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反派病娇蛊 作者:江萤千里 简介:推基友文《炮灰女配绝不狗带》文案见最下 【本文文案】 ——听闻苗疆少年最擅蛊惑人心,蓝雾哥哥,你也会吗? ——我只会蛊,可不会惑人心哦。 ——那我的心怎么被你惑乱了呢? ——因为……我给你下情蛊了呀。 曳缘本是一只修行五百年的狐狸,一朝穿进了一本古早狗血虐文中,成了里面一位心智只停留在九岁见谁都叫哥哥的痴呆小姐。 作为全书第二坏的恶毒女配,她会和女主在同一天嫁给男主,成为他的侧妃,表面一朵痴呆白莲花,实际则天天迫害女主。 而系统却让她去拯救那个觊觎哥哥妃子、并且给她下情蛊的苗疆少年?! 呃,这就是所谓的负负得正么? 让恶毒女配去拯救病娇反派?!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玩一只蓝色蝴蝶,当她伸手说给她玩一下时,他却逗她道:“那恐怕不行,除非……你嫁给我。” 曳缘:???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碰一下他的蝴蝶就真的必须要嫁给他。 因为,那是他养的蝴蝶蛊。 赐婚时,他对她无尽嘲讽:“呵,就这么想当我的皇嫂啊?一个小小的侧妃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真是痴傻得可以!” 成亲前,他拉着她诉衷情:“为什么哥哥可以我不行?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甚至可以比他更多!跟我走吧!” 她没办法答应,剧情不允许这样。 在她不答应跟他走后,他忽然又笑了,问道:“你觉得我的蝴蝶好看吗?” “好看。” “那让它在你的手上靠一会儿,好吗?” “好。” 【滴,宿主,反派已为你种下蝴蝶蛊。】 曳缘: ?! 他邪笑着推开她:“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嫁给哥哥了。” “祝你们郎才女貌,鸾凤和鸣,百年好合。对了,新婚之夜……可不要太想我哦。” 后来她拉着他解蛊,他却道:“皇嫂,早春都还未至呢,红杏怎能出墙?” 阅读指南: 1、双洁1v1,he 2、感情流,注意后面有虐点! 3、封面感谢bs咕咕送图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曳缘,蓝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拯救给我下情蛊的病娇反派 立意: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 第1章 蓝雾 《蝴蝶反派病娇蛊》 江萤千里/2021冬至 晋江文学城首发 “蓝雾二殿下要回来了!!!” 蓝雾二殿下? 就是书里面那个不走深情男二路线,却改拿反派剧本的苗疆少年,蓝雾二殿下?! 曳缘“噌”一声站了起来,将面前的丫鬟小枝吓了一大跳,不过小枝知道姑娘的怪性,倒也很快就镇定了过来,垂首立于桌前,道:“小姐,大公子二公子传话来说他们明日要去迎接二殿下回国,所以不能来陪你吃饭了。” 书里的这位反派男二,是他们南楹国的二殿下,男主姬宴的弟弟,自幼被送去了邻国东盛国做质子,如今七年质子期满,正是他回国的时候。 而她,本来是一只小狐妖,却因为爱看话本穿进了这本书里,还偏偏穿成了一个痴呆小姐白莲花恶毒女配! 一个心智只停留在九岁,每天见谁都喊哥哥,一心痴恋男主的白莲花,内里却歹毒如蝎,无时无刻不在偷偷害女主的恶毒女配。 作为镇国大将军府的三小姐,她有一个被封为镇国大将军的爹,两个武艺高强的哥哥,可谓是集全府宠爱于一身,又因她年少失了智,大家都宠她护她,完全就是一个妥妥的任性妄为的骄纵大小姐。 皇帝因着她爹爹护国有功,便承诺了要让她嫁给当朝太子也就是男主姬宴,但是,男主却喜欢那个在他们国家做质子的邻国东盛公主忘忧,也就是女主。 于是一段三角狗血虐恋就这样产生了。 原主作为全书第二坏的恶毒女配,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男主的爱,不仅要被男女主虐,还要被反派男二虐。 如今,反派男二回来了,那她的噩梦就要开始了。 【宿主,请随同前往,完成第一个剧情任务。】 曳缘记得书中的这个场景,她一点都不想去,因为……她会被打。 嗯……就是被那个反派男二打。 虽然她心里很不想去,但是嘴上却已经喊住了丫鬟小枝:“我也要跟哥哥们一起去!” 小枝面露讶色,但是知道府里的两位公子都极宠她,于是便恭敬地答:“是,奴婢这就去告诉两位公子,好提前给小姐备好马车。” 这是曳缘穿来这里的第十天,她已经见过男主女主了,是一对非常登对的璧人。虽然女主也是质子,但是她归期还未到,还差半年的时间才能够回国去。 想着明天就要见到那个黑莲花腹黑反派,她一整夜都辗转难眠。 翌日 天稍稍亮,鱼肚白刚从远方翻出来,他们就出门了,去迎接男二的自然不止他们郗家,还有作为男主的姬宴,弟弟回来,他这个作为哥哥的自然要亲自去接。 初春时节,晨光绚丽,淡橘色的朝阳破晓而来,光照大地,洒在队伍中每一匹骏马上,马尾上的根根细毛被渡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光,像是神仙遗落凡间的拂尘。 她的大哥和二哥,一个是骁骑大将军,一个是御前带刀侍卫,一左一右骑马行在姬宴身后,而姬宴的身侧,还有一位骑白马的白衣娉婷女子,正是女主忘忧公主。 曳缘放下马车窗帘,尴尬地缩回了马车内,这全程的队伍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坐马车,其余人皆在外,要么走路,要么骑马。就连那女主都在外面骑马而行,她这倒好,还一个人舒舒服服的在马车里坐着,倒是来游玩踏青来了。 直到快中午时分,他们才到达北枫关口。 北枫关口顾名思义,满地的枫树,一排连着一排,不过现在却不是枫树绚烂的季节。这关口是与东盛国衔接最近的一个关口,蓝雾回国就会走这里。 曳缘下了马车,但见对面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全都穿着黑金铠甲,戴着盔帽,站得笔直,面容严肃,那些全是东盛国的人,是专门护送蓝雾回来的士兵。 不过,蓝雾呢? 有人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姬宴下马,白袍上镶着的金丝线反射出一道亮眼的光芒,他上前一步向对方首领拱手问好,礼貌有加地询问:“二殿下呢?” 那人面色有点迟疑地指了指后面。 随后,后面的士兵向两边散开,如同黑色大雁散开雄伟的翅膀。曳缘这才看到原来他们之前并不是以方阵排列的,只有第一排是一字排开,而后面的士兵全部都围作了一个圈,此时散开来,就像压沉的乌云被风吹散了,露出原本湛蓝色的天空。 而在那片黑金铠甲之后,真的是一抹蓝。 一抹比天空还要美丽的蓝。 那里面半蹲着一个蓝衣少年,随着人群散开,少年慢慢站了起来。他一身蓝衣上绣着不知名的蓝色花朵图案,交领为黑色长襟,窄袖口处裹着半蓝的云纹,腰间一条银色点蓝还镶着银骷髅头的腰带,圈出他细若杨柳的腰。 他身上那种蓝,似蓝非蓝,像一股迷雾般,很像她曾经在森林里见过的一种花,那花有一个很凄美的名字,叫勿忘我。 真是人如其名,蓝雾。 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脖颈上一个银色大项圈熠熠闪光,小银片随着晃动跳舞,那是他们苗□□具一格的饰物。他手里好像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直捂着,他转过来对着姬宴展齿一笑:“哥哥!” 曳缘一瞧,这是遇见对手了,竟来一个跟自己一样爱叫哥哥的。 “你看我抓的蝴蝶。”少年继续笑着说。他的头发往上高高扎了一个马尾,上面绑着一根蓝色发带,马尾中编着几根小毛辫,用小银环扎了起来。额前坠着两撮短碎发,这一笑啊,就像蝴蝶的两只翅膀,展了开来。 十八岁的少年脸上还挂着稚气,眼睛如黑曜石般澄澈闪耀,还沉醉在抓住蝴蝶的喜悦中。 众人皆是一讶,这二殿下竟然藏在那后面捉蝴蝶?! 他笑得无邪,像个向哥哥讨要奖励的小孩子,若不是曳缘看过后面的剧情,恐怕也会被他这副天真无邪的笑脸所迷惑吧。 【宿主,请完成第一个任务。】 曳缘接到系统的指令,该她登场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的锁定住前方目标,提起橘红如石榴花的襦裙,在一片橘色的晨曦中,一个大箭步朝他奔了过去,冲进了他的怀里,激动地喊道:“蓝雾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她语气真情实意,激动之情饱满丰富。 走近了看,才看到他脖子上那一圈银环上面还镶着一只倒立的银色蝴蝶,蝴蝶触角向下,翅膀展开向上,她的下巴现在就刚好贴在那蝴蝶上,冰冰凉凉,凉得她心里发憷。 少年有一阵的错愕,身上冰冷气息乍现。 曳缘在心里哀嚎,她是被迫的,她不是故意要抱他的,她只是在走原书剧情而已。 然后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她被他给打了。 她感觉面前的人好像颤了一下,而后,他手中的蝴蝶就因为她而吓飞了。 那蝴蝶飞了出去,曳缘瞧见那竟然是一只蓝色的蝴蝶,和他身上的蓝一样,淡淡的蓝,朦胧的蓝,它扑闪着带着黑色斑点的蓝翅膀,向上空飞了去。 曳缘的目光也随着那只蝴蝶飞走了,她作为一只活了五百年的狐狸,却从没见过蓝色的蝴蝶,没见过这么美的蓝色。 她看呆了,而头顶却传来他不耐的声音:“你谁啊?” 随后,她就被他一掌给拍到地上去了。 这一巴掌倒是没留情,直接从她的左肩膀拍过,还好她早有准备,早就用妖力抵挡在那儿,否则,她现在得该疼死吧。 她半扑到地上,抬手用衣袖捂住脸,大声假哭了起来,她实在是挤不出眼泪来,从荷包里悄悄摸出昨晚去厨房偷来的一小瓣洋葱,假意放到眼睛边,才终于挤出了几滴豆大的眼泪来。 众人见状,纷纷跑了过来看她,毕竟她的人设是一个心智只有九岁的孩子,被摔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都关切地来扶她。 “曳缘,你没事吧?” “妹妹,没摔疼吧?” 曳缘埋着头摇道:“没事。” 她在心里咒骂,也不知道作者为什么要把他们第一次见面写成这样,可能是为了更加突出她的傻吧。 姬宴站了起来,去把一旁干站着看戏的蓝雾拉了过来,介绍道:“这位是郗家三小姐郗曳缘,小时候我们常去他们府上玩的,你都忘了吗?” 他说着又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郗小姐她身体出了点问题,心智只停留在九岁,她刚刚可能把你当成小时候的玩伴了,你快去给她道个歉。” 玩伴?呵! 蓝雾嘴角一勾,犹豫着上前,他怎么记着这个女孩小时候都只跟姬宴玩,不和他玩的啊。 他见她还垂着头在哭,哭声“嗡嗡嗡”的,怪难听的,话说心智停留在九岁,那说白了不就是个二傻子吗? 他走到她面前去,喊了一声:“痴曳缘。” 也不是曳缘非得哭,而是因为她在认真地招鬼啊。原书里就是因为她的哭声和眼泪招来了那只索泪鬼,眼看着那只鬼还没有出现,她只能继续挤着眼泪哭。 蓝雾见她没理自己,心想是不是自己刚刚那掌下手太重了,所以她才像个嚎啕鬼一样哭个不停。 他回头对姬宴无奈一笑:“哥哥,我道歉了,是她自己不理我的。” 曳缘:??? 就叫了她一声,就叫道歉了? 曳缘:…… 就在这时,从旁边的枫树林中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那声音既凄厉又震喝,每一声都哭在人们的心尖上,曳缘听这声音,知道是那只索泪鬼来了。 书中的女主是一个被诅咒过的专招妖鬼的圣婴体质,所以需要男主无时无刻地保护,今天这只鬼,就是为了给他们增加亲密度的,不仅如此,男二也在这里认出了女主就是小时候救过他的少女,至此失心不归。 曳缘趁他们都跑过去捉鬼了,将手里的洋葱一丢,收住了哭,她的剧情任务完成了,她现在可以回马车里去躺着了。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干了脸颊的泪,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然后朝马车那边走去。这里是一个无村落的黄土关口,一大片的枫树林,无边无际,此时是春季,枫树叶都是最清新的绿色,刚抽出来的绿又新又嫩,缺了枫树的红,远看就跟普通的树木没什么区别。 曳缘眼光瞥见旁边的一棵小矮枫树上,停靠着一只蓝色蝴蝶,它的颜色在这里太显眼了,曳缘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它竟然还在! 她当即提起脚尖轻声轻脚地摸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 后期有虐点,从61章开始就有虐点,甜虐交织的,介意的话就不要看哦。 解释: 关于蓝雾一会儿叫她痴曳缘,一会儿叫她郗曳缘的解释: 是随心情的,开玩笑的时候叫痴,骂人的时候叫郗,读音都为chi。 挂个预收:《师弟有个白切黑的梦》 —————————————— 魔女一朝重生,绑定了一个交换人生系统,她将会与她的双胞胎姐姐互换人生。 而她的首要任务就是掠夺气运之子的气运,再诱他入魔。 为了蹭气运,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小谢师弟,你屋向阳,我搬来你隔壁住吧。” “小谢师弟,你好高呀,可以为我撑伞吗?” “小谢师弟,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小谢师弟,今夜无眠,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咦,你怎么脸红了?” 一天少年将她拦住,勾唇道:“师姐,其实亲一下更容易吸走气运,要不要试试?” “!!!” 虽然气运倒是蹭了不少,但是他也越来越烦她了,甚至道:“喂,别再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 她真的只是为了蹭个气运呀。 后来她魔性大发,再次被男主诛杀时,究竟是谁啊,抱着她倒下的身体,哭天喊地道:“师姐,别死!” 看着昔日拉着她衣袖说“师姐,我怕”的少年执起长剑,一剑刺穿了男主的心脏,她懵了。 再后来,为了诱他入魔,她尝试过各种方法都没用。直到有一次,他将她拖进了暗无天日的万骨窟,邪道:“师姐,你忘了,你还可以用美人计呀。” “想当初,你就是用这一招骗我说要跟我回家的呀。” 那一天,她看见万骨窟的鬼都在朝他拜倒,她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就是书中那个最神秘的反派大佬,曾经被她强吻过而且还跟她结了阴亲的鬼王殿下! 所以之前的柔弱呢?都是在演! “我本就是鬼,你却要诱我入魔,你可知道魔鬼的心,是给不了你温暖的。” 或许本文又叫《鬼王殿下,我怀疑你在演我,但没关系,因为我也在演你》 第2章 蝴蝶 蝶美于须,故又名胡蝶。 它的头上有两根很细很长的触角,是纯黑色的,像胡须一样,它落在一片碧绿枫叶上,那枫叶是新生的,绿的发嫩,上面伸出了无数条纹路,像人的手掌纹般。 它的四只细胳膊扑到枫叶上,蓝色翅膀闭合,静静地待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曳缘半躬着身子在它身边,如一朵石榴花在向它招手,同样是动物,为什么它就可以这么轻巧呢?而她为什么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呢? “小蝴蝶,我也想像你一样,我也想有翅膀。”她轻轻地说着,而它的两只大眼睛如琥珀般,动都不动一下,不给她任何回应。 她试探地伸出手碰了碰它,结果它“啪”地展开翅膀,飞跑了。 不远处,黑烟浓稠的索泪鬼从林子里梭了出来,它不见体态,不见形状,只是一股黑烟,在人们头顶旋了几转,然后看准目标,朝忘忧飘了下去。 忘忧公主的诅咒是从出生前就伴随着,东盛王为了保护她,广搜天下珍宝,最终寻得一块在天山下埋藏三千年的玉石,最终打造了一块驱煞玉佩戴在她身上,这样那些邪祟才不敢轻易靠近她。 虽然它能防一些普通的妖怪,但是却防不了所有。 忘忧拿出了白亮无暇的玉佩来,那是一枚刻着穷奇图案的竖型玉佩,上面的穷奇栩栩如生,宛如真的一般,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它将玉佩对准那只索泪鬼,玉佩中的穷奇像是飞了出来一样,张着四只脚去抓那只鬼,这只鬼倒是不怕,它没有具体形态,穷奇根本抓不到它,它黑烟中的鬼手一把夺走了忘忧手中的玉佩,然后还要再次扑向她。 一旁的姬宴自是不会让它得逞,手指捻起一张黄符就朝那只鬼点了过去。 身旁的蓝雾看着索泪鬼中的玉佩若有所思,他盯了盯忘忧,漆黑的眸子动了动。 那鬼被姬宴的符震退,转身就逃了,姬宴和忘忧等一干侍卫追了上去,只有蓝雾抱胸站在那里凝思。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了鬼哭的声音,也没有了那个傻小姐的哭声。 嗯?那个傻小姐没哭了? 他转身一看,便看到曳缘在那边的草丛中捉蝴蝶。 ??? 他们在这边捉鬼,她竟然在那边悠然的捉蝴蝶?! 她身上穿着一件杏色长袖上襦,外面套着一件浅橘色的绣花半臂衫,腰间辅以一条橙黄鲜艳的细带,上面系着一个如橘子大小的荷包,下裙也同样是橙红色的薄纱裙,像是一朵在初春天绽放的石榴花,在围着那只蓝色蝴蝶打旋。 蝴蝶飞得不高不低,像是故意吊着她似的,无论她怎么努力地伸手,总是慢了一秒,怎么也捉不住。 曳缘本来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捉了这么久都没捉到,她已经快要发火了。 只见那蝴蝶又往后面飞去了,她转头跟上,却见那蝴蝶不跑了,停在了一个人的肩上。 她立即顿住脚步,抬眼对上蓝雾探究的目光。 他正双手抱胸,长身而立于此,观赏她笨拙地抓蝴蝶,忽而笑道:“不哭了?改抓蝴蝶了?” 曳缘在想作为一个九岁心智的孩童,应该怎样跟他交流,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呢? 她嘴唇开合,问道:“为什么那蝴蝶可以站在你的肩上啊?” 他轻轻一笑,伸出一只手来,那蝴蝶就飞到了他长长的指尖上,乖巧得不像话。他笑道:“因为,这蝴蝶是我养的啊。” “啊?你养的?”曳缘惊讶地走过去,不信道:“那你刚刚怎么自己还在抓它?” 他“哦”了一声,随口答:“因为无聊,让它陪我玩会儿。” 曳缘:“……” 她走到他面前,惊奇地盯着他指尖的蝴蝶,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在日光下如象牙般白嫩,而那只蓝色蝴蝶就落在他的食指指尖,像是回家了一样,安稳地停靠着。 她也伸出手来,放到他的手边,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指:“你能不能让它也来我的手上站会儿?” 他浅笑了一声:“那恐怕不行。” “为什么?” 他继续笑着,笑声有点坏,道:“除非……你嫁给我。” “啊?”曳缘惊得后退了半步,一双大眼凝固着,半天没作声,这男二果真如书中所言,既腹黑又调皮。 见她呆滞,他又上前一步,指尖凑近她:“咯,还抓不抓蝴蝶?” 他有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此时正放着光,白得透骨的脸上绽放着一个童真的笑容,就好像真的是在诚心问她还玩不玩蝴蝶。 他个子高,一走近就投下来了一股子阴影,曳缘知道在那阴影中,藏着一个黑心变态的恶魔,以后会把她害得很惨。 “不抓了不抓了。”她立即捂着左肩膀,那被他刚刚推过的地方,装作娇滴滴的模样道,“蓝雾哥哥,我肩膀疼,我要回去休息了。” 说完就飞快地跑走了。 蓝雾看着她逃跑的背影,一抹橙红色像只逃难的小狐狸一样,惊慌失措,他不由得笑出了声。 “呵,傻子……” 就在这时,姬宴他们又全回来了,看样子是没有追到那只鬼,曳缘趴在马车上看戏,这种全身心体验式的追剧情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蓝雾走到了忘忧的身边,拉住她,紧张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忘忧刚刚追完鬼回来,一身狼狈,她看了一眼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在等着她的回答,但是她却摇了摇头:“我们见过吗?” 话本里,蓝雾就是一个单恋女主的男二,可是女主却根本不记得小时候见过他。 蓝雾的手垂下,眸子里好看的光消失,他干笑两声,末了,又转头面向姬宴撒娇道:“皇兄,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我饿了。” 姬宴面色不安,他还在担心忘忧的驱煞玉佩,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蓝雾说话:“蓝雾,你要是饿了就先去曳缘马车上吃点东西,我们随后就出发。” 蓝雾只好点了点脑袋:“好吧。” 掉头时却看到姬宴轻柔地拍了拍忘忧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找回玉佩的。” 蓝雾停下,眼尾上扬起一个弧度,打断道:“不用去找,它很快会主动还回来的。” “嗯?”其余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蓝雾这会儿仰起头,颇为自豪地说:“刚刚我趁那只鬼不注意的时候,下了一只小小的蛊虫在它身上,要不了多久,它就哭着回来求饶的。” 曳缘在马车内看到这里,心中暗暗激动道:开始了开始了,这个反派要开始下蛊了。 众人皆是一阵低呼,都说这苗疆的蛊厉害非常,人人惧而远之,他们刚刚都站在这里,可是却没有一人发现蓝雾给那只鬼下了蛊,本来大家都觉得这位二殿下只是个稚嫩少年,连捉鬼都不敢上前,结果却没想到人家早已稳操胜券。 “你早下了蛊,刚刚我们去追,你怎么不拦着?害我们白跑了那么久。”后面一个穿着青色锦衣的公子上了前,十八九岁的模样呈现出和蓝雾一样的稚气,他腰间配着一把流云宝剑,模子倒是有几分像那个痴傻的三小姐。 说话的正是曳缘的二哥,郗献云。 蓝雾却是弯眸一笑,回他道:“你就当是出来踏了一场春嘛。” 语毕,他就转身朝路上唯一的一辆马车行去,曳缘本来是趴在马车窗沿的,他一回头就正好对上了自己的目光,她登时躲回了马车里。 不消片刻,蓝雾就掀开朱红色的垂帘迈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往她对面一坐,调笑的声音在车内响起:“痴曳缘,看得挺入神的啊。” 曳缘镇定地坐直,端庄道:“是……是啊,宴哥哥英姿焕发,威风凛凛,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蓝雾一下子来了兴趣,凑过来,单手撑住下巴,好奇道:“你喜欢他呀?” 曳缘犹豫了,按照剧情来说,她确实是痴恋男主的,可是,按照本心来说,她好像谁也不喜欢。 她就是个来看戏的狐狸,她根本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蓝雾又直起身子去,端过旁边几案上的一盘桂花糕,咬了一口道:“也是,像你这样的,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 这桂花糕四四方方一个,白色糕点上铺撒着几粒干桂花,里面包着红豆软馅儿,蓝雾入口,香甜之味溢满唇齿,是熟悉的味道,他终于回来了! 在他国生活了七年,终于吃上了熟悉的味道,他想接着再吃上一个,但是手中的白色瓷盘却被对面的人抢走了。 对面的人嘟着小嘴吼道:“什么叫像我这样的?!” 曳缘以前没去过人间,自然也没有尝过人间的美食,这番穿到这个世界里来,发现人间竟有如此多的美味,她自己吃都还不够呢,怎么会分给这个讨厌的反派吃? 蓝雾心道:本来就是傻子,怎么还不允许别人说她傻子了? 他扬唇故意问道:“痴曳缘,你今年几岁了?” 曳缘知道他又是想来戏耍自己,怒气横生,吼道:“姑奶奶我五百岁了!” “哟!”蓝雾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你是什么妖精?” “吾乃狐妖!” 蓝雾差点笑出声,他憋着笑又说:“那你会勾引人吗?” “你!!”曳缘气到要抓狂,谁说它们狐狸就只会勾引人的? 她气得脸胀红,抬袖掀开帘子,唤了一声前方马上的姬宴,告状道:“宴哥哥,蓝雾哥哥说要我嫁给他!” 她这话说得极委屈,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四周的人全都转过脸来看她,看到她满脸绯红,又听她说出这句话,全都以为蓝雾在马车内对她干了什么坏事。 “蓝雾!你给我出来!”整个枫树林间都回响着姬宴的暴吼声。 车内的蓝雾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他横了她一眼,临走时还不忘抢了一块她盘子里的桂花糕吃。 她回瞪他,开怀地笑道:“走好哦,花蝴蝶。” “你叫我什么?”他的脸瞬间一黑。 “花蝴蝶啊,有着花花肠子的坏心蝴蝶。”曳缘大胆地昂头说到。 蓝雾重重一甩车帘,踏了出去。 第3章 红霞 曳缘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窗外她的大哥郗雁停驾马走了过来,关心地询问她:“妹妹,你没事吧?” 曳缘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大哥她其实是有点怕的,因为他太严肃了,她甚至怀疑他和二哥是不是一个亲娘生的,他平日里就爱板着一张脸,每次她和二哥一起出去玩都要背着他偷偷去。 郗雁停一双凌厉的眸子扫向蓝雾,因常年跟着爹爹一起行军打仗的缘故,所以养成了一副严肃呆板的性子:“二殿下,舍妹尚年幼,心智不齐,还请殿下注意言行。” 不仅如此,她二哥郗献云也站了出来,走到蓝雾面前,他这人就比较直爽,更是没分寸,直接说了句:“二殿下,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蓝雾这一下马车就看到大家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忘忧也看了过来,他顿时胸中冒出一团火,这个傻小姐简直是诋毁他在忘忧面前的形象。 曳缘见哥哥们为了自己如此顶撞蓝雾二殿下,她一阵感动,但是为了哥哥们的前程着想,她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她伸出手拉了一下郗雁停的黑袍:“大哥,蓝雾哥哥他没对我做什么。他就是抢我的桂花糕吃,我不给他,他就说要把我娶回家,然后我的桂花糕就全是他的了。” 郗雁停松了一口气,他向蓝雾抱拳道歉:“二殿下,舍妹从来不说谎,既然事情真相已解开,那我向二殿下道歉,请恕臣刚刚冲动顶撞之罪。” 姬宴在这时笑着缓和大家气氛,高声道:“两位哥哥也是护妹心切,蓝雾自然也不会怪罪大家。” 蓝雾扭过头,看向车窗探头出来的曳缘,似笑非笑,心里道:从不说谎啊……编故事能力挺强的嘛。 “好了,速速回城吧!”姬宴下令道。 曳缘又缩回了马车里,花蝴蝶刚刚那个表情真的太渗人了,他不会暗自在心里想要怎么给她下蛊吧? 回到城中已是傍晚时分了,皇帝早早备下了丰盛的晚宴,迎接离开七年的儿子归来。 曳缘作为迎接队伍中的一员,也可以留在宫中一同用餐,踏进这殿余连绵的宫殿,沿着白玉栏杆踏上九层台阶,走入金碧辉煌的大殿,她一直惊奇地向四周张望着,这皇宫她还是第一次来呢。 突地,撞上了前面的一个人,她抬头一瞧,那系着蓝色发带扬着高高马尾的头顶,不是蓝雾又是谁。 咦?他怎么停下没走了? 而旁边的姬宴他们都已经走到大殿前方去了,只有他一人还站在后方驻足不前,曳缘不知道自己是该走呢?还是不走? 她站在他的旁边,打量着他的侧脸,只见那张如刀削成的俊脸,上面一半被隐在了黑暗中,给人一种阴沉之感。 前方响起姬宴的声音来:“父皇,儿臣将蓝雾接回来了。” 那本来是坐在高大龙椅上的人,急促地走了下来,差点没踩稳摔下台阶,幸亏一旁机灵的老太监扶住了他,才安稳地走下了台阶。他一步步朝蓝雾行来,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将他瘦弱的身躯勾勒,他的步履沉重,眼神却激动:“我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他走过来一把抱住蓝雾的肩膀,两眼含着泪光打量着蓝雾,仰着头笑道:“你都长这么高了……” 他这一笑,两眼下的皱纹就现了出来,尽显岁月的痕迹。 曳缘站在一旁都要感动得流泪了,她之前看书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感觉,可这现场直击还是击中了她的心灵。 蓝雾现在也就十八岁,那离开的时候才十一岁,那么小一个孩子就离开了父母,去到异国他乡,心里一定很委屈吧。 可是他的脸上却半点表情都没有,连回抱一下皇帝都不愿意,只是冷冷地说:“母妃呢?还在那里吗?” 皇帝的身子一抖,强忍住泪水,继续维持笑脸道:“孩儿,先吃了饭再去看她吧,你不是饿了吗?” 阴影中蓝雾的睫毛抬了一抬,泛出里面黑暗的流光,他忽然笑了,曳缘看得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笑,她还以为他会一直像刚刚那样冷下去呢。 闻得他道:“父皇,我想先去看看母妃,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她了。” 皇帝老脸上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好,父皇这就带你去。” 蓝雾摇了摇头,像孩子般,“孩儿想一个人去。” “好……”皇帝招来身边的一个老太监,“福顺,你带二殿下去。” 蓝雾跟着那个须发微白,穿着深褐色长袍的老太监走了,曳缘看着他飘蓝的背影走下了殿外长阶,消失在了暗红色的黄昏中。 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了自己,将她的魂思拉回来,原来是那皇帝在叫她,他龙颜和悦:“三小姐吗?朕想请你帮个忙,这是新鲜蒸好的桂花糕,你帮我给二殿下送去好不好?” 旁边一个宫婢提上来一个红柚色的盒子,她接在手里,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皇帝要叫她去送,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九岁心智的小孩,所以蓝雾不会对她生气吗? “好,陛下,曳缘这就去。” 曳缘很不情愿的跟了出去,丫鬟小枝提着食盒跟在她身后,蓝雾走得飞快,她追出去时早已不见人影,还好小枝找得到路,她们沿着朱红色宫墙一直走了一刻钟,最终才走到一处特别的地方。 那里是一处石头砌的圆形堡,规模宏大,有半个宫殿那个大,上面写着“皇陵”二字。 嗯?这里面放的是蓝雾母妃的尸体? 两旁种着一排排的青绿竹子,一节一节地伸到了天幕上去,竹叶簇拥着的竹尖向中间合拢,呈骑士保护状,保护着中间这座圆堡。 皇陵门口站着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用长矛拦住了她,肃声道:“皇陵乃皇家重地,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丫鬟小枝将刚刚陛下赐的令牌举到那两人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是陛下让我们来的。” 两人一见令牌,立马恭敬地让开了道:“小姐请进。” 曳缘走了进去,里面空间很窄,两边的石壁上挂着琉璃灯,闪着微弱的光亮,但因着没有窗户,密不透风,让人感到一丝丝压抑。 她踩着青石长板走过了这条很长的甬道,在甬道尽头见到了那位叫福顺的老太监,他手垂拂尘,拢袖垂首立在圆石门口。 曳缘刚要叫他,他就对自己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立马咬住了唇,目光探向里面,见蓝雾正跪在石室中央,安静异常。 曳缘拿过丫鬟手中的盒子,自己轻声轻脚地走了进去,一踏进这里面,就感觉空间比刚才宽广了许多。这是一间圆形的屋子,靠墙根的地方伫立着一圈的圆柱形灯盏,莲花状的顶上点着白蜡烛,将整座石室点亮。 石室中间摆着一具长形冰棺,不住地往上冒着森森白汽,上方透明盖里满是水雾,而在那盖子下,躺着的是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 女子身穿蓝裳,那是和蓝雾身上一模一样的颜色,头上戴着一圈蓝色花环,那花朵也是神奇,待在这冰棺里竟没有凋谢。而蓝雾的那只蓝色蝴蝶就落在那透明盖上,像蓝雾一样安静地守护着里面的人。 女子睡得安详,脸上皮肤剔透,也不见任何老态,若不是瞧蓝雾跪在这里,她根本没办法相信那个人是他的娘亲。 书里对这个男二的描写不算多,只介绍了他母妃早死,从小被父亲送去他国做质子,回来后,他就变得阴怒无常,为了复活他的母妃,干了很多丧尽天良的坏事。 曳缘安静地立在他的身后,她不是人类,不懂人的感情,但是见他那副悲伤的面孔,想来是真的很难过吧。 他跪了许久,曳缘也就站了很久,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桂花糕放下然后就走,他饿着不吃饭可以,可是她还是要回去吃饭的啊。 她正要放下盒子,旁边的蓝雾就转了过来,一双带着雾气的眸子盯着她,语气冰冷:“痴曳缘,谁让你进来的?” 曳缘突然后背发凉,“咚”的一声跪倒在面前的蒲团上,说道:“蓝雾哥哥,我来看看你母妃。” “嗯?”蓝雾一诧,目光惊讶,片刻后又笑道,“我的母妃,为什么要你来看?” 曳缘心里发憷得很,但是面上还要笑嘻嘻,假装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因为我怕蓝雾哥哥一个人会哭。” 说着她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绣着一朵小菊花的手帕递到他面前:“蓝雾哥哥,你哭吗?” 他的脸登时一青,被这个哭字郁闷到。他看起来像是会哭的人吗? 