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小言] 《蜜糖先生咬一口》作者:艾思【完结】   内容简介:   小姹女难得出门,打算买个“蜜糖吐司”解馋   结果蜜糖吐司没买到,却带回“蜜糖先生”……   这位全球女性垂涎的好莱坞巨星   不知为何竟然身受重伤,像流浪猫狗被她捡回家   在她的悉心照顾下,他不但养好伤,还成为她的新室友   扬言要好好体验平凡人的生活──   他居然“假戏真作”,和她这“同居人”谈起恋爱?!   明知不能喜欢上只是短暂当平凡人的超级巨星   但面对全世界女人都想咬上一口的蜜糖先生   身上又散发着强烈的费洛蒙,是要她怎么招架啦!   她把全世界女人都渴望的男人藏在家里   开心地陪他演起“灰姑娘”版爱情故事   完全忘了这“蜜糖病毒”有多致命……   楔子   “贝邦德、贝邦德──”   镁光灯与尖叫声此起彼落,洛杉矶一处大戏院前的街道已被媒体和影迷占满,众人包围了红地毯,将现场挤得水泄不通。   一辆黑亮的加长型礼车缓缓停靠,车门一开,现场的迷哥迷姐们瞬间陷入疯狂。   “啊──贝邦德,我爱你!”   被誉为全世界最性感的超级巨星,贝邦德扬起灿烂迷人的笑容,对众人挥手致意,随后与同片女主角一起进入戏院。   首映会上坐满专业的影评人、出资的电影公司高层,以及受邀出席的各大当红巨星,戏院里星光熠熠,给足了面子。   身为挑大梁的男主角,他应该高兴才对,而不是在电影开演前一刻,还站在化妆室的镜子前,望着自己的倒影,深锁眉头。   镜中的男人无疑是完美的,那张俊美的脸庞征服了全球女人的芳心,女人爱他,男人嫉妒他,天生风采与过人天赋造就了当今炙手可热的巨星地位。   所有男人渴望拥有的,他一样也不缺,可为什么心底的空虚感越来越浓厚,让他再也快乐不起来?   围绕在身旁的女人,个个高喊着“我爱你”,他听在耳里,除了漠然,什么情绪也没有。   看似站在世界的顶端,拥有了一切,他却只觉得疲累不堪。   每天都有人对他高喊“我爱你”,但是发自内心的又有几人?他真的很怀疑。   “贝邦德,这就是你要的吗?”镜中,俊美的男人眼中浮起迷惘,他觉得自己好像迷失了,奢华只带来更多空虚,心却是冰冷的。   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却像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泛开了一圈圈涟漪……   曾几何时,他开始羡慕平常人的生活,羡慕街上的情侣,也许不够帅、不够美,但彼此眼中只看得见对方最好的一面,因为爱。   是的,因为爱。   他,好莱坞超级巨星贝邦德,渴望跟平常人一样地恋爱,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真正爱着他这个人,爱着离开镁光灯之后的他……   一个念头于焉成形,镜中俊美的脸庞挑起嘴角,他拉掉领结,脱掉订制的缎面西装,以一个帅气至极的潇洒姿态转身离开男士化妆室。   电影开演,专属男主角的位置却是空荡荡,等不到人……   第一章   夏日炎热,窗外的蝉叫声扰得人心浮气躁,紫外线严重超标的阳光猛烈曝晒下,顶楼加盖的铁皮屋就跟三温暖里的蒸气室没两样。   就算冷气开到最大,依然还是热,热到整个人快炸了!   略旧的榻榻米上,左茜熙乱没形象地瘫成一个大字,涔涔汗水把身上的低领无袖圆点小背心给浸湿了。   刷色牛仔热裤下的双腿像青蛙划水般张合,她想像自己沉泡在清凉的海水中,顶上是蓝蓝的天,白云从眼前飘过。   电视荧幕正在播送国际新闻,她拿起超商集点赠送的手风扇,由下往上,呼呼地吹着脸颊。   “呼!真凉快。”她抿唇微笑,澄净透亮的杏眸半眯着。   “新闻快讯──”甜美的女主播咬字清晰,尽责地将新闻稿上的文字传播出来。“知名好莱坞当红巨星贝邦德,在半个月前出席完电影首映会之后,就与经纪人失去联络,根据内部相关人士私下透露,贝邦德因为长时间拍摄电影,工作压力过大,心生倦怠,似乎有意息影,并非公关公司所说的失联度假那般简单……”巴啦巴啦……   左茜熙脖子斜斜一歪,转动黑白分明的眼珠,目光投往电视,荧幕正好播放出一张堪称漂亮绝伦的男人面庞。   恐怕这个地球上的女性同胞,上至五十岁如豺狼虎豹的熟女,下至八岁刚上小学的女童,只要是审美细胞没坏掉的都认识贝邦德。   原因无他──这男人帅到爆炸!   看第一眼时,症状是心跳加速,呼吸乱无秩序。   再看第二眼,症状是尖叫爆跳,昏倒口吐白沫。   好吧,她承认以上是夸张了一点,不过贝邦德的魅力确实无女能敌。   前不久,他被时人杂志票选为全球最性感的男人,高票荣登全美女性心目中性幻想对象的冠军。   不单如此,他的背景还十分国际化。母亲当年是社交名媛界的一个传奇人物,父亲则是移民美国的中国富绅──是滴,不用怀疑,贝邦德是正港的混血儿。   而且,混得可精采了呢!   他的祖父是二战时期从俄罗斯逃到中国去的,娶了中国美女当老婆,母亲那边则有英伦血统,貌似还混了点法国……总之混来混去,再经过好几代的去芜存菁,就此诞生了一个绝美的混合体。   锵锵锵锵──没错,就是他,贝邦德。   高中时期就已经是设计大师钦点的缪思,代言过无数的精品,前几年更被好莱坞知名导演范伦铁诺慧眼相中,一连出演了几部商业强片,人气瞬间爆棚。   无论是俊美冷酷的毒枭反派角色、爱情喜剧中的花心浪子、一丝不苟的冷面总裁,每个装扮都成为全球时尚指标,就算只是担任戏分不多的配角,依然能促使该部电影轰动大卖。   更有经济学者将其效应形容为“蜜糖病毒”,因为贝邦德的魅力就像是病毒,迅速传染到全世界每个女人的身体、心底。   连向来下笔毒辣的好莱坞狗仔也不得不拜服,报导几乎一面倒都是赞誉有加,更形容他是一颗完美的蜜糖,女人见到他,都会想扑上前去咬一口,也因此,他有了一个很“甜”的绰号──   蜜糖先生(Mr.Honey)。   左茜熙是正常人,而且是个心理生理都成熟正常的女人,毫无例外地,她也是万千粉丝中的一个。   只是她倾向比较冷静理智的崇拜,至少不会疯狂到幻想自己是他的情人,或是晚上大作春梦与他火辣缠绵。   他是好莱坞巨星,她是小小海岛上的一颗小沙砾,就算是刮起了龙卷风,也吹不进他眼底。唉……左茜熙在心中柔声叹息。   不过蜜糖先生真的好帅哪!昨天去出版社跟编辑讨论翻译稿,回家路上晃进书店,她一时手滑,搜刮了好几本配合电影出版的侧拍写真。   “还是好热……”翻了个身,左茜熙已经快被这波热浪弄晕了。   好像是有台风要来了吧?难怪气温特别闷热,害她根本无法静下心乖乖坐在电脑前继续她的翻译工作。   好热、好饿,好想咬一口甜甜的东西……   她最喜欢吃甜食了,以前爸妈还在的时候,总是取笑她是蚂蚁精转世,嘴巴只要不沾甜就会全身不对劲。   懒懒坐起身,左茜熙伸了一个大懒腰,瞥一眼窗外的晴空。   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她就好羡慕南极企鹅和北极熊,好想整个人泡在浮冰当中,一定很清凉又冰镇。   肚子真的好饿,可是又好懒……对了,前面转角的烘培坊好像今天开始试卖蜜糖吐司,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所以还是出门吧!   热浪底下撑开了一朵水玉点点伞花,左茜熙热得快融化了,如果不是为了特价贩售的蜜糖吐司,她死都不可能在这么热的天气离开家门半步。   她嗜甜如命,嫉热如仇,加上又有那么一点点“宅”,一到夏天,除非太阳下山,否则她极讨厌在烈日当空的大白天出门。   穿着挖领无袖圆点小背心,热裤底下是一双绕带罗马凉鞋,怕热的她,一点也不像街上其他女性遮遮掩掩,务求白泡泡的嫩肤别被晒成黑炭,冬天出生的她,怕热怕得要命,只求凉快就好。   呼!快热死了,她觉得自己像泡在热浪中的一颗糖,就快融化了……   快快快,快点走到前面转角的烘培坊,她的肚子已经饿到可以吞下一座巨大枫糖塔了。   走到一半,前方忽有障碍物,左茜熙从伞下抬头,看见“道路施工中”的牌子挡住去路,顿时气炸,这样一来就要绕远路过去了。   欲哭无泪地转身绕道,为了心爱的蜜糖吐司,左茜熙难得这般认真努力。   这一带算是市郊交界处,后面刚好靠山,所以隐晦小路特别多,但出入的道路选择不多,如果主要道路被堵,就得绕往另外的替换小路。   也不知怎地,左茜熙鬼使神差地选择了一条平日罕经的偏僻小道。   两旁全是闲置的空地,与人齐高的杂草丛生,又有一整排紧密相连的榕树,虽然荫凉,但也阴森。   人家说榕树聚阴耶……左茜熙左右瞥了下,心底无端发毛。   不怕不怕,她八字重,鬼见到她都要靠边闪!走走走,继续迈向她光荣的蜜糖吐司之路。   扯开自认为可以让恶灵退散的超灿烂笑容,左茜熙迈动脚步,挥汗如雨地加速穿过人烟稀少的林荫小径。   蓦地,十点钟方向若有似无地飘来了诡异的呻吟声。   左茜熙脚下一拐,寒意直从脚底板窜上来,虽说现在是农历七月鬼门开,但是大白天就跑出来闹的冤魂恶鬼应该不多吧?她噤声再听──   “啊……”   又来了!而且这回她听仔细了,那是男人的呻吟声!   现在摩铁这么夯,应该没有人会为了省那几百块,选择在野外嘿咻吧?   吞咽了口口水,左茜熙心颤颤地朝十点钟方向走去。   拨开了丛生杂草,踩过干干的泥巴地,她仗着大白天不怕鬼追的蠢道理,慢慢地靠向呻吟发源处。   “呀!”等见到那团被捆在粗麻袋里的不明物体时,左茜熙喉咙深处无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尖叫。   劈入她脑袋中的第一个词汇是──杀人弃尸!   然后是──粗麻袋中的尸体产生尸变,准备变成活死尸,肆虐整个地球,攻占全世界!   呃……好吧,她承认自己僵尸片看太多。   咚咚咚,左茜熙一颗心已经提到喉咙口,她万般小心地靠近粗麻袋,解开袋口,往里头一探──   毫无意外地,是个男人。他的脸朝下,双手被粗绳捆绑,依照目测,他的体形相当高大健硕,肤色是漂亮的蜂蜜色,发量丰厚,末端微鬈,色泽偏棕。   她又咽下了一口口水,受到视觉神经的诱引,探长了手,将男人的脸庞转正──这一看,下巴差点整组掉落。   这个人好眼熟……贝邦德?!   左茜熙捏捏脸颊,掐掐大腿,确定这不是梦,然后才将目光重新调回粗麻袋中的男人──没错,真的是贝邦德!   那个红遍全球的好莱坞巨星,女人见了都想咬一口的蜜糖先生,此时此刻、这分这秒,就躺在她眼下,像打包的剩菜一样被装在粗麻布袋中。   “嘶……”直到贝邦德表情狰狞,抽气呻吟,她才从有如被落雷劈中的惊醒回神。   “你还好吗?”话一问完,她才想起来,她是日文系毕业的,英文一整个很破烂啊!   她开始懊恼自己当初干嘛念什么日文系,不过现在可不是让她追究自己当年填错志愿的好时机。   扔开洋伞,她七手八脚地帮他挣脱粗麻布袋,再解开捆住他双腕的绳索,一边检视他身上的伤痕。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身上那套质感不俗的名牌休闲服处处染有血迹,俊美的脸庞布满青紫,她越瞅越心惊,手也不自觉地抖了好几下。   “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迅速恢复理智,她轻轻拍打他脸颊,分别以中英文轻问他。   贝邦德头枕靠在她大腿上,一手抚着左腹部,她纳闷地挪开他的手,掀开衣服,赫见左腹上有道极深的刀伤。   老天啊!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蓄意伤害。   他的眉头深拧,形状优美的嘴唇因为忍痛而咬破,轻颤着比女人还浓密卷翘的睫毛。   “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吗?”因为太过紧张,左茜熙连最简单的英文文法都说错,不禁懊恼地咬咬唇。天啊,这么破烂的英文,他听得懂才怪!   “我……在哪里?”   不知上天听见了她内心祈祷,还是奇迹显现,贝邦德终于开口,而且说的还是字正腔圆的中文耶!   “你……是谁?”挣扎了良久,他睁开那双深邃似海的眸子,不是黑,也不是深蓝,那是一种宛若结晶体的冰灰色。   心韵怦然,左茜熙怔忡片刻,赶忙稳住呼吸,答道:“这里是台湾……呃,是位于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岛,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浮摩沙。”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台湾。”贝邦德抬起手想扶住晕沉沉的额头,左茜熙惊呼,立即出手拉开。   “别碰!那里有伤口。”   他的手掌很大,虎口与掌心处分布着一层薄茧,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握,身体本能明显地僵住。   下一秒,体内本能的防卫机制启动,他想甩开她,却被她握得更紧了。   一股夹带馨香的暖流,从女人白皙柔软的手心传递过来,注入了他的掌心,奇异地平抚了盘踞心头的那股不安。   笼罩全身的危机感,也在同一时刻解除。   “别担心,我不是坏人……”左茜熙急急解释,紧张到语无伦次。“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只是刚好经过这条小路,然后就听到你的声音,然后没想太多就靠过来了,然后打开麻布袋就看到你,然后……”   一堆的“然后”轰炸着贝邦德的脑子,他的后脑遭受过重击,至今仍有点晕沉,思绪一块块的,暂时还没办法正常思考,判断力也很混乱。   “然后我以为我看错人了,然后没想到你真的是贝邦德,然后我……”   “不要再然后了!”冰灰色眼眸抬了抬,虽然虚弱无力,仍是瞪得左茜熙羞赧得想咬掉舌头。   看见她尴尬又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可以确定她跟那群攻击她的暴徒绝对无关,这个表情很呆的女人,绝对不是当暴徒的那块料。   “听着,我需要帮助。”贝邦德用着非常缓慢的速度坐直身躯,发觉映入眼底的物体都在震晃,而且还开始分裂为二,就连眼前这张清丽的东方女人面孔都出现了严重的叠影,他苦笑,有生之年没这般狼狈过。   “我立刻去找人过来帮忙!”   左茜熙愣了几秒,立刻站起来,摆出准备冲刺百米的姿态要去找支援。   “等等!”贝邦德撑着血迹未干的额头,突兀地喊住她。“我是说,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我去报警!再去找多一点人过来比较好帮忙……”   “不行!”   贝邦德突如其来的暴怒低吼吓呆了左茜熙。哇呜……蜜糖先生凶起来好可怕,抖抖!   “不能张扬,除了你,绝对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我在这里。”好不容易远离那些追逐的镁光灯,他不想让刚到手的自由就此飞走。   身上伤势严重,加上后脑昏沉,这一吼几乎耗竭了贝邦德仅剩无多的力气,他眯紧了冰灰色的眸子,苍白的薄唇微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严肃冷酷的表情忽然一顿,下一秒便在左茜熙面前倒下。   “贝邦德──”   深陷昏迷之前,他听见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不禁在心底嘲弄地一笑。谢天谢地,至少她没有再继续“然后”……   “左茜熙,你真行!”季霖推了下金丝眼镜,瞟向一脸心虚的女人,双手忙着将扛在肩上的男人卸下。   左茜熙忙着掏钥匙开门,将通往卧室的路线清空,好让季霖能通行无阻地将贝邦德抱进房间,根本无暇回应他的讽刺。   等到两人七手八脚地把贝邦德安顿好,左茜熙才双掌合十,脸上十二万分敬意地望着季霖。“季霖,谢谢你,要不是有你的帮忙,我根本搬不动他。”   “之前是在路上捡被车撞到的流浪狗,现在变本加厉捡个人回家,你的爱心会不会泛滥得太夸张?”推推眼镜,季霖冷淡地睨着床上的好莱坞巨星。算他走运,遇上一个专门捡受伤的流浪猫狗回家的女人,否则他那副血淋淋的模样,谁见了会敢靠近?   “我本来是出门去买蜜糖吐司,结果就看到他倒在草丛里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蜜糖吐司没买到,却带回了蜜糖先生?”季霖嘲弄地扬唇。   “哇,季霖,我还以为你不问俗事,想不到你也认识蜜糖先生!”   被誉为全世界最性感的男人,转到HBO台经常就能看见贝邦德主演的电影,想不认识也难。   季霖是在附近开业的兽医,但是他私底下也有帮人看病,只是没有公开而已──就像怪医黑杰克一样,他超神秘的,这一带的居民虽然跟他混得很熟,却无人知道他的过去,他从不提及自己的私事,也不管他人闲事。   “好了,人我帮你扛回来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季霖对人向来冷淡,但其实他面冷心热,心肠软得很。   “季霖,不要走!”左茜熙拉住季霖的衣摆,苦苦哀求──就像上一回,大半夜的,她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流浪狗冲到他的兽医诊所,狂拍大门要他急救那样。   季霖淡睐她一眼,嘴角微撇,终是折回床边,开始动手察看贝邦德的伤势,在发现他腹部的严重刀伤后,立刻撇头吩咐左茜熙。   “去我车上把黑色那只医药箱拿过来。”   “是!”左茜熙自然乐于从命,只要见过季霖医术的人,无不赞叹他出神入化的医术,呼!看来蜜糖先生安全了。   帮贝邦德缝合好腹部的伤口后,季霖收拾好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医药箱,推了推眼镜,拿了一包药丸给左茜熙。   “这是消炎药,三餐各一粒,如果高烧还是不退的话,再打电话给我。刀伤我已经处理过了,其他的不过是皮肉伤。”季霖又拿了一罐红药水和药膏。“你帮他换掉脏衣服后,再帮他擦身子顺便上药,伤口部位记得用生理食盐水擦拭。”   “等等,你是说我帮他换衣服擦身体?”左茜熙追出门口,揪住正要下楼的季霖,结结巴巴地急问。   “人是你捡回来的,当然是你,难不成是我?”季霖冷淡回覆,拨掉她的手,提起不离身的黑色医药箱,转身离开热得像烤箱的顶楼。   左茜熙苦着一张脸回屋,那个令全球女性垂涎欲滴的好莱坞巨星,正躺在她房间的床上,任她宰割……   停!少胡思乱想!猛掐了自己脸颊一下,她立即取来一个盛了干净温水的小脸盆,用沾湿的毛巾替贝邦德擦拭脸庞和手脚。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千万不要误会……”虽知他昏迷中听不见,她还是红着脸嗫嚅解释。   轻手轻脚地脱掉合身外套,里头那件背心沾满了可怕的血迹,心脏不够强壮的人,可能已经干呕了。   但是左茜熙已经捡过太多被车辗伤或撞伤的流浪狗,刚开始还怕得瑟瑟发抖,到现在已经可以眉不皱、眼不眨地面对。   老天啊!面对这样一个英俊可口的男人,居然有人凌虐得下去?   “天啊,你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SM癖的变态吧?”擦拭干净后,左茜熙拿起红药水,开始斟酌地往各处伤口倒,小嘴依然难以置信地嚷嚷。   贝邦德依然昏迷不醒,她忙了一阵,终于解决完上半身,紧接着是…一下半身。   左茜熙呆了几分钟,小脸苦皱,缓慢地将小手探上他的裤头,目光定格在那一大片蜂蜜色的赤裸胸膛。   天啊天啊!这是她活到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目睹男人的裸体,也是第一次亲手帮男人宽衣解带。   啊啊啊!她快不能呼吸了,严重心律不整啊!   内心崩溃嘶喊着,不过双手还是飞快地抽起鳄鱼真皮皮带,解开钮扣,手指颤抖地拉下冰冷的金属拉链……   性感的男性黑色内裤浮现了,那雄伟的男性性征一映入眼底,左茜熙感觉鼻腔瞬间有股热源冲上来。   她流鼻血了!   拿起面纸压在鼻上,左茜熙用力咽下口水,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准备侵犯偶像的变态粉丝。   上帝啊,这根本不是享受好吗?这是活生生的折磨!是血淋淋的考验!   拿起剪刀,剪开那质料上好的休闲长裤,左茜熙脸蛋涨红,呼吸急促得像烧开的水壶狂冒热气。   那处男人万恶的根源,正隔着一层黑色纯棉布料跟她相对,她必须强迫自己将视线转走,不去注意那形状雄伟的物体。   虽然身在昏迷中,但是来自肉体的疼痛还是会传导上大脑神经,贝邦德双眼紧闭,眉头深拧,干涸的嘴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线条。   他……一定很痛吧?   左茜熙眼带怜悯地注视着贝邦德,也许是女人与生俱来就深藏着浓厚的母爱,她将手放在他柔软却强韧的发顶上,轻轻地来回抚摸。   那种异常轻柔、充满安慰的能量,好似真的起了作用,他紧拧着的飞扬双眉,像松脱的结,慢慢解开了。   “不用担心,你现在安全了……”不自觉地柔声安抚,左茜熙弯起了笑容,手劲像是在哄一个小贝比似的,轻柔至极。   全身疼痛如火烧的贝邦德,慢慢松开眉头,在这一声声的温柔呢喃中,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贝邦德在作梦。   梦中,他以为自己死了……要不然就是流血过多而重度昏迷。   身体热得像是被火焰纹身,胃部也在翻搅作恶,但是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进食了,所以吐不出任何东西。   “来,喝点水。”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飘进耳中。   他被一双柔软的手臂扶起来,嘴唇碰到冰凉的杯口,被那个看不清楚长相的东方女人喂了一口温开水,开水一入喉,有型的浓眉立刻皱起。   “咦?你不喜欢喝白开水?”   对,他最讨厌喝的,就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   “那……蜂蜜水呢?”那个女人离开了一下,折返时带回了一杯掺了苹果蜂蜜的温开水。   这还差不多!他总算肯乖乖张口,不再抗拒地让女人喂下蜂蜜水。   又干又渴的喉咙被润顺了,但是身体还是很热,他发出沉沉的呻吟,头也剧烈地痛着。   女人将手心放在他额上,冰凉的触感让他逸出一声轻叹。“糟糕,烧还是没退。”   然后他又再度平躺下来,虽然眼睛睁不开,但是单凭听觉,他知道那个女人又手忙脚乱地忙了起来。   当她柔软的身躯又靠过来时,他被喂了一颗药丸,强迫性地灌了一小口最厌恶的白开水,耳侧飘入了她的歉语。   “对不起哦,不过吃药还是配白开水比较好,以免产生副作用。”   莫名地,因为这句话,贝邦德压下了满腹不悦的情绪。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这个喂她吃药的女人是谁,但是他知道她不会伤害他。   别问他为什么,如果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那这就是男人的直觉。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可以很准确地判断女人对自己有无危险性。   贝邦德很努力地想撑开眼皮,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面貌,但是吞下肚的那颗药丸已经发挥作用,头又开始昏昏沉沉。   然后,他又在女人温柔的哄声中睡着,心中某道弦,亦在睡梦中被轻轻拨动着,奏出奇妙的旋律。   好舒服……宛若被一团温暖的光芒包围,没有喧嚣噪音,没有虚假做作,如此真实、活在当下的踏实感,透过女人低柔的哄声,传达到他心底深处。   成为扬名国际的巨星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全然放松自己,安然沉入睡梦中。   第二章   贝邦德是在一阵细微的呼吸声中醒来的。   他睁眼,目光有一丝迷濛与不确定,瞪着天花板,混乱的记忆一格格回笼。   首映会那晚,他没有知会任何人,一声不响地离开,回到住处,面对一室的冰冷空虚,他换上便装,戴着帽子与墨镜,决定来到台湾。   十岁那年,因为他的外婆晚年定居台湾,母亲曾携他来台湾住过短暂的一年,他喜欢这里的热情和食物,最重要的是,他想远离好莱坞,远离那些酒色财气。   然而,他却没发现,当他搭上飞往台湾的班机时,已有歹徒发现他行踪,一路随他来台湾,准备偷袭。   说来复杂,他的外公是美国东岸最大的华裔黑帮大老,晚年虽已不管事,仍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外公屡次出面解决帮内纠纷,无形中得罪了新兴势力,大概是这样,这些人才会把脑筋动到他身上,想拿他开刀。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但显然还不够,否则也不会一出机场,就被那几个家伙锁定……打住回忆前因后果的思绪,贝邦德抚着额头,用单手撑起上身,弄清楚了自己受伤的来龙去脉,却对自己身在何方毫无头绪。   他眯眼,环视身下的房间。干净、素雅,没有太多的家具装潢,可想而知,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豪宅华墅。   目光垂降,他瞧见了趴在床边的女人。她侧着脸,枕住双手,柔顺的发丝勾在耳后,纤长的睫毛掩下,方才惊扰他的细微呼吸声便是从她鼻尖逸出。   是她吗?在他昏睡间,以柔软的嗓音,细心安抚他的痛苦不安,用温暖的手心抚摸他的额与颊……眼底泛起迷惘,贝邦德不禁探出手,轻轻触碰床边的女人,摸上她垂放床沿的手心。   左茜熙呻吟了一声,悠然转醒,眼睛还没睁开,脑中先闪过一个念头,糟了,不晓得贝邦德的情形怎么样了?   心一慌,她急急起身,但是当她抬起头,与那双漂亮的冰灰色眼眸对望,脑袋瞬间当机,无法正常运转。   贝邦德深邃修长的眸正细细地打量她,她清楚看见他眼中筑起戒备,收起了昏睡时的放松,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受伤的豹子,打量起四周与眼前的女人。   两个人对望了数十秒,不,应该更久,至少有数分钟吧!虽然高烧刚退,身体也还很虚弱,但他那双冰灰色的眼眸犀利得像水晶刀,让她看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你……感觉还好吗?!”气氛太尴尬,她只好干干地出声打破沉默。   “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他用一种充满距离感的冷漠、却又不失礼貌的口吻问道。   “嗯!”她点点头。扣掉方才昏睡的那几个钟头不算,她确实是一直守在旁边看顾他。   “谢谢你。”他低下头,看着身上的格纹衬衫,眉头拧起。   “这是我跟朋友借来的……因为你的衣服脏了,我只好帮你换上。”她急忙开口解释,他该不会误会她是对他性骚扰吧?   “谢谢。”