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选择坚持到底 作者: 此山没有鸟 简介: 屈修燃长相漂亮性格恶劣,被人称作蛇蝎美人,他一生行事张扬,某天脑袋里却忽然多了个系统。 系统说他的白月光是爽文男主、天道之子,为了摆脱他而修了无情道,他的师尊是起点男主,会废他修为,将他逐出师门,他的死对头是晋江男主,得道升仙后削他狗头。 而他因为太过无法无天得罪了主角们,结局身心残废,遭人羞辱,死相凄惨。 系统还说,只有暗中帮助、讨好主角们,屈修燃才能留下一条小命。 见多了炮灰自救的系统以为屈修燃要开始苟命,可这嚣张惯了的纨绔子弟却眉头一皱: “凭什么我是配角?” “就没有办法抢他们的机缘吗?” “我不喜欢给人当陪衬啊!” 系统:“……这炮灰无可救药了。” 天生不喜欢被人压的屈修燃本着多活一天赚一天的原则,变本加厉打压主角们: 他让无情道白月光当暖床火炉,让起点男主师尊给他做饭洗衣服,他将脚踩在死对头手心,让死对头伺候他穿鞋。 靠山一倒,屈修燃直接躺平:“我活着,我就是戏份最多的大反派,值了。” 系统:“……” 可事情和所有人想的都不太一样。 眼看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蛇蝎美人终于被拖下神坛,似乎可以被人据为己有…… 死对头掐着他的脖子,抵着他额头:你好好待我,我能保你不死。 他主动提出离开仙门,师尊:离开仙门,也得问我同不同意。 白月光锁紧他双手,吻他侧颈:只有我知道这里有颗痣,对么? 所有人都蠢蠢欲动。 就在系统以为屈修燃会死的时候,整个修真界都不对劲了。 排雷: 受谈过不止一次成年人的恋爱,但都是分手后开始下次,不是np 内容标签: 打脸 系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屈修然 ┃ 配角:纪唐生,盛玉,澹台安,师尊 ┃ 其它:预收文《校霸诱拐指南》白切黑学霸攻拽哥校霸受求收藏,收藏加二十本文夹后加更 一句话简介:他们却都爱上他了 立意:乱世之中坚守本心,逆境之中修成正道 第1章 小狼崽子 屈修燃穿着黑毛大氅坐在床边,里面穿着单薄,没穿鞋袜。 从宽大的衣摆下露出小腿,修长而白,他命令半跪在床前的青年给他穿鞋。 微凉的脚心踩在身前人的手心,屈修燃脚踝骨感,青年手掌大,手指长,对比起来有种异样的矜贵。 对方用力捏了下他的脚,指尖不易察觉滑过踝骨,屈修燃皱眉,半张脸埋进衣领,只露出眉眼,冷声提醒道:“好好穿。” 屈修燃是修真界的风云人物,二十岁突破金丹期的天才,家世修为强大,行事张扬,加上长得好看,在仙门里很有名气。 他活了将近二十年,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自己世界的主角,谁知道前些日子和人比武受伤,脑子里忽然多了个系统,非说他是个配角,而且还是个反派炮灰,全文都没多少戏份。 而他的死对头是晋江男主,白月光是爽文男主,师尊是起点男主,三个人全部都是世界的主角,他因为得罪了这些人结局死相凄惨。 先是被修了无情道的白月光一箭穿心,重伤走火入魔,逃回仙门寻求庇护,却被师父废掉修为,成为了人尽可欺的废人,最后被死对头折磨羞辱,一刀削掉了脑袋。 屈修燃一生顺风顺水,自然不愿意相信自己会是这种结局,系统便在他梦里不停回放着原著里他被人杀死的经历。 他被关在地下室里砍掉了手脚百般折磨,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面前,最终从脖颈处将他脑袋整个砍了下来。 梦里的一切都相当真实,往日里高傲的屈修燃被耻辱和死亡的痛苦裹挟,偏偏系统却说他身为炮灰,不可能改变未来,只有放下尊严去讨好这些人,才有可能活下来。 见多了反派从良讨好主角的系统以为屈修燃要开始当舔狗时,这人开口问的却是:“凭什么我是配角?” “若我想抢走他们的机缘,需要怎么做?” 系统:“……” “您无法抢夺机缘,唯一的活路只有为主角们奉献法宝,刷新好感度,在结局成为主角们的跟班小弟。” 回想起前一天梦里的惨状,屈修燃并未害怕,他本就是天之骄子,根本不屑于苟活,只是冷哼一声:“一群杂碎而已,也配让我讨好作配。” 系统:“你这炮灰无药可救了。” 屈修燃在原著中的死对头名叫盛玉。 按照原著里的剧情,盛玉因为比武时伤了纨绔子弟屈修燃,被流放至妖兽所在的边界将近三年,吃尽苦楚,两人的梁子也是这时候结下的。 那三年里,盛玉在边境获得了机遇和历练,加上根骨极佳,修为提升飞快,回来后就将屈修燃这个已经失去修为的死敌脑袋给削了下来。 系统还说,只要屈修燃从这次的机会开始讨好盛玉,给对方提供机遇和支持,他就不用死,未来还可以成为盛玉的跟班和狗腿 。 屈修燃将系统的话牢记于心 ,当天他就将那羽翼还未丰满的青年找过来,命人压着青年跪在他脚边,模样倨傲地歪着头: “你伤了我,本该被发配边疆来赎罪。” 盛玉比屈修燃年纪小些,穿着蜀锦云纹长衫,唇红齿白,那种好看是少年初长成男人的青涩感,宽肩窄腰,身上有几分不同于其他世家子弟的野性。 屈修燃听说这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修仙界很有些威望,是个实打实的贵族子弟,加上模样长得好,小小年纪就已经表露出野性和天赋,像是未长成的小狼崽,那一张脸剑眉星目,面无表情地看着屈修燃。 屈修燃说起话来声音轻,却因为威压没人敢忽略他的每一个字,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对盛玉的审判: “念在你父亲已经年迈,又与我母亲有交情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命。” 他看着盛家家主那张严肃的老脸露出欣喜神色,恶劣地话锋一转: “刚好我房里也缺个侍候起居的书童,就罚你伺候我穿衣吃饭,当好了奴才就给你赏钱。” 屈修燃自然不可能让盛玉去原著中的边界提升修为,可也咽不下这口气,养病期间他想过很多法子来整治盛玉,但却担心触觉光环让对方得到机遇,思来想去都没有放在身边让他安心。 虽然那盛玉全程没有多少反应,可周围盛家人脸色却都很难看,这让屈修燃心情舒畅不少。 于是屈修燃在床上躺了月余,这人也就伺候屈修燃将近一个月。 …… 盛玉动作并不算轻,手指将屈修燃敞开的领口合上,系好腰带。 屈修燃脖颈线条流畅,露出的锁骨上有一颗红痣,像血一般,因为盛玉比他高,他此时得将下巴微微昂着,脖子完全显露在青年面前。 即便是目中无人的屈修燃,脖子却那样骨感,一小块喉结突出,有着一丝与表象冲突的脆弱。 衣服刚穿好,屈修燃便转身。 盛玉指尖甚至还留有一些屈修燃身上的香味,分明是个刻薄脾性,香味却异常柔,柔中又带些冷香,那味道非常特别。 盛玉垂下手臂,手指缩进袖中,微动,他看着屈修燃的背影。 仙门后院有个山洞,里头有块鲜为人知的温泉地,仙门里的弟子都是一些粗人,很少有人会去泡,可屈修燃是个凉骨头,隔三差五就要过去。 他让盛玉替他抱着需要换的贴身衣物,那衣服上也有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 冬季大雪纷飞,屈修燃氅子底下手里拿着精致的小手炉,因为步子快衣摆向后飞,一路上几乎无人敢光明正大地看他,美人虽美,却因喜怒无常,心性恶劣,只敢偷偷瞥一眼。 才刚一到温泉,屈修燃便将衣服褪去,只留下里衣,又让盛玉点上熏香,而他本人慢步踩进了温泉池中,靠在池岸边仰着头,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比起讨好侍候别人,他果然更喜欢被人伺候。 水面漫过胸口,屈修燃将才系好的领子拽开,浑身的疲乏和凉意都被温泉冲淡了。 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帮他舒活一下筋脉,简直再舒服不过: “过来给我按头。” 盛玉原本坐的远,不愿意靠近水源,听见屈修燃的话,脚步声隔了一会儿才重新传来。 他的手指长而有力,按摩的力度恰到好处。 屈修燃舒服地躺了一会儿,夸狗狗一样反手挠了挠这人的下巴:“真懂事。” 盛玉垂眼,嘴角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意,他坐在屈修燃身后,撩起屈修燃的长发,这般强势自大的屈修燃头发却异常柔软细腻,从指尖滑过时像绸子一般。 最开始他在屈修燃身边伺候也会帮屈修燃整理头发,那时的盛玉别说伺候人,从前自己的头发都是奴才给打理的,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每次都拽下来不少头发,弄疼了屈修燃,屈修燃便是大发脾气,两人恨不得要再打一架。 这纨绔子弟娇纵恶劣,看起来像只懒洋洋的猫,却是只老虎,不知何时会对谁伸出利爪咬下去。 盛玉手掌将屈修燃的头拖起,指尖刚好碰到脖颈,在水中浸泡后有些发热的皮肤又软又滑,他将屈修燃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故意把屈修燃脖子抬高,让对方不那么舒服,手指一点点抚过这人的额头,指尖按压。 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看见这纨绔子弟的胸口。 这般清瘦的人,好像只要捏住脖子就无法挣扎,只能被他完全掌握。 就在这时候,屈修燃忽然回头,那张艳丽的脸猝不及防撞进盛玉眼中,眼睛被蒸腾的有些湿:“你还真是天生侍候人的命,还修什么仙,我看一直给我当奴才也不错。” 他这话里面有五分是羞辱,也许还有五分是嫉妒。 盛玉年纪比他要小,修为和天赋却非常惊人,甚至在日后家世修为都能够超过屈修燃,现在的盛玉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狼崽子,看不出狼形,反而像只温顺的乖狗狗,可屈修燃却知道两人不同命,以及这人的本性。 盛玉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大威胁。 他想从盛玉脸上看出隐忍和怒意来,可盛玉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贴在屈修燃脖子的掌心微动,语调凉丝丝的: “那也要您有福消受才行。” 在系统给屈修燃构建的梦里,这人也是这般掐着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从石床上提起来,再重重摔在地上。 屈修燃微微挑眉,缓慢转过身,用手心捧起盛玉的下巴: “怎么,你想杀了我吗?” 作者有话说: 专栏预收文《我真不收保护费》求预收 文案: A大校霸顾闻泽是个拽哥,传闻中他张扬跋扈,打起架来像条疯狗,曾有过一打四的光荣战绩,人送外号小李奎。 军训时所有男生都剃了板寸,只有他留红发狼尾头,小李奎故而被学生会约谈。 学生会长符长安,圈内知名富二代,肤白貌美,笑起来眼睛弯弯纯良无害,像只白兔,却是雷霆手段,大家背后都叫他笑面虎。 学生会找了小李奎三天,没找到人,最后是符长安在公共浴室和人碰面。 顾闻泽彼时正坐在板凳上擦头发,那头红发张扬又野性,湿漉漉地一截搭在锁骨和脖子上,眼神散漫,却清瘦漂亮地像个女人。 不是李奎,分明是红发塞壬,是海妖。 他拽着符长安的领子,把那又高又白的男生甩在墙上,拍了拍脸挑起下巴:“哪儿来的小鸡仔?” 符长安垂着眼睛看他,模样单纯无辜:“学长,收保护费吗?” 手指轻滑过顾闻泽瘦而有力的手腕,红着眼睛趴在顾闻泽肩窝,活了二十年,符长安最擅长装乖:“我被人欺负了,好害怕。” 再后来,有同学目击称校霸顾闻泽因着装不规整被叫去学生会长办公室约谈,还称其被学生会长按在墙上,头埋在颈窝,像在打架。 第二天,往常将校服开到第四颗扣子的顾闻泽竟规整穿上了校服,若隐若现露出的一截脖颈上,贴着Hello Kitty的创可贴,嘴角也破了一块。 别问为啥没有独卫,为了剧情发展大家就在北方的公共浴室地区上大学。 第2章 给我垫脚 两人对视片刻,盛玉才收回手。 对方似乎并不将他的威胁当回事,莫名让屈修燃更加不痛快,他拖着这人的领子,在岸边将盛玉的头往下压了压,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的很近。 少年气未褪的盛玉那张脸轮廓深又带些美感,毫不躲避注视屈修燃的眼睛,可屈修燃偏偏就想要去掉他那份锐气: “下来。” 他伸手扯盛玉的外衫,将平整死板的领口拽得乱八七糟,后者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徒然增加,屈修燃同样用力,不管不顾拽着盛玉将人往水里拖。 天很冷,屈修燃来温泉前带了换洗的衣物,盛玉却没有,如果直接进入温泉,盛玉回程的路途中一定会寒气入体。 可盛玉被人拖着,却并没过分挣扎,身体缓慢地滑靠进水池里,一瞬间,温泉的热和湿裹挟着屈修燃身上的香味,充斥他的感官。 屈修燃人有些清瘦,但并不羸弱,蒸腾的水汽里衣服全部紧贴在身上,衬托他身形挺拔好看,黑而密的长发一半垂在脑后,一半漂浮在水面上 。 像是摄人心魂的鲛人,他笑起来,那张脸的攻击性被削弱,全剩下艳。 “舒服吗?” 他故意将人往池水里按,几次按下去,又拖着脑袋拽起来,盛玉再抬头时整个人都湿透了,头发丝丝缕缕贴在脸上,倒是不狼狈,反而更加野性,他身上总是有些从容不迫。 屈修燃方才在水里游了一圈,浑身上下都已经暖透,而刚进来的盛玉身上却很凉,他看着这人的表情,想要羞辱对方的情绪再次涌上来,两只手指捻起盛玉的手。 盛玉手长得出奇好看,手指修长,手背上有颗小痣,握笔研墨时骨节分明,那是双养尊处优惯了,养出来的少爷手。 屈修燃捏着他的指尖,像对待什么物件:“我泡好了,你给我垫脚。” 盛玉的眼睛是很浅的浅棕黄色,面无表情的时候像是某种未长成的野兽,不回话。 “用你的手给我垫脚,听不懂吗?”屈修燃手背拍打盛玉的脸,一下两下,不疼,是个威胁的意味,到了第三下就再一次被捏住手腕。 盛玉要比他高一点,此时站在屈修燃身后,一张脸面无表情,像是将屈修燃整个人困在温泉池与身体中间。 他不仅没有听屈修燃的话,还将手伸向了这人的脖颈,猝不及防捏住了屈修燃脖子那一截骨肉。 盛家山下有种蛇精,模样艳丽而性子狠毒,平常看起来与正常百姓无异,但最喜欢吸食人的精气,曾经为祸一方。 想要抓住这种蛇精也非常容易,它们被碰到脖子就像被猎人捏住了七寸,动弹不得任其摆布。 因为蛇精长得美,性子坏,当时附近村落里有些壮汉总喜欢抓蛇精回去亵/玩,盛玉撞见过几次,也制止过几次,但总是会有一不小心看到那场面的时候,往日里奸诈嚣张的蛇精被人在床上欺负的惨兮兮挂着两行泪,那模样确实漂亮。 只是彼时盛玉并不理解世人对这类美人的痴狂,只觉得恶俗。 可他看见屈修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蛇精。 而这一刻的场景几乎立刻和屈修燃梦中的景象重合,潮湿黑暗以及永远没有止境的折磨恐惧在梦中经历了太多次,屈修燃的身体似乎已经有了下意识的反应,瞬间的恐惧袭来,让他四肢都有些僵硬。 如果换成别人恐怕已经吓坏,可屈修燃这般顽劣,即便是面对恐惧的情绪,心里也只有恨意增长。 还没等盛玉反应过来,就被屈修燃一巴掌甩开,拍在手背上一声脆响,指尖划破了盛玉的下巴,他捏着盛玉的脖子将人拖到岸上,手劲大到几乎可以将骨头拧断,将人按在墙体之间,脸逼近对方:“盛玉,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压上来的身体温热又瘦,可以感觉到腰腹的宽度,贴在脖颈处的手因为用力可以看见筋络,偏偏这样漂亮的人眼睛又狠又亮,其中的野心和狠辣几乎有实质一般: “你这样的人只配给我当奴才,是不是很不甘心?” 盛玉视线落在屈修燃嘴唇上,心里鼓动的热辣辣,像是愤怒也像是其他更隐晦的情绪,他依旧没有出声。 年轻时的盛玉追随者很多,因为他在同龄人中很强而正派,而成年后的盛玉因为在边境受苦而心性大变,行事很是疯狂,尤其是在虐待屈修燃这件事上,手段异常残忍。 也正因如此,屈修燃被他围在身体和池壁中间时,才会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 对方一直没有回答,似乎也没有听进他的话,屈修燃狠狠将盛玉丢在地上,梦境里潜意识的恐惧带来强烈的不适,让他几欲作呕,没有回头看盛玉一眼。 身体从泉水中脱离,被打湿的衣物贴在身上,勾勒出屈修燃的腰线,修仙之人身形轻盈,还未等看清便站到了岸边。 他脚踩在石洞地面上,粗犷的石壁更加衬托出他皮肤的精细漂亮,屈修燃动作利落,在岸边将已经湿透的衣服换下去,露出一大片后背。 衣襟完全敞开,屈修燃却微微顿了顿。 他忽然感觉到了背后有道视线,仿佛有实质一般,充满侵略性落在他身上。 屈修燃转头,露出半张脸,身后只有盛玉一个,而这人站在池边一动未动,似乎也并没有看他,从屈修燃位置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啧了声,梦中的窒息感再次传上来,他冷声呵斥道:“转过去。” 第3章 刻名字 温泉池里隔了一会才传来动静,盛玉背过身去,他背很宽,屈修燃完全记得方才那背影带来的压迫感。 难以管教的小狼崽子,和梦里一模一样。 系统给屈修燃的剧情里,盛玉为了折磨他,让他在冷泉里光着身子冻了一整宿,欣赏他因为寒冷而扭曲的脸。 那时屈修燃拖着寒透的身体爬上来,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这人就从上方拍他的脸颊:“你果然还是这种时候最顺眼。” 盛玉明明和他一样,骨子里高傲目中无人,睚眦必报,却因为是主角才有着和屈修燃完全不同的结局。 系统劝他不要挣扎,听天由命,可越是如此,屈修燃就越是看盛玉不顺眼。 于是那天屈修燃当真就让盛玉这么走了回去,不让他使用任何符箓取暖,盛玉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唯一有些暖气的,就是怀里屈修燃的衣服。 此时那双白玉似得手被冻得苍白毫无血色,可想从这人身上看见脆弱感几乎是不可能的,从头到尾盛玉都没有对他服软或求饶。 路才走一半,屈修燃回头,学着梦中盛玉的样子,用那双被手炉温暖过的手拍了拍盛玉冰凉的脸:“你果然还是这种时候最顺眼。” 屈修燃手心的温度非常舒服,冰冷的天气里在他脸上触感就更加清晰,他注视着屈修燃,忽然一笑:“主子喜欢就好。” 屈修燃能听出来对方在揶揄他,于是故意放慢了脚,让盛玉多冻一会儿。 两人回到屋子里时,房间里已经升起了火盆,是暖的,但门外还有其他人等着屈修燃,他一时没有进屋,细细一看,来人是宗门二师兄澹台安的书童。 澹台安原名方台安,是方家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也是原著里屈修燃的白月光。 屈修燃小时候比同龄人稍微更瘦小些,又加上脸好看,经常被人当成女孩子逗弄,那时候屈家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世家,没有到人人不敢招惹的程度,而屈修燃性子不服输,更不服欺负,每次都会和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 那时候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二师兄总会帮他处理伤口,一来二去,屈修燃就喜欢上了二师兄澹台安,他还对这人表白过,但被澹台安以年纪还小为由拒绝了。 屈家在之后几年之间迅速壮大,屈修燃十五岁以后就凸显出了修真的天分,不再是被人欺负的小孩儿,而是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逐渐也就忘了什么白月光。 前几天系统说成年后的屈修燃会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缘分,重新注意到并且深爱上澹台安,爱到不可自拔失去自我,要死要活的用性命作为威胁让澹台安答应和他在一起,最终澹台安被自己的父亲送到了屈修燃的床上,用来讨好屈修燃。 在书中屈修燃只是被用来证明澹台安魅力的工具人,单恋澹台安时,屈修燃是给对方提供机遇和装备的冤大头,全心全意为其付出的炮灰。 而澹台安修的是无情道,日后会得道升仙,将屈修燃一脚踹开,屈修燃爱得疯魔,死命纠缠,用前途威胁澹台安,最终被这白月光一箭穿心,几乎丢了半条小命。 屈修燃听完了系统全部的描述,只淡淡评价道:“贱的。” 系统:“……” 书童一见屈修燃回来了,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才说起正事儿:“二师兄有点事情要我来通知大伙。” “什么事儿?” 那书童年纪不大,模样长得倒是顺眼,眉目间说不上哪里和屈修燃有些像,但屈修燃容貌给人冲击性的美艳感别人复刻不来,书童就更多了点机灵劲。 澹台安故意找个长成这样的奴才带在身边,莫不是想要羞辱他?屈修燃面上没有波澜,心里却盘算如何能刮花那澹台安的脸。 小童笑起来就和小时候的屈修燃更像,他道:“是过几天妖兽猎场的比赛,师父让二师兄通知大家后天去后山历练。” 屈修燃不急不缓推开门,走进去,模样很是傲慢:“这点事情也用得着到我跟前来说吗?二师兄有什么事情,知会奴才一声就好。” 除了盛玉屈修燃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书童,名叫石栗,人如其名非常势力眼,立刻就明白了屈修燃的意思,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一个私生子的书童,也配到我们少爷面前来了。” 澹台安的书童笑容僵住了片刻,又被石栗的一声送客吓得回了神,他原本以为屈修燃人美心性必然也和善,却没想到当真如传闻中一样性格傲慢,立刻垂着脑袋,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 原著中屈修燃并没有参加这次比赛,他觉得这都是粗人奴才们的竞技,于是坐在台上看热闹。 而澹台安爽文男主的人设本身实力很强,只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在师门中藏拙,这次比赛上和人打赌,显露实力,也让很多人注意到了他。 屈修燃碰巧注意到出尽风头的澹台安,同时也回忆起了少年时的心动,这也是原著中两人孽缘的开始。 回想起梦中死状的凄惨,屈修燃可是半点儿心动的意思都没有。 可系统这时候却提醒他:“澹台安的剧情必须要走。” “我就算找个暖床的男宠,养条好狗,给了那么多好处也不至于将我一箭穿心反咬一口,我不走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系统:“他是重生男主,有上一辈子的记忆,回来是要大杀四方的,你不按照剧情来走,他就会发现你不对劲儿。” 屈修燃半晌才重新回应:“重生就是说之前的事情他都已经做过了?” 梦里被爱人一箭穿心的痛苦和绝望都已经真实发生过了? 系统这次没回话,可屈修燃却并不在意,就算没做过他也不打算放过澹台安,如果是真的重生男主,他要变本加厉报复回来。 屈修燃上床休息之后,盛玉才去换了衣服,他住的地方距离屈修燃也很近,方便屈修燃夜里使唤。 将湿透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微黄的烛光之下,身材曲线也逐渐显露出来。 屈修燃最开始提出让盛玉去身边侍候时,整个盛家都傻眼了。 屈家小儿子纨绔子弟名声在外,大伙都知道这人睚眦必报,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听说盛玉惹了屈修燃,所有人都觉得盛玉活不长,甚至盛家旁系已经准备从盛玉年迈的父亲手里夺权。 那时盛家一片混乱,盛玉父亲年迈,原本蠢蠢欲动的旁系暗中勾结虽不成气候,但只要盛玉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人随时都准备颠覆盛家。 但谁也没想到,屈修燃非但没有送盛玉走上死路,还将这人带在身边。 从那时候开始,宗门里就有传闻,说屈修燃喜好男色,盛玉不是要死了,而是是被看上了。 还有说屈修燃小时候就喜欢男的,还对二师兄表白过,被拒绝以后很多年才重新看上了一个年纪小体力好的。 屈修燃家世好,修为高,人又好看,虽然宗门里传闻不好听,但大部分也都羡慕盛玉竟然有这样的福气,更是没人敢打他们家的注意了。 指尖摩挲过刀锋,摇曳的烛光下青年的面容冷峻,肩宽腰窄,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清晰,盛玉的修为虽比不上屈修燃,但却将短刀练得极好,顷刻之间便可夺人性命。 将衣服一层一层脱掉又将刀子重新藏好,盛玉才离开了房间,屈修燃的屋子里光线很暗,那人撑着额头闭着眼靠在软塌上,眉头紧锁,看起来并没有睡着。 他人才刚站稳,屈修燃的声音就在房间里响起来,夜间安静,声响便格外清晰。 “过来。” 盛玉没有犯错,只是屈修燃今天心气不顺。 梦中对澹台安和盛玉的怒气几乎在听见系统说到澹台安的重生的一瞬间被点燃,而另外一人此刻又看不见踪影,他便将气都发泄到了盛玉身上。 即便心里恨极,表情却丝毫未变,他手滑到盛玉的耳根处,安静地思索了片刻,这人即便是蹲在他身前也不像奴才,那气势实在难以驯服,屈修燃淡淡开口: “你今天顶撞我,实在没有奴才该有的样子。” 他像是打量物件一样观察着盛玉: “我该怎么惩罚你?在脸上刻上名字怎么样?” 屈修燃将半杯茶水倒在桌面上,用指尖沾了沾,茶水已经凉下来,碰到盛玉的面颊,湿湿凉,他用茶水在那人侧脸和侧颈的皮肉上写上“屈修燃”三个大字。 也许是烛光烘托出了气氛的暧昧,两人间的距离仿佛也被拉近,只要屈修燃稍微低头就可以碰到对方的鼻子。 盛玉浅棕色的眼睛实在好看,睫毛长,垂眼的样子好像服软,如果当真喜好男色,估计都要被他这幅模样吸勾住,可他就像一只蛰伏的野狼,只要屈修燃有任何动作,他都可以立刻咬破敌人的喉管。 下一刻,屈修燃猝不及防将剩余半杯水都泼在盛玉头上,新换好的衣服再次湿透了,暧昧的氛围荡然无存: “狗奴才一辈子都是垫脚的奴才。” 第4章 白月光 茶水逐渐变凉,又被盛玉有些发烫的体温蒸发,一股子茶香味在两人中间飘散开,好像烙印在盛玉那一块皮肤上。 盛玉盯着屈修燃的眼睛。 两人的脸贴的很近,可几乎感觉不到盛玉的呼吸声,气氛剑拔弩张,盛玉眼中不见害怕,倒更多是一种兴奋。 在屈修燃之前很少有人敢骑到他头上来。 他的手臂在屈修燃抬手的一瞬间便处于待命中,他有种冲动想要扭断屈修燃的脚踝,那般骨感的脚很配它的主人,充满骨感不懂圆润,天生就应该被折断。 最终还是系统听不下去了,警告屈修燃:“你适可而止,等盛玉得道升仙,他也会把你当成奴才来报复你的。” 屈修燃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低头而有些僵硬的脖颈,模样很是玩世不恭:“怎么报复?也在我身上写刻个奴才字吗?” 他露出的颈子和侧脸弧度好看,几乎可以想象要在上面写字会是副什么样子。 系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多少有点骇人听闻。” 对屈修燃来说,磨去一个人的傲气当然不差在一两天,而对于盛玉这种骨头硬的他也有的是办法和耐心。 为了过几天的妖兽射猎比赛,宗门里的弟子每天都会去后山历练,到时候盛玉和二师兄都会去。 原著里澹台安就是在这次历练中被人欺辱逼进禁地之中,获得了一样秘宝,这也成为了他爽文人生开始的第一步。 屈修燃想要把东西抢过来,也想趁此机会利用盛玉。 系统:“你真的觉得你能抢的过澹台安吗?” “当然。”屈修燃坐在马车上吃葡萄,语气稀松平常,“就算我得不到,毁了那玩意也不会让他轻易拿到,谁也别想踩在我头上一生顺遂。” 系统:“……” 自己过得不好谁都别想得好,寄生在这种宿主身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禁地并非人人都能进得去,周围有许许多多的守灵人亡魂,需要一些特殊法器辅助才能打开禁地。 而能找到这种法器的地方,就是纪氏纪长平的私人宝库。 纪家虽然不是什么人才辈出的仙门世家,但却是修真界最富有的商人,几乎垄断了符箓宝器生意,没什么东西是在他们家里找不到的,而纪家的小公子名叫纪唐生,就是屈修燃在原著中唯一的狐朋狗友。 纪家人虽富可敌国,家里却从没出现过有修真天赋的子孙,也因此在修真界没什么正经势力,从不参与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这倒也成了纪家做百家生意做的安稳的根本原因。 和屈修燃比起来,纪家的这位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二十二岁才刚突破筑基,吃喝玩乐倒是比谁都精湛,纪唐生与屈修燃两人一个心眼坏一个玩得花,背地里人人都说他们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 原文里纪唐生就是死在了屈修燃面前,死在盛玉手里。 屈修燃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眼,因为天气冷,盛玉又骑着马,原本就白的皮肤仿佛也结了霜一般,路过街道两侧总有人驻足看向这小公子,只是盛玉目不斜视,一路只盯着前方看。 屈修燃视线落在盛玉的脖子上。 盛玉用刀很快,刀法精湛几乎瞬间毙命,梦里纪唐生的血就溅在那张白脸上,妖异恐怖,仿佛地狱来的修罗。 上一世的纪唐生不认识盛玉,也不清楚盛玉和屈修燃之间的事情,毫无防备就落到了盛玉手里。 而这一世,不能重蹈覆辙。 一行人到达纪家时天色已暗,屈修燃特意交代纪唐生不要惊动其他人,门口便只有两个奴才等着,而屈修燃也只带了石栗和盛玉两人过来。 窝在太师椅中间的人只穿着里衣,姿态有些懒散,等人进门时才抬眼。 纪唐生眉目深,却难得有种朦胧,皮肤是种暗白色,眼睛最是好看,眼神却没什么精神气,他气质不显得颓废,反而出奇和谐阴柔悲悯,仿佛隔着一层细雨,整张脸雾蒙蒙的。 盛玉注意到这人面前放的朱泥紫砂小壶,看来倒是个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的纨绔子弟。 屈修燃解开大氅,就听纪唐生问道: “怎么还带人过来了?” 纪唐生这人有些洁癖,很是讨厌有人进他屋子,尤其是陌生人。 屈修燃脱下披风:“带来给你认识认识。” “新朋友?” “新结仇的,被送到我身边当奴才。” 纪唐生对于屈修燃这种行事作风毫无意外,视线只在盛玉脸上停留两秒,就将屈修燃拉到身旁。 “碰了巧,我前些日子也和人打架,弄了一身伤,这几天都没能去看你。” 屈修燃眼神询问,纪唐生便递给屈修燃一杯茶,“一打十七输了。” 纪唐生本人就是个身娇体弱的小白脸,一打一都打不过,一打十七只可能是在斗鸡场,家里那种不败一打十七,屈修燃问,“你什么时候有了一打十七的本事了?” “我是那个十七。” 屈修燃沉默片刻,又问: “那个一是谁?” “是澹台安。” 这倒是出乎意料。 屈修燃:“你们之间能有什么仇怨,他一个私生子也敢对你如此?” 纪唐生没回答,而是自然地拉过屈修燃的手,指尖触碰到了手心,又继续往上滑,落在小臂处,这人手指修长好看,沿着手背向上的动作莫名有些萎靡:“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伤,我来给你把把脉。” 话是这样说,指尖却轻轻在屈修燃手心写字,好像挑逗玩弄。 盛玉视线落在纪唐生的手上,屈修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恶劣跋扈,可似乎在纪唐生面前就是一只露出肚子的猫,毫不设防,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柔软的屈修燃。 不知两人交换了什么暗号,屈修燃忽而转头对盛玉道:“你出去。” 等人走了,纪唐生便立刻松开屈修燃,用巾帕擦了擦手,重新接过话来:“他想从我这买走一样法器。” 屈修燃几乎立刻道:“进禁地的法器?” 纪唐生点点头。 屈修燃又问:“你没给他,为什么?” 纪唐生笑了下:“我是个商人,不卖给他的唯一原因当然就是开价不够高。” “你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个吧?”纪唐生和所有的商人一样看重利益,即便是对屈修燃也不会做亏本买卖。 “既然澹台安想要进禁地,说明那里头有不为人知的好东西值得他花重金来找我,我在等价。” 纪唐生将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掏出来放在桌上。 “守灵人的亡魂常年守在禁地之外,只有你们师尊的令牌可以将其驱使,而这一块是高人所制,可以以假乱真。” 屈修燃将那东西捏起来放在手心,澹台安作为重生男主,这一世定然想要少走弯路,所以会直接来找纪唐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只是他并不接纪唐生的话: “你这人圆滑又世故,做生意做到挨打还是第一次吧?” 纪唐生笑而不语,垂眼理了理袖口,忽而又抬眼,他抓住屈修燃的领子,将人拖到身前来,摇曳的烛火下两人的距离很近:“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意味不明的话。 他缓慢将屈修燃的领口扯开些,露出脖颈一直到锁骨的位置,那颗熟悉的痣也在。 而屈修燃并没有挣扎,屈修燃那般白净漂亮,室内还留下的书童都下意识别过眼睛。 可下一刻纪唐生却只是掏出一条细链系在屈修燃脖子上,而后将人推开: “多加五十两银子,这玩意关键时刻能留你一命。” 细链上吊着一块白色石头,看着倒是平平无奇,但纪唐生给的东西总不会有凡物。 东西戴上了屈修燃却没起身,他依旧看着纪唐生,等待后者洁癖发作再次用巾帕擦完了手指,屈修燃捏住他的手腕。 也许因为皮肤太白,纪唐生手背上的筋络尤其清晰,他抬眼,屈修燃明艳的脸上满是高傲: “给我系好,没礼数的登徒子。” …… 屈修燃当天连夜从纪家离开,因为第二天一早便要去试炼场,他没有太多时间。 宗门内都会有专门用于训练的幻境,可以模拟战场猎杀妖兽,妖兽并不会真的死亡,但体验感却和真实的战场一样。 而这幻境的尽头就是屈修燃的目的地。 他当天穿着束腰的长衫,袖口收紧,长发扎在脑后,比起平时的美人样子里更多了精神和灵气,仿佛真是什么妖物吸食人。 到达山门前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不少人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屈修燃,原本还算热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屈修燃在人群里看见澹台安,因为常年生病总显得有些优柔病态,这人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江南美人,眉头紧锁,惯常都喜欢站在人群边缘,今天也不例外。 二师兄澹台安从小就是朵高岭之花,待谁都是冷漠疏离。 而屈修燃小时候就像只飞蛾,一心扑在这冰块上头,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澹台安,到哪都想跟着澹台安,但几乎每一次都被拒绝,更过分的时候,澹台安会将屈修燃一个人关在禁闭室里。 也许从很小的时候澹台安就讨厌屈修燃,只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屈修燃是从系统口中才得知,这人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娇纵自私,甩也甩不掉,是个大麻烦。 这些年过去,屈修燃与小时候相比变化很大,他小时候很瘦,长得小小的,可如今不管是模样还是气势,屈修燃都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他变得张扬跋扈,也已经不再喜欢黏着任何人。 反而澹台安的书童常年跟在澹台安身后,倒总能让一部分人联想到屈修燃小时候的模样来。 宗门里不少人说,那是澹台安找来的替身。 小书童也在偷看屈修燃,撞上屈修燃的视线,脸飞快又转了回去,不知是否是上一次屈修燃的态度给他造成了阴影,这人好像很怕屈修燃,耳朵整个都红透了。 第5章 捕食 不过屈修燃没有避讳,反而迎了上去。 离得近了可以闻到屈修燃身上的一丝香味,从小到大屈修燃身上都是这股子味道,也许是体香,稍微离他近一点就会若有若无漂浮在鼻腔: “听说二师兄最近出了很大风头。” 他说话时声音也有点特别,惯常将声音放得很轻,带点笑意便显得凉嗖嗖的。 那小书童非常警惕,一张小脸红透了,问屈修燃:“怎么了?” 屈修燃没有给他眼神,依旧看着澹台安: “看来二师兄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捏扁搓圆的私生子了,现在连奴才都可以对我吹胡子瞪眼。” 他一挥手,让自己的书童将澹台安身后的小书童拉走,甚至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书童便已经挨了两巴掌,石栗下手狠,书童嘴边立刻就挂上了血,周围鸦雀无声,没一个人敢说话。 小童应是没有吃过苦的,才刚打了两下眼泪就掉了下来,但又不敢出声,傻愣愣看着屈修燃。 “二师兄,心疼了吗?” 澹台安面无表情,似乎被打的人和他毫无关系。 屈修燃讨厌一个人的心思总是毫不隐藏,外人看起来他这行为是为了纪唐生出气,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看一个人不顺眼,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去招惹对方。 澹台安人长得很高,如果离得近了,低头刚好可以看见屈修燃的头顶和脖子,熟悉的脖颈上,此时露出一小节银白色的细链,再往下就是被衣服勾勒出的细瘦腰身。 所有人都知道屈修燃好看,但几乎没人知道屈修燃这样微微昂起头时,脖颈处会有一颗红痣。 和现在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同,原著中,也就是澹台安前一世的经历里,屈修燃经常会将澹台安绑在床上,然后掐住澹台安的脖子,在人喘不上气的时候,温柔的抚摸过澹台安的嘴角和脖颈,似有似无的触碰感带来的悸动和窒息的危险一起传来。 屈修燃总是带着点笑意去欣赏,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有时候澹台安会眼神迷离,有时候会皱眉闭着眼睛忍耐。 上一世澹台安从来不去看屈修燃的眼睛,那时候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脖子上的一小颗红痣。 屈修燃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那颗最熟悉的红痣也被细链盖住,他就仿佛将过去全部的痕迹都抹掉了一般。 澹台安忽然低声问他:“这是纪唐生给你的?” 屈修燃原本以为澹台安会想和他打一架,听见问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扯了下嘴角刚想再嘲讽几句,澹台安却忽然抬手伸向他的脖子,屈修燃一瞬间以为这人要翻脸,提前抓住澹台安的手腕。 后者将手放下,目光有些凉薄:“师父说过不希望宗门里的弟子和纪家走得太近,你最好能好自为之。” 这时候还来拿师父压他?屈修燃冷笑一声: “二师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道貌岸然,狗仗人势。” 这样被抓着一只手腕,澹台安另外一只手却还是伸手向屈修燃的脖子,可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他并没有动屈修燃,而是手指一挑将链子拽了出来。 指尖碰到脖颈的皮肤,与其说是挑衅,这动作更多了点冒犯,澹台安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在瞬间将他定在原地,有片刻的时间动弹不得。 这人倒确实如系统所说的,修为提升了不少。 眼看屈修燃动不了了,澹台安才重新贴近他耳边,用两个人才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话: “你性子急,招惹太多人,师父让我多管教你是理所当然。” “纪唐生只是个警告。” 他一直垂着头,故意隐隐约约在屈修燃皮肤周围,澹台安手指将那项链摩挲了片刻才重新塞回屈修燃的衣服里,还细心地帮屈修燃整理领口。 只是这贴心的动作并没有任何暖意,反而满是压迫感和警告的意味。 屈修燃也抬头看这人的眼睛,凉凉道:“轮不到一个私生子来管我。” 后者那张脸没表情,并不在意屈修燃言语上的攻击。 就在这时候,方家的正室之子也来了,远远看见了屈修燃和澹台安,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 这人名叫方司正,原著中给人唯一的记忆点,就是嫉妒心很强,早期经常打压澹台安,澹台安的母亲也是间接死在了他手里。 方司正是比屈修燃死相更惨的反派,澹台安得道升仙后将这人的舌头割了下来,手脚砍断后凌迟处死。 而在原著中,这一次山上历练也是方司正陷害澹台安,澹台安才会失足落到禁地里去。 提前知道了剧情的屈修燃不希望澹台安有这种机遇,于是方司正才刚一露头,他就让自己的书童将方司正带走,说是有要事详谈,从根源阻止澹台安找到禁地入口。 方司正面对屈修燃时一向是毕恭毕敬,也没多怀疑就跟着走了,临走之前还看了看屈修燃的方向。 这也相当于间接影响到了澹台安寻找禁地入口。 事情准备妥当,屈修燃带了三人上山,有两人是他母亲安排在他身边的护卫,还有一人是盛玉。 倒并不是想和这小兔崽子瓜分机缘,只是屈修燃觉得这种无人踏足的禁地一定有很多机关危险,他需要一个探路人,而且是不会死的探路人。 盛玉身为主角,剧情自然不可能让他无缘无故死亡,没有人比盛玉更合适。 只是想把这人弄上山却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平时历练的幻境基本上都是在山脚下和山腰,山顶是禁地,不允许宗门弟子们随便进入,有人说那里捆缚着顶级妖兽九尾白狐,也有人说那里是洪家灭门惨案里,洪家上上下下三千多人的坟。 就算一开始大家对禁地有好奇心,在十多人被赶出师门的情况下,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愿意踏入了。 盛玉这种人,更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他牵着鼻子走。 山里弥漫着一层薄雾,越靠近山顶就越浓,仿佛仙境一般。 路才刚刚走到一半,后方盛玉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马停了下来,忽然问屈修燃:“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地方合适寻私仇。”屈修燃说话非常随意,转头朝着盛玉笑道: “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决定给你个逃跑的机会。” 他的修为比盛玉高上不少,更何况身边还带了两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如果想杀盛玉不是什么难事。 屈修燃声音轻,在这幻境中莫名空灵:“我忽然很想试试射猎人是什么感觉,想让你来陪我玩玩。” “你现在往山上跑,要是一直跑到禁地入口还没被我抓住的话,我就放你回盛家。” “相反,如果被我抓住,我就会杀了你,埋进这深山里,估计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人找得到。” 回盛家,这对于盛玉来说可算得上是诱惑,如果是平常人说不定要一口答应下来,但盛玉并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趣,反而淡漠问道:“你不怕被师尊知道?” 这威胁倒不是空穴来风。 要说宗门里真能有一个让屈修燃稍微顾虑的人,应该也只有师尊尉迟渊了。 尉迟渊在上一次世家之争中已经到了渡劫期,是为数不多能和屈修燃母亲一较高下的高人,他并不经常在宗门里露面,原著里是个不问世事的神秘人设。 但就算他不露面,在修真界依旧非常有名望,就连屈修燃的母亲也要顾及他三分。 如果不是有这么个人一直在世家之间主持和平,屈家估计早就已经称霸修真界了。 原著里屈修燃被澹台安重伤后,曾经回宗门求助尉迟渊,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念在师徒情谊上救他一命,却没想到他会被这个师尊废掉修为,关在了鸟兽笼子里。 在梦境中屈修燃没能看清这人的脸,他只记得每次师尊出现时都会将手伸到笼子里,抬起他的下巴问他:“你可知错了?” 那双手又凉又有力气,掐的他下巴生疼。 那时的屈修燃因修为被废大病一场,人比平常还更加清瘦惨白,脖子被迫扬起,下巴都红了,眼中有泪,一边点头一边讨好地用脸蹭对方的手指:“师尊,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让我出去吧……” 回想起原著中自己的结局,屈修燃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拽着马往前几步道:“你可以去告密试试,看看咱们两个谁活的更长。” 盛玉看了他一会儿,威胁人的屈修燃总是微微昂着下巴,狂妄的性格很搭配他那张脸。 盛玉忽然开口:“猎人也有可能会成为猎物。” 盛玉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狼,随时等待着机会咬断对手的喉咙。 屈修燃嗤笑一声:“自不量力。” 盛玉没有再回答他的话,也没有选择下山,而是当真按照屈修燃所说的走进了浓雾里。 等盛玉消失,彻底看不见影子,屈修燃也勒马跟上。 从小在山林中历练的盛玉不像其他世家子弟一般娇纵,深山之中他行动异常敏捷,也能够很快摸清周围的情况,哪里有可能有陷阱,哪里的地形无法布置陷阱,他都了如指掌,因此行动更为迅速。 屈修燃带着另外两人也是越走越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快要到达山顶,屈修燃还是没看见盛玉的影子,只是越往山顶走,周围就越发昏暗,空气中有一股花香味异常浓郁。 他立刻警告身后两人:“捂住口鼻。” 这种地方只要有任何一点异样,都需要加倍警惕,好在从他母亲身边带来的人也绝非毫无经验,一行人才得以继续前进。 只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视线越发不清晰,屈修燃用手揉了揉眼睛,竟在同时感觉到一瞬间自己的内力灵气流失了大半。 “少主,这里不对劲。” 屈修燃不耐烦道:“用得着你说?” 护卫:“咱们得快些离开。” 屈修燃依旧坐在马背上,比起这两个年纪比他大的,他看起来更加有主意: “一味逃跑有什么用?找不到丢失内力的原因,不管逃到哪不还都是一样危险。”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这花香味有问题,想要捂住口鼻屏息凝神快些离开,可这没能阻止他们的灵力散尽,甚至越到山顶,体内的灵力运转就越大困难。 与花香无关,更像是与地形有关,他们的内力也许从上山开始就一点点被封住,而他们的感官被麻痹,竟一点也没察觉,花香不过是一个触发他们感官的机关罢了,也可以说是让他们意识到灵力散尽,知难而退的警告。 “少主,既然您已经有了猜测,再往前走也只是徒增危险,而且盛玉很有可能在咱们失去灵力之时在前方埋伏,接下来一步最保险的做法还是回头。” 屈修燃冷哼了一声:“死脑筋。” 连个护卫都能猜到他们遇到危险下意识的反应是往回跑,难道盛玉会猜不到? 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人早就已经拐了个弯下山,准备在回程半路埋伏他们。 “不能就这么下去。” 两个中年人之中有个年纪大的,性子也急,追问屈修燃:“可不下山又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没有内力随时都可能遇见危险。” …… 天色一点点阴沉下来,盛玉靠坐在树干边上,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 自小在山中长大的他对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他走到半路就已经发现了这座幻境之峰的秘密,这里越是往山上走,灵力丧失就越快。 可他却没有告诉身后的屈修燃。 他知道屈修燃一直在后方跟着他,也推测出对方得知真相后一定会着急下山,于是绕路到达了三人身后,安静蹲守在几人回程的必经之路上。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第一阵马蹄声传来,盛玉终于睁开眼睛回头,远处出现的马匹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也随之清晰。 屈修燃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他背后只有一个护卫的身影。 这一行人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以至于只剩下了一匹马两个人,逃跑地十分仓促。 想来是深入幻境时受了重伤,同时丢了两匹马,屈修燃只能把一个人带回去。 确定了只有两人一马,盛玉手指转了转拇指上的戒指。 在屈修燃那匹马穿过小路的同时,盛玉飞快从隐蔽的草木中跳出,同时屈修燃两人的马腿被突然弹出的绳索绊倒,连人带马摔落在地,身后的随从为了保护屈修燃整个跌了出去,被盛玉补了两下。 这是简单的陷阱,盛玉从八岁就知道如何在丛林中逮捕快速逃跑的猎物,他像一只猎豹一般按住屈修燃,捏紧这人的脖子,手指用力到几乎立刻可以将人拧断,因为太急发出一点笑音来: “抓到你了。” 感受到手心脉搏的跳动。 忽然很好奇那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也许是恼怒也许是屈辱,往日里的高傲被打破碎的样子实在让人期待,他仿佛被这花香味迷了心窍,忽而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一把扯下屈修燃的帽子来,露出的人脸却并不是盛玉想象中的那样。 里面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那张脸平平无奇让人没有印象,仔细分辨倒也能认出来就是屈修燃带来的那两个护卫中的一个。 屈修燃和护卫换了衣服上马,为的就是吸引盛玉的攻击。 盛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骗,刚想回头,下一刻,他却忽觉背后一凉,屈修燃的剑已经到了他后心口,扭过身用短刀接住,对方的脸也终于清晰起来。 屈修燃确实如往常不同,却没有恐惧屈辱任何一种情绪,而是带着玩味到几乎恶劣的笑,明艳鲜活,他继续把剑往下压,剑刃距离盛玉的脖子越近,屈修燃也就离他越近。 屈修燃和盛玉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美,却也很强,带着勃勃生机。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还真以为可以反咬到我吗?” 手臂贴近了盛玉胸口的位置,即便没有了灵力屈修燃的身手一样狠辣,能够手刃仇人的快乐让他异常兴奋,剑刃在脖子和锁骨周围留下了一条一条伤口,鲜血弄湿了衣裳,他却还没停下来。 毁掉盛玉这样的人、看着一个未来会风光无限的人终结在自己手里,似乎刺激出屈修燃本性里的阴暗。 可盛玉还是没有恐惧,他只是看着屈修燃,碰了碰这人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还能笑得出来:“你舍得杀我?不需要我帮你带路了吗?” 指尖很凉,碰到手指以后,又滑过屈修燃的手背。 盛玉这人精明又有魄力,完全猜测到了自己对于屈修燃的用处所在,且不管是面对未知的禁地还是死亡都丝毫不露怯,能杀死屈修燃自然是最好,但若杀不死,对方也会因为他有用而留下他。 还只是个少年就绝对算不上好对付,成年以后几乎可以想象到的难缠。 虽然山上有危险,屈修燃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如果这时候他杀了盛玉直接下山走了,就相当于将机遇拱手让给澹台安,死都不会甘心。 而一行人都没有了内力,只有带着盛玉这自带主角光环的家伙才能更安全点。 于是他拽着盛玉的脖子,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抓住,说是主角也不过如此。 对上对方在黑暗中野狼一样的眼睛,屈修燃却嗤笑了一声: “乖狗狗。” 他从身后随从手下接过一根项圈,这东西也是纪唐生送给他的。 纪唐生这人平时很喜欢挑衅屈修燃,有时就像上次在纪唐生书房里一样,主动逗弄屈修燃。 屈修燃向来不会压抑自己,一旦被逗烦了两人就会在房间里扭打成一团,纪唐生的修为不比屈修燃,屈修燃虽没对他下死手,他还是被按在床上把嘴角打出了血。 事后纪唐生转头就让人送了屈修燃一条项圈,还给屈修燃取了个小疯狗的绰号。 而这项圈能够牵引着佩戴者一直跟随项圈主人,除非有外人帮助,佩戴者不能将东西自己拿下来。 纪唐生派人把东西送过来,屈修燃就随手丢在一旁,这次上山也是因为想控制住盛玉才会忽然想起,把这玩意带了上来。 盛玉伸手拽了两下那项圈,东西绑的紧,刚好卡在他喉结的位置,手上脸上布满血迹,沾湿了泥土都混杂着,让他看起来脆弱又野性。 屈修燃慢条斯理擦干净自己的手指,让护卫带上盛玉。 “少主您还要上山吗?” “当然。” 他向来一意孤行,别人想说什么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带着他,这是咱们通过禁地的大饵。” 屈修燃身娇体贵,自己一个人在前面骑马,盛玉和那个年纪大些的护卫则跟在后面。 为了让盛玉相信一行人已经遇险,屈修燃特意让另外一名护卫带着两匹马留在半路,制造出已经遇难的假象,成功骗过了盛玉。 不知道是否与主角光环有关系,再次到达山门口便顺利了很多。 他比澹台安来得早。 系统还在脑子里不停叽叽喳喳:“现在回去吧,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只会引来杀身之祸,而且主角都是有光环的,一旦你的行为影响剧情,将会启动主角光环来平衡剧情。” “别怪我没警告过你,被主角光环影响的配角通常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系统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反派恐怕都会有所顾虑,但屈修燃只是一边走向守灵人的茅草屋一边掏了掏耳朵道: “得想个法子把你从我耳朵里挖出去。” 进禁地需要令牌,屈修燃只要将令牌交给守灵人即可避开禁地大门外围绕的层层冤魂,直接走到禁地之中。 “有人吗?” 他站在门口敲了三下,里面很安静,没有人回答他,于是屈修燃便抬脚踹开房门,让盛玉先走进去。 茅草屋从外面看空间很小,室内空间倒是不小,只是十分黑暗安静,只有一些光亮从破旧的屋顶透进来,周围一切都很难看清,等眼睛稍微适应黑暗,屈修燃才注意到角落里蹲着的人: “尉迟渊这老家伙还真是抠门,这么大一个门派,禁地守灵人住的却连我家狗窝都不如。” 屈修燃双手环胸站在门口,这么脏兮兮的地方他连脚都不想迈进去,里面的人似乎也并未在意他的傲慢失礼,作为守灵人,对方只是公事公办。 守灵人脸上有一块疤,也许因为太久没有人可以说话,偶尔开口时守灵人的声音干燥难听:“把你们的令牌拿过来。” 上山之前纪唐生曾经说过,只要把令牌交给守灵人就可以通过禁地。 “喏,你拿进去。” 屈修燃把令牌扔给盛玉,事到如今他不怕盛玉耍什么滑头,只是把门开大了些,让外面的光线稍微进到茅草房里。 守灵人让盛玉将东西放到后方的石头台柱上,那里有个与令牌对应大小的空洞。 屈修燃忽然注意到守灵人在看他,那张因为疤痕扭曲的脸上,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光亮,意识到不对的屈修燃猛然后退,但那家伙的速度非常快,转眼竟就到了他背后,才两下就将他身边两名护卫甩了出去。 这家伙道行不浅,而且并没有受到禁地的影响,竟然没有丢失灵力,黑暗之中看不见的地方,守灵人身后拖着很长的锁链,这一动起来才哗哗作响。 这人虽是守山人却是被捆仙锁关在茅草房里的。 屈修燃用剑格挡了一下对方的攻击,他出手极狠,另一只手直接抓上对方天灵盖,留下了血印,可对方毫不在乎,手就像早有目标,往他的心口挖去。 屈修燃这才注意到这人手里拿的是个什么东西,武器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孔圈,圈子周围才是刀片。 这奇怪的武器也许是用来挖心脏的,伸手再去挡已经来不及了,他此时心里比起恐惧更多只剩下了怨恨。 凭什么澹台安就可以得到机缘,凭什么进去屋子里的盛玉就不会被攻击,他就要给这些人作配。 想让他死的人,他也不会让这人好过。 屈修燃连对方的攻击都不再阻挡,而是拿起自己从盛玉身上抢过来的短刀,往这人眼眶戳过去。 “去死!去死!”对方猝不及防被屈修燃捅了这一下,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血迸出来,弄了屈修燃一脸。 报复性的快感让屈修燃在鲜血中露出笑来,仿佛厉鬼一般。 那人被刺穿眼睛的同时,原本按在屈修燃胸口的武器却并没有穿透屈修燃的胸膛,纪唐生给他的那条吊坠仿佛在周身形成了一层保护层,即便衣服被穿透了,撕开破碎的布料下面的皮肤却还是毫发无伤。 对战之中消耗体力过□□速,好在那人因为疼痛暂时转移了注意力,屈修燃想要从房里出去。 可还未等从他站起身来,身后忽然来了个身影,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带到了门外。 屈修燃用完好的一只手猛回头去拍那人的天灵盖,可后者力气竟然比他还大,瞬间躲过,而且扭住了他的手腕,同时将一把短刀架在屈修燃脖子上,趁他动弹不得的空挡,用大力猛将人推到树上,发出咚得一声,只要屈修燃稍微往前一步,就要划破喉咙。 抓着他的人脖子上还戴着项圈。 “你最好想好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屈修燃声音很冷静,一边昂头躲过刀锋一边抬手,漆黑的环境里看着盛玉的眼睛。 这种距离里才能看清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清澈却很有威压。 盛玉一言不发,并没有因为屈修燃的话停下力度,反而变本加厉将人困在身体和树干之间,缓慢的低下头,丝丝凉凉的呼吸打在屈修燃身上,盛玉手指用力,强硬捏紧了屈修燃的脖子,那手劲几乎要把人骨头捏断。 像是要报复这么多天以来屈修燃的羞辱。 这纨绔子弟的皮肉很软,被捏紧时能够感觉到他脉搏,昂起下巴的屈修燃像是失去了攻击能力的狐狸,即便张牙舞爪,只要被抓住后颈皮就会乖乖任由人剥皮抽筋。 盛玉刀锋缓慢往下,挑开了屈修燃的衣服,锁骨和皮肤裸露出来,山洞里很冷,让屈修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再次警告道: “盛玉,我真的会杀了你。” 第6章 乖狗狗 刀口下的屈修燃就像一只肥羊,美味诱人,贴近的刀刃冰凉,在他身上游弋着,无法决定从哪里下手。 想要咬破他的血管,想看他被鲜血染红衣裳,屈修燃身形清瘦,会因为疼痛微微发抖,按照他的恶劣性子免不得要骂上几句,可即便愤怒却也又无法挣脱。 在令牌放进去的时候盛玉就知道里面会有机关,修仙界的机关无外乎那几样,盛玉已经对那些非常熟悉,就算没有灵力他倒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只是令牌放进去的刹那,里面出来的不是机关武器,而是一束红光,混合着一股子甜腻的血腥味,这束光线并没有伤害到他,反而让他觉得很舒服。 盛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机关,那一刻开始他便精神恍惚,仿佛心底最隐晦的欲望都被释放激发了出来,看着远处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最后干脆也不再控制。 他用手指捏住屈修燃的喉结,像是威胁也像是亵/玩。 后者闷哼一声,左手捏住那刀锋,猛力一转,手心瞬间破开一条伤口,血腥味和因为疼痛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带着阴狠的威胁:“再不放手我就让你也不得好死。” 即便是威胁,在这种被动的处境下却没有威慑力,手覆盖住那张不饶人的嘴巴,他的手掌很大,可以盖住屈修燃一张脸。 屈修燃想杀他。 那一瞬间的杀意促使着屈修燃用尽全力转动刀口割向盛玉的喉管,在盛玉松懈的瞬间将人推到石壁上狠狠压住,形式瞬间调转,而疼痛也终于让这只小狼崽清醒了片刻。 “别动。”只要刀刃再推进一分,就要破开喉咙。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和盛玉用这种姿势面对面了。 盛玉毫不理会架在脖子上的刀,他将手里的令牌展示给屈修燃看,鲁莽的行为换来的是脖子上的一道伤口。 屈修燃缓慢上移刀尖,划破了盛玉下颚,刀刃贴着盛玉的脸,他将血渍全部擦到了盛玉脸上。 盛玉的命在他手里,只要杀死这个危险的小畜生,未来的一切结局都可能会改变。 这时候系统在脑子里警铃大作:“不要动主角!主角死亡你也活不了多久的!” 屈修燃根本不以为然,还未长成的盛玉才是最好下手的,否则未来后患无穷,他不可能让这家伙有机会骑到自己脑袋上来:“我不让他死,废了他总可以。”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继续唠叨:“就算你不在乎生死,你也不在乎你母亲吗?你觉得他有事你母亲能活得久吗?” 屈修燃的母亲修为很高,如果换成平常人拿他的母亲来威胁他,他根本不以为意。 可系统给他所见的未来,他的母亲下场很惨,这让屈修燃不得不在意,尤其在不确定系统说的话有多少真假的情况下。 盛玉靠在墙壁上,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竟然笑了笑,就在屈修燃犹豫的时候,他碰了碰屈修燃的脸。 几乎是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么恶劣?” 他脸上还带着血渍,在屈修燃再次攻击他之前,加大了力道推开屈修燃,一脚想要踹飞短刀,但却被屈修燃灵活躲过,盛玉再次被按在地上。 自私傲慢,视人命如草芥的蛇蝎心肠,这么漂亮的人,心却像津了毒一般。 可偶尔露出脆弱的神态却让人欲罢不能。 屈修燃将那把短刀一点点插进盛玉的肩膀里,毫不顾忌已经对他展开疼痛惩罚的系统,最终将人完全钉在地上,他才翻身从盛玉身上下来。 他从上方看着此时的盛玉,对方也看着他,额角微微渗出了冷汗。 疼痛让盛玉胸膛起伏,他听见屈修燃喘着粗气问他:“服气了吗?” 张扬强大又不计后果,屈修燃此时微微歪头,他是昏暗的光线下微微一笑的恶之花,盛玉的视线没有片刻从他脸上移开。 此时禁地之门已经打开,屈修燃只需要走进去把东西拿出来就好。 确定了这人不再有机会反抗,屈修燃才终于离开。 他转身的刹那,身后忽然传来了守灵人的声音,家伙站在茅草屋门口,一只眼睛还在流血,冤魂一样看着屈修燃。 “那东西会要了你的命。” 屈修燃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扯开嘴角笑了笑:“那谁都别想好好活着。” 纪唐生说的没错,很多时候的屈修燃就是一条疯狗,一旦咬准了谁,就有着同归于尽的架势,不到死绝对不松口。 他决绝地走向了入口。 禁地之内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屈修燃以为这里一定还有很多危险,可出乎意料的,禁地里连树木都很少见,几乎算是寸草不生,只是有很多坟。 屈修燃不知道这里埋得都是些什么人,坟头连墓碑都没有,一座连着一座,好像只是随意堆在那。 他继续往里走,走到最深处时,除了坟头之外终于还看见了一处山洞,山洞里有一尊巨大的石像。 屈修燃迈步过去,按照系统给他的任务,他需要帮助澹台安找到这石像,而后澹台安会在石像周围找到宝物。 但屈修燃没有给对方这样的机会,反而自己在石像周围观察起来。 九尾狐的雕像,让屈修燃不免想起来山门里一直流传的传说。 人们说禁地之中关着顶级妖兽九尾白狐,月圆之夜会化身美貌的少女进入山下的幻境寻找食物,平时则是在禁地中守护禁地的宝物。 而这石像便是半蹲在地上的白狐模样。 屈修燃没有见到什么九尾白狐,他只是上前摸了摸那座石像。 分明应该是冰凉的温度,屈修燃却仿佛感觉到了白狐绒毛的触感,微微有些温暖。 他绕过石像,山洞里的空间很小,最后方有一块石桌,石桌上放着个白玉盒子,山洞上方有光线照进来,将盒子周围打上一层光,加上那周围萦绕一股雾气,莫名有些仙气飘飘的。 屈修燃一步一步走过去,带着浑身血腥味儿靠近那圣洁的宝物,他身上有种堕落般的美感,倒是被这氛围冲突衬托的更加漂亮。 只是一开口氛围便荡然无存: “这么好的东西,原著里竟然轻易便宜了澹台安那个贱人。” 系统:“你拿走了原本属于澹台安的东西,因果定律,你一定会还给他些什么。” “什么叫属于他的东西?宝物就在这,谁捡了算谁的。” 系统:“原著中他与九尾白狐大战了300回合,几乎丢了一条命,哪像你捡的这么轻松?” 九尾白狐? 在碰到白玉盒子的一瞬间,屈修燃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呼吸声,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脖梗处闻了一下,像是某种野兽的蛰伏,立刻刺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回头看向那石像,原本面朝着洞口的石像此时已经转头面对他,而且就贴在他背后。 难得宝物周围往往有守护神兽,这一丁点也不奇怪,屈修燃已经做好了自己会和对方缠斗的打算,可这只白狐却没有攻击屈修燃的意思。 它的姿势实在太过于温顺,半蹲在地上微微低着头,哪里有半点危险的样子,屈修燃哼笑一声,回手摸了摸石像:“乖狗狗。” 系统:“……” 他这一次也顺利的拿走了东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禁地。 走出禁地时,他带来的两个随从已经醒了,而盛玉也许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晕了过去,屈修燃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示意两人下山。 在其他人历练的时间去禁地,时间本来就赶,屈修燃也不确定能不能在试炼结束前回到山下,而一旦大家发现他没有回来,他进入禁地的事情也许就瞒不住任何人。 不过他也做好了瞒不住的打算。 他想让澹台安看看自己是怎么一点点抢走前世属于他澹台安的东西的,没有什么比一事无成更能刺激到那心高气傲的高岭之花,他想要修无情道,想要最光明的未来,屈修燃就偏要将他的未来阻断,毁掉。 下山的途中他果然遇到了前来寻找他们的师兄弟们,也遇到了澹台安。 他比屈修燃晚了一步,也许还不知道东西已经被屈修燃拿走了,而此时的屈修燃形象可不算太好,袒露着脖颈和锁骨,脖子处的皮肤都被嘞红了。 澹台安的视线终于落在他身上,可屈修燃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带着晕倒的盛玉和两名随从,对前来寻找他们的师兄弟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么多人出来。” 人群里大家一边拿着火把,一边偷看屈修燃。 屈修燃受了伤后衣衫不整,可他自己却并不在意似得随便将领口拢了拢,马匹颠簸下早就散开,露出的锁骨很是骨感,全世界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里碰起来的触感。 但澹台安清楚。 他抬头看着屈修燃的脸,就和记忆中一样。 不是死的,不是尸体,是活生生的屈修燃,会给予人回应,会睁开眼睛的屈修燃。 屈修燃的样子太熟悉,仅仅是看着就会让人想起无数早已碎掉的,温情的记忆,可也太过陌生,如今的屈修燃眼里谁都没有。 “你去山上做什么?”别人可以不问,但澹台安身为师兄,不能不问。 “师兄又去山上做什么?”屈修燃半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反而责问起澹台安来,“只许师兄来,却不许我来吗?” 上一世的屈修燃也从来不会这样跟他说话,他虽然对所有人都竖起尖刺,却唯独对待澹台安有耐心。 “幻境试炼已经结束,其他人都准备下山,我来找还未到达山门口的弟子。” “那师兄便不要再耽误时间。” 屈修燃话说着,似乎已经不想再给他眼神。 他手里现在拿着宝盒,这东西绝对不能被澹台安发现,否则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恐怕保不住这宝物。 第7章 广撒网 屈修燃的态度越是咄咄逼人,澹台安的沉默就越是能够赢得周围师兄弟的同情,已经有人在人群里泛起嘀咕,大家找了屈修燃这么久,屈修燃不感激也就算了,却还这样对待二师兄。 通常人们总对屈修燃敢怒不敢言,对澹台安就更加怜爱一些。 他和原著中没有任何区别,清高漂亮,那双眼生的多情,却最是冷漠最是算计,所有人都能被他这副表象欺骗,所有爱上他的人注定一生不得善终。 屈修燃居高临下往人群里瞥了一眼,原本还小声责怪屈修燃的人也都识相地闭了嘴。 他当天又去了纪家。 盒子外面有一层机关锁,屈修燃打不开,但他知道纪唐生从小就接触这类宝物,应该会比他更有办法。 收拾好了脖子上的伤口,在脖颈处围了层层细布,夜里见了澹台安,对方似乎一见面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伤,拉着屈修燃坐下。 “果然受伤了,还难受吗?” 屈修燃将他手挪开:“你少点废话我会好受很多。” “你还当真从澹台安手里把东西抢了过来?” 纪唐生从他手中将盒子接过来,复杂的开锁符咒在他眼里也形同虚设。 白玉盒子里面安静的放着一块玉石,形状很像是一颗心脏,加上玉石本身是通透的红色,有某一个刹那屈修燃还以为里面放的是一颗心。 “这是什么?”能够让澹台安当做宝物的东西,除了美观以外,好像就是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纪唐生仔细端详了一阵,似乎也并不确定:“这很像妖兽白狐的心脏。” 想到山上确实有一座白狐雕像。 “白狐心脏是做什么用的?” “我爹曾经从边境附近拿回来一本书,里面记载着九尾白狐,它们生活在边境,性情凶残而狡猾,是妖兽中的领袖,每一代九尾白狐中都会诞生一位玲珑心,可以驱使操纵其他妖兽对修士发起攻击。” “传闻中,曾有人猎杀了玲珑心,将他们的心脏挖了出来,制造成了一种可以操纵妖兽作为傀儡的玉石,就放在禁地里。” 屈修燃坐起身来:“就是这东西?” 原著中是澹台安澹台安拿到了这东西,用来做什么? 纪唐生摇摇头,扶着屈修燃重新坐回软塌上:“心脏的存活寿命大约是一百年,如果这是真的,那也是上一任心脏,在新一任诞生以后,这颗早就已经没用了。” “那澹台安为什么还要找这东西?” “也许因为它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感应到新一任玲珑心。” “到底是不是玲珑心,一会儿还得拿给我父亲确认一下。” “我倒是比较好奇澹台安。”纪唐生把那心脏举起来,对准烛光,光线透过心脏照在他脸上一片红光,“他进禁地莫非就为了九尾狐的传说?” 屈修燃比纪唐生更加迷惑,拥有系统的他知道澹台安修了无情道,一个修无情道的剑修要这歪门邪道的东西能做什么用? 纪唐生倒是比屈修燃想的更远一点: “他也许是受人驱使,并非自己想要。” “一个私生子在仙门里无依无靠,方家正室又一直想要他命,想要活到今天背后必定有所倚靠,更可能是他背后的人需要这颗心。” “想要这东西的,无非就是为了找到新一任玲珑心,来制造妖兽傀儡。” 修真界倒确实短暂出现过这么一位以操纵妖兽闻名的傀儡师,在当时掀起了很大的风浪,杀了无数仙门修士,那段时间人人自危,但没过多久傀儡师便销声匿迹了。 那个时候的屈修燃年纪还小,因此没什么记忆。 “看起来有人对你们修仙界霸主的地位很有野心。” 这话倒是忽然提醒了屈修燃,他记得系统曾经警告他,如今在修真界一家独大的屈家已经威风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在动荡中没落,而他母亲会被暗杀,死相非常凄惨。 有人想要称霸修真界,想要取代屈家的地位,所以会先杀死他的母亲,看来原著里害死屈修燃母亲的人,和想要这颗玲珑心的人必然有所牵连。 “修真界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错综复杂,想要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不会少。”纪唐生瘫在软塌上,那双永远没有灵气的眼睛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完全是看戏的语气,“你和你娘要当心了。” “你能找出这个人来,对不对?” 屈修燃将纪唐生拖近自己,后者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虽和屈修燃是朋友,但也是最重自身利益的: “你可别问我,我们纪家人祖祖辈辈都是文弱书生,玩玩算盘赚点银子,打打杀杀的事情没人关心。” “如果真有这事,我和你走的太近我爹会把我腿打断了。” 商人向来都是最灵通的情报贩子,如果有人想要搞垮屈家,自然会有人想让和屈修燃走的最近的纪唐生闭嘴。 纪唐生不能掺和进这种事情里,也难怪这段时间里纪父一直不让他去找屈修燃。 “不是我不想管你。”纪唐生道,“不过也不用着急,只要你一直拿着这东西,只要稍微放出一点消息,早晚会有人来找你。” 过几天的妖兽射猎大会,所有世家子弟都会参加,到时候也许是个好机会。 屈修燃夜里从纪家离开,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想要搞清楚究竟是谁想要颠覆屈家,最方便入手的就是澹台安,可这人与屈修燃之间有恩怨,必然不会配合屈修燃。 除了澹台安,屈修燃觉得还能从另一方下手。 禁地是属于他们天衍宗的领地,而师尊尉迟渊对宗门上上下下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况且他手里还有通往禁地的令牌,一定早就清楚禁地之中究竟有什么东西。 屈修燃甚至觉得这人才是最有可能想要推翻屈家的一个,尉迟渊修为高,与他娘不相上下,如果再加上操纵妖兽的能力,如果他有野心,他是最有可能称霸修真界的。 很快就到了妖兽射猎大会开始的日子,在这期间,屈修燃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这次的大会定在临安的盛家附近,盛父便趁着受伤为由,提前将盛玉接了回去。 临走的那天,受了伤的少年孤零零坐在床上,盛玉醒来以后已经回到了屈修燃的住处,他身上的伤口被包扎过,为了不压迫伤口,只穿了单薄的里衣,虽然眼神还是那般坚定,身上却莫名带上了点脆弱感。 他走的时候屈修燃没有去看他,只是碰巧在庭院里撞见了,眼神相遇的一瞬间说不上是怨恨,反而有了些别的兴味。 从那天以后一直到射猎比赛,屈修燃都没有再见到盛玉。 屈修燃所在的宗门距离盛家很远,御剑也要两天左右才能到达,山上求学的弟子夜里都集中住在客栈,屈修燃也没有例外。 舟车劳累的屈修燃到达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等泡的浑身骨头松软下来,皮肤也泛起热气,才下楼吃些东西。 对于一个金丹期的修士来说吃喝倒并非必须,只是屈修燃更喜欢享受食物,因此有东西可吃得到时候他都会去吃。 天衍宗大多数年轻弟子修为都不高,很多人还未到辟谷期,客栈大堂里的人不少,几乎都坐满了,却没有人敢坐在屈修燃身边,远远看过去以他为中心周围的位置全都空着。 屈修燃慢条斯理地吃着食物,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并且享受周围人对他的疏离和恐惧。 饭吃到一半,门口出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人群难得安静了一会儿,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澹台安。 他和屈修燃的事情在仙门里传的沸沸扬扬,两人一起出现的场景,人们就更喜闻乐见,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的小霸王屈修燃,竟然爱上一个私生子,为其要死要活,不惜搭上性命。 这也算是大家最愿意看到的场面了。 只是这一次让大家大失所望,屈修燃并没有多给澹台安眼神,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吃饭。 而澹台安也如往常一样,几乎算是忽略屈修燃的存在,视线一下都没往那人身上落过,可他就像毫无避讳一样,坐在了距离屈修燃最近的饭桌右侧。 他掏出了纸笔,在统计到达客栈的弟子名单。 身后的书童往旁边看了看,看见了屈修燃,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天被打的恐惧还历历在目,可低头的瞬间又忍不住抬起眼睛瞥了两眼。 他猜测这人已经洗完了澡,皮肤比平常还白,头发有些湿松松垮垮扎在耳后,脖颈处应该是受了伤,缠着布,这幅样子分明是快要上床睡觉之前出来吃饭,算不上衣冠整齐,这毫无防备的样子比屈修燃平常给人的印象造成了强烈的反差。 明明挑选了个角落坐着,可却因为那副皮囊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偏偏他对自己的模样浑然不知的样子。 人人都说澹台安难以接近,可在小书童眼里屈修燃才更加难以接近。 “专心研墨。” 澹台安的声音将书童从走神中拖了出来,仿佛被拆穿心思使得他耳朵又红了红,赶紧收回视线。 澹台安皮肤苍白,手指拂过桌面上的纸张,让书童帮助他清点弟子。 比起外表和性格都过分张扬的屈修燃,澹台安可以算是宗门弟子之中最受欢迎的一个,性情温和,人又好看,点名的时候身边就七七八八围了几个人,都说要帮他整理名单。 屈修燃觉得这些人很是可笑,明明修得是无情道,偏偏看起来是最容易让人动情的一个,澹台安就像水中倒影的月亮,温和也好善良也罢,除了那副皮囊一切都是假象。 那边几人都围着澹台安,屈修燃身边却没人敢靠近,唯一坐得近的只有澹台安,看起来像是被孤立一样不合群。 就在这时候,澹台安点到了方司正的名字。 目光在学堂内转了一圈,方司正刚好出现在门口,登记完名字就要找个位置坐下。 他似乎在门口踌躇片刻,最后低着头坐到了屈修燃背后,比澹台安还更近的位置。 原本还在和人聊天的澹台安微微放慢了语速,没有回头。 屈修燃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这点一直就没变过,上一世更是因为方司正和澹台安之间的恩怨很,他经常找方司正的麻烦,非打即骂。 如果换成以前方司正一定会被他赶走和羞辱,可今天他不仅没把人赶走,在那人红着脸主动上来搭话时还很给面子没有打断。 “那天你怎么没来?” 方司正作为方家正室的孩子,和屈修燃一样很少有正眼去看别人的时候,别说让他白白等待了两个小时,平常人和他有约,都是要提前去等他的。 澹台安书童眼睛还停留在澹台安笔上,心思却早就已经跑到了屈修燃身上,他在心里暗戳戳腹诽,屈修燃既然喜欢自己家公子,定然不会搭理这么个坏东西的。 不光是他,也有很多人都在听着那边的动静。 可屈修燃却迟迟没有回话。 被水汽蒸腾过的指尖细嫩,捏着筷子异常好看,方司正目光刚落在上面,立刻又转开。 屈修燃将筷子放下才开口:“忘记了。” 这理由显然不算理由,可屈修燃会对其他人解释缘由,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讶。 方司正得了点甜头,继续没话找话道: “盛玉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坏东西,竟然伤了你。”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屈修燃对方司正轻笑了下:“他确实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一笑不仅让方司正呆了呆,瞬间红了脸,也让周围的人都呆了呆,印象里除了自己那位狐朋狗友,屈修燃很少会对别人笑,这纨绔子弟笑起来实在好看极了。 方司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带了点补品给你……你如果看盛玉不顺眼,我身边也有侍候的不错的书童……” “不需要。”这次屈修燃倒是拒绝的干脆,他什么都不缺,虽然是拒绝,但语气却并没有往常印象中的羞辱和强硬,“我自己会驯养不听话的狗。” 他从桌边站起身,饭菜只是随便尝尝味道,吃够了就准备回房间去睡觉。 人走了半天,周围才开始窃窃私语,大伙一会说方司正胆子大,一会又小声说屈修燃是不是已经开始广撒网多捞鱼。 讨论修真界风流事几乎成了修士们茶余饭后最大的乐趣,而屈修燃在世界子弟之中家世最好,人也漂亮,更加成了人们好奇的对象。 只有澹台安神色如常,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还有两个没写完的名字,手中的笔墨半晌没动,纸都被浸透了。 书童看见了被浸染的纸张,才提醒他:“二师哥,纸。” 第8章 盛家的后山是一块野地,人杰地灵,多年前妖兽横行,修真界众人将这里清理出来以后才成了盛家的地界。 射猎大会在这里举行,当然也由盛家主持。 两天后一行人到达盛家山庄,天衍宗的弟子都被安排在同一片区域,但屈修燃喜欢安静,比起其他人住的稍微远点。 他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满意,来的这些天一直住在客栈里,屈修燃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泡过温泉,天气又冷又干,赶路的这几天他浑身都不太舒服。 天刚刚暗下来,周围弟子们都在为了第二天的射猎比赛做准备,只有屈修燃一个人去了温泉洞里,蒸腾的水汽让人很是舒心,他让石栗将换洗的衣物放好,自己走了进去。 等衣服脱完了屈修燃才注意到山洞里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是个熟人。 在盛家看到盛玉并不奇怪,只是这人向来很讨厌水,会出现在温泉池周围显得有点奇怪。 盛玉看起来比之前瘦削了些,他既不泡温泉却也不离开,只偶尔把手伸下去,像是在试水温。 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脖子上能看见屈修燃之前留下的伤口,在屈修燃进来便直视着来人,依旧是只小狼崽,总是那样毫无恐惧毫无避讳,可他就像被驯服过了一样,眼中的侵略性少了很多,反而多了些其他的情绪。 两人上一次在温泉池见面时,这人还是他的奴才,屈修燃将盛玉拖进水池里,而盛玉满眼都是不服气。 可这一次再见面,对方眼中的不服气少了很多,倒是多了点别的隐晦情绪,视线一直在屈修燃身上,后者并没理会,对他来说盛玉只是一个玩物而已,对他构不成威胁。 石栗靠在石头边上浅浅睡了一会儿,这两天跟着屈修燃来盛家,一路上还要侍候屈修燃的起居,这个小书童也是身心劳累,趁着屈修燃泡澡时间长,便多睡了一会儿。 屈修燃依旧将头靠在岸边,放松的姿态,半梦半醒之中,他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带着熟悉体温的手指贴在了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盛玉道:“为什么胆子这么大?” 这里可是盛玉家,屈修燃的样子过于有恃无恐。 屈修燃:“我还以为给你的教训能让你乖了点。” 盛玉的手从脖子滑到屈修燃的下巴,近距离触碰这个人的感觉很微妙。 “我也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屈修燃知道盛玉向来心高气傲,尤其是在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之中,他非常具有号召力,盛家父亲乐见其成,想让自己的孩子在所有比赛中展露头角,为他的追随者打下基础。 从儿时起,盛玉的父亲便对他给予重望,盛玉本身也争气,他虽然修为比不过屈修燃,却永远有魄力有勇气,从小到大这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直到他遇见了屈修燃。 在水中的身影清瘦挺拔,头发披散在脑后,浮浮沉沉的模样像是艳丽的水鬼。 屈修燃撩动自己背后的长发,将其全部梳起来,露出精巧的耳垂,被水汽蒸腾的有些发红,很是好看,他终于转过头看盛玉: “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永远别想得偿所愿。” 他知道那头发摸起来的触感,知道屈修燃最喜欢别人帮他揉捏额头,甚至清楚这人的手碰在皮肤上是种什么感受。 在所有人眼中难以靠近的人,盛玉知道屈修燃许许多多隐晦的细枝末节,刻在记忆里挥之不去,明明时间不长那人就像他的梦魇。 屈修燃的出现仿佛打破了某些方面的平静,他强大,明艳漂亮,性格恶劣,他是盛玉生活里不应该出现的人。 没等屈修燃泡完温泉,盛玉就已经离开,屈修燃也回到房里。 射猎大会在盛家,盛玉自然对从小生活的环境都非常熟悉,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他也是最有可能拔得头筹的一个。 大会当天也来了许多世家子弟,这些人中间有些是有野心有抱负的正义之士,平常最看不起的就是屈修燃这种纨绔子弟。 在很多人看来,屈修燃之所以能够突破金丹也与其母亲有关,原本屈家在修真界的名声就不好,屈何并非世家出身,她只是方家外门弟子中的一个洗衣服的小丫鬟,在有千年修仙历史的传统世家眼中低人一等。 从屈家刚刚起家的时候,修真界就有很多传闻,说屈何是靠着歪门邪道成家立业,就算修为再高,本质上就是贱人血统,上不了台面。 加上屈修燃小时候长得瘦瘦小小,像个小姑娘,一双眼睛总是阴沉沉的,让人没有好印象,他在山门里就没少被排挤欺负,年纪大些的孩子会让他出去洗衣服,说子承母业,把他关进洗衣房里,说他不过是个贱种,还将他娘给他做的衣裳扒了,扔进河里,将他的饭菜都丢到狗盆里去。 身边所有人都默许了人们对他的欺凌,本质上大家都认同这些话,认为屈修燃不过是个奴才的孩子,进仙门应该有一定的门槛,不应该和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坐在一起。 那时的屈修燃虽然年纪小,但他的坏心眼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从来没有随着年龄改变过,他自己过得不舒坦,也绝对不让别人舒坦。 那些孩子说只有他把所有衣服都洗干净了才会被放出去,还逗弄他说他的母亲这时候应该已经急哭了。 第二天一早,那些人准备来看笑话,所有人都以为屈修燃会一把鼻涕一把泪洗衣服洗一晚上,早上会哭求着让其他人放他出去,可一开门,面对的却是满地的碎布料。 屈修燃在自己身上绑了把小刀,在被人关进洗衣房的一整天里,他把那里头所有可以找得着的衣服剪了个干净。 当时的屈修燃也只有十岁,瘦瘦小小像只猴子,只有那一双眼睛又坏又亮,盯着谁看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在酝酿什么馊主意。 仙门里的师哥师姐,同辈的衣服都被屈修燃给剪了,年纪还小的屈修燃就坐在碎布堆上,笑起来像个恶童。 不用多说,后续他一定挨了打,那些比他高出了一个脑袋还多的孩子们把屈修燃从屋子里拽出去,拖到空地上,屈修燃一直抿着嘴不出声,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而他手里藏着刀片,寻找着机会割破了其中三个人脸和手臂。 当时年纪都不大的孩子们一见了血,都快吓傻了,一时间都忘记了要继续殴打屈修燃,纷纷往回跑去找大人主持公道。 后续屈修燃被罚跪了三天,生了一场大病,他母亲赔偿了别人的衣服,也是从那以后,这些人很少再敢去找屈修燃的麻烦。 人们都从背后叫他和门口那条大黄狗去做朋友,因为太会咬人,但已经很少有人还敢跟他起肢体冲突。 再后来屈家发展的越来越厉害,再也没有人敢对屈修燃颐指气使,他成了所有人都尊敬的那一个。 小时候欺负他的这些人后来并不在尉迟渊门下,屈修燃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他们了,而这一次的射猎大会上这些人也都会来。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屈修燃已经比他们所有人的修为都要高,但在这些人眼里,他依旧不过是靠着歪门邪道修到了金丹期的劣等奴才。 而血统最为纯正,血统纯正的世家子弟中修为最高的,是盛玉,他就是这些人最为推崇的对象。 虽然他们自己早已经打不过屈修燃,但这些人们都期盼着盛玉能在这次比武中赢过屈修燃,成为大家的领袖。 第二天一早,在盛家后山山门处就已经有了很多人。 因为屈何没来,方家和盛家周围的人最多,正派的仙门世家几乎都是追随这两家人的。 方家虽然也是个修真界的大门派,但因为这一任的正房之子方司正没什么能耐,修为太低,也没人将这个孩子放在眼里,习惯性忽略方司正的存在。 澹台安也在人群里,屈修燃还看见了瞭望台上澹台安和方司正的父亲。 这老家伙年轻时处处留情,比起屈修燃的狐朋狗友纪唐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私生子倒是只活下来澹台安这么一个,估计也是因为澹台安在天衍宗有些话语权才留下的。 不过方家这些年一直和屈家走得很近,也因此这老家伙一直对待他很友善,原著中得知屈修燃喜欢澹台安之后,更是直接将澹台安送到了他床上。 