他伸手接过她的手绢,手却没有松开,而是隔着一层柔软的棉料握住了她的手。 曳缘双瞳睁大,嘴角微张,心中困惑……他这是搞啥? 他们这样,好像是在……牵手! 他目光柔和,神态静雅,只闻得他低声一笑,笑声如黄鹂宛转的歌声,低语道:“哥哥怎么会哭呢?哥哥笑还来不及呢。” ??? 她不解:“笑什么?” 他笑意盎然,道:“白捡了一个媳妇,不该笑吗?” 曳缘往后一躲,吓了一大跳,“你在说什么?” 他嘴角上翘,又道:“不是我媳妇,那为什么要来看我的母妃?” 没有跟这样的人接触过,曳缘吓得想逃,可是他却按住她的手,将她又拽了回来,指着她的脸惊讶道:“呀!你脸上这是什么东西在飞?” “啊?什么……”曳缘被他这话吓到了,以为自己脸上有虫子之类的东西。 可是却听见他下一句话说:“哦,是红霞呐。” 红霞飞? 曳缘反应再慢也懂了,这个讨厌的反派,捉弄起人来还一道一道的。 他在说她脸红了。 她捂着羞红的脸,别扭地推开他。 他放开手,把手绢扔给她,摇头嫌弃道:“可惜,红霞虽美,你不好看。” 曳缘:“……” 第4章 踩花 敢说她不好看! 哼! 曳缘将手帕又收了回去,将食盒递给他:“这是陛下让我给你带来的桂花糕,咯。” 她甩给他就欲起身离开,但是他却又将她拽住了,拽的还是她的橙黄色裙带。 “痴小姐不是爱吃桂花糕吗?坐下来一起吃了再走吧。” 他的脸上挂着一派天真的笑,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来对待。他将食盒盖子打开,一股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他摆到她的面前来,邪恶道:“吃完了,才能走。” “啊?” 吃完?这么多?这是想噎死她吧! 曳缘苦着一张脸,她刚刚在马车上已经吃了很多了,虽说这桂花糕确实美味,可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是会腻的呀,她现在只想啃鸡腿,不想吃这桂花糕了。 蓝雾捻了一个起来喂到她的嘴边,装作很好心的说道:“吃呀。你不是喜欢吗?” 报仇!绝对是在报仇! 看那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里面像是藏着一把刀,要将她碎成万片。 曳缘拿过,慢吞吞的咬了一口,这味道太甜了,她是真的腻了,嚼了半天也没吞完一个。 蓝雾忽然开口,问道:“痴小姐平素里一般和谁亲近?” 曳缘心里发笑,敢情是想套话呀,她才不怕呢,她笑道:“自然是宴哥哥呀。” 可是却听到他道:“十几年了还没腻呀?” “???” 蓝雾继续问:“那……他平日里和谁较亲近?” 曳缘满意地一笑,翘起嘴角来,刺激他道:“宴哥哥最喜欢跟忘忧公主亲近。” 他拿桂花糕的手果然顿了顿,旋即展颜一笑,站起身来,转身朝外走了出去,“走吧。” 啊?不用再吃桂花糕了吗? 曳缘忙不迭爬起来跟上,跟着他出去。 为什么她这么霉,要去拯救这么一个奇葩的反派恶魔? 她在意识里问系统:“这该怎么拯救啊?系统你能不能给我划一下重点?” 【宿主,重点在心。】 心? 她眉头打结,这心到底应该怎么弄啊?难道说要去把它夺过来? “蓝雾哥哥,等等。”在要踏出皇陵的时候,曳缘跳出来走到他的前面,双手交叠,放在他的胸膛上,替他捂住心脏位置,“小心!” “???” 不仅是蓝雾,旁边的守卫们也都在惊讶。 “小心你的心。我帮你护住。” 蓝雾:“???”有病? 曳缘却还在放肆的说着:“你的心是要给我的,不能弄坏了。” “噗嗤!”旁边俩守卫和后面的老太监还有小枝全都笑了,只有蓝雾一个人冷着脸。 他眼珠慌乱的转动,尴尬地推开她,快步离开了,边走还边骂道:“有病!” 曳缘看着那离开的蓝色背影,问系统:“拯救值涨了吗?涨了吗?” 【宿主,依旧是零哦。】 第二天又是紧张的一天,因为她恶毒女配要干坏事了。 她接到系统指令,前往太子东宫。 这太子东宫她去得很勤,穿来的这十天里几乎每天都去,可今日那里却不同,因为蓝雾住了进来。 他好好的自己宫殿不住,偏要来黏着姬宴住,众人皆以为他是多年不见哥哥,所以才缠着搬进来,其实他只是想借此机会靠近忘忧而已。 曳缘穿过亭台楼榭,绕过一棵葱青迎客松,见到大堂前笔直地站立着一排家丁和婢女,老管家站在堂中左挑右选,最终指了几个偏机灵点的人,让他们去照顾蓝雾二殿下的饮食起居。 曳缘知道那只索泪鬼就附在其中一个小婢的身上,而她的任务,就是去蓝雾那里偷玉佩。 原主十分讨厌姬宴身边的忘忧公主,若是偷走了驱煞玉佩,那么忘忧就时刻都有被妖怪抓走的危险,这样她就高兴了。况且在书中,就算是她偷了东西,也没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因为她是一个从不说慌的好孩子。 见那些婢女朝着蓝雾所住的住处小步行了去,她也跟了过去,她来太子府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也没有带婢女,就自己一个人走了来。 前面有八个婢女,背影婀娜俏丽,全都穿着统一桃红色的绸缎宫装,头上梳了两个很小的发髻,上面别着两朵粉红小碎花。 她不知道那只鬼到底藏在哪个人身上,只得悄悄注意她们的动作。 蓝雾住的院子偏西,再穿过一个圆月形拱门就到了。那边的朝阳正盛,院落中的两棵石榴树铺上了星星点点的光,一左一右立于小院中,而蓝雾竟然就半躺在那两树中间的秋千上,嘴上叼着一根青色狗尾巴草,长腿修长地翘起,手上把玩着一个黑蓝色类似鲁班锁的圆形玩具。 他翻转着细长的手指,那锁就随着他的手而变化,就一眨眼的功夫,那锁就已变幻成了另外一种形态。 太神奇了! 前面的婢女和侍从给蓝雾请安,他头都没有抬一下,左手抽空出来挥了挥手,挥退了那些人,接着继续玩他的锁。 曳缘向他的玩具投去好奇的目光,蓝雾感受到对面还有一道人影没有离开,便烦闷地抬起头来,道:“不是说了让你们下去吗?” 抬头却看到那人是曳缘,他黑漆漆的眸子一动,不怀好意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曳缘将原书台词背出来:“我是来找宴哥哥的,一不小心迷路……” “出门右转,不送。”蓝雾在她话还没说完时就打断了她,转头继续玩起锁球来。 曳缘:“……” 额,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啊。 若是原本的她自己,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转身就走,但是她还有剧情任务没走。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停在他的面前,小声道:“蓝雾哥哥,我找不到宴哥哥,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蓝雾接二连三的被打断,顿时没了玩锁的兴致,他不耐地摘掉嘴上的狗尾巴草,骂咧道:“烦死了。” 曳缘被他这句话一说,说得手心都冒汗了,心里一直骂道:破系统,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善良一点的人物来攻略啊? 【宿主,我可是能听到的哦。】 曳缘:“……” 他从秋千上下来,忽俯身下来,冲她眨眼一笑:“要找皇兄是吧?” 曳缘轻轻颔首。 “跟我来。”说罢,便抬脚向院落外走去,在经过她身旁时,带起一阵奇异的飘香。 太子东宫中栽种了许多的植物,时值春季,万物复苏,脚下石板两侧的青草都爬了出来,卷着一朵朵小小的白花,正冲曳缘笑着脸。 她本就是生活在山林中的,自是最喜欢各种鲜嫩的植物,她低头看着路边的野花,见前方的石板缝隙里向上伸着一朵小蓝花,而身旁人的黑色长靴下一刻就要踩上去,她当即抬手拉住了他,大声道:“等等!” 她这一慌,随手一抓就抓住了他的手,两手相触,两个人都愣了愣。 蓝雾颇为不耐烦:“又要等什么?”他生怕她下一句又说出什么惊天的话语来。 还好他的那只脚没有踏下去,见他诧异地低头望向她,曳缘指了指那下面的花,道:“别踩着那朵花了。” “……”蓝雾一把甩开她的手,右脚重重踩上去,再抬起时,那朵小蓝花已经被踩得稀碎了。 他从石板上踏过,那灰色石板上还残留着蓝色的浆汁,那么的醒目。 曳缘气愤地追上去,怒不可遏道:“不是让你别踩吗?” 蓝雾回头一笑,笑得那样讨打:“你让我不踩我就不踩,我凭什么听你的啊?智障儿童!” 曳缘胸中已有怒火,在他们妖族,每一种看似不起眼的植物,都是有灵性的,都是有生命的,是不容被这些邪恶的人们所轻贱的。 她手腕收紧,掌中聚力,已然想给他一点教训,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檐下传来:“蓝雾,曳缘,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 是姬宴的声音。 曳缘迈着小步子跑了过去,顺便撞了一下挡着路的蓝雾,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书里的她们都要喜欢男主了,因为男主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他正义,他善良,他温柔,他大公无私,他舍己为人…… 她冲过去抱住了姬宴,声音哽咽道:“宴哥哥,我刚刚迷路了,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 【恭喜宿主,完成与男主拥抱任务,成功挑拨男女主关系,推动剧情任务发展,还请再接再厉哦。】 后面的蓝雾半眯着眸子盯着他们,没有表情。 姬宴见曳缘这委屈巴巴的模样,轻轻安抚了两下,唤到一边的蓝雾,沉着声音:“蓝雾,你是不是又欺负曳缘了?你不知道她还小吗?” 蓝雾站着没动,四分之一的脸被一棵梨树遮住,他长睫差点扫过那树叶,讽刺道:“我哪敢欺负她呀?人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 “蓝雾!你在胡说什么!”姬宴一怒,而旁边正好走来的忘忧也听到了这句话,她眸子生冷,转身走了,长长的秀发留下一个生气的背影。 蓝雾赶紧从小路追了上去,紧跟着忘忧身后走了。 在原文中,这就是一个狗虐虐恋的故事,男女主相互喜欢但是却因为种种误会而始终不能在一起,而那些误会制造者全是曳缘和蓝雾这两个配角。 “忘忧!”姬宴松开她,朝着那边追了上去。 忘忧本是东盛国的公主,而蓝雾在那里待了七年,两个人自是有一些话题可以聊,他们有说有笑的走进了蓝雾的宫殿,而姬宴就跟在他们身后。 “忘忧,你想看蓝色的蝴蝶吗?”蓝雾很热情地介绍起他的蝴蝶来,曳缘在后面瘪瘪嘴,真是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啊,昨天自己碰一下他的蝴蝶都不行,结果他今天就这么卖力地向忘忧推销。 蓝雾看向后边的姬宴,笑问道:“皇兄,你也想看我的蝴蝶吗?” 姬宴温柔的一笑,看到离开多年的弟弟回来,他真的很高兴,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玩蝴蝶。” 他们几人走进了屋子里,而曳缘却没有跟进去,她走到之前蓝雾躺过的那个秋千旁,试探地坐了上去,之前她来过很多次太子府,都没有发现这玩意儿,看着刚刚蓝雾坐在上面还挺好玩的,她的心也蠢蠢欲动。 她之前看话本里,秋千都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推的,她不想叫丫鬟来,便偷偷试了一个术法,这秋千就随着绳子摆动了起来,她惬意地坐在上面,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她手上捧着刚才蓝雾遗落在秋千上的鲁班锁,锁现在呈闭合状,像一个铁球,有一个拳头那么大,黑色材质上刻着深蓝色图案,那上面的图案画得很诡异,蓝色线条勾勒出一个个面目可憎的妖怪模样。 曳缘看不明白那是什么妖怪,她试着扭了一下,但是却扭不开。 好奇怪,刚刚蓝雾就是这样扭动的啊,为什么自己扭不开? 下一秒,蓝雾冷森森的声音就响在头顶。 “秋千好玩吗?” 曳缘扭过脖子,就看到他逆着阳光的笑脸,脖子上那一圈银圈反射出白花花的光,橘色的石榴花在他耳后张扬。她还未回答,就见他手臂一动,秋千就被他用力推了出去。 “啊!!!” 第5章 丫头 她随着秋千荡了出去,若不是她眼疾手快地抠住两边的绳子,一定会被甩出去。 这秋千荡得太高了,在扬起来的那一刻,她感觉她看到了整个太子府的全貌,橙红色的半袖衫向两边敞开,滑落到了肩际,手臂上勾着橙黄披帛在半空中飘飞成了风筝的两只尾巴。 尖叫声划破长空,整座宫殿的人都在抬头向上看,但是却又什么都没瞧到。因为曳缘又反弹着荡回去了,在落回蓝雾身边的时候,她大骂了一句“花蝴蝶!黑心鬼!” 她骂完后又接着荡回去了,要不是屋里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她一定会一脚将他踢回东盛国去。 太可恨了! “哈哈……哈哈!”蓝雾在一旁抱胸大笑。 “蓝雾!小心点!别摔着曳缘了!”姬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冷脸道。 蓝雾这才抓了抓面前的绳子,秋千停止了摆动,曳缘才得以停下来。他立即好心地稳住她,替她将滑落的衣衫拉上来,笑眯眯问道:“痴曳缘,秋千是不是很好玩?” 曳缘半眯着眸子望过去,心里面早已用刀将他剐了几十遍了,心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受! 她跳下去,走到姬宴身边,埋怨道:“宴哥哥,蓝雾哥哥他好坏。” 姬宴轻柔地安慰她:“蓝雾哥哥不坏的,他只是在陪你玩,曳缘不可以生蓝雾的气哦。” 曳缘又在心里一阵感动,这男主也忒好了吧,宠弟狂魔吗?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将手里那个鲁班锁重重扔给了蓝雾,不开心道:“不点也不好玩!” 屋中的忘忧看到曳缘和姬宴如此亲近,脸色又冷了冷,她抬脚走出来,向蓝雾告辞:“二殿下,玉佩的事就麻烦你了,蝴蝶很漂亮,我下次再来看。” 姬宴登时也跟了出去,两人的背影离开了那扇白石圆拱门。 曳缘也想跟着出去,可是却被旁边的蓝雾揪住了衣领,他单手勾住她背后处的丝绸领子,将她硬生生拽了回来,忽见他低头而下,凑近她的身上嗅了嗅。 曳缘身子一僵,他的呼吸就错落在她颈间,脖子生出丝丝痒意,她嘴角颤抖道:“你干什么?非……非……非礼啊……” 他松开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她道:“你的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曳缘被他这一拍倒是吓到了,“什么东西?” 他转身走进了屋中,往桌前一坐,放下手中鲁班锁,继续道:“邪祟之物。” 曳缘立马跟了进去,在他身旁坐下,两手趴在红木桌上,看着他问:“此话怎讲?” 蓝雾看她这么正经的模样,倒是有点滑稽,一个九岁心智的人竟然跟他探讨邪祟之物。他解释道:“刚刚我在推你的秋千时,发现秋千上有一股邪力,不知是什么邪物沾到你身上了。但是,我刚刚闻了闻,却也没什么邪物啊。” 曳缘睫毛一眨,搞了半天,他说的这个邪物原来就是自己啊。她还差点以为那个索泪鬼爬到她身上来了呢。 “你不怕吗?”蓝雾看她丝毫没有惧意,稍感诧异。 曳缘装作一副都不懂的样子回问他:“蓝雾哥哥,邪物是什么?可以吃吗?” “……”蓝雾想自己一定是蠢了,跟这么一个二傻子说这些,她要能听得懂才怪呢。 说到吃,既然快要到午饭时间了,那她就不走了,她端正地候着,两眼盯着他,心里面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报仇呢。 蓝雾被她这炯炯有神的两只眼睛紧盯着,有些不自在,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要在这里吃饭呀。”她甩甩小腿说到,把娇俏的小孩子模样演得淋漓尽致。 “……”蓝雾有点后悔招惹这个小魔王了,这怎么还赖着不走呢! 婢女们很快就上了菜来,曳缘的眼睛瞟向那几位新来的小婢,个个长得如花般娇艳,配着粉红色的衣衫,就如院外的桃花飘了进来,这管家还真是会挑人呢,净往好看的挑呢。 婢女们端着菜盘子鱼贯而入,她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位婢女,见她们表情都差不多,在见到蓝雾时都忍不住抿嘴偷笑,那娇羞的样子像是瞧见了俊俏的情郎般,只有最后一位进来时,她的脸上表情很平静,并没有被蓝雾的美色所迷惑。 等她们出去之际,曳缘开口:“花蝴蝶,你要不要收个通房丫头?” 那只索泪鬼是来偷解药的,若是做了通房丫头,那岂不是就更容易偷到解药了? “噗……”蓝雾刚喝了一勺乌鸡汤,差点没一口喷了出来,他放下碗勺,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你说什么?”他震惊出声。 “通房丫头啊,我瞧着刚刚那位就不错……”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直接被他那张铁青的脸吓到不敢再说了。 “谁教你的?你几岁了?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的言语里充满了诧异与恼怒。 “呃……”她以前看过很多话本呀,知道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她埋着头,扒了一口饭,不经意地问:“你不知道吗?” 他的脸上已经不是铁青了,而是白一阵,红一阵,似乎有点尴尬,他咳嗽了一声:“关你屁事!” “你不是说我是太子妃吗?我管管你这个小叔子没错吧?”曳缘用他的话讽刺回去。 “哟!多大点年纪啊,就想管我了?等你先当上太子妃再说吧!”蓝雾笑了笑,“哼”了一声,“你等着吧,我明天就跟你哥哥告你的状。” 曳缘才不怕他,啃了一口沾满芝麻的香酥鸡腿,道:“去呀,我跟哥哥说你非礼我,看谁告得过谁!” “……”蓝雾把那盘香酥鸡腿端到自己面前,兀自啃了起来,“小小年纪,倒是个撒谎精呵。” 曳缘闻得外面又走来了婢女的脚步声,手飞快地抢回那一盘鸡腿,咬牙道:“你的通房丫头来了,注意点形象!” “你!”蓝雾还真的端端正正坐了回去,没有再跟她抢那盘鸡腿,开始优雅地吃起菜来。 曳缘在心里诽谤:呵,真能装啊。 只进来了一个宫婢,正是之前那个不为蓝雾美色所惑的女子,她的容貌姣好,身段娇柔,立在蓝雾身旁为他添热茶,曳缘给蓝雾使了一个眼色,仿佛在说:“怎么样?还行吧?” 不过对方却只是回了她一个无聊的眼神,吼道:“本殿不需要通房丫头!” 他这声音说得极大声,而且也突兀,莫名其妙的。 那个婢女被他一吓,添茶的手一个不稳,茶水倒了出来,溅了蓝雾满身,她连忙低头求饶:“二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边说还边伸手来擦他的衣衫。 蓝雾从座位上跳起来,吼道:“离我远点!” 曳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蓝雾冰眸狠狠刮了她一眼,然后绕过她带着怒火走了出去。 索泪鬼终于等来了机会,怎么会就此错过,那婢女紧跟着也跑了出去:“二殿下,奴婢替您换件新衣吧。” 人都走了,终于清静了,曳缘继续低头吃起饭来。她就只需要坐在这里等着偷玉佩就好了,其他的事都不操心。 书里面只写了那玉佩是她悄悄从蓝雾那里偷走的,但是却没具体描写怎么偷走的,这……只能靠她自己发挥了。 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蓝雾就回来了,他换了一件新的衣袍,依旧是蓝黑色交叠的穿法,看他母妃也穿蓝色,可能那是他们那里的习俗吧。 不过,他穿蓝色真的还蛮好看的,一股子少年之气,男主是偏沉稳一点的人设,而他却是偏稚嫩一点的少年,给人一种长不大的孩子感,但是就是这样,才能给读者形成强烈的反差感,那种混杂了坏与美的破碎感,在他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注意到她的视线,蓝雾低下头来粲然一笑:“痴曳缘,你在看什么呢?” 曳缘羽睫一抖,收回视线,问了一句很不着边际的话:“你见过勿忘我吗?” 蓝雾在她身旁坐下,摇首道:“那是什么?” 她不假思索道:“一种……很像你的花。” 听到蓝雾放声笑了笑,她意识到没说对,又重新说了一遍:“一种很像你衣服颜色的花。” 他幽幽盯着她,缓缓道:“没见过。你什么时候拿来给我看一眼吧。” “啊?”曳缘一愣,这花她只在她生活的那片林子里见过,这个世界倒是没瞧见呢。 “那么诧异干什么?放心吧,这次不会给你一脚踩得稀碎的。”他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让她放心,像在哄骗一个小孩子一样。 曳缘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呢,她低头扒饭,心中思忖这个花蝴蝶明明已经拿回玉佩了,竟然还藏在身上,还不告诉她,可惜她刚刚已经看到在他腰带里的一丁点玉佩的小边角了。 可是,她要怎么样才能偷到手呢? 她必须得赶在蓝雾邀请忘忧去参观皮影戏之前偷走玉佩,白天不好下手,那她只有晚上再来了。 她扒完了饭,站起来向蓝雾道谢:“蓝雾哥哥,谢谢你的午饭,我得赶紧回去了,二哥说了下午要陪我踢毽子的。” 蓝雾盯着她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眼中是一片艳羡,嘲讽的一笑,还真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啊。 他招来一个小厮,吩咐道:“替我去向忘忧公主传话,就说她的玉佩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拿出腰间的那枚白金玉佩来,注视着,唇角勾了勾。 第6章 摄魂 曳缘回府后和郗献云踢了半个时辰的毽子,已经累得要趴下了,满头都是汗水,小脸通红,她躺倒在满是青草的草坪上,像一只小动物似的眷恋着绿草。 郗献云一把将她提起来,皱着眉头:“地上脏死了,快起来!” “干净的,这是大自然的味道啊。”曳缘自幼便在山林间乱滚乱爬,从来没觉得这青草脏过。 “你怎么跟那蓝雾一个样啊!”郗献云才将她拖起来,她又趴下去了,他无奈,只好坐在她身侧。 曳缘好奇地问道:“蓝雾?二哥你跟他很熟吗?” “也不熟,他小时候常来我们府上,不过都是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调皮得很,就跟你现在一样。”郗献云一身青衫染上了青草的味道,看起来就更加青春年少了。 “那二哥你现在怎么不去找他玩了?” 说起来这个郗献云就一肚子来气,吼道:“妹妹,他欺负你,你不知道吗?他一上来就推你,谁还跟他玩啊……” 曳缘跟他击掌,赞同道:“好勒,咱们以后都不跟他玩。” 晚饭过后,曳缘去洗了个澡,给自己身上熏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香,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她吸了吸,足够难闻,这才满意地溜出了门。 踩着月下的院墙影子,在月华中穿梭,片刻之后,她又来到了蓝雾的院落。月儿挂在树梢上,落下浅浅淡淡的光亮,院中寂静无人,她弯着腰沿着墙角慢慢摸到了蓝雾的寝居。 听了听里面平稳的呼吸声,她使了一个穿墙术,穿了进去。 如今虽然她是穿到了这个凡人的身上,但是因为系统出了点问题,所以她还保留着自身的妖力,现在的她,就相当于一个半妖。 寝屋里未点烛火,只有少数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她踮着脚尖,踩在实木地板上,慢慢向床边移了过去。 床上只有一个穿着单薄黑色寝衣的少年在熟睡,月光照不到那处,只能瞧见他睡得很安静,和白日里捉弄人时的调皮捣蛋完全不一样。 旁边有一竖屏,有一个人那么高,上面挂着他的绫罗衣袍,她屏住呼吸,手慢慢移向那里,撩开衣服寻找玉佩。 两件衣服都找了,都没有看到那块白色的玉佩。 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一只手翻转过来,曳缘看到那枚白金玉佩就在他的手中! 不是吧?睡觉都要拿着,对忘忧公主的东西就这么上心? 她走过去靠在他的床沿,手慢慢伸了下去,他的手握玉佩握得紧,饶是她摸到了玉佩的边也不敢用力抽出来。 她两指对着他的两臂弯一点,这是她使的一个痒痒术,只见他忽然左手挠了挠右臂,右手挠了挠左臂,但是就是不肯放下那块玉佩。 ……这都不行? 她只好另寻他计。 要不,干脆把他按头打一顿吧?揍他脸,他应该总会松手了吧? 结果她刚要低下头,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两眼直直地望着她。 四眼相对,曳缘呼吸一滞,嘴惊讶地张开,一口气半天没呼出去。 就一瞬间的功夫,她使了个狐妖独家摄魂术。 两眼直勾勾地回望着他,不畏也不怕,通过交缠的眼神,对他进行摄魂。 蓝雾盯了她许久,都没有动作,像是傻了一样,曳缘心中偷笑,看来她的摄魂术练得还不错,她们狐妖一族自幼便会学习摄魂一术,但是她从来没有对谁使过,今天算是找到试验品了。 她勾唇一笑:怎么样?花蝴蝶,你傻了吧! “你是谁?”蓝雾的声音响起,但是却没了白天里的那种不羁,只剩下柔和。 他的眼神含着春光,媚眼如丝,人已经不清醒了。 曳缘笑了笑,声音如夜里飘荡的风铃,清脆朗耳:“殿下,我是你的通房丫头啊。” 她按住他的双肩,又将他按倒在床上,手指张开,在他眼前划出一朵花,对着他柔媚的笑。蓝雾伸出手,含情脉脉的抚摸上她的脸庞,曳缘看他这副中了摄魂术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她轻轻合上他的眼皮,随后,他就安静地睡了过去,做起了美梦来。 曳缘顺势拿走他手中的玉佩,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替他盖好被子,满意一笑:“花蝴蝶,好好做梦哟。” 等她回到府中后,便去园中的荷花池边蹲着,她的任务就是将这玉佩扔进水里,这玉佩乃天山下冰冻千年的玉石,虽为玉石,但也全靠冰塑而成,驱邪之力神效,但却有一个弱点,就是不能碰水,一碰水就化了。 她将它扔进了池子里,可是那玉佩却没有融化,而是沉沉地掉入了水中。 怎么回事? 为什么啊? 书上说的总不可能有错吧? 难道这玉佩被蓝雾掉包了?不至于吧,这才半天时间,他是如何打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的? 还是说那索泪鬼还回来的就是一个假的? “曳缘,大半夜在那儿干嘛呢?”不远处传来郗雁停的声音,将她吓了一大跳。他腰配黑刀,一身冷冽的风霜,应是刚从皇城里巡逻完回来。 她站起来,挠头笑了笑:“大哥,我马上去睡,马上去睡。” 说着,她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太累了,刚刚用了摄魂术费了她好多精力,明天再去想那玉佩的事吧。 一通睡到天亮,她梳洗完毕,小枝给她扎了两个发髻,梳了几根小辫子,别上两朵黄色的珠花,长长的黄色发带系在发髻上,飘落于肩际,黑发如丝绸般垂于身后。 她很喜欢穿橘色系列衣衫,因为她的狐狸毛发就是橘红色的,她觉得这样的衣衫才是适合她的。 她像昨日一样前往太子府,他们将军府离太子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原书中的她,就是一个穿梭于两座府邸间的串门蹭饭人设,下人们一旦在将军府找不到她的时候,她必定在太子府。 蓝雾住的院子偏西,刚好就沿着街道边,院墙外就是街道,街道对面就是将军府,昨晚她就是从街角翻进去的。 不过现在她进去得走正大门,就必须绕很远的路过去,她来到正厅,打卡似的去找姬宴。小侍卫领她去东苑的紫竹林,那里是姬宴平时练功的地方,位置比较僻静,也屏退了下人,空中只听得见兵器相接的声音。 她站在写着用紫色颜料写着紫竹林三个大字的门下,看到在那竹林中不止有姬宴一个人,还有蓝雾。 他们两个在对打?不对,应该是切磋。 两人各执一剑,剑光流转间,白衣和蓝衣在风中交错飞舞,他们两个身高相近,气质却截然不同,姬宴穿宽袖白衣,而蓝雾却穿窄袖蓝衫,姬宴舞剑总给人一种谪仙下凡之感,而蓝雾挽剑却像是一个放荡不羁的江湖浪子。 姬宴一个高跃,手中长剑扫过蓝雾头顶的竹子,紫色的竹叶翩翩降落,飞撒在蓝雾周身。 曳缘鼓掌叫好:“宴哥哥好棒!” 那边的蓝雾斜眼看过来,目光如闪电,让曳缘猛地住了声。 他把剑一扔,满脸不爽道:“不打了皇兄,太吵了。” 曳缘:“……”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而已。 紫色的叶子落在他的肩头,他轻轻抖了抖,然后朝她踏了过来。 站在门边的曳缘侧过身子给他让道,可是他却站在门口停住了。这门道本就不宽,他这样站在这里就会显得此处更狭小,曳缘抬头好奇地看他,却见他用灼灼的目光盯着她。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不可能是发现昨晚的事了吧? 他张口骂了一句“乌鸦嘴!” “啊?”曳缘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给拐走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像搭一个男子一样,但是手上又用了力,拽着她往前走。 “蓝雾哥哥,你靠太近了。”曳缘伸手推开他,但是却无果,他手上力量又加重了几分,毫不留情地拖拽着她往前走。 他讽笑道:“你也知道靠太近了啊。那你知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他冰冷的气息里夹杂着一股清香,那是来自他身上的香味,很清雅的花香味,味道很奇异,有一种蛊惑力,让你忍不住想继续吸。 “我乱说什么了?”她不解的问到。 “通房丫头。要不是你说,我昨晚怎么会……”他顿住了,这么羞耻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昨晚怎么了,好像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里面有个女子,他看不清脸,她趴在自己的怀里,还说什么是自己的通房丫头,然后还来亲吻自己…… 太羞耻了!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你昨晚怎么了?梦见通房丫头了?”曳缘心中得意,口无遮拦的问到。看来她的摄魂媚术修炼得还不错嘛,人一旦中术,就会出现一些幻觉,做一些旖旎的美梦。 蓝雾立刻捂住她的嘴,惊恐万状道:“你怎么知道?” 曳缘拉开他的手,露出一个我很懂的笑容,挑眉道:“蓝雾哥哥,青春少年嘛,我都懂的。” 他瞳孔大愕,脸上五彩纷呈,这种被人戳穿囧事的心情实在不美妙,他很想将她杀掉灭口。 曳缘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杀气,往后一跳,但是却被一把拖走了。 “蓝雾哥哥,我错了,我胡乱说的,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做这种梦的,救命啊!二殿下要杀人了!” 蓝雾将她强行拽回了他的院子,一入院内,就高声将所有的婢女全唤了来,他将曳缘按在正堂内的圆角木椅上坐下,笑道:“痴曳缘,你不是说要帮我选通房丫头吗?接下来你可得好好选。” “啊?”曳缘怔怔然,不会吧,他因为自己的摄魂术一夜就开窍了? 他往那上首的椅子上一坐,单手撑住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跪倒在屋中的八个婢女,四人一排,皆垂头跪足,神情本来是忐忑的,但是在听到蓝雾对曳缘说的那句话之后,就全都娇羞了起来。 “曳缘啊,好好选,认真选。” 上面的蓝雾突然喊了她的名字,她心中一激,只觉得他的声音宛如玉石相互敲击,美妙绝伦。她作为狐狸时的名字就叫曳缘,穿来后竟然穿到了同名的郗曳缘身上,她觉得这缘分妙不可言,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 第7章 蝎子 她站了起来,围着下面的婢女走了一转,扫了一眼那几位姑娘,昨天那位特别的婢女今日也一样,眸子低垂,嘴角微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更重要的事。 蓝雾这番行为到底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真的要选通房丫头?按理说他一早醒来发现玉佩不见了,应该立即对府内进行搜查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便又走回到他的面前,无措道:“蓝雾哥哥,要不你告诉曳缘你喜欢什么样的吧?曳缘真的选不出来啊。” 她偏着头又说:“又或者,你把她们全收了吧?” “咳!”他坐直了身子,猛地咳嗽了起来,被她这句雷人的话吓到了。 婢女们一听,皆是一喜,发出小声的笑来。 “不许笑!”蓝雾霍然起身,冷脸下令道。他的俊脸恢复了一阵子,才变回原来那副阳光笑脸,继而说道:“昨晚是谁进了我的寝宫?站起来。”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哪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敢这么大胆跑去勾引蓝雾二殿下? 不过,都没有人站起来。 “没人站出来吗?”蓝雾狐疑地问,他有点可惜地说,“我还想着将父皇赏给我的西域宝珠送给她呢。既然没人认,那就算了吧。” 随即,一个婢女就站了起来,举手道:“二殿下,是我。” ??? 还真的有人站出来啊?! 曳缘也走过去好奇地盯着她,这姑娘胆子够肥的啊?敢公然撒谎! “是你?”蓝雾睨向她,“你昨晚入我房来干什么了?” 那位婢女被蓝雾这一盯,羞赧地低下头,声音小小的:“自然是服侍二殿下。” 曳缘心道:够不要脸的啊! “来人,把我的西域宝珠拿上来。”蓝雾高喊一声,外面的小太监就端来了一个红面小圆盒进来。 那是一个深红色的盒子,手掌大小,刻面精致,小婢女接过盒子,满脸兴奋地向蓝雾行礼:“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打开看看,喜欢吗?”蓝雾很体贴地说到。 曳缘努努嘴,这蓝雾对女孩还挺好的嘛。她伸过头去看那颗宝珠,谁知盒子打开后,却从里面爬出一只黑色的蝎子来。 “啊!!!”尖叫声四起,婢女们惊得四处逃窜。 曳缘也吓得放声尖叫,作为一只狐狸,她是最怕这些黑不溜秋奇形怪状的小动物的。 那婢女扔了盒子,蝎子跳到了地上,落到了她的脚边,她吓得跳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嘴里还骂着:“别过来!别往我这里来!” “哈哈哈哈哈。”当所有人都在害怕时,只有一旁的蓝雾在捧腹大笑。 可是那只蝎子却像能听懂她的话似的,顺着凳脚就爬了上来,越是让它不要爬过来,它偏要爬过来。 “啊!!”曳缘吓得花容失色,两腿直跺,情急之下,跳到了蓝雾的身上去,像只八爪鱼挂在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蓝雾瞬间停了笑,道:“下去!” 曳缘被吓怕了,拼命摇头道:“不可能,除非那只蝎子死了。” 她这摇晃间,光滑的脸蛋就擦过他的脸颊,柔软的发丝带着一股女儿香扫过他的皮肤,他轻微愣神:“痴曳缘,刚刚你还说不要靠太近,你现在是不是靠得有点太近了?” 她的四肢挂在他的身上,丝滑的浅橘襦裙垂在他的手旁,这确实是太近了,虽然她的心智只有九岁,但是她的身体已经十六岁了啊。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又会说他占她便宜了。 曳缘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是真的怕死那只黑蝎子了,生气道:“蓝雾,你不是说那是西域宝珠吗?” “这确实是西域宝珠啊,它来自西域,名字叫宝珠。是你们自己理解错了好吗?”他甩甩头无赖地说。 “……”亏了她刚刚还在心里面想他对女孩多好,呵呵,这人太毒了! “痴曳缘,你再不下去,我可要扔你下去了啊!”他清冷的嗓音提醒道。然而,下一瞬一抹黑暗的烟雾就从门口袭来,他右手一抬,护住曳缘的头部,转身一避,那股黑色力量就从他的后颈穿过,直射到了屋子中正央的墙壁上。 曳缘还在懵圈中,蓝雾就将她扔到另一边的宽椅子上,然后转头与那只索泪鬼打了起来,那只鬼这次不再是烟雾状,她幻成了一个黑衣女子,身姿婀娜,肤如白雪,长相艳美,上翘的丹凤眼像是在勾魂似的,直勾勾地看着蓝雾。 看这模样,这只索泪鬼原来是一只魅啊。 长相艳美的鬼,即为魅。 房屋里早就不见那些婢女了,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索泪鬼的烈焰红唇吐着长长的舌头,扑向了蓝雾,漆黑的身段在他身边环绕,长着长长指甲的柔荑在他脸上抚摸。 蓝雾立在屋子正中,眸子微垂,挂着冷霜,说道:“玉佩,还回来!” 那只女鬼笑了两声,声音在白天也让人感到寒栗,她的手指勾着蓝雾的俊脸,问:“解药呢?” 蓝雾飞身一旋,避开她的手,再转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黑蓝色的鲁班锁了,他双手灵活地一转,那个锁就被他打开了,随后挑出了一只黑色的不明动物,很小一只,黑色躯壳上长着红色斑点,像七星瓢虫般,他道:“玉佩,拿出来。” 曳缘愕然,原来他那个玩具锁里面装的是小虫子啊,好可怕,她昨天还摸了。 那只女鬼从腰间取出一块白色的长玉佩丢给了他,然后迅速飘过来夺走了他手中的小虫,转身飘出了房间。 蓝雾看了一眼玉佩,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扔,又追了出去:“还有一块呢?” 咦?还有一块? 曳缘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玉佩有两块吗? 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她抬脚走了过去,拿起那玉佩看了看,和昨晚那块没有什么区别,趁着没人,她赶紧先将任务完成了再说。 她端起桌上一壶水,将玉佩扔进了一旁的一株兰花盆里,然后将水倒了进去,那玉佩果然遇水就融化了,冒着森森白汽,将兰花的细条叶子上都染了几滴水雾。 看来这是真的女主的玉佩了,那昨晚她偷到的那又是什么呢? 【恭喜宿主完成这一阶段最重要的一个任务,特奖励宿主记忆碎片一枚。】 她要那记忆碎片有什么用?还不如奖励她两天假呢。 一股黑风穿堂而过,屋内忽然飘进来一个人,随着那人进来,房门被猛地带上,幽闭之气席卷,曳缘不自觉地后退。 是那只索泪女鬼返回来了。 她飘起来在屋子里乱窜,砸得屋内的瓶瓶罐罐兵嘣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随后,她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寒声道:“玉佩呢?” 敢情还是来抢玉佩的啊,曳缘很是不明白,问道:“你不是已经换到解药了吗?还要玉佩干什么?” “那解药是假的!”她也以为那是解药,但是当她碰了那只蛊虫后,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解药,而是一种新的蛊。它并没有使自己身上的痛苦减轻,反倒更加严重了。这蛊虫看着微小一只,实则威力巨猛,会让人感到浑身有一千只蛊在咬你的骨头,它们牙齿锋利,咬合神速,就一刻,就能让人痛不欲生。 没想到那个小小的少年,就会炼这么可怕的蛊了。 而那天他给自己下的蛊,和这完全不同,那是一种能让人浑身产生痛苦并且忍不住想要流泪的蛊虫,就像是心上得病了一样,她感到十分抑郁和沮丧,无时无刻都想哭。她实在是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了,所以才来找他拿解药。 “给我!” 她张着尖细的五爪朝曳缘扑过来,曳缘后退到了墙根,只见那如墨般的鬼影落到了自己面前,她的黑爪抓向自己的心脏,似是要将她的心剜出来。 若是还不反击的话,她就会被疼死的,她的手背在身后,五指散开,拧出一团妖力来,妖力从两边散开,像隐形的翅膀,从左右两边夹击面前的女鬼。 女鬼一时不察,被这股不明力量袭击后,击飞到了对面的墙上,然后摔倒在地,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曳缘这边,惊道:“你暗算我?” 就在这时,屋子外跑来几串脚步声,还有姬宴在唤她的声音。 “曳缘,你在里面吗?” 女鬼闻声化作一缕黑烟,在姬宴推开房门的时候,冲了出去。 跟着姬宴一起进来的还有蓝雾,屋子里一片狼藉,花瓶茶盏碎了一地,几把椅子斜倒着,桌台上的琉璃灯盏倾斜在桌子边缘,摇摇欲坠,而那原本被他甩在桌上的玉佩,不见了。 屋子另一边的角落里,一个橘红色的身影倒在地上,衣角凌乱,眼睛紧闭,似是晕了过去。 姬宴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轻柔地拍了拍她,可是她却没醒,他面色担忧,吩咐后面跟来的侍女道:“去,叫太医。” 曳缘本来决定一直装死下去,可是她偏偏悄悄虚开了一条眼缝,刚好就看到那只黑色蝎子在她面前不远处,马上就要爬上她的披帛了,她陡然一惊的坐了起来:“啊!” 姬宴:??? 蓝雾:??? 曳缘朝姬宴身边挪了挪,指了指那地上的蝎子,惊恐道:“宴哥哥,蝎……子!” 姬宴回头觑了一眼蓝雾,示意他快把那蝎子弄走。蓝雾瘪瘪嘴,夹起那只蝎子又装回了那只盒子里,叹气道:“哎,宝珠,没有人懂得欣赏你的美呀。” 曳缘:“……” 等他捡走了那只蝎子,曳缘又假装很晕的倒了下去,倒在了姬宴的身上, “曳缘,你没事吧?”姬宴担忧的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曳缘虚弱地开口:“宴哥哥,我没受伤,就是被吓到了……” 而那边收拾好蝎子,还在观察混乱现场的蓝雾走了过来,问道:“痴曳缘,玉佩呢?” 第8章 蛐蛐 曳缘看了一眼他,心想这人太坏了,明明那只女鬼都把玉佩还给他了,结果他却给人家一个假的解药。她往姬宴身边躲了躲,装作没听见他的问话,一副很害怕的模样:“宴哥哥,我好怕,刚刚有女鬼冲进来了,我被她吓晕了,我不知道那玉佩是不是被她拿走了……” 姬宴眼下一沉,与蓝雾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过来安慰她:“曳缘别怕,那只鬼现在已经跑了。” 他站起来,将蓝雾拉到前面来:“蓝雾,你安慰一下曳缘,我去外面看看。”他虽然说是外面,但实则却是去看忘忧,他担心那只鬼去找忘忧的麻烦。 蓝雾手足无措,安慰女孩子这种事情他最不擅长了,他半蹲在她的面前,窗外的日光从上而下飞洒进来,在她脸上映出一道斑驳迷蒙的光影。 “痴曳缘,你不是不怕那些妖魔鬼怪吗?”他审视的问到。 他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若有若无地上扬,让曳缘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她诺诺道:“她……她要吃我。” 蓝雾将旁边地上倒下的一盆花捡了起来,稳稳地立住,扶着那花枝道:“那你给我描述一下她是怎么要吃你的?” “呃……她从外面一冲进来就张着五只大爪子,往我身上扑,要来挖我的心……”她越说声音越小,总觉得他在怀疑些什么。 他的右手在空中张开,做出一个抓的姿势,问道:“是这样吗?” 他的手伸到她的身前,对准她的心口,似想还原一下那只女鬼挖她的场景,但是曳缘却一把打掉他的手,双臂护在自己胸前,骂道:“臭流氓!” 蓝雾一怔,意识到自己的手好像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面上涌上一丝囧色,起身站了起来:“走,出去,我送你回家。” 曳缘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这黑心花蝴蝶今日咋这么好心,还送她回家? 她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这间混乱不堪的屋子,喊住他:“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你送。” “可是我想送你。”他斩钉截铁地道。 “啊?”曳缘觉得一定有阴谋,难道他感应到了那枚玉佩在自己家? 她冲到前面去拦住他,双手张开挡住他的路,嬉笑道:“蓝雾哥哥,真的不用了,你这样子去我哥哥他们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他笑着问。 她眨了眨眼睛,道:“大家都知道我喜欢宴哥哥,你现在跟着我去我府上,哥哥们肯定会想岔的。” 他不以为意,清笑了两声,推着她的脑袋继续走:“我正要跟他们说这事呢。” “说什么?”曳缘直接愣住了。 他低头冲他一笑,笑得如春花般耀眼:“提亲啊。” “啥玩意儿???”曳缘惊得满脸如一个裂开的石榴,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白,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惊讶万分。 蓝雾看得好笑,欢畅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竟然信了!” “你在逗我玩?”曳缘这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他只能是个男二,他真的太坏了!太可恶了!幸好女主没喜欢他。 “不然呢?你还真以为我看上你了啊?” 她气恼红了脸,嘴里一直嘟囔着骂人的话,骂着骂着,就走到了将军府。 “参见二殿下!”门口的侍卫全都恭敬地向蓝雾行礼。 一路进来,就遇到无数的侍卫和丫鬟在向蓝雾行礼,曳缘叫他们小声点:“嘘,千万别惊动了爹爹和娘亲。” 曳缘头大,见他还跟着往里走,问道:“我已经到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蓝雾很悠闲地在府里逛了起来,四处打量道:“好多年没来了,到处看看。” 将军府修建得也十分气派,不比他们太子府差,占地宽广,分内苑和外苑,入门是两棵不老松,年岁已久,枝干粗壮,叶子细条,屹立不倒。 两旁是沿墙曲廊,可以通向不同的院落,中间正道走上不远,就可看见一个拱形的石头小桥,下面有一汪碧绿的池水,里面种着莲花,此时青色的大块莲叶铺盖在水面上,遮住了池子下大片的风光。 那里,正是曳缘扔玉佩的地方。 而蓝雾的目光却落在那池畔,似乎陷入了某些不好的回忆里。 她心中紧张,怕他看到那水下的玉佩,站到桥上挡在他的前面:“蓝雾哥哥,这边没什么好看的,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小时候,我很喜欢这片池子,可是,你很讨厌它。”他突然奇怪的说道。 “??” “现在这个季节,里面应该有蝌蚪……”他说着便要往池边走去。 曳缘拦在他前面,立马高声道:“有蛐蛐!” “我那里有蛐蛐!别去看蝌蚪了,去看蛐蛐吧,蛐蛐更好玩!二哥前几日给我捉的,不是买的,是去田里捉到的。你要不要去看?”曳缘很卖力地介绍起自己的小可爱动物来。 “幼稚!”蓝雾吐槽道,但是腿还是迈开了,“走哪边啊?” 曳缘带着他往自己的院落行去,从曲廊而去,绕过几个转角,沿着日光照晒的圆柱,走向宅院后方,来到自己的小院子。 丫鬟们都在别处干活,在准备午饭,或者洗衣服,大家都以为曳缘不会回来,所以院子静悄悄的。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雕花木门,却见蓝雾没有跟上来,她对他招手道:“进来啊,愣着干什么?” 蓝雾眉头耸了耸,高瘦的身子立在门口,背着阳光,却是没动,低喃道:“不太……合适吧。” 曳缘怏怏嘴,一转身,走进了屋中去拿她的蛐蛐,这个花蝴蝶也太太太……胆小了吧,连女孩的闺房都不敢进。 她从案台上抱起自己装蛐蛐的小罐子,然后走了出来,还没出来就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急闯而入,长剑飞入,对准门口的蓝雾袭了去。 郗献云听到蓝雾来了,匆匆忙忙赶过来,一过来就瞧见他站在曳缘的门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随手拔出长剑对着他飞掠了而去。 蓝雾闪身一避,长腿蹬上旁边的柱子,在空中倒翻了一个跟头,错开他的剑光,落下来时与郗献云正面相对。 曳缘惊了一跳,听见剑刃在柱子上剐蹭的声音,连忙喊住了他们:“住手!二哥,快住手!” 蓝雾其实身上是有武器的,就在他的腰间,那条白银与蓝交混的腰带就是他的武器,但是他却没有拿出来,赤手空拳的与郗献云打斗,这就大大吃亏了。 “妹妹,他到你房中来做什么?”郗献云没收剑,继续与蓝雾对峙。两位少年年龄相仿,眼中都是谁也不服输谁也不让谁的精神,似乎打得很来劲。 “哼!”蓝雾冷冷哼了一声,斜眼看向她道:“这就是你叫我来你院子的目的吧,报复我是不是?” 曳缘:“……” 郗献云根本不信他的鬼话,不信道:“我妹妹怎么可能叫你进来?肯定是你骗她的。” 曳缘看着面前这个护妹狂魔,叹了一口气,喊道:“二哥,真的是我叫他过来的。你快把剑收起来。” 蓝雾眉峰上抬,又道:“我正要跟你这个当哥哥的说说这事呢,好好管教一下你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别什么都乱教给她。” 她一时慌张,这蓝雾不会是要说自己的坏话吧,立即走了出去,把手中的小罐子举到郗献云面前,说:“我叫二殿下过来斗蛐蛐的。” “哈???”郗献云低头看她,满脸诧异,“真的?” “嗯。真的。”曳缘重重点头。 郗献云盯了对面的蓝雾一眼,哐当一声把剑插了回去,一扬额前的碎发,道:“我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呢,原来是妹妹邀请过来斗蛐蛐的啊。” “登徒子?”蓝雾诧异了一声,往身旁的廊台上一坐,背倚靠在朱漆柱子上,长腿交叠,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问,“痴曳缘,你说,我像登徒子吗?” 曳缘走过去将他的长腿扒拉了下去,嘴里吐道:“你这个样子还真挺像的。” “你……” 见蓝雾要发作,她连忙放下手中两个小罐子,打开盖子来:“来,斗蛐蛐。你选哪一个?”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每一个罐子里有一只蛐蛐。 她给他介绍道:“这只叫小狐,这只叫小蝴,你选哪一只?” “……有区别吗?”蓝雾无语地抬起眼来。 “当然有区别啊,一只是狐狸的狐,一只是蝴蝶的蝴。” 郗献云站在廊外,手撑着暗红色栏杆,也望了过来,好奇道:“妹妹,你什么时候给它们两只取名字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刚刚取的。”她又跑回去拿了一个小斗盆出来,将两只蛐蛐倒了出来,“一只是哥哥去市场上买的,一只是他抓来的,你选哪一个?” 蓝雾瞧那两个都长得差不多,便说:“我选买的吧。” “嘿嘿,你选了小狐。”曳缘开心一笑。 但蓝雾根本听不懂她说的是哪个狐,管它叫啥呢,抬起脸来问头顶的郗献云:“押个注吧,你选谁赢?” “我自然是选我妹妹的小蝴呀。”他转身去地上拔了一根小草过来,放进斗盆里,拨弄了一下里面的蛐蛐的胡须,边弄边问,“输了有什么惩罚?” “痴曳缘,你定吧。”蓝雾道。 “嘿嘿嘿嘿,”曳缘阴笑了几声,“谁输了谁穿女装!” 蓝雾摇头不干道:“你本来就穿女装啊……” 曳缘指向一边的郗献云,道:“我要是输了,就二哥穿。” 蓝雾这样一听,倒觉得还行,点头答应了:“那还差不多。” 郗献云一听,自是不愿,拉住曳缘的手:“妹妹,你怎么把我给卖了啊?” “放心吧,二哥,我们一定会赢的。”曳缘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相信她。 那两只蛐蛐终于开始发功了,四腿一蹬打了起来,其中一只的后腿要粗一点点,带着一点发黄的色迹,朝另外一只扑了去。 “小蝴,加油呀!”曳缘在一旁使劲加油。 那只蛐蛐忽然展翅鸣叫,发出一声我必赢的声音,气势磅礴,另一只也不甘落后,也扇开翅膀叫了起来。 “小蝴,快咬小狐的小腿!” 蓝雾郁闷地抬头:“你到底喊的是谁?” 曳缘却根本没理他,低头玩得很嗨,激动地大叫:“小蝴,咬它!” 蓝雾盯着那下面一只蛐蛐张开牙口,去咬另外一只,但是另外一只十分灵活,迅速地逃脱了。 他们两人凑到了盆口边观战,连额头碰到了一处都不知道,郗献云伸手扒开他们两个,道:“你们两个挡着我都看不到了!” 第9章 狐蝴 下面的两只蛐蛐绕着中央旋转了起来,都在伺机而动,不知道旋了多少转,它们没晕观战的人都晕了,蓝雾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他的那只了。 突见一只蛐蛐率先出击,跳了过去,扑到另一只的身上,迅猛地咬住了它,另一只绊倒在地,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了。 “啊啊啊!小蝴赢了!!”曳缘举起双手来跟郗献云击掌,两个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忘我地欢呼。 蓝雾用那根草刨了刨下面的两只蛐蛐,他完全分不出哪只是小狐,哪只是小蝴,见他们在欢呼,只好道:“好吧,我输了。” 曳缘和郗献云两个暗自交换了个眼神,悄悄抿嘴偷笑,其实真正赢的是小狐。然而蓝雾却根本没发现,竟然可以骗到这个拥有花花肠子的反派蓝雾,曳缘简直太高兴了。 “女装!女装!女装!”曳缘呼喊道。 郗献云也跟着欢呼:“女装!女装!女装!” 蓝雾的脸顿时布满黑线,抬起浓密的睫毛来,盯着曳缘,道:“等寒食节那天吧。” 语毕,就站起来走了。 郗献云转身朝着他的背影欢乐的喊道:“二殿下,下次又来斗蛐蛐哦!” 蓝雾的背影愣了愣,接着快步走了出去,像是逃亡似的。 待他走远后,他们两人才放口大笑,一个笑得仰面朝天,一个笑得趴在了檐台上,完全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开始在脑中幻想蓝雾穿女装的样子了。” “妹妹,咱们两个实在是太损了,但是,为什么感到这么开心?哈哈哈哈。” “哥哥怎么样?我厉不厉害?竟然可以坑到蓝雾!” 郗献云给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你是我将军府的女英雄。” 蓝雾走出将军府后去了不远处的质子别宫,那里住着的是忘忧公主,入得宫内,随着侍女一同走进别院,一股梅花清香飘入鼻尖,那是岁末初春的味道。 侍女还未禀报,远远的,就瞧见了屋中一对璧人坐在窗下,小小的窗框将他们脸庞定格,将他们的笑脸锁住。他在外面顿住了脚步,安静地欣赏里面的一对璧人的侧影。 侍女走近禀报,忘忧这才抬起脸来,望向窗外的蓝雾,她身着一身锦衣宫装,丁香花的颜色将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就如天上皎洁的月亮般。 “二殿下来了。”她笑着同旁边的姬宴说话。 蓝雾走了进去,见他们正坐在窗边下棋,好不惬意呐。他埋怨道:“哥哥,你都好多年没陪我下过棋了。” 姬宴执棋的手一顿,是啊,他都好多年没陪他下过棋了。小时候,他们常常在一起玩耍,一起下棋,一起练剑,一起读书,可是后来他去了邻国,一去这么多年,他在这里遇见了来到此处的忘忧可以陪他一起下棋,可是他呢,他去到异国,一个连陪他下棋的人都没有。 他的眸中聚起泪光,招手道:“来,阿雾,哥哥陪你下棋。” 蓝雾却不依,看着案几上的黑白二子,明显是忘忧执的白子赢了,他道:“跟你下有什么意思?我要跟战胜你的忘忧公主下。” “好。”姬宴温柔一笑,放下棋子,把位置让给他,“来,这里坐。” 棋子重新铺开,蓝雾开始与忘忧对弈起来,忘忧是七巧玲珑剔透的心思,下棋也心思缜密,绝不会马虎。 蓝雾随意地张口问道:“公主可吃得惯我们南楹的菜?” 忘忧心思在棋上,放下一颗白棋后,才说:“刚来时不习惯,后面慢慢地就习惯了。你呢?你习惯我们东盛的菜肴吗?” 蓝雾却很直接地摇头:“一点也不习惯,那边的东西味道都太淡了,嚼起来总感觉缺了什么。” 忘忧点点头,拂了拂额前碎发:“是啊,东盛的饭菜确实偏淡,我来南楹这些年,慢慢的都把口味养辣了。” “你知道吗?我刚去的时候,还去摘山上的小辣椒来做辣酱下饭吃呢,那味道真的够辣。”蓝雾很自在地说着。 “啊??”忘忧一惊,“是红山上的那些辣椒吗?” 姬宴在一旁默然不语,眸中却有心痛与自责,他不知道蓝雾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是怎么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一个大男孩的。 “是啊,红山上有一大片的红辣椒,我每天闲来无事就跑去摘辣椒,摘回来做辣酱。”蓝雾像一个抱怨的小男孩般,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啊?你还会做辣酱吗?你不怕辣吗?”忘忧捻白棋的手一顿,那山上的辣椒可是他们东盛国一大特色食物,巨辣无比,他们东盛饮食一向清淡,这辣椒一般用于泡菜或者出售给其他国家。 “做辣酱有什么难的,我们苗疆的人都会做啊。我不怕辣,我喜欢吃辣。忘忧,要不然我送你一罐辣酱吃?” 忘忧摇了摇手:“还是算了吧,那太辣了。” 蓝雾又道,“忘忧,我知道明天城中会有一场来自东盛的皮影戏表演,你要不要去看?” “皮影戏?”忘忧小时候在东盛很喜欢看这玩意儿,但是来到南楹后便好多年没看到了,忙答应道:“好啊。” “那好,明日我来接你。” “太子殿下,你也一起去吗?”忘忧望向一旁的姬宴。 姬宴温柔一笑:“好。”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都在聊一些东盛那边的事,姬宴听得恍惚,对于他这个弟弟,他又多了几分心疼。 连下了几盘棋之后,他们才一同返回太子府,姬宴从容走在蓝雾身侧,关心地问:“玉佩的事,有线索了吗?” 蓝雾摇了摇头,陷入了沉默中。那只女鬼不承认昨晚来偷了玉佩一事,说她只有一枚忘忧的玉佩,那他自己的那块玉佩又去哪儿了呢? 昨晚的那个梦,和丢失的玉佩,会有什么关系呢? 到底是谁偷走了他的玉佩? 实在想不通。 翌日天气爽朗,春光明媚,曳缘又接到系统任务了,今日这场戏是男女主互相吃醋的戏,她作为一个恶毒女配自然不能缺席,不仅不能缺席,还要美美的出席。 她像往常一样,狗皮膏药似的去隔壁太子府黏着姬宴,见他要出门,也欢快地跟上,蓝雾抱着手臂在朱红色的大门口候着姬宴,今日的他容光焕发,高束的马尾飞扬,蓝色发带迎风斜飞,脸上是青春活力的颜色。 曳缘在心里嘀咕:这么开心干嘛?不就是要见到忘忧了吗?看那花枝招展的模样,就像是孔雀开屏了般。 “啧啧啧……”曳缘走到他面前念叨着。 他低头睨了她一眼,拧眉道:“你也要去?” 曳缘转身拉着姬宴的手臂,嘟嘴道:“我是跟姬宴哥哥去玩的,又不是跟你。你管得着吗?” 蓝雾故意笑着打趣:“皇兄,你什么时候把她娶进门啊?你看黏你都黏成什么样子了。” 姬宴一双冷峻的眸子抬起来,表情不悦,呵斥道:“蓝雾,别胡说!” 曳缘勾着嘴角说:“宴哥哥,你快给蓝雾哥哥娶一个王妃管管他,他真的太讨厌了。” “你再给我胡说!”蓝雾一手揪住她的耳朵,将她拽出了府门。 “松……松……松手!”曳缘双手拍打他,双脚去踢他,足足被拖出去了好远,他才松手。 “痴曳缘,你几岁了?”他突然问到。 曳缘下意识地说了句“五……”后又顿住了,差点就说成五百岁了。 “五?”蓝雾冰亮的眸子射向她。 她假装掰了掰手指,数了数,才慢吞吞道:“五加四,我九岁了。” “九岁啊。”他在嘴里凿着这几个字,上扬的眉峰里像是藏了一把剑,“可我瞧着你不止九岁呢。” 她心中一慌,他这是开始怀疑她了? 稍微定了定神,她仰起头来,不开心的问道:“蓝雾哥哥,我有那么显老吗?” “呃……” 她的脸上扑了粉红的胭脂,黛眉细细勾勒,如柳叶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上闪着晶莹的亮片,那是时下最流行的龙女妆,眼尾处打着细细的闪粉,眼睛眨动间,就仿佛龙女出海般,泛着耀眼粼粼的光。 她的脸凑到他的面前,让他不经意间慌了神,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过哪位姑娘的脸,她本就是二八妙龄年纪,圆眼小嘴,长相甜美,肌肤水嫩,哪里会有显老一说? 不过见她这么的不忌讳男女之别,脑子应该确实只有九岁吧。 他推开她,咳了一声,转身朝前走,“快去找你的宴哥哥。” 天色将暗不暗,夜幕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街上人影幢幢,出来游街的人们数不胜数,他们几人都没有带侍从,穿的都是便装,像平民百姓般一样出入街道,逛街游玩。 朱雀大街上吆喝声不断,摆着各种稀奇小玩意儿的摊子层出不穷,沿街的铺子门口都挂着欢迎入店的灯笼,缀着发黄的灯穗在夜下迷惘。 忘忧公主今天也打扮静美,如缎子的秀发仅用一根发簪束着,额前搭着一条紫白的额坠,眉心吊着一颗如紫葡萄般的珠子,双耳挂着精致的长链耳坠。一身淡紫的衣衫,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紫兰花,行走在街道上,引得许多公子注目。 曳缘悄悄打量过去,这就是所谓的女主光辉吗?真的感觉她在闪光呢,太美了吧。 忘忧来自东盛国,个子偏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跟曳缘完全不是一种长相。曳缘在心中哀怨,作者就是偏心,女配的长相就是比不上女主,她这种小家碧玉的长相怎么比得上忘忧倾国倾城呢? 她垂着脑袋,失了精气神,走在身侧的姬宴喊了一声她:“曳缘,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啊?”曳缘猛一激灵抬起头来,看到隔壁三个人都望着她,她一阵尴尬,“没,没,我就是想吃棉花糖,宴哥哥你帮我买好不好?” 姬宴还没说话,那边的蓝雾却先开口了:“哥哥,你快些去吧,别饿着痴小姐了。” 曳缘盯着蓝雾,牙齿在口中打架,心道:还不是要靠本小姐来推动剧情?特意给两方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 第10章 皮影 “走吧,曳缘。”姬宴转身朝另一边的街道走去,留下一个玄色的背影,长袍上绣着金丝线,低调中透着高贵。 原书中姬宴一直拿她当妹妹对待,又因她脑袋有问题,所以基本算是有求必应,而女主就因为这个一直不爽,他们也常常因此而吵架。 蓝雾看着那如狗尾巴似的曳缘跟着姬宴走了,淡橘色的衣摆与街巷的灯笼很搭,渐渐如灯笼般模糊。他转身对忘忧道:“忘忧,我们也走吧。” 忘忧也收回视线,暗自咬着下唇,将心里的怨恨藏住,“好。” 这表演皮影戏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头发虽白,但看着硬朗,花甲的年纪,手法熟练,故事从他口中娓娓道来。 老头蹲在白色幕布下,手举着两个用兽皮做的人物,一男一女两小孩,用他那沉厚的嗓音述说着一个故事,他的声音像是从前世而来,将某些埋葬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拉了出来。 这故事是蓝雾精心编排的,说的就是他小时候与忘忧相遇的故事。 七年前,他刚到东盛的时候,天性顽劣,偷溜出去的时候撞到一个小女孩,那人就是忘忧,本来那时她也该前往南楹国做质子的,就是因为他们那次相撞所以延误了。 两人的玉佩掉落,然后就拿错了。他们的玉佩长得几乎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上面雕刻的图案不同,一个是麒麟,一个是穷奇,乍眼一看根本看不出差别。 他身上这块是母妃给他的,他自幼养一些恐怖的蛊物在身上,母妃给他灵玉是为了防止他被蛊物反噬和伤害的。 自从他们拿错了玉佩,幼小的忘忧就被妖物侵害,后来虽然妖物被皇宫里的能人异士驱赶走了,但是忘忧那次也生了一场大病。 他那时年幼,还没办法完全控制蛊物,当有着剧毒的蛊物爬向他身体的时候,是忘忧及时出现,还来了玉佩,拯救了他。 时隔七年,那日在北枫关口见到她时,他就认出了她。 然而忘忧因为那场大病,脑子也受到了创伤,丧失了部分记忆,直到今天再次看到皮影戏中熟悉的一幕,她才完全想起来原来蓝雾跟自己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呢。 街道上围在这里看皮影戏的人很多,大家都在问老爷爷故事中的人物后续,只有曳缘一个人拿着棉花糖在舔,要想知道后续,来问她不就对了,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全书剧情的人。 虽然好多部分她都忘了,只记得个大概。 没想到真的有两块一样的玉佩,那她那晚偷到的就是蓝雾自己的那块咯?难怪那晚他睡觉都把玉佩紧紧抓在手上,原来那是他母妃留给他的遗物呀。 真令人头疼,她还得找个机会给他把玉佩还回去。 书里只说忘忧在小时候救过蓝雾,如天女下凡般,从那以后,他就对她念念不忘,至此终年。 曳缘不明白这凡世间的爱情,只觉得荒谬,就救了他一下,他就爱得死心塌地了? 那改天她也试试看,她把那块玉佩也给他送还回去,看他会不会喜欢自己。 “蓝雾,对不起,我都忘记了,那天你还问我记得你吗,我竟然没想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忘忧恍然大悟地看向身旁的蓝雾,一脸歉意的说到,随后她又问:“这场皮影戏是你特意准备的吗?” 蓝雾在灯光下的瞳孔闪了闪,他摆手道:“也不是特意准备的,就是听闻有远道而来的皮影师傅,就想着请他来表演,也不知道表演什么,就演了这个。” 忘忧笑了笑,在夜光中明眸生姿,“谢谢你,看到这么熟悉的东西,我仿佛感觉回到了我们东盛。” “姬宴哥哥,要不我们也去让老爷爷给我们表演一段皮影戏?”曳缘同姬宴站在他们后方,这时打趣了一声。 他们坐在前排听见声音回望过来,旁边看完皮影戏表演的人群渐渐散开,蓝雾在人群中站了起来,笑着问:“你们有什么好表演的?” “当然青梅竹马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故事不比你们的美吗?”曳缘单手叉腰道。 姬宴和无忧两人听了后都没说话,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沉默地看着对方。 只有蓝雾在接她的话:“哟,你还知道郎骑竹马来呢。” 他走过来瞧了一眼她手中的还未吃完的棉花糖,大大一朵,如云朵般,被她拿在手上,看起来比她的脸还要大呢。 “你看着它干嘛?怎么,你想吃啊?”曳缘问。 蓝雾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东西了,那是只有他母妃才会给他买的零食,小时候他也爱吃,尝在嘴里,甜甜的味道,像是飘在了云间上。 曳缘看着这支被她啃了半边的棉花糖,另外半边她一口都没碰,便往他面前递了递,问道:“呐,你要想吃就咬一口吧。” 蓝雾被她的大胆动作惊住了,只有最亲近的两人才会互食一物,她怎么能够这么随意地就问他吃不吃呢? 果然是傻子。 他正要说不吃,她就将手收了回去,带着那半朵白云飘走了,跑到姬宴的身边去了。听得她用清脆的声音叫道:“宴哥哥,爹爹说我们今年会成亲,是真的吗?” 曳缘用了好大勇气才吐出这句她原本的台词,这是她今晚的重头戏,她得好好演才是。 这里,除了她这个说话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姬宴的脸色忽暗,黑眼珠几乎要沉进深潭里,他面色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而对面的忘忧两眼发直地盯着他,也想听听他的答案。 曳缘挽起姬宴的胳膊,像在挽夫君般,再问了一遍,“宴哥哥,是真的吗?” 忘忧再也看不下去,身体一转,朝另一边跑走了。 “忘忧!”姬宴想去追她,可是曳缘却缠着他的手臂,缠得紧,根本不让他离开。 蓝雾盯了他们两个一眼,也掉转方向,追着忘忧紫罗兰的背影去了。 姬宴无奈地掰开曳缘的手,面色一整,道:“曳缘,有些事你不懂,宴哥哥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曳缘听着他温润的吐词,面容有诸多无奈,他作为一个皇子,有很多事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他只能顺从,否则他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她垂首不答,姬宴只当她是听不懂,叹气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曳缘完成任务一身轻松,又继续吃起棉花糖来。 