一句比一句还简短,听得出来,他对她始终保有戒心。   左茜熙不怪他,毕竟他受伤了,又身处陌生地方,保持戒备是应该的。   “你想喝水吗?呃,我是说蜂蜜水。”她匆匆跑出房间,带回了一杯色泽淡黄的温开水。   “谢谢。”他边说边接过,态度不冷不热,不是摆架子,而是他看过太多疯狂的女粉丝,只要他稍加热络,对方便会得寸进尺,做出许多荒谬无理的要求,只要他不从,还会变本加厉扬言威胁要爆料。   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冷淡的应对,已成了生活一部分,巨星的世界其实就和寒冷的荒原无异。无法任意相信他人,也不能信赖他人,有时他很怀疑己活着究竟还能相信什么?   “这是你的皮夹。”兀自思考间,左茜熙已将他的皮夹连同洗净烘干的次物双手奉上。   他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会意过来。大概是看他态度冷淡,便将念头转移,到金钱报酬之上,大明星有的是钱,很好敲竹杠,许多人不都是道样想的?   “谢谢。你希望我怎么报答你?”当着她的面,他翻开皮夹,检查自己的金钱和证件卡片有无短缺,连眼也没抬就开口问道。   “不必了,这只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她急忙挥挥双手,吓到似地猛摇头。   贝邦一眸,仔细地端详她,想看清楚她是假意推辞,还是真的不想得到回报。有可能吗?他见过太多惺惺作态的女人,刚开始总伪装善良,只要稍加引诱,终会露出贪婪的真面貌。   “我坚持,请你开出条件。”他淡淡地扬声。   虽然昏迷期间,他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带给他安全与温暖之感,但碍于身份,他不得不猜疑,她是否对他另有所图?   “真的……可以吗?”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圆眸,嘴角微微上扬。   瞧,果然被他猜中了,刚开始假装不求回报地付出,到最后却是贪得无厌,越要越多,到最后连一些荒谬无理的要求都可以冒出来,什么陪睡一夜、当他的女朋友、当他的妻子……真是狗屎!   没错,他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受到众人监督,但他不是陪睡应召牛郎,即便这些女人崇拜他,也不能侵犯他的私领域,对他予取予求。   “可以请你帮我在这本剧照写真上签名吗?”左茜熙兴高采烈地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写真集,眼睛闪亮亮地瞅着他。   嘲弄上扬的唇线一怔,贝邦德看着那本剧照写真集,刚才内心的念头,有种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的错觉。   “你想要的回报,就是要我帮你签名?”俊容愕然,他不相信,这不可能,没有女人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   “嗯!天啊,好像在作梦哦!居然可以当面拜托你帮我签名!”她笑得好甜,牵动嘴角两个稚气的小酒窝,单纯又没心机的模样,看得出来并非伪装。   她没说谎,贝邦德直觉认定,心中诧异了一下,因她灿烂的笑靥片刻失神,胸口好像被什么用力敲击一下,震荡着无以名状的情绪。   喉结缩了缩,他握紧签字笔,低下头在写真集封面签下名字,优美的字迹引来她的低声赞叹。   “哇……你的字好漂亮哦!”左茜熙心花怒放地垂眸紧瞅,颊上的酒窝又镶深几许。   “好了。”贝邦德将笔和写真集还给她,眼底的防备已不若方才浓,嘴角还染上了一丝笑意。   “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兴奋地欣赏完龙飞凤舞的签名,她乌黑的大眼从写真集后方探出来,向他竖起了一根纤细的指头,声音怯怯地要求。   贝邦德眯起深邃的眸,目光微冷。看吧,他果然没想错,刚才的单纯不过是为了掩饰接下来的贪婪,他差点就被她单纯无求的笑容欺骗,看来她的演技还不赖。   “说吧!”他冷冷地说道,嘴角扬起嘲弄的弯弧,等着眼前这个戴着单纯精良面具的女人开出一串数字,或者是其他荒谬的交换报酬。   他同意了!左茜熙喜孜孜地扔下写真集,在贝邦德微诧的目光中跑出房间,几秒后又匆匆折返,手中多了几张明信片,毫无意外地,明信片印的全是他的剧照或宣传沙龙照。   “可以拜托你在这些明信片上签名吗?我的好朋友也很喜欢你,她们一定也会想要你的签名……还有,我朋友是在育幼院工作,那里的小朋友也很喜欢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多签几张吗?”   看着左茜熙一脸诚恳的请求,一副生怕强人所难地深感歉意,贝邦德喉头一噎,心中的嘲讽与负面假设全都被冲垮了,该被嘲讽的人,反换成了他。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求金钱或其他的回报,就只是单纯地想要几张签名,甚至连其他人的那一份都设想周到……该说她笨?还是夸赞她一点也不自私?   贝邦德忽然失笑,他对人性有多绝望?居然连这么单纯的女人都怀疑,目光投向一脸惴惴不安的左茜熙,他将心底最后一丝戒备抹去。   “来吧,统统拿过来。”他伸出修长宽大的手掌心,嘴角轻快地扬起,露出了连自己都没发现的、一抹消失已久的笑容。   或许……这场意外灾厄并不算太糟,至少,让他拾回了对人性的信心。   环顾这间顶楼加盖的铁皮屋,差不多二十坪大,一房两厅以及一间浴室,要说非常糟糕,是还不至于,但是一个女孩子住在这样的环境,也太……令人不舍了。   贝邦德为这个念头怔了一下,随即抹去。他发什么神经?那是别人的事,他何必管这么多?   但同时,又有另一道声音在心中浮现……她救了你一命,且不求任何回报,怎么说都该关心她,这是做人最基本的,不是吗?   在处处考验人性的好莱坞待久了,连最基本的人性温暖都失去了吗?他在心底讥讽自己。   贝邦德捂着伤口仍隐隐作疼的腹部,翻身下了床,走出房间,被一阵炒菜声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厨房走去。   隔着一排珠帘,娇小的人影穿着围裙,站在瓦斯炉前,挥动锅铲,排油烟机轰轰地响,热腾腾的食物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伸手掀开珠帘,他走进厨房,靠在餐桌旁瞅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得出来她擅长烹饪,因为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无论是切菜还是拿锅铲炒叶的被动者是驾轻就熟。   好久没看过这画面了,记得住在台湾那一年,热爱美食的外婆天天下厨,煮了一堆他不知名目的台湾菜,让他品尝。   记忆中的饭菜香与当下的相重叠,勾动他胸中一股淡淡的惆怅,外婆在前年逝世,而他当时因为拍片无法奔丧,心底为此牵挂遗憾;大概也是这原因,才会在决定远走好莱坞时,选择来台湾。   “啊,你醒了?”左茜熙端菜上桌时,发现了双臂盘胸、倚着餐桌伫立的贝邦德。   他的身形高大而且精实,穿着季霖的衬衫显得有点绷,肌肉线条在衣物下勾勒清晰,严重影响她的心跳频率,端在手上的盘子差点滑落下来。   “小心。”贝邦德先一步接过来,另一手很自然地轻搂她的腰。   “谢谢。”左茜熙脸一红,赶忙往后退,回到瓦斯炉前将剩下的几道菜煮完。   因为双亲过世得早,高中起就寄宿在舅舅家的她,为了不想亏欠舅舅一家太多,她学会帮忙处理家务,一身炒菜的好功夫也在舅妈的挑剔中磨练出来。   “需要帮忙吗?”贝邦德拿了一个干净的盘子靠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她的娇小顿时更显小鸟依人,他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发现自己非常享受这种无所事事、待在厨房看女人下厨的当下。   “呃……不必了,我再炒盘青菜就好。你伤口还没好,还是先过去坐好。”她挥挥锅铲,指向餐桌,眼底有些局促不安。呼!超级巨星待在旁边看她炒菜,压力好大呀!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喳呼,而不是阿谀奉承。贝邦德由心底绽开一枚微笑,欣然地返回餐桌旁,拉开椅子入座,单手支着弧度完美的下颚,望着她伸出一双白皙灵活的手,将嫩绿的菜叶拿到水龙头下冲净,然后切成一段段,放入锅中翻炒,须臾便香味四溢。   当她捧着一盘翠绿炒青菜转过身,热气腾腾之中,她满意的笑容被箱气鱿氲,有点不真实,却温暖了他的眼。   好久没看过这么容易满足的笑容,身边的人多是充满贪欲,渴望名声财富,外表光鲜亮丽,内在却是贪婪丑恶。   她的笑容有种淡淡的恬静,像在静好的岁月中,悠悠吐露芬芳的一朵小花,他望得出神,胸口流淌过暖流。   这就是……家的感觉?静静地、淡淡地,没有狂喜大乐,却安详静谧得让人沉淀所有烦忧。   “开动吧!”左茜熙替他添了一碗白饭和一碗汤,担心他用不惯筷子,还贴心地摆了一副刀叉。   贝邦德注意到她的贴心之举,唇上的弯弧又大了些,略过刀叉,直接拿起筷子,熟练地夹了一口番茄炒蛋。   “原来你会用筷子啊!”左茜熙低呼。也对,既然他能说得一口流利中文,会用筷子也不奇怪。   “好甜。”贝邦德微诧,舌尖上的炒蛋释出甜味,又夹了口蒸鱼,同样尝到淡淡的甜。   “我喜欢吃甜,所以都会在菜里撒一点点糖。”她尴尬地傻笑,糟糕,都忘了家里还有其他人,很习惯地就照平时的下厨习惯烹煮。   “你是蚂蚁精转世?”他失笑。   “我爸妈也这样说过。”她怔了片刻,眼底浮上怀念。   “他们没跟你住一起?”他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胸口莫名一揪。   “没有。我爸妈已经过世了。”她笑着摇摇头。   升高中那一年,爸妈与弟弟在前往花东旅行的公路上发生车祸,她因为临时答应陪好友去听一场演唱会,躲过了这一劫。   其实,活下来的人不见得比较幸福……每当她思念家人时,心中便会浮上如是想法。   “抱歉。”瞅见她隐藏在笑容中的一丝忧伤,他胸腔微窒。   “没什么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吃饭吃饭!”   她摆摆手,一脸豁达的笑。真不可思议,好莱坞超级巨星居然就坐在她家餐桌旁,听她谈无意义的往事。   气氛有过片刻凝重,贝邦德夹着菜,深锐目光时不时地转向她,只见她怡然自得地吃饭夹菜,心思明显不在他身上,一瞬间竟松了口大气。   自从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后,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就连上餐厅吃饭也被紧迫盯人地关注,同桌的女伴为了取悦讨好他,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他根本很难真正放松身心地好好吃一顿饭。   这个平凡的心愿,想不到竟在此时实现,贝邦德越吃越香,一连添了两碗饭,将每盘菜吃得盘底朝天。   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他竟然觉得这一道道带着淡淡甜味的台湾菜,比起过往吃过的米其林餐厅或一顿要价数千美元的大餐还美味,更合他胃口。   该怎么说呢?是家的感觉吧!每道菜都放入了满满的诚意,暖暖的心意,食物的灵魂,其实来自于下厨者倾注的情感与那份心意。   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   “你都不觉得奇怪吗?”饭后,因为被当成重病伤患对待,被阻止帮忙收拾善后的贝邦德,仍坐在座位上看着她清洗碗盘。   “蛤?”她撇过白净的脸蛋,表情不解地回瞅。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台湾,又为什么会受伤,这些你都不好奇?”   “唔……我怕问了,你会不高兴。”大明星不是都很有架子吗?她不想踩地雷,只是单纯想救人罢了,况且,他已经帮她签了好多名,她想要的回报也收到了,没道理侵犯他的隐私权。   她的答覆出乎贝邦德的意料,他微微挑起飞扬的剑眉,有点好笑又疑惑地问道:“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贝邦德啊!”她一头雾水地呐呐回道,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问。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在你眼中,就跟一只捡回家的流浪狗一样。”   “我……有吗?”她的态度伤到他了?   “你的反应跟平常人都不一样。”   “平常人应该怎么样?”她困惑。   “兴奋、尖叫、流泪,或是想办法肢体接触,拍照拥抱,套话爆料,诸如此类的。”正负两面粉丝的可能行径,她都没出现,他松一口气之余,不免对她产生好奇。   “我有啊!”洗好碗盘,她拿过抹布擦擦手,走到冰箱拿出一盒蛋糕,放到餐桌上。“我在草丛看到你的时候有尖叫过,帮你脱衣服擦身体的时候有小小兴奋一下……”   还流了鼻血呢!太丢脸了,这个省略不讲。“流泪倒是真的没有,至于拍照拥抱,我想你应该不会同意吧?套话呢,我又没认识记者,所以就算了。”   算了?好洒脱的人生观,他听了竟有点想笑,她年纪轻轻,怎么会这么豁达?是因为父母早逝的缘故?   “而且我很喜欢你,我不希望你感到困扰。”她害羞地笑,总算露出寻常粉丝该有的表情。   那羞怯腼腆的笑容,轻轻地触动了他胸中某一处,奇妙的感觉流淌过心头,怎么回事?是刚才那满桌子的菜收服了他味蕾的关系?还是她尊重、在乎他人感受的态度,让他在对人性彻底失望之余,触到了一丝温暖,所以才会对她……   “要不要吃蛋糕?”左茜熙打开盒子,望着盒子里装饰着美丽糖霜的蛋糕,眼神如宝石闪闪发亮,那副嗜甜的馋样,让他有片刻失神,笑意不自觉地爬上嘴角。   只要是女人都想扑过来咬一口的蜜糖先生,就坐在她面前,她却只对着盒子里的蛋糕发发馋,莫非是他男性魅力失重了?   “你不喜欢吃甜食吗?”见他久无回应,她不禁纳闷地问,也对,很多男生都不喜吃甜食,这么绚目的大巨星,应该也……   “我喜欢。”   正要下定论,他突然勾开笑容,那笑容炫亮得震慑人心,她闪神了片刻,心跳失速加快。   呼……冷静啊!就算她的世界真刮起了龙卷风,她也要好好守住自己那方干净无忧的沙滩呀!   望着她飞涌嫣红的脸蛋,贝邦德心中闪过一道模糊的感觉,会是她吗?可以在镁光灯熄灭后,仍然爱着离开萤光幕的他……蓦然,一股强烈的念头主宰了他脑海……他想留下来,留在这个不过二十坪大、却处处充满家的氛围的小天地。   在这里,他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不必顾虑形象,也不用隐藏自己的真性情,因为他知道,这个叫作左茜熙的女人,跟以往疯狂盲目的粉丝都不一样。   真的,很不一样……望着一边切蛋糕一边扬起灿烂笑靥的左茜熙,贝邦德唇边的笑痕更深了。   “是我。”当手机一接通,不待对方回应,贝邦德已率先出声。   “贝邦德?你这个混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都快被你搞疯了!片商每天吵着跟我要人,我像被讨债公司追着跑你知不知道!”经纪人珍妮佛像爆竹似地炸了开来,辟哩啪啦地骂声连连。   “冷静。”贝邦德说道。   “少废话,快给我滚回洛杉矶!”珍妮佛气得破口大吼。   “短时间内,我还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瞧你把好莱坞说得像是万恶地狱一样,你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好莱坞吗?又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成为万众宠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珍妮佛,我累了,我需要一点私人的空间喘息,想想我的下一步。”   “就不能待在洛杉矶喘息?”放屁!珍妮佛内心臭骂。   “我受伤了。”贝邦德扬眸盯着天花板,单臂枕在脑后。   “什么?!伤到哪里?我的天我的天……”珍妮佛慌得大叫,一手抓着发尾在原地跳脚。他可是万中选一的天生巨星,要是缺腿断脚,脸上少了块肉,添了道蜈蚣疤,不只她,所有女人都会心碎啊!   “放心,有人救了我,我四肢安在,脸上没疤,牙齿一颗也没掉。”早猜到经纪人会有此反应,贝邦德故意了几秒才开口安抚。   “你吓死我了!”珍妮佛猛拍胸口,仿佛遇害的人是她似的。   “总之,我短时间内不回好莱坞了。”   “那之前谈的那些片约,还有宣传代言,还有杂志拍摄……”   “统统取消,我不在乎。”   “你什么都不在乎,那你究竟在乎什么?”老天,他的个性强悍,一旦决定就极少更动,枪炮坦克炮轰都不见得可以改变他心意。珍妮佛抚着额心,觉得自己很需要打上一针镇静剂。   贝邦德沉默片刻,盯着天花板的目光异常灼热,仿佛看透了什么,有股释然在眼底蔓延。   “我在乎我的感情,我的心,我身边的人是否出于真心地爱我,我不想再听那些盲目崇拜的赞美,我想要真实的生活。”   “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天生就是吃这行饭,注定要成为超级巨星,受到万人崇拜,那些人爱你,渴望你,难道就不是出于真心?”珍妮佛就是搞不懂他想要的真实究竟是什么,难道他认为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虚假?   贝邦德闭起眼,嗓音略哑:“那些人将他们心中幻想的投射在我身上,他们看见的我,只是无数个破碎的角色拼凑而成,从来就不是完整的我,珍妮佛,我想要真正地被爱,也想真正地学会怎么爱一个人,不是因为我是贝邦德,而是因为……我就是我,因为是我,所以对方爱我,我也爱她。”   珍妮佛愕然。总归一句话,他之所以出走好莱坞,是为了寻找一份……他口中所谓“真实”的爱情?   “我需要一点时间,只属于我自己的私人时间,就这样了,我收线了,保重。”   “贝邦……”果断地按下结束通话键,顺便关了机,贝邦德双手枕在脑后,闻着空气中近似水果甜氛的女性馨香,闭上眼,心情怡然。   一个直觉跳上脑海,他想,他或许会爱上这里……以及这里的主人。   或许。   第三章   “你要留在这里?!”左茜熙不敢相信双耳所听见的,小嘴张成一个大大的0.   “没错,至少在我伤势完全康复之前,我想留在这里。”贝邦德点头,目光炯炯地注视她,并不认为这个决定有何不妥。   反倒是左茜熙惊诧得头都晕了,一大早醒来,才刚煮好早餐,坐下来准备好好享用,他却突然语出惊人地把她的食欲统统吓跑。   “我不会白吃白喝,房租与所有生活费用统统由我支付。”他的行事作风向来果断,一旦萌念,便毫无后顾之忧地放手去做,对于寻找爱情,亦然。   念及此,他扬起深邃狭长的漂亮眼眸,直勾勾地凝睇餐桌另一端的女人,显然后者已经惊呆了,好半晌都维持着一样震惊的表情,吐不出半个字。   左茜熙开始怀疑,他受伤的不是腹部,而是脑袋,他可以去住一晚要价上万元的高级饭店,如果他喜欢,更可以直接买下一栋豪宅住进去,何必委屈自己窝在这里?   她错愕地瞅着他,“你开玩笑的吧?我这里……很小很窄,又不舒适,而且你不回美国了吗?”   “我正在放假。”他动筷子挟了一块煎蛋,放进嘴里,舌尖无意外地尝到淡淡的甜味,而他的味蕾并不排斥,反而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烹调口味。   “放假?可是我看电视报导……”   “报导会比我本人亲口说的来得准确吗?”   呃……说得有理。左茜熙不敢反驳,呐呐地点头,真奇怪,明明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为什么有种他是老大、他说了算的错觉?   见她一副虚心受教的认真表情,贝邦德扯了扯优美的唇线,她真的很单纯又没心机,在五光十色的好莱坞打滚久了,他已经很久没遇过这种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她没动过偷拍他照片的念头,没想过要向媒体爆料,也不打算向他索讨任何报酬,光凭这一点,就让他萌生了想多认识她一点的念头。   再加上,昏迷时她带给他的温暖与抚慰,让他感受到一股家的感觉,那正是他这趟出走想寻找的,当然不能这么快就离开。   至少,在他弄清楚自己对她的感觉之前,还不能离开。   贝邦德勾起一抹电晕人不偿命的迷人笑容,害某人见了心脏差点无力。   天啊,他不会是认真的吧?像他这种过惯锦衣玉食的巨星,怎么可能屈就睡在顶楼加盖的铁皮屋中?   “这里只有一间房……”她开始绞尽脑汁,想出各种拒绝他的理由……很糟的是,她一向很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   “我的伤已经好多了,以后换我在客厅打地铺。”这几日,因为他腹部伤口不能拉扯,她将她的房间和床都让给了他,自己则在客厅打地铺。   贝邦德瞄了一眼客厅的榻榻米,眉头虽飞快皲了一下,脸再转向她时,又挂上轻松笑容。   什么叫作实力派演技?她今天总算亲眼目睹,难怪去年他会以一个只有二十分钟都不到的角色,入围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真是太惊人了。   “你不怕我去跟媒体爆料吗?”她开始使出威胁吓阻的下下策。   “你要爆,早在捡我回家的那天就爆了,何必等到现在?”他慢条斯理地吃着热腾腾的地瓜粥,尝到了童年时候怀念的滋味,胃暖了,胸口也跟着发烫。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懊恼地呼出一口大气,无奈又困惑的神情,看起来娇憨可爱,让他一大早就有满满的好心情。   多么奇妙啊,原来幸福的滋味就藏在平凡的生活中,一碗地瓜粥,一盘煎蛋,一个温暖动人的笑容,简单就勾勒出家的样貌。   他渴望的平凡,竟然就在此处实现了,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茜熙……我可以这样喊你吗?”见她脸红语塞,他笑笑,迳自又往下说:“老实告诉你吧,我会跑到台湾,是因为我的演艺事业遇到瓶颈,因为正要接拍的新电影中,我必须饰演一个普通人,但是我一直无法达到导演的要求,为此感到很苦恼,所以我才会离开洛杉矶来这里,寻找灵感和揣摩当普通人的机会。”   她是看过报纸报导过,某些明星会为了拍戏做很多功课,例如要演瞎子,他们可能会跟着盲人揣摩动作,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明星为了揣摩普通人,必须离开美国来台湾做功课。   但是,看他一脸认真,不像是骗人的样子欸……如果她拒绝了他,害他演不出来,那电影不就无法如期拍成?万一这是一部旷世好片,可以让他一举攻顶拿下奥斯卡奖项,那她不就成了罪魁祸首?   思绪千回百转,左茜熙痛下决心,终于点头答应。“好吧,我同意你留下来。”   “我有一个条件,希望你可以答应。”她一点完头,贝邦德紧接着就说,摆明了吃定她最终会同意。   真是个自负的家伙!左茜熙腹诽的同时,却很可耻地发现自己被充满男人霸气的他深深吸引,真是没志气啊!   “什么条件?”她气闷地问,真想告诉他……搞清楚,这里可是她的地盘,哪轮得到他提条件!   “在这期间,你必须把我当作一个普通人看待,不要把我当成贝邦德,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这就是你说的条件?”她傻眼。   “还有一个。”他又替自己盛了一碗地瓜粥,胃口大开,味蕾已彻底被她收眼,这也是另一个他不想太快离开这里的原因之一。   “还有?”喂喂喂,也太超过了吧?   “我喜欢你煮的菜,我希望待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能吃到你煮的菜,这条件应该不过分吧?”他扯开无害又迷人的笑容,亮出一口整齐洁白的齿,都快闪瞎她的眼。   “……”所以他会想留在这里,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她的厨艺?左茜熙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如何?你接受我的条件吗?”   “既然你愿意帮忙缴交房租和支付生活费用,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勉为其难?她的用语还真是有趣,可以和好莱坞最火红的蜜糖先生同住屋檐下,多少女人求之不得,她居然答应得如此为难和勉强?   所以说了,她真的是……很有趣。贝邦德笑笑地想。   “来吧!”他忽然放下筷子,朝她伸出宽大的手心。   “呃?”怔瞪他每一根修长的指,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握个手吧,室友。”他将手心塞进她手里,在空中轻轻地上下摇晃两下。   他的手掌好大好厚实,握起来给人一种暖暖的安全感……她怔忡片刻,体内窜起不寻常的燥热,赶忙把手缩回来,放到背后抹了抹。   “嘿,室友,这个动作很侮辱人。”她抹手心的动作太明显,他全看在眼底,不怒反笑。   “呵呵呵……”她尴尬地傻笑,心底却浮上大大的问号,跟好莱坞超级巨星当室友,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但左茜熙说到做到,完全把贝邦德当作普通人看待,生气时会吼他瞪他,不高兴时会甩头不理人,他的明星光环尽失,却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十分惬意舒心。   “阿德!”左茜熙开心地冲进屋内,鞋随便一脱便跳上榻榻米。   贝邦德拿着一本书,斜躺在客厅唯一一张榻榻米上,懒懒地抬眼看她。   “我领稿费了!今天晚上我请客。”她开心地在原地旋转,手舞足蹈的蠢样让他忍俊不住,大笑出声。   左茜熙大学念日文系,初毕业时曾经到日商公司上班,过起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时间长达两年之久。   后来,她实在厌倦了那种明争暗斗、人性黑暗的职场生涯,刚好有研究所的学长从中引荐,帮她接到了翻译外包案,而她自己也争气,拿出亮眼的实力,出版社正式与她签约,从此成为在家翻译工作的SOHO族。   她翻译的书籍大多是一些日文杂志,例如手作族很喜欢的勾毛线,或是拼布缝纫教学之类的内容,不难翻,但要翻得浅显易懂可就看本事了。   她喜欢这份工作,可以独立操作又不必看人脸色,工作进度也完全取决在自己手中,超适合讨厌复杂人际关系的她。   