的不合法,族老却不会因为昆图简单的一句话就放过你,他环顾四周,极尽威严的高声宣布,要么卖掉你,要么把你交给神。 昆图冷笑着,与苏克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苏克气得跳脚,两方筹码相当,直到天平朝一方倾斜,雄虫们走进了这顶帐篷,站到了苏克的身后,恍如他的拥趸。 昆图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消失,凝固成压抑的愤怒,苏克有恃无恐,指挥着雄虫越过昆图抓住你,他高抬下颚,愤怒掩藏在苍白的神色下,他对昆图说:“我现在不想把他卖掉,我要把他交给神。” 昆图猛地回过头来看你,你无言的看着他,脸上大概失去了表情,他曾帮过你一次,现在是第二次,但选择帮助一个人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不是做出决定就可以。 抓着你的雄虫沉默无声,力道却很大,你太弱小,像扑克牌里永远不会作为保留底牌的数字三,最先被牺牲,最快被毁灭。 尤里拼命的挤过来,他蛮横的插进抓着你的两名雄虫间:“神恩仁慈,如果雌虫要拥有自己的伴侣,即使是母神也不忍把雄虫从他身边剥离。” “尤里!你疯了吗!快放手!” 两名雄虫又惊又怒,红头发的看起来和尤里很不错,挡在尤里面前,却不曾动手:“你帮他做什么?草驼粪捡多了吗?当心族老再罚你!” “不!”尤里脸涨得通红,却不肯放手。 情况斗转急下,你被挟持在中间,恐惧让你无法集中精力,事实上,你的脑子挤成一团,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但愿自己发出惨叫,可以高声呐喊,不要,或者救命。 可你发不出声音。 “够了!”你听到昆图的声音,他说:“够了!” 后面的话太小声,你没有听清楚,但时间足够久,尤里紧紧的抱着你,像一只护食的猫,他对涌过来的雄虫说:“昆图在和族老谈,也许神不需要他,再等等。” 他嘴里说着再等等,脸上却没有一丝放松的表情,你的身体冰凉,冷汗沁湿了后背,等过了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你听到人群骚动。 昆图拨开人群走到你身边,如同分开水流的磐石,围着你的雄虫慢慢散开,只余下尤里呆在你的身边。 “你还好吗?”他凝视着你的狼狈,轻轻开口,他的样子很凶悍,并不是个温柔的人,但他的语气让你安心,好像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是什么大事。 “一根手指。” 他简单的说,然后把谈话的内容告诉了你。 你点了点头,也许还努力笑了笑:“好。” 尤里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克勒多借出了他的匕首,他充满纠结的看着你,他太好懂了,是个感性的雌虫,他结结巴巴的说自己的匕首很快,不会让你太痛,骂骂咧咧泪眼汪汪,然后他狠狠的骂了句脏话,跑出了帐篷。 昆图单膝跪在你的面前,你们并不熟悉彼此,甚至十分陌生,他想蒙住你的眼睛,你拒绝了,语气十分坚持:“不用。” 他低下头,你把手交给他,分散注意力一样观察他的眼睛,雪夜的夜空,乌黑而宁静,情绪深藏其内,挣扎几不可见。 他不会安慰人,但的确反复犹豫,同苏克争吵,他强势的想要保全一切,但族老告诉他,要么他惩罚,要么把你送给神,他的愤怒凝聚到了顶点,不会轻易变更自己的答案。 他会切下你的小指,作为冒犯的惩罚,交给族老,但你会活下来。 他握着你的手,用另一只手抬起了你的下巴,你只好看着他,昆图笑了笑,他的声音压的很低,说话的速度不紧不慢:“小时候雌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个旅人走失在沙漠,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路,有一天他碰到了一个坏人,坏人告诉他,割掉一根手指,就可以给他足以走出沙漠的水。” 他顿了顿,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你假装看不到,声音却无法克制的发抖,你问他:“然后?” 昆图摇摇头,反问:“你会怎么做?” 你几乎没有怎么思考:“我会杀了坏人,拿到他所有的水。” 笑意绽开在他的眉梢眼角,你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忽略他的歉意和悲悯,他把你抱紧怀里,拍拍你的背,像哄一个虫崽:“我的选择和你相同。” 你听到他说,然后你失去了左手小指,没有语言可以形容那种疼,你嚎叫得好像要把空气从肺里挤干,又忍得像要把牙齿咬碎。 眼泪从你大睁的眼睛里滚出来,你呜咽着,抽搐得像一只虾子,昆图保抱着你,沉默着,安慰似得亲了亲你的额头。 “你知道你该做什么。”苏克终于恢复了底气,命人收敛指骨,将目光转向昆图,你听到有声音在他的喉咙里咕噜作响,考虑再三,最后凝成一句话不轻不重的箴言:“你因此违背神意。” 昆图和苏克之间有着根深蒂固的矛盾,他噙动嘴唇,把抱歉的话嚼得支离破碎,像吐出一堆乱糟糟干巴巴的破布。 不过低头服软,姿态远比态度更重要。 苏克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你承诺,今日所言,句句真实。” 低头致歉将愤怒从苏克的脸上抹去,漠然与冰冷重新笼罩了他的眉眼,他从披风上摘下了一片染成蓝红白三色的羽毛,递到昆图面前:“你愿承诺?” 昆图沉默接过,默祷,然后把羽毛轻飘飘的掸到了地下,从头到尾,坦坦荡荡不曾回避苏克的目光,苏克说:“你当铭记此刻。” 他说:“既然是你的伴侣,那我就把他拨到你的帐篷,你们的生命连结,荣辱与共。” 又一片羽毛落地,他举起右手,对等在帐篷里的雌虫说:“他是昆图的伴侣,不再是可交易的奴隶。” “结束了。” 昆图对你说,然后问你:“你想走出去,还是我抱着你。” 你抖得说不出话,每个词都破碎成不同的音节,你用另一只手扶着他,站起来:“走出去。” 你踏出了第一步,你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昆图半托着你:“我很抱歉。” “不。”你说。 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他。 昆图把你带到了他的帐篷,尤里想要跟着,被红头发的雄虫拽走了。 你坐在帐篷里处理伤口,最初是一针恢复剂,联盟量产的军事用品,它最常见的作用是修复体力,缓解疼痛,减少出血量。 昆图为你执行的注射,他让你含着奇怪的草药,浓郁的气味遮蔽了感官,你几乎不太能够感到痛,或者说你的头脑依然清醒,但与身体失去了联系。 “有感觉吗?” 他碰了碰你的手臂,你摇头,他从一只小盒子里取出淡蓝色的恢复剂,撩起袖口,针尖陷入你的皮肤。 注射结束后,昆图整理好你的衣袖,问你想不想吃点东西,你摇头,他于是坐在旁边,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他的表情里也读不出什么讯息。 你问出疑惑:“为什么要帮我?” “你很聪明。”他回答后笑了笑,保持着蹲在你面前的姿势:“但聪明人也很麻烦,他们不会相信平白无故的虫会伸出援手,好在你是雄虫,那我的理由自然无可辩驳,天性让我恭谨,爱慕使我顺从。” 你嗤笑一声,你不大会做这个表情,大部分时候滑稽的言论只会让你面色冷漠,而非嘲讽。 医药箱咔嗒的打开,很快又咔嗒的合上,他包扎好伤口,铺好床铺,希望你睡一觉,也许是草药的作用,你在等待的过程中疲惫得管理不好表情,并且昏昏欲睡。 “我不会伤害你。” 昆图安慰你,这句估通常和“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连在一起,它和陌生人之间的问候与离别相同,都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社交习俗和道德规则,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既不能当做保证,也不可视为承诺。 昆图转身熄灭了灯火,黑暗像细密的网,层层叠叠的笼罩过来,他的样子在你的眼睛里模糊成简单的轮廓,如同噩梦的虚影。 你突然问昆图:“你能送我回联盟吗?” 他脱衣服的动作一顿,黑暗里你睁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雌虫在暗处也不会视物不清,你知道他能看到你脸上几乎可以称为希望的表情。 “不。” 他的声音非常短促,但的确是拒绝:“我很抱歉。” 你失望的收回目光,却感到他在靠近你,你躺在铺好的被褥上,他半跪在你面前,似乎裸着上身。 “你有过契约者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你产生了一点恐慌,你用手肘支撑自己往后退了一点:“你要做什么。” “回答我。”他的声音里有命令的成分。 “有。”你攥着被子,些微失措,实在是不能应付一波又一波的意外。 他俯下身,把你困在两臂间:“你和他做过吗?” 你用右手挡在他和你之间,手上温热光滑的触感提醒你昆图的确裸着上身。 “你说过不会伤害我。” 他笑了一声:“你能用一根手指换你的命,却不愿意用肉体换来安定吗?” 你大惊失色,他捂住你的嘴巴,止住你将脱口而出的拒绝。 “我不用知道你的真名。”他说:“也用不到你的小勾勾,只是应付苏克的短暂标记而已,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14章 第十四章 你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抵抗的右手,但昆图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俯视着你,然后在你左手边侧身躺下,他道:“你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对待你,对待一个伤员,你觉得恶心?是吗?”他顿了顿:“或者我应该先问你需不需要安慰。” “你已经安慰过了。”你回答。 “可你并不感激我。”他靠近了一点,好让你看到他的表情。 天窗会透光进来,帐篷里灰暗朦胧,凑近点还是能看清楚,你反问他:“你需要感激吗?” “不。” 他闻言笑了笑,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里共鸣,没有一点感伤的意味,如果你多愁善感,会觉得极度不适,可你不是。 “我欣赏坚忍的品格,何况你只是个倒霉蛋。”昆图低声说:“如果你想回家,就不要向我,向这里的任何人寻求安慰,你需要保持憎恶和警惕。” 你适应了光线,在黑夜里审视着他,月辉苍冷,他的脑袋枕着手臂,偏头转向你,五官中暴露在月光下的是眉弓,鼻尖,和一点嘴唇,冷峻且锋利,但头发绒绒碎碎的卷曲着,颜色很像某种植物的秸秆,又像食肉野兽的鬃毛。 他能在夜里看的清楚,你的表情,你的动作,所以他问:“你大概觉得我们很野蛮。” 你说:“不是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碰了碰你的左手,伤口已经不太疼,有种麻麻痒痒的感觉,昆图半晌都没有说话,你快睡着了,才听到他回答你:“不止是野蛮,而且还很愚昧。” 你认为这是事实,所以默认,他碰了碰你的手臂:“睡着了吗?” “没有。” “那来标记吧。” 你愣了一下,因为他重新行动起来,撑着手臂,停留在你的上方,他没有过多的表示,冷硬的轮廓下动作温和,他的手掌顺着你的胳膊往下,牵着你的左手,慢慢放到他的腰上,然后是另一只手。 “如果是在联盟,你会允诺我现在的行为吗?”他突然有了提问的兴致,你摇摇头,淡淡道:“我会把你交给审判庭。” “不过现在,你只能继续了。”他说:“知道该怎么做吗?” 你犹豫了一下,开始用右手试探着向上,在他的胸膛上探索,他的皮肤光滑温暖,肌肉也很放松,线条圆转如起伏的山丘,你有些不太确定,尝试交谈:“联盟鼓励年轻雄虫多在雌虫身上实践,所以没有关于引导的详细步骤。” “那你的契约者呢?” 你的手指落到腰侧,不太愉快,淡淡道:“啰嗦。” 抚摸着他的胸膛时你感受到细微的震动,他的呼吸略微急促,你想快点结束,因此有些急躁,但还是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被引导过吗?” 有过经验会容易一点,总不能两个虫都一无所知,那对着这块地就真的无从下手,难道要从头耕耘吗? 昆图的声音平静低沉:“没有。” “那我怎知你的虫纹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或许已经引导成功了。” 关于短暂标记的事太过微妙,谁也说不清楚两虫间是什么起了反应,以什么标准衡量,但一些必要的动作,比如抚触,亲吻,的确能加快引导的过程,你摸了半天,应该有反应了。 昆图说:“你的意思是要我脱掉裤子吗?” 虫纹大都只出现在上半身,你考虑片刻:“你可以检查一下。” “好吧。”昆图说,他转身背对着你,你看着天窗,耳边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过了一会,你听到昆图打了个响指:“行了,睡吧。” 虫纹找到了?你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多问,慢慢闭上了眼睛。 很多不太确定的事,时间会公布结果。 第二天的早晨醒来,帐篷里有浓郁的食物香气,你偏过头,昆图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长弓正在试,你的左手完全没有感觉,只能用右手撑着坐起来。 “给你涂了草药,长好之前都会这样。”昆图看到你皱眉的动作说:“这样不会痛。” 你尝试动了动左手,毫无反应,只好用右手穿衣服,昆图帮你准备好食物,你向他道谢,一边吃一边听他说话。 “想出去吗?” 你停下动作看着他,你很少仔细观察他,但你总觉得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柔和了一点。 标记有这样的作用,他身上有你的气息,作为引导者,你会觉得他顺眼。 昆图将箭矢装进箭囊,挑起了左边的眉毛,对你一直盯着他的行为表示疑惑:“不想去?” “去哪?” “抓鬃狮。” 鬃狮是草原上独有的猛兽,它体格健壮,独来独往,没有固定的栖息地,跟着迁徙的食草动物四处流浪,现在的月份,野驼都迁徙到了昆图部落以南的格林图勒草原。 他打算去碰碰运气,并且疏于解释原因,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着你,但留下来显然更不安全,于是你点头答应。 昆图从箱子里拿出了几件厚实的衣服,递给你,然后出门准备远行要带的装备,你留在帐篷里,发了会呆,然后掖高袖口,左手小指的位置红肿消退,已经包扎,恢复剂的效果很好,也许再过几天就该长出新肉了。 你微微垂下眼睑,将情绪深藏眼底。 仇恨和喜爱一样难以隐藏,你不会戴上这样的枷锁,给别人绞死自己的理由。 昆图准备好行囊,通知你准备出发,你掀开了帐篷帘子,门口有两匹丑东西,你从尤里那里得知丑东西就是代步的草驼。 “你要那一匹?”昆图问,他穿着背心长裤,露出来的身体有一层薄汗,湿漉漉,像冬天起雾的玻璃。 你皱起眉,不动声色的审视一圈后撇开目光:“左边那头。” 昆图点头,他的个性并非活泼,但也不是沉默的性格,而你擅长回馈问题,却不知道如何打开局面,于是沉默。 他牵过左边的草驼,给它梳理脖颈上的鬃毛,系紧行囊,草驼个子高大,或许性子还很强硬,并不甘愿被一只雌虫支配,它努力直起脑袋,发出厚重的长鸣,并且不停地甩脑袋。 昆图揪着它不放手,你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逗你,因为下一刻他就被倔强的草驼喷了一脸的草渣子,然后昆图从草驼脖子上揪下一缕鬃毛。 “鬃狮很大吗?和草驼比。”你突然问。 昆图抹了抹草渣子,回头看你:“大的多。” 你镇定自若:“我不去了。” 昆图:“……” 作者有话要说: 你:雌虫都是大猪蹄子。 昆图:雄虫都是二胡卵子。 最近忙,更新比较少,不要嫌弃我吖_(:3」ㄥ)_ 第15章 第十五章 你还是和昆图一起踏上了旅程。 草驼载着你和雌虫离开了扎营的地方,草原上刮起了风,昆图似乎早有准备,他从行囊里拿出一条纱巾,拽着你的草驼,把纱巾围到你的头上。 你本来想自己动手,但是控制草驼就占据了你大部分注意力,很难再空出一只手,因此默认了他的行为。 你的鼻尖有松脂的味道,昆图身上也有,他嘴里在嚼着什么,你回忆起尤里从入云松上割下的东西。 你抓着缰绳,回过头,白白的帐篷越来越远,高高的绿色巨柱突兀的耸立在帐篷群的左后方,像一根钻出地面的手指,充满呵斥意味的指向天空。 放牧的雌虫,玩耍的虫崽,悠闲的草驼群,这一切铺展于无垠的草原,却难以使人欣喜,只觉沉重冰凉。 你收回目光,草驼上还挂着一张弓,尤里在临别时送了你们很多食物,包括这张弓,他不赞同昆图带着你猎鬃狮,并强调旅途艰辛,雄虫就应该呆在部落里。 苏克却说:“神意不可更改。” 他让你觉得这段旅程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过程也不会太好过。 昆图意外的没有说什么,他把尤里送你的弓绑到你的草驼上,带着你离开。 帐篷很快就看不见了,你们沿着河流的方向前进,风开始大了起来,昆图停下,从行囊里拿出了厚实的衣服和防雨斗篷,上面都有联盟的标志。 此时虽然风大,但太阳仍高高的挂在天上,一股股潮湿的热气从地面蒸腾,你觉得热,很难想象再往身上加衣服。 他看了看天地相接处翻滚的灰云说:“要开始下雨了。” 你半信半疑的穿戴好,大约半个小时后,忽然变了天,开始飘起了小雨,雨势慢慢变大,风也没有停下来,你穿着厚实的衣物,在草驼上嚼着肉干。 雨水沿着斗篷哗哗的往下淌,草驼的毛被雨水打湿,湿漉漉贴在肉上,它的脖子又粗又长,脑袋却很小,负重加上寒冷使它发出厚重的长鸣,你试着铺开斗篷,为它遮蔽一点风雨。 昆图仍然穿着背心,在大雨里不停地纠正草驼前进的方向,你们避开了河流,沿着野驼并不清晰的迁徙路线走。 时至傍晚,天色渐渐暗淡,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个白天,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昆图牵着亮两匹草驼的缰绳,以防你控制不住,他走在前面,雨水霹雳吧啦的打在他的身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他浑身湿透,但安安稳稳的坐在草驼上,连冷颤都不曾打一个。 你冷眼旁观,不置一词。 雨越来越大,草驼不肯再走,昆图只好跳下背,强硬的牵着两匹草驼寻找扎营的地方。 一路走来,草原的地势逐渐向丘陵发展,一望无际的草场上稀疏分布着起伏和缓的低矮山丘,昆图牵着草驼,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找到了营地。 