她现在真的好想拍拍男主的肩膀,告诉他别难过,反正最后你还是会和女主在一起的,虽然过程是艰难了一点,但是磨难中见真情嘛。 蓝雾跟在忘忧的身后,他连喊了她两声,但是她都没理他,兀自地在街道前面走着。 前方人群拥挤,人声鼎沸,但忘忧还是挤了进去,纤弱的身影快要被人群淹没,蓝雾跟在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紫衣身影。 忘忧眼眶里滑出一滴泪来,她刚要抬手擦掉,就被一个人抓住了手,那是一只堪比皑皑白雪的素手,上面不见血色,也不见青筋,冷得如天山池子下的寒冰。那人黑袖高抬,另一手在她眼角划过,细长的指甲刮过她的脸,刮走了她脸颊上的泪珠。 那是一位半边脸美艳惊人的黑袍女子,红唇沾上了血的颜色,在夜晚中发出夺人眼球的焰芒。 可是另外半边脸却满是血痕,像是一朵被揉碎割烂的芙蓉花,纹路清晰,杂乱无章,每一条纹路上都是血流过的痕迹,实在令人惊悚。 身后的蓝雾一拳击过去,黑袍女子后退数步,哈哈笑着,发出瘆人的声音。 周遭的人们都被这声音吓得作鸟兽散,边跑还边喊:“鬼啊!!!” 女鬼将指甲盖里的那滴泪珠装进了一个宝瓶内,如获至宝般细细呵护,瓶子呈圆球形,色泽白亮,那滴泪珠一滚进去瓶身就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忘忧道:“你收集我的泪水做什么?” 女鬼终于取到了想要的东西,发出桀桀怪笑来,开心极了,那脸上的血痕也一下子不见了,恢复了原本美貌的模样。 蓝雾眼神锋利,大声道:“把玉佩拿出来!” “玉佩?”女鬼状若惊讶,双手捧着宝瓶开心地晃动身体,“我这里一块玉佩都没有了呀。” “胡说!昨日那块玉佩不是被你又拿走了吗?”蓝雾道。 女鬼脸色惨白,现在露出一丝鲜活的神采,手指向另一边:“我不知道呀,你去问那个小妹妹。” 随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向后边的曳缘看去。 曳缘茫然无措,睁着大眼睛,呃,现在这状况好尴尬呀。 被当众戳穿的感觉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 蓝雾一双好看的眸子注视她:“痴曳缘,你是不是该向我们好好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被众人这样看着,曳缘感到一丝丝的心虚,尤其是被蓝雾用如此冷冽的目光盯着,她感觉无所遁形。 她嘴动了动,伸手指向前面的女鬼,弱弱道:“她逃走了……” 所有人都追了上去,只有曳缘一个人待在原地,那只女鬼又化为了一股黑烟,窜入了人群中,不知道附到谁的身体里去了,眨眼就不见了。 蓝雾刚想打开断蛊锁来,利用蛊虫将那只女鬼勾出来,就被姬宴按住了动作,“不要,你现在失了玉佩,不要妄自操动它,会反受其害的。” 他显然一怔,又收住了动作。 大概是太久没有人关心他了,他呆愣了许久。 一边的忘忧忽然开口:“其实,我那枚玉佩有一个缺陷,它遇水即化,很有可能它已经没了。谢谢你们帮我找玉佩,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 “忘忧,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就算失了玉佩,也不会让妖魔鬼怪伤害到你的。” “嗯。”她回之柔然一笑。 姬宴看向蓝雾,担忧的问:“蓝雾,你的那块玉佩确定是被她拿走的吗?” 蓝雾摇了摇头,淡然一笑,“再找吧。” 灯影昏黄,夜色如水。 曳缘独自踩着步子往将军府走去,路上没有一个人,大家都被女鬼吓回家了。她低头走着,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手臂,那人手臂结实,撞得她额头发红。 她抬起下巴来,看到一张秀气的脸庞,眼仁在月下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蓝雾的长臂横伸,故意挡在她的前面,不是恶作剧,而是兴师问罪。 “痴曳缘,心肠挺坏的啊。”他冷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看我求生欲多强) 蓝雾不喜欢原女主的,做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恨哥哥,所以想抢走他的心上人,所以才故意设计这一段皮影戏的。 第11章 捉弄 曳缘心中一虚,难道她恶毒女配的人设这么快就暴露了? 她面色不改,装疯卖傻道:“蓝雾哥哥,我要回家睡觉了,我好困。”说着,便蹲下从他的手臂下穿过。 但是还未走出去就被他反手揪住了嫩黄发带,邪笑道:“呀,你这是困了啊?” 曳缘感觉他的气息呼在自己耳间,她一个哆嗦,道:“嗯。” 下一瞬,她就被他提着飞了起来。 “啊!!你干嘛?”曳缘被他拎着在屋檐上飞行,光影在快速倒退,风声沙沙,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须臾,她被他扔到了一艘船上,一叶扁舟飘在江心,四周都是茫茫的江水,碎银子般的星光落在江面,倒映出她慌张的表情。 蓝雾高高站立,脸上笑意不减,冲她挥手笑道:“痴曳缘,你要是困的话,就加油努力游划回去哦。” 他的声音充满了真挚与加油打气。 “什么意思?”曳缘伸手去抓他,可是他向后一退,一个脚尖点水,如白鹤起飞般,飞到了后面的江岸上,然后身影一闪,就转身不见了。 “喂!”曳缘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扔到江心了? ??? 她从船上站起来,对着对面的岸口大骂:“蓝雾!你混蛋!你就是个大王八羔子!” 她动作太大,小舟晃了晃,她脚尖一颤,赶紧蹲了下去,双手撑着船弦,平衡住小船,才没有掉下去。 她想一个闪身也飞过去,但是怕蓝雾并未走远,而是躲在哪个地方观察她,那她就完全暴露了,众所周知,将军府的三小姐半点武功都不会,她还是不要冒那个险了。 她捡起船板上的桨板,放进深蓝色的水里,开始划了起来,水面被划出许多皱纹来,粼粼波动着星光。 可是,为什么这船它只在原地打转啊? 它为什么不走啊? 曳缘不懂这人世间的船该怎么划,只知道蠢蠢地在同一边划,所以那船才一直不走,像只陀螺似的在江心打旋。 过了一阵子,她才终于摸到门路,左边划一下,右边再划一下,等船正式开始前行时,她已经满头大汗。 她还没来得及窃喜,她手下的桨就划不动了,像是抵到了水下的一个大石头般。 她觉得怪异,低头看了一眼水下,却见在那泛着星光的水下,游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圆鼓鼓的,比她这艘船要大不知多少倍,那怪物黑得让人看不清下面的那是它的背,还是它的肚子。 而她的桨板就刚好抵在那怪物身上,那触感竟还软塌塌的,很令人恶心的感觉,曳缘吓得登时丢了桨板,往后面躲去。 可是,没了桨板她的船就再也不走了,就一直待在这怪物的上面。她后悔地想去拿回她的桨板,但是那桨板顺着水流溺了下去,一个水花都没溅,就那样安静地消失在水下了。 她见那怪物的影子越来越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一顿慌乱中,她大喊道:“蓝雾哥哥,我害怕……” 她的声音明显能听出颤抖,在寂静河面上幽幽回荡。 她始终相信蓝雾并未离开,像他这种喜欢捕捉猎物来玩弄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离开? 他当然要亲眼看着猎物惊慌失措害怕颤抖的模样,不然,他的报复心理如何能满足呢? 果不其然,她哭着喊了两声之后,他真的出现了。 他从对面的茂密树林中倒纵而出,颈上的大银环反射着月光,朵朵小银花闪耀着清辉,极是打眼。 他长指上勾着一根青色狗尾巴草,青草被他穿成了一个小圈,随意地拈在指间。 曳缘盯着他这一副悠然惬意的模样,心中忿忿。呵,还真是躲在一旁看好戏呢。 他轻轻在叶舟上落下,长筒靴点地,衣袂轻降,雾蓝色靠近,乌发飘翻,眼睛沁着笑意,关切地问道:“怕什么?” 他满脸写满了好奇与关心,桃花眼里是天真无害,嘴角是清浅的笑。 曳缘心道:既然你要装,那我就陪你演下去。 她张开双臂扑了过去,像只流落在外的幼崽见到了母亲大人出现般,依赖地抱住,寻求保护。 “蓝雾哥哥,水里有怪物!” 蓝雾扯了扯嘴角,展露出如象牙的白齿,不惧道:“怪物有什么好怕的?” 曳缘心里犯嘀咕:是啊,这怪物哪有你蓝雾二殿下可怕? 他松动指节,手中的那根狗尾巴草就掉入了水中,在深蓝色的水面上惊起一个小小的旋涡。少顷,那圈青草就被吸入了水中,咕隆一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了肚子里般。 曳缘一愕,又朝蓝雾身边挤了挤。 那下面的怪物似是觉醒了般,拱了拱背,他们这艘船立马就岌岌可危了,向水中翻去。 蓝雾在这时抓起她脚尖一点,腾空起飞,就跳到了对面的岸上去,而那江中,木船被拱翻到了水中,顷刻间覆灭,一点残船的影子都不见,水面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 曳缘的腿一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看清那怪物到底是什么。 她松开他,一股脑往前面跑,后面这个少年果然和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表面无邪,内心阴暗,即使是在做了恶毒之事后,仍旧可以笑得一脸纯真。 不过她自己也没有理由来批判他,她也是一个十足的恶毒女配啊。 他就因为怀疑自己藏了忘忧的玉佩,就大半夜的将她扔到这里,任由妖怪来吓她,真是太可恶了。 若是以后她做了什么更恶毒的事呢,就该给她下蛊了? 她一想到书中描写的情蛊,就不禁打了个抖。而这时,刚好一只手拍在她肩膀上,她吓得叫出了声。 蓝雾在后面拍了拍她,道:“你走反了。” 曳缘胸口起伏着,回头一看,好像确实是走反了,后面才是回城的路。 他在面前轻蹙着眉头,好心问:“就一只水怪,就吓成这样了?” 山里的怪物还好,她经常见,倒不害怕,但是水里的,她是真的害怕,这或许就是书里所说的那种深海恐惧症吧。 她驻足不走了,抬头盯着他,突然软下来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嗯?”蓝雾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不解,长长的眼睫毛翘起一个问号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烫啊,怎么回事,被吓得更傻了? 她拍掉他的手,又道:“是我错了,你惩罚我吧。” 他偏头问她:“啊?你哪儿错了?” “是我做错了事,那日,我倒水喝,不小心水洒了,水流到桌子上的玉佩处,然后玉佩就那样凭空消失了。那玉佩是忘忧姐姐的护身符,我不敢说出来,我怕姬宴哥哥知道了要骂死我。” 她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么一段台词来,诚恳的眼神里确实有愧意,书里的她就是这样一个披着白莲花外皮的恶毒小孩。 正因为心智只有九岁,所以才被所有人宠得善恶不分,是非不明,即使是毁了女主玉佩,也丝毫不觉得有错。 即使像现在这样低头认错,也只是她虚伪的表象而已。 她继续说着台词:“蓝雾哥哥,我错了,你可以不要告诉宴哥哥吗?” “就这样?”蓝雾黑如曜石的眸子在她脸上定了会儿。 曳缘点点头。 “好啊。”他答应得爽快,转身走了。没有骂她也没有打她,好像对此事一点都不关心一样。 奇怪,该不会是在心里憋着坏吧。 曳缘回到将军府,趁着无人悄悄来到荷花池,大片的荷叶接天碧绿,她趴在桥头,手吸了吸,那枚点满银辉的玉佩就从水中飞出,回到了她的手中,她擦了擦水渍,玉佩上的纹刻图案立马就清晰了起来。 那上面刻的真的是麒麟,不是穷奇,穷奇长得像老虎,背上还有一对翅膀,而麒麟却是没有翅膀的,但由于雕刻工艺的缘故,上面分布着错综复杂的线条,再加上曳缘那天根本没有仔细看过,所以才没有发现端倪。 她把玉佩揣回了自己的小屋,盯着那上面的麒麟纹波,小声骂道:“哼!可恶的花蝴蝶,欺负我是吧!那这玉佩你也甭想要了,等着被那些蛊咬死吧!可恨!” 再过几天就是寒食节了,就到了蓝雾承诺说要穿女装的日子,她和郗献云都翘首以待着,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那一日还有一件更为重大的事情,那就是陛下会在寒食节上授予蓝雾南楹国大祭司的职位,这是南楹国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更是多少人敬仰尊重的职位,也是蓝雾母妃曾经担任过的职位。 蓝雾的母妃,蓝樱大祭司,是他们南楹国上一任大祭司,受万人敬仰和爱戴。但是却为了蓝雾,放弃了大祭司的职位,甘愿去宫中做一个宠妃。 关于他母妃的事情,曳缘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些只言片语。 听说她在蓝雾九岁的时候就离世了,而这一直是蓝雾的心结,在他心中,母妃的离开对他造成了重大的打击,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没有走出来,一直在驯养复活之蛊。 “曳缘,明天我和大哥都要很早去准备祭祀大典之事,你明天就自己来哦,我在祭祀台等你。”郗献云晚饭后给她打招呼说到,临走时还给她抛了个眼神,“记住哦,明天去看蓝雾的女装,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说起来,曳缘也有点期待呢。 第12章 寒食 寒食节,乃南楹国一大重要节日。 顾名思义,这天只吃冷食,禁烟,禁火。 而这一天,也是民间第一大祭祀日。 寒食花开千树雪,清明火出万家烟。 每到一年初春时节,气候尤为干燥,是最容易引起火灾事故的时候,而寒食节就在清明的前一日。这一天,南楹国会举行一场十分隆重的祭祀活动,将去年冬季保留下来的火种全数熄灭掉,即为“禁火”。等到了清明,全国的人又开始重新钻木取火,代表新的一年新的气象,谓之“改火”。 而曳缘今天也早早的就醒了,她的两位哥哥在天还五更亮的时候就出了门,今日城中会举行一场浩大的祭祀活动,陛下和皇后都会参加,他们作为臣子自然要提前去布置好现场的安防工作,保证天子的安危。 南楹国是一个信仰神佛的国家,城中偏北处还特地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祭祀台,逢年过节时就会举行祭祀仪式,对各种神明进行祭拜,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于是,大祭司就成了他们国家最为神圣的职业。 曳缘穿上了一件新衣,青绿色的衫子与这充满寒意的一天比较配,头上半挽了两个小发髻,别着两只绿骨簪子,参差左右,向下坠着四颗如湖水般清澈的小珠。 她提着一个用黄竹编的小篮子,里面盛放着十几个小青团,上盖着一块蓝花布,这是她昨日跟着丫鬟学着做的青团,这是他们这里寒食清明节必吃之物,每家每户都会提前做好青团备着寒食节吃。 她踩着湿哒哒的地面出了门,昨晚下了雨,地面上还积着小水洼,她提着碧绿如荷叶的裙摆,踩着路面上的部分干涸处往前蹦跶。 “小姐,你怎么一晃眼就出门了?”丫鬟小枝从后面大门里奔出来,连忙拿过她手里的篮子,跟着她身侧,“小姐,这种事怎么能你自己干呢?奴婢帮你拎着。” “我自己可以的,我又不是小孩儿。”曳缘将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扫到了后面去,拍拍胸脯道。 “小姐,你……”本来就是小孩儿啊。 小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住嘴,转念道:“小姐,你是要去给太子殿下送青团吗?” “是呀,宴哥哥肯定也早早的去祭祀台了,肯定也没顾得上吃饭。”作为一个贴心的恶毒女配,这就是她每日的打卡任务。 没走出将军府多远,就见城中好多人纷纷朝祭祀台的地方跑去,一些普通老百姓跑去看祭祀曳缘倒觉得没啥稀奇的,但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官家小姐也上赶着前去呢? 按理说她们是不喜欢去这种地方的啊,若是真的向佛,去寺庙祭拜还差不多,怎么会一窝蜂地跑去祭祀台那种血腥的地方? 而且见那些姑娘热血激昂的模样,倒像是要去抢亲一般。 “啊啊啊啊啊,我要去看蓝雾二殿下!!!” 一个女子的声音冲破头顶的乌云,曙光从中破出,晨光霎时照耀大地。 那女子曳缘认得,不是相府的千金小姐郎金灵吗?虽为相府千金,但是力气惊人,堪比男子,曳缘甚至觉得她才应该是那个将军府的小姐吧,她们两个完全可以换一下身份了。 她……那天不是还喜欢太子殿下姬宴吗?怎么今天就转头冲向蓝雾了呢? 见她冰蓝色的身影冲得飞快,曳缘也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心中呵呵,这么快就换上蓝色衣衫了,那日还穿的是姬宴最爱的白衣呢。 这变心也变得太快了吧! 本来她觉得将军府离祭祀台那段路程很远,但是现在追着郎金灵的步子,倒是没用上两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呢。 祭祀台修得方方正正,占地两亩宽,黑色石台砌成,共有三级,每级一尺高,四面都修着台阶,每一阶级的台阶共有九层,上面铺着大红地毯,沿着台级蜿蜒向上,直入最高层的祭祀台。 有前面那位郎小姐给她开路,她顺利地跑上了三级台阶上,下面的两级平台上站满了围观的百姓,除了少数是像她这样来看热闹的,大多都是心抱诚意地前来祭拜的。 她一上高台,就看见了上面一个瞩目的雾蓝色身影。 蓝雾微微躬着身,一身明黄长袍的皇帝立于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一个银色发冠,稳稳地戴在了他的头上。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当年的蓝樱也是这副打扮,也是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这顶具有大祭司象征的银冠。 当年的她也是如蓝雾这般青春靓丽,十八岁的年纪,目光如天池之水一般澄静,一身惹眼的蓝衣美得不可方物。 蓝雾的长相随母,穿上这身打扮的蓝雾,就更加像蓝樱了。 这不禁让他失了神。 那发冠全为纯银打造,通体发亮,闪着白光,冠帽大而圆,戴在他头上几乎遮住了全部头发,只余一些小发梢从鬓角和耳后翘了出来。 银冠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图案,中间处雕着一朵太阳花图腾,头顶伸出来两个对称的月牙形银角,这样月亮与太阳的结合,像是某种神圣的守护。 银冠内全是各种银子打造的小花和蝴蝶,下边沿一圈坠着极小的银色小珠片,随着他抬头,微微闪动,给他那张清冷的小脸又添上了几分明媚。 他转过头来,所有的百姓就跪拜了下去,齐声高喊:“拜见蓝雾大祭司!” 曳缘呆呆地盯着他身上的衣服,这……就是他所说的女装? 他身上穿的是……他母妃的衣服? 他的母妃原本就是南楹国的大祭司,而这套装扮就是曾经他母妃上任大祭司时的装扮。 那是一件红蓝交接的衣裳,红色的交领将他美丽的脖颈勾勒出,脖子处依旧戴着他的蝴蝶银圈,倒立的蝴蝶垂于胸前,周围吊着好看的小银花。 两臂的蓝色袖子上绣着两圈红色花海,小小一朵,成团簇拥,靠近手腕处的袖口上还勾着精美的银线图腾,细节里透着他二殿下的高贵。 这样一位俊俏的苗疆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曳缘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位苗疆姑娘。 他的眼睛本就好看,一双桃花眼眨动之间就能泛起潋滟的波光来,加上高挺的鼻梁,红嫩的唇瓣,尖尖的下巴,这俨然就是一位从苗寨里偷跑出来约会的小姑娘啊。 若不是他左耳垂上戴着一个大圆圈银耳环,给他整个人衬上了几分邪气,不然她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位少女。 曳缘惊讶得张开了嘴,要不是身旁的郗献云将她拉后退了几分,她真的会流口水。 此时的蓝雾,真的好美啊。 旁边的郗献云将拉到他身边去站好,颇有点失望的道:“这就是女装?白白让我期待了那么久,太坑了!” 曳缘却道:“不坑啊,你不觉得很美吗?” “美你个头。” 旁边的官家小姐们全都惊叹出声,大家都在惊呼,现在的蓝雾确实是太美了,想必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旁边一个老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喊:“禁火仪式起!” 祭司台上摆放着一青铜方鼎,快有人那么高了,色泽光亮,雕刻深厚,正前方刻着一牛头,凶狠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蓝雾拿着一支火折子,那黄色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上一年的火种,上面还燃着微弱的火苗,他往方鼎内一扔,里面的其他火种就全都燃了起来,红红火光从鼎耳透出。 蓝雾在这时双手张开,蓝色袖口在火光中梭梭震响,他的洁白皓腕抬起,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两手在胸前汇合,汇聚起一股雄厚的力量,胸口的倒立蝴蝶“啪啪”摆动,如同一只关了千年的恶龙就要冲破牢笼,随着一抹雾蓝色的光芒闪现,那鼎内竟然迸出了一股水花。 水光透明,溅了很高,直接震到了天上去,随后又飞速落了下来,带起一圈蓝色的冷芒。 鼎中的火焰渐渐熄灭,火苗全被这汪水覆盖,转而化为了灰烬。 曳缘看得目瞪口呆,不自发地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那鼎里的水是怎么出来的。 “曳缘,不可靠太近。”旁边的郗献云提醒道。 “哦。”曳缘安分地退了回去。 而正前方圆台上的蓝雾却朝她走了下来,姿态优雅,笑吟吟道:“无妨。” 他朝她伸出手:“曳缘,上这儿来。” 曳缘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看到这么美的少年在冲她张手,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拒绝。 蓝雾向众人高声道:“三小姐天性纯良,乃福泽之人,这新年的第一支火就传给她吧。” 众人皆点头:“有道理。” 有个鬼的道理,说白了就是说她傻嘛,还什么福泽之人…… 但是也有人出声埋怨:“二殿下,我也想要这第一支火。” 曳缘望过去,见说话的人正是那位郎金灵姑娘。 蓝雾转过笑脸问她:“你也想要啊?” 郎金灵点了点头。 蓝雾无邪的笑着说:“那你明年再来吧。” …… 这句话真的够蓝雾! 蓝雾继续望向曳缘,催促道:“还不快点。” “哦,哦。”曳缘却没有把手放在他的手中,而是牵起了他勾着银丝图腾的袖口,跟着他一起走到了另一边的圆台上。 那里架着一根盘桓着巨龙的圆柱,顺着龙的眼睛往上看,柱顶撑着一个莲花形状石盘,石盘上放着今天新取的火种,蓝雾将它点燃,然后取了一根白玉蜡烛给她,道:“去点燃它。” “哦。”曳缘拿着蜡烛伸进那堆火苗里,火苗燃得很旺,手指感觉灼烧得厉害,她畏畏惧惧的。 蓝雾见状,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曳缘登时吓住了,呼吸停滞住,两眼瞪直。他带着她的手,抓紧了她手中的蜡烛,往上移动,一直悬到了半上空去,烛芯靠近火焰的上方,借着那里的丁点儿外焰点燃蜡烛。 “蠢货,谁让你把蜡烛伸到火焰下面去的,在上面点不就好了。” 耳廓传来蓝雾无语的声音,曳缘闭嘴不言,她刚刚确实是够蠢的,以前住在森林里的时候她都不点蜡烛的,每夜都是与月光为邻,这一下子让她干人的活计,确实是干不好。 他靠得好近,轻轻抬手间,就能听到他身上的环佩碰撞声,清灵入耳。 就如他这个人一样,干脆利落。 蜡烛点燃后,他将蜡烛摆正了过来,刚松开手,那上面的蜡油如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了下来,落到了曳缘的手背上。 “哎哟!”滚烫的蜡油落到皮肤上,疼得曳缘大叫了一声,但是她却忍着没有松开手。 蓝雾不知从哪儿拿过来一个青铜烛台,霸气地抢过她手里的蜡烛,往那烛台上一放,然后再递给她,这样就不会再被蜡油滴到手了。 “痴曳缘,这新火你可要好好保管哦,一直到明日凌晨都不能熄灭哦。”蓝雾很贴心地对她嘱咐道,但是曳缘却觉得这是另外一场报复。 第13章 戴柳 “一天都不能熄灭??”她抬头凝视他的眼睛,那双桃花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如果这根燃尽了,就用另外一根续上,总之不能熄灭,必须要等到明日有百姓来你这里传火才行。”他说话间,那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盖下又上扬,十分拥有耐心。 曳缘怔怔望着他,忘记了移开眼,也忘记了点头。 蓝雾看她傻愣愣的,便又道:“你没听懂吗?那我再给你复述一遍。” “蓝雾哥哥,”她打断了他,突然问了一个很离谱的问题,“听闻苗疆少年最擅蛊惑人心,蓝雾哥哥,你也会吗?” 他闻言一愣,失笑道:“我只会蛊,可不会惑人心哦。” 曳缘却道:“那我的心怎么被你惑乱了呢?” 蓝雾瞳孔定住,一时竟不会眨眼了,半晌,才恢复他那甜美的笑容来,道:“因为……我给你下情蛊了呀。” “啊???” 情蛊? 他给她下情蛊了吗? 什么时候? 难怪她刚刚看他的时候会心跳加速,会小鹿乱撞,会移不开眼睛。 蓝雾见她被吓傻了,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了,哈哈哈。” “??!!” 曳缘抓住他问:“你没给我下蛊?” “怎么?这么失落干嘛?”他笑得张扬,“你想被我下蛊啊?” 曳缘飞快地摇头,“不,不是。” 他低头靠近她的脸,眉梢上扬道:“痴曳缘,你刚刚为什么说你的心被我惑乱了?” 曳缘后退半步,扬脸道:“那是因为……因为你穿女装的原因,花蝴蝶你今天太漂亮了!” 蓝雾听到“女装”“花蝴蝶”“漂亮”几个字时脸色一黑,牙齿摩擦了两下,似是在打架,摆着臭脸道:“你能别叫我花蝴蝶吗?痴呆子!” “为什么?” “感觉很花心的样子……” 啊?曳缘倒是对这个回答很讶异,他这是害怕这称呼影响了他在忘忧面前的形象吗? 她略一颔首,答:“我尽量不在忘忧面前这样喊你。” “……任何人面前都不许喊!”他吼道。 曳缘单手护住面前的蜡烛,差点就被他给吓灭了。他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回去。” “我还要给宴哥哥送青团呢。”曳缘退了几步,退到小枝身边,往四周望了一圈,看到姬宴在另外一边,她刚想走过去,就被蓝雾伸手拦住了,一把抢了丫鬟手中的篮子,“我帮你去送。” “啊?” 蓝雾摁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掰了一转,往台阶下推,凶道:“快点送你的蜡烛回去。” 曳缘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这几步走得极是艰难,小枝双手合拢帮她护住火焰,她在心里又将蓝雾骂了个几十遍,为什么要把这么难的差事交给她! 气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蓝雾竟然站在后方光明正大的吃她的青团! 蓝雾手上捏着一个青团子,已经咬了一半,对她弯眼一笑:“还不错。” “谁让你吃的!我那是给姬宴的!”曳缘气得直跺脚。 他指了指一边已离开的姬宴,状若无辜地说:“哥哥他不吃。” 曳缘脸扭曲成了一坨苦瓜,愤愤然转身,跑下了台阶,后面的蓝雾还贴心地嘱咐她:“痴曳缘你慢点,别把蜡烛跑灭了。” 可恶!可恶死了! 她趁没人注意时施了一个法,透明的结界护在蜡烛周围,才保证了它能安全顺利的回到将军府。 她回到了府上,让小枝找了几根新的蜡烛来备用,将烛台放于桌上,然后嘱托小枝:“小枝,今天你就只有这一件事,好好守着这支蜡烛,千万不能让火苗断掉。” “好的,小姐。” 曳缘一直在家里守到了下午,看着天色逐渐暗淡下去,她再也坐不住了,话本里写的今天会有狐仙现世,她一直想去看看这位狐仙,据说是位男狐狸,她太感兴趣了。 她趁哥哥们不注意一个人偷偷出了门,跑到了城门口,等候那位狐仙的到来。 传闻南楹国皇城外有一神山,名曰祁蒙山,而这只狐狸就是来自于那座山。每到寒食清明时节,都会有狐仙下山,乘坐宝马香车入城,在城中游逛,挑选合适的新娘。 而书中,忘忧就是那狐仙今年挑中的新娘。 曳缘见城门口果真有一架马车静立,一匹纯白色的良驹站在马车前方,两只黑眼瞅了她一眼,雪白的尾巴拂动着,扫了扫后面的车身,似乎有点激动。 白金色的马车四周垂着丝制纱幔,轻柔的白纱垂了好几层,如飘云般,将里面的空间映得朦朦胧胧,金色栏杆上斜插着几枝青柳,左右都插着有,此乃寒食节的习俗之一。 曳缘见四下无人,便爬上了马车,但里面却没有人,没有狐狸,她正好奇间,那马就一弯蹄脚,往城门口跑了起来。 “啊!”曳缘向后一倒,双手抓住两边的栏杆,待她坐稳后,那儿已经行到了城里面,它慢下了步子来,温顺得像个小鹿。 她的手伸到外面,摘了一根柳条进来,这柳条弯弯垂下,上面的枝丫嫩得发绿,闻在鼻尖,是一股新鲜的清香味儿。 她将柳条弯了过来,绕成了一个脑袋大小的圈,绕了好几转,然后将尾部的枝丫塞了进去,形成了一个闭环,做成了一个清新怡人的头环。 很好看,可惜没有花。 这狐仙下山寻亲乃南楹国一大盛事,城里的姑娘们有特意打扮了来街上等候的,也有害怕得躲在闺阁中不敢出门的,呈现出两极分化严重的现状。 有人认为这是被神仙选中的大好机会,问哪位少女不想嫁给一个神仙呐,而有的人却认为这狐仙不是仙,乃山中之妖,但凡那些被娶走的姑娘回来后都神志不清,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跟被勾魂了一般。 曳缘不明白为什么这狐仙没来,马儿就开始跑了呢,莫不是把她当成那狐仙了? 那看来这匹马也不是很聪明嘛。 “狐仙来了!狐仙来了!”街角有女童如黄雀般的声音在呼叫,兴奋极了。 曳缘之前看话本里狐仙出场的时候,就觉得他好威风好风光啊,无比羡慕,自己现在也坐在这宝马香车上了,她感受到了下面两旁无数女郎探过来的目光,一时感到心神激涌,目光透过薄纱眺望远方,竟看到了一抹蓝色的身影。 蓝雾站在街道中央,正好面向她这辆离谱高调的马车,眸光也向那白雾滚滚的车帘内望了过去。 狐仙?狐狸? 听闻狐狸最擅长魅惑人心,他之前那晚做的那个诡异的梦,似乎就像是被魅惑了一般。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除了狐狸应该没有别的东西能这样迷惑人心了吧。 看着那匹白色骏马踏蹄而来,他并没有让开道,而是挡住了它的去路。 曳缘盯着前面那个翩翩身影,心中升起来一股报复的意味,她勾唇笑笑,而后摇身一变,变幻成了另外一副装扮,一身雪白的袍子,双肩随意搭着一条雪白裘皮,裹住了她的身子,长发半挽高束,系着一条鲜红发带,面上再戴一张狐狸面具。 这样,她就是那位狐仙大人了。 她张开五指,对着马儿前面的那个蓝影一吸,蓝雾就被她吸进了马车里。 周围的女郎皆惊呼出声,这狐仙把蓝雾二殿下当成姑娘了? 马车继续前行,沿着繁华大街游走,轻纱又飘落下,将外面的议论声都隔绝了。 曳缘将蓝雾抓进了马车里,车内铺着银白的波斯地毯,细软的绒毛触到皮肤,痒痒的。 蓝雾倒在那团白花花的地毯中,如同一朵盛开的勿忘我花,蓝色与白色碰撞出一抹柔静来,他可能嫌头上的银色发冠太繁重所以摘掉了,露出了他乌黑亮丽的头发来。 马车内萦绕着一股奇香,那香味儿入了蓝雾鼻尖,他顿感浑身瘫软,手中无力,脚也抬不起来了。 曳缘心道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整整他,把之前的仇都报回来。她伸出水葱般的纤指,抬起蓝雾的下巴,变着男音戏谑道:“姑娘,你愿意跟本狐仙大人走吗?” 蓝雾微仰着头,脸颊上飞过一抹囧色,半掩的眼眸透过缝隙睨着她,从内而外散着冷意,咬牙道:“本殿是男的!” 曳缘却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拿着那圈她刚刚编好的柳条戴在了他的头上,笑道:“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戴上我的柳,你就是本狐仙的新娘啦。” 她笑盈盈的盯着他,这新绿的柳条戴在他的头上竟也挺好看的,看来是人长得好看,无论是配银冠还是柳条都好看呐。 蓝雾身上使不出力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眼仁里迸发出狠厉的光,看了一眼她头顶空空没有戴柳条,反唇相讥道:“清明不戴柳,来生成黄狗!” ??? 呵!敢骂她是黄狗! 藏在狐狸面具后的曳缘咬了咬牙齿,也学着他的模样,凶恶道:“那你就是黄狗的新娘!母黄狗!” “你……”蓝雾头一次被人骂母黄狗,这足以让他愤怒到了极点,再加上这马车内的香味馥郁扑鼻,他感觉自己好像出现幻觉了,那正前方坐着的面具狐仙此刻变成了一位看不清脸的少女,她裹着一身如冬雪的裘衣,扭动着身姿,手指头在向他勾手,似在引他入怀。 他眼皮一覆,看见在他身旁她的脚,未着鞋履,被一层透白的裙纱遮盖。 他眉头一锁,那足……似乎太秀气了一点吧? 一个男人的脚怎么长得这样如三寸金莲般? 曳缘眼圆溜溜转了一圈,这花蝴蝶的脸怎么有点不自然的潮红? 他本来就面白唇红,此时两颊处染了一坨红,像是春天最鲜嫩的水蜜桃,白里透红,皮薄肉鲜,轻轻咬一口就会溢出香甜的汁水来。 穿着女装的他,头戴绿色柳环,耳畔的耳环跳动着银光,配上那脸上的一点红润,太像一个娇滴滴的新娘子了。 注意到曳缘的目光,他抬起厚重的眼睫毛来,曳缘以为他又要瞪她,却没想到他此刻的眼神异常迷离,眼含春波,似是要将她溺卷进去。 她闻了闻这马车里的香味,不会吧…… 他该不会是入了媚香温柔境了吧? 他这样看着自己干嘛,该不会是要发情了吧? 看着他有所动作,似要站起来,曳缘惊得往后一退。蓝雾见这狐妖要逃,伸手擒住她的脚,隔着一层轻纱,他也感受到了那只足的战栗。 