只是近年出版业不景气,又遇上出版社缩编,她们这些翻译者多少也会受到波及,收入比起往常也较不稳定。   “编辑把上次拖欠的稿费也一起付清了,太好了!我现在是小富婆,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姊买给你。”   “姊?你几时变成我姊了?”贝邦德眉角抽动几下。   “笨蛋!那是网路用语啦!”左茜熙白了他一眼,笑吟吟地拿起存摺簿再三确认。   “不过是几万块台币罢了,也值得这么开心?”看着她兴奋难抑,双颊乐得泛起红晕,他笑了笑,再次见识到性格单纯的家伙有多么容易满足。   “当然啦!”她的笑容闪亮,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幸运,他瞧着,不自觉地也被感染了那种快乐。   “随便我点菜?”放下手中的原文小说,他撑着瘦削的颊,帅气脸庞也扬一起笑。真神奇,眼她在一起很容易就感到满足,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还是,   是源自于她的特殊魔力?   “OK.”她圈起拇指和食指,俏皮地眨眨眼,两颊酒窝可爱地漾动。   “那我要点你……”他扬高浓密有型的眉,故意拖长了尾音,眼中跳跃着促狭的光芒。   “什么?”她吓一跳,双手捂着胸口。   他戏戏地咧大笑容,流露出一丝邪气,像个调皮的大男孩,她瞅得片刻失神。   她脸蛋窜上一波波热气,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哦……我听错了啦!”   他挑挑眉,取笑她。“你思想不纯正。”   “是你那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也不想想他那张脸有多引人犯罪,跟他一起生活,心脏要锻炼得够大颗才行。   “是你对我想入非非吧?”他戏谵地勾笑,随后伸展一下健硕的上身,站起身,勾起衣帽架上的外套,将搁在桌上那副无度数的黑框眼镜戴上。   “要出去?”看他开始伪装自己,她讶异地问。   “你不是说随我点菜?”拨乱了留长的刘海,加上一副死板的黑框眼镜,还有一身简便的休闲打扮,这段时间他靠着这副伪装走透透。   她懂了,他想上生鲜超市购买食材,那是他体验平凡人生活的最大乐趣。   说起来真好笑,一个身家好几十亿美金的超级巨星,竟然非常热衷于逛菜市场与生鲜超市。   “天天吃我煮的菜,你都不觉得腻吗?”她好奇地问。   “不会。”拿下她捏在手里的存摺簿,他很自然地拉着她往外走。从吃下她煮的菜的第一口起,他就喜欢上她烹饪的口味,一整个对了他的胃,怎么吃也不腻。   “那部电影什么时候开拍?”拜托!她可不打算一直当他免费的“煮饭婆”。   “不知道。”   “不知道?”她傻眼。   “等我揣摩完平常人的生活,回美国之后就开拍。”他回眸睐她一眼。   这女人怎么老是想快点赶他离开?好像他是个灾难似的,唯恐避之不及,却不知道,她越是这种态度,他越想留下。   真糟糕,看她困扰又无奈的模样,好像快成了他的兴趣……   生鲜超市里,贝邦德一手推着推车,一手拾起货架上的东西,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瞟向走在前方的娇小身影。   “红萝卜、马铃薯、洋葱……”左茜熙专心挑选着煮咖理所需的食材,脸颊的酒窝始终镶上,她喜欢下厨,喜欢料理食物的成就感。   将洋葱放入推车里,她又晃到超市另一头,挑起生活用品。   拎了两大包卫生纸和厨房纸巾,她笨重地移动脚步,此时,两个奔跑嬉闹的小孩突然从转角处暴冲出来,把她吓了一跳,重心瞬间往后倒。   “小心。”骞地,一双强壮的手臂扶住她,俐落地接手她手中的物品,熟悉的男性气息飘入鼻尖,她心韵评然,矂热往脸上涌。   她转身,看见贝邦德正挑着眉,一脸“看吧!你需要我这个室友”的表情,让她尴尬到了极点。   “这是第三次了,我在超市救了你。”他弯起唇,神情相当愉悦。   长长两大串卫生纸拎在高大的他手中,就像乐高积木一样渺小,他手长脚长,身材又锻炼得非常精实,即便打扮低调,高挺的鼻梁压上了一副碍眼的黑框眼镜,依然掩不去那一身与生俱来的帅气。   从踏进超市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的婆婆妈妈和年轻女性不时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就算脱下巨星身份,这个男人的费洛蒙还是强大到可以轻易将周遭的异性吸引过来。   “嘿,要不是我救了你,你可能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蒙主恩召。”   “是是是,我亲爱的救命恩人。”明知他是开玩笑地喊她“亲爱的”,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胸口内的心脏评评跳动。   糟糕了,她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千万不能喜欢上这个短暂当平凡人的超级巨星,怎么能因为他随口一句戏语就心慌意乱?   左茜熙别开眼,轻轻推开仍将手搭在她腰间的贝邦德,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逛起一列列的货架。   怎么回事?贝邦德敏感地察觉到,她突来的冷淡,甚至默默地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活似他身上有什么足以致命的可怕病菌,他不由皱眉低头瞅了自己两眼。   “茜……”   “啊?是季霖!”才要开口问她自己是哪里招她弃嫌,她却一脸惊诧地指着冷冻食品区前一抹修长身影。   看着她欣喜地朝那男人小跑步靠去,贝邦德眉头的结顿时拧得更紧,觉得这一幕异常刺眼,胸口说不出的闷。   “大忙人,你终于愿意踏出诊所啦?”左茜熙开心地拍了季霖后背一记。   季霖一转身,首先感应到的是前方一公尺处,一双浓浓敌意的目光扫射,他推了推眼镜,斯文俊秀的脸庞噙起一弯玩味的笑。   那位被夸誉为全世界女人都想咬上一口的蜜糖先生,身上不该是散发出甜蜜的气味?   季霖好笑地转回视线。“怎么不帮你家的蜜糖先生找顶帽子还是假发?没发现整个超市的女人都在对他虎视眈眈吗?”   左茜熙脸泛红潮,轻推他肩膀一下。“臭季霖,你不要乱说,什么我家。”   看着一公尺外的某人整张脸黑掉,季霖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有人还在状况外,连室友与她之间的化学变化都没察觉,真是迟钝!   “他的伤势复原得还好吧?”季霖将一包冷冻火腿丢进推车。   “嗯,上礼拜谢谢你帮他拆线。”左茜熙帮他拿了一罐牛奶,似乎很懂他的饮食习惯。   贝邦德眯起眼,拉着推车走过来,态度明显不善,想起那天被左茜熙拉着上季霖的兽医诊所拆线时,他们两人熟稔的交谈与肢体碰触,脸色又是一凛。   “别靠我太近,免得蜜糖又变成活动式的火药库。”季霖意有所指地瞄了左茜熙一眼。   “蛤?”   左茜熙一愣,不解他用意,又想起那天拆线时,贝邦德冷冰冰的态度,旋即半知半解地会意过来。“对不起啦,是不是因为那天阿德的态度太差,惹你不高兴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阿德?”季霖好笑地瞟她。   “呃,他要我这样喊,以免别人发现他真实身份。”左茜熙尴尬地解释。   “说话就说话,有必要靠这么近吗?”看两人交头接耳,肩膀都快靠在一起,贝邦德胸口一闷,突然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将左茜熙拉到自己身后。   “瞧,火药库炸了。”季霖隐在镜片下的眼睛闪动笑意,一对上贝邦德充满敌意的不客气眼神,决定还是闪远一点比较安全,免得成了醋火轰炸下的无辜炮灰。   “你干麻这么凶?季霖帮你缝刀伤,还不收我医药费,你要感谢他。”左茜熙扯扯他的手臂,不悦地轻斥。真搞不懂欸,他跟季霖又无冤无仇,却从一开始就很排斥季霖,处处摆出两人不对盘的不善态度。   “我说过,我愿意支付所有的医药费用。”贝邦德冷冰冰地睨着季霖,口吻充满画清界线的意味。   “不必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季霖亲昵的语气,无疑是故意火上加油。“她这家伙最拿手的,就是发挥她那无药可救的泛滥爱心,把路上撞见的受伤动物都带回家。”   “什么叫作无药可救的泛滥爱心?这是做人最基本该有的同情心!”左茜熙抗议季霖的说法,但显然后者并不把她的抗辩当一回事,只是笑笑地斜眼瞟她。   听他说话的口气,仿佛他对左茜熙的一切无所不知,摸透了她的性子……贝邦德发现自己非常、非常讨厌季霖的口吻,以及他与左茜熙之间的默契和互。   他弄不清楚原因,就是非常讨厌!   当他看见左茜熙眼中对季霖的信赖,胸口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不舒服的感觉严重影响他的情绪,让他像个讨人厌又不懂礼貌的坏家伙,无法对季霖摆出和善态度。   “对了,今天晚上要煮我最拿手的咖哩饭,你晚上过来吃饭吧!”没发现贝邦德眼底的妒意,左茜熙一如往常地对季霖做出邀约。   殊不知,这个单纯的友谊邀约,却让贝邦德的理智线在一瞬间断裂。除了他,他不要其他男人吃她亲手煮的菜!   “我们买的材料只够两人份。”贝邦德瞪大了掩藏在黑框眼镜下的深邃眼眸,好看的唇线也抿成一直线,他才不要美好的晚餐时光被另一个男人破坏!   “怎么可能!我们买的那些材料,明明够煮五人份……”话未竟,左茜熙的手已经被贝邦德拽着,直直往结帐出口处走去。   季霖推了推眼镜,嘴角扬起一抹坏心的笑,转身继续购物。看来,单纯又爱心泛滥过度的左茜熙,这回捡到的,可不是弱势无助的流浪猫狗,而是她一直迟迟未开的桃花……   “喂……喂喂喂……你抓痛我了啦!”匆匆结完帐后,左茜熙就被贝邦德扯着手臂走出生鲜超市,腿短了他一大截的她,跟不上他的步伐,好几次差点绊倒。   贝邦德臭脸不语,一路拉她回家,到了顶楼屋外的阳台,才悻悻地松开她的手,转过身以阴沉的表情凝睇她。   左茜熙揉着微红的手腕,一脸奇怪地回瞪他,在那张就连表现出不悦情绪、也还是俊美得引人犯罪的脸庞上嗅出烟硝味。   “你在生我的气吗?!”她拧起秀眉,很不解地问。她做错或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我的同意,你怎么可以约他来家里吃饭?”他冷冰冰地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冻伤人。   啊?原来他是在气这个!左茜熙瞠目愕然,觉得好莫名其妙。   “不可以吗?我以前也经常找季霖来家里吃饭。”每回她在路上捡回受伤经常?   贝邦德眼底的不悦之色又浓了些,仰起高挺得令人嫉妒的鼻尖,态度近乎狂妄地说道:“现在不一样了,我也住在这个家,你想邀人来家里吃饭,必须有我同意才行。”   “季霖是我的朋友!”哦,这家伙是土匪吗?简直把她家当山寨,自占为王了!好笑的是,这只是一间顶楼加盖的铁皮屋欸!荒谬!   “不是我的。”飞扬在深邃双眼上方的两道剑眉挑了挑,这位史上最帅的土匪头子气焰嚣张地扯唇。   “季霖救了你!”做人不可以忘恩负义啊!   “救我的人是你。”土匪头子凉凉地反驳。   “是没错……但那天如果没有季霖的帮助,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把你搬回家,也是季霖帮你治疗腹部刀伤的,季霖他……”   季霖季霖季霖……她开口闭口都是季霖,她喜欢季霖?还是,他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不,不可能,没有一个男人会大方到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同住屋檐下。   所以问题又回到前一个……她喜欢季霖?   贝邦德因为这个问题情绪变得暴躁起来,就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   “你喜欢季霖?”他个性向来就是有话直说,强势果决,胸中藏不得一丝疑惑。   “当然喜欢……唔嗯!”她的下巴忽然被长指攫住,柔嫩的芳唇堵上两片备受全世界女人垂涎的优美薄唇。   杏眸慢了半拍才瞪圆,她震惊得全身都僵住了,像一尊木雕玩偶站得直挺挺的,身上唯一柔软的,就是正被他又吻又吮的唇。   他的舌细细地描绘她的唇,滑过贝齿之间,饶富技巧地勾惹她迟钝的丁香小舌,大手扣住了细滑的下巴,以方便他深入。   良久,肺中存放的氧气耗光,他才眷恋不舍地松开两片唇,将舌头收回,拇指依然抚摸她酡红的颊。   她一脸朦胧,仿佛置身在梦境,那副单纯的憨样,令他忍不住又倾身,再一次细细地品尝她的气味。   于是,这吻几乎是没完没了……   第四章   那个吻,打破了很多无形东西,比如说,她高筑的心理建设,就像一座原本保持对等的天秤,突然有一边倾斜了,无法再恢复到先前的平衡状态。   左茜熙心不在焉地削着马铃薯皮,脸颊红彤彤的,方才那一吻还盘旋在脑中,不管她怎么努力想从脑海擦去,那画面却是越发清晰。   没礼貌!糊里糊涂拉了她就吻,一句话都没解释,开口就是“我饿了”,她是欠他什么了?又不是他专属的煮饭婆!   好歹也该说一句“因为我喜欢你”之类的话,替那一吻开脱吧……不不不,不对!为什么要开脱?   他可是有头有脸的好莱坞巨星,又不是流氓无赖,怎么可以毫无预警就偷亲人,还一副若无其事地坐在客厅里,继续读他的原文小说?   他的学历好,拥有戏剧和文学双硕士,去年秋天还申请到耶鲁大学的博士班,只是因为片约,所以暂时延后入学。   他喜欢看书,弹得一手好吉他,有一次还买好票拉她去看画展,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母亲是业余画家,他的艺术天分遗传有自,还曾经开过一次小型画展。   贝邦德不是空有外貌的草包,只是身在好莱坞,众人追逐的焦点向来都是他的感情生活,谁会注意这些?   停!她怎么动不动就想着他的优点?他可是万人追捧的大明星,她何必老是替他抱不平!   气呼呼地将炒好的咖哩粉倒入已经溶开的咖哩糊内,再将食材逐一放入,左茜熙越想越不服气,时不时回头瞪向客厅方向,两颊却飘上了两朵可疑的红霞。   拿起铁汤勺搅拌起锅中浓稠飘香的咖哩,她生起闷气,真过分!究竟把她当什么了?听说很多巨星的私生活都很靡烂,他是把她当作打发时间的对象?   轻缓搅拌的手势忽然一顿,她咬紧下唇,因为这念头而感到沮丧万分,却没发现一道硕长的身影踏入厨房,挪步到她身后。   “过分……真是无赖……怎么可以吻完之后就说我饿了……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在对我的晚餐下什么咒语?”听见她的嘀咕,他不禁莞尔地盘起双臂,朝她耳后倾近,噙笑的薄唇贴在细白耳边轻问。   “啊!”左茜熙正好熄火端起锅耳转过身,被他这突来的亲昵耳语吓一跳,双手倏然一松,整锅热腾腾的咖哩直直往下砸。   那浓稠、黄澄澄的热咖哩,就这样一整锅泼在她腿上,还来不及惊呼痛叫,贝邦德已经伸出健壮的双臂,毫不费力地将她一把抱起,快步奔入浴室。   “好痛!”他将她放进浴缸,拿起莲蓬头,让清凉的水柱冲着她烫红的一双腿。   “你是笨蛋吗?转身之前都不用确认身后有人?”看她痛得泪水盈满眼眶,他心好疼,胸口像被千斤重的巨石压住,恨不得代替她受伤。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站在我后面,还……还朝我耳朵吹气,我当然会吓一跳。”她委屈地以泪眼瞅他,又瞧瞧被烫得红咚咚的双腿,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实情的确是如此,无可抵赖,贝邦德暴怒神情略略一敛。“抱歉,是我的错。不过如果你别一边煮咖哩一边发呆想事情,也不会把整锅咖哩洒了。”   吼!弄了半天,原来是心疼那锅咖哩,不是心疼她烫伤的腿!左茜熙气到大哭,小手擂成拳头,乱敲他硬邦邦的肩膀。   “过分!我煮这锅咖哩是为了谁?我的腿痛得要命,你居然只关心咖哩洒了?你真的好过分!”贝邦德闻言为之气结。谁关心那锅该死的咖哩?他关心的是她!   “过分过分……”左茜熙咬唇,已经弄不清楚泪水是因为腿上的烫伤,还是因为满腹的委屈。   霍地,乱敲一通的粉拳被大掌包覆住,她嘴里的骂声也倏然一噤,只因为贝邦德倾身,将那两片咬得泛红的粉色唇瓣吮住。   她先是一怔,旋即挣扎,红着眼眶瞪他,气呼呼地问:“你怎么可以又吻我?”   “因为我关心你,担心你,在乎你。”他的目光深邃似海,专注的神情令她芳心一颤,胸口被震得都泛起淡淡的疼。   “贝邦德……”他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关心她?而不是因为她搞砸了他的晚餐?   “你喊错了,是阿德。”松开包在手中的粉拳,抚上她哭红的脸蛋,他又凑近,吻吻她的鼻头。   她怔忡地出神,眼中泛着薄薄泪光,恰似两颗闪亮星辰,虽然鼻头与两颊都哭得泛红,却比他对过戏的每一个好莱坞女星还要来得美丽动人。   “茜熙,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抚摸她的粉颊,他弯起嘴角一笑。   心脏跳得好用力,左茜熙整个人都傻了,贝邦德喜欢她?全世界女人都垂涎的蜜糖先生喜欢她?   “你只是喜欢我煮的菜,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喜欢我?”   “为什么不可能?我喜欢你煮的菜,也喜欢你,所以我讨厌你约季霖来家里吃饭,也讨厌你替别的男人煮饭,我在吃醋,你还感觉不出来?”   “因为吃醋,所以吻我?”她傻呼呼地问。   唉!他征战情场无数,风流韵史也不少,可是真正放过心底的女人,却空无一人,偏偏喜欢上这个没谈过恋爱、不解风情的小女人。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吻你。”贝邦德撇了撇好看的薄唇,握紧了莲蓬头专心冲着她烫伤的双脚。   烫伤的明明是腿,可是她脸上的温度却越升越高,挂在眼角的晶莹泪珠,被他温柔地拂去,胸口又是评评一悸,宛若电流般的酥麻感,从他修长的指尖渗入肌肤。   有可能吗?贝邦德……喜欢她,真的可以相信吗?一阵麻热的痛楚蓦地传来,思绪被这痛拉扯回来,左茜熙打住的泪水又开始泉涌而上。   “很痛吗?”见她掉眼泪,他整颗心揪拧成一团,不禁懊恼起自己,刚才不应该戏弄她,他真气自己。   “好痛……”她哽咽。   “这样不行!”关掉水龙头,他拿来大浴巾盖好她红肿的腿,又将她从浴缸抱起来。   害怕从他身上掉下来,她赶紧将双手勾上他的颈部,泪水盈眶地瞅他。   “你要带我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当然去找那该死的季霖!”   他不悦地说,抱紧了她,快步走出屋外。就算再吃味,他也懂事情有轻重之分,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找季霖帮她治疗腿上的烫伤。   贝邦德人高脚长,迅速将她抱到兽医诊所,让季霖察看伤势。   幸好只是轻微烫伤,季霖替她敷好消炎药膏,就让贝邦德再把她抱回家……好吧,其实是某人又吃醋了,一敷好药就急着把她抱离开季霖的兽医诊所。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回家路上,左茜熙低着头,声音闷闷地问。   “什么事?”贝邦德抱着她上楼梯,他们住在一栋老旧大楼的顶楼,电梯早就故障了,出入都要爬楼梯。   看他抱着她一格格楼梯爬,手臂也没松过,嘴上不喊累,她柔软的身子紧紧贴靠着他强壮的胸膛,胸口暖暖的,好感动。   “你说……因为喜欢我所以吻我……”   “当然是真的,不然呢?你以为我在演戏?”   “你在好莱坞应该见过很多大美女,怎么可能喜欢我这样的……”   “你又忘了,我现在是阿德,是你的室友,我不知道什么好莱坞,也不知道什么大美女,在这里我只认识左茜熙。”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认识她一个?换句话说,是他眼中只看得见她?   念头一起,左茜熙整张娇颜羞红,头压得越发低了。   “你喜欢我吗?”他抱着她爬了五层高的楼梯,一滴汗也没流,让她觉得自己真像一团没重量的棉花,心韵评然。   “我……我……”她嗫嚅,眼睛一抬起,就与他黑灼的目光撞个正着,胸口好像被什么用力撞了一下。   “你怎样?喜不喜欢?总该给我一句话。”他挑高俊朗的眉梢,用强壮的肩膀顶开大门,把她放在客厅的榻榻米上。   “嗯……我再想想。”她别开红透的脸,整颗心都快跳出喉咙口。   再想想?这女人还真是不给他面子!贝邦德蹲下身将她抱起,低头偷了一个香,很满意地看着她脸红娇呼,他扬起一抹自负的笑,对她保留的答案胜券在握。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这个念头最近一直在左茜熙的脑海打转。   “为什么你那块蛋糕比我大?!”这天吃过晚饭后,贝邦德看着读了一半的原文小说,边分神斜睨着正在分蛋糕的左茜熙。   左茜熙握着切刀的手一抖,眼角余光觑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扮了个鬼脸。   他眼睛还真利!   这个男人平时接受媒体采访时,看起来既帅又酷,其实私底下他酷爱吃甜食,疯狂程度几乎跟她这只蚂蚁有得拚。   “有吗?你看错了吧。”分配不公被当场抓包,左茜熙干笑。讨厌耶,他眼睛也太利了吧?   “你心虚了,那就是有!我要吃你那一块。”迳自端过她手边切好的那份芒果乳酪蛋糕,贝邦德执起小银叉,开始品味。   瞪瞪瞪,左茜熙气不过地猛瞪他。从没见过比他更嗜吃甜食的男人,有够约张,、尺没沾甜就好像会要了他命似的。   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连他的缺点都会跟着喜欢?   瞧瞧,他正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着银叉上的橘黄色甜汁,彻底颠覆了他从前在荧幕上遥不可及的感觉。   呵呵……喜吃甜食的他,成了名副其实的“蜜糖先生”。   此时的他,就像一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一伸手便能将他牢牢抓住。   她的心偷偷地震动了一下,不,不只一下,而是好几下。   察觉到她失神地瞪着自己,贝邦德露出顽皮如大男孩的一抹笑。   “你不吃?那把你那份也给我好了。”说着,握着银叉的那一手旋即戳往她那一盘。   “我哪有不吃!”好险,她赶紧抱着自己那份躲开,刻意压低红如草苺的脸蛋,小小口地品尝起来。   她品尝甜食的节奏跟他不同,喜欢慢慢来,小口享受,让味蕾确实地充满了每一滴甜味。   放下叉子,贝邦德单手支着下颔,细长且深邃的冰灰色眼眸紧瞅着她可爱的吃相。   看她吃东西真的很有趣,每吞下一口,脸蛋就会浮现不一样的表情,乍惊乍喜,时而眯弯了眼睛,笑得比糖浆还要甜。   他好像……越看她越顺眼,越看越入心。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不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只要喜欢就会照单全收。   “嗯……好好吃哦!”边含着叉子,边露出陶醉的娇憨神情,左茜熙一扭头,便与他深邃的目光对上。   她瞬间呆掉,心跳乱乱跳,血液直往脸上冲,心头猛烈搅拌着一股热流。   贝邦德双手撑在桌沿,忽然倾身靠近她,灼热的气息伴随蛋糕香气飘入鼻腔,她一僵,脸红红回望。   “你的嘴上有芒果汁液。”话音方落,只见他伸出大拇指,轻轻揩过她微张的柔软唇瓣,然后再放回自己嘴边舔了两下。   左茜熙石化在当下,心脏好像快跳出胸口,跳得好厉害,每个毛细孔都因为他暧昧指数破表的举动,完全舒张开来。   一种酸酸又甜甜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开来,这就是……喜欢的滋味吗?   “干嘛这样看着我?”贝邦德好笑地看着她怔怔出神的发傻表情。   “没、没事。”为了掩饰心慌,她赶忙拿起遥控器,切开电视,却没发现他只手托着下颚,嘴角噙一抹莞尔浅笑。   真巧,HBO台在播放他主演的爱情动作片,他饰演一个被反派陷害的中情局特务,逃亡路上认识了美艳性感的女主角,在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冒险中,发展出浪漫动人的爱情。   “我超喜欢这部片的欸!”左茜熙眼睛一亮,注意力全被荧幕上俊美的身影勾走,看得投入忘我,浑然忘了电影中的男主角本尊就坐在身旁。   贝邦德瞪着她,脸上的笑容一寸寸收起,又瞟瞟电视荧幕上打扮冷酷帅气的电影角色,对照此刻穿着一身体闲服的自己,尽管俊美不减,但是气质当然相差很多。   他怎么忘了?当初之所以会丢下好莱坞的一切,跑来台湾放自己长假,不就是因为厌倦了那些纸醉金迷,只懂得阿谀奉承,一味迷恋他的外貌与巨星身份的人?   瞧她看着荧幕上的他,双眼发直,神情娇羞兴奋,该不会她也跟那些女人一样,只是喜欢巨星身份的他?   念头一闪进脑海,又看见左茜熙目光离不开荧幕上的自己,贝邦德一颗心有如沉至大海深处,心情越发恶劣。   “你演特务的模样的好逼真哦,是不是有做过什么特训?”左茜熙目不转睛,双手托腮,脸上盈满崇拜。   “再逼真又怎样,那些都是假的。”贝邦德口吻冷冰冰,看见她眼底的仰慕之色,喉咙一缩,胸口涨满闷意。   那些都只是虚构的电影角色,是经过包装的他,不是真实的他……够了!   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那个虚假的他!   “啊!正精采耶,你怎么把电视关掉了?!”左茜熙惊叫,想抢过他手中的遥控器,他一脸阴沉地把手挥开,不肯交出。   “你瞎了吗?我人就坐在你面前,你不看我,看电视做什么?电视上的我难道会比我本人好看吗?”他忽然皱起眉头,生气地大吼。   她被吼得一阵耳鸣,下意识捣起双耳,一脸困惑。“你干嘛突然这么大声?电影里面的你是你,坐在我面前的你也是你,对我来说并没有分别。”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又冷又硬的话从咬紧的牙关蹦出来。   “哪里不一样?”左茜熙不怕死地问,贝邦德深邃的双眼怒气勃发地瞪着她,握在手中的遥控器都快被他捏碎了。   哪里不一样?他喉头一噎,胸中翻腾的怒意突然涌上脑门,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啪!重重地将遥控器摔倒桌上,贝邦德倏然起身夺门而出,留下一脸惊愕莫名的左茜熙。   无缘无故为什么发这么大的气?她说错什么话了?难道,他不喜欢有人当他的面看他主演的电影?不喜欢有人评论他的演技?   