此时方父被这么一群比自己儿子优秀很多的孩子围着,难免有些挂不住,但依旧稳坐在中央,靠的就是那一张厚脸皮。 “屈冶,你怎么也来参赛了,都没告诉我一声。” 屈修燃露出点笑容来,甜丝丝对着方父叫了声叔父。 后者眼睛都乐开了花,比起自家儿子,金丹期的屈修燃就上的来台面太多太多了,人们一看屈修燃来了,顿时也都提起了兴趣。 “以前不都是嫌弃这些比赛,怎么今天忽然想来参加了?” 屈修燃带着笑意,从一张张对他讨厌或者轻蔑的脸上扫过去,淡淡开口:“来见见世面。” 除了盛玉,其余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大家都认出了屈修燃,也知道自己的实力比不过。 方父哈哈大笑了几声,当着所有人的面恭维道:“你要是来见世面,那我们这些小孩子确实没法继续参赛了,一个个刚刚筑基,拿什么比。” 他一边说话,一边搂着屈修燃的肩膀,将人带到旁边:“走,和叔父和两杯茶醒醒口。” 屈修燃知道这人找自己是什么事情。 上一世就是方父将澹台安给送到了自己床上,这一世当然也会走这么一段剧情,对方一定会来询问他关于澹台安的事情。 果不其然,方父和他周周转转聊了一段,忽然就问起屈修燃来:“你们师门的二师兄,和你有什么过去的来往吗?” “小时候有过些交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方父一下有些摸不清屈修燃的想法,看起来他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对澹台安如痴如醉的样子,似乎对这个话题都不太感兴趣。 “你也知道我这个当父亲的这些年都没替他做过什么事,找个好地方收纳他也算是弥补,你那边要是缺人,随时和叔父说。” 把卖儿子的事都能说成是弥补,屈修燃挺佩服这老家伙搬弄是非的话术。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拒绝方父。 按照原著里这时他也没有直接拒绝,他是在大会结束以后才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想要带走澹台安。 屈修燃这辈子对澹台安不怎么感兴趣,但他对澹台安背后撑腰的人感兴趣,将这人放在身边监视着,也许他可以早点弄清楚。 他得弄清楚想要颠覆屈家的人,究竟是哪一个。 于是他面上只是淡淡笑了下。 系统知道他想做什么,在他脑子里面开口:“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帮助他隐瞒上山的事情,拉个好感说不定还会得到一些好处。” 原著里澹台安背后有靠山帮别人做事的事情,方家不一定清楚, 屈修燃却直接对方父道“澹台安心思太多难以控制,我房里倒确实需要一个帮我洗衣穿鞋暖被窝的书童,可我实在不放心将这样的人带在身边来。” 方父似乎确实毫不知情:“怎么讲?” “我亲眼看见他去了禁地。” “去禁地?”方父重复了一遍,不太相信,“他去禁地做什么?不在山门里好好修炼,是呆的不耐烦了吗?” “那必然是有人撑腰了。”屈修燃喝了口茶水,提醒过方父澹台安不好控制,也算让对方不要起在自己身边按眼线的心思,他又笑了笑:“方叔叔也不必生气,只要您放心将人交给我盘问,我自然也想问出他背后撑腰的人是谁。” 方父是个老狐狸,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最终回答屈修燃:“你尽管去问,我自然也会帮你。” 想要羞辱一个无情道,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成为一个暖床的男宠。 屈修燃不会给澹台安好过的机会。 和方父聊完,他重新回到人群里,其他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都骑在马背上,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他去的时候,这些人刚好聊到了澹台安。 分明澹台安人就在不远处,他们却一口一个私生子地叫着,血统在这些人眼里比什么都重要。 屈修燃的到来让大家安静了片刻,但很快又重新说起来。 “澹台安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比赛?方家的外门弟子?还是方父和村姑的孩子?” “还不是方司正实在太废物,这种人才有机会也来掺和一脚。” 说话的这两人屈修燃都认识,一个叫洪兴一个叫任严,都是小时候那群人中间的,倒不是他还对这两人有印象,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人的样貌变化都很大,他认不出来才是正常的。 但他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两人脸上的伤疤。 小时候的他没什么力气,就算有刀也没法给任何人一击致命,所以深深浅浅留下了不少伤口,从前到后密密麻麻的,看起来触目惊心,这些留下的疤痕到现在也没有消退。 第9章 “方家这两个小辈长得都是男不男女不女的,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 几个少年中间有个脸圆圆的是盛玉的堂弟,名叫盛泽,平常很是崇拜盛玉: “方司正这么多年了还没筑基,方家拿什么和盛家比?另外一个病秧子就更不用说了,我看他爹也没有让他认祖归宗的意思,野种罢了。” 有个女生开口:“所以方家才会和屈家走的近嘛,实话实说,修真界小辈里有个屈修燃在,将来最有前途的还是屈家,方家只要讨好屈修燃还愁什么。” 一听见这个名字,原本还算和睦,相互恭维的人群一下子脸都变了,尤其是任严,他小时候分明最常欺负的屈修燃,现在屈修燃却变成了所有人仰望的对象,盛泽不服气,任严更不服气: “邪门歪道而已,那副妖精样子能成什么大事?他要不是生在屈家,他就该当个炉鼎。” 嘴上说的再厉害,本质上还是害怕,他这句话声音比较小,身边的人都没听太清楚,屈修燃就也没听着。 澹台安人站在阴影里,他今天也穿了束腰圆领行袍,因为虚弱微微垂眼的模样有些忧郁,很好看,偏偏他听见了,往那方向看了眼。 对于任何人的言语他确实都没什么反应,手指在箭头上摩挲,时不时时看看自己的弓。 按照原著里很快他就会在比赛中将这群嘴碎的世家子弟挨个收拾一遍。 屈修燃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原著里就安排他目睹了这一切,同时开始对澹台安产生了兴趣。 方司正也同样听见了这些人说他废物的话,他并不像澹台安一般沉得住气,一张脸红红白白的,想反驳又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反驳,吃瘪的样子也很是好笑,半晌才走到那几人面前,憋出一声:“盛玉厉害和你们不也没什么关系,狗仗人势。” 任严却又笑了:“那怎么能一样,盛玉是正道之友,对所有人也都是以礼相待,那屈修燃把谁当过人来看?你觉得你能被他当人看吗?” 这人说起自己是正道之友,仿佛全然不记得小时候怎样欺辱别人。 刚被人怼了一句,方司正便透过人群看见了屈修燃,也许是狼狈的样子被撞见,瞬间脸红了个透。 坐在人群边缘看戏的屈修燃忽而朝他笑了下,起了点兴味。 他慢悠悠起身,被短靴包住的小腿线条优美而充满力量,走到方司正和澹台安坐的位置,距离方才还喋喋不休的那群人百步开外。 他对拍拍方司正的脸:“你的箭给我。” 后者本就难堪,一时间没搞清楚屈修燃要干什么,没有回话,直到身边的书童叫了他两遍,这人才反应过来。 那箭上面刻着方家的家徽,用于赛后统计,谁家的箭射中了猎物,就算是谁家的收获,因此这箭也代表着方家。 屈修燃这人有个习惯,他看不惯谁就一定会想个法子去找麻烦,表面看起来是给人出头,实际上就只是不想让人过得舒坦,为了找麻烦而找麻烦,最好两边能打起来,他看热闹更乐呵。 他接过方司正的箭,上马拉弓,腰身轻盈有力,瞄准了还在嘀嘀咕咕的严准和盛泽,一箭射出,旁人只听一声破空,下一刻那两人的帽子就已经飞了出去。 屈修燃准确地一箭双雕,将帽子串成一串咣当一声钉在墙上。 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人群都随着这一箭安静了片刻。 任严后自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竟是才发现自己从阎王殿前走了一趟,差点被人一箭射穿了头,他发出一声短暂的叫声,刚想要朝旁边跑,屈修燃又再次拉弓开口:“别动。” 屈修燃声音总是轻飘飘的,此时带点笑音,像是玩弄猎物的猫: “方家的箭太轻,你若乱动万一我失了准头,把你脑袋钉穿在墙上,可别来我屈家说理。” 屈修燃胆子大,行事张扬,早就跋扈惯了,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也没人敢阻拦。 那两人知道没人能阻止他,果然听话不动了,维持着呆愣愣的姿势,眼看屈修燃再次拉开弓箭,咻的一声,一闭眼一睁眼,□□上也钉了一箭。 屈修燃笑起来,像个恶童:“你是个女人吗?这样都射不中那玩意。”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任严被吓得两腿发软,差点尿出来,人群里甚至还传来了两声唏嘘感叹,即便不愿意承认,天赋就是天赋,屈修燃这箭术确实比同龄人高出太多。 屈修燃从方司正那拿的箭筒,射完这两箭将剩余的都还给方司正。 动静闹得不小,赛场外也有些长辈也注意到了,任严的父亲站起来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欺负的全过程,便是焦躁不安,等确定没事才重新坐下,看向旁边盛玉的父亲: “屈家这个孩子行事太过不知轻重,到底是没有爹教导,从小就像个地痞流氓,屈何一个女人家管不住他,什么事都由着他来,你们家盛玉在他手底下这段时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盛父看起来笑了声,看向身边的严宽,是个随和的样子: “小孩子之间也有自己的恩怨义气,我们就不要去管了。” 严宽便也没再说什么,一会儿功夫后山的大门已经打开,放世家弟子们进去比赛,人们也终于从围观中回过神来,他才下去找自己儿子。 其余人进了山门,一边走还一边在讨论。 一男一女骑着马,那少年道:“屈修燃还真的一丁点都没变,狂妄自大,到处树敌。” 方才在人群里一起讨论的少女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他挺有趣的,尤其是这样的人愿意袒护谁的时候,不是挺有趣的吗。” 少年想了想,同意了这个观点:“就是不知道他这次是在替谁出气,是澹台安还是方司正?两人当时都在那,又都是方家人。” “以前必然是澹台安,但现在确实说不准了。” 方司正上马时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原本一条腿迈上去,险些又落了下来,轻哼了一声: “拿我和那个私生子比什么,屈修燃怎么可能会看得起澹台安。” 他一边往深林里走,一边回想起方才那人在他面前微微低头的样子,从小时候第一次遇见屈修燃,他就觉得这人非常耀眼,可屈修燃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他那个没人承认的哥哥。 第一次被这人袒护,心脏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一直到比赛开始都没有平复下来心情,只要看见自己的箭筒就想起屈修燃英姿勃发的样子,到最后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一路上随便射猎了几头低级妖兽,光是摸着手里的弓箭去了。 他随便在深山里乱走,走着走着,才忽然觉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似乎走上了什么岔路,还没等反应过来,脚下便忽而踩中了陷阱,那是用捆仙绳编制成的缚仙网,将方司正整个人连同着马匹给吊了起来。 小书童在下头急得乱转,但一丁点法子都没有,只好稍微走远些求救,但求救来的人却也不是善茬,他竟然找来了澹台安,这人悠哉悠哉,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你这王八蛋,竟然想暗算我,这破网是不是就是你丢在这的?” “你想干嘛,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吗?” 澹台安从不理会他的挑衅,人站的很远,没有要救人的意思却也不离开。 直到方司正等急了开始对他破口大骂,这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抬手,却不是救人,下一刻方司正怀里的弓箭从网中飞出,落到了澹台安手上。 他仔细端详了片刻,视线一点点扫过那只平平无奇的箭筒,手上微微用力。 只一个瞬间,那东西便在他手中化成了糜粉。 方司正原本还在挣扎,这一下看得目瞪口呆,方才还在自己手里的东西这么快就给毁了,人是半傻掉了:“你,你赔给我!” 可下一刻,他又被澹台安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这人平常在其他人面前就像一只兔子,温和平静,可这一刻眼神却好像随时会杀了他一样。 只是很快澹台安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平平淡淡开口道:“深山中妖兽多,再乱走你可能会随便死在什么地方。” “我能死在什么地方?就算我死了也一定和你脱不开关系,你就等着被父亲教训吧。”方司正手脚并用挣扎,“不让我从这里头出去,你和你娘都别想好过。” “错了。”如果换成平时,澹台安并不屑于和这样的人斗嘴,可今天却一反常态,脸分明还是那张脸,却让人觉得陌生,“你死了,方家依旧需要一个家主。” 如果方司正已经死了,方父便只剩下澹台安这唯一的子嗣,只要废了方父让他没有生育能力,就算他对澹台安心中有怨恨,也不可能再去追究。 这一句话几乎让方司正后背发冷打起哆嗦来,他和父亲虽然一直明白这道理,也一直提防澹台安,但这些年来澹台安一直体弱多病,隐忍又平和,所有人都认为澹台安是不问世故的高岭之花,没什么攻击力的兔子。 原著里澹台安一直在藏拙,没有人看得出来他修为如何,也没有人提防他。 与其说是害怕,方司正更多的还有一些惊讶情绪在。 “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吗?到时候他一定会把你弄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坏东西。” 澹台安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用用手帕擦拭着手里的箭头。 澹台安上一世就是在这次大会过后,因为太过于出风头,生性多疑的方父开始对他提防警惕,担心澹台安会威胁到方司正和自己,才会将澹台安送到屈修燃床上,想要借此机会毁了他。 重生一世,如果再次表露出威胁和野心,那么澹台安就一定还会被方父盯上,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伤害到方司正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他转身,走向被关在网兜里的人,打量了片刻,那目光毫无温度,像是活死人一样,冰冷的死气感。 方司正被他看的浑身发毛:“你想干什么?这可是比赛期间,你如果敢碰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少一根汗毛你和你娘都得完蛋。” 澹台安依旧擦拭着手里的箭,微微垂头时总显得阴郁又专注,似乎这事情比面前人的反应都还要有趣,被擦干净的箭头在阳光下泛出金属的冷光,那上面还有方家的家徽。 他歪了歪头:“你哪里最怕疼?” 还没等方司正回答,下一刻那箭已经穿过了他的腹部,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澹台安。 恐怖,那一刻方司正只想到了这个词,在那人拔出箭来再一次戳向自己腹部时,他即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第10章 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任严是换了衣服才重新回到赛场上的。 屈修燃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他却拿屈修燃一丁点办法都没有,一口恶气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一句话他重复了一路,但具体要怎么报复却一丁点头绪都没有,他既不敢起正面冲突,也想不到背后暗算的点子。 倒是他身边的书童人比较机灵,一会儿功夫就有主意了: “小主子,我听说盛家有种春/药,专门用来给后山的妖兽配种用,无色无味,哪怕中了毒也察觉不出来。” 就很合适拿来给屈修燃点教训。 任严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东西,一下子来了兴趣,但他还有理性在:“盛家留着这玩意干什么?” 妖兽曾经霍乱一方,尤其是在盛家的地界,因为后山灵气充足,妖兽也多,周围的百姓经常被祸害,也因此盛家人从小就对射猎十分有实战经验,不除妖兽就算了还强制配种繁衍,旁人无法理解。 书童眼睛翻了翻:“这我不清楚,但我听说以前有人进入盛家后山,不小心喝了生水,水中刚好有药,被发情的妖兽闻到后发狂,将人啃食地只剩下了脚趾骨。” 妖兽一头两头还好对付,一旦一群妖兽发起狂来,很多修为低的修士根本控制不住。 “这玩意如果能弄到手,有屈修燃好受的。” 任严想了想,这法子不是不可行,山里同辈的修士这么多,哪怕屈修燃没有被妖兽吃掉,中了这种药也足够他在所有人面前出尽洋相。 而且药是盛家的,事后就算屈家想找麻烦也找不到他头上来。 “可那家伙平常人都没法近身,怎么才能让他把东西吃下去?” …… 因为很多弟子还没有辟谷,盛家晌午会在山脚下提供食物和水,屈修燃虽然不需要,但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对当地的饮食好奇,便让石栗去拿回来给他尝尝。 “听说这一次妖兽伤人不少,方家的小儿子方司正和几个小辈在比赛开始后没多久就被抬了出去。” 石栗给屈修燃道:“小主子咱们还是得小心点,谁知道这山里有没有高阶妖兽,实在打不过还是得跑的。” 屈修燃笑一声:“妖兽见了这么群修士喊打喊杀冲进山里,想跑的是它们才对吧,哪有胆子主动伤人?” 石栗不懂屈修燃的话,面露茫然:“那他们两个怎么会受伤那么重?我听人说方司正腹部流了好多血。” 屈修燃并没有再多解释,将食物放进嘴巴里,甜腻腻的糕点并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但屈修燃就爱吃这种东西。 和外表的样子不符,屈修燃很喜欢吃甜食,小时候还因为吃甜食吃太多经常牙疼,他自己不舒坦就会去捉弄其他人,每次他牙疼了就到处找麻烦,周围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最后还是澹台安看不下去他到处惹事,给他配置了药膏,涂在嘴巴里凉丝丝缓解痛苦,也让周围人少遭殃。 那段时间他把澹台安调制的药瓶随身带着,像个宝贝似得不让任何人碰,但后来换了牙,也不疼了,药瓶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去了,屈修燃也再没回忆起这回事。 一口气吃了三块糕点,他用巾帕擦干净手指。 “尉迟渊来了吗?” 宗门上下会直呼师尊大名的,除了屈修燃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石栗道:“来了,但是没露脸。” 尉迟渊一直都是这样的作风,就算出现在人群里也并不露面,宗门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大师兄和二师兄管着。 想要见到尉迟渊,还是得找点麻烦才行。 一上午时间屈修燃边走边休息,射猎十三头中品妖兽,现在排名第五,这次他要稍微往山上走,那里有更高一级的妖兽,射猎一头获得的分数也会更高,他估摸着盛玉几人也在那里。 屈修燃想去捣捣乱。 几块糕点下肚,人才走到半山腰,屈修燃就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体开始发热,分明是冬天,他却觉得燥热无比。 石栗首先注意到了屈修燃的脸色:“小主子你怎么了?” 屈修燃声音阴恻恻的,他虽然没吃过这种药,但从小对一些害人的东西都很熟悉,立刻就怀疑到了糕点头上:“你拿的食物有没有给别人动过?” “没有,东西都是一起现做的,我亲眼看着他们包好的糕点。”石栗仔细想想,“有人往食物里下毒?” 这时再去纠结这些也是无用,怪只怪自己掉以轻心,屈修燃策马赶往附近最近的水源,冬季河水很凉,他蹲在河边洗了把脸。 即便是金丹期修士,这冰凉的触感还是让他机灵了一瞬,那股子燥热稍微压了下去。 屈修燃完全能够察觉到这药效的强烈,时间越是推移情况越是严重,想把什么东西撕碎的欲望让他脑袋昏昏沉沉的,这时候自然没法下山回到人群里。 他找了个山洞运作体内的灵气,同时用传音符联系山脚下的护卫,让他们找来解毒的药。 冷水洗脸的效果只持续了一会儿,屈修燃很快就感觉到了体内涌起更强烈的感觉,他让石栗在门口守着,自己尝试将药效逼退下去。 中了这种药身体会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香素,会吸引周围的妖兽。 屈修燃现在的境遇不算安全。 另外一边,盛玉也正往山上走。 和宗门里其他小辈都不太一样,盛玉比起拉帮结伙更喜欢单独走,白衣少年意气风发,一直位于榜上第一名。 “哥,你就不帮我出气吗?屈修燃那家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他都快骑到盛家头上来了。” 盛泽一路缠在盛玉背后嘀嘀咕咕的:“这种家伙如果不是仗着家世好,早就要被人大卸八块了。” 盛玉箭法不错,短时间里总共狩猎了三十五只中阶妖兽,他对于盛泽的话无动于衷:“你也可以想办法赢过他。” 这话让后者噎住了片刻:“我怎么赢他,他修为比我高那么多……” “知道人家修为比你高你还要在背后嚼舌根,小人行为,换成谁都会想教训你。”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啊,你怎么向着那种人说话。”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却忽然见前方七八头中品妖兽一起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盛玉拉弓搭上三只箭,一气呵成射出去,中了三只。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全往一个地方跑?”盛泽有点害怕,这么多妖兽一起危险程度也大大提升,一旦有修士近距离和它们撞上,不是修为强悍到一定程度估计都活不下来。 盛泽有点退缩了:“我还是不往前走了,哥你还要过去吗?” “要,我过去看看,你用传音符通知我爹让他派人过来,这边出事了。” 有妖兽聚集就有可能有人伤亡,换成其他人见这场面估计不逃跑也会躲远点,但盛玉向来是个胆子大的,他身上有盛泽很崇拜的勇气和正直感。 “那哥你自己小心。” 盛玉骑马跟随那几头妖兽,穿过一片丛林很快就看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 才刚到达这里他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盛玉靠近洞口的脚步停了停,背上弓箭翻身下马。 最坏的结果就是有人伤亡。 山洞里,屈修燃面前一地妖兽残骸,徒手撕开的断肢还在抽搐,他浑身是血,腥甜的味道更加让人神志不清。 山洞角落里,石栗缩成一团看向黑暗中修罗一般的人,即便所有人都说屈修燃残忍嗜血,可石栗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控的屈修燃。 对方一步一步走向他,仿佛他的生命也随着步调一点点走向终结,石栗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 山洞门口似乎来了什么人,听见了声音却异常模糊,猝然睁开眼睛只见个人影在洞口。 下一刻,飞来的箭擦着他耳边过去,屈修燃一歪头,徒手捏住了那只箭。 这箭并没有箭头,似乎是为了确定里面是否有无辜活人才射出,刚引起屈修燃的注意,盛玉声音便从山洞口响起来:“什么人在里面?” 一般人中了春/药会发情,而闻到味道的妖兽会发狂,可屈修燃却正好相反。 发狂的是屈修燃,冲过来的妖兽都被他弄死了。 在听见盛玉声音的一瞬间,石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替死鬼来了,下一刻他人就晕了过去。 屈修燃好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厉鬼,他动作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直接出现在盛玉的背后,抓住这人的脑袋,咣当一声砸到墙上。 即便有所防备,盛玉还是被打了个正着,他快速挣脱开屈修燃,还没等看清又再一次被搂住,对方捏着他的下巴,将人头往上拖。 这也是杀妖兽的手法,为了防止攻击中被妖兽咬住,修士都会打妖兽的下巴。 盛玉这才发现里面的人是谁,他被屈修燃拖着,才刚挣脱开,屈修燃便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又一次摔在地上,是个要摔碎脊梁骨的力道。 盛玉不止一次和其他修士比武论剑,和屈修燃之间有摩擦时也打过几次,他从来没有见过谁打起架来会像疯狗一样。 看来往常屈修燃还是没有完全下死手。 盛玉后脑一阵阵发蒙,险些晕死过去,他抓着屈修燃的脸,将人推开片刻,稍微挣脱开就将屈修燃砸到墙上,咚得一声,同时最大力踹在屈修燃膝盖上。 屈修燃左腿一软,却丝毫不退,在盛玉扯住他的一瞬间,他也重新抓住这人的脚踝,将人重新砸摔在地面。 屈修燃打人一向是往死里打,现在失去理智更不可能对盛玉手下留情,他拽着盛玉的脑袋又一下一下往地上砸,如果换成平常人恐怕头盖骨都要被砸碎了。 盛玉流血不少,眼前花白一片,一个翻身将屈修燃压住,往他腹部打了两拳:“你他妈的清醒点。” 屈修燃还在挣扎,他咬中盛玉的手,一摆头便撕下一块肉来。 盛玉一声闷哼,又再次被屈修燃按住。 山洞里这么多妖兽都死在了屈修燃手下,唯独盛玉能和他周旋片刻,但也仅仅是片刻,盛玉到底还是打不过完全失去理智的屈修燃。 对方拽着他一条胳膊,似乎想将他从中间撕开。 强烈的疼痛感让人浑身颤栗。 盛玉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对一个人感觉到如此恐惧,屈修燃无视规则的样子比平常还更加疯狂。 他骑在盛玉身上,头发在一次又一次的打斗中散落开,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脸颊旁边,双目空洞呆滞像个玩偶,此时微微歪着头,那张脸上因为鲜血而显得异常妖异。 真美。 哪怕到了死期,盛玉脑子里还是不合时宜浮现出这个想法,屈修燃像是邪恶又美丽的巫蛊娃娃。 盛玉轻轻闭上眼睛,不再看向那人,只呢喃出声:“你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他面对死亡从来没有过恐惧,父亲想要将他培养成有魄力有勇气的正义之士,敢于直面一切邪魔外道,也随时都做好在斗争中死亡的准备。 十三岁那年他曾经独自一人路过村落,碰巧遇到了正在屠杀村民的高阶妖兽,与之缠斗时也被打的奄奄一息,可即便那时候他也没有闭眼。 盛玉就像一头狼,不懂畏缩,永远等待机会反击。 可那一刻,他无法直视屈修燃的眼睛,究竟是为何他也不清楚。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身体分明还在疼痛,脖颈处却传来了凉丝丝的触感,异常柔软,他感到对方的呼吸也一同喷洒在那因为紧绷而异常敏/感的脖颈处。 盛玉从小在山里长大,常年会去后山射猎,盛玉的父亲从前就担心会出现妖兽发情的情况,因此在盛玉的香囊里放了专门用来清心的药物。 此时这药物终于起了效果,屈修燃好像稍微从狂躁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他呆呆坐在盛玉身上,看着那人闭上眼睛。 躁动的杀意退下去,只剩下情/欲。 盛玉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屈修燃在吻他。 舔/舐变成了啃/咬,从喉结一路往上,轻轻触碰了他的嘴角,还是那张妖异的脸,方才还差点被扭断的胳膊还隐隐作痛,这一刻却莫名带上了些亲昵。 被蛇蝎一样的屈修燃亲吻,这应当是任何人都不敢去想象的画面。 盛玉挣扎了片刻,将人稍微推开些,可还未等彻底拉开距离,对方再一次低头,这次吻落在了他嘴上。 他感觉到屈修燃的手碰过他的身体。 被碰过的地方微微发抖,脖子和脸颊热辣辣的,他再次想要挣扎,可刚挣脱开一点,却又被屈修燃拽着脑袋在地上狂砸了两下,疼痛和另外一种莫名的冲动搅和在一起。 屈修燃在脱他的衣服,将领口扯开,毫无章法地亲/吻他的脖子,盛玉吃疼想躲开脸,却一不小心对上屈修燃的眼睛。 他十分确定屈修燃此时并不清醒,平常充满算计精明的杏眼此刻只剩下茫然和情/欲,应当没有人见过屈修燃这个样子,毫无防备的样子。 原本绷紧挣扎的身体有一刻放松下来,盛玉脑子里好像并不去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直到感觉到外衣被脱下来,对方的牙齿硌破了他的嘴唇,彻底放松了力度。 “你们在做什么。” 忽然传来的人声将山洞里唯一清醒的人吓了一跳,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人影,有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是澹台安带着山门弟子找了上来。 看清了山洞内的情况,澹台安一挥手,捆仙锁从储物袋里飞出,想要捆住屈修燃,但屈修燃感觉到危险的一瞬间就躲了过去。 澹台安眉头一皱,从储物袋中飞出两三条捆仙锁,形成一张网向屈修燃飞过去,同时手上掐出一诀,其余人还未看清他都做了些什么,屈修燃便已经被他定在原地,手脚分别被捆住,屈修燃成大字型被绑在了地上。 “哥你没事吧?” 一直到屈修燃被控制住,山洞门口的人们才敢进来,点着火把的众人也看到了满地的残骸以及角落里的盛玉和石栗。 妖兽的残骸散了一地,这场面触目惊心,人人都知道屈修燃疯,但也许很少人真的见识过这人真疯起来有多恐怖,人群静默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盛泽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冲到盛玉身边,上上下下检查起盛玉的伤势:“哥你受伤了?” 他将被打的脱力的盛玉扶起来:“这个王八蛋,他想干什么,他想杀光我们盛家人吗,他……” 盛泽忽然停顿了片刻: “咦,哥你嘴巴怎么肿了?” 他这一声喊出来之前,大家原本注意力都在妖兽尸体上,还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视线都被屈修燃强大的战斗力吸引过去了,可这么一喊,视线又稍微转了过来,落在了盛玉脸上。 “他轻薄你?” 犹如平地一声雷,山洞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都吓了一跳,感觉到了一丝不可思议。 盛泽还想再说什么,还未等开口便被一道禁言术封住了嘴。 这种情况下澹台安的声线依旧平静: “不得在此喧哗。” 他转过身,看向众人:“屈修燃中了药,事后会有人调查,不要围在此处,将伤员带出去。” 尉迟渊不经常露面,宗门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家都习惯了听澹台安的,有了这么句话即便还有人想看热闹也不得不散伙了。 人陆陆续续离开,重伤的盛玉和石栗也都被带走,山洞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澹台安这才低头看着被捆在地上的人。 因为一开始就被澹台安挡住,人们只看见了盛玉的样子,实际上屈修燃此时的模样也没比盛玉好上多少,他战斗中受了伤,眼神十分茫然,看着虚空中的一点。 这人应该很少露出这种无辜的表情来。 小书童提醒澹台安:“二师兄,屈修燃的护卫还在外面,应该要来接人的。” 澹台安在山洞门口设下一层结界。 他看了这人片刻,忽然蹲下身碰了碰屈修燃的脸。 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屈修燃脱离了盛玉身上的香囊,情况好像越来越坏,感觉到有热源靠近他便用脸颊蹭了蹭,随后又转头想要撕咬。 澹台安捏住他的脸将牙齿合上,手心碰到屈修燃的嘴唇,凉丝丝的。 他拿出帕子先擦了擦自己被屈修燃弄脏了的手,随后又开始擦拭屈修燃的脸,从眼角一点点往下,白色的巾帕很快被染上红色。 细致缓慢的擦拭一点点滑到唇角,一直到方才和盛玉接吻的地方,温和的力度却忽然加重。 屈修燃几次想要别开脸挣扎地咬向他的手,却再次被抓住下巴,这次澹台安的力道大了很多,几乎要把那一块骨头捏碎,强迫屈修燃重新转过头看着他。 澹台安眼睛很亮,小书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子的二师兄,盯着屈修燃的样子有些吓人,嘴唇在大力的擦拭下很快就见了血。 “二师兄……” “怎么?” 澹台安闻声回头看向书童,昏暗的光线下,后者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险些坐在地上。 好在仅仅是一瞬间,澹台安很快冷下脸来,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他将巾帕丢开,丢给了小书童药瓶,起身往外走:“给他喂药。” 小书童战战兢兢,半晌确认了没事才敢靠近,他观察片刻,小心谨慎地拖起屈修燃的下巴。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碰屈修燃的肌肤,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屈修燃的皮肤很软,仿佛能将人手吸住一样。 他把手指放在屈修燃嘴角,像逗小孩一样,等对方转头咬他的时候将药丢了进去。 药被放进嘴里,屈修燃似乎懵了片刻,被噎住了,书童又赶紧拍了拍这人的胸口,这才终于将药咽了下去。 屈修燃发起疯的样子太过骇人,他几次都担心对方会把自己家二师兄的手指头咬下来,但同时又害怕,不知道这家伙清醒过来会不会想要报复他们。 他走到洞口,山洞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和洞内的狼藉比起来澹台安一身白衣和雪一样纯净,他身上总有些羸弱的仙气,仿佛不属于凡间一样,书童轻唤了一声:“二师兄,药他吃下去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等来回应: “那就让他的护卫来接人。” 屈修燃睡了好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营地,他身体异常酸痛,动了下手指就疼得皱起眉头,而后猝然睁开眼睛。 他身边有三四名护卫,见他有动静都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等确定这人神志清醒才重新靠近。 “你感觉怎么样?” 为首这人是屈何身边最亲近的护法,已经到了元婴期的修士,叫做左樱,从十五岁就开始跟着屈何。 明面上屈何和左樱毫无关系,可背地里两人却是蛇鼠一窝。 她是屈何的一把刀,神出鬼没的杀手,在修真界有任何上不了台面的私人恩怨,都是以她左樱的名义去处理,时间久了当然也有人猜到她和屈何之间的关系,但只要屈家并不承认左樱是屈家的杀手,惹出了什么麻烦也都找不到屈何头上。 当然,明面上屈何也并不会庇护左樱。 屈修燃揉了揉脖子,从床上坐起来: “我怎么了?” “中了春/药。” 屈修燃问:“已经察出来是什么人了?” “嗯。” 后者又递给屈修燃一碗药水,屈修燃仰头喝下去:“怎么处置的?” “已经废掉了。”左樱问屈修燃,“你娘让我问你最近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怎么会弄得自己都受了伤?” 屈修燃揉了揉额头,山洞里的事情他根本记不清了,只记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在那里一切的行为都遵循着本能,他连见过谁都想不起来。 不过关于玲珑心的事情,他确实应该告诉屈何。 “我回去会和她解释。” 对方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解释,你还打算上山?” 射猎大会还没结束,天已经黑了,屈修燃睡了这么一回已经掉到了三十名开外。 第11章 走剧情章,待修改 他的排名比起盛泽和洪兴那几人还更低一点。 射猎大会进行到现在只剩下了夜场,时间也不多了,屈修燃问身边的护卫:“石栗死了没有?” 左樱回答他:“他死是没死,不过应该是吓坏了,人还没醒过来,醒了也会被你娘惩罚办事不力。” 石栗跟了屈修燃五年,平常没什么本事,唯二会的事就是狗仗人势和捡小便宜,但屈修燃却一直没有让屈何换掉他。 “石栗这人就只有一个优点,他很忠心。” 对待屈修燃这种喜怒无常的主子还忠心不二,用屈修燃的话来说就是把奴才俩字刻进心肺里了。 让屈修燃给别人当奴才他不愿意,但如果有人对他忠心耿耿,他并不排斥。 屈修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卧在床榻里: “让我娘不要追究他的事情,我还不打算换个书童。” 护卫应了一声,也想到了屈修燃会这样说,室内沉默了片刻,屈修燃又道:“你把我这话去石栗帐篷里重复一遍。” 护卫不明所以,但还是按屈修燃说的去隔壁重复了一遍。 石栗昏迷时就像颗石头一样,分明也没受伤,但这段时间一动不动,都没翻身一下。 只等护卫原封不动把屈修燃的话给说完了,一会儿功夫,隔壁就传来消息,说石栗醒了,哭着喊着叫小主子,到处询问屈修燃有没有受伤。 屈修燃笑了声,让人把石栗带过来,等这人在他面前表演完了哭叫,才慢慢开口:“行了,把你那鼻涕擦擦,说说看射猎大会有什么消息。” 石栗假哭完了,抽抽搭搭又换上笑脸:“小主子,听说晚上也许会有高阶妖兽出现,一只可以算成两百分数。” “盛泽他们打算五人一起围猎,平分一下分数也能有四十。” 一只中阶妖兽只有十分,而低阶妖兽五分,不算盛玉这种天赋秉然的,绝大部分人就算射猎一整天,也很少超过两百分。 屈修燃又躺了会儿,左樱最后给他喝的药有镇痛的效果,他身上没那么疼了,就从床上起来:“走吧,看看热闹去。” 因为白天发生的意外太多,为了保证世家子弟们的安全,今天晚上的夜猎尉迟渊也会出现。 屈修燃出现的时候,周围的议论声比平常还要更加杂乱一点,往常只有他们宗门里的人深刻了解到了屈修燃的强悍和跋扈,但今天山洞里的场面,可算是让其他宗门里只闻其名的修士们开了眼了。 不过山洞里的传闻什么版本都有,更多还说屈修燃本人并没有能耐的,说是盛玉杀了妖兽后身体虚弱,屈修燃趁机偷袭了盛玉,才会坐收渔翁之利。 “白天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来参加比赛吗?” “他现在已经掉到了三十多名,想要赢也没那么容易,除非能单独射猎一头高阶妖兽,不过以他的修为应该也很困难吧。” “就是可惜了盛玉,分明是无出其右的天才,被屈修燃这断袖祸害到床都下不来了。” 山洞里的事情被传来传去,最终就落了这么个版本,整个盛家都在传屈修燃和盛玉的关系。 偏偏当事人悠哉悠哉地又来参加比赛了。 屈修燃没有管其他人说什么,他一眼就看到了狩猎场内的尉迟渊,端坐在台上的人周遭有一圈帷幔,看不清脸但却能看清身形,视线里的人逐渐和梦境重合起来。 屈修燃在梦里对着人的恐惧好像已经根深蒂固,光是看着身影都能回想起疼痛。 他最近一直在回想系统给他的梦,有时候无法理解梦里的自己,从小到大屈修燃一向不懂服软,就算别人有能力压断他的脊梁骨,他也绝不会下跪求饶,可梦中的他却甘心承受了一切伤害,去求着别人放过自己,这和他一丁点都不像。 屈修燃拉弓上箭对准尉迟渊的方向,是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他不知道里面的人能不能看见他,片刻又浅浅一笑,模仿着箭射中的声音:“咻——咚。” 夜猎很快开始,多数世家子弟还是选择了更为保险的中阶妖兽,只有屈修燃和盛泽一行人才直奔山上。 “小主子,你看没看盛家给出了的高阶妖兽的提示?这家人还说什么正人君子,提示就只给了自家人,只有盛泽知道。” 石栗这人倒是机灵,到人群里转了一圈就收集了新的消息回来: “说是蜘蛛成精,曾经屠杀了盛家附近的一整个村落,刚好路过便进去管闲事的盛玉也险些死在了它们手里,特点是会伪装。” “这只虽然不是差点杀死盛玉的那一只,但修为整体来看是差不多的。” 石栗胆子不大,但还是想跟着屈修燃:“盛家这穷乡僻壤,还真是什么乱八七糟的玩意都生的出来。” 屈修燃若有所思,没怎么回话。 这么大一座山,能找到一两只高阶妖兽并不容易,但想要遇见同样在找妖兽的熟人却不难,也可以算是冤家路窄,盛泽就恰巧和屈修燃走到了一条路上。 这人一开始还并未注意到屈修燃,只和周围的几个小辈说着话。 “骗你们干嘛?我亲眼所见,我哥把屈修燃那妖孽按在地上打得奄奄一息,你们方才没看见吗?那家伙嘴巴上头还有伤口呢。” 屈修燃摸了摸自己嘴角的伤口,他一觉醒过来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以为是在撕碎妖兽的过程中受了伤,不过听盛泽这意思,伤口倒更可能是盛玉留下的。 这就有意思多了,屈修燃心思转的快,他又有借口去找麻烦了。 “你少骗人了,要是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为什么他什么事都没有,你哥反而卧床不起了,现在宗门里大家都在说屈修燃是个断袖,玩弄了盛玉……” 有个年纪小点的少年看样子还不懂得趋炎附势,一直在反驳盛泽。 “因为他是邪魔歪道!正道靠的是修炼,他靠的是吸人精气,所以才恢复的那么快,至于我哥,那是在和山洞里那么多妖兽打斗的过程中负伤了。” “不然那么多妖兽是谁杀的?难不成还能是屈修燃吗?” 这话倒是稍微说服了周围几个小孩,大家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看起来屈修燃长得不男不女,也不像是那么厉害的人。 “确实还没听说有谁能一个人杀那么多头妖兽的,不过你哥确实很牛,是个领头人选。” 盛泽哼笑一声,终于满意了。 他手里还掐着个方位盘,这是进山门之前他娘给他的,也算是个作弊的利器,说能看见山上高阶妖兽的位置,他娘的本意是自己家孩子修为低,看着点位置躲着走,但没想到盛泽反而是用这个去寻找高阶妖兽的位置了。 他实际上也不能说不害怕,只是因为白天和盛玉一起走的时候逃跑了,事后越想越觉得憋屈,盛泽一直把盛玉当成榜样,可盛玉能做到的事情他却做不到。 这也是他鼓起勇气来猎杀高阶妖兽的主要原因。 只是这时候盛泽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确认这罗盘上的位置,提示高阶妖兽出现的红点一直看不见,只剩下了提示他们所在位置的黑点。 他继续瞎扯: “可怜我哥本来是要赢的,现在我要替我哥赢,把我的分数都记在他名字底下。” 那个年纪稍微小的少年叫朱洛,确实不太会看眼色,还继续说:“今天屈修燃也上山了,咱们一会儿遇见他的话,问问山洞里发生什么不就行了。” 朱洛:“你应该不会是怕和他说话才这样编排他吧。” 盛泽一下子恼羞成怒:“我怕他?我怕他干什么?我们盛家人怎么会怕他一个邪魔外道,我不让你们去问他是怕他睁眼说瞎话。” 屈修燃听得好笑,这人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还要诬陷他说瞎话,忽而朗声道: “盛家的小辈果然都有魄力,只是不知道看见高阶妖兽会不会也白天,吓得尿裤子。” 周围本来就昏暗,屈修燃声音轻得像鬼一样,虽然点着火把,火光却明明灭灭的,氛围吓人,他这一声把那几个小孩都吓了一跳,竟是比看见妖兽反应还大。 “什么时候来的……” 盛泽这一下声音比蚊子还小,经历白天那么一遭,他对屈修燃又怕又反感,情绪复杂到反应不过来,一时间话都不敢说了。 偏偏朱洛还在直白地询问:“大哥,既然这个屈修燃没什么能耐,你怎么不上去揍他?” 盛泽:“……你闭嘴。” 屈修燃道:“把你手上那东西拿给我看看。” 屈修燃看中了盛泽手上的罗盘,后者原本还想藏着,却没想到屈修燃眼睛有这么尖。 这人白天杀戮成性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众目睽睽之下,盛泽心里很清楚实力悬殊,他干脆也不挣扎了,把东西丢给屈修燃。 周围小孩都看着,他脸面更加没地方放了。 屈修燃伸手接住,看向罗盘上的红点,这法器他也见过,通常是在团队协调作战中,用来确定自己和队友位置的,红点就是队友,黑点就是自己。 可盛泽扔给他的这个罗盘上面,竟然只有一个黑点。 “这破玩意早就坏了,你愿意抢就给你好了。” 盛泽还在那里假装不在乎,而屈修燃看中罗盘的第一时间就策马后退,他拖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石栗迅速离开几个少年所站的位置。 几乎就在转瞬间,周围的土地忽然开始震动塌陷,几个小孩站立不稳直接趴在了地面上,可手才刚刚碰到地面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再想要抬起来却是做不到了。 屈修燃在那时候已经逃出了圈子。 那罗盘并非是坏了才没有出现红点,屈修燃拿到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还有一种情况下,罗盘上的红点也会看不清。 那就是在红点和黑点重合的时候。 就是说他们要寻找的高阶妖兽根本就在他们身边。 屈修燃是反应最快的,他视线在周围扫荡一圈,所有人都还在寻找塌陷原因的时候,他的视线就已经锁定在了人群里。 他拉弓,忽然朝着被看不见的蛛网黏住手脚的孩子们中间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又快又准,一个瞬间就穿破了朱洛的胸膛,少年呆呆看了眼自己的胸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一箭,而周围人仅仅安静了片刻用来反应情况,下一刻都爆发出了尖叫声。 “屈修燃杀人了!我们中了屈修燃的陷阱!” “怎么可以如此无法无天?大庭广众之下想杀人就杀人!” 没有理会周围的叫声,在这空挡里,屈修燃又抬手补了一箭。 眼看他抬手还要补第三箭,朱洛终于有了反应,他缓慢将手脚从地面上抬起来。 “诶?你没事吗?” 蜘蛛精的陷阱就是无形的网,处在蛛网区域的地表可以黏住人的手脚,就在他旁边的盛泽目睹了这人从地面上扯起了原本被黏住的手,因为太黏,手上的一整块皮肤都被撕扯了下来,昏暗的丛林里,那皮肤底下露出的不是意料之中的鲜血和肉,而是一簇黑毛。 蜘蛛腿上的黑毛,又硬又粗,几乎把盛泽给看傻了眼。 可这还不算完,从朱洛头皮发缝中间伸出一只带着长毛的黑脚,空中胡乱挥舞了两下,竟是将头皮撑破开,下一刻终于从人皮中间爬出一只巨大的蜘蛛来。 毛茸茸的爪子,油亮的背壳,一只蜘蛛成了精。 盛泽近距离观摩了这怪物,吓得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蜘蛛精身上还插着屈修燃的两只箭,对准孩子的方向突出蛛网,连口鼻都堵住,几乎几个瞬间孩子们就成了他口下的食物,吓得边哭边叫,同时又看向远处的屈修燃。 “打算多管闲事吗?”蜘蛛音色冷,像是某些铁器。 “你吃不吃人和我关系不大。”屈修燃那副样子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你可是我的两百分,我不杀你不行。” 三箭同时射出,箭箭朝着命门,却都被对方用蛛丝接住。 这东西的难缠程度确实可以算得上高阶妖兽。 屈修燃御剑飞行,他是这群小辈中间唯一的金丹期修士,也是唯一能够掌握御剑的修士。 下方几个少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屈修燃和妖兽缠斗,他那细剑不用手拿就飞到妖兽头顶上去,割断了蛛网。 一群少年原本还在恐惧,可在发现了屈修燃的游刃有余过后,又看的津津有味,因为屈修燃吸引走了蜘蛛的视线,大伙想办法割开伙伴堵住口鼻的蛛网,隔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看着地上那一摊人皮,问道: “朱洛是蜘蛛精,那真正的朱洛哪去了?” 大伙虽然都动弹不得,却同时看向人皮:“这,这人皮不像假的……难道已经被它杀了?” 这时候才有孩子回过神来:“蜘蛛精杀人了?后山的妖兽又杀人了?” 那妖精应付屈修燃的同时还有精力反驳: “杀人?杀人怎么了?养着妖兽的人,不是为了杀人,还能为了什么?” 盛家确实养了不少妖兽,但通常都是用来给宗门弟子历练用的。 在屈修燃与之缠斗之时,尉迟渊已经来了,蜘蛛精陷入了死局,成了强弩之末,几乎不可能再有机会逃掉。 当然也不再会害怕有人伤亡。 屈修燃只要拉弓,只要这一箭射出,总分加上两百,他就可以拔得头筹,成为射猎大会的第一名。 他的弓被拉开,搭箭。 可下一刻,只见他箭锋一转,对准尉迟渊的位置,一箭射出,竟当真突破了对方的屏障,没有箭头的长箭直冲尉迟渊的面门,被带起一股子强风,势如破竹,将他周围的帷幔都掀了起来。 那一瞬间屈修燃看清了里面人的脸。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也可能会改一改,感觉纯走剧情的章节我写的有点没意思,等改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好点,然后今天还有一更感谢在2022-03-08 23:57:20~2022-03-09 07: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袭花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梦 屈修燃曾经以为尉迟渊会是个糟老头,他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活了很久的隐士,可帷幔被吹起的一刹那,里面的人那张脸却很年轻。 尉迟渊人很白,五官深邃,睁开眼的瞬间像是瓷器人偶一般,只是这人身上有一股威压在,即便再好看也没法对他升起别的心思来。 屈修燃的箭在这人鼻尖猝然停住,尉迟渊睁眼,目光透过人群与屈修燃对视,下一刻那箭便急转了个弯,重新射向妖兽。 似乎在尉迟渊面前,屈修燃的小把戏都是小孩子的玩闹。 屈修燃收起弓,笑脸盈盈:“这箭没有准头,竟分不清谁是人谁是妖怪,该罚。” 没人能接话,周围陷入了一阵沉默。 直到尉迟渊开口说话,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空灵:“那便回宗门领罚。” 一直到散场,宗门弟子还对屈修燃的事情津津乐道: “屈家人还真是一如既往撒赖放泼,什么事都敢做,调戏男人都调戏到师尊头上去了。” “这次射猎大会他也算出了大风头,就是不知道这次尉迟渊会怎么罚他。” 话虽然都这么说,但宗门里的师兄弟早就已经习惯了屈修燃的横行霸道,这人从前虽没惹过师尊,但大大小小的麻烦却只多不少,从来没有被惩罚过。 屈修燃没和其他人一起回宗门,大会散场以后他暂时留在了盛家,和同样等候在盛家的方父见面。 “恭喜贤侄这次拔得头筹。” 屈修燃笑了笑,没说话,方父于是扯东扯西聊了一会儿,最后才提起正事道:“不知道一整天过去,贤侄有没有想清楚。” 对方越是按耐不住心思,屈修燃越是不先松口。 “方伯伯很着急想把二师兄送出来?”他开玩笑的语气,反而像戳中了方父的痛点,“他是烫手山芋吗?” 经历过这次射猎大会,方父恐怕更清楚澹台安有多难控制,所以想要将人送到屈修燃手下,将人毁掉的想法也更加迫切。 原著里为了得到澹台安,屈修燃给了方父这个老狐狸不少好处,让对方不仅解决了麻烦还吃尽了他的好处,最终屈修燃被澹台安一箭穿心,方家还能心安理得视之不理。 这一世的屈修燃可并非是个傻子。 眼看这人被自己三两句话堵得说不出个两全的话来,屈修燃又一笑:“方伯伯,您也知道我这人向来爱惹麻烦,柿子都挑硬的捏,这个麻烦我确实可以帮您收留下来。” “不过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能算的清楚,万一我被这疯狗记恨上,被打击报复,方伯伯可不能坐视不理。” 分明屈修燃的年纪不大,老狐狸一样的方父却感觉到了很大的压迫,他陪笑道: “既然人送过去了,我们就是上了一条船,如若他存心报复,方家也不会置之不理。” 有了这话屈修燃这才算满意。 方父的手段倒是很快,两人交流没过多久,澹台安就被送到了屈修燃的住处。 对外声称是指导屈修燃修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往屈修燃房里塞人。 人被送来的那天,屈修燃正坐在书房吃葡萄,一颗一颗熟透的果实被指尖捻起,再送进嘴里,因为刚醒不久,他头发全披着,人看起来有些慵懒散漫。 等澹台安和他的书童一起进来了,屈修燃才稍微抬抬眼皮: “二师兄来我房里做什么?” 他一副明知故问的嘴脸,喜欢给人难堪,而澹台安也确实像原著中描写的,是不折不挠的高岭之花,只说了句:“父母之命。” 屈修燃便乐了,丢下手里的葡萄,擦了擦手指:“父母之命?就是说父母让师兄做什么,师兄都愿意做?” 上一世这些对话也发生过,哪怕是将人带到了自己院里,屈修燃也从未苛待过澹台安,只是轻薄,但也许对澹台安来说还不如苛待。 在澹台安来的第一天里他就迫不及待吻上了那从小便惦念着的人,他踮着脚掐起澹台安的下巴,室内温暖,澹台安的嘴唇却很凉,是舔/吻也好爱/抚也罢,不论屈修燃如何动作,都没有得到一丁点回应。 如果按照澹台安记忆里的剧情,今天应当是他与屈修燃关系越线的一个开始,日后在屈修燃院子里住的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便一发不可收拾。 可这一世记忆却忽然出现了偏差,屈修燃指着自己书房的软塌: “二师兄把衣服拿去洗衣房,仔细着点清洗干净,别让你的书童帮忙,他手脚太粗糙,我那料子比他还贵。” 室内安静了片刻。 屈修燃更小一点的时候也曾经给澹台安洗过衣服。 那时的澹台安才刚刚得到师尊的器重,每日每夜忙得不可开交,屈修燃见他日夜劳累很心疼,澹台安当时的书童便让他给澹台安洗衣服。 因为宗门里都说他娘是奴才,那时的屈修燃最讨厌的就是洗衣服,可唯独为了澹台安忍下来。 这是和澹台安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事情发展,记忆中的亲近和偏爱都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是冷硬的屈修燃。 他重新窝回软塌上看书,隔了一会儿澹台安才走到他身边来拿衣服。 屈修燃的衣服都只是穿了一次就要拿去清洗,不仅不脏反而有点他身上的香味。 澹台安好像并没有那么多顾忌,走到屈修燃面前。 微微低头,对视的时候,屈修燃狐狸似得眼睛微微笑起来,那模样有些俏皮,他在澹台安伸手的同时伸手,将衣服拽出来,手一扬丢在地上,再用脚尖一挑,将衣服踢远了。 站在远处的书童也看见了这一幕,上次射猎大会上时屈修燃替方司正出气,远远走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屈修燃小腿细长又直,也许因为皮肤薄,屈修燃脚背上的青筋脉络清晰。 可这样伸出来还是第一次,小书童忍不住发愣。 偏偏屈修燃自己只觉得自己是在羞辱人,见那两人盯着自己看,屈修燃尾音微微扬起问: “不服气?” 澹台安还是那样看他,视线落在他已经收回袍子底下的小腿上,皱眉,然后看向屈修燃的脸和手腕。 指尖触碰到落在地上的衣服,澹台安将衣服挂在手臂上,柔软的布料应当与屈修燃此时穿的相差不多,它们曾经覆盖在那具身体上,盖住屈修燃的脖子,腰,小腿。 …… 洗衣房里大部分都是屈修燃的衣服。 澹台安指尖拂过长袍,屈修燃的脚踝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可即便清瘦,澹台安却很清楚屈修燃的小腿很有力气,前一世的屈修燃会用腿压住他,坐在他身上。 活了两世的澹台安脑海中的记忆全部都非常清晰,脑海中的画面总是在某种场景下被激活,他垂着头,将那布料捏紧,心口一阵怪异的情绪。 “二师兄……” 小书童察觉到澹台安的情绪波动,以为是被屈修燃刺激到,他上前两步:“要不然我来洗吧?他应该也不会知道的。” “你出去。”一开口,澹台安的声音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清冷的。 小书童虽然犹豫,但也只好先离开,约摸等了半个多时辰澹台安才出来,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他被屈修燃安排到了原本盛玉的房间里,距离屈修燃的屋子并不远。 对外来说,澹台安是被屈修燃带回来的暖床宠物,可澹台安比起盛玉那种还未长成的毛头小子,是个实打实有能力成熟的野心家,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就并不安全。 自从知道了他将澹台安带在身边,屈何就让佐樱来到宗门里,暗中跟着屈修燃,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也因此屈修燃并不多担心澹台安能够害他。 原本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屈修燃当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 和系统给他的梦不同,这时候的梦变得模糊又断断续续,他在梦里被牵着走,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都被人提线木偶的丝线穿起来似得,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梦里的场景倒是很真实,屈修燃甚至能看清自己房间的门。 他脚步很慢,才刚离开房门口便忽然感觉到有人忽然从背后拖住了他。 屈修燃下意识挥手,却没能成功。 屈修燃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该死的梦估计又是系统造成的。 对方似乎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视线里瞬间变得黑暗。 那人将他往一处地方带过去,手指搭在屈修燃的脖颈处,带上了些威胁的意味。 他身体全被对方控制掌握着,似乎真的成了傀儡,梦里这段路不长,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对方捂着眼睛的手拿下来,梦里看见的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雾,屈修燃才知道这是到了陌生的房间里。 那人从背后用布条将他的眼睛蒙住,而原本抓住他脖子的手忽然移动到腰部,手上一用力,将屈修燃人推到了面前的床上。 那人站在他身前,观察着不能够移动和反抗的屈修燃,视线仿佛有实质一样,一点点研磨过他的脖颈,腰身,小腿。 因为身体的僵硬,屈修燃连将脸从被子里抬起来都做不到,只能感觉到对方忽而伸出手,又慢慢拉起屈修燃的裤腿,指尖一点点拂过,似乎在对待什么稀罕的宝贝。 屈修燃倒是没往其他方向想,只觉得这是想要陷害他,像从前系统给他构建的梦一样让他不停受罪,断他手筋脚筋。 可下一刻,那人一只手就将他的脚踝握住,拽着小腿将人拉到身边,手指便又插/进他头发里,细密的发丝流过指缝,对方将他的头抬起来。 另外一只拖着脖子的手在颈侧摩擦,指尖微微往上便碰到了下巴,而后是嘴角。 这黏腻缓慢的触摸让屈修燃感觉到十足的冒犯,几次想抬脚将人踹开,可在这该死的梦里他全然用不上力气。 指腹摸过了嘴唇,像是欣赏做工精致的娃娃,一点点描摹他嘴唇的形状。 逐渐的,这触摸变了味道,越来越加重,手指想要伸进他嘴巴里,越来越强势的动作让屈修燃皱紧眉头想要咬下去。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对方终于停手,收回的手指重新扶住他的脖颈。 就在屈修燃以为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猢狲因为害怕准备放开他的时候,唇角边却忽然碰到了凉丝丝的柔软东西。 他下一个瞬间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是在吻他。 只是简单的触碰了一下就分开,对方似乎在端详他,而后又靠近,再分开。 他整个人呆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次会是这种梦。 轻柔吻过嘴角以后逐渐加深,慢慢变得强势,屈修燃什么都看不见又无法挣扎,只能任由对方在他唇边啃咬,还嘀嘀咕咕说了一些话,大致内容是问他为什么这次不吻自己。 贴上来的唇很凉,却似乎对他整个人都爱不释手。 最初的触碰持续了很长时间,半晌才用舌尖舔/弄,却在想要更深一步的时候遭到屈修燃的拒绝。 他对这方面的反应过于迟钝,以至于才想起来挣扎。 屈修燃一生虽然肆无忌惮无人能管,可他从小到大都只想变强变得最强,也很少有过这方面的欲望。 在认识纪唐生以后,那人曾经以友人的身份与他尝试过触碰一次,但也只是引导他,并不含有任何爱情和侵略性。 纪唐生的吻技很好,和这次强势的单方面冒犯并不一样。 这一场清醒的春/梦里,比那一次还要刺激更多,嘴巴酥酥麻麻,对方似乎很熟悉他的身体,知道怎样让屈修燃舒服,每次他想要退开都会被控制着回来。 他感觉到对方一直捏着他的下巴,屈修燃恼怒却没有办法推开。 等身上的人好像终于亲够了,屈修燃舌头都有些发麻。 也许因为屈修燃生气的样子实在过于有趣,身上的人餍足地轻笑了一声,抓着他的手,亲昵地抚摸过每个指节,最后与他十指相扣。 屈修燃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忽然惊醒的。 他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还有冷汗,环顾四周,依旧在自己房里,没有任何痕迹,屈修燃摸摸嘴角,那里也没有被咬的牙印。 一切都好像真的是他的一场梦,一场有些荒唐的春/梦。 只是屈修燃有一肚子窝火。 上一世就是今天,他和澹台安搞到了一块,他觉得这是系统和记忆影响了他的梦境,虽然这一次的梦和以往系统给他的梦都不太一样,这次的梦不管是视野还是被触碰时的感受都更清晰。 “石栗。”他叫了一声,此时已经到了早上,石栗就在门口等着他起来吃东西。 “诶!小主子醒了?” 对方进门关门,拿衣服给屈修燃,动作十分娴熟。 前些日子这些活都轮不到他石栗几度以为自己要被屈修燃赶走了,这几天没有了盛玉在小主子身边争宠,他又捡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感觉浑身精气神都回来了。 只不过屈修燃才刚接过他手中的衣袍,又冷冷问了一句新来争宠的:“澹台安呢?” 石栗不愿意回答:“还在院子里,应该在准备去学堂。” 屈修燃又问:“他这一晚上都在自己房间里?” “是啊,有左樱姐看着呢。”石栗终于还是补充了一句,“小主子你最近很缺人侍候吗?可我看那家伙来了咱们这也没帮什么忙,不都还是我陪着主子。” 复杂的弯弯绕绕石栗也不明白,他单纯有点不情愿屈修燃为何一个一个把人带回来。 屈修燃:“你懂什么你?木头脑袋。” “他有没有出去见什么人?” “也没有,我帮小主子看着呢,他老老实实清清白白的,没有密会任何姘头,一到时间就回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一样的话从石栗的嘴里听来就变了味,屈修燃踹了他屁股一脚:“谁让你管他姘头了?蠢笨如此。” “你以后把他见过的所有人都给我写下来,等左樱挨个调查过背景再拿给我看。” 石栗被踢得疼,捂着屁股应下来。 屈修燃收拾妥当,到院中吃饭,而澹台安刚好要和书童出门了,两人在院中相遇。 澹台安倒还是那副样子,哪怕是对着屈修燃这个仇人也能客气疏离,屈修燃一晚上没睡好,倒也没找人麻烦。 只是错身而过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道很有侵略性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和梦中一模一样,再回头时又感觉不到了,没有任何人在看他。 盛玉在家养病期间一直没有回去宗门,陆陆续续有同窗来看过他,也许是害怕触及他的逆鳞,怕盛玉排斥,人们都很默契没有提起屈修燃。 只是盛泽身为他弟弟,平常就喜欢和他哥扯八卦: “真是短了命了,什么事都有,哥你知道最近宗门里有什么传闻吗?” 盛玉靠在床边看书,对于这类事情向来漠不关心,盛泽就自言自语: “听说二师兄澹台安,被屈修燃带进自己的院子里住,还说那是屈修燃和方父商议过后的意思,说让澹台安帮屈修燃提点修为,你说离谱不离谱。” 第13章 二师兄就这么会侍候人? “哥,大师兄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宗门。” 盛玉伤的最严重的就是头部,此时伤势还没完全好起来,盛父的意思是让他休整一段,到时候风头过了,屈修燃也不好再找他的麻烦。 盛玉放下书:“明天。” “回去这么快?”盛泽不解,“你再晚几天回去屈修燃说不定就把你忘了,那疯狗爱咬谁咬谁去,咱们看看热闹多好。” 盛玉没再多说什么。 另外一边,屈修燃吃完了饭大师兄就来传信:“师尊说让你最近搬去珍宝阁住,最近负责打扫鸟兽笼子和给灵宠换水换粮。” 师门里家世好的弟子不在少数,屈修燃应该是这其中最难以管教的,在宗门这么多年大师兄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尊惩罚屈修燃。 他这话说完,半晌没有听见回音,院子里很安静,屈修燃慢条斯理将最后一口吃完,才将碗筷放下,细致地擦了擦手指,开口: “尉迟渊那老东西很看中珍宝阁嘛。” 虽然知道屈修燃不会有什么好话,可这句“老东西”一出口还是让大师兄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屈修燃回头朝他一笑:“尉迟渊配不上一句老东西吗?” 就算是原著里最有野心的盛玉,也一样是对尉迟渊很尊敬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尉迟渊,虽然来之前做好了这人会很难缠的准备,大师兄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自己崇敬的师父被人这样叫: “所以你是不打算去了?” 石栗也看着屈修燃,在他看来自己家小主子是不喜欢吃这种闷亏的,刚想出声打圆场,可出乎意料,屈修燃道: “去,当然要去。” 屈修燃从桌边站起来,晨间阳光清澈,透射到他的睫毛和瞳仁:“我不帮他清理一下怎么行?” 珍宝阁虽然常年没人居住,但却异常干净,可以见得尉迟渊对这里的喜爱程度。 屈修燃对这院落中的一砖一瓦都熟悉无比,系统给他的梦里他就是被尉迟渊关在了这其中的一间屋子里,暗不见天日,就连走出房门到院子里转转都需要不停讨好才能得到尉迟渊的同意。 而这院子偏僻,即便有机会出来屈修燃也看不见任何人,很长一段时间他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尉迟渊,这里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牢房,光是踩进去一只脚就能回想起梦中的闭塞和绝望。 屈修燃推开尉迟渊驯养着奇珍异兽的屋子,这里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个硕大的铁笼,那就是上一世屈修燃的归宿。 “怪不得师尊这么看重珍宝阁。”石栗啧啧称奇,“这里值钱的东西也太多了,随便拿几件出去卖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尉迟渊喜欢收集漂亮的宝贝,就连墙上挂着的斧头也是做工精细花纹繁复,灵宠的羽毛被打理的一丝不苟。 石栗一边逗鸟一边看向屈修燃:“小主子,咱们不能白给他打扫,咱们得拿点好处回去……” 他话都还没说完,一回头看屈修燃便是一顿。 屈修燃抓起了墙面上的斧头,放在手中掂量掂量,斧头的粗狂更衬托出他人的精细:“斧头是好斧头,笼子也是好笼子,就是不知道哪个更硬一点。” 他似乎苦恼了片刻,才重新道:“不如试试看?” 他动作向来优雅好看,即便抡起斧头搞破坏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疯狂,却也依然漂亮。 手起刀落只听咚得一声,手中的斧头被这一下砸了个缺口,而笼子也凹陷进去一大块。 石栗已经随着屈修燃这些动作出了一身冷汗:“小主子,这要是被师尊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这里都是尉迟渊多年来最珍视的宝贝,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喜爱。 话虽然这么说,屈修燃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那破斧头在手掌里转了两圈,被甩向了最高的那一排柜子,霎时间瓶瓶罐罐掉了一地,原本装饰的精致华美的室内被他砸得乱八七糟,笼子里的鸟兽也飞的飞跑的跑。 石栗早就在这个过程中跑到院子里去了,一边看着屈修燃拆家,一边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小祖宗小祖宗,这得花多少银子才能配得起啊!” 等大师兄闻声折返回来的时候,屈修燃正坐院子里那张桌子上面,折腾了这么一遭他脸上有些脏,但却笑的很好看:“大师兄你回来了?” 后者完全因为面前的场景呆住,半晌才喃喃出声:“你疯了吗?” 他指着身后,让人过来带走屈修燃:“把他送去师尊那里领罚!” 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屈修燃自己已经从桌边站起来,往门外面走:“叫那么大声干嘛,师兄前面领路便是。” 他这副从容的模样反而更让人莫名忧心,像是憋着什么坏点子。 待到了尉迟渊面前,屈修燃才知道他身边还有澹台安在,里面传来两人谈话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尉迟渊从屏风后出来,到屈修燃面前。 “师尊找徒儿来是不满意徒儿的清理吗?我清理的还不够干净?” 如果说修真界有一个最接近仙的人存在,那么毫无疑问这人一定是尉迟渊。 对方一点点走到屈修燃面前,抓着屈修燃的下巴,让人把头抬起来,而即便这种时候屈修燃还笑的出来:“看来师尊您年岁大了也没那么看淡凡尘,为了这点不值钱的法器大动肝火。” 屈修燃的话刚说完,人就直直击飞了出去,咣当一声撞到墙面上,这一下用的内力强劲,就连屈修燃也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他从墙边滑落,半跪在地上,随即又感觉到了朝他呼啸而来的内力,这次屈修燃有所准备躲了一下,却也没有完全躲开,再次跪在了地上。 他嘴角原本还没好的伤口,此时又挂上了一点血迹。 下巴被迫抬起看着面前的人,屈修燃嘴角还带着点血迹,这一幕恍惚间与梦中重合,他抬手想将尉迟渊的手挥开,手心触碰到皮肤的瞬间,那人就将手缩了回去。 “你母亲将你寄养于此,是为了学习礼数。” 屈修燃笑道:“学习礼数?你可以试试看我母亲同不同意你如此教导我。” 他这话里面已经带上了威胁的意味,所有人都知道屈何究竟有多维护这个独生子,可尉迟渊不以为然,他将屈修燃定身跪姿。 “等他跪足了时辰,带他去闻涛阁闭门反省。” 闻涛阁是尉迟渊平常住的地方,平常有犯错的弟子都会带去那里抄书,也方便管教。 屈修燃从背后看着他的身影,想把这个人撕碎折磨到死的心理到达了顶峰。 他早晚有一天也要让这人生不如死。 屈修燃被尉迟渊定身罚跪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被澹台安带去休息,此时天色已晚,屈修燃没有带任何人过来。 他推开偏房,屈修燃便走进去,这里也是澹台安平常处理宗门事物时的地方,放着很多书,屈修燃指使着澹台安: “把东西整理好。” 好不容易才混进这个院子里,他今天确实累得不行,石栗又没带进来,只能指使澹台安干活。 沉静了很久的系统这时候忽然威胁屈修燃:“很快尉迟渊会过来,如果看到你这样对待他坐下最得力的弟子,你觉得你不会再挨打吗?” 屈修燃原本已经倒在床上昏昏欲睡,室内光线很暗而且很冷,本来就不太舒服,澹台安却一直没有离开,两个人安静的氛围里系统这一番话莫名激起了他心里的烦躁,他翻了个身: “过来。” 忽然出声打破了和谐,后者扭头看向他,澹台安的脸本就有些病殃殃的,越是这种氛围下看起来越是漂亮。 屈修燃指着床铺,对澹台安颐指气使: “躺床上去。” 这场面倒是和前世一模一样,澹台安最开始被屈修燃带上床就是这样的场面。 他本来以为澹台安会挣扎,也存心想要教训澹台安,可后者只是盯着他,走过来的样子反而挺有气魄,丁点也不像害怕屈修燃。 屈修燃存心恶心系统:“既然要来,那就让那老东西看看他的好徒儿是怎么给我暖床的。” 系统:“你这样除了加速自己的死亡其余什么效果都不会有。” “是吗?我倒是觉得能把那老东西气吐血呢。” “啧。” 屈修燃撑着脑袋看着这朵高岭之花,能够在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最被尉迟渊器重的一个,这人不仅仅是有天赋,更有常人没有的忍耐力和心机。 他看起来不染尘世,却步步为营,一点点走向高位。 而上一世澹台安就是在尉迟渊面前说了两人之间毫无感情,一切都是屈修燃逼迫。 屈修燃笑了笑,那双狐狸眼微微弯起,他拽着澹台安的领子把人拖到身边,像是邀请,只是说出口的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毫无感情: “把衣服脱了,躺里面去。” 尉迟渊最器重的徒弟,他就偏要让尉迟渊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货色,让他看看澹台安是怎么被他玩弄的。 “先上药。”澹台安被屈修燃拽着领子,人倒是很平静,没有意料中的挣扎推搡,他手里拿着药瓶子,应当是才刚从室内翻出来的。 屈修燃腿上的皮肤很白,白天又跪了许久,此时都有点发青,而且他被尉迟渊打了两次,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淤青。 他本人并不介意这些伤处,屈修燃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他为了混进来院子里找线索,本来就做好了会受伤的准备。 虽然搞不清这人忽然摆出这副嘴脸是想干什么,屈修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揽着这人的脖子把脸贴近:“少那么多废话,你上不上来?” 澹台安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屈修燃身上的香味将这房间里的冷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暧昧,他轻轻开口,呼吸几乎缠在一起:“先上药,我就帮你。” 好像屈修燃不答应他,他就也绝对不会答应屈修燃一样。 两人对视半晌,屈修燃嘲讽地露出笑来:“二师兄这是想做什么?关心我吗?” 他把人推开点,把鞋子脱下去,拉起裤子,露出受伤的部分。 往日里秀气白净的小腿此时受了伤,皮肤上留下一片片淤青,被凌/虐过后反而有了中萎靡的美感。 澹台安挖出一点药膏,微凉的触感涂摸在屈修燃腿上,指尖碰到皮肤的一瞬间很凉,他低垂着眼睛模样实在漂亮,如果不清楚前世的因果,恐怕还以为这是个多深情的人。 屈修燃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伸手拂过澹台安的头发,过于亲近的动作只是逗弄,像是抚摸大狗一样:“二师兄就这么会侍候人?” 第14章 你算什么东西也想管教我? 澹台安到底有多能装,恐怕只有屈修燃知道,分明是个疏离的人却总能对所有人表现的彬彬有礼,分明讨厌屈修燃却总能装成深情的样子。 “你也一定要使唤人才能生活吗?” 手指细致地将药膏一分一寸涂抹在屈修燃受伤的部分,揉/搓过后屈修燃那一块皮肤逐渐发热,他有些舒服,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往后靠在床上,说起话来语调慢又理直气壮: “那是当然,有些人天生就是被人使唤的命,我不使唤也要留给别人使唤。” 这次澹台安没有回答他,只是手指看上去像是稍微没控制住力道,按到了屈修燃的淤青,疼得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瑟缩了一下。 他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屈修燃像猫,受了惊吓就习惯亮出爪子,下意识抬脚去踹澹台安,对方被踹中了肩膀,反手抓住屈修燃的脚踝。 “装够了就躺进去。”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屈修燃抽回自己的脚。 澹台安收回手,却没按照屈修燃说的直接上/床,而是擦干净了手指,将指尖的药膏都抹下去。 屈修燃很怕冷,只要是和他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应该都很清楚,这人冬天一定会泡温泉,房间里也一定会准备小手炉,就算是从院子走到温泉的距离也会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尉迟渊的偏殿因为常年没有人居住,夜间很冷,在这样的环境里,屈修燃恐怕很难睡得着。 澹台安平常体温并不高,但今天身上却暖融融的,他越过屈修燃躺到床铺里侧,既然答应了躺下就真的只躺着,一动不动。 屈修燃原本只是抱了羞辱的心思,可被窝里逐渐温暖起来,他又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候系统的剧情更新了。 系统说尉迟渊来了。 屈修燃一下子又来了精神,这人大半夜回来,还要来他所在的偏殿看看,看来就是没安好心,想要看自己挨冻的笑话。 想等着屈修燃受不了,向他求饶讨好,就像梦中无数次那样。 屈修燃冷笑一声,翻过身,看着床铺里面的人,他忽然勾着澹台安的领子把人拽到身边来。 后者条件反射地拉屈修燃的手腕,但却被屈修燃挑起下巴: “二师兄怎么像块木头一样,来这就是为了睡觉吗?” 这一幕与前一世重合,前一世的屈修燃总是喜欢这样对待澹台安。 澹台安面无表情,只有耳朵有些热,这一点也被屈修燃注意到,他一笑,捏住了澹台安的耳尖,在手指尖揉搓。 细长的手指也和它的主人一样怕冷,在室内待的久了冰凉凉的。 澹台安似乎被他凉到才轻抖了一下,终于开口,他微微与屈修燃拉开距离:“师尊让我监管你修养心性。” “心性?二师兄觉得我看着你的脸,还能修养心性吗?”屈修燃手逐渐往下,摸到澹台安的脖子,后者身上比起方才的温度还要更高,屈修燃指尖滑过他的喉结,在触碰的瞬间微微滚动。 那模样实在说不上是害怕。 上一世的屈修燃也很喜欢这样的小情趣。 屈修燃表面上眼神勾人,心里却在笑话系统:“说什么重生男主大杀四方,分明有能耐挣扎开,可你看他这副骚样子,还修什么无情道?这种人也可以成为你们的男主吗?” 澹台安重生后有上一世的修为,如果当真想挣扎,屈修燃当然是打不过他的,但他非但没有挣扎,还装出一副逃不掉的样子。 系统让屈修燃气的说不出话来,打出了一段乱码。 就连屈修燃自己也没想到澹台安会是这种表现,他似乎是想要试探这人的底线究竟在哪,或者单纯是恶劣地觉得有趣,手指滑过喉结到达锁骨,故意加重了力道拉扯这人的领子,一会儿功夫便是衣衫不整。 同时贴近脸:“二师兄,你在想我吗?” 屈修燃的嘴唇饱满,形状很好看,此时勾起点笑容来,就在快要贴上唇角时,声音却忽然冷了下来: “二师兄真是来者不拒,这种当也能上,装什么清高?” 对方睁开眼看向屈修燃,下一刻房门被推开,尉迟渊站在门口,神色冷淡看着室内两人。 “澹台安,出来。” 被叫了名字的人却没有反应,视线依旧落在屈修燃身上。 以澹台安的聪明劲,恐怕已经清楚了屈修燃的目的。 如果屈修燃没有看错,他那张向来不表露情绪的脸上分明有些受伤。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屈修燃忽然又亲近地贴近,对着门口尉迟渊的视线,抱住他的胳膊:“二师兄是来给我暖床的,这也不行吗?” 他当着尉迟渊的面羞辱他最为器重的弟子:“二师兄快点告诉师尊,你在我那里暖床的日子比不比给他一个老东西打杂舒坦?” 看到自己一心培养的徒弟和屈修燃这种家伙勾搭在一起,恐怕是个人都无法接受,屈修燃不喜欢他,所以可以利用他来让尉迟渊生气。 澹台安依旧没有甩开他,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了动作,他将屈修燃的碎发掖到耳侧,翻身下床,即便这种时候他的动作依旧温润儒雅,好像目前的情况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尉迟渊视线凉嗖嗖看着屈修燃,那张嘴巴一张一合,没有一句话可以入耳。 这人走进房间里,和屈修燃对视片刻,捏住他的脸将人按在床上,屈修燃眼中可没有什么礼数尊卑,立刻抬脚往尉迟渊脸上踹过去。 如果不是白天尉迟渊的攻击来的突然,屈修燃挨了一击之后伤势又严重,他定然不可能白白挨打的。 他的攻击在尉迟渊眼里根本毫无攻击性可言,两人的修为相差太多,基本可以料定到结局。 虽然结局已定,可屈修燃的攻击毫无章法甚至算得上疯狂,竟然也让尉迟渊脸上挂了一道伤口。 像是疯狗,纪唐生一丁点都没有形容错。 才刚刚过招几下便被人脸朝下按在床上,屈修燃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因为剧烈的挣扎呼吸也愈发粗重: “你算什么东西也想管教我?” 即便被人压制住屈修燃依旧眼睛很亮,因为挣扎过程中露出了一点肩膀,微微扭过头的样子狂妄又漂亮。 修真界存在了几千年,恐怕谁也没有见过顽劣到这种程度的弟子,比起仙门正道,他更像是心黑手辣的魔修。 任何人都别想感化他,仿佛他天生就应该踩在所有人头上。 尉迟渊按住他的脖子,青年跳动的脉搏就在他掌心,他右手微一翻动,将室内一条戒尺拿在手中。 这东西一直放在书房里,但却一直没有用得上,以前从来没有任何宗门里的弟子需要他亲手管教,没有人需要他亲自动手,就都会服软害怕。 屈修燃料定尉迟渊不敢杀他,还故意恶心尉迟渊:“怎么师尊还有半夜听人墙角的恶习,依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名门正道,如果实在好奇,徒儿做给你听就是了,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啪得一声,屈修燃人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直到下身传来疼痛感,他才回过神来,那人竟是用戒尺打了他的屁股。 第15章 狗咬的 从小到大就连屈修燃的母亲也没有打过他的屁股。 小时候的屈修燃要比起现在懂事很多,就算有一直被人欺负的日子,他也不会告诉自己的母亲。 因此,虽然他在外人看来他是个纨绔子弟,可在家里他却从来不会被母亲打。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以这种姿势被人打,与其说疼,更多的还是耻辱。 屈修燃立刻挣扎起来,几次想要爬起来,却又被捏着脖子按回床上,那细白的脖子此时青筋暴起,因为用力甚至有些抖,脖颈处的那颗红痣看得更加清楚。 “啪。” 即便他再怎么挣扎,在尉迟渊手底下却都成了无用功,戒尺一下又一下落在那处皮肤上,这人下手不轻,也许是带了些内力,戒尺打下来也像挨板子,那里很快就肿了起来。 “老不死的东西,你怎么还不去死。” 屈修燃阴狠狠盯着这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终于有了除了傲慢以外其他的情绪,耻辱和愤怒,也许还微微有些湿,格外鲜活。 “我在管教你。”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屈修燃就这样挨完了十几下,捏住他脖子的手才终于松开。 才刚一松手,屈修燃就立刻扑上来,这时候再想要近身尉迟渊就不太容易了,他就抓住唯一能碰到的地方,一口咬住了那人的手腕。 他用劲不小,牙齿镶入皮肉,几乎要扯下一块肉来,瞬间就见了血。 从上一次修真界大混战至今,尉迟渊都没有受过伤,这还是头一回,屈修燃像要把那块皮肉撕下来一般。 尉迟渊捏着屈修燃的脸颊,拖起这人的下巴,将嘴巴掰开,又再次将人按回床上。 这一次他慢条斯理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样东西来。 屈修燃脸被埋进被褥中,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只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把什么凉丝丝的东西环在了他脖子上,咔哒一声,他瞬间手脚像是失去了力气。 再抬头时就看见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漆黑的圆环扣在他脖子上,屈修燃乌发披散唇红齿白,他嘴角还带着一点属于尉迟渊的血迹,当真像个妖怪一般。 眼看无法再碰到尉迟渊,屈修燃也不再浪费体力,他目光像是野狼一样,盯着尉迟渊的脖子,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个人都能感觉到涌动的杀意。 想要亲手将这人毁了,想要把他从神坛上拖下来,让他也一样万劫不复。 屈修燃盯着尉迟渊,愤恨全部转化成了一种欲望和兴奋,想要亲手将人毁掉的兴奋。 尉迟渊从偏殿离开,第二天才重新找上澹台安,他在书房里作画,澹台安便立在堂下。 “昨天的事,可是他逼迫你的?” 上一世尉迟渊也问过同样的话,还被屈修燃听了去。 可这一世的澹台安没有说话,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不管是感情也好,还是单纯的欲望也罢,都是无情道的大忌。 第二天大师兄在书房里研墨,澹台安被尉迟渊罚抄写典籍,好像还挨了戒板受了伤,虽然外人都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错,但却是一整天都没有人看见他。 尉迟渊的字迹苍劲有力,写字作画都是一绝,他人也好看,光是站在那里也赏心悦目像是一幅画。 大师兄眼里的师尊几乎是完美的,在师尊身边做事他也会觉得享受。 只是今天他注意到,师尊手上似乎受了伤,有着很清晰的牙印,在几乎完美的人身上就凸显的更清楚。 “师尊,您的手怎么了?” “顽犬所伤。” 大师兄欲言又止,那牙印怎么看也不会是狗,分明就是人的牙印。 他几乎就立刻想到了屈修燃。 作为唯一被关在院子里的人,除了屈修燃这疯子一样的家伙,似乎也没有其他人有可会伤到师尊了。 屈修燃咬了师尊?光是想象一下画面,大师兄就有点接受不了。 屈修燃被关的屋子里沉沉睡了一晚上,这项圈似乎有压制人的体力和精神的作用,他始终没什么精神。 期间左樱也有来看过他,见到他这个样子,问道:“需不需要救你出去?” 屈修燃摇摇头,靠在墙上摆弄自己的指甲:“我还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尉迟渊的住处设有结界,即便是左樱也无法来去自如,想要见屈修燃一面变得没那么容易。 “需要我通知你娘吗?” 屈修燃依旧摇头: “你继续帮我看着澹台安,看看他最近都与谁见了面,还有……” 屈修燃眼睛微微眯起,笑起来就像是玩弄猎物的猎人:“你对他说,我很想见他。” 住在尉迟渊倒也不需要他有什么精神,在这破院子里的日子比在他自己院子里还要轻松,除了有些冷以外,其余所有事情都不需要他操心。 他一直在床上窝到了晌午,感觉身体稍微温暖起来才起床,开始在偏殿翻找典籍。 这里是平常尉迟渊和澹台安处理宗门事物的地方,书很多,重要的书应该也不少,总会有和禁地相关的记载。 他懒懒散散躺在床上,将书本一页一页翻过去,绝大多数只要翻看一下就知道与禁地无关,屈修燃这人被侍候惯了,翻完的书又不可能帮忙收拾,乱八七糟扔了一屋子,没多久功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到了下午大师兄来给屈修燃送东西,才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了惊。 往日里被珍惜对待的典藏此时被屈修燃拿来铺地,有的书页都已经散开丢的到处都是,分不清哪本是哪本,有的书页上还泼着茶水。 他几乎立刻吼出了声:“你是属狗的吗?你为什么这么能拆家?” 可说完他立刻又想起了师尊手上的牙印,感觉一阵阵冲击和不敢置信。 屈修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修为也不比大师兄差呢,被关在这破地方不能回去上学堂,难道还不能看书吗?” 大师兄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没想到屈修燃有什么目的,只觉得这家伙不满意师尊的管教,故意将这里搞的乱八七糟,只想赶紧交代完了自己的工作赶紧离开去和师尊告状。