第14章 小足 “滚!”曳缘一脚将他蹬出了马车外,她收回自己的脚,在柔软的地毯上使劲跺了两下,似是要将他的痕迹摩擦掉,骂道:“死流氓!还摸我的脚!” 蓝雾被踢翻在地,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抓到的那只脚很小,他一只掌就能握住,她踢自己的时候,裙角拉开,他摸到了足背,光滑细腻,冰凉惊手,那不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脚。 难道它们狐狸的脚都长这样小巧吗? 外面街道上的百姓看到蓝雾被踢了出来,全都在低头小声讨论。 “咦?二殿下被狐仙大人嫌弃了?” “胡说,二殿下乃天人之姿,怎么可能会被嫌弃?一定是那位狐仙大人发现他是男子后,无法接受才把他踢了出来。” “啧啧啧……” “我倒是不见得,看二殿下那脸色,倒像是很喜欢狐仙大人,但是狐仙大人不从,才愤怒地将他赶了出来。” 蓝雾听到四周密密麻麻的私语声,从地上站起来,面庞凛然,怒吼道:“给本殿闭嘴!” 顿时,所有人都噤声了,尴尬地站在路旁,脸上吓出了汗水也不敢擦。 出了那香气熏人的马车,蓝雾揉了揉巨痛的太阳穴,闻了会儿外面清新怡人的空气,瞬间感觉神清气爽,脑中的幻觉渐渐消失了,神智逐渐清晰。 曳缘抬袖瞧了瞧外面,看到蓝雾的脸都被她丢尽了,以后整个城内都会对此事议论纷纷,她嘴角抿起笑来,报仇的滋味真爽啊。 不过,那位狐仙大人怎么还没来? 怕蓝雾再伺机报复,她还是决定早些回去吧。 她用柳条抽了一下马背,随后马儿就高抬蹄子,尾巴飞扬,从蓝雾身前踏了过去。 可是蓝雾又怎么会咽下这口气,他长腿一跨,就跳上了马车后方伸出来的横杆上,手抓在曳缘身侧的白玉柱上,整个人坐在了马车后。 这辆马车四面透风,四角用四根白玉柱架起,上面连接一张金顶,四面垂挂着厚重的帷幔,曳缘见他跳上了马车,往旁边一躲,警惕地看着他。 “本……本狐仙已经放你离开了,你怎么还赖着不走呢?” 蓝雾一只脚架在马车上,一只脚吊在空中,悠闲地坐着,取了一条旁边插着的柳枝,拿在手中玩耍,随意地转圈,如地痞无赖般笑道:“狐仙大人不带我一同回去拜堂成亲么?” 隔着一层纱,曳缘也能想象到他脸上的笑容,她双手抱胸,道:“那你进来啊。” “不是你把我踢出去的么?”蓝雾反问。 蓝雾故意坐在外边,就是不想再受那奇异香味的影响,那种香不仅让他产生幻觉,还让他全身都感到躁动,很烦。 他就要坐在这里,看这位狐狸精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那你进来,我出去?”曳缘又说到,她其实是想找个机会溜走。 “……” 暮色四合,红霞飞天,将天上与地下隔成两半,天地之间形成一道隔线,而马车此时就向着天地一线行去。 马儿又慢了下来,慢悠悠驶向城门,外面的蓝雾一手撕着嫩绿柳叶,撕下一片就朝空中飞扬一片,边玩还边欢快的唱起了小曲儿来。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梦里青草香……” “你把梦想带身上。”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还有轻风吹斜阳……” “一千年,年年花开放。” “天天好时光……” “来一次人间也匆忙。” “小风大浪地狱天堂,还有你的灿烂脸庞……” 他的声音是介于小男孩和成熟男人之间的那种,嗓音带点清亮,又带点哑涩,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撞击石子,叮铃叮铃,唱起歌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这歌旋律本就欢快,被他一唱,竟然唱出了一种既欢快又萧索的感觉。 他这个人,总是在做最欢乐的事,抒最感伤的情。 曳缘听着他悠扬的歌声,也跟着哼了起来,突见一条黑不溜秋的蜈蚣从地毯内钻了出来,她脸色大骇,吓得直接飞出了马车,滚进了旁边的密树林里,跑得太快连鞋子都忘了拿,光着脚在林子里逃跑。 这蓝雾也太毒了,用歌声来迷幻她,然后再悄悄放毒物进来咬她,还好她眼神好,不然就中他的蛊了。 “可恶!!!” 她逃得飞快,一个闪身,就回到了将军府,她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揉了揉脚丫子,将脚上的碎石子弄掉,然后换回自己的衣衫来,才镇定地出去看她的蜡烛。 三更天时,梆子刚敲响,就有人来将军府门口乞新火了。传火乃清明节一大传统,大家都兴致高涨,大半夜的就来排队了。 曳缘今晚不困,一直也没睡着,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又回想起蓝雾那张俏美的脸庞,他那双迷离带水光的眸子,她突然间好想从书里穿回去,她想去摘一束勿忘我给他,那花真的和他好像,甚至,她觉得他比那花要美多了。 那带着雾气的蓝色,正如他蓝雾一样,雾中不见心。 她听到门口嘈杂的声音,只觉这些人好兴奋,觉都不睡了跑来这抢着要新火。 她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捧着烛台走到了大门口,她刚到门口那些百姓就一窝蜂挤了上来,“三小姐,新火给我!” 太多人扑上来了,大家都想要这新年里的第二支火苗,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烛台被挤掉,落到了地板上。 “小心点!烛火掉了!”曳缘喊道。 那些人又蹲下去抢火,眼看着蜡烛就要熄灭了,有人借着那零星的一点小火苗,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火折子,随后举起蜡烛高昂地大叫:“新火在我这里!新火在我这里!” 旁边那些人见状,又追着他而去了,去抢第三支火苗了。 曳缘见那人跑到月下,火折子被他高举于头顶,红艳的光芒照亮他骨瘦如柴的身体,而他的脚下,竟然有两个影子! 曳缘瞳孔猛缩,他的身下真的有两个影子在跟着移动。 其他的百姓都专注于抢火,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脚下重叠起来的影子,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影子呢? 太可怕了。 曳缘惊恐间,那人就举着火苗遁入了街巷,不见了。 她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钻进被子里也依旧觉得可怕,闭上眼睛就是那双重影在脚下飘曳的样子,一直翻来覆去几个时辰直到快天亮才睡着了一小会儿。 醒来后便匆匆出门去了太子府,把这件事告诉了姬宴才安心,姬宴耐心询问她:“可记得那人的长相着装?” 曳缘回想起来,说:“很瘦,麻布衣衫,脸上没什么肉,其他的都记不清了。” 姬宴眉头深锁,安抚她:“没事的,曳缘,我先派人送你回家吧。” 曳缘知道他又要去找忘忧,但是自己又不想回去,想跟着他一起去,“宴哥哥,家中两位哥哥都不在,我不敢回去。” “那我送你去蓝雾那里吧。” “啊?不用了。”曳缘刚摇头,就听见他朝对面喊了一声,“蓝雾,过来。曳缘昨晚看见了不安分的东西,你照顾她一下。” 曳缘:“……” 蓝雾褪下了昨日的繁重首饰和衣袍,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少年模样,他手上端着一盘青团,还冒着腾腾热气,而他走来的那个方向正是厨房,曳缘有一丝诧异,这蓝二殿下吃饭还亲自去厨房取的吗? 这么亲力亲为,是怕别人下毒吗? 他端着圆瓷盘走过来,衣冠楚楚的模样,笑眯眯看着曳缘,玩笑道:“痴小姐来得可真早啊!我早饭都还没吃完呢。” “你这青团怎么那么像我的?”曳缘指着他盘中的青团说,她的青团内包了满满的红豆沙,皮薄馅大,咬一口就能吃到满满一嘴豆沙。 “这就是你的啊。”蓝雾说得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抢别人的东西吃有错。 “这是我给姬宴哥哥的!”曳缘抢走他手里的盘子,拈了一个青团起来给姬宴吃,可是转身却发现他早就不见了。 这青团刚刚蒸过,热乎得很,曳缘拿不住了,可是自己又才吃了早饭,她郁闷地转过来,一手把青团塞进了蓝雾的嘴里。 “吃死你!” 蓝雾嘴里塞了一个大大的青团,烫得舌头直打转,她的手还捂在他的唇边,逼他吞进去。 摩擦之间,她的小手蹭过他的唇瓣,他往后退一退,夺过她手中的盘子,飞快地走了。 曳缘还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念叨:“不要脸!抢别人东西吃就算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带回来第二天吃!你们太子府是没早饭吃吗?!” 前面的蓝雾忽然回头来,道:“我赔你个礼物行了吗?” 礼物?不会又是蝎子吧? 曳缘疯狂摇头:“不用了……” “不行,有来有往才叫君子行为嘛。”他走过来架着她一起走回了石榴院。 曳缘已经习惯了他随时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来搭着肩膀,她已经懒得推开他了,干笑两声:“其实你做小人也没关系的。” 蓝雾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扬唇笑了笑,径直带着她走入了院中,指了一通正对面。那石榴树上挂着一根柳条,柳条上勾着两只浅口布鞋,红色布面上绣着两朵白色小兔子,那不就是她昨晚来不及拿走的鞋子吗,怎么被他捡回来了?! 变态! 她双眼愣住,转头吃惊问:“你要把那双鞋子送给我?” 蓝雾眼眸狭长一眯,朝她欺身靠近:“你怎么对这双鞋子反应如此之大?” 曳缘步步后退,他就步步紧逼,最后直接把她逼到了石榴树下,她的背抵在坚硬如铁的树干上,摇落了一片叶子下来,落在她肩头。 她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红唇哆嗦着,小声道:“就是……就是觉得你这里怎么会有女孩子的鞋?” 蓝雾虽然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可是邪起来的时候,身上就会释放出一种强烈的荷尔蒙来,他身高颀长,弯下腰来靠近时,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能飞出桃花的眼睛,带着似有若无的一点撩意,让她抑制不住心口砰砰跳。 虽为少年,却也是个散发雄性魅力的男子。 他的桃花眼尾上扬,呈现出一股子妖娆来,细语道:“……你要是想要,给你也行。” “我不要不要。”她猛然摇头,脸上竟飞出了一抹霞晕。 他把那根柳枝取了下来,将鞋放她脚边,比对了两下,竟然刚好合适。曳缘心虚,连忙跳开,演戏道:“蓝雾哥哥,你这小红鞋哪里来的啊?哪位俏姑娘的啊?” 蓝雾嘴唇轻扬,吓唬她道:“一只妖怪的。” 第15章 哭声 曳缘躲得更远了,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蓝雾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把别人妖怪穿的鞋子送给我!” “我没说送你啊。”说着,他便指了指那石榴树上的一个小果子,青色一小个,差不多就一个小指头那么大,与叶片融在了一起,几乎发现不了,“我说把这个石榴送给你。” “???” 曳缘懵逼:“那么小,怎么吃啊?” 蓝雾白她一眼:“又没让你现在吃,先存在我这里,等长大了它就是你的了。” 蓝雾在某些程度上还是一个很有童心的人,这种话放在姬宴身上是绝对说不出来的,这石榴生长周期很长,至少四五个月,等到那个时候…… 等到那个时候,他已黑化,自己也已经嫁人,谁还会记得这颗熟了的石榴呢? 她晃着头道:“还是不要了。” 蓝雾却偏执道:“本殿下说了送给你,它就是你的了,你要是不摘来吃,那就让它在树上烂死吧。” “……” 蛮横!霸道!不讲理! “呜呜呜……呜呜呜……”突然,不知从哪飘来一阵哭声,那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听起来惨绝人寰,在清明这个日子里,极是应景。 曳缘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原书剧情,这应该是那个索泪鬼在索泪,但这哭喊声真的太凄惨了,里面藏着无数惊恐与害怕。 蓝雾随手拎着她跃出了红墙,往那哭声发出地而去,曳缘拍着他的胸,“你干嘛要带我去?我不去!” “皇兄说让我好好照看你,不带在身边怎么照看?”蓝雾将她放在地上,一脸无辜的说。 少倾,他们便来到了一座豪门大宅。 蓝雾盯着那头顶黑漆匾额上的楚湘王府四个字,目光一沉。 门口没有侍卫,他一脚踏进了高高的门槛,院中凄凄,只能听见那惨烈的孩童哭声,哭声震天,不见消势。 曳缘紧跟在蓝雾后面,他的马尾左右晃动,小辫子上的银饰晃得她的眼睛疼,她跑到前面去,与他并肩而行。 一到前面就看见了正前方不远处的四角院台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袭月白长袍,坐在轮椅上,手臂垂于椅侧,握着一个深青色茶盏,绣着金色茶花的宽袖口向下垂落,都快扫在地上了他也未曾抬一下手。 他的头上仰着,靠在轮椅上,长发如银河般落九天,金色发冠上挑出一缕白色发丝,在日光下发亮。 看他那张如同被画师一笔勾勒成的侧脸,在金光中打磨出一个绝美的弧度,也不过三十来岁,怎么就有白发了呢? 院中哭声依旧,可他却能如此静坐,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安静得如同一幅美画,曳缘禁不住“哇”了一声,这个只露出半边侧脸的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果然是书里的人物,这本书里就没有不好看的人,连个配角都这么帅。 蓝雾听得她这个“哇”字很是刺耳,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锁眉道:“乡下来的吗?没见过男人?” “……”曳缘白他一眼,“是比你要成熟。” “那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照看皇叔吧!”蓝雾甩下她朝哭声的方向走去。 “诶,别……”曳缘奔着步子朝他追去,边跑边问,“皇叔他怎么不动啊?” 蓝雾却抓住另外一个点不放,郁闷道:“这是我皇叔,你跟着叫什么?” 她翘了翘嘴:“我跟着宴哥哥叫不行吗?真是小气!” 他嗤之以鼻:“哼!你真的以为他一定会娶你?” “他一定会娶我!”曳缘斩钉截铁地说,谁让她是一个看过原著的人呢。 “天真!”蓝雾嗤笑道,向前走的步伐不停。 “你才天真!”曳缘生气,一拳朝他的身上打过去。 他敏锐感极强,身子一侧,面向她来,捉住她的小手,往身旁的屋檐下一带,调笑道:“哟,痴小姐你还会打人呢。” 曳缘一个跟头扑到他的怀里,额头撞到他坚硬的胸膛上,抬起头来也打趣回去,“呀,花蝴蝶你的胸膛还挺结实的嘛。” “……你确定你只有九岁?”蓝雾象牙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九岁少女能说出来的话,真是既大胆又放肆。 “哥哥,你又怀疑我的年龄……”曳缘拉下脸来说。 “……”蓝雾被这一声哥哥给麻住了,心里窜起一丝痒意,他一时呆住了。 曳缘现在总算是摸索到了一点应对蓝雾的方法,既然他坏,那就比他更坏好了,既然他喜欢玩,那就比他更会玩,既然他疯,那就比他更疯。 她冲他甜蜜一笑,两排珍珠白的牙齿露出来:“哥哥,你怎么了?” “咳,没事。”蓝雾压下眼仁中的情绪。 她转身想踏出去,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严肃道:“先别过去!” 他们站在墙壁后悄悄往那边看,那边有一房间,房门未阖,大大敞开,屋中只有一个身穿锦衣的小男孩坐在凳子上哭,他聋拉着脑袋,头发丝遮住他大半边脸,双腿吊在凳子上一摇一摆,像一块摆动的钟摆。 曳缘每每看话本,都是一目十行,囫囵吞枣,最喜欢看的就是书里面男女主的爱恨纠葛,最向往的也是书里面的神仙爱情,所以,像这种索泪鬼是如何索泪的,她其实记不太清。 好多原书内容她都记不太清。 有人来了。 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曳缘认得他,他头发干枯,身形瘦弱,如枯草般,面黄肌瘦,而在那如筷子般的双腿下,是两个重叠的虚影。 她惊骇地捂住嘴,又见到这个可怕的双影人了。 原来,昨晚那个来抢第二支新火的人是楚湘王府的人啊。 一旁的蓝雾却象征性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一会儿我给你把他打飞。” “……” 那小厮捧着一个火盆,走进了房中,熊熊烈火将他瘦得凸出来的颧骨照得通亮,他的脸上毫无生气,肤色暗黄,用一个稻草人来形容是无疑了。 其实他身下的影子并不明显,只有在那熊熊火光照耀下,才会那么的显眼。 他将火盆放在了地上,刚好放于小男孩的脚下,男孩的脚依旧在摇摆,哭声却越大了。他的手伸进盆里,竟然在用那火给他洗脚! 见过用水洗脚的,没见过用火洗脚的! 真是诡异! 那小厮强迫地拉着男孩的脚放进火盆里,铜盆中燃烧着不知名的东西,烧得很旺,通红的烈火在男孩的脚底烘烤,小厮的手也放在火上,可是他却没有喊疼,像一个没有感知器官的鬼魂。 “救人啊!”曳缘准备冲出去救人。 蓝雾却勾住了她,“别慌。”那只魅还没出现。 “可是,那小孩哭得那么惨……”曳缘不忍心再看,那小男孩的脚被烈火焚烧,她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她知道蓝雾故意不去的原因,他还在等那只索泪鬼,他来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那只索泪鬼,而不是救人。 行吧,他不救人,那她就自己去救吧。 她甩开他的手,从走廊下冲了过去,大吼道:“住手!” 里面的小厮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面色发土的脸上有了一丝鲜活的神采,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此处的郗家三小姐很是好奇。 他的脸确实是没有什么记忆点,除了毫无生机还是毫无生机,若是不去特意看他脚下的影子话,这人也没有那么可怕。 “三小姐?”小厮诧道。 “放了小世子!”曳缘挺直了胸脯说。 “哈?”那人洗脚的手一顿,他双手虽已伸入了火焰中,却像感受不到灼痛似的。 他站了起来,那脚下的影子就更加扎眼了,两只轱辘眼盯着曳缘,“三小姐,你在说什么?” 曳缘心想自己要打应该也是打得过他的,但是蓝雾在旁边,还是不要自己动手好了,她见那人朝她走过来,向后退了一小步,后背却抵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那人稳住她的身体,道:“呀,你不是侠肝义胆吗?退缩什么呢?” 她转身一推,把蓝雾推进了那间屋子,与门口的小厮差点撞了个满怀,她跟在他后边走进去,壮着胆子道:“蓝雾二殿下让你住手!” 她拉着蓝雾做挡箭牌,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火盆,去抱坐在凳子上的小男孩,抱了两下却发现抱不动,她拧起眉头,“怎么回事?” 蓝雾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女孩抱小男孩,抱得动才怪呢!” 虽说小世子今年已有七岁,但也不至于是曳缘抱不起的体重啊。她被蓝雾这样一说,脸上涌上一抹夕阳,尴尬道:“他被人施了定身咒。” 蓝雾揪住那小厮的衣襟,冷声道:“解咒!” “二殿下,不能解啊,仪式还没进行完……” “仪式?”蓝雾和曳缘两个人都很疑惑。 小厮诚实地解释道:“小世子脚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每年都是要用新火烧的药草给他熏脚的,不然那怪物就会跟随在他这一年里的。” ??? 曳缘低头看了眼男孩的双脚,被火烧了那么久竟然没事,一点烧痕都没有,她抬起他的脚底,竟在那脚底上看到两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蛊虫,正中于脚心,看着渗人,实则是长在肉里的,四面八方散布黑色丝线,像是蜘蛛在他的脚底织起了一张毒网。 她扭头看蓝雾,而后者则是一脸愤然,“看我做什么?这天底下会下蛊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男孩的哭声依然在楚湘王府里回荡,那是因为脚底钻心的疼痛而发出的痛苦哭喊。 曳缘没有收回视线,仍旧盯着蓝雾,眼光炽热,道:“蓝雾哥哥,你那么厉害,是不是可以帮他把蛊弄出来?” 少年突然被夸赞,被姑娘家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英雄使命感瞬间被激发出,傲着下巴,道:“等会儿。” 曳缘笑笑不说话,这花蝴蝶果然还就只是个孩子,没想到请他帮忙竟然这么容易,就只需要夸他一句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那旁边的小厮抄起门后的一把长剑朝蓝雾挥了过来,那剑上挂着一个黄色的刻字吊坠,乃“楚”字,这是世子每日练武专用的剑。 蓝雾朝后一跳,旋身一转,右手摸上自己腰间,用力一抽,抽出了他绕在腰间的武器。 他的武器似鞭子,又似软剑,蓝色与银色交织而成,手把处是一个骷髅头型的银色饰物,平常不用时就拴在腰上,像一条漂亮的装饰腰带,要用时就取下,长臂一甩,发出一道威力慑人的蓝色闪电。 曳缘撇撇嘴,真是的,连个武器都这么花哨,真不愧是书里的头号反派小可爱。 而他的武器还有一个衬他的名字,万杀。 万恶杀尽他自生。 第16章 狐仙 “你没发现你背上趴了一只女鬼吗?”蓝雾邪邪一问,就这样简单一句话,就把那名小厮吓得面色如纸,魂飞魄散。 趁他恐惧间,蓝雾握着万杀转了一圈,裙下衣袂跟着旋转,一道蓝光扫向那名小厮,小厮被扫飞在门框上,一溜黑烟从他背上窜了下来,将小男孩卷走,化为一个玲珑身段的黑衣女子,正是那索泪女魅鬼。 “怎么样?痴曳缘,是不是打飞了?”蓝雾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偏过头来开玩笑,带着某种邀功的意味。 曳缘无语地给他拍掌叫好:“蓝雾哥哥好棒!” 那只魅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她一手捏住小男孩的脖子,黑色的长指尖似是要嵌进去,“哭,给我继续哭!” 她就只差最后几滴泪了。 小男孩疼得又哇哇哭了起来,曳缘低头一看旁边,那小厮的脚下已经没了双重影。小厮一想到自己背上一直有一只鬼趴着,吓得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蓝雾双手抱着臂,食指还在臂上有节奏地敲打,颇有闲情逸致地瞧着对面的魅鬼,道:“一般的鬼都是没有影子的,唯有一种,幻化成人形的魅,才有魅影。” 索泪鬼皮肤惨白,眼窝深陷,整个眼圈红通通的,嘴唇上的红色和眼圈上的红相映成辉,绘成一幅妖孽的画,她嘴唇上勾,哼了一声,“两个坏心肠烂心肝的人。” 曳缘转了转眼珠子,觉得她说的在理,她和蓝雾本来就是书里面两个坏心肠烂心肝的人。 门外冲进来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是姬宴和忘忧,如黑白无常般,袭向索泪鬼。 “放了世子!”两人的寒剑上皆刺着一张朱砂符,一同向索泪鬼刺去。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一致,就如同在跳一场双人剑舞。 “你们再过来,我可就杀了他了。”索泪鬼威胁道,她指甲嵌得更加深入,但是男孩的肉就像是气球做的一样,她尖细的指甲始终戳不破他的皮肤,等不到鲜血出来,她的手就被弹开了,指甲都断了两根。 她还是杀不了他。 “放了吾儿。”一道清亮男音穿墙而来,随着轮椅声靠近,一个白衣金领的男人坐着轮椅走了进来。 索泪鬼听到这四个字如临深渊,手中黑气翻滚,她抱着男孩一窜就飞到了外面去。 姬宴安慰道:“皇叔,别担心,我一定会救回世子的。” 他们所有人冲出了房间,看到索泪鬼吸完了男孩脸上最后一滴泪水,然后将他肆意一丢,就丢到了旁边的月湖中。 “世子!” 忘忧靠月湖最近,第一个跳进湖中救人,曳缘也跟着跑过去,抬脚想要跳下,却被蓝雾拦住了,“你几岁?就想救人?” “……”那好吧,她还是不去抢女主的风头了。 女鬼已经换了目标,这次是楚湘王楚殷。 她弯着身子,从背后将楚湘王环抱住了,红唇擦过他的耳廓,手指卷起他的那缕白发,“不用怕我,你知道我害不了你的。” 楚湘王眉眼巨冷,“你刚刚害了我的孩子。” 曳缘此刻看到楚湘王爷的正脸,真真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呀。难怪那只女鬼会缠着他呢。 “哼,这个妖孽男人。”蓝雾嗤之以鼻。他小时候就知道这个妖孽男人,长相魅惑,最能勾魅,总有鬼魅跟在他身边环绕,后来,他为了不让鬼魅再近身,便去找他的母妃寻求帮忙,给他在脚底种了两只蛊,此蛊与普通的蛊不同,它是能保护自身不受鬼邪的侵扰,但是自身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他的腿…… 再也站不起来了。 索泪鬼长指勾了一把他的俊脸,嬉笑道:“你那孩子被你下了保护蛊,我们这些妖魔鬼怪如何能近身,我又如何能害得了他呢?” 曳缘听到这话,满脸震惊,那孩子脚下的恐怖蛊物竟然是楚湘王自己下的! 这也太狠了吧,给自己孩子下那么可怕的蛊虫。 忘忧抱着孩子从水中出来,姬宴接过孩子将她拉了上来,她浑身都湿漉漉的,头发衣服都粘在了身上,他立即脱掉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没事吧?” 曳缘余光瞥到蓝雾也想脱掉自己的衣裳,但是手速却慢了一步。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烘干符,对着忘忧一散,须臾,她的衣衫和长发就恢复了原貌,水渍落了一地。 “咦,蓝雾,这是你自己画的符吗?”姬宴记得原来的他是不爱画符的。 蓝雾把忘忧身上的外衫取下,还给姬宴,道:“哦,这符是我从你书房里拿的。” …… 论不要脸就数他排南楹国第一。 就在众人都在关注男孩这里时,那只女鬼不见了,连带着楚湘王也不见了。 “追!” 他们几个人都是练武之人,健步如飞,曳缘也不想拖后腿,拼命地跑,跑得跟个小兔子似的。 只有蓝雾会偶尔回头嘲笑她两句:“跟不上就不要跟,看你跑得跟个小乌龟似的……” 她朝他翻个大白眼:“……你不是要抓那只魅吗?你还不跑快些!” 蓝雾的眸子里突然闪现一道精光,步子慢了下来,审视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抓她?” 曳缘暗骂自己嘴快,一不小心把后面的剧情说出来了。她装傻充愣,跑到他面前道:“蓝雾哥哥,你不是大祭司吗?大祭司不抓鬼吗?” “谁告诉你大祭司是要抓鬼的?”蓝雾眼睛里的那道精光这才消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跑,“你跑得太慢了,跑这么慢怎么抓鬼?” ……什么逻辑?要抓你自己去抓啊,拉上她干嘛? 街上清风徐徐,路面湿滑,先前下了一点小雨,这会儿雨已经停了,有他拉着自己,似乎跑得更平稳了。 她看着他后脑勺上润蓝的发带,觉得这个少年连后脑勺都那么好看,如果他心肠不那么坏的话,肯定会招很多姑娘喜欢。 然而,下一秒她就收回这个想法了。 长街上又迎来了那辆狐仙的马车,宝马香车如昨,轻质的薄纱浮动,恍有暗香送出,两侧的柳枝微垂,如八个低着头的恭敬侍从。 狐仙连着寒食清明两日都会来,昨日未出现,那今日这马车里的人总该是那位狐仙大人了吧。 蓝雾停在马车旁边,突然邪魅一笑,右手一甩,将她扔到了马车上,然后对她挥手告别:“痴曳缘,我知道你跑不动了,给你找辆马车坐坐。” “……蓝雾!你可恶!” 他这人心肠是不可能变好的,永远这么黑,坏到透了! 她被一条狐狸尾巴卷进了马车内,被卷进去之前还在骂到,“蓝雾!我诅咒你!一辈子没有人喜欢!” “哈哈!”蓝雾站在马车外,笑得酣畅淋漓。没人喜欢就没人喜欢呗,他蓝雾又不稀罕。再说,喜欢她的姑娘多得去了,怎么可能会没人喜欢? 那条狐狸的尾巴卷在曳缘脖子上,力道很大,她呛得猛咳,拼命求饶道:“狐仙大人,饶命,饶命啊……” 曳缘对着那条尾巴某一处一掐,狐狸猝然收回了尾巴。 “尾下留情啊。”曳缘讨饶道。她刚刚掐的那个地方其实不痛,狐狸尾巴上有一个地方特别敏感,一掐就会痒,而这只狐狸此刻就是被痒到了。 他似乎有点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这个部位很敏感的,曳缘当即解释道:“狐仙大人,饶命,饶命啊,我是狐狸的好朋友,我最了解的就是狐狸了,狐仙大人,你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 面前这人的打扮和她昨日一模一样,脸带红白色狐狸面具,一半的墨发用红色发带挽起,另一半顺着肩头披下,肩头处慵懒的搭着一条纯白狐裘,领口纹着妖冶的曼陀罗花。 书里的这位狐仙大人,也是有名字的,他叫戚九倾。 他双手抚摸自己的尾巴,盯了盯她,才道:“我是来找新娘的,不是来找朋友的。” “狐仙大人,看到你我真的好激动啊,昨天来等了你一天都没看到,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曳缘十分喜欢这只狐狸,他乃白狐,在他们狐族,这可是最高贵的一种狐狸。 他沉了半晌,才问:“昨日我的马车是你偷走的?” 曳缘忙不迭摇手:“不,不是我偷的,我爬上去之后,那马儿它就自己跑了。不算偷。嘿嘿。” 同类见同类,两眼泪汪汪。曳缘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就无比想念她以前的那些狐狸朋友们,在这里见到一只狐狸,还是只漂亮的男狐狸上仙,她简直是开心死了。 他冷声斥了一句前面的马儿,“呵,许久不见,连主人都不认识了是吧?” 下面的姑娘们看到曳缘进了马车,许久都没出来,全都发出哀怨的声音来,“狐仙大人怎么看上那个傻子小姐了啊?哎……” 蓝雾也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马车里,厚重的垂幔遮住了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靠在一起,这么半会儿了,也没见那痴曳缘挣扎两下,他们两在干什么呢?她该不会是被那迷药迷晕了吧? 曳缘目光炯炯地盯着戚九倾的面具,问道:“狐仙大人,你为什么每年都要来娶新娘呀?” 他指尖对着前面的垂帘一点,那白色鲛纱就往两边拨开,形成了一道敞开的门。 他的目光眺望前方的街道,清明时节,路上行人欲断魂,但在这样的时节里,仍有不少的姑娘打扮艳丽,穿红戴花,金钗满头,只是为了能够被他选上,成为神的新娘。 他的眼仁沉进了寒潭之中,声音悲恸:“因为,她们都不是我的新娘。” 嗯?? 曳缘看到在那街道上突然奔出一个白衣人影,正是在大街上追索泪鬼的忘忧,曳缘心道女主出现了,这总该是你的新娘了吧。 忘忧今日着了一件白裳,腰间配着一条蔷薇色的系带,长发半挽,插着一根银白色步摇,面若桃花,惹人心动。 身旁的狐仙果然出动了,马车踏过,如飞龙冲天,白色的狐狸尾巴伸出帘子外,轻轻扫过,一股暗香浮动,忘忧就被卷了进来。 霎时,外面的两个男人都慌了,齐齐追在马车后面,姬宴看到车上的曳缘,问蓝雾:“怎么回事?曳缘怎么也在上面?” 蓝雾步子加快,并未回答而是说:“皇兄,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救你的心上人吧!” “无论是忘忧还是曳缘,我都会救回来。”姬宴回答得振振有声。 蓝雾却不着调地笑了:“哥哥可不要贪心哦。” 第17章 新娘 “蓝雾,你……”姬宴眉目尽显倦意,“改日我会亲自带忘忧去面见父皇,请他允准我们的事。” 蓝雾眉头几不可察的一拧,越过他朝前面去了。 今日这马车似乎跟昨日有所不同,蓝雾试图像昨日一样跳上去,可是却不行,他连车身都碰不到,每次当他以为要碰到时,都摸空了,这雕金的马车就如海市蜃楼般,看得见却摸不着。 马车内,忘忧手上挽起一个剑花,朝戚九倾的尾巴宰去。 “不要!”戚九倾都没反应,倒是曳缘这个外人大叫了一声。 忘忧被这声音一震,手中的剑就迟迟未落下,“郗小姐,你阻止我做什么?” 她尴尬一笑,嗫嚅道:“我就是觉得这狐狸尾巴怪好看的,砍断了多可惜啊……” 那根狐狸尾巴又是一扫,她手中的剑就被扫了出去,还没有落到地上,就被车外的蓝雾接住了。 “忘忧,没事,我待会儿帮你把那根尾巴宰了。”蓝雾很狂傲的道。 “……狂妄。”曳缘忍不住吐槽。 戚九倾收回尾巴,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条红色绳子来,往忘忧身上一扔,她就被捆了起来。 然而,他却只捆了忘忧一个人,没有捆曳缘,忘忧不满:“为何只绑我一人?” 戚九倾那藏在面具后的脸笑了笑,道:“捕心绳自然只捆新娘一个人。” 曳缘盯着那条闪着红色亮光的绳子,绳子极有劲道,看起来像牛皮筋,书中所写这绳子捆上谁三日,那被捆的人就会爱上你。而她这个恶毒女配,之后就会偷这根绳子去捆姬宴。 马车驾出城外,笔直踏向城外偏西的祁蒙山,蓝雾和姬宴两人还紧紧跟在后面,马车入了山间后就停下了,等他们赶到时,那马车内早已空空如也,一个人也不见,白帘轻轻飘动,偶有一股奇特的香味飘入鼻尖。 “上山!”姬宴毫不犹豫道。 不知不觉间,夜已到来,山里像是被一股黑气笼罩,四处都黑不见路,蓝雾拿出了一根火折子来照路,两人寻寻觅觅摸索着上山。 曳缘和忘忧被安置在了一座空房子内,屋子外面有一堆的妖怪在守着,她感到奇怪,这狐狸不是号称为仙吗?难不成只是个噱头,其实他就是只妖? “郗小姐,你过来一点。”忘忧喊了一声她,她现在浑身被绑着动不了,只能叫曳缘过去。 曳缘朝她那边挪了挪,“怎么了?” “你附耳过来。” 曳缘依言照做,将耳朵凑到了她的嘴边,听见她小声说:“我衣襟内有定位符,你取一张出来,然后折成一个飞鸟状,旁边那里有一扇窗户,你将符拿出来放在月光下,静置片刻,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哦,好。”曳缘按照她所说折好了符,猫着腰跑到了窗户边,那外面站着一只妖怪在守着,她悄悄趴在那里吸收月光之精华。 