将视线从门口收回,落在空荡荡的客厅,她心头浮上一股淡淡的怅然若失。有话好好说,何必发火……   她内心抱怨着,突然间觉得只剩一个人的客厅好冷清,于是穿上围裙,开始收拾打扫,好掩饰心中的落寞。   “不高兴就说,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拧好了抹布,她开始东擦西抹,时不时抬头看玄关。   擦好客厅里的所有家具,人还是没回来,她焦虑难安,又没心情坐回电脑前完成翻译的工作,便走到他拿来当简易书桌的和式小方桌,整理起散乱摆放的原文小说。   将一本本的原文小说依序排好,一个心不在焉,某本小说滑了手,掉在榻榻米上,她很自然地伸手捡起,才发现原来不是小说。   “是笔记本吗?”她纳闷地翻开,看见里头苍劲飞舞的字迹,可是全都写着英文。   她仔细看了好几遍,有些不懂的单字,就用网路字典查翻译,才发现上面写的是一首经典英文老歌的歌词。   真诚是如此寂寞的字眼……每个人都是那么地不忠实……但我不要一些漂亮的面孔,来告诉我美丽的谎言……我所要的是可以信任的人……当我需要真诚的时候……告诉我该往何处寻觅……   因为你是那个我所依靠的人……她怔了一下,上网搜寻出这首由比利乔演唱的“Honesty……”,充满感叹与落寞的歌声一时间旋绕在客厅里,娓娓道出身为巨星在萤光幕后的心情。   突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说,他离开好莱坞来到这里,是为了替下一部片的角色做功课,学习怎么扮演一个平凡人……刚才,她称赞电影里的他很酷很帅,他勃然大怒,甚至气得把电视关掉……再对照他抄写在笔记本里的歌词,她一瞬间都懂了。   他想像一个平凡人过平凡生活,屈就大明星身份窝在这个顶楼加盖的铁皮屋里,并不是为了揣摩平凡人的生活,而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真诚”……那是五光十色的好莱坞所不能给的,所以他跑来这里,想从平凡的生活中找寻他想要的。为巨星的贝邦德,而不是脱去明星光环后,最真实的他。   左茜熙垂下眼帘,望着笔记本上一句句他抄写下来的歌词,她忽然觉得胸口好闷,心好疼。她都不知道,原来在他光鲜亮丽的巨星外衣下,内心世界是这么的寂寞和孤独。   比利乔的歌声萦绕耳畔,她鼻尖发涩,突然想起了他曾经拿着吉他轻哼这首歌,只是她没特别留心,所以忽略了当时他眼底的孤寂,现在全浮上眼前,幕幕使她揪心。   原来,喜欢一个人,连他的欢乐伤悲都会感同身受,甚至希望能帮他分担心中的苦闷……原来,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在便利商店里握着咖啡静坐到凌晨,待郁闷阴沉的心情平息下来,贝邦德才返家,一推开门便发现客厅亮着一盏小灯,朦胧的光晕驱散了他的疲累。   从前,当他下了戏,或是跟电影公司高层应酬喝酒,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黑暗,和餐桌上等着微波的冷菜。   关上门,脱鞋踏上榻榻米,贝邦德一转身就看见左茜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出来,可人的小酒窝缀着两边粉润的颊,她清莹的笑容,比那盏小灯更明亮温暖。   他微怔,感觉胸中某个柔软的部位被撞了一下,冰灰色的眼眸紧锁着她璀亮的笑靥,一分一秒都不想移开。   “我帮你煮了消夜。”她将面端上和式小桌,抬头又是灿烂一笑。   “何必这么麻烦。”想起刚才自己霍然发怒,他俊容有些别扭地别开,却还是坐到了桌边,接过她递来的筷子,低头吃起香味四溢的汤面。   左茜熙面带微笑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面,片刻后忽然起身,从书桌抽屉拿出一张光碟,放进录放影机。   贝邦德停下吃面的动作,抬头看见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播放。   荧幕亮起,熟悉的俊美面孔一跃而上,电视机里的他正在接受媒体采访,但是一反平日受到无数狗仔记者的包围,现场的媒体寥寥可数,只有小猫两三只。   他想起来了,影片中是他前年某一天挪出拍戏档期,尽管前一晚熬夜拍戏没睡,但是一大早还是赶到现场,替专门收留特殊病童的儿童医院发声。   他想着能用自己巨星的身份,替这些饱受疾病之苦的儿童向社会争取属于他们该有的福利,不再被大众歧视,谁知当天的媒体只来了不到一半,只因为他们认为这种新闻跟他的绯闻相比,没有卖钱的价值,报了只是浪费版面。   “你怎么会把这个报导录下来?”贝邦德放下筷子凝瞅她,想起那天看见来的媒体稀落,真心想为病童争取社会权益的他心很寒,觉得那些只想报导腥膻色的狗仔媒体令人恶心倒胃,一度起了退出好莱坞的念头。   根本没人记得这则他出席公益活动的正面报导,但是,她却完整地录下来了。   她双手托着酒窝微漾的粉腮,望着电视荧幕的眼眸闪亮如星,他的心微微一动,有股暖流在胸口窜升。   “其实我以前不喜欢你,是因为看了这篇报导,才认识到这位鼎鼎大名的好莱坞蜜糖先生,后来才去找出你演过的所有电影,每一部都看过。”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荧幕,笑容衬着小灯光晕,温柔得醉人,像满天的星星全坠落在她身上,银辉熠熠,让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为之一暖。   “看遍了你演的电影,慢慢地,就喜欢上你在电影中帅气的模样,可是我想了想,如果当初我没看见这篇报导,被你演讲时流露出来的诚恳打动,我想我应该不可能会喜欢你。”   她边说边转过头,目光充满真诚的光芒……真诚,那就是他一直在找寻的,一份真诚、没有虚伪的爱情。   不是因为他是扬名国际的好莱坞巨星,也不是因为他的俊美,而是欣赏真实的他。   “我还记得看到报导的时候好感动,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的超级巨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可是我看到报导里,你把病童抱起来,帮他们推轮椅,还自己掏腰包买了玩具,当有小女孩抱着你要签名的时候,你的眼眶还红红的,而且那个画面是在媒体离开之后,现场有粉丝拍下来,放上的,你没必要演戏,所以我知道你是真心替那些病童感到难过。”   朦胧的光晕里,她的脸蛋微红,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用力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承认自己的心意。   “我很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贝邦德,而是因为你的诚恳和善良。跟我住在一起当室友的人是阿德,不是贝邦德,我认识的,喜欢的,也是这个平凡的你,不是因为你是有钱有势的超级巨星。”   羞涩的嗓音,像棉花一样柔软,飘入了他耳里。血液在胸口奔流,一种失去已久的澎拜,绵绵密密地涌入体内。   这一刻,他的心被一股柔软的力量撼动着,久久不能自已……   第五章   朦胧的小灯,将她的笑容镀出一层光晕,他胸口一紧,拉过她的手,稍一用力便把她带入怀里,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好软好香,没有口红的人工香料气味,而是如花蜜一般芳甜,他像是狂蜂浪蝶,恣肆地汲取她的甜美。   荧幕上的贝邦德遥不可及,可是跟她同住屋檐下的室友阿德,却是伸手就可以紧紧抓住的。   “我一直记得,当我昏迷的时候,你在我身边陪伴我,你的声音好温暖,给了我力量。”也许是如此,当他睁开眼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烙下她淡淡的身影。   “可是那时候,我只把你当成贝邦德。”她呐呐地说,唇瓣被吻得水润嫣红,就像草莓果冻一样让人想咬上一口。   “我知道。”他扯唇,笑容充满释怀,长指挑起她低垂的下巴,轻轻啃吮上诱人的蜜唇。   其实,要人彻底忘却他的巨星身份,只把他当作普通人,这本来就是不太可能的事,他渴望有人可以分得清楚,对他句句真话,这也是一种奢求。   每天周旋在虚伪的生活中,听着身旁人说着一堆不真诚的马屁话,受到女粉丝盲目的崇拜,这些都是成名之后必须付出的代价。   “茜,我拥有了很多,但还是觉得心底很空虚,我厌恶了那些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只是喜欢巨星光环的女人,你跟她们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仰起漾着柔波的眸,不解地问。   “全部都不一样。你看见的,不是贝邦德,而是真实的我,没有明星光环的我,我住在这里的时间,你真的没把我当大明星,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普通人。”   当初他满身是伤,非常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伤势好了之后,他开始当起平凡人,穿着平价服饰,回归自己的个性喜好,虽然无所不能的黑卡金卡都在皮夹里,可是他没穿戴名牌,也没购入跑车代步,在她面前也没刻意摆酷耍帅。   他们就像一对平凡的男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从陌生到熟悉彼此的习惯喜好,然后产生情愫……虽然他拥有了全世界的目标与崇拜,但自从他成为名人之后,围绕在身旁的女人无不是为了他的名气与财富而接近。   他已经多久没像这段时间这样,过着不必每天被盲目粉丝跟踪的日子?他已经记不起来。   他喜欢窝在这个小空间的感觉,可以完全放松,尽情展露自己真实的性情,不必在乎他人的目光,不用担心完美形象会出现瑕疵。   左茜熙给了他绝对的自由,跟她相处起来很舒服,没有任何压力。   他是名人,但不是圣人,他有血有肉,心脏依然会跳动,也跟所有人一样渴望遇上自己命中注定的人。   自从被她救起之后,他对她充满了某种特殊的感觉,这份感觉告诉他,她可以给他想要的爱情。   “我喜欢你。”心念一动,他灼亮如炬的眼阵盈满了深情,覆身亲吻她娇羞的颊,嘴角弯起的好看薄唇最后落在甜美的粉唇上,辗转深吮。   天啊!他的热情足以引爆每个女人体内尚未被挖掘而出的欲望。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竟然可以急躁又不失柔情,就像对待一个多年的情人那般亲昵地吻她。   舌头一如主人的霸道,强行描绘起她的唇形,而后旋入微启的红唇。   好像有什么在她体内爆炸,也许是理智,也可能是二十五年来从未被诱发过的情热。   早已发软的双膝,开始颤抖摇晃,她必须将把双手扶在他肩膀上,才能勉强坐稳身子。   暧昧的气息缠上了唇齿,他用唇与舌尽情地描绘起她的柔软,热情又色情地把毫无经验的她挑逗得神魂颠倒。   不知几时,他的大掌与她十指交扣,亢奋的男性躯干紧紧压着她,沉重但也令她浑身起了一股异样的燥热感。   他的吻就跟他的人一样,充满了侵略性与占有欲,完全不给她半点抗拒的机会,只能毫无异议地全盘接受。   她还记得他主演的那部爱情浪漫片,在电影中他与好莱坞一线美艳女星蕾贝卡躺在昏黄色调的大床上,火辣缠绵地吻着彼此……怎么好像场景一转换,忽然之间,就换她当上了电影中的女主角?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发晕之际,一整排的纯棉衬衫扣子已经被解开,俐落的程度几乎教人咋舌。   他拨开了大敞的衬衫,性感火热的唇也随之转移阵地,吻上了那一片白嫩的肌肤,甚至隔着胸衣寻找着底下的嫣红。   “老天,你真甜。”他忘我地用英文赞叹,手指潜入了胸衣内,捻弄尖挺的花蕾。   “不行!”惊觉到冰凉的触感碰上了胸前敏感的小点,她猛地回过神,一巴掌推开了正欲低头用嘴感受的俊脸。   贝邦德坚决地再次把脸转正压低,眼神透着少见的野蛮,却是性感得不可思议,可以轻易将每个女人降服。   左茜熙发出了一连串害羞的低吟,眼睁睁看着他咬开胸衣,用嘴温暖着因为接触到冷空气而哆嗦的敏感嫣红。   “阿德……不行……”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该死!”他低咒,下腹的灼热已经硬胀得发疼,但是他不想吓着她,她跟他从前交往过的女人不一样,生嫩又毫无经验,他不要因为一时的欲望与她匆匆结合。   一个重重的喘息抽气,咬紧了银牙,贝邦德强迫自己从她身上离开,收回揉弄丰盈的大手,忍下对那滑腻触感的爱不释手,替她整理好散乱的衣服。   “抱歉。”他拉她坐起,目光仍燃着欲望的火炬,看得她芳心狂悸。   原本以为他会不顾她的反对,持续挑起彼此的欲望,虽然她没这方面的经验,但也知道男人对于性,本来就很难控制自己。   但是,他没有强硬或是诱哄她继续,反而忍下了欲望,选择尊重她,情欲朦胧间,一股暖流滑过心头,她觉得好感动,也对强抑欲望的他感到歉赧。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是我比较抱歉……”她呐呐地垂下眼帘,双颊如桃花盛放,让他喉咙忍不住吞动一下,尚未消退的下腹又硬挺了些。   “不,是我太心急了。”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逼自己将视线移到已经糊掉的那碗面,艰辛地压抑满脑子欲念。   “是不是很难受?”看他表情僵硬,她自责地瞅着他。   笨女人!难道不知道用那种小兔子般的眼神看着一个全身欲望快爆发的男人,是件惹火上身的事?   “除非你同意,否则我不会更进一步。”咬咬牙,顺了口气,他抬起手,用手背轻摩她的脸颊,眼中尽是珍爱。   “你对女人都这么绅士吗?”她腼腼地轻眨长长的睫毛,殊不知这模样看在他眼底有多诱人,真想一口就吞了她。   “不,只有你。”熊熊如火的渴望冲上胸口,他扣住她的后颈,薄唇贪婪地吮上那两片柔嫩的香唇。   “阿德……”   她的理智溃不成军,唇舌仿佛有道火焰在肆虐,尽管他的热情几欲焚身,但他除了深吻之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她感觉到满满的尊重与爱护,胸口涨满柔情。   “你的消夜……面烂掉了啦!”她轻拍他的胸口,反被他拢握在宽大的手心中。   “没关系,你的唇就是最美味的消夜。”他弯起略染邪魅的笑弧,俯身将她的甜美品尝得更彻底。   唉,怎么办呢?明知道彼此之间的差距太大,理智也倾向不该与他坠入爱河,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自从亲人罹难骤逝后,习惯孤单的她,这是第一次感觉到有人真心相伴的温暖。   她无法不恋着他呀……暴胁犹两心相倾之后,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他们在属于两人的这方小天地,谈起了平淡却刻骨的恋爱。   在这里,他是只属于她一人的超级巨星,他为她弹吉他唱情歌,那双如海一般深广的眼眸,只倒映她的身影,而她也沉溺其中,无可自拔。   她就像他的小妻子,天天替他洗手作羹汤,看他扬起满足的微笑,吃着每一道倾注了她真挚心意的菜肴。   她天真地以为,也许他们可以这样一直下去,她把全世界女人都渴望的蜜糖先生藏在这里,只有她可以碰触他,接近他的内心世界……他甚至替她写了好几首歌,也因此她又发现他另一个过人的才华,除了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之外,他的艺术天分更是惊人。   有他在身边,习惯了孤单的她,每分每秒都像是泡在蜜糖里,连呼吸都能闻到甜甜的气味。   “酱油没了,我要去超市一趟,需要帮你买什么吗?”左茜熙脱下围裙,拿起钱包走到玄关,回头笑瞅正在客厅看书的男人。   “我跟你去。”贝邦德放下手中的书,不放心她独自外出,他从不否认自己的保护欲很强烈,尤其在认定她就是他渴望的爱人之后,他更像一尊门神似地镇日守着她。   “不用了,我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刚才季霖的房东打电话来,说腌了一些泡菜,要我过去拿,你还是别去了。”   左茜熙立刻拒绝,前两天在附近的便利商店遇见季霖,两人亲密的牵手画面被撞个正着,一想起那时季霖促狭又暧昧的微笑,她到现在都还觉得害羞。   怕他强行跟来,话一说完,她赶紧转身小跑步奔出屋外,客厅里的贝邦德被她落荒而逃的模样逗出朗朗笑声,目光如月晕一般温柔。   不管有过多少次的亲吻,她还是一样害羞,让他忍不住好想狠狠怜爱她。   他受够了那些只会投怀送抱的女人,她们没一个比得过她,她是这样的单纯,就像一朵纯白的雏菊,虽然没有玫瑰娇艳,却引他流连采撷。   与她同居的这段时间,她不曾向他要求过一样贵重的礼物,换作其他女人,一定要求他送名牌服饰或是首饰,好满足跟超级巨星交往的虚荣心,毕竟激情稍纵即逝,能从中海捞一票何乐而不为?   女人的贪婪心他见多了,哪有一个像她这么呆,从来没伸手向他讨过一样东西,甚至还经常自掏腰包买礼物送他。   贝邦德弯起一抹温柔的笑,拿过吉他,长指在弦上来回轻拨,低朗的嗓音哼唱着他写给她的情歌。   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平凡人,没有巨星包袱,不需要奢华的物质享受,不用怀疑身旁的人口中说的那句“我爱你”有几分真心。   这一切,都是她带给他的,她的真诚,她的美好,滋润了他寂寞已久的心。他想要的平淡、安乐和真诚的爱情,全在这里获得了。   突地,一阵敲门声中断了贝邦德的思绪。   他睐了一眼玄关边五斗柜上的保鲜盒,放下吉他起身开门。“傻瓜,说要去拿泡菜,却丢三落四的。”   门一开,他俊美的笑脸比外头的艳阳还灿烂炙肤,赵怡如呆在原地,嘴巴张得大大的,都可以塞下一颗卤蛋了。   “贝、贝邦德?!”赵怡如愣了良久才回神,又叫又跳地抚着双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好友家中见到好莱坞巨星,那个只要是女人都想咬上一口的蜜糖先生!   贝邦德一怔,摸摸直挺如凿的鼻梁,才发现今天起床时忘了戴上粗框眼镜,难怪会被这陌生女人认出。   “我的天啊!之前茜熙把签名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参加了后援会的活动,才会拿到那么多签名明信片,原来贝邦德就住在她家!”   赵怡如兴奋得尖叫,一度以为自己在作白日梦,猛揉双眼,眼角都揉红了,高大俊美的人影依然没消失,才敢真的相信这不是梦。   贝邦德从她这番自言自语中,推断出她就是左茜熙最要好的朋友,比起从高中收留她到大学毕业的舅舅一家人,左茜熙更常提起这个很关照她的好友。   思及此,他对赵怡如展颜一笑,主动释出善意。“茜不在家,进来等她吧!”   赵怡如早已沉浸在他俊美的笑容中,一双眼瞧得发直,赶紧点头跟着他一同进屋。   Ohmygod!世界级的超级巨星正跟她共处一室,怎么不教人兴奋发狂?   等、等一下!刚才贝邦德不只说了中文,还喊左茜熙什么?他喊她……茜?哇哇哇,这两人一定有奸情!   赵怡如表情如放烟火,一会儿狂喜,一会儿震惊,丰富又逗趣,让贝邦德直笑,他像这里的男主人,到厨房泡了一杯即溶咖啡招待赵怡如。   不会错的!瞧他对左茜熙家熟门熟路的样子,穿着又是一身家居休闲打扮,他一定、肯定、确定是跟左茜熙同居。   哇咧,家里藏了超级巨星,居然敢瞒着她,这个左茜熙也太不够意思了!   赵怡如端起咖啡,一脸傻笑地紧瞅贝邦德,天生自来熟的她,也不紧张,很自然地就叽哩呱啦起来。   “你真的是贝邦德?你为什么会说中文?怎么会住在茜熙家里?你跟茜熙在交往?”   见他失笑,启唇欲语,赵怡如又提高音量很开心地说:“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赵怡如,跟茜熙是从高中一路到现在的好麻吉。”   贝邦德笑了笑。“我知道,茜常提起你。”   但她没说这个麻吉如此活泼聒噪,不过一看就知道很热情,喜欢照顾别人,难怪会在育幼院工作。   “我的天!所以你知道我是谁?”赵怡如一脸像中了乐透头奖似地乐不可支。   “我本来就会说中文。因为某些缘故受了伤,茜救了我,然后我就住了下来。没有错,我跟茜正在交往。”   贝邦德啜了口自己泡的那杯即溶咖啡,从容不迫地回答了赵怡如连珠炮似的问题,一题都没落下。   哇,一点明星的高傲架子都没有,有问必答耶!好感度瞬间又激升不少,赵怡如像在看着一颗会发亮的星星,一脸惊奇。   不过,兴奋够了,正所谓先礼后兵,也该切入正题了。   赵怡如放下马克杯的力道比端起时还要重了一点,成功引来贝邦德的挑眉睐视,她轻咳一声,收起笑容说道:“身为茜熙最好的麻吉,我必须进行比较私人的调查,你介意吗?”   贝邦德扬眉,眼神饶是玩味。“比如说?”   “你应该知道,茜熙的家人很早就车祸过世,她从高中开始就寄住在舅舅家中,每天都看舅舅一家人的脸色,放学要赶快回家帮忙煮饭做家事,假日还要去打工赚零用钱。”   闻言,贝邦德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些事情,左茜熙从来没提过,他只知道她父母早逝,她寄宿在舅舅家中,却不知道她的亲人居然是这对待她。   先前几次见她接到舅舅的电话,表情愉快,还在电话中要舅舅帮她问候舅妈,还以为她与亲人感情融洽,原来根本没有这回事。   但她为什么从来不告诉他呢?   仿佛看透了他的疑惑,赵怡如又说:“茜熙个性开朗,又不会怨天尤人,她觉得舅舅一家人愿意收留她,就很感恩了,所以也不会说什么,是因为我常到她家找她,才知道她经常看她舅妈的脸色。”   “这些事情,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贝邦德的脸色铁青,握着杯耳的手掌一紧。   “我会说这些事,也不是要你同情茜熙,而是想让你知道,不要看茜熙平常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其实她很孤单,很渴望有个自己的家,所以她省吃俭用住在顶楼加盖的铁皮屋,努力存钱想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在那里组织她的家庭。”   “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警告我?”贝邦德听出她话中的暗示,不禁敛眉微眯双阵。   “对,我就是想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国际巨星就可以随便玩弄茜熙的感情,如果只是玩玩而已,拜托你到此为止,她需要的是一个有肩膀的男人。”   “怡如?”这时,左茜熙拎着酱油进门,看见好友突然造访,一脸又惊又诧。   “哼哼,好一阵子都没来找我,原来是在家里藏了大明星,躲起来偷偷谈恋爱,亏我还是你的超级麻吉,居然也没跟我说。”   “对不起啦……”左茜熙赶忙拉住假装生气甩头想走的赵怡如。“因为阿德他不希望有别人知道他住在这里,所以我才没跟你说的。”   赵怡如瞅了脸色凝重的贝邦德一眼,把左茜熙拉到屋外的阳台说话。   “你跟贝邦德在交往对不对?”左茜熙脸一红,目光低垂,躲开好友审视的眼。   “别骗我了,刚才我已经问过你家阿德。”赵怡如故意加重口吻,半戏谵地调侃她。   “那你何必又问。”左茜熙满脸窘色。   “没什么,只是我想知道,贝邦德什么时候会回美国?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台湾,躲在这里当阿德吧?”赵怡如意有所指地说,左茜熙闻言一怔。   对啊,这段时间过得太开心,她真的把他当作一个平凡人,天真地以为两人可以像这样一直在一起,却忘了他国际巨星的身份;他不是退出好莱坞,只是短暂来这里度假……   假期总会有结束的一天,那时他就会回到五光十色的好莱坞,继续当全世界女人都垂涎的蜜糖先生,会和众多美艳的女星有传不完的诽闻。   到了那时,他还会喜欢这么平凡的她吗?   这顿晚餐吃下来,没人开口说话,两人各吃各的,气氛沉闷。   “你好像很少提过你舅舅的事?”贝邦德见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夹菜吞饭,突然开口问道。   这是左茜熙今晚第一次把眼睛从碗里抬起,有气无力地看向他,嘴微微一动,似乎藏了什么话,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你家人过世后,就一直跟舅舅住,他们知道你住在这里吗?!”   “当然知道。”   “我在这里也住了不短的时间,怎么从来没看他们来找过你?”   “舅舅工作忙,没空来看我,不过他经常都会打电话来关心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不解地停下筷子,仔细一瞅,才发现他脸色不对劲,看起来好像在生闷气。   她就是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房?还是有其他原因,不想跟他提太多自己的私事?   思及此,贝邦德目光一沉,眼底怒气闪烁,口气也冷冷的,“你舅舅工作忙,那你舅妈呢?表哥表妹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怡如跟你说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不肯对他诉苦?是关系不够亲密?还是她根本不信任他?   “我跟我表哥表妹的感情普通,没有好到会经常互相联络关心。”毕竟是以前收留她的亲戚,就算有过什么不愉快,她也不想多提,反正事过境迁,再提起也没什么意义了。   “记得我跟你提过几次我家人的事?”   “是啊,怎么了?”这个迟钝的女人!居然还反问他怎么了?贝邦德气到连食欲都没了。   他对她不设防,一向维护不外露的隐私,全对她侃侃而谈,聊家人,聊童年旧事,聊亲戚间的恩怨或矛盾,好的坏的统统都讲,因为,他信任她。   而当你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当然也会希望那个人百分百地信任你。   可是她却不打算对他掏心掏肺,那代表什么?她信不过他?不管答案是什么,她这种态度都已经惹怒他了。   放下饭碗与筷子,贝邦德俊颜紧绷,淡睐了她一眼便起身整理好自己的桌面,结束了这顿不愉快的晚餐。   左茜熙呐呐地看着他拨开珠帘,高大身影挪至玄关,拿起一盒还没拆封的烟走出屋外,关上门劲也比平常大。碰地一声,震得她心脏也跟着一颤。   “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她纳闷地喃喃自语。   怅怅不解地吃完晚餐,左茜熙穿着围裙开始收拾餐桌,才将碗盘放进水槽,玄关骤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忘了带她给的备用钥匙?