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 “师尊让你抄写典籍,写完了才能回去。” 除了厚厚的一摞子宗门规训,还有一些乱八七糟的书,屈修燃看着便是一阵头疼。 大师兄自小在师尊身边长大,他本身对于屈修燃没有其他人那样了解,自然也是不像其他弟子一样害怕的,注意到屈修燃脸上的神色,忍不住道: “这些都是教你修真界待人接物礼数的典藏,没有礼数就无法得到他人的尊重,你一直这幅样子,学不会东西,大家是要瞧不起你的。” 屈修燃淡淡:“废书。” “你什么意思?” “想要大家瞧得起你,把他们打服了不就行了,用得着那么麻烦。” “真上了战场又不可能去和妖精念你们宗门里的经,不能谈诗论道,不是废书是什么?” 大师兄想要出声反驳,一时间竟也不知道从何反驳:“我不和你争辩,总之你要是想出去,就得把这东西抄完。” 他一同拿来的还有一个精致的小手炉,屈修燃不理他的满嘴正道,从一堆乱八七糟的书里把它捏起来:“这谁让你送来的?” “二师兄的书童。” 大师兄印象里的澹台安虽然看起来脾性温柔,却很少对谁有关心的时候,两人一起在师尊身边长大,澹台安就从来没有给他送过这东西。 大师兄看着屈修燃的脸就觉得这人满腹算计,实在算不上相处的舒服,倒是搞不清楚为什么澹台安对他很有些关心。 “送回去,我不要。” “你这家伙怎么还不领情?” 屈修燃微微歪头,娇纵的模样让对面的人愣了愣:“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对他的施舍感恩戴德吗?” 他脚尖一挑,将那东西踹的远远的。 大师兄被这人的态度搞得气不打一处来,没办法,只好又回去和师尊告状: “他说宗门规训是废书,一笔都没写,还把偏殿弄得乱八七糟的。” “师父,他也太过于无法无天了,这个样子是想气死谁。” 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都配得上一句无法无天,但在屈修燃身上,似乎这人做出什么事来都是理所当然。 尉迟渊将笔放下,人往外走,终于又回到了偏殿。 他去的时候,屈修燃正驱动着灵力,让毛笔漂浮起来,一会儿功夫在纸上写两页门规,一会儿功夫在典籍上画个王八。 澹台安推开房门,也被这场景弄得眉头一皱,这房里大部分书都已经被屈修燃祸害到没法看了,没有人监管的屈修燃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撒泼打赖,放在哪都让人头疼无比。 尉迟渊长袖一挥间,室内的书籍纷纷飞起来,自动归位,与此同时又是废了半天的劲才将其清理干净。 这个过程中,屈修燃就一直趴在桌边看着热闹,好像搞破坏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师尊终于来了。”屈修燃笑道,“徒儿这几天实在闲的没事儿,帮师尊将这偏殿也收拾了一遍,不知道师尊还满不满意?” 尉迟渊没有出声,没有理会他,只用一道禁言术将屈修燃嘴巴封上,等这人说不出话安静下来,才坐到屈修燃对面的桌子边上。 “你可以试试不抄,但如果一直不出去,你母亲应该会来这里询问你的下落。” 屈何最近正在闭关,虽然会时不时打听屈修燃的事情,但很多事现在都插不上手,如果屈修燃一直不露面,修行中的屈何也容易被影响。 “屈何放在你身边的护卫,不可能再有机会进来。” 护卫指的应该就是左樱了,果然不出屈修燃所料,左樱只要进来一次就会被人发现。 这老东西竟然威胁他。 屈修燃被这两句话弄得憋着一股子气,坐在尉迟渊对面,他原本的计划只是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就离开,但现在看来非要给这人一点教训看看才行。 但为了能离开这鬼地方,他还要先抄门规。 他刚想要驱动灵力,那毛笔却忽然被击落,尉迟渊看也没看他,淡淡道:“用手自己写。” 他嚣张跋扈习惯了,还是头一次拿一个人毫无办法,屈修燃几乎要把那笔从中间捏断,半晌才低下头,开始在纸上写字。 好久没有自己动笔写过东西,加上身体的劳累,也许也有项圈的影响,写着写着屈修燃就开始犯困。 他深深低着头,露出发顶和后颈,后脑勺圆滚滚的,这人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没有了拔扈的气质,倒是和小时候的模样很像。 当然,即便是小时候的屈修燃也没有多可爱,他倔强不服输,一门心思往上爬,那时候小小年纪,眼睛里便总有些野心。 只是偶尔露出的脆弱和茫然,让人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 尉迟渊一抬手,一本厚典籍飞起来,砸在屈修燃后脑勺,立刻让原本陷入短暂昏迷的人惊醒过来,抬头时眼神里果然是茫然和无辜。 “动笔。” 死老头,等着瞧。 即便不能说话,尉迟渊也能猜到这人想表达什么。 他面不改色:“偷懒犯困,罚写翻倍。” 屈修燃恶狠狠剜了他一眼,趁着这人没注意,将自己的笔尖的墨水朝着尉迟渊的方向一甩。 反正也要重抄,他就也让尉迟渊写完的东西重写,自己不好受也不会让别人好受。 后者看了他一会儿,出乎意料这次没有再加重惩罚,只是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地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画挂了起来。 这一写就写了一整天,屈修燃被项圈影响脑子昏昏沉沉困得东倒西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可这期间尉迟渊却仿佛是个木头人,身正条顺待了一整天。 宗门规矩屈修燃一个字没看进去,倒是感受到了宗门师尊这活计一般人都干不了。 一直到晚上,尉迟渊人才离开。 夜里,有人送来了火盆到偏殿,室内逐渐有了点热气,虽然不像从前那般冷了,但却也比不上屈修燃自己的屋子。 他又窝在床上睡了一阵才重新爬起来,在室内翻翻找找。 两天过去,他终于从这堆破书中间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这是一本很厚的画册,中间有过几页记载着九尾白狐和傀儡师。 上一次妖兽混战之中,曾经出现了一位傀儡师,能够操纵着妖兽退回边境,当时的修真界已经因为魔修的强大而死了不少人,傀儡师将妖兽引走救了很多人的命。 这在修真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再后来便有传闻,说傀儡师手里拥有九尾白狐的心脏,并且成功炼化了心脏可以控制妖兽,才能够将妖兽都引走。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把他当成救星,只不过后来也逐渐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这傀儡师想要称霸修真界,控制妖兽入侵不过是自导自演,为的就是在人们中间获得威信和支持。 不过不久以后,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因为傀儡师死了。 这段故事屈修燃也曾经从年长一辈的口中听说过,只不过没有人把事情说的那么清楚。 傀儡师长什么样子,死在哪,是何人所杀,众说纷纭,没有过准确的答案,可这画册里却将因果写得清清楚楚。 傀儡师死在洪家,那一晚上洪家三千多人,老老少少,通通被灭口。 屈修燃想到了自己上山时,白狐石像周围的坟头,估摸着那里就是洪家人的坟了,只可惜洪家本就不是什么修真界的大能,也没什么威望,人死光了就都埋在了禁地里,连个墓碑都没有。 而杀死傀儡师的人民间也有很多猜测,因为洪家人全部被灭口,当时只有过一位目击证人,那人曾经留下过凶手的画像,只有一个背影,最明显的痕迹是后脖颈处有一颗痣。 很高,很瘦,拿一把带挖槽的长剑。 恐怕只有在这个册子里才能看见这人的样子。 没过多久,修真界又再次出现了一位傀儡师,不过这人和之前那位不同,专门操纵妖兽攻击人类,最终是尉迟渊联合盛家和方家等修仙世家,一同将其制服。 那颗玲珑心被尉迟渊锁在了禁地里,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下一颗玲珑心出现,这颗心便再无作用。 除了这些以外,这本小画册上还记载了如何使用那颗玲珑心找到下一颗。 光有心脏还不够,还需要血液才能将其唤醒,为了保证不被歹人利用,心脏和血液被分开放置,方家和盛家都有一份血液。 有问题。 屈修燃看着记载,心中难免会有疑惑,既然傀儡师这么难对付,需要尉迟渊联合那么多人一起才能制服,为什么一开始却那么轻易被人杀了? 他环顾四周,将书藏在了做标记的地方。 要么在这里把书看完,要么就把书带出去,现在还不是把东西拿出去的时候,只有等他有机会从这里出去,才能找机会把东西带出去,最好能和纪唐生一起研究看看。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里,他一直就在房里抄书,每天都和尉迟渊一起,这人似乎也怕了他的拆家本事,时刻都不离开屈修燃。 只是他一直没有看见澹台安,自从那天以后这人就没有再来找过他。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尉迟渊像往常一样过来一边监督他一边处理事物,他才重新看见澹台安。 几天不见,这家伙看起来倒是精神不错,坐在屈修燃对面还是那副清高的样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 屈修燃面上没什么表情,用脚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澹台安的大腿。 可才刚碰到人,下一刻就被尉迟渊给定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这一章剧情又差了点意思,可能还会改一改 第16章 打一巴掌给个枣 屈修燃瞪了他一眼,有这么个老东西在,他想做什么事都非常费劲儿。 但这天尉迟渊离开以后,澹台安却主动来找了屈修燃。 这人站在房间另外一侧不说话,颀长的身影有些防备: “你来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知道屈修燃去过山顶秘境,以澹台安的聪明程度,恐怕已经看出来了屈修燃是刻意到师父身边的。 只是屈修燃并不回答他:“这些天二师兄去哪了?怎么一直不过来?该不会是被师父罚了?” “有人闯入秘境,师父让我去调查。” 是谁上了山顶秘境,两人都心知肚明。 屈修燃从床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澹台安。 澹台安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多少反应,可偶尔抽动一下的指尖却能看出他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一样平静: “所以呢?师兄有没有告诉师尊是我曾经上山了?” 这答案显而易见,澹台安没有,如果他告诉了尉迟渊,恐怕尉迟渊早就已经过来找屈修燃了。 “那东西是邪魔外道,如果过分依赖,最终被反噬的只会是你自己。” 屈修燃见他这义正言辞的样子就想笑,他只是轻轻碰了下澹台安,这人就像是被蛰了一下似得,后退了一步。 话锋一转: “二师兄不好奇吗?我和你父亲都说了些什么。” 原著里澹台安最不想承认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提起屈修燃对他的羞辱,一个是提起方家家主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人看着他,看着屈修燃又一次贴到他面前,室内灯光摇曳,屈修燃将人逼到房间的角落,耐着性子把手放在澹台安的腰上。 “你父亲对你真是一丁点都不了解,我问二师兄喜欢睡软床榻还是硬床榻,喜欢用什么东西枕头,用什么泡澡,皮肤敏不敏感,你爹一概不知。” 这话说的已经足够露骨,屈修燃完全是抱着羞辱澹台安的想法在说,可澹台安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抓住了屈修燃放在他腰上的手腕。 “师兄,你看,整个世上唯一真心喜欢你的,只有我而已。” 后者的身体很是僵硬,却闭着眼睛,屈修燃在心里嘲笑他这副样子,什么清高,什么无情道,都是狗屁,没有什么比让一个无情道堕落,深陷欲望更有趣的事情了。 系统在屈修燃脑子里几乎要发了疯,但屈修燃丝毫不在意。 前一世有多么讨厌屈修燃,有多么恶心这人的触碰,这一世就显得他的渴望有多可笑。 在原著中,也就是澹台安上一世的记忆里,屈修燃永远爱他,为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像屈修燃说的,除了澹台安的母亲以外,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就是屈修燃,这件事情他前一世明白的很晚,一直到屈修燃死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他重新获得了一次机会,澹台安重生了。 可这一世的屈修燃,却完全不同了。 只要稍微细心一点,就能感觉到屈修燃对他的不在意,屈修燃不爱他。 也许是从重生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已经清楚的事。 “把眼睛睁开,看着我。”屈修燃还在逗弄,只是觉得这人的反应有趣,对方不睁开眼睛,他便拽着这人的脑袋砸在墙上,咚的一声,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可下一刻又是贴近的温情: “师兄想让我吻你吗?”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澹台安的声音传来:“不要在这里做这种事。” 说话的距离那么近,似乎可以想起上一次被尉迟渊打断的亲吻,澹台安皱着眉头拒绝屈修燃,但这拒绝没什么说服力,只像是情/趣。 屈修燃修为不如他,身上还有个项圈,本身就没多少力气,想要挣扎开根本就不是那么费劲的事情。 这似乎印证了屈修燃的猜测。 澹台安是可以利用的,只不过还需要一些试探。 他捏住澹台安的脖子,手上用力将这人拉到身边,在窒息的一瞬间又垫脚,轻轻在这人唇边印了一下,疼痛感让那温柔的触碰带上了点珍视。 “如果师兄愿意帮我做事的话,我也愿意喜欢师兄。” 这一下亲吻和一句话,似乎带走了澹台安全部的力气,耳朵和脖子都红了一片,他不再动作,没有挣扎,只是垂着眼睛。 屈修燃想要利用他,而且是明摆着想要利用他。 “不愿意?” 屈修燃擦了擦嘴巴,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一瞬间的表情变得似乎非常嫌弃方才碰到澹台安的地方,那张精致的脸上爱意荡然无存,露出刺眼的嫌弃来,似乎澹台安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前后差别太大:“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喜欢勉强别人,况且除了师兄以外,其他人也一样有用。” 他从澹台安身上离开,那股子香味也越来越远。 “方司正也是方家人,盛玉就更比二师兄有用了,而且都比二师兄更好贿赂,也没那么假惺惺的装清高。” 他人快要离开,可又被人从背后拉住手腕。 澹台安看着他,又是那种表情,有些受伤,又似乎茫然无措,只是这一次像是装出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澹台安住进他院子里的这段时间,弟子之间很快就传出来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澹台安是屈修燃的男宠。 大家对他私事的热情非常高,不仅仅是讨论起了澹台安,就连他和盛玉的关系也一直被人拿出来说,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屈修燃让澹台安住在盛玉原本住的屋子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与此同时也多了一个问题,人们说起屈修燃风流韵事的同时也忍不住讨论起,究竟谁才是谁的替身这一件事。 有人说屈修燃最喜欢的还是澹台安,盛玉不过是图个新鲜才放进屋里玩了一段时间,也有人说屈修燃是喜欢盛玉的,只不过盛玉上一次反抗的太激烈,他才会选澹台安当替身。 这些话真真假假,估计澹台安都有听进耳朵里。 和前一世不同,屈修燃并不是非他不可了,他可以喜欢澹台安,利用澹台安,也可以喜欢别人,利用别人。 对于屈修燃来说,有更多比澹台安更好的选择。 他在这人心里不再特殊,于是屈修燃可以像对待所有不在意的人一样对待他,爱意和温柔都是为了利用才表演出来的假象。 “不急。”屈修燃重新回头,拍了拍澹台安的侧颈,“我需要师兄向我证明一下,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澹台安很顺从地任由他抚摸,屈修燃就像是诱惑着船员的塞壬,让人完全沉浸其中。 “把这东西放进师尊的茶水里。” 屈修燃递给他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些粉末,看不出是什么。 “这是什么?” “毒药。”屈修燃转身,指尖转动自己的发丝,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可怕似得,“二师兄害怕了吗?不愿意去?” 澹台安手里捏着那药瓶,随手便能捏碎的小瓶子,他却迟迟没动。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如果被他抓住你就完了。” “那老东西总是想要教训我,我又不愿意吃亏,又没法靠近他,又害怕被他打,只能找师兄帮我出气了。” 他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椅背: “如果被逮住,说是二师兄做的不就好了。” 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可以把自己的恶意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师尊修为这么高,应该也不会害怕这种东西吧?” 屈修燃本来就是个反派,心思狭隘,睚眦必报,对待任何人都是出手狠辣,他当然不可能白白让尉迟渊欺负自己这么久。 这毒药可以污染别人的识海,严重的情况也许会让人走火入魔。 他要给尉迟渊一点颜色瞧瞧,但想要报复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尉迟渊非常不好接近,而且修为很强,屈修燃没法靠近他也打不过他。 但澹台安不同,他几乎是从小就在尉迟渊身边长大的,尉迟渊最信任的人就是他,而且他也是最能够接近尉迟渊的人。 另外屈修燃也可以利用这件事,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表现出来那样的顺从。 他想要从澹台安嘴里听到的秘密,是想要玲珑心的究竟是什么人,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如果澹台安骗了他,他就要耽误不少时间。 屈修燃装出一副不忍心的样子:“这事情一旦败露,轻则被赶出师门,重则被打死打伤。” “所以师兄,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千万别被师父发现。” 澹台安看着屈修燃,人还是那个人,漂亮,又恶毒,上一世的屈修燃性格与这一世毫无区别,他早就知道了这人到底有多恶劣。 只是前一世的屈修燃,从来不会把这份恶意用在他身上。 “师兄可以花点时间想想,不过你的时间也有限,我没什么耐心。” “在这之前,就不要来找我了。” 澹台安抿唇,听屈修燃说完了全部的话,终于有了反应,他走到他面前,因为个子高,投下一片阴影,这人很少给人有压迫感的形象,也从来不会透露出自己的修为,因为在宗门里藏拙,他一直都是温润随和的。 可这一刻,屈修燃却莫名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感,澹台安是系统口中的重生男主,他此时的修为也许并不比尉迟渊相差多少,如果这一刻因为被羞辱激怒,想要弄死屈修燃也是易如反掌。 毕竟这还是尉迟渊的地盘,就算屈修燃死在这里了,应该也没有人会第一时间怀疑到澹台安身上。 屈修燃警惕皱眉:“做什么?” 那人弯下腰,捏着屈修燃的下巴,将人脸抬起来,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么的屈修燃不太情愿,想要别过脸,却又被强硬地扭回来。 方才屈修燃只是想要试探才会去亲澹台安,虽然看起来强势,心里却总是有着一些排斥在的,一直没有真正的亲到。 可这一刻,澹台安一点点弯下身体,不容拒绝地含住他的唇瓣,温柔的舔舐,这是比方才更加深入的亲吻,虽然时间并不长,却郑重其事,仿佛是在向屈修燃宣告。 一吻结束,两人分开,澹台安又看着他,将他颈边的碎发放到耳后。 “啧。”屈修燃不耐烦地把他手挥开,擦着自己的嘴巴,一丁点也不避讳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嫌弃: “烦死了。” …… 方司正在家里养伤养了挺长时间,学堂里的功课一直没有跟上。 他上一次被澹台安伤的不轻,好在方家有钱有势,弄来了最好最贵的灵药给他治疗,伤势倒是好的挺快,就是也受了不少罪。 他醒来就是和父亲告状:“爹!那澹台安就是个狼崽子,他想要杀了我,这种人不能留着!” “这些我都知道了!”方父被他吵得耳朵生疼,但又不得不哄着,“爹已经帮你出了气,澹台安短时间里不可能再到你面前耀武扬威。” 方司正吸着鼻子,躺在床榻被褥之间人快瘦没了,一张小白脸苍白消瘦:“你怎么罚他的?” “他现在人在屈修燃那,屈家这个孩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华丽心性却最是难以捉摸,变着法地折腾人,澹台安在他那里撑不了多久。” 方司正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父亲说了什么:“你把他送到屈修燃那去了?” “屈修燃接受了?” 方父点点头,方司正人就像完全傻了:“为什么?” 原本以为方司正会高兴的方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孩子会是这种反应,还以为他是高兴,又说了一件事:“是送到屈修燃那没错,但最近屈修燃被你师尊带走了,两人也没在一起。” “而且最近听说澹台安在出门办事的时候受了伤,听那个意思,你们师尊身边缺少人手,刚好大师兄前些天来咱们家,问你有没有想要去接班的意思。” “接班?就是侍候师尊吗?端茶倒水之类的。” 太复杂的事情方司正也做不好,当然就只是端茶倒水。 “对,你去吗?” “屈修燃也在那?” “在。”方父回答完了又问,“你总关心他做什么?” 第17章 神志不清 “你先替我答应下来,其他的就别管那么多了。” 方司正从床上下来,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穿,一件一件往身上比划,穿得太张扬了害怕会让人反感,太低调又怕屈修燃根本注意不到他。 对他来说,从前的屈修燃就像天上的月亮,一直十分遥远,可自从上一次射猎大会上屈修燃替他出头,方司正便忽然觉得和屈修燃的距离变近了。 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愿意袒护他注意他,让他忍不住心思萌动起来。 方父权当他是快见到师尊按耐不住:“你到那边还得从头做起,凡事多忍忍,不要像家里一样,大师兄身边的书童也要搞好关系。” “爹已经帮你打听过了,澹台安是被屈修燃搞得气血攻心,回去修养了。” 方司正只听进去了一句话,便忽然想到,是的,他和屈修燃之间还隔着一个澹台安。 屈修燃喜欢过澹台安。 而宗门里早就有传闻说澹台安讨厌屈修燃,恨不得退避三舍,如今却被送去了屈修燃床/上,想来澹台安这病也生的合情合理。 而除去心术不正的屈修燃,盛家和方家都是修真界的名门,以方父的想法,师父若想要提拔弟子这两人一定是首选。 盛玉现在生病,这差事落到方司正身上是理所当然的。 方父没有多怀疑过是否有陷阱。 这些话方司正更一句都没听进去,心思早已经飘远了。 他这天晌午见到大师兄,对方交给他一些琐碎事,第一天做事难免有点毛手毛脚的,也胜任不了什么重要差事,就被安排到偏殿藏书阁整理被屈修燃搞乱了的典籍。 其实就在进门的同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坐在不远处写字的人,屈修燃的样子和平常所见不太一样,衣服没穿的那么规整,人也有些懒散,脖子上还戴了黑色的圆环,头发披着,有些随意的模样。 他站在门口愣了愣,第二眼才注意到师尊也在屋子里,而且就坐在屈修燃对面。 “小师兄快进去吧,师尊喜静,不需要你多说话,就做自己的事就行。” 带方司正来的人是大师兄身边的书童,年纪不大。 虽是书童却不是以奴才的身份呆在宗门里,而是旁听的弟子,因此对于方司正他倒也没多少尊敬,交代完了该做的见这人还在门口踌躇,忍不住又催了一次,后者才回过神似得。 方司正才走进门,他就与身边的师弟抱怨: “二师兄为什么要推荐他来啊?笨手笨脚的,我看都不如二师兄身边的书童机灵。” “方家的意思呗,二师兄当然也是没有办法,我听说师父最近罚了他,他受伤了,也找不人。” 两人边说边走远了。 屈修燃那天破坏了不少典藏,大部分都被尉迟渊重新收回了书架上,但也有一小部分搞乱的书页没有分清,方司正就是来做这些的。 用特质的药水擦在书籍内页上,一点点将茶渍清理掉,方司正才整理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便站在层层叠叠的书架背后,看着不远处的背影。 屈修燃坐的不直,写字速度也不快,头还一点一点的,因为人清瘦,背影看起来瘦瘦的一条。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屈修燃竟然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有些可爱,看着看着他就不自觉露出了点笑容来。 心里有些酸酸涩涩,酸涩就在于他进门这么久,屈修燃都没有什么反应,想来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果然还是穿的太朴素了。 可看见这人还是让他很开心,而且还看到了和平常很不同的一面。 他视线直落在屈修燃身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才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方司正稍微抬眼,刚好与屈修燃对面的男人对视。 原本应该看向手中书画的尉迟渊不知什么时候抬头,透过屈修燃的肩膀,皱眉看他,方司正赶紧收回了眼光。 他慌乱还没整理好,却听见远处那人开了口: “找这套书册给我。” 方司正反应慢了半晌才明白尉迟渊是在和他说话,慢吞吞找了书拿过去,期间因为慌张有些手忙脚乱。 那册书也是方才被他用药水擦过的。 将书递过去,也终于稍微靠近了屈修燃,明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再看,他却下意识还是瞥了一眼,可不知怎的又和师尊对视上,差点打翻了手里的书册。 尉迟渊从他手上接过书,便开口道:“回去休息吧。” 此时天才将黑,大师兄的书童原本是让他夜里和师尊一起离开的,现在明显还没到时间,方司正觉得有些可惜,他笨手笨脚没有让师父满意,这下要提前被赶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屈修燃原本还睡着,他想偷看一眼,却见师尊用那厚书册砸了屈修燃的脑袋,屈修燃撑着头的手肘一弯,差点趴在桌子上,秀气的眉头瞬间皱起来,下意识也抄起旁边的书,看起来是想打回来。 方司正心头一跳,还没看完,下一刻房门就在他面前关上了,书房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便都不知道了。 一开始只是替屈修燃担心,一直到回去的路上,一路走方司正才忽然又笑起来,回想起屈修燃下意识的反应也觉得有趣,和别人口中所述一模一样,无法无天,没有规矩,居然连师尊都想打。 路上撞见大师兄的两个书童,两人见他一脸傻笑,又忍不住念叨:“方家这小孩,看起来人也不太聪颖。” 另外一边,被人成天到晚盯着写字,屈修燃就算再不情愿,也七七八八写完了不少。 尉迟渊在这房里一直坐到了晚上:“你明日将罚写的书册整理好,我今天会让人给你送火盆过来。” “每天看见你,确实晦气地我想跨火盆驱驱邪。” 估计是个正经人都不会愿意和屈修燃打嘴仗,尉迟渊当然也没有理会他,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可起身的瞬间,他却忽然察觉出不对劲。 他的识海之中忽而出现了一道黑气,修士心志动摇时识海会出现黑气本不是稀奇事,可比起往常的神识波动,这黑气蔓延的速度实在很快,在识海中迅速凝聚成一棵碗口粗的树,深深扎根进他的意识空间。 尉迟渊立刻又坐回去,尝试运作识海中的意识力,想要清理掉那缕黑气。 可那黑气比他想象中还要霸道许多,越是对抗,意识便与那黑气纠缠的越紧密,便在他识海内扎根生长,愈演愈烈,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快要剥夺走他的控制权。 尉迟渊最后不得不运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去压制,而失去神识的身体几乎失去了控制。 注意到尉迟渊不对劲的屈修燃叫了一声: “尉迟渊?” 没有听到回答。 这药是左樱搞来的,这女人平常暗算人的事情也做了不少,手里旁门左道害人的物件都十分强悍好用,就连尉迟渊这种修为到达了一定境界的大能也免不了中招。 不过这也许也和尉迟渊本身意识就相对薄弱有关,来之前屈修燃特意做过调查,尉迟渊修为高却迟迟没有登仙的原因,恐怕就在于神识跟不上修为。 他无法更好的运用自己的修为,所以一直没有成仙。 看着对方痛苦的样子,屈修燃几乎确定了澹台安下药成功,终于笑起来,他从桌边探出半个身子,过去拍拍尉迟渊的脸: “我母亲从小教育我做人要表里如一,不然早晚有一天要吃大亏,看来师尊这是遭报应了。” 许是难受至极神志不清,理都没有搭理屈修燃。 “师尊?”屈修燃又用脚尖踹了踹尉迟渊,确定这人已经神志不清无法反抗,他才弯下腰,拽起项圈的绳子站到了尉迟渊背后,一圈一圈绕上尉迟渊的脖子,喃喃自语道:“没反应?不知道死到临头会不会有反应。” 就像系统所说的,屈修燃想要杀死天道之子,杀死命定的主角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轻易放过能杀死这家伙的机会。 绳子随着他的手劲逐渐收紧,可才刚刚感觉到危险,他瞬间被尉迟渊身上的护身屏障弹飞了出去。 果然。 他很快撑着身体从地上起来,视线在屋里转了两圈,寻找着能够折磨人的法子。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尉迟渊这模样虽然杀不死,但分明也是无法反抗,他最终拿起桌边的蜡烛晃了晃。 蜡烛滚烫的蜡油在蜡烛外侧留下一层泪痕,屈修燃静静看着尉迟渊的脸,逐渐将烛台凑近,微微扭动手腕,倾倒在尉迟渊脖颈和锁骨的位置。 蜡烛滴落,将脖颈和脸颊的皮肤烫红了一片,疼痛终于身前的人瞬间睁开眼睛看向屈修燃。 屈修燃笑起来:“看来师尊也不是全然没有反应嘛。” “让我看看。” 屈修燃扯着尉迟渊的领子把人拖到身前来。 他折磨人的法子不少,但最想要做的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时看向自己脖颈处的项圈。 这玩意他前些天就已经打开了,为了不被尉迟渊发现才迟迟没有摘下去。 就在尉迟渊的视线里,他把项圈摘下来,看着上头的小铁环形成的锁,突发奇想将蜡烛凑了上去,烛火很快将铁片烧热。 在对方的视线里,此时的屈修燃就像是趁乱来报复的艳鬼,那双猫眼在烛火下越发妖气横生: “师尊想试试这个吗?我小时候家里的牲口都会在身上烫的。” 在这人靠近的瞬间,尉迟渊反手捏住屈修燃的脸,将人推开,可头脑的混乱让他险些摔在地上,这一刻的屈修燃实在恐怖,冰凉的手从背后环上来,他头疼到浑身失力。 没有任何犹豫,屈修燃将项圈套在了尉迟渊脖子上。 烧热的铁块落到皮肤上,很快传来了熟肉的味道,那就是一块烙铁。 “现在师父也成了牲口了,真好。” “好看,真好看!”他似乎觉得有意思,又围着尉迟渊转了两圈,看着那人因为痛苦而逐渐冒出冷汗的额角,心里的那口恶气终于呼出去了一半。 然而兴奋过后,他脸色瞬间冷下来,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要被他神经兮兮的模样吓到,他细长的手指像厉鬼一样,再次抚上尉迟渊的脖子: “好想杀了你。” 就在这时候,房门口却忽然传来了大师兄的声音,也许是太晚没有回去才会担心,也可能是被主角光环影响,大师兄偏偏这时候就来到偏殿找尉迟渊。 “师尊?” 屈修燃面无表情将项圈从尉迟渊身上摘下来,他拽着尉迟渊的领子,用项圈抽打在方才烙印过的地方:“这个小秘密如果被弟子知道,不知道会怎么想?” 往日里高高在上超尘脱凡的师尊,脖子上却带着一块牲口的烙印,无论谁来看都是耻辱。 对方看着屈修燃的眼睛,听屈修燃回答外面的人: “你师尊好像走火入魔了,这眼神正想杀我呢。” 没有出声反驳。 话虽然这么说,屈修燃语气中却一丁点急迫都没有,倒是门外的大师兄一听这话直接冲了进来。 “师尊他怎么了?” 屈修燃看起来很无辜:“我不知道。” 大师兄又指着这人脖子上的红痕:“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倒是我搞的。” 大师兄人傻了眼:“你,你好大的胆子。” “我这不是为了帮他舒活经脉嘛,他这把老骨头,谁知道是哪里犯了病。” 大师兄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也懒得和屈修燃再废口舌,火急火燎将尉迟渊扶了出去。 屈修燃倒并不担心自己折磨尉迟渊的事情会被报复,那被烙印的地方是一定会落疤的,以尉迟渊的性格,余生应该都会很害怕被人看见,他也有的是办法羞辱尉迟渊。 不过第二天宗门上下还是都收到了通知,说要排查弟子之间携带的药品。 毫无意外地,最终药瓶是从方司正那里被找出来的。 屈修燃坐在人群里,看着人们审问方司正,那人一张白脸此时吓得毫无血色: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那药不是我的……” 师尊情况有些严重,一整晚的闭关让大师兄很担心:“不是你的?东西从你那搜出来,书也是你整理的,这邪药就涂在书页上!” “是,是澹台安!一定是他,是他想要陷害师尊!他故意把我拉过来顶罪……” 人群里传来了窃窃私语: “这时候还想着陷害二师兄,方司正真的对澹台安嫉妒到了这种程度吗?” “二师兄最近都在养病,从来没去过那间屋子。” “我看他是发了疯,退一万步说二师兄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周围人们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方司正绝望地想,所有人都被澹台安骗了,被他那副毫无攻击性的样子骗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狼狈过,恐惧和千夫所指带来的耻辱让他开始流汗,开始在人群里寻找着屈修燃的身影。 屈修燃就站在人群中间,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那模样就像在看一个在记忆里没留下什么痕迹的陌生人。 而人群里站在屈修燃背后的,是澹台安: “师兄还真是精明,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人群里澹台安从背后贴近屈修燃,因为身形更高,他垂着眼睛看向屈修燃的后颈。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有万字更新和加更,我这几天想更新三万字,不过也不确定能不能做得到 第18章 以后还要见面,就拿东西给我 不甘, 痛苦,也许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几乎充斥着方司正的头脑。 屈修燃知道这件事吗?知道是澹台安冤枉他吗? 从前愿意给他解围的是屈修燃,如今对他视而不见的依旧是屈修燃。 为何这人能对人这样无情。 方司正被人关了起来, 在师尊醒来之前都不可以离开宗门。 当然, 在师尊醒来之后,估计他也没有机会再留在宗门里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尤其是大师兄的两个书童:“我就说他那天从师尊那里回来怎么笑的像个傻子一样,原来是得手了。” “不过这人真蠢啊,只有他去整理书籍, 出了事最先被怀疑的人肯定是他啊, 他怎么会觉得能污蔑到二师兄头上。” “可怜二师兄估计也会受罚吧, 毕竟是他建议方司正过去的。” 当天盛玉也来了,人们在看方司正笑话的时候, 他也在人群里看见了屈修燃,看见站在屈修燃背后的澹台安, 屈修燃正背过头和这人说了些什么,后者垂头盯着屈修燃。 “看来传闻是真的啊,屈修燃和澹台安真的搞到一起了。”盛泽也顺着他的视线在旁边看戏, “这太好了,看来那屈修燃对哥你也没什么兴趣了,盛家的两个儿子现在又都成了弃子, 修真界只剩下了哥你一个可以靠得住的小辈。” 分明是高兴的事,可盛玉看起来却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还有屈修燃。” “他能有什么出息。” 盛泽嘀嘀咕咕:“哥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将这家伙放在眼里吗?怎么忽然这么在意一个邪魔外道了?” 因为师尊受伤, 宗门里上上下下都被调查了一遍, 屈修燃作为当事人也被找过去询问了许久。 不过大师兄不比师尊, 在本身没什么背景和权力的情况下, 他也很难给屈修燃定罪, 审讯是和澹台安一起的,后者一直没有说话,于是到夜里大师兄才让屈修燃重新回到了偏殿。 他又在这里住了两天,前段时间尉迟渊一直在他身边,那小册子也一直没时间看,现在这人终于不再碍眼,屈修燃抓紧时间将书看完了。 他这段时间见到的人很少,没有师尊的意思也没人敢私自让他回去,待在偏殿就像被人遗忘了似得。 他迫切想要泡个温泉。 直到四五天后,屈修燃的偏殿才好像终于被人想起来,有人贴心给他送来了浴盆。 他舒舒服服泡了个舒服,身体终于温暖起来,屈修燃就连手指的骨节都舒展开。 夜里,澹台安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房间。 他今天心情不错,连带着看澹台安都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只是也不代表他会对这人有好脸色:“你来干什么了?” 分明是说好的愿意帮忙做事就可以来找他,可事情结束屈修燃又翻脸不认人,利用完了澹台安就丢到一旁,还要加上几句调笑羞辱: “二师兄做完了事来找我付钱吗?” 后者没有理会屈修燃说什么,直到屈修燃从远处靠近了,他才终于有所反应:“你对师尊都做什么了?” “把他对我做的回报了一下而已。” “师兄都愿意下毒了,不是早就应该想到了我不会善待他了吗?你该不会觉得我会手下留情吧?” 屈修燃心里嘲笑了他的样子,才重新开口:“当师兄的亲兄弟也真是怪可怜的,这下从宗门被赶走,师兄应该有机会重新回方家了吧。” “我不知道。” “怎么这时候还能在无辜?” 澹台安看起来倒并不是在意这个,他手指忽然勾了下屈修燃脖子上的项圈,“尉迟渊身上的烙印,是这个留下的吗?” 屈修燃也扯了扯:“怎么?师兄也想要一个?” 澹台安没说话,屈修燃就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摘下来,套在澹台安脖子上:“瞧瞧,还挺好看。” 他忽而凑近看澹台安,在这人身上闻了闻,澹台安身上有一股子药味,也许因为两人离得近,也可能是澹台安没打算掩盖住那股子味道,他扯了扯嘴角:“怎么二师兄还受伤了吗?” 方司正人是澹台安介绍过去的,他自然也会被怀疑,况且说是受伤,那时候的他身上却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为了不让人发现是他陷害方司正,澹台安硬生生在自己肩头挖下去一块肉。 这也是后来没人怀疑他最重要的原因,他身上确实有伤,而且伤的不轻。 这几日没来找屈修燃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澹台安对别人算计,对自己下手也是一样狠,即便这样做了,经过这事情以后想让师尊对澹台安完全信任还是不太可能,不管是师尊还是大师兄一定都会对他有所提防。 人人都说屈修燃人如蛇蝎心狠手辣,而屈修燃却觉得澹台安也不遑多让,对待从小将自己照顾有加的师尊都可以下得去手,这人心倒确实无情。 屈修燃忽然有了兴趣似得,用手指按住那里的伤口,歪头看着澹台安:“疼吗?” 眼中没有心疼,只有好奇,后者摇摇头,捏住他的手腕,手心贴近的地方很凉:“不疼。” 故意装出这副样子给人看,屈修燃觉得这人实在可笑至极。 在原著里他说喜欢澹台安穿白色,这人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穿过,而今天受了伤还特意换了屈修燃最喜欢的白色长袍。 可即便内心讨厌,屈修燃也不得不承认澹台安身上是有仙气在的,他模样确实好看,光是站在人面前就赏心悦目。 澹台安低头手指轻轻碰了碰屈修燃的手指。 屈修燃啧了声,立刻将手抽回来,力度不轻不重给了澹台安一巴掌:“别蹬鼻子上脸。” 利用完了就甩开,毫无情绪波澜,甚至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意图,别说感情,屈修燃对待澹台安的态度还不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可冷漠过后,他又笑起来:“二师兄,如果你没什么值得我利用的,我想我们应该没有再见面的理由了。” 澹台安沉默地看着他。 屈修燃想要那两瓶子血,其中有一瓶就在方家。 如果方司正真的被赶出宗门,后面很长时间估计都不会有其他宗门愿意接收他,而这人资质又差,基本上是不会再有登仙的希望了,方父虽然宠爱方司正,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族走向没落。 那么澹台安回到方家是迟早的事。 对方一直沉默不说话,屈修燃又道:“怎么,不愿意吗?也想报复我?” 澹台安摇摇头。 屈修燃心里冷笑一声,利用是一定会利用的,只不过他可没想让澹台安得到一个善终,在屈修燃眼里,澹台安也好尉迟渊也罢,全部都是一路货色,他唯一想对他们做的就是把这些人通通毁掉,踩到脚底下。 他要一步一步看着澹台安走向深渊。 他拉着项圈,让两人靠近:“愿意就好,我只有师兄了。” 屈修燃假惺惺地说话,分明两人都知道是假的,澹台安却沉浸在这虚假的交易得到的温情里,垂着眼睛感受屈修燃身上的味道。 很久很久没有闻到了,上一世屈修燃死后身上就只有尸体的味道,冰凉冰凉的。 屈修燃说完话,又想把人推开,可却忽然发觉自己动不了,他皱眉看向对面的人,项圈这种程度的法器似乎对澹台安什么影响都没造成,他能轻而易举控制住屈修燃。 那张脸还是没什么表情,按住屈修燃的头贴近他,鼻尖对着鼻尖,这个吻温柔黏腻,却又很强势,药味充斥鼻尖。 既然要利用,那每做一件事就应该获得一份奖励。 分开之前还咬了一下嘴唇,留下浅浅的牙印,让原本就有些泛红的嘴唇咬的更红,屈修燃刚一能动就立刻要打他,可这一次却没那么轻易,直接被人抓住手,澹台安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低下头,将头埋在他颈窝。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冒犯,即便什么都没做却依然让屈修燃感觉到不舒服。 他声音彻底冷下来:“松手。” 澹台安抬头,依旧看着他的眼睛,他抬手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摘下来,重新扣到屈修燃脖子上,而后顺从地松开了屈修燃。 在屈修燃动手之前,他开口道:“你想要方家的东西,我会拿给你。” 没说出来的后话,是以后还要见面。 屈修燃语气里已经完全没了笑意,因为生气和换气声音还有些怪:“你最好能。” 等澹台安人走了,系统才开始在脑袋里提醒屈修燃:“你把你的小算盘收一收,小心玩过火,没有一个主角是好惹的,你想利用他们就肯定需要付出一些东西来交换。” 屈修燃嗤笑一声:“那又怎么样?” 大不了就是死一次而已,他在梦里早就已经体会过最真实的死亡,最差的结果也不过于此,屈修燃自然不可能害怕。 夜里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天屈修燃总能在周围听见一些声音,和系统创建的梦境不同,在这次的梦里他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幻化成的身体。 才刚一入睡,他的意识就被什么东西拖进了一片空间,空间里弥蒙混乱,弥漫着一层雾气,其中窜杂着各种各样的画面,人头怪物,还有些是宗门里的摆件,乱七八糟分布在空间里。 屈修燃曾经从书中了解过这种空间,但他自己本身并没有来过。 这里是识海,而且是非常非常混乱的识海。 在他还小的时候,宗门里曾经有过一次测试弟子的资质,当时的宗门大长老曾经说过屈修燃的根骨不错,但想要修炼出识海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人固执,认定的事情很难让他动摇,而且从小时候就是坏点子多,行事目的性太强,换句话说就是顽固不化,这样的人想修炼出神识太困难了。 即便能修到比同龄人都高的修为,却永远都到达不了超尘脱俗的境地,不可开启识海,更不可能升仙。 屈修燃听见这话的时候才刚刚十一二岁,身边的同龄人或多或少都因为资质的评价感觉伤心消沉,他当时却只觉得这老东西呱噪,想把他胡子拔了。 任何人想让他听天由命都绝对不可能,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往上爬,他不择手段,他要成为人上人。 而这一次倒不是屈修燃自己开启了识海,看样子是因为尉迟渊的意识混乱,两人住的又近,屈修燃也许是阴差阳错被对方给拖进神识之中了。 他在这里看见了少年时期的尉迟渊,人被绑在那棵大树上头,浑身上下全都是伤口,周围包围着无数人头怪物,撕扯尉迟渊的肉/体。 这些都是尉迟渊识海中生长出来的邪念。 这药确实挺厉害,屈修燃事不关己地想,能把尉迟渊折磨成这副模样,就算被赶出师门的人是他自己都不亏。 感觉到有人入侵了领地,那些黑雾像是嗅到了猎物的恶犬,纷纷朝着屈修燃扑过来,人头上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脸,一张血盆大口中布满了牙齿和尉迟渊身上的碎肉。 屈修燃手里拿着自己的软剑,三两下将其斩了个干净,但才刚刚杀死一波,立刻又有无数的脸涌上来,有黑气从背后穿过他的身体,仿佛也读取了他的记忆。 下一刻,屈修燃甚至看见黑气化成了纪唐生和屈何的脸,两人一点点走近屈修燃,甚至叫起了屈修燃的乳名。 屈修燃歪了歪头,也笑吟吟回叫了一声,之后连犹豫都没有半点,举起剑直接劈开了两人的天灵盖。 这些东西都是尉迟渊脑子里的邪念,能够幻化成幻境中任何人的弱点,某种程度上来说,屈修燃确实算是意志坚定,任何东西挡在他面前该杀都一样会杀。 他站在幻境里光的一方,梳着高马尾就更加凸显面部轮廓,那张脸仿佛被镀上一层光,他将软剑甩了甩,飒爽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能被这种东西困住,看来你的主角也不过是群废物罢了。” 系统:“口出狂言,像你这种毫无感情的冷血怪物永远都不可能超过有感情的人类。” 屈修燃:“如果你也能出现在幻境里就好了。” 他笑起来,哪怕是系统也忍不住呆了呆:“真想试试看,你捅起来是个什么感觉,是不是也和你的嘴巴一样硬。” “在幻境里应该能够杀死你很多次吧?” 系统这次终于沉默了,如果屈修燃真的打开识海,看见它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对方真的有可能会杀死它。 黑影被屈修燃斩杀的差不多,少年的尉迟渊也从树上掉落下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因为浑身受伤只能勉强爬起来看向屈修燃。 这时候的尉迟渊年纪不大,很是稚气,还有些脸颊肉,长得倒确实像个瓷娃娃一样,眼睛圆圆的,那张被折磨的苍白的脸在看到屈修燃时,稍微染上了一点血色,耳朵也有些红: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屈修燃一步一步走向他,尉迟渊神识中的屈修燃穿着射猎时穿的衣服,靴子包裹着小腿,走起路来很是灵动,像是山里的精灵一般,他蹲到尉迟渊面前,用手端起这人的下巴: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屈修燃很漂亮,符合任何意义上的漂亮两个字,让人看着他心脏都忍不住乱跳,尉迟渊呆呆看着他对自己笑了笑,听见这人说话声音听起来又轻又软: “也活的够久了。” 屈修燃从他身前站起来,抚摸着软剑,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他背着光,将软剑插进了少年的心口。 尉迟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一阵一阵抽痛,那双大眼睛盈满了泪水,他看着屈修燃微微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摸过他的脸:“我叫屈修燃,记住我的名字。” 既然识海中每一样黑气都是噩梦,他就要成为尉迟渊噩梦中的噩梦,让这人对他的恐惧永远烙印在灵魂深处,烙印在神识里。 他这一晚上总共在梦境里杀死了尉迟渊三次,十八岁的尉迟渊,十九岁的尉迟渊,二十岁的尉迟渊,每一次都是用剑穿过心口,那人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却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打不过屈修燃,甚至越是反抗越是被屈修燃折磨。 一早上醒过来,他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作者有话说: 今天卡文太严重了,后面这章还会修一修,明天应该会有好几次更新 第19章 被带到屋子里 他起床没多久就有人来通知, 说两位师兄商议过后,让屈修燃恢复了自由,晚上要回去偏殿抄写门规, 但白天可以去学堂。 原本以为屈修燃会不满意这样的决定, 可谁知道这人竟是接受良好,直接答应下来。 之前他确实想回去自己院子,那本小册子需要拿给纪唐生看,他想快点离开,但自从发现了新的乐趣以后, 屈修燃现在已经完全不着急回去了。 自从系统出现屈修燃一直被人在梦里折磨, 如今他终于可以在梦里折磨折磨尉迟渊, 这想法让屈修燃非常兴奋。 白天学的东西是修炼意识打开识海,屈修燃听着书本上的唠叨, 这些东西他小时候就已经自己看过了,可到了现在的年纪也没打开识海, 这书就成了废书,没多少兴趣。 隔一会儿授课的大长老又要求弟子们静坐,祛除心中的杂念。 屈修燃向来无法做到这一点, 他心中杂念太多,无法到达他人所说的“静”的状态里,这种时候往往都不会有任何突破。 但今日却有所不同, 屈修燃才刚静坐一会儿,便察觉到上丹田有异动, 他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但逐渐却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出现。 他骤然一喜, 这和书本中记载的开阔识海初期的状态相同。 这感觉有些新奇, 他竟是进入了打开识海的初级阶段。 屈修燃尝试运作了几次灵气, 朝着黑气弥漫的部分发起攻击,想要强硬地将黑雾驱散,但很意外地失败了。 看来这东西需要一点一点来。 静坐之中忽然感觉到异动,屈修燃猝然睁开眼,才发现学堂里其余的人都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七八个弟子还在收拾东西。 其他人都已经出了学堂,却没人敢上前打扰屈修燃,意识打开以后他的感观仿佛也更加清晰了,屈修燃有某个瞬间更能够感觉到周围的视线。 他回头,刚好与盛玉对视,后者因为受伤额头上还缠着布,露出的眉目很是清澈,也许因为天气好,更加显出这人身上的少年气,见屈修燃回头也不躲避。 方才在静坐中屈修燃就感觉到了这方向传来的视线。 无时无刻都用那双眼睛盯着他,恐怕正盘算着要怎么把自己弄死。 屈修燃神色冷淡也看着盛玉,他当初应该下手再狠一点的。 屈修燃正准备说点什么挑衅一下,好有个可以打人的理由,却忽然被澹台安打断,这人不声不响站在两人中间,像是有话要对屈修燃说:“出来一下。” 屈修燃有点不耐烦:“在这说。” “石栗让我问你有没有东西要送过去。” 烦人的视线在澹台安出现后就已经消失了,澹台安和他说了些话,石栗在屈修燃不在的这段时间十分不安,整天闲不住,前前后后把院子都清扫了一遍,最后大字不识几个还给屈修燃写了封信,拖人给屈修燃带过来。 总共不到五十字写错了一半,大概的意思是问屈修燃师尊住的地方冷不冷,需不需要他托关系送火盆过去。 屈修燃揉了揉把信扔了:“让他人过来偏殿。” 自从尉迟渊中毒,这段时间里宗门上上下下很多事情都是澹台安决定的,尤其是在对待屈修燃这件事上面,屈修燃也看得出来这人很有话语权。 可澹台安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而是说道:“你们主仆关系很好。” 屈修燃懒得和他扯这些,也懒得理会这人语气中的怪异,只不过当天晚上他看见的人并不是石栗,而是澹台安身边的小书童。 对方有点畏缩地站在角落,偷偷看屈修燃的脸色。 “你来干什么?石栗呢?” 他没想到澹台安当真没有让石栗过来,他看着角落里的少年,也许是因为年纪太小被屈修燃的样子吓到,小书童耳朵有些红:“二师兄说让我过来。” 屈修燃揉了揉额角,原本的好心情被打断让他有些烦躁:“把他叫过来。” 小书童似乎早就料到了屈修燃这种反应,立刻后退了几步离开房间。 没过一会儿,澹台安果然来了,他模样比想象中更冷静,看起来应该是很忙,到了屈修燃屋里依旧在处理宗门里堆积的事情。 直到屈修燃开口说话:“谁给你的权力插手我的事情?” 比起没看到人,更加让他不满的是澹台安的不顺从,这人太有自己的主意就会变得更难控制: “师尊不会允许你们主仆二人聚到一起。” 他扯住澹台安的领子,让人从书本中把头抬起来:“二师兄这时候又想起来师父的话了?那该不该让大家也听听,师兄之前是怎么听师父的话的?” 从前帮屈修燃做事,事成之后却还被拿出来威胁,可这一次澹台安却没有露出往常那种受伤的表情: “如果你想就可以。” 两人沉默地对视中,屈修燃明白对方的意思,就和方司正一样,澹台安在人们心里的形象和屈修燃的形象完全相反,他纯良无辜,无念无想。 别说屈修燃或方司正指认他,就算再加上纪唐生三个恶人一起指认,估计也没人会相信他们三个恶人。 屈修燃拽领子的手转而捏住澹台安的脖子,指头用力收紧。 真想直接把这家伙掐死。 澹台安只是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他拿走了书房里的书,才缓慢道:“早些休息。” 该死的东西。 即便是被利用,澹台安却依然有筹码,他修为和在宗门里的地位都比屈修燃高,这对屈修燃来说实在是威胁。 他得想些法子让澹台安老实点。 屈修燃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如果是方司正那样的木头脑袋,倒是还好对付,可惜澹台安人很聪明,他的算计并不比屈修燃少,甚至很多时候能够做到一举两得。 不管别人赚没赚到,他总不可能吃亏。 这样的人太难缠了。 屈修燃掰断了手里的笔,扔到一旁,重新躺回床上。 他要去杀一杀尉迟渊解解气。 这一晚上他又杀死了这人四五次,每一次都是比之前的年纪更大一点,修为也越来越强,从一开始的无力挣扎,到后来开始能从屈修燃手底下挣扎出去,屈修燃能感觉到这人越来越难对付。 看来自己反而成了尉迟渊神识混乱的识海里的大boss了。 第五次屈修燃走进识海中,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忽然有了突破口,和往常都不太一样,他的识海里星星点点的光亮汇聚成了一片。 看来入侵尉迟渊的识海杀死尉迟渊,对于他开启识海确实是有作用的。 只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想要杀死尉迟渊就越没有那么容易,这人在识海里也是个不断升级的状态,屈修燃变强的同时,他也在逐渐变强。 下一次也许就是二十八九岁的尉迟渊,也是比屈修燃修为更高的尉迟渊。 还未等屈修燃确认自身的变化,他就看到了这一次出现的尉迟渊。 虽然修仙之人到达一定境界以后,容貌就不再会有变化,可出现的人和屈修燃想象中不太一样。 实在太小了。 才刚刚十一二岁的模样,被绑在树上全然不知所措,吓得直哭,吵得屈修燃耳朵直疼:“闭嘴!” 他才刚一出声那小孩就吓住了,眨巴一双大眼睛看他,一时间竟然也忘了挣扎,直到屈修燃走到他面前,才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真好看。” “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屈修燃笑吟吟走向前,在之前许多次杀戮中,年纪小点的尉迟渊都有对他说过这种话,很多次尉迟渊都会对他放下防备,而后被杀个措手不及。 屈修燃剑已经架到对方脖子上,这小孩好像才反应过来似得,忽然哭了起来:“你,你想杀人吗?” 似乎已经见识多了这种状况,他反应很快,哭叫着: “能不能不要杀我?” 小尉迟渊脸上脏兮兮的,不知道是从哪里爬出来,看起来格外可怜,和所有人印象里的师尊都不太一样,这时候的他很瘦,因为那双眼睛太大,在瘦弱的他身上看起来格外突兀。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灵石,看出来应该是捏了不短的时间,表面都已经有些光滑:“我给你钱,你不要杀我了。” 屈修燃把灵石打翻了,杀死这么个东西就像碾死一只蟑螂似得,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希望杀死的尉迟渊是强大的,傲慢的,坐在高位,这样的人一次一次被他毁掉,这样的人对他恐惧才会使他满足。 可眼前这个孩子却完全没法带给他这样的体验,甚至会让他的心情变得很糟糕恶心。 屈修燃于是坐在不远处,头一次等待着识海幻境自己醒过来,一边擦着自己的剑,一边看着那小孩在远处折腾。 对方隔了一会儿才从树上掉下来,在爬了两步一个翻身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又偷偷看了屈修燃一眼 “你是妖怪吗?”他从大树后面探出个脑袋,和屈修燃保持安全距离,“我只见过妖怪才长你这个样子。” 屈修燃觉得烦透顶:“滚,不然杀了你。” 那小男孩缩了缩脖子,站在大树后面,没过一会儿就消失了,等人走了屈修燃才重新开始静坐,观察自己体内的那些光亮。 碎片虽然汇聚到一起,却无法形成具体的空间,他体内的黑气比想象中还要多。 屈修燃又一次尝试用内力将其驱散,但又一次失败了。 远处这时候又传来了那稚嫩的童音,这次躲在了大石头后面:“小哥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屈修燃皱眉,他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扰让他心浮气躁,还不如直接杀了这家伙来的痛快。 “浊气不能这样驱散。” 他站起身,思索到底要不要动手:“你说什么?” “识海,识海里的浊气,需要用意志力一点点才能赶出去,用内力是不行的。” 听见对方的话,这次屈修燃有些惊讶:“你能看见?” 分明才十一二岁,却能准确认出识海甚至还想指挥屈修燃。 “你也有识海?” “对。” 屈修燃心里徒然升起一些嫉妒,从十几岁就可以打开识海,尉迟渊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天之骄子。 他十几岁的年纪撑死就到个练气期,却能开启识海,尉迟渊开阔识海的速度比他的修为进阶更快,这在修真界倒是很少见。 “你放松下来,尝试运气,把那些污浊的邪念驱赶出去,只要心神足够坚定,这就没什么难的。” 屈修燃看着那个方向,半信半疑按照对方的说法尝试了一下,第一次没有成功,对方便走近了,拉着他的手,放在丹田的位置。 “在上丹田,吐气,暂时将恶念全部放空,感受灵气逐渐充盈进去。” 屈修燃尝试了两次,可有这么个家伙在身边,他的恶念放不空。 小孩忽然捧起屈修燃的脸,小手瘦的像骨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执念?” 还没等屈修燃把他手打开,他又自言自语:“不过我的识海里也有很多黑气,也和你相差不多。” 屈修燃扭住他的胳膊把剑架在这人脖子上,再一次失败让他迁怒尉迟渊:“没用的东西我早就应该杀了。” “别别别,我有用的我有用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杀我……你不是想打开识海吗?我可以给你授课。” 小孩又是连连求饶,直到屈修燃松手,傲慢地一昂下巴: “授课?你给我打杂还差不多。” “那你会给我钱吗?” “给你钱做什么,用来买你的命吗?” 小孩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话随时这么说,两人的学习还是一直持续了三天,屈修燃也留了这小孩三天的命,他的进步异常迅速,很快就在神识里开阔出了一小片清朗的区域。 到了第四天,他发觉这小孩情绪不是特别高,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挨饿,总是会问屈修燃有没有吃的,屈修燃被吵的烦了,于是这天他进入识海,手上出现了两个包子。 在小孩被黑气折磨过后,他将黑气斩断,像拿包子砸狗一样,把吃的丢给尉迟渊,对方奄奄一息的,可还是看着屈修燃,看着那人站在光线里仙人一般的轮廓。 尉迟渊喜欢漂亮的东西,从小到大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他更小一点的时候听阿娘说,仙人都长得很漂亮,但比仙人更漂亮的是妖精,他们靠美色害人,吸食人的精气。 后来阿娘死了,他一个人流浪,很多次遇见妖怪,但那些家伙都凶巴巴的一丁点也不好看。 第一次见到屈修燃时,对方也凶巴巴的,像是妖精。 可现在的屈修燃在尉迟渊眼里却是仙人,尉迟渊觉得是包子的香味改变了他一半的成见。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陪他从小长大的只有饥饿和孤独,只有屈修燃来的时候会稍微有趣些。 可屈修燃每天只会呆那么一小会儿。 肉香味在嘴里弥漫开,尉迟渊觉得就算现在死了,好像也挺幸福的。 “起来,别装死。”屈修燃用脚窝了窝他的屁股,每天修炼的时间都有限,他可不想在这人身上耽误时间。 于是尉迟渊撑着身体又帮了他两个时辰。 这天屈修燃准备走的时候,小孩忽然从背后叫了叫他,他坐在地上,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大哥哥,我好冷啊。” “你明天还回来吗?” “当然会。”屈修燃心含嘲讽地说,“东西还没学会。” 对方眼睛眨动的弧度很慢,像是困了一样,到最后几乎是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了:“那真希望明天快点到来。” 屈修燃觉得明天应该给他带件衣服暖暖身子,免得这家伙冻死。 但第二天,他却没再看见那小朋友了。 取而代之的,是站在树前,已经彻底修成的尉迟渊,原本黑色树体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周遭全是被尉迟渊斩杀的尸体,而身后迷雾已散,取而代之的是珍宝阁的大门。 这场景,莫名与系统给屈修燃构建的梦重合。 对方看着他,忽然一笑:“我记得你。” “屈修燃。” 神识产生的作用似乎也影响了他的直觉,一瞬间屈修燃就分辨出,这是在识海中被他杀了十几次的尉迟渊,带着之前记忆的尉迟渊,而不是之前那种白纸。 屈修燃想法产生的瞬间立刻与对方扭打在一块,这时候的尉迟渊已经看不出修为,但与宗门里清风明月的尉迟渊不同,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子邪气,出手狠辣。 屈修燃也不遑多让,也许因为这些天在识海中的修炼,他识海里的身体竟比现实中更加灵活,在尉迟渊扭断他手腕的同时,他也将剑捅进这人小腿里。 两人不管不顾痛快淋漓地打了一架,最终依旧是屈修燃被按在地上,他右手腕被扭断,左腿也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被血染红,却依旧再笑,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战损坠落凡间的邪神。 即便进步再大,两人之间的修为还是差了太多,屈修燃不可能赢得了尉迟渊,但却将这人也同样打吐了血,后背血肉模糊。 尉迟渊像是修罗,浑身是血,身上的黑气一丝一缕缠绕住屈修燃的脖子,蔓延到身体,仿佛在抚摸着屈修燃被扭断的手腕。 “你总共杀了我十一次。” 他捏着屈修燃的脖子将人拽起来,嘴角还带着血。 屈修燃笑起来,他手筋已经被挑断,却依旧用左手打了尉迟渊一巴掌:“没错,我杀得很痛快。” 他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咳出一口血来:“你每一张求饶的脸,都是我余生的美梦。” 屈修燃再一次被带到了前世被关的那间屋子里。 作者有话说: 就是,我设置了一个抽奖,但是因为第一次操作搞错规则了,把每人一百设置成了平分一百,二十个人平分一百jjb,比晋江还抠了,就是说等开奖了中奖的姐妹可以在评论区留下言,我把剩下的补给大家 第20章 盛玉对决屈修燃 只是那间屋子里, 笼子早就已经被屈修燃卸成了八块。 可即便没有了笼子,想从这出去也是没那么容易的,屈修燃手脚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储物戒中拿出来一条鞭子来。 尉迟渊先蹲在地上, 用那东西挑起屈修燃的下巴,粗狂的鞭子滑过这人细白的脸颊,一直到喉咙。 “害怕吗?” 他和屈修燃印象里的尉迟渊不太像,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即便是系统给他的梦境中,尉迟渊给人印象也依旧是高冷矜持的, 没有疯到这种程度, 仿佛是经历了那么多次死亡才出现了个疯子一样的尉迟渊。 系统:“某种程度上来说, 你也是自作自受。” 屈修燃不在意:“一想到这么个疯东西是我造出来的,只会让人更兴奋了。” 他已经把尉迟渊搞疯了。 对方拦腰把屈修燃抱起来, 而后绑住手腕吊在墙边。 指尖滑过背部,像是在确定位置。 第一下抽在背上, 屈修燃闷哼了一声,早就知道要来这么一遭。 不想发出任何声音,不想让这人感受到和他一样的报复的痛快/感。 也许是因为之前打斗中已经受伤麻木, 鞭子打在身上并不太疼,只是在后背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那一声以后,屈修燃没再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闷声在心里数着自己挨了多少下,牢牢记在心里, 他早晚有一天要全部, 加倍报复回来。 一开始还能清醒, 到了最后因为受伤流血太多, 头脑已经开始混沌, 这场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侧着身体。 也许他彻底死亡以后,就可以退出这场幻境,也能结束被身上的痛苦。 他后背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屈修燃背部的线条也很流畅,虽然清瘦却并不很瘦,人又白,此时多了几道鞭痕,在皮肤上非常显眼,有些破碎感。 身后的人忽然停下来,拉着屈修燃的脖子将人转过来,对方捏着他的脸:“知道错了吗?” 又是这句话。 眼神迷茫的青年眼睛无神,实在漂亮,从头到脚都漂亮,他轻轻抚摸过屈修燃断掉的手腕和小腿,即便是已经残破了也能感觉到从前的美感。 就是这样一个,分明应该是漂亮花瓶的家伙,杀了他十几次。 尉迟渊将人拽到面前,又问了一次:“知道错了吗?” 屈修燃视线很模糊,眼前的黑气让他什么都看不清,他伸手想要将黑气挥开,手却动弹不得。 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透过黑暗传进他耳朵里:“知道错了吗?” 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声音。 他知道错了吗? 屈修燃模糊地想,自己究竟知不知错,这些人都问他知不知错,而他不过是不想被人踩到脚底,这也是错吗,可所有人活在这世上,有谁甘心天生就给别人当陪衬的? 只不过是想要得到自己应得的地位,在原著中却要经历那样的结局,屈修燃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踩在他脑袋上来,他要让这些人在他之前痛不欲生。 “我何错之有?” 他声音很轻,很好听,尉迟渊没听清他说什么,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却听那人更大声说了一句:“我没错。” “我没错……” 强烈的恨意和嫉妒裹挟着屈修燃的神经,上丹田一阵阵发热,那一刻头脑中的恨意仿佛有了实质。 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原本混沌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一股子灵气忽而被引入丹田,屈修燃原本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成拳,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拳打在了太阳穴上。 那股子灵气冲破一直凝固在眼前的黑雾,他浑身充盈起来的力量仿佛在身体里点燃了一把火,屈修燃转了转脖颈,在对方还没回过神来时,一脚踹在脑袋上。 他身上爆发出的灵识将识海中的身体修为拔高,比起灵气更多是爆发力,接下来的对打之中,屈修燃处处站上风,最终将尉迟渊幻境中的身体踩在地上。 屈修燃浑身是血,都是尉迟渊的血,他像是浴火重生一般。 “想杀我?”他弯下腰,捏着尉迟渊的脸,“你想杀我?” 对方眼角流血,看着屈修燃,一次又一次,屈修燃总是能把他打倒,从小到大,只有屈修燃一个人,似乎成了他全部的恐惧和梦魇。 他这一剑刺穿了尉迟渊的耳朵,剑往上一挑,耳朵就掉了下来,不仅是耳朵,接下来的时间里,手指脚趾,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被屈修燃毁得差不多。 最后人被丢进地下室里。 他想和这人慢慢玩。 饶是再坚强的人恐怕也受不了这种折磨,尉迟渊在地下室很快晕死了过去,随着昏迷的瞬间,这次的识海幻境也一同破除。 屈修燃从梦境里清醒。 他坐在床上,虽然在梦中场景无比血腥,醒来的屈修燃却觉得浑身轻松,他揉了揉脖子,从未有一刻感觉到浑身的意识如此清澈。 “这真是好差事。”他和系统炫耀,“杀人就能开启识海,看来早就应该给尉迟渊试试那药水了。” 系统沉默了,屈修燃快点开启识海,说不定就很快可以从识海里找到系统的本体。 他虐打尉迟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坐在床上,屈修燃尝试凝神聚气,他感觉到上丹田有了明显的变化,那里充斥着更加强劲的一股子气,闭上眼睛,果然眼前的黑气被冲散开了不少,眼前显现的环境却是屈修燃小一点时候生活的那个小村子。 这里应该就是他进入识海幻境里的场景。 屈修燃需要找个远离尉迟渊偏殿的安静地方进入识海,否则尉迟渊这人意识力太强,他很有可能再次被拖入对方的识海幻境之中。 屈修燃这天因为查看自己的身体变化,去学堂很晚。 盛玉一上午都在写写画画,有些心不在焉,盛泽看着他,丢了个纸团过去:“哥,帮我也弄一幅,老头一直盯着我。” 盛泽的字画拿不出手,又被私塾先生看得紧,只好求助盛玉。 后者却没有回答他,把纸团揉两下丢掉了,晌午私塾先生才刚一离开,盛玉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盛泽连他人影都没看见,只能等人走了又坐在盛玉刚才坐的地方抱怨:“干什么这么着急,连和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盛玉画的东西没摊在桌面上,而是用一张薄纸紧密盖了起来,上面墨水也差不多干了,从微微透出来的部分可以看见是一张人像。 “我哥这画得谁?” 盛泽手一拽,把那张盛玉画了小半天的画从下面拽出来。 看清画中人的眉眼充满傲气,像是狐狸,也像某些心思很坏的妖精,脸上带着伤也很美。 异常富有神韵的一幅画,应该算是他见过盛玉画的所有画里面最传神的一张。 盛泽把纸抽出来又仔细看看,摸摸下巴,又拿给自己书童看:“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呢?” “在哪见过?” 书童眼睛比较尖,立刻轻声回应:“这不是,就像那位吗?” “谁?” 小书童想了想,才趴在他耳边说:“就,屈家那位。” 盛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谁,等反应过来视线又重新落在那张画上,忍不住叫出了声:“屈修燃?你说我哥画的是……” 他喊完这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急忙捂住了嘴巴,但此时也来不及了,大多数人都听见了。 人群里的澹台安也在写字,闻言却没抬头,倒是其他人又好奇的想去看看,但都被盛泽给挡住了。 “我哥画他干嘛?该不会是心理变态了,每天挂在墙上虐一幅画寻仇吧?” 小书童默默后退两步,视线从画上挪开:“这奴才可不敢乱说。” 这画画得用心,看得出来是带着情绪才能描绘出来的。 盛泽越想越震惊,又回忆起当时在山洞里看见的画面,想起屈修燃对他哥做过的事情,一时间悲从中来:“我哥该不会,中意那家伙吧?” 另外一边,盛玉出了学堂,脚步平稳赶往一个方向。 身为盛家的孩子,他小时候也曾经在师尊身边呆过一段时间,对这里还算轻车熟路,虽然进不了正殿,但却知道从那里出来的必经之路。 路才走到一半,他就看见了远远走过来的人。 盛玉立刻停住脚,颀长的身影呆在原地。 早知道屈修燃去向,即便不故意去听,宗门里大家也没少议论过屈修燃在师尊那究竟会得到什么待遇。 有很多人说有屈修燃这次踢到了铁板,会被虐待,甚至说那日静坐是因为受伤太重晕过去了。 屈修燃没有开启神识没有意识力的事情,宗门上下人尽皆知,大家经常会拿这个讨论说屈修燃再怎么强也注定无法得道升仙,往常的静坐他根本不会在学堂里呆着。 可那天却一反常态。 已经到了春天,周围有股子湿漉漉的泥土味,屈修燃穿的衣服也比之前薄了不少,人看起来很轻盈,倒是难得从他身上看出一股子活泼鲜活的样子来。 没有受伤,倒像是单纯起晚了,屈修燃后脖颈的衣领还有一小块折了进去,是因为着急没穿好。 身边没人帮他的时候,他自己就注意不到。 屈修燃也注意到了盛玉,眉头一挑,盛玉就知道这人又要找茬了: “来找师父告状吗?小狗崽子。” 看来这人完全不记得那日山洞里发生了什么,盛玉心想,他忽而往前几步,就像从前很多次一样,伸手帮屈修燃整理领口。 可这行为在屈修燃眼里却成了冒犯和挑衅,他压低了声音:“打一架。” 这一点也让他很兴奋,屈修燃正在尝试将上丹田神识的灵气运作全身,刚好可以找个人练练手,这想法让他很兴奋,可脸上反而更多了些俏皮劲。 盛玉直接答应屈修燃:“去温泉。” 原本会来泡温泉的人就不多,白天弟子们都去了学堂,这边人就更少了,这个大山洞里地方宽敞又安静。 刚好适合把盛玉胖揍一顿。 才刚一进门屈修燃就运转起灵力,他寻找着在幻境中打败尉迟渊时身上的感觉,将那股子气运作到手上。 可第一次,屈修燃失败了。 他一拳打在盛玉身上,被那人躲了过去,在屈修燃第二次对准他的太阳穴打过去,盛玉才终于和他缠斗起来。 一旦真正打起来,盛玉就不会消极应战,两人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像是单纯的比武,招招都用尽全力。 再次化解了对方打过来的灵气,屈修燃嗤笑道:“真是迫切,怎么你父亲为了让你登基,受伤在家的日子都没有休息吗?” 每隔一段时间不见,盛玉好像都会有进步。 盛玉也盯着他,那双眼睛里永远都是不服气:“那你呢?修为进步是被师父教导的吗?” 在幻境中和尉迟渊对过手以后,屈修燃再面对盛玉这对决就实在过于轻松了些,他伸手朝盛玉脖子掐上去,同时再次运作起上丹田的灵气。 生存的本能让盛玉抓住他的手腕,也同样掐向屈修燃的脖子,可就在碰到屈修燃的这一下,却被对方忽然暴涨的灵力给打进了水里。 那一瞬间的屈修燃仿佛又变成了山洞里的样子,歇斯底里的狠绝,盛玉被甩出去,在水中潜行片刻,到达池边,在屈修燃往里侧张望的瞬间,忽而勾住对方的脖子将人也拉进水内。 在屈修燃反应过来之前,他被那人按在池壁上,就和他们之前在温泉的场景一样,屈修燃被他圈在池壁和身体中间。 头发湿漉漉的,盛玉的眼睛却永远那么透彻明亮,因为身形比较高,他微微低头看屈修燃。 大腿贴着他的大腿,微微歪着头,好像在尝试什么新鲜有趣的事物一般看向屈修燃的眼底,鼻子嘴唇眼睛,都与那天的样子别无二致。 嘴唇上温凉的触感,贴在颈侧的呼吸,就连耳朵都湿漉漉的,曾经在黑暗潮湿的山洞里,一切见不得光的情绪都可以缓慢生长。 也许不是真的想和屈修燃打架,他想要的,比那些更加隐晦。 盛玉忽而低头,在对方因为忽然被淹恍神的刹那,咬中了屈修燃的肩膀,他的也成了犬类似得,像是在标记,用力留下了个咬痕,屈修燃的肩膀薄,衣服也薄,很容易就在身上留下个牙印。 挂着报复名头的亲吻。 屈修燃被水呛的还有点懵,盛玉这一口咬的用力,他疼得嘶了声,顺着方向捏住那人的脖子。 窒息感和熟悉的感觉一起传来,盛玉抓住屈修燃的手腕,用力终于将人推开,察觉到猎物要逃走的屈修好用大腿压制住他。 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 和盛玉打架很爽快,比起尉迟渊那副正派做作的样子,盛玉这种只是想赢的态度屈修燃很欣赏。 如果能让他溺死在水里,也会很有趣,他一直掐到这人窒息,原本挣扎的身体不再动弹,软软失去了力气。 屈修燃这才发现盛玉已经没了动静,但他毫不在意,像丢一块破布一样两人丢在地上。 身为三个爽文男主中唯一的一个还没有彻底进化成最强版的,系统剧情不会让盛玉轻易死掉。 他着急也没用,想要主角彻底完蛋就得先弄死系统。 离开了山洞,屈修燃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得,擦完手的手绢直接扔在了路上。 背后盛玉却迟迟没动,看着那人背影的眼神有些空洞,像是一只受伤的大狗,也像是单纯想要杀死屈修燃,眼神中有依旧些侵略性。 过了一会儿才用手臂挡住眼睛。 他好像背叛了很多东西。 屈修燃离开后隔了一会儿盛玉才从山洞里出来,才一出山洞他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澹台安。 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温泉附近距离大师兄的住处比较近,想来是路过来找大师兄的时候碰巧看见。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片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盛玉回到自己住处,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来,穿上干净的才重新回到学堂。 盛泽一看他回来就围到身边来:“哥你干嘛去了?” 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屈修燃和盛玉竟然还是一前一后回来的,而且盛玉回来以后就换了身衣服。 “哥你怎么换衣服了?” “碰到水湿了。” “你去洗澡了?” 眼看盛玉没有兴致回答他,他又抓起桌子上的画问盛玉:“这是怎么回事?哥你画得这是屈修燃吧?” 虽然声音放的已经很轻了,但都在一间屋子里又都有修为,很难保证别人听不见,盛玉从对方手里抽出那幅画,揉了揉扔掉:“随便画的。” 盛泽听见他这样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随便画的不画二师兄不画大师兄,单单画了屈修燃。 一个从小被培养成名门正派的继承者的天才,如果喜欢上屈修燃那样的家伙,别说仙门百家会如何传闻,估计盛玉他爹都可能直接气到丹田爆裂而亡。 这一下午的时间,屈修燃就坐在他前头,因为衣服薄了微微有些清瘦的背影,懒散的坐姿。 屈修燃这样的人心里只有他自己,不在意别人,更不可能会善待任何人的感情。 这一天盛玉早早离开了学堂,屈修燃则是晚点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又尝试运作了几次体内的灵气,白天那种感觉应该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出现,也许只有在遇到一定危险的时候才会被激发出来。 夜间,毫无意外他再次被拖进尉迟渊的识海之中。 屈修燃来到地下室,这里比当初囚/禁屈修燃的环境差了太多,潮湿又黑暗,还有一股子怪味道。 他踩着台阶走到那人面前。 他擦了擦尉迟渊脸上的血,这人醒了以后被疼痛折磨地神色都有些模糊,身体很凉,更像个瓷人了,屈修燃居高临下地抬起尉迟渊的下巴。 傲慢矜贵的模样与整间地下室格格不入,他摩挲着尉迟渊的下巴: “你也在这白活了一整天了,想清楚知道错了吗?” 尉迟渊眼神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于是屈修燃又笑着将流血的伤口挑开。 作者有话说: 中奖的姐妹评论区留一下言,发个1 这一章我修了修是因为盛玉那段剧情,我觉得再修一修才能更突出人设 感谢在2022-03-20 19:49:06~2022-03-23 23:4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殷殷、dffj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最爱年下少女攻、余温、裴宥、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柒 50瓶;斯哈斯哈 22瓶;最爱年下少女攻、奶茶 20瓶;顾枫 15瓶;我与神明画鸦 14瓶;lh142857、羊驼Sam、й 10瓶;dffj 6瓶;忘川玉林 5瓶;冉染 4瓶;46552892、猫头鹰、随便、霄 3瓶;竹耶vx 2瓶;姜家小女、pino、NoBoDy、殷殷、原耽文的家养猫、杜若、银河、西木倒地不起、389680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好想你 后者终于又挣动了片刻, 看起来脑子已经不清明了。 后来的几天里屈修燃又是隔三差五来看看尉迟渊,时间长了那人也有过清醒的时候。 潮湿的地下室里日日都是安静和黑暗,是个正常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恐怕都会被逼疯, 坐在角落的人几日没见过光亮, 人看起来更加白了,尉迟渊就像是被打碎的瓷人,那双眼睛开始变得雾蒙蒙的。 从屈修燃出现在房间里,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人,视线就像锁住了, 跟着屈修燃移动。 这么多天, 尉迟渊也逐渐发现了屈修燃的习惯, 越是直视他越是容易被屈修燃报复,可他视线却贪婪地扫过对方身体的一寸一寸。 果然, 屈修燃又开始折磨他了。 后背上的伤口再一次破开,往常总会因为疼痛挣扎的人, 这一次竟没有躲避,而是忽然抱住了屈修燃的胳膊。 他哼出了一些音节:“别走……” 对方这个疯癫的模样也让屈修燃想到了梦里的自己,无比熟悉这种反应, 他像逗弄宠物一样摸了摸尉迟渊的下巴,将人头抬起来,那双琉璃似得眼睛空洞地望着屈修燃:“已经神志不清了呢。”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自己体会过的事情, 让对方也加倍体会一下。 经过了很多天的虐待,屈修燃今天却表现得十分温柔, 尉迟渊抱着他的胳膊没有挣扎。 脸颊也凉丝丝的贴在他手背, 屈修燃手指动了动, 用手背摩擦了一下对方的脸:“这个样子真该给宗门里的师兄弟们看一看, 他们高高在上的师尊是这副模样, 日后还有谁会把你捧上神坛吗?” 即便被羞辱也没有对方松开手,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 屈修燃蹲下平视他,学着梦里尉迟渊的样子,指尖从脸颊滑到脖子。 其他人面试的尉迟渊像一只狮子,可此刻在屈修燃面前的尉迟渊却温顺地像一只猫,这份亲近成了空洞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温度,光是看见屈修燃他浑身上下都兴奋起来。 转而拉住屈修燃的手。 可却听屈修燃说: “我后面不会过来折磨你了,开心吗?” 对方瞳孔颤动了一下,不知是否听懂了屈修燃的话,拉着屈修燃的手捏的很紧,他终于说出了这些日子里说过最多的话:“不要。” 因为恐惧黑暗中的孤独,对施害者产生了依赖。 可却还是被屈修燃残忍甩开,他啧了声,捏着尉迟渊转了转他的脸嘲笑道: “看看你这副样子。” 因为神识的开启,屈修燃会去距离偏殿稍微远点的地方打扫一下自己的识海。 他本来想要直接杀死尉迟渊,可今天见了对方这个样子,忽然又觉得杀死并没有那么有趣了,有时候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加能够摧毁一个人。 日子一晃过了半个月,屈修燃后面几天都在更远些的书房里修炼,他识海里的场面从最开始只有景象到逐渐出现了一些人。 穿着粗布衣裳行走在房屋之间,挑扁担,喂牲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牲畜粪便的味道,这里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的皮肤风吹日晒都粗如树皮,这里的孩子看起来灰土土像一只一只小老鼠。 屈修燃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他从出生就没有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住在方家宗门山脚下的镇子里,白天母亲会去宗门里一边洗衣服一边偷听。 有时候屈修燃也会被带过去,这里一切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以至于屈修燃本人都有些恍惚。 这里是他的潜意识,是他的记忆。 屈修燃跟着母亲去旁听时才十三岁,他到了应该锤炼根骨的年纪,其他孩子都在宗门学堂里,屈修燃却没有这种机会。 屈何不想耽误屈修燃修行的最佳时期,于是送他过来旁听。 他一开始和其他外门弟子也差不多,蹲在学堂门外,偷偷跟着学。 屈修燃在家也经常被母亲教一些道法,但远没有这样听起来有趣,他喜欢学习道法,旁听这件事让屈修燃非常兴奋,即便只能坐在门口。 第一节 课就是练气。 他按照长老教的,尝试感受着周围的气,灵气邪气,混沌之气。 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难事,进仙门旁听前,在同龄的内门弟子对于气还毫无头绪的时候,屈修燃就已经能感觉到充沛的灵气。 他从前一直不懂要如何运作它们,这才是第一次有机会接触,让屈修燃两眼发亮。 屋子里几个内门弟子互相打闹,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往外看了一眼,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当即用手怼了怼旁边的人:“瞧那儿,来了个姑娘。” 他朋友也往外看了一眼,屈修燃脸上有点脏,穿得也土气难看,但还是能看出来模样,他人长得瘦,经常被当成女孩子:“这个?看起来和洗衣房那个女人挺像。” “就是她的孩子吧,她有个儿子的。” 一开始说话的男生惊讶:“这种人的孩子都来旁听了吗?一个洗衣婢女的孩子能学会什么。” 似乎觉得屈何这种望子成龙的行为很好笑:“果然外门就是会有很多婢女抱着妄想要挤进内门,你说她长成那个样子干嘛不直接去找个男人,不比现在过得潇洒。” “找一个男人哪有和很多男人厮混有趣,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 “真贱,贱女人。” 年轻的屈何和屈修燃看起来是有几分像的,是张标准的美人脸,也因此单纯看两个人的脸不难认出是母子。 屈何也因为长得漂亮,被宗门里很多人关注过,不管是孩子还是成年人基本上都知道洗衣房里有个漂亮女人。 因为没有男人却带了个孩子,孩子又是跟母姓,人们几乎默认了屈修燃就是屈何与野男人生下来的野种。 那时候的屈何不管在哪都免不了有些风言风语,再加上她本身人长得就标志,总有些坏主意打在母子两人身上。 此时正好结束了一堂课,屈修燃听母亲的话,刚一结束就弯下腰准备逃走,但人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几个人给围住。 