那是两块倾倒的山石下留出的空隙,大概有半个帐篷大小,隔绝了雨水,露出干燥的地面,还有篝火的燃烧后留下的碳痕。 昆图确定安全后卸下了行囊,让草驼休息,你借着他的手从草驼上跳下来,然后走进了今晚的营地,里面比你想象的干净,地上是一层细密的沙土,空气里没有怪味,四周的石壁干燥,没有雨水侵入的痕迹。 你从行囊里找出睡袋,铺到地上,打开携带的扭灯,莹白的光线照亮了洞穴,昆图栓好草驼后浑身湿漉漉的走进来,他脱下背心拧干水分,然后靠在洞口的岩石上喘气。 你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半裸的样子,但没有了夜色的遮掩,那些半遮半掩的细节突然大大咧咧在你面前展开。 他的下颚,他的脖颈,他喘息的幅度,雨水像一条条透明的线,从结实隆起的肌肉一直垂落到紧致的腰腹。 你冷冷地看着他,片刻后垂下眼睑,感到些许不适。 “冷?”他举起水囊问你:“要喝吗?” 你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他把水囊丢过来,仍靠在洞口,你从沙地上把水囊捡起来,打开闻了闻,有一股浓郁的酒味,抬起水囊,小心翼翼的灌了一口。 “味道有点怪。”他咂摸着。 你摇了摇酒囊,嗅到一点清淡的药草味,雌虫大多不喜欢素食,草药也一样。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保守还是放浪。” 你猛地咳了一声,放下水囊,他抱着手臂看着你,姿态闲散:“你会喝雌虫喝过的东西,接受短暂标记,和我睡一个帐篷,但讨厌我不穿衣服?” 你漠然置之,他勾了勾嘴角:“真不敢相信,你到现在没有歇斯底里过一次。” 他的口吻里有戏谑,或许还很无聊,像一只饱足后逗弄兔子的野兽。 你没必要回答。 草驼慢悠悠的走过来,高大的身躯堵住了洞口,寒风和大雨的声音也被阻隔在外,因此那只雌虫的存在显得尤为强烈,你坐在睡袋上,举起酒囊,一切举止如常,丝毫不为所动。 他挑起眉头,大概觉得你的反应有些无趣,于是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长夜漫漫,风雨不歇。 你熄灭扭灯,钻进睡袋调整好姿势,却睡不着,闭上眼睛感官更加敏锐,雨声穿过黑夜和石壁,如同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剥去了你的外壳,小心翼翼的拖拽出你深藏的情绪。 你感到疲惫和厌倦。 你的人生并非一番风顺,你没有出生在联盟,也没有家庭,短暂的幼生期都在一颗荒芜的行星上度过,照顾你的父亲让你称呼他为老师,你从孵化起面对的就是漫长的孤独,陪伴你的只有植物和书卷。 父亲关心雌父,而雌父被父亲囚禁在卧室,你很少能够见到他,有限的时间里他会被父亲带出房间,带到阳台,你能从书房的窗户里窥见他的背影,高挑,冷傲,对父亲不屑一顾。 你难以理解这样的感情,也不同情他,父亲也不需要你理解,他教你宽容,善良,坚忍,他告诉你书房以外的很多事,却唯独没有教会你爱。 可能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总是不停地追逐,明明雌父被他锁到了房间,他的灵魂却离他很远很远,他过于疲惫,消沉,敌人是自己的软肋,而他永远也打不破那堵城墙。 你的性格像他,他为此感到焦躁,他教你读诗歌,他想让你理解爱,却解释得乱七八糟。 你的父亲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坐在阳台,镜片后的眼睛木讷平静,反复的让你背诵爱的含义。 你一一回答,最后他说:“你的一生中总会有一个时刻,会碰到一个难以忘怀的人,他们有些是天上的星和云,有些是荒原上的雨和雪,但星云只能仰望,雨雪不可捉摸,不属于你的,你不能强求。” 他一边说一边停顿,目光久久的落到卧室。 他还是没有教会你,你目睹他的死亡,被一颗子弹穿心而过,你才知道他囚禁的是谁,一个不属于父亲这样资质的雄虫可以拥有的伴侣。 你被接回了联盟,父亲则在你的强烈要求下被安葬在了那颗荒芜星,他并没有给过你很多的感情,但的确把你当成他的孩子,即使他不承认父亲的身份,因为从心底,他也不认可自己的感情是正确的。 你没有再见过雌父,隐约听到过他的消息,他很快结婚了,有了虫蛋,你也不再打探他的生活。 你努力规避性格的缺陷,用规则构筑人生,但它并不牢靠,你在不知不觉间犯了同样的错误。 昆图把睡袋铺到你的旁边,并不远,也不会让你感到不适,他躺在睡袋里,翻了个身看着你。 “你看起来不高兴。” 你忘记雌虫的视力从来不受光线的影响。 “没有。”你转过身背对着他,昆图笑了笑:“满面愁容,一脸哀戚,这可算不上好。” “你很无聊。” “是。” 你不该感到愤怒,进而被情绪左右头脑,但惹恼你的人的确挑的不是时候,你从睡袋里爬起来,打开扭灯,昆图诧异的睁开双眼,他的一只手臂枕着脑袋,另一只手搭在腰上,随意的摊着两条长腿,毫无防备的姿态。 你标记过他,雌虫或许不清楚,但你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只是不屑于使用这样的手段,也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过多的情绪,可他让你感到心烦,只能通过惩罚让他闭嘴。 “你的虫纹在什么地方?”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滑稽的看着你,似乎不知道该摆出何种表情:“什么?” 你告诉他:“或许你不该让虫随便的标记你。” 你从未尝试过调情的手段,也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但脱衣服并不是很难,你拿起酒囊仰头喝了一口酒,脱掉了外套,解开衬衫,尽量多的释放气息。 然后一鼓作气的压到他身上,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愕然的神色,冷冷问:“反抗吗?” 你抬高他的下巴,轻蔑下撇。 “你不对劲。”他被你的动作惊到,然后猛地偏过头去看旁边的酒囊,眉头紧皱,似乎想起什么似得大骂:“苏克这个混账。” 第16章 第十六章 酒暖和了你的胃,干燥了你的唇舌,你的眼眶微微发烫,身体也暖和起来,可你的心却空荡荡的下坠。 不该这样,你喝过酒,也在无人时醉倒过,却从未在心底燃起如此热切的渴望,你清醒着剥离了理智与情感,想要拥抱一个人,无关风月爱恨,简单的情.欲而已。 “昆图。” 你居高临下,喊他的名字,他略狼狈的仰倒在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对你的低喃充耳不闻。 他凶狠的拧紧眉毛,想要克服天性的顺从站起来,却只能用更强的意志控制贴上来的欲.望,他弓着腰,咬着牙,饱满的肌肉群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伏动,充满了蓬勃的爆发力和动态汹涌的美感。 “酒有问题,你清醒一点。” 你木然着脸,手指按压着他温暖的肌肤,你本来会说抱歉,然后平静的停下动作从他身上站起来。 你会这么做,你不愿意强迫任何人,也不接受随意的性,何况你还听到苏克的名字,直觉一切的冲动或许与他有关,可你太难过了,情绪的锁链扼住你的咽喉,迫使你发声打破沉默。 你该说什么? 你不知道。 你经历了很多倒霉事,明知这并不能击溃你的意志,却始终不能合理的发泄。 你需要欢笑,需要鼓舞,即使你知道自己做不出来,但无数的经验告诉你,成功的前提就是不能沉湎于死亡与失败。 你一直如此鼓舞自己,却在此刻崩溃的一塌糊涂。 你没有眼泪,没有言语,如同每一次沉默的忍受,即使内心崩塌了一个角,也因为有朝一日会忘却或者重建,而难以感到哀恸。 你低下头,将他喘息的样子纳入眼帘,你骑在他的腰上,听他安抚你的情绪,他说酒,说苏克,说解决的办法,有条不紊,只等你起身就能解决。 他极力克制,偏过头错开呼吸,并试图警告你,他有比你更加强大的力量,比你更坚定的意志,却全都用来克服本能。 你说:“不。” 然后附身亲吻他,他瞪大眼,僵硬得如同一只被钉起来的青蛙,他的脸颊细微的鼓动,发出隐忍的抽气,他想推开你,却仿佛拥抱一样把你拥入怀中。 他也说:“不。” 但在天性面前似乎一切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你脱下他的裤子,舔他的胸口,在他紧致的腰腹留恋,你吻他的额头,眼睛,嘴唇,然后贴着皮肤划入他的股沟,你从来没有如此热切,也从未获得如此温暖,你屈从本能,回应渴望,如同寒冰撞进烈焰,发出噗嗤的轻响。 你打开他,如同打开一本书,他在你面前敞开自己, 你嵌入他,拥抱他,听他嘶哑的抽气,你感受他,拥抱他,轻轻的喘息,你想让他全心的回应你,你的孤独,你的一切,然后融化你。 可他看起来神色迷离,痛苦又茫然。 你吻了吻他的唇,却不知如何表达,好像思绪也随着律动被割裂成碎片,你应该感到耻辱,感到羞愧,可你的心如此满足,你开始不明白自己渴望拥有的究竟是情感,还是一具身体,任何一具。 你们汗涔涔的相贴,呼吸交融,胸腔相互震颤,他颤抖着喉结,微闭着双眼,张开了嘴唇,他说不,然后紧紧的抱着你,双腿在你身后扣紧。 多暖和啊。 既然身体相贴就能带来如此温暖,又为何要去苛求感情?你感到茫然,却得不到答案,他匐低身体,趴在你的肩头,你侧过脸就能看到他绯红的耳廓,他隐忍的神情。 你不知道他是否快乐,不知道自己是否给予了足够的欢愉。 你没有爱过他,因此无从得知。 那些背过的诗歌从灰尘里被翻出,在你的脑袋里哗啦哗啦的翻页,它们歌颂爱,歌颂美德,把爱与性结合成优美的文字,断言二者不可分割。 它说爱是宽容,爱是无私,它比火焰灼热,比日光明亮,一切阴私败坏在它面前犹如太阳下的萤火,它抚平伤痛,荡涤灵魂,无它不可构筑,无它不可摧毁。 它们提供了你多年来量夺感情的模板,你虔诚的遵守,从来不曾僭越,可最后还是没有得到。 你漠然的勾起唇角,却突然被翻了个,昆图翻身把你压倒在地,他全身□□,眼角潮红,却依然满身硬气与煞气。 你仰倒在地,沉默无言,他挑起左边的眉毛,俯下身,双手撑在两侧。 “哭什么,被欺负的又不是你。” 他伸出手,温暖的肌肤贴近你冰凉的脸颊,擦过眼底,有些许刺痛,你愣愣的伸手抓住他的手掌。 你不明白。 或许是你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压在你身上的雌虫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你到底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吃亏。” “……” 他没有等你回答,或者料到你无言以对,雌虫大胆极了,他扣住你的双手压在身侧,神情慵懒,桀骜不驯,似乎刚才的无力和脆弱只是昙花一现的伪装。 你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他却只是轻声笑了笑,从你身上站起来,捡起掉落的衣裤,若无其事的走回自己的睡袋。 你看到他的虫纹,在大腿内侧。 难眠的一夜。 第二天的清晨,昆图早早地起来打整行囊,你听到声音睁开眼睛,默默地收拾睡袋,那荒诞不经的夜晚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头,溅起巨大的水花,而后回归平静。 你们沿着野驼迁徙的路线前进,在一条山丘的两端,碧绿的草场分化成了两端,野驼在水草丰厚的一侧留下蹄印,另一侧的草地稀疏枯黄,发白的草尖泛着死气沉沉的紫色,充斥着不详的意味。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绿地枯萎,裸露出黄褐色的泥地,而另一边,仍然青草浮动,生机盎然。 “好奇?” 昆图坐在你前面的草驼上,你频频四顾的动作瞒不过他,你原本担心过他的臀部,但他一副懒散随意的样子骑了半天的草驼,没有半分异样,你也就不再担心。 “为什么?” 草地枯萎的太过古怪,引起了你的好奇,昆图回头看了你一眼:“等价交换,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你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疑问:“什么问题。” “你的真名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写文画风比较沉闷,谢谢一直看到这里小天使们,让我有动力一直写下去,爱你们么么啾_(:3」ㄥ)_ 第17章 第十七章 奇怪的是,那只雄虫让昆图想起了鬃狮。 他曾经捕到过一只瘸腿的小鬃狮,小家伙大概三个月大,断掉了一只腿,虚弱的躺在草丛里哀叫,昆图瞒着雌父把他带到部落附近,但它伤的实在太重了,断腿部分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狠狠地磨过,只连着一点筋骨。 部落里的只有族老会医治伤病,但打一百个赌,那老家伙看到小鬃狮立刻就会用斧子剁掉它的脑袋,昆图不敢冒这个险,可他也不想看着小鬃狮死掉。 小家伙才三个月大,但已经初具猛兽形态,生机勃勃,凶狠异常,对待救命恩人也不假辞色,动辄嘶吼啃咬,一副绝不容情的模样。 但它的牙齿却一点也不尖利,反而生的钝圆,因此就是把手指放到它的嘴里,它也啃不动,昆图猜测这也是鬃狮妈妈抛弃它的原因,它腿上的伤口也是鬃狮母亲为了赶走它下嘴咬的。 昆图揉着小鬃狮的毛,小家伙毫不领情,一直呜呜地低吼,挠他一手的血道子,然后傲慢地扭过头,趴在洞里休息,熟悉之后,它会趁昆图睡着的时候偷舔他的手指,等他醒了又龇牙咧嘴凶巴巴。 昆图在族老出门时爬上了圣塔,偷了点草药,但他没想到族老的徒弟,那个叫苏克的雄虫会偷偷跟着他。 等他第二天再去看鬃狮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被剁掉了脑袋,身体被远远的丢在了河边。 “鬃狮会招惹灾祸。”小时候的苏克就已经非常傲慢残酷。 昆图从那时起开始讨厌苏克,也不喜欢他杀了鬃狮还趾高气昂到雌父面前邀功的样子。 雄虫让昆图想到鬃狮,但其实这比喻不太贴切,小鬃狮毛发柔软,凶悍活泼,是一种让人觉得强大喜爱的生物,雄虫冷淡漠然,意志坚定,从被捉住到现在,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崩溃过。 昆图找不到他们之前的相同,只是莫名的联想。 他想到站在飞船上雄虫凶狠冷漠的去够那把枪,被切掉小指时身上孤注一掷的绝望,他好像从来都明白后果,却因为种种原因无力改变结局。 看上去锐利的嘴唇,亲吻时却觉得柔软的不可思议,那头颜色暗沉的头发,摸起来也如同春天的新芽。 雄虫拥抱他,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虔诚热情,他贪恋皮肤温暖的热度,又克制的不肯过多接触,直到昆图回应,那些堵塞的情绪才如同洪流宣泄。 真奇怪,昆图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当他看到那张冰冷木然的脸上滚下的泪水,才发现这只雄虫内里其实崩溃的一塌糊涂。 昆图骑在草驼上,侧过上半边身子留意雄虫的目光。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映照他半边脸颊绯红,高傲冷淡的面孔因此柔和,一层细密的汗水覆盖着额头,上唇,他的胡茬也像植物茎杆上的绒毛,短而柔软。 “你的真名是什么?” 昆图说,雄虫骑在草驼上,姿势端正严肃的像在骑什么神兽,昆图以为他会保持沉默,也不指望这只阴沉寡言的虫子会回答,只是无话找话的挑起话头。 没想到雄虫皱着眉头,抿着嘴唇,半晌后干巴巴的说:“真名即誓约。” 昆图忍不住笑了一声,干脆驱着草驼和雄虫并肩同行,蓝天白云下,风吹动草叶簌簌作响,草驼惬意的打了个响鼻,不紧不慢的踏着沉甸甸的步伐。 雄虫蓦地绷紧脊背,不太适应的侧过身子,昆图离得近了,雄虫就感受的更清楚,昆图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气息。 这个认知让看上去不近人情又极度冷漠的雄虫,头皮发麻,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似乎在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神色在开口和闭嘴间犹豫,最后有些郁闷地沉默,偏过头看枯萎的草地。 昆图嘴角上扬,拨弄着草驼柔软的圆耳朵,懒洋洋的说:“好吧,那么换一个问题。” 雄虫略微狐疑的投来目光,昆图说:“跟我说说你过去的生活怎么样?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回答你一些问题。” 总感觉难以接近,不知道这只雄虫是戒备心太强,还是单纯的不善于交流。 昆图凑近了点,想拉近和雄虫之间的距离,聊聊天,骑在草驼上的雄虫却倏然僵硬,脸色铁青的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发呆。 昆图不明所以,雄虫突然侧踢了一下草驼,快骑了几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喂。” 昆图喊了一声,也跟了上去,雄虫绷着脸,耳廓通红,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沉默的更胜以往,无论昆图和他说什么,都抿紧嘴唇不发一言,专心致志的拽着草驼身上的一缕毛。 昆图耸耸肩,转而开始关注天气和路况,他想快些完成狩猎,因此需要抄近道,走一条古老的野驼迁徙路线,在到达格林图勒草原之前,他们要趟过一条河,再翻越狭长高山。 他担心寒流带来的降雨会让河水暴涨,但想赶在野驼前面到达格林图勒,只有走这条古道。 雨淅淅沥沥的飘洒,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昆图预感大雨将至,他隐约有些焦躁,提醒雄虫穿好衣服,披戴斗篷。 雄虫的动作很快,穿戴好后盯着他看了一会:“你没有带多余的斗篷?” 昆图挑起眉梢,摇了摇头,能减轻多余的负重是好事。 野驼上的大部分行囊都是为雄虫准备的,如果只有昆图自己,他连野驼都懒得骑。 雄虫沉默点头,恢复了一惯的冷漠,昆图遂不再分心关注,将心思放在了路线上。 他只走过两次古道,都不是雨季,所以也不知道河水会涨到什么程度,这里离河还有些远,需要不停地走,才能赶在天黑之前渡河。 没有时间停下来休息,路上也不再有什么交流。 大雨夹带着冰雹骤然而至,噼里啪啦的砸到雄虫的斗篷上,气温低到昆图都觉得一阵阵发冷,手脚发麻。 昆图望着雾蒙蒙的草原,升起了一丝犹疑,但很快,便坚定不移的迈动步伐。 他仍旧穿着背心,雨水把他从头到尾浇得湿透,嘴唇也微微泛白。 他从风雨的空隙里听到雄虫的声音。 “怎么?”