左茜熙抹了抹手,没想太多就前去开门,一看清楚造访者的面孔,她愣了良久才回神。   “舅舅?”这么晚了,舅舅怎会来她这里?   “看见舅舅来不高兴?”林立伟在门外扬开笑容。   “怎么可能?舅舅快进来,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帮您准备晚餐?”左茜熙一听,手足无措地请他进门。   “不用,我吃饱了。”林立伟挥挥手,在陈旧的榻榻米上坐下。   招呼久违的舅舅坐定之后,左茜熙连忙端出冰箱里的蛋糕,还泡了一壶清爽的乌龙茶,热络招待亲人。   家常的寒暄过后,林立伟巡视了一圈周遭,又看了眼顶上加盖的铁皮,忽然面带愧色,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   左茜熙神情紧张地问:“舅舅有什么烦恼吗?”   “茜茜啊,每次看到你住在这种地方,我的良心就过不去,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啊!”   “舅舅干嘛突然说这些……”   “如果不是你舅妈拿走了你爸妈留给你的身故保险金,你早就出国去日本进修了,也不用住在这种地方……”男人哽咽一声,顿住不语。   心底早已结痂的伤口忽然作痛,左茜熙却努力忽视那抹疼痛。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都是舅舅跟舅妈在照顾我,舅妈会拿走那笔钱也是为了让表哥可以顺利出国深造,我从来就没怨过。”   “茜茜,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从来没怨过我跟你舅妈?”   “真的!”左茜熙强颜欢笑,加重语气。“所以,舅舅不要再因为我老是跟舅妈吵架了,这样我反而会过意不去。”   “茜茜,谢谢你。”林立伟激动地握紧左茜熙的手。   “舅舅干嘛跟我这么见外?当初如果不是舅舅收留我,我也不能快快乐乐地长到这么大,还念到大学,有能力养活自己,这些都是舅舅给我的,我回报舅舅也是应该的。”   “你能这样想,我就宽慰多了……”客厅里断断续续的谈话声,飘到没关紧的门外,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那对舅甥的交谈内容,一字不漏地传入贝邦德耳中。   第六章   这些没心没肺的王八蛋!   随着他们谈话内容开始深入,并且涉及她父母身亡所留下来的一大笔保险金,贝邦德越听越火大,额际两侧的青筋也开始剧烈抽动。   父母骤逝后留下来的保险金,统统被舅妈挪用当表哥的留学基金,连一毛都不剩,她居然还反过来安慰舅舅,说这本来就是应该回报的恩情?   她疯了吗?就算不用亲眼所见,光只是用听的,他也知道她舅舅根本是在演戏。   难怪她会一个人省吃俭用,住在这么糟的地方,没有亲人关心……心头忽然像是被巨石重压,不断往下沉,贝邦德愤怒地想冲出去揪起她舅舅,痛扁这个败类一顿。   额际的青筋突起,正当他伸手想推开门之际,里头又飘来交谈声,止住了他的鲁莽。   “茜熙,姿君要结婚了。”林立伟喝了口茶,目光略显不安地瞅着外甥女,一面将喜帖拿出来。   贝邦德推开本就只有虚掩的门,透过门缝看见左茜熙表情微怔地接过喜帖,又看看林立伟,对他扯开一抹强颜欢笑,眼神却是幽幽的。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想不到姿君会比表哥先结婚,舅舅跟舅妈一定很舍不得。”林姿君是她的表妹,年纪只小她几个月而已。   “当初……唉,你也知道姿君的脾气,我跟你舅妈就是太宠她了,她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她一喜欢上冠勋,也不顾你是冠勋的女朋友,硬是把冠勋抢过来。茜熙,舅舅真的对你感到很愧疚。”   江冠勋是她先前在日商公司工作时的主管,因为经常一起出差,很自然地就走在一块儿,想不到因缘际会下,表妹一见到江冠勋就喜欢上他,使出浑身解数倒追,后来江冠勋便对她提分手,转向表妹的怀抱。   左茜熙依然强牵笑容,不知该回应什么,至于林立伟先是说得激昂愤慨,随后话锋一转,语气放软地说:“都过这么久了,你不会还生姿君的气吧?冠勋也说那时候你们的感情已经变淡,分手只是迟早的事……”   “王八蛋!你说够了没有!”贝邦德推开门冲进来,一把揪起林立伟,将他拉到玄关。   “你、你是谁?”林立伟惊慌失色,东方人的身形本就比较娇小,又被高大的贝邦德这一揪,双腿更是踩不到地板地悬空着。   “我是茜熙的未婚夫,你这个没血没泪的混蛋!”贝邦德气到失去理智,弓起手臂,拉开拳头想揍林立伟。   “不要!”左茜熙赶紧冲上前,拉住他硬如铁石的拳头。   “放开我!我要教训这个混蛋!独吞你父母的保险金还不够,居然还放任自己的女儿抢你男朋友,他还算是个人吗?亏你还喊他一声舅舅,这个人渣!”   林立伟被他高大的体形优势和凶猛的怒气震慑得魂飞魄散,一时之间颤着嘴巴,说不出半句话来。   “阿德,快放开舅舅,你吓到他了。”左茜熙急慌慌地说,要不是她两手紧握住他的拳头,恐怕舅舅的脸就要被他打歪了。   “吓到他?”贝邦德冷笑,表情狠狞,恶狠狠地瞪着林立伟。“我刚才看得很清楚,他在你面前装慈祥装惭愧,全都是在演戏,还故意拿喜帖过来伤害你,这算什么舅舅?人渣!”   “够了!”左茜熙眼眶泛红地大叫。“你要是再不放开我舅舅,我……我就报警抓你!”   贝邦德愤怒地瞪她一眼,看见她双眼盈满泪水,胸口微窒,拳头下意识又握紧了一点。他想帮她出气讨回公道,她居然还想报警抓他?这女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心疼她的泪水,贝邦德还是心软了,下颚紧紧一收,将林立伟往门板一推。“人渣!”   林立伟腿软跌坐在地上,左茜熙想上前去扶,却被贝邦德拉回来。   “要是不想被我揍就快点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人渣。”他冷冷地瞪着林立伟。   “舅舅,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左茜熙着急地想解释,林立伟已狼狈地爬起身,马上夺门而出。   “你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钞票!”贝邦德将她拉回自己怀里,大手强硬地箝住她的腰。   她再善良再心软,也应该保护自己,怎么会笨到任由亲戚欺负自己,还不懂得及时还手?他气到好想杀人!   “你的舅舅和舅妈联手抢走你父母留给你的保险金,让你一个人住在这种鬼地方,你竟然还对那个人渣说这是应该的?”   一阵浓浓的难堪忽涌七来,左茜熙愤而抬眼怒瞪。“你怎么可以偷听我们的对话呢?”贝邦德冷笑,指着那扇薄旧的门。   “要怪就怪这里的隔音设备烂。”咬了咬泛白的下唇,左茜熙别开眼。“你是有钱有名有影响力的大明星,你不会懂我们这种市井小民的家务事。”   贝邦德眉头皱紧,一个大步踏上前,拉住了忽然起身往玄关走的娇瘦人儿。   “你去哪里?”左茜熙转头瞪他,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到最后只能又气又急地红了眼眶。“放开我!”   他冷着俊脸,大手箝紧了她的手腕,左茜熙百般挣扎未果,突然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用力之大,将他迷人的蜂蜜色肌肤咬出血丝,齿印深深。   想不到他被咬后,连一声痛也没叫,更没因为这样就放开她,冰灰色眸子湛湛地凝瞅她,没扬声阻止。   她忽然冷静下来,缓慢地松开细白的贝齿,一阵灼热在眼底泛开,滚烫的泪花须臾之间纷纷掉落下来。   贝邦德心一窒,反手就将她圈往怀中,将她抱住,放任她抓住他的双臂,埋首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其实,当初知道舅妈偷偷拿走她的存摺与印监,擅自盗领了父母留给她的千万保险金供表哥出国读书之后,她是真的彻底崩溃了。   原来,当初父母和弟弟车祸骤逝之后,第一时间将她接回家照料的舅舅一家人,早就觊觎着那笔高额保险金。她还傻傻地以为舅舅一家人是真心爱她、关心她,接纳她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   保险金被领走后,舅舅和舅妈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地哭求原谅,她还能怎么样?即使他们欺骗了她的亲情,利用了她的天真无知,他们终究还是她仅剩的亲人。   她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吞忍,心碎痛苦,然后默默离开那个从来就不曾带给她真正温暖的家。   早在爸妈和弟弟开心地踏出家门,她站在玄关对着他们远去的车影挥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没有家了。   家,只是一个幻影。   这些她都很清楚,只是假装不在乎……但是,这些不在乎全都被他拆穿了!   她觉得丢脸,觉得难堪,觉得自己很悲哀,所以她难过得哭了。   最重要的还有……她喜欢他,她崇拜他,然而,没有任何一个女生会乐见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难堪。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差距是这么大……他拥有健全和乐的家庭,衣食无虞的生活环境,是财富名气权势样样都有的天之骄子。   而他们这段恋情,又能维持多久呢?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沉重,眼泪更是止不住,伤心地落下。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不只有甜有酸,也有浓涩的苦……左茜熙哭了很久。   忽然,一条热毛巾捂上她红红肿肿的眼睛,温暖的湿润铺天盖地袭上来,让她觉得一直盘踞在心上的寒意也被驱散了。   拿开毛巾,她看见他就半躺在她身侧,一手圈环着她,她的头还枕在他强壮的手臂上。   “哭累了?”他的眼神如丝绸一样的柔软,她脆弱的心也跟着轻轻地触动了,柔波荡漾。   “你可不可以……”不要对她这么好?她怕,要是哪一天他准备离开台湾,回到好莱坞,她会不习惯少了他的日子。   语未竟,他已经低头,用火热的一吻把她卷入从未经历过的狂澜。   她好开心,他愿意这样抱她、吻她,让她感觉自己并不孤单。   贝邦德心疼她,连亲吻都渗透着怜惜。这段日子他只看见她可爱坚强的一面,却不晓得,原来她曾经独自经历过这些残忍的痛苦。   看着她躺在怀中痛哭,他也跟着痛,不是肉体上的,而是情感与精神都一起陪着她痛。   他不要让别人再有机会伤害她!   火热的吻将她包围,她不想再去想那些庸人自扰的问题,也不想再追究亲人带给她的伤害,这一时刻,她只想拥有他。   缠绵,正在蔓延,骨节分明的漂亮指头剥开了她胸前的扣子,不一会儿,两人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全褪尽。   他的眼神毫无保留地饱览她,那光滑圆润的肩头、纤细的锁骨、小巧却称得上丰满的浑圆,眼神不禁一沉,喉间也发出了近乎赞叹的沉吟。   就在她脸红得快喘不过气之际,他弯下上身,开始让气氛更加火热暧昧的亲吻。   他用他独有的方式,透过嘴唇与舌头,逐步熟悉着她身体的每一道曲线。   当一颗珍珠般的蓓蕾落入他的嘴,她心头一颤,害羞得连眼泪都掉下,可是他温柔的饭馆安抚了她。   一切再自然不过,两颗火热的心,在彼此默许之下,慢慢地融化成一体。   她在他的带领之下,身子变得湿润,他知道她已经准备好,在一记漫长的热吻中,他热烫的硕长在她体内延展,彻底侵入了她的生命……   他温柔了阵色,放慢速度,一寸寸将她展开,她湿润了他,包容了他,直到她放松,开始享受并做出回应,他才放肆地尽情律动。   他们的身体在缠绵共舞,嘴唇透过亲吻在对话,眼波柔如蜜,十指紧紧交扣,似浅似浓的爱恋在呼吸间流动。   她觉得自己像在飞,身体与意识全是无重力状态,仿佛灵魂也跟着飞翔,在爱里。   他徜徉在她的温暖中,带她一起飞,融化在彼此的体温中,用爱情幻化的甜丝蜜线绑住对方,心与心贴近,两具成熟的身体零距离密合。   “很痛吗?”他俯在她脸侧,吻着她肌肤上渗出的细汗。   “唔……有一点……”她忍住想呻吟的渴望,身子因为承受了太多热情,开始无法遏止地颤抖。   “抱歉,我弄疼你了。”两人身体的契合度如此绝妙,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想逞欢的雄性本能,却在见到她眼角的泪光时,强行压下,把速度减到最缓最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痛。”   他的眼神好温柔,让她鼻尖一酸,又落下了更多泪水,胸口荡漾着柔软的涟漪,心窝像有一簇火焰燃烧着,温暖了身体各处。   “还痛吗?”他以为她流泪是因为耐不住初次的痛,咬着牙,想离开她美好得不可思议的身体,尽管那样做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没想到,害羞的小兔子竟然伸长了双手,环住他宽大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不由分说地乱吻一通。   他的身体早已因她而火热亢奋,这下更是完全冲破了理智线,热情如狂浪般疯狂涌来。   能像这样,被他以着热切渴望的眼神凝视,她整个人都快融化,只想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   “贝邦德……我喜欢你。”趁着两人都忙着迎接一波紧接一波的热浪之际,她大胆地告白。   他的阵光变得更深沉,好像两颗黑曜石,绚烂迷人,她已经完全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地恋着他。   “只有喜欢而已吗?”他似乎对这个告白不甚满意,挑起了一道飞扬的浓眉,故意放大具体效果,让她惊呼。   “你真的很不诚实。”他叹道,旋即又用无数的吻把她融化。   与他结合的感觉仿佛是梦,她真害怕一眨眼,他的拥抱与体温就会消失。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她不诚实,她不只是喜欢他,她……已经爱上了他。   他早已渗透到她的生命,每天呼吸着有他在身旁的空气,与他同桌共食,与他一起外出购物,不再孤单一人生活,两人不管做什么都一致进行的步调,   步步引诱着她爱上他。   而她也确实爱上了。   他没有因为见到她难堪的一面嫌弃她,反而是好心疼又好温柔地怜惜她,这样的男人,她怎能不爱呢?   情到激动处,初次在心爱男人面前绽放自己最耀眼一面的她,再也无法隐藏最真的情感。   “我……我爱你。”她紧紧地抱住他,不敢看他的表情,以至于错失了他眼中闪过的狂喜反应。   “我也爱你。”他激烈地大喊回应,让她羞得只能扭开托红脸蛋,然后跟着他一起被卷入激情的漩涡,把自己最纯洁宝贵的一切都给了他。   夜很深,星光缀满了整片夜空,他们却用整晚的热情,把空气与不大的空间都燃烧发亮。   身体与心靠得很近,爱意在彼此眼中交流,嘴唇喃着恋人最常吟咏的那句誓言,不厌倦地互诉情衷。   当一切累积到了爆发点,她咬住他的肩,身子被他完全揉入了他体内,切切实实与他合而为一。   即便热情已经全面失控,他还是好温柔,没有让她感觉到痛,只有满满的爱与快乐。   她从来没这么快乐过,这是他带给她的……她真的好爱好爱他。   缠绵过后,贝邦德一手枕在脑后,俊脸慵懒而放松,嘴角噙着笑,垂睨着趴在身前的娇软小女人。   高潮甫退,她脸蛋潮红,裸露在被子外的颈肩遍布了孟浪的吻痕,他低下头,逐一吻过那点点的粉红,听见她轻声的低咛。   今晚发生的一切,让他看清楚了,她之所以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房,并不是因为她不信任他。   待在好莱坞久了,他与各色各样的人演戏拍片,与眼中唯利是图的电影公司高层接触过,见过太多心机深沉的人,而她的心思单纯不复杂,他仔细观察,终于看透了她想法。   她在害怕,担心难堪的一面被他知道,因为自卑心态作祟,所以她才不愿意把这些事告诉他。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他的胸口泛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覆茧的长指搁在她细嫩的雪背上,若有似无地爱抚着。   是他给她的安全感不够,所以她才会害怕,他懂了,也更心疼她。   他的巨星身份给了她压力,她对这段感情不安,她一直都是孤单的,所以当她撞见有受伤的动物,就想抱回家照顾,因为她心底渴望有人相陪。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在他受伤时,用那般温柔又温暖的声音哄他,细心地照顾他;又为什么,他在昏迷之中只见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不会害他。   因为她和他一样,都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家,拥有不会说谎敷衍、没有虚情假意、永远真诚以对的家人。   他们一样寂寞,一样孤单,渴望一样的东西,是以那流动在彼此之间的无形牵引,将两人系在一起。   厌倦了好莱坞的纸醉金迷,他渴望过着平凡人的生活,渴望疲倦之时,停下脚步回过头,有一个人是真心地等着他回家相聚。   那个人就是她,是她实现了他平凡却很难寻得的心愿,而现在,她被亲人伤害,心底有伤,他要替她平复。   她需要的,不只是一个有肩膀的男人,还需要更多那些肤浅的人所关心的东西……贝邦德望着天花板的细长双阵微微眯起,思索良久才低下头微微一笑,轻啄了一下她的额角,闭上眼入睡。   是梦吧?   嗯!应该是梦才对……大大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把自己摊成大字形,左茜熙嘴角翘得高高的,笑得连洁白的贝齿都露出来。   从厨房端了一杯冰牛奶走进房间的贝邦德看见了,胸腔一暖,不由得蹲下来轻碰她因为微笑而弯弯的眼角。   那轻柔的碰触,舒服得让她咕哝一声,像冬日中躺在阳光底下的猫咪,蜷缩起身体,嘴角上扬的甜美笑靥,像是索讨更多爱抚。   “快起来,小懒猪。”贝邦德忍下了想继续捉弄她的冲动,摇动了她两“别吵……我还要作梦。”   “作什么梦?”   “梦到我跟你……”半梦半醒之间,她不忘害羞一下,话说到一半就停住。   贝邦德听了却是失笑,顺手端起冰牛奶贴上笑得比糖还甜的笑颜。   瞬间冰冻肌肤的刺激感,将打算继续睡大头觉的左茜熙惊醒。   “好冰哦!”睁开眼,她立即傻住,然后就兴起要挖个无底洞把自己活埋的强烈念头。   “你的表情是很想死的意思吗?”他扬起眉,俊美性感的表情被不悦取代。   “呜呜……”她只能发出临死前的悲鸣。   “你真的很懂得怎么伤我自尊心。”贝邦德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拉起,把冰牛奶塞进她手中,他心想,显然昨夜的“袒裎相见”并没有摧毁她心中高筑的心墙,有必要再进行另一场“坦承相见”。   左茜熙干脆喝着牛奶装死。   “我不是你想像中那种随便的男人。”他抢先开了头。   “哦。”滥情花心是超级巨星的基本配备,所以不算随便,她懂。   “我也没有想玩一玩,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念头。”他又说。   “嗯。”转换成官方说法……他是尽到一个巨星对粉丝的最大诚意,回应她的热情爱慕,所以玩弄等罪名并不成立。   “所以我决定,过一阵子,你跟我一起回美国。”   “嗯……咦?”她听错什么了吗?   “你终于肯认真听我说话了?”他嗤了一声,手绕到她身后,轻捏了她的腰侧一下。   她红着脸,发出暧昧的低呼。大坏蛋!明知道她那里怕痒,还故意捏她的腰!   “我已经想好了,下个月,你跟我一起回洛杉矶。”   其实,之所以一直不跟美国的亲友联系,是因为他想在这里多过一阵子平凡的生活,不受外界打扰,也没有繁重的工作缠身,每天跟她窝在这方小天地,就像新婚夫妻一样,过着单纯的两人世界,他深深爱上这份亲密的感觉。   经过昨晚确认了彼此心意之后,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心,她就是他此生唯一想要的恋人,他渴望的爱情。   最危难的时刻,是她救了他,不求回报地收留他,又带给他寻觅已久的温暖,她值得过更好的生活,况且,他也没打算跟她分开。   “我跟你回洛杉矶?”放下冰牛奶,她心情复杂又激动地看着他,不可否认,心湖被一阵无可自抑的狂喜激荡起无数涟漪。   “是我的中文出了问题,还是经过昨晚,你的听力变差了?”   他话中明显的调侃,令她联想起昨夜的疯狂,结束的时候,还是他替筋疲力尽的她穿好睡衣……啊啊啊……停止!她不能再想起那些画面!   见她整张脸都涨红了,贝邦德戏谑地挑起嘴角,倾身吻去了她唇上残留的牛奶。   “牛奶真甜。”他还放肆地舔了她的下唇,立即听到她倒抽一口气,脸颊红如玫瑰。   虽然昨晚两人已经发生过亲密关系,但对于他暧昧的举动,她脆弱的小心脏还是很难负荷啊!   为什么他连舔舐嘴角的动作都可以如此性感?还有,她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他没穿上衣,正大方展示健硕完美的胸肌?   冷静!她要冷静!   这一切是个错误……一个美丽如梦的错误。她不应该贪恋他的温柔,就跟他……咳咳,可以拥有一晚甜蜜的回忆,她知道自己已经够幸运了,不能再奢求更多。   思及此,左茜熙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我不能跟你去洛杉矶。”   话才刚说完,就被他瞬间铁青的脸色吓呆。   好可怕的脸哦!就跟他之前演的那部惊悚片一样……左茜熙冷不防全身起了个哆嗉,搓着手臂上狂冒出来的疙瘩,脚步稍稍往后退。   贝邦德何止是气,简直就是想伸手掐死这个固执的小女人。   天晓得,有多少女人愿意跟着他,可她居然连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表情连半点挣扎犹豫的痕迹都找不到。   他拉回想逃离自己身边的女人,直接把她扯到自己怀中抱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跟我走,我不要我的女人离开我身边。”   我的女人?那独占意味浓厚的口吻,让她脸颊飞染嫣红,羞得直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他怎么能说得如此顺口?   “我还有翻译的工作要做……舅舅他们会担心我……我英文很烂……”讨厌!被他道样抱着,让她紧张到语无伦次。   “翻译的工作你可以趁这几天赶完。”他眼底堆满了风暴,开始一件件驳回。“你舅舅一家都是人渣,根本不可能担心你。英文烂没关系,我会替你请英文家教,必要时,我可以亲自教你。这样,你还有什么藉口不跟我走?”   左茜熙语塞,长长睫毛眨了眨,忽染上湿意,看着他微怒的坚持神态,她突然觉得一直推托拒绝的自己好蠢。   先前不安、担心他对她只是一时兴起,可能很快就会结束这段关系的她,更蠢!   他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是真的!尽管像梦一样,但他想要她陪他一起回好莱坞的心意,是真的!   “阿德……”她感动得哽咽,泪水盈于睫上,被他轻柔地拭去,唇角被印上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但是在我们回去之前,我们必须先做一些事。”他以吻代替手指,吻去了她睫毛上的泪珠,眼中的温柔足以溺毙世上的一切。   “什么事?”她脸红地问。   “等你看了就知道。”贝邦德勾起神秘的笑,拉着她的手,走出屋外。   第七章   摸着闪亮如镜的车窗,臀下坐着舒适柔软的真皮座椅,左茜熙的心神直到快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刻,都还是怔忡诧异的。   “怎么样?这辆车你坐得还习惯吗?”贝邦德流畅地转动方向盘,纵然身上穿着并非精品名牌,但他那出身名门、与生俱来的贵雅气质,与这辆车给人的气势完全相辅相成。   这是一辆限量款蓝宝坚尼,价格非常、非常、非常的昂贵,绝对不是她这种靠着微薄稿费糊口的小老百姓能够享受得起。   “阿德,你……”她猛然回神,才想质问他,哪来这么多钱买下这辆蓝宝坚尼,嗓子却突然一噎。   她怎么忘了?他可是好莱坞金童,光是一部电影片酬就好几千万美元,更别提票房分红,还有他代言精品或拍摄广告的惊人代言费,足以让他一辈子吃穿不愁。   区区一辆蓝宝坚尼又算得了什么?只因为太长一段时间都把他当成平凡人看待,尽管还记得他的身份,平时吃穿用度也多由他抢着付帐,但是他穿着平价服饰,吃的喝的都和她一样,她感受不到一丝奢华气味。   而现在看他驾轻就熟地开着这辆蓝宝坚尼,那种他是生活在镁光灯下的大明星的真实感于焉涌现。   目光又投向驾驶座上那张俊颜,她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好像在两人之间看到一道无形却清楚的阻隔线。   “你要带我去哪里?”这两日来发生的冲击太大,她开始对眼前的一切产生怀疑,害怕自己还在梦里没醒来。   “到了你就知道。”贝邦德笑睐她,一个帅气的转弯后,蓝宝坚尼驶入一座有着花园前院的高级别墅。   他停好车,引擎熄火,看她怔怔望着前方矗立的别墅发呆,笑了笑,下车绕到她那一头,开了车门拉她下来。   他将她带到别墅门口,将房子的钥匙交到她手里,空气中飘来一股崭新的味道。   她一震,惶然地扭头看他。“这又是什么?”   他微笑,像在摸宠物一样地轻揉她的发顶。“当然是给你的。”   “给我!”她傻掉,两眼瞪着面前的豪华别墅。“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要买房子给我?”   突然,一堆奇怪的念头像跑马灯一样,疯狂地涌入脑海。   好莱坞巨星不小心睡了小粉丝,内心怀疚,大手笔买车买房堵小粉丝的嘴……左茜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将钥匙塞回给他,转身走下上了蜡的花岗岩门阶。   一只手忙将她拉回来,贝邦德皱着眉心,对她一脸难堪又委屈的表情不解。   “怎么了?不喜欢这里?没关系,那换一间。”   “我不要。”她咬唇,眼底有怒气。   “为什么?”他眉头皱得更紧。   还问她为什么?