这场面屈修燃太熟悉了,几个比他高的男生怼着他的肩膀:“喂,你是哪来的?在仙门里乱跑很危险知不知道?” 屈修燃没说话,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又有另一人问他:“你娘是屈何吧,你叫什么?” “屈冶。” 果然是跟母姓。 这些男生比屈修燃高了一个头还多,都已经十七八岁,成人那些事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不知道你爹是谁?你该不会是你娘和野男人生下来的野种吧?” 对方捏着屈修燃的脸把脸转过来:“长得倒是挺标志,陪我们玩玩?” 话说着却开始下流地贴近屈修燃摩挲着身体,几个人把他往没人的地方推。 屈修燃顺从地跟着走了几步,期间那男生手一直放在他后颈。 他跟着到了人稍微少点的温泉地,眼看这几个人已经放松了警惕,沉静中的屈修燃忽然有了动作,先踩中了一个人的脚,而后打中了另外一个人的腹部。 从小到大常年和人打架,屈修燃虽然瘦瘦弱弱力气倒是不小,一下子把人打翻了两个,他眼睛亮晶晶的,又一拳打在对面的人脸上,那青年顿时牙酸。 那两个人很快反应过来屈修燃的反抗。 三个人合力想要按住屈修燃,奈何学艺不精身体也虚,竟然半天没能得手还被屈修燃打了好几次,嘴巴和脸都肿了,其中一个被屈修燃按在地上。 可才处于上风,屈修燃却忽然感觉到两臂一紧,只来得及看见远处飞来了一条绳子,将他捆了三圈。 他从前打架都是赤手空拳,没见过有人用法器,也不知道有捆仙锁这种东西存在。 他被捆仙锁捆上了,被激怒的青年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屈修燃脸被打歪了过去,他丁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眼睛死死盯着已经坐到他身上的人。 屈修燃挣动就换来一巴掌,可他依旧很镇定,用课上学来的知识调动着周围的灵气,一些被运转起的灵气浮在他周围,形成了一股子强劲的风。 还未等屈修燃有所动作,远处却忽然传来声音: “都住手。” 是来了个大人。 屈修燃一天在山上已经看到了很多漂亮的仙门弟子,来人却是这些人中间最最好看的。 带着点病态的美,却像是仙人一般,应该是个漂亮女人,屈修燃心想,对方只一句话就让那些人从屈修燃身边离开。 周围那些人对着那人喊了一声二师兄,屈修燃这才看出来对方是个男人。 是尉迟渊身边的弟子,来方家授业。 那几个毛头小子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对着尉迟渊座下弟子逞能,没过一会儿就灰溜溜走了。 屈修燃坐在地上,对方因为没在宗门里见过他,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屈冶。”因为没学过,屈修燃丝毫没有宗门里其他小辈该有的礼数,直接对着对方问,“你呢?你叫什么?” 似乎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毛头小子,那仙人隔了一下才回答:“澹台安,是其他宗门里的弟子。” 屈修燃听见弟子两个字,眼神里瞬间带上了羡慕和嫉妒,却听对方又说:“以后还是别来这里了,他们欺负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你怎么知道,你也被欺负过吗?” “你要是没被欺负过干嘛要教育我怎么做?” 并非是故意顶撞,屈修燃本身经常被欺负,他觉得这种情况最解气的办法就是和对方拼命,这人的说教屈修燃并不认同。 还没等澹台安说什么,屈修燃忽然爬起身,拍拍屁股上落的灰,反而还开始教育澹台安说:“被欺负一定要打回去知道,打服了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准备溜走之前他还在说:“要不是他们今天有那破绳子,我肯定不会输给他们,把他们那玩意全切下来,让他们跪在地上求我……” 他忽然砖头看澹台安:“我有一天要弄到那绳子。” 最后哼了声,对澹台安道:“今天谢谢你。” 后者没说话,屈修燃收拾完自己就走了,分明脸都肿起来了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等脸稍微消肿才回去洗衣房附近找他娘。 窄小的洗衣房里常年又湿又凉,除了衣服以外见得最多的就是疲惫的奴才们。 屈修燃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好像是在吵架。 他听见了自己母亲的名字,推开门便看见自己母亲被两个男人拉着胳膊,面前还站着个女人。 那女人给了他母亲三个巴掌,脸被打歪了过去: “自己偷听还不够,还要带着孩子一起过来偷听,你真以为你那废物儿子能成龙成凤吗?一个洗衣服的婢女白日做梦……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惹的是什么人?要不是方家最近有喜事不处理奴才,你们早就被赶出去了。” 是因为他,因为他今天打伤了那几个垃圾,母亲才会被打的。 想必是几个垃圾去方家家主那里告状了。 屈何低着头没有说话,被屈何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总是这样,总是让他忍耐,从小到大这种情况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他母亲被人打被人找麻烦,永远让他旁观,如果屈修燃过去阻止只会让屈何更加生气。 “还敢瞪我?给你们口饭吃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说完又是两巴掌打上去。 从屈修燃小时候一直到现在,这样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屈何并非会忍耐所有人,很多事情她会反抗,但面对能够决定他们生活的人,他们头顶上,会影响他们前途的人,她从来不会反抗。 因为她想留在宗门里,抓住最后的一丝丝的希望,因为普通的镇子里虽然安定,却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办法翻身。 等人都走了,屈修燃才能回到她身边,看她被打到流血的嘴角: “娘,咱们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他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话,屈修燃给她擦了擦嘴角: “一把火烧了他们这破茅房,然后我们找个地方,我养你。” 屈何只是沉默着把地上散落的衣服都捡起来: “不要听他们的话,我的孩子是这些人中间最有天赋的一个,比所有人都强。” 有天赋,却没有这个出身,没有这个命。 他抿着嘴,母亲脸上有着明显的巴掌印,屈修燃伸手摸了摸,肿起来的部分一道一道的。 “我不应该打他们……” 这应该是唯一一次屈修燃觉得后悔,因为自己的原因母亲差点被赶出仙门。 屈何却摇摇头:“下次谁再招惹你,你还是得打回来,往死里打。” 屈修燃拿凉水潮湿的衣服给她敷脸,屈何对他说:“就算事后被报复,咱们也比他们活得久,不要在当时吃亏。” 屈何经常对他说这种话。 记忆只到这里,屈修燃从幻境中惊醒,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的幻境忽然被打断,下一刻重新出现在了那棵黑漆漆的树面前。 “啧。” 几天不见,这人的意识力好像强了不少,屈修燃看着那棵长大的树,他应当是被强行拽回了尉迟渊的识海之中。 此时才到午夜。 他踩着步子到地下室,为了修炼不被打扰,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尉迟渊弄死。 可打开门,一股子血腥味飘出来,里面的场面让屈修燃皱了下眉。 角落里坐着的不再是那个黑化版的尉迟渊,而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有些清澈少年气的尉迟渊。 “你来了?好久不见了。”对方一见他亲昵地靠近,完全没有防备和敌视,“你的识海修炼的怎么样了?” 少年尉迟渊承接的记忆,是在幼年尉迟渊的记忆,是他与屈修燃关系最和谐的那部分记忆。 对方自然地想要拉屈修燃的手,却被不留痕迹地躲了过去,屈修燃靠近门口,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问: “你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如果是原来的尉迟渊死了,出现新的尉迟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方自然的神态,像是黏着屈修燃的大狗狗,“醒来就在了,有好几天了吧,一直看不到你。” 撒谎。 从前识海里的尉迟渊死亡后,再次到来的意识体都是出现在那棵树周围,没有一次是应该出现在地下室的。 况且地下室的门一直被屈修燃从外面锁着,尉迟渊根本不可能自己进到地下室里,再从外面把门锁上。 这人不是少年的尉迟渊,他依旧是一直留在这间屋子的尉迟渊。 是多强烈的执念,才能把屈修燃给拖回来。 眼看已经被识破,尉迟渊拉着屈修燃的手却还是没松开:“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可能会修,也可能不会,上一章和盛玉的感情线部分我后来又修改一下,感觉更符合人设了一点,要是感兴趣也可以看看,不感兴趣也不影响后续剧情。 第22章 他手拽的很紧, 屈修燃也不挣扎,反而对他笑了下,贴在耳边说了句:“想被教训了吗?” 这么多日的训诫下来, 只说了这句话便知道屈修燃要对他做什么。 对方看着屈修燃的眼睛, 又是那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从头到脚毫无破绽: “教训什么?” 他将屈修燃的手抬起来,也许因为活得娇贵,屈修燃指尖圆润,指甲很有光泽, 尉迟渊用指尖勾着屈修燃的手指:“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对方选择装傻。 屈修燃注意到身后的房门竟不知不觉关上了。 这人竟然能够完全控制住梦境中的场面了, 可却迟迟没有对屈修燃发起攻击。 现在的尉迟渊修为不知道是什么程度, 在屈修燃踩进陷阱后没有和屈修燃撕破脸,好像只要屈修燃不主动攻击, 两人看起来就还算和谐。 “我这几天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尉迟渊拉着屈修燃在桌边坐下。 背后就是屈修燃教训他时,尉迟渊蹲着的位置, 桌边只有一张椅子,是屈修燃平常虐打过他以后坐的,尉迟渊视线仅仅往那个地方瞥过一瞬, 凭空又出现了一张椅子: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等待,这里太黑了,我的生命和精神都岌岌可危, 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崩塌,我处于一种半清醒的状态里。” “等着等着, 忽然有一天我醒过来, 发现很奇怪, 我能控制这个世界的秩序。” 他说这些话, 也许就是已经打算和屈修燃摊牌: “很长一段时间我怀疑我已经疯了, 出现幻觉了。” “可后来我的身体在意识力的作用下逐渐痊愈,我才终于确定……” 他站起来围着屈修燃转了一圈,说话的同时周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地下室逐渐变得扭曲,撕扯成一块一块光斑,两人坐在其中所见的景象十分震撼。 等待地下室整个崩塌以后他们出现在了另外一片雪白的空间里,“这里面的一切都是我创造的。” 听对方说完了话,屈修燃也没动,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所以呢。” “所以,这里是我的识海,按理来说,你也应该是我创作的。” 他说着话,手终于碰向了屈修燃的头,抚摸屈修燃柔软的头发,指尖穿过发丝:“有几次我想对你也同样试试这方法。” “但你看,我控制不了你。” “你是入侵了这里的外来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你不想回来,那么即便是一片残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尉迟渊身上倒有了几分师尊的样子,那独一份的威严,可又和之前的尉迟渊不同,他看起来邪气更多:“你觉得这次呢?你能离开这里吗?” 屈修燃眼睛里全是兴奋,亮晶晶的:“像往常一样杀了你不就行了。” 进入识海这么久,还没有一次屈修燃是输给尉迟渊的,而只要打败这个人,他的识海修为总会有所提升。 话音刚落,屈修燃瞬间召唤出软剑,后者纹丝不动,直到软剑刺穿身体,却一滴血没有出现,维持着被刺穿的姿势往前,尉迟渊贴近屈修燃的脸,说话之间呼吸可闻: “那如果你赌输了打算付出什么?” 屈修燃操控着漂浮在空中的剑,再一次刺过去,下一刻人白茫茫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尉迟渊消失了。 他环顾四周,直到背后身,对方又突然出现在了他背后,屈修燃被拍了一掌过去,却又在触碰到的一瞬间,那人再次没了踪影,只留下了丝丝缕缕的黑气。 他的攻击全部变成了无用的招式,既碰不到也造不成伤害。 对方从背后抓住屈修燃的头发,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你进入尉迟渊的识海是想要什么?” 屈修燃尝试用意识力朝对方打过去,可还未等碰到人就已经被化解,同时他还能冷静去想,这个尉迟渊称呼自己并不是用“我”,而是说“尉迟渊”这个名字,他嘲讽道: “能被邪念控制住识海,尉迟渊还真是个废物。” 屈修燃很轻易便想到了这并不是平常认识的那个尉迟渊,而是邪念在识海中化形,甚至进化出了更强大的身体。 对方也并不屑于隐藏:“我当然和他不一样,我可不会训诫自己。” 这个尉迟渊是和屈修燃一样不被道德礼数约束的邪恶的一面,不会克制自己的欲望和冲动。 如果说前几次还能算是对打,这一次几乎就是屈修燃单方面被压制,但倒是没有之前几次拼了命般的互殴,对方似乎并不想要治他于死地,而仅仅是想要控制住他。 尉迟渊将他双手扭在背后,按在墙边,两人再一次回到了地下室里。 屈修燃手被对方锁起来,用上了捆仙锁,他身边有丝丝缕缕的红丝,将他手脚都捆起来,招式都被化解掉,动弹困难。 清瘦的脚踝被红丝捆住,即便是不刻意去往那方面想也没办法忽略那种美感,他像是绘本中邪恶又美丽的堕神。 “你真漂亮。” 尉迟渊喜欢漂亮的东西,这一点在他的邪念身上也完美继承,以至于从前分明有机会杀死屈修燃却迟迟没动手。 在梦境中死亡这么多次,他总是会因为这张脸上当。 眉眼,唇齿,脖子,一切都漂亮,尉迟渊很喜欢屈修燃侧颈的那颗痣,像是水墨画中美人唇间的一点嫣红,活灵活现。 他手指在那里摩挲了好半晌。 而屈修燃还在用那双眼睛看他,充满蔑视和高傲,他好像自己从来不知道这副恶狠狠的样子有多勾人。 直到那里的皮肤都红起来,尉迟渊忽然低下头,唇齿碰到颈侧那部分皮肤时,那人的呼吸都安静了一瞬,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屈修燃再一次挣动起来,可尉迟渊就像是咬中了猎物的野兽,不再松口。 直到颈侧那皮肤彻底红肿起来,他才缓慢地松开。 屈修燃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动作,在尉迟渊低头时,他还以为这人想要扭断他的脖子。 可尉迟渊虽然动作弄得他有些疼,却完全没有杀他的想法。 第二次低头,屈修燃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在做什么,很快又恢复了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嘲笑道:“师兄弟们如果知道师尊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子,不知道还有谁敢留在山门。” 后者缓缓抬头看他:“别人怎么想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邪念和尉迟渊是两个人,却又是同一个人,修仙者心中难免都会产生邪念,修为越强大的人也许压抑的越多,理智的尉迟渊会训诫自身,邪念本身却不会。 这些邪念原本不会暴露在其他人面前,它们一生只存在于识海中,最终被慢慢消解,是屈修燃闯进了这里,并且用自己的能力让这份邪念一直壮大,直至完全脱离了尉迟渊的控制。 换句话说,现在的状况发生,他的原因占了一半还多。 尉迟渊摩挲着屈修燃的下巴,指尖又碰过嘴角,一种带着侵略性的端详。 嘴唇的形状也同样好看,颜色鲜艳又饱满,不知道是不是也同样触感良好。 邪念里的尉迟渊不会控制自己的冲动,才刚有了念头便付诸实践,手指将嘴唇摩擦地更加红润,他凑近屈修燃,只仅仅保持着一个呼吸可闻的距离,半晌没有继续靠近。 屈修燃昂头,垂着眼看他:“尉迟渊如果知道你做了这种事,恐怕会羞愤致死。” 只是在唇间浅啄,屈修燃侧头躲开,却被拽回来加深了这个吻。 “但我不是尉迟渊。” 他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在别人的识海中遭遇这种事情。 时间已经没了概念,屈修燃衣裳半敞开,身上布满痕迹,胸/口上最为清晰,热辣辣的发疼。 意识中的一切触感都太清晰,他脑海中的恨意也一样清晰,在对方捏着他的下巴把咬在肩膀上的嘴巴打开,再次吻了上去。 “想杀了我吗?” 屈修燃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当然想。” 可既然决定进入别人的识海,屈修燃早就想过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他既然已经做过了,就从来没有过后悔。 提升的修为如今终于付出了代价。 而且比起完全被邪念控制的尉迟渊,他依然觉得自己并不吃亏。 对方手伸下去,抓住他的某处,屈修燃耳朵已经红透了。 “你明明很舒服吧。” 他露着半边肩膀被迫靠在那人身上,“你应该考虑的是怎样才能死的痛快点。” 尉迟渊没有继续做别的事情,甚至衣服都没有乱,他似乎只是很欣赏屈修燃这幅样子。 不管屈修燃是什么样子,他都觉得很美,不被理智控制的美,是只有在他的恶念里才能承认的堕落的美。 想要亲近他,只要靠近就会感觉到充盈。 他最后吻了吻那人的嘴角,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强行把人拽进识海耗费了太多的意识力,估计维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可只剩下的这些时间里,他总想要再知道的多一点,再多了解一点这个人。 他想要读取屈修燃的记忆。 覆盖着自己神识的手摸到屈修燃的额头,只是稍微尝试,那缕神识便成功进入了屈修燃的大脑,后者依旧挣动,咬中了他手腕,瞬间就见血,像条恶犬。 一瞬间,屈修燃全部的记忆和经历涌入他脑海中,有小时候的,长大以后,还有前世的记忆,甚至是最近在尉迟渊书房里的记忆。 有很大一部分记忆都是尉迟渊清楚的,但听人说起和自己亲眼所见总还是有所不同。 还有另外一部分,他并不知道屈修燃去尉迟渊的书房里是想要找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很卡文,不知道这样写合不合适,就是这种情节会不会让人反感,如果有不合适的,看着憋屈不舒服的,大家可以留言,如果大多数都这样认为我就重新写一遍把它改掉,有时候写文真的自己脑子里感情进展是乱的,可能和看文并不太一样,情节真的写得我很纠结 第23章 走剧情章,回忆中进入内门 一本小册子, 尉迟渊看清了那纸上的内容,以及屈修燃要找的东西。 这人当初故意惹怒尉迟渊,是为了找到玲珑心的运用方法? 屈修燃要这东西想做什么? 从梦中惊醒时已经天光大亮, 屈修燃没有了前几日起床的一身轻松, 只觉得头疼欲裂,记忆也有短暂的空白,隔了好半晌才坐起身。 被强行召唤进识海里,对他的神识带来了伤害,他将睡散了的衣服拢了拢, 脚才刚踩在地上, 在识海中的记忆便涌了上来。 尉迟渊。 该死的东西。 屈修燃揉了揉额角, 坐在桌边。 从幻境里出来的最后一刻对方读取了他的记忆,恐怕已经猜到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也已经看到了他藏起来的书。 留着这么个威胁后患无穷。 屈修燃从桌边站起来,到架子上将那本小册子拿了下来。 东西他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只要和纪唐生见一面,让这人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疏漏便好。 经过昨天的事情以后,他短时间内都不会再住在偏殿里了, 尉迟渊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一旦屈修燃强硬起来,整个宗门里也没有其他人能管教的了他。 加上这段时间澹台安也回到方家处理事情, 大师兄一个人就更加拿他没办法。 于是屈修燃当天就搬离了尉迟渊的住处。 后面总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屈修燃将那书册给了纪唐生, 他在宗门吃苦这些日子, 纪唐生可是过得不错, 穿一身靛蓝色的长袍, 袖口还用银线绣了云纹, 那脸被映衬的白生生,掐一把就能红一片似得,手指碾过书页: “这里面记录的事件确实不少,但其中真伪还得拿回去慢慢琢磨。” 纪唐生把东西卷好,塞进自己的储物戒中,而后得知屈修燃最近开启了识海,又给了屈修燃几样东西其中有一小瓶药。 屈修燃捏着药瓶瞧了瞧,眼睛里还带了点嫌弃:“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想拿给我吃?” “先给你用一瓶,如果有用,下次再想要就得花银子了。” 黑心商户,注意都打到屈修燃头上来了。 屈修燃将纪唐生送走,当天夜里再一次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上一次识海梦境被打断的屈修燃这几日又重新回去过了,可他的修为一直没有大幅度提升。 屈修燃在这方面的悟性太差,要如何在幻境中修炼,他不得要领。 吃了纪唐生的药进去也没什么变化,屈修燃在河边和母亲一起洗衣服,周围还有些妇人,远处的男人们则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时不时发出笑声。 碍眼。 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他娘存在以外,其余人都很碍眼。 人群里有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朝屈修燃的方向看过来,那男人也注意到了屈修燃的视线,和旁边的人说:“屈何漂亮是漂亮,就是身边带着只狗崽子,瞧瞧那眼神,好像逮着谁都会咬一口。” 屈何才刚到这村子里的那几天,就曾经有醉汉半夜闯进了家门,但屈修燃特别警觉,发觉不对就叫醒了母亲,同时差点咬断了那人一根手指。 那家伙酒一下子清醒了,不装醉了,当即给了屈修燃一巴掌,原本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这个爱喝酒的老光棍,没有媳妇也很多年了,没人管他去屈修燃家里闹事,反而还希望能讨个老婆。 大家都以为那对母子柔弱,无法反抗,但没想到第二天男人是被横着抬出去的。 屈何把那男人给打了一顿。 于是后面即便再有人心怀不轨,也多稍微会有所顾忌,对屈何有心思的男的都知道屈何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柔弱。 但她再有能力,也比不上山门里正经八本的弟子。 刀疤脸就是这么一位弟子。 “找个地方埋了。”刀疤脸盯着远处屈修燃的方向,他打算拖家带口离开宗门附近,需要一笔钱,于是就打上了屈修燃母子的主意,他想把屈何卖去青楼,想要先弄死屈修燃,“过几天就有个机会。” 屈修燃看向水中的自己,他忽然发现从身上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黑气。 他前些日子也可以看见黑气,只是大多都漂浮在空气中,眼睁睁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的时候很少。 这就和尉迟渊幻境中出现的一模一样,那也是屈修燃的邪念。 “屈冶,宗门里过几天是不是有比赛?” 屈修燃被母亲的话打断,才想起来说:“是,试炼大会。” 试炼大会一年一次,宗门里的还未到练气期的弟子会被送去山林里,而后方家会放出一些怨灵做成的旗帜,当成靶子,射猎越多分数越高。 最终内门弟子的第一名有机会得到长老们的指点,而外门弟子里的第一名有机会进入内门。 这也是想进入内门最佳的时机。 屈修燃这时候还没有法器,家里唯一能算得上武器的只有一把菜刀,想要将怨灵击落并不容易,到了真正比赛那一天,他对于手上拿的弓箭都不熟悉。 他这一路上一直被那天的几个青年用弓箭射,是报复心里也好,单纯觉得屈修燃被捉弄的样子好笑也罢,屈修燃一边比赛一边找机会反击,前半场比赛他基本没有机会得分。 但屈修燃还是射猎了一头中级的幽灵,漂浮在空中的幽灵旗帜,越高级的旗帜就越小,在其他弟子眼中很不容易看见,但屈修燃能看见他们身上的怨念,漂浮在空中黑压压的一片,他很轻易地射中了一只,从地上捡起来继续跑。 没一会儿,远处继续传来那几个小混混的声音:“跑什么跑啊,我们又没怎么样你,怎么今天不逞能了?” 箭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去,不知是真的射不中还是想慢慢折磨屈修燃,这几个人在背后不紧不慢跟着,虽然射出了很多箭,却没有一箭击中。 他一个外门弟子的贱命,哪怕是在比赛中被误伤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需要快点摆脱他们几个才行。 屈修燃找了个洼沟,一个翻身利落地滚了进去,他在这地方埋伏,等那几人过来。 对准那几个毛头小子的□□,屈修燃搭弓射箭,可在那之前却忽然感觉到了后方传来的凉意,他飞快回头,看见了一个长胡子的男人。 对方身上萦绕一层淡淡的灵气,看起来是刚入炼气期,还不能好好运用周身的气。 对方见一箭没射中,立刻又拉弓射出了一箭,屈修燃翻滚躲开的同时,那几个青年也听见了声音,他顿时被两面夹击。 屈修燃只好往深山里走,借助那里地势险恶躲了起来,那几个青年知道深林里的危险,没有继续往里走,在那附近徘徊了一阵,朝屈修燃喊:“喂,你快点出来,我们不追你就是了。” 但屈修燃一直没有回头的意思,背影看起来瘦瘦的:“这下惹祸了,怎么办?咱们进去找人吗?” “我就想逗逗他,没想到会这样啊。” 几个青年有点慌了:“去找二师兄吧。”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并不清楚深山里有什么危险,他们一边追着屈修燃,还一边在后面说着脏话。 “小狗崽子,你快点停下来,不然我们回头先去找你娘的麻烦,把她带出去先x后杀。” 屈修燃脚上不停,他在林荫之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两个家伙的位置。 逐渐地却发现,身后没有声音了,而他自己竟然也有些辨认不出方向。 山林深处一场幽暗,一丁点灵气和怨气都看不到,他只好找了个山洞等待。 山洞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屈修燃等着等着,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凉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洞门口开始涌进黑气,这场面极其壮观,屈修燃从未见过如此浓重的邪念,混杂着血腥味。 这是幽冥旗中最强的怨灵。 它吃掉了两名外门弟子,从而从幽灵旗中逃了出来,此时一双劲白的手从黑气中探出来,抓住屈修燃的脚踝。 屈修燃穿着粗布衣裳,一张小脸上全是泥土和血。 “哪里来的小东西。”早在对方化形的一瞬间,屈修燃就已经拉弓,可箭筒却被打飞,他被那怨灵牢牢按在地上,“好香的味道。” 它已经吃了追屈修燃上山的两名弟子,此时接近暴走。 屈修燃只觉得肩膀一凉,那里的衣服破碎掉,有东西咬在他肩膀上,疼痛感传来,一瞬间就见了血。 屈修燃立刻挣扎起来,可不仅没有挣脱开,反而又被咬住了脖子。 似乎被血液刺激到,这次的撕咬更加严重,屈修燃很快感觉到窒息感,漆黑的环境里非常恐惧。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屈修燃竟是忽然运作起了周围的灵气。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双眼赤红,随着动作将灵气一股脑打了出去。 才刚将东西打死,人就已经累的倒下了,他远远看见了吗病殃殃的仙人一样的人,带着总是欺负他那几个青年过来。 “二师兄,在那!快,我们合力把它捆起来,这一次第一名非咱们莫属了!” 闭眼的最后一刻,屈修燃只是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成果被别人捡了漏。 他回家修养了一段时间,那几日他和母亲都没有去宗门,家里虽然没什么钱,养病期间屈修燃倒是吃的不错,那张脸比起平时看起来气色更好了。 村里因为那两个男人的死讯办了丧事,全村的人都得去,但屈何没去。 没过多久,他母亲果然再一次被找麻烦。 村里的男男女女聚集到一起,因为前些日子那两个男人的死,人们把责任都归结到了屈何身上,认为是屈何勾引了那两人,村长带头堵在了门口,决定将屈何驱逐出村子: “有你们两个外来人住在这里,我们原住者也不能安心。” “不管这事情是谁对谁错,你们才是根源,你们没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果你不在这勾搭男人,你不送你儿子去山上求什么学,他们两个怎么会踩中陷阱牺牲?” “这事情在大家眼里早已经有了定数,你们母子再继续留在这谁都没法安生。” 屈修燃个子小,在这一群人也没有人注意他。 “你们要是不搬,那只能强行彼了这屋子,把你们赶出去了。” 几个常年干粗活的村民拽起了屈何挂在杆子上的衣服,扔在地上,说着又要往屋里冲。 屈何扭住那人的手腕,哈登一声,人群里立刻传来声音:“你看她一个女人,哪有这种力气!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她就是妖孽所化吗?” “闭嘴。”她看了那人一眼,恶狠狠的模样确实不像正经的修仙者。 就在这时候,村长却带了人过来,仔细一看,又是那天洗衣房里的女人。 屈何这几日一直在家看着屈修燃,担心会有人上门报复,所以没有上山,但没想到那女人却自己找了过来。 对方二话没说,再一次甩了屈何一巴掌: “死了两个弟子,村民都找上了山门,找到了管事门口,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麻烦?” 这是屈何唯一不能反抗的人,因为他们是外门的旁听,如果被赶出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接触到仙门的机会。 一巴掌把众人都打得愣了愣,虽然从屈何母子来到镇子上,这些人就对他们颇有微词,却很少有人敢单独上来找麻烦的,因为屈何从来都给人很不好惹的印象。 今天这场面,似乎鼓动了什么,人们看着那女人对屈何拳打脚踢:“贱/婢,带着你儿子从这里滚出去,再让我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屈修燃站在角落,他身上的黑气汹涌澎湃。 这记忆似乎就是他脑海中的执念,被欺辱打压,永远不公正的对待,他和母亲曾经度过像老鼠一样的日子。 他不要做良善之辈,不要以德报怨,永远都不要,他要做恶人,用最最恶毒的手段让所有人对他捡起恐惧来。 在众人还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屈修燃已经冲了出去,他抓住那女人的领子,因为个子矮,还需要垫脚才能说话。 可身上的气势让人再想忽略他也不行,她看着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见过你的孩子。” 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一旦把人逼到绝境,谁也没法承受疯子一般的报复。 “如果被我抓住一丁点破绽,如果再被我见到你们的孩子,我会把他们的牙齿全拔了,砍掉手脚扔出去喂猪,把他们的尸体搅碎放进洗衣房的脏衣桶里,头挂在门口。” 他说话时活脱脱像一只恶鬼,视线扫过村里众人,那阴狠恶毒的眼神实在不应该是一个孩子所有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人怀疑屈修燃说话的真实性: “我是打不过你,没有权势,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人群一时间都安静了片刻。 “如果谁不相信,可以试试看。” 说到底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无良之辈,屈修燃和母亲无权无势便来踩一脚,躲在人群里给自己壮胆,可一旦像屈修燃一样对他们产生了威胁,一旦屈修燃的报复到了个人头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愿意出头的。 他们害怕屈修燃身上的疯劲。 也就是这股子疯劲,屈修燃做不到心中完全没有邪念,他的识海也许永远都不会被清理干净。 “你,你们这阴沟里的老鼠!”洗衣房的女人想要甩开屈修燃的手,“就算就在宗门又怎样,你这种心性永远无法修成正道!你们一辈子只能趴在土里……” 就在僵持之中,却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虽说话声音不大,却能够穿透人群。 竟是从山上下来的方家大师兄,雪白的长袍在这土气的环境里,尽显仙人之姿,他一步一步走向屈修燃母子所在的破房子,人群不自觉分开,给这人让路。 那洗衣房的女人甩开屈修燃的手,立刻迎了上去,他们这些下人平常想要见到大师兄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仙人,您这次下山可是有事要办?” “是。”大师兄从袖中掏出卷轴,“我找屈冶。” 村长这时候也上前来,他白天去山门里闹了好一通,就等着山上的人能下来,把这母子好好整治一番,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大师兄,如此兴师动众。 “他就是屈冶。” 孤零零站着的一个小孩,瘦瘦弱弱的,脖子上包着纱布,实在不像能单独杀死高阶怨灵旗的人,可他眼神却很倔强,看起来很不好惹,像是随时都会咬人似得。 所有人都觉得,屈修燃这次要惹大麻烦了。 那仙人朝屈修燃走出两步,在他面前停下:“屈冶是吧。” 屈修燃点头,对方就将卷轴放进他手心:“恭喜你在射猎大会里拔得头筹,你明日就可以进内门修行了。” 周围的村民,包括洗衣房的女人都愣在了原地,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才刚说过屈修燃没有机会 村长还想要说什么:“仙人,这是什么意思?他可是害死了我们两名村民,事情怎么能这么算了?” “我们已经了解过事情经过,有人证明那两人是自己跑进的深林,和屈冶没有关系。” 话说完,大师兄又对屈冶道:“收拾东西上山住吧。” 他确实离开了村子,只不过不是被赶出去,而是风光地走了出去。 屈修燃朝着人群笑了笑,那副得意的样子确实像个小人。 再一次从梦中清醒,屈修燃从床边坐了起来,果然又一次,他进阶失败了。 他掀开围账,想要下床找点水喝,却注意到床边站着一个人。 “尉迟渊?” 准确来说,是他的邪念。 他怎么出来的? 第24章 我可以帮你 屈修燃当即一脚踹过去, 却被人抓住脚踝拖到身边,对方再一次掐住他的脖子,将人重新按回床上。 “有脏东西跑上门了。”屈修燃还带这些笑意, 捏住尉迟渊的手腕, 用力一拧,咯噔一声尉迟渊便失了力气,他从中脱身,再次打向这人,这次直击面门。 后者躲开他的攻击, 身为意识体的他, 被拧断的手竟是直接痊愈了。 在幻境中还能与之抗衡一二, 一旦离开的幻境,屈修燃想要打得过尉迟渊就不太可能了, 一开始还能稍微挣扎几下,后来又直接被控制住。 尉迟渊扯开他依旧拽着自己领口的手, 慢条斯理地开口: “哥睡的真沉,我来了这么久都没注意到。” 对方还维持着装傻时候的称呼,坐上屈修燃的床。 “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 做事不计后果,没想到逃跑也跑的这么快?” 从屈修燃离开幻境开始,已经过去了许多天, 尉迟渊从识海中不断扩展被意识力影响的空间范围,却都没能再将屈修燃拖进识海里。 但因为他读取了屈修燃的记忆, 将这个人完全摸透, 就可以在幻境中制造出一个屈修燃的模样。 他也在识海里制造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屈修燃, 那里就像一个梦, 梦里的一切都可以被他控制, 他想让屈修燃做什么都可以。 壳子还是那副壳子,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和屈修燃一样的,甚至是带着屈修燃的记忆,而只要他想,就算对这人随便亲吻也不会被拒绝。 梦里的影子甚至会在他凑近鼻尖时闭上眼睛。 可慢慢的,又不满足于这样听话的屈修燃,没有个性,没有自己的行为,没有一丝鲜活感,百依百顺,壳子说到底不过是个壳子罢了。 就算不愿意承认,许多人都是嘴上说着正道,实际上却会被屈修燃跋扈恶毒的模样吸引住,他好像天生就应该如此,被所有人恐惧,又被所有人偷偷关注,在意。 只是在这种人面前,任何的在意总是会变得卑微。 他从背后抱住,将头埋在屈修燃肩窝,亲密又带着些故意恶心人的恶趣味,屈修燃身上的味道很香,一种很特别的香味。 后者果然僵硬了片刻,幻境中的事情又一次浮现起来,这次却是更加真实的身体,似乎这样的接触更加让人无法接受。 “滚开。” 他被尉迟渊定住了身体,想要挣脱并没有那么容易。 尉迟渊从背后圈住他的脖子,因为方才睡得不踏实,他本来就算不上衣裳整洁,方才打斗一番更加凌乱。 手指擦过后颈,碰到了屈修燃的喉结,手指在那里徘徊,更加有了种被什么冷血动物咬中了的错觉,一开始是温和的试探,而后又忽然抓住了一小块软骨。 从来没有被谁接二连三碰过这种地方,从来没有人敢接二连三这样对待他。 “我杀了你。” 后者不回话,只是手指微微用力,捏住那里,屈修燃下巴被抬起来。 他人很瘦,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爱吃的东西总是吃不到,又挨过一段时间的饿,他长大以后虽然爱吃东西,但每次胃口都很小,也不会胖起来。 被脸朝下放到床上,尉迟渊的指尖一寸一寸抚过背部,衡量他的身体尺寸,最终停在后腰处: “我记得尉迟渊打过你。” 屈修燃来到书房的第一天,曾经被尉迟渊打了,他当时也是这种姿势趴在床上,这段记忆也存在于邪念的头脑之中。 他没再有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只是盘腿坐到了屈修燃对面,低头看着这人: “你想要玲珑心做什么?” 屈修燃只要说话就是在嘲讽他: “一个连身体都没有的家伙,还想多管闲事吗?” 尉迟渊看起来并不生气他的讽刺: “我知道你的记忆,就相当于尉迟渊也知道了你的记忆,一旦我被他清除掉,他醒过来就会阻止你,但如果占领身体的人是我,我会帮你。” 明明脸还是尉迟渊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一样,他眷恋的目光在屈修燃身上:“你帮我把身体抢过来,我可以帮你打开玲珑心。” 让邪念获得身体? 如果是以前不知道这家伙会对自己做什么的情况下,屈修燃必然很愿意试试,能给刷任务制造一点麻烦,让修真界陷入混乱,同时又能毁掉尉迟渊,他很愿意。 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家伙,心里只有杀意。 可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摆脱目前困境的好机会。 尉迟渊也好,邪念也好,他想让他们一起完蛋。 “好。”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还是不补了先,我直接写在下一章吧,今天争取多更新点 第25章 他漆黑的眸子往上看, 在黑暗里仰着脸时多了一丝冷感。 “解开我。” 尉迟渊看着他,是从前高高在上的仙尊也好,现在的邪念也罢, 这人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过分的纵容。 他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训诫, 是靠能力就可以让所有人闭嘴的顶端。 可屈修燃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即使他没有任何筹码,也能够对其他人颐指气使气势。 “说来听听,你想怎么帮我启用玲珑心。” 能够动作的瞬间,屈修燃转了转手腕, 猛地拽住尉迟渊的头发砸到床内测的墙上, 脖颈处的红痕看得还很清晰, 可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尉迟渊只是看着他发笑: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血液被分成了两份, 一份在盛家,一份在方家。” “这两家人的孩子都送到尉迟渊门下, 就说明他们必然都是对尉迟渊有信任的。” 他轻轻碰了碰屈修燃的手:“如果我能占用尉迟渊的身体,就能帮你把东西拿过来,你不心动吗?” 尉迟渊继续道:“他现在藏在识海空间的角落里, 只需要把人找出来交给我就好。” 屈修燃没回答,他在尉迟渊的目光中手摸上这人的身体,从下往上, 掐住尉迟渊的脖子:“你自己先回去吧。” 手指逐渐收缩力道,陷进皮肤里, 尉迟渊毫不躲避他眼里的杀意, 而是仰着头看着屈修燃:“我在幻境里等你。” 任凭手指捏着自己脖子上, 尉迟渊却并没有挣扎。 他懒散地靠在床里侧, 手指点了点屈修燃的手腕:“我等你过来。” 颈部线条裸露在屈修燃面前, 在越收越紧的力度下窒息,人一点点消失。 等人彻底没了,屈修燃面无表情擦了擦手指。 尉迟渊很难对付,想要利用他也许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屈修燃心里的算计更多,当然答应下来对他没有什么损失。 他又见了纪唐生一面,从那人那里花了大价钱拿了一把匕首。 对方一边揣起来屈修燃给的银票,一边问屈修燃:“你想怎么做?替尉迟渊把邪念杀了吗?” 纪唐生最了解屈修燃,这人不喜欢吃亏,更不喜欢让害过自己的人获得任何一点好处,嘴上虽然答应了尉迟渊,但不到时候永远不知道屈修燃会不会乖乖听话。 背刺这种事才是他喜欢做的。 屈修燃没说话,手指落在放匕首的盒子上,纪唐生又道:“尉迟渊也不是傻子,任凭你在他的识海里为所欲为,你最好还是做好准备。” “而且如果他的意识空间完全崩塌,你也有可能会被困在意识空间里。” 这些事情屈修燃当然不会不知道,纪唐生也知道屈修燃是什么想法,这人一旦疯起来完全是不计后果的。 他手覆盖住屈修燃放在盒子上的手:“屈冶,做事情有点分寸。” 如果被困在识海里,也许屈修燃一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 但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其他人都很难改变和插手,纪唐生也明白这一点,最后也没有等来屈修燃的回答,几天以后,屈修燃又搬回了偏殿。 搬回去的那天澹台安也来了,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屈修燃发现这人瘦了不少,站在房间角落,一截胳膊从袖口露出来,骨骼感更重了。 那张脸也更好看了。 不知道在方家经历了些什么,澹台安脸上虽然看不出浓重的疲惫感,但却能感觉到比从前更重的病态,衬托他人很是惹人怜爱。 “之前不是很想出来吗?怎么忽然又要搬回去了?” 回方家的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没有什么联系,澹台安为人处世都是有些疏离的,他只给屈修燃写过一封信。 信里也只有简单的几句话,大意就是问屈修燃最近在计划些什么,读完也用不了多久,可这段时间迟迟没有等来回信。 他今天来找屈修燃,才发现信甚至都没有被拆开。 屈修燃要回去的事情都还是从大师兄口中得知的,这人甚至没有想要告诉他,并不是刻意隐瞒,更多就只是不在意。 现在也是这样,屈修燃不回话,像是没听见一样坐在床边吃甜点,他一举一动都像看不见澹台安。 带不来用处的澹台安,他连理都不想理,除非这人能和他证明自己的用处,否则好像连得到一个眼神都不配。 两人的处境好像已经和前世完全反了过来。 澹台安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就算再傻也明白了屈修燃的拒绝。 心里没有一丁点位置留给他,也许很多传闻都是真的,屈修燃更喜欢盛玉,更喜欢师尊,他垂着头摆弄了一会儿手上的信,将它重新摆放到桌面上,没有纠缠也没有多停留,很快就离开。 什么话也没和屈修燃说,可两人之间却好像什么都已经说清楚。 两天以后屈修燃再一次住进了侧殿,这次他是带着石栗和左樱一起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身边有人才能更放心。 能够从识海中脱离的邪念必然已经足够强大,屈修燃再一次陷入幻境之中。 这次的识海和以往比起来实在黑暗了太多,似乎所有光线都已经被蚕食,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薄薄的黑暗之中。 他人刚走进去,就感觉到了后背传来的冷意,有一道视线在他后背上。 屈修燃回头,迟迟看不见任何人。 他将剑提在手上,视线凉嗖嗖扫视了一圈。 邪念让他把尉迟渊找出来,屈修燃并不知道尉迟渊在哪,尉迟渊的识海很混乱,记忆乱八七糟,环境也是错综复杂,光是走路就已经让屈修燃走烦了,更别说去找什么人。 他坐在河边就不愿意动了。 这里连河水都是黑色的,屈修燃在幻境中大约走了小半天,看着自己的倒影。 在尉迟渊的识海里,他的形象也都是尉迟渊构建出来的,当正派的尉迟渊掌控着识海的时候,屈修燃通常是有精神气又灵动的,有着高马尾和少年气。 但邪念控制的意识空间里,屈修燃看起来要更加邪气一点。 “你怎么在这。” 周围安静了太久连一只鸟叫声都听不见,忽然传来人声让屈修燃还有些不适应。 “澹台安让你来的吗?” 远处竹林深处有一道白光,其中的身影也穿着熟悉的白色长袍,披散的长发仙气飘飘,比起邪念的堕落美,这人身上总有股高岭之花,不可侵犯的气质。 声音的来源就是那里。 只一眼就能认得出来,面前的这个尉迟渊才是平常的那个师尊,将自己的邪念和妄想全部封印起来的尉迟渊。 找到了。 屈修燃从河边站起来,他倒是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容易,对方就像一只羔羊,居然会主动送到他嘴里。 他一点点靠近:“是啊,二师兄让我过来找师尊。” 面对着逐渐靠近的屈修燃,尉迟渊并没有离开,他这些天在幻境中不止一次见到过屈修燃,各种模样,有时候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 更多的时候他见到的屈修燃都是邪念制造出来的,只要打散了就会消失。 “你过来。” 尉迟渊抿着嘴。 屈修燃听话地走过去,逐渐靠近了这永远漆黑的环境中唯一干净的光线,他和尉迟渊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对比就更加明显。 屈修燃像是堕落的妖精,尉迟渊就像是圣洁的仙子,他好像能够将面前的人完全玷污。 在这人面前停下来,尉迟渊却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屈修燃歪了歪头,笑起来:“师尊想让我做什么?” 尉迟渊一寸一寸看过屈修燃的眉眼,以往出现的屈修燃有时候会故意靠近他,对他做一些很过分的亲昵行为。 屈修燃会抱住他的脖子忽然吻他,会在他面前完全袒露自己。 他很清楚这是为什么,这里是他的识海,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欲望构成的,都是他想做却压抑自己的事情。 这一次的屈修燃却没有。 尉迟渊手静静垂在身侧:“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屈修燃慢慢蹲下身体:“师尊不是很清楚怎么让我从你脑海里消失吗?怎么还装作没办法的样子。” 屈修燃代表了色/欲和堕落,起码是代表着他脑海中的色/欲和堕落。 后者在屈修燃手伸过来的瞬间就发起攻击,屈修燃躲也没躲,被打摔在地上,当即哼哼起来:“师尊好狠的心,把我创造出来,现在又想杀死我。” 他狐狸一样的眼睛看着尉迟渊:“师尊就这么讨厌我吗?” 尉迟渊并不说话,像是在做什么心理斗争。 屈修燃暗自发笑,这傻子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他意识里被他创造出来的角色? “师尊总是让我出现,看来师尊对我很执着呢。” 尉迟渊挥手想要将这意识空间里不断出现不断靠近他的屈修燃打散,可谁知道这一次却没有丝毫作用。 “师尊,你到底每天在想我什么?是恐惧吗?师尊很怕我?” 屈修燃忽然抬起一只手,摸上尉迟渊的脸,就像他每次杀死尉迟渊的时候一样。 对方没有移动,没有表现出恐惧,只是微微皱眉,抓住屈修燃的手腕:“出去。” 他还在和自己对抗。 屈修燃维持这个姿势微微垫脚,在这人耳边开口:“尉迟渊也会有恐惧吗?” 身为正道仙尊的尉迟渊感情总是更加复杂丰富。 呼出来的热气都喷在耳朵上,屈修燃身上有熟悉的香味,甚至这样的距离里可以看清楚睫毛。 对付这样的家伙,比对付邪念更有意思,屈修燃轻轻唤了一声:“师尊?” 后者睫毛颤了颤,就连最后想要拒绝的手都放了下来。 周遭的黑气就在这一瞬间,疯狂朝着他们的方向涌过来,几乎立刻要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 尉迟渊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屈修燃被他从地上提起来,猛地朝身后甩出去。 “别靠近我,从这出去。” 被他掐的说话很吃力,屈修燃还是笑起来的样子:“看看我们高高在上的师尊,竟然也会有露出这么脆弱一面的一天。” 尉迟渊如青松一般,纹丝不动,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面前这个屈修燃并不会消失。 不仅不会消失,他看起来鲜活又生动。 屈修燃坐在地上,猛吸了两口气才站起来,周围的黑气越来越多,再一次挑衅被逮住,这人终于开始将视线全部放在他身上。 “为什么你不会消失?”面前的人看起来非常迷茫,“为什么你一直徘徊在我的意识里?” 屈修燃笑容又浅又淡:“是啊,我身为师尊的邪念总是出现在这里,师尊想让你的邪念对你做什么?” 他们距离太近了,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周围的黑气越来越美浓重,竟开始幻化成各种人脸。 那其中最多的出现的,就是屈修燃的样子。 睡着的样子,恶毒不服气的样子,甚至还有在骑射场上拉弓的回眸,每一个画面都清晰的要命。 屈修燃的嘴巴很漂亮,他甚至清楚那里吻起来是什么感觉。 尉迟渊像是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一半,在屈修燃再一次凑近时,忽然低头吻上了这人喋喋不休的嘴巴。 邪念,他见过心里的邪念最强的都是关于他一个人。 一旦放纵,也许永远不会再有翻身之日,可他却依然加深了这个吻。 屈修燃没有拒绝他,没有排斥他,甚至动都没动一下,他像是完全被控制住的假人。 “抱我。” 又是以师尊的威严来要求幻境中的屈修燃。 一开始仅仅是想要放纵片刻,这个吻就像一场试探,可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心里仿佛有一处彻底崩塌了,被填满了另外的东西。 尉迟渊准备撤开身体,却忽然被身下的人抱住了腰。 尉迟渊于是又摔在了屈修燃身上。 对方的手一直说顺着他的腰爬上曲线,摸到了尉迟渊的耳朵。 说不出口的欲望到底是什么,没有会比尉迟渊本人更清楚,真真假假的景象混杂在一起,成了无法割舍的感情,无法控制,无法结束的梦。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听见屈修燃玩味的笑声: “师尊,慢走不送。” 屈修燃与出现在尉迟渊背后的邪念对视着,下一刻匕首穿过了尉迟渊的胸膛。 第26章 待修改待抓虫 似乎已经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尉迟渊眼睛里没有多少惊讶,比起惊讶,更多的只剩下了一种执念。 他手拽着屈修燃的手腕, 一点点失去了力气, 最终倒在地面上。 不甘心地看着前方,即便最后一刻也没有松开屈修燃的意思。 周围的黑气逐渐吞没了两人所在的位置,屈修燃面无表情做完了一切后起身。 “做得好。”分明是同一张脸,却完全是两种气质,邪念将尉迟渊还拽着屈修燃的手踢开, 似乎很排斥其他东西碰到屈修燃, 即使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总算把垃圾清理干净了。” 尉迟渊的身体被他踢开的一瞬间, 整个空间终于全部被黑气包围,邪念的眼睛彻底变成了血红色, 那张像是瓷器一般的脸此时充满邪气。 周围的黑气越来越浓郁,屈修燃被对方完全包裹住。 “现在这里变得干净多了, 很舒服不是吗?” 屈修燃轻轻笑了下:“脏东西可多的是呢。” 话音刚落下,他就被邪念身上的黑气拖了起来,整个包裹住, 一瞬间传来了窒息感,屈修燃被拽到对方身边。 他连呼吸也很困难,又是这种状态, 连对方的人影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一股子黏腻感, 雾气中就像有无数双手将他拖起来。 尉迟渊重新出现在他背后, 摸着屈修燃的下巴, 贴近的距离里能感觉到心跳:“看看你, 还带了武器进来, 准备离开了吗。” 屈修燃丝毫不为所动,对方的任何行为都对他毫无作用,他指尖摩擦着刀锋,头也不抬:“不回去你还想做什么呢?” 纪唐生给他的匕首,能够清楚点识海中的任何意识力。 屈修燃可以杀死虚弱的光明面尉迟渊,但却一直找不到身为邪念的尉迟渊的实体。 他在这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转头,两人面对面贴的很近,屈修燃伸手碰了碰黑气中心:“你答应我的事情如果做不到,我也有办法除掉你。” “对我没用的东西,没必要留在这个世界上。” 精明算计,屈修燃对待所有人都只有这样的面孔,邪念并没有说话,他看着屈修燃,忽然在幻境中露出了自己的身体。 他知道屈修燃想杀他,却还是露出了脆弱的一角。 “现在可以相信我吗?” 也许在露出身体的瞬间有过一瞬间想要信赖屈修燃,可下一刻匕首却是直接穿过了邪念的身体。 与之前的尉迟渊一样,一个瞬间,他的身体开始雾化。 在匕首上的红光亮起的一瞬间,他用匕首刺向了黑气的中心。 这一下没有刺空,尉迟渊邪念的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刀,就在他受伤的瞬间,周围的空间开始崩塌。 黑气一丝一缕地散开,而不光是黑气,整个空间都开始崩塌,露出背后的一片一片虚无,任何东西都看不清楚。 可邪念不见害怕,甚至忽然扯住了屈修燃的脖子,将人拉到面前,那张略显疯狂的脸上露出固执到恐怖的神情。 对方最后朝他笑了下,那模样竟说不出的好看:“你也留在这里吧。” 只要意识空间彻底崩塌,屈修燃就也没法离开识海,他的意识会被永远困在尉迟渊的意识空间里。 他不会吃亏,如果屈修燃选择刺向他,就会和他一起留下来,而如果屈修燃放弃杀死他,等他控制了尉迟渊的身体,他们在现实世界依旧会相遇。 “你一直留在这的话,就算尉迟渊的识海崩塌了也没关系。” 屈修燃噗嗤笑了一声:“可我并不想和你一起留下。” 就在他背后,原本已经倒下的仙尊尉迟渊再次站了起来,识海的崩塌也在那一瞬间停止。 这是纪唐生留给屈修燃用来保命的药,吃下药后如果被匕首误伤,屈修燃的意识力也不至于直接消失。 但就算用了药,这匕首依然会对意识力造成很大的伤害,因为它的强劲效果,纪唐生其实并不放心屈修燃直接将东西拿过去。 他在背刺尉迟渊的时候就将药用在了那人身上,所以身为正道意识力的尉迟渊并不会真正死亡,只是短暂昏迷了过去,在屈修燃和杀死邪念的瞬间又重新活了过来。 只是他活过来,并不代表还有能力掌握识海,这个正道的尉迟渊实在太虚弱了,尉迟渊恐怕彻底失去了开启识海的能力。 如此一来,不仅仅是杀死了邪念,破坏了尉迟渊的意识空间,他自己也可以离开这个破识海里,永远都不会再被拖回来。 一个从少年时期就能在识海中拥有空间的天才彻底失去了识海,这才是屈修燃想要看到的。 他不想双赢,即便邪念的提议对他有很大的好处,他却不想这人能好过,正道也好邪念也罢,他不让任何一方好过。 正道尉迟渊和邪念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明白屈修燃所作所为的真正目的,但却已经来不及了,邪念即将消失,而屈修燃也彻底离开了这个意识空间。 消失的最后一刻,正道尉迟渊的视线还是在他身上,他半靠在墙边,嘴唇抿着,唇色惨白。 就在彻底脱离之前,屈修燃似乎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红色。 屈修燃从床上醒过来,此时已经到了午后,他这一觉睡了许久,期间石栗一直守在他身边,一见人醒了,立刻上来:“小主子?你醒了?” 屈修燃进入识海的左樱就和他说过危险性,屈修燃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一辈子被困在识海之中。 而且听说了对抗的目标是尉迟渊的时候,石栗其实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屈修燃大概率是无法赢过尉迟渊的。 一想到刚见到的小主子马上又要彻底离开他,石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睡不着,也不打算让别人替班,害怕屈修燃有事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有其他人会陷害屈修燃。 屈修燃睡了多久,他就在身边守了多久,连眼睛都没合上。 一直到了下午,屈修燃居然真的醒了过来。 “小主子饿不饿?你……” 还没等他说完话,屈修燃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被褥,胸前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卧槽……”石栗人都蒙了一瞬,半晌才想起来出去找人。 在识海中的邪念太多,屈修燃不可能完全不被影响,他同样受了不轻的刺激,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意识力更加混乱,以至于影响到了身体。 “小主子这到底是有事没事?”石栗着急,但他本身修为太弱,根本看不出来也不能了解到状况。 只能看着左樱忙来忙去,他就在旁边问东问西。 “他之前已经醒过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晕了过去,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不会有问题,他已经解决了幻境里的麻烦。” “那以后的身体呢?我听说小主子也刚开始识海不久,该不会这么一来又重新关上了吧?” 女人终于听得不耐烦了:“屈修燃怎么会忍耐你这么呱噪的奴才在身边。” 石栗被问的一愣,后知后觉这人是嫌弃他麻烦了,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服气,看在对方可以救屈修燃的份上还是忍了下来。 左樱给他简单地疗伤过后,屈修燃在床上又躺了整整三天才彻底醒过来。 他坐在床边喝粥,这些日子的昏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瘦虚弱,身体纤细了一圈。 吃完了东西第一件事就是去泡温泉。 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他昏迷了太久,总觉得身上脏兮兮的。 屈修燃从尉迟渊的住处出来,穿着春衣脸从衣领里露出来,苍白又消瘦。 一路上,他问起石栗:“尉迟渊醒过来了?” “对,听说前几天就醒了,不过我听说他也和小主子一样吐了血,看来是伤的不轻。” “比我重多了。”屈修燃看起来心情实在不错,虽然脸色苍白,露出的笑容却如沐春风,十分好看,就连在他身边待了许久的石栗一瞬间都忍不住愣了愣。 “下毒的人已经被彻底赶出师门了,看来这下方家也要变天了。” 石栗道:“就是不知道方父舍不舍得放弃方司正,这么受宠的儿子如果变成了弃子,一定会遭到全修真界的嗤笑吧?” 方父对方司正的纵容全修真界都非常清楚,但被从尉迟渊门下赶出去,这事情放在方家实在难听,加上方司正本身并没有什么天赋,想要继续霸占着方家继承人的身份就不太容易了。 他出人头地的机会太小了。 石栗感叹道:“看来要吃点苦了,这个大少爷。” 屈修燃身上很累,头也疼,只听着石栗说话,并没有回答。 虽然上一次看见方司正才是不久之前,可他却已经连这人的脸都记不清了。 固然很惨,可在他眼里却什么都没留下。 两人到达温泉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屈修燃泡进温泉里,浑身的疼痛终于得到了缓解,尤其是过度紧张的头脑,似乎是冷却下来。 他放松下来,逐渐袭来了困意。 迷迷糊糊之中,屈修燃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意识空间,很混乱,但并没有像尉迟渊的空间一样崩塌。 一阵嘈杂声响起,把屈修燃从识海中脱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忽然多了不少人。 温泉池洞口以大师兄和二师兄为首,站着数十名弟子,点着火把那模样看起来反而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而人群中间,有个熟悉的影子,屈修燃没有看清那个人,但远远就已经听见了声音。 太熟悉了,在识海中唯一会出现的,属于尉迟渊的声音:“出来。” 声音很轻,却能让周围的每个人都听清,尉迟渊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有屈修燃知道之前的伤势到底给这人带来了什么灭顶的伤害。 他闷闷笑了两声:“怎么了,师尊是不是也想进来和徒儿一起泡温泉?” “你身上邪气太重,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这次开口的不是尉迟渊,而是他带来的大师兄,“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屈修燃你快些听师尊的话。” 人群里已经有人在讨论屈修燃的事情了:“邪魔外道到底就是邪魔外道,虽然一时之间进步飞快,可后续就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早就说过他的修炼方式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精进的那么快?二师姐你当时还不相信,还训斥我。” 被叫做二师姐的女人就是上次射猎大会上高马尾的女人,对于屈修燃一直有些好感,闻言没有出声。 因为屈修燃确实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那人一看没人反驳自己,立刻来劲了:“我从小时候就认识屈修燃,比你们都更了解他,他小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们有见过哪个十几岁的小孩就喊打喊杀的?他当时甚至放话要杀了村子里其他的孩子,要把他们的头都拧下来,把尸体挂在门口。” “也就是因为他换了个环境,当时在方家事情闹得可大了。” “这事可不是我编的,当时他刚进宗门就有村民上来闹了,说品行不端的人怎么可以进去方家,方家宗门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屈修燃差点就被赶了出去。” 这些话说的声音很小,但在青年周围的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品行不端正也没见过有谁说要杀小孩子啊,这可太吓人了,万一他得道升仙其他人还有活路吗?方家不可能对这些完全没有考虑吧?他最后是怎么留下的?” 外门弟子想要进入宗门都有严格的要求,尤其是当时的方家这种大门户,可以算是整个修真界被推崇到最高的仙门世家了,他们可从来不缺少天资聪颖的弟子。 这种时候如果有弟子被人说出来品行不端,基本上就没有留下来的可能性了。 大家都对屈修燃这段过往很是好奇,以前没人敢在屈修燃面前随便说这种话,但今天是在师尊身边,好像所有人都没了顾及似得。 和其他人想的都不一样,他并非是因为修炼方式异于常人而走火入魔,他是被尉迟渊影响,识海中太过于混乱。 “都闭嘴。”在那青年正准备侃侃而谈之前,最终还是大师兄叫了停。 有几个弟子还想继续听的,也不得不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山洞之中。 屈修燃从水中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在温泉里被蒸腾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他嘴唇发红,因为贴身衣物被打湿,更加显得清瘦。 人群里安静了片刻,在传闻中这纨绔子弟太恶劣,可却有着一种莫名奇妙的吸引力,就算是再讨厌他的人看见屈修燃的瞬间估计也会被这张脸吸引住。 他一举一动都被人们注视着,仿佛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屈修燃模样永远从容漂亮,慢条斯理穿上衣服,人们看着他的手指一点点将布料抚平。 终于有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他真美啊。” 然而下一刻人们就失去了对山洞里的视线。 尉迟渊将洞口布上了结界,而后大师兄的声音才传来,他咳嗽了两声:“非礼勿视,看什么看,都回去抄门规去,师尊平常教你们的莫要议论他人怎么都忘了?” 隔了一会儿屈修燃才重新从山洞里出来,这一次已经穿好了衣服,但头发却还是湿的,像是刚出水的精灵,一张脸亮晶晶的好看。 二师姐笑了声:“这人很对我胃口,各方面来说。” 张扬跋扈,模样好看却异常狠毒,很对她的胃口。 只是话音一落就感觉到了身边人的视线,澹台安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二师姐用手肘怼了怼澹台安:“怎么了木头,你不喜欢这类型?” 他俩是同龄,也是同一年进入尉迟渊门下,比起其他弟子要更加熟悉些,但估计也是二师姐自己觉得熟悉,经常会和澹台安开玩笑,澹台安对待其他人都冷冷淡淡的。 “不是。” “那你们两个应该挺熟的?他喜欢什么人你清不清楚?” 这次澹台安没有说话,反而是远处看不清人的师尊再一次开口:“把人带走。” 屈修燃再一次被送去尉迟渊住处周围,只是这次他并没有住在偏殿,而是住在尉迟渊大殿外的院子里。 而这次也让他带上了石栗。 恐怕也是真的怕了屈修燃,尉迟渊没再敢将他放在身边。 “小主子你怎么就跟着来了啊?又回到尉迟渊这边来,不害怕被报复吗?” 屈修燃坐在床边,桌子上还放着药碗,他脸色看起来很差,幻境里的黑气带来的伤害很大,哪怕是屈修燃也无法招架住。 “想看看他的惨状,你不好奇吗,尉迟渊可是连识海都毁掉了。” 石栗无法理解,虽然尉迟渊确实没有了识海,但小主子也付出了不轻的代价,身上的黑气已经到了可以体感的程度,识海里是个什么样子虽然不清楚,但估摸着也快要走火入魔了。 前两日屈修燃都还是正经八本去学堂,回来的每一日尉迟渊都会让他修行灵清。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通过外力,在地下修行室里清除身上的邪念,周围很冷,屈修燃又是个凉骨头,这里的每时每刻对他都是一种折磨。 有好几次屈修燃都险些在静坐中晕过去,甚至已经吐了血,石栗急红了眼睛:“这老东西想要报复小主子。” 左樱抓住他的胳膊:“笨东西,别去捣乱。” “但确实是在磨炼着屈修燃的意志,就算不在师门里,他识海乱成这个样子也必然要经历这么一遭。” 想要清除识海里的黑气并不容易,心性坚定的人可以通过意识力修炼来逐步训练识海,也有些心性不坚定的人,比如屈修燃,则需要□□受苦来训诫灵魂。 没有人想到屈修燃会被尉迟渊的邪念反噬到如此程度,因为心性薄弱,他必须要利用这磨炼来重新清理识海。 这也是最合适屈修燃的办法,除此之外很难再有其他机会让屈修燃的识海进阶。 □□训诫让识海达到顶峰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想要通过□□训诫磨炼识海,需要吃的苦比绝大多数人都还要更多,几乎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坚持下来。 这冷气也才是第一遭。 七天下来,屈修燃的识海才可以打开。 他再次从地下训诫室出来的时候,人瘦的有些太明显了,石栗给他弄来不少吃的,但看起来屈修燃也没什么胃口。 只是这人的精神状态一直不错,在身边侍候这么多年,似乎很少有能看见屈修燃精神崩溃的时候,他看起来依旧是那个从容不迫的屈修燃。 第八天,屈修燃终于被叫去了尉迟渊的大殿里,依旧是只有他一个人去。 师尊说要帮他清除识海中的邪气。 而这一次清除邪气的地点是在冷泉,比地下训诫室里还要冷上百倍。 石栗非常犹豫屈修燃的选择:“小主子,这里面不会有陷阱吧,我总觉得他们都没什么好心,这真的不是想要公报私仇吗?” 比起石栗看起来心急如焚的样子,左樱看起来倒是淡定多了,只淡淡喝了口茶: “值得一去。” “尉迟渊的邪念已经被清除了,按理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功利性,而且你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跟随尉迟渊,冷泉能帮你除掉绝大部分邪念。” 屈修燃垂着眼睛,将碗里的水果表皮摩擦的干净:“我娘是不是不太好?” 他这还是第一次问起这件事,左樱手顿了顿:“这事本来应该瞒着你。” “和你的处境差不多,识海很混乱,宗门里正在寻找内鬼。” 他将葡萄扔回去:“早就猜到了。” 屈何如果没事,左樱就不会让屈修燃去尉迟渊那里清理什么识海,而是一定会让他回宗门找他娘。 屈修燃的修炼速度很快,意识空间却一直是薄弱的,屈何在这一点上几乎和他一样,两人也许对于很多事情都太过于固执。 这也是屈何唯一的弱点,在屈修燃找出真相之前,就被有心之人利用。 “应该和你在查的事情有所关联。”左樱道,“你娘知道你在做的这些事,并没有打算阻止你,她只告诉你一件事,不论何时都要保住你自己。” 屈修燃没多说什么,按照系统的剧情,从屈何出事开始屈家就已经开始了瓦解,他曾经想过知道了剧情就可以避免一些事情的发生,可明显事情发生的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早。 很多事情并不能挽回,他必须快点找到想要玲珑心。 屈修燃再次见到尉迟渊时,是在他自己住的大殿里,空荡荡的大殿,这人坐在床边,清风朗月的模样,身体不可察觉地有些虚弱。 “师尊这副模样,真让人心情舒畅。”他笑着开口。 上一次两人在现实中见面,屈修燃还和尉迟渊以师徒相称,那人也是这副样子,时至今日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变,到在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两人心知肚明。 “把衣服脱下来。” 对方这样说,却并没有看屈修燃,他让屈修燃只穿着里衣往大殿后门走,穿过一片竹林后上山。 尉迟渊看起来对他并没有怨恨,或者其他任何私人情绪,这倒是符合原著里对于尉迟渊的描写,没有了邪念的尉迟渊,对于不听话的弟子他只会想办法让他们重新归于正途,而不会报私仇。 左樱很放心这一点,因为尉迟渊不会报私仇,没有私心,自然也不会报复屈修燃,更多也只可能教育,只可能是为了让屈修燃听话而吃点苦头。 即便是到了春天,夜里只穿一件里衣也确实太单薄了,两人一路走上山,屈修燃就已经手脚冰凉。 冷泉也在山顶附近,那是一片结界空间,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开,尉迟渊打开结界,一股子寒气便袭面而来,冷风钻进骨缝,折磨着屈修燃身体的每一寸。 冷,好冷。 屈修燃咬着牙,没有一丁点犹豫走了进去。 不光是为了祛除邪念,就算邪念被清除,这里也是能够提升他修为最高的地方,屈修燃很清楚他不能通过意识力将识海进阶,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训诫。 他想要站在顶端,他想要得道升仙,这是不得不吃的苦。 更何况尉迟渊要经历更为痛苦的折磨,他的识海完全被毁,训诫也要比屈修燃更狠,这一路上屈修燃就已经注意到了他身上有很多伤,恐怕就是走火入魔时受到了攻击。 脚踩进冷圈的瞬间屈修燃就感觉到了身体片刻的麻痹,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觉似得,他忍不住皱眉。 下一刻身体完全沉入其中。 尉迟渊似乎并没有打算强迫他进行训诫,将屈修燃带到了地方人就往更高一层的训诫室走了过去。 屈修燃这种人,恐怕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监管,他想做的事情永远会咬紧牙,固执程度令人咂舌。 他就是一层除不掉的杂草,有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本身就怕冷,冷泉的温度实在是他承受不住的,屈修燃意识模模糊糊,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沉,他拽着岸边的杂草,指甲里全是泥土,一开始还能看着远处山上的一点灯光,但全凭借着一口气吊着,时间长了干脆晕了过去。 很多修士都死在了训诫过程中,这只能自己熬过去,不能够借助外力,如果放弃就更是前功尽弃。 抓着岸边碎草的手逐渐松开,马上就要沉进湖底,他耳鼻全是水,窒息感太过于清晰。 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这么冷的地方。 彻底沉下去之前,池谭远处传来的湖水水面破开的声音,有人一点点靠近屈修燃,最终将他拖了起来。 不知是否因为最近实在吃的很少,他身体轻飘飘的,像一张纸,即便被人打梗抱着也感觉不到多少重量。 屈修燃脸色很白,脉搏也很轻,那一刻很像个死人似得,嘴唇毫无血色,像一块冰。 也许再晚一点被捞出来,他就要归西了。 那人将他人放在床上,手放在他心口,一道红光亮起来,在屈修燃心脏附近,逐渐开始发热。 那人看着屈修燃的脸,又伸手碰了碰屈修燃的额头,他的眉骨有些高,显得五官虽然是有功利性的艳丽,可除却皮相,骨相也是完美的。 嘴唇印在额头,额头很凉,那人的嘴唇也很凉,好半晌一动不动,这个不含有任何情绪,仅仅是探测一样的吻又落在鼻子上。 而后抬起头,他静静看着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人。 没有私心,没有邪念。 可却说不清道不明的,再一次低下头,这次比之前都还要更加强势地吻住了屈修燃的嘴唇,昏迷中的人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没有废很大的力气就撬开牙齿。 柔软的触感让浑身都涌起了一阵热气,随之而来的就是撕咬,这是个不算温柔的吻,甚至带了点报复的意味,他动/情地将手附上面前人的脖子,抚摸从上往下到领口。 洁白无瑕的大殿里,屈修燃就像唯一的一块脏污,将周围的一切都侵染,但却无法让人忽略他,那么引人注意。 直到身下的人感觉到了窒息,才终于松开了,刚刚呼吸两口气,又再次被吻住。 湿漉漉的衣服也弄湿了床单,被扔到了地上,前所未有的舒畅,呼吸逐渐加重。 感受到屈修燃的身体,尤其是手心的温度,从最开始的冰冷一点点回温,这感觉十分神奇,仿佛与进另外一条生命完全链接到了一起。 他贴在这人耳边,长出一口浊/气。 屈修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周围天光大亮,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之前的冷泉里,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就是在冷泉,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石栗。” 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 这一晚上不仅仅帮他清除了邪气,屈修燃觉得自己的修为也有了一些进步,这感觉很奇怪,具体是哪里并不能直接说上来,可浑身的轻盈感却很清晰。 只是一开口,屈修燃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不光是嗓子,他嘴唇也有些疼,不过倒是能理解,他当时在冷泉里摔了一跤,想来应该是摔到什么地方磕伤了嘴角。 一会儿功夫石栗从门外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左樱。 屈修燃问:“昨天是谁送我回来的?” “大师兄,大师兄说你差点在冷泉里冻死了。” 石栗看起来很是难过,“太危险了小主子。” 是大师兄救了他吗?这人大半夜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石栗给他拿来补药:“小主子,咱们要不还是不要再去了,拿命赌这些做什么呢?” “你别磨磨唧唧的。”屈修燃觉得他烦,就直接用禁言咒让他闭嘴,而后又对左樱开口,“我昨天晚上好像有了突破,你帮我看看。” 识海里的黑气已经驱散了个干净,这一点屈修燃在醒过来时就已经查看过了,之后左樱又帮他看了看其他的方面,除了身体虚弱了些,屈修燃的修为确实有所提升。 “看来这种训诫真的有很大的帮助。” 原著里的屈修燃并没有进行过训诫,因此修为只停滞在一个阶段便再没有过进阶,也就是那时候屈家开始彻彻底底的没落。 这方法虽然危险,却能够带来巨大的效益。 “你最好休息几天,这方法虽然有用,但也伴随着一定程度的危险,如果没有尉迟渊在身边,你恐怕会很危险。” 屈修燃揉了揉额角:“其他人不行?” “目前来说,只有他的邪念是彻底被你杀死了,虽然他的识海没了,但应该不会对你有任何心思,这人在身边就是最安全的选择。” 屈修燃想了想,又问:“我应该什么时候再回去。” “起码要休息三天。” 于是屈修燃就老老实实休息了三天,这三天里他白天吃些补品,虽然不知道人类的补品对于修士有没有用,石栗乐此不疲地给他送来,屈修燃就也全部收下了。 晚上的时候屈修燃会进入识海,将剩余的邪念杀掉一些,很快这里就被他清理了个干净。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为了清除邪念才进入冷泉,到了后来屈修燃也有了自己的私心和欲望。 很快,三天过去,屈修燃再次到了尉迟渊的大殿里。 和之前一样他又被要求脱掉外衣,只穿着里衣上山。 对方坐在大殿的主位,看着屈修燃一点点解开衣服,就像左樱说的,尉迟渊看起来是个毫无情绪的木头,似乎没有任何私心。 到了这种时候,屈修燃才稍微放心。 这一次上山屈修燃却觉得没那么冷了,训诫确实对他的身体非常有用,到达冷泉之前,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冷气。 这里确实让他的身体变化了很多。 可屈修燃抬脚踩进水里时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像猫碰见了水,本能地躲避和厌恶。 今天的尉迟渊并没有着急离开,他今天似乎也要在冷泉里修行,不过还是没往屈修燃的方向看。 第27章 等等再修 尉迟渊这段时间也瘦了不少, 平常在弟子中间看不出脆弱的样子,但这时候在冷泉里修养,稍微褪去了平常的端庄模样, 反而能看得出来。 两人都没有提起幻境中发生的事情, 屈修燃并不确定这人有没有关于幻境中的记忆,但看模样,他也并不打算追究。 也许就像左樱所说的,祛除邪念的尉迟渊反而是最安全的,起码暂时并没有要杀死屈修燃的意思。 一开始还有所提防, 逐渐的也放下了戒心。 如果说前一天屈修燃是进入冷泉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天就是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冰冻过后一段时间里,僵硬的经脉逐渐开始活络, 浑身的灵气在冻结的时候聚集,又在适应的瞬间爆发。 那冲击力足够打通经脉。 屈修燃感觉到一股一股冷气裹挟着灵力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这感觉就像是在水中沉溺,极其难以适应,难以操控节奏, 他仅仅一会儿功夫就感觉到了体力不支。 “吸气。” 身后忽然传来平稳的一声,尉迟渊的声音很凉很清澈,即便声音并不大, 却让屈修燃听得清清楚楚。 屈修燃皱眉半晌,才按照对方说的放松吸气,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想在溺水般的惶恐感里面保持镇定需要一定的心性。 他下意识打开嘴巴, 却好像忘记了怎么故意。 冷, 太冷了。 背后忽然传来了触碰感, 有人从背后摸上了他的脊背,指间脊骨上按压:“放松。” 按压的同时传来了灵力,让屈修燃不自觉放松了身体,冷静下来的同时下意识的吸气,终于逐渐掌握了节奏。 识海里的灵气似乎一点点被运转出来,逐渐充盈着四肢,他终于感觉到了,手脚处传来的丝丝缕缕的暖流。 这还是第一次,他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成功运用了识海里的灵力,屈修燃内心狂喜,冷泉的效果显著到超乎他的想象。 有了尉迟渊的帮忙,一切都似乎变得简单很多。 比如突飞猛进的进步,哪怕会吃苦屈修燃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够快速修行,他不怕身上的疼痛。 分明是这么好的修行方式,为人师表的尉迟渊却不传授给宗门里的徒弟。 屈修燃忽然回头看了尉迟渊一眼,身后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他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茫然,随后眉头皱了下。 “转过去。” 这应该是这么多天以来,两人第一次说话。 屈修燃冷哼了一声,不用尉迟渊说他也会转过去,看见那张脸都觉得晦气。 对方的手指从脊骨往下,若即若离,在冻冷的湖水中不太清楚,逐渐到了腰腹还往下。 屈修燃对于很多事情比其他同龄人都要更迟钝些,并没有什么反应,那手捏住他的腰。 这段时间虽然吃了不少补品,人却还是有些瘦,他腰腹上没有一丁点赘肉,被水冰过的肌肤比平常更透出冷白色,从湖水往下看,沉浸在水中的里衣微微飘起来,那一截腰线若隐若现。 触碰似乎只是一瞬间,稍纵即逝,屈修燃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感觉到身后的人忽然将他往后拉了拉,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近了些。 他还未等有什么反应,又再次被识海的灵气吸引过去。 随着尉迟渊的靠近,周围的灵气也比平常更加浓重起来,屈修燃的识海空间里亮光一片。 这变化完全吸引了他的视线,那张脸上眉头紧锁,毫不清醒的模样。 身后的人一直不声不响,也同样没有表情,只有在屈修燃运气失误时才偶尔开口,动手将屈修燃的动作调整好,这一刻两人仿佛真成了师尊和徒弟。 只不过这和谐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屈修燃的训诫时间就结束了,他从冷泉中一点点蹚水走到岸边。 天色很暗,冷泉周围有弥漫着一股子雾气,屈修燃的背影看起来很是清瘦,一点点靠近岸边。 一切的动作都有着他独有的干脆和一份美感,让人移不开视线。 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有些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视线,屈修燃曾经在幻境中见过无数次那人猩红的眼睛,他猛然回头,看见的却只有闭目养神,仿佛一座石像的尉迟渊。 自从祛除了邪念,尉迟渊看起来很干净,那纯净的模样反而像是年纪不大的修士。 “师尊。” 屈修燃饶有兴味看着池中人,这一声终于让里面的人稍微抬头,睁开的眼睛里也同样是淡然和冷淡,屈修燃笑着补充了一句:“徒儿先回去了。” 下山没多久屈修燃就睡了过去,今天的试炼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于耗费体力,头刚挨在枕头上困意变袭来。 他没有进入识海,而是在梦里见到了尉迟渊,准确来说是尉迟渊的邪念。 仅仅是一闪而过的梦,其实看得也并不是很清晰,只是从前那种被打量,被盯住的感觉过于熟悉,屈修燃才会想到那人。 第二天学堂上讲授识海,授业的先生并不是宗门里的长老,而是边境周家请来的,据说是特意请过来给宗门里的弟子们解惑。 周家在边境附近,修士中间有一部分年纪大的已经开始了识海,他们的识海也普遍要比其他宗门里的修士开启的更快,修为也要更强。 说是授业,其实更多的也还有切磋的意思在。 两边的弟子们都聚在大殿,对方领头的长老已经到了元婴后期,不过比起尉迟渊的年轻样子,这人就有了一脸胡子,说起话来老气横秋: “听闻上一次天衍宗在射猎大会中成绩裴然,我今日来也是带弟子们见识见识。” 尉迟渊坐在最上方,虽然看起来年轻不少,身上的威压倒是一丁点都不少,屈修燃坐在弟子们所在的人群的角落里,撑着下巴看向正位上的人。 这人模狗样的样子,让人很想折磨他看看。 那长老继续道:“不知天衍宗里有多少弟子已经开启了识海?” “百人有余。” 尉迟渊的声音远远传来,这种人多的场合听见他说话的感受有些不同,比起平常两人时,好像更加具有威压。 屈修燃看向那方向,对方并没有看宗门里的任何一名弟子,但就似乎在说话时所有人都在被审视注视着。 长老哈哈一笑:“天衍宗这些年看来也有在做正经事,居然已经有了百人开启识海,刚好今日我也带了弟子来,不如就让孩子们在此切磋切磋,我也好对宗门里的弟子们有个大概的了解。” 尉迟渊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坐在最上方的椅子上,这沉默让大殿里几乎针落可闻,原本还游刃有余等待着尉迟渊和他周旋的长老这时候也有些拿不准这人了。 两边人说话实在磨磨唧唧,屈修燃等的烦了,坐没坐姿,撑着下巴走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屈修燃感觉有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到他脸上又快速转开,他抬头往热闹的地方看了眼,没有人看他,好像一切都是错觉。 下一刻又听见坐在正位上的人开口:“请您的弟子出来吧。” 周家有过一个和屈修燃同样以天赋高而出名的修士,名叫周容,是周家的小儿子,今年二十有三,是这其中最强的弟子,同样是金丹期的修士,行事作风也和屈修燃同样无法无天。 这人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据说是十三岁便与金丹期的修士赤手空拳搏斗,一开始说好只是切磋,周容却想要那人的命。 对方在挣扎的过程中被他砍伤的,一直从右边额角到左嘴角的疤痕,使这人看起来凶性十足,也成了他的特质和标点。 这一次授课周容也同样来了,跟在自家长老背后,人一走出来就让宗门里的弟子们安静了片刻,大家都知道这人有过怎样的传闻,一边跃跃欲试,一边又担心现场会出现什么岔子。 但这是避免不了的,周家这些年野心很大,天衍宗又是除去边境乱态以外最强大的宗门,必然会有这么一回。 屈修燃饶有兴味看着自家师尊,宗门弟子中也有不少人都在看着他终于又弟子自告奋勇走了出来。 “师尊,弟子愿意对战。” 尉迟渊不知是否因为身体虚弱,看起来对这比赛的兴趣并不大,人也没坐多久就和其他长老离开了大殿,留下两边的修士自己主持大局。 比起周容,这人的年纪可不算小了,对屈修燃来说是个生面孔,但在宗门里已经有了些威望。 两人的比赛很快开始,屈修燃没有坐直身体,他透过人群往那个方向看,仅仅是看着就已经感觉到了两人的差距。 (比赛原因待修改) 身上的气实在差了太多了,他从冷泉出来以后可以看清楚人们身上的灵气,那个叫周容的明显要比天衍宗的弟子更强。 很快第一轮对决就有了结果,天衍宗的弟子惨败。 有了第一个开口,周容逐渐有了些得意:“还有人要出来吗?快点下一个。” 那名弟子的识海损坏了。 就算其他弟子看不明白,屈修燃却看得清楚,灵气一点点从身体里被排出来,躺在地上痛苦的样子一看便知道是个什么处境。 