昆图凑近他,带着一脸冰冷的雨水,斗篷下,雄虫睁着乌黑平静的眼睛,递过来一件外套,显然是从斗篷里褪下来的。 “穿上。” 雄虫皱着眉头说,他快速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伸出来的左手缺了一根小指。 昆图心思微动,没有拒绝雄虫的好意,利落的借过外套穿上,他闻到一股冰冷的香气,和雨水混杂,但有过肌肤之亲的他很清楚,这是雄虫的气息。 外套很快被雨水打湿,路况也愈发艰难,昆图眉头深锁。 大雨倾盆,他们一路艰难的跋涉到河边,雨势才稍稍减缓。 天色已接近傍晚,原本窄窄的小河扩大了几倍,成为一片直径十几米的汪洋,河水轰隆隆的冲过,浑浊的泥水翻滚激荡,把卷入的一切吞噬殆尽。 “要过去?”雄虫问。 昆图盯着这条河看了几分钟,点了点头,他神色凝重的解开了草驼身上的行囊,从里面丢出几件重物,重新系紧。 然后他牵着两只草驼慢慢趟下水,适应水流的冲击力和温度。 昆图的水性很好,也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坐骑,雄虫则被安排坐在草驼上,他拽着牵绳,紧张的盯着打转的河水。 水流徐徐流过,带来冰凉刺骨的温度。 “别盯着河水。”昆图提醒他:“看着对岸,抓紧。” 雄虫抿紧嘴唇,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但眼神里细微的焦灼,让人看出来他有些担心。 河面本不算宽,但水流湍急浑浊,很容易被冲倒。 昆图紧拽着草驼,不疾不徐的慢慢趟到河中央,水淹到了昆图的胸口,冲击力也越来越大,但昆图熟悉这条河,知道它的河床其实没有多深,下水之前也仔细观察过,不可能淹没他。 他小心翼翼的牵着草驼,慢慢的趟向岸,两只草驼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互相呼唤着,河中央水面看起来白茫茫的,四周都是轰隆的水声,挤压着耳膜。 吃水越深,越难走,水流也变得湍急迅猛,雄虫一直呆在草驼背上,水淹没行囊,也淹到了他的半腰,防雨斗篷像朵花一样浮在水面。 昆图盯着对岸,神经紧绷,总觉得有些不安心,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让他警铃大作,催促着草驼拼命的游。 如果没有行囊负重会走的更快,但昆图不可能扔掉这些东西,对于雄虫来说,舒适的生活条件如同呼吸一样属于本能。 他推着草驼前进,手脚在水中却如坠千斤,雄虫学着他不停的吹着口哨,催促草驼。 大概还有七八米的距离。 “昆图!昆图!” 雨还在下,水声隆隆。 雄虫的嘶吼的声音却让人毛骨悚然,昆图猛地扭头,雄虫指着远处,那是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河水从上直冲而下。 他蓦地睁大眼,此时那处山坡上滚动着气势磅礴的巨浪,像崩塌的堤坝一样,大量的河水席卷着泥沙往此处呼喝而来。 触目可见的扩大了河流的面积。 昆图瞳孔紧缩,反应极快的从身侧抽出刀,割断了雄虫草驼上背着的行囊。 “走!快走!” 巨大的轰鸣鼓槌一样击打着耳膜,昆图猛地拍到草驼的屁股上。 “你在干什么!快走!” 雄虫惊慌的声音在雨幕里飘忽不定。 “咄——咄——。” 草驼应声而起,高声长鸣,从水里浮出来一大截,趟动着四个蹄子拼命的往河岸游。 雄虫煞白了脸色,紧紧捉住草驼的脖子,丢掉负重的草驼游得飞快,转眼和昆图拉开了十几步的距离。 昆图咬着牙,一刀子扎在自己的草驼屁股上,催它快走,却没有丢掉行囊的打算。 他隐约听到雄虫在喊什么,但水声太大,河水也激荡的好像要煮沸一样翻腾,他什么也听不见。 昆图佝着头,吃力的趟着河水,推着草驼继续游。 快些,再快些。 他奋力推着草驼。 草驼却突然吼叫了一声,如有神助的蹬起了蹄子,昆图费力抬头,一个黑黑的脑袋瓜在水里沉沉浮浮,他手里抓着一把刀,准确地挑断了草驼身上最后一根绳索。 行囊一卸,草驼犹如离弦之箭,快速冲向对岸。 水势轰隆,滚滚而来。 昆图大惊失色,抓着雄虫的手,甚至来不及质问,只顾得上拼命趟水。 雄虫扑腾着抓住草驼的尾巴,两虫一前一后,赶在浪头前逃上岸,踏上岸的一瞬,巨浪接踵而至,音浪激得人头皮发麻。 雄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几乎是虚脱一样跌坐在地,脸色极其难看。 然后他突然扭头,冰冷的质问:“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在河里。” 雄虫知道昆图不肯丢下行囊的原因,但在命面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你恐怕要餐风露宿,食不果腹了。” 昆图说。 作者有话要说: 换一下视角,下一章换回来。 我可真是个小甜饼作者呀╮(‵▽′)╭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坐在潮湿泥泞的草地上,浑身湿透,厚厚的衣服吸饱了水分,负了一座山似的沉重。 昆图奋力把草驼栓到一起,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在远离河边的地方按着草驼的头,让他们趴下来互相依偎着取暖。 你哆嗦着,想把湿衣服脱下来。 “太冷了。”他说:“脱下来更冷。” 你只好穿着湿衣服跟着他,鞋子灌满了河水,走起来咣当咣当的响,他一直在忙碌,雪粒子夹带着雨水,从敞开的领口滑进他的衣服,那头绒碎的头发一绺一绺,乱糟糟的的黏在脸上。 雌虫好像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样子,出现时永远都灰尘仆仆,谈不上形象。 他轻轻呵出一口气,把头发全都抓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随后解开外套,用两根树叉在草驼边上做了一个简陋的雨棚。 他帮你把灌满河水的鞋子脱下来,倒干净,脚被泡的发白,皱巴巴的像搓衣板,可又不能不穿,你打了个哆嗦,抓着鞋子重新套上。 昆图拽着你的袖口,衣摆,拧干净水分,他解开你的衣扣,从你的衣服里抓出几条小鱼,并拎着小鱼在你面前晃了晃:“你都没有发现吗。” 你吐出嘴里的泥沙,面无表情。 雌虫忍不住笑出声,大雨和河水把你折腾的一身狼藉,满脸疲惫,高傲和冰冷的外壳被击打的粉碎,看起来就像一只落了水的猫崽子。 雨水从雌虫瘦削冷峻的脸庞滚落,冲开了附着的泥沙,像洗干净一把刀,漂亮极了。 你垂下眼睑,他啧了一声,盯着你看了一会,突然伸手捏住你的脸:“第一次见面就想捏了,干嘛总是气鼓鼓的。” 这只雌虫太没有规矩,指责在你的脑中酝酿,抵达唇舌。 “为什么游回来。”他语调轻快:“你喜欢我?” 你噎了一下,忿忿地打掉他的手,你喜欢AI都不会喜欢他。 雨淅淅沥沥,雌虫光着膀子,背心湿淋淋的黏在身上,好像感受不到寒冷一样,他似乎心情不错:“还是你觉得睡了我,要对我负责?” “胡言乱语。”你硬邦邦的说。 雌虫凑近了点:“口是心非。” 你有更具讽刺和严厉的措辞,但是鉴于雌虫和你的距离过近,松脂和冷香混杂的气味钻进你的大脑。 你愣了一下,有点呆。 不知道这是不是雌虫故意的反击。 雌虫神色平静,脸色看上去却不算太好,你读过《雌雄性别论》,对于官方界定的两性区别了如指掌,他们也不是百害不侵,如果你感到寒冷,雌虫未必不会。 不过书上又说雌虫天性喜欢沐风栉雨,你不太确定,天气看起来十分糟糕。 “你得在这里等我一会。” “你去哪?” 你问的很快,也很急促,昆图伸手揉了揉你僵硬的脸,你偏过头躲开,他抹去脸上的雨水,低声笑了笑:“我去捡点东西生火。” 你看着四周,目光落到滚滚的河水,语气肯定:“你要去捞行李。” “没了行李,接下来会很难走。”昆图没有反驳,平静的注视着你,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只是要去河边洗个手。 你不赞同的看着他。 昆图耐心解释:“河流下游有一片荆棘林,行李很可能会滞留在那儿,我保证我会非常小心,但是在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得呆在这里。” “好。”你最后点头说,然后解下斗篷,扔给雌虫,斗篷虽然潮湿,但因为防雨防水的特性,在一众湿漉漉的衣服里显得较为干燥。 昆图稳稳的接过斗篷,他瞟了你一眼,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嘴角微微勾起,他系好斗篷,然后摁着你的肩膀,俯下身飞快地啄了你一口:“小家伙,等我回来。” 你一拳砸到他的脸上。 “这么凶。”他有点傻眼。 你冷漠且不屑一顾。 雌虫于是起身,拍拍两匹草驼,头也不回的走进雨中,你缩在两只草驼间的缝隙,挤在热乎乎的躯体中间,风雨从空隙里吹进来,但好在没有那么寒冷。 自己原来这么耐冻,你哆哆嗦嗦,不停的往草驼中间挤,草驼宽厚的容忍你的行为,并且偏过头,为你遮挡了最后一点风雨,暖乎乎的热气拥抱着你,血色一点点涌上你的脸颊,你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你不记得昆图什么时候回来的,但他带着你骑上草驼时你还有印象,那时天已经完全黑透,昆图半搂着你,一边赶路一边寻找夜宿的地方。 “找回来了?” “嗯。” 夜风吹的你清醒了一点,很快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身旁燃烧着温暖的篝火,昆图裸着上身蹲在火堆边烤肉,他的裤子还是湿的,因此一靠近火堆就冒起了白烟。 山洞不大,但十分干燥,里面积着不少枯草,似乎是什么动物的窝,但现在草都变成了燃料。 你裹在毛毯里,身上只穿着条内裤,衣服胡乱的摊在洞壁上,被火堆烤出袅袅白烟,你看到了弓箭,箭筒,两个不大的包裹,看来行囊没有全部被找回来。 洞里烤肉的香气和潮湿的水腥味萦绕不散。 “醒了?饿不饿?” 昆图回过头,递过来一只烤肉腿,表皮焦黄,滋滋的冒着油花,你道了声谢,接过食物默不作声的吃起来。 “你还真是没戒心。” 你头也不抬的说:“你没有骗过我。” 昆图对你眨眨眼,不置可否,他取下烤肉,拿出刀子一片一片的割着吃,你面无表情的吹着烤肉,饥饿催促着你,即使被烫的想要嗷嗷叫也不能松手。 昆图露出一种忍笑的神情。 你不为所动,继续用牙齿撕扯着柔韧的烤肉。 “你还真是奇怪。”他一边说一边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恰当的形容。 最后雌虫什么也没问出来,他大概也很疲惫,吃完东西就靠在石壁上休息。 你检查了带回来的包裹,大部分是医药用品,少量食物,还有一个睡袋,这些东西密封的很好,保持着干燥,显然考虑到了在雨季容易出现的问题。 你也很累,于是铺好了睡袋,雌虫仍然靠在火堆边闭目养神,你只挣扎了一瞬,就放弃了无谓的原则,你走到他身边。 “去睡觉。” 他蓦地睁开眼睛,从头到尾打量了你一眼,露出笑容:“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明天再补1000字凑成3000 第19章 第十九章 路易斯留心那个小花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起因是那只莫名其妙的雄虫,他总以为那家伙已经被伤透了心,不该再出现在他面前才对。 但事实是,每天下午五点,雄虫都会准时出现在花园,望着路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小花园就在他的家门口,但路易斯早就不走花园那条路,雄虫怎么也碰不到。 可那家伙就是个死脑筋,整天面瘫着一张脸,也不会问问人,等等等,等个屁。 路易斯带着朋友围观那只奇葩,顺便冷嘲热讽,大家也都顺势嘲笑一波,也有些虫蠢蠢欲动,似乎对路易斯口中那只呆板木讷的雄虫很有兴趣。 “喜欢就去,谁还能拦着你?” 路易斯漠然置之,看着被挑动的雌虫跃跃欲试的跑下楼。 雌虫们挤到窗口围观,路易斯翻了个白眼,干脆的歪在沙发上,点了枝烟。 他其实可以换个地方住,但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路易斯淘汰,没道理为了个低级别的雄虫耽误他吃喝玩乐。 “安德烈到底行不行啊?” “我看不行,雄虫都喜欢路易斯那种,安德烈太高太壮了,跟个铁木桩似得,雄虫会被他吓跑。” 另一只高壮的军雌不满道:“你们索格家的人说话就像放屁,这叫体魄强健。” “你看你看!雄虫跑了!” 路易斯笑了一声,完全能够想象出雄虫被热情似火的雌虫吓得落荒而逃的样子。 他眯起眼,之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有天回家晚,天空飘起了小雪,路易斯站在窗边一边品红酒一边看着雄虫想,那家伙肯定呆不了多久,瘦巴巴的一只,天气又那么冷,估计要下雪。 他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去洗澡,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睡觉。 但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爬到窗边,那只雄虫撑着一把伞,沿着路灯慢慢的离开花园,风灌进他的衣袖,略微宽大的虫族传统服饰被风吹鼓。 他低着头,脚步坚定,似乎漫长的等待一点也没有耗去他的耐心。 或许当初不应该逗他,路易斯难得的愧疚了一丢丢,很快就不屑一顾。 自作自受,话都说清楚了还紧贴着不放。 路易斯对着雄虫的背影摇了摇头,啪的关上窗。 一个月前,他正在公爵的府上参加烤肉宴会,朋友灌了一大口麦芽酒,碰了碰他的肩膀:“你看那边,看那边,沃尔什家的雄虫。” 路易斯奇怪的看过去,角落里,乐手的旁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雄虫,暗沉发色,皮肤惨白,面瘫着脸看着舞池里的笑语欢歌,雕塑一样安静沉默。 路易斯皱着眉,不明所以,朋友有了醉意,嘟囔着说:“沃尔什家的人虽然有些怪癖,但可都是些痴情种子。” “你看清楚。”路易斯反手一巴掌拍到朋友脑袋上:“那是个绿勋章。” 朋友切了一声,不满道:“要不是为了优质后代,又怕他不喜欢我,我肯定首选沃尔什家。” 朋友迷醉的说:“真想亲亲他的脸。” 路易斯看了看那只雄虫,嘴角勾起:“我要是能让他主动亲我一下,你就把那颗云梦之心卖给我,怎么样?” 朋友蓦地瞪大眼,十分狐疑,最后在路易斯和雄虫之前来回看了看,狞笑道:“好啊,你要是能让他主动亲你一口,我就把云梦之心送给你,但是你要是做不到,嘿嘿嘿。” 雄虫的吻,还是沃尔什家的,朋友坐等路易斯倒大霉。 路易斯正了正领结,挑衅的看了一眼朋友,端起一杯红酒:“现在可不行,我还没有结识那位沃尔什,一个星期后,记得把云梦之心带到我的府上。” 敢放出豪言的路易斯有着骄傲的资本,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他都无可挑剔。 但雌虫对上雄虫,难免会显得弱势,哪怕对方是个绿勋章。 路易斯走到雄虫身边,并不接近,而是保持着一段距离,又不会太远被忽略,表达出礼貌的结识意味。 雄虫交握的双手自然的垂在身前,样式古朴的黑色长袍严谨肃穆,连褶皱都分布均匀,再配合那头梳得整整齐齐的暗沉短发。 无外乎沃尔什家怪胎的称号。 雄虫投来视线,脖颈细微的转动好像活动的木雕,路易斯内心一震,面不改色,甚至颇为优雅的行了个礼。 雄虫冷淡颔首,继续关注舞池。 “大人。” 没有引荐的搭讪是非常无礼的,但路易斯身为公爵的贵宾,一点点逾越也不会被放在心上。 雄虫再次偏过头,有些不耐,路易斯却细致的从那双冰冷的黑色眼珠中读出了一点疑惑。 沃尔什家的名声太响亮,基本上只需要一个不耐的皱眉,就可以划出绝对领域,不容轻犯,但小沃尔什先生显然还没有父辈的气场,路易斯甚至从那张木讷惨白的脸上感受到了一点软萌。 他心头一动。 “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路易斯风度翩翩,笑容明亮,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控制的刚刚好,不会使人感到过于冒昧,但小沃尔什先生只是冷淡的看了路易斯一眼:“我不跳舞。” 路易斯:“您不会跳舞?” 雄虫眉头皱起,颇具审视意味的凝视着路易斯,下颚微抬,分明是为他的喋喋不休感到不耐,沃尔什家的标准驱赶。 路易斯不在意的微笑,然后突然靠近,动作麻利的搂着雄虫意欲滑入舞池。 他拨乱了雄虫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意外的发现发丝十分柔软,几缕垂到额前,那张惨白英俊的脸更加青涩,雄虫的年龄看起来还要年轻一点,似乎刚刚成年不久。 路易斯温柔款款:“大人您看起来可……” 骄傲冷淡的小沃尔什先生冷静也超乎常人,在路易斯准备圆回自己冒昧的举止时,一拳揍到了路易斯脸上。 —————— 路易斯在公爵宴会上的所作所为遭到了严厉批评,审判庭也对这一行为提出警告,至于高傲冷淡的沃尔什家,他们压根没有回应。 虫族餐厅,朋友正在肆意的嘲笑路易斯:“早告诉你沃尔什家不好惹,只是对着你这张脸,小沃尔什大人居然能连揍三拳。” 路易斯容貌俊美,身材绝佳,在虫族上层里有着无限光辉,此刻他的脸上挂着两块淤青,正咬牙切齿,他冷冷的说:“一个月,赌不赌。” 朋友忍俊不禁:“你要是真喜欢云梦之心,我大可以借你看看,没必要鸡蛋碰石头,审判庭可不是摆起来看的。” “你不敢?”路易斯有恼羞成怒的迹象,朋友无奈道:“好吧好吧,不过路易斯,你可不要玩砸了。” “等着瞧吧。” 路易斯先生傲慢的开口,他起身离开了餐厅,路上思考,认为自己用错了态度,小沃尔什先生没有看起来那么软萌,强势一点讨不到好处。 那干脆,就示敌以弱,花枝招展。 路易斯有着超乎常人的好胜心,甚至敢于直面高高在上的审判庭,他有计划有目的的接近雄虫,于是宅在家的小沃尔什先生近几日多了一位访客。 他一次也没有允诺过访问申请, 雄虫透过家用机器人看到门外站着的雌虫,对方今天穿着铁血军团的藏青色军服,很刚毅,也很漂亮,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 沃尔什想起来前天还穿着虫族传统服饰的雌虫,他皱着眉毛,难得的有些困惑,但很快,他就失去了兴趣,转而埋进书堆。 但沃尔什先生不能总宅在家,他也有相应的社会需求,在出门之前,沃尔什用家用机器人拍下了录像,提交审判庭,他看着钟摆,五分钟后,门口的雌虫接了个电话,然后慌不择路的窜进路边的草丛。 沃尔什先生看到门口审判庭的悬浮车,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不过路易斯先生可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试图在小沃尔什先生出门的时候搭讪,但是沃尔什先生完全不为所动,甚至防备越来越深,往往前一秒路易斯还在笑容可掬的送花送茶,下一秒就被审判庭的车吓跑。 