“跟你发生关系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找媒体投书爆料,所以你大可放心,不必买车买房来安抚我,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贝邦德愣了一下,三秒过后才终于弄清楚,原来她误会了他的用意。   老天!这还是他第一次买房送女人,对方没感动抱着他狂吻一通也就算了,竟然用着一脸委屈又快落泪的表情瞪他?   大手抚住前额,俊美的脸庞牵起一道被打败的无奈笑容。   “茜,你可以对自己再有自信一点吗?”他叹息,伸手将泪水已在眼底旋转的女人搂往怀中。   “我没有要你负责什么!你不必感到内疚,或是担心我会到处乱说……”她挣脱他的双臂,一颗泪珠滑下面颊。   “还记得二十分钟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他抬起手指拭去那滴揪疼他胸口的泪水,却被生起闷气就很倔的女人拍掉。   “我不记得了。”她别开脸,满肚子委屈。   “我说,我要你跟我一起回洛杉矶。”他捧正她的秀颜,为了配合她娇小的身高,高挺的身躯往前弯低。   那为了心爱人儿而弯身的姿态,就像一棵伟岸的大树守护一株娇弱的花儿,令她鼻头忍不住一酸。   是在作梦吗?眼前这个俊美又多金,爱慕他的女人扩及全世界的蜜糖先生,居然用着全世界都没她来得重要的眼神,深深地凝视她。   她可以大胆幻想吗?这个连挑个眉头都可口得让人垂涎的性感俊男,很可能真的爱上她了……   “那你为什么要买房子给我?!”她吸吸鼻子,气问。   “因为这里是你的根,你生长的地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小的时候我曾经在台湾跟外婆住过一段时间吗?”   见她点头,他柔笑,接着往下说道:“我喜欢这里,也怀念那段愉快的回忆,所以才会来这里平静自己。”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地听着。   “一直到遇见你,我才终于可以喘口气,得到像平凡人一样的寻常对待。”   这样说起来似乎有点怪,毕竟谁不希望自己是特别的?走到哪儿都能受到特殊待遇,只有他,这个红极全球的好莱坞金童,才会渴望平凡人的生活。   “你救了我,而且不求回报地请人医治我,还让我赖在你那里不走……”呃,怎么越说他越像是个地痞无赖了?贝邦德自己听了都想笑。   左茜熙却是满脸通红地瞄着他。“你也有付钱啊,每次去超市买生活用品,或是缴房租的时候,你都抢着帮我付。”   “我不在意那些钱,我在意的是你。”他炽热的眼眸盯得她胸口一阵据动。   “阿德……”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从我还没认识你以前,你看见的,就是别人看不见或者不想看的那个我。”他伸手一探,让连耳根都羞红的小人儿倒向他怀中。   “那只是碰巧而已,说不定也有其他人看见……”她不敢居功,脸颊红透,语气慌张又有点飘飘然。   “说不定,谁知道呢?但是上帝偏这么巧,让我来到台湾,让我受伤,又让你把我捡回家,又这么刚好,被我喜欢上你。”   “刚好?”她突然拉长尾音,杏眼瞪得圆滚滚。   “不是刚好。”他笑容顿了一下,不疾不徐地改口,“是从我睁开眼睛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产生一种特殊的感觉,所以我才决定留下来。”   嗯,这一刻,他突然庆幸自己不是空有外表、内无演技的花瓶演员,掏出真心跟女人谈恋爱这可是人生头一遭,对待真心爱上的女人,在经验值是零的状态下,实在很难事先分辨女人不喜欢听的话有哪些。   “那是什么感觉?”某人入围奥斯卡的演技显然奏效了,她又回到先前那种期待又怕受伤害的雀跃心情。   “认真说起来,是一种预感。”演过一堆肉麻兮兮的爱情文艺片,人生初次上演真实版,他竟然兴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一身古铜色的肌肉跟着紧绷起来。   “预感?”她紧张地眨巴着大眼瞅着他。   “一种……我可能会爱上这个女人的预感。”他低下头,趁其不备亲了她微张的小嘴一口。   火云迅速布满那张秀气的小脸,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两手扯住他衣衫下摆,昨夜亲密的缠绵画面,又一点一滴倾入脑海。   “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欺负你,就算那些人是你的亲戚也一样,但是我知道,要你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这个要求很自私,而我,也想要在台湾留有一个家。”   他停顿了一下,轻拉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他,两双眼睛直深深地相触,像有无形的丝,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我们两个都想要一个家。”绕来绕去,他终于下了结论。   “家?”一双茫然的大眼突然起雾,她幽幽地喃语,好像那是一个很抽像、很遥不可及的宝物。   “你看。”他拉她回到屋前,将锁打开,牵着她的手走入。   刚完工的豪华别墅,挑高两楼高的宽敞大客厅,具现代感的设计,一切安装就绪的电器产品,看上去就知道价格惊人的高级家具……种种的一切,加上圈围住这里的温暖空间,全都构成了一种温暖的意义……家。   升上大学那一年,她从舅舅家搬出来,住进学校宿舍;毕业后,又从宿舍搬到现在住的顶楼加盖铁皮屋,她省吃俭用,努力在自己可以承受的压力范围内,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存钱,看着存摺簿里的数字像蜗牛一样慢慢往上爬,就是因为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家。   有前院,可以种种花草,可以烤肉,有好几层楼,可以随心意布置。   最重要的是……要有家人,真心爱她、愿意呵护她的家人。   突然间,这一切就像变魔法似的,在她眼前发生了。   “茜,你真的不喜欢这里是不是?”见她两眼茫然,目光不停在屋内梭巡,他开始担心了。“没关系,还有很多选择,这次我直接带你去挑……”   焦虑的声音忽然停顿,他低下头,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柔软身躯。   “谢谢你。”她的脸完全埋进他胸口,很快地,他胸口就泛起一股湿意。   他把她弄哭了!   “怎么哭了?真的这么不喜欢?”贝邦德更焦虑了,眉头皱得像腌过的菜干。   “不是……我喜欢这里……”语焉不详的破碎嗓音飘出。   “那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以前拍过的那些爱情电影,通常到了这一幕时,女主角应该是狂喜地跳到他身上,又抱又亲才对,怎么会哭得惨兮兮?   贝邦德好头痛。唉,电影和现实人生果然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我喜欢这里……也喜欢你……可是……”突然冒出一个好大的哽咽。   “我想要一个家……一个属于我的家……还有真正爱我的家人……”然后,把他身上那件无印良品买来的衬衫当成卫生纸的女人,忽然抬起头,泪水汪汪地看着他。   “可是……你又不是我的家人……”原本陷在爱情电影模式的男人忽然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好几只蚊子。   “我不是你的家人?”贝邦德下颚紧绷,开始磨牙。“我问你,每个一三五倒垃圾的人是谁?”   “你。”   虽然他戴着粗框眼镜伪装自己,但那高壮的体格,散发强烈费洛蒙的男人味,眼镜掩不住的俊朗轮廓,全让附近的欧巴桑们疯狂。   “酱油、盐巴用完,是谁去跑腿买回来?”挑眉。   “你。”   有一次生鲜超市的女工读生,还为了抢着帮他结帐而当场打起架来,这个男人就算不当蜜糖先生,还是可口得让女人抢破头想接近。   “你吃不完的饭菜,都是谁帮你解决?”俊颜牵起得意的微笑。   “你。”小人儿红着脸。   “你生病的时候,是谁抱着你去找姓季的臭小子?”   “你。”脸儿冒着热气,红晕更深了。   “你半夜睡到一半,把被子踢到床下,是谁帮你盖好的?”   “你?”难怪她老是觉得半夜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贝邦德毫不心虚地对她绽笑。“最后,请问你,以上本人的所做所为,除了家人这个称呼以外,还可以称作什么?鸡婆的室友?好管闲事的陌生人?”   左茜熙吸吸鼻子,语气弱了下来。“好吧……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贝邦德叹了口气。“我要你把我当作一个平凡人看待,但不是要你连带地把我其他面都看扁了。”   “我没有啊……”   “我是人,我也有感情,我也有欲望,我不是住在黄金屋里会发亮的肯尼娃娃。”   “你不是肯尼,你是让女人疯狂的蜜糖先生。”   听到她煞有其事地出声纠正,贝邦德俊脸挂上无数黑线。女人大概是世界上最奇特的生物,身上藏着男人发掘不尽的面貌。   明明已经跟她同居一段日子,他却从来不晓得,重要时刻她可以这么的……嗯,这感觉翻成白话该怎么说?   迟钝、短路、令人无语?   “茜,我想要成为你的家人。”   不管平凡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他决定进入爱情电影的模式,学那些男主角,用一双炽热真诚的双眼,还有抹了蜜似的一张嘴,让他人生中的女主角敞开心房,回应他的爱。   “在你面前,我什么人都不是,只是一个渴望拥有你的男人。”她先是感动得脸蛋嫣红,旋即轻蹙眉心,然后讶然地说:“这不是你在“情人夜未眠”里面的台词吗?”   某人俊美无俦的脸庞顿时布满更多黑线,他生命中的女主角记忆力真不是普通的好!   贝邦德清了清喉咙,“电影台词背太熟了,就是有这个坏处。好吧,重来。”   左茜熙噗哧一声低笑了起来。   “茜……”他脑中迅速拟好另一套可以迷死女人的甜言蜜语。   “好。”她忽然出声堵住他。   “我什么都还没说。”他眉头又皱紧,深深觉得应该要建议一下那些编剧,在写剧本的时候要多下点功夫,因为现实生活中的女人,真是太深不可测了!   她脸儿低垂,羞涩地微笑。“刚才你提醒我那些事,我才发现,其实我早就把你当作家人一样……只是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台湾,回去美国,所以才会……”   “没有安全感?缺乏自信?对我没有信心?”他一针见血。   “嗯。”   “哦,茜……”贝邦德把令他心怜的小人儿抱住,薄热的唇覆上,将绵软的樱唇细细吻过好几遍。   一阵热吻之后,两人都是气喘吁吁,额头靠着额头,相互凝视对方,然后同一时间很有默契地扬开笑容。   “来吧!我们有很多地方可以探险。”贝邦德拉起她的手,走入属于他们的家。   左茜熙被他一路带领,将屋内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摸透,才刚推开书房的门,贝邦德就将她拉走。   “最重要的地方你还没看。”   “最重要……”她声音一噎,被眸光变深的男人拉进宽敞得吓死人的主卧房。   “你、你干什么!”她抗拒地扭动手腕,转过身想跑开,不出一秒又被捞回来,整个人都泛起红光。   “以后我们一起睡这里。”他将她拉上床,拍拍柔软又弹性十足的床垫,邪气地眨眨眼。   “什么?没有我自己的房间吗?”她窘得支支吾吾。   “经过了昨晚,我们还需要分房吗?!”他一脸正经地问。   “当然!”她捂住脸颊,觉得自己热得快炸开。   “你知道外头有多少女人垂涎我这块蜜糖吗?”他挑起一道好看的眉,然后左右看了一下,兀自低喃:“好像有点热。”   一双大手开始解开扣子,几秒后,一片精壮美丽的小麦色胸膛暴露在她眼前。   “阿德!”她干脆连双眼一起捂住。   “嗯?你也觉得热?我懂了。”他开始动手解她的。   “我……我不热……啊!”她的娃娃装被强行往上拉,遮在脸上的双手也一起被拉开。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按倒在床上。   一具漂亮得令全世界女性流口水的健美身躯覆盖上来,结实的双腿紧压她下身,斩断了她所有遁逃的可能性。   一堆令人脸红心跳的激情画面,大量倒入她空白的脑袋。   小手无力地推拒,但是一触碰到那片热烫的胸膛,她整个人都傻了,眼前一暗,嘴巴被覆住。   火辣辣的亲吻,舌头勾着舌头,交换彼此的气味和呼吸,他捧起她的后脑,不让她有机会躲掉亲密的偷袭。   他眼底写满对她的欲望,那种强烈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世界上最美丽性感的女人。   “阿德……”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最亲密的人,你未来的丈夫,你的家人,你要相信我,也要对自己有信心,懂吗?”   她很快地濡湿了双眼,他不太高兴地再次低头,把她满腔的感动撩拨成朦胧的情欲。   唇、脖子、纤细的锁骨、小巧的丰盈,还有两朵昨夜才初初绽放的红莓……细细的娇吟飘出,偶尔加入了几声低沉的男人喘息,崭新的大床发出细微的晃动声,交织成爱的回旋曲。   直到双双抵达巅峰的那一刻,彼此的名字从对方气喘吁吁的口中飘出来,在房中回荡。   良久,两具汗湿的年轻身躯才停止动作,静静地拥抱,让失控的激情慢慢冷却下来。   听着此起彼落的心跳声,贝邦德抚弄着她细滑的背,闭起眼睛享受这亲密的氛围。   “茜,别睡。”等到体力复原后,他摇醒了昏昏欲睡的她。   “我好困。”她揉眼,嘴里含着呵欠呢喃。   “我们还有其他正经事得做。”   “还有?”她瞪大眼,显然是误会他意思了,娇羞的红云迅速抹上双颊。   他撑起一只手臂,坏坏地挑起眉。“你不会以为刚才我们做的那些,叫作正经事吧?”   “你……你别闹我啦!讨厌!”她抓起枕头,往那张充满挑逗的俊脸丢去,他懒懒抬起另一只手抓下。   她脸颊随后又多了几个吻,连脖子都被啃出数个红印子,痒得咯咯发笑。   真难相信,好莱坞的蜜糖先生在床上,竟像个坏坏的无赖……一股暖暖的甜蜜汇入心底,她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孩。   又亲又闹了一会儿,贝邦德才懒洋洋地翻起身,拿起激情时被丢到床下的瑞士名表。   “下午两点半,我们先去吃顿像样的午餐。”他体贴地捞起衣物交给她,站挺了身躯,将全身上下健美得诱人犯罪的肌肉,当着她的面赤裸裸展现。   她红着脸,迅速转过身,把衣服一件件穿好,不理会从身后冒出的取笑声。   “准备好了吗?我的仙度瑞拉。”她一转身,看见已等候在门口的俊挺身影,脸蛋又是一热,心韵评然,踩着飘然的脚步向他走去。   勾住他伸出的手臂,一切终于有了真实感。是呀,搭乘昂贵的蓝宝坚尼,来到这座美如城堡的高档别墅,她就像是仙度瑞拉一样。   但是,她爱得并不肤浅。   她的王子,在今天以前,只是一个寄宿在铁皮屋的“平凡人”……至少她一直是用平凡人的目光及心态对待他。   她爱上的,不是他的名声地位,不是他存在银行金库里的美金欧元。   她爱上的,仅仅是他这个人。   贝邦德在她弯起的嘴角上轻啄,俊朗的脸也牵起笑,眼底闪着让人睁不开眼的绚亮光芒。   “为了婚礼,我们还有得忙呢!”   “婚、婚礼?!”   极其铺张奢华的婚礼就举办在君悦饭店,从现场痛下杀手的摆置与排场,可以看得出来新人有多重视面子。   左茜熙牵动嘴角,一股涩然落入心底。   舅妈和表妹一向是名牌精品的爱好者,平常对于自身的投资非常可观,在重要场合当然要更隆重才行。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等一下。”左茜熙拉住表情有点冷的贝邦德,缩到一束与人同高的花篮后方。   “怎么了?”贝邦德摘掉脸上的墨镜,漂亮的眼眸不解地侧睐。   “你不是很讨厌我舅舅一家人吗?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来参加姿君的婚礼?”左茜熙苦着脸,有种眼前每一幕都很荒唐的感觉。   而且,他今天打扮得如此英挺,刚才搭电梯上来的时候,就引起一堆人侧目议论,万一他真把墨镜摘下来,他的身份不就……   啊啊啊!她完全无法想像那个画面,整个世界一定会在她眼前炸开!   先略过她的疑惑,视线一路往下垂降,将今天的她再次细细端详一圈。   她的身材偏瘦,不高也不矮,穿起这件上面合身,下面是雪纺材质伞状设计的小礼服,将身形修饰得更娉婷。   像春天刚油的新芽,一身粉嫩的淡绿,加上领口的甜美荷叶剪裁,烘托出她清新秀气的气质。   直顺的长发经过一流设计师巧手打造,盘成了一个古典又富变化的法式发髻,簪上宝格丽的碎钻发饰,嗯,他的女人美得像绿荷公主。   很好,非常好。贝邦德满意地勾起唇线。   被他用浓烈眼神瞅凝的可人儿,连包覆在她的高跟鞋的脚趾都红了,娇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拿起与身上礼服同系列的手拿包遮住脸蛋。   “嘿,不要把这么漂亮的脸蛋遮起来。”正用眼神调情的某人,戏谵地拨掉她拿包的那一手。   “我刚刚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她娇瞋一眼。   “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也没机会参与,那就算了。”他的手指轻拂她的的眼,然后是微红的腮畔,爱恋地流连不去。   “但现在正发生的事,我可能做不到“算了”,我的个性没这么温和。”   “你……你该不会是……”   “放心,我很感谢你表妹把那个男人抢走,你才能成为我的,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贝邦德倾身吻她,满意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嘴终于闭上。他把她吻得差点喘不过气,两颊红晕又更深,才终于放开她。   “走吧!”他亲昵地牵起她的手,准备走入结婚会场。   “啊!你的墨镜……”贝邦德接过墨镜,懒懒一笑就将墨镜插进花圈里,那张令全世界女人疯狂神迷的俊脸,就这样直接曝光。   “已经不需要伪装了。”他笑着说,挽起一脸宛如世界末日即将降临的可人儿,潇洒地步入会场。   第八章   咦?那不是……那不是……啊啊啊啊!   世界并没有在左茜熙面前炸开,但是整个婚宴会场,却因为好莱坞巨星、性感诱人的蜜糖先生出现,瞬间陷入瘫痪状态!   “贝邦德!”一群饥渴很久的伴娘率先冲过来,将贝邦德和左茜熙两人团团围住。   天啊!以前都是透过电视荧幕,所以感触不深,现在亲身体验,才知道这种像一块大馅饼落在饿昏的狼狗眼中,被虎视眈眈地紧盯不放,是多么可怕的滋味!   一次也就算了,如果是每时每刻,只要出现在公众场合,就得应付这种混乱场面,也难怪他会心生疲倦,从好莱坞翘头,跑来台湾这个小岛躲着。   一股怜惜感漫过心底,左茜熙挽紧了贝邦德的手臂。   察觉到身旁人儿的异状,贝邦德别过脸,与她扬起的眼眸相对,看见她眼底的疼惜,胸口为此一紧。   “抱歉。”他笑容有点苦涩地说。因为职业的缘故,他无法像平凡人一样,给她一段不受外界打扰的恋爱关系。   她微笑摇头。“我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从他开口要她一起回洛杉矶,而她也点头答应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做了。   场面实在太混乱了,饭店只好出动保全进来维持秩序。接下来,因为刚好也有政商名人在今天嫁女儿,鼻子比狗还灵通的媒体,一下子就转移阵地,疯狂涌入这个楼层。   到最后,大家早忘了今天的主角是哪位,所有人只在乎,为什么那个行踪成谜的好莱坞金童,会像变魔法似地突然出现在台湾,还是在不知名人物的婚宴上?   嗜血的媒体当然也不会放过那个靠在贝邦德身旁、粉嫩清秀的绿荷精灵,记者开始疯狂翻找手机内建的档案库,想知道左茜熙的来历背景,找了半天却啥都没有。   “贝邦德,可以请你接受采访吗?一句就好!”某某记者伸长了手中的麦克风,穿越了保全组成的人墙。   贝邦德也不吝啬,抛给对方一个性感破表的微笑,可亲的态度令在场众人一致竖起大拇指叫好。   “请问你来台湾多久了?是洽公拍戏还是纯粹度假?身旁这位小姐跟你是什么关系?两人是朋友还是恋人?”   明明就是好几个问题,训练有素的记者偏可以用一句话串联起来。   贝邦德面带微笑,搂紧了脸儿低垂的左茜熙,神色自若地看向连线摄影镜头。   “我是趁休假的时候,来台湾见我的女朋友。今天是我女朋友表妹的婚礼,新郎还是我女朋友的前男友,我特地过来看看,是哪个不走运的家伙,宁可不要我女朋友,也要跟别人结婚。”   绅士翩翩地说完这一席话,现场又是一阵哗然。这真是一段又高又将对方面子尽扫落地的高超暗讽!   翻成白话意即,他就是要过来看看,是哪个蠢到没长眼的男人,当初居然甩了他现在的女人,还娶了他女人的表妹!   稍微有点幻想力的,脑筋动一动也该知道,今天的新郎官一定是当初劈腿,搞上了贝邦德女友的表妹。   所以,总结来说……贝邦德是来替女友出一口气的!   而这个举动证明了啥?好莱坞金童对这个女人在意得不得了!宁愿冒着曝光的风险,也要亲自出马替女朋友出气。   经过转播之后,相信全世界的女粉丝在为贝邦德的魄力陶醉尖叫之余,也要苦尝心碎的滋味。   “左茜熙,你是什么意思?”一听到婚宴会场乱糟糟,林姿君从新娘休息室跑出来,揪住左茜熙的手臂兴师问罪。   “姿君,我……”虽然是表妹,但是林姿君对她的态度却不怎么尊重,加上从前寄人篱下的缘故,左茜熙对这个任性的表妹一直是百般容忍。   贝邦德眼神变冷,往前站一步,被名牌手工西服包裹的高壮身躯,形成一个如山一般的屏障,护住左茜熙。   林姿君一看,呆呆地傻了。“贝、贝……贝邦德!”   刚才在休息室只听见外头好像有人在闹,她也没弄清楚就气得跑出来找人算帐,现在才晓得,自己的婚宴居然来了一个超级大人物!   “你就是茜熙的表妹?”贝邦德牵动嘴唇,脸色极冷。   “我……是。”林姿君整个人都在发软,不敢相信好莱坞巨星居然真实站在面前。   “这一位应该就是今天的新郎官?”贝邦德父瞟瞟跟在林姿君身后的男人。   江冠勋脸色青白交错,还算斯文有型的外貌,一对上从头到脚都无懈可击的贝邦德,新郎官的风头完全被抢尽,根本没人在乎今天的新人长得是圆还是扁。   “阿德。”左茜熙尴尬地扯了一下贝邦德手腕。   “我要好好谢谢你。”贝邦德对江冠勋咧开笑容,一口白牙亮晃晃,让在场的女人都快融化了。   江冠勋错愕不已,看见贝邦德把手伸向自己,他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交握。   “谢谢你当初很没道义责任感地抛弃了茜熙,选择了一个……”贝邦德眼珠子一转,对着看傻的林姿君微笑。“令人欲望全消的女人结婚,我才能拥有这么棒的女人,真的太感谢你的有眼无珠。”   噗哺!这席反讽的感谢词,听见的人无不爆以大笑与热烈掌声,让一对新人在讽剌的掌声中无地自容。   “忘恩负义的贱人!”突然,一个凌厉的辱骂声落下,左茜熙被舅妈扭过肩膀,一甩手就是一个巴掌过去。   但一秒之内,那个巴掌就被一双大手拦截,戴满翡翠戒指的肥短手指差点就被折碎。   “好痛!我的手!”舅妈的脸痛得扭曲变形。   “要论忘恩负义,我想你们这一伙人应该更懂怎么实践这个成语吧?”贝邦德一口流利、抑扬顿挫每个发音都到位的中文,赢来媒体记者一阵赞叹。   “阿德。”左茜熙摇摇他的手臂,眼神好无助。   贝邦德只好冷冷甩开舅妈的手。   “趁着媒体记者在场,我也要公开感谢我女友的舅舅一家人。”不顾左茜熙眼神反对,贝邦德微笑,扬高音量说道。   “当年茜熙的父母意外罹难后,是他们一家人好心收留了茜熙,还很好心地侵占了她父母留下来的保险金,以供儿子到国外求学,真的太感谢他们这样对待茜熙,所以我才能拥有一个心地善良又可爱的未婚妻。”   一连串优雅的挖苦调侃之后,他用着俊美性感的笑容丢下一颗震撼弹,在场众人又是被炸得七荤八素。   未、婚、妻?!   失联了几个月的好莱坞金童,奇迹似地现身在台湾这座小岛,这也就算了,居然还在别人的婚宴上当众宣布他已有未婚妻?   别说在场所有人,就连左茜熙脑中也好像有颗炸弹爆开,眼前弥漫一片黑雾。   他怎么可以……啊!事情越来越失控了!怎么会这样?她整个人都傻了,脚步虚浮地瘫在贝邦德臂弯里。   那场婚宴……与其说是婚宴,不如说是贝邦德的个人记者会……到后来根本是草草收场,林江两家人的脸色一整晚比土还黑。   经过媒体大肆渲染,林家人的恶形恶状传遍了海内外,贝邦德像个英勇王子,替可怜的仙杜瑞拉讨回公道的帅气模样、超酷的作为,令全世界女粉丝在心碎之余又是一阵疯狂。   一堆海外媒体也纷纷跳上飞往台湾的最快班机,准备来抢新闻头条。   “贝邦德!我要拆了你身上每一根骨头!”透过电脑视讯连线,珍妮佛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宜的脸蛋像恶鬼一样,狰狞骇人。   贝邦德靠在大大的皮椅内,双手搭在桌沿,对经纪人的发飙一点也不意外。   “几个月前你才一通电话就给我失去联络,这段时间躲在台湾跟女人鬼混,我每天得想一堆理由和藉口跟片商解释,一堆名导演指名要找你试镜,我还得去求他们别把你从名单上剔除……”接下来又是一堆抱怨轰炸。   等到两人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话,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冷静下来了?先喝杯水再继续。”贝邦德好心地提醒他尽责的经纪人。   “上帝一定是脑筋打结了,才会惩罚我这个好人当你的经纪人。”可怜的珍妮佛在洛杉矶的办公室狂灌白开水,润喉兼消火。   “可爱又迷人的珍妮佛,别担心,下个礼拜我就会带着茜熙一起回去。”贝邦德开始灌经纪人迷汤。   “对!我差点就忘了你捅出的楼子!”珍妮佛又气吼。“你是哪来的未婚妻?昨天我还跟你爸妈、外公通过电话,他们还追着我要人,连你是生是死都不晓得,今天你就突然在太平洋另一头的小岛上出现,还搂着未婚妻毁掉别人的婚宴,我真的是……”   又是一堆宣泄性的抱怨,这次还多了一些精采的脏话。   “我爱她。”贝邦德吐出一口气,不是如释重负,而是一种经过漫长等待与寻找,终于找到心中想望,可以安身立命的肯定。   视讯连线那一端瞬间沉默。   不会错的,那一个男人碰道爱的符灯的音乐,绝对的,绝对的占有欲,绝对不会放手的认真。   珍妮佛震惊过后,叹了一口气。好莱坞来来去去这么多巨星,贝邦德绝对是这十年来最闪耀的一颗星,多少艳丽女星拜倒在他西装裤之下,绯闻也传过不少,却没看过他对哪个女人表现出此时的神貌。   那个叫作左茜熙的台湾女人,简直就跟对中彩券头奖一样的幸运。   “带她回来吧,只要她可以习惯好莱坞的生活型态和一大堆想把你拆卸入腹的女粉丝,欢迎她加入这个疯狂的世界。”   “谢谢你,珍妮佛。”有了经纪人的支持,贝邦德才比较好安排接下来带左茜熙回洛杉矶的大小事宜。   “别谢我,你家人那边你自己去说,我可没时间帮你拉票。”珍妮佛没好气地说。   “OK!那……亲爱的珍妮佛,你会过来帮我张罗一切吗?”贝邦德用一个无辜又纯真的表情征服了全世界。   “算我倒楣,跟你签了十年的经纪约!”珍妮佛恨恨地说。   安抚完经纪人之后,贝邦德伸了个懒腰,决定先到厨房觅食,等填饱肚子有气力的时候,再来对他那一窝难搞的亲人做完整交代。   但是当他双手叉放长裤口袋,吹着口哨来到一楼,却看见一团软绵绵的人球缩在沙发上,一脸颓丧地把脸埋在膝盖里。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解决。”贝邦德把那团人球纳进怀里。   小人球慢慢抬起头,卸完妆的脸蛋素净清秀,两道纤细的眉却皱在一起。   “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她的手机差点就被熟人打爆,语音信箱已经塞满一堆询问的留言。   “这样不好吗?”换他皱起眉头。   不是不好,而是她突然间才意识到,自己跟什么样了不得的人在一起!   婚宴上的媒体阵仗已经够她惊吓了,他又当着一堆摄影镜头,用那张悬着性感笑容的帅脸,大剌剌地嘲讽舅舅一家人……我的老天爷啊!依照现在媒体传播的速度,恐怕全世界的粉丝都知道她是贝邦德的未婚妻!   “你的表情好像见到鬼了,你知道吗?”贝邦德忍俊不住,靠在她肩头低低发笑。   “这一点也不好笑!”左茜熙推了他一下。“你好幼稚!不管舅舅他们以前是怎么对我,那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该毁了姿君的喜宴!”   “我只是去凑凑热闹而已,哪知道会演变成这样?”他很无辜地挑挑眉。   真令人发指!差一点忘了,在她面前,他不是那个超完美的好莱坞王子,而是一个无赖难缠的室友。   他总可以用一些奇怪的理由,把她堵得吐不出半个字!   之前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安分当一个平凡人,不会行使特权,也不会炫耀优渥的经济能力,久而久之,撇开那张太完美的脸庞不说,她是真的将他当作普通人看。   现在,平凡的面具撕开,他又回到原本那个天之骄子的身份,让她被一连串的惊吓冲击,直到现在还是无法平复回神。   就好像,本来你是跟一个平凡务实的业务员交往,一觉醒来,业务员摇身一变成了跨国企业的大总裁……心情能不复杂吗?   “你吓到了吗?”看她神色怔怔,他揉了一下她已经放下来的长发。   “……有一点。”她垂下眼帘。   “抱歉。”然后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没抗拒,乖乖就范。“我只是想给那些人一点小小的教动。”   “我想现在全台湾的人都会唾弃我舅舅一家人。”还有她那短暂交往的前男友。   “只是唾弃而已。”他一脸便宜了那家子的惋惜表情。   “我知道你替我打抱不平,但至少他们曾经收留我……”她的唇被一根长指点住。   “打抱不平是用在陌生人身上,而你,是我想保护一辈子的家人,是我未来的老婆,你的用词完全错误。”   被一个外国人矫正中文实在有够糗,左茜熙一下子就红了脸,但随之而来的是胸口满满的暖意。   “德,谢谢你。”她把脸埋进他亚麻衫的前襟中,白净的耳根也浸红。   “傻瓜,你跟我还需要说谢谢吗?如果真要道谢,我大概这辈子都得卖身给你,别忘了,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死在那条偏僻的小路上。”   “可是你已经给我报酬了呀!”又一次,贝邦德为了她的善良与单纯想笑,同时也想叹气。   “几张签名照算得上什么报酬?换作是其他人,早就对我要求这个那个,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跑出来。”   谁会像她一样,傻傻的,想得这么单纯!但也是因为这份难能可贵的单纯,她的不贪求,让他眷恋而离不开。   因为离不开,所以下定决心要将她拉进自己的世界,他承认这个做法是自私了一点,也感谢她愿意跟他走,否则他大概真要考虑在台湾长住下来。   “茜,我说到做到,我卩会再让别人有欺负你的机会。”   “我相信你。”光看他那天气到差点对舅舅动粗,还有今天在婚宴上的所作所为就知道。   他帮她教训曾经伤害她的亲戚,也让她在今天成为全世界女人都嫉妒的仙杜瑞拉,要说没有虚荣心作祟,那当然是不可能,不过被吓坏的成分还是比较多一点。   但……今天的她,在他的呵护之下,真的像一个受宠的公主。   “咕噜!”两人亲密地腻成一团,突然好大一个声响,让人措手不及。   左茜熙忍住笑,抬头看向一脸别扭的男人,最后还是噗哧一声,哈哈大笑。   “有这么好笑吗?王子也是会饿的。”他没好气地轻拧她脸颊。   “哈哈哈……抱歉抱歉。”她笑得东倒西歪。   “还笑?”他睨了她一眼,不一会儿就把她吻得气喘吁吁。   “好啦,不笑了。你想吃什么?”   “你也累了吧,我看别自己煮了,我们出去吃。”   “可是外面……”想起离开饭店时被媒体疯狂追逐的画面,她心有余悸。   要不是他事先已经跟保全公司谈好,连他们现在住的高级别墅也有保全进驻站岗,他们可能还陷在饭店的停车场内出不来。   贝邦德抛了一个性感的魅眼给她。“放心,我会乔装成阿德。”   回到东西还没搬全的铁皮屋,贝邦德开始乔装自己。   穿上有点皴的格子衬衫,膝头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脚踩一双不出三千元的球鞋,然后把发拨乱,再戴上可以遮掩掉那双美丽眼睛的粗框眼镜,那个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阿德又出现了。   两个人手牵手,在夜色的遮掩下,散步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坐在落地窗前,吃着大亨堡和关东煮,再次温习先前的平凡生活。   “呼呼……好烫。”左茜熙拿起一串鱼丸吹凉,才要拿到嘴边,一颗头颅凑过来,嘴张开,就着她的手一口吞掉两颗。   “好吃!”贝邦德舔舔嘴边的汤汁,对脸颊刷红的她眨眼微笑,比他在电影中诱惑女主角的每个镜头还要性感。   “想吃自己拿啦!”她困窘地把脸埋进关东煮里。   “我会怀念这一切的。”他撑着下颚,看向窗外的街道,形形色色的行尺,没有狗仔跟踪,没行镁圯灯,也没有穷追不舍的粉丝,就可以做一个平凡的人。   “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回来度假。”她安慰地说道。   “嗯。”他侧着脸,对她懒懒勾笑。   “来,吃阿给。”她把一串阿给吹凉,送到他嘴边,他一口咬下,两人开始了无聊却甜蜜的喂食游戏。   两人同时咬住大亨堡的一头,好像在食物竞赛一样,一人一边地啃咬起来,还要适时地大眼瞪小眼,搞得好像争食生死斗。   过一会儿后,两人鼻尖撞鼻尖,边咀嚼边闷着声音发笑。卫不卫生与幼不幼稚这种问题,对情侣来说根本不重要。   把握回到霓虹世界前的平凡生活,他想跟她在这里,把情侣间会做的傻事都做遍。   之后回到好莱坞,他又要开始忙碌的拍戏生活,又得忙着应付那些缠人的狗仔,可以像这样把全部心神都摆在她身上,不被任何人或事打扰的时间,恐怕少之又少。   “下礼拜我的经纪人会来台湾,她会替我们张罗好一切,你只要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和想带走的东西,其他的不必担心。”   “嗯。”她拿起纸巾擦拭嘴唇,对他亮开笑容。   “至于我的家人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听我说了这么多他们的大小事,只差没见到本人,你对他们一定很快就能适应。”他莫名地焦虑起来。   “就算你不喜欢他们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不跟我住……”   “阿德,你好像比我还紧张欸!”   “……”是真的!比起担心家人是否可以接受她,他更担心她不喜欢洛杉矶,不喜欢他的生活圈,可能待不到一天就想回台湾。   对待初次真心爱上的女人,什么经验都是第一次,即便是做任何事都自信满满的他,也不禁会焦虑烦躁。   “茜,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放轻松,好好适应新环境就好。”   “你说过X次了。”她皱起鼻子。“我又不喜欢抱怨,别担心我了,好吗?放轻松。”   贝邦德闻言苦笑。看看他,都被爱情整得不像样了!以前的他,哪会在乎别人怎么样?合则聚,不合就散,每次跟女人交往都是这样,没一次例外。   他太在意这个能带给他平静的女人了。   他想给她一切她值得拥有的,尽他的一切疼宠她,让她在他的世界里展露幸福笑容。   揣摩过太多角色,才发现,最难演的是真实的自己。   而她,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最真实的他。   他的茜熙……掩在镜片后面的双眼一柔,贝邦德低下头,亲吻她的脸颊。   “有、有人啦!”她脸一红,小声抱怨。   “我们也是人,怕什么?”无赖模式启动,他搂过她想躲开的肩膀,戏谵的吻不停落下,闹得她缩着脖子呵呵笑。   两个人沉浸在如蜜的世界中,这时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黑衣男子走进便利商店,眼角余光斜觑了坐在门边落地窗座位的两人。   “欢迎光临。”工读生正在整理货架,头也没抬,嘴里制式地大声喊道。   “别玩了,我们不是还要去逛夜市?”第一千零一次被偷吻之后,左茜熙臊红着俏颜,捧住那张令人脸红心跳的俊脸,拉开两人黏蜜的距离。   “比起逛夜市,我更想马上回家。”贝邦德阵光变深,一个充满雄性侵略感的热烈眼神,让她连衣物下的肌肤都泛红。   “色狼!”她害羞地推开他,急忙起身跳开。“我去帮你买罐饮料灭火,你想喝什么?”   小兔子跳开了,没得偷香,他慵懒地扯唇笑笑,托着下颚睨她,眼底全是火热的渴望,让她抑不住心口轻颤。   “喝可乐好了,刺激一下你的脑袋,让你清醒一点。”她娇羞地瞪他一眼,咚咚咚地跑开,去冰箱那头挑选饮料。   “男人都这么色吗?要是那模样被粉丝看到,还会有人喜欢他吗?”嘴里碎碎念,她拎起一瓶可口可乐,眼角余光忍不住飘向落地窗那头的男人。   他热烈的眼神也正盯着她,令人全身发烫头晕,唇边也悬着一抹诱惑的笑。   好吧,就算他这副无赖色胚样被粉丝撞见,恐怕只会让更多女人把他当作性幻想对象,上帝真的太不公平了!   左茜熙困窘地瞪回去,才想用眼神警告他安分点,余光突然察觉了一个行迹古怪的黑影。   蓦地,她看见黑衣男子的手往后一撩,一截冰冷的黑色物体漏出……那是手枪的柄!   脑中闪过当初他浑身血淋淋的画面,左茜熙僵了一秒,手中的可乐滑落地面,身体快了大脑一步,朝着贝邦德所在的方位奔扑过去。   “不要!”她看见他脸色骇变,她没多想就扑上前去……砰!   世界瞬间在眼前炸开!   “茜熙!茜熙!”贝邦德先抱住瘫软下来的娇躯,脸一抬,看见黑衣男子又举枪瞄准自己,他眼一凛,抓过手边的杂志丢过去。   黑衣男子反射性抬起手臂去挡,这短短几秒的闪神,贝邦德已经扶开昏厥的左茜熙,长腿狠厉地扫去。   “啊!”黑衣男子完全没料到一个只懂享受的好莱坞巨星,手脚居然如此矫健,整个人仰摔在地。   长腿踩住了黑衣男子的手心,把枪踢开,贝邦德转向腿软的工读生。“快点报警!”   黑衣男子一听见报警两字,立刻使出蛮力挣脱,把贝邦德撞倒,狼狈地捡起手枪就奔离超商。   “该死!”贝邦德咒骂着想追出去,猛然发现手心全是鲜红的血迹。   他一怔,背脊瞬间爬上一股寒意,扭头一看,才发现左茜熙的左肩一片腥稠的鲜红。   他以为她只是因惊吓而晕厥……   “不!不!茜熙!”他抱住已经失去意识的娇躯,双眼赤红,转头瞪住依然呆傻的工读生。   “混蛋!快点叫救护车!”   上帝啊,他愿意用他拥有的一切,换回怀中的女人,请祢不能带走她!   第九章   贝邦德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他总是很自信,很骄傲,觉得世界就掌握在他手中,他想怎样就怎样。   但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躺在自己怀中,生命力一点一滴地流失,就算有再强大的自信,也会瞬间崩塌。   “茜,你听得见我吗?”不顾巨星形象,他伸出发颜的手,捧起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蛋,眼眶已经泛红。“我爱你……我需要你!”   一张眼,视线还濛濛的,眼泪已经先掉下来,她虚弱地喃喃:“好痛……”   “你忍着,救护车就快来了。”害怕移动到她中弹的左肩,他只敢握紧她的左手,将之压覆在心口上。   “你……你没事……太好了……”目光迟缓地梭巡过他全身,确认他毫发无伤后,她彻底松了口气,尽管来自右肩的剧烈疼痛已经吞噬了她大半意识。   看她痛得几乎快晕厥,他心如刀割,火气也跟着冲上来,这种时刻,也管不得旁边有闲杂人等在场,他发出撕心裂肺的低吼:“你这个大白痴!你可以推开我,或是警告我,为什么要用你的身体帮我挡!”   眼皮颤了数下,她气若游丝地说:“那个时候……我下意识就这样做了……根本来不及反应……还有……可不可以不要再说英文……”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贝邦德又气又心疼。   “好,我改用中文跟你说,你要保持清醒,听见了没!”刚才一个心急,他下意识就说起英文。   “啊……真的好痛……”   晕倒了!   “茜熙!”见她双眼紧合,贝邦德的心脏一记猛缩,几乎快停止跳动。   “把她抱起来。”一道淡然的声音飘来,贝邦德抬头看见一张斯文俊秀的面孔。   是季霖!   “你应该也不想闹大吧?要是带她去医院,你的身份就会曝光,好莱坞巨星卷入枪战,这可是很耸动的头条。”季霖推推眼镜,冷静地分析。“我的车就在外头。”   贝邦德懂得他意思,立刻将脸色苍白的左茜熙打横抱起,在季霖的帮助下上了车,返回他的诊所。   “我不需要助手,你也帮不了忙。”将左茜熙弄上诊疗台后,穿上手术衣的季霖又是一脸冷静地对他说。   “该死!我不要她离开我的眼睛半步!”贝邦德焊然拒绝。   “你在这里没帮助,与其在这里妨碍我,何不去解决善后?”季霖冷淡地说完,刷地一声拉上蓝色帘子。   贝邦德颓坐在诊所大厅的沙发上,一手还抚在剌痛的胸口上,全身血液都在怒火与自责中沸腾。   因为他的曝光,才会又将这些人引来,这一切都是他思虑不周所造成的,他恨他自己!   他早就知道那些人想对他不利,想藉由伤害他,好给外公一个血淋淋的警告,外公那边早就给过他很多提醒,甚至还想派保镖贴身保护他。   但是就在一切有定论前,他对自己的生活产生质疑,没有告知任何人就离开好莱坞,跑来台湾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那段对生命意兴阑珊的时间里,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有种跟命运赌气的感觉,看那群人能把他怎么样,反正他已经厌烦了一切。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生命中的缺口被填补了,找到了真正爱着真实的他的女人,他对未来终于又有了期待。   他想带她去遍他曾去过的地方,他喜欢的餐厅,喜欢的风景,喜欢的音乐电影,所有一切都想与她分享,才会决定结束美丽的平凡生活,返回好莱坞。   这是第一次,他对自己是被全世界关注的蜜糖先生这个身份感到自傲和自豪,因为那代表与他在一起,她可以得到万千羡慕。   他希望她虚荣,而且是因为身为贝邦德的未婚妻感到虚荣,他要自己可以成为她用来向全世界夸耀的一个宝物。   “Shit!”阴郁地瞪着蓝色帘子,一想到帘子之后的她正受尽折磨,他真想宰了那些浑蛋和自己。   不!他不能再让她因为自己,而深陷在危险之中!   大手爬抓着留长的发,贝邦德掏出手机,按下一组号码,电话不出五秒钟就被接通。   “混帐东西,失踪这么久都不用给家里人一通电话,你是何居心?”彼端传出一道老迈却硬朗有力的嗓调,听得出来,担忧成分多过责怪。   “外公,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用手背抵住额头,太阳穴一阵剧烈跳动。   “那些垃圾找你麻烦了?”彼端沉吟。   “他们伤了我的女人。”他磨牙切齿。   “电视转播的那一个?记者说是你未婚妻的那一个?”贝邦德外公提高音量。   “对。”连零点零一秒的迟疑都没有。   “那群人在东南亚都有巢穴,我的人远在美国,很难布署,你懂我意思吗?”   “我懂。”又是生硬的咬牙声。   “那些人想动的是你,不是你的女人,这你也应该清楚才对。”   “我要带她回美国。”   “现在不是时候。”   太阳穴又是一阵暴跳,抵在额前的那一手开始揉起来。以前的他,从不介意外公的黑帮背景,也不介意每次家庭聚会上,外公和他那帮忠心手下总是想劝他退出好莱坞,继承外公的势力。   但现在,他该死的非常介意!若不是愚蠢到爆炸的黑帮内斗,搞得连他都受到波及,也不会让他的女人受到伤害。   “先回来吧,让那些人把目标转回美国,她才不会又因你受伤。”经历过巨风骇浪的老者,气定神闲地建议。“如果你们真的相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也好。”   对外公这个老狐狸来说当然好!他大概是觉得找到了可以挟持外孙的筹码,正得意洋洋地在心中算计着!   但目前局势看来,他确实不该再继续待在台湾,无论对他或是对左茜熙,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刚才她俏脸青白地躺在自己怀里,贝邦德握紧了拳头,整只臂膀的肌肉线条与青筋都贲起。   思绪千回百转,最终仍是妥协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却没办法赌任何一个可能失去她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我会先回美国。”贝邦德往后一靠,被泪水扎疼的双眼瞪着天花板。   她讨厌消毒水的气味……自从没有了爸爸妈妈,每次生病她都是一个人上医院看病,每次挂号或是等领药的时候,看见别人有家人关心陪伴,她更觉得自己很落寞。   左茜熙在一阵强烈的排斥感中醒过来。   不是医院,是她熟悉的地方,季霖的兽医诊所。有神乎其技的季霖在,她知道自己脱困了。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又转动眼珠。   首先映入眼底的是光线,刺眼的日光灯,慢慢转过头,看向左边,一张性感俊美得让人心跳加快的男性脸庞,就靠在她手臂边。   昏迷刚醒的缘故,她脑袋还有点糊糊的,一时间转不过来,颇吃力地抬起左手,轻碰了一下他的前额。   虽然只是指尖稍稍划过,贝邦德却突然全身一震,像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醒似地立即弹坐起来。   视线一对上水盈盈的眸子,他表情迅速堆满了狂喜,温暖的手掌抚过她脸颊。   “嗨,我的睡美人,你终于醒了。”他的嗓音因为激动而沙哑低沉,眼神温柔醉人。   她扯动苍白的唇瓣,声音沙沙涩涩的,顺着他的幽默不客气地回道:“王子都长得像你这样吓人吗?”   贝邦德撑起双臂,低下头轻啄她的嘴角,确实感受到她的温度,悬在心上的那颗大石也终于可以放下。   “季霖已经把你肩膀的子弹取出来,别担心,情况很乐观,休息两个月,你又可以活蹦乱跳。”   “我相信季霖的医术。”她微笑,脸上还是毫无血色。   胸口一阵无形撕裂的痛,他真想把她揉进自己体内,代替她受伤挨疼。   “以后不许你再干这种傻事,就算前方有枪直直指着,你也只能躲在我的背后,不能跑到前面替我挡。”贝邦德两手紧拢着她秀白的左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低垂的眸光泛着深深眷恋。   “抱歉……”看他俊朗的脸庞因为自己瘦削不少,她好自责,想必昏迷的时候,都是他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旁陪伴她。   心头顿时升起了浓浓暖意,她终于有了家人,一个会在她生病受伤时,全心全意陪在左右的家人。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会躲在你身后,让你保护我。”不想让他太过自责挂心,她许下了诺言。   “说定了,以后可不许你赖皮。”他表情郑重地说,落在她洁白手背上的吻,如阳光烘照般暖烫。   “那个人为什么想杀你?”甜蜜的慰问过后,她按住他的手背,开始试着厘清一切。“那时候你被人偷袭,也是跟这次的事有关?”   “事情很复杂。”他皱眉,不知该不该让她知道得太多。   “我救了你两次,我有权利知道内情。”她难得露出倔强的神色。   “一切的源头要从我外公说起。”他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叹气说道:“我外公是美国东岸最大的华裔黑帮创始者之一,早期确实是什么坏事都干尽的那一种,十几年前,我外公动了让黑帮转型的念头,于是严令帮内开设的酒店赌场不能再进行任何非法交易,帮内的人也绝对不能碰毒品。”   左茜熙听得目瞪口呆,她知道国外有不少影星或是歌手都有黑道背景,像饶舌歌手五角就曾经坐过牢,但她没想过,他居然有一个黑帮大老的外公。   “有些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他挑了一下嘴角,表情很嘲讽。“帮里有些人开始不服,然后就形成了派系斗争,这几年我外公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但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是由他出面做仲裁,一些后来入帮的人渐渐心生不满。去年爆发一件毒品交易事件,我外公惩治了一些人,派系之间的斗争就浮上台面。”   “于是他们就把目标放在你身上?”她发挥简单的推理能力,错愕地接话。   “差不多是这样。”他揉了一下眉心,轻抚她有些凉的颊。“那时候来台湾,我也是被那群人盯上,那些混蛋常在东南亚进行毒品交易,在台湾也养了不少手下,我出了机场就被一路跟踪。”   要不是因为当时的他太放松,失了防卫,加上对方又使出下三滥的招数,否则光凭他的身手,他怎么可能沦落到像只受伤惨重的流浪狗,被爱心无限泛滥的她捡回家?   “那他们……”她脑袋忽然混乱起来,危机意识大作。   “我正为了这件事想跟你商量。”他压下想起身的她,取来一杯温开水,让她就着他的手小小口地喝着。   “商量?”她含着一口水,模糊地问。   将水杯放回茶几,大手爬梳一下凌乱却有型的长发,他一脸焦躁,甚至很想来上一根香烟。偏偏这里有一个怪咖兽医,不烟不酒,害他想借根烟也不成。   “计划必须做一点调整,我后天就回美国,你先待在台湾,等我回去把事情处理妥当,再过来接你。”他口气柔软地说,像在哄小孩先吃药再吃糖,那种小心讨好的模样,让她想笑。   但她没笑,因为笑不出来。他决定一个人回美国,那是不是代表他后悔了?   “相信我,我想带你一起回去,现在就想。”仿佛看透了她内心想法,他沉定地加重语气。   她没表情地听着,眼底却有着清晰的落寞,扎疼了他每一条神经线。   “我没有反悔!该死!该怎么跟你说才好?我必须先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回美国,你才不会因为我再受伤,你懂吗?”   “我不怕,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她咬唇,在挨了一记子弹之后,她不晓得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我不会再让你有为我挨子弹的机会。”他阴黑着脸,气愤地说道。   “可是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眼眶的泪水掉了下来,她说出心底的恐一回到那个花花世界,他可能就会发现她的平凡与无趣,一堆火辣美女等他钦点,他哪可能还记得她?   他整副胸膛都随着她的眼泪融化,只能边咒骂自己边小心不碰着她伤口,伸出双臂拥住她。   “宝贝,我会回来的,给你也给我多一点信任,好吗?”他低吻她的额心,总是自信得像个无赖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懊恼又紧张。   “你是不是后悔说要带我回美国?没关系,你说出来,我会接受的。”她哽咽,那颗子弹射穿的不是肩膀,而是她脆弱的心。   “不,不,不!”他抵住她的额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我知道计划突然改变,你一下子难以接受,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只是回去安顿好一切,很快就会把你接过去。”   她垂下眼帘,透明的泪珠从脸颊滑落,没有血色的唇被一排皓白的贝齿咬紧。   “茜,我爱你。”他用一句告白,让她不得不选择相信他。   “你会回来接我……对吧?”   “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他灼亮的眼映照着她,用一个吻见证这个承诺,她眨眨眼,任泪水滚落,终于点头。   “我等你。”   两天后,贝邦德在大批媒体包围之下,独自离开台湾。   所有人都好奇,那日风光地倚在他怀中的未婚妻怎么没随行?   抱歉,无可奉告。   经纪人派出的专业助理挡下所有问题,连随扈都特地飞抵台湾护驾,好莱坞巨星的阵仗浩浩荡荡,台北机场差点被来自亚太地区的影迷塞爆。   担心被认识的人认出,以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左茜熙暂时寄住在兽医诊所养伤。   日子一下子沉寂了,看着电视转播贝邦德旋风离台的消息,她心底有苦涩漫开,好像也有什么在动摇。   不!她相信他。   他承诺过的,他会回来接她!他是考量到她的安全,才会独自离开,他也想要她一起回美国……她不停地替自己搭建信心,给自己等下去的勇气。   于是,一个月过去了,她搬回了他留给她的高级别墅,恢复正常生活。   别墅的种种费用,都会定期由美国某个户头转帐汇入。二十四小时保全系统、一周两次会有专人过来打扫,她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好像被金屋藏娇似的,她的户头甚至会定期出现一笔可观的金额,而金主自从离开台湾之后,就再也没跟她联络。   