周容所以说的对决,下手毫无轻重,都是冲着弄死对方去的,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那名弟子被几个师兄弟给抬了出来,接下来的对决之中,天衍宗几乎全部落败。 每一名弟子都受了不轻的伤,逐渐的人群里有了些声音,一些是觉得输了丢脸的,还有一些是发现了事情不对劲的。 “你是不是在比赛里动了什么手脚?”宗门里的小师弟最先开口,“为什么他们的灵气都散开了?你损坏了他们的识海?” 周容看起来毫无愧疚,似乎也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行为:“是又怎么样?一群没有可能登仙的废物而已,留着识海能有什么用?” 这副狂妄的样子倒也和屈修燃如出一辙。 有点意思,屈修燃一直没离开现场就是觉得这人还算有点意思。 “还有没有下一个?” “我。”一声女音从人群里传来,声音很亮也挺耳熟,屈修燃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宗门二师姐的声音。 女生还是那副飒爽的样子带着笑脸,从人群里走向周容:“刀疤脸,跟我试试。” 周容舔了舔嘴角的疤痕,样子有点可怕:“小娘们就滚回去,跟个女人打我可怕丢人。” 这话并没有激怒二师姐,她长剑一挑,竟是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将那人胸前的家徽给挑了下来:“是吗?” 家徽是周容的脸面,也是他仪态礼数的一部分,这动作比其他任何行为都更加具有挑衅的性质,终于算是激怒了他。 “好,那老子今天就要打女人!”他粗声说完,砍出一刀,却被二师姐抬剑轻松接下,灵巧化解开,她动作轻盈漂亮,攻击却准确有力。 这场对决终于不再是单方面的碾压,而变得有趣起来。 周容出手确实狠辣,几次都将二师姐从地上拽起来,他应当很享受 屈修燃前世今生都没有注意过宗门里有过这么一号人,撑着下巴看向那方向,二师姐侧身挡住一刀,手中长剑一转,指尖忽而捏住剑头。 明明是纤细的手指,力量和平衡感却都惊人,仅仅捏住剑头也可以运用自如,用剑柄沿着周容脸上的疤痕滑过。 “刀疤脸,想再破相一次吗?” 单纯比身手周容绝对不是二师姐的对手,一开始信誓旦旦说要教训,却被人像猴子一样耍弄,周容却并未生气,而是被激发地觉得对决更有趣了似得,他身上忽然灵气暴涨。 在运用识海中的灵气。 屈修燃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人的状态,他很清楚周容的一举一动。 “有意思。” 果然,灵气涨起之后,短时间里周容的身手更加敏捷,修为也好像拔高了一个度。 这是难以想象的改变,对于屈修燃来说也是致命的吸引力。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有人能在对战中将意识空间运用的如此娴熟。 谁也没想到二师姐会被这人抓住剑身,原本灵活的身体被空气中莫名的一股子灵气拖住手脚,二师姐动弹不得,下一刻周容一掌打在她的小腹。 打击的声音即便隔着很远也被屈修燃听进了耳朵里。 二师姐的识海也被他用同样的方法击碎。 人群里沉默了片刻,人们朝着倒下的人跑过去。 “正常比武而已,做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既然是比赛那就一定会存在误伤,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不是故意的,周容这模样才更加让宗门里的弟子生气。 是精彩的比赛。但也到此为止,屈修燃忽然觉得没意思,他不喜欢实力差距太大的对决,众人嘈杂中,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 “宗门里还有谁能和他打?大师兄?” “还打什么打,满脑子都是打打打。”二师姐虽然也同样身受重伤,却并没有前几位弟子躺在地上疼的乱叫的模样:“你想让师兄也落成这副模样吗?” 没有谁可以和这人打,宗门里没有一个能将识海和对决运用到这种程度的弟子。 “这事情交给师尊,他伤了我们这么多弟子,师尊不可能白白放他走的。” 屈修燃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想来在宗门里来去自如,当然也没人敢留他,只是今日这人穿得有些显眼,衣服上绣着大朵艳红色的花,屈修燃就像是坐在腐烂王座里的妖精,让人想忽略他也不行。 “你是什么人?说走就走,夹尾巴狗?” 周容话说出来的第一时间还没有人注意到他说的人是谁,可下一刻看见了屈修燃那副张扬的打扮,又都说不出话了。 两只疯狗对到一块了。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两人打架,你觉得谁会赢?” 立刻就有弟子看出了结果:“屈修燃不是没开启识海吗?就算修为再强也不可能打得过周容吧?” “而且周容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杀过金丹期的修士了?据说就是运用识海里的灵力杀的,屈修燃现在也才金丹期,我觉得没有一丁点胜算了。” 仅仅一个瞬间,屈修燃消失在原地,下一刻捏住这人的脸颊将人按在墙上。 “想和我试试吗?” 他眼睛亮晶晶的,比周容打起架来的样子还更疯狂,却也漂亮的引人注目,熟悉他的人一见那视线就应该明白屈修燃已经来了兴致,明艳漂亮,灵动而危险。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块,屈修燃还是第一次如此娴熟地在实战中运用自己的识海灵力,实在有趣,他感觉到周身仿佛被抬起来,双手的力量越来越重。 仅仅是兴奋的一瞬间,屈修燃将自己识海中全部的意识力都调动了出来,爆发力惊人。 这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虐打。 “天衍宗里竟然也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弟子。” 在他们身后跟来的大师兄忍不住感叹:“这人叫什么名字?” 身后的书童解释个清楚:“屈修燃,在这里的名声和小师弟很像。” 屈修燃拽住这人一边肩膀猛将人惯在地上,震动感让室内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更有些胆子小的堵住了耳朵。 人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 屈修燃不仅仅开启了识海,甚至运用识海里的力量打败了周容。 “好……好厉害……” 有人发出了第一声感慨,就立刻有了第二声,没过一会儿就已经是议论纷纷,周家人也终于从角落里走出来。 “仙人好身手,不知道是否有幸能请您一同钻研一下识海?” 屈修燃抬头,看向说话那人,又将视线重新转向已经被他完全压制住的周容。 “好啊,你那一招是怎么玩的?” 他好奇的样子亮晶晶的就像是找到了有趣玩具的猫,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后背凉嗖嗖的。 对方还没明白屈修燃是什么意思,却见屈修燃将手移动到了他的下腹处,上丹田,一股子灵气忽然像山海一般击打而出,只听见咔嚓一声,这人的上丹田也遭遇了重击。 那里视线运气的位置,想要开启识海就一定要经过上丹田,这一下几乎也要断送了周容的识海。 “别冲动!”周家人明显是急了,见周容在地上打滚的样子就已经忍不住,方才打了这么久,这人都没有出来阻止过周容单方面的虐打,屈修燃才刚刚报复回来,他们却已经忍不住。 宗门里终于有人开始说话了:“他们用这办法伤了咱们好多弟子,怎么那时候不出来,现在自己家人受伤了反而就出来阻止了。” “这有失偏颇吧?” 应当还是第一次,天衍宗的弟子们这么支持屈修燃,替他说话。 眼看着玩脱了,对方的师兄却还是那副儒雅的样子: “这次周家过来本就是受人所托,你们师尊应当也不希望周容在这里出什么事吧。” 尉迟渊受了不轻的伤,而且是识海受损,确实需要周家的帮忙,几名大长老一同帮助他解决问题。 他们宗门确实是有求于人,但应当谁也没想到对方会欺人太甚弄伤了这么多名弟子。 按大局来将,此时确实不应该以牙还牙,什么事情交给师尊来处理就好,最怕到了最后替同门出气不成反而惹了一身麻烦。 道理谁都懂,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人还是更多,没有人开口,都不希望自己的同门白白受苦。 但显然屈修燃并不是那么顾及后果的人,就在两边还僵持不下,没有商量出结果的时候,谁想到屈修燃一个人的话也没听进去,也根本没打算听任何人的话,直接将最后一股子灵气打出,彻底击碎了上丹田处的保护层。 周容瞬间疼的满地打滚,屈修燃从地上站起来,恶劣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做的,原来这么简单。” 他手脚发抖,运用灵力过量,虽然当时当刻的爆发力很强,但那之后就会陷入长时间的无力之中,更何况他的身体一直没太好。 立在大殿中的人影接受着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刻却坐在了地上,屈修燃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给尉迟渊惹麻烦这种事当然是越多越好,屈修燃丝毫不会去顾及尉迟渊最后要怎么处理状况。 他也并非想要替宗门里的其他人出气,屈修燃只是单纯想要尝试一下,究竟将上丹田处击碎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从来没有这样自如运用过灵气,觉得有趣,今天就算不是周容这个倒霉蛋在他身边,就算是换成了盛玉,他也照打不误。 当天他就又被叫去了尉迟渊所住的大殿,这里很安静,尉迟渊一个人坐在桌边,静静看着屈修燃没说话,好一会会儿,他才招招手让屈修燃走过去。 没有惩罚的意思,甚至没有一声询问,尉迟渊仔细将屈修燃查看了一番。 “你的灵气消耗太过,这样靠着消耗灵力来对战的行为在真正的战场上十分危险。” 屈修燃也伸手碰了碰自己丹田的位置:“那怎么办?” 他今天才运用了灵气一次,就腹痛了一整天,几乎一直在干呕,而且识海中空荡荡的又开始出现黑气。 “修炼你的识海,不能操之过急。” 这一天再次到了训诫场,屈修燃却没有再被带去冷泉,而是去了一处山洞。 才刚到门口就已经感觉到里面的炎热。 “温泉?” “不是。” 尉迟渊没有对他多解释,两人很快就走了进去,屈修燃到里面才看清,这里山洞壁上挂着一层厚厚的水汽,里面没有任何水源,水汽仅仅是因为里面太热了。 比他曾经最常泡的温泉要热无数倍,皮肤仿佛要被灼伤,到处都疼。 “这里面能修行吗?” 他不得不怀疑尉迟渊是为了报复他,就算是训诫这场面也实在有些夸张。 可他话音才刚刚落下,就见尉迟渊人已经走了进去,神色如常,如果忽略掉额角的汗水,屈修燃也许会觉得这人完全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感觉。 他也没有多磨蹭,很快就进入了山洞里打坐。 虽然难熬,屈修燃却还是坚持了很长时间,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好像要把人蒸熟了一样的热度。 屈修燃想要靠躺在墙边,可墙边的温度也并不低,甚至比空气中的热度还高。 这样一个天然形成的训诫场,也许更应该被称为是地狱。 没有地方可以借力,他很快头开始发晕,将外衫脱了垫在地上,才终于有了一个地方可以放手,又扯开一点点里衣,露出的身体终于让他短暂的感觉到了一丝丝凉气。 但也仅仅有一瞬间,他半靠在地上看着尉迟渊的方向,眼神已经开始朦胧。 那人全程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屈修燃终于笑了声,他声音有些轻,带着笑音:“如果我死在这,师尊还不管吗?” 山洞另外一边的尉迟渊没说话,闭目静思。 屈修燃知道这人根本没有忘记在识海中发生的一切,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一次一次将他杀死,可这时候却依旧能够当成没事人一样,好像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似得。 “道貌岸然。” 一开始还能嘲讽尉迟渊几句,到了后来屈修燃就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里衣已经完全被他扯开,因为流汗太多,头发也湿了一片贴在脸颊上。 屈修燃又开始涣散,他还能看清楚东西,但却因为疼痛不停抓挠自己的身体。 视线里,他看见尉迟渊从角落里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动作甚至算得上温柔,只是不含有任何感情,尉迟渊看起来就像个只有行为的木头人,他将屈修燃的脑袋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屈修燃躺在他腿上,那张脸布满汗水,被尉迟渊用巾帕一点点擦掉。 “好热,太热了。” 他几次想要抓挠自己的身体,但都被尉迟渊及时阻止,屈修燃挣扎起来想要挣脱,不得已尉迟渊只能将他手脚都捆起来放在身后。 他眼睛已经有些朦胧: “我会死吗?” 那模样有种说不出的脆弱和怜惜感,仰着头看人的时候像只小狗。 屈修燃很少有这样乖巧的时候,以往的印象里他是一只狐狸,精明的,可偶尔有这样的时刻,会很想让他朝着自己依赖。 他轻轻吻了吻屈修燃的嘴唇,就在那人没有聚焦的视线中。 尉迟渊仅仅是将手放过去,屈修燃就自然地贴上脸,蹭他的手心。 “不会死。” 看不清面前的东西,只知道是一道人影,人影帮他把上衣脱了下来,露出来因为热已经开始发红的皮肤。 “好热。” 凉丝丝的触感从脖颈处一直传到胸口,屈修燃想仔细辨认目前的状况,可最终却依然无法分辨出任何东西,直到尉迟渊的手指抚摸上他的眼睛,屈修燃才终于恢复了视力。 尉迟渊在吻他,不单单是亲吻,他用手环着屈修燃,将人完全压制在怀里。 “师尊没有私心呢?” 回应屈修燃的只有再次迎上来的嘴唇,将他剩余的话都封了回去。 却在下一刻感觉到了疼痛,尉迟渊被屈修燃咬中了耳朵,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性,就连眼睛都没有攻击性,却还在咬他。 两人对视着,尉迟渊只是侧过脸,亲吻了那嘴唇,他轻声对屈修燃说话,在大殿里听着悠远的声音,在耳边听起来却莫名很沉:“你比其他人都更合适训诫。” 通过这种方法的修行,让屈修燃的进步飞快,训诫本身有一部分原因,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屈修燃的个人体质,他适合这种修行方式。 亲昵地贴着颈边说话:“你要走,还是留在这里。” 屈修燃没有说话,只是隔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 最后尉迟渊终于还是将手拿开。 从那以后的几天里,屈修燃都没有见到尉迟渊,他也并没有离开宗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识海中的灵气再一次充盈起来,比之前还要更强,屈修燃甚至不需要回到幻境空间里就能感觉到自己灵力充沛,他坐在床上,运用手心里充沛的灵力,将其收回。 然后手背上还有吻痕。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屈修燃从小时候就很清楚,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晚餐,好事不会平白无故找上他。 他没有再见到尉迟渊,宗门里倒是有不少传闻,说周家要找屈修燃要个说法,要屈修燃付出代价之类的话。 还有说屈修燃要被赶出宗门的,这事如果换个人倒确实会有这个可能,可周家闹了半天,尉迟渊却都没有给出回应。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甚至都没有关屈修燃的禁闭,就让这人继续在山门里乱逛。 师兄弟之间难免有些讨论:“师尊也怕屈家吗?说实话这行为是不是有点偏心了?” “我倒是觉得师尊在给咱们出头呢,周容伤了咱们那么多师兄弟,屈修燃只不过是以牙还牙,如果这时候再因为这件事被罚,师兄弟们多伤心啊。” 大家倒还算认同这说法,周容在这里闹事尉迟渊,如果教训了屈修燃,反而显得像是怕了周家,不给态度才是最好的态度。 “但师父不是求于人吗?因为这件事谈崩了?” “谈崩了也没有办法。” 屈修燃这阵子过得悠闲,只不过往日里没人敢踏足的地方有天却忽然迎来了新客。 修养后的二师姐。 她被送去治疗之后没多久就听说了屈修燃将周容打了一顿,一边躺在床上一边捶胸顿足,说也想看看屈修燃打人的模样。 同伴和她描绘的绘声绘色,二师姐听得津津有味,越想越觉得有趣,越想越是想见屈修燃一面,于是才会主动找上门来。 屈修燃一直不按照正常弟子的时间规矩行动,想找到他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睡到了日上三竿,那人就等待了日上三竿,总之没有离开,还在外面的等了很久。 屈修燃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和受伤前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还是那副模样,人很精神,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那天被周容弄伤了的弟子们,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才敢上门找屈修燃。 一行十几人,有男有女,有膀大腰圆的壮汉,在一个清瘦有些懒洋洋的屈修燃面前个个拘谨。 最终还是石栗忍不了了: “你们到底什么事?有事就快点说,没事我小主子还得去休息呢。” 人群里这才有第一个人开口:“我们……我们这是来道谢的。” 原因也不是别的,屈修燃这人名声不好,大家都怕自己上来触了霉头,一个不注意又被打成了重伤,一群人一起来屈修燃总不至于把他们全杀了。 被人找上门来报仇的事情屈修燃经历过不少,找上门来道谢倒是很少见识过,他扯嘴笑了下,便吩咐石栗:“赶出去。” 一行人想过屈修燃会有这种态度,都没有啥惊讶的,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大家就如释重负准备离开,可就是这时候,人群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女生。 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 “师弟,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一件事,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不用回答我,但就是别弄死我行吗?” 屈修燃回头,倒是没有打断她。 他看见的是二师姐,对方大大方方看着他,两人某些气质有些像,二师姐没有屈修燃身上那股子邪气,更多的是明朗的鲜活感,屈修燃对这人还算有点印象,她比自己其他同门师兄弟都要强。 只这一点就足够让屈修燃听她说完话。 “说。” “你到底喜不喜欢女人?” 身后原本还有偷吃给屈修燃送的水果的弟子,听见这话直接喷了出来。 “什么意思。” 二师姐将手上的甜品袋子往屈修燃的方向扔过去,还是爽快的样子,后者一抬手便接住:“不管喜不喜欢,这个给你的。” 里面的甜品都是屈修燃平常最爱吃的,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二师姐行事坦荡又大胆,这一点宗门里大家早就知道。 但谁也不知道她有一天竟然能对屈修燃说出那种话,居然能问出来屈修燃喜不喜欢女人这种话。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 在场的弟子没有一个能做出反应的,都呆在了原地。 这恐怖的消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即便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事情才刚一出来立刻就在宗门里传开可,人们自然不敢去问屈修燃事情的真实性,但有不少人都去问了二师姐。 二师姐并不撒谎:“是啊,我是说了这话。” 来人又问:“你,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去惹那阎王干什么,胆子真大。” “我中意他。” 于是来人脸色白白的出去,屈修燃长得好看,让人喜欢这一点有些人是可以理解的,但很长时间人们都根本没法将屈修燃的性格和是个美人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没有人敢对他有些乱八七糟的欲望,这实在太奇怪了。 那一段时间里宗门上下都在议论这一件事,事情当然很快也传到了大师兄耳朵里,他在师尊的书房里一边研墨,一边和澹台安八卦。 尉迟渊就坐在屏风后。 “活了这么多年,我居然能看到有人对屈修燃表白,真是开了眼了,恐怕她是没见过这人发起疯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澹台安这些日子都在方家,只有这一天回来宗门,对什么事情都知道的不多。 大师兄原本以为他不感兴趣,可没想到这人却问了句: “屈修燃怎么回答她。” “没回答吧。但听说送的东西都收下了,糕点。” 第28章 “光看脸两人还挺合适的。”小书童最后说了一声, 尉迟渊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几人的话也被打断。 这人脸色很白,穿着白色长衫, 人有些清瘦, 书童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尉迟渊。 “准备一下,今天晚上要出去一趟。” 大师兄过去搀扶尉迟渊:“师尊这是准备去哪?” “去盛家。” 自从事情传开以后宗门里每天都有人在讨论屈修燃和二师姐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以为以这人的性格忍不了几天就会跳出来,说不定哪个倒霉蛋就会触了屈修燃的霉头。 但奇怪的是几天过去,屈修燃竟然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他好像就默认了事情发生, 也默认了大家可以将他与二师姐放在一起议论, 并不打算有任何行动。 “他该不会真喜欢二师姐吧?” “很少看见这霸王对谁有这么纵容的时候。” 屈修燃不在的学堂里这种话几乎随时都可以听见, 但只要这人出现在门口,讨论声立刻就会停下来。 他本人倒不是不介意这种行为, 只是这段时间尉迟渊离开了宗门,屈修燃一直在自己的识海中修炼, 外头的风言风语确实没传到他耳朵里。 他越是不知道,外面就传的越疯,加上师尊离开的这段时间竟是连二师姐也带走了, 没了当事人的解释,到最后已经传闻说屈修燃和二师姐之间确实有点什么。 盛玉没想到会在自己家里看见二师姐,还是和师尊一起来的, 具体这些人和他父亲说了些什么他不清楚,但看模样应该是有很多秘密是他不知情的。 平常师尊并不会带二师姐一起来盛家的。 这也很奇怪, 好像因为屈修燃的事情, 这人忽然得到了师尊的器重一样。 二师姐经常出现在盛家, 也难免有人会去打听一些事情, 盛玉在研墨的时候, 那人就在正厅外头,双手环胸靠门站着,高马尾,脸长得有些艳丽,行为举止却总是随性。 宗门里大家说得都没错,二师姐很多时候和屈修燃的气质很像,两人身上都有一股子劲。 也许屈修燃确实会更喜欢这种人,比起老老实实的世家子弟,显然二师姐更能入他的眼。 盛玉视线透过窗口,在那人身上扫视一会儿,又低头重新钻研自己的书画。 “二师姐,我有事情想和你打听。” 盛家的小师妹难得在家,一看见人就凑了上去,倒是挺自来熟,她比二师姐要矮一点,说话的时候对方需要低头。 “问送东西的事,是真的。” 她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二师姐本身并不在意自己在宗门里被不被器重,本身也没什么野心,这些日子本来应该留在宗门,但却被尉迟渊给带了出来,一出来就是好几天,她早就已经不耐烦。 小师妹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回答自己:“我听人都说屈修燃也很喜欢二师姐,真稀奇,你们两个都传到这种程度了,他也没出来解释。” “很稀奇吗?”二师姐对屈修燃这些臭脾气了解不多,也懒得去多想,就只想回到宗门里听听屈修燃怎么答复她,远处的屋子里却忽然传来一声少年音。 “盛思思,回自己房里去。” 这一声让两个女人都回头看了眼,二师姐一挑眉头。 她认识盛玉,也知道盛玉和屈修燃之间有些恩怨,留意打量了一下这少年。 目光不善。 两人安静对视了片刻,二师姐才轻笑了声:“毛头小子。” 倒是和传闻中一样有股不服输的劲,像是小狗崽子。 盛玉没过多久就会被送去边境,对于宗门里的一切都逐渐离他更远了,包括屈修燃在内。 他和屈修燃的实力相差太多,这是上一次两人打斗过后盛玉就意识到的事情。 而盛父早在射猎大会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家的儿子虽然在同龄人之间是佼佼者,但却远远比不上屈修燃。 就算平时活的再娇贵,盛玉到底还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如果盛家想要成为最强的修真世家,盛玉需要的就是最强的实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也因此在盛父提出送盛玉去边境的时候,出于不同的心思,即便家里人很反对,盛玉都坚持了下来。 他离开这段时间,屈修燃也许会和二师姐在一起,不知为何,只有了这种想法就让他无法冷静下来,可永远只能看见那人背影的模样,也同样在折磨他。 想把他也按在地上,想比屈修燃更强。 几天以后几人重新回到了宗门,二师姐特意从盛家山脚下的镇子里给屈修燃带了些灵果,这也是他们这里的特色,平常的地方都不会售卖。 屈修燃本身对各个地方的吃食不了解,因此就算来了一次也没能吃到这里的美食,只是凑合了一些吃的,食不知味。 这次二师姐来便给他带了些好吃的,回到宗门以后又让人给屈修燃送过去。 她这次没自己去,而是让书童送过去,顺便也看看屈修燃在做什么。 没过多久,人回来了,把灵果也一起带了回来。 “怎么了,没收?” “二师姐,我听人说他不在院里,他书童让人把我赶出去了。” 想想屈修燃那个书童平常待人都没什么礼节,倒也不一定是屈修燃的意思。 “不在院里,去哪了?” “听说是被师尊叫走了,去山上修行。” “修行?他和师尊两个人吗?” 二师姐把糕点打开,既然屈修燃不吃,她和书童两个分了吃,书童手抓着吃的含含糊糊道:“可不是稀奇事,师尊亲传弟子一共才几个,居然会让屈修燃上山亲自教他,如果换成别人也就算了,屈修燃可不像是听话的弟子。” 不仅不听话,甚至可以说是桀骜难驯。 更可疑的是,尉迟渊身边跟着的其他几个亲传弟子都是人尽皆知的,包括二师兄在内,每一个都是在宗门里有一定地位,可屈修燃这件事情尉迟渊并没有让宗门里所有人都知道。 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屈修燃坐在距离尉迟渊不远不近的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远处穿着白衣的男人。 两人很久没见面,尉迟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即便那天的事情已经被他发现,他却还能淡然处之,只偶尔视线落在屈修燃身上也依旧坦然□□裸的。 “师尊又找徒儿来是什么事?又寂寞了?” 那人笔停下来,只视线落在屈修燃脸上,没有说话,只缓缓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子东西来,放到桌上。 “什么?” “九尾狐的心头血。” 屈修燃心头猛地一跳。 尉迟渊读过他的记忆,知道屈修燃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从册子里了解过,想要的就是这瓶子心头血,这东西一直放在盛家,屈修燃虽然有能力,却和盛家并没有交情,事情也一直没有进展。 而尉迟渊身为妖兽大战的功臣,他自然是被盛家信任的,不知是用什么法子竟将这血液给拿了出来。 “周家来找我也并不光是识海的事情,边境开始频繁出现妖兽入侵,人人都想要这东西。” “你也想要它。” 屈修燃确实想要。 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应该察觉到修真界即将有一场乱斗,能够控制妖兽很大程度上就是说明屈修燃可以保住屈家。 不仅仅是屈家,他想要颠覆任何人,想要做到什么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很大的诱惑。 留着尉迟渊果然还是有些用处在的。 可这人只是把东西展示给他看,却并没有继续一步的动作,并没有和屈修燃谈起条件,屈修燃等了一会儿,虽然不想表现出急不可耐,最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样才肯把东西交给我?” 谁也没法确定将东西交给屈修燃会有怎么样的结果,这人是个标准的反派,喜怒无常,蛇蝎一般的心肠,一旦获得了权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谁也没法确定。 “我想要的很简单,保住屈家,屈家玩一直在它该有的位置上。” 他不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不要像梦境中一样成为人尽可欺的蝼蚁。 屈修燃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靠近尉迟渊的方向,语气终于不像一开始一样冷静。 “装什么呢?你不是什么都看过吗?” 他一手拽起尉迟渊的领子,“我记忆里屈家最后的样子,你不是很清楚吗?” 记忆里就连系统给屈修燃的结局也都看得清楚,没有人比尉迟渊更清楚屈家的未来。 屈修燃忽然扯开嘴角笑了下:“心头血放在盛家这么安全,师尊把这东西拿来,还拿给我来看,是想怎么样?” 他模样有些疯狂却很漂亮,屈修燃贴近尉迟渊的脸,凑近去看那人瓷白的面颊,两根手指夹起这人的下巴,两人贴的很近,后者却并没有躲开他,只是任由屈修燃贴近了他。 就着这个距离,屈修燃微微垂眼,看向他的嘴唇,好像露出了脆弱的一角,身上的破碎感更加浓重。 主动被亲吻的感觉很不一样,屈修燃的吻很青涩,甚至不知轻重,只是暧昧和忽远忽近的距离,舌头轻舔了舔,又抬眼看人。 尉迟渊就这样站着,既不躲避,也不迎合,他就像是毫无反应,对于屈修燃的所作所为感觉不到似得。 破碎感消失,他又变成了那个像一只小狐狸似得屈修燃,那双眼睛亮的出奇,目光带笑的时候就像是嘲笑轻视,不仅不让人觉得不痛快,反而更加勾起人的某些破坏欲: “尉迟渊,也不过如此嘛。” 下一刻他忽然被人抓住,尉迟渊捏住他的下巴,在所有人面前都清冷自持的尉迟渊竟也会主动亲吻他的唇角。 才刚吻上,就被屈修燃咬了一口,两人的亲吻就像打架一样,很有些血腥,屈修燃坐在桌子上,隔了一会儿才抬头,自然地和那人分开。 他手随意拿起桌子上的瓶子,就像个恶童一般放在手里把玩,扔起来再落到手里,一个不小心就可以将东西摔碎,而尉迟渊并没有阻止他。 “师尊特意把东西拿给我,该说是用情至深吗?” 真有趣,玩弄人的感觉很有趣。 尉迟渊的头发有些凌乱,模样倒是一如既往很好看,他抬起屈修燃的头,忽然凑近了,吻在这人鼻尖:“告诉她别再来烦你。” 屈修燃哼哼了一声把人推开,只眼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两天以后,他又一次搬进了师尊所在的院子里。 这一次是全宗门都知道的事情,因为与此同时屈修燃终于也拒绝了二师姐。 和大家想象中腥风血雨的拒绝不一样,大家印象里如果有人敢对屈修燃怀着这种心思,不缺胳少腿也得被打一顿,可屈修燃只是很平淡地告诉了那人别再来烦自己。 二师姐倒是接受的很快,听到了答案便真的没有再纠缠。 屈修燃住在山上的这段时间和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尉迟渊会教授他一些东西,其余的时候他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修炼。 时间长了,偶然有一天进入识海里面忽然出现了一片雪白的空间,这是屈修燃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周遭有许许多多漂浮的文字,这些文字和他平常学习的都不太一样,具体写了些什么屈修燃认不出来。 和尉迟渊之前的那片空间也不一样。 “这是哪?” 他在这里面转了转,逐渐地周围开始出现一些画面,有些是他陌生的,人们穿着奇怪的衣服,有些是他熟悉的修真世界,光怪陆离。 屈修燃皱着眉头在白色空间里转了两圈,终于找出来一个活人,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看起来畏畏缩缩的,看见屈修燃拔腿就跑,被屈修燃抓住,两下给拖了回来。 “你,你,你冷静点,杀了我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系统?” 就算一开始还分不清楚,屈修燃一听这声音就认出来了这是个什么东西,系统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个无数次在他梦里折磨他的东西,几乎成了他一段时间最痛恨的声音。 他一边痛恨,一边又碰不到这家伙,就任凭系统在他脑子里对他呼来喝去,这股子恶气屈修燃已经憋了很久了。 他曾经猜测过系统的实体,以为对方会是很强大的灵修,能够入侵别人的识海指导别人做事。 他想过有一天自己打开识海是有可能见面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识海深处有实体,而且看起来胆子这么小。 他拍了拍这人的脸:“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没什么话想多我说吗?” 屈修燃笑眯眯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人看起来和蔼可亲,越收越紧的手却并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样子:“没什么话,你就该上路了。” 青年原本长得眉清目秀的,被屈修燃掐的直翻白眼,他不仅没有一丁点灵力,甚至在普通人类里面也算得上是弱鸡,屈修燃几乎不用废什么力气就可以把他弄死。 才片刻不到,人脸上就已经挂满了眼泪,看起来是害怕极了,还在微微发抖,极其想让屈修燃松手。 这副脆弱的模样终于让屈修燃玩心大起,他松开系统,等这人喘上一口气,立刻又捏住了他的脖子,后者身体在地面上抽搐了一下,开始发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别,别杀我……” 屈修燃就松开了他,他就像是抓耗子的猫,等这人恢复了力气重新逃跑的时候,才忽然又追上去,将人脸朝下重新按在地上:“你在梦里杀了我不止一次呢,我应该怎么回报?” 简简单单让他死似乎有点太轻了,屈修燃看起来很是苦恼的样子:“只有这么一条命,也没法让你好好体会一下更舒服的。” “你杀了我也没用的,杀了我还会有其他人填不上我的位置,到时候被系统大脑知道你这里的混乱,你的记忆要被清零,还会有其他系统来威胁你。” 屈修燃手越收越紧,终于这人再一次到了死亡边缘,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抽搐起来,恐惧使他差点失禁。 等剩下一口气,屈修燃再一次松开他,这时候系统已经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也是恐惧极了:“求你了,放过我,我真的只是个打工的,这和我没有关系啊。” “我早就说过了,你杀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屈修燃已经玩烦了,他可不会对这家伙忽然产生什么同情心,既然让他不爽,他就要把人弄死。 系统似乎还想要再挣扎挣扎: “不,不是我杀的你,你自己仔细想想,我只是充当了一个提醒的角色,有没有我这些事情该发生不还是得发生吗?” 也许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太过于渗人,这一刻竟然脑子忽然灵光了起来。 对于屈修燃这种人,装可怜,扮演弱势都是没有用的,他根本不会同情任何让他记恨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想要靠近屈修燃,想要获得这人的信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对他有用。 只要能证明自己对屈修燃有用,屈修燃就会留他一命。 “我能提前知道剧情,你留着我,留着我不会没有用的。” 系统用脑袋讨好地蹭了蹭屈修燃的手心:“如果杀了我,很快主系统就会重新派人过来,到时候他们怎么会有我听话。” 毛茸茸的头发在手心有点痒,屈修燃抓起这人的脑袋:“我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很喜欢给人当狗。” 系统抬着眼睛偷看他,就算从系统屏幕里看过很多次,第一次出现在面前也忍不住感叹,屈修燃就是蛇蝎美人的本人,坏和美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别杀我。” “别跟我耍小聪明。”屈修燃捏着青年的脸,指着周围的屏幕给他看,“把这里的东西全都告诉我,我要知道全部的事情。” “这个……这个也有一定的难度,我们本身也并不是会掌握所有的剧情,需要一定的时间。” “哦,就是说你没用喽?” “不是。”青年被逼的没办法,只好先答应下来,“你想知道什么事,我先帮你查一查,具体什么时候会出结果还不一定……” “我要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屈家完蛋,几天时间?” 系统擦了擦汗和自己流下来的口水和眼泪,这么多年他没有见过比屈修燃更可怕的宿主了,想来想去回答道:“我需要五天,五天时间不能更短了。” “可以。”屈修燃从地上站起来,一脚把人踹远了点,“五天以后,你最好真像你说的一样有用。” 他醒来的时候,尉迟渊也在房间里,屈修燃从床上坐起来,就看见那人在自己书桌前画着什么东西。 他撑起半边身子,动动手指,将对方写了半天的东西整个掀翻了过去,墨水让字迹全花了。 “梦见什么了。” 屈修燃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今□□服穿得很整齐,在尉迟渊院子里住的这段时间他倒是没有之前一样的敞开领子,只是刚睡醒的模样还是白得好看。 “关你屁事。” 后者抬眼看他:“你一直在说梦话。” 这事屈修燃不清楚:“哦,说什么了,身为仙门众人的师尊,你连梦话也要偷听吗?” 这次尉迟渊没有说话,他看了屈修燃一会儿,忽然走上前,捏住这人的脸颊将人按回床上,那双眼睛定定的,便很有些威胁的意味在:“我也是你的师尊,尊师重道的礼数你可能需要学一学。” 屈修燃舌尖碰了碰这人的手心,有些痒痒的,趁对方松懈之际,他反手抓住尉迟渊的手腕,两人很快扭打在一块。 屈修燃最近修为提升不少,他到了师尊院子里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修炼,修为进步飞快,只要对尉迟渊动手都是招招往死里打,他眼里就没有尊师重道这个概念。 抓住尉迟渊的领子将人脑袋撞向地面,还没等落地,屈修燃被抓住了脚踝,即便是受了伤的尉迟渊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将屈修燃拖回到床上。 等他动弹不得,尉迟渊才重新拿起戒尺,只是这一次并没有打在屈修燃屁股上,他将屈修燃转了个面,脸朝上,衣领解开打在身上,只一会功夫就红肿了一片,胸/口的位置尤其突出。 比起疼痛,更多应该只是情/趣。 屈修燃自然不能服气,挨了打就挣扎去咬尉迟渊,等他咬够了,尉迟渊的手腕已经出血,就着这血腥味,尉迟渊含住他的唇瓣。 一个时辰之后,屈修燃将衣服都丢给尉迟渊:“把这些都洗了。” 他看着坐在床边的人,伸手在那宽肩细腰上抓挠,故意在尉迟渊后背上又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以此为乐似得,看起来却挺疼的。 恶劣娇纵:“听不见吗你。” 尉迟渊转过身,将屈修燃的衣服拿开,又把人拉到身边,这次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子药,又抓着屈修燃的手腕: “手伸出来。” “干嘛。” 屈修燃抬眼看他的时候嘴唇都还肿着,但比起尉迟渊的样子,他看起来还是好上不少。 一根一根手指将人手心打开,尉迟渊将灵药放在屈修燃手心:“你自己涂。” 他手又大又凉,看不见的时候碰到身上的感觉很陌生,看得见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这是个很漂亮的男人,连手也生的修长好看。 屈修燃故意将他手上的灵药都挤在自己手心,他知道尉迟渊也受了伤,却一丁点也不留给尉迟渊。 后者完全看出来了他的小心思,却并没有多说话,等屈修燃把药都涂好了,他又抓过屈修燃的手脚,屈修燃本就有些清瘦,尉迟渊手又很大,手腕和脚踝在他手里就显得更纤细。 红绳上带着彩色的珠子,佩戴在屈修燃身上说不出的好看,他脚踩在尉迟渊的手心,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精致漂亮。 “提升修为。” 对方只说了这一句,屈修燃哼了声:“破绳子能有什么用。” 他当天又和尉迟渊一起去了禁地修炼,一天下来,他才忽然发觉经脉的通畅,往常里对他来说非常难以忍耐的山洞竟然也变得舒畅起来。 他第一次在这炎洞里感觉到身体行动自如,这就说明他的修为很快就要进阶了。 屈修燃转动脖子,看向远处还在打坐的尉迟渊,这人一动不动的模样看起来像石像。 屈修燃没有穿鞋,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赤着脚走到尉迟渊背后。 打坐的尉迟渊比他要矮一点,屈修燃歪头抓住这人的后颈。 摸起来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好像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拧断的脖子。 但却比宗门里任何一个人都更难对付,两人的关系不清不楚,分明应该是死敌,可他杀不了尉迟渊。 后者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忽然开口:“回去坐着。” 屈修燃从背后拍了拍他的后颈,像是在摆弄一块到了嘴里的肥肉。 “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尉迟渊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平常在书房里,这段时间屈修燃也偶尔会过去,也难免会看见大师兄。 后者对他在这里的情况很是不解,尤其当屈修燃就在师尊平常的位置上光着脚吃苹果的时候。 “你这算什么样子?这是面对师尊还有的礼节吗?” “不穿鞋成何体统?” 屈修燃把苹果核扔进他辛辛苦苦研的墨里,又提出来在纸上画画,一会儿功夫原本规整的桌面就被他搞得乱八七糟: “这么长时间不见,大师兄你怎么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大师兄人差点被他气晕过去:“你疯了是不是,这都是师尊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了。”屈修燃露出个笑来,虽然话是这样说,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停,他几下就把大师兄制服住,将人按在桌面上,等这人挣扎的时候,从桌子上拿起来毛笔,在他脸上也画了个小王八。 他的修为进步飞快。竟是连大师兄也没法逃过他的手掌心,小书童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被屈修燃拿纸堵住嘴。 大师兄被他欺负也只有那么一两句话:“被师父知道了他一定饶不了你,你这顽童,你……” 尉迟渊很快就回来了,进门的时候只看见了屈修燃一个人和满屋子的狼藉,这种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会儿功夫室内就会恢复原样。 “闻涛去哪了?” 他在问大师兄的书童大师兄的去向,那小孩已经被屈修燃吓坏了,眼泪巴巴地指了指屏风后面,尉迟渊这才将屏风后面的人拯救出来。 大师兄被屈修燃五花大绑扔在屏风后面,衣服上脸上画的乱八七糟,嘴巴也被堵着。 后者一见师父来了,人差点哭出来,还想要告状,可又因为堵着嘴巴说不出话。 尉迟渊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捉弄人当然不是因为两人有私仇,相反并没有伤害大师兄是因为屈修燃心情好,兴致高,想要来个人随便给他耍着玩玩。 谁都应该猜得到,屈修燃这个样子不会老老实实在宗门里呆着,平时在学堂上有事情做还好,一旦让他闲下来,周围人就都要遭殃。 尉迟渊将人松开,这种情况下就算不告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换成其他人必然要挨罚,打扫宗门也好,戒尺也好,总得有一样。 “师父,屈修燃他无法无天了,你看看他把徒儿折腾成什么样了,我这个大师兄当的一点尊严都没有,我还不如死了得了,我……” 可大师兄委委屈屈等了半天,尉迟渊只给屈修燃拿来了鞋子,丢在地上:“穿好。” 就算到了春天地上依旧很凉,屈修燃光着脚就更凉,他脚踝上还戴着尉迟渊的给的红绳,把鞋子踹远了点:“今天不想穿旧东西,让石栗给我送新的过来。” 即便做到这种程度,尉迟渊竟然也没有出声责怪他,也没有惩罚他。 他转过头看向闻涛:“回去,把自己清理干净。” 就算再眼瞎也难免感觉到这种纵容,实在奇怪又说不上是哪里更奇怪。 这种态度实在不对劲。 大师兄目瞪口呆,半天没动,又是委屈又是惊讶,他深深看了屈修燃一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一而再再而三纵容这么个人。 他从地上爬起来,最后看了屈修燃一眼才彻底离开。 人人都说屈修燃在师尊身边是吃苦受罚来了,大师兄是一丁点也没看出来吃苦受罚,相反,屈修燃就像来这里享福来了,天大的事都有人替他顶着似得。 等人走了尉迟渊也没有说话,坐在桌边整理起被屈修燃打乱的书籍,坐在桌边整理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不打算和屈修燃计较。 屈修燃这些日子很是摸清了尉迟渊的脾气,平常看起来什么都不计较,只要堆积到了一定程度,他就都记在心里。 屈修燃睡了一觉,又去院子里晒了小半天太阳,其他时间便是修炼,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这些日子他也没有再去学堂,在尉迟渊身边修为进阶比学堂要快上太多,再去那里问就没有用意义。 五天以后,就到了系统说明的时间,屈修燃终于重新回到了那片白色的空间。 这次系统依旧不敢见他,躲得远远的,等屈修燃走近了才从角落出来。 “等,等你好久了。” 这又怂又装的样子看得屈修燃心情舒畅,他拍了拍这人的脑袋:“怎么样,找到让自己活下来的筹码了吗?” 系统吞了口口水。 “我查是查出来了,不过感觉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 “想要搞垮屈家的,应该是一位识海修炼到很强的大能,名叫周洛,是周家人,按理来说你们两家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这些事情在原著中都是一条暗线,在原著中只交代了屈家的没落,具体是什么原因却从来没有人说过。 “你们屈家最强的只有你母亲一个,你羽翼未丰满,对方便是利用了屈何意识力薄弱这一点,颠覆了屈家。” “你这一世重伤了周洛的儿子,前几天那个识海很强的姓周的,你记得吧,就是他们家的人,但在这件事之前你们本身是没有任何仇怨的,奇怪的是在这件事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对你娘采取手段了。” 屈修燃对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并不清楚:“我娘这些年也没少结仇,他和我娘有没有私仇?” “没有。”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想要称霸修真界,所以先从你娘下手,这事情和私仇无关,而上一次来你们宗门里挑衅,也可能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宗门里其他人的实力。” 屈修燃将这些事情在脑子里计算了一圈,他手里现在拥有一颗玲珑心,一瓶尉迟渊帮他拿来的心头血,而现在的尉迟渊也是可以被他利用的。 他的筹码不少,但他并不知道周家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阴招。 “周家,和其他宗门有来往吗?” 屈修燃忽然想到了这一点,系统这回停了一会儿,重新查阅了一遍信息才告诉屈修燃:“奇怪,系统这边显示盛父将盛玉送去了边境,联系的就是周家。” 屈修燃清醒过来,这一次感觉到了一阵一阵的头疼,这一觉睡得他并不轻松。 已经日上三竿,他从床上爬起来,又拿出那瓶心头血看了看。 如果没有猜错,这东西也是从盛家拿回来的,尉迟渊和盛父有联系,也许和周家关系也不错。 可具体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屈修燃并不能立刻搞明白。 他久违去了学堂,好像已经很久没回来似得,学堂里空了不少,这时候盛玉和澹台安都已经回去本家。 而方司正也因为之前师尊的事情被赶了出去,剩下的这些人屈修燃能叫上名字的都很少。 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学堂里多了些他不认识的人。 平常还看不太出来,长老教授御剑的课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聚拢在一起,就会发现有一部分明显要比其他人更厉害的学生,看起来也比其他人更加魁梧。 只让石栗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这些人都是来自于周家,从边境来的弟子要比宗门里的弟子看起来更有底气,也更野性,他们有着很强的实战经验。 这些人从方方面面都在靠拢其他几个世家,宗门里都有弟子了,自然也少不了一些眼线。 对于盛家这可能没什么影响,但对于方家和屈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问问左樱,我娘醒了没有。” 石栗回答屈修燃:“说是醒了,但状态并不好。” “识海很混乱,虽然不是中毒,但状态比之前师尊的样子还要更差。” 屈修燃计划着这段时间找个机会回一趟屈家,当然必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起码不能让宗门里的周家人知道。 “啧,算了。”屈修燃从位置上站起来,转而又改变了想法,“最好让我娘也来到山门里,尉迟渊应该有办法弄干净她的识海。” 石栗吓了一跳:“会不会太冒险了?尉迟渊会帮咱们吗?” 屈何的修炼开始的非常晚,她是唯一一个走过了炼狱九层塔的修士,是属于短时间内进阶飞快,也因此识海的薄弱项一直没有解决过。 如果尉迟渊肯帮忙的话,屈何也许可以将之前没有解决过的问题也一同解决掉。 而屈修燃还需要好好查一查,盛家和周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既然肯将自己的儿子送过去,就说明两家人互相信任或者说已经达成了一种坚不可摧的合作关系。 这个合作的条件,和屈家有没有关系? “我娘要来一段时间。”他和尉迟渊说起这话的时候,尉迟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早就猜到了屈修燃会说这种话。 屈修燃捏着他的脸,让人从书面上把头抬起来:“你和周家,有什么勾当没有?” 尉迟渊也这样看着屈修燃,他并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那双有些清澈又极其浅的眼睛里,只有屈修燃一个人的影子。 “你可以把她送过来。” 周家的事情,尉迟渊却并不告诉屈修燃。 “你不说也可以,等我娘的麻烦事好起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他松开尉迟渊,却被那人抓住手腕,尉迟渊看着屈修燃,他并不是和喜欢亲近的人,唯独对屈修燃。 第29章 待改 一会儿功夫, 手腕被松开,后者低头看向桌面:“你想进入盛家,也需要一个理由。” 原本还是针锋相对的表情, 屈修燃忽然捏住了尉迟渊的耳朵, 那一小块骨肉在他指尖一点点被揉捏变红变热,他手劲用的不小,弄得尉迟渊耳根有点疼。 后者有几次想要躲开,最终却又没有躲开,屈修燃的手捏住他下巴上的皮肉, 尉迟渊人很瘦, 被这样抓着下巴有点疼, 他拍了拍屈修燃的手背,屈修燃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几天时间, 给快点编出个借口来。” 尉迟渊有办法送他过去,哪怕借口是送屈修燃过去修身养性闭门思过, 盛家也不可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尉迟渊在修真界的名声和地位决定了他可以帮屈修燃做到很多事情。 屈修燃对任何人的利用都是明目张胆,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目的。 也许所有的关系发展到最后,都会被他利用。 而比起澹台安, 显然尉迟渊要更有用一些。 后者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第二天屈修燃修炼结束,又一次去了尉迟渊的书房,他这些日子都习惯在书房尉迟渊那张专属的椅子上睡觉。 两侧的扶手上雕刻着九尾狐, 尉迟渊见人时都会坐在这椅子上头,看起来雍容华贵, 平常也总有弟子会来小心翼翼的打扫, 除了尉迟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坐那张椅子。 但只要屈修燃来了就会光着脚踩上去, 从院子里走进来脚心还沾着草色, 大咧咧踩在椅子上再躺下, 将头枕在九尾狐的身体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修边幅的样子。 大师兄第一次见他这样子,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几次以后也终于明白,屈修燃之所以敢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尉迟渊的纵容。 有时候尉迟渊会管他,然而大多数时候都对他这越线的行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 而屈修燃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睡觉也仅仅是因为天气逐渐热了,这里睡觉最凉快。 这天屈修燃又一次去了书房睡觉,不远处大师兄和他的书童正在整理典籍,窗外还能听得见虫鸣,不知是尉迟渊这个人就偏冷,还是这书房里自带一股子冷气,屈修燃觉睡得舒服。 只是睡着睡着,忽然感觉到了一道视线,屈修燃稍微睁开眼睛,听见门口大师兄的书童朝人唤了一声: “二师兄。” 屈修燃缓慢了半晌才睁开眼睛,远处果然看见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是澹台安的背影。 正脸也没看见,但澹台安会来师尊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这段时间回方家事情比较多,否则确实应当经常在这里见到这人。 他仅仅睁眼看了看,便背过身,脸朝着内测继续睡。 屈修燃睡得也不算深,这些日子修为进步的快确实会有些疲劳,但顶多就是让屈修燃不想坐着,到哪都有些懒洋洋的模样。 室内一直很安静,偶尔有些说话声也不至于让屈修燃起身,只是偶尔总是能感觉到一些视线,屈修燃是两个时辰以后感觉睡得有些腰酸了才爬起来。 师尊和两个师兄,还有两人的书童都在桌边坐着,看起来是在研究什么阵法,偶尔才会沟通两句,平常就沉默不语。 氛围有些安静,但倒挺舒服。 如果能忽略尉迟渊手上还有一道屈修燃留下的牙印的话,不仅仅是牙印,袖子里面他也戴着和屈修燃脚腕上一样的红绳,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两人佩戴着一模一样的饰品。 只不过大师兄并不是个心细的人,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 屈修燃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然而然地走到尉迟渊身边,拿起放在桌上的灵果一边吃一边看这几个人忙活,他视线也挺在纸上,只是桌子底下脚丫并不老实。 光着脚的屈修燃脚趾踹了踹尉迟渊的鞋子,后者头也没抬,什么反应都没有。 于是屈修燃又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他一把。 这次尉迟渊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向屈修燃,却发现桌子对面的澹台安也正看着两人。 澹台安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只是察觉到了异动的好奇而已,而屈修燃连头也没抬的样子看起来单纯无辜极了。 屈修燃还想再掐他一把,却被尉迟渊从桌子底下抓住了手腕,后者力气不小,屈修燃几次想把手拽出来都没成功,两人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半晌。 尉迟渊的手很凉,静静拉着他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相反却有种特别的亲近感。 屈修燃并不喜欢这种亲近感,但也并不算特别排斥。 “师尊,徒儿不明白,这处阵眼应该怎样处理?留下缺口妖兽不就有了出路?” 这时候大师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毕竟也习惯了屈修燃一直在这边捣乱,他应该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走到尉迟渊身边请教问题。 尉迟渊的手这才松开,屈修燃抬头的时候,刚好和对面的澹台安对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的目光不再是平静如水,冷静自持,有种说不出的哀切,他静静注视着屈修燃的眼睛,丝毫没有移开目光。 直到屈修燃对他笑了笑,他才终于起身:“师父,徒儿今天先回去了。” 尉迟渊没有抬头:“和你师兄将阵法布置一遍,今天就留在宗门,明天再走。” 澹台安没有说话,人已经走出门。 大师兄这时候才察觉到澹台安似乎情绪不太对,抬头看了看,示意自己的书童也跟着出去,一边对尉迟渊劝道:“师弟应该是因为家里的事情烦心,听说方父认他回方家的条件是让他将他母亲送去边境。” 澹台安的母亲? 屈修燃想起系统给他的画面里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女人,因为苍老和病症常年卧床不起,早已经没有了自理能力,如果送去边境,恐怕半路都熬不住。 对于方父来说,和这女人发生关系是一件耻辱,方家的主母更不能接受,所以提出这种条件并不是没有理由。 但澹台安和那女人的感情很深,应当是舍不得的。 只是不知道一个有野心的无情道,究竟会选择将他养育大的母亲,还是会选择权势。 没过一会儿大师兄人也出去,尉迟渊忽然抓起屈修燃的手,抓着他的下巴将人按在墙面上,他静静审视屈修燃,眼中的侵略性和警告好像有实质一般。 这人什么都清楚,屈修燃和任何人有什么关系,他都清楚。 包括前一世和澹台安那些扯不清的过往,读取的记忆里面甚至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屈修燃也抬手捏他的下巴,手上劲也不小:“谁让你动我的?” 他拍打尉迟渊的脸,并不在意这人究竟有什么想法。 “搞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尉迟渊。” 两人是利用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所以永远也不应该要求屈修燃对他有任何感情。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屈修燃喜欢上任何人,他都没有权利去管。 后者松开屈修燃,可两人的位置还是很近,他贴近这人的脸,轻轻吻在鼻子上。 可恶的家伙。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去而复返,却在门口停住。 脚步声太清晰了,哪怕是普通人眼里也是很清晰的程度,而修真者耳朵里就更加清楚,尉迟渊却丝毫没有要推开的意思。 就维持这样的姿势微微低头,带着点报复意味地咬在屈修燃嘴角,而后又是细致地舔舐,屈修燃理也不理他,也没看他,手上抓着细绳,绕在指尖玩。 偶尔又风将桌面上的纸吹的沙沙作响,清凉的室内和交叠的人影,除此之外安静的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门口又一次传来脚步声,一直在门口的人离开了。 屈修燃觉得无聊,睡也睡醒了,捉弄人也捉弄的差不多,他从书房离开,回自己房里看了会儿书,天色将暗的时候准备起身去瞧瞧那个什么阵法。 那三人在纸上研究的时候,屈修燃就有好奇,这阵法布局很复杂,三十多个阵眼,需要三十多位修士协同运作,每位修士之间的距离又很宽,看起来应该是很大的一片区域。 这么大的阵仗一般都是遇见大群妖兽突袭的,这是要应用在什么地方? 他出门前往幻境试炼场,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路上人很少,看起来这次的试炼也是半保密的,除了一些必要的人,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因此也没有人围观。 天气有些冷,看起来是快要下雨了,风也凉嗖嗖湿漉漉的。 屈修燃是到假山附近忽然察觉到背后的声音的,来人修为应当很高,还未等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拖住了手捂住嘴,到假山背后。 屈修燃立刻运作灵气发起攻击,一掌打在身后人的手臂上,却被那人灵巧躲避了伤害。 “屈修燃。”身后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还是能听出来是谁。 澹台安叫他的名字,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 “你来干什么?”屈修燃有点惊讶似得,“你不是想回家吗,干嘛还留在宗门?” 身后是一股子药味,很熟悉的味道。 他终于转过身看到了背后的澹台安,这人眼睛很红,看起来也很憔悴。 在师尊身边的时候,澹台安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子的,起码还有些灵气。 他看着屈修燃,看着他的脸:“你答应我要利用我,为什么又去利用其他人?” “我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送上门的,我总不能不用吧?” 他这副憔悴的样子在屈修燃眼里,似乎没有激起一丁点同情,他依旧说着让人心寒的话:“而且利用你和利用他,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吗?” “当然了。” 他抓住澹台安的肩膀,帮他把有些皱了的衣服整理好,说出的话却凉得让人心惊:“你以为呢?你觉得我应该爱你爱的不可自拔吗?” “好不好笑啊。” 屈修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和母亲一样对待澹台安的人,可上一世他并没有珍惜,这一世的屈修燃依旧愿意喜欢他,只是这份喜欢的多少只建立在他有用的基础上。 他有多大的能力,屈修燃就愿意多喜欢她,那份温情再也不是无条件的。 “山上阵法结束了吗?我还想去看看。”屈修燃从他身前转身,往山上看,此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空气中的温度更低了。 身后那人想要碰他,可却不敢靠近,只能抓住屈修燃腰腹处的衣服: “别这样对我。” “我已经对你很好了。”屈修燃回头,“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吗?剩下的事情你得自己努力才行,总求别人同情算是怎么回事。” 他毫不留情将澹台安的手甩开,远远看着这人的脸:“尉迟渊给了我一瓶心头血。” 而澹台安什么都没有。 剩下的话也不需要屈修燃说了,他背后身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我要上山了,二师兄。” 身后那人就站在雨幕中,雨越下越大,打在身上很凉,到处都凉嗖嗖的。 之后一段时间屈修燃都没有见到澹台安,直到他母亲被接到宗门一段时间才忽然又听见了这人的消息。 “澹台安他娘上吊自尽了。”左樱和屈何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屈修燃就躺在他娘腿上。 和屈修燃不一样,屈何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对澹台安有一点点印象,也都是正面的印象,都是关于小时候在方家澹台安对屈修燃的照顾。 后来没有再多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屈修燃和澹台安没有了联系以后,她也没有再关注那个孩子,之所以会提起澹台安还是因为方家的方司正已经被废,澹台安快成为方家继承人这件事在宗门里传得太多。 “病了这么久,也许死了也算解脱了。”左樱坐在桌边,不像宗门里的其他人,这人在屈何面前并不像是属下,要自在很多。 屈何却不认同她的说法,“她病了那么多年,每天都被折磨,想死早就死了,一直活到今天就说明是想活的。” “自尽应该是不想拖累澹台安,方家不接受她,为了澹台安的前程。” “也不是一定要回到方家才能培养自己的势力。”屈修燃淡淡拆穿道,“娘你没发现,澹台安的修为比咱们想象中可高强太多了,他又不是只有回到方家才有出路。” 即便修真界里其他人不清楚,屈修燃却因为系统的缘故对这些事情很清楚,澹台安并不是上一世那个病弱的私生子,而是修过了无情道,修为已经到达了一定程度的修士。 “更何况澹台安从小就在尉迟渊身边长大,真走投无路尉迟渊会不管他吗?他在宗门里就不可能止步不前。” “即便没有方家也不会耽误他修行登仙,既然已经有了修行的条件还选择回方家,只是因为他有更大的野心罢了。” 自己本身修为强劲,再加上方家这棵大树,澹台安一旦彻底回到方家必定要掀起腥风血雨。 以这人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光是方父还是方家的主母,恐怕一个人活不过去。 方父选择信任澹台安,就是他走向死亡的开始。 屈何来宗门的事情在宗门里传得很快,屈修燃本意也没打算隐瞒,这么多人每天都在宗门里,想瞒也瞒不住,干脆就光明正大的来了。 宗门里很多人都知道屈何来了,具体来干什么的却没有人清楚,最多的猜测还是因为屈修燃被尉迟渊关起来太久,屈何来要人。 不管人是来干什么的,宗门里的弟子总不可能见得到屈何,这事情和他们关系都不大,慢慢也就没有人再提起来了。 屈何住在宗门的客房,距离屈修燃住的地方不算远也不算多近,屈修燃偶尔就会过去坐坐。 “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宗门里尉迟渊苛待你了?” “算不上苛待,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屈修燃在屈何身边总会更放松一点,“你如果去清洗识海,还是得多提防一些,这里有很多周家人。” “你怎么确定事情周家人搞出来的?” 系统的事情屈修燃自然不可能直接告诉屈何,于是便编了个理由:“我和他们家人有冲突,可能是报复到了你头上。” 屈何没有出声,屈修燃闯祸屈家被报复这种事并不是多值得大惊小怪的,也许是从小的经历索然,即便是做出再过分的事情,屈家的态度也都是为屈修燃兜底。 屈修燃在修真界无法无天那么久,最大的原因也就在屈何的纵容。 “他们和盛家人也有来往。”屈修燃一边给屈何捏肩膀,一边道,“等你伤势好点,我要去盛家一趟,这两家人中间一定有什么勾当。” 这么多年屈家家世强大,最怕的就是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不管是哪几个世家之间走得太近都有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对各个世家之间的来往都观察地细致。 可即便如此,却从来没有人调查出盛家和周家的来往。 在修真界众人眼里,盛家是名门世家,刚正不阿的代名词,行事作风都是无比正派的,而周家的口风和屈家也差不多,行事霸道,没有什么好名声。 盛家这种仙门大户,应当是最不愿意和周家来往的,就算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两家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可越是这样,我8的事显得这行为可疑。 屈何也在冷泉里泡了几天,她比屈修燃的伤势更严重一些,虽然有起效,却并没有十分显著的效果。 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她的伤势才逐渐开始好转,等人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屈修燃被澹台安送去了盛家。 尉迟渊给出的理由,是要在后山继续培养这些人的实战经验。 修真界有妖兽入侵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派些弟子过去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而屈修燃身为弟子中间射猎最厉害的一位,被送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一起去的还有师门里的几个弟子,包括一直在尉迟渊身边的大师兄,原本尉迟渊并不打算让二师姐也一同过去,但这人听说要去周家主动提出要前往,最后尉迟渊也并没有阻止。 不管怎么说,二师姐的修为很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她跟着也能保证安全。 一行七八个人,屈修燃却显得不那么合群,一直独来独往,就连吃饭也不和几人一起。 盛父当天也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坐在大堂之上,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天衍宗能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弟子真是天大的福气,你们得像你们师父一样,成为霍乱时期的英雄。” 也许是喝得多了点,这人席间还和众人说起了尉迟渊之前究竟是怎样救修真界于水火,节节退败,死伤无数,遍地尸骸之中唯一一个站起来的男人,弄得除了屈修燃之外的七个弟子也很是热血澎湃。 盛父一直都是有着英杰血气的修士:“当初盛家的长辈小辈里,都没有什么能和你们师父比肩的,我只希望我的孩子有一天也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屈修燃在这氛围里只觉得厌烦,他向来是不懂得看眼色的,自己不痛快了就起身离开,也不管别人究竟在不在意。 站在楼台处吹风,夜里凉嗖嗖的,屈修燃稍微清醒了点,他想起不久之前在识海中的场景。 就在他进入方家,成为内门弟子的那一天,也曾经有人问过他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当时一同被问起的还有十来个少年,都是刚进入宗门不久的世家子弟,人人都回答得大义凛然,从那时候屈修燃就听说说尉迟渊的名字。 因为那时候小孩子的嘴巴里,最崇拜的就是尉迟渊,大家都说想要成为和他一样保卫仙门的有为之士。 只有屈修燃回答的不一样,他从小生活的环境里只有吃饱饭和不被欺负这两件事,只要有一天吃饱了,屈修燃担心的事就是第二天,他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些距离他很遥远的事情。 当他第一个回答,是为了吃饱饭,为了不被欺负,有几个弟子都笑出了声。 “怎么不进去?” 屈修燃光听声音也知道是二师姐跟了出来,他有点不耐烦,却也懒得开口,权当这人不存在。 “听得不耐烦了吧。” 后者远远站着,并不靠近他,只是看了看屈修燃的样子就知道屈修燃的脾气这人不耐烦的时候表情非常明显,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要离得远远的免得触霉头,可这人不仅没走,反而坐在远处自己喝起酒来。 她确实不打扰屈修燃,甚至连话都只说了那么一句,但酒味儿重到随着风都飘了过来,屈修燃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死酒鬼。” 那女人笑起来,也不生气:“你真有意思,比我以前认识的人都有趣。” “盛家总是这么道貌岸然,装得太厉害了,让人佩服。” 屈修燃皱眉,他倒是头一次听见宗门里有人这样形容盛家,在其他人口中都是名门正派,也许只有屈修燃这样的邪门歪道才会说起盛家道貌岸然。 这个二师姐显然不是什么邪魔外道。 “我说中了是不是,你也这样觉得。” “盛沛嘴上说的那么正义,将他儿子送去边境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谁不知道他那点子心思,希望他们盛家能在万人之上,他可不配装成正义之士。” 屈修燃哼了一声,这次倒是没有直接赶人走:“你在盛家说这种话,胆子也不小。” “他能把我杀了不成?” “这么多人在,总得顾及点面子吧,你是邪魔外道你不明白,越是这样的名门正派越在乎脸面。” “你把他儿子抓去身边当奴才的时候,这人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你呢,说不定气的鼻子都要歪了,真让人痛快。” 她笑了两声,看起来是醉糊涂了,就爬在石桌上:“盛家有不少秘密,就是没有人挖得出来。” 屈修燃也坐去石桌边上:“别人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这些?” “观察。”那女人从桌子上抬头,看着屈修燃的眼睛,屈修燃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眼睛有些怪,随时透亮,瞳孔中却好像不会倒影出人像,“想要知道秘密,就看一个人的眼睛。” “你的眼睛也很特别,你很特别。” 屈修燃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说话。 他们住进盛家没多久,屈修燃就着手开始调查盛家的人脉,在奴才中间安插了眼线,每日宗门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听一听。 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有所提防,即便派出去的人并不少,得到的消息却不多,表面上看起来盛家再正常不过了,基本上没有和周家有任何来往。 时间长了屈修燃也忍不住觉得是系统的调查出现了问题,盛家这个样子简直再清白不过,就连来往的人中间根本没有一个周家人。 只是不知为何,他这段日子总是会忽然又想起来二师姐的话。 她说盛家有很多秘密,这句话好像被屈修燃听进去了,心里便留下了怀疑,看来修真界并不止他一个人对盛家有所怀疑,这也稍微坚定了他的行动。 白天弟子们就在后山历练,到了晚上屈修燃就一张一张将白天调查出来的结果翻看一遍,这并不是简单的任务,每个人的来往名单他都会查看,常常一看就是一晚上。 白天射猎,屈修燃骑马的时候又遇见了二师姐,这人坐在树上,远远看着屈修燃,开口道:“你最近看起来很累。” 屈修燃这次没有离开,而是看向那人的方向,他以为这人已经将那天醉酒之后的话都忘了,却听见二师姐又一次开口: “你想知道些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从账目上调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银子,从账目上最能看得出来这家人有没有问题。” 这倒是实话,屈修燃也想过,但他得到的消息里面账目并没有任何问题。 “你把东西拿给我看看。” 这句话好像逗笑了屈修燃,他直接反问道:“拿给你看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知道些什么?” 后者看出来了屈修燃的提防,但却并不在意,反而解释道: “你对我有什么好提防的?我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普通弟子,你们屈家动动手指就可以处理掉,你提防我做什么?”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屈修燃早就调查过这个二师姐,她是尉迟渊身边的人,一直以来都只跟着尉迟渊,不是任何人的眼线。 而尉迟渊本身是知道屈修燃的目的的,这点来说,他对这个二师姐确实没什么好提防的。 这些账目是盛家最难弄到的东西,都是左樱亲自弄到手的,废了不小的力气,但想从中看出些东西来却并不容易。 “有一点问题,其实很容易被忽略。” 二师姐拿过账目研究了三天,终于看出了些端倪:“盛家山脚下镇子里的肉铺开的很大,这种情况下,盛家不可能和他们毫无关系,有几家都是和盛家有生意来往的,是他们收钱的小作坊。” “可是这些都没有记在账目里。” 屈修燃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他一直以来调查的对象都是盛家,对山脚下的镇子很是陌生:“这有什么关系?” “就算弟子们全部都辟谷,这么大的世家不可能没有人吃肉吧?你看看这账目里从来没有从山脚下的镇子里买过肉,这不是挺奇怪的吗?” 屈修燃仔细看了看,盛家的肉都是从更远一些的镇子上买的,而他们山脚下的那些肉铺里的肉,确实没有人吃。 “一种可能是他们之间有来往,肉铺本来就是盛家的,所以拿肉并不需要记账,都是自己家的人吃了。” “可你看这里。”二师姐手往账本上一指,“分明是有从别的地方买肉的。” “当然,也不光是因为这个,从小镇里吃的东西口感和盛家山门里的吃食实在相差太多了,我主要是因为这个才会注意到。” 她不见外地吃了屈修燃放在桌上的灵果: “找人你肉铺里查查看。” 这猜测虽然有些不靠谱,但确实目前来说唯一稍微有疑点的地方,盛家过于清白,越是调查就越是发觉过于清白,这一点点可疑的地方也就成了一根稻草。 “我带你去吧,去镇子里看看。” 屈修燃皱眉:“你去做什么?” “你自己去的话恐怕会很危险。” 但屈修燃身边还有左樱跟着。 但他没有拒绝二师姐的提议,为期十天的射猎有了半天时间休息,屈修燃带着二师姐和左樱一起去了山下的肉铺。 他到了门口,二师姐却不进去,而是转身往旁边的酒馆走,屈修燃皱眉:“干什么去?” 他就该知道这人不靠谱,大白天的也能发酒瘾。 “你带来的这个什么人,我还以为是个厉害人物,看来也是个酒鬼?” 屈修燃还没等回答,远处就传来二师姐的声音:“这两家是一个老板。” 他们在酒楼里喝了点酒,期间点了一道酱牛肉,屈修燃尝了一块,确实和他平常吃的味道都不太一样。 其实上一次来盛家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越是靠近盛家山下,周围的吃食味道就越是特别,像是有一股子药瘾似得,东西的口感味道都有些不一样。 但他们当时只是觉得这是盛家附近的特色,每一个地方的吃食都会有不同的感觉,虽然都能尝出明显的不同,却没有任何人计较。 今天被二师姐这样一说,屈修燃就感觉到不同了。 左樱吃了一筷子就不再吃,将肉放下,往里面丢了根头发进去。 而后还藏进了一个小法器,具体是什么东西屈修燃没看出来,等一切都做好了,她才出声: “去找麻烦吧,屈修燃。” 这事屈修燃最擅长。 他将店小二叫出来,说自己的菜里头有脏东西,一时间大堂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屈修燃魔头的名声在外,店小二一看是惹到了这么个纨绔子弟,吓得话都说不顺。 很快就有人出来将菜端走了。 等东西被端走了,左樱才又从手中掐出一诀,引导着那符纸燃烧,化成灰烬,另外一边的法器也融化,凝固在肉上形成了一块标记。 这家店的后厨并不在店里,这也是非常奇怪的地方,所以左樱用这种办法做标记,几人在夜间再一次回到山下。 盛家已经到了夜晚也依旧灯火通明,火红的蜡烛被风吹的看起来有些诡异,凉嗖嗖的。 “每一次到这来,我都觉得这里有千万双眼睛。” 漆黑的夜里,三人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二师姐忽然回头看向盛家的山门:“天黑了,便有千万双眼睛在看着我。” 左樱双手环胸走在前头,闻言评价道:“你的灵识应该是比较敏感的。” “有阴阳眼?” 二师姐回答:“小时候有过,据说师父第一次带我来盛家的时候,我看见过脏东西,后来就被封住了。” “那段记忆已经不清晰了,我吓得在床上晕了三天,醒来就记不清了,阴阳眼也被封住。” 普通的仙门里有怨灵也很正常,而盛家后山妖兽肆虐,怨灵比其他地方更多也很正常。 可每一次来到这里,依旧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种恐惧是即便阴阳眼被封住也依旧能感觉到的。 “想拆开看看吗?”左樱没有停住脚步,只是忽然问道,“你对这也挺好奇的吧,不然也不会一直想跟我们过来。” 打开阴阳眼会看见什么,二师姐从很小开始心里就有些猜测,但也许她所有的联想都比不上真实的现实。 “好奇,但还是算了。” 几人说着话,已经到了被法器标记的地方,这里确实不在客栈周围,就像二师姐说的,它是在肉铺周围。 肉铺同时也是屠宰场,这里紧连着后山山脚,养着家畜,屠宰完一天售卖的量后就会送去屠宰场。 其实酒楼和这里有联系也实属正常,酒楼里的剩菜剩饭,还可以用来饲养家畜,家畜的肉又能送去酒楼给客人吃。 屈修燃几人废了不小的力气才找到这里的入口,说是入口也不准确,基本上就是爬墙进去的。 “这里好空,怎么就这么点家禽家畜?” 一个不小的屠宰场想必都是需要很多家畜的,可这里虽然也有不少,但想要供应一整个镇子绝大部分的吃食恐怕还是不够。 “会不会是因为这样山门里才没有人从这买肉的?” 左樱倒是觉得这里疑点是可以解释的,只不过屈修燃显然还不想走:“标记的地方找到了吗?” “罗盘显示是这里,但没有看到标记在哪,可能是出了点问题。” 屈修燃忽然蹲在地上,用脚踏了几下地面,他将耳朵贴近:“咱们进来的时候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不对。” “有些地方是空的。” 二师姐这时候也开口:“入口找不到,就先挖进去。” “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几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在周围找入口,三人手里都拿了传音符,分头开始找。 入口没找到,但很快屈修燃就发现了有奇怪的地方。 这里面的动物,不管是猪还是羊,从来都不靠近边缘的墙壁,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似得,它们蜷缩在角落。 屈修燃怕脏,叫左樱过来,于是他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另外两个人进去查看。 “这里面有通道。” 说是通道也不准确,其实是很厚的墙壁被动物摩擦后变得相对薄弱了,才露出了底下的通道。 几人从这里顺利地进入了地下。 地下室是一间很大的屠宰场,空荡荡的摆放着很多笼子,才刚一开门,一股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这让被圈养起来的家畜们更加害怕了,开始乱窜,还没等三人全部进入地下室,屈修燃好几次都险些被蹭到裤子。 一会儿功夫,他脸就黑的像是锅底。 第30章 “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就应该找个理由直接铲平了。” 另外两人都没说话,屈修燃最后在入口处站了一会儿,最终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下去。 等三人都进去, 屈修燃稍微被转移了注意力, 地下室里的气味比室外更冲,地面上是散发腥味的积水,坑坑洼洼,里面黑乎乎的,空气应该很久没有流通过, 燃烧起来的蜡烛光线都不算亮。 屈修燃下意识握着剑,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清地下室里有很多铁质的笼子, 其中有些看不清的黑影,他稍微靠近了其中一个。 “这里面关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二师姐被这里的气味刺激到捂住口鼻, 嘟嘟囔囔。 “是妖兽。”屈修燃比另外两人要先看清,他还注意到了室内有一张铁床, 与其说是床应当说是案板更合适,上面还能看清一具没有拆卸完的尸体。 而他之所以这么快就能认出来,也和之前的妖兽射猎脱不开关系, 那时候屈修燃就已经见识过了很多妖兽。 他往前几步,靠近铁床,这周围不管是笼子还是案板上都有很多血, 躺在床上的尸体原本是有个很大肚子的妖兽,可此刻腹部被打开, 内脏都掏了出去, 腿也切下去一半。 相比较外侧那几个不像样子的牲畜圈, 下面关着妖兽的地下室看起来规模可要大太多了, 只是这些妖兽并不算吵闹, 安静地都像死了一样。 “盛家关着这么多妖兽是想干什么?难不成是连肉都吃不起了,还得吃些妖怪才行。” 话一说到这,左樱才想起来之前才客栈里吃的肉类,骂了句脏话:“咱们之前吃的也是从这里拿出去的?” 她顿时感觉到了胃里一阵阵翻腾,好像快要吐出来了。 “自己家后山集就可以放养妖兽,偏偏要把东西都养在这里受罪,这家人确实是坏心肠。” 屈修燃嗤笑一声:“怎么能算是养,被送到这里的妖兽明显是要被吃的。” 他靠近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笼子,因为光线黑暗,笼子里的妖兽又靠在墙壁上,看不清,屈修燃拿剑捅了捅里面的怪物,后者也没有大的反应,倒是剑上粘上了不少已经发黑的血迹。 妖兽应当是有鳞片的,屈修燃的剑上也沾了两片下来: “它们都受了很重的伤,但应当不是在这里受伤,而是受了伤才被送到了这里面来。” 他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如果就是盛家想要知道灵笼心,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要杀死这么多妖兽。 虽然找不到灵笼心的位置,但只要把心脏挖出来,就能确定究竟是不是灵笼心。 他之前就觉得奇怪,按理来说盛家有一瓶心头血不会那么轻易交给尉迟渊才对,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阴谋,交出心头血也就宣告着计划破碎,但如果盛家已经找到了玲珑心,血液没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他们已经找到了玲珑心,确实会需要大量的妖兽来实验,训练如何更加准确控制住这些危险的大家伙为自己所用。 会有这么多伤亡也就不显得奇怪了,而这项秘密行动必然也不是整个山庄所有人都知情的,否则就不用将妖兽都运下山来,死去的妖兽如果一直留在宗门,早晚有一天腐烂的气味会让人闻到。 也就是说明,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是秘密进行的。 铁床上的尸体一样是胸腔腹腔都被打开的。 屈修燃让左樱拿出火折子来,手伸进去,照亮了笼子里的景象。 火光触及到笼子里的黑暗的瞬间,屈修燃看见的是一张放大的脸,那双野兽一样的淡黄色眼睛直视着屈修燃,嘴巴猛地合上,险些将屈修燃的手咬下来。 但屈修燃的反应更快些,手腕反转将那东西下巴往上一托,嘴巴便又被他合在了一起,他人虽然看起来纤细,却非常有力气,加上里面的东西都本来也没有一口气在了,屈修燃面不改色将手拿了出来。 “还没死,可以盘问。” 里面的东西胸口被打开,但心脏并没有掏出去,可以看见它腹部的东西,那些内脏都看得清楚,却因为妖兽本身比人类有更加强劲的生命力而活到了现在。 