小沃尔什先生看着雌虫逃窜到风度尽失的背影,缓缓勾起嘴角,然后皱起眉毛,奇怪的摸着心脏的位置,面瘫脸上多了一点表情。 在一个月的最后那天,理所当然的发生了一些事,不然也就没有后续的故事了,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剧情杀。 那天非常凑巧,是小沃尔什先生的生日,他同往常一样出门,搭车走到pink蛋糕店。 pink蛋糕店是离小沃尔什先生家最近的蛋糕店,主打的是甜萌风,一身黑袍,穿的跟参加葬礼一样的沃尔什先生看起来跟这里非常不搭,他站在店门口发了一会呆,在绕远路和走进这家店之间犹豫,最后推开了店门。 门上坠着的风铃发出轻响,穿着兔耳装的亚雌乖巧可爱的转过身:“欢迎光临!” “请问您需要什么?”亚雌热情非常,但是碍于雄虫生人勿近,赶紧滚开的气场,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沃尔什先生高深莫测的面瘫着脸,站在一大堆充满颜艺风格的蛋糕前,深深皱起了眉头。 “请问大人需要点什么。”亚雌小心翼翼。 沃尔什先生不太确定:“一个蛋糕。” “什么样的蛋糕呢?”亚雌温柔的问,沃尔什先生冰冷的扫了他一眼,顿了顿,坚定的开口:“一个蛋糕。” “……” 沃尔什先生最后还是买到了蛋糕,他抱着印着粉色小猪的纸盒,搭乘悬浮车回到了别墅。 早就恭候多时的路易斯从天而降,鲜花,烟火,俊美无比的雌虫,他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然而雄虫盯着他挂在半空中吧啦吧啦的说了五分钟,面无表情的拨通了审判庭的电话。 路易斯简直要抓狂,破罐子破摔一样,从气球上跳下来,怒气汹汹的就要逃跑,但是大概是这次的道具布置的太过匆忙,一向潇洒的路易斯从悬浮的大气球上掉了下来。 他身体素质是非常棒,但是还不足以在保持风度和摔断腿之间做到完美的平衡,于是路易斯咕噜咕噜的横扫诸多道具,终于双脚落地,一身完美的装扮也变成了不符合主流的破烂风。 雄虫面瘫着脸,看着满脸通红的路易斯,嘴角勾了勾,然后耽误了这么一会,审判庭的悬浮车已经停在了不远处。 小沃尔什脚步平稳的越过满脸忿忿,最后颓然倒地的路易斯,他打开门,忽然回过头,对路易斯说出了这一个月来最渴望听到的话,无异于天籁。 “要进来坐坐吗?” 要要要,路易斯简直要喜极而泣,忙不迭站起身,风度翩翩的跟着小沃尔什先生的脚步,顺便横了一眼审判庭的人。 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沃尔什家的别墅坐落在林荫路,典型的皮弗格风格,石墙,小窗,古朴厚重,内部昏暗幽凉。 路易斯盯着雄虫的后脑勺,对方有条不紊的进门,放下纸盒,脱掉大衣,然后转过身看着路易斯,路易斯立刻站的笔直。 雄虫点头示意:“坐。” 路易斯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内心揣了只猫一样,他不住的想雄虫为什么会突然松口,小沃尔什先生则平静的许多,他上楼拿了一套衣服,回到客厅,递给狼狈的客人,并指出客房的位置。 等路易斯上楼后,小沃尔什先生看了看钟表,开始按部就班的布置,蜡烛,蛋糕,餐盘,两人份。 他为这点微妙的不同感到一丝雀跃,自从老沃尔什和伴侣去世,小沃尔什先生已经独自度过了七个生日,今年是成年后的第四年。 路易斯穿好衣服下楼,看到的就是一个粉色的小猪蛋糕,上面插着一根蜡烛,小沃尔什先生正襟危坐,面瘫着脸摆弄粉色的猪耳朵头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用。 昏暗的大厅,一只燃烧的蜡烛,雄虫没有开灯,烛焰被风吹的晃来晃去,路易斯心里咯噔一声。 路易斯微妙的停顿了一下脚步,然后走到餐桌的另一头,明显是为他预留的位置。 “您要戴这个吗?”路易斯小心的问,雄虫冷冰冰的看着他,语气却有着疑惑:“戴?” 路易斯干脆的拿起另一对猪耳朵,扣到了自己头上,雄虫露出一点恍然的神情,但似乎有些纠结,好像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件。 最后小沃尔什先生还是戴上了猪耳朵,然后交握双手,面无表情的盯着路易斯。 路易斯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绞尽脑汁的揣度雄虫的意思,他发誓这辈子他的脑袋都没有那么灵光过,几乎是福至心灵,他脱口而出一首生日快乐歌。 雄虫的眉眼被温暖的烛光笼罩,像融化的冰雪一样露出了温柔的神色,淡色的唇微微勾起,心满意足一样合十手掌,闭上了眼睛。 路易斯长出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双手,抹了抹额头的虚汗。 气氛轻松下来,路易斯一点一点套着近乎,雄虫面瘫着英俊的脸吃蛋糕,偶尔点头回应雌虫,路易斯松了一口气,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怎么达成目的。 可是想到这一个月的艰辛,路易斯可耻的有些怂,干脆陪着雄虫一起吃蛋糕。 当最后一点奶油被消灭,小沃尔什先生站起身,打开灯,然后皱着眉站在原地,想到雄父送给他的礼物,从没有打开的生日礼物。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打开柜子,盯着那份花花绿绿的纸盒子发呆,路易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不太好意思的说:“真是抱歉,没能为您准备礼物。” 小沃尔什回头看了他一眼,路易斯被看的莫名其妙,还有点不敢动,雄虫回头坚定的拆开了纸盒。 一瓶酒,扎着大大的蝴蝶结。 小沃尔什先生邀请他的客人和他一起分享。 两只虫都没有太留意酒的度数,于是难免喝高了,路易斯纵情玩乐,酒量要好很多,小沃尔什先生到目前为止对酒的接触,仅限于宴会上敬酒时礼貌的抿一抿。 路易斯拿走了小沃尔什先生的酒杯,小沃尔什先生木讷的呆坐着,眼睛里好像晃起了蚊香圈。 “大人?”路易斯想起了自己的邪恶计划,伸出五指在小沃尔什面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小沃尔什面无表情,打了个酒嗝。 路易斯勾起嘴角低下头,调整好终端的位置便于拍摄,用充满诱惑口吻说:“您能吻我一下吗?” 雄虫呆呆的看着路易斯,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但眼神还是一片迷糊,他语气有些咕哝:“不能随便亲。” 路易斯完全不怕死,恳求:“拜托您。” “不行。” “就当我请求您。” “不。” “大人,拜托。” 雄虫最后盯着路易斯的眼睛,翘起嘴角,轻声说:“好吧。” 他有点拘谨的握了握手,慢慢倾身,吻了吻路易斯,不过不是脸颊,而是嘴唇。 得逞的路易斯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劝导雄虫早些休息,然后礼貌的提出告辞,雄虫脸颊微红,在惨白的面色上尤为明显,他点了点头,路易斯喜不自胜,拿着终端走出了沃尔什家的门。 再然后寄给了沃尔什一封信说明事情原委,许诺赔偿,销声匿迹,于是小沃尔什先生找上了门。 路易斯深知自己惹了麻烦,干脆的答应家族安排的婚事,和一名金色勋章的雄虫订了婚,他没有把沃尔什当回事,却也不太敢再见那名雄虫。 于是那名雄虫开始寻找他的踪迹,在雄虫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的联盟,他追逐雌虫的行为被大肆宣扬,成为了雄虫们不齿的笑柄。 路易斯和唐纳德订婚的当天,那只雄虫就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出现在了宴会。 他的身份没有人会阻拦,但是名流权贵聚集,那个可怜又可笑的家伙自然成为了话柄。 偏偏他一副无所知的样子,愣愣的站在那儿。 他不知何时戴上了眼镜,路易斯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就是那天,他恻隐心发作,在得知沃尔什想要和他谈谈的时候,跟着他走出了宴会。 然后就被准备齐全的沃尔什迷晕,有条不紊的打包到了偏远星球,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囚禁生活。 路易斯不想回忆那段时光。 争吵,辱骂,抵抗,雄虫全都有条不紊的接受,那张面瘫的脸上也没有除了冰冷之外的任何表情。 他开始磕磕绊绊的学着照顾自己和路易斯的起居,以及如何在不被路易斯伤害的情况下更换锁链,他会和路易斯做/爱,从最初的生涩到日后的突飞猛进。 没事的时候,雄虫大部分时间都会坐在他身边发呆,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路易斯有了一颗蛋,到那也是他反抗得最厉害的一段时间,从怀上到蛋出生,路易斯没有和雄虫说过一句话,他也没有见过那颗蛋。 沃尔什怕路易斯把蛋砸碎,路易斯可以肯定回答,这个想法完全正确。 他以为这种日子没有尽头,也越来越了无生趣,直到有一天,他得到机会藏起了一枚终端,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那是路易斯得到解放的一天,也是雄虫死亡的时间,一颗子弹穿心而过。 啪。 而一个小时前,雄虫穿戴整齐的坐在他面前,吻了吻他的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温柔极了。 “再见。” 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一个小时后,路易斯听到了那声枪响。 作者有话要说: 不务正业的作者出了一个番外! emm,经过鉴定,可能稍微不太甜 也就是阿喀琉斯他老爸和他雌父的爱情故事,嘿嘿嘿 第20章 第二十章 路易斯的脑袋闷在雄虫的怀里,声音有些微弱,但小沃尔什先生听的很清楚。 “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小沃尔什先生垂下眼睑,缄默着不知如何开口,他思考着凝视他的爱人,眼神缱绻温柔,语气却冰冷平静:“不会是永远,路易斯。” 怀里的雌虫看起来太虚弱了,闷在他怀里细小的抽气,似乎精神上也有些崩溃,可小沃尔什知道,雌虫永远不会向他屈服,也不会为此流泪。 “路易斯。”雄虫轻声说,习惯了他语气的路易斯能够分辨其中的不同,这次雄虫的语气分外温和笃定:“错误都会有纠正的时候,我也不会例外。” 我会承担一切的后果,我会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不渴求理解和原谅,我心甘情愿。 雄虫的眼睫轻微颤抖,他贴近路易斯的额头,吻了吻。 [如果这是错误,我会悔过] 情.事过后路易斯疲惫极了,他迷迷糊糊被拥入怀抱,睡梦中似乎听到雄虫低哑温和的呓语。 [你会记得我的真名吗……路易斯……我的……真名……] 柔软的吻落到耳畔,叹息的声音穿过耳膜抵达脑海深处,如同烙印。 —————— 小沃尔什先生有着强烈的时间观念,这点在无名星上也没有改变,在日程安排中,每天晚上的九点十分是他写日记的时候。 但现在,他坐在书桌前,迟迟不知该如何动笔,小沃尔什先生的书桌非常宽大,除了日常工作,偶尔还会变成手术台,进行一些小型的外科手术。 现在他的书桌正中放着小摇篮,摇篮里躺着一个白色的虫蛋。 他面瘫着脸,慢慢伸出一只手指,戳了一下虫蛋,然后整只手放到虫蛋上,脸上的表情有些玄妙。 这是个蛋。 他下了定论,然后是补充,我和路易斯的蛋。 小沃尔什先生突然站起来,有些焦躁的转了一圈,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定论,他看了看摇篮,再次把手放到虫蛋上,然后皱着眉毛,不确定自己的感受是否正确。 虫蛋想要抱抱。 小沃尔什先生慢慢伸出手,捧着虫蛋仔细感受蛋壳里的生命,他面瘫着脸试图沟通:“你已经出生一个小时了。”他说:“应该独立一点。” 虫蛋没有回应,仿佛刚才的精神波动只是小沃尔什先生的臆想。 “说话。” 小沃尔什先生轻轻晃了一下蛋,虫蛋安安静静,沃尔什先生开始担心自己没办法教育好这颗蛋,它看起来有点叛逆。 或者是睡着了? 小沃尔什先生放下蛋,坐回书桌前,面瘫脸上难得表露出一丝忧愁,他的状态看起来也并不好,甚至有点糟糕,衣服皱巴巴,从手指到袖口血红一片,头发也乱蓬蓬,眼镜只剩半边镜片,右边的腮帮子高高鼓起,看起来很丑。 对着蛋思索了片刻,小沃尔什先生终于想起来自己需要洗漱一番。 而大约在两个小时前。 小沃尔什先生衣冠楚楚的站在卧室门口,准备做一场小手术,他在进门前戴上了眼镜,看了看钟表,在时针指向整点时用耳朵贴近门口,确认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这意味着安定剂起了作用,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取出那枚虫蛋。 推开门,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俊美高傲的雌虫安静的躺在床上,他皱着硬朗好看的眉,湿漉漉的额发软塌塌的黏在额头,宽肩,窄腰,小腹微隆,他的身体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歪头看着雄虫,乖巧的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猎豹。 “我没力气怎么生。”他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 但根据先前的反抗激烈程度,雄虫可以轻易推断出这番话绝不出自真心。 果然,在小沃尔什不为所动的目光下,雌虫丧气的摊着四肢,咒骂道。 “死变态。” 咽下去的嘀咕里措辞更为不雅,在雄虫多次教育下,路易斯终于不再直白的吐露更具侮辱性的言辞,比如,不能诅咒小沃尔什没有小勾勾,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有。 雄虫面瘫着脸,平静的推了推镜框:“虫蛋发育的不成熟,等不到顺产。”所以需要手术。 雌虫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小沃尔什,恹恹的闭上眼睛。 看起来已经认命。 但事实上如果没有安定剂和压制能力的镣铐,雌虫可以轻易拧断小沃尔什先生的脖子,现在,他只是把身边的任何东西迎面砸过来。 为了不负伤,小沃尔什先生把房间里物品极尽缩减,并按照三天一次的频率留下几个圆木球,让雌虫保持一定的活力。 小沃尔什并不经常能够躲过,被砸中的几率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如果雌虫的情绪持续低迷,那么他打开门之后就尽量不动,以增加概率,换取一定的心情值。 为了保持生产过程的顺利进行,安定剂作用仅限于削减他的反应速度和体力,小沃尔什知道雌虫现在非常清醒,只是没有什么力气反抗。 他走近,俯身,双手分别穿过膝弯和腋窝,把雌虫从床上抱起来。 很沉。 雄虫绷着脸,走路的姿势略微摇晃,路易斯睁开眼,表情讥讽,身体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无力的靠在雄虫的肩膀上,用牙齿磨雄虫的脖颈,雄虫晃得更厉害了。 他猜测这个动作的本意是要洞穿他的脖颈,但因为力度受限,调情的作用占了多数。 “ 路易斯。” 雄虫的声音充满警示意味,路易斯不为所动,继续深入,从卧室到书房,距离不算长,一共需要五十七步,但小沃尔什先生走的十分勉强。 打开门,将雌虫小心的放在布置完备的书桌,他转身拿起注射器,表情镇定。 “很快就会过去了。” “去你爸的。” 雄虫面瘫着脸,开始催生的第一步放松精神,但从雌虫的表现看,这一步恐吓的意味大过安慰。 生产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小沃尔什给雌虫注射了回复体力的药物,尽管他已经借助工具演练了几百遍,但当路易斯的下.体开始渗血和粘液,并且疼到脸色发白时,他开始紧张。 具体表现为,小沃尔什先生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小时候雌父告诉我,生蛋就是啪嚓一下。” “放屁!”路易斯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手猛地拍到雄虫脸上,咬牙切齿:“你爷爷!你这个蠢蛋的到底会不会接生!?” 雄虫的眼镜被打掉,脑袋微微偏了一下,他的眼睛幽深纯粹,专注的看着路易斯的脸,肯定的点头,双手稳健的继续着催生的步骤,冰冷道:“我看过书,看过视频资料。” 从怀上到现在,准备了七个月的时间。 小沃尔什先生的步骤并没有出错,也没有在专业上有任何疏忽,但问题是他和路易斯都是第一次,双方都不确定流程是否准确无误。 路易斯高高的扬起脖颈,大口大口的喘气,雄虫小心翼翼的按压着雌虫的腹部,打开他修长笔直的双腿,药剂生效的时间快过他的预估,这说明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虫蛋可能会顺利的从体.腔排出,也可能不堪压力破碎在腹内,那会造成极大的麻烦。 持续难忍的绞痛逼迫路易斯呻.吟出声,他脸色惨白,汗珠如豆,比起生虫蛋更像是在受酷刑,他弓着身体,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雄虫平静而熟练的再把他重新打开,让他摊在自己怀里。 “滚。”路易斯虚弱的发抖。 小沃尔什先生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说:“别怕。” 细小的血和粘液从缝隙间一股股的涌出来,路易斯难受极了,他拽着雄虫的衣服恨恨道:“唔……我死了……你才高兴……是不是。” “我永远不会这样想,路易斯。” 雌虫忍耐着,他咬着牙,愤怒和恐惧让他几乎失控,他暴躁的想拧断那只手,然而现实只允许他狠狠地咬上一口。 路易斯用牙齿厮磨皮肉,雄虫闷哼一声。 “我摸到它了。”小沃尔什先生试图引导虫蛋排出体腔,但雌虫的举动妨碍了他的动作。 “不要咬我的手路易斯。”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雌虫的脑袋:“试着把它排出来。” 路易斯气炸了肺,他狠狠的一手肘撞到雄虫脸上,雄虫嘶了一声,动作仍然稳定的引导着虫蛋,路易斯明白躲也躲不过去,干脆的放任自己瘫倒在雄虫怀里,开始局部用力。 生蛋的过程很微妙。 路易斯为了这颗蛋和小沃尔什斗了无数回,几次差点成功的杀死它,又被它的父亲救回来,或许是危机感逼迫这颗虫蛋提前出生。 随着雌虫的配合,虫蛋开始慢腾腾的顺着体腔排出,直到它顺利脱离雌父的身体,成了一个被雄虫捧在手里的大白蛋。 