一次也没有。她日夜搭建起来的信心,开始出现动摇。   残夏结束,秋天一眨眼就被寒冽的冷冬取代,第一波冷气团也紧接着扑袭而来。   深冬的夜,空荡荡的别墅里,就她一人住着,孤单加剧。   缩在客厅沙发上,漫无目的地转着遥控器,抬眼巡视了屋内一圈,她忽然觉得奇怪,以前自己都是怎么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冬天?   那种觉得一个人生活是大爷的享受心情,无拘无束的私人空间,为什么现在感觉起来除了空虚,还是空虚?   手指无意识地切换频道,好像存心跟她作对,蛋幕上正播放着占据她全部脑海的某人主演的电影。   目光一怔,大脑叫自己快点转台,可手指却迟迟无法按下转台键。   那是一部爱情片,正好演到女主角不顾一切鼓起勇气,冲到万人迷男主角的公寓门口,大声告白……   忽然,一阵湿凉滑过脸颊。她知道自己哭了。   荧幕上的贝邦德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镜头,那双宛若水晶般的冰灰色眼眸释放出醉人的温柔,所有与之对望的女人都会融化在这样的柔情眼神中。   不久之前,他也曾经像抱着电影女主角一样抱着她,而且是用更温柔的方式。   但现在,他跟她,已经是毫无相关的两个陌生人了……放下遥控器,拿起一旁租回来的杂志,翻开大篇幅刊登的那篇报导。   刊登在上面的是贝邦德跟好莱坞最新窜红的美艳女星共进晚餐,两人肩并肩暧昧地走出高级餐厅的照片。   已经空空的心,又被渗入的冷风冻得发寒。   看吧,她就知道,等他一回到那个身旁尽是香槟美人的花花世界,连她长得是圆是扁都不会记得。   “茜,我爱你。”   “相信我。”   “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那些承诺依稀还在耳畔,温热地暖着她的耳,但摆在眼前的,却是已经过了大半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残酷事实。   她被抛弃了吗?   那他为什么还要支付别墅的费用?因为心怀愧疚?一堆又一堆的疑问,从心底冒上来,把她轰炸得筋疲力尽。   幸好,好友的一通电话,把她从永无止尽的回圈解救出来。   “茜熙,你还好吗?”但是当一向爱开玩笑的赵怡如,用着正经八百的态度这样问她,重建起来的世界,一瞬间又粉碎了。   泪水涌破眼眶,她几乎快拿不稳手机。   “怡如……我很笨吧?一直相信他会回来找我……”   “天啊!你看见那篇报导了?”   “什么报导?”   “就是贝邦德要和赌场大亨女儿订婚的……”赵怡如急忙收口,猛捶自己脑袋,笨笨笨!她不知道就算了,干嘛还提!   她一怔,心好像被在一瞬间被撕碎了。“是真的吗?”   “你别胡思乱想,那些报导本来就是真真假假,没有向当事人求证,都不算数。话说回来,你到底跟他联络上了没?”   “……没。”她闭上眼,泪水却止不住。   “总不能这样一直拖下去吧?”赵怡如叹道:“要分要合,至少都要当面讲清楚,就算他是超级巨星,在爱情里也没有特权。”   一个强烈到无论用多少冷静和理智都压不下去的念头,从心底窜入脑海。   左茜熙霍地睁开眼,下唇已被自己咬得泛白。   “我要去找他。”她平静地说,突然有一股不知从哪生来的勇气,推促她做下这个决定。   “什么?”那头的赵怡如却炸开了锅,急急嚷道:“那是美国欸!你人生地不熟的,英文又不流利,又没有门道,要怎么找到他……”   “我可以找季霖陪我去,他待过美国。”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情绪异常的平静。   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心情从原本的忐忑不安,一路慢慢往下走,到现在只剩下等着接受事实降临的平静。   赵怡如说得对,即便他是好莱坞的天之骄子,但是在爱情里,他没有特权,要分要合,是欺骗还是另有苦衷,或者只是单纯的厌倦变心,他都应该讲清楚!她拒绝再傻傻地等下去,她要去找他把话问明白!   洛杉矶。   加长礼车上,贝邦德一手轻扯领带,一手支着下颔,视线定定地望着窗外,看似专注,思绪却早已飘到太平洋另一端。   回来之后,一堆工作淹没了他。广告、名牌代言、谈好的试镜……他忙到一天睡不满五个钟头,整个人都快被榨干。   他想念台湾,想念在顶楼的那方小天地,只有他和她,只有平静和平凡。   他该死地想念她!   一个红灯的空档,加长礼车停在街口,他的视线也跟着街上的人群瞟动。   一群黑压压的人群鱼贯地正要通过马路,放眼望去清一色人高马大的白种人,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烦躁地正要别开视线,突然,一道穿梭在人群中的娇小身影,令他目光一震。   一头直亮的黑发,属于东方女人的娇小骨架……该死!是她!   思绪还没下达结论,贝邦德已经打开后座车门,冲向那群过马路的行人。   混乱中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开始失声尖叫。“是贝邦德!”   整条马路开始失控,交通瘫痪了,不耐烦的喇叭声疯狂响起来,人潮就像海浪一样,以贝邦德所站的位置为中心,不断涌过来。   他被人潮淹没了,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焦急地用目光找寻那抹熟悉身影。   远处,左茜熙正拔腿狂追着扒走她皮夹的黑人,跑得连肺都快咳出来了,加上人生地不熟,英文又烂,根本不晓得那群闹烘烘的人潮是在包围什么。   “站住!”她用发音不够标准的英文,对着跑在前头的黑人破口大喊。   “把我的钱包还来!”那黑人咒骂了几句,仗着十分熟悉这一带地形,脚步左弯右拐,很快就消失在某一条暗巷。   追丢人的左茜熙累得蹲下来,喘顺了气息,才慢慢循着原路走回饭店。   “真的好倒楣!”   因为是第一次来洛杉矶,她很兴奋,也不顾季霖的劝阻,打算一个人到饭店附近的商店转转,怎知就在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口袋中的皮夹就被身旁的黑人摸走。   垂头丧气地走在陌生街道上,看见刚才人群暴动的马路,她不禁好奇地停下脚步,伸长了脖子一探究竟。   对面,那耸立在众人之中的男人也将目光投来。   两人同时一怔,浓烈的视线在空中交会,化成了无形的丝线,绵绵纠缠。   是她!   是他!   两人呼息一窒,思念在胸口汹涌,即便隔着钻动的人潮,她可以清楚看见他眼底的狂喜。   一瞬间,卡在心头的恐惧溶解了,她起了落泪的冲动。他是想念她的!她看得出来,那感觉强烈得藏也藏不住,不会错的。   “茜熙!”贝邦德从震撼的怔然中回神,拨开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重重人海,疯狂地想朝她拔腿奔去。   蓦地,一个尖锐的警讯刺过感官系统,他目光一斜,看见左茜熙身后的街口转弯处有张森寒的华裔面孔倏然靠近……是那帮垃圾的余党!   胸腔狠狠地一抽,贝邦德推开了一层层的人墙,汗水沿着鼻梁滴落,扎疼了视线,双眼却不曾从心爱的女人身上移开半寸。   砰!砰!砰!   枪声在夜晚的洛杉矶闹区响起,现场顿时陷入更可怕的混乱。   左茜熙闭起双眼抱住自己蹲下来,而那仅仅是几分钟,或者几秒钟的时间,另一道温暖的胸膛立刻圈住她。   “Shit!保护少爷!”贝邦德外公派来的保镖立刻涌上来。   “不!去追那个家伙,这次一定要把这些垃圾一网打尽!”贝邦德冷静地下达指令。   左茜熙傻怔怔地抬起头,才想开口,贝邦德已经握住她的手,半搂着她的腰一同站起身。   “你的腿还动得了吗?”他问。   她怔怔地点头,动了一下发抖的膝头。   “跑!”他攒紧掌中的柔荑,转头奔入绚丽的霓虹街头。   第十章   五彩的霓虹一格格地闪过脸上,刺着目光,左茜熙的双眼有几次睁不开,只能闭着眼,让贝邦德带领她往前跑。   一个转弯又一个转弯,然后是一条书店林立、比起刚才安静许多的街道。   他把她拉到一旁还算干净的暗巷,也不管身上还穿着CUCCI订制西服,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气喘吁吁的她,就跪坐在他双腿之间,微红的脸蛋仰起,眼神如梦似幻地怔望着他。   真的是他吗?她没有作梦?她抬起手,想触摸那张深邃立体的脸庞,他正好扬眸,反握住她的手,拉到胸膛紧紧贴着。   “我好想你,想得都快疯了。”他低下头想吻她,却被她躲开。   “你骗人!”她突然激动地大叫,把手抽回来,开始乱敲他肩膀。“没有一通电话,连一封e-mail都没有!你才不想念我!”   泪水激涌而出,她觉得自己好狼狈,把脸压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丑样。   “听我解释好吗?”他稳住她的双肩,不强迫她将脸抬起,放柔了嗓音低……   “……”左茜熙继续啜泣。   “回来之后我每天忙着还工作债,拍戏拍广告拍杂志内页,还有博士班的论文,这些全部都等着我去解决。”   “……”吸鼻子。   “我外公一边扫荡帮里的叛徒,一边要提防这群人会联络在东南亚的同党,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所以我必须尽可能和你撇清关系,我跟那些女星约会,全是为了转移那群人的目标。”   “……”她抬起红肿的双眼,那无助的模样令他胸口绞疼。   “不敢跟你联络的原因还有一个。”他将额头往前倾,靠着她,眼底有满载的思念。   “什么?”她的嗓子在发抖。   “我怕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会不负责任地丢下一切,跑回台湾见你。”但是何时自私的不告而别,他不能再给珍妮佛和家人带来困扰。   “一堆工作因为我而停摆,我不能这么自私,说走就走,我走不开,偏偏那些余党太狡猾,一直无法一网打尽,我担心你又因我受伤,所以我不能跟你联络。”   天晓得,他投身工作的分分秒秒,脑中盘旋的都是她!   “阿德……”她哽咽着,把脸埋进他胸口,壮硕的双臂立刻将她圈紧。   “老天,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这样叫我?”一连串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她的眉头,她发酸的鼻尖。   一声满足的叹息,两张唇终于贴合,火热的舌先是轻轻描画,然后探入口腔,男性气息占据了她的感官。   他将她抱得更紧,两张唇分不开彼此,脸红心跳的法式热吻像一把火,压抑的热情,满满的思念,全在吻里细诉分明。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洛杉矶?”他低低喘气,压下快擦枪走火的欲望,强迫自己抽开身。   她满眼朦胧,羞红的脸颊与水嫩的唇都在诱人犯罪,好半晌还无法从甜蜜的氛围中回神。   “我等不下去了……我来这里是想跟你要一个答案……”音量越来越小。   “我看到那些报导,心里很慌也很生气,我以为你把我忘记了……”贝邦德轻笑一声,一脸宽慰地抱住她。“现在我知道了,我在洛杉矶煎熬的时候,你也不好过,我们扯平了?”   “我可没有跟别人约会,上餐厅吃饭还被狗仔拍到亲密照。”她口气酸酸地说,手指戳着他胸口。   他的茜真可爱!贝邦德忍不住又低低发笑。“反正我们也扯不平了,我亏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你知道就好。”她娇瞋一眼,却在看见他眼底幽深的欲望后,臊红着脸转开视线,忍不住咕哝。“大色狼!”   “嘿,我什么都还没做,就被冠上大色狼的臭名,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我要回饭店了,季霖还等着我。”她轻推开他。   “季霖?”欲火未平,改换醋火狂燃。“他为什么会在饭店等你?”   “是他陪我一起来的,要不是他,我哪可能站在这里?”她一脸“你干嘛大惊小怪”的表情,转身走出暗巷。   担心被路人认出来,贝邦德长臂一伸,又将日夜所思的女人拉回暗巷,圈禁在自己怀里。   “你千里迢迢来这里找我,我们见面不到一个钟头,你就转身要回去有别的男人等待的饭店?你可以对我再残忍一点。”他口气充满浓浓醋劲,一脸哀怨的妒夫模样,害她忍不住笑出来。   “再怎么残忍,也比不上你对我做的千分之一!”她举起葱白的嫩指,每说一个字,就戳一下他的胸口。   才刚说完,嫩指就被他抓到嘴边细啃,甚至含住指尖,一股久违却不陌生的燥热涌入心海,目光一对上他变深的眸光,那性感的暗示,令她全身的肌肤都湛开细细的疙瘩。   “放……放开。”她紧张得支支吾吾。   “跟我回家。”他听话地松口,让她抽回手指,但是不安好心的唇立刻往前倾,贴着她的下巴,缓慢地游移。   “可是……”   “你是来见我的,不是吗?”   “可是季霖……”   “我会派助理去跟他说一声,嗯?”   她被吻得头晕目眩,双手明明想抗拒,到最后也不知怎地,竟然圈上他的腰。   一阵劝哄之后,他打了通电话让助理开车来接人,她就这样被半哄节骗地拐上车,想逃也没得逃。   背对着一整片的落地窗,她怔怔地转了个身,眼底闪着点点星芒。   这里大得惊人,前院有游泳池,后院有一座小花园,花园中央有一座迷你喷泉。屋内豪华又气派的内部空间更是教人咋舌,无论是装潢还是家具,全都是精雕细琢,既追求质感也讲究品味。   “喜欢这里吗?”一堵温暖的胸膛从后方覆来,贝邦德贴在她脸侧,扬起了醇厚如大提琴的迷人嗓音,拨动了她的心弦。   “你家很大很漂亮。”她眨眨眼,嘴里赞叹着,单纯的模样令他也跟着扬起微笑。   他的茜,还是一样这么单纯,这么容易被打动,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这里不是我家。”他的唇若有似无地的在她发间移动,暖呼呼的气息如微风吹拂过粉嫩的腮,她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在发抖。   “咦?”可是刚才他明明就说要带她回家啊!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吻上她半怔的侧脸,他声调愉悦地说。   眼底发烫,她的眼泪就这样一颗颗滚落,喜极而泣。   “谢谢你……”才刚热泪盈眶地道完谢,她的身子立刻被他翻转过来,与他正面相对。   “不要哭,我心疼。”他低下头,温存地吻去了她脸上的泪。   蓦地,她红着脸,鼓足了勇气,踮高脚尖主动跟他嘴对嘴亲吻。   他眼中闪过惊喜,旋即在她的默许下,将她卷入怀中紧吻,环在细腰上的两手也开始了挑起火焰的动作。   她感觉到自己的背脊被他的手轻抚,他的力道很柔,就像按摩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这声轻叹在他听来,像是天籁般美妙悦耳,无声催动着他渴望爱她的冲动。   “茜……我爱你。”将她平放在大床上之前,他在她耳边倾诉着醉人的爱语。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缠绵,但她双手紧揪住洋装下摆,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当她听见他这声告白后,她放松了自己,虽然羞怯,但是也逐渐学会回应他的热情。   特别是当她将发抖的两手圈上他脖子的时候,她听见他的气息变喘了,眼神也充满侵略性。不多久,她就被他高大健壮的身体完整覆上,连惊呼的声音都被掠夺。   她从来没想过可以跟一个男人这么亲近,他的吻就像蜜糖一样甜,尽管他一直强调那是因为她的缘故。   热情吞噬了他们,他用着无比眷恋的温柔,吻遍了她的全身,温暖的幽谷在他的指尖下渐渐湿润……   “贝邦德……”她难耐地瞅春他,眼神透箸蚀魂的娇媚。   “嘘……我知道。”他褪去了遮蔽在两人身上的衣物,她因为他突然离开而感觉到冷,但也只不过是一下下的时间。   当他返回的时候,立即带来了惊人的热度,他急躁却依然不失温柔地拉开她的双腿,将勃发置于湿热的入口,缓缓挺进她体内……两人终于结合为一,阳刚与娇柔,两两厮磨。   她激动地眨眨双眼,泪水滚落下来,双手攀紧了他宽大可靠的肩膀,把自己更加毫无保留地献给他。   窗外的夜空无星无月,房内的灯光是暖暖的橘黄,照亮了床上正在相爱的人儿,沉沉的喘息,低低的呻吟,谱唱出甜蜜的恋人乐曲……   眼前是一个美国家庭常见的家族聚会。   但是当两个家族的背景都是吓人地显赫时,这个聚会绝对就和平常的美国人不一样……   贝邦德父系与母系两方人马都出现在聚会上,威廉斯家族,也就是他父亲那边的。   主事者是他外公贝克尔,那个东岸最大华裔黑帮的精神领袖,手中拥有数家大型酒店与赌场。   虽然是华裔黑帮的大老,但其实贝克尔是中英混血,靠着体内一半的华裔血统称霸了东岸的黑帮世界。   贝克尔年轻时俊美风流,一共有过三段婚姻,贝邦德的母亲是第二段婚姻的产物,但是亲外婆生下他母亲便离开,反而是第三段婚姻的台湾老婆照顾他母亲长大,贝邦德也与这位没血缘的台湾外婆感情最深。   因此当他替自己决定艺名时,他才会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冠上了贝氏。   他的真名其实是……邦德、威廉斯。   “哇呜!你就是邦德的未婚妻?真可爱!”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走过来,给了左茜熙一个大大的拥抱。   娇小的她差点窒息而死。天啊!从刚才一进门到现在,每个人只要看见她,先是惊奇的眼睛发亮,仿佛看见某种特殊生物似的,然后就把她当洋娃娃一样又搂又抱。   一只铁臂及时将她从女人的拥抱中拉出来,她立刻退到贝邦德身后,一脸劫后余生地大口喘气。   “哦哦,我可爱的小表弟吃醋了?”女人眨眨眼,举高手中的鸡尾酒,风情万种地走开。   “你们家的人……”她拍拍胸口,眼神所到之处全是俊男美女。“天啊,他们每个人都像是从杂志里跑出来的模特儿。”   两方家族都是优良基因,随便抓出这里的其中一人,都可以登上杂志封面或是登台走秀,真的太惊人了!   “美丽的花往往藏着剧毒。”贝邦德不忘提醒她这个道理。   她咕哝着,才想反骏他怎能这样形容自己的亲人,露天庭院里忽然一阵骚动,一个满脸寒漠,目侧大约七十多岁的高大老人,在一帮黑衣人的帘拥下走过来。   “外公。”贝邦德对老人微笑。   “这就是你要的女人?”贝克尔冷目一扫,左茜熙一震,怯然地迎上前。   “她是茜熙,左茜熙。我想一辈子守护的女人。”这一句话,贝邦德是用中文说的,字字清晰有力。   “您好。”左茜熙努力稳住自己的嗓子,不让声调呈现抖音。   贝克尔那双如苍鹰的眼,盯着她良久,表情忽尔软下,眼底浮现一种怀念的朦胧。“你很像一个人。”   她迷惘地抬头看看贝邦德,男人赧然地别开视线,她只好又转回来,语气不卑不亢地问道:“请问贝先生是说我像谁?”   “琼安,我的老婆。”啊?他说的,该不会就是贝邦德提过的那位后来搬回台湾住的外婆吧?   “你们都有一双温暖的眼,会让人产生一种渴望家的感觉。”贝克尔看了耳根微红的贝邦德一眼。   “咳……外公,我爸想找你谈点事情,我们先去找其他人聊,掰。”贝邦德搂着左茜熙走开,那一副不自在的模样,让一票亲戚都笑了。   “天啊!你把我当你外婆了?”左茜熙气闷地停下脚步,猛戳他的背肌。   “我不否认,你给我的感觉就跟外婆一样……嗯,你懂我意思,不是说你们长得像或是习惯动作一样,就像外公说的,你给我很温暖的感觉,无论何时何地都用真心对待每个人,一种真诚的温暖。”   迷汤显然奏效了,她娇羞地垂下眼帘。他真是爱死了她这种被称赞之后不知所措的表情。   “而且你跟我外婆一样,都有一身让人着迷的好厨艺,我的胃和我的人都被你紧紧抓住了,逃也逃不掉。”   “讨厌,说得我好像在食物里下咒一样。”她羞涩地瞋他一眼。   他被这一眼瞋得全身发烫,要不是场合时机不对,真想把她拉进屋内,抱到床上,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的爱意。   “走吧,还有很多人要介绍给你。”将满脑子的色情思想抹去,他拉着她走向另一团亲戚。   “嗯!”她微笑,眉睫弯弯,杏靥如花一般锭放。   他无法将双眼从这个笑容移开,也压抑不下胸口的骚动,大手捧起她的脸蛋,深深地印下一个眷恋的吻。   庭院传出此起彼落的哄笑声,有人开始吹口哨,有人开始鼓吹结婚一类的起哄,就是听不见一丁点的反对声浪。   “茜,嫁给我,我想让你幸福。”两额相抵,他深深凝视着她,把她娇羞可人的模样印入眼底,烙进心底。   她羞涩地垂下双眸,然后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眼前一晃,她已被他一把抱起转圈。   所有人又是一阵大笑,口哨声与掌声不间断,她被转得头晕了,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听着他从胸腔中发出的朗朗笑声,她忍不住偷偷咬了他脖子一口。   啊!连咬起来的滋味都是甜腻腻的,全世界女人都垂涎的蜜糖先生,从今以后就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两周后,在经纪人陪同之下,他们举办了发表婚讯的记者会。   两人手牵手,一同亮出指上的婚戒,简单的圆形裸钻,将两人往后的生命圈在一起,现场镁光灯闪得令人睁不开眼。   那一天,她这个来自台湾的平凡女孩,成了全世界女性同胞最嫉妒的对象。   她融化了蜜糖先生的心,将全世界最性感可口的男人占为己有。   而新婚后的某一日清晨,光线从窗口斜斜透进来,晒上了熟睡中的娇颜,贝邦德睁开眼,看见那颗窝在自己胸口的小脑袋,忍不住轻轻地将她的脸转正。   他抱紧了靠在怀里的娇躯,再三确认这不是梦,旋即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从前,他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   出身显赫富裕的家族,有着一张得天独厚的英俊脸庞和各种天赋,他成了男人艳羡、女人崇拜的天之骄子。   然而,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大床上,心中便会涌上一股茫然。   有时会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前进的目标,手中握有的东西太多,可是没有一样是他真心想要的。   当一个人身处在复杂的环境,有时想法反而变得简单,心中也开始向往着平凡与单纯。   感谢上天,让他认识了她,填补了他心中的那份空虚,赶走了困住他已久的茫然……   熟睡中的人儿扭动一下,娇颜往上抬起,缓慢地揉开惺忪的眼,瞧见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新婚老公,脑袋瓜才开始运转。   她惊呼了一声,赶紧以手遮脸。讨厌讨厌!一大早起来都还没刷牙洗脸,他这样盯着她看很丢脸欸!   “干嘛遮起来?”贝邦德不满地拉下她遮脸的两手。   “我刚睡醒的时候很丑……”她用露在指缝外的视线偷觑。上天真是不公……他连刚睡醒的样子都帅到不行!   贝邦德笑嘻嘻地把她拉近,一点也不介意地亲亲她,然后用着甜死人不偿命的口吻说:“我觉得你这样超可爱的。”   “才怪!”她害羞地推开他帅得让人窒息的俊脸,躲开了他的索吻。   “你还躲!给我过来……”   “啊!救命啊!”   “别傻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男人嘿嘿低笑,拉起暖暖的被子把两人圈住。   “有色狼……大色狼!唔嗯……”啊,被“灭口”了!   一番很耗体力的“晨间运动”过后,她娇喘吁吁地躺在他身侧,手指轻抚过他的眉眼,被他抓握住,放到唇边又亲又啃。   “昨天珍妮佛说你推掉了好几个戏约,她很担心。”她抓准时机,开始问公事。   “嗯?我以为你跟着珍妮佛是在学英文?”他挑眉。   “我发现经纪公司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可以学到很多事情……”   “可以看到很多大明星才是真的吧?”他没好气地说。   “呵呵呵……”她心虚干笑。   “哈啰,需要我提醒你,你刚嫁给一个好莱坞最抢手的巨星吗?!”   “但是,我听说这位巨星似乎有意息影。”贝邦德先把她抓过来亲个够,才放开娇喘的她,然后起身,勾起散落一地的衣裤套上。   “我是有这个打算。”他坐回床沿,大手轻抚她光裸的肩。   “是因为我的关系?”她咬住唇,满眼不安。   “不。而是我厌倦了这一切。”特别是在拥有她之后,他更厌倦好莱坞的声声色色。“纽约大学已经下了聘书,我打算下个学期在电影系开课。外公那边也需要我,他年纪大了,我不希望他太劳累。”   “天啊……”她笑着呻吟。“你的粉丝一定会以为是我毁了他们心目中的蜜糖先生,一结婚就息影,我可能会成为很多女人的头号猎杀者。”   长指轻点她的鼻尖,他慵懒的笑容像个地痞无赖,却性感得让人想咬上一口。“你该为此骄傲。”   “让我再骄傲一点吧!”她撒娇地说,双手勾抱住他,像只可爱的树獭缠上他。   他挑了一下眉,目光慵懒地落在她细滑的裸肩,心不在焉地听着。   “我听珍妮佛说,你跟盖伊、休斯很熟,你可以帮我要一张他的签名吗?”   “盖伊、休斯?”他玩味地看向那张兴奋的俏脸,看这样子,珍妮佛还有很多事情没跟她透露。   “盖伊、休斯出过三张爵士专辑,但是从来没露过面,简直就跟虚拟人物一样神秘,珍妮佛说你跟他本人有交情,所以我想……”   她眼睛闪亮兑,露出谄媚的甜笑。“你可以帮我跟他要签名吗?”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他暧昧地眨眨眼。   “大色狼!”她皱了皱鼻心。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喜欢盖伊、休斯?”他拉过想溜走的小树獭,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入凌乱的床褥里。   “前阵子帮你整理书柜的时候,找到了一张,听过之后就喜欢上了。你知道吗?他专辑里的每首歌,不论是词还是曲,全都是他自己创作的耶!”高亢的音调显示了她有多崇拜盖伊、休斯。   “我可以邀请他替你举办一场个人演唱会。”他勾起一抹戏谵的笑。   “真的吗?”她小脸发亮。   “随时随地都可以,不过我偏好在床上。”   “啊?”傻愣愣的娇颜被狼吻,还没回过神,瞬息又被卷入旖旎幻境。   盖伊、休斯是他无聊时创造的分身,好满足他在音乐方面的创作欲,因为从未露过面,更未有过宣传,销售量虽然不错,但也不到轰动的境界。   他的茜,不会被外表迷惑,总是可以喜欢上真实的他。   他想,这辈子自己是离不开这个女人……对于这个认知,他很满意,也很肯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