盘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里面的妖兽本来就已经奄奄一息,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些家伙的喉咙都被破坏掉了。” 屈修燃连续找了几个笼子,基本上没有妖兽可以发出声音,这些家伙不管是体型大的还是能力强劲的,通通像破布一样被丢在角落。 二师姐从最开始的恶心到逐渐习惯,已经坐在稍微干净点的地方休息起来了,还有时间阴阳怪气:“难怪盛家的小儿子能进步那么快,恐怕是成天拿这里的妖精做练习。” “盛玉?” 屈修燃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原著里的剧情,那家伙将他带到地下室折磨,场景也和这里差不多。 原来都是从小就学到的。 人人都说屈修燃是坏种,而盛家正直无私,如果被外人知道了虐杀了这么多妖兽的盛家,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跟随一个伪君子的孩子。 这场面屈修燃光是想想都觉得十分有趣,盛玉那张脸上露出事情败露的错愕,盛家一招沦为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就连方才进入地下室的坏心情也好像被清理干净了。 他还没多想,就听见远处左樱忽然叫道:“这有个小的活着。” 屈修燃看过去,有个脏兮兮的东西被左樱提在手里,浑身上下都黑漆漆的,皮肤外侧好像有一层壳子,比起其他妖兽的奄奄一息,这家伙还有力气在人手里挣扎扑腾,发出哇哇哇的大叫声。 屈修燃把它拽起来往墙上砸了两下,这家伙才彻底安静下来,看起来是被屈修燃砸懵了,有半晌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是什么妖兽?这也太黑了吧!”二师姐似乎觉得有意思,围着这玩意看了看。 “我从尸体肚子里拽出来的,它身上应该不是肤色,而是烧伤,皮肤都快烂了。” 屈修燃拽着那一块煤炭似得东西,放到自己眼前,小东西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比起外表的狼狈,它的眼神倒是让人非常熟悉。 有一瞬间屈修燃想到了刚来自己身边时的盛玉,也像这般桀骜不驯,一双眼睛盯着人看,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折断了。 “既然能说话,把它带回去。” 几人正说着话,从远处传来了一些动静,地下室的大门被打开,逐渐有脚步声传来。 他们周围妖兽听见这声音,仅仅是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就已经疯狂挣扎了起来,这份恐惧好像烙印在灵魂里,仅仅是听见声音就已经开始发狂。 “留着这里,不能打草惊蛇。” 三人抓紧时间准备离开,左樱和二师姐拖着屈修燃说要带走的东西先穿过入口,屈修燃是最后一个离开地下室的,他走的时候远处的声音甚至已经进入了视野,只不过因为周围的混乱嘈杂和黑暗,还没有注意到屈修燃。 他看见来人提着一把大刀,体型比起正常的人类要大上三圈,像是一座小山,随手将铁床上的尸体拽起来,随后哐哐当当砍骨头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那人穿得衣服,屈修燃觉得很是有些眼熟,他白天才刚刚见过,那曾经在客栈里因为故意找麻烦的客人一直道歉的店小二穿的就是这玩意。 黑暗里看不清那人的脸,屈修燃已经被上面的人拽了出去,三人手忙脚乱将洞口堵上,左樱一脚踩着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一边看着屈修燃:“整个盛家山庄都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要回去告诉你师父吗?” 这里的事情和阴谋也许比屈修燃想象的还要更多,比起告诉屈何,也许告诉尉迟渊才会更加有用,没有人会相信被视为邪魔外道的屈家的话,但尉迟渊说话却是很有分量的。 “暂时不要,这里虽然危险,但也是筹码。” 屈修燃不对另外两人多解释,三人带着那东西回到了山庄里。 虽然找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屈修燃一时半会儿却也没办法直接回屈家,在盛家的试炼没有结束,如果就这样离开了反而更让人怀疑。 于是接下来几天他都在盛家,白天继续去山里射猎妖兽,晚上就去看看被他带回来的那只妖兽,屈修燃逐渐发现这个小东西并不是不愿意说话,是受伤太重有些失了心智才没法好好回答屈修燃的问题。 它好像特别热,总是用身体砸墙,于是刚被带回来的那个晚上,屈修燃让人准备了热水,在自己房间里让左樱给那小东西洗了个澡。 很神奇的是这家伙泡在水里的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浴盆里的水很快就变成了黑色,屈修燃又让人换了水过来,全程都安静进行着,全程没有惊动外人,等人彻底洗干净了已经泼了三次水,对方身上坑坑洼洼的痕迹才露出来。 屈修燃啧了一声,把那玩意脸捏起来:“丑东西,怎么这么丑,连什么种都看不出来。” 身上脏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一旦洗干净了就越发觉得着坑坑洼洼的皮肤和扭曲的脸惨不忍睹。 后者两只爪子不停推屈修燃的手,看起来还想咬屈修燃,这应当是今天泡过澡以后他最激动的时候,对屈修燃连踢带踹:“还不爱听?” 屈修燃拽过镜子,往这东西面前一放,镜子里面瞬间出现了两张脸,一张明艳非常,只要有眼睛就能感觉到的好看,另外一张坑坑洼洼,一时间甚至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那双野兽一样的浅黄色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情绪来,盯着铜镜半晌没有发出声音,而后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屈修燃就在他旁边,这一声叫来的太突然,他耳朵险些流血,将那东西猛摔了出去,砸到了墙上。 这些天好不容易有了恢复的前兆,一下子又发起疯了,满屋子乱窜乱跑,屈修燃烦的要死,让人把它嘴巴堵了,才重新拉回自己身边来。 “你清醒了是不是?别跟我装傻,我的耐心不多。” 只要稍微有些神智都能看得出来屈修燃并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会把这家伙钉在自己的剑上。 可那家伙却一丁点都不识相,还继续尖叫,还伸手抓向屈修燃的脸,期间口水弄得到处都是,屈修燃忍无可忍剑柄将它狠狠打了出去。 他向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主,更何况面对这几次三番激怒他的怪物,屈修燃将其狠狠打了一顿丢进院子里,那东西被屈修燃踩在脚底下,这才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别想着反抗我,不然你这张丑脸要多留下点疤痕,我还会把你放到街上人最多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见你这副妖不妖鬼不鬼的模样。” 他弯下身体,靠近那张贴近地面的脸,对方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依旧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眼中的功利性比平时更加突出,好像随时都准备将屈修燃撕成两半。 直到屈修燃的匕首贴近了他的脸,锋利的刀刃凉丝丝滑过面颊,只要微微一用力就可以划破皮肤,这家伙终于稍微安静了下来。 他好像终于知道害怕了,那双眼睛里的功利性被削弱,半晌竟主动伸出爪子碰了碰屈修燃。 那讨好示弱的模样实在太显眼,想要忽略都不行。 “怎么会有这么爱美的妖怪,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家伙该不会是什么孔雀蝴蝶成了精。”左樱在远处目睹了全过程,忍不住啧啧称奇,“你驯兽的本领倒是不错。” 不服就打到服,不管驯兽还是训人屈修燃都只有这一个办法。 他站直了身体:“把它带进去,拿药过来。” 那东西安静下来之后一直看着屈修燃,又是害怕却又像是伺机而动,坐在地上。 直到被人带回屋子里,屈修燃拿着药膏在它眼前晃了晃,诱惑道:“这东西能帮你最大限度治疗伤口。” 指尖沾上一点药水,凉丝丝的草木香味碰到怪物的脸上,后者舒服的眯了眯眼睛,皮肤腐烂的地方终于稍微舒服起来。 屋里所有人都不清楚它是不是能理解屈修燃的话,但它肯定能够感觉到这东西是可以治疗伤口的。 身上的舒服感让它忍不住去还想要更多一点,可屈修燃却仅仅只碰了它一次,手就收了回去。 后者眼睛看着屈修燃,屈修燃也看着它,两人对视片刻,可以注意到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虽一整张脸都被毁了,但却能从眼睛里感觉到情绪。 对方看着屈修燃,从最开始又一次准备攻击的架势中,在看到屈修燃的表情以后,好像又想起来一次一次被打的经历,屈修燃打起人来完全不会顾及任何东西,像是疯了一样,一次两次都足够把一个神志不清甚至还未完全成熟的妖兽打的服服帖帖。 于是那家伙很快又示弱了,它讨好地用头蹭屈修燃的手心,因为消瘦下巴上都没有肉,蹭人的时候不仅不可爱,甚至因为骨感有些可怕,它甚至想要伸出舌头舔一舔屈修燃的手,但又被屈修燃躲开了。 “脏东西。” 嘴上骂着,却仿佛被这份讨好取悦,屈修燃将药膏丢给手下,让人给那怪物上药,他自己则是到远一点的地方闭目眼神。 想让这东西开口说话还不够,屈修燃还需要让它听自己的话。 地下室里的妖兽对于人类的仇恨肉眼可见,那时候屈修燃就已经意识到,就算这些家伙能开口,必然也不会配合他,这小怪物虽然被他救了出来但明显也是不懂什么恩情,看向屈修燃的眼里全是恨意。 就算有一天清醒了,估计也是会瞒着屈修燃,找机会逃跑。 想要遵化这样一个东西,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果然等药上完了,屈修燃再靠近时对方再次恢复了冷漠,在屈修燃靠近时露出了动物本能的功利性和防备,视线跟着屈修燃转。 屈修燃拿脚尖踢了踢它,它还想要攻击。 “拿链子锁起来,我不来的时候不要让它跑出去。” 第二天盛父来看了屈修燃。 “天衍宗的弟子也来了有段时间了,一直没能有机会好好招待,这是盛家人的失职。” 屈修燃哼笑了声:“的确。” 他向来是不会给人面子的,如果有人想和他客套,装样子,结果只能是被屈修燃羞辱。 后者显然不习惯屈修燃这种说话方式,在椅子上挪了挪,才又提起正事“昨日有弟子听见山门里传来异动,说是从你们那里传来的叫声,不知你们师兄弟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异动说的应该就是那该死的妖兽的尖叫声了。 屈修燃笑了下:“怎么,盛家主怀疑是我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吗?需不需要找人来搜一搜?” 他说话时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实在渗人,盛父又摇摇头:“这当然不是盛家本意……” “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比你儿子修为强,你都不担心担心在边境的盛玉有没有进妖兽的肚子,说是来担心我吗?” “劝您少说虚话多积德,免得有一天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盛玉就是盛家的心肝,被屈修燃这番诅咒针对下来,这下盛父终于说不出话来,那张老脸被气的红一阵白一阵,最终也没想出东西来反驳屈修燃,拂袖而去。 虽然表面上谈崩了,屈修燃心里很清楚这家伙一直在暗中观察他,想要找出破绽来。 但屈修燃接下来的日子反而什么声音都没有再传出来过,就算是在屈修燃周围住着的弟子也没再听见什么异动。 于是这事情又自然而然地告一段落。 他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会去看看被带回来的妖兽,那东西在药物的治疗下情绪安定的很多,只不过每天都要泡几次水,它似乎非常喜欢水,只要在水里就会变得温顺无比。 只要房间里没有任何反光能让他看见自己的东西,他便是情绪稳定的,但若是看见自己的倒影,这家伙就又要发狂。 屈修燃来的这一天给他带了些吃食。 妖兽通常都是需要进食的,只不过这些日子这头小妖兽身体太过于虚弱,一直只能吃些流食,屈修燃来的这一天是它第一次吃肉。 进入室内,屈修燃却并不着急将肉给他,而是远远坐着,先让食物的香味飘散过去。 原本还缩在角落里脖子上戴着锁链的怪物,隔了一会儿便感觉到了食物的香味,抬头看向屈修燃的方向。 那是一张让人记忆深刻的脸,不仅仅因为美艳,更因为他带给人的记忆,一半是殴打和羞辱,一半是舒服的药水,都是屈修燃带来的。 现在还有食物。 这一次似乎不需要人教,对方立刻试探性地靠近屈修燃,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在确定这行为不会被打以后又变得大胆,他贴近屈修燃,用头蹭了蹭屈修燃的大腿。 上次就是这样讨好的屈修燃,对方才会让它舒服地生活了那么久,可这次却不一样了,屈修燃不为所动,于是这小东西开始用尽浑身解数讨好屈修燃。 最后却只被屈修燃拽起脖子:“开口说话。” 后者呆了呆,被带回来这么久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同时又恐惧,愣愣看着屈修燃,等着屈修燃的下一步动作。 后者葱白的指尖碰了碰它的喉咙,又碰了碰嘴巴:“开口,说话。” 这次好像终于理解了屈修燃的意思,后者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音节,却连具体的意思都表达不出来。 屈修燃想要问些什么显然还是不太可能做到,于是他一直沉默,对方便是越来越急,手舞足蹈起来。 直到屈修燃终于嗤笑了一声,将手里的肉丢出去,后者一口咬中,吃了起来。 虽然是只野兽,吃起东西的样子却出乎意料的异常斯文,屈修燃等着它将一块肉吃完,又眼巴巴看向自己。 喉咙滚动片刻,竟是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只有三个字,而且一字一顿:“屈修燃。” 左樱这样称呼屈修燃,也许是被这小怪物听见了,它也开始这样叫起屈修燃的名字来。 屈修燃一开始还算有些耐心慢慢引导,后来已经有些不耐烦,将肉块全给了那怪物,人就离开。 屈修燃走后石栗却被留下来,满满一盆的肉,被这怪物吃了个精光。 “小主子真想不开,养这么只拜家兽有什么用,正经东西谁有这么大胃口,这也太能吃了点。” 他一边抱怨,一边问旁边的左樱:“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怎么好像这家伙变大了点?” 当时还只觉得是变大了点,后面这些日子这家伙都表现出来太过于能吃的一面,身体变大的也越来越明显。 因为除疤药的作用,身上的伤口也在一点点痊愈,越来越像个人样子,也终于能开口简单说些话。 隔了一段时间再见到这家伙,竟然和石栗也差不多高了,分明当初从妖兽肚子里拽出来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大小,这成长的速度实在惊人。 甚至一段时间以后,已经能够从他身上看出男性的特征,脖颈处能清晰看出喉结,只是脸部的轮廓并不鲜明,看起来长得更像个女孩子。 他能表达出饿和冷,于是每天都在强调自己很饿。 听声音也是个少年,而不是屈修燃想象中的孩子。 屈修燃来看过几次,对于这家伙的变化都看在眼里,每天都是来问一些话,大抵都是关于进地下室之前里面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之类的,后者那双浅色的眼睛看在屈修燃脸上。 自从身体变大了,他就被屈修燃关进了笼子里,为了防止他跑出去,很少能被放出来。 屈修燃在屋子里走到哪他眼睛就跟到哪。 “杀,修士。” 对方只一整天只说出这一句话,让他写字也不会写,画的东西歪七劣八。 只有对待屈修燃的态度还算不错,某种程度上再也没有过反抗,很是顺从听话。 只不过他很是在意笼子里的清洁,似乎也很害怕黑暗的环境,每到那种时刻总是看起来焦躁不安。 屈修燃诱导他回答:“他让你们妖兽去杀修士吗?” 后者点点头。 屈修燃蹲在笼子边上,和那小怪物对视,自从能看出人形以后后者身上野兽感也越来越重,不知道是祛疤的药物效果太好还是后面本身恢复的就很快,那张脸也看得越来越清楚。 妖兽长得漂亮的有不少,但像少年这种清澈干净的倒是很少见,那张脸长得很白,突出了清澈感,却还有股子妖异在身上,很好看。 两人隔着一层铁笼子对视,点了点头。 “在哪里杀修士?” 后者摇摇头,看起来这一点他并不清楚,于是屈修燃又问:“你还记不记得都杀了些什么人?盛家人还是其他人?” 这一次后者却只重复着修士两个字。 屈修燃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一天问太多东西也只会适得其反,便起身,交代其他人:“你们多在他周围说些话,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可以聊。” 多听些乱八七糟的学也能学的快一点,妖兽这些日子自从有了人的样子便异常安静,就连以前很害怕的反光物也不再害怕,甚至还会主动拿铜镜确认自己的样子。 只有屈修燃快要离开屋子的时候,他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挣动,那家伙忽然贴近了笼子,手也从笼子里伸出来,往屈修燃的方向,视线还在他身上,一点点也没移开。 屈修燃昂了昂下巴,他并不喜欢对方这种眼神,但却很好奇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折返回来:“你变成原型给我看看。” 后者又把手缩了回去,那张脸竟然不自觉有些发红,像是被逼的没办法似得,指尖也微微有些抖。 “耐心有限,你最好快点。” 他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终于让里面的家伙有了动静,他转过身,露出有些清瘦的后背,少年的肩很宽,腰却瘦,人看起来很单薄,屈修燃又嗤了一声:“这些日子东西都吃狗肚子里去了,瘦成这鬼样子……” 他话没说完,下一刻笼子里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只狗,雪白的小狗眼睛周围有些红,耳朵垂着,虽然体型不小但还是能看出来就是一只小狗。 这和少年的气质实在不太搭。 屈修燃眉头锁在一起:“什么东西?” 他期待过这看起来便野性的少年会是什么厉害的灵兽,没想到竟然就是只狗崽子,觉得浪费了自己的时间,一脚踹在笼子上:“狗崽子修什么仙。” 狗崽子现在已经完全能听懂他的话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委屈,被屈修燃说的把爪子都收了起来。 二师姐不知道屈修燃在寻找玲珑心的事情,这些日子来看屈修燃总会讨论起盛家的阴谋来,比起已经先入为主觉得和心脏有关系的屈修燃,她想的就更远一点。 “我听说周家在边境待的好好的,这次之所以会来拜访,就是因为边境被妖兽入侵,这事情该不会也和盛家有关系吧。” 屈修燃原本写信的手一顿,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过。 屈何被陷害,最终调查出来的结果指向的是周家,而屈修燃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想通究竟是为何周家会忽然盯上屈家。 如果是盛家从中作梗,就能够理解了。 二师姐还在自言自语:“盛家到处挑起争端,到底能有什么目的?想把修真界搞得大乱吗?” “搞得大乱不是刚好远了他乱世枭雄的幻想。” 表面上装的大义凛然,却要为了一己私欲在原著里搞的天翻地覆,甚至连屈家人也全部被牵扯其中,这口恶气屈修燃忍不下去。 室内光线很好,屈修燃坐在桌边,拿着笔,二师姐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塞进嘴巴里,两人都没再继续说什么。 他当天晚上去了盛家的练武场,这里有很多小辈在互相切磋,屈修燃进去的时候一群青年穿着白色的练武服坐在地上休息,空气中还有些汗味,人们抬头就看见他站在门口。 那天屈修燃和里面三十多名弟子切磋,将人都打了一顿,第二天学堂上三十多人一起都没去,长老气得胡子都歪了,找到了尉迟渊告状,于是那天不出意料屈修燃被送回了山门。 连同他那只狗崽子和二师姐,都一同回去了宗门。 离开的这些日子屈何的身体没有痊愈,但因为宗门里事情太多,已经离开了宗门,而尉迟渊还在一点点修行,许是被屈修燃气到了,这人一直没有出来见屈修燃。 于是后面的日子屈修燃不仅没有主动去找尉迟渊,反而过得越来越舒坦,一次在屈修燃身边坦白原型以后,狗崽子时不时就会露出原型呆在屈修燃身边,作为人时还能感觉到杀气,作为狗狗就太过于听话,慢慢的屈修燃也就习惯了有这么只破狗。 恍惚的时候他都快忘了这家伙还是个人了,没事就带出去遛一遛。 对方就像是真的被他驯服了,从来没有过反抗。 在盛家的时候,如果放狗崽子出来很容易被人发现,但回到宗门,到处都是自己人的时候这种顾虑就少了很多,屈修燃大发慈悲让人带那狗崽子去了一趟温泉。 在他看来,越是过得舒坦,狗崽子越是能快点恢复,话就越多,有时候吃的太饱这人能一直说一直说,而温泉这种地方就是最合适他的。 他让人把温泉附近给封了起来,别人都不能进,这里就专门被他用来养着只狗。 温泉平常虽然没有人用,但被屈修燃私人所有以后当然也有人不满,虽然不满也没有人敢出来找屈修燃主动说,于是很快告状就告到了师父那里。 可尉迟渊对此毫无回应。 屈修燃理所当然在温泉里养起了狗,只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温柔的主人,揪着那家伙的耳朵三令五申:“这里是热汤,你要是想不起来我有比这更热的汤等着你,炖一锅狗肉分给大伙。” 青年手碰了碰他的手,疼得眉头皱了起来,却并不挣扎,等着屈修燃松开他。 把人送过去以后,屈修燃就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的事情,只有偶尔去泡温泉的时候才会过去询问几句,这些日子少年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得到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是杀修士还是杀你?” “杀修士,被杀。” 对方说出这样简单的话,屈修燃就能理解他的意思:“让你们去杀修士,然后你们就会被杀吗?” 后者点点头,温泉池里很暖,他就在屈修燃身边,习惯性像是大狗狗一样头小心翼翼贴向屈修燃的胳膊。 屈修燃一边问话一边思考,如果是先让妖兽攻击人,再杀死妖兽,更像是为了制造混乱或者训练弟子。 “有没有人控制你们的身体?” 他这话一出口,感觉到身边的人僵硬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是没有?” “没有。” “周围是什么样子的?” 后者看着屈修燃撩起头发,也学着屈修燃的样子撩起头发,还是只能说出简单的话:“黑,热。” “热?” 对方又点点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不出是不是有在说谎。 “你还记不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被带进去的?” 后者摇摇头,似乎回忆起什么恐惧至极的东西,微微发抖,直到屈修燃不经意似得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脖子,后者舒服地眯着眼睛,也贴近了屈修燃:“这边一直是冬天,夏天都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也许是太像狗狗,屈修燃竟然并没有赶走他,而是继续思索: 如果事情发生在盛家养着妖兽的山上,那么距离夏天少说也过去半年多,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被关在地下室作为肉类储备粮,这破狗没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小了。 而边境要比这里热上很多很多。 他一开始只以为虐杀妖兽的事情应该发生在盛家的山上,如今却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 如果事情确实发生在边境,是否二师姐的猜测更加有可能? 是否是盛家故意抓了妖兽过去边境,让他们制造混乱后诬陷给了屈家,从而让屈家和周家对立冲突? 借周家的手来陷害屈何,让屈何的识海混乱,趁两家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原著中的屈修燃和屈何都没有意识到盛家的阴谋,一是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二也是因为屈何识海混乱以后屈家也陷入了混乱,因为屈何正虚弱的消息不知是被谁传了出去,不久便被仙门联合整治,屈家倒台,没有任何机会再去深入调查。 他想的入神,逐渐已经开始忽略身边有个人,对方那双眼睛颜色很浅,贴近屈修燃时好像也感觉不到人类之间该有的正常距离,依旧盯着人看,模样说不上乖。 反而有刚被带回来时那股子功利性在,常年泡在温泉周围他也完全习惯了,他通常不会穿上衣,连身体也看得清楚,似乎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眼神,他歪过头才贴近了那人唯一露出来的领子。 他贴近身体,将头在屈修燃脖子处蹭了蹭。 肩膀就在屈修燃身前,分明比屈修燃还高一点,身体分明是个成年的男人,他只有一张脸看起来还是个少年,这模样却莫名像是撒娇示弱。 屈修燃把手插进他发丝中间,用了不小的力气猛地将他人拽开,养狗粘人他清楚,但这人是个人的样子的时候他可受不了被黏着,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便起身去岸边换衣服。 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后者依然在背后,依然看着屈修燃,屈修燃回头,撞见的就是那双清澈到好像没有任何邪念的眼睛。 这一幕莫名与记忆中重合,他人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干什么?” 对方的嘴巴被水蒸得有些红,半晌只憋出四个字来:“记得回来……” 第31章 屈修燃在岸边站着, 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并没有能留住他:“你最好快点把事情都想起来,我不会养没用的人。” 人说完话,很快就走了, 后者在水池里浮浮沉沉, 手臂搭在岸边,只露出一双眼睛和肩膀看着屈修燃的方向。 比起对待其他人,宠物的这种听话的样子显然更能取悦屈修燃,虽然同样不会理会对方的诉求,但他也不会故意去折磨对方。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在宗门里的日子, 一段时间以后变成人形的狗崽子总会在宗门里乱走, 人人都知道屈修燃身边多了一只灵宠, 长得很漂亮。 这灵宠非常爱美,这一点和刚被屈修燃带回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 他总是偷偷穿屈修燃的衣服,好像觉得屈修燃的衣服永远比他自己的好看似得。 屈修燃本来并不会特意去关注他, 只有一次刚脱下来的衣服就被拿走了,很多出现在对方身上,他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你找死吗?” 他光着脚一脚踹在对方腿上, 因为刚睡醒,声音有些低。 “再拿我的东西就把你狗爪子剁下来。” 灵宠清秀的眉目露出一丝丝茫然,似乎没有理解屈修燃生气的原因, 分明是有害怕在,却紧紧抱着怀里的衣物没松手。 屈修燃于是让石栗吧衣服抢过来, 石栗才刚刚一靠近那少年, 就被对方的眼神定在原地。 这小灵宠面对屈修燃时给人的感觉是听话漂亮顺从, 一旦背过身,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 最开始的那份獠牙就又露了出来,就像面对入侵了自己领地的野兽一样。 “怎么不动?”屈修燃等的烦了,问石栗,石栗才甩了甩脑袋。 他真是不清醒,一只破狗而已,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妖兽,还能把他怎么样? 等小主子从这家伙嘴里把该知道的事情都弄清楚了,就算把它炖了吃了,屈修燃也不会阻止的。 他当即往前几步,一把拽过这人抱在怀里的衣服,东西被抢走的一瞬间对方朝他呲牙,这也是兽类在表达攻击的意思,只是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上,做这种动作的攻击性也被削弱了不少。 石栗赶紧告状:“小主子,你看他什么表情!他这是恨不得弄死咱们主仆两个。” 屈修燃看向直挺挺立在不远处的青年,后者也盯着他看,只不过眼神里哪还有什么杀意,全剩下了委屈和固执,眼眶周围红彤彤的。 如果换成其他修士见到这么漂亮的灵宠恐怕已经心软,但屈修燃却向来不怎么理会人,任由他在地上站着,自己则继续躺在床上。 衣服抢过来了,屈修燃让石栗把衣服拿去洗,隔了一会儿,站在远处的人的终于有了动静,他靠近屈修燃,还是那副眼眶红红的样子,小心翼翼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 好像是害怕屈修燃生气,又委屈又讨好。 对方脸颊的皮肤很软,和刚被带回来时完全不同,他的皮肤就像是脱了壳新生的一般,贴着屈修燃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温热舒服。 这是一只听话的狗狗,从来不会让主人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入,不会让主角感觉到不安全。 屈修燃一会儿功夫就又有些困了,他今日本来就醒的早,时间长了头也疼,躺着躺着就再次陷入了睡眠之中。 直到他感觉到指尖凉丝丝的,只要一动就能碰到湿润柔软的东西。 他在睡梦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别人的口/腔,有人含住了他的手指,看着被湿润的亮晶晶的指尖,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才像是寻找安全和领地一样,那目光执拗地看着屈修燃。 屈修燃睡熟了,翻了个身,吓得对方后退了两步,嘴巴紧紧抿着。 屈修燃这些日子的修为进步飞快,很快就到了修为进阶期,他也应该是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后期最快的修士。 同时,他也开始计划起应该如何对付盛家。 对于盛家来说,不管有再大的名望和地位,盛父也都不会想要自己享受,他年事已高,修为也不算强劲,早晚有一天是会死的,修真界的万般事宜他都无法插手太多,也不一定都能看得见。 盛家会有新的继承人,而且一定要是他的血脉。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最在意的人就是盛玉,陷害屈家也好,挑起争端,为了控制妖兽不择手段也罢,说到底都是为了他的儿子,为了给他儿子一个最有力的环境。 而原著里,这个老东西确实也成功了,屈家倒台,修真界乱斗持续了几十年,死死伤伤,最厉害的几个的主角之间盛玉是距离一统修真界最近的一位。 他强大,却和其父亲一样不择手段,像是野狼一样的性子成了屈修燃余生的噩梦。 “系统。”入睡以后再次进入纯白色的空间里,屈修燃找到了戴着眼镜的青年,把对方从睡梦中踹醒。 系统一看见他,美梦也成了噩梦,清醒了七八分:“您,这您怎么来了?” 屈修燃皮笑肉不笑:“扰您清梦了?” 系统擦擦汗:“哪里的话,您这一次有什么吩咐吗。” “查一查盛玉在边境过得怎么样。” 关于主角处境的事情,系统总是能调查的很快的,一会儿功夫就给了屈修燃答案:“过得不太好,这是他剧情里人生的低谷期,人生地不熟,被周家人欺负,前些日子差点被丢进了妖兽寄居的老巢入口,受了重伤,险些没了命。” “我现在想要他的命会不会更容易?” “按理来说会,按剧情来说,您恐怕没有杀死他的机会。” 被屈修燃教训了一次以后,系统连说话都恭顺了许多:“您身为反派,在原著中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情,原著中主角盛玉去边境的日子您曾经想要找个机会治他于死地,但全部被主角以机智和勇敢……” 对方话说到一半,注意到了屈修燃的脸色,赶紧口风一转:“被主角光环和该死的运气给躲了过去,而您想要杀死他的行为也被其知晓,成为了日后报复您的最主要原因。” “就是说即便我现在随时能杀死你,我依旧杀死不了他?” 他从前以为只要把系统从脑子里挖出去,剧情就可以得到改变,改变不了的原因只是因为系统从中作梗。 可直到真的见到了系统,屈修燃才知道原来很多时候系统仅仅是进行数据分析,真正的命运还是被天道控制的。 他思索片刻,又露出了一点笑容来:“就算不能弄死他,也会有其他办法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边境吧?” “您想怎么做呢?” “盛家的老头子希望他儿子能继承盛家,我虽然没法杀死盛玉,但只要将他人一辈子困在边境,一辈子都回不来盛家,这个继承人不是也相当于名存实亡。” 系统:“理论来说是这样的……” “如果想要实行呢?” 系统支支吾吾:“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您可能需要更加周密的计划,一旦失败,您很有可能会落到原著里的下场,主角目前对您的恨意并不高,如果不采取行动,他并不一定会致您于死地。” 屈修燃指头摩擦着指头,并不为所动。 也许会有愿意受制于人,将自己的生命和未来都寄托到对方不会记恨自己身上的人,但屈修燃觉得不是这样的人。 “帮我调查好,怎样才能让他消失。” 系统只好战战兢兢答应下来。 “上次让你调查的事情都查出来了吗?究竟谁是在我娘身边的眼线?” “只有一丁点信息。” 系统往旁边缩了缩,似乎害怕屈修燃会生气“这和主线剧情关系实在不大,想要查出来有一定的困难。” 屈修燃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起身:“再被我发现你偷懒睡觉,我会把你的眼皮割下来。” 后者打了个冷颤,屈修燃折磨人的手段也让人心底发冷,一边害怕一边又赶紧答应着:“知道,知道了……” 从幻境里出来,已经到了晚上,屈修燃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石栗见他醒了,开口道:“小主子,二师姐来看你了,现在正在外面等着。” 屈修燃到达会客厅的时候,二师姐和狗崽子两人坐得很远,彼此都在用视线打量对方。 但又都不靠近,小狗脸上全是警惕。 “这就是咱们累死累活带回来的那只妖兽?”二师姐指着小狗的鼻子,“怎么长成这样了,你怕不是重新给他捏了张脸。” 刚带回来的时灰扑扑的模样太过于深入人心,以至于现在看到这个美人的样子也完全联想不到那只妖兽。 “疤痕没了就变了个样。”屈修燃道。 二师姐还是打量小狗仔:“看人的眼神,真凶。应该是只厉害的灵宠吧?我爹之前也养过这么一只九头鸟,漂亮极了,也凶极了,看起来和他很像。” “后来羽翼丰满了,它就把我爹给吃了。” 因为小狗崽子和二师姐坐的很远,屈修燃坐在距离二师姐比较近的一方,小狗崽子视线全程都跟着他转。 “我这只妖兽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不用担心。” 二师姐问:“他本体是什么?” “狗崽子。” 女人没绷住,笑了一声:“费这么大劲弄回来一只狗?” 她用灵剑挑起小狗崽子的下巴:“这么凶我还以为是只野兽,原来只是看家护院的吗?白长了一张脸。” “你要是喜欢可以带回去。” 屈修燃见她一直提这事,漫不经心地说道:“等我把该问的都问完。” 毕竟这家伙也可以算是二师姐和他一起带回来的,屈修燃也没兴趣一直留着一条狗在身边,他不打算养灵宠,也不打算养一只毫无作用的灵宠,让对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也许有些修士喜欢被灵宠陪伴,但他屈修燃不喜欢,他只喜欢有用的东西,可以利用的人。 小狗崽子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这一句,忽然转头看向了屈修燃的方向,目光明显到被屈修燃察觉,有些破碎和惊讶在脸上,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可屈修燃并不在意一只狗的想法。 二师姐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淡淡道“比起狗,更像狐狸精。” “你给他起名字没有?” “没有,一只狗需要什么名字。” “叫来叫去多麻烦啊,起个名字会方便点。” 方便是方便,但屈修燃懒得想。 “就跟你姓行不行,我来取名字。” 屈修燃:“无所谓。” 二师姐考虑片刻,养宠物这种事她显然比屈修燃有热情多了,半晌才道:“叫屈灵吧,这张脸长得倒是挺灵气的。” 她今天来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要看看屈修燃有没有把之前带回来的妖兽驯服听话,加上给屈修燃送些自己爱吃的东西。 屈修燃喜欢吃食物,各种各样的美食他都喜欢,二师姐本身品味也不错,给他带来的吃的就没有不好吃的,但二师姐送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吃也吃不完,就分给剩下的人一起吃。 吃饭的时候屈灵就一直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看着他,学着屈修燃吃饭的样子,等屈修燃吃完东西,他还想要用屈修燃的碗筷。 似乎在这小狗的眼里,主人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 才刚拿到手,又被石栗阻止了,就像上次对待衣服一样,这小奴才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碗筷,丢到一旁: “干什么?小主子的东西是你能用的吗?也不看看你算什么。” 后者身上一瞬间流露出的杀气让石栗吓了一跳,被吓到以后又是恼羞成怒:“还敢吓我!” 他想要踹对方几脚,却被对方一把扯住了胳膊摔到了墙边,对方露出獠牙,浅色的眼睛看起来疏离又危险,好像能够一口把他头吃下去。 “少管闲事。”屈灵说话的声音很怪,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没有节奏的,又咬的很清,声音更像是屈修燃说话时给人的感觉,轻飘飘的。 他平常并不会说的这么完整,也不会这么清晰,更不会有任何攻击性。 在屈修燃面前的时候,总是一副吐字不清的可怜样子,非常弱势无害,那张脸分明是有妖气的,却因为一丝一毫的灵动将攻击性削弱。 屈修燃能接受没有攻击性的东西出现在自己身边,屈灵能在他身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伪装。 狼狈地爬起来看向屈灵,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有这种能耐,那一刻他当真觉得自己会死在屈灵手里。 这个刚来没多久就可以跟随主人姓的狗崽子,让他又嫉妒又恐惧。 幸好很快屈修燃就折返了回来,他叫走了屈灵,一直到离开屋子,后者还用那种冰凉凉的视线看着他,仿佛随时都想要杀死他似得。 石栗从地上爬起来,嘀嘀咕咕道:“说他神志不清,我看他很会在小主子身边装蒜,那眼神哪像狗,更像要弄死我。” “我得想个办法,我得想个办法告诉小主子,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根本不是小白花,而是一朵食人花:“说不定这家伙早就把所有事都想起来了,他故意呆在屈修燃身边,就是故意不说。” 一旦认识到对方的伪装,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非常可怕,这样一个家伙留在屈修燃身边,最危险的不是屈修燃就是他。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知道想让现在的屈修燃估计不会轻易把这家伙送走,他在这人身上有很多想要知道的秘密。 这些秘密不弄清楚,屈修燃不会轻易放弃屈灵,想让屈修燃相信他的话也没有那么容易,屈灵的两面派做的实在太过于完美,好多时候在屈修燃面前就是个乖孩子,屈修燃恐怕也很难对这人提防起来。 “你最近有没有想起来些什么?” 后者点点头:“有。” “都有什么?能不能想起来当初和你们对打的修士都穿着什么衣服?” 这次屈灵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他经常说的字:“黑。” 因为黑,所以什么都看不清楚。 “别的呢。” “时间。” 对方说话总是这样一字一顿的,而且断断续续,屈修燃和他对话也觉得很费劲:“时间?大概过去了多久了?” “七十天,没到。” 时间倒是和屈修燃想象中差不多。 “你原来是不是生活在盛家后山?” 屈灵点点头。 只不过那时候的记忆,他都已经记不清楚了,经历过比较大的刺激以后对于过去的事也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的。 遇到屈修燃之前,在地下室里的日子,他甚至已经分不清发生过的事情和梦境的区别,他每天躲在大妖兽的肚子里,尸体的臭味充斥着鼻腔,饿了也只有尸体可以吃。 每天都会有屠户到地下室来杀死妖兽,它们被扔到桌子上,割开腹部和胸腔,然后将尸体去皮,分成大大小小的肉块。 有时候妖兽的碎肉会不小心落到他周围,那时候他就能改善改善伙食,他最喜欢的伙食是眼珠,有一次屠户在杀死他的同类时曾经将眼睛甩了出去,圆形的眼球后面还链接着一部分的神经血管,放在嘴里和其他肉的味道都不像。 他把它吃下去的时候,甚至会有种对方还在看着他的错觉。 他在那里躲避了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同类相食,他不知道自己同样被抓进来的母亲是什么时候被扯上案板,做成碎肉的。 甚至,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有过一个母亲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在臭味中间无数次昏睡过去做的美梦。 长时间无法移动,它的身体开始萎缩,疼痛感充斥着头脑。 直到三个人类闯进了那间地狱,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第一次闻到的是屈修燃身上的香味。 就算地下室臭气熏天,屈修燃身上却是香的,那是一切发生改变的开始,那味道永远让人安心。 屈修燃今天没带石栗回来,他一会儿准备去泡个温泉就休息,碰巧也可以带着屈灵一起过去,就让屈灵跟在身边。 这些日子跟着屈修燃身边的奴才们有样学样,屈灵已经完全熟悉了屈修燃平常的行为,他会去泡温泉,会换掉衣服和鞋子。 于是当屈修燃坐到了床边,他也自然而然蹲到屈修燃身前,手伸向屈修燃的鞋子。 当他低头帮屈修燃脱掉鞋子的时候,屈修燃拍了拍他的脑袋:“快点把事情都想起来吧。” 语气是感叹和自言自语。 这些事情对屈修燃来说,不仅仅是他用来确定盛家作为的重要根据,是可以揭发盛家的证据,他需要这些证据让盛家和周家反目。 但这事情如果是他自己去揭发,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他,恐怕周家还要觉得盛家是故意陷害,想要他们两家人之间产生嫌隙,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导。 利用周家的孩子引导他们发现那里。 后者抬着眼睛,抓住屈修燃的手腕,他的动作更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动作又快又准,像是出击的猎手,但没等屈修燃皱紧眉头,他便轻轻帮屈修燃按摩起来。 恰到好处的力度不仅不让人觉得被冒犯,甚至屈修燃垂着头看向他浅黄色的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这人乖的过分,清澈感肉眼可见。 屈修燃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抽出来,像逗弄宠物一样摸了摸这人的下巴:“你会听我的话吗?” 后者点了点头,那副虔诚的模样,足以让任何提防心极强的人都相信他所言非虚。 “听我的话就可以留下你。” 他去到温泉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屈修燃泡在温泉里让对方给他按着手指。 一会儿功夫又被按的烦了:“你自己去里面玩吧,不要来烦我。” 屈灵很是听话,在这种事情上面也从来不反抗屈修燃,破开水面,那清瘦的背影距离屈修燃越来越远。 屈修燃是被水声吵醒的。 这水声本身并不算重,但因为他睡眠很浅,还是将他吵醒了,啧了一声想要将对方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拍掉:“不是让你自己去……” 他话都没说完,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落进了另外一人手里,像是情趣一样的,对方往他手心处放入了一丝丝灵力,灵力围绕着他的手心到达指尖,触碰着轻柔又顽皮。 不是屈灵,而是尉迟渊。 许久没见,屈修燃连这人的脸都快记不住了,但对方站在他背后,身高和气势都很带些压迫感。 “你来找我干什么,切磋看看吗?” 后者没有回答屈修燃,指尖顺着屈修燃的脊柱往下滑,屈修燃下意识抖了一下,一个激灵,也运转出一点灵气,不过不是用来调情,而是打向了尉迟渊的脑门。 “去死吧你。” 他一丁点都没有手下留情,这段时间修为的进步好像都用在了尉迟渊身上来进行实验,对方躲开他的手,水面被掀起了很大的浪花。 他抓住屈修燃的脖子,脆弱的脖颈被完全捏在手心,将人拉进,近距离看着屈修燃的眼睛,对方抱歉似得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总是想试试什么时候能杀死你。” 屈修燃的话可一丁点都不是玩笑。 他眼底一丁点笑意都没有,手也抬起来捏向尉迟渊脖子处的皮肤:“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进步到,可以欺师灭祖的程度?” “真的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尉迟渊仅仅是手腕一动,再次将屈修燃按在石壁旁边,他看着屈修燃的眼睛,捏住这人的脸。 两人对视片刻,这次的吻带着功利性,屈修燃的手脚全部被按住被这人围在身体和石壁中间,虽然完全被牵制住,即便是接吻他也不会闭上眼睛,而是明目张胆的跃跃欲试。 两人的亲近就像是打架一样,屈修燃被背过身按住,即便是在过程中一旦有机会他也要继续打向尉迟渊,最好将这人抓的满脸花,背上全是抓痕。 最后被人抓住手腕按在石壁上,身后的人动作也并不算温柔,他一耸一耸的肩膀,眼角发红。 就是这个时候,屈修燃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屈灵,对方手里还拿着屈修燃给他的法器,一个圆圆的玩具球。 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竟不懂得背过身去。 “你带回来的?” 屈修燃吐出一口气,他倒是挺喜欢屈灵现在的眼神,想要将人弄死的眼神,比起那些装的道貌岸然的修士,他果然会更加喜欢一些妖兽。 于是这是他第一次承认屈灵的身份: “我的灵宠。” 尉迟渊狭长的眼睛往那方向看,淡淡评价道:“好丑。” 屈修燃发出了两声笑音,完全没在意有没有人看见他的样子,即使他此时看起来的确有些狼狈。 他没有让屈灵靠近,实际上屈灵也无法靠近,尉迟渊在他们之间布下了结界。 泡完了澡到底还是舒服了不少,舒服的时候也就没有了玩闹的兴致,他没再继续攻击尉迟渊,而是观察起这人的变化来。 比屈修燃刚离开的时候,尉迟渊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可身上却还有些病气,他手指滑过这人的锁骨。 尉迟渊比之前更瘦了,也比之前更好看了,这种好看和他坐在人群中间被所有人注视的时候并不一样,那时候的他是高岭之花,没有人敢肖想的对象,但那之外,没有人知道尉迟渊的身体有多漂亮。 温泉周围全部都被屈修燃霸占着,而尉迟渊对他的纵容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人尽皆知,这里没有任何人靠近。 “和盛家有关系吗?”尉迟渊坐在岸边,垂着头看还在温泉池的屈修燃,他湿了的黑发垂在脸颊旁边,沾了水的头发有些卷,面白红唇,女相的脸却棱角分明,有些异域的美感。 “有关系。”屈修燃只是通知他,并没有打算和这人商量,“作为盛家给我的补偿,我想要盛玉的一条命。” 他抬着眼睛看尉迟渊,后者正在帮他理顺头发。 他忽然很好奇,如果是原著中的一个主角想要杀死另外一个主角,究竟哪一个才会赢? 尉迟渊没说话,他眼睛很漂亮,一点点将屈修燃的头发弄开,人才从岸边起身。 从背后看这人也一样让屈修燃觉得漂亮,他的身体很漂亮。 也更加激起一股想要破坏的欲望。 尉迟渊简单地穿上衣服,屈修燃却还不打算和他一起回去,他隔了一会儿等身体彻底安静下来才从水中起身,走到岸边。 脖颈处还有一些痕迹在,并不是多暧昧的痕迹,与其说是吻痕,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尉迟渊比狗崽子还像狗,他一边想,一边感觉到背后人的靠近。 比起是人,屈修燃向来都是将屈灵当成宠物狗狗的时候更多,对方在他背后,就像往常一样。 只是今天的小狗狗看起来稍微有些古怪,他视线落在屈修燃后颈处,那里的痕迹太过于清晰,一会儿又别开脸。 屈修燃被侍候惯了,今天石栗又没来,他自然而然对着屈灵伸出手:“帮我穿。” 后者隔了一下才从他手里接过衣服,从背后帮屈修燃把衣服撑开,等着这人的手伸进去,他又围着屈修燃转了一圈。 这期间手都没有离开屈修燃的腰身,等到了这人面前,帮他把衣服穿好了,又帮屈修燃整理领子。 手指不小心碰到后颈处被尉迟渊咬的最深的地方,屈修燃缩了下脖子,疼得嘶了一声:“小心点。” 屈灵看着他的头发,他的脸颊,手碰到他温热的肌肤。 他帮屈修燃将头发全部擦干,发丝在指尖的触感很有些奇怪,屈修燃的头发很柔软。 不知道在那人手里是不是也觉得很柔软。 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这样对待屈修燃。 很快衣服被整理好,屈修燃不喜欢冷,虽然能够忍耐,但还是不喜欢,他将手指也缩进袖口,才回去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房间没多久,屈修燃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他难得没看见石栗,在屋里帮他整理衣服的是屈灵。 屈修燃问:“怎么是你在这,石栗人呢?” 后者摇了摇头,看起来是不清楚,屈修燃也没在意,直到中午的时候石栗忽然找了过来。 这人脸上身上都带着伤,说是找过来更像是爬过来的,一到屈修燃住处就开始哭喊,最终被人发现才带了进来。 屈修燃看着他就是皱眉头:“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被谁打了你?” 石栗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远处手里正拿着屈修燃外衫整理的少年身上,对方本就凉薄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更是凉薄又有杀气。 “小主子,我太害怕了。” 他虽然没说是谁,可这眼神在两人中间一转,是个人也知道他是在说谁了。 “你说是屈灵打你了吗?” 屈修燃看向还在收拾衣服的少年,他本身并不关心这些奴才们之间的恩怨,但石栗的样子看起来很惨,又说是屈灵打的,这一点让他有些震惊,在他眼里屈灵向来都是很老实的,虽然对待陌生人会有些护主,但一旦熟悉了就是对待人很热情的狗:“你打他了?” 屈灵还是那副样子,只是看向石栗的眼神很是凉薄,转头看向屈修燃的时候又变了副样子:“没有。” “我,你,身边。” “你昨天一直在我身边?” 后者点了点头,屈修燃昨天睡得很熟,屈灵在不在他身边他真的不知道,于是又看向石栗:“你们两个中间有一个在撒谎。” 石栗立刻喊到:“小主子你别信他的话,这个人心眼坏的要死,他就是在你身边才装样子!因为我撞破了他的伪装,他就想杀我!” 屈修燃完全不当回事,他哼笑一声:“你不至于被只狗崽子杀了吧。” “虽然没有什么修为,好歹也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 “奴才没用是一方面。”石栗说起这些更是委屈了,已经开始哭起来了,“我只想着侍候主子,怎么会有自己提升修为的想法,是这个家伙,他在主子身边潜伏,隐藏自己的能力,他比想象中要厉害多了。” “他想要杀我,以至于我一丁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我想要叫人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是被忽然闯进来的侍女打断了,他恐怕就要奴才弄死了。” 这话说出来终于稍微引起了屈修燃的注意。 他并不想理会奴才们之间暗戳戳的矛盾,但如果有人在他身边隐藏实力,隐藏自己的修为,屈修燃却绝对不会留着一个祸害在身边。 而且就算这两人中间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石栗是跟着他最久的奴才,他也不可能会选择相信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妖精。 “小侍女人在哪里?” “我,我让左樱姐把她带过来了。” 屈修燃又问了一遍那小侍女,对方说起来也是和石栗的口供一样。 屈修燃视线落在室内唯一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人身上。 这也是石栗的一个筹码,屈灵并不像其他人,他在屈修燃眼里说话很不清晰,想让他解释,他也没法解释。 如果这时候他开口解释,就会直接暴露他这么多日子在屈修燃身边装成不会说话的事实,不仅不会打消他在屈修燃心里的嫌隙,恐怕还会让屈修燃更加怀疑他。 石栗的计划本身没有任何缺憾,他在等着屈修燃的决定。 室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半晌屈修燃终于吐出一口气:“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屈灵看起来很固执,摇了摇头,只最后强调了一句:“不是我。” 可屈修燃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靠近了立在墙边手里还拿着他衣服的屈灵。 他近距离打量这个少年,实际上他并不是完全相信石栗的话,这事情疑点太多,但只要稍微审讯一下,吓唬吓唬那个侍女,总会得到答案,但这对屈修燃来说都不是重点。 他捏住屈灵的脖子,对方被迫抬起头,屈修燃把他人按在墙壁上:“我这个人很多疑,不会留有攻击我的能力的奴才在身边。” 在石栗出现的时候,屈灵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他猜到了屈修燃会这样做,不管结果是什么。 屈修燃的手逐渐收紧,一点点窒息之中,忽然又被松开,完全丢在地上,他声音有些凉:“我要你的妖丹。” 屈何坐在地上喘着气,在被掐住脖子的过程中屈修燃的衣服已经掉在了地上,他此刻就躺在屈修燃的衣服上,口鼻之间都是熟悉的味道。 分明应该害怕,抬头看向屈修燃时眼神里却依然有些固执,一旦妖丹被取出来,他就再也没有了成为大妖的可能性,他的修炼可能会永远停步于这一刻。 他一辈子都只能依附屈修燃,也许连人型也无法化成。 “不想给我也可以,我会让人把你送去尉迟渊的地下水牢里,等问完了话再把你交给左樱。” 被左樱收为灵宠也好,被洗掉记忆扔回边境也罢,屈修燃不会给一只妖兽可以反咬自己的机会。 他不是没有给屈灵选择的机会,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对待屈灵已经算是仁慈。 他垂了垂眼睛,等终于恢复了力气,丝毫没有犹豫,顺从地跪到屈修燃身边,漂亮到有些妖异的少年对屈修燃露出自己的脖子,眼角还带着眼泪,固执的模样却丁点没有改变。 他不要离开屈修燃身边。 屈修燃看着他,伸手碰了碰他的脑袋,因为恐惧,对方在微微发抖。 让他信任的最极端的办法,就是毁掉自己。 整个院子里都可以听见尖叫声,因为疼痛屈灵满脸都是冷汗,可也仅仅是叫了几声很快又停下来,因为害怕失去意识会胡言乱语,他手抓着屈修燃的手,将疼痛全咽进肚子里,固执地抓着屈修燃没有在动作的一只手。 只有这样才能短暂从痛苦中抽离出来。 妖丹被毁掉,他又变成了狗崽子的模样,缩在地上就是一小团。 屈修燃把它从地上捏起来,因为疼痛对方微微发着抖。 第32章 出于弥补也好, 或者其他情绪也罢,这天屈修燃没有将屈灵扔出去,而是让对方睡在了自己床脚的位置。 屈修燃住的地方床也不小, 因此那狗崽子完全不至于压到他的脚, 窝在角落里的偶尔传来的哼嘤声可怜兮兮的。 狗狗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并没有人类的压迫感,反而是脆弱的模样看起来异常可怜。 屈修燃脚心不小心碰到了那一团玩意,皮毛触碰到皮肤,柔软,摸起来非常舒服, 他又用脚丫蹭了蹭屈灵的肚皮。 屈修燃小时候没有养过宠物, 住在镇子里的时候隔壁家的大娘家里有一条大黄狗, 长得很丑,也许因为吃的不好, 身上的毛总是缺一块少一块,又硬邦邦的, 他不喜欢宠物。 当然,狗也并不喜欢他就是了,即便那大黄狗的主人总是打它, 它也依旧维护主人朝屈修燃呲牙,去咬屈修燃,这让他感觉非常不爽。 但屈灵不一样, 不仅仅是因为他看起来很白很干净,最重要的还有一点, 也是屈修燃最想证明的一点。 这只狗是屈修燃的, 他会对别人呲牙, 但对待屈修燃却有着忠诚和维护。 感觉到人的手掌, 手心的身体动了动, 脑袋更加贴近的屈修燃,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看着屈修燃。 也许因为从前都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家伙,屈修燃这时候才注意到屈灵的眼睛并不是像其他狗狗一样乖乖的圆圆的,反而眼尾往上吊起来,很漂亮。 屈修燃啧了声:“你怎么长成这鬼样子。” 才刚刚表达出不满,对方伸出小狗狗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虽然身体疼,还是露出肚皮面对屈修燃。 这副乖顺的样子果然取悦了屈修燃,他没有再对一条不懂事的小狗恶语相向,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沉,梦里反反复复,屈修燃去系统那里询问了关于盛玉的事情,对方告诉他最近一段时间就有一次机会。 “如果把他从妖兽和人类共处的边境驱逐到只有妖兽生存的境地外,恐怕哪怕是主角也很难再从边境跑回来。” “但想把他弄过去就没那么容易了,盛玉命里没有这一趟劫难,就算有机会,成功的概率也太小。” 屈修燃一时间没出声,隔了半晌才问:“如果是尉迟渊去做这件事呢?” 系统:“……这,成功的可能性大概有一半。” “非要治他于死地吗?” 屈修燃没理会系统劝和的行为,盛玉不死,盛父就不会死心,两人非亲非故,在这种事情上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仁慈。 他相信,如果是盛玉面对同样的处境,也会做出和他同样的选择,也会治他于死地。 月光下的少年脸色惨白像只厉鬼,安静注视着床上的人。 妖丹被毁以后屈灵一直在发热,身体热的要命却一直感觉到冷,同时心口处隐隐约约有些痒,浑身上下没有用一处不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他的心脏跳动异常奇怪,分明应该是心跳加速,可手心即便贴近心口也无法感觉到心跳,那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块石头,闷闷堵堵的。 他从半蹲在床边。 睡着的屈修燃眉头紧锁,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美梦。 屈灵贴近他放在床边的手掌,少年脸上面无表情,发丝贴近屈修燃的手心,凑近了,他喜欢被屈修燃抚摸的感觉,贪婪地感受着屈修燃身上的味道。 他不自觉捏住那双手,脑袋里却回想起那天在温泉附近看到的画面。 他手指顺着手掌滑到屈修燃的袖口,握住那人有些纤细的手腕。 那天的画面里,屈修燃就是被人拉住了手,被抓着手腕控制住。 屈灵忽然凑近了去看这人的脸,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温度,和他比起来,屈修燃身上凉丝丝丝的,他忽然低头,停在距离屈修燃嘴唇只有一点点距离的位置。 呼吸可闻,他可以看见这人露出的锁骨,完全将人笼罩在身体底下的感受原来是这样的。 屈灵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他嘴唇碰了碰屈修燃的脸。 说他像狗狗,其实并不太对劲,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他的行为都不像狗,从来没有人可以驯服他,他和人不亲,不喜欢人,只要看见人类就想把所有人都撕碎。 他是不折不扣的野兽,身体里流淌的是妖兽的血液,以人为食,只要想到人类痛苦的脸,都足够让他的血液沸腾起来。 就算是面对屈修燃,他也从来没有一刻真的服从过,装作顺从也是聪明的妖兽会做的。 一旦有机会,他将头埋进屈修燃的颈窝,他会反咬住这人,将所有东西都撕碎。 当然,他并不打算要屈修燃的命,他喜欢这张脸,带着些破坏的欲望,他也喜欢这个人。 太漂亮了,即便看过无数次还是会感叹,屈修燃实在很漂亮。 下一刻,身下的人忽然传来的动静,屈修燃翻了个身,从系统里出来以后察觉到什么似得,他感觉到不安稳,睁开眼。 他想象中的画面,身边应该只有一只大狗,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只狗却变成了人形,忽然趴到了他身上,压得屈修燃喘不过气。 屈灵没有睁眼,看起来是睡得很熟的样子,屈修燃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脸,这人也毫无动静。 熟睡中的屈修燃并不想动,他指尖都睡得酥软,只翻了个身,躺到了床里侧。 屈灵身上温度很高,这点屈修燃已经意识到了,可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主人,可别觉得他会照顾什么人,不仅没有反应,还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屈灵已经不在他房里了,听说是早上有人来侍候,发现屈灵已经奄奄一息,才赶紧给人带了出去。 屈修燃没有多问什么,他难得去了石栗的住处,因为平常在身边侍候,两人住的并不远,只一会儿功夫屈修燃就到了。 石栗正趴在床上和人斗蛐蛐,一见屈修燃来了,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小主子,你怎么来了。” 屈修燃略带嫌弃地坐在他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 “看你这伤好的不慢,都有力气斗蛐蛐了。” 石栗见到屈修燃是高兴的,可一听对方的语气又觉得不妙:“都怪奴才自己不小心,着了那妖精的道,没法去小主子身边侍候……” 屈修燃点点头:“确实怪你自己。” 石栗没想到屈修燃会这样说,又顺着说:“奴才该罚。” 屈修燃又点点头:“你确实该罚。” “那就去领罚吧。” 这下石栗不出声了,看着屈修燃,吞了口口水:“小主子……” “不该罚吗?” 原因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再多多余的话都是无用,既然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已经被识破,石栗干脆闭嘴,说的越多越是容易被屈修燃反感。 下午石栗就被拖出去打了二十个板子,这事情秘密进行,没有多少人知道,原因更是谁都不太清楚。 但屈灵还是听说了,他整天躺在床上,窗户外头飘过几层云彩他都数的清楚,周围只要有人传闲话,总能被他听见。 屈修燃是为了什么才会罚石栗,恐怕也只有几个人清楚。 这人从他躺倒床上养病开始就再也没有来见过他,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 屈修燃去找了尉迟渊。 这些天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尉迟渊,不管是能利用的还是不能利用的,这些人对他来说更像是无聊的消遣,只有无聊的时候遛出来玩玩。 往常的尉迟渊会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但今天屈修燃去的时候没有在书桌前见到这人,尉迟渊只穿着里衣,就和屈修燃平常的样子一样衣冠不整,披散着头发。 美的像是画中人,和屈修燃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这人好像也学会了屈修燃身上的坏习惯。往日里端庄到有些死板的人身上却有了人气。 初春的夜里还有些冷,两人在院子里对视,他朝着屈修燃歪歪头,那模样可以说是有股子妖气。 顺眼多了,尉迟渊比从前让屈修燃觉得顺眼多了。 他知道尉迟渊现在很不稳定,有时候看起来是正常的,有时候又很反常。 对方看起来有些好奇似得打量屈修燃,可其实却很清楚他是来做什么的。 屈修燃朝他招了招手,有些时候他们见面就会打架,但不管见面是种什么氛围通常都是屈修燃主导的,是屈修燃的态度决定了两人的关系。 尉迟渊果然乖乖走到了他身边来,一直从房间门口走到院门口,这人没有穿鞋子,赤着脚的样子也很美。 “师尊怎么一个人,不害怕吗?” 尉迟渊摇头。 想杀他的人不少,可自不量力一次又一次去尝试结果还能全身而退的应该只有屈修燃一个。 往常他身边总是跟着师兄弟,可这段时间却一个人都没有。 尉迟渊在屈修燃对面站定,忽然凑近了鼻子,在屈修燃周围闻了一下又立刻离开: “你身上有股狐狸味儿。” 屈修燃笑嘻嘻的,挑起尉迟渊的下巴:“想想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到了让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他手往下,又捏住尉迟渊的喉结,感受着对方的视线,那充满侵略性,却又对他听从的视线。 真好玩,控制别人的感觉很有趣。 尤其是控制尉迟渊这样的人。 尉迟渊离开宗门的事情,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个人以外,很少有其他人知道。 尉迟渊走了以后,大师兄有事没事就会来屈修燃院子里坐一会儿,屈修燃在的时候,尉迟渊大殿里总是会准备一些山下的零食,一开始大师兄是不会吃的,但他是个节省的人,屈修燃一直不去师尊那边,师尊也不吃,东西就快放坏了,大师兄就会在东西变质之前收拾到自己嘴里。 屈修燃一直没有去找过尉迟渊。 可尉迟渊准备的吃的却一直没少,慢慢地他也喜欢上了山下的零食,又剥开一颗盐水花生,放在距离屈修燃比较近的盘子里,他和屈修燃套话:“那段时间他就只见了你一个人,一直闭关来着,师尊看起来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屈修燃很给面子把这人辛辛苦苦剥的花生扔进嘴里,含糊道:“一般。” “你知不知道师尊是准备去哪呀?” “师尊的话,当然是做大事了。” 每次想和屈修燃套话,这人都在打太极,大师兄慢慢的也不耐烦了,可偏偏他又拿屈修燃没有办法。 打也打不过,还有可能被屈修燃再一次给绑起来,想想都害怕,只能哄着来。 “我听说师尊走的时候还从你这带走了个人,是谁?” “屈灵。” 这次屈修燃没有瞒着他:“大师兄这么好奇师尊的事,我帮你写封信问问他吧?” “不不不,不用。”他赶紧拒绝,“我哪敢打听师父的事。” 察觉到自己可能问的太多已经引起了屈修燃的反感,大师兄终于不再坐了,把花生都给屈修燃剥完人就离开。 屈修燃想让尉迟渊做的事很简单,但也是只有尉迟渊能做到。 周家信任尉迟渊,加上屈灵这个人证,很快周家就会跟着尉迟渊一起去查访盛家地下室的事情。 他们会在那里,发现半年前袭击他们宗门的妖兽。 盛家用这些妖兽嫁祸给屈家,如今却被发现了是他们故意为之,这已经让周家明白了自己被利用的处境。 但这还不够。 对想要坐收渔翁之地的屈修燃来说,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一根导火索,让盛家和周家的关系彻底点燃的导火索。 盛玉的失踪就是最好的机会。 周家知道了盛家的所作所为自然不会再派人暗中保护盛玉,那么尉迟渊就有了机会。 边境的赤炎山是最接近深渊入口的,系统说过盛玉最近几天就在那里。 在边境历练的时间里盛玉变化很大,原本的少年气几乎已经褪了个干净,人也比之前挺拔了不少,也更加充沛多了些狼性,可那张脸依旧白净,赤炎山的高温也没能让他看起来有多狼狈。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有人跟着他。 几次利用地形将身后的人甩开,但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容易,身后的人比他想象中修为还要更高,即便是有着对地形熟悉的优势,盛玉还是在三个时辰之后被人追上了。 来人一身黑衣,脸也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在追上盛玉的瞬间就对其发起了攻击,黑衣人的功法很诡异,他几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识过这么灵活,又招招致命的攻击,两人扭打在一块。 到了边境的这段时间盛玉的修为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几个回合下来竟是不算落后,虽然挨了几掌,但却也成功伤到了对面的人。 再一次擦身而过,盛玉忽然听见了些声音,一种颇为刺耳的叫声,他猛然回头,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狐狸一样的叫声。 几乎瞬间,他就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 来之前他就听父亲说过,周家的叔叔也曾经再三叮嘱他,一旦听见狐狸的声音,不管是不是确定了见到九尾白狐,都一定要快点离开。 白狐可以唤醒妖兽。 这里紧邻着深渊,是整个边境最危险的地界。 原本蛰伏在赤炎山边境的妖兽躁动起来,他们仿佛是被这叫声呼唤,从深渊中苏醒过来。 黑衣人似乎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白狐狸,许多年以来人们到处寻找着白狐,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够控制妖兽的白狐。 可这是个机会,原本还在缠斗的两人在遇到危险的瞬间分神,尉迟渊很快抓住了盛玉。 同时盛玉也抓住了尉迟渊的手腕,想要卸掉对方手臂的力气,最终却只扯下了黑衣人的袖子。 盛玉掉入深渊之前,看到了来人手腕上的红绳。 熟悉又刺眼的红绳,成了他眼前最后一样东西。 巨大的震撼以后,他才终于回神,东西渐渐和记忆里重合。 他离开宗门之前,曾经在屈修燃的手腕处见过这绳子。 屈修燃的手腕又细又白,撑着脸在桌边写字,从袖口露出一截手腕,绳子就很显眼很漂亮。 并非想要一直盯着他看,只是那根绳子也是盛玉来到边境里,在梦中见过的东西,他无数次梦见屈修燃,梦见那人身上一切的特征。 就算死,他都不会认错。 屈修燃几天以后收到了尉迟渊的信,说已经将事情都处理完了。 信不长,大约有五行,屈修燃却只大概看了一眼,确定了事情办完了便将信收了起来。 信件烧了最好,但屈修燃还另有打算。 尉迟渊这个家伙非常难控制,他不喜欢一直和这人打交道。 这封信是尉迟渊的字迹,也是可以证明尉迟渊陷害了盛玉的证据。 一旦被宗门里的弟子知道尉迟渊做过这种事,他定然是要身败名裂。 这是威胁尉迟渊最大的筹码。 至于尉迟渊说什么遇到白狐后被袭击,屈灵走丢了,这些事一眼带过,多余的关心便没有了。 信回来没多久,忽然有一天周家的学生几乎全从山门里离开回了边境,只留下了几个没有走的也都是忙忙碌碌。 而后不久,从边境传来消息,盛玉失踪了。 这消息几乎瞬间在宗门里炸开,盛玉去边境历练是在周家附近,如果不是像屈修燃一样,拥有系统可以知道部分剧情,明面上周家和盛家一正一邪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势不两立。 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大多数都认为是周家所为,故意弄死了盛玉,挑衅盛家。 “听说盛父听见这消息直接晕过去了,独子啊,就这么没了,进了妖兽肚子,这不得要了老头子半条命。” “盛泽也好几天没来学堂了,现在整个盛家都不太好吧。” “周家真是造孽,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怪不得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有没有可能盛家老头子一怒之下和周家打起来?那盛玉可是他命根子,毫无反应的话也太窝囊了。” “盛家和周家?打起来谁会赢?” “我当然是希望盛家赢,周家人上次在宗门闹事大家可都记着呢,全死了才干净。” 宗门里对周家人越不友好,宗门里剩下的几个周家人日子就越难过,于是不久以后终于还是有一天周家人受不住白眼和明目张胆的排挤,和盛家的宗门弟子打了起来。 “说我们周家有问题,我们比武都是凭着实力,都是光明正大打的,我看你们口中的名门正派反而搞些旁门左道来我们边境搅浑水,道貌岸然!” “你说谁道貌岸然,我们盛家从来没有做过愧对于仙门百家的事,反而你们周家,生活在边境,怕是心也和妖兽一样是黑的。” “我们心是黑的?我们保卫边境两千年,周家世世代代只杀妖兽,你们倒好,不杀妖兽就算了,还在自家地下室里养了一堆妖兽去边境杀我们周家人,搞了好大的乱子再出来当好人,你们这好人的门槛可真低,盛家不是道貌岸然是什么?” 旁边立刻有人拉住同门劝他不要再说了,可这人却挥开那双手:“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口气我是憋不住了,什么都是咱们周家的错,我告诉你们,少给我们白眼看,周家人已经找到了盛家养妖兽祸害人的证据,别说一个盛玉死在妖兽肚子里,你们盛家人就是死绝了也是你们活该。” “周家从盛家小镇山脚下挖出了几百个笼子,这些妖兽平常就是被养在山上,供他们作乱,等用完了怕露出破绽,再把尸体运送回自己家地下室里杀掉,给你们这些无知的修士当肉吃,这事整个周家都知道。” 屈修燃听着发笑,狗咬狗的样子确实有趣。 周家人这番发言却在宗门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乱了,有人想要去盛家确认,可盛家的小镇却整个封锁了起来。 没过多久,盛家果然和周家起了冲突。 盛玉失踪的第二十天,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盛家和周家各执一词,打得不可开交,盛父一朝病倒,听说还被暗算,很长时间都没有醒过来。 比当初屈何病的还重。 盛家只能交给盛母一个人打理,但盛家的弟子也逐渐有了不满,一直被蒙蔽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并不愿意做盛家作恶的棋子。 周家也没好上多少,盛家就算再乱也是有根基在的,原本就被妖兽搅和地乱八七糟的周家损失的财力人力都不少。 往常这种时候,都需要有外人的介入来平息局势,而这个角色通常都是由尉迟渊来扮演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尉迟渊也迟迟没有露面,似乎并不打算掺和这里的任何事情。 事情便失去了缓和的机会,眼看事情愈演愈烈,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尉迟渊。 只有屈修燃知道,尉迟渊是不可能出来管这事的,不说尉迟渊人还在边境,就算他就在宗门,这事情是他本人挑起来的,他必然也不会插手。 大约六十天的时间,盛家和周家就已经彻底垮了台。 虎视眈眈的旁系几乎架空了盛家,原本还有机会和屈家一较高下的大宗门一朝只剩下了空壳。 屈修燃舒舒服服躺了六十天,偶尔和纪唐生斗蛐蛐,一边聊聊局势。 “这出狗咬狗实在精彩,有趣,屈家这次可是赚大了。” “你赚的也不少吧。” 盛家要和周家拼命,那自然少不了要买法器,纪家是最大的法器贩子,纪唐生从中获利只比屈家多。 “这也是拖了你师尊的福,乱成这样子,这老东西居然都没出来管闲事,果然人是越老越精通人情世故,越活越明白,改天我得让人给他送点宝贝银两上门感谢。” “你可别被他打死。” 纪唐生拿着小茶盏,一派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屈冶,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忽然伸手,碰了碰屈修燃的眼睛,指尖滑到这人嘴角,他指尖也有一股茶香味。 “哪里不一样?” 纪唐生笑了笑,忽然从靠近了屈修燃,而后者并没有躲开他,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 身上的茶香味更浓重,他伸手抓住屈修燃的手腕。 总是这样突如其来,从前每一次想要引导屈修燃做些什么,这人也总是忽然靠近。 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红绳:“需要我帮你取下来吗?” 屈修燃没说话。 纪唐生是个生意人,同时也是个消息贩子,他知道这人知道的事情很多,基本上修真界发生的事情他能听到六分,根据这六分还能猜到三分,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瞒得过他。 那双眼睛还是隔了一层雾似得看人,他手心轻轻贴了下屈修燃被室内温度侵染有些发热的脸颊:“你很有能耐,比我想象中还有能耐。” 屈修燃歪头看着他:“无能的人也活不下来,要么我死,要么其他人死。” 无能的人活不下来,这话在纪唐生身上同样适用。 在修真界任何有点地位的人身上都适用,就算是从前的二师兄澹台安,一个人人都看不起的私生子,人人眼中的无能之辈,显然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能在握着那么大一笔家产在修真界活下来,也必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无能废物。 纪唐生的话是在提醒他一些别的。 “后面还打算做什么?屈家要插手吗?” “当然,不用你教我做什么。” 实际上屈修燃早就已经让屈何采取了行动,利用屈家强大的兵力,阻止盛家不管不顾的报复行为。 这是整个修真界谁也没想到的发展。 唯恐天下不乱的屈家竟然出来主持大局,而一向被人们尊敬的盛家在很短的时间就已经垮得不成样子。 尉迟渊是一段时间之后才回到宗门的,这人在信中说受了伤,屈修燃并没有回信,因此也并不知道他伤到什么程度。 尉迟渊回来以后,两三天的时间里屈修燃都没有去找他。 虽然盛家完蛋了,他屈家却还是很忙,屈何一个人处理不过来的事情慢慢也交到了屈修燃手上,他开始接触屈家宗门里的一些事情。 屈何只有他一个儿子,屈家自然是要留给屈修燃的。 也就是盛家大乱的这段时间,方家也出了些事情,听说是在支援屈家主持正义的过程中,方父不小心被暗算,被盛家跑出来的食魂兽袭击,落了一场大病,半身不遂行动困难。 而方家的主母因为过于悲痛,决定出家为方父祈福。 方家整个空了下来,澹台安也是伤心欲绝,决心不再掺和修真界的明争暗斗,为父亲的伤势同主母一起去寺庙里吃斋念佛,方家整个成了个闭关的状态,没有人员外出。 外人看来澹台安已经对方家仁至义尽,整日住在寺庙里,一住就是小半年。 纪唐生告诉屈修燃,方家已经开始了大清理。 ”澹台安用什么办法短时间就控制了方家上下,我确实没有搞清楚,不过可以清楚的只有一件事,他闭关就是要排除异己。” 澹台安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方家那些元老全部都为他所用,他怎么贿赂或者控制住这些人,又怎么在这些强大的对手手底下弄残废了方父,这些事情就连纪唐生都没有调查出来。 “方家很快就要姓澹了。” “不过也能理解,这人心狠手辣的程度确实让人叹为观止,就连养母都牺牲了,他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屈修燃知道澹台安有些能耐,在他眼里这是个威胁,但原著中澹台安的威胁仅仅是建立在屈修燃总是缠着他的基础上的。 原著中屈修燃被澹台安一箭穿心,是因为屈修燃想要破坏澹台安的无情道,仔细想来这人从未像盛家一样对屈家出手。 但这并不代表方家就不需要提防。 他想起那人在雨中看着他的模样,皱起了眉,那天晚上,他回去问了系统:“你们原著里,澹台安的结局是什么?” “得道升仙,成为修真界颇有名望的大前辈,隐士……” “他就没什么野心吗?” “主角怎么可能会有野心,就算有,这些东西肯定也不是他想要的。” “那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系统这次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屈修燃:“重生之前是剑道,无情道,重生之后,一直是个藏拙的状态……我需要给你查一查。” 系统这个家伙对自己分内的事情并不熟悉,屈修燃等的不耐烦,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着他慢慢找。 关于修真界第二大世家的事情本来不是什么小事,可因为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竟然也没有用引起什么重视。 人们的注意力都在盛家和屈家口碑的巨大对调上,对方家的关注度明显太小了。 而等事情稍微平息下来,对尉迟渊的猜测也终于稍微多了。 人们都说尉迟渊出于一些原因,受了伤,是因此才没法阻止事情发生。 当然也有一部分并不买账的,都觉得这是借口,觉得尉迟渊只是不想要牵扯其中。 这人回来将近六十天,屈修燃才终于想起来似得,过去看了看。 不碰巧,他去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 澹台安站在书房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里面的人好像没有要见他的意思。 屈修燃从背后看澹台安,又与他擦身而过,往屋里走,全程那人都没有看屈修燃。 只有在推开房门关门之前,房间里的屈修燃忽然和那人对视了片刻,两人都没有说话,澹台安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 他还没打开房门,就闻到了室内的一股子药味。 尉迟渊的寝殿里很黑,周围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这人躺在床上,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尉迟渊受伤了,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还要更加严重,原本识海就没有修复好,遇到九尾白狐几乎就是九死一生,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 屈修燃带进来的一股凉风,裹挟着身上的香味,他脚步轻快地靠近了床上的人。 “师尊命真大,怎么都死不了,我母亲从前常说有些人天生就有天道庇护,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确实有这样的存在。” 冰凉的手贴近尉迟渊的额头,又很快分开。 尉迟渊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来是想要和我打架吗?” “就算师尊受伤了,我也不一定能杀得了师尊。” 屈修燃看起来颇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尉迟渊看着他的动作,屈修燃故意气人的时候也还是灵动的,那副模样永远让人讨厌不起来:“那你来想干什么?” “有时候觉得师尊您人挺聪明,有时候又好像很好骗。” 屈修燃怜爱地摸了摸尉迟渊的脸:“你说如果屈家现在想要废掉师尊,宗门里的弟子是同意还是会反对。” 尉迟渊咳嗽了两声看着屈修燃,没有说话:“如果他们知道了师尊做过的事呢?如果知道了师尊……害死了盛玉呢?” 屈灵从边境消失,比尉迟渊更早回到了屈修燃身边。 “得到的所有东西都要付出代价,这事情从小时候就有无数人教育过我。” “现在我也想告诉师尊,有些事情很危险,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让屈灵跟着去是陷阱,屈修燃给每个人都设下了陷阱,只有尉迟渊是跳的最傻的一个。 尉迟渊忽然拉住了屈修燃的领子,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将屈修燃拖进了。 “师尊想让找人陪葬吗?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办好的。” 屈修燃当然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就像他自己说的,就算是受了伤的尉迟渊想要弄死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是带了左樱一起来的。 一旦尉迟渊有什么行动,暗中埋伏的左樱随时都可以把屈修燃救出来。 从前她打不过尉迟渊,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很快尉迟渊就会出现在这个杀手的暗杀名单上。 尉迟渊拖着屈修燃的领子把人拉近,在那人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对方的反应让屈修燃的痛快感大打折扣。 他眉头轻轻皱起来,尉迟渊的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屈修燃的眉眼,他的每个样子都非常清晰。 屈修燃是个坏人,这事人尽皆知,他有手段,却没有感情。 不应该在这人身上寄托任何希望,任何屈修燃会放过他的希望。 尉迟渊抬手,将屈修燃皱在一起的眉头展开,他想记住屈修燃很多表情,却唯独不想记住这人皱眉的样子。 屈修燃在他身边总是皱眉,他见过屈修燃的梦境,那些对于屈修燃来说过于残忍的画面,他通通都见过。 他曾经在自己的识海里,见过屈修燃的记忆,屈修燃儿时的经历,日后的经历,相依为命的屈何的死亡,盛家对他报复,将他一个高傲娇纵的天之骄子彻底变成一个废人,还有屈修燃最终的崩溃。 早就得知了真相的屈修燃步步为营,总是在算计,总是在思索,总是在利用。 尉迟渊比谁都清楚,他清楚屈修燃的过去,屈修燃害怕的未来。 但也许是这些事情都压在屈修燃身上,才会让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皱起眉头吧。 “未来的事都不会发生了,还皱眉做什么?” 屈修燃好像也明白了这人的话,瞬间甩开了尉迟渊的手,抿着嘴没有说话,他眉头确实展开了,视线却冰凉凉的透露着一股子高傲。 他永远都是高傲的,他本就不应该被任何人握在手里。 “回去吧。” 尉迟渊记得他所有的样子,缓缓闭上眼睛。 几天以后,尉迟渊隐居的消息传了出来,再次让修真界乱了套,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清楚,但传闻里这人一身修为被废,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掺和修真界的任何事情。 而那封信,最终并没有公之于众,尉迟渊没有身败名裂,夜里屈修燃坐在河边,那张废纸上是尉迟渊的字迹,写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 看完便烧了。 第33章 尉迟渊一离开, 宗门自然也就缺少了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物,由宗门里资历最深的长老先顶上,日后宗门里会再重新选出足够资历的顶替上位置。 