【宿主,请完成剧情任务,毁掉定位符。】 此时正在山中瞎找的姬宴蓝雾二人,忽然收到了一点来自忘忧的信号,姬宴手中拿着一个改装型罗盘,那罗盘上的指针忽然闪了两下光,转动了两下,可是也就只是两下而已,那罗盘上的光就熄灭了,指针也不动了。 “怎么回事?”姬宴皱起眉头。 “没用的东西。”蓝雾冷嘲了一句。 曳缘觉得每次做坏事都是心惊胆战的,她趁忘忧看不到这边,伸手扯了一下窗户,那窗外的妖怪一眼就发现了她,将她抓了出去,甩到了地上:“鬼鬼祟祟做什么?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曳缘吃痛地爬起来,将双手背去身后,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明明就有,当我傻的吗?”那只妖怪朝她走过来,她见旁边架着有一火盆,火盆上有一堆火,将他凶恶的眼神照得明亮。 她假装朝那边跑,实则是为了撞倒那火盆,她用力一撞,高高的火盆掉落,朝屋子的方向倒落,火星子溅飞,一落到茅草屋上,顷刻就点了起来。 这一动静招来了其他的妖怪,有救火的,也有来抓她的,她没辙,只好将那张符拿了出来,“给你们,行了吧?” 她将那只飞鸟朝空中一扔,众妖以为是暗器,全都向那只飞鸟施法,顿时,飞鸟被击得七零八碎,黄色碎符纸哗哗飘落。 【恭喜宿主,完成损毁定位符任务。】 “给我抓住她!” 曳缘见五六只妖怪来捉她,她绕着这院中的几棵树跑了几圈,都没有绕出去,真是奇怪,难不成这里还有迷宫不成? 她头都绕晕了最后求饶道:“妖怪哥哥,我错了,咱不跑了行吗?” 那群妖怪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烧了他们房子的人,一窝蜂朝她袭了过来,曳缘一只手撑着树,喘着大气,另一只手暗自握紧,反正这里没有人,再过来,她可就要发火了。 电光火石间,一道幽蓝的光芒闪过,在暗林中划出一道闪电,耀眼夺目,那些扑过来的妖怪全都被这道光打飞了。 一个黑漆漆人影轻飘飘落在她跟前,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你叫所有人都叫哥哥吗?” 是他? 随着他落下,那发光的万杀降落下来,光芒瞬间消失,他的脸半笼在阴影中,半闪现在火光中,他现在还有心情笑,他不着急去救他的忘忧吗? 怎么跑来救自己了? “嗯,我的人设就是这样。”她回到。 “人设?”蓝雾不解,正想细问,就被曳缘拉住了,“蓝雾哥哥,小心后面!” 他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跳到半空中,右手一扬长鞭,那只正要偷袭他们的妖怪就被他的蓝光打得魂飞魄散,当场成渣。 蓝雾抱着她跃到了一棵树上,很不高兴地说了句,“真烦,衣服都沾上血了。” 曳缘:“……”她一个姑娘家都没他这么矫情。 她轻轻推了一下他,可是却被他锢得更紧了,他吐气如兰,道:“只是一点血而已,又没味道,你躲什么?” ……她只是想离他远一点而已。 “你还不快去救你的忘忧公主吗?再不去她都要被火烧死了!”她大声提醒道。 “哪有火?你低头看看。” 四下漆黑一片,根本就没有半点火光。 “火呢?” 怎么回事?刚才她放的那把火呢? 曳缘对着下面林子大喊:“姬宴哥哥,忘忧姐姐,你们在哪儿啊?” 蓝雾掰正她的脸,道:“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们迷路了。” “???” 她突然伸向他的胸口,双手在那摸来摸去,蓝雾迅速捕到她的手,一脸惶恐:“干……干什么?” 她将手摊开,“给我定位符。” 蓝雾把头一偏,傲慢道:“没有。” “……”曳缘挣脱开他的手,从树上跳了下去,蓝雾登时一慌,也跟着跳下来,大骂道:“你疯了?不要命了?敢从这么高跳下来!” 他将她从地上捞起来,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讶道:“竟然没摔伤?你是铁做的?” “……”她抓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你摸摸,有这么软的铁吗?” 他一时木然,手还真的在她脸上揉搓了两把,下结论道:“是好软……” 暗夜中他的眼神迷离,曳缘被他这摸了两下,脸颊顿时烧了起来,他的指尖触到这火热温度,猛然收了回去,心口却被烧得火燎火燎的。 曳缘见他转身走了,立马跟上:“花蝴蝶,你也让我摸摸呗,我看看你那张冷酷脸摸起来是不是也是软乎的?” 谁知蓝雾听了她的话之后步子更快了,简直跟个逃荒似的。 “蓝雾,你跑什么呀?不是你说的要礼尚往来吗?” “郗曳缘!”蓝雾身形一顿,转过来怒视她,“你是不是还想回那狐妖那儿?” “好啊,我好喜欢狐仙大人啊,他好帅!”她一脸花痴状。 “帅?”他走近她的身边,黑宝石的眼珠一眯,那只狐妖不是个女的吗? “你看到他的脸了?”他问到。 “没有啊,但是他声音好听,眉眼好看,气质一绝,反正就是帅。” 蓝雾瞧她那花痴样,满脸不爽,心中全是怀疑,他昨日摸到的那只脚,明明是个女子啊,怎么可能是男人,“你确定他是男人?” 曳缘为了让他相信那狐仙至始至终都是男人,为了不让他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举手发誓道:“是呀!我对天发誓,他肯定是男的,他要不是男的,我嫁给你!” 他连忙捂住她的嘴:“谁让你乱发誓的,谁稀罕你嫁给我?” “谁让你不相信我的。”曳缘被他捂住了嘴,嘴里的话吐出来也听不清。 “你不是喜欢皇兄吗?”他问到。 她想说不喜欢可是系统却在阻止她,她没有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他松开她的手,出乎意料地提醒了一句,“那你可要抓紧点,皇兄他马上就要带忘忧去见父皇了。” 曳缘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也是!!!” “嗯?”他再次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我看痴三小姐一点都不痴呢,倒不该叫痴小姐,应该叫……”他的唇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小狐狸。” “哈?”曳缘哑然,耳朵被他的气息包裹,这句小狐狸如同蛊惑人心的咒语,又像情人间调情的爱称,在她心上晃晃荡荡,让她失了魂。 她拉住他的衣袖:“你可以再叫一声吗?我觉得好好听。” “……”蓝雾却是不肯了,他甩开她的手,“行啊,你只要保证以后不叫我花蝴蝶,我就叫你小狐狸。” 曳缘的手再次去扒拉他,抓着他丝滑的蓝色袖角,“好,我保证今天不叫你花蝴蝶,你再叫我一声小狐狸吧。” “不是今天,是永久。”蓝雾强调道。 “先把今天过了再说嘛?” “没门儿。” “哎呀,永久那么久,你能保证叫我一辈子吗?我们还是一天一天的交换吧。” “我怎么不能保证?”少年的眼神真挚,语声高昂,似乎说完后才慢慢反应过来,他真的能保证吗?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彼此对望,曳缘的眼睛里跳起了一星的光,心口被这句话震撼,幽幽地望着他的眼睛。 最后还是她率先打破了沉寂,扭了扭他的袖子,撒了个娇:“蓝雾哥哥,你再叫一声嘛。” 他掉头就走:“不叫。” “再叫一声嘛。” “不叫!” “叫嘛。” “不……叫!” …… 【宿主,前方即将迎来修罗场,请宿主完成剧情任务,提升反派拯救值。】 曳缘在意识里问了问:“现在的拯救值是多少?” 【目前拯救值为零,请宿主不要灰心,继续努力!】 “……” 第18章 神水 他们在迷雾重重的树林里绕行,这里面的树木错综复杂,弯弯绕绕,犹如九曲弯转的迷宫,而他们现在就处在迷宫深处。 倏地,有一白影从林中跑过,那白影腰间一条紫带飘扬,不是忘忧又是谁。 而她身后有几个黑影在追她,一眨眼功夫就转入另外一边的林子里,不见了。 蓝雾朝着那边的方向追了去,曳缘跟在他后面,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陷阱。 “啊!”她没有料想到这个陷阱会这么疼,整只脚都陷了进去,泥土中有一块砧板,而她的脚就完全踩在了上面,尖针穿过鞋底,刺入了她的脚底皮肉,她疼得蹲到了地上去。 她在心底把作者骂了千百回,为什么同样是作为反派的蓝雾,却武力值爆棚,而她,却宛如弱鸡。 【宿主,请在此等候男主来背你。】 前面的蓝雾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怎么了?” 夜里漆黑,少数月光被不均匀地分割洒下,刚好她的脚处就没被分到月光,什么都看不清,她扯出一个笑脸来:“没事,就是跑累了,蹲下来休息一下,你快去追你的白月光吧。” 他狐疑地低头看她,“什么白月光?你踩到什么了?” “没什么,你快去救忘忧吧!”曳缘催促他,“再不去就晚了。” 见他还要往自己这边走,她一鼓作气站了起来,脚底因为这一拉扯就更疼了,她控制住声音,强笑着道:“你看,我真的没事。你快去救忘忧吧,她还在等你呢。” 本来还在犹豫的蓝雾,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忘忧的尖叫,他当即转身离开了。 “在那儿等我,小狐狸。”他的声音从远方传回来。 曳缘终于听到这句小狐狸,嘴角上翘,竟也忘记了脚上的疼痛。 等他走远后,她才慢慢又蹲了下去,她一只手放到嘴上咬住,另一只手伸向脚下的砧板,握着那满是尖针的砧板,用力拔了出去。 额上的汗水密密匝匝,滚滚流下,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砧板拔出,鲜血顺着鞋底流出,滴落到青草上。 她扶着一旁的大树,擦掉脸上的冷汗,靠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蓝雾回来,系统要她等那就等吧,等了好长的时间,她才看到旁边的树林中走出来两个人,瞧那一黑一白的身影,是姬宴和忘忧。 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一个忘忧? 他们也发现了她,朝她急急走了过来,“曳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姬宴看到她一只脚半吊着,用火折子照了照她的脚,“怎么回事?脚怎么在流血?蓝雾呢?” 曳缘盯着他身边的忘忧看了一眼,才道:“蓝雾刚刚去救忘忧姐姐了。” “救忘忧?忘忧一直跟我在一起啊。”姬宴反应敏锐,立即问道:“不好!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曳缘对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 随后,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姬宴扛在了背上,背着往那边走去。 “姬宴哥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的。”她挣扎着要下去。 “你的脚都那样了还怎么走路?好好趴着,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恭喜宿主,完成被男主背这一任务,再接再厉哦。】 曳缘很高兴她又完成了一个剧情任务,但是当她低头看到身旁安静不语的忘忧时,心里又很惆怅,忘忧的侧脸冰冷,肯定是在心里怨恨自己吧。 这里迷宫深重,但是忘忧却懂如何破解迷宫的方法,她飞了一张引路符在前方,跟着它一起走,就绝对不会迷路。 前面出现了一个分叉路口,路向左前和右前方叉开,他们站在路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曳缘看了看两边,左边较为空旷,而右边树木较多,她指了指左边,“走左边。” “那就听曳缘的,走左边。”姬宴背着她往那边走去,忘忧则愤懑地跟在后面。 曳缘敢肯定走左边的原因,是因为她记得话本中的那个场景,那个场景似乎很宽广,四周树木稀疏,而蓝雾就躺在那片盛满月光的血泊中。 ****** 蓝雾追着那群妖怪在林子里跑了很久,穿过茂密的树林,那些追着忘忧的黑色妖怪突然都倒在地上了,而地上还躺着一个白衣身影。 “忘忧?”他跑了过去,刚将她扶起,就被对方拂袖一扫,劲风飞过,她的长袖在他的眼睛上扫过,黑烟飘入他的眼眸中,他疼得闭紧了眼眸,再睁开时,已目不能视物。 耳畔传来一个女子的咯咯笑声,在这安静的夜林间,格外的恐怖。 她不是忘忧! “是你吗?那只魅。”蓝雾凭着记忆中的声音询问道。 那声音笑得更放肆了,凑近他:“歹毒的小子,解药呢?” 蓝雾冷静的坐在地上,故意激怒她道:“我的蛊,都没有解药。” “什么?你给我再说一次!”女鬼果然发怒了,咆哮了一声,四周的野草都被她震得疯狂摇摆,发出“呜呜”的哭声来。 女鬼感觉到身体里的蛊虫又开始闹腾了,她的心口一顿忧郁,伤心难过之情乍生,她捂着心口,忧郁地倒在了地上,泪水顺着眼角汨汨流淌。 她捧着一个透明宝瓶,心中觉得可笑,她一个只会索别人眼泪的鬼,竟然也会流泪。 她已经好多年不会流泪了。 她已经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她以为她的身体早就干枯了,竟然还可以流出眼泪来。 可是,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眼神倏地一凛,右手一抬,白色长袖猛地朝蓝雾扇过去。蓝雾被她扇到了远处,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站起来,猖狂的冷笑:“再说十遍也一样,我没有解药。” 女鬼一下飘到了他的面前,尖细的五爪扼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扼住他的血管,往死里的那种摁。 蓝雾眼睛看不清她的鬼影,仰起的脸却是勾唇一笑。 愤怒吧!尽情的愤怒! 越愤怒,他的蛊越喜欢。 “阿雾!”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关切的声音,这声音让女鬼轰然松开了手,她转过脸去,看到楚殷推着轮椅艰难的走了过来,那边的路并不平稳,泥土包崎岖不平,导致了他的轮椅行动得十分艰难。 “你怎么过来了?谁让你出来的?”女鬼好像不太开心,嘴上骂着他,但是却还是走了过去,亲自帮他推着他的轮椅。 楚殷却看着蓝雾,关心的问道:“阿雾,你没事吧?” 蓝雾无力的倒在了地上,他的喉咙管巨痛,那里像是被刀片卡住了一般,疼得他蜷缩在地上,像只小喵一样。 “他怎么了?”楚殷拉着女鬼逼问。 女鬼捧起他的脸来,妖媚道:“楚郎,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你还是关心关心我吧,这个小子他给我下蛊呢!”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楚殷突然发怒,如此俊雅的一张脸上也生出了一丝冷意来。 女鬼嘲讽地冷笑了一声,站起身去,眉梢一垂:“你对谁都比对我关心呢……” “他是我亲侄!”楚殷低喝道。 蓝雾最终晕倒在了地上。 “呵呵,一会儿亲侄,一会儿幼儿,一会儿王妃,楚郎,你对他们都重情重义,那我呢?我到底是谁?我算你的谁?”女鬼垂手嘶吼道,吼出来后,身体里的蛊就更加闹腾了,她心底的悲伤涌了一浪又一浪,快要将她淹没了。 楚殷嘴角紧抿,良久,才悲戚出声:“你已经缠了我十几年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罢休?”女鬼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冷艳的嘴角上扬,“快了。” 可是笑过一声后,她又哭了。 曳缘他们没走多久就听到了一阵呜咽之声,那声音如泣如诉,凄苦哀伤,那声音隔得远,听起来像山中黄鹂在哭泣,等走近了,才知道那是一个女子的哭声。 “这山下怎么会有女子在哭呢?”忘忧疑道。 “忘忧,小心些。”姬宴听到这哭声感到一丝不安。 他们走下山崖,却看到了另外一个忘忧,那凄厉的哭声就是她传出来的。 其实那人并不是忘忧,而是一个穿着和忘忧一模一样衣服的女子,定睛一看,那人的脸其实是那只索泪鬼。 她变幻成那样,只不过是为了引蓝雾过去而已。 而蓝雾现在就躺在那空地中间,四周还躺了一些其他的妖怪,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那只索泪鬼上一秒还在大哭,下一秒就开始狂肆大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明显能听出女鬼的战栗和兴奋。 “哈哈哈哈!”她对着面前的轮椅男子大笑,笑脸略有些狰狞,边笑眼角还渗出了几滴泪水来。 她的双手抚上楚殷的脸,手指在不住地颤抖,眼神是那么的恳切:“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你在等什么?”楚殷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把自己掳来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缠着自己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对自己到底哪来那么深的执念? 他明明不认识她啊。 索泪鬼忽然温柔一笑,眼尾双双扬起,红唇上翘,那样如迎春花般的笑容,不该是出现在一只厉鬼脸上的。 楚殷之前从来没有正脸看过她,因为他恨她,恨这只鬼杀了自己的王妃,恨这只鬼让自己的孩子失去了母亲,恨这只鬼逼得自己的孩子自幼便经历那样被蛊虫钻心的痛苦。 他发自内心的恨她。 然而此刻看到她的笑容,那个笑静美干净,一点戾气都没有,宛如世间最圣洁的雪莲花,他禁不住呼吸一滞。 “我在等你啊……”索泪鬼喜极而泣,一行清泪滑落,她拂袖一擦,两眼痴痴注视着他,“我等了你一世了。” 她将手中的那个装满眼泪的玻璃瓶子打开,瓶子向天空一撒,晶莹亮透的泪珠如雨水般撒下。 这是她收集了几十年的泪水,加上她自己,总共一千零一个人。 在忘川河畔有一个传说,传闻圣婴是被神诅咒过的圣胎,她的一生以及她的孩子都将遭到神的诅咒,只要能取到圣婴为情留下的泪水,以那滴泪水为芯,再以其他一千个人的泪水为辅,即可炼出能够寻找到前世记忆的神水。 而她现在终于成功炼出神水了,只要将这些神水撒向他,他就可以忆起前世之事了。 她满心欢愉地半蹲着在他身旁,柔柔地抚摸他的脸,天上落下的泪珠滴落到他的身上,他的脸上始终都是厌恶的神态,他很厌恶她。 她柔声道:“你是我的,就算你转世了,那你也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夺走。” “所以,你杀了我的王妃?”楚殷面无表情地说。 她的眼神刹那间变得阴戾起来,几乎是吼出来的:“她不是你的王妃!她不是!只有我,才是你的夫人。” 她捧着他的脸,近乎渴求地问:“你还没忆起来吗?曾经的你,是多么的爱我呀。” 水珠仍旧在向下滴落,他的长发都已经打湿,脸上挂着几颗水珠,她轻柔地替他擦掉,可是他的眼神却依旧无波无澜,那不是看前世恋人的眼神,而是看杀妻仇人的眼神。 第19章 玉佩 蓝雾是被水珠滴醒的,他睁开眼皮来,看到在迷蒙的水雾中,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他的眼睛似乎又能看见了,但是却很朦胧,那两个模糊的影子在他眼前如静止了般,沉入了水幕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丝丝雨滴子垂落下来,清明的这场雨,虽然会迟到,但是一定不会缺席。 “为什么?”对面传来那只女鬼的大哭声,“为什么上天要跟我作对?” 她好不容易炼成了神水,好不容易马上就可以恢复他的记忆了,可是,这个时候,天却下雨了。 雨水一旦降落,与神水混溶,就化解了她神水中的神力,那这神水就失去了恢复前世记忆的功能。 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倾盆的雨水化作漫天的愁怨,像是故意报复似的,狠狠砸在她的脸上。 这就是报应吗? 她杀了他的王妃,所以上天要这样惩罚她吗? 她寻觅了几十年,才炼化成的神水,一刻之间就烟消云散,她一时承受不了这个结果,双手捧着头,大哭了起来。 她和他,终究就只有一世的姻缘吗? 她哭得肝肠寸断,眼睛一圈鲜红得像流出了血。楚殷见她此状,心口竟也跟着难受起来,刚刚那些神水滴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一幕,那是他与面前这只女鬼在一起的画面,画面温馨,女孩脸上的笑就跟之前那个温柔的笑一样,恬静柔和。 她身着一件异域红衣,满头的红饰,笑脸张扬,拉着自己的手说:“楚郎,你逃得这样快,是当真不要你的江山了吗?” 他盯着她温柔的笑,仿佛要将这世上的一切温柔都给她。 她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又道:“没关系,没有了江山可以再打,美人可是会陪你一生一世的。” 他擒住她的手,不满足道:“一生一世又怎么能够呢?” 女孩笑了:“那……等我死后不入轮回,我来找你可好?” …… “陛下!妖女已被腰斩!” 太监来报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席卷进空旷的大殿中,那一句沉甸甸的声音压在他的大脑,他最后撑不住了,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他强撑着问:“可……可有遗言?” 太监簌簌发抖,颤抖道:“她说……她变成厉鬼也会回来找你的。” …… 那短暂的前世印象如碎片般挤进他的大脑,他盯着脚下哭成泪人的女子,她穿着宽大的袍子,腰间的系带系得很松很松,像是害怕勒疼了里面的腰一般…… 那里,曾经被……腰斩过…… 他在雨中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她,可是还未碰到,一柄亮剑就从斜上方飞来,对准的方向正是地上的她。 索泪鬼感受到剑气,腾空而起,宛若浮草仰头,浮到了剑身之上,避开了凛冽的剑气。 这剑是姬宴刺过来的,躺在地上的蓝雾转头一看,就看到姬宴和忘忧朝这边奔来,而姬宴的背上还有一个弱小的橘色身影,不知为何,他看到那趴在姬宴背上的橘影,心里就十分不爽。 不是让她待在那里等他回去吗?转眼就跟着姬宴走了,还趴到别人背上去了。 哼!趋炎附势的坏狐狸! 姬宴将曳缘放到了一个草垛旁,然后就和忘忧一起去跑来这边了,姬宴扶起地上的蓝雾,担忧道:“蓝雾,没事吧?” 蓝雾摇了摇头,他擦掉眼角上的一滴水珠,他已经忘记了那是天上落下的雨,还是自己刚刚流下的眼泪。 刚刚神水撒下之时,他在那些小泪珠里看到了一些关于楚湘王和那女鬼前世的过往,他一时感动,一个人的爱真的可以有这么强的执念吗? 爱,能跨越前世今生吗? 索泪鬼之前引诱蓝雾过来,实则是为了解自己身上的蛊,可是现如今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打乱了,楚殷的记忆没有回来,那她也不想解自己身上的蛊了,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作为一只鬼,追寻了一世的幻梦,在今天破碎,她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了。 索泪鬼与姬宴他们打得激烈,片刻,就打到别的地方去了。 楚殷推着轮椅也朝那边追过去,这里,很快就只剩下蓝雾和曳缘了。 这雨下得快,又下得小,雨渐渐停下来,曳缘蹲在草垛旁,鲜草上坠满了水珠子,她将脸上的雨珠抹干净,双眼注视着那前方的蓝雾,他的四周躺了很多妖怪。 他盘膝坐在地上,又拿出了他的那个鲁班锁来,他慢慢打开,一股黑气从锁球的缝隙间散开,他的唇在黑暗中勾了起来。 此锁名为断蛊,断蛊即断骨,他年少养蛊时常被蛊物噬咬,就如断骨般痛苦,而今日没有了护身玉佩在身,他再次驱动断蛊,相当于以自身为饵,引蛊物出来,黑气向上腾升,盘旋至他的头顶。 “啊!”他疼得嘶叫了一声。 有一只猛蛊窜了出来,咬了他的手背一口,顿时,那只手背就通红无比,散出了几条鲜红血管,顺着手背一直蜿蜒向上,红筋一直延伸到了面部,他双眼通红,如灌了血一般,左半边脸上布满红色血丝,这个样子宛如妖魔。 曳缘蹲在另一边,看到他的脸恐怖至极,她双手捂住了嘴,害怕自己发出尖叫声来。 “独活,出来!”他强忍着疼痛,继续将手放到了断蛊锁边,将那只长得像七星瓢虫的蛊虫诱了出来,那只蛊也在他的手上停留,咬了一会儿后来才慢慢飞了出去。 它展开了黑红色翅膀,飞去的那个方向正是姬宴他们离开的方向,而它的目标,就是那只索泪鬼。 独活飞走后,那地上躺着的妖怪突然醒了,一只妖怪对着蓝雾手中的断蛊一击,那锁球就飞了出去,漫天的蛊虫从里面落出来,各种奇形怪状的黑色小动物,它们全都朝蓝雾爬去,对它们而言,蓝雾就是那最可口的食物。 蓝雾刚刚被咬过的那只手正在淌血,鲜红的血流到地上,渗入了土地中,血流得极快,就一会儿功夫,他的脸上已经不见血色,灰白无光。 四周的妖怪群起而攻之,蓝雾手握万杀,无力地站起来,对着四面狂扫,可是他的神志似乎已经不清了,通红的双眼中已经看不清妖怪在何处,所以他的蓝电几乎都没有打到他们。 不仅那些妖怪在找机会偷袭他,那地上的蛊虫也来撕咬他的脚,一只妖怪从后面敲了一下他的头。他应声倒下,斜斜倒地,头向地栽了去,可是还未倒在地上,就被一只纤弱的手臂接住了。 那只手很细,却很有力量。 他的大脑混沌,眼睛浑浊,看到那抹浅橘的身影,眼睛就更加恍惚了。 那么瘦弱一只手臂竟然接住了自己如此沉重的身躯,还接得那么稳当。 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清亮的声音,“蓝雾哥哥,这是你需要的玉佩吗?”她将那块白金玉佩拿了出来,举到他的面前。 他因这句话失神,许多年前,也是有一个小姑娘,拿着一块玉佩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出现,问:“这是你需要的玉佩吗?” 曳缘特意说了这句和忘忧一模一样的话,她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因此就爱上自己。 玉佩一出,那些撕咬他的蛊虫就全都离开了,全部都乖巧的回去断蛊锁里待着了。脚上的疼痛渐渐消失,而他的神志却依旧迷糊,眼睛依旧在滴血。 四边的妖怪却没有停止杀戮,还要再攻上来。蓝雾还在看着她失神,就被她夺走了手中万杀。 “蓝雾哥哥,我帮你打妖怪好不好?”她握着他的万杀站了起来,他伸手去抓她,可是她却跑了出去。 “小心!别去!” 在他呐喊瞬间,曳缘却已经扬手一挥打下了一只妖怪,她双手握鞭,橘色衣袂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她一只脚受伤了,所以只能一只脚站立,小小的身影在那里跳来跳去,看起来很滑稽,像只小狐狸在玩捉迷藏。 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笨,可是那些妖怪却伤不到她分毫,真是神奇。 他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纱,而那个少女的橘色身影就在轻纱中跳舞,翩翩身影将他带入了一个暖橘的梦境里。忽然,他感觉心口暖了一下…… “郗曳缘……”他不自发的唤到。 曳缘头都没有回一下,回他道:“再等一下,蓝雾哥哥,还有两只没打跑。” 这几只妖怪只是道行比较浅的小妖怪,遇到蓝雾的万杀,只有乖乖送死的份儿,曳缘其实没有用全力,她不想杀了他们,她只是想把这些妖怪赶跑而已。 “……你的脚怎么了?”蓝雾的眼睛渐渐清晰,目光停留在她的那只小脚上,她虽然将脚缩进了宽大的裙摆中,但是仍能看到时不时有鲜血滴下,尤其是她在挥舞鞭子的过程中,那鲜血就滴得更频繁了。 曳缘终于赶跑了所有的妖怪,她跳着回来,那只穿着橙色步履的脚自始至终都没有沾过地。 “你不是说你没事吗?”蓝雾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双眼凝视她的眼睛,似想从那双瞳孔中看出一丝异样,“你哥哥说你从不说谎,可你今天就已经撒了无数个慌了。” 她看了他一眼后又迅速垂下眼睑,被人戳中心事的感觉真不妙。 曳缘以为他要质问自己,可是却听见他说:“给我看看你的脚。” 蓝雾现在是坐在地上的,而她是站立在他身旁的,他抬起她的裙角,想要看看她的脚,可是她却往后一缩,藏得更深了,骂道:“蓝雾哥哥,你色狼!” 在他们这个世界,女子的脚是只有夫君才能看的。 “……”他的雪白俊脸一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她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脚,因为她的脚踝上有一颗小痣,她害怕他发现自己就是那只狐狸,她不敢保证那天在马车上时他有没有看到过自己的那颗痣。 曳缘看他半边脸上的红筋还未褪却,眼睛还挂着红,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唇角苍白,下唇干涸,被他咬出了一滴血,看这模样就像是被蹂躏了的小白花一样,可怜兮兮的。 她蹲了下去,向他摊开手,“解药呢?你自己的蛊肯定有解药吧?” “没带。”他斩钉截铁地说,就像是谁要抢他的解药似的。 “没带才怪。”她将他一推,他就倒在了地上去。 呃……这么虚弱?一推就倒? 她的双手在他身上摸索,随即搜刮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她捧着那堆药问他:“哪一瓶?” 蓝雾从地上坐起来,似想找回一点自己的威风来,指着她说:“你这人真是野蛮。谁告诉你解药在我身上的?” 第20章 上药 曳缘小嘴抿起,颇为得意,其实她就是猜的,像蓝雾这种天天与蛊物打交道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几瓶解药,她凑近他,问:“哪一瓶?” 他指了指那个红色小瓷瓶。 她快速打开瓶塞,结果却发现里面是粉状药物,诧道:“不是药丸?” 算了,不管了,粉就粉吧,照样吃。 “蓝雾哥哥,你需不需要水啊?光这样吃会不会很难下咽?” 她握着瓶子喂向他的嘴边,可是他却将唇偏向另外一边,打死不吃,冷脸道:“这不是口服的。你眼瞎吗?” “???” 曳缘懂了。 她伏在他身上,倒了一点药粉出来,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擦拭。他的皮肤滑嫩,指尖在上面滑过,就像是在抹珍珠一样。白色药粉所过之处,药粉很快就被肌肤吸收,那红色的纹路就渐渐消失不见了。 真是奇效啊。 不消片刻,他的脸庞就恢复了之前的俊雅干净,那些恐怖的红色痕迹都褪去了。 那些红色纹路像是枫叶的叶纹般,脸上最为大片,如摊开的枫叶掌,叶茎顺着脸颊往下,一直下去脖子,再延伸到了衣襟内,经过手臂,最后到达手背。 汇聚到那个被蛊虫咬过的伤口处。 “蓝雾哥哥,我……动手咯?” 她试探的问了一声,那是她作为一只妖的礼貌。但是却没等他回答,她就解开他腰上系带,拉开他的衣襟,扒掉了他半边的上衣。 蓝雾中毒太深,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她摆布。他面色灰败,一副听天由命之态,喃喃自语:“痴曳缘,你几岁了?知不知道男人的身体不能乱看?” 曳缘为了完成任务也是拼了,她才不管那么多,反正看了她也不会瞎眼。 “我九岁!九岁!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他身上的肌肤比他脸上的还要白,简直像是从奶堂里泡出来的一样。那条红色筋路顺着脖子往下,在他半边肩上长出了一条藤蔓,顺着手臂,分出来的细丝蔓还蜿蜒到了部分胸膛上。 她低着头,从脖子往下擦药,他的胸脯结实,摸在上面那手感像是在摸一块稀有的玉石,光滑细腻,还带点热度。 天哪,这是她免费就能看的吗? 恶毒女配的深夜福利? 曳缘从来没有看过男子的身体,这回看到,目光就怎么也挪不开。他的气息吐在自己耳间,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烫,她抬头瞅了他一眼,却发现他面红耳赤,双眼紧闭着,咬紧牙关,像是在渡劫般。 额…… “刚刚不要我看你的脚,现在却来扒我的衣服看我的身体……”他不耐地嘀咕道,语气里满是不爽,感受到她的动作停下了,他骂道:“你在看什么?继续擦啊!擦快点!” 而他心里骂的却是:野蛮!太野蛮了!没见过这么野蛮的女子! 曳缘忙不迭垂下头继续擦药,手上动作不停,可是思绪却飞远了,这个反派男二说白了也就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扒他衣服,原来他也会害羞的呀。 她飞快地给他抹药,从胸膛抹到了手臂,直到那些红色纹路完全消失,她才抬起头来。 “好了,蓝雾哥哥,我擦完了。” 【高度警报!高度警报!恭喜宿主,反派拯救值终于不再是零了!拯救值上升10%,特奖励宿主记忆碎片一枚。】 她听到拯救值上升10%,嘴角抑制不住发笑。 太艰难了,拯救值终于不再是零了。 蓝雾睁开眼睛来就刚好捕捉到她的笑脸,那笑容仿佛捡了一个大便宜一样,扬声发问:“好看吗?笑得这么高兴……” 大概不是高兴,而是猖獗。 他的俊脸不知在何时逼近,与她的鼻尖仅隔了一寸的距离,她敛住笑容,红着脸答道:“好看。” 他的脸没有移开,而是逗她道:“你知不知道看了男人的身体就必须要嫁给他才行?” 曳缘往后躲:“你胡说,你可别碰瓷啊!哪有这个说法?” “我说有就有。”少年扬声道。 “那恐怕不行,我是要嫁给姬宴哥哥的。” 蓝雾本来的脸是含着笑意的,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阴沉下来,不见笑意。 曳缘搞不懂他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一张脸,看他还光着膀子,她连忙帮他把衣服穿好,“快把衣裳穿上,别着凉了。” 等她再抬头时就看到一枚白金玉佩垂到眼前,他勾着玉佩,用冰冷的声音发问:“这玉佩,怎么会在你那里?” 曳缘不怕他的拷问,她刚刚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她不慌不忙地回答:“这玉佩是我之前在山上捡到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妖怪扔在那里的。” “山上?”