路易斯累的睁不开眼,迷糊着昏了过去,其实雌虫生蛋远没有这么困难,但是压制镣铐困住了雌虫,他的体力虚弱。 “睡吧。” 小沃尔什把蛋放进摇篮,亲了亲路易斯汗湿的额头,他抱起雌虫开始最后的善后工作。 虫蛋的出生在小沃尔什先生的计划之外,他没有打算要虫崽,但是蛋已经出生了,总不能随便扔掉。 小沃尔什先生本来想把蛋交给雌虫孵化,并且严格按照封面暧昧的《如何让伴侣听话》一书,和雌虫进行了一场亲密接触。 雄虫企图通过肩背按摩来软化雌虫的态度,但是见到虫蛋的路易斯第一反应是飞来一脚,差点当场蛋碎虫亡,他只能暂时隔离他和蛋。 虫蛋孵化的时间不定,但鉴于小沃尔什先生偶尔灌输的希望虫蛋早点独立的思想,小小沃尔什在出生后的第三周破壳而出。 那天雄虫父亲刚刚给雌虫进行了一次身体检查,并且毫不意外的被揍了一身淤青,生完蛋的路易斯在雄虫缜密的照顾下很快恢复了健康,揍起虫来丝毫不手软。 小沃尔什面瘫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推开书房的门,和摇篮里睁开眼的虫崽默默对视,然后他反应极快的关上门,站在门外呆了一会。 虫崽破壳了。 虫崽睁开眼睛了。 我是他的父亲。 小沃尔什先生镇定的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挺胸抬头的推开了书房的门,如果忽略他同手同脚和鼻青眼肿的话,这一定是一场非常威严的初次见面。 小沃尔什和虫崽大眼瞪小眼,面瘫着脸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开场白:“你好。” 虫崽:“……” 养育虫崽花废了小沃尔什很多精神,但面瘫又冷淡的他十分不知道如何合适的表达出各种情绪,于是小沃尔什先生有一天发现虫崽也有向面瘫发展的趋势。 他有了一个计划。 “老师,我们为什么要看生物百科。” 雄虫推了推镜框,没有早教书籍,在各种枯燥乏味的书里,看来看去也只有生物百科比较适合虫崽。 “看到这匹螺纹马了吗?”雄虫问。 “看到了。”虫崽非常乖,一板一眼的念着螺纹马的词条,雄虫等到虫崽念完,赞许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然后说:“学着它笑一次。” 虫崽:“……” 看来小沃尔什先生的教育大概有些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的作者写了蛋,蛋的事能算番外吗?肯定不能_(:3」ㄥ)_,正文攒一下下就更,这几天三次元忙~ 第21章 二十一章 你为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感到羞耻。 你是一个正直的虫,虽然从你主动破坏绝不与无爱之人苟合的原则时,就已经往叛逆的立场上移动,但你还有底线。 “你睡,我守夜。” 你语气冰冷,用正直的眼神,坚决的手势制止他想要拥抱你的动作,倒退一步,雌虫遗憾的叹了口气,慢腾腾的钻进睡袋,你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朵,这只雌虫太不检点了。 那种眼神,太下流了。 你无声的嘀咕,坐在篝火边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哗啦啦的雨声从洞口传进来,草驼厚实的身躯挡住了大半洞口,也挡住了风。 你刻意忽略了他的目光,直到他轻轻笑着说:“小面瘫,过来一起睡啊。” “我不是。” 你反驳。 不爱笑不是面瘫,你为此冷哼一声,骄傲的肯定自己灵活的掌握各种表情的应用,并且对于面部神经的控制炉火纯青。 雌虫顿了顿:“那你笑一个。” “……” 这不能算是请求,你是联盟的绿勋雄虫,秉承家族的原则和操守,像这样毫无礼数的要求,即使身为俘虏,你也不能轻易答应。 “小面瘫。” “……” 你裹着毯子站起身,在雌虫诧异的注视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抬起下颚,用下垂的目光谴责他对你的冒犯:“我不是面瘫。” 你为本次争论的内容定下基调,并且十分理智克制用词,试图阐述自己的论点:“面瘫是以面部表情肌群运动功能障碍为主要特征的一种疾病,一般症状是口眼歪斜,连最基本的抬眉、闭眼、鼓嘴等动作都无法完成。” 你指着自己,肯定道:“而我五官端正,不是面瘫。” 雌虫惊讶的神色一直到你严肃冷静的持续抖动眉毛,证明自己很善于控制面部表情。 他先是忍耐,然后绷不住笑出声,笑声在他的胸腔里震颤,像一面快活的小鼓,你绷着脸,生气的看着他,你快速回忆自己说过话,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甚至不能理解他大笑的原因,但他快活的神色令你迟疑。 你头一次觉得笑声会让人脸色发红发烫,你感觉温暖。 然而某种古怪的掣肘令你惯于冰冷的面对一切。 你突然不再抖动眉毛,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笑的更夸张了。 雌虫笑着看着你,那双乌黑宁静的眼睛里像撒了一把小星星,看起来星光潋滟,温和极了,他嘀咕着‘好吧’、‘我的天哪’以及‘你是怎么长大的’之类的话,最后笑盈盈看着你,好像很纠结,又仿佛很喜欢你似得。 “我承认你不是面瘫,那你为什么不笑呢。” 你沉默片刻,冷淡道:“我不觉得开心。” 你被俘虏到了这里,失去一切,为什么要开心? 昆图大笑的表情慢慢收敛,他坐起身,严肃了神色,星星从眼睛里散去,转而幽深,他似乎在考量你的情绪,然后认真的说:“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抱歉。” 他伸出右手在左胸上轻轻拍了一下,缓缓道:“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你会回到联盟继续过你安稳的生活。”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的心一跳,声音冰冷且有几分愤怒:“你们俘虏我,割掉我的手指,你们……” 你想说,你们扰乱了我的生活,可是追溯到最初,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你的愚蠢和骄矜。 昆图叹了口气,恢复了懒散轻松的姿势,靠在墙上抱着双手:“好吧,那你就当我在骗你玩。” “……” “生气了?” 你裹着毯子头也不回的坐到篝火旁,背对着雌虫一声不吭,他在逗你,你后知后觉,但回家的话题太过沉重,你不能从那份调侃里感受到任何轻松的成分。 “小面瘫。”雌虫从睡袋里钻出来,恬不知耻的光着胸膛坐在你身边,你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刚刚升起的满心惆怅被那股冷香和松脂交融的气味吓得一点不剩。 “走开!” 头一次,你十分冷硬的拒绝他的靠近,并且语气激动。 浪荡!轻浮!不知所谓! 你的胸膛急剧起伏,脸色发红,雌虫莫名其妙,扬起一边眉毛,强制性的抓着你,迫使你直视他的眼睛。 “小面瘫,我没有骗你,说真的,你可以回家,但是不是现在。” 你面带狐疑,他伸出手戳了戳你的脸颊,好笑:“气鼓鼓。” 你震惊的拍掉他一再冒犯你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静客观:“你为什么帮我,我凭什么信你。” 雌虫神情淡淡的收回手,食指碰了碰额头,笑了笑:“我不说假话,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是你的朋友没有那么难,对不对。” “我们不是朋友,朋友会说真话,而你隐瞒了自己的目的。”你看着他的眼睛。 雌虫勾起嘴角,转移话题:“聪明人最好说话,也很难安慰。” 你直言道:“你说我会回到联盟,如果是真的,我要为此向你付出什么?” 你的样子太过认真,昆图默了默,突然伸手,不容拒绝的摸摸你的头,脸上有些意外的表情,轻声道:“只是很简单的事,不用担心。” 雌虫说话的样子很难令人联想到温柔,平和之类的词,只是看上去颇具信任感。 你没有说话。 从你被俘虏开始,你周围的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不知道他帮助你的原因,但肯定不是出于你雄虫的身份,你身上不知道的地方,在他看来是有交换价值的东西。 你不确定他想要什么,但肯定不是感情,你不了解联盟之外的虫族,但短暂的接触获取的信息中,部落的生活也并不安稳,而昆图和苏克的矛盾,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宗教人物和国王权利之间的斗争。 或许你们可以做一次合理的交换。 对话结束后,昆图自然而然的谈起了别的:“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有朋友吗?” 你傲慢的回答:“没有。” 雌虫哦了一声:“你在联盟很讨人嫌?” “……” 作者有话要说: (。・∀・)ノ゙ヾ(・ω・。) 更大发糖~ 关于勋章等级制度会在之后说明,主角才不是因为怪胎性格(心虚)才佩戴绿勋章哒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是蛹化成年。”你冷漠道。 虫族发展到现在,很多古早的特征日趋淡化,但某些习性和特征根深蒂固的存在,比如雄虫的结蛹,你从无名星回到联盟,决定的第一件事就是结蛹,跳过发育期,直接成虫。 而过早踏入成虫的世界,三观有别,你的性格又如此沉默,所以不容易交到长久的朋友。 雌虫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重复了一遍你的话,语气僵硬,似乎难以置信:“蛹化成年?” “是。”你点头。 雌虫淡定的脸色骤变,好像生吞了一只草驼一样,脸色难看极了:“什么时候?” 你皱着眉毛,雌虫看上去像被雷劈了:“我已经成虫二十四年。” 雌虫张了张嘴,夸张的捂着心脏,哭笑不得的松了一口气:“太吓人了,我还以为……你还是个刚蛹化的小孩,顶着成虫的皮。”雌虫忍不住说了句糙话,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太吓人了。” 他很烦人的问:“为什么要选蛹化,过程不是很难受吗?” 你冷着脸转过头不理会。 草原天气的多变,夜晚也十分寒冷,从聚居地走到现在,今晚尤其如此,没有了扭灯,洞里无法保持恒温和光亮,篝火因为缺少薪柴只剩下一点余烬。 雌虫没有让你守夜,他独断的把你塞进睡袋搂在怀里,像抱一只茧。 “睡吧,翻过狭长高山就能看到格林图勒草原了。”昆图穿上烘干的衣服,把睡袋搬到篝火边,他微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亮亮:“你会喜欢那儿,格林图勒很美。” 你把毯子从睡袋里扒出来,拱到外面,脑袋藏进睡袋里:“我不冷。”你冷酷的说:“你盖。” 有一瞬的安静。 雌虫轻轻笑了一声,懒散道:“睡吧。” 你沉默回应,略微窘迫的用手掌轻顶着他的胸膛,触感良好又厚实的胸肌,隔着睡袋和衣服,也感受的无比清晰。 你不想靠的太近,脸会发热,但这个姿势难免贴近,你纠结了一会,没有出声,慢慢靠在他的厚实的胸肌上,红着脸闭眼睛睡觉。 寒气从四面八方一股股钻进来,你在睡袋裹着毯子全副武装,却仍然难以抵抗寒意入侵,你开始理解昆图说的丢了包裹很难走的意思。 雄虫的体质,或者说是你的体质太弱了。 第二天很早,夜幕还未落下,星星仍然亮晶晶的挂在天空,昆图轻声把你叫醒,告诉你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 “天亮了?” 你从睡袋里钻出来,立刻被冻的缩回去,只露出一双眼睛,昆图坐在旁边穿靴子,他的身上看起来暖乎乎的,没有一点因为高冷而畏缩的样子。 你忍不住靠近了一点,他冲你眨眨眼。 又在勾引虫了。 你为难的撇过头,用眼角余光看过去,雌虫把外套扣紧,真难得,不再穿着背心在寒风里行走。 “现在是四点,但我们得早点走,晚上不能再留在狭长高山过夜了,太冷。”雌虫起身离山洞。 你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吹的直哆嗦,草驼嘶鸣着离开洞口,寒风毫无阻隔灌进洞,你挣扎着从睡袋里钻出来,摸索着走,洞外伸手不见五指,黑夜无边无际。 一盏小小的灯火慢悠悠的亮起来,雌虫把挂在山洞前。 “这里是哪儿?”黑乎乎,你什么也看不到。 “狭长高山的山脚,今天咱们要从那儿穿过去。”昆图回过头来看你:“衣服都干了吗?” “干了。” 昆图不再询问,他工作时话很少,雌虫把昨天捞回来的药品和睡袋都密封好,捆到草驼身上,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棍子,然后把棍子也捆到草驼身上。 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他把防雨斗篷皱巴巴的摊开,递给你,你嗅到很重的河水的泥腥味,但穿上会暖和很多。 你费劲的从干硬的领口里穿进去,好像披了件石头做的铠甲,你东摸摸西摸摸,雌虫注意到:“找什么?” 你没回答,昆图于是转过身接着忙碌,你毫无形象的半蹲在草驼身边,靠着那一身温暖潮湿的皮毛,草驼温柔的用大脑袋拱你。呼出来的鼻息打到你的脸上,很痒。 “走吧。”他把草驼叫起来:“快一点,今晚可不要留在山上过夜。” 草驼载着你们起身,昆图走在前面,你的草驼很乖的跟着领头驼,不需要你担心,而由于丢失了行李,没有了负重,草驼走起来什么轻松,翻上翻下,游刃有余。 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光线,逐渐捕捉到高山的轮廓,而你们似乎行走在巨大的夹缝间。 仰头,能从头顶那一条细缝中看到夜空。 一路跋涉,直到晨光微透,光从头顶的细缝洒下,你才能将这条巨大的细缝看清楚。 仿佛一柄巨斧从头劈下,将高山整齐的劈成两半,这条巨大的缝隙中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山壁上爬满了青苔和杂草,仔细看有细小的冰壳。 气温很低,巨缝也很长,不时有轰隆的巨响,你怕它突然合拢,这种错觉逼着你驼不停蹄。 “小面瘫,我们来聊天吧。” 毫无意义的开场白,偏偏说话的人脸皮足够厚,无视你漠然的神色,驱着草驼走到你身边:“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契约者对吧。” 你身子一僵,冰冷的看着他,雌虫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我很好奇,既然有契约之名,那你们怎么会没有契约之实。” “你很烦。” 你不高兴他提起这个话题,也不喜欢在这个时候想到雷亚,于是语气非常不客气。 雌虫笑了笑,没有感到不快,而是始终很感兴趣的劝你,长路漫漫,何不一吐为快,你摇头,始终不发一言,雌虫只好作罢,遗憾的放弃挖掘。 你觉得他并非真的想知道什么,而是为了防止你在草驼背上打瞌睡,每当你有睡着的倾向,雌虫就会找话来烦你,每次的问题都会让你面红耳赤,怒气腾腾,有效的精神起来。 只是后来你越来越困,回答的时候,也有些反应迟钝。 “你第一次交朋友失败是为什么?” 你困得厉害,下意识的想起某只雄虫,那是你刚成年没多久,遇到的第一个向你主动示好的虫,可惜。 你皱着眉毛:“他不肯签协议。” “协议?什么协议”雌虫乐了,饶有兴致,甚至没有打断你昏昏欲睡的状态。 你忧郁的吐出一口气,不明白他为什么问那么多:“永远都是好朋友的协议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被一阵突兀的大笑刺激的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昆图乐不可支,在草驼背上笑成一团,眼泪划过脸颊,明显是笑出来的。 你想揍他。 但你打不过,你需理智一点,呼出一口气后你将视线转移到了前方。 缝隙悠长,恍如深渊。 时间也仿佛沾染了它内里腐朽的气味,变得迟缓而漫长。 你想起来,自己曾走过相似的路,从你的卧室到客厅,那是一条略微狭窄的走廊,挂着画,因为当时没有开灯,所以光线暗淡,你想找父亲额外借一本书,并且准备好了措辞,你信心满满,却毫无预兆的目睹他的死亡。 枪响。 他背对着你,高大的身躯像被抽去了骨头,毫无威严的瘫倒。 你站在原地。 房门被暴力拆开,闯进来的军雌荷枪实弹,却没有过多理会你,而是涌进父亲的卧室。 你穿过幽暗的走廊,走到他的面前,你怀里还抱着书,它们目睹一切,因此惊慌失措的散了满地,你跪下来,想堵住他胸口的洞,但血液流失的太快,他微睁着眼睛,安静地,空洞地看着你徒劳的施救。 他总说他是错的。 他或许知道最后的结局,所以不能把太多的感情都托付在你身上。 你歇斯底里,为他的死亡崩溃,哭到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而那时也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雌父的会面,他被人搀扶着走出卧室,身上裹着薄毯,淡淡扫过你和父亲,偏过头,什么也没有说。 那之后是葬礼,很简单,但他没来。 你知道,生命不应该由任何形式舍弃,但这不是突如其来的结果,而是一个缓慢叠加的过程。 父亲在乐观和悲观之间选择了后者,在活着和死亡之间选择了后者。 一个人可以没有爱,却不能让精神也贫瘠的如同荒原,可惜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坚持有什么用?眷恋又有什么用?在偏执愚昧的标签下,所作出的一切行为,都因此被定义为邪恶与错误。 他不被理解,也不需要理解。 而你也只是承受这结果的人之一。 草驼绵厚的脚掌沉甸甸的落地,它歪过头够崖壁上生长的苔藓,它的牙齿像一排收割苔藓的钝锯,舌头一卷,咀嚼的声音便咂咂的响。 而只要它不耽搁行程,昆图便不干涉。 从你不再打瞌睡,雌虫便停止了无意义的对话,将大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前方,那条幽深的,好像没有尽头的深邃小径。 难得的安静让你有暇思考曾被忽略的问题。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你认为,或许你的遭遇并不是意外。 这个念头乍然而生,引起了你的警惕,却苦于没有论据支撑,只能作为未被证实的猜想。 缝隙里吹过来的风不大,但冷极了,你忍不住把手捂进草驼柔软的皮毛里,丑东西走路的速度不能说快,但它块头大,腿长,一步顶十步。 不知道还有多久能够走出去,你四下打量高深幽暗的崖壁,目光慢慢落到前方,大概离你有百来十步的位置路面突然变宽,只能容许两驼并行的道路扩宽到了三倍有余。 一块青黑色的残碑静伫在深渊之路的中央,它大概四米高,三米来宽,表层结满冰壳,看起来冰冷肃穆,不能与周遭的植被融为一体。 