后面的日子安定了很多, 屈修燃从宗门离开, 回到屈家,而屈灵自然也是和他一起回去的。 屈修燃是个做事十分小心的人,认不出品种的妖兽他自然不会留在身边,早在他接屈灵回来那一天,他就已经和纪唐生联系过, 让对方帮他辨认妖兽的种类。 纪唐生花了很长时间才告诉他结果, 他告诉屈修燃, 这头妖兽和玲珑心有所感应。 只是彼时的屈修燃还不能信任屈灵,这个家伙再怎么说也不是人类, 甚至被他带回来的时间也不长。 但从那时候开始屈修燃就已经开始有了计划,能够一步一步实行也多亏了系统的帮助, 也多亏了屈灵听话。 从挖走妖丹开始,他才算彻底信任了屈灵,屈灵放弃了修为, 不得不依附屈修燃,屈修燃利用对方的玲珑心陷害尉迟渊。 事情结束以后,他将屈灵也带回了屈家。 如今修真世家最大的两家只剩下方家和屈家, 屈修燃想要培养自己的手下,就像当初屈何培养左樱一样, 他也需要可以被自己利用的人手。 盛家和周家相继没落, 天衍宗换了宗主也在走下坡路, 修真界一些还有志向的修士大多都投奔了方家和屈家, 这段时间屈何收了很多有天赋的弟子。 屈修燃曾经去看过, 去方家和屈家的修士差别很大。 只从外表上看,去方家的通常都是干干净净正气凌然一身正气穿着白衣,拿着剑,而来屈家的画风就多变多了,有拿斧头的拿榔头的,有些皮肤上一大片烙痕,有些看起来更像是妖。 修真界除了人和妖兽以外,还一种存在着一种半妖,比起妖兽,他们更像是妖人,通常是人和妖生下的孩子,他们在修行过程中也是妖术仙术一起修,有着很大的天赋,顶尖的妖人也有着很强的能力。 屈修燃去参观的那天,现场就刚好有个半妖,戴着狐狸面具,浑身都被黑布包裹着,清清瘦瘦站在人群里,屈灵只一路过就闻出来了那人不太对劲。 他指给屈修燃看,屈修燃顺着他的视线也多打量了一会儿,对方显然也要比普通的人类更加敏锐,抬头也看向了屈修燃。 这室内有很多人都在偷偷看屈修燃,屈家这个孩子修真界绝大部分人都听说过,屈何的独子,跋扈漂亮,只是屈修燃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地方。 很快就到了测资质的环节,屈何坐在大殿正座上,屈修燃坐她身旁,一个一个看过去,很快就到了那只半妖。 和屈修燃料想中差不多,他是可以运用灵气和妖气两种,只不过两种能力运用的都是平平常常,没有多么突出。 “要留下他吗?”屈何问屈修燃,“如果留下来,日后恐怕要废些力气才能有所突破。” “半妖实在少见,留下来交给左樱她应该会喜欢,让她带着她肯定愿意。” 这场大会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这只半妖,如今半妖也看过了,确定了没有什么突出的实力,屈修燃也不想再多等待,很快就准备起身离开。 离开之前,他注意到身边的屈灵,忽然又顿了顿。 “先别把人送去左樱那里。”他用手指摩挲着椅子扶手,低头看向半跪在大殿中间的人,只小声和屈何沟通,“送去我那。” 回到屈家日子不像在宗门,屈修燃不用每天都去学堂里,他每天自己转一转,有时候会训练训练屈灵的能力。 这人上一次成功控制妖兽,是因为在边境的妖兽很多,而屈灵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很多时候妖兽对他的叫声都是无动于衷的。 屈修燃想要训练屈灵,自然是需要有妖兽配合屈灵训练,可除了盛家以外,见到妖兽最多的地方只有在修士身边,作为修士的灵宠。 但半妖不同,他们可以在修真界堂而皇之地生存而屈灵如果能够控制半妖,也能比控制妖兽的能力更加有用。 屈灵这些日子明显更高了点,也许是妖兽天生的优势,这人的成长速度非常惊人,只是因为被屈修燃挖走了妖丹,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强壮,依旧是个少年模样。 当天中午在训练场屈修燃就让那只半妖和屈灵见了面,他一个人坐在山洞里躲太阳,顺便让屈灵见识见识半妖。 “要他干什么?”他这些日子里已经能够说出完整的话来,只是说出的话没有语调起伏,有时候也并不连贯。 屈灵并不喜欢那只半妖,虽然眼神没有变,但屈修燃却能感觉到这人的情绪。 “带回来给你训练,你试试能不能控制住他,让他摘下面具来。” 两人说话全程都没有回避那只半妖,后者双手垂在身侧,不说话也没动作,这份古怪的样子让屈修燃十分好奇他面具底下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在这里也给我试试看。” 屈灵并不会反抗屈修燃的意愿,山林之中的训练场很快传来了狐狸的叫声,半妖仅仅是移动了片刻,抬起手,可在手快要碰到脸的时候,头却扭开了。 半妖没有动,屈灵看向屈修燃:“我控制不了他。” “再来试一次。” 屈灵于是又尝试了一次,这次还是和上一次差不多,就在快要摘掉面具的时候,对方侧头躲开。 “你们找我进宗门,就是让我陪他玩这种无聊的训练吗?” 对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阴柔有些轻细。 他在屈修燃面前摘下面具,下面的脸看起来有些奇怪,有一半的脸皮过于白,看起来像是死人。 两边脸长得也不太一样。 屈修燃觉得这半妖有点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 “郑九。”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和屈修燃有牵扯的人不少,但能让他稍微有点印象的却不多,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不曾见过。” 一个小人物,本来也不需要他多浪费时间去回想究竟在什么地方遇见过,屈修燃只交代道:“以后你每天从学堂回来就到这里来,和屈灵一起训练。”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自从解决了盛家,身边便恢复了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再发生过。 只是方家曾经派人拜访过几次,换了家主以后,这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和其他宗门有什么来往了,这次和屈家的来往也是正常的交涉,大门派之间总要有相互拜访的时候。 有一次屈修燃也跟着屈何一起去了趟方家。 他只听纪唐生说过这里变了个样子,具体变成了什么样子,屈修燃却一次都没见过。 屈修燃最早开始修炼的时候就是在方家,这也算是他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有些特别回忆在这里。 方家有过不少元婴期以上的长老,虽然方父自身的实力并不强,但有这些人在他身边,方家一直以来都能稳居几大世家的地位。 这一次来方家在大殿里,屈修燃却没有再看见他们。 这些人应当都已经被澹台安清理掉了。 这就越发让屈修燃感觉到奇怪,澹台安确实修为不错,但他目前还没有到升仙的程度,不可能一己之力能够撼动这么大一个方家,甚至算得上是连根拔起。 屈修燃打量的同时也看向了坐在家主位置的人,澹台安从前喜欢穿白色,仙气飘飘的羸弱样子,可这次一见变化又大了些。 他穿着黑色,坐在众人敬仰的位置上,羸弱感已经被另外一种气质取代。 人还是那个人,虽然不至于让人认不出来,却总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 澹台安身边好像没有什么人敢靠近,实际上整个方家的氛围都有些奇怪的死寂,就算没有人表达出来,也能看得出来人们对于这个新的家主有几分恐惧。 “方家的主母你怎么处理了?” 屈何说话向来不喜欢绕弯子,外人都相信澹台安的说辞,但屈何却知道澹台安和当家人之间的恩怨,知道澹台安也是个正常人,不可能会善待那个曾经陷害他的女人。 从大殿里所有人面前回来,只剩下屈家的三四个人,和澹台安一个人坐在偏殿里。 “埋了,没有折磨她。” “应该被折磨的只有一个人。” 屈修燃坐在屈何背后的位置,他坐姿一直以来都并不端庄,看着这屋子里唯一一个方家人。 澹台安来见屈何,身边甚至不会带任何人。 就算是屈何在这种时候也会让左樱在身边,以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被方家人暗算,不知道澹台安是天真还是足够自信,他只有一个人面对屈何,这个按理来说可以要他的命的人。 从前屈家和方家走得近,而屈何有在方家生活过得记忆,也记得小时候二师兄对于屈修燃的照顾,一直以来对澹台安都是有些好印象的。 “最好还是快点将方父处理掉,如果被他跑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和屈修燃想的一样,澹台安并没有直接杀死方父,半身不遂这种事情估计就是他搞出来的,这老头子风流了一辈子,晚年估计被澹台安关在什么地方折磨。 “我让他体会了一下我娘这些年的生活,将他手和脚都废掉了,和一群家畜养在一起。” 他说起这些脸上表情都没怎么变化,好像只是随便聊起来近况:“一开始他很不适应吃猪食,但后来也许意识到了,不吃饱了猪也很可能会吃了他。” “其他那些长老人在哪?” 这一次澹台安却并不说了,屈修燃觉得这画面很滑稽,澹台安已经完全变了,身上的那份恶劣装也不愿意再装下去了。 屈修燃忽然强烈地察觉到,也许澹台安并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曾经和他有过仇怨的人,他比屈修燃想象中还更加有野心,所有阻挡他野心的人都会被处理掉。 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至于报复的人是他还是屈家,事情就不太好说了。 屈修燃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烦躁,也许他已经走错了一步棋,没有了牵制的屈家如鱼得水,没有了牵制的澹台安却同样危险。 从前也许还有尉迟渊和屈何两个人在,可现在尉迟渊已经废了,屈何一个人,屈修燃并不确定她能不能斗得过澹台安。 屈修燃不想再听下去,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室内原本还算安静的氛围,随着他的起身,大家的视线瞬间都看过来。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澹台安。 屈修燃揉揉额角:“我出去走走。” 他带走了屈灵。 方家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训练场,屈修燃年纪小的时候常年待在训练场里,日复一日地修炼,他想要超过所有人,和那些年纪比他大很多的孩子打架。 那时候他脸上常年带着伤口,澹台安就会帮他处理这些伤口,有时候惹了麻烦,屈何找不到屈修燃的人,也都是去找澹台安,澹台安再帮他找到屈修燃。 这里应该是屈修燃最熟悉的方家角落,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训练场还是那个训练场,只是没有什么人。 屈修燃并不会经常想起这里来,对他来说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当然上一世是有过的。 “小主子,刚才澹台安的书童塞给了我这个东西。” 石栗递给屈修燃一张符纸,屈修燃打开看了看,上面用朱砂画了偏殿,在打开的瞬间便燃烧起来,随后掉落在地上,只剩下了一行字。 “一个人过来。” 不用多想都能猜到这是谁留下来的,石栗小心翼翼问了句:“小主子要过去吗?” “怎么不去。”屈修燃笑了下,手心将符纸的灰烬捏碎。 他当然不会完全听澹台安的话,至于见面这种事,只要澹台安人还没死,早晚都是要见的。 偏殿的书房很安静,这里也同样没有什么人,好像澹台安并不习惯身边有人跟着他,就连个守门的书童也没有。 屈修燃脚踩进去,就感觉到室内的冷感。 澹台安坐在书桌前,穿着白衫,长发披散,身上那份脱俗的感觉又回来了,那一瞬间的恍惚让人觉得他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个在宗门里的二师兄。 对方抬起眼睛看向屈修燃的瞬间,屈修燃感觉到了压迫感,虽然澹台安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什么想说的找我过来干什么?”屈修燃还是那副样子,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他看起来都不太在乎澹台安的态度。 澹台安忽然朝他笑了下,这个人总是冷冰冰的性格,倒是很少有这样爱笑的时候,不仅不会觉得赏心悦目,反而有些阴冷冷的。 “屈何很信任我。” 屈何会不会完全信任他,当然还是得看屈修燃,只要屈修燃和屈何说了澹台安的危险性,屈何自然会明白提防澹台安。 可澹台安说出这话,本意也并不是屈何到底有多信任他,而是在威胁屈修燃。 “所以呢?二师兄这个样子,难不成是想让我补偿你给你道歉吗?” 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屈修燃这种时候不仅没有一丁点退缩,他反而靠近了澹台安,弯下腰看着这人:“二师兄想让我做什么,注意到你又怎么样?二师兄想让我怎么补偿?” 他微微弯腰,在澹台安面前低下头:“上一世师兄杀了我,到底获得了多强的修为呢?能够这么快将整个方家都清理干净了。” 后者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皱起眉头,听屈修燃继续说:“上一世的事情也不仅仅是师兄一个人记得呢,既然要清算,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算个清楚?” 他故意抬出系统的梦境,诱导澹台安自己也是重生者,这果然让对方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师兄,到底谁欠谁的比较多一点?” 想要利用上一世的事情让澹台安产生愧疚心。 可澹台安并没有回答屈修燃,好像动摇也仅仅出现了一瞬间,他冷静看着屈修燃时的眼神,让屈修燃觉得他把自己的谎言全都看穿了。 屈修燃再一次离开他身边,直起身子: “磨磨唧唧的样子真麻烦,你要是想打就快点动手,不管是屈家还是和谁,成王败寇随你。” “好。”澹台安只说了这一声,忽然站了起来,屈修燃下意识防备,运用起灵气,抓起自己的细剑,却在下一刻忽然失了声。 细剑不仅没有朝着澹台安的方向过去,甚至架到了他自己脖子上。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通通不受自己的控制,原本还打算发起的攻击通通失去了力气,对方的身影距离他越来越近,下一刻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屈修燃闷哼一声,被人从地上提起来,这人的手很大,几乎可以完全包裹住他的脖颈,大拇指甚至可以碰到他的下巴。 他的修为完全不输给鼎盛时期的尉迟渊,屈修燃手脚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垂在身体两侧,他感觉到一阵阵窒息却依然无法将那双手拽下来,甚至无法抬起自己的双手挣扎。 呼吸逐渐收紧,越来越没有力气,澹台安靠近他,在这人面前终于开了口:“这是我的能力。” 操控人类的傀儡师,澹台安是可以操纵人类的傀儡师。 他曾经在小册子上看到过关于傀儡师的记载,到里面并没有说明傀儡师可以操纵人类,他们通常都只是控制妖兽的。 屈修燃完全想不到这种能力是如何形成的,他被澹台安轻轻放在地上,不住吸气,而那男人就蹲在他身前,静静看着他。 被控制住的身体只能感觉到一阵阵无力感和酥软,屈修燃几次想站起来,可即便大脑给四肢下达指令,手脚也并不听使唤。 同样是可以操纵其他事物的本领,和屈灵比起来,澹台安显然要成熟太多也危险太多了,他控制着屈修燃的手脚,这一次屈修燃不受自己控制地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的人。 澹台安还是那个澹台安,脸上依旧有些病容,温柔地抬手将屈修燃乱了的头发一点点整理好,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屈修燃目光怨毒地盯着澹台安看。 澹台安却只是轻声给他道了歉,然后又帮他整理好衣服,才道: “我想打屈家,你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挑衅,不管今天活下来的人是盛家还是周家,我都一样要消灭掉。” “只会告诉你这件事。” 他不仅告诉了屈修燃自己要吞掉屈家的时间,甚至还算清楚地告诉了屈修燃自己的能力。 他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攻打屈家并不是为了报复屈修燃,而恰恰相反,澹台安非常有野心,今天不管和方家对立的是谁,他最后都会想要消灭对方,只因为是屈修燃,所以才就下了一年的时间。 澹台安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暴露过的自己的能力,也只告诉了身为对手的屈修燃。 这并不是挑衅,而是在给屈修燃机会,在给屈家准备的机会。 没有什么东西比他的野心更重要。 等屈修燃休息的差不多了,澹台安终于让他从地上站起来,也许被控制住的屈修燃会更好沟通,他让屈修燃自己离开了房间。 事情已经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起来。 屈修燃想过澹台安会很难对付,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澹台安的能力竟然是操纵人类。 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非常棘手的问题,这就意味着一旦两家正式起了冲突,不管怎么打,屈家的修士都不可能赢的了方家,全部被控制住的修士无法战斗。 屈修燃自己就已经体会过了被控制的样子,根本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屈何,后者只一听就明白了屈修燃的话,屈何也很清楚澹台安的野心,明白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发生这件事,但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人是有这份能力的。 “澹台安,变化很大。” “也许并没有什么变化。” 屈修燃想起系统最开始对他的警告,系统说澹台安是个很危险的人,他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 那时候的屈修燃只以为是说能力上的,他后知后觉才终于明白系统的意思里也许这人的心性从一开始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只是伪装的太好,甚至连屈修燃也骗了过去。 “你有什么法子吗?” 屈何倒是冷静很多:“能有什么法子,只有真打起来了才能知道能不能打得过。” “只能冒险。” 屈修燃停了停,也只好应了一声,对于他们来说修士在澹台安面前估计是不够打的,也许更大的机会还是在屈灵身上,既然控制不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利用妖兽和对方的修士战斗。 但这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妖兽要比人类难控制的多,他们拥有一定的智慧却并不听从管教。 后面将近半年的时间,屈修燃隔三差五就会去看看训练进度,偶尔他也会注意到屈灵身上带着伤,但自从这爱美的臭狐狸长大了,好像也到了一些莫名的固执。 他只让屈修燃不要管他的伤,这些都是和半妖切磋留下来的。 对方的眼睛褪去从前的青涩感以后,更加有了些妖兽的冷冽,但却依然很漂亮,屈修燃坐在书房研究符箓,这人便坐在不远处给伤口擦药。 等伤口处理完了,对方就会靠近他,帮他捏捏肩膀。 站在背后和屈修燃说话的时候,能闻到这人身上的药香味。 虽然屈灵比从前实在高大了不少,但这些日子里,屈修燃早已经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甚至屈灵和石栗的地位也差不多,屈修燃不会觉得不舒服。 夜里桌边点着烛火,屈灵从背后微微弯腰看屈修燃写的字:“好看。” 屈修燃的字好看,虽然他经常不好好写字,但只要想要好好写,字迹还是很漂亮的。 他评价的声音就在屈修燃耳边,屈修燃没有偏过头:“想学吗?” 后者点点头。 “那就去学堂。” 屈修燃把人推开:“整日在我身边黏着,你什么都学不会。” 屈灵不喜欢去学堂,和其他学生相处似乎没有在屈修燃身边对他更有吸引力。 见屈修燃困了,他跟在屈修燃背后,双手轻轻环住屈修燃的身体,就像身为大狗狗的时候一样,屈修燃从来不会抗拒大狗狗的靠近。 有些时候,屈修燃实在困了或者因为舒坦不愿意动弹的时候,也不会排斥身为人形的屈灵的靠近。 他轻轻将脸颊靠近了这人的后背,感受到屈修燃身上的香味和心跳声。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距离屈修燃这么近,但他可以。 屈修燃的后背很瘦,他在自己院子里时通常不会穿特别多衣服,能感觉到体温。 虽然需要半蹲着身体。 屈灵微微站直了点,呼吸就会落在屈修燃脖子上。 很多次这人睡着的时候,屈灵会偷偷碰了碰那里的皮肤,他低了低头,昏暗的烛光底下,看起来像是亲在屈修燃脖子上,想要用嘴唇碰一碰,最终却没有敢更进一步。 蜡烛摇曳,烛光投射出来的影子打在墙面上形成的剪影两人亲密无间。 他将手指插/进屈修燃的头发里,软软的。 但就在这时候,屈修燃却忽然回头,抓住他的脖子,将人拉到身边来。 好像是被打扰到的不愉快,屈修燃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歪头,比起柔软的头发,这人的目光足够锋利,这种时候的屈修燃看起来太危险了。 屈修燃今天不困,显然并不喜欢他的靠近,这种时候只要稍微发出一点示弱的哼声,屈修燃就会放过他。 果然屈修燃手背拍了拍他的脸,明明个头很高的青年在他面前微微垂着头,仿佛随时可以被他宰杀的模样。 屈修燃松开了手:“回去吧。” 当他说出这话,屈灵就知道这天他不可能再和屈修燃住在一起了。 第二天一早,屈修燃就在书房里见到了纪唐生,这人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别人赚了钱红光满面,怎么纪家人赚了钱反而像是把自己掏空了,数钱数累了。” 这半年纪家赚钱银子数都数不清,当然也是拖了屈修燃的福,但纪唐生吐了口气:“我就是俗人,除了银子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牵肠挂肚。” “那你是怎么了?” “我家钱庄附近有妖兽闹事,我损失了不少,这段日子不光是我家的钱庄,其他地方也到处都是妖兽。”他顿了顿,“屈修燃,你没让屈灵跑出去吧?” “这些日子里,方家就没来找过你的麻烦?” “来找过。” 屈修燃将方家的事情整个告诉了纪唐生,和想象中的反应不同,这人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惊讶。 “这样终于能理解他为什么能那么快清理掉方家人了。” “只要控制他们自相残杀,不管多强悍也会分崩离析。” 就算是纪唐生,对付这些人也是毫无办法的。 “不过这人念在和你母亲还算有些旧交情的份上,应该不会杀你们吧?” 屈修燃捏了捏手指:“有点恶心。” 寄人篱下地活着,尤其是在澹台安的控制下活着,让他觉得非常恶心。 他这半年时间也不止一次找到过系统,让系统帮助他寻找办法怎么对付澹台安的这种能力,但系统得到的结果也和屈修燃的想法差不多。 唯一能让人稍微接受的方法,只有通过屈灵操纵妖兽。 但这对现在的屈灵来说,还实在不太可能,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这人想要控制住半妖都有些废力。 “不如剩下的时间,就去边境吧,你在这里肯定是没有办法让屈灵有多大进步的。”纪唐生提议道,“去了那边以后,说不定事情能解决地更快一些。” 上一次屈灵大面积控制住妖兽也是在边境,而现在带这人过去也能快速适应用妖兽战斗的习惯。 “如果离开,恐怕没法瞒住任何人。” 这是屈修燃最最顾及的事情,屈家去边境,人人都会知道他们和妖兽有所牵连,到时候好不容易在修真界好起来的名声恐怕要臭上加臭。 “所以这些年陆陆续续有妖兽进城袭击的事情,我就觉得不简单。” 纪唐生道:“这类事情越多,大家对于妖兽的仇恨就越大,到时候你如果利用妖兽对付方家,你们屈家就彻底成了众矢之的了。” “那怎么办?你既然来找我了,不会完全没有办法吧?”对面的人分明看起来像是对什么事都不掺和不知道,但每次当屈修燃把前因后果都说完了,纪唐生又总是能提出自己的办法。 所以事情出来以后屈修燃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联系纪唐生,因为他也很清楚,如果纪唐生有办法,恐怕不需要他自己去找,纪唐生就会主动来找他,提出办法解决。 既然这人今天来找自己,那就不可能让这事情成为一步死棋。 “这段时间我也会去边境,有些小买卖。” “你可以带上屈灵和我一起去。” 屈修燃皱眉:“你去边境做什么生意?” “去周家收账。” 他握住屈修燃的手,手心凉丝丝的,放在自己的略微有些疲惫的脸上:“你看我家的商铺被妖兽砸了那么些,损失重大,之前周家打盛家欠的钱又一直不还,我还能睡得着吗我。” 屈修燃在这人脸上拍了拍:“所以我是你找过去的……” “打手。” 纪唐生笑起来也像隔着一层雾一样,但有些狡猾的样子又让人认识到这就是个商人,雁过拔毛,谁和谁之间有点什么麻烦他都能找机会从中间赚一笔。 “不过你也不能白搭顺风车,你也得给我点好处。” 后面一些日子里,纪唐生和屈修燃又恢复到了几年前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一对狐朋狗友的作风,整日出入赌场,不是去赌钱的就是去讨债的。 而屈修燃有事没事还帮着纪唐生砸了几处商铺,这样一来,很快就有传闻说纪唐生纪家已经开始缺钱的,存在钱庄的银票和法器恐怕都要周转不开。 钱庄的事都是大事,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等纪唐生觉得氛围铺垫的差不多,带着屈修燃和屈灵再去边境,又故意放出些消息说是去周家讨债,自然也没有什么人会怀疑了。 三人出发的时候是傍晚,屈何站在家门口送屈修燃离开,让他带走了四人中间有左樱一个。 她将自己的心腹都放在屈修燃身边,也是希望屈修燃能够平平安安。 屈何通常都不会和他多说些什么,但那其中的感情屈修燃却能够感觉得到。 纪唐生坐在车里吃着葡萄,伸出脑袋朝着屈何打了个招呼:“放心吧伯母,我会好好照顾屈冶的。” 屈何嗯了声:“我交代过屈冶看好了你,别进妖兽肚子。” 屈何从前一直不算喜欢纪唐生,尤其是这人早年总是带着屈修燃去赌场的时候。 那时候屈修燃年纪不大,纪唐生可以说是交会了他最多成年人的事物,就算屈何当时没和屈修燃一起生活也听说过了两人的光荣事迹。 那时候的澹台安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皎皎公子,而纪唐生就完全相反,不学无术,整日吃喝玩乐,带着屈修燃砸场子,屈修燃确实像他的□□。 恐怕任何一个孩子和这人玩到一起,母亲都不会放心。 纪唐生身边也确实没有什么朋友,想要陪他一起玩的人不少,怎么说也是修真界最富裕的商户,在外的名声是很大的,修真界的那些个二世祖没有一个不想去他身边的,可真能被他成天带在身边的,却只有屈修燃一个人。 纪唐生这人性格很怪,他从来只喜欢有趣的人,只愿意和有趣的人来往,而他第一次见到屈修燃,就觉得屈修燃很有意思。 高傲自大到让人讨厌,偏偏又被身边几乎所有了解他的人喜欢着,毫无疑问屈修燃是个特别的人。 那时候的澹台安对屈修燃很是照顾,而纪唐生最开始认识屈修燃却经常是逗弄。 没想到这时候,纪唐生和澹台安给人的想法却完全反了过来。 纪唐生这些年在屈修燃身边帮了多少,屈何应当是最清楚的。 这一路上可并不算轻松,去往边境的路途遥远,而且越是靠近目的地气候就越是恶劣。 屈修燃和纪唐生还有屈灵几人都在同一辆马车里,其实最快的方法当然是御剑飞行,但这里面纪唐生和屈灵都不会,只能用坐马车。 纪唐生是这一群人中间穿得最贵的,一路上风尘仆仆,只有他整天还像只孔雀,即便脸上有疲惫,身上穿得倒总是体面的,靠在车窗边上,懒懒散散的样子: “这位就是你娘身边的高手?”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左樱,“看起来真不像传闻中的杀手。” “她坐着不动也能把你脑袋拧下来。” 纪唐生干笑两声:“那看来这次去周家要债有希望了。” 算是和所有人打过招呼,一行人正式开始赶路。 屈灵一直靠在屈修燃身边睡觉,从纪唐生来了以后,这人几乎寸步不离屈修燃身边,去边境的记忆对他来说并不算好,但既然屈修燃要去也没有办法。 越是靠近边境,人烟就越是稀少,逐渐地已经找不到可以借宿的客栈,也很难再找到洗澡的地方。 几天后一行人到达了一处河谷附近,终于停下来整顿休息,主要是需要清理一下身体。 屈修燃和屈灵都去了河边,河谷附近自然比不上他们平时泡的温泉,还是有些冷的,但比起从前面对的冷泉来说也不算什么了,屈修燃穿着里衣走进到没过胸口的水里。 这么多天风尘仆仆难受的要命,这下终于稍微舒服了。 就算这种时候屈灵也跟着他,在他周围泡着水,这人身为妖兽倒是比这些人类过得都快活些,这些日子不仅没有难受,反而越是靠近边境越是有精神。 屈修燃想要将衣服脱下去,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我帮你。” 第34章 屈修燃将衣服褪下些许, 感觉到背后逐渐靠过来的身影,河岸边有层水汽,原本在水中便警惕的氛围下, 屈修燃感觉有人用手指划过了他的脊背。 “过来干什么?” “冷, 我没有妖丹了,小主人。” 而失去妖丹的原因,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屈修燃想转身,却被人从背后慢慢抱住,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虽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亲近, 但屈灵作为人型时还是有些别扭, 屈修燃把对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 虽然手被挪开了, 屈灵却没有动,他贴着屈修燃的脖子, 靠近的温度让身体非常舒服,脑中却全是那一日在温泉里所见屈修燃隐忍的样子。 “冷就快点回去吧, 越耽误时间不是越冷?” 屈修燃说话从来没什么温柔劲,但却也没将人推开,他自顾自擦拭着身体, 赤/裸的上身因为河水清凉有些红。 后者手捂在屈修燃身上,被温暖的地方就会白一片。 屈修燃手才刚刚伸到水下,就感觉到屈灵帮她擦起了后背, 动作慢吞吞的但明显是在帮忙,但又有点笨拙, 就和他平常给人的印象一样, 什么都做不好。 屈修燃没有理会他, 那手便逐渐往下, 呼出的热气都在颈边, 在触碰到后腰处之前,远处忽然传来了声音:“你们两个鸳鸯戏水还要戏多久啊?怎么还不出来。” 纪唐生坐在岸边,背上背着包袱,他应当也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因为隔得远也不确定他看不看得清这边的两个人。 屈灵立刻离开了屈修燃身边,稍微挪远了点,才重新看向岸边。 屈修燃和这个纪唐生关系好谁都知道,但具体好到什么程度屈灵却不知道。 屈修燃会在不想回话的时候不回话,不理会纪唐生,可又允许纪唐生叫他的名。 而屈灵从来都没有和屈修燃之间有过任何亲密的称呼,更多时候他都和奴才们一样叫屈修燃小主子。 当天晚上寄宿的帐篷里,屈修燃早早开始休息,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的呼吸在耳边。 熟悉的气味让他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来人是屈灵,对方趴在他旁边,脸颊距离他有两个拳头的距离,正在玩他的头发。 屈修燃顺手摸了摸这人的头发,揪着头发把人扯远了点,后者却在下一刻强势地再一次靠近了他。 靠近也不动,就趴在屈修燃身边睡觉,小动物的声音配上那张有些清冷的脸,不仅不冲突反而有些莫名的让人怜爱。 屈修燃仅仅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实际上越是靠近边境,屈灵身上的不安感就越是明显,屈修燃有时候会更担心他事到临头突然反悔。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屈灵身上,对方很乖的样子依赖他的样子反而让他放心。 屈修燃翻身继续睡过去,留那人在旁边挨挨蹭蹭,从背后看着这人的脖子,很多幻想都好像有了实质。 屈修燃背对着屈灵睡觉,一觉到了天亮。 醒来的时候屈灵已经出门打水去了,他这些日子都把屈修燃侍候的很好,屈修燃只要醒过来就可以洗漱。 帮屈修燃把睡乱了的头发一点点捋顺,又拿来毛巾擦脸,等一切都处理好了,才简单地把脑袋后方的长发一点点梳起来。 柔软的发丝穿过指尖,屈灵微微弯腰从铜镜里打量屈修燃,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的外表没有一定点的瑕疵。 “最近边境的天气不太好,下一次沐浴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嗯。” “不过再多走一段时间,可能会有一两家客栈,运气好的话可以休息几天。” 他一点点凑近屈修燃,用和往常一样的那种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语调说着话,屈修燃安静听着,偶尔应付两句。 他很少有对谁这样温柔的时候,屈灵的身份决定了他可以有这样的待遇,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依旧显得敷衍的态度在屈修燃身上却已经算是珍贵的应付。 早上还没睡醒的屈修燃听着面前人絮絮叨叨,脑子都还不太清醒,屈灵给他梳头发很舒服,昏昏欲睡之中不知什么时候那人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 “这里沾了东西。” 对方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碾过一下,拿下来一根睫毛,清晨的空气很凉,室内却很亮,屈修燃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停在他嘴唇上,没有动。 屈灵也没有动,垂着眼帘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亲吻,他本身长得就有些妖气,这样凑近了看竟然还有些属于兽类的淡漠感,不仅不像是在等待亲吻反而像是盯上了屈修燃。 他手还在屈修燃后脑勺,一个完全安抚的姿势,仿佛自己的身上也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他靠近,也许是氛围刚好屈修燃又没有了拒绝,他的吻轻轻落在了屈修燃的嘴角。 凉丝丝的,很青涩的亲吻。 屈修燃没有动,眼神异常冷静,看着对方一点点凑近自己身边又分开,全程安静的像一只漂亮的死气的玩偶,越是这副模样越是引起人的某种欲望。 某些从很早以前就在心里变质的欲望。 屈灵像只小动物一样舔吻着他。 还未等有其他动作,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铛铛两下,随后纪唐生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能进来吗?” “进。” 屈灵这才起身,收起了帮屈修燃梳头发的工具,也回身和屈修燃一起注视着门口来的人。 纪唐生当然不清楚室内都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屈灵用浅色的瞳仁看着,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恐怕都不会太舒服。 “你们忙吗?” 屈修燃摇摇头,纪唐生道:“缺个割草喂马的人手,屈冶你身边有没有人借我用用?” 纪唐生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多少人,实际上他们要在边境做的事情也是越少人知道就越好,但屈修燃身边还跟着几个,如果实在使唤不开,屈修燃也会让人去帮忙。 只不过他没想到,今天屈修燃会直接回答:“让屈灵去,结束以后直接带他去训练。” 纪唐生看向屋子里另外一个人:“怎么回事,他今天惹你生气了?” 这只小灵宠平时挺得屈修燃的喜欢,屈修燃离开屈家那段时间,全修真界都知道他有只爱宠,平常根本不会让做什么杂活,这种事情就算让左樱做也不会让屈灵做。 可今天却一反常态。 屈修燃从位置上站起来,舒活了一下筋骨,往外走,他要去周围散步了,对于剩下的情况并不关心。 屈灵从背后看着屈修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要不想去也可以。” 屈灵没说话,又回头凉嗖嗖看了纪唐生一眼:“带我去割草。” 割草的地方很偏僻,就算长了草也是很稀少,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边境的情况下,每一次遇见草地都需要多割点。 纪唐生是带着仆从们去割草的,自己当然是什么都不想干,坐在旁边看着,还能喝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茶水。 日上三竿,温度越来越高,其他仆从都已经汗流浃背,屈灵体温一直偏低都感觉到了热,纪唐生终于动了动,他搬着自己的太师椅坐到了树荫底下。 “你怎么什么都不干?” “我又不像屈冶,我身娇体弱连只鸡都抓不住你还指望我喂马吗?” 一听见他对屈修燃的称呼,就觉得心烦,屈灵故意将一大团碎草扔到纪唐生脚底,草屑瞬间弄脏了他的鞋子。 “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老是冲我耍脾气?” 纪唐生半坐起身,撑着下巴看向对面的男生,和脸很不符合,屈灵的声音平稳听起来有些吓人。 “碍眼。” “看我碍眼?” 纪唐生轻轻笑了下:“是因为屈修燃吗?你喜欢他所以嫉妒我?” 屈灵摇摇头,虽然还看着纪唐生,却并没有承认这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你今天做了什么事吧,让他不高兴了。” 纪唐生道:“屈修燃这个人,本身对任何亲密的感情都没有那么死板,换句话说,他并不在意。” 没有人比纪唐生更了解屈修燃,这人越是摆出一副了解的姿态,越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屈修燃会利用别人的感情,从弄清楚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以后就会开始利用,而绝大部分人,包括从前的尉迟渊都是这样被他一点点榨干所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原本澹台安也应该是这样的下场,不管这些人曾经有没有做过什么背叛屈修燃激怒屈修燃的行为,屈修燃都不会留给他们什么好的结局。 只是澹台安家中忽然发生意外,整个人性情大变,也许是忽然间清醒了,才会完全扭转了局面。 “你什么意思。” “屈修燃不喜欢别人违背他,他这个人很有掌控欲也很有边界感,如果不被他掌控就想要打破边界感,你和尉迟渊的结局也会想差不多。” 屈灵抿着嘴,一时间没有说话,他仔细看着纪唐生,比屈修燃身边任何人都更符合屈修燃口味的纪唐生,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在屈修燃身边呆了许多年。 “你们之间有边界感吗?” “有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屈修燃和纪唐生刚认识的那段时间,曾经有过一整夜完全不会回家的情况。 屈修燃穿着张扬的长袍袖口绣着紫红色的花纹,整个人艳丽异常,纪唐生就远远坐着,看他用软剑戏耍宗门里触了他霉头的弟子。 那名弟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屈修燃欺负的很惨,脸上已经带上了伤口,软剑不小心将那人的腰带切断,裤子掉了下来,却看到这种情况下那人竟对屈修燃有了感觉。 恶心至极。 在那以后这件事情被纪唐生笑了好久, “你试过吗?” 屈修燃摇摇头,室内还是安静,纪唐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烟草,燃烧后室内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并不算香,只是让人浑身放松。 他好像和朋友讨论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对屈修燃道:“我很喜欢,很舒服。” 就像讨论天气一样的说话。 无法想象纪唐生和别人是怎么亲密的,懒成这样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应当也只是躺着,随便别人动作。 认识纪唐生之前就听说过这人是出了名的玩得很乱,这种话在其他人眼里可能不被接受,可从纪唐生嘴里说出来,却莫名让人感觉到真实。 就是这种状态下,屈修燃忽然看向纪唐生的脸,他捏着纪唐生的下巴,纪唐生便忽然对他一笑,凑近的片刻,他只是在屈修燃面前垂着眼睛,这人的眼睛总是像隔着一层雾,死气沉沉的。 可懒散的样子却更加好看。 和屈修燃之后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纪唐生好像并不在意他是谁,也并不是对他有超越友情的感情。 就像纪唐生说的,因为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很舒服,他更像是等待屈修燃品尝禁果,随时摆在那里的一块玉。 也许纪唐生说得对,屈修燃对待任何情感的边界感都太重,无法接受的事情有太多,禁忌感很强,但在纪唐生面前,这些东西却都像是消失了一样。 雾气蒙蒙之中,这人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雾,不知是怎么凑到一起,但却确实像纪唐生说得很舒服。 事后他拽着这人的领子把人打了一顿,但却并不是因为之前的行为,更多只是想看纪唐生挨打,看看这人是不是连挨打的时候也是这副懒散满不在乎的模样。 实际上不是,纪唐生挨打了就会喊疼,他打不过屈修燃,这是事实,打不过就打不过,躺在地上装死。 屈修燃用脚背踢了踢他,这人才会抬头看屈修燃一眼:“为什么打我也下死手啊?” 从那以后就好像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屈修燃和纪唐生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承诺,说起来更像是会亲吻的普通朋友。 在屈修燃眼里有人是这样生活,一切都遵从本能,不愿意定下任何实质性的关系。 屈灵知道屈修燃和纪唐生的这种关系,不是因为他亲眼见过,而是听人说过。 这件事只有石栗偶然撞见过一次,他虽然不知道纪唐生和屈修燃是什么关系,但这两人不管有什么关系都从来没有躲开他。 当初石栗以为屈灵要完蛋了,很快就会被小主子弄死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纪唐生,说纪唐生才是屈修燃真正放在心里的人。 割完草天色已经黑了,一到晚上就越发寒冷,纪唐生裹着氅子坐在篝火边上,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屈修燃和他坐的很远,屈灵早就发现了纪唐生这个人也根本不会主动去缠着屈修燃,两人虽然是朋友,十天半月不见面不说话也是常有的。 屈修燃若有若无朝着纪唐生的方向看,这人的娇气样子甚至不比屈修燃少,一路上连兔子肉也不吃,人消瘦了一圈,更加好看了。 他身上还披着屈修燃的衣服,因为没什么修为,一路上总比其他人更累。 “睡着了?” 屈修燃说话,纪唐生便抬头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黄昏有些青蓝色的天空下,纪唐生眉目深邃之中的死气也是一种青蓝色。 “这么冷的天谁能睡得着?早知道是这种环境我早就加价了。” 好像什么都不做,也能吸引屈修燃的视线。 屈灵从旁边看着,今天纪唐生和他说的所有话他都记得,比起挑衅,这在他眼里更像是一种提醒。 如果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去接近屈修燃,也许最后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和尉迟渊的下场一样。 可就算他只安静地站在一旁,屈修燃的视线也绝对不会分给他。 他也许已经把事情搞砸了。 几天以后终于进入了边境地界,陆陆续续开始看见妖兽,屈修燃抓住过一两只,拿来给屈灵做训练。 一开始进行的并不顺利,屈灵操纵妖兽并没有那么容易,很多时候都仅仅能控制着妖兽做出一些基本的动作,持续的时间都不到一时半刻。 如果在战场上发生这种情况,可能还没等战役结束,妖兽就已经不受控制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每一次训练过后屈灵都会满身大汗,消耗巨大的力量,坐在边上捂住胸口。 接下来更多的时间,屈修燃每天都陪在屈灵身边。 等这人大汗淋漓之时,他是没有直接离开的,而是将屈灵的衣领扯开,在衣服被撕开的瞬间这人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下一刻却还是出现在屈修燃眼前。 容器,屈灵只是装着心脏的容器。 他的手仔细拂过屈灵的心口,也许将心脏取出来会更加方便。 “死也没关系,我什么都可以。”也许是看出了屈修燃的想法,对方唇色苍白,这一次没有再主动去遮挡。 他拽着屈修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心跳,他却想让屈修燃去感受。 虽是狐狸,却没有比他更忠心的人。 屈修燃拽着他的头发,仔细打量这个捡回来不久的动物。 比起对方对他的感情,他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屈修燃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只是现在除了屈灵可能也没有更好的容器可以装下这颗心脏。 他把人松开,替屈灵整理了头发和衣服:“需要你死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去死。” 三四日之后,几人第一次到达了上一次尉迟渊来过的赤炎山,这里的妖兽数量远比想象中更多,为了确保安全,纪唐生在距离边境很远的营地里睡觉,只有左樱屈修燃和屈灵几人一同前往。 屈灵再一次召唤出了妖兽,而屈修燃和左樱一起在距离最远的结界里看着。 虽然距离远,却也不是完全安全的,被妖兽包裹在中心的屈灵并不像在屈修燃身边时一样乖顺,他看起来很强,双目赤红,也许是被妖气滋养,第一次露出的九尾。 尾巴浮动起来,场面异常壮观。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能用,这人还是有些作用的,半年的时间也许还来得及。” “但澹台安的能力一定比他强上不少。” 已经是重生男主的澹台安能力几乎已经是满级,他操纵人类时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志力,这是屈灵也需要但却一直没有做到的,屈灵会分心,更无法长时间集中精力控制住任何妖兽。 回去营地以后,纪唐生也去周家要债回来了,这人富得流油,人也精明,他去周家也不说钱的事,光是坐着。 但他想要债的事情在修真界早就已经传开了,周家人提心吊胆,见了他就是好吃好喝侍候着,因此其他人在边境风吹日晒,过得苦不堪言的时候,只有纪唐生竟然还比之前胖了点: “那就在他身边带上一两只妖兽,让他练习操控。” 左樱问:“怎么做?” “选最凶的,拴他脖子上。” 左樱皱眉:“这行得通?” “他从前斗鸡,将鸡和猎犬一起养。” 这事情屈修燃第一次见还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纪家很大,他第一次去的时候纪唐生就让他到处转,屈修燃偶然有一次看到了纪唐生养鸡的大笼子。 里面有活鸡,皮毛都像是染了血一样亮,里面还有一种像是狼一样的猎犬,斗鸡能在那里面活下来的,基本上上了斗鸡场就不可能会输。 左樱问:“一起养,鸡活的了吗?” “活不了的留着也没用。” 这话屈修燃曾经也问过。 纪唐生简单评价,道理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如果这点事情都活不下来,确实留着屈灵也没什么用。 不过纪唐生养了十年的鸡,总共就活下来一只,纪唐生当宝贝一样供着,不知道是着了什么疯,用纪唐生的话说他那只鸡就和屈修燃一样,疯起来能把猎狗的眼睛啄下来。 一旦感觉到危险,感觉到有人入侵到边界,就会发起攻击,有这只鸡在,修真界的斗鸡场上纪唐生就再也没有输过一次。 屈修燃是不喜欢这么多麻烦事,十年的等待就是为了养一只鸡,听起来实在可笑,纪唐生对很多东西的耐心都是旁人理解不了的,只要有兴趣就会蹲在斗兽场的笼子旁等待,伺机而动。 他比起那些猎狗都更像是捕食者,即便本身并没有任何能力,却能将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笼子里。 屈灵脖子上真被挂上两只妖兽,他安静坐在地上也不挣扎,等待着左樱的动作,也许是因为妖兽的体型很大,看起来不像是他栓着妖兽,反而像是妖兽身上挂着他。 后面的几天里,这人一直带着链子生活,偶尔有放松的时刻,就会被妖兽提起来,几次险些失去性命。 虽然有左樱在旁边看着,也难免要揪一把汗,实在太过于危险,但这方法却实实在在的有用,屈灵神灵紧绷的同时,能够被妖兽偷袭的时间越来越少。 这样子没有人性的训练得到的最后结果,屈灵在短短五天时间里就完全操纵了两只妖兽。 屈修燃帮他把绳子解下来的那天,这人身上脏兮兮的,半跪在地上,看起来有些呆呆的,那双眼睛却比平时都更亮了,他毫不掩饰地看着屈修燃,看着这人的动作。 屈修燃要带着他和纪唐生一起去周家,好好清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我也可以叫你屈冶吗?” 脖子上项圈被拽下来的瞬间,屈修燃听见半跪在地上的青年轻轻开口。 这人的眼睛很好看,身上的那种清澈的稚嫩感从来没有消失过。 “为什么?” “我听纪唐生也是这样叫的,我可以也这样叫吗?” 身上的桎梏被解开,屈灵却并没有站起来,他微微动了动身体,靠在屈修燃腿上。 几日的折磨使得他的实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却好像也磋磨掉了他身上很多东西,这人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脆弱感,好像马上就要断掉了。 无数次在黑暗里,闻到妖兽身上的血腥味,他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在地下室里的经历,想起那暗无天日的日子。 屈修燃忽然半蹲下身体,抬起这人的脸,对视之中,他忽然贴近了点。 没有想到屈修燃的动作,去了屈灵被吓了一跳,身上脏兮兮的味道害怕被那人闻到,他不自觉后退贴在了墙边。 却在下一刻又被屈修燃拖了回来,屈修燃和他脸对着脸,却微微垂眼,看向这人的嘴唇。 也就是这一刻,屈灵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的那些视线和行为有多明目张胆,任谁这样被盯着看恐怕都不会感觉不到,但他无数次就这样看着屈修燃。 屈修燃吻了他。 比起上一次他单方面青涩的试探,这次显然要深入更多,几乎从来没有这种感受,让他不自觉愣了愣。 在这人面前总是局促萎缩的,想要躲避,却又不想要分开,屈修燃身上很香,屈灵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到这种幸福,他感觉到屈修燃咬住了他的脖子。 而从他的位置也可以看见屈修燃的后颈,这人脆弱又漂亮的后颈,他想要回抱屈修燃,身体却僵硬地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到底还是陷入了这种情况,就像纪唐生说得一样。 一吻过后,屈修燃起身看起来丝毫没有留恋,只问了他一句:“可以起来了?” 屈灵有些狼狈,半靠在墙边,隔了半晌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后面会比上一次更累。” 知道对方指的是拴住妖兽的事情,屈灵垂着眼睛嗯了一声,他早就默许了屈修燃对他的一切折磨,这原本应该与他无关的战争却将他彻底牵扯其中。 甘之如饴。 纪唐生站在洞口,对他来说屈灵和山洞里都实在太脏了,他讨厌脏兮兮的东西,因此一直没有踏进去。 等这两人出来,到达周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纪唐生人才刚一到,里面就有人迎了出来,屈修燃一看周家人这样子便觉得有趣。 吃人的嘴短,欠了钱的手也软,纪唐生有钱,在哪都能给人当爷爷。 一行人都在周家休息了一个晚上,但并没有多留,他们更多的时间还是得用在妖兽训练上,这事情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在周家就不太安全。 第二天一早,屈修燃就带着屈灵收拾包裹准备离开。 只是临走之前,屈灵一直看向一个方向。 那只有一名扫地的仆从,把落叶一点点扫到一起。 “怎么了?” “有点眼熟,忘记在哪见过。” 屈修燃没看出什么眼熟不眼熟,他也看着扫地的仆从,那张脸上有着明显的疤痕,烂得一块一块,屈修燃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然这张脸不会一丁点印象都没给他留下。 不过屈灵却是一直回到了营地还在念叨着这件事情,他夜里忽然想起来那家伙像是什么。 “咱们宗门里,那只半妖,像是那只半妖。” 屈修燃皱眉,半妖的脸他不是没见过,虽然没有多大印象,但和扫地的仆从却长得完全不一样。 “气质很像。”屈灵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些意志模糊了,他难得能够放松一天,终于能睡了个好觉。 不过第二天,他就被关进了笼子里。 被屈修燃带到山洞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浑身僵硬,漆黑的洞口里只有几盏蜡烛,几根铁棍插在山洞上下石壁中间,使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笼子。 笼子里关着妖兽,也和他印象中的地下室里一模一样,早已经离远了的恐惧再一次涌上来。 注意力不能集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恐惧,屈灵对于过去的回忆永远无法直面,妖兽就是能勾起他回忆的一半原因。 他不想再往里面走一步,面色苍白看着屈修燃。 “害怕?” 屈修燃当然明白他最恐惧的地方在哪,不过他并不能温柔地对待屈灵的这份恐惧,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屈修燃面对自己的恐惧都是知难而上的,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一次会因为恐惧退缩过,越是害怕的东西,屈修燃越是习惯将它们击碎。 “我会进去。” 这里面关着的妖兽可要比之前的小打小闹多上太多了,而且一旦屈灵在这里失控发出大叫声,很有可能将其他地方的妖兽也一起吸引过来,屈修燃身为一个人类的屈灵一起进去实在太过于危险。 屈灵还是不说话,他不想去,却也不想让屈修燃去。 但不管他进不进去,他愿不愿意迈出那一步,屈修燃都会进去。 屈修燃身上背负着一整个屈家,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他注定没有选择,门被打开一个小缝,笼子里的妖兽便争先恐后往外钻,被屈修燃两掌打了回去。 他一弯腰进了笼子,很快就消失在了那些巨大的身影中间。 屈灵的心脏忽然开始疯狂地跳动,他找不到屈修燃的身影,不管在笼子旁边怎么看。 即便知道屈修燃很强,有很强的修为,却还是没法保证这人能活着出来。 山洞里传来了声音,他控制住了那些躁动着想要吃人的妖兽,这一次也跟了进去。 终于找到了安静站在妖兽背后的屈修燃,对方轻轻抱住了他,那一刻失而复得的怅然几乎要把屈灵吞没,他看着屈修燃,差点哭了出来。 两天的训练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几乎没有一刻可以好好休息,但有屈修燃在身边,这折磨感好像有少了点。 那人全程都陪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虽然心里很清楚这更多只是一种手段,屈修燃看起来并不害怕,但屈灵还是出乎意料地全部坚持了下来。 一旦克服了恐惧,后面的训练就要轻松很多,一年的时间屈灵的控制力突飞猛进,他能够召唤的妖兽越来越多,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同时,屈修燃也收到了屈何的信。 这一年的时间里屈何经常给他写信,大约从半年前开始屈修燃就已经知道了澹台安的行动,对方果然以屈家与妖兽为伍为理由,开始攻打屈家。 战事发生的很快,澹台安的实力也确实很强,实力再强的修士只要和他对上,所有的攻击也会在几个回合之间土崩瓦解。 但屈家到底是屈家,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屈何还是坚持了半年多。 屈何信里没说,但从边境周家也能听见消息,在这半年里澹台安一直在屈家找什么人,但却一直没有找到。 周家已经没落,原来的那些世家子弟每天都坐在门槛上头说闲话。 “找的人就是屈修燃吧,我听说这两人不是有仇吗?澹台安之前被屈修燃折辱了很久。” “不是屈修燃还能有谁,其他人和澹台安又不熟。” “怪不得要逃到边境来,一躲就是一年多,看来这屈修燃是早有预料啊。” “不过澹台安知道屈修燃躲到这来了吗?” “你想去告密?劝你还是别想,修真界那么多人都知道屈修燃来了,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你要是去告密了到时候得罪了屈家也不一定能投诚澹台安,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屈灵穿着红色长袍,双手环胸站在门边,手里攥着的石子朝那两人的方向一弹,没一会儿功夫就听见哎呦一声:“哪个不长眼的……” 回头一看是屈灵,后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嘴巴结巴:“哪个不长眼的……坐在门槛上嚼舌根,耽误了别人走路,您这是要去哪?” 屈灵咧嘴一笑,他最近的模样比起从前要更像个大人了,也更加灵动,拽着那两人将人都丢出门外,才去找屈修燃。 屈修燃正在修炼,他修炼的时候总是和纪唐生一起,两人往往是互不打扰,没有玩乐的东西可以消遣的时候纪唐生就会看书。 这人虽然个纨绔子弟却并不是个草包,他看过的书也许可以和屈家藏书阁里的藏书数量也相差不多。 屈灵不打扰静坐中的屈修燃,但他最近很喜欢去找纪唐生的麻烦,从那人手里抢过书,险些丢进茶水里。 不知为何纪唐生明明不是个修仙者,手上动作却很快,一把将书抽出来,顺手就拽过了屈灵的袖子,快速擦拭着桌面上茶渍,还不忘记感叹道:“你怎么做事毛手毛脚的,好脏。” 纪唐生讨厌脏东西,如果书碰到了茶水,那他就一定不想要继续看下去了。 后者任由他拉着袖子在桌子上擦,等都擦完了才带着点笑意道: “你要是也是妖兽就好了。”屈灵有点可惜地对纪唐生道,“我可以直接指挥你去挑衅屈修燃,然后看着他把你扒皮抽筋。” 这种暗自的嫉妒和较量一直都是他单方面的对待纪唐生挑衅,纪唐生拍下这人的脑袋:“我要是个妖兽,我都不想活过一天。” 妖兽在修真界的地位卑劣,他是故意刺激屈灵。 两人在房间里的时候除了斗嘴其他几乎什么话都不会说,就这样到了晚上,屈修燃睁开眼睛才算结束。 屈灵又会主动黏上屈修燃,他平常并不喜欢在人前对屈修燃表现出过分的依赖,但在纪唐生面前不同。 屈灵一直想从这人身上找出同样的嫉妒情绪来,可更多的时候比起嫉妒,纪唐生好像更讨厌屈灵碰自己的东西。 这人有种怪癖,除了屈修燃以外,任何人碰他他都会很嫌弃,甚至觉得很恶心。 屈灵便故意在他面前碰屈修燃,但纪唐生对待屈修燃却一如既往。 屈修燃懒洋洋躺着,他并不介意屈灵的动作,也不在意这人说了什么话。 如果说妖兽全部都是屈灵的傀儡,那屈灵就完全是屈修燃的傀儡。 现在的屈灵已经比他高出了半个头,总是习惯亲吻他,尤其是在洗澡了时候,这人总是喜欢从背后靠上来,吻屈修燃的后背。 他抓着屈修燃的手,屈灵的手比一般的成年男人还大,一只手就可以将屈修燃的两只手腕全抓住,他好像更喜欢这样带着控制性的动作。 最后一次的训练是在赤炎山,屈灵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屈灵,他操纵起妖兽,周围红光乍现,地表都震动起来。 第35章 屈修燃和左樱一起, 从远处看着那方向。 “成长的很快。” “确实很快。” 左樱:“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他会比其他人都更好控制。” 屈修燃没有说话,没有认可也没有否认。 隔了一会儿人才从远处回来身边, 这人站在屈修燃和左樱对面, 他周身有着一股子黑气,从那其中雪白的脸平视着屈修燃。 “这样下去,不久就可以回去了。”左樱说着话,但屈灵却一直没有看她,默默走在两人跟前。 才一回到营地, 那人的身体就覆盖了上来, 屈修燃被抓着胳膊往墙边推, 身体碰撞发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被按在墙边, 身后的人咬上屈修燃的后颈。 屈修燃拽住屈灵的头发,让这人抬起头。 又是这样, 每一次操纵了妖兽以后,屈灵都会被妖兽身上的黑气影响,陷入这种状态。 才刚被抬起脑袋, 屈灵又将屈修燃的手掰开,重新抓住,随后细碎的亲吻也带着些许强势, 他从背后抚摸屈修燃的脖子,手指顺着脊柱往下。 往日里乖巧的模样好像全都消失了, 感受到对方的意图, 屈修燃被搞烦了, 转身捏住这人的脸颊抬起来, 却猝不及防看见屈灵在哭。 方才还在妖兽中间充满魄力的小狐狸此时脸上全是泪水, 原本清澈干净的眼睛红彤彤的,似乎很痛苦,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原本打算责骂他两句的屈修燃一时间都哑了哑:“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对方这出乎意料的眼泪瞬间将屈修燃的怒火浇灭了,他通常并不会怜爱别人,但对于一只狐狸,尤其是心智不坚定的狐狸,他并没有责怪的理由。 尤其对方总在无形之中提醒屈修燃,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行为是因为屈修燃的目的,是因为被屈修燃利用。 重新抱住屈修燃的时候,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被妖兽的业障影响,而非他本意。 屈修燃将人推开点,拽着领子到桌边坐下,屈修燃一背过身,后者就稍微变了脸色,从前的苍白可怜都不见了,更多只剩下了满足。 屈修燃让他坐在桌边,径直走向室内,一会儿功夫才重新和他说起正事。 “妖兽要送回屈家去,没有那么容易,而且这件事情并不能让人知道和屈家有关系。” 屈灵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屈修燃说的这些话再正常不过,他心里都很清楚,不能让人知道屈家和妖兽有关系,所以他要用自己的身份去对战澹台安。 他也许很快就会和左樱一样,作为明面上看起来和屈家毫无关系的人生活在修真界。 时间再晚一点,屈修燃和他说完了话便让他回自己的房里去。 屈灵没说什么,依旧是那副乖顺的模样,临走之前还帮屈修燃把门关上了。 在边境的日子太过于乏味,很多时候屈修燃都看不见纪唐生的人影,不知道这人又跑去哪里混时间,他只有偶然的一天两天才会和纪唐生一起吃饭。 纪唐生吃的不多,一会儿就饱了,坐在一旁看着屈修燃吃。 “这些日子去哪了?” “看见了熟人。” “谁?” 纪唐生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你可能不会想见到他,但盛玉还没死,我在周家听到,偶然发现他被困在赤炎山下。” 屈修燃啧了声。 主角果然是主角,野草一样的生命力,除也除不掉。 “不过他暂时也出不来。”纪唐生喝了口茶水,提醒屈修燃。 “你需要注意的是屈灵,如果在操纵妖兽的过程中不小心将盛玉放了出来,麻烦就更多了。” “我知道了。” 纪唐生这人整日晃晃悠悠,但对有用的情报却比谁知道的都多。 他和纪唐生在屋子里聊了一个下午,很多事情他不一定会听纪唐生的,但却会从这里获取情报。 等从纪唐生房间里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空气中的干燥感减弱,屈修燃深吸了口气,看向坐在院子里石桌旁的青年。 屈灵不知道来了多久,他手上缠着黑布,应该是受了伤,露出的手臂线条显示着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屈修燃走到他身边:“来了多久了?” “刚过来,听左樱姐说你在这里。” 这人身上有些冷气,屈修燃觉得他应当已经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 伸手抓住屈修燃手腕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手凉丝丝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喜欢拉着屈修燃,肢体中下意识透露出的强势。 两人一同离开院子的时候,屈灵回头看了一眼,纪唐生刚好推开房门出来,男人身形很是挺拔,立在门口。 视线碰撞的片刻,屈灵没有表情,纪唐生笑了笑。 日子过得很快,屈修燃和纪唐生一行人先回去了屈家,等他们把戏演足了,屈灵才会回去。 这么多妖兽运送回去,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几天以后屈修燃和纪唐生已经到了屈家,一路上风尘仆仆,却没什么人出来迎接他们。 屈修燃一路步子很快,果然和想象中相差不多,到了书房他便看到心力交瘁的屈何。 被剧情的力量影响也是原因之一,屈家在和澹台安的对抗中节节落败。 按照原著里,澹台安最后虽然没有像这一世一样想要统一修真界,但却有个重生的后天条件,也就是说这份野心他是从来就有的,是早晚会有这么一回的,不管接不接受,结局总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屈修燃一见屈何这个样子,还是皱了下眉。 他从背后抱住屈何的脖子,离开的这段时间已经很久没有见面,霎时间闻到屈修燃身上的香味,屈何愣了愣,转头看向屈修燃。 在看清人的瞬间,回身将人抱住。 终于回来了。 她仔细看着屈修燃的眉眼,已经有快一整年没有见面,屈修燃的变化却不大。 “娘,不必过于担心。”屈修燃扶着她坐起来,这些日子屈何比从前看起来更多了些坚毅。 “日子还长,就算他赢了一时,我们也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从最开始的母子两只是外门的奴才,到后来一点点爬上高位,可以说是从无到有,就算如今再被澹台安将这一切毁了,屈修燃也有信心再一次爬起来。 “我知道。” 屈何又和屈修燃说了会儿话,这段时间的分离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屈修燃一一与之说了。 说到屈灵的时候,屈修燃停了停,屈何问:“他没问题?” “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看不出什么。” 一年的时间,屈灵可以说是进步飞快,至于值不值得信任这一点。 纪唐生曾经客观和屈修燃讨论过屈灵这个人,他认为屈灵并不像看起来一般无害,他身上更多的是隐忍和算计。 那时候屈修燃沉默了许久,这人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周围的人都很清楚,屈修燃也不是全然搞不清状况。 正是如此,利用屈灵才变得更加稳妥。 哪天屈何很晚才睡下,屈修燃独自在屈家大院里坐了一会儿,也回去休息。 夜里,身边传来异动。 屈修燃感觉眼皮很沉,他还没睁开眼睛,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行动起来,身体从床上脱离,他脑中霎时清醒。 这种感觉很熟悉,浑身被控制住的感觉,不被自己控制的感觉。 他被牵引着往外走,一点点走到门口,一切都朦胧,却比普通的梦境更清晰。 屈修燃很快就意识到,他恐怕已经被澹台安控制住了。 回到修真界这件事情本来也不是秘密,早晚所有人都会知道,而澹台安已经寻找了他很久,早晚都会有见面的一天。 只是屈修燃没想到会有这么快,在他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就被人弄了出来。 他是在屈家后山的白桦树底下看见澹台安的,那人安安静静站着,眉目沉静。 他没有任何想象中疯狂的样子,单看外表绝对看不出来澹台安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也许这副外表在无形之中欺骗了很多人。 身体一瞬间的脱力,下一刻屈修燃恢复了自主的行动,两人仅仅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却没有任何一步动作。 “不想说点什么吗?” 屈修燃对他无话可说,早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接受了澹台安会做出这种事情。 准确来说,他从来都没有觉得澹台安哪里做得不对,同样都是曾经生活在淤泥里的人,别说澹台安,就算是屈修燃又何尝不希望自己坐在万人之上。 他也曾经想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尤其在得知了自己的母亲未来会死以后。 澹台安的母亲却是实实在在的已经死了,屈修燃很能明白澹台安的想法。 只是他和澹台安不同命罢了,如果他有着和澹台安一样的命运,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并不是想要针对屈家,我其实很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对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云淡风轻:“我想要那个位置,如果做不到,早晚都会死。” 系统一直没有说过上一世的澹台安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不是因为你才这样做,恰恰相反,曾经在很长时间里因为你,才暂时让我放弃了这份野心。” 第36章 曾经在被屈修燃利用的时候, 想过放弃在方家的野心,他想和屈修燃在一起,上一世并没有做到的事情。 可后来却清晰意识到如果他没有用了, 屈修燃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利用他,屈修燃不会对没有用的人再心生怜悯。 屈修燃看着他:“那你今天找我来做什么?” 他眼中依旧没什么感情:“你觉得我会同情你吗?” 如果不是杀不了澹台安,他现在就想把这个人弄死在这里,他们之间并没有一丁点可以谈判的感情在。 对方显然也知道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谈判的感情,他垂着眼睛没说话。 屈修燃趁这个机会往后退了几步, 见澹台安没什么反应, 看起来也并没有想和他打架, 他冷眼滑过澹台安的眉眼,想象着能够将这人千刀万剐。 等屈修燃走了很远, 身后的人才终于开了口,说出的话打在屈修燃后背上: “还要做交易吗?” 澹台安看起来比方才冷静了不少, 说话的时候又让人回想起一年前见面的样子。 “什么交易?” “你想从我这里要走什么,都可以来交易。” 他站在树下就像一只艳鬼,屈修燃远远看着, 这次没有直接拒绝。 这场持续了一整年的战争之中,屈家有很多骨干人物都被澹台安抓走了,被关在什么地方都尚不可知。 有好几次屈何都觉得这些人已经死了, 但又不得不去想有一天这些人也会被澹台安操控着攻击屈家。 他们的妻儿子女年纪都不大,也都在屈家生活, 亲手攻破他们的家园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像以前一样的交易吗? 可操控如今的澹台安还能有那么容易吗?屈修燃并不确定自己现在和他做交易, 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回家以后没多久, 他就听说屈灵给他写了信, 说是很快就会赶回来, 屈修燃原本不打算回信,但纪唐生又说有求于人的时候态度最好再好一点,屈修燃又听劝地写了封回信。 回信里也没什么内容,短短的两行字就和对方的长篇形成了对比,而写了回信以后不久对方的回信却是越来越长。 屈修燃坐在桌边咬笔头,他实在没有任何话想对屈灵说的,看信也完全就是想要知道一些进展,最终写了几个大字:“说正事。” 旁边纪唐生把笔杆从他嘴巴里拽出来: “你是不是见过澹台安了?” “嗯。” “他发疯了吗?” 纪唐生眼里这人也纯粹是个疯子,他们家的店不止被澹台安砸了一两间,有事没事就喜欢找麻烦。 不过纪唐生本身也算不上多正常,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歪理在他身上却贴合,他有事没事也喜欢去招惹澹台安,比如很久以前带着十来个人去挑衅,结果被澹台安一打七都给打了回来。 “没有。”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但心里也都很清楚,澹台安面对屈修燃再冷静,在战场上的强势都是无法改变的。 这天晚上屈何受了伤,屈修燃听说又有一名主将被俘虏了。 屈修燃从门外看了一会儿,进去照顾了一会儿屈何,这人胳膊上有一整条伤口。 其实澹台安对待屈何是手下留情的,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从未让屈何受到过致命伤,最严重的也只有这一次了。 对待屈何和屈修燃都手下留了情,其中的原因不用多说。 左樱也在房间的角落里,安静站了一会儿才开口:“屈灵应该会在三天以后回来,只要再坚持三天就好。” 室内几人沉默了一会儿,屈何靠在床边,单腿支起来:“我计划里让他埋伏在方家最外围的镇子里,屈家如今的劣势澹台安一定会举兵做出最后的攻克,到时候方家空下来,屈灵就可以首先突破。” “可能并不会那么顺利,澹台安提防心很强了。” “但这算是最好的办法。” 这一点不可否认,除此之外很难再有其他的方法,正面对上的话屈灵可并不是澹台安的对手,两人单单比较修为,澹台安想要杀死屈灵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这些天会去方家的镇子上接应他,保护他的安全。” 有左樱在周围,屈灵才能更安全一点,不至于在决战开始之前就被澹台安撵死。 左樱从屈家离开是在晚上,屈何和屈修燃偷偷送她出去。 认识了这么久,这人一向是来去自如,在修真界暗中帮助屈何除掉了不少潜在的危险,左樱也曾经被悬赏通缉过,却没有一次落到别人手里。 但屈修燃没想到,这一次她却在离开以后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就被活捉失踪。 同行的两只灵宠逃回屈家的时候看起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话都说不清,但身上带着方家的家徽。 左樱也被抓了。 得知了这件事也终于让屈修燃头疼起来,左樱也许被关在秘密的地下室里,屈家的计划风险暂且不提,左樱算得上是他们母子身边最受用最有能力的人,如今连她都被带走了,可以算得上是孤立无援。 当天屈修燃再一次受到了屈灵的信,这次信里也是很多想念他的话,一笔一划写的歪歪扭扭的字看得屈修燃头有些疼,看了半天也没有正事。 这次他回信写了不少,大概就是让屈灵注意安全,说澹台安随时都有可能找到他,可能会提前杀了他。 这天晚上屈修燃去屈何院子里喝酒,月亮不合时宜地又亮又圆,屈何一个人坐着擦剑。 这把剑也跟了她很久,屈何刚刚拜进宗门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得到了灵器是一把老旧的木剑,但那一年的比武大会上,她靠着一把木剑和刚刚修行了一年的修为打败了方家七十多位内门弟子,初露头角。 有一位长老看中了她的天赋和拼死拼活的劲儿头,带她去寻了第一把剑,也是她最开始的武器。 后来的日子里,屈何也不负众望,越来越强,她也有了更多强大的武器,这一把剑却一直留着。 “怎么还不睡?” “澹台安来找我了。” 这么多天,屈修燃第一次和屈何说起这话,母子两人其实对那人的心思都很清楚。 “不需要你做那些事。”屈何道,“输了就输了,离开就是了。” 屈家这么多年人人喊打,一旦倒台屈何能不能活着是个未知数,澹台安就算不杀屈何估计也不会留下屈何全部的修为,即便对他来说屈何也是个大威胁。 屈修燃就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屈家倒台他也不可能从澹台安手心里钻出去。 不论怎么选择,事情的差别都不大。 “你小时候就是最有天赋的那个,澹台安也是有天赋的,但远远比不上你。” “只要你还活着,总有一天能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 这句话屈修燃听过很多次,从很小的时候他的记忆里,他很难熬的日子里听过无数次,并且坚信不疑。 就是这份信念让他咬着牙走到了今天。 可屈修燃第一次否认了屈何的话:“不一定。” 澹台安是天生的主角,是重生的主角,这一点是屈修燃需要耗费很多很多的算计才能改变的。 而澹台安重生一次,人又很聪明,基本上就是无解,屈修燃很难有机会赢得了他。 “那就算了。” 屈何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很放松的姿态。 母子两人都不认命,从以前便不认命,一路上两人一起走过来,走到最后也只剩下两个人。 对屈修燃来说,最最屈辱无法忍受的事情莫过于看着自己的母亲重新变回那个挨了巴掌也只能咽回去的屈何。 屈修燃喝了点酒,浑身热乎乎的,他趴在桌子上呆了一会儿又被屈何抱回屋里。 母亲的怀抱里很温暖,对他来说是小时候相互依偎的温暖感,长大以后这种时候反而很少了,屈何不管走到什么位置上都没有缺少对他的爱,可却换了表达的方式。 屈修燃睡到后半夜才忽然爬起来,他轻手轻脚离开了屈何的房间。 夜风一吹,人清凉了些许,脑子也清醒了,后半夜忽然没有了月亮,周围阴沉沉的,屈修燃又一次走到了那天的树下。 那里空无一人,他靠在树干上呆了一会儿,脑袋昏昏沉沉,有人在他面前停住脚。 “做交易吗?”这一次是他主动问了澹台安,在那人在他面前蹲下的时候,屈修燃一把扯住澹台安的领子,恶狠狠又问了一次。 对方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浑身的力气都好像在那一刻抽离开,屈修燃感觉到那人忽然在他面前低下头,熟悉的香味凑近的一刻,他被轻轻吻住。 周围很冷,这个吻并不算强势。 一会儿的功夫,屈修燃抓住对方的头发,又一次尝试和澹台安打起来,对方也很配合他,知道屈修燃喜欢打架,两人扭打的氛围就显然没有和尉迟渊打的激烈。 没过多久,屈修燃就被带去了周围的屋子里。 第37章 如果能杀死他, 事情就会轻松容易很多。 屈修燃跟在这人背后的时候,无数次想要动手,可那人就像背后也有眼睛, 他等待屈修燃和他走到同一面上, 然后才继续往前。 “怎么不走了?”屈修燃也停在原地看着他,后者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一起走。” 屈修燃慢两步跟上,在这人旁边,澹台安身上有股香味,距离很远也能闻到。 他背很直, 身上的气质一直都是超尘脱俗的。 两人安静地并排走了一会儿, 这也和小时候的场景重合, 小时候的屈修燃在宗门里经常惹是生非,很多时候都是澹台安帮他解决麻烦的, 那时候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跟在澹台安背后。 小时候的屈修燃也很固执,不愿意承认错误也不愿意让屈何知道他那些破事情, 澹台安来接他,他就默默跟在这人旁边,也不说话也不愿意承认错误。 那时候屈修燃示弱的方式, 就是跟在这人旁边偷偷看对方,一边不服气,一边又害怕澹台安下一次就会放弃他, 如果澹台安态度微微松动,屈修燃就会去讨好。 往往是最开始距离很远, 而后越走越近, 等到了门口, 屈修燃就会把自己白天偷偷买的甜食塞进澹台安手心里。 很多时候澹台安看不上他那些小心思, 都不会收下, 而是告诉屈修燃去家主那里受罚。 不过一直到屈修燃离开方家,这人也并没有放弃他,只是也从来没有对他多热情过。 记忆里更多时候为了不让屈修燃来烦他,采取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处于下风,屈修燃早已经也不再是那个会默默讨好澹台安,等待这人看向自己的屈修燃了。 两人沉默地走着,这一次屈修燃没有靠近对方的方向,反而是澹台安走着走着,距离屈修燃的位置越来越近,屈修燃只微微侧过脸,面上没什么表情。 安静的屈家大院,夜里人烟稀少,两人走回了房间门口。 屈修燃回头看向澹台安,那人塞进屈修燃手里一小团东西,站在门口看着屈修燃,屈修燃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张地图。 屈修燃抬眼看了看,还未等说话,澹台安便忽然靠近了他,屈修燃下意识去捏这人的脖子,后者却也没躲开,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贴近了屈修燃。 室内的光线很暗,忽然靠近却也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直到对方忽然张嘴,咬在了屈修燃的脖子上。 微微的刺痛让他手上更加用力,却被澹台安轻松化解了攻击,屈修燃仰着头,感觉到那人在颈间的亲吻,凉嗖嗖的。 “吻我。” 屈修燃听话地捧起对方的脸,下一刻恶狠狠咬在澹台安嘴巴上,一瞬间的血腥味在两人之间飘散开,可澹台安却没有躲开,他轻轻抚摸着屈修燃的后脑勺,将人拽开。 仔细端详着眉目,他也像屈修燃一样忽然凑上去,只是啃咬的力度还要更大一些,屈修燃微微皱眉,眼看就要打起来,对方又放缓了力气,轻轻舔吻。 从嘴唇到下巴,到脖颈间的红痣,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亲近。 如果不看见这人的脸,屈修燃也并不讨厌和其他人的亲近,他手摸上澹台安的耳朵,感受到这人的耳朵在手心里微微发热。 想要野心,却还有这样那样的感情,澹台安自己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留给他。 屈修燃的领口敞开,白皙的脖子和脸上偶尔闪过的怨毒有种奇异的美感,似乎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澹台安的手从他额头上一寸一寸滑过眉目。 将领口往下扯开更多,露出的身体也和想象中一样,屈修燃也看着他,将他的衣服拽开,澹台安被扯得往前,两人靠最近的一刻,屈修燃歪头看着这人已经红透了的耳朵。 两人并没有进行到最后,因为屈修燃忽然的吻让身边的人明显怔楞住,也许因为夜里人的头脑都不算清醒,不含有任何捉弄的亲吻,恍惚之间会让人产生自己在被屈修燃爱的错觉。 他低头看向屈修燃的眼睛,这人还是如同平常一样,一张脸好看的要命,却永远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他将手伸下去欣赏屈修燃终于有了一刻的表情变化。 也许上一世的记忆太过于清晰和美好,就显得这一世两人之间即便是亲近也支离破碎。 他从室内离开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些亮了,屈修燃在床里侧睡觉,并没有关注他的去留。 而澹台安只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等这人睡着了才轻轻摸了摸屈修燃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和这人硬气的脾气完全不搭。 这一幕也远远地和小时候重合,记忆里会在离开前在屈修燃床头站一会儿的澹台安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似乎一切都没怎么变化。 只是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有些东西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屈修燃睡得很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身上还带着些痕迹,从床上爬起来就先看见了澹台安放在他床边的地图。 懒洋洋伸出手,把东西拽到身边来,仰躺在床上将地图展开。 这是一张方家的布置图纸,很复杂的构造。 上一次去方家,其实屈修燃就有仔细观察过了方家的地形构造,大体上记得差不多,屈修燃原本以为这次只要他能深入方家,不至于找不到左樱被关的位置。 可地图和屈修燃想象中并不一样,方家明面上的构造和背地里的实在相差了太多。 表面的建构底下还有更加复杂的机关密室,屈修燃光看了一会儿,将东西放到一旁。 他想要张嘴喊人,嘴巴上被人咬过的地方才忽然传来疼痛感,疼得嘶了一声,皱了皱眉头。 想要对抗命定的天道之子,本来就没有那么容易,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屈修燃早就已经死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如今的处境也没法让他再做出更好的选择,系统曾经让他去讨好主角以换取活命的机会,屈修燃并不去讨好,但到了最后的关头,无论如何拿捏住主角都还是不太可能。 尤其是澹台安。 从前的一切挣扎在他们面前好像都显得有些可笑。 从床上爬起来,回到自己房里,屈何不知道已经等了他多久。 “昨天去哪了?一直找不到你的人。” 屈修燃身上裹得还算严实,淡淡道:“去接应眼线。”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张地图,放在屈何面前。 “具体值不值得相信我还不清楚,但弄到了一张地图。” 毕竟屈修燃嘴里所说的眼线就是澹台安本人,值不值得相信确实有待商榷。 屈何将地图展开,只看了一会儿就开口:“你从哪弄来的?” 屈修燃没说话,她就指着地牢的位置继续道:“和我暗中调查的位置差不多,但机关隧道要更加详细些。” 看来澹台安给他的地图并不是假的。 “但想要将人救出来却有点麻烦。”屈修燃道,“既然已经抓到了俘虏,白天晚上以前都是严加提防,如果冒然进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屈修燃想了想才开口道:“娘,不如过些日子我替你上战场,等待他们放松警惕,你去方家看看能不能把人带出来。” 拿到了地图的屈修燃后续几天都没有再和澹台安见面,他不去后院,那人也并不会找上来。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直到屈修燃替屈何上战场的那一天。 屈修燃其实有过不少和人对战的经验,但具体来说却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场。 为数不多的战争场面,是在系统给他的碎片记忆中的,他知道后来盛家和方家的战事,但却因为当时的屈家早已经在修真界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屈修燃并不算熟悉。 战场比他想象中还要残酷的多,法阵之类的也要比屈修燃想象的复杂。 但他适应能力却很强,而且自从尉迟渊带他以后,修为进步也很大,在阵法之中即便是处于中心,也能稳坐,完全取代了屈何的位置。 百忙之中,屈修燃找到了对面的突破口。 他问起身边的长老:“今天并没有看见澹台安。” “往常也并不是常常会看见他。” 那长老身上也受了伤,有些虚弱,屈修燃帮他将擦拭伤口的药布换下去。 他第一次干伺候人的事,明显不太熟练,一见这人身上的伤口,就稍微放轻了力气。 不过长老本人并没有那么多讲究,直接抓过药布按在伤口上。 “今天方家的阵仗比起昨天没什么变化。” “没什么变化不是很奇怪吗?”屈修燃问,“按理说屈家节节退败,他们应该乘胜追击,一天比一天攻击得更强才对,越是没什么变化才越奇怪吧。” 长老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确实没有见到澹台安。” 屈何迟迟没有露面,如果澹台安也在战场上应该也像屈修燃一样察觉到了才对。 按照对面的攻击态势,如果控制住屈修燃就已经算是胜利了一半。 