蓝雾沉眸思考,这玉佩怎么会在祁蒙山呢? 玉佩消失的那晚,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总不可能是哪只妖怪跑来他的房间,给他制造一场美梦,就为了偷走他的玉佩吧? 他的玉佩对他而言是宝藏,可是对于那些妖怪来说,就是一块没有任何作用的石头啊。 偷他玉佩到底能有什么企图呢? 他狐疑地打量她,“你说的是真的?” 曳缘点点脑袋,“真的啊。” “不太相信你。”他却道。 “蓝雾哥哥,我骗你做什么?我刚刚不是还拿玉佩来救你了吗?” 是啊,她刚刚那样如仙女一般的降临,着实让他心悸难了。那一刻,看着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看着她举着蓝电一瘸一拐地为他赶跑那些妖怪,他好像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原来,他竟也喜欢这样的保护。 曳缘见他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抓回他的视线来,展齿一笑,好奇问道:“蓝雾哥哥,你看看我,此刻你的心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产生?” 书上简单的描述了几句,说当年忘忧给了他玉佩之后,他就对她萌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感,而自己现在也旧事重演,他现在会不会也对自己有了喜欢之情呢? 蓝雾一指将她的额头弹开,道:“有。厌恶。厌恶你怎么还不赶紧嫁给皇兄。” 曳缘:“……” 他站起身来,她也跟着站起来,嘟囔道:“就算我嫁给姬宴,忘忧她也不是你的啊,你着急什么呀?” “你闭嘴!” “好吧,我闭嘴。” 他又道:“你能不能不要事事都提她?老是把情敌挂在嘴边,听得我耳根子烦。” 曳缘:“……” 几滴雨珠子又落了下来,斜斜地打在曳缘的脸上。 又下雨了。 刚才那片雨下得如牛毛般,连地都没有打湿,此刻又开始下起了雨来。 蓝雾眼神下移,又看了一眼她缩在橙色下裙摆里的脚,道:“看在你帮我赶走妖怪的份上,本殿下今日就大发善心,背你走咯。”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咯!”她眼睛一亮,丝毫没有踌躇,单脚跳到了他的背后去,能占到花蝴蝶的便宜实乃三生有幸,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抓住他的后衣领,单脚用力,往上一跳,他长得太高了,她这一跳根本没跳上去。蓝雾脖子被她勒得生疼,蹲了下来,骂咧着:“你这么猴急干嘛?想把我勒死吗……” 曳缘看到他矮下来的背脊,这才轻松地趴了上去,对着他的后颈嘀咕:“这不是怕你反悔吗?” 他面容不爽,调子拖长,“呵,我就是这么能出尔反尔的人吗?” “是呀,你的心思花得很呢。” “再说一遍,不许说我花!”这个词真的太有损他南楹国大祭司的形象了。 “行行行,那坏吧。” “……” 这雨突然大了起来,如同天上有人在倒扣大盆般,噼噼啪啪打个不停,蓝雾大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背着她在树林里狂奔。 曳缘趴在少年的背上,他的背跟姬宴不同,他要更瘦削一些,身上的骨头也有点咯人。 曳缘没有想过他会背自己,她以为他会丢下她的,但是他却没有。 “蓝雾哥哥,你累不累啊?”曳缘想他刚刚受了伤,现在背她跑得这么快一定很累吧,所以就这样问了出来。 但是他却冷了声音:“你也真是能够损人的……” 曳缘立马闭口不言,她又说错话了吗? 问他累不累也有错? 树林里依稀可见散落的月光,将各处的山路照亮。蓝雾背着她快速地找到了一处躲雨之地。 那是一艘木船,船上有篷,可以遮雨,船身支出来两条绳子,绳子末尾处有锁扣,锁扣挂在岸上的两根木桩上,以此来固定船身。 蓝雾背着她踏上了船板,发出“嗒嗒嗒”的脚步声,他撩开灰布帘子,低头走了进去。这船看着不大,里面竟然还摆下了一张小榻和一张矮桌,蓝雾身量高,在里面只能弯腰前行。 他将她放了下来,然后走至船口,拂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和雨势。天色已晚,月明星稀,雨势很猛,他又走回来说:“子时了,这雨估计还要下一阵子。” 曳缘等着他说下一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这里面空间狭小,令人局促,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说一句话,这安静就会持续到底,便回了句“哦”。 蓝雾嘴唇开合,接下了他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所以,睡吧。” “哈???” 曳缘震惊得一时不知道该干嘛。 睡?怎么睡啊?就一张床。 她现在就站在那张小榻前,受伤的那只脚吊在半空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外衣上湿淋淋的全是雨水,她向蓝雾伸手,“给我一张烘干符。” 他提步进来,往旁边一个小木凳上一坐,捞出衣襟内的一沓符纸,往那桌上一甩。曳缘心想他这会儿怎么这么大方,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他用无辜的语气说:“全打湿了,不能用了。” “……”果然,指望他的好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她颓然往床榻上一坐,索性脱掉了身上的半袖外衫,对面的蓝雾脸色骤变,大吼道:“给我穿回去!” 他真是怕了,再也不想跟这九岁的孩子待在一处,不仅没有礼义廉耻,还跟个野蛮人一样。 “??……这衣服是湿的啊。”曳缘不听他的,还是将外面的半臂衫脱了。 她往那床榻上一躺,困意立马如浪潮般汹涌袭来,她闭眼睡觉,砸巴道:“放心吧,不会让你负责的,我是要嫁给姬宴哥哥的。” 蓝雾脸上阴鸷,吼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喂鱼?” “让我睡觉的是你,睡了不开心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嘛呀?蓝雾二殿下。”曳缘烦躁地说。 蓝雾道:“请叫我蓝雾大祭司。” “……” 他并不喜欢二殿下那个称呼,他也不想做什么二殿下,他只想做大祭司。等他复活了母妃,他就想回到苗疆,永远做他的大祭司。 可是,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别睡死了,跟我说会儿话。”他的音调突然降了下来。 这床榻离矮桌仅仅一步的距离,他坐在那里,吐出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一样,听起来像是枕间耳语。 外面的风呼啦啦吹着,细雨漂泊在船板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听起来犹如有佳人在河畔弹奏琵琶,这样的夜很适合睡觉,也适合聊天。 曳缘心想这反派估计也是孤单寂寞冷了,自己把床占了,而他却只能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所以心里不好受,看不惯她一个人睡,所以逼着她同他讲话。 他看着她阖上的双眸,不满意地去把她的两只眼皮翻开,迫使她看着自己,问道:“痴曳缘,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小时候?”眼睛被他弄得疼,她推开他的手,“不记得。” 他眼底的怀疑散去,莞尔一笑,“不记得那最好了。” “……” 奇奇怪怪。 他的手又伸过来,却是在她肩上一点,顿时她就被他封住了全身穴道,不能动弹了。 她这下真的慌了,眼神凌乱,失措道:“你点我穴干嘛?你要干什么?” 而他却只是神秘一笑。 第21章 躲雨 “你笑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她终于知道怕了, 他扬起个阴险的笑容来,吓她道:“你说我要干嘛呀。” “我不知道……”曳缘的嘴角明显痉挛了。 “你不知道?”他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夸张一脸,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嘴角持续抽搐。 蓝雾修长的指尖上移, 在她的唇瓣上摩挲,感受到她的颤抖,他心中大欢,俯身道:“你不是很想帮我找通房丫头吗?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做我的通房丫头?” 她瞳孔地震, 她真是有病,那天要给他开这个玩笑,现在玩笑开大了, 该怎么收场? 他的声音具有极强的蛊惑力,曳缘甚至怀疑他在用他的声音给自己下蛊。 蓝雾看着她羞红的脸, 觉得好玩,谁让她刚刚敢来扒他衣服的,现在知道怕了吧。 她稳住心神,诺诺连声:“怎么说我也是将军府的三小姐, 给你当通房丫头,这似乎也不太匹配我的身份吧?” 他不玩她的唇了, 转而去捏她的脸, 那肉嘟嘟的脸蛋捏起来像捏橡皮球,随意的问道:“那你想当什么?” “怎么着,也得当个正王妃吧。”她故意这样说, 她知道他心里的正妃肯定只有忘忧一个人, 别人都不行。 果然,他确实是生气了, 脸上阴沉沉的,比外面的天还要阴沉,讽刺道:“真不愧是将军府养出来的小姐,小小年纪,倒是很懂得宫廷生存那一套嘛。” “还想当正妃,呵……”他嗤之以鼻,多年前的画面又飘了出来。 小时候他因为晚产,身子极弱,父皇不喜欢,外面的官家公子小姐们也不喜欢他。 他们都只喜欢姬宴,那个嫡出的太子殿下。 母妃让他跟着姬宴好好学学,于是,他就成天跟着姬宴后面玩。 皇兄去哪他就去哪,皇兄玩什么他就玩什么,后来皇兄爱上隔壁家的将军府玩,而那将军府的三小姐就老爱缠着他的皇兄。 突然多出这么一位小孩来跟他抢哥哥,他当然是极不开心的。 那位三小姐,他是极讨厌的,刁蛮任性,娇纵无理,皇兄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一次,他在他们院子里抓蝌蚪,她走了过来,将他错当成了姬宴,从背后捂住他的双眼,模仿着男孩的声音说:“猜猜我是谁?” 他最讨厌别人和他玩这些无聊的游戏,手腕一抬,便将她推到了另外一边的草地上。 她看到他的脸时才知道是认错了人,她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说:“原来是你呀,姬宴哥哥的小跟班,我就说呢,姬宴哥哥怎么会来捉蝌蚪?只有像你这种卑贱的下等人,才会稀罕那么肮脏的动物。一天到晚,不是玩蝎子就是玩蜈蚣,长大后肯定是个阴冷毒辣的人。” “就凭你,也想跟姬宴哥哥争皇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怪物!等我以后做了太子妃,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赶出太子府。” 从那天起,他就更讨厌她了,厌恶程度已经上升到讨厌他的父皇那么严重了。 曳缘听到大风从船帘灌进来的声音,宛如鬼扑进来了,而这里面却有一个比鬼还要恐怖的人,嘴里正嚼着“正妃……太子妃”之类的字眼,像是在嘲讽她。 蓝雾这又是在发什么病呢? 一个人嘀咕些什么呢? 良久,他才恢复了过来,回到现实中。 他的手又移向了她的腿旁,抬起她那只还在滴血的脚,粗鲁地扒掉了她的鞋子,接着又来脱她的袜子,他的动作过于野蛮,像她之前脱他衣服时一样。 “疼疼疼……”曳缘放声大喊,她刚刚脚心被刺了好多针,那血水早已和白袜黏在一处,凝结在了伤口上,被他这蛮力地一扯,简直要她的命。 “小声点,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里面干什么呢。”他的动作终于轻柔了一点,轻轻地将那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血块的袜子揭开。 曳缘的脸一会儿被羞红,一会儿又被疼白。 曳缘身子不能动,只能垂着眼皮看见他的侧脸,她终于明白了他点住自己穴道的原因,原来竟是要帮自己上药。 他竟然如此好心? 真是个无法捉摸的反派。 她生怕他看见自己脚踝上的那颗痣,但是他却好像并没有发现,眼神只是专注于她脚底的伤。 他转过头来,刚好对上她的视线,他的眼神里有很多东西,惊讶、不解、好奇、与一丁点儿的怜惜。 他不耐烦地说道: “看什么看?当心挖了你的眼珠子去喂狗!” ……刚刚要喂鱼,现在又要喂狗,究竟是得有多讨厌她呀? 他继续说着:“回去之后,你不提,我不提,没有人会知道这回事的,再说,你这已经稀烂的脚,谁稀罕看?” “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姬宴,是姬宴给你上的药,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太子妃了。” 他兀自说了一大通,给她把退路都想好了,那她还能说什么。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来,专治跌打损伤的药,刺鼻的白色药粉洒在她的脚心,她疼得又是一声抽搐,脚背都抖了一下。 蓝雾盯着那只血肉模糊的脚出神,再次怀疑她真的只有九岁吗? 九岁的人遇到这样的事,脚上被戳了这么多洞,竟然能不哭不喊,还能挤出笑脸来,一味地催促自己赶去救忘忧? 山中猎户的机关全是拿来对付山里猛兽的,做的针又粗又尖,野兽踩了都能嘶声叫嚣,而她,这样一位细皮嫩肉的闺阁小姐,竟然能够那么从容地跟自己演戏。 看那伤口,那针明显是已经陷入皮肉里面了,再被人狠狠□□的,他失神问道:“皇兄给你拔的暗器?” “啊?”曳缘反应过来后应了声“嗯。” 而蓝雾却问:“为什么受伤了不告诉我,不让我给你拔,而是要等皇兄来给你拔呢?” “??” “痴曳缘,你还真是会演戏呢。在我面前装坚强,在皇兄面前就装柔弱。你这副表里不一的模样,哥哥他知道吗?” 反派的脑回路就是和常人不一样,这都能联想这么多。 曳缘尴尬笑笑,不知道怎么回他。 他拿出一块白色纱布给她包扎,等彻底收拾完之后,走到船外去净手,帘子一被掀开,冷风就大股大股地灌了进来,她禁不住发抖,之前淋了雨,现在虽然已经躲在这里面避雨了,可是这里床板子凉,没有被子,也没有暖炉,再加上冷风偶尔的吹进来,实在是很冷。 蓝雾洗干净了手又走了进来,他就出去了这么一小会儿,头发上就沾满了亮晶晶如糖粒的雨珠,他一走进来,就带来了一股外面的凉意。 “你睡觉吗?”她开口问到。 蓝雾眼也未抬:“没地方了,怎么睡?” “哦。” 他听到这个“哦”字就很冒火,吼道:“哦是什么意思?” 曳缘很是委屈,她又哪里惹到这位大少爷了?好心问他睡不睡觉,也要被吼。 她盯着他,道:“帮我把穴道解一下。” 蓝雾的脸上再次布满黑线,走了过来道:“我问你哦是什么意思,你让我给你解穴道?!” 他弯下腰,两指在她肩上一点,就解开了她的穴。她终于能动了,从床上坐起来,往里面挪了挪,靠在船壁上坐着,露出一大片空床给他,道:“你长得瘦,应该够了。” 他缀着星子的两只眼睛望着她,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她又说:“我不困,你睡吧。” 其实她也很想睡觉,但是这环境真的太冷了,她就算躺着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坐会儿。她双手抱膝,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减少一点冷意一样。 “回去不许说我欺负你。”他长长的身躯躺了下来,和衣而卧。 曳缘看着他微微合上的双眼,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她有点懂了刚才他叫自己别睡觉陪他说话的感觉,这样孤寂的夜里,一个人呆着确实很容易发慌。 “蓝雾哥哥,你不冷吗?” “睡着了就不冷了。” “……” 过了一会儿。 “蓝雾哥哥,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 又过了一会儿。 “蓝雾哥哥,你真的不冷吗?”她真的要冷死了。 “我睡着了,我热得很。” “……” 又过了一会儿。 “蓝雾哥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拉了下去,整个人趴在了他的怀里,听见他夹带着怒火的声音响在头顶,“我能产热!我一点都不冷!别再问了!” 趴在他身上的曳缘才知道他是真的能产热,明明是这么冷的天气,他的身上竟然是热乎的。曳缘寻到热源,就再也不愿离开了,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仿佛要将他身上所有热量全都吸取到自己身上才肯罢休。 蓝雾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看你可怜,才施舍你一点温度。回去谁也不许说!” “嗯。”曳缘答应了,这会儿,谁暖和谁是老大,她恨不得变成狐狸状蜷缩在他怀里。 她道:“我全推给姬宴行了吗?船上躲雨的是他,替我上药的是他,同床共枕的是他,这样可以了吗?” 蓝雾眉头皱成了倒川字,这同床共枕四个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呢? 他道:“把同床共枕改成秉烛夜谈。” “哦。” 他的身上真的很暖和,要是冬天抱着他睡觉都可以不需要暖炉,以后谁要是嫁给他就不用怕冷了。不对,书里的他后面好像很惨很惨,惨到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就连被下了情蛊的她,心里也不是真心爱他的。 想到这里,她又将他抱紧了一分。 【滴,反派拯救值又上升5%,宿主你真优秀!】 ??? 曳缘终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他需要的是拥抱呀。这种人类最简单最不屑的东西,他竟然这样渴望。 蓝雾看着这个趴在他身上睡着的人,真是个撒谎精,刚刚才说不困的,结果反倒比自己先睡着。 她倒是睡着了,然而,他却失眠了。 第22章 女鬼 翌日天光放晴, 东方破出一道金灿灿的阳光,将河面照得波光粼粼,小鱼儿都跳出了水面, 欢快地迎接这个舒服的早晨。 大雨过后的空气异常清新, 夹杂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是大自然的气息。河岸边垂柳上被大雨洗礼后发出了嫩芽,金黄一小朵,同水面上的鲤鱼打招呼,岸上的青草全瘫在地上, 气势在昨夜都被大雨给压倒了,现在还没爬起来。 曳缘他们才走出船没多远,就遇到了从另一边走来的姬宴和忘忧, 曳缘拽了拽蓝雾的衣袖,低声说:“你说, 他们昨晚是不是也彻夜长谈了?” 他稍一偏头,讽刺道:“痴曳缘,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现在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然而,他刚说完, 曳缘就真的跑了过去,一瘸一拐的, 跑得很丑, 她跑过去挤进了姬宴和忘忧的中间,拉着姬宴的手,委屈极了:“宴哥哥, 你上哪儿去了?阿缘一直在找你, 呜呜呜。” 蓝雾在对面抱着胸看着她表演,看着她在哭, 可是又挤不出眼泪来,一副模样假得很。 呵,虚假。 姬宴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曳缘别哭,我们昨晚也一直在找你们。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阿雾他没欺负你吧?” 她摇摇头,“没有,我没事,蓝雾哥哥他受伤了,他晕倒了,我就把他拖到那边的船上去了,他晕得像一条死鱼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蓝雾表面含笑,内心咒骂:谁是死鱼?谁是死鱼?谁是死鱼! 他转身气哄哄地走了,这个小骗子,撒谎技能一流,咒人的技能也一流。 姬宴在后面喊他:“蓝雾,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蓝雾头也不回,随手拔了一根路旁新鲜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我是死鱼,别跟我说话!” “……” 蓝雾又摸出了身上的断蛊锁,昨晚那只独活没有飞回来,是出什么岔子了吗? 他掉头问道:“昨晚那只女鬼呢?” 姬宴答:“跑了,带着皇叔一起跑了。” 一进城门,就碰见了好多官兵,为首的郗雁停和郗献云匆匆赶了过来,见到曳缘平安无恙才松了一口气,齐齐朝两位殿下和公主行礼。 姬宴吩咐:“把官兵都撤了吧,我们都无事。” “是,殿下。” 曳缘被两位哥哥强行带着回家,路上还进行了一番“严刑拷问”,她只说他们四个人都待在一起,没说和蓝雾的事。 可是还未走多远,就听到一阵哭泣声响起,这哭声越来越多,重叠在了一起,在皇城内回荡。 那些哭声都是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惨绝人寰,不绝于耳。 “哪来的哭声?”郗献云满脸讶色。 郗雁停和姬宴同时答出:“是学府!” 众人恍然,对,只有学府才会有这么多的小孩子。 学府位于皇城偏东,距离这朱雀大街并不远,他们全都朝着那边跑去,郗雁停本来安排郗献云背曳缘回家的,但是曳缘却戳了戳郗献云的肩,“二哥,要不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反正有那么多厉害的人都在,也不会有事的。” “那走吧。”郗献云内心里也好奇着那边的哭声,郗雁停让他回家,他还不想回去呢。 那边的哭声持续绵长,中间就没有断过,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孩子都在哭? 这学府乃南楹国皇城内最大最气派的学府,里面的全是皇城内达官显贵的公子小姐们,加上一些陪读丫鬟和书童们,总人数也有百人之上。 入得学府内,见教堂里坐满了学子,有男有女,他们全都端正地坐在课桌前,背脊挺得很直,而每个人却都在大哭。 ??? 怪异。 为什么哭还都要坐得这么端正? 姬宴和忘忧他们冲了进去,俯身安抚那些小孩子,“别哭了,别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但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蓝雾信步走了进去,随手抓起座位上的一个小男孩,将他拎到讲台上去。曳缘一瞧那个男孩正是楚湘王的小儿子,蓝雾不知从哪又捻出来一只小蝎子,放到小世子的面前,摇了摇,大喝道:“谁再哭,我就用蝎子咬谁!” 小世子吓得屁股尿流,嘴巴一张,往后躲去,蓝雾见他还要哭,便把蝎子凑近他,吓了吓他:“再哭,再哭一下试试。” 小世子双目睁大,硬是把眼泪给憋回去了,诺诺道:“皇兄……我不哭了……” 蓝雾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眼眸一弯,笑道:“这才是好孩子嘛。”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下面的一群小朋友,化作修罗脸问道:“有谁还想哭?” 所有人都齐齐摇了摇头,他们的目光都盯着蓝雾手里的那只蝎子,害怕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曳缘惊了个讶,论吓小孩子,还数他蓝雾为第一呀。 姬宴向讲台走了过去,让蓝雾收了那只蝎子,他温柔地询问小世子:“小世子,你跟皇兄说说,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在哭啊?” 小世子擦了擦眼泪,小嘴唇翘起,软乎乎的道:“是夫子给我布置的课堂作业,让我们一直哭到放学,谁哭得越大声,今日就不用做课后作业了。” “啥玩意儿???”曳缘脱口而出道,察觉到一时失言,她尴尬的把脸埋进了郗献云的后背里。 外面突然走来了一个人,白衣长袍打扮,白须长垂,他手上拿着一根戒尺,声音洪亮:“哭啊!给我继续哭!谁让你们停下的!” 一走进来却看到这么多不速之客涌在课堂内。 那些孩子们又开始哭了起来,姬宴和忘忧凝向来人,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姬宴道:“夫子,你为何要给他们布置这么奇怪的课堂作业?”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夫子,而是被索泪鬼附身的夫子,她昨晚之后,心口就像被撕裂开了一般,她很难受,很折磨。她索泪鬼一生都是在索泪,她如今更是疯魔了,她一听不到哭声心里就会发慌,她只有听见这些人哭,哭得越大声,哭得越悲伤,她越高兴。 “我的学生,我要怎么教,还用向你太子殿下禀报吗?”女鬼傲慢的仰头,手中戒尺随手在身边一个小孩身上打下,那小孩被打得巨疼,发抖的哭得更悲戚了。 姬宴冲过来一手将他拎了出去,因为不想让那些孩子们看到他们夫子的异样,所以直接将他提了出去。 女鬼现出鬼脸来,张着十根尖细的长指,两只黑球眼睛开始流下黑色的眼泪来,那是中蛊太深的原因,眼泪都已经不再是洁白的颜色,已经变得黑不见光了。 她突然仰起头狂叫了一声,那声音冲破长空,比那些孩子们的哭喊声还要大声。 她向后一翻,如同扶柳倾倒,长腿在姬宴胸口踢了一脚,然后飞到了屋顶上去。她的双臂在空中划动,随手拎起那课堂里的小孩子,一手吸两个,吸起来又朝下面的地板上扔去,“你们都哭得太假了,为师得帮帮你们才行呐。” 这番,小孩们就哭得更凄惨了。 她就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扔着小孩儿,幸好刚刚来时郗雁停带了一些官兵来,不然照她这下饺子的速度,光靠他们四个人根本接不住啊。 “住手!”学府的门口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 随着轮椅滑进来,楚殷着急忙慌地赶了来,刚好女鬼手上正提着的就是他的小世子,楚殷脸色阴暗,在下面喊了一声:“莲儿……” 女鬼双肩一抖,那手中的小世子半天也没有扔下去。她错愕地扭头看他,似乎不敢相信他会喊出这个名字来。 这个她前世为人时的名字。 她的脚底一滑,失神的从屋顶上滑落了下去。 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泪光闪动,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她因为这声呼唤失去了魂魄,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也忘记了要飞回去,也忘记了要扔掉手里这个讨厌的小孩儿。 她手腕一提,将男孩护到了自己身前,就这样向地上落去。 可是,还没有摔到地板上,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 她惊愕的抬起眼睫,看到伸手接住她的人,竟然是楚殷! 是他滑着轮椅冲了过来,接住了她。 一滴泪珠儿滑落了下去,她等这样一个怀抱,等了几十年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他清雅绝伦的面容渐渐缓和了下来,念道:“莲儿。昨日我在那片雨里听见了你以前的名字叫莲儿。” 她瞳孔放大,“你听见了前世?” 这时,她怀里的小世子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应该是刚刚从那么高摔下来给吓的,现在才哭了出来。 女鬼慌忙从他身上下去,将小男孩扔给了他,让他自己哄。 轮椅上的楚殷抱着七岁的孩子细声哄了半晌,男孩才停止了哭泣,女鬼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中又涌出两圈泪珠来,他爱这个孩子胜过一切,他对他付出了所有的温柔和耐心。他前世对自己许过的诺,早就随风去了。 他已经不再是前世的那个楚郎了,他现在是楚殷,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夫君,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他不再是她的楚郎了。 楚殷突然抬起头来,深深地望向她:“莲儿……对不起……” 女鬼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泪水如决堤的河水般,这句来自前世的对不起,她等了一个轮回了。 楚殷又道:“收手吧,你的蛊我会叫阿雾给你解了的,别伤害这些无辜的孩子。” 突然被提到的蓝雾大脸问号,他可没有答应要给她解蛊。 女鬼突然蹲到了地上去,双手捧住了头,将脸遮了起来,她现在的眼泪是黑色的,流得满脸都是,丑死了,她不想让他看到。 那只独活此刻从她的身体里飞了出来,飞回到蓝雾的身边,他拧开断蛊锁,让它飞了回去。 蓝雾满意的一笑,他开心的离去,走时经过楚殷身边,停下道:“跟她说,三日后,我来王府给她解悲情蛊。” 女鬼没有再闹,也没有再伤人,独自蹲在地上哭泣,姬宴他们救起地上的孩子,派士兵们将他们一一送回各自的府中。 等到所有人走后,楚殷将轮椅滑到她的身边,一只手在半空中放了许久,也没有放到她的头上去。 最终,他只是道:“三日后,你来王府吧。阿雾会给你解蛊。” 然后他抱着小男孩滑着轮椅离开了。 女鬼抬起头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那背影行动得缓慢,最终,她还是跑了过去,帮他推着轮椅出门。 山楂梦 第23章 送拐 曳缘又被郗献云背回了府中, 请了大夫来看脚,她这脚幸亏及时上了药,要是拖得久了, 那脚就会发炎起包, 到时候可就不好治了。 曳缘这样一听,那她是不是还得要感谢一下蓝雾? 这脚上的伤怕是得养大半个月,近日都出不了门,她只能躺在家中,恶毒女配不作妖, 就给男女主营造了长时间单独相处的日子。男女主因为上次躲雨那晚,两人的感情已经快速升温,回来之后就黏在一起, 就像两只绑在一起的蝉蛹。 蓝雾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在太子府见到曳缘,突然耳根子变得这样清净了, 他还有点不习惯。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内的秋千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这个满口胡话的小骗子,这个玉佩真的是她在山上捡来的吗?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到底是谁偷走了他的玉佩? 那晚他为她上药时的那只脚, 虽然夜色昏暗,只见血肉模糊, 但是那脚的尺寸倒是和那天的那只狐狸很像呢。 狐狸……狐仙……男人…… 他从秋千上站起来, 决定再去看一眼她的脚。 这日,曳缘正拿着一个玻璃宽口瓶坐在屋外的连廊上晒太阳,初夏的太阳还不算太晒人, 勉强可以用舒服来形容。阳光穿过玻璃瓶子, 折射出几道彩色的光晕,如缩小版的雨后彩虹。 她盯着玻璃瓶内的几只小蝌蚪, 它们在水中游过来又游过去,在彩虹间穿梭又停下,玩得惬意。 “咳……”不远处的走廊下走来一个颀长人影,他没有唤她,而是用一声清咳来提醒她,他来了。 蓝雾走在刷满朱红漆的长廊下,一缕金光自斜上方倾洒下来,坠落在他的白玉脸颊上,那金光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脸上轮廓线描刻得清晰。 一只蓝色蝴蝶在他的肩上飞舞,扑闪着蓝色的翅膀,他一双上翘的桃花眼里点着明媚的光,含着温暖的笑意,热辣地看着她。 少年本就俊秀好看,这样一笑,任谁见了也会心动荡漾。 曳缘两眼发直,心跳漏了一拍,胸口的心跳在猛然加速,她听见了自己放肆的心跳声。 她在心里哀嚎: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好看,不仅好看,他还好看地对你微笑,这简直是要命啊。 求求他快别笑了,再笑她手中瓶子里的蝌蚪都要跳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惊道,按理说这个反派是不可能来她府上闲逛的啊,更不可能是来看她的啊。 结果他下一秒就说:“我来看看你。咯,我还给你带来了这个。” 啊?真的是来看她的? 他拿着一把拐杖走了过来,嘴角依旧噙着笑,蝴蝶跟着他飞过来,他把拐杖递给她,眨眼道:“呐,你需要的拐杖。” “……”曳缘的脸登时一青,她放下玻璃瓶,从廊椅上顽强地站起来,拒绝道:“我不需要!” 她跳得太猛,着急证明自己不需要,一时没站稳,朝他身上倒了过去,他适时扶住她的身子,勾笑道:“你看看你站都站不稳了,怎么不需要?” 他将那副拐杖放在她的腋窝下试了试,满意道:“不错,刚合适。我按照你的身高比做的。” 曳缘生气地抬起头来,头顶撞上他的下巴,疼得她直叫,“你怎么知道我的身高?” 他也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下颚骨,用手在下巴处比了比,“咯,不就只有这么高。” “……”曳缘的脸顿时由青转黑,什么叫不就只有这么高,这简直就是□□裸的嘲笑她矮! 呵,她还以为他是真心实意来看她的,结果是来嘲讽她的啊。 她不开心地往廊下一坐,继续捧起自己的瓶子来,可是蓝雾在看到那瓶子里的东西之后,立马变了脸,抢过她手里的瓶子,阴冷问到:“你在看什么?” “蝌蚪啊,你不认识蝌蚪吗?就是青蛙的前身啊。” “我当然知道!”他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曳缘听起来感觉他要咬人。 “谁给你的?”他又森冷发问。 “二哥给我的啊,他在池子里抓的。”曳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变脸,还是不要去惹这尊大佛了,只好乖乖答到。 