它的碑面因风雨侵蚀而凹凸不平,底部的两侧生长着的淡紫色藤蔓,紧紧的缠绕着残碑本身。 你产生了一点好奇,却不愿过多询问,雌虫似乎知道你在想什么,主动提起:“那是战神的残碑。” 你疑惑不解,雌虫解释道:“在草原上长大的雌虫都听过这个故事。 “歌颂英雄?”你发出疑问。 “不,它歌颂的是死亡,精忠。”雌虫瘦削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在草原,没有人会为英雄立碑。” 他骑着草驼走到残碑前,面色冷冷,转向你时却露出微笑:“真可惜,这并不是个多么美好的故事,没有什么讲述的必要,它不能打动你的心,只会让你更加厌恶这块冰冷的土地。” “你看起来比我更厌恶它。”你说。 “一个人总得讨厌点什么,才有喜欢什么的理由。” “我不明白。” 雌虫耸耸肩:“你大概有很多事不明白,但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你不会问,这很好,我向来不喜欢回答那么多问题,只是对于你比较例外。” “我并不感到荣幸。”你语气不好,但并非抵触:“你的例外是因为我的价值。” “雄虫可真是难以取悦。”他感慨,而后顿了顿:“不过你这也是你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我喜欢你不会轻易改变,要知道,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可不容易。” “顽固吗。” “不,是理智,你应该一直保持这样的理智。” 你微微一愣,捏紧缰绳,雌虫似乎很有谈话的兴致,看着残碑说:“而对于我来说,这块东西的意义只是个愚蠢的阻碍。” 他的话云里雾里,你挑了挑眉,伸出手,在雌虫请便的示意下触碰了残碑的碑面,冰凉粗糙,摸起来的感觉像破开的冰块,你勾起嘴角,静静地说:“联盟也曾有过石碑的记载。” 雌虫点点头,你敢发誓他的眼睛盯的亮了一下:“愿闻其详。” 都说了你不是面瘫,雌虫一脸难得啊的感慨神色,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大约一千多前,或者更为久远的年代,一个出奇严寒冷酷的冬天降临,寒风和冰霜冰冻了大半生命,只有白枭从地底钻出,成群结队的捕食,虫族的先民躲藏在深深的地穴中,燃尽枯骨取暖,啖食年老体弱者的尸骸饱腹,才得以熬过长达半年之久的漫漫寒冬。” “冬日结束后,虫族的先民为纪念无私者的牺牲,雕刻了阿尔塔纳石碑。” 雌虫沉默了一会:“牺牲,还是殉难。” 你略感诧异,严肃摇头:“我不知道,太过久远的事无法细究,但无论事实的真相是主动牺牲,亦或被动殉难,为了族群能够存续的阿尔塔纳都值得尊重。” 雌虫乌黑的眼睛凝视着你,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你敬畏牺牲?” “我敬畏未知。”你说。 雌虫低声笑道:“好吧,我很高兴你愿意多说几句话。”他催促着草驼前进:“但现在早点走出狭长高山才是要紧事。” 停下来絮絮叨叨的根本就不是你,昆图却满脸迁就的神色,你猜他颠倒是非的能力一定很强。 石碑之后再走一段距离,崖壁上垂挂的冰壳渐渐消失,暗绿,青黑的苔藓也慢慢变成鲜绿,草黄,干燥阴冷的风也有了一丝湿润的暖意。 你还在介意刚才的谈话,因此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黑色的石碑,它看起来没有那么古老,孤独伫立在冗长缝隙里,暴露在风雨中剥啄,奄奄一息,腐朽沉重。 但这和你没有什么关联,你收回目光,跟着雌虫的草驼,天气并没有因为进入缝隙而变得好一些,小雨淅淅沥沥飘洒,你戴上兜帽,尽量不让自己惹麻烦。 寒冷才是你现在最大的敌人。 它或许不如刀枪致命,但却无孔不入,缓慢侵蚀着你的意志,小雨渐渐又变成大雨,天空炸起响雷,闪电破开乌云,你仰头,从那条狭长的缝隙里窥见一条飞舞的银蛇,你不确定那是不是闪电,它看起来灵活的多。 大颗大颗冰冷的雨水迎面砸来,好像扑面泼了一桶冰碴子,你忍不住哆嗦,想要整个人都挤进草驼厚实的软毛里。 “戴上这个。” 昆图用草叶和灌木细弱的茎杆胡乱编了顶雨帽,献宝一样扣到你的头上,雨水不再像小溪一样顺着兜帽撕裂的缝隙钻进衣服,而是滴滴答答的钻进衣服。 昆图面色冷凝,英勇的顶着风淋雨,他的身材和样子大概像个无畏的勇士,可惜勇士有一头蓬松绒碎的卷发,大雨将它打湿,糟糕的黏在头上,略长的地方歪歪扭扭的贴着脸,看上去跟风雨里歪着嘴巴嘶鸣的草驼一样。 真丑。 你忍不住想笑,雌虫恍然不觉,兢兢业业的沐风栉雨,顶着糟糕的样子,偶尔回头跟你说几句话,雄虫五感敏锐,隔着雨幕也能听的很清楚。 但你听到了点别的,不太确定,只好告诉雌虫:“有声音。” 雌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上去被雨浇傻了:“雨水的声音?” “不是。”你冷着脸拽着他的衣服:“你仔细听。” 昆图的脸看上去有点红,咳了一声,他凝神:“……听不到。”但雌虫也没有忽略你的建议,皱着眉头贴近崖壁,靠着悬崖仔细听了一会,然后他脸色一变,解下了绑在草驼身上的木棍,让你和他换了坐骑。 “小灰跑的快,但脾气大,你坐好。”他快速检查草驼身上的绳索和鞍。 “听到了什么。”你感到不安,雌虫掂着木棍翻身骑上草驼,嘴巴里答非所问:“你怕死吗?” 你仔细想了想,肯定回答:“我怕跟你死在一起。” “……”雌虫哭笑不得:“这可不能算是个激励人心的回答。” “不过雨季真不是个狩猎的好时候。”雌虫说了一句:“抱紧。”棍子毫无预兆的敲到草驼屁股上,草驼愤怒的嘶鸣,迈开四个大脚掌撒足狂奔,你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抱紧草驼的脖子。 “昆图!” 你大喊,视线却晃荡的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大雨里,原本微弱的轰隆声越来越大,你心脏狂跳,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预感到不寻常,拼命跑出它的波及范围。 你的草驼高声嘶叫着同伴,仿佛离弦之箭嗖的窜出去,雌虫的草驼嗷嗷叫着紧随其后。 一声碎裂的巨响,掀起恐怖的声浪。 巨石滚落的震荡声轰然炸开,大大小小的碎石散花一样砸下来,你狠狠挨了几下,心脏狂跳,死死抠着草驼的脖子,护着脑袋不敢抬头。 草驼没命的狂奔,你被颠的神志不清,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来。 你大口大口的喘气,喉咙痛的像要裂开,酸麻僵硬的腿失去知觉,你脱力,从草驼背上滚下来,意外的滚到柔软冰凉的草地里。 雨停了。 你撑着身体坐起来,茫然的看着青草盈盈的旷野,草驼嘶鸣着,哀哀地呼出大口大口的白汽,你看向正前方,黝黑的山体高耸入云,中间破开窄窄的细缝。 你艰难的站起来,想脱掉防雨斗篷,手指却酸涩的执行不好这个简单的动作,你只好放弃,穿着厚重的斗篷,开始寻找另一匹草驼的影子。 你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格林图勒草原,也没有心思欣赏它壮阔辽远的风景,你的眼睛自动排除了无关的信息,检索着草驼的踪迹。 你没有花太长时间,在不远处的湖泊边找到了雌虫,他看上去很糟糕,身上撕裂了不少伤口,额头上有凝结的血块,最重要的是他闭着眼睛躺在水里,你猜他是昏迷而不是死亡。 “还活着。”你摸了摸他颈侧的脉搏。 两匹草驼亲昵的凑到一起,好像在感叹方才的惊险,那匹蠢家伙把他带到了这里,然后丢下主人,在附近悠闲啃食青草。 如果扔下去的位置再偏一点,雌虫大概就真的长埋湖底,英年早逝了。 你坐在原地喘了一会,被雨水渍透的衣服又被捂热,湿湿热热的包裹着你。 “我现在不该救他。”你发了一会呆,对草驼喃喃道:“我应该逃走,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然后找机会回家。” 草驼无意义的嘶鸣,你盯着雌虫看了一会。 “抱歉。”你站起来,转身。 作者有话要说: 拖更患者自我拉扯(?′ω`? )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该去哪儿。 或者哪儿也去不了。 你没剩下什么力气,双腿沉重,手臂连解开扣子都难以做到,你略微茫然的站在原地,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湖边的草地浸透了水,泥土微微凹陷,湿泥覆盖了硬邦邦的靴子。 你的耳朵凉凉的,风呜呜的往里钻,你伸手摸了摸,沾了满手湿黏的血,头上大概哪里破了,气温冻结了感官,你头皮发麻,却不觉得痛。 举目四顾,绿地绵亘,往哪里的走都没有区别。 去哪。 你想回家,但你知道回不去。 还是只要跑掉就好,你回头看着湖泊,湿冷阴郁的水一波波涌上岸,天色已经不早了,格林图勒草原也迎来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向阳的草叶渡上温柔的金色,晚霞绯红一片,晕开在天边。 湖水波光粼粼,荡漾着瑰丽的金蓝色。 雌虫闭着英俊的眉眼,半截身子飘在湖水里,安静昏睡,从伤口里渗出的血液一丝一丝的散在湖水中,你转过身,慢慢蹲下。 “我相信你一次。”你用缺了小指的左手,轻轻碰了碰他额头上的血痂:“你会送我回家。” 草原寂静无声,文明于此蛮荒生长,与飞鸟虫鱼共同生存,它荒诞愚昧,之于你如此冰冷残忍,你触碰他的额头,内心却几近温柔。 不要欺骗我。 你轻声说。 草驼吃饱喝足后终于想起自己的主人,慢悠悠的走过来蹭蹭你的脊背,你摸摸它的大脑袋,潮湿的毛发热烘烘的,你焐热双手,活络许多的手指解开厚重的雨披。 然后趟着水,费力的把雨披垫到雌虫身下,湖水冰冷,你哆嗦着翻了行囊,找到了纱巾和绳子,在权衡之后用纱巾抄过雌虫腋下,把他和雨披捆到一起,值得庆幸的是雨披够长,尽力铺开也能裹到雌虫的小腿。 你把雨披和绳子系到一起,从一灰一黄的草驼中挑选了看起来傻气欢腾的小黄毛,灰毛草驼冷漠的昂着头,走到不远处啃草。 “咄——咄——” 小黄毛迈开沉甸甸的步伐,拖动着雨披把雌虫拽上岸,你跳下驼背,护住雌虫的脑袋,然后脱下外套裹住他裸露的小腿。 你费力的找齐了行囊,开始在草原跋涉,灰毛草驼不紧不慢的跟着,步伐悠闲。 远离水源,你漫无目的,放任草驼避开危险的本能,只时不时回头关注雌虫的情况,雨披拖过的地方碾平青草,成了一条小路。 夜幕渐深,天空黑如墨蓝,一两颗残留的星星光辉暗淡,孤如萤火,旅人踽踽,在草海中行迹如蜗牛。 低温让你的头发凝上一层冰霜,你麻木的动着双脚,不敢停歇。 没有找到宿营的地方,你只能试着让草驼挨到一起,然后挤到它们中间取暖,你抱着雌虫,把他和雨披一起塞进草驼间的缝隙,然后再挤进去。 雌虫身体微微发烫,脸颊不正常的潮红。 你思索再三,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几个软趴趴的蓝色小果子。 “蠢。” 你冷冷的咕哝,挤出果子的汁液,慢慢喂进雌虫的嘴里,溢出来的果肉用手指卷起,再撬开他的嘴巴塞进去。 雌虫无意识的吞咽,连同你的手指,温暖的唇舌包裹着你冰冷的指尖,你吓了一跳,愣愣的抽回,拍了拍他的脸,他皱着硬朗好看的眉,嘴唇微张,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只是睡得深了,眉头也慢慢松开。 你把剩下的果子陆续喂给了他,你熟悉植物,这种果子是提纯修复剂的原材料,在联盟由军方掌控,不允许私人培植,但在狭长高山的崖壁上随处可见它的藤蔓。 你擦干净手指,身体在得到休息的指令时蜷缩成一团,寒风被阻隔在外,你太疲惫了,无暇思考太多,窝在雌虫身边睡得很快。 你有严格的时间表,它们养成了你的生物钟。 往常你起的很早,但今天没有,阳光直射你的眼睑,轻轻的呼吸拂过你的耳垂,你睁开眼睛,低下头看到一颗乱蓬蓬的脑袋,雌虫脸颊潮红,眼睛湿润,脱力的靠在你怀里,颇为意外的挑起一边眉毛。 “居然没跑。”他说,你维持着面无表情的低头审视。 “腿有点疼。”他惨兮兮的。 你皱着眉:“头不疼吗?”你怀疑雌虫是不是摔坏了脑袋。 “嘶。”雌虫后知后觉:“头也疼。” 他慢腾腾的撑着手坐起来,眼睛亮亮的,像撒了一把小星星:“小面瘫,你没事吧。” 你板着脸摇头,雌虫突然像抽去骨头一样瘫倒,但由于草驼间的空隙有限,他间接扑到你怀里。 “艹。”他咒骂了一句:“怎么这么麻,动不了。” 你的耳朵发热,不适应的推开他埋在你肩窝里的头,看着他徒劳的活动四肢,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满脸不可置信。 没有提纯的蓝果的确有中度麻痹的副作用,你给他喂了四五个果子,从昨夜到现在,少说还得一个小时左右才能活动。 可你不能告诉他,于是雌虫像只趴趴虎一样歪在你身上,唉声叹气。 你扯了扯他的脸颊,雌虫歪过头去咬你的手指,你冷冷地拽了拽他的耳朵,毫不留情的讽刺:“幼稚。” 你的手垂落两侧,碰到他的腰,雌虫下意识缩了缩,他的身体强壮健美,肌理线条流畅坚韧,偏偏他气势森冷凌厉,凶悍不容侵犯,可此刻的他看起来苍白脆弱,呼吸急促,湿润微红的眼珠乌黑深邃,却眼睫轻颤,仿若哭泣。 你垂下眼睑,不自觉勾了勾嘴角:“一个小时后就可以动了。” 雌虫愣了愣,眯起眼,嗯了一声,然后慢吞吞的说:“小面瘫……” “我不是面瘫。”你垮下嘴角,严肃的纠正。 雌虫:“那你笑一笑。” 你冷笑,推开他的脸,草驼慢吞吞的站起来吃草,温暖的空隙挤进清晨的寒风,你活动手脚站起身,雌虫惨兮兮的趴在地上,摊着长手长脚扮演尸体。 你越过他,在行囊里翻来翻去。 雌虫关注着你的行动,闻声叹道:“食物都被河水冲跑了。” “……” 你放下行囊,蹲下身:“怎么找吃的。” 雌虫热心的指点你到湖边捕鱼,你皱着眉,昨天走了太久,这里恐怕离湖很远,可你不认识路,不过这层担忧很快被雌虫的解释驱散。 草驼识路。 事不宜迟,你检查了一遍绳索,把雨披捆好,确认无疏漏后骑着草驼往湖边走,你很想出太阳,低温冻得你不停打颤,或许捕鱼前能生个火。 雌虫原本淡定从容的脸在雨披被草驼拖动后消失无踪,你估计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的赶过路,只需要躺着不用动。 “小面瘫!” 赶路途中你似乎听到他在草驼屁股后面喊了一声,你没有太在意,脑袋里正逐条列出生火取暖,捕鱼做饭的条条计划。 直到你不再听到雨披哗啦啦拖动的声音。 你回过头,嗯?昆图呢…… 你面无表情的看着空荡荡的雨披,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更,一号更,一号更完三号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你跳下草驼,收起了脏兮兮的雨披,把它捆到小黄毛的身上,天气并没有放晴,几阵狂风之后下起了小雨,雨势只会越来越大。 你应该回去找他。 你没有再犹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白茫茫的雨幕骤然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它遮挡了视线,制造了阴霾,青绿的草地变得阴郁而湿冷,好像闯进了梦魇一样的幻象。 或许雄虫并没有那么柔弱,就连资质如你,也可以适应这里多变的天气,寒冷的气候。 你呼出一口白气,沉默前行,搜寻着雌虫的踪迹,你祈祷野驼不曾到达这片草原,也没有凶恶的猛兽蛰伏于此,可命运从不曾眷顾过你。 你在路上发现了巨大的脚印,旁边散落着几块熟悉的布料,零碎的骨头,碎肉。 你只是稍稍呆了一下,然后冷静的跳下草驼查看,你丈量了脚印的大小,确定布料来自雌虫,却不确定那些像被吃剩的骨头也是他的。 你呆站着,雨水了模糊视线,淌过你冰冷漠然的脸,雨滴顺着苍白的脖颈渗入衣衫,寒冷侵蚀你的意志,冻结你的心脏。 那一瞬间你脑袋里炸开了无数恶念,又慢慢于理智中平复,你不太能控制住手指的颤抖,将那些零碎用残存的布料包裹着掖入怀中。 你沉默,沿着痕迹追索。 留下脚印的猛兽体型庞大,但或许有些笨重,大概一个小时后,你顺着痕迹走到了一片秸秆草生长的极其深厚的区域,草驼哀哀地嘶鸣,死活不肯再往前,四个蹄子抖得不成样子。 你摘了它的缰绳,草驼蹭了蹭你的肩,扭头跑的飞快。 你转身,慢慢踏进这片生长旺盛的秸秆草场,草大概长到了你的肩膀那么高,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你小心翼翼,却避无可避的踩到各种各样的骨头,它们散乱堆叠在草根,有些成了骸骨,有些正在腐烂,黏黏糊糊的和泥土混到了一起,变成令人作呕的稀泥。 你分不清方向,只是跟着被压倒的秸秆草,朝着干净的区域移动,往里草长得越来越深,很快就淹没了你。 你磕磕绊绊,脸上和身上沾满了臭不可闻的污泥。 草甸里太安静,只有昆虫低低的鸣唱,你猜测雌虫很大概率被带到了这里,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你素以冷静理智自居,在此刻却颤抖的厉害,你无法退缩,或许明知前行等待的是死亡,亦不愿违背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你确定泥土掩盖了自己本身的气息,慢慢摸索着往更深处走,面前的绿色的秸秆铺天盖地,熊熊生长,草叶遮蔽了日光和雨水,内里越来越昏暗,土地也干燥起来。 你不敢掉以轻心,如此适合食草动物栖息的草场却空荡荡,绝非寻常,你不知该怎么找,也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经验,但在靠近某个方向时,你确认自己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昆图? 你眼睛一亮,却不敢过于莽撞,而是小心翼翼的拨开草叶,循着声源慢慢靠近,秸秆的繁茂的细叶遮住了你的眼睛。 你拨开条缝,闯入你眼帘的是一片明显被滚平的草场,中央横卧着一只毛发短硬浓粗,爪牙锋利,体型巨大的猛兽。 鬃狮。 你忍不住退后一步,你不认识鬃狮,但你的直觉告诉你,躺着的那打鼾的大家伙就是你们此行的狩猎对象。 它的爪子大概有你的脑袋那么大。 而幸运的是,你要找的那只雌虫也在那,他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鬃狮的鼻尖,倒在几只瑟瑟发抖的野驼中间冒充尸体。 他看到了你,准确说是草叶晃动的沙沙声吸引了他。 寒风拂面,雌虫绒碎的头发被吹的蓬乱,遮盖了大半张脸,你只看到他略微上翘的嘴唇,和那双乌黑静谧的眼。 他花了一分钟接受你也在场的事实,然后拧起眉毛,似乎想说什么。 雌虫偏过头看你,对着你比了个嘘的手势,还活着,你松了一口气,绷着脸,看着雌虫艰难的试图移动。 你盯着鬃狮,稍微不知所措。 雌虫大概刚刚恢复行动能力,手脚还有些僵硬,他微侧过身,缓慢直起腰,鬃狮安静的闭着眼,枕着大脑袋,锋利的犬牙就在他眼跟前。 目测一口咬掉雌虫半截身子没有问题。 你动了动,想要稍微靠近一点点,却突然觉得奇怪,因为雌虫的动作并非退却,相反的,他是在接近那只鬃狮。 