对方迟迟没有动静才是最奇怪的。 “屈何她……” “有危险。”长老才将话说到一半,屈修燃就已经补充完了,澹台安没有出现在这里,恐怕就是很早就得知了屈何会去方家救人,于是早早等在了方家埋伏。 就算是见识过战争的长老这一次也免不得慌了神: “现在这个时辰,再派人去支援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一旦屈何被抓了,咱们基本上也就输了,这战场已经无法逆转……” “我知道。”屈修燃看起来比对方要镇定很多,坐在桌边暗自盘算的样子像是这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似得。 长老人有些惊讶,原本屈何派屈修燃来接替位置,仅剩不多的修士都是有些不满的,毕竟这人年纪不大,修为在他们中间也算不上高,就算有些天赋,在修真界的臭名却要比那些天赋传播的更远。 在很多人眼里屈修燃都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虽是挑起大梁,心性脾气都还太过于稚嫩,却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这种时候屈修燃身上的淡定就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我们应该派人回去营救,你打算派多少人回去,又让多少人留下来撑住战场。” 屈修燃当机立断,丁点的犹豫都不留下:“不派人回去。” 长老愣了愣:“什么意思?” “放弃营救屈何的意思。” 屈修燃抬眼看他,那一瞬间眼神中的决绝和冷静让几个年长者也忍不住愣了愣。 “两头派兵只会分散战力,能不能救出屈何是个未知数,更大的可能性是没有救出屈何,主要的战事位置也失守。” “澹台安不在战场上,这对我们来说,算是个机会。” 谁也没想到屈修燃会说出这样的话,面面相觑。 平常屈修燃和屈何母子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人会怀疑两人之间的感情。 可屈修燃说出放弃屈何的时候,却好像这人并不是他娘,而是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去方家的镇子附近,告诉屈灵立刻赶来战场,澹台安抽不开身,那就是咱们赢得这一战场的关键机会。” 他虽然并不算成功的将领,唯一和别人不同的是和屈何之间的默契,屈何从小的教导里就已经教会了屈修燃,不要被感情冲昏了理性。 他们之间的羁绊和默契没有人能够取代,今天就算是屈何本人在这里,恐怕也会做出和屈修燃差不多的决定。 一开始还有些疑虑怀疑的人们直到这一刻,终于相信了屈修燃有能力完全取代屈何的位置,那些从更早些就认识屈何的长老从屈修燃身上能看到屈何从前的影子。 “屈何的孩子,果然不会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屈修燃好像听不见别人的话,他今天穿得绣花长衫,那张白脸从花团锦簇的图案中衬托得妖异漂亮,从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掀开帘子,走到外围。 屈何被澹台安抓住会如何,都是屈修燃改变不了的,无论是哪一种选择他都无法改变的结局。 天色逐渐沉下来,远处阵中的红光和天边烧红的晚霞让一切看起来都在燃烧。 夜幕降临之际,大地表面上传来了一阵阵轰鸣声,屈修燃从帐篷里睁开眼,同行的长老都已经去帐篷外围观,他却没有起身。 直到第一声妖兽哀鸣从天空之中传来,宣誓着这一场战争真正的逆转。 屈修燃撑着头,眼睛在黑暗中有些雾蒙蒙的。 屈灵的声音很耳熟,他在边境无数的日夜里都会听见这声音。 帐篷外很快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妖兽!好多妖兽!” 恐怕生活在边境以外地方的人们,从出生到死亡都很难见到这么多妖兽,成群结队从天空之中略过,带来强劲的压迫感,有些人已经下意识开始寻找遮蔽地,生怕那些庞大的家伙会从天上掉下来,会抓住他们填饱肚子。 可一直到结束,这些忙碌的妖兽都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去了对面的战场。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 只有一部分知情者知道这是屈家调动来的妖兽,更多人对此毫不知情,只感叹这天降异象。 一直到持续的飞行结束,重新露出已经消失到快要看不见的晚霞,屈修燃才从帐篷里出来,这一场战役他们基本上已经胜利。 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屈修燃坐在帐篷前面,终于传来了消息,不出他所料,这是长时间以来屈家难得能够赢过方家。 “这就是天意,这是天道意志!” “这一次给方家带来的打击不小,咱们再坚持坚持,再接再厉,拿下方家也并不是难事。” “只要方家完蛋了,屈家就会是修真界最大的世家,屈何门下的弟子就成了最被尊敬的弟子。” 有些眼泪窝浅的已经抽这鼻子掉眼泪:“这么久了,我都以为咱们都要完蛋了。” 周围人们的欢呼声和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屈修燃脸上无悲无喜,周围也有些声音是在讨论他的。 “不过屈修燃确实是有些邪性的,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他才刚刚一来,什么妖兽什么异象全出来的。” “天选之人吧,那孩子看起来就不普通,屈何的孩子,必然也不会普通到哪里去。” 屈修燃安静地坐着,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他们总共攻克下来两处战场,方家采取行动之前,屈修燃就已经让屈灵撤离。 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很多,屈修燃这一天剩余的时间里都在等待着方家的消息。 有人说澹台安已经处理完了方家的事情,赶来了战场,但面对一地的狼藉,一切都为时已晚。 至于他处理的方家的事情是什么,一丁点消息都没没有传出来过,屈修燃一直得不到屈灵的消息。 屈何生死未卜,屈修燃与周围欢快的士气便是格格不入。 后续的战争也并不容易,屈家的士气高涨,势如破竹,又接连赢下了两场战役, 没有了屈何,但屈灵的出现也正式宣告了屈修燃接手了战场,澹台安应该很快就会知道屈灵的存在,而屈何并没有将左樱救出来,能在屈灵身边保护他安全的就也只有屈修燃一个人。 夜里回到屈家,屈修燃时隔很久见到了屈灵,这人比之前还更高一点,即便屈修燃的身高已经不算矮,站在他身边却还是显得有些娇小。 “哥,好久不见了。” 屈修燃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需要抬头才能看屈灵。 “这些天有没有受伤?”对方还是先关心屈修燃的身体,屈修燃淡淡回答道: “没有,并不需要我做什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必担心我那么多,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看出来了屈修燃兴致并不高,屈灵没再说话,而是默默跟在了屈修燃身边,让对方能看得见自己的地方。 他心里很清楚屈修燃情绪低落的原因,知道这种时候如果凑上去,屈修燃只会更加讨厌他,他也没有太过于靠近屈修燃。 在这人睡着的时候,屈灵就坐在他床边拉着屈修燃的手。 这样的安全感,屈修燃并不排斥他的靠近,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喜欢。 第二天一早,屈灵就带了个人过来,找到了还在军营里考地图的屈修燃。 一见到纪唐生,屈修燃本能地愣了愣:“你把他弄过来干什么?” 纪唐生当个情报贩子还可以说是有点用处,在战场上可以说是毫无灵力,还需要其他人废心力去保护他。 “不是我把他带来的,是我把他救出来的。” 一旦有外人在身边,屈灵就没有了单独和屈修燃相处时的那一份亲昵感,他抱胸站的挺远,淡淡道:“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家战士给抓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关了两天了。” 屈修燃这才抬眼看向两人,即便被关了两天,纪唐生看起来也没有多少狼狈,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他也没否认屈灵的话。 “我没想到,你没弄死他反而还救他。” 两人在边境时就水火不容,屈灵恐怕是巴不得纪唐生赶紧被抓住被弄死的那一个,可竟然会主动把纪唐生给救出来。 “他也许会有方家的消息。” “这老狐狸总不能是白白被人抓住。” 屈修燃已经担心了很多天的事情,也许纪唐生是有答案的。 屈灵并不想救纪唐生,但是这些日子里屈修燃的状态他一直看在眼里,他只是舍不得屈修燃。 “没有有用的消息,我一会儿就把你丢回去。” “这么久不见这小崽子脾气一丁点也没变。” 纪唐生姿态从容,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屈修燃对面:“方家的事情很多,我确实知道一些。” “你最关心的就是屈何了吧,她没死,但过得也并不算好,这人的实力很强,并不是一般的战俘,为了能控制住她,澹台安让她短暂进入了一种休眠状态里。” 屈修燃终于有了表情的变化:“休眠状态是什么意思?” “被封印起来了,不过身上的修为并没有被废掉。”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比起原著里的结局,这确实已经算是好事,屈修燃沉默的半晌里,纪唐生又说:“这可算是最昂贵的情报了,等战争结束以后,你可别忘记给我结算一下。” 屈修燃心不在焉,问起了别的:“你这些日子是不是不能回纪家。” 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方家知道纪唐生从牢狱里逃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他,甚至很大可能会牵扯到纪家,这是个很危险的选择。 “不回去,我回去非得被澹台安那个黑心肝的折腾死,这家伙表面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心狠手辣的程度也并不比盛父差多少,他也就对你和你娘手下留情。” “你不担心你父母?” “澹台安虽然心狠手辣,但还是顾及颜面的,暗地里搞一搞纪家就算了,他要是真拿我父母怎么样,自己树立的正道标杆就要被他自己打翻了。” 屈灵原本一直站在帐篷门口,听着两人的对话,等纪唐生说到这里,他终于嗤笑了一声,不知是为何不愿意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了帐篷。 “好累。” 纪唐生和屈修燃讨要休息:“给我个帐篷,我想睡一会儿,要邻着你的,睡得安全。” 放松了骨头在桌边的样子,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只没骨头的猫了。 屈修燃忽然越过桌子,将手拍在纪唐生后背上。 纪唐生吸了口气。 这人身形很单薄,平常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屈修燃却知道他身体上是有一层肌肉的,并不是现在这种触感。 屈修燃曾经很喜欢泡温泉,纪唐生又是最懂得享受的,那段时间经常带着屈修燃到处寻找舒服的温泉地。 两人很早以前就在水池中见过对方的身体,屈修燃甚至还知道纪唐生后背上有一块疤。 他受伤了,而且受伤并不轻,后背上的血肉都空了一块。 只是方才一直都没有让人看出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人朝他笑了笑。 屈修燃是最熟悉纪唐生的人。 “懒骨头,能躺着绝对不趴着,回来这么久了都没偷懒可不像你。” “澹台安实在是个黑心肝。” 纪唐生又吸口气:“估计是报复我之前找茬的仇呢。” 屈修燃才刚刚绑定系统的时候,纪唐生就去找过澹台安,当时就已经被教训过了一次。 “你没事老惹他干嘛?” 纪唐生难得这一次没有敷衍屈修燃,而是淡淡开口道:“我这人比较迷信,相信一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比如做梦,我之前做了场梦,梦里我是叫他给杀了,他还把你给废了,人做梦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能打他一顿的时候当然应该打一顿出出气。” 屈修燃没说话,按照系统的记忆里,纪唐生虽并不是澹台安所杀,他和澹台安也没什么私仇,唯一算得上有的交集,就是屈修燃。 安静的氛围里,屈修燃从他的领子后面拽出一块药布,被血浸透了的药布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疼死了。”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纪唐生抓住屈修燃的手腕,不让这人继续动。 “哪有硬往外拽的。” 屈修燃又把手缩回来。 有人送来了水和药,纪唐生洗过了澡,头发披散开,穿着里衣躺在床上,逐渐干燥的头发有些蓬松,他闭着眼睛,看起来确实累坏了。 洗澡擦药的过程中屈修燃也看见了这人的后背伤,一整块血肉都被挖了下去,还并没有愈合的意思。 一个情报贩子落在敌营里,下场总不可能有多好,为了让他多说出些秘密来,澹台安那一边的将领想必也是绞尽脑汁。 而纪唐生一向精明,不管是什么样的权利斗争他都能周旋其中,全身而退,自从屈修燃认识他以来,从来没有一次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过。 从来没有一次的情报,让他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 屈修燃坐在床边,用手指碰了碰纪唐生的手,方才一直缩在袖中的两根手指指甲翻起来了一半,触目惊心。 直到被发现了伤势他才不停和屈修燃抱怨:“疼死了,你能不能先别碰我。”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屈修燃的脸色。 “我都失踪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能发现呢。” “你整天烟花柳巷,我上哪发现去。” 屈修燃也有点累了,穿着外衫和衣躺在了纪唐生旁边,把人往里侧推了推。 还有一点屈修燃也没直说,这些日子屈何出事,他又一直在战场上忙前忙后,实际上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从前一直不用他操心的纪唐生。 两人挤在军营的一张小床上,这一晚上屈修燃连衣服都没脱,也没怎么翻身,一直都是浅眠的状态凑合着睡到了天亮,纪唐生倒是睡得挺熟,但身上受伤太重,也没翻身。 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前一天晚上睡着的姿势。 清晨还凉丝丝的,屈修燃就从床上爬起来,他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人,走到了帐篷外。 屈灵一直在等着他,距离上一次战役结束已经过了三天,争夺之中再一次起了冲突,今天两人要一起上战场。 屈修燃就负责屈灵的安全。 如果不出意外,他这一次还会在战场上遇到澹台安。 妖兽的队伍庞大,而且看起来非常震撼,在对战修士的过程中下方的布阵是最可怕的,一个不小心如果落了进去,妖兽就会化为灰烬。 但这其中的突破口也就在于此,方家能够布阵的精力也有限,越是将精力放在攻击妖兽上面,屈家其他修士的机会也就越大。 屈修燃和其他修士负责保护屈灵,并且破坏掉方家用于逮捕妖兽的阵法。 只是屈修燃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遇见澹台安。 在破坏掉其中一个阵法以后,从远处忽然出现的一行人,澹台安被簇拥在中间,远远看过去,看不清脸。 “被发现了。”屈灵在屈修燃身边开口,“看起来是来杀我的。” 除了他和屈修燃以外,前排的几个长老瞬间都失去了攻击的能力,被定在原地,屈修燃立刻将屈灵护在背后,在对面发起攻击的一瞬间,他也运用意识力朝对面攻击过去。 攻击被挡下来,但这短暂争取来的时间却足够屈灵进行自我保护。 他召唤妖兽的速度很快,在人们周围形成了一层保护,不至于让人都被澹台安控制着俘虏。 “这就是你找来的救兵吗?” 他到底还是发现了屈灵的身份。 澹台安的声音听起来很远,但却能传进屈修燃的耳朵里,他也逐渐感觉到了四肢的麻痹感,可身体却迟迟没有被控制住。 “准备了好久的惊喜,不是挺成功的吗?” 屈修燃扭了扭手腕。 澹台安身边的人们立刻和周围的妖兽缠斗起来,而澹台安本人却很轻松地冲破了那一层屏障,来到了屈修燃面前。 对方的身形非常轻盈,比起几乎等于逆天的能力,他的武力也并不差,直直朝着屈灵的面门攻击而去。 屈修燃反应很快,在身体有动作之前,意识力就已经朝着澹台安攻击而去,后者被他打得手偏了偏,擦着屈灵的身体攻击落空。 他反手再次打向屈灵,身后屈修燃却已经出手抓向他的脖子,澹台安回头,看向屈修燃。 原本以为对方会控制住他的攻击,可澹台安却迟迟没有控制他的意思。 第38章 于是屈修燃加大的攻击的力道朝着这人的面门打过去, 澹台安反手抓住他,还未等有下一步动作,便被屈灵从背后给了一下。 屈灵本身没有了灵力, 这一下攻击原本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但这人手里不知是哪了什么武器,竟在接触到澹台安的一瞬间爆发出了一股子黑压压的妖气。 下一刻澹台安变忽然转头,这一下前后夹击显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困难,但同时他也再一次挥开围在屈灵身边的两头妖兽,掐住屈灵的脖子, 将人甩了出去。 屈修燃也趁机刺向澹台安的后背, 但这一下的背刺并没有成功, 澹台安用手握住了剑刃,将屈修燃拉到身边来, 他并不看屈修燃的眼睛,只是手往后一甩, 屈修燃被迫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眼看澹台安一步一步走向屈灵,强烈的压迫感好像敲响了死亡的警钟,屈修燃再一次冲出去, 却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形成了一道结界。 他用力拍打了周围困住他的透明结界,却始终没有办法打开,但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澹台安一步一步靠近了屈灵。 他站在结界以后, 动作全停下来,短暂的一会儿时间里已经想到了所有的可能。 屈灵是屈家唯一的希望, 也是屈修燃放弃了营救屈何才换来的希望, 如果屈灵死了, 屈家也就再没有了获胜的可能性。 纪唐生丢了半条命才找来屈何的下落, 而如果作为战败的世家, 想要将屈何救出来,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 只有胜利,只有赢了方家,屈修燃才能有机会救出屈何,而想要赢,屈灵就一定不能死。 他不想让原著中的结局也成为他们一生的写照。 澹台安穿过妖兽的攻击,没有了屈修燃的干扰,他行动依旧迅捷,几下便将屈灵从地面上提起来。 屈灵微微昂着脖子,原本清澈的眸子在此时已经变成了狐妖的妖异感,只是在澹台安眼里却成了濒死挣扎。 他却还在挑衅澹台安:“有本事直接杀了我,私生子。” 旁边的长老懵了懵:“你疯了是不是,这时候还激怒他是嫌死的太慢吗?” 屈灵不以为然,他猛冲到澹台安面前,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头让周围人都愣了愣,拽着对方的手扣在自己天灵盖上。 这份冲劲儿反而让澹台安停住了手,有一瞬间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澹台安的背后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灵气,瞬间冲破了结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屈修燃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手成爪抓住了澹台安的肩膀,又再次滑向脖颈。 手腕扭转之间,好像要将这脖颈拧断,澹台安还有余力护住性命,却没有余力在对付屈修燃的同时继续捏住屈灵。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屈修燃的修为忽然发生了进阶,那股强大的力量竟是直接冲破了结界,从中脱离出来。 这股忽然暴走的灵力就和他在识海中修炼时一样,因为一些莫名的刺激产生的高峰,在短时间内可以冲破理智和外界的一切限制。 只是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屈修燃的修为还并没有提升太多,在和尉迟渊训练的那段时间让他的修为再次有了突发式进阶,于是这一次爆发出的威力显然也更加强大。 “屈修燃?那是屈修燃?” 好不容易才从决斗中抽出空隙抬头看向远处,与澹台安再次缠斗起来的身影过□□猛且招招致命狠毒,让周围的人们都忍不住呆了呆。 “屈家的孩子会有这种实力?不过仅仅是一个金丹后期……他怎么对付得了澹台安的?” “他好像已经突破限制了,这个状态很不对劲。” 两人越打越远,重生以来的澹台安好像还没有和谁打过这么痛快的架,屈修燃在这时候也很漂亮,那疯狂生长的生命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有这样才像屈修燃,只有永远不低头,对待命运反叛的样子才更像屈修燃。 两人越打距离人群就越远,最终不知打到了什么地方,屈修燃再一次运作起灵力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拽住了腿脚,就在他以为再一次被澹台安暗算的时候,才刚刚迎上一击,却见澹台安也被拖住下沉。 他们竟是掉进了结界阵法里,因为打得太过于投入,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阵法的存在,这一会儿双双被拖住,屈修燃才终于稍微冷静些,他回头看向自己队伍所在的方向,屈灵虽然是只妖兽却并不蠢,已经趁着这个时间退远了些。 他还没有忘记屈修燃和澹台安打斗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住他。 两人驱动的灵剑在空中翻出剑花,屈修燃的剑速度很快,而澹台安更多了一点狠厉的力道,只要稍微被击中都会从中断裂开。 掉进了莫名的阵法里,远处众人纷纷停止战斗准备营救,只有屈修燃和澹台安还在打架。 战斗之中还能注意到,这是一陌生的阵法,按理说澹台安与屈修燃师出同门,两人却都没有见识过这一阵法,自然也不会是澹台安搞出来。 他们都掉进了莫名的陷阱之中,屈修燃只站在其中身体便不停下陷,他最后的力气是将自己的剑收回,防御着澹台安的攻击,下一刻就已经掉进了另外一处空间里。 一阵黑暗过后屈修燃睁开眼睛,周围雾蒙蒙的,他站在陌生的空间里,手里还紧紧握着自己的剑。 澹台安就站在他对面,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几乎是同时睁眼看着彼此。 体内躁动的灵力好像安静下来,屈修燃看着澹台安。 即便是有再多的自欺欺人和条件交换,屈修燃希望澹台安死这件事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甩了甩自己的细剑,视线只落在澹台安脖子上,人一步一步靠近。 冷静下来的澹台安却要比屈修燃的杀气更轻,他在远处开口: “我们的交易不做数了吗?” “交易?我最想要你的命,我该用什么和你交易?” 只一想到屈何被尘封的事实,屈修燃体内躁动的灵力便再一次翻涌起来,他死死盯着澹台安的人,对于他来说那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猎物,一块应该被端上桌的肉类,只是还需要他再加工处理一下。 已经被杀意冲昏了头脑,屈修燃双目赤红,这一刻爆发出的能力修为远远超过了金丹。 屈修燃希望澹台安快点死,一次一次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原本就是所剩无几。 澹台安不得不应战。 屈修燃的剑法很快,而因为并不算耗费体力,灵活性持续的时间也很长,这么久的围追堵截之下,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攻击澹台安。 后者结结实实挨了他一下,小腿处被划开了一道伤口。 屈修燃乘胜追击,靠进拽住澹台安的领子,扯住澹台安后退的过程中,澹台安的剑刃也重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随着压迫的力道,屈修燃按住澹台安的脉搏后退,撞击到距离不远的土堆上,刀刃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一直到这时候,屈修燃才稍微停下来。 他喘着粗气看向澹台安,对方也是同样的呼吸粗重,视线略过屈修燃的眉眼。 屈修燃的手捏住他的肩膀,十根手指仿佛是十根钉子,狠狠陷入皮肉之中,过分的疼痛让人后脑勺一阵阵发麻,贴近了就可以闻到两人身上熟悉的体香味之中混杂着的浓烈血腥味。 屈修燃嘴角都带着血,笑起来却好像一丁点痛苦都感觉不到,他问澹台安: “不是要做交易,拿我的命换你的命怎么样?” 前一世的澹台安将屈修燃的感情看得比草还轻,或者说他将自己的前途看得比任何东西都要更重,只要这人阻碍了自己,随随便便就可以将屈修燃杀死。 这一世,在屈修燃问出这一句话的同时便立刻传来了回答:“好。” 他回答的毫无犹豫,任何人也无法说出那一刻他是否包含着真心,他靠近屈修燃,在剧烈的挣扎之中再一次吻住对方。 屈修燃拽着他的头发几乎要将人掐死,这亲近也像是在打架一般,两人在土堆周围打斗,屈修燃将澹台安按在地上,大腿按住对方的腿,掐紧了澹台安的脖子。 “去死吧你。” 下一刻却又被澹台安挣扎开,一个翻身位置对调过来,屈修燃被人脸朝下按在地上,粗糙的地面让他的脸颊也红肿了一片,他想要将澹台安人拽下来,却感觉到背后的人轻轻吐了口气。 澹台安好像是累极了,不愿意再和屈修燃两人打下去,按住屈修燃不过是想让屈修燃安静一会儿不要再对他发起攻击。 他放低了身体,眉目之前褪去作为方家家主那份严肃正经以后的澹台安看起来和过去终于有了几分像。 他手指一点点攀上屈修燃的脖子,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黏:“我陪你一起死,我死了你也来陪我。” 长久以来想要坐上高位的澹台安终于在这一刻仿佛卸下来自己全部的担子,他轻轻贴在屈修燃身上。 上一世的屈修燃曾经在他最最脆弱的时间里强迫他和自己同吃同住,他们无数次相拥而眠。 这是无数个日夜里,曾经最让他感觉到温暖的气味。 上一世屈修燃死后,他也在和盛家的战争中不幸身亡,临死前的一刻走马灯一样回忆自己的一生,他的命里温情并不算多,而却在那一刻诧异于,得道升仙的日子竟然也不比和屈修燃一起的日子快乐多少。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更多时候仅仅是在床上,屈修燃因为怕冷,要求他这样抱着自己,两人贴近的距离里可以听到心跳,在屈修燃亲吻他手背的一时半刻之中,他也曾经想要主动吻上屈修燃的后颈。 有无数次屈修燃要求他吻他,可却从来没有等到回应。 得知屈修燃死讯的那段时间,也是他两段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慢慢低下头,唇齿贴在那一块皮肤上,却明显感觉到了身下人僵硬的片刻。 不情愿,上一世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的屈修燃,这一世连一丁点的亲近都不情愿。 屈修燃低头咬住摸向自己下巴的手指,一会儿功夫就见了血,背后的人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似得,他把手指从屈修燃嘴巴里拿出来,也稍微用了些力气咬了屈修燃一口。 身下的人明显又僵硬了片刻,不习惯和澹台安太过于亲近,更不习惯在亲近之中澹台安占据着主导地位。 亲吻从脖颈慢慢延伸到后背,屈修燃的衣服被扯下来一点,方才打斗中他不止伤到了澹台安一处,这人的小腿还在流血,弄湿了屈修燃的裤子,黏腻难受。 也许因为突然的爆发实在太过于耗费体力,也可能是被阵法影响,一会儿的功夫屈修燃就已经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疲惫。 他朦胧之中甚至开始思考起澹台安的建议来,只要和这个家伙同归于尽,方家一朝崩溃,屈家却还有屈灵和屈何,也许这次的危机就算是彻底解除了。 屈修燃晃了晃脑袋,想到了还被封印中的屈何,体内再一次涌动起了灵气,他暴走的瞬间身后人仿佛已经有所预料似得,再一次将屈修燃镇压住,这一刻两人都已经是双目猩红。 如果可以做到,屈修燃一定会对这人大打出手,可对方的情绪却和他完全不同,沉浸在亲昵之中。 一个无情道,原本应当对任何人都无法动情,一心只有修行的人,此刻却好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七情六欲。 长久以来尘封在记忆里的感觉终于被唤醒,抱住屈修燃时的满足感,两人在一起时的碎片回忆虽然已经记不清,可牢牢烙印在身体里的却只有亲密时带来的感受。 恍惚间,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很久以前,屈修燃被他从盛家救出来时,还没有变成一具凉透了的,甚至辨认不出模样的尸体,他也还没有因为自不量力和盛家撕破脸而众叛亲离。 身后的人动作越来越放肆,屈修燃却一直在尝试着挣脱开,虽然这尝试带不来任何实际上的作用。 屈修燃被合紧了腿,虽然没有做到最后,可对方的动作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该死的东西。 他终于趁着对方松懈的片刻挣脱开,再次发起进攻,可就在两人再一次对打起来的下一刻,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体内的灵力在流逝,即便什么也不做,好像也在一点点消失,而越是运动灵力,消失的感觉就越清晰也越快。 屈修燃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体内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产生,抽走的速度却与之不相上下。 这阵法制造出来的陌生空间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屈修燃曾经在天衍宗的后山上感受过这种境地,灵气的溃散是被当时的地形影响的。 这是陷阱,有人精心布置的陷阱,而他们两个人都掉了进来,如果一直出不去还在继续在这里面斗殴,很有可能会被完完全全困在里面。 澹台安将他人从地上拖起来,他的感官似乎比其他人都要更加灵敏,带着屈修燃躲了起来。 因为灵力的流逝,想要挣脱开就更加困难,屈修燃全程被他绑着,被带到了一处山洞里。 他们被那法阵传送来的地方是一处深林,而并非是寸草不生的荒地,把人带进去以后,外面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屈修燃在山洞内测,并不算潮湿的位置,他体力消耗的太快,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种半沉睡的状态里,而澹台安则是一个人坐在山洞口的位置,双手抱着膝盖,看向山洞外的雨幕。 两人距离还是有些远的,记忆里的澹台安很喜欢安静,也喜欢独处,他和尉迟渊的高岭之花感并不一样,这人骨子里就是安静的,似乎所有事情都让他不为所动。 他天生就应该修无情道,如果没有遇到屈修燃,他应该是修真界最先走到顶峰的无情道。 甚至上一世,他确实也做到了,只不过是他自己毁了自己。 在得道升仙以后,他去宗门里师尊的住处没有见到屈修燃,后来才得知人被盛玉带走了。 从盛玉那再见到屈修燃的时候,这人早已经身首异处,对方和他邀功一样说着如何痛快处理了这个祸害,如果解气,还细数了屈修燃对他们所有人的伤害。 唯独澹台安一直没有说话。 到后来突如其来对盛家开战,其中有多少是野心,有多少是私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人人都说澹台安是失了心智,没有方家的支持和盛玉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之后没有多久,澹台安也死在了盛玉手下,后来不知为何他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原本是对他最大的恩惠,他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夺取方家一开始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唯一感觉到意外的只有屈修燃的态度。 屈修燃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们前一世的再相遇没有再一次发生,屈修燃看向他的眼中也没有了爱意,更多只剩下了挑衅和羞辱。 沉默的氛围里天逐渐黑了,屈修燃熟睡之中感觉到一丝丝凉意,缓缓睁开眼睛,山洞里一片黑暗,他看清了澹台安隔着很远背对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在山洞里也听得清晰,这人在睡觉。 脑子清醒多了,屈修燃从地上站起来,才刚一移动就感觉到了对方有动静,从背后看澹台安的脖子很瘦,又白,像是一拧就能拧断似得。 他悄悄靠近,在这人背后停下来,俯身贴近的瞬间明显感觉到室内的呼吸声停滞了片刻,屈修燃手被绑着,等澹台安清醒过来一定是打不过的,于是他并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恶狠狠咬中了这人的喉咙。 澹台安速度很快捏住屈修燃的脸颊,把人下巴打开,可屈修燃依旧不依不饶,再次用身体将他撞倒,两人翻滚的过程中,屈修燃又一口咬在了这人大腿上。 血腥味再一次飘散开,屈修燃不管不顾的样子这一次澹台安没有直接推开他,而是坐在地上叹了口气,用手抚弄了屈修燃的头发。 从昨天开始这两人就算是彻底撕破了脸,表面上再多的平衡都已经不见,屈家和方家的一场战争,全变成了彼此之间的武力斗争。 澹台安等屈修燃咬够了,才重新把这人从地上拉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在山洞周围布下了一层结界,而他本人像是知道屈修燃不想见他似得,很快离开了山洞。 留下屈修燃一个人在山洞里,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他靠在墙边呆了一会儿,一边思考究竟要如何才能离开这个阵法创造的结界。 实际上,屈修燃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最着急的人还不是他,澹台安没法回到方家,方家也就失去了最大的筹码,除了澹台安没有人能够打得过屈灵,在这地方拖得越久,反而对屈家就越有力。 但他得确保澹台安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 这人一到白天就离开,只有晚上才回来,屈修燃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有没有找到离开的方法。 不过这些天澹台安的衣服都没有换过,虽然看起来还算整洁,看起来确实是没有想到离开的法子。 就这样过了两天,忽然有一天回来的澹台安看起来受了伤,从进门开始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刺鼻又熟悉,让屈修燃一下子警惕起来。 抬头和门口的人对视,澹台安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人的性格和前一世也差不多,闷不做声的时候可以几天都不和别人说话。 他进了山洞,就默默到了角落里处理身上的伤口,一点点将身上的布撕下来,再简单的处理,只留给屈修燃一个清瘦笔直的背影。 看起来这人确实没有找到任何离开的方法,否则也不至于这种情况下还选择留在这里。 而这看似连人烟都找不到的荒山之中,显然还有其他人或者妖兽在,要么是澹台安的仇家,要么就是会袭击人的妖兽。 也有可能是同样穿过了法阵前来营救屈修燃的屈家人。 他模模糊糊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没有等来任何人,反而是被澹台安带着离开,换了个住处。 “怎么,你也害怕被仇家追杀吗?” 澹台安没有否认,他看了屈修燃一会儿:“被找到你也活不长。” 看起来他很想劝屈修燃不要在这个过程中乱跑。 “来的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活不长?” “其中一个是盛家人,另外一个是他带过来的半妖。” 这是完全出乎了屈修燃意料的回答。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甚至也想过会不会是被醒过来的屈何所伤,但没有想过找过来的会是盛家人。 显然澹台安是很清楚屈修燃和盛家的那些恩怨的,虽然屈修燃并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得知,澹台安看起来也并没有很想解释。 “盛家还能剩下些什么人?不成气候。” “不管剩下的是什么人,一定都想要你的命。” 这话不假。 尤其是在屈修燃和澹台安此时灵力全部被封印的情况下,盛家人想要找屈修燃寻私仇也方便了很多。 “他们朝我来的?” 这次澹台安没说话,显然他也并不能确定对方的目标是谁。 澹台安将指尖的血迹都用清水清理干净,然后将两人生存过的痕迹通通抹除掉,默默带着屈修燃找到了一处更为隐秘的住处。 这一次以后,两人身上所剩的灵力都已经不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山好像能够吞掉人们全部的修为,就像一只巨大的奇异的妖兽。 时间拖得越长,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就越是不利,一旦起了冲突,两人都很有可能会被盛家人杀死。 而澹台安需要顾虑的比屈修燃还要更多一点,他还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想要杀死他的屈修燃。 这样躲躲藏藏过了三四天,屈修燃终于还是见到了追杀他们两人的人的全貌。 白天澹台安会出去,尽量往远走,寻找出口或者下一次躲避的地方,而屈修燃也会尝试着运用灵气。 他手上被澹台安绑住的地方早已经挣脱开,但为了不被提防,他也没有告诉澹台安,白天等人走了,屈修燃也会离开山洞。 他的灵气比澹台安要更加充沛一些,想要运转恢复自己的力量,但都于事无补。 时间长了,屈修燃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上午又出去转了一圈,晌午便回到山洞,尝试用传讯符联系一下屈灵。 传讯符送出去,他便躺在山洞最里侧睡了一会儿。 往常的日子里澹台安都是在天黑后才会回来,可这一天才刚刚晌午,洞口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屈修燃立刻警惕起来,他握起身边的细剑,悄无声息挪动着身体,到了山洞最里侧的黑暗处。 洞口的脚步声并不是澹台安,而且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屈修燃察觉到了,这两人应当就是澹台安所说的寻仇的盛家人。 这人并没有骗他,确实有盛家人在寻仇,也幸亏澹台安没有隐瞒,屈修燃才能第一时间意识到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到达山洞门口,隔了一会儿就注意到了这里的结界。 没有任何限制地冲破了结界,似乎对他们来说,运转的灵气并没有被影响到。 “有人在里面,把洞口封住,别让人跑了。”屈修燃听见很低的一声,声音有些熟悉,但具体是谁的声音他却想不起来了。 “澹台安,你这样濒死挣扎到底有什么意义,你既然离不开这里,逃跑除了磨灭我们的耐性以外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只会让我们越来越生气,这么多天了还没放弃吗?” 屈修燃隐藏在黑暗中,他向来冷静,即便是这种时候也在计算着距离洞口的距离。 以及自己反杀这两个人的可能性。 屈修燃现在的灵气就像漏了洞,硬打起来还是能驱动起灵气,只是流逝的速度非常快,一边打一边漏。 “有没有人啊?该不会又是个障眼法。”声音稍微低些的人话也更多,另外一个就显得沉默了很多,只给他了一个准确的答复。 “有人。” 屈修燃微不可察挪动着身体,靠近洞口的位置。 可即便是这么一丁点的声音,还是被其中一个人注意到了,两人的脚步声停下,虽然没有人说出屈修燃已经被发现的话,但屈修燃心里却很清楚,这两人已经发现了他。 屈修燃的反应很快,没等那两人对他靠近,一个翻滚离开了原地,往门口的位置跑过去,身后两人显然已经盯了他很久,在距离还有三步远的地方,背后传来了攻击。 对方的一道剑气袭来,屈修燃回身挡住,这剑气放在平常屈修燃还能够与之一较高下,在灵气丧失之时却比他和澹台安两人加起来还更有攻击力,他硬生生接住,喉咙里都传来了一阵血腥味。 他却完全没有理会身上的痛感,指挥着细剑朝着两人发起了攻击。 原本在黑暗中的屈修燃终于回头的片刻,却让里面的人愣怔了片刻,显然他们没想到里面的人并不是澹台安。 就在这片刻里,细剑戳中了脸颊,只留下了浅浅一道伤口,屈修燃的灵气收缩,没法一击致命,那把剑在下一刻也被人捏在了手里。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这一趟算是没白来。” 屈修燃在这时候也看清楚了来人,澹台安所说的盛家人,是盛玉的那个不起眼的弟弟盛泽,而他身后跟着的半妖。 是曾经投靠过屈灵的半妖。 他居然投靠了盛家。 两人都比从前有了不小的变化,但屈修燃来不及细看,他朝着这两人发起的攻击全部都被化解,盛泽的修为不错,但远远比不上他身边的那只半妖。 对方轻而易举就到了屈修燃面前,一只手成爪,抓向屈修燃的面门,同时屈修燃也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朝着这人的心口挖过去。 他的攻击在对方眼里实在太过于儿戏,屈修燃被牢牢按在墙上,脸颊贴紧了对方的手心。 方才他最后一击的灵气也打中了这只半妖,只不过造成的伤害并不对等,用尽了全力屈修燃也仅仅是让对方受了些轻伤。 而这轻伤显然激怒了半妖,对方将屈修燃从地面上拖起来,手心压住口鼻的窒息感让人很难受,脱离了地面半晌,他忽然又被人拉到了眼前。 透过面具,屈修燃注意到了里面人的眼睛。 陌生人,即便见了许多次,对于屈修燃来说都没什么印象的陌生人。 就在距离山洞门口只剩下三四步的距离,他被人彻底制服住。 那只半妖全程都没有说话,脚步缓慢地跟上来的盛泽看起来才更加欢快些: “原来一直躲在这种地方吗?屈大少。” 对方不知轻重走到屈修燃面前,用手心碰了碰屈修燃的脸: “把你带回去,我可算立了大功了。” “你应该也很想从澹台安身边跑出来吧?去盛家和去方家,哪一个更好?” 哪一个更好?对屈修燃来说,可能哪一个都是死路一条。 只可惜盛家人没能被他赶尽杀绝。 第39章 屈修燃被捏着脸, 说不出话来,于是盛泽拍了拍那只半妖的手臂:“你扯着他做什么,把他放下来, 别闷死了。” 那半妖显然并不是完全听盛泽的话, 他捏住屈修燃的脖子将人拉近了点:“记得我吗?” 屈修燃嘴巴是不会饶人的,即便这种时候对待这两人也依旧是原本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盛家这群虫子还没死绝吗?” 那半妖将他拽起来,屈修燃嘴角还带着血液,他透过面具打量着屈修燃的眼睛。 对视的片刻,屈修燃昂着下巴:“你算什么东西, 我需要记得你?” 无论何时对待所有人都一样的态度, 那种把人当狗一样的眼神, 越是高高在上,越是想让人折磨他。 盛泽管不了半妖, 于是开口道:“你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带武器,我去看看山洞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别让澹台安跑了。” 实际上澹台安还没有回来,屈修燃知道自己落到盛家人手里早晚都是要死,但即便这种时候他也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去死。 不光是希望澹台安给他陪葬, 他希望盛家人也全部都能给他陪葬。 屈修燃被人放在地上,对方含意羞辱地在他身上寻找着武器。 除了一把剑以外,屈修燃身上还有些派不上大用场的小法器, 有一定的攻击能力但在这种时候显然也没法扭转局势。 那半妖搜完了身,将屈修燃按在地上, 用他自己的外衫将双手捆住, 便坐在一旁等待。 屈修燃默不作声, 因为这些日子的虚弱人看起来很白, 没一会儿盛泽从山洞里出来了, 一边走一边说:“澹台安不在,看来是嫌弃屈修燃是累赘,自己先跑了。” 他蹲下身,拍了拍屈修燃的脸:“看看你养了这么久的小白脸,不过就是个忘恩负义的胆小鬼罢了。” 屈修燃可并不否认别人贬低澹台安的话,他还希望盛泽能骂得更难听一点,见他不出声盛泽坐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和那半妖说话: “先把他送回宗门?还是找到澹台安以后再回去?” 半妖声音很低,话也很少,但却掷地有声:“杀了他再回去。” “也对,这么久了都抓不住,如果咱们回一趟盛家再回来,这人恐怕早就不知道遛到哪里去了。” 盛泽又回头看向屈修燃:“不过我哥应该会很想见你。” 时隔很久再次见到盛泽,这人唯一没变的就是聒噪,他就算当俘虏也不愿意搭理。 见屈修燃没有反应,盛泽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很久没有见到盛玉了吧?” 时间过了很久,这个名字忽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屈修燃有片刻没反应过来这个盛玉,这一瞬间的愣神显然也落到了俩人眼里。 半妖嗤笑了一声。 不重要的人,屈修燃通通记不住,哪怕这些人曾经被他毁了,他也并不会时刻记着这些人的名字,可以说是毫无悔改之心。 盛泽也是隔了半晌,自言自语:“也是,你能记住谁呢?” 一时没想起来也并不等于一丁点印象都无,屈修燃当然还是记得盛玉的,毕竟是书里的主角,多少他都会记住。 只是他没想到盛玉这么快就会从赤焰山下爬出来。 屈修燃心里很清楚,一旦落到了盛玉手上,他免不得又要走上上辈子的老路,只要盛玉有能力,一定会第一个要了他的命。 屈修燃需要在这之前赶快联系到屈灵,让他救自己出去。 两人在山洞蹲守了一会儿,没有等来澹台安,于是也不再继续等待,而是带着屈修燃一起上路,一起去寻找澹台安。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屈修燃知不知道澹台安的下落,在心里已经认定了屈修燃是被澹台安给扔下了。 屈修燃当然也并不清楚澹台安的行踪,这人究竟会不会回来,他完全是不清楚的。 后续的几天里,这两人一直带着屈修燃在荒山之中寻找澹台安的踪迹,屈修燃也一直没有遇见过人烟,这里荒芜一片,也并非是幻境之类的地方。 看来他和澹台安踩中的陷阱,就仅仅是传送阵罢了,将他们两人强行传送到了这个地方来。 一开始的几天屈修燃以为他们会杀死自己,但后续却又发现这两人都根本没有想要杀他意思,时间长了好像和被澹台安挟持时也想差不多。 只不过这两人的生活条件要比澹台安更好一些,也并不会莫名其妙受伤,甚至很多时候他们会弄来一些吃的,也会分给屈修燃。 那只半妖会将吃的放在屈修燃嘴边,屈修燃是修士,本身并不需要进食,可对方却并不顺他的意,屈修燃不吃他就会捏开屈修燃的脸硬塞进去,屈修燃也并不服气,就算塞进去测也会吐出来,往往到最后脸颊被捏红了一大片,微微肿起来,直到屈修燃吃下去一口才算结束。 盛泽看着两人的动作,就会指着屈修燃发笑:“他这个样子可比平常可爱多了。” 也许是对人颐指气使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屈修燃脸颊肿肿的看起来会好亲近很多,虽然那双眼睛依旧森森地冒着一股子寒气。 一段时间以后,两人到达了一处湖水旁,开始清洗衣物,很长时间没有清洁,屈修燃身上也并不干净了,但他手脚都被绑着,盛泽贴心道:“你帮他清理清理,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见那半妖没动,盛泽又道:“我修为不够,我给他洗的话,他很有可能挣脱开反过来打死我。”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盛泽的修为倒是半天进步也看不见,依旧是在同龄人的平均水平以下。 屈修燃被那脸上带着面具的半妖带到了一处隐秘的瀑布底下,这里距离盛泽比较远,他将屈修燃身上捆缚住双手的细链解开。 从前些天开始,这人就将衣服换成了另外一种细链,如此也更加方便控制住屈修燃,这些天都没有摘了下来过。 只不过就算是摘下来,屈修燃在这人眼皮子底下也很难跑得出去,在这里,他的修为远远比不上这只半妖。 “衣服脱了,别耍花招。” 为了防止屈修燃逃跑,这人让屈修燃把衣服脱光,然后自己守在岸边。 终于能够泡进水里,屈修燃感觉舒服了不少,虽然很冷,但总比脏兮兮的样子更好点。 半妖应该是害怕他逃跑,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洗,视线若有似无落在后背上,他的后背又直又瘦,之前和澹台安打得那一场架还受了点小伤,细微的伤口碰到冷水有些发红。 看起来像是在背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吻痕,透过完全被打湿的长发若隐若现,他身形十分好看,腰细腿长,这是哪怕对人类没有任何审美的妖精都能够感受到的。 脚尖轻轻试了试水温,而后半个人沉入其中。 这些天以来这人看向屈修燃时一直有种侵略性,也可以说是一股子杀气,这时候这股杀气就更重了。 屈修燃并不在意。 他的仇家其实很多,从小到大屈修燃不服软的性格,让他得罪了不少人,一旦屈家有事,想要他命的必然也不少,只是这些人恨他入骨,他却一个都不记得。 这也往往是让这些人最为气愤的地方,自己烙印在心里的仇恨,在屈修燃眼里什么都不算,恨他的人太多了,他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会记住。 这只半妖,显然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估计这人和澹台安之间也有些私仇,所以才会在屈家出事以后直接投奔了盛家。 屈修燃洗澡并不算快,实际上比大多数人都还要更慢一些,对方一直在岸边安静的等待着,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过。 直到屈修燃朝他靠近,在岸边开口:“衣服给我。” 屈修燃浑身都被这冷水浸透了,他虽然不像从前一般怕冷,但对于这温度还是不喜欢的。 对方从岸边站起来,稍微走远了些,拿了一套新衣服递给屈修燃。 东西是哪来的屈修燃并不清楚,但有新的可以穿总是要更干净些的,他伸手接过来丝毫没有避讳对方的视线,光着脚上岸,又将里衫穿好,一层一层全部都穿上。 这个过程中,那半妖的眼睛也一直都没有移开。 因为这对于屈修燃来说,也许是逃跑的最佳时机,所以对方也就盯得更紧。 他将头发披散在脑后,用旧衣服一点点擦干,这个过程要多慢就有多慢,可对方一直在耐心的等待着。 屈修燃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了逃跑的机会。 寸步不离的监视让他没有任何机会可以逃走。 等他将头发擦干了,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拖延下去的时候,对方便重新拿几个那条链子,将他双手捆缚住,又布下一层结界确定屈修燃跑不了了,这才去岸边清洗自己的身体。 屈修燃在结界以内安静坐了一会儿,他此时并不是全无修为,恰恰相反,他和其他修士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其他人都需要部分灵气才能够打开识海,而他的识海中总会产生一部分灵气给他。 即便如此,他打开结界也并不算轻松,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中逃出来,屈修燃偷偷看向远处还在洗漱的两人。 他此时距离他们的距离都不算远,如果动作太大很有可能直接被发现逃跑的意图,可如果动作太小,估计还没等跑走,就会被对方发现。 也正因为距离不远,他恍惚间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屈修燃从前见过那只半妖的脸,在他从宗门回到屈家那一年,屈家招收了不少门徒,其中就包括这只半妖。 虽然现在想来对方是为了报复他而潜入屈家,当时的屈修燃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为了给屈灵练习操纵妖兽,他曾经摘下过这只半妖的面具。 那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半妖的脸有一半像是死人的皮肉,好像肌肉不听使唤。 从脸上看还远没有现在所见场景带来的冲击性,而等这人脱下来衣服,身体上斑驳的肤色更加清晰地可以注意到他的特点,有一半的皮肤惨白如纸,甚至看起来像是死了很久的人的肉,另一半的皮肤却是人类的样子。 皮肉相接的部分看起来十分狰狞。 比起那张戴着面具的脸,这人的身体实在丑陋到了恐怖的程度,距离越近就越是明显。 屈修燃很早就听说过半妖,有些半妖是先天形成的,有些半妖则是后天形成的,后天形成的半妖将妖精的身体与人类的身体糅合到一起,过程十分血腥痛苦。 但一旦成功,他们的修为也会比普通的人类高上很多。 从前在屈家的时候,屈修燃等人并没有看出来这只半妖的能力,和今天的半妖比起来,那时候的他还算不上多厉害。 想来应该是在他身边隐藏了真正的实力,看来这个家伙也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才成就了这一身的修为。 就在屈修燃算定好距离准备离开的时候,那水池中的人却是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脱去面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却也仅仅有一半的脸可以做出表情,另外一半的面部依旧是死气。 几乎是一个瞬吸间,那人就到了屈修燃背后,屈修燃再一次和这半妖缠斗起来,对方几下将他面朝自己按在石头上:“你在看什么?” 屈修燃呸了一声,吐掉嘴巴里的头发:“能看什么?看你这个怪物丑八怪。” 两人面对面时,对彼此身体露出的部分看得更加清晰,他即便被人按着也能够面不改色对其嘲讽。 “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不愿意去死吗?难不成是还想要大仇得报?” 两人贴得越近,对于彼此的身体看得就越清晰,屈修燃的皮肤很白,他的锁骨也很漂亮纤细,即便是受了伤也依旧好看,好像不论怎样都不会显得狼狈。 而对方同样是半敞着衣襟,露出的身体却是狰狞可怖,一道一道伤疤和丑陋的仿佛还在跳动的妖兽皮肤。 他的脸上并不严重,如果没有表情的时候,只看脸这人是完全正常的样子,但只要多一点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人的不对劲来。 屈修燃不仅不害怕,指尖轻轻滑过面前人的手背,用最温柔的动作说着让人愤怒无比的话:“你这个样子应该每天都会觉得生不如死吧?太丑了,我看见你就想吐。” 他既然逃不掉,也要在临死之前拼命刺激这些人,哪怕只是让他们也和他一样难受。 原本距离他很近的半妖终于瑟缩了一下,他似乎被屈修燃的形容刺激到,也感觉到无地自容一般,想要将自己的身体缩起来。 他别开视线,身体因为激动微微发抖,想要捂住脸,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 果然,这人是在意自己的样子的,屈修燃的话果真动摇了他的神智,这是逃跑的机会。 “你还是穿上衣服吧,这个样子对我来说真是种折磨。” 屈修燃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好像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方忽然放手去寻找衣物,想要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包裹起来。 嘴巴里却嘀嘀咕咕:“你怎么可能也嫌弃我。” 屈修燃趁着这个机会终于逃出了一段距离,可还没等走远,就被人从背后抓住了肩膀,对方力度大的好像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了。 “这是我的错吗?”半妖拽着屈修燃的头发,他狠狠看着屈修燃的眼睛,半边脸死气沉沉,半边脸眼眶竟然红了起来,“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你却从来都不记得!” 屈修燃的样子似乎彻底激怒了对方,他抓着屈修燃脖子的手用力,几乎要将人捏死,然后又贴近屈修燃的耳朵问他:“你有没有想起来我是谁?” “陷害我被赶出方家,完全取代我的位置,还想要捂住我的嘴将我赶尽杀绝,你和澹台安,两个都该死。” 从方家赶出去? 这一刻屈修燃忽然有了点意识,很远的记忆里方家确实还有个儿子,方家正室的孩子,叫什么东西他记不清了,但在原著里因为总是在澹台安身边找麻烦,最后被澹台安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了。 而这一世,因为屈修燃当时想要寻找的东西在方家,而屈修燃陷害尉迟渊的事情也需要一个替罪羊,当时的澹台安用了些手段嫁祸给了这个正室的孩子。 屈修燃对这些事情,其实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具体连对方是个什么人,他都不清楚。 “既然不在意,为什么还要靠近我?” 屈修燃曾经在所有人面前为他出头,曾经记住他的名字,给了他很多被喜欢的错觉,那时候很多人都说屈修燃喜欢他。 对方捏住他脖子的手逐渐往下,碰了碰屈修燃露出来的脖颈:“我那么喜欢你……为了能见到你,我从鬼门关重新回来,我变成这幅样子,可你从第一次见面就没有认出我。” 不仅仅是第一次见面,就在他被人从宗门赶出去的那一天,屈修燃也就在人群里,就在他害怕被屈修燃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的时候,屈修燃那默然到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脸一直都没有被他忘记。 手逐渐收紧,屈修燃感觉到了一阵窒息,这个情绪不定的疯子在说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 就在他快要背过气去的时候,那疯子不知道又怎么了,忽然又松开了手,生怕屈修燃真的会死过去,他拍着屈修燃的后背。 屈修燃原本还有些挣扎的力气,这时候完全失去了知觉似得,眼前都开始朦朦胧胧的,方才刚穿好的衣服也乱八七糟,因为挣扎面颊上带着最后一丝红晕也褪去。 那种把人当成烂泥一样的神态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人莫名多了些脆弱。 这个样子仿佛谁靠近他都不会被拒绝。 对方忽然凑近了,他喜欢屈修燃所有的样子,不可以靠近的屈修燃,永远高高在上的屈修燃,亦或是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的屈修燃。 试探性的亲吻落在唇角,仅仅是轻轻的触碰就让他红了耳朵,屈修燃身上的香味,视线里漂亮的嘴唇弧度,都近在咫尺,而屈修燃依旧不算清醒,对于对方并不规矩的行为,他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这好像完全鼓舞了方司正,有一种错觉,屈修燃并没有拒绝他,他微微挪开的脸再一次凑上去。 像是获得了宝物的孩子,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过这种知足感,也从来没有哪一刻,他的心脏跳得这么快过。 他又亲了亲屈修燃的鼻子和眼睛,像是布娃娃一样的屈修燃完全没有了回应的能力,他的手摸到这人的脖子。 紧张到手指不自觉地抽动,半张脸已经红透了,他轻轻捏住屈修燃的手指,想要和这人十指相扣。 成为半妖的这段时间,方司正一直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手脚全部都用黑布包裹起来,他很少与人有直接的肢体接触。 触碰到屈修燃的感觉很怪异,一边让他兴奋,一边又有着一种无法忽略掉的酸涩感。 也许是执念了太久,他有一瞬间很想哭。 仔细看过这人的眉目,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在尉迟渊藏书阁的那天,他透过层层的书架看见屈修燃坐在桌子前面,头一点点低下来,马上要挨到桌子,那惺忪懒散的样子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可爱。 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让方司正记得更清楚。 他被澹台安追杀的那段时间,每个晚上都会想起屈修燃,被人凉尸体丢到荒郊野岭,吃这妖精的肉,才活下来的日子里,有些感情也许早早就变成了执念。 他从地狱里爬出来,当时一起在书房看着屈修燃的尉迟渊,也同样被屈修燃利用以后,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澹台安也正在走向毁灭的路上。 只要爱上这个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他就像一棵艳丽无比诱人的食人花,他没有丝毫感情,并不会爱上任何人。 盛泽赶过来的时候,方司正已经穿好了衣服,旁边的屈修燃也稍微清醒了过来,只是脖颈处有一圈明显的痕迹,是被人捏住脖子留下来的。 盛泽蹲下身体,看了看他的脖子,却被屈修燃扭着头躲开,这人沉默的别扭的样子,看起来就是逃跑没成功。 他又看向了那只半妖,最终并没有询问原因,只抱怨道: “你们两个动作好慢,落单很容易被澹台安偷袭知不知道?” 方司正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少年气已经全部褪去,站在远处的身形很瘦而挺拔,从束紧的袖口外露出的是被黑布缠绕着的手臂。 他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一丝丝诡秘感。 “澹台安应该也有路过这里。” 盛泽道:“按理来说以他的实力应该找到了出口才对,可这个人好像还没有逃出去。” 河边不远处的洞口里还有人住过的痕迹,澹台安并没有抹去这一次的踪迹,按照他以往的谨慎态度,通常不会住在河边这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也会在住过的洞口里将痕迹全部抹掉。 屈修燃觉得这人是故意留下的陷阱,他也许确实想要反杀这两人。 方司正也比从前聪明了很多,显然没有那么轻易上当。 “他应该在等待我们上钩。” “就算我们上钩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又灵力全无,就算是有陷阱对上咱们也是毫无胜算。” 篝火上烤着鱼,天边渐渐黑了下来,盛泽一边搓手取暖,一边说些有的没的话。 屈修燃自从发现了自己跑不了,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那两人沟通的时候他就在角落里待着。 “晚上也太冷了,你们两个都不冷吧?” 三个人中间,只有他话多,屈修燃昏昏欲睡,方司正则是性情大变。 也许是篝火的原因,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周围一切都显得静谧,一种难得的适合睡觉的氛围里,屈修燃恍惚间听见了一声哀鸣。 声音距离很远,听得也不真切,一开始三人都没有多余的关注,直到半晌之后,不远处又传来了第二声。 动物的悲鸣声从落日天边传来,屈修燃从梦中惊醒,打扰了原本还在篝火旁的两人,盛泽首先开口:“什么动静?这里还有动物吗?” 这么多天以来什么活的东西都没看见,更不可能会有动物了,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连大地都震动起来。 屈修燃终于从靠着的树干旁抬起头,刚刚睡醒让他看起来脸色很是苍白。 他熟悉这声音,是屈灵召唤妖兽声音。 不到片刻,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线被迅速吞没,屈修燃抬头,头顶正上方飞过了第一只妖兽。 而后便是黑压压的成群结队,在那中间只有一人穿着白衣,坐在巨龟背上,那身形比起妖兽实在太小,需要仔细去看才能看得见。 是屈灵,即便隔得很远,屈修燃还是分辨出来那人看向自己。 第40章 体型巨大的妖兽朝着地面俯冲而来, 两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屈修燃就已经被屈灵托了起来,另外两人仰头看向空中,却已经无暇顾忌, 周围越来越多的妖兽将他们层层围困其中。 “还好吗?” “没事。” 屈灵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 屈修燃揉了揉手腕,人比刚离开时瘦了不少,看起来下巴都尖了。 “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 一旦阵法被关闭,也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里里面的人都出不来了,不管是下落未明的澹台安还是盛泽和方司正。 屈修燃低声说了句什么, 屈灵没听清, 自顾自往营地走, 而屈灵跟在他背后,以为屈修燃是舍不得澹台安死, 咬了下牙:“你说什么?做什么决定?我听不清。” “用不着你。” “用不着我你打算怎么办?” 屈修燃回头看他,对于这个胡搅蛮缠的宠物最后一点耐心也失去了:“我很快会封住阵眼, 里面的人一个都别想出来。” 话一出口,让屈灵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屈修燃会想要赶尽杀绝。 并且他也忘记了屈修燃本身是有一定的实力可以自己解决问题的。 阵眼被封住的日子里果然事情变得顺利了很多, 没有了澹台安的方家溃败的异常迅速。 屈修燃封住阵眼时并没有思考太多,他不知道这个破阵还有没有另外的出口,盛家的两个人和澹台安最好是一起永远困在里面。 短暂的调整日子里, 他一直在寻找屈何的下落,同时也在提防着盛玉, 这家伙从地下跑出来, 必然是带着一身怨气的,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旦被他想得清楚明白了, 不说对别人, 估计只要看见屈修燃就想把他弄死。 按照纪唐生所说的,他一段时间内找到了屈何。 屈何并没有受多少苦,澹台安果真并没有伤害她,实际上,在澹台安被方司正追杀失踪以后,屈何就已经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此时方家瓦解的差不多,她很快就和屈修燃相遇。 “澹台安应是出不来了。” 屈何几日后才告诉屈修燃,此时方家内部不知从哪得到消息,阵眼被封以后,另外一处出口也因为妖兽的轰炸倒塌,只要当时没从里面跑出来的人,大概率被永远困在了阵法之中。 屈修燃静静听着,只答了一句:“好事,省了我不少麻烦。” 之后的重建是很快的,屈家和妖兽合作的事情虽然在人群里总有些传闻,但却并没有人有证据,屈修燃并不认屈灵。 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很早就决定不再将屈灵算作屈家人,而盛玉从深渊出来,在谁眼里都是一身的妖气,这场大变故怪在他头上是最好的。 只不过盛玉一直没有找到屈修燃。 盛家已经彻底溃败,想要重振旗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日子一长,慢慢也就安定下来了,就连百姓们也都认为这场旷日已久的战争终于结束。 他再次看见盛玉,是在小阁楼里。 方家人本身并不喜澹台安,从前是被澹台安的能力控制着,他们本身对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澹台安在方家是外人,说来说去也从来只有之前病弱的母亲一个亲人,失踪后的遗物被人随便丢出了方家大门,遭人唾弃,最后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竟然把东西给屈修燃送了过来。 人人都知道,很大概率澹台安已经死了,死在空荡荡的阵眼里。 屈修燃原本也并不打算管这档闲事,他自认为和澹台安没有任何感情,但屈何最终还是让他将遗物收放到阁楼,当然,并不是出于感情,只是从前在方家,澹台安对她算是照顾过的,只是想还了这份恩情。 于是屈修燃在阁楼上整理遗物,盛玉不知觉地出现在了他背后,一转身见到这人时吓了惊了他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 “看来你很喜欢送给你的大礼。” 他往前几步,猛然间拽住屈修燃的领子,在屈修燃发起攻击反抗的瞬间将人怼到了墙上,屈修燃同时也端起盛玉的下巴往上一台,两人拉扯之间满地的书本被压的乱八七糟。 “怎么?知道了盛家再无翻身之日却不甘心?” 盛玉比从前已经成熟的太多,轻蔑笑了声:“不过是看不惯小人得志罢了。” “邪门歪道也好,你们名门正派也罢,不都是为了自家利益,道貌岸然。” 盛玉从地下出来后修为明显有所提升,屈修燃想要再像从前一样压制他也不太可能了。 两人打来打去,从阁楼出去,到了外头又打。 屈修燃将盛玉摔在地上,这时候屈家其他人也赶了出来,他一挥手让那些人离开。 如果各大家族局势已定,而剩下的这是他自己的恩怨,他报复盛玉或者盛玉报复他,都与屈家无关。 两人打了好半晌,最终屈修燃嘴角挂着血迹将盛玉按在地上,那人发丝凌乱,眼中的狼性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两相对视之中,盛玉忽然笑了起来。 “屈修燃,你真该死。” 他越笑声音越大,就算从前看不清,在地下的日日夜夜他也总算明白了,屈修燃从来没有将任何人的感情当过一回事。 所有人都是他可以利用,并且千方百计想要杀死的对手。 不管如何报复也好,争夺屈修燃想要的东西也罢,这人绝对不会有一刻后悔,不会有一刻,对任何一个人有一丁点爱。 和屈修燃扯上关系,纠缠不清,结果就无外乎那几种,之前的人都已经帮他验证过了。 他笑着笑着忽然停下来,安静和屈修燃对视,忽然拽着这人的领子抬起脸,在屈修燃反应过来之前,吻在屈修燃嘴角。 后者很快反应过来,两人再次拉扯起来,这个吻逐渐带上血腥味。 盛玉喜欢屈修燃,也许从未与任何人说过,曾经隐秘的情感只停留在短暂的,他单方面的记忆里。 这份感情从未有过表达,便以屈修燃的阴谋和对盛玉折磨告终。 等两人终于分开,盛玉又带上了一身伤。 “屈家的局势已定,你现在完全可以试试杀了我。” 对屈修燃来说,他已经完全改变了前世屈家族人弟子全部沦为阶下囚的命运,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遗憾,对他来说就算此时和盛玉同归于尽也并不是不值得。 那人远远看着屈修燃,这一次却没有像记忆里一样,疯狂执拗的疯狗盛玉,那种阴暗癫狂的神色,在此时这个人身上一点都没有。 他转过身,一点点越走越远,盛玉穿着贵气,和屈修燃第一次见面时想差不多,只是因为方才和屈修燃折腾了一通,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规整。 屈修燃第一次看清这人的背影。 盛玉一路也没有回头,安静的夜里他们远离了人群,屈修燃只能听清他渐渐远离的脚步声。 在深渊里的日子很长,从最开始的怨怼愤懑,到最后逐渐平静,逐渐开始更多回忆被反复琢磨,再多恨也都在无休无止的时间里被消磨殆尽。 那一时间的清醒也许让他终于想清楚,与其将人作为执念,不如一切随缘。 爱也好,恨也罢,都终止于此,若日后有缘,人生还长,也许这就是他能得到的最称心如意的结局。 盛家在之后一段时间里宣布要远离境内,全家移居边境,屈修燃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和纪唐生一起斗蛐蛐,和平的日子里,纪唐生一身的伤也早就养好了,说让屈修燃陪他一起斗蛐蛐。 他坐在地上,屈修燃在他身边的床上,翘着二郎腿。 “……盛玉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佐樱和屈修燃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纪唐生的蛐蛐罐子。 “你天天摆弄这些破虫子,家里生意不做了?” “你怎么修仙都不懂这个。”纪唐生挑起眼皮看看佐樱,“万事万物越是贴近自然越是藏有天道规则蕴含其中,不懂自然就永远无法突破。” “这虫子可比人更懂自然道法。” “呦,那您懂这么多,必然是要突破元婴期了吧?” 纪唐生刚刚筑基,眼看说不过,回头抱住屈修燃,脸颊贴在屈修燃腿侧:“这人怎么还不走,又不是屈家人,她不会还要在你家蹭饭吧?” 屈修燃朝着佐樱一挑眉头:“你要在我家蹭饭吗?” “你什么意思啊?还开始送客了?他不也是外人,怎么不见你问问他?” 纪唐生一听就来劲了:“嘿,我可是自己带了吃的过来的,两只卤水鸡,两只卤水鸭,在屈修燃这住三天,教他斗蛐蛐。” 佐樱狐疑地打量他:“你住哪,该不会住一起吧?” 她从屈修燃小时候就看着屈修燃长大,除了这么个不三不四的朋友以外,倒真的很少见到屈修燃会愿意和谁住一起的。 “其他房间都没有他屋子里干净,就他屋子勉为其难能住。” 纪唐生爱干净人尽皆知,和谁一起都受不了。 “别吵了你俩。” 屈修燃光脚坐在床边,手里捏了两颗石子,视线一直停在罐子里的蛐蛐身上。 “我晚上要去试试,佐樱你一起去。” “去哪?”佐樱还是不敢相信屈修燃对这事情会流露出严肃执着的神色,问,“去赌场?斗蛐蛐?你俩有病吧,你俩去不就完了,带我去干嘛?” “就算你出老千也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屈修燃没说话,把罐子里你侬我侬的两只蛐蛐分开,纪唐生则替他解释道:“你不懂了,屈修燃带你过去哪是拦着别人找麻烦的,那是让你拦着他别暴走打人的。” 而后小声补充了一句:“他蛐蛐斗得烂。” “纪唐生。”屈修燃在背后抚摸着蛐蛐罐子,“今天还想回家吗?” 三人从赌场出来已经是半夜,佐樱因为觉得没趣,老早就回去自己的住处休息,她这些日子一直是和屈灵住同一个院子里,两人都不属于屈家人,明面上也没什么关系,但为了能随叫随到,住一起也更方便些。 剩下屈修燃和纪唐生一起回家。 他们两人平常身边都是人侍候着,尤其是纪唐生,一生之中一点苦也不愿意吃,活的叫一个金贵,很少有走路回家的时候。 他一边躲着路上的泥坑,一边终于和屈修燃谈起今天的事情。 “一丁点也不像盛玉会做出来的事,他才不会那么容易认输。” “盛玉这个人,心气高傲气足,不管掉到什么境地里,没见过他有放弃的时候,总能绝地反击,对上你这应该是第一次。” “他什么时候绝地反击了。”屈修燃手揣进袖子里,没什么表情。 “在我梦里。” “什么梦?” “可以当成一场梦吧。” 纪唐生呼出一口气,说起这些事漫不经心。 一场不太好的梦,也可以说是他的前世。 “梦里你被澹台安一箭穿心,死得特别惨,盛玉在那里头可是个偏执狂,从小就只有统一修真界一个目标,他最终杀了你。” 屈修燃心脏忽然猛跳了两下,面上却没有丁点表情,他死之前纪唐生早就已经死了,按理说就算是重生,这人也不应该有自己死亡时的记忆,屈修燃问:“你在梦里干嘛去了?” “我早就死了啊。” 纪唐生就像说起别人的事,语气里独有的雀跃:“我梦里梦外都是你屈家庇护的,屈家都完蛋了,你还指望我在梦里能给你报仇吗?” “梦很真实,人的关系和现实里都差不多的。” 报仇? 屈修燃又想起什么:“梦做得这么真实,怎么起来还去找澹台安的麻烦?” 屈修燃刚和系统链接的那段时间也就是纪唐生自不量力带着一群人去找澹台安的茬,想要群殴澹台安,结果被人澹台安给单方面揍了一顿。 “你在梦里爱惨了他,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见,唯独喜欢他一个人,他可还戳了你一箭呢,打他一顿也正常吧。” 屈修燃哼了一声:“多管闲事,自不量力。” “什么叫不自量力,我爹从小就教我,就算有八两银子,也得装出八十两的架势来,这是商人的底气,谁知道他怕不怕了我。” 给屈修燃听笑了:“你的修为有八两银子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一路走到屈家大门口,屈修燃回忆起此生的诸多巧合。 纪唐生似乎总能从他需要的时候给他提供各方面的帮助,想要的消息和法器,似乎都准备好了等待他去拿一样。 他转头看向在自己身边的人,冬天的空气很冷,纪唐生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透露出一股死态,穿着打扮又精致,很衬托他身上那股落魄富商的忧郁气质。 与其说是被屈修燃庇护,不如说纪唐生永远能给自己留出后路来,商人本就是见风使舵。 自从纪家由纪唐生掌家以后,纪家也惹了不少麻烦。 那人只穿着里衣坐在屈修燃的椅子上,逗弄屈修燃的两只蛐蛐,他指尖从罐子里伸进伸出,胸前的衣服也开了一大片,却低头摆弄的认真。 屈修燃赤着脚从床上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抬起纪唐生的下巴: “张嘴。” 纪唐生按在屈修燃的手腕上,因为洗过澡,唇色微微发红,将他的苍白感“你不是要给我吃虫子吧?” 但却配合地张开嘴巴。 舔舐是友人之间可以做的,这是纪唐生教他的。 虽然他们很久都没有再这样亲密过。 即便一开始不习惯的事情,也总会慢慢突破界限,人一旦习惯了某些事情,就会慢慢突破底线,接受的越来越多。 如果能被修真界任何一人看见这对狐朋狗友的亲密举动,恐怕都会被吓得半死。 修真界安静的一年里,屈何开始种菜,屈灵带领妖兽们开垦田地,因此每天清晨总能看见纪唐生从屈家离开。 屈灵是非常不满的,那眼神恨不得能把纪唐生戳出两个窟窿来。 纪唐生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走过,然后抱两颗土豆回家。 人人都知道屈修燃和纪唐生走得近,人人都以为两人没有任何名头,可慢慢地在人前也越来越明目张胆的行为终于还是让大家认识到了恶人组的恶劣程度。 终于学会了人类语言的屈灵:“他俩可觉得是相濡以沫,放在别人眼里这就是狼狈为奸。” 除了雁过拔毛的纪唐生和心黑手辣的屈修燃以外,狼狈为奸这词放在谁身上这词都不够贴切。 两人“混迹江湖”的日子里,一个负责打砸,一个负责讹钱,赌场都倒闭了三家,恶人夫夫闻名远扬。 番外: 澹台安住进屈修燃院子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两人从书苑回去的路上吵了一架,雪下得很大,屈修燃黑着脸默默跟在澹台安身后。 路过的人们纷纷侧目,屈修燃从小怕冷,冬天出门都是全副武装,这次却是默默走了不近的路,一张脸冻得苍白。 纪唐生坐在轿子里,手里捧着小暖炉,在两人拉扯间,那双湖泊一样的的双眼十分哀凉,开口却完全不是那个调调,远远朝着屈修燃问了一句:“大冬天的,你遛狗呐?” 换来的就是澹台安恶狠狠的一眼。 纪唐生苍白的脸上就算露出调笑也没法让人觉得轻浮,反而冲破了那股冷感,有股温和的气质:“你家狗好凶,叫两声听听?” 转而又问:“屈修燃,一起走吗?” 屈修燃当然不会丢下澹台安和纪唐生离开。 于是纪唐生又笑了笑:“那我去你家等你,喝两碗汤,你们两个最好快点走。” 他活得随性浪荡,从来不会多管别人闲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本就和他没关系。 只不过往年屈修燃都是和他玩一起,突然这么多了个人,纪唐生以朋友的身份也多少看他不顺眼。 屈修燃冬天和澹台安黏得更紧,已经是许多天没见面,冬天纪唐生带来个戏班,屈修燃注意力才稍微被分散一点。 自从那次吵架以后,他有个两三个月没再见澹台安,偶尔澹台安也能在院子里撞见纪唐生。 带来的戏子里有个年纪很小的少年,听说屈修燃是短袖就把注意打到了他头上,唱着唱着当着纪唐生的面,勾开了屈修燃衣领,美眸如丝,他和屈修燃都漂亮,这画面自然也漂亮。 只是当少年想要吻上去的时候,被屈修燃躲开了,衣领子被拽开他冷得打了个哆嗦。 纪唐生就坐在旁边,见状就是嘲笑他:“怎么了,你养条狗在房里就打算给他守身如玉了还?” “我看他也不比澹台安长得差吧?” 屈修燃白他一眼,话也没说。 他人难亲近,也许只因为警惕性高,和其他的都没什么关系。 也许是白天修炼太费心力,有一次屈修燃就在外屋的桌子上趴着睡着了,脸压得扁扁的,被暖气温得红彤彤,纪唐生从外头进来就瞅见他,闷笑了一声,放轻了脚,走到桌边。 从外面来还有些凉的手指,轻轻在屈修燃脸上戳了一下,后者激灵一下,迷茫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纪唐生那双仿佛蒙了雾气的眼睛,那距离像是快亲上了,因为离得近,又因为屈修燃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手指捏了下屈修燃的脸。 “冷不冷啊你,在这也能睡得着?” 他熟练帮屈修燃掖好领子,动作进行到一半却忽然顿住。 澹台安从里屋走了出来,就站在帘子后面,看着他们两人,那双眼睛里毫无情绪。 人人都说澹台安不在意屈修燃,但他却是全世界目睹最多纪唐生和屈修燃私下里相处模式的人。 还停在鼻尖上的手收了回去。 他知道那天屈修燃和澹台安和好了,因为屈修燃帮澹台安得到了一块什么石头,是从秘境里拿出来的,还因此屈修燃被他们师父狠狠教训了一顿。 知道后来,纪唐生才知道那东西是九尾狐的心脏。 那时的屈修燃被因为纠缠澹台安,被一箭射穿了心脏,关在地牢里半年之久,直到澹台安得道升仙。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澹台安一直没有让屈修燃离开,也没有杀他,没有人和他见面,他拖着伤痛的身体在潮湿冰冷的地牢里躺了半年。 周围是发疯的囚犯,每天都有人因为受不了狱卒折磨自杀而死,屈修燃整整六个月耳边充斥着尖叫,心口的剧痛逼得他发疯。 他最是怕冷,而这地牢里从来没有过阳光。 在澹台安被他找进院子里的最后一段时间,两人的相处明显愉快了很多,有时候又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让屈修燃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那时候并不会折磨澹台安,还曾经告诉他,早晚有一天要帮他抢回方家,让他母亲的灵牌放进去,然后等这些恩怨都结束,他们永远在一起。 屈家和方家也有交情,屈修燃却一直都站在澹台安这边,毫无条件,可以牺牲掉一切。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对于澹台安永远有绝对的偏袒和爱,这是即便纪唐生也没有见过的表情。 可再多的爱慕也不会在牢狱这种地方存活下来,早点晚点,一定会消磨殆尽。 屈修燃被人从牢狱里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脏兮兮的,往日里娇纵漂亮的脸上毫无神采,即便已经被洗干净了,也不怎么说话。 而澹台安,坐在方家的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抢回了方家,也第一时间将屈修燃从牢狱里带了出来。 得道升仙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回人间。 和往常黏黏糊糊抱着澹台安的屈修燃大不相同,这人从进屋子开始就没有看他,两人共处一室安静的要命,也许是太久没有过正常生活,屈修燃视线一直在椅子上。 这样坐着很舒服,牢房里他只能坐在地上,除非是跪着,否则腿也没法弯曲,碎草很扎又潮,凉到他骨头缝里,还有虫子老鼠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出来。 这样干净的环境都让人不适应了。 “你在想什么?” 很长很长时间以后,也许是察觉到这人的心不在焉,澹台安终于从床边走到他眼前,用手指拖起屈修燃的脸。 好像个碎掉的娃娃。 就连一直讨厌屈修燃的澹台安也放轻了语气,解释道: “得道升仙的半年时间不能回人间,让你在里面等太久了。” 屈修燃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下一刻问出口的话是:“我能走了吗?” “去哪?” 澹台安看着他的眼睛问得很安静:“屈家你回不去了,准备去哪?” “这用不着你管了。” 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语调的起伏,屈修燃明显是不想和澹台安多说的。 后者没说话,屈修燃于是从椅子上站起来,澹台安就站在椅子边上没有躲开的意思,两人的距离几乎是脸贴脸: “在地牢里的半年也不比你在我院子里轻松,你想报复应该也够了,如果没够,你也可以说出来,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我想走了。” 那人就在背后静静看着他的身影。 屈修燃最后当然没离开,他又一次被澹台安关了起来,一开始几天任何人都看不见,等到熟悉的恐惧终于将他完全吞噬,屈修燃才终于见到澹台安。 即便是白天也昏昏欲睡的日子里,感觉到有人在睡梦中抚摸他的脸颊和下巴,模糊中睁开眼,模糊地看见面前人的脸,屈修燃没什么反应。 只是当那双手顺着他的脖子到达领口,将衣服扯开一半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反应,奋力挣扎了片刻,却被轻松地掰开了阻拦的手。 这场□□与其说是自愿的,不如说完全是单方面的诱导和压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现在方家是我的了。” 也许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但也不重要,因为屈修燃连前半句都没听进去,在牢狱里的这段时间他最快学会的就是完全忽略掉身边的一切。 于是从牢狱里出来,他又被澹台安关在方家整整半年。 为了给屈修燃解闷,澹台安也找来了戏班子,屈修燃曾经喜欢听戏,因为听戏曾经有过几个月完全不和他见面。 那时候每天都能见到屈修燃和纪唐生同进同出。 他很少说什么,但让人找了许多小玩意,屈修燃都没什么反应,只有见到戏班子的时候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似得。 谁都能感觉得到屈修燃对他的忽略,如果有曾经的对比就更加明显。 大多数时候澹台安对此没有反应,仅有一次在床上质问过,但并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他时不时会带屈修燃在方家走一走,这里面有他们小时候的记忆,依然得不到任何沟通。 也就是那以后,纪唐生终于知道了屈修燃的下落。 他把人从澹台安眼皮子底下偷了出去,屈修燃才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宗门,得知屈家的遭遇,向师尊求助。 后面的事情,纪唐生都不清楚了,因为他被杀了。 九尾狐的心脏能控制妖兽,而澹台安能控制修士,几乎没有人能赢得了他,他能制造一场妖兽入侵的意外,而入侵的大量妖兽,就出现在纪家。 纪家人一直聪明,懂得攀权富贵见风使舵,表面上却什么事情都不掺和,唯独这一次,唯独惹了不应该惹的人,唯独被澹台安恨上。 纪家垮了,纪唐生被盛玉杀了。 从前人人都说纪唐生是只狐狸,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骗得屈修燃信任和真心。 可纪唐生觉得自己应该被钉在家族耻辱柱上,他就是他妈个傻子。 而且是死后魂都没散的,执着的傻子。 这执念让他一直看着屈修燃被折磨,最后被杀,甚至让他重生了一次。 他并没有太多的妄想,只希望屈修燃活着,家人也能活着。 屈修燃没有爱上澹台安,甚至在他的引导下拿到了九尾狐的心脏。 一切都和记忆中完全不同。 上一世被忽略掉的暗流涌动,盛家和方家,以及边境周家,都被他调查了个清楚,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需要引导屈修燃一点点发现。 只是他没想过事情会如此顺利。 盛玉离开,他和屈修燃走在街上的夜里,好像才终于有了一切都已经改变的实感。 他们还是友人,可以做出最亲密行为的友人。 屈修燃轻轻碰在他嘴角,而他也看向这人眼底。 作者有话说: 完结以后可能会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