你瞳孔微缩,放轻了呼吸,雌虫的手轻柔的不可思议,他似乎正在往鬃狮漂亮锋利的独角上涂抹什么东西。 蓝果。 那些淡蓝色的液体,具有不错的麻痹作用,你猜不到雌虫想要做什么,也无法传递你也在场的信号,但直觉让你强烈的想要打断雌虫的动作,他要做的事很危险。 可你不能过去,你忍不住有些焦躁。 雌虫手里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工具。 太危险了…… 你忍不住想要打断他,理智却绷紧了弦,你深深地皱着眉毛,一动不动的沉默。 雌虫的动作很小心,后背的肌肉也非常紧绷,冷汗大颗大颗的从额头滚落,他的表情沉着,手指也十分稳定。 他慢慢的握着鬃狮的角,小心的用刀切割,锯出来的粉末都小心的吹掉,轻微的呲呲声持续了二十分钟,雌虫叼着锯子,用双手捧着那只角,慢慢的往上拨拉。 秃。 一声轻响,鬃狮打鼾的声音一顿,半撩开眼皮似睡非睡。 雌虫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维持的捧角的姿势,神色庄严如同宣誓。 鬃狮又慢慢合上眼帘,雌虫松了口气,抱着那只独角爬出鬃狮休憩的范围,你猜不透事情的原委,也无暇询问昆图原委。 昆图拽着你,攧手攧脚走出鬃狮的视听范围,你一头雾水,什么也来不及问,雌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突然拽着你狂奔。 但还没跑出草甸子,你就听到了一声沉重愤怒的嘶吼。 伴随着地动一样的震颤,和钻透耳膜的嘶鸣,昆图脸色大变,扭头,拽着你拼命的往草甸深处窜。 你跑的狼狈不已,几次想要开口都被灌进嘴里的风呛的咳嗽不止。 “昆图。”你一边咳嗽一边喊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几天三次元忙_(:3」ㄥ)_ 但是为了庆祝好基友小可爱cp璃石的虫族文《虫星社会环境研究报告》完结,明天再更一章。 强烈安利《虫星》,甜炸! 顺便,到时候会有联合番外鸭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草叶爆裂的声音成片响起,长嗥苍莽,如同撕裂的号角。 咆哮近在咫尺。 昆图抱着你滚到一片稀泥地,草叶割破了他的脸颊,他压着你,伏地身子一动不动。 你震惊难言,四肢冰凉,胸口却有些发热,脑袋因为缺氧发蒙,脚步声接踵而至,鬃狮庞大的身躯左冲右撞,秸秆草成片的倒塌发出断裂的轻响。 逃窜的野驼被迅疾的棕黄色身影扑倒,嘶鸣声高亢悲惨,倏忽又戛然而止,炸开的血浆崩裂了你的思绪。 雌虫死死捂住你的嘴巴。 “别怕。” 潮潮的呼吸喷到耳侧,低声安抚。 发狂的鬃狮撕咬着猎物,扯出骨头和内脏。 你呼吸急促,浑身紧绷,呆滞的看着前方的庞然大物踏碎的尸骸,恐惧挤走了你肺里的空气,你瞳孔放大,牙齿打颤。 雌虫护着你,淡淡的松脂气味萦绕鼻端,你平复了心跳,一直到愤怒冲撞的鬃狮离开,咆哮声在远处响起,才从泥地爬出来开始奔跑。 风刮痛你的脸颊,像钝刀摩擦皮肤。 你一点点热起来,沉重的衣服像锅盖一样闷热,它关住了你,可你突然间长出了羽翼,跑吧,跑吧,饥饿和寒冷被甩到脑后,他拉着你飞快的奔驰,在草甸子里灵活穿梭。 草叶擦过你的脸颊,冰凉的空气灌进口鼻。 你想停下来,张开喉咙只发出无意义的呼喊,你听到雌虫的笑声,他似乎把逃命当成了乐趣。 你追逐着他轻快的背影,思绪缥缈,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鼓噪耳膜,强烈如同心跳,肺里疼得像要爆炸。 可你看到他。 他跑在前面,卷曲的头发像蓬松的云朵浮动着,他是你不曾涉猎过的野性,他有你无法持有的热烈鲜活。 他捂热你的心口,又告诉你要保持理智和警惕,你挣脱旧时阴影,又陷入新的阴霾。 你不知道跑了多久,走了多久,已经不再听到鬃狮的声音,你脱力的跌倒,滚平了秸秆草仰躺在地,雌虫躺在你身边,喘息的声音近在耳畔。 你呼吸不稳,疲惫不堪,脑袋里混沌一片。 似睡非睡的躺了很久,睁眼眼时天上已是星月同辉,雌虫叼着草叶坐在你身侧,面容模糊于黑暗,只剩一双黑亮的眼,他看到你坐起身,懒洋洋的询问你的身体状态。 你没有受伤,只是休息够了,才能冷静思考:“为什么?” 你指的是鬃狮,雌虫啊了一声,解释说,现在是求偶季,鬃狮会储备足够的肉食吸引雌性。 他做了个倒霉的表情,他说:“我是被他叼回去的,不过现在那家伙丢了角,估计要单身一辈子了。” 你听出一点隐约的笑意,却觉得略微尴尬,低声向雌虫解释不是故意把他弄丢。 雌虫用手撑着额头,手肘顶着膝盖,静静地听着你心虚气短的道歉。 月光穿过绒碎的头发,点亮他的眼睛。 他抿着唇,下颚的线条冷峻瘦削,带着一点不近人情的意味,只是他的目光过于跳脱,像一簇小火苗,啪的落到你身上,烫了你一下。 那是舔舐的目光,充满侵略的意味,你不自在的偏过头,直到雌虫轻轻笑出声。 他拍了拍你的肩膀,手指拨开草叶:“,小面瘫,看那儿。” “什么?” 你的声音冰冷艰涩,怔怔看着前方。 顺着拨开的缝隙,湖面如镜,映照天空的墨蓝倒影,一道道轻灵的光点从广袤无垠的水面飘旋而起,向着深邃的夜空腾游,它们随风变换,仿佛碎裂的烟火,构筑了水天相濡的星星海洋。 “星海湖,人鱼的圣地。”雌虫笑了笑,声音低沉醇厚,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眨动着。 你被眼前的瑰丽奇幻的湖泊震慑,久久无言。 “人鱼” 你呐呐,慢慢回过神,只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早于虫族千百年创造了辉煌文明,又突然间湮灭无痕的古老种族? 雌虫点点头,拉着你走到湖边,光点浮动,悠悠飘向湖心:“很古早的传说了,不过谁也没有见到过,自从神石被盗,星海湖已经几百年不曾有过人鱼的踪影。” “几百年前?” “我很高兴你居然还有惊讶这种情绪。” “……” 光点摆动着细长的触须,从你身边的草甸子里钻出,你看着漂浮游荡的发光植物,语气艰涩,难以置信:“繁星草。” 雌虫捡起石子扔进草甸,许许多多的光点涌出,仿佛炸开一团光。 “你们管它叫繁星?”雌虫似笑非笑:“很美的名字。” 他的表情言不由衷,你看了看他,迫于目光,雌虫只好接着说:“草原上的人认为那是逝去的灵魂在发光。” “还有呢?” “唔,它们寄生腐尸,是食肉植物。” 你愣了一下,看着满天漂浮的繁星草,有些微妙:“书上说它只生长在与神灵接壤的土地。” 雌虫顿了顿:“人鱼是神奇的种族,如果真的有神灵,或许他们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你低下头,墨蓝湖水温柔的波动,有着水晶一般的质感,无数光团漂浮摇摆,绮丽如同梦境。 雌虫亦步亦趋的跟着你,湖边的细沙踩上去沙拉拉的响,你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雌虫不明所以,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镇静回望。 爱意自凝视产生。 你莫名其妙想到这句话,突兀的收回了目光,生硬的看向广袤的星海。 从湖面吹来的风居然是暖和的,带着柔软的湿意,你和雌虫一身狼狈,却悠闲的仿佛赴宴而来。 “如果我死了,我想葬在这样的地方。”你看着湖面突然说。 雌虫惊讶于你主动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你磕磕巴巴,难得的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这太怪异了,你沉默寡言,冰冷骄傲,并不擅长倾诉情感,你说不清遭遇的一切是命运的不公,还是命中的注定。 雌虫安静的等待着,侧耳倾听。 他甚少严肃,身上有一种游牧民族特有的刚强冷漠,可有时候,他的眼睛又像羊羔一样富有温情,他看着你,黑夜里眼睛闪着一点光,你语气微窒,耳廓微红。 你不知道如何在计划外去爱一个人,你不知道的怎样表达合适的情感,你甚至不确定什么是爱,这个定义对于你来说太复杂了,你无法从任何一本书里得到答案。 雌虫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你的过去,亦无法理解你的茫然,他只是耐心的等待着,想要明白点什么。 于是你开口:“我的父亲葬在一颗很偏远的行星,很远,我一年只能去看他一次,那里太安静了,我不想像他那样。” 你使用着这个从未使用过的称谓,回忆他的轮廓,你不想像他那样,长眠于荒凉黑暗,如此孤独。 你凝望着湖水,沉默的样子有些可笑,湖水里你的面容不再冰冷,只有无措和一些看上去过分柔软怯懦的情绪。 你不该如此,你在此刻变得软弱。 你竟然想告诉他一些你自己的事,你的童年,你的经历,你过往的困惑和知道真相时的悲观,但那些灰暗而无用的往事早已和你连成了一体,你要吐出来,就只能连同血肉一起。 但你无法开口。 你是父亲的不得已,是雌父的污点,是贵族们排斥在外的异类,可你很清楚你是谁,你继承了沃尔什家的姓氏,但你不属于这些标签当中的任何一个,你只是不完美,没有学会太多别人习以为常的事,你无法融入,但这不代表你的人生是罪恶的延续。 你垂下眼睑,忽然听到雌虫的声音:“你看上去可真难过。”他低沉的说,然后你得到了一个拥抱,就像突然从风雪中被揽回了炉火边,怀抱比你想象的温暖,充斥着泥土的腥味和好闻的松木味道,雌虫轻快的说:“记得我的话吗?小面瘫,狩猎结束了,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他吻了吻你的额头,礼节性的,有一些温柔安抚的成分,但多的便没有了。 他抱了抱你,很快松开,在你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等着,我去湖里捞点吃的。” 雌虫脱掉上衣,踢掉靴子,回头看了你一眼,然后大踏步的迈入湖水,很快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圈一圈荡开的波纹。 你凝望着星海湖,勾了勾嘴角,沉默无言。 决定回程之后速度很快,天亮时昆图便带着你走出了草甸,用特殊的哨音呼回了草驼。 你和昆图冒着雨,带着鬃狮角回到了部落。 你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他褪去了军装,站在迎接的虫族前,身披红蓝白三色的鸟羽,俊美英挺,目若寒星。 你从草驼上跳下来,无视了狂欢的人群。 他有着你熟悉漂亮脸孔,熟悉的声音,你却觉得陌生无比,他越过苏克,越过欢呼的众人,一步步走到你的身边,深深地弯下腰。对你说:“大人。我向您赎罪。” 你看着他,冷冷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雷亚。 作者有话要说: 啊,拖更了又,亲一口璃石,没她写不完系列_(:3」ㄥ)_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雷亚回来那天,昆图已经从草原上的飞鹰那里得到了消息,雄虫当时正拿着鬃狮角,看到还问他,老鹰身上系着什么? “丝绦。”昆图笑了笑,回答他:“雄鹰系上三色丝绦,说明有英雄回到了草原。” 雄虫偏过头,昆图似乎听到了隐约的笑声,但碍于角度,只能看到雄虫白皙的后颈,暗沉柔软的头发,当时太阳刚刚升起,阳光带来怡人温度,他摸了摸草驼的圆耳朵,回头问:“你是英雄吗?” 雄虫的面孔苍白英俊,大都时候维持着冰冷无情的样子,他的内里其实并不坚硬,甚至有些孩子气,但他长相冷酷严厉,脸盘略微瘦长,鼻梁高挺,眉毛走向阴郁而浓黑。 他忽然觉得雄虫的外貌很适合画白妆,那种曾被他鄙夷的,联盟传统婚礼上最适合雄虫的妆容。 化妆师会敷白他的脸孔,为他画上深重而怪诞的彩绘,他会有明亮的眼,灰暗的唇,披戴黑色冠冕,冷漠神圣,骄矜而高傲,俯视亲吻地面与他缔结契约的伴侣,宣誓永远的羁绊,永远的垂怜。 雄虫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昆图从臆想中回神,摇了摇头:“我不是。” 听到回答的雄虫显得并不意外,却也没有开口再询问些什么,大部分时候他都很沉默,很安静,困境中依然保持着绅士的作风和品格。 他看起来顽强坚忍,不易摧毁,但昆图知道那只是表象,当他们回到部落,走过欢呼的雌虫,见到了身披三色鸟羽的漂亮青年,雄虫难得的失态了。 这倒不是说他露出什么惊愕的丑态,事实上雄虫相当冷静,甚至能够呼吸平稳的念出那个名字。 “雷亚。” 雄虫冷冷地说。 而他的盟友,那个漂亮的,曾不可一世的青年雌虫,发誓就算和苏克结婚也不会对联盟雄虫动心的优秀潜伏者,姿态可怜,甚至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面对雄虫冰冷严酷的神色露出伤心的神情,那是一种绝望和惊喜交织的复杂情绪。 昆图可以判断雷亚的反应出自真心,但他不觉得雄虫会原谅他,他那么聪明,从雷亚出现在他的面前起,就知道谎言的面具会被真相撕碎。 他猜到了什么,雄虫不再流露出一点软弱的情绪。 他憎恨欺骗,并难以原谅。 “我向您赎罪。”青年轻声说,语气如同被逼向悬崖的弱者。 “向我的尸体赎罪吗?” 雄虫沉默片刻,动了动嘴唇,他似乎是平静的接受了事实,这个曾经光辉耀眼的联盟军官其实是个身披鸟羽的星盗。 昆图可以猜到他的惊讶,他冰冷的目光中有讥讽,嘲弄,更多的是直白的质询和责问:“你欺骗了我,也欺骗了罗恩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的身份,你的感情,乃至你在联盟的一切,都是骗局?” 雄虫意外的没有沉默,他的面孔在麦色皮肤的草原虫族中尤为突出,那种一张让人想要打碎的冰冷面孔,此刻他站在欢呼的人群间,苍白了脸色,略微抖着嘴唇,仿佛剔除了一切声音,目光中只有那个沉默低头的青年。 “回答我。”他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你究竟是谁?” 雷亚缄默着,低头不语。 他忽然看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惊愕道:“您的手。”他的目光转向昆图,昆图等的就是此刻,他微微勾起嘴角:“你该去问苏克。” 昆图一直在等这一天,从他救下那只面瘫雄虫开始,就已经预料到如何结局,他和雷亚都是为了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但那个本该被杀死的阻碍好好的活在储物间。 雷亚喜欢他,却依然可以为了拿回神石设局取信罗恩,抛弃他,背叛他,当他留下雄虫却没有取他的性命时,一份无声的协议就在他和雷亚之间达成了。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契机。 他能改变雷亚中立的立场,只要不让苏克得到那块石头,就能使斗争的天平偏向某一方。 目前看来他快要成功了。 他不相信在雷亚还会把神石交给苏克。 只是,被牺牲者未免无辜,而无辜者却什么也不知道。 雄虫站在人群中,人群尚在庆祝,他们等待这一天实在太久了,神石被盗,人鱼消失,草地大片大片的枯萎,食物短缺,雄虫的寿命锐减,还有族老压迫下没完没了的献祭。 现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不欢呼?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结果太美妙了,他们热烈呼喊,相互拥抱,为此刻欣喜狂欢。 可对于从未融入草原的雄虫来说,这一切委实莫名其妙,更与他无关。 昆图看到雷亚目光阴沉的盯着苏克,他勾了勾嘴角,无声发笑。 “……大人。”漂亮的青年雌虫回过头,他用昆图从未见过的低软语气,再一次对雄虫说:“我很抱歉。” 他对雄虫说我很抱歉,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虔诚的,低声的请求弥补和原谅,他不需要告诉雄虫太多细节,只是拼命的想要表达抱歉的情绪,他知道雄虫的软肋,渴求他会心软。 只是这实在不是个适合谈心的场所,这场阔别的见面没有丝毫激动与温馨,昆图想,至少他没有从雄虫脸上看到一丝动容。 他冰冷的面孔,苍白的神色,声音冷厉,他说:“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我撒谎。” “在缔结契约的时候对自己撒谎。 ”又在飞船坠毁前欺骗了所有人。” “你不在乎世俗规则,漠视生命,你没有荣誉可言,你是个残忍的疯子,骗子,雷亚·道林。” 雄虫的情绪深邃得可怕,尽管他的声音在颤抖,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昆图以为他会伤心,或者不忿,他准备好了安慰的措辞,却没有想过他看起来会那么平静。 他走到雄虫身边,身体的细节一点点放大,那些不容忽略的情绪也撞进昆图的眼睛。 雄虫不擅长表达,昆图从见面起就知道了,他惯于沉默,忍耐,也有足够的意志承受,雄虫的心脏有钢铁铸造的外壳,能够容忍诸多苦难。 但锈蚀却从内里开始。 他的身体轻微发颤,脸色苍白,眼睛不知为何看上去湿漉漉的。 就像把玻璃打碎在水底,把真挚干净的情感毁灭给人看。 他崩溃起来也无声无息,但那副顽固冰冷的样子,看上去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觉得压抑。 昆图想要安慰,却无从说起,他应该告诉雄虫一切,从见面时就应该,告诉他雷亚的身份,雷亚的谋划,雷亚没有彻底的抛弃他,他安排了人照看接手,自己就是照看他的人。 一切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堪,可是真相其实并没有比这好上多少。 一场彻底的欺骗和背叛,会比有计划有目的的舍弃高尚多少? 他曾想过开口解释,但总有各种各样的考量让他打消了念头,此刻也一样。 雷亚·道林的名字念得很重,效果也格外的好,漂亮俊美的青年雌虫已经不敢抬头,羞愧的仿佛想要死去。 “先回去休息吧。” 昆图皱着眉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难过,他向来不是什么同情心过剩的人。 “大人。”雷亚向前一步,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 “我们刚赶回来,很累,好歹让他休息一下。”昆图突然插入,挡在了雷亚前面。 “昆图!”雷亚戒备的看着他,却越不过他的阻隔,昆图说:“他很累,需要休息。” 雷亚反应迅速:“我陪着他!” “用不着。”昆图挑起一边的眉毛,向着雷亚伸手:“人我护着了,东西呢?” 雷亚冷冷的看着他,他和昆图打了十多年的交道,太了解他的性格,但此刻拿不准雌虫的为难是为了那颗石头,还是别的什么。 雷亚没有犹豫太久,从怀里掏出盒子,把千辛万苦取回来的东西扔给昆图,抿着嘴唇,神色紧绷:“明早我要见他。” 昆图扬手接过,似笑非笑:“你不能强迫一位雄虫做任何事。” “昆图!” 昆图欣赏了一会雷亚变幻莫测的神情,说:“他又没有返祖长出翅膀,能跑到哪里去。”他攥着雄虫的手,拨开雷亚和欢呼人群,往帐篷里走。 雄虫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面上一片冰冷。 昆图猜雷亚刚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已经缔结伴侣的消息,否则见到他的第一面就会拔刀,而不会轻易把石头交给他。 他一边思考,一边回应族人的欢呼,直到走进他的帐篷,才回身面对雄虫,问出一直压在舌尖的话:“你还好吗?” 合上帘子,帐篷里的光线并不明亮,雌虫能够适应的很好,但雄虫总以为黑乎乎的一片别人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昆图回身的时候,就看到一张茫然的,要哭不哭的脸。 “你会送我回家吗?” 只是他的声音却异常平稳,没有丝毫异样,雄虫睁着眼睛,一圈一圈的水雾在眼眶里浮起,昆图微微攥紧双手,他低声说:“当然,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留下你。” 无比肯定的语气。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走之前,我再送你一份礼物。” 昆图说,雄虫看着他,摇了摇头,冷淡道:“你不欠我什么。”他明白的很快,也给了自己反应的时间,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表达,最后也只是倦怠的垂下眼睑,低声道:“我也不欠你。” 他明白雌虫说的要他帮忙做的一点小事是什么了,却也依然镇静,昆图看不出他的情绪。 连日奔波顶风淋雨,雄虫狼狈的样子像只湿了毛掉进灰坑里的猫崽子,灰扑扑乱蓬蓬,眼睛却清亮亮的,像泡在水里的宝石。 冷漠,镇静。 又有点可怜。 昆图不再遮遮掩掩,他说:“雷亚结识你时我就得到了消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从你入手,他的目标是罗恩,又或许他有别的打算,无论如何,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抱歉,也请你接受这份礼物。” 雄虫愣愣地看着昆图,皱着眉毛:“你们…….拿回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昆图没有太犹豫,拿出了那个盒子,他把盒子放到雄虫手里说:“一块小石头。” 雄虫打开盒子,溢出来星星点点的光撒到雌虫脸上,他的瞳孔略微放大,而后猛地合上盒子,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抖着嘴唇:“云梦之心。” 他的声音有些嗡:“为什么会是云梦之心?” 大颗大颗的眼泪突兀的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昆图下了一跳,雄虫木然着冰冷的面孔,像是在自语,又像是责问:“为什么会是这块石头?” 昆图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他低着头,一边用手背胡乱的擦着眼泪,一边压抑着,让声音平稳下来:“你们要它做什么。” 昆图看着雄虫,慢慢说:“它是唤醒人鱼的钥匙。”他吞吐着,最后还是说:“人鱼的祝福,是本族雄虫长寿的关键。” 他开始向雄虫仔细的解释,从神石失窃那时候开始说起,他提到一个自称植物学家的外乡人,他因飞船意外坠毁在这片星系,发现了不曾与外界有过交流的草原虫族。 外乡人因为博学和智慧受到草原虫族的尊重和欢迎,在飞船修好前与诸人相处愉快,还与一名草原雌虫坠入爱河。 那是昆图的父亲,也是当时的首领,外乡人迷恋草原的风景,更喜欢神秘而地位尊崇的人鱼,但他最后没有选择留下,而是在飞船修好后悄悄离开,还偷走了星海湖的神石。 变故自那时开始,星海湖失去人鱼的踪迹,得不到祝福的雄虫寿命锐减,而寿命漫长的雌虫因此失去伴侣,陷入极大的悲痛。 那是一段灰暗的岁月,草原内部的混乱对生存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族老的信仰自那时诞生,他给了失去伴侣的雌虫寄托,也因此发展壮大,逐步背离了最初的目的,形成了自己的体系,以信仰为由,收集权利,残害同族。 大批雌虫被无辜构陷,战神的残碑纪念的是在战斗中牺牲的英雄,也有被迫献祭的雌虫,其中也有昆图的雌父。 而自百年前那场变故起,昆图的雌父就开始主动与外界交流,寻找神石的踪迹,草原经过几百年的光景,才堪堪发展到如今可以出去抢一抢的地步。 但昆图的雌父没能躲过权利倾轧,最终还是免不了被无故的牺牲。 好在那时昆图已经成年,神石也在四十多年前露出了一点踪迹,当时部落里的斗争已经十分激烈,以昆图为首的雌虫和依附族老的雄虫相互掣肘,共同选出了数十位中立派前往联盟。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雷亚,也只有他,机缘巧合入了军部,找回了神石。 昆图说的很快,但十分详细,雄虫一直安静的听着,神色淡淡。 “我之前知道你的资质,寿命不会太长。”昆图握住了雄虫的手:“所以接受这份礼物,唤醒人鱼后我会请求它为你祝福,就当是草原对你的补偿。” 雄虫似乎勾了勾嘴角,略带嘲讽:“你们从罗恩手里拿回了石头,可曾仔细盘查过他的家世背景。” 因为联盟习俗,注定了雄虫的神秘性,若非家族地位超然,雌虫几乎很难获知一位雄虫真实的背景身份。 昆图诧异的挑眉。 雄虫了然,他把盒子还给昆图:“你们这里没有真名的习俗,所以我可以告诉你,罗恩是路易斯·菲尔德的子嗣,你或许不知道他是谁,但你一定知道,联盟最高军事长官的头衔。” 昆图静了一会,目光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你想告诉我什么?” 雄虫没有回答直接这个问题,他苍白的脸上泪痕尚未干透,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淡淡开口:“小时候雄父去世……我被带回了联盟,带我回来的人认为我有心理障碍,所以很长的时间都住在疗养中心。” “疗养中心?”昆图问,那听起来可不怎么温馨。 雄虫似乎打算谈谈。 他点头,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抿紧嘴巴,半晌才能继续开口:“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不太方便住在外面,有天我的医生带我出门,看到街上很多电子屏里活动播放的新闻,罗恩和他的雌父,那时候他刚刚出生,这颗石头被当做礼物送给他。”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久到阿喀琉斯自己也不能记得太清楚,他想告诉昆图,这块石头之于罗恩有特殊的意义,罗恩不可能轻易交给雷亚。 但他却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刚回到联盟的时候,小雄虫尚处在幼生期,但虫族特殊的生长周期,他已经有了独立的意志思维,照顾他的医生叫佐格。 “我没有心理疾病。”小雄虫说。 他显然听到了佐格和心理医生的谈话,并且十分不高兴被断言有心理疾病和社交障碍。 小雄虫皱眉看着佐格,率先开口,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五官却非常出色,是个英俊的小雄虫,只是看起来没有虫崽的婴儿肥,反而有些瘦。 佐格点点头,他主修的也不是幼生期虫崽心理,只是小雄虫十分抗拒医生和治疗,唯独他可以短暂接触,暂时不明白原因, 佐格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小雄虫的身体微微后仰,似乎想要拉开距离,佐格不动声色,坐到了偏远些的椅子上,语气温和:“你的家用机器人告诉我你常常失眠。” “不太适应而已。” 小雄虫嘴角下垂,眉毛微扬,神情从提到失眠的话题时便十分冷漠。 佐格笑了笑:“好吧,我们可以说点别的。” 小雄虫的戒备心非常强,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一再强调自己不需要监护人。 “我很快就会度过幼生期,不需要别人照顾。”小雄虫明确的指出自己离成年只有一步之遥,监护人的安排完全是多此一举。 佐格观察着小雄虫的反应,斟酌的语气道:“你的年纪,选择结蛹实在不明智,你可能不知道,菲尔德先生提出了暂时监护权。” 那是小雄虫的外公。 小雄虫冷漠的神情骤然龟裂,那张表情寡淡的脸上出现了可以谓之愤怒的神情。 “你还好吗?”佐格有些担心他的反应。 小雄虫抬起脑袋,从沙发上跳下来:“我不需要。”他木着一张脸说:“我快要成年了,不需要暂时监护。” 佐格蹲下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小雄虫交流:“他是你的外公。” 这句话好像刺激到了小雄虫,他瞪了佐格一眼,推开他跑出门。 佐格只好在第二天上门访问。 小雄虫刚刚回到联盟,鉴断资质后便分配了相应的住房,一栋坐落在林荫路的别墅。 佐格递达了访申请,大门应声而开,家用机器人出来迎接,这栋建筑的窗户小且高,石墙厚重,内部昏暗,是典型的皮弗格风格。 佐格皱着眉头,联想到了小雄虫的性格,家用机器人事无巨细的把小雄虫的近况说了一遍,不接待访客,不参加欢迎宴会,不和机器人说话,长期失眠。 这不能算是一个好征兆。 但好在小雄虫并不抗拒他的治疗,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很愿意和他接触,只是看着他的目光总有些奇怪,佐格尽心尽力的完成自己的职责,他发现小雄虫意外的安静独立,除了不合群外,没有任何心理问题,他不明白菲尔德先生把他寄养在疗养院的原因。 小雄虫最终还是决定结蛹,告别那天他主动敲响了佐格医生的门,站在门口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您能祝福我吗?” 佐格蹲下身,语气温和:“我不赞成你的决定,但钦佩你的勇气,祝福你,小家伙。” 小雄虫蓦地红了眼眶,快速低下头,佐格听到他细细抽泣的声音:“您能抱我一下吗?” 这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佐格轻轻抱了抱小雄虫,拍拍他的背,小家伙的胳膊搂着他,热乎乎的液体淌进了脖子里,他说:“老师再见。” 松开手,小雄虫飞快的跑走,很快消失在佐格的视线里。 作者有话要说: 璃石说不能弃坑,不然会被拉黑,所以我滚回来更新了,晚上再补更1500 卧槽,这种更新方式是不是要被打死…… _(:3」ㄥ)_ 最后,翻然悔悟的作者痛定思痛,我怎么能因为工作忙打游戏很快乐就放弃码字呢?我要努力写完再打游戏。 最后,谢谢小可爱们……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雄虫最后说:“我......不知道雷亚怎么得到的这块石头,但......一定不要是获知真名的方式。” 他的目光幽柔,像轻软的丝带缚住昆图的手脚,这应该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昆图却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他开始觉得雄虫是一种比刀刃更难应付的东西,雄虫一点也不高大,不具武力威胁,但他让昆图下意识想要回避, 他总觉得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冷峻的雄虫融化了外壳,那些束缚在躯壳内沉重而温情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冒出来。 他勾了勾嘴角:“害怕?你不介意亲吻,爱抚,没有贞操观,却担心我会喜欢你吗?” 昆图干干的咳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雄虫摇了摇头,肯定的说:“我不会像我父亲那样。” 喑哑的光线中,昆图□□在外的皮肤发颤,发烫,他想对雄虫说点什么,但理智告诉他,脑袋里冒出来的荒诞想法如此不切实际,他离不开这里,麻烦太多阖待处理,而雄虫的身份也不能久留草原。 这应该是短暂的故事,不应该有那么牵扯,也不应该诞生任何感情。 “您会忘记这里的一切。”昆图说。 “会吗?” “您会遇到更值得爱的人,更爱您的人。” 那个有些疲倦灵魂缄默着,望着他闪避的神情,不紧不慢的剖开自己,语气低低的,不知道是疑惑还是肯定的说:“我是个无趣的人,不觉得活着是多么快乐的事,或许是我的世界太过狭隘了,因为欺骗和背叛感到悲哀,但说到底那也只是欺骗而已,我太固执了。” “总会改变的。”昆图笑着说。 “我......” 雄虫没有说下去,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坐直身体:“这里没有真名的习俗,所以......你记住我的名字吧。” 他笑了笑,语气淡淡,温柔而无畏:“阿喀琉斯·沃尔什。” 昆图感觉舌头僵住,他的脑袋混沌一片,但他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一声巨大的轰鸣炸开在耳畔。 他很熟悉那是什么声音。 炮弹。 他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脸上带着惊愕的表情,雄虫却比他镇静的多。 事实上知道罗恩的身份时,昆图就预料到了麻烦,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示威的炮弹不知击中了哪里,帐篷外传来隐隐约约的火光和哭喊,他掀开帘子,带着雄虫走出帐篷,部落里炸开了锅,一片兵荒马乱。 刚刚还沉浸在喜悦的族人惊惶不安,雌虫拿着武器将雄虫护在中央,他们组成反击的阵型,寻找首领。 “那是什么?”苏克不可置信的看着天空。 “舰队。”身边的雌虫冷冷回道。 “灾厄!我就说那个该死的俘虏是灾厄!” 没有虫回应苏克的歇斯底里,雌虫们满怀戒备与恐慌,墨蓝色的夜空中,巨兽一般的舰队缓缓驶进,挡住了云层和夜空,巍峨如山岳沉沉压近。 蛮荒草原上微弱的反击,如同螳臂当车。 “铁血军团,菲尔德家的亲卫。”雄虫看着舰队,对昆图说:“你不应该太奇怪他们会找到这里。” 昆图的脸色难看极了,但令人意外的是想象中的炮击并没有到来,与之相反的是舰队停了下来,一艘小小的运输飞船自舰队飞出,慢慢的悬停部落上空,似乎在准备降落。 昆图制止了雌虫攻击的动作,盯着并无攻击意图的运输飞船舱门慢慢打开。 UB-2号运输飞船有着灰蓝色的迷彩装,舱门打开,穿着藏青色军服的高大雌虫走了出来,昆图呼吸一窒,因为那张英俊漂亮的跟曙光一样的脸,也因为他的身份。 “你失踪了很久。” 穿着军服的雌虫气质沉冷,颇具压迫力,他漠视了对着他的枪口,微微皱着眉毛,目光落到身边的雄虫身上。 雄虫沉默,雌虫略微不满:“你的基本礼仪呢?” “路易斯阁下。”雄虫屈身行礼,然后说:“我想和您谈谈。” 关于那块石头,其实不是什么过于贵重的东西,只是它的意义有些特殊,再加上他追踪到了雄虫的位置,联盟和这些游击星盗之间的矛盾,路易斯知道消息后立刻找到了这里。 很多年不见,他也没有过多关注,底下的人从来不会用这些事来烦他,雄虫性别尊贵,但可惜的是他的资质不高,寿命短,或许路易斯还在驰骋沙场,这只雄虫就已经淹没在尘埃中。 菲尔德家不去妨碍他的生活,也不会为其倾注什么资源,但这次见面,他看起来已经是个成熟的雄虫,没有小时候那种阴鸷恐怖的神情,神情稍显冷漠,但不失礼节。 好吧,那就谈谈。 雄虫从那群杂七杂八,武装可笑的虫民间走出,忽然回头,对着某一个说:“再见。” 那副平静的,恍如诀别的样子让路易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他走上前,伸手揽住雄虫的肩膀,冷冷的看着这群胆敢得罪菲尔德家的星盗。 他神色不耐,无视了惊惶不安的虫民,“走吧。”既然想要报复,也不该在雄虫面前直白的展示血腥。 路易斯强硬的打断告别,并对着试图追上来的雌虫回以警告的眼神。 他带着雄虫回到了飞船,并给他倒了一杯水。 “你想说什么。” 雄虫看起来清瘦了许多,坐姿很规矩,年轻的脸因为持重的神情显得深沉,阴郁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平静的眼:“我想请您放弃追究云梦之心的下落,不要暴露这里的星系坐标,更不要把这里变成铁血军团的战场。” “你用什么说服我?” 雄虫默了默:“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答应您的一切条件。” 路易斯意外的挑起眉毛:“一切?你的婚姻?” 雄虫捏紧拳头:“是。” “你的自由?” “是。” “你爱上那些暴民?” 路易斯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冷冷的斥责:“愚蠢。” “我没有。”雄虫冷漠反驳。 路易斯忍不住冷笑:“那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是你们沃尔什家的人都是疯子。” “阁下!” “闭嘴!” 路易斯看着雄虫神色紧绷的脸,稍稍放缓了语气,挥手:“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阁下答应了?”雄虫生疏的面对他,不太确定。 路易斯微微皱眉:“这片星系的价值,不如联盟旗下三等星系的百分之一,我为什么要在意尘埃归往何处。” 第30章 第三十章 你曾努力想要活下去,争取渺茫希望,并且不计代价。 于是你能平静的同他告别,雌虫站在你面前。 他高大,勇悍,此时却不知所措,宛如被逼到绝境的弱者。 而你需离开,再也不会见到他,他是草原上的野火,过多的触碰只会灼烧你的手掌,你庆幸自己没有多么爱他,庆幸自己大度的选择原谅。 你不会奔赴父亲的后尘,你收敛有度理智清醒,不曾僭越的想要得到什么。 路易斯站在你身后,他从来不曾慈爱过,此时揽住你的肩膀,包容如长者。 “走吧。” 飞船启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风浪吹乱了雌虫的头发,绒碎如同蒲公英,雌虫抬头,他凝视你的双眼,你低下头,笑了笑。 你说:“再见。” 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写到这里就完了,原定be结局在和璃石沟通下改动,谢谢璃石小可爱。 最后,谢谢大家……这么宽容。 如果想看be结局,作者放到微博了,微博名是胡萝卜和大鲤鱼…… 非常谢谢各位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