他森然的目光看向她,“你不觉得它很低等吗?你玩它可是折辱了你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哈?? 曳缘的气头上来了,又想起他上次踩碎那朵小蓝花的事,讽刺道:“是呀,你是尊贵的蓝雾二殿下,这些植物动物在你眼里都是低等不堪的,它们配不上您的身份。” 她从他手里又把瓶子抢了回来,抱在怀里,送客道:“我们都是低等动物,不配和你玩,请你回去吧!” 她虽然现在有了人身,可是她至始至终都是一只狐狸,一只动物,一只妖怪,她讨厌像他这种看不起它们动物的人。 蓝雾眼里放光,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伸手捧住她的肩膀,仔细打量着她的眼睛,最后笑了笑,“真好啊,人傻了之后就是好,连本质都忘了。”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她骂完后又添了一句,“不包括姬宴。” “呵呵,”蓝雾却没有走,反倒是更加开心了,坐在她身旁,与她一同晒起了太阳来。 曳缘想往旁边缩,离这尊大佛远一点,可是却被他捉住了衣袖,“别走。” 这夏日的衣服又薄又透,真丝面料拽在手中触感很滑,曳缘扯回了她的衣服:“别抓!这又不是春天,一抓衣服就掉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到,但蓝雾却因为这句话红了耳垂。 他侧头看她,她的身上依然穿着如小狐狸毛般的橘色衣衫,确实是比之前穿得少了,身上就一件长袖浅黄色上襦,料子很薄,可以看见里面的鹅黄抹胸,外面再搭上一件齐腰的橘色半袖衫,衫子敞开着,没有系起来,这是她惯爱的打扮,衣领处镶着一圈红色花藤,下裙是颜色稍微深一点的橙色罗裙。 她现在正在低头整理上衫,将胸前的长发往后一捋,露出光洁的脖颈来,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从她的胸前扫过,不自觉地咽了一口水。 “你怎么了?太阳太晒了吗?”曳缘抬头看见他绯红的耳垂,似乎是被晒得慌。 “咳!”他又咳了一声,估摸是被她这句话呛到了。 “瞧你身子骨虚的,那天回来之后就感冒了吧?感冒了,就要多晒晒太阳。”她一个人说得起劲,没看到他眼底变换多端的神采。 他冷着脸转过来,将她身后面的长发又给她捋到前面来了,挡在她的胸前,将那抹鹅黄的抹胸盖住,遮住她身上的幽香。 他一个十八岁的热血少年,竟然被她说成身子骨虚,他真想揍她,“你身子骨才虚!要不是本殿下,你那晚早就被冻死了!” 曳缘觉得他神经,管天管地还要来管她的头发往哪儿摆,真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反派。 她热得慌,偏要把头发扫到后面去,提醒道:“你说了回来不许提这件事的。” 他看到她又将胸前露了出来,心中又是愤恨,利用完了他就不需要了是吧,还不让提。 他站起来欲走,“我觉得我该回去了。” 曳缘觉得他是在发病,才刚来就要走,摆手道:“慢走不送。” 他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拿走了靠在柱子上的那副拐杖,“你不需要,本殿下还不乐意给呢。” 说完,就转身大步而去。 “???”曳缘没见过比他更奇葩的人,送出去的东西竟然还拿回去了。 他拿着那拐杖在将军府来来去去的,全被下人们看见了,从这天起,将军府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蓝雾二殿下送拐没送出去的英雄事迹了。 蓝雾从那天后就不再来了,估计也是怕别人编排他,不敢再来将军府了。 等曳缘腿好利索的时候,就迎来了大哥郗雁停二十五岁的生辰。 府内张灯结彩,灯笼高挂,一派喜气洋洋,本来大哥只是想低调地过个生日,可是将军夫人却决定大办,目的就是为了帮他选一个合适的妻子。 娘亲时常对着他念叨:“阿雁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人二十五岁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说你之前跟着老爷在外征战,我不好管你,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郗雁停早年跟着郗老将军常年在外征战,立下无数战马功劳,陛下特封其为骁骑大将军,就连今日生辰,还送了贺礼来,而且是皇后娘娘亲自送来的。 这皇后娘娘其实也姓郗,与郗老将军乃很远的亲戚关系,就因为这样,他们家与皇家就有着一点亲戚关系,皇后娘娘想要亲上加亲,从小就将曳缘当作童养媳般对待,而陛下生性多疑,恐他们郗家功高盖主,便也极力赞同这件婚事,希望用一个女儿来拴住他们效忠的心。 再加上七年前,她的脑袋突然间变得痴痴傻傻,郗老将军害怕女儿以后嫁不出去,便请皇帝应允,她及笄后可以嫁给太子殿下。 本来是天定的姻缘,可是女主出现了,男主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女主,为了和女主在一起甚至可以放弃皇位。 最终敌不过皇后娘娘以死相逼,男主不得不退让妥协,将两个人都一并给娶了。 曳缘学着娘亲的手势给正迈入将军府的皇后娘娘行礼,那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大美人,即使年龄与娘亲差不多,但看着却比娘亲年轻好几岁,她一袭明紫色的宫装,长裙逶迤了好长的距离,这种紫与忘忧身上的紫却不同,这种较深,绫罗更加光滑,衬得人更加雍容华贵。 她头上一顶金色玳瑁,镶满了红白宝珠,秀发挽成高髻,既不累赘,也美艳动人。她的眉毛画得极细,弯弯一条,曳缘看着总感觉里面藏着针。 她对着自己和蔼地笑,向她伸出玉手,“来,阿缘,让本宫瞧瞧你的身体好了没?” 曳缘是有点怕这样的女人的,总感觉她笑里藏着刀,但是原主和这位皇后娘娘关系应该还不错,她只好朝她走去,在她面前转了转,笑道:“娘娘,我已经没事了。” 皇后的身后不仅跟了好大一群宫婢女与太监,还跟着姬宴,而姬宴身边却没有忘忧。皇后又拉着她问了好多其他问题,她都一一答了。 不远处,一座假山旁,立着一个蓝色身影,看到曳缘那乖巧讨好的模样,他眼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嘴里却道:“忘忧,你怎么不跟着哥哥一起进去?” 他明明知道原因,却还要故意问出来,就是为了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身旁的忘忧,一身葱白的衣裳,头上别着桃红的珠花,如一朵娇滴滴的烈日荷花,她埋着头,细碎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声音低沉,“我还是待会儿再进去吧。” “待会儿我陪你一起进去。”蓝雾道。 忘忧终于抬起了头来,对他恬静一笑,“嗯。” 一道脆亮男声横插进来,随着到来的是一缕青袍锦衣身影,“哟,我当是谁呢?稀客呀!蓝雾二殿下竟然会大驾光临我们小小寒舍!” 郗献云正在院中迎接往来的宾客,余光瞟到这里有两个显眼的身影,一个是与他妹妹抢太子的情敌,一个是从小抢他玩具的混世魔王,他们俩凑在一堆准没好事。 蓝雾听得他的讽刺,倒是不恼也不怒,反而清雅的笑道:“请叫我蓝雾大祭司。” “好的,蓝雾二殿下。今日怎么来了?不带拐杖了?” 蓝雾难得好脾气的笑道:“你妹妹请我来的。那拐杖啊,我早就扔去火葬场了。” 正在往这边走的曳缘一把被蓝雾勾住了肩膀,他的手指透过薄薄的轻衫在她的肩骨上敲动,笑着问道:“你说是不是呀?痴曳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8 09:47:18~2022-01-13 21:4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姬甜甜 2个;54723151、手可摘星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手可摘星辰 10瓶;腿毛桑、阿仔是好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骑马 曳缘一脸懵逼, 她是出来寻找大哥的,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说些什么。她回道:“蓝雾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蓝雾盯着她笑,心道:真能装, 真假。 郗献云瞠目结舌, 他这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听这个小子的话了? 该不会是这小子用美色迷惑她了吧? 那天他穿女装拉她上祭祀台的时候,就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这小子那双桃花眼,姑娘一看了就能跌进去,真是个祸害。 郗献云把曳缘拉回到了自己身边, 好生劝告道:“妹妹,离他远一些,去找你的姬宴哥哥玩。” 曳缘往其他地方观望, 在院子里寻找郗雁停的身影:“我还要去找大哥。” 郗献云很肯定的说:“你找大哥?大哥现在肯定在府门外。” “在外面干嘛啊?”曳缘不解,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 就等着开宴了,他一个寿星怎么还在外面啊? 郗献云星目亮了亮,沉声解释:“等一份贺礼。” “???” 郗献云带着她一起走到了府门口,果然见到郗雁停玄色的背影立在烈阳下, 他站得笔直,如一棵苍老的松树, 垂于身后的手不安地抖动着, 那样子似乎是在紧张。 紧张? 像他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杀敌万千,在家里不怒自威, 竟然也会紧张? 曳缘很好奇能让他紧张的究竟是何人何物? “他的贺礼, 每年都会在午时一刻准时送达。”郗献云解释道,言语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不多时, 他的贺礼就真的来了。但是却没有人,只有一匹马。 那马…… “狐狸的马!”有人替她说出了心中所虑。 她回头一看,才发现蓝雾和忘忧也跟了出来,而刚刚说话的正是蓝雾。 “那怎么会是狐仙大人的马?”她见过那匹马两次,不可能认错,那马儿尾巴上的毛颜色要比头上的深得多,已然成了金黄色,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粒,像一把金色的扫帚。 这时只有马儿单独而来,身后没有拉着马车,它的背上系着一块红色的绸布,上面裹着一个木箱子,看体型,应该不大,是个小礼物。 郗雁停轻柔地拍了拍那马儿的背,然后取下了那个礼物,曳缘和郗献云都好奇地凑过去看。郗雁停却将红布包裹的箱子捂得严实,曳缘好奇心作祟,拉着他问:“哥哥,这里面的是什么呀?这谁给你送的?” 他眸光含笑,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每年都给你送生辰贺礼呀?他人呢?怎么不亲自来?” 郗雁停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人不亲自前来,呢喃道:“或许,是因为太远了吧。” 曳缘眉头攢起:“远?可是这匹马是那位狐仙大人的马啊?不就在祁蒙山吗?” 郗雁停第一回 知道这件事,每年狐仙下山他都没有遇上,是以并没有发现这马之间的关系,他当下一疑,却听到一声马儿的嘶叫声。 原来是那马儿正要转身离开时,一边的蓝雾却突然点足一跃,跳上了马背,马儿受到了来自外人的惊吓,前脚高抬,向空中扑打,蹄子不住地划圈,疯狂嘶鸣着,要将蓝雾甩下去。 蓝雾被狠狠甩了一下,倒挂在马背上,他眼疾手快地握住缰绳,翻身一跃又坐了回来,但是马儿依旧不听使唤。这马是狐仙大人的马,普通凡人又怎么能驾驭得了,可是蓝雾却不是轻易言败的人,他越挫越勇,收紧缰绳,欲想用蛮力来驯服马儿。 白马发出的动静太大,在府门口不停绕圈,大家都惊得后退,忘忧大喊:“二殿下,你快下来!” 少年心高气傲,怎么会愿意在忘忧面前失了面子,他不驯服它就不会下来。 马儿原地打转,晃得厉害,晃到了曳缘面前,两蹄就要踢到她的脸上来。众人惊骇,郗雁停和郗献云急急来拉她,而马上的蓝雾也用力拉住缰绳,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会受伤的时候,那马儿竟然停止了攻击,两只黑蹄就停止在她的脸庞前,没有落下。 曳缘双目圆睁,嘴巴张大,魂都要吓飞了。 马蹄往地上轻轻一落,突然间就温顺了下来,曳缘魂都还没归回来,就被一只手拉上了马。 “啊!!”她坐在了雪白马背上,惊魂未定。 蓝雾将她圈禁在怀中,极有兴致地说:“痴曳缘,长这么大没骑过马吧?要不要我带你去溜一转?” 他话音未落,就一踢马肚,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根本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这马儿自从她上去之后就变得异常听话,蓝雾让它往左它就往左,让它往右它就往右,温顺得就像是他的马一样。 后面的哥哥们跑来追他们,但是蓝雾玩脱了,在城里面玩起了猫逗老鼠的游戏。 “痴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这马儿它喜欢你?”他的声调含笑,宛如嚼了一罐子的蜜,尾声吊着,莫名好听,“像喜欢狐狸一样。” 曳缘脑中一道灵光乍现,是不是因为这马是狐仙大人的马,所以它会自动把一切狐狸当成它的主人,所以才不伤害她,就像那天她一爬上那马车,它就主动往前行了。 一定是这个原因,所以蓝雾现在才能够如此平稳地驾驭住它。 她镇定道:“是呀,它喜欢狐狸,不喜欢你。” 他闻言低低笑着,两人离得近,他双臂环绕着瘦小的她,手指攥紧缰绳,低头应她:“我也喜欢狐狸。” “哈?”她嘴唇微张,惊讶出声,眼皮因为这句话不安的跳了跳。 他接着把话说完,“不喜欢你。” “……哦。”她眼里跳动的光灭了。 “怎么样?骑马的感觉怎么样?”他突然间心情大好,扬鞭将郗雁停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曳缘从来没有骑过马,以前她出门顶多就飞两下,却不知道人间的马骑着竟然比飞的感觉还要妙,坐在上面有种肆意江湖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却是在城中疾行,惊扰得下面的人群纷纷让道,这样横冲直撞蛮横不讲理的行为也只有蓝雾干得出来。 她道:“挺好的,就是再骑下去恐怕会误了开宴的时辰。” 蓝雾骑得欢畅,“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改天带你去草原上骑马,那才叫畅快。” ……谁要跟你去草原啊。 “好啊,叫上姬宴哥哥。”她道。 但是蓝雾却阴了脸,收紧缰绳,停下了马,将她往地上一扔,转而调转马头,往将军府行去了,扬手挥别道:“叫你的姬宴哥哥来接你回去吧!” “??……!!” 啊啊啊啊啊! 她要发狂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这里离将军府还有几条大街的距离,他竟然将她扔在这里让她自己走回去。 过分死了。 她走了好一会儿,幸亏是遇见了郗雁停他们,找了一个免费劳动力来背自己,不然靠她自己慢吞吞走回去,就只有喝洗碗水的份了吧。 而那个充当免费苦力的自然也就是郗献云了,他们回到将军府时,时间正好不差,刚好午时三刻,寿星出现,准时开席。 曳缘看见蓝雾正坐在席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状似惊讶道:“呀,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呀,再不回来,皇兄可要派人来找你们了。” 死蝴蝶,花心肠。 她瞧见他旁边刚好有个座位,便走过去大大咧咧的坐下。 郗雁停作为寿星自然要坐前面去,而郗献云则跟着她坐在旁边。忘忧一进来就被姬宴叫了去,原来他早就贴心地为她留好了位置,就在他的身侧。 席间皇后娘娘眼尾藏着薄怒扫过忘忧,她先前还以为那是姬宴给曳缘留的位置,却没想到竟是给这个东盛国公主留的。但她却没有显露出来,转头与郗老将军和夫人交谈甚欢。 曳缘低头自己吃自己的,偶尔抬头瞧一瞧对面的官家小姐,与旁边的郗献云交头接耳,“二哥,你觉得哪位姑娘不错?” 郗献云眼光在对面扫了一圈,叹了一口气,“我都不喜欢。” “……谁要你喜欢啊?是给大哥选,又不是给你选。” 她又转头看旁边的蓝雾,见他正低头嘬了一口酒,姿态竟然十分的优雅,颇有皇族皇子的气质,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盯着她,曳缘本想问问他的看法,但是想着他的眼里肯定只有忘忧,问了也是白问,于是作罢。 蓝雾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更加困惑了:“你偷看我做什么?” “???” 花蝴蝶,自恋狂。 她将桌子上一锅党参乌鸡补汤端到他桌上去,恶趣味地道:“蓝雾哥哥,身子骨虚就要多喝点补药补补。” 他嘴角抽得厉害,像是一只即将要喷火的巨龙。 她的碗里也刚刚舀了半碗的乌鸡汤,她舀了一勺来喝,冲他道:“很好喝的。你尝一口嘛。” 后面的郎金灵瞧见曳缘给他递了补汤,以为他喜欢喝汤,也蠢蠢欲动,端了一盅莲子猪腰汤过来:“二殿下,我的汤也给你喝。” “……”蓝雾盯着那盅里的腰子,脸刷刷刷黑了一个度。 “滚!”他拳头握紧,在桌上一敲,冰冷的声音吓得郎金灵全身抖擞。 郎金灵吓得又回去了,但是却没把她的汤带走。 “哈哈哈哈哈哈。”郗献云拍案大笑,“二殿下,要不要,我再送你一副拐杖?” 曳缘也憋着笑,瞟见蓝雾的脸阴测测的,她都不敢笑出声来。 他一记冷眼扫过来,曳缘努力咬住下唇,表示她没笑。 都是因为她这个傻子,现在全皇城的人都知道他身子虚了。 他为了证明自己身子骨不虚,桌上的那些补汤楞是一口没喝。 花蝴蝶,霸道王,身娇体弱还不让讲。 上面的皇后娘娘见到他们几个在下面嘻嘻哈哈,而热闹的源头却是那个她极度厌恶的野种蓝雾。七年不见,他生得越发惊艳了,倒是越来越像他那个狐狸精娘了。那双桃花眼泛着秋波,跟他那个娘一模一样,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被他勾走。 她提高了音量,转而看向旁边的郗雁停:“雁停啊,你们刚刚出去了那么久,拿的是什么礼物啊?可否让大家也瞧上一瞧?” 家里的其他人也很好奇,他们只知道他每年都会收到一份奇怪的礼物,但却不知道那礼物究竟是什么,其他的官家公子与小姐们就更加好奇了,纷纷起哄道:“是呀,我们也想看看。” 郗雁停解释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礼物而已……” “你这样说,我们就更想看了,大家说是不是啊?”说话的人是蓝雾,专来瞎凑热闹的。 “是!”四周一群人起哄,郗雁停无奈,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最终还是将那放在他身旁的盒子拿了起来。 曳缘兴奋地朝着那边探头,见他解开了盒子上的红绸,然后正要打开盒子,却被一旁隔得最近的姬宴阻止住了,“等等,有妖气!” 第25章 贺礼 姬宴天生具有慧根, 曾跟着一位得道高人修过道,对于除妖捉妖这种事尤为在行,他一眼就发现了这盒子的蹊跷, 看出了这里面藏着浓烈的妖气。 众人一听到此话全都吓得面容失色, 唯有曳缘蓝雾和忘忧没什么表情,曳缘的心还被那盒子里的东西勾着,她脑袋前伸,直直地盯着那盒子。 旁边的蓝雾瞧见她这与常人都不同的举动,心想傻子真好, 傻子连妖怪都不怕。他拍拍她的肩,问她:“你想看?” 她诚实地点点头。 随后他就挑了一颗盘子里的杏仁往郗雁停的手扔去,郗雁停的手被袭击, 一时不稳,盒子掉了下来, 一颗石头从那红木盒子里滚落了出来,一直滚到了大堂正中央。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本来都吓得要逃的众人都停住了动作,怔怔看着那颗小巧的白色鹅卵石。 郗雁停收到的贺礼竟然只是一颗石头? 还是一颗有妖气的石头?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诧异和不解, 等着郗雁停来给他们解答。 “切,一颗破石头而已, 我当是什么宝贝呢?”蓝雾轻蔑的一笑。 姬宴也很疑惑, 那具有强大妖气的东西竟然是一颗小石头。 郗雁停走了过去,姬宴还想拦住他,可是他却说“无碍”。 他走过去捡起了那颗石头,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颗灰白色石头到了他的手中就发出了如星子般灿烂的光芒, 还发出了一串声音来。 声音很短,只有寥寥几个字。 “祝贺将军, 生辰快乐,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如此简短,仅仅十六字的祝福,却让他展了笑。 哥哥这人,向来不苟言笑,即使是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里,收到那么多生辰贺礼,他也只是礼貌的皮笑肉不笑,只有这个笑,是发自他内心的,直达嘴角的。 那石头里的声音不辩男女,音色喑哑,听起来十分空灵,像没有情绪般,明明是祝贺语,可是却没有半分的喜气。 一声结束后,接着又响起了一声回声,回荡在这大殿中,像是有妖在殿内穿梭般。 他又将石头放回了盒子里,向众人道:“只是远方友人送来的稀奇石头而已,不是什么妖物,大家不用怕。” 他这句话确实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但是曳缘却是不信的,这一定是妖物。 蓝雾摸着下巴,视线还停留在那装石头的盒子上,曳缘随口问着:“你说,那声音是男的还是女的?” 蓝雾也不敢确定:“想知道?去拿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哥哥可没有那么好讲话……” “谁要跟他讲话了?我说的是……”他给她抛了个眼神,示意偷偷去拿。 曳缘连忙摇头,“不行的。” “痴曳缘,上月某夜风雨交加,某人……”他的声调突然升高,准备要将那夜他们一起躲雨的事抖出来威胁她。 “蓝雾哥哥!”她登时站了起来,大声喊到,阻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不是说吃饱了要去散步吗?我正好也撑得慌,我陪你去。” 于是,她就转身走了出去。 这花蝴蝶到底什么意思嘛?那天晚上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回来后对那晚的事守口如瓶,结果回来后,他就屡屡再次提起,还用这来威胁她。 蓝雾理所当然地跟着她走了出去,曳缘一个人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等走到了一个转角时,她才转过头来,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墙壁上一按。 “你什么意思?”她两只小手将他按住,看着小巧,力道倒是极大,“不是说好了不提那晚的事吗?你怎么老是在提?” 蓝雾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姑娘给按在墙壁上,这该死的姿势,要是再被别人看见,肯定又会说他身子骨虚弱了。 他慢慢道:“我说的是不许向外人提起,又没说不能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提起。” “……”曳缘无语。 他垂下头来,贴在她的耳边讲:“再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我怎么会舍得告诉旁人呢?” “……谁跟你有小秘密啊……”她鼓着脸,推开他的脑袋。 一道声音自后面传来,一个青衣身影走了过来,指着他们问:“你们俩在这干嘛呢?” 蓝雾眉心一皱,郗献云这小子怎么也跟来了? 曳缘站开一步,面不红心不跳地说:“蓝雾哥哥眼睛里进石子了,我帮他弄出来。” “进石子了?”郗献云怀疑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那双桃花眼迎上自己目光,眼带笑意,哪像进石子了,怕是进桃花了吧。 这个祸害肯定是在骗曳缘,假装自己眼睛进石子,骗她靠近,趁机占便宜。 他拉着曳缘要走,但是蓝雾却从后面拉住她另一只手,“痴小姐刚刚说好了要走这边的。” 曳缘夹在中间,被他们拉扯着,人要分裂了。 郗献云也转过来,“好啊,那就走这边。” 这…… 他继续说着:“刚才吃得有点多了,正好跟着你们一起散散步。” 于是,三个人开始了诡异的饭后散步之行。 曳缘本来是走在正中间的,郗献云却将她拉到自己右边站着,他自己站到中间来了,故意将他们两个人隔开。蓝雾见此,便也绕到曳缘的右边去,挨着她一起。 曳缘头大,她这怕是遇见两个幼稚鬼了吧。 蓝雾给她使眼色,让她甩开郗献云。 她面色难堪,这有点为难她了吧。 “痴曳缘,你说那个给你哥哥每年送生辰礼物的,该不会是个石头精吧?”他又开始了闲聊。 “胡说!那是哥哥早年在军中结识的朋友。”郗献云接道。 曳缘:“朋友?什么朋友啊?” “他也没细说,反正不是二殿下说的什么石头精。” 蓝雾气势不减:“那石头里的不是精,又怎么可能会说话?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吧!” 曳缘知道他们俩又得干一架了,于是默默退后一步,把场地让给他们。 郗献云正面对他,高昂道:“不要因为你心中有妖,就见所有人都是妖。” 今天的蓝雾格外沉得住气,竟然没动手,他从胸前摸出了一个小银盘,手掌那么宽,圆月形状,道:“是与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曳缘有点好奇,拿过来瞧了瞧。 “测妖仪。”蓝雾不咸不淡地说着。 “哈?”她当即甩开了手,那测妖仪差点掉到地上去,还好被蓝雾接住了,他怒吼一声,“干什么?别给我摔坏了。” 曳缘心虚地离他远了一步,这玩意儿不会把她自己给测出来吧? 她心虚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东西?” “姬宴那拿的啊。”他说得理所应当,丝毫没觉得这是窃取。 “……” 郗献云指了指前面的一间房屋,“大哥的房间在那。” 他们看了看附近没有人,然后推开门像三个小偷一样溜了进去,再安静地掩上了门。 房间里十分整洁,各种物品都摆得特别端正,像极了大哥那一丝不苟的作风。郗献云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他的贺礼盒子,在后面一架放着兵书的柜子里,那里摆着一个雕刻着大雁的红木漆盒子,里面装的就是他那份特殊的生辰贺礼。 “大哥每年都会收到那个人的贺礼,每年都是一颗石头,毫无新意,但是大哥却喜欢得很,像宝贝一样放在这里。”郗献云边说边把那盒子取了出来,摆在书桌上,打开盒子,那里面竟然真的全是石头。 全是灰白色鹅卵石,形状不均匀,有大的,也有小的,有圆的,也有扁的。 石头沉寂已久,打开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出任何声音,依旧死气沉沉的,黯淡无光,看着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差别。 蓝雾手中的仪器底壳为黑色,面上是一块透明的镜片,内里有一根银色的小水柱立在中央,左右两端为一红一蓝的颜色。他道:“待会儿这根银柱若是往红方去,代表有妖,若是往蓝方去,代表有怪,若是静立不动,代表什么都没有。” 他拿着那枚仪器朝石头靠近,郗献云也凑近去看,唯有曳缘站得稍有一点远,踮起脚尖往那边望。 蓝雾身边没有凑来那张对一切事物都好奇的脸,觉得诧异,扭头看向她:“躲那么远干什么?有妖也不会跳出来吃你的。” 而郗献云却说:“曳缘,站远点是对的,就站那边。” 蓝雾将那仪器放在了石头上,顷刻间,上面的银柱就开始晃动了起来,银柱先是往红色那边走,然后又倒了回来,往蓝色那边走,它的速度很快,来回往复,像是要破镜飞出来了一般。 郗献云好奇问道:“怎么回事?那这到底算是妖还是怪?” 蓝雾神色复杂,最后却笑了笑,嘴角一压,“是魑!” 魑? 山林中害人的怪物,即为魑。 “常居深山密林,行迹鬼测不明,山林异气所生,常占山为王,被奉为山神。”曳缘喃喃自语,她以前住的那个地方也有一只魑,但她从未见过他的真容。 蓝雾和郗献云两人怔愕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对她这句话大为震撼,“你怎么知道?” “呃……”她挠挠头,慌张解释道:“我之前听姬宴哥哥讲过。” 郗献云的表情这才松了,但是蓝雾的灼灼目光却仍旧停留在她的脸上,问道:“哥哥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这魑乃山中万邪之物,最好不要碰上,碰上了就一个字,逃。” 她知道后面的剧情,蓝雾为了他的复活大计,会去靠近这只魑,会受很严重的伤,所以想用这句话劝告他别去。 可是剧情终究是剧情,它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不会改变。 蓝雾似乎对她这个“逃”字很不喜欢,他收回了那测妖仪,对她道:“那你怎么还不逃?” 曳缘努努嘴,对郗献云道:“二哥,把盒子收好,我们出去。”她转头就走了,没给他好脸色。 郗献云放好盒子把蓝雾推了出去,对两人叮嘱:“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往外说,更不许告诉大哥。” 曳缘点了点头,若是让大哥知道自己多年来一直收到的生辰礼物其实是一只魑送来的,他会作何感想。 最终问题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那个,曳缘问:“你们说,那石头里的声音,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郗献云随口答:“反正都是怪物,哪用分什么男女?” 曳缘却道:“我猜是个女的吧,哥哥仪表堂堂,英姿勃勃,她一定是……暗恋哥哥。” “切……”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鄙夷了一声。 “切什么切?不要因为没有人暗恋你们,就酸别人好吧!” 郗献云:“??” 蓝雾:“!!” 蓝雾很不满,揪住她的橙色发带道:“刚刚那个给我送猪腰汤的,难道不是暗恋我?” 本来郗献云和曳缘两人都忘了这回事,现在被他这一提,两人相视一眼,全都不再控制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 蓝雾瞳孔一沉,雪白的面容又黑了下去。 郗献云拍拍他的肩:“蓝雾二殿下,往后我府上的猪腰,都请你来吃好吗?” “郗曳缘,你听得懂吗?你就跟着笑!”蓝雾生气得几乎要握拳揍人了。 曳缘以前在书上看见过这猪腰是用来补什么的,她当然听得懂。 “蓝雾哥哥,我觉得你多补补应该没问题的,嗯,加油。” “我本来就没问题!!!”后花园内响起蓝雾暴喝的声音,惊飞了那荷塘边的几只麻雀。 第26章 嫁衣 曳缘赶在蓝雾发飙之前溜了回去。 将军府这热闹一直延续到了晚上, 郗夫人为郗雁停挑选了好几位适龄小姐,全是皇城内各个大官人家的女儿,无论是身份才情样貌都与大哥极为匹配, 可是郗雁停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晚间, 那些小姐们才离去,曳缘看着郗雁停站在门口送走了那些人,独自现在府门口失神,她漫步踱了过去。 他常年行军打仗,背脊比常人挺得更直, 一身玄衣透着肃然之气,让很多人都不敢接近。 “哥哥,你在看什么?”她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也眺望那看不见的远方。 “没什么。”他的声音不冷也不热。 “哥哥, 那给你送贺礼的人,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他僵了一会儿, 思绪沉了很久,才低眉道:“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那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去找她吗?” 他的表情略有迟疑,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 “萍水相逢而已,分离便是缘散, 何谈寻找。” 曳缘瘪瘪嘴:“你就不想再见见她吗?亏别人每年都记得你的生辰呢。” 他的目光又眺望远方, 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知道去哪儿寻她。”曳缘信心满满,“顺着那匹马, 总能找到她的一些线索吧。” “那匹马……祁蒙山?”他的声音带着犹豫, 回忆着往事,“可是当年我遇见她的时候, 是在塞北啊,怎么会与祁蒙山扯上瓜葛呢?” 曳缘杏眸眨了眨,道:“所以,要去看看才知道嘛。明日就去吧,怎么样?” “明日?”他的眼仁里幽幽跳起来一撮光,对于明日多了几分期待。 “我也要去,哥哥的朋友,我也要见见。”后面不知何时走来了郗献云。 曳缘暗暗的举手:“我也要去。” “你不行!”两个人一同转过来齐声道。 ??? 郗雁停温言劝她道:“那地方那么危险,上次你受的伤都忘了吗?” 郗献云也赞同说:“对,你不许去。” 啊这…… 他们自己去不带她? 其实她想说她可以保护他们的。 她还想坚持,可是他们却死活不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早早地收拾好了自己,正准备出门悄悄跟上两位哥哥时,却听到安静许久的系统在召唤她。 【宿主,请即刻前往公主府,完成剧情任务。】 哈?早不发任务,晚不发任务,偏偏这个时候发任务,真是郁闷。 听了系统下达的任务详情,她感到头疼,这场戏是她不想要面对的,因为她又要做恶人了。 她来到公主府,此府邸是陛下专门赐给忘忧公主住的,就在皇城中,距离太子府和将军府都不算远。 宫殿豪华气派,美轮美奂,并没有失了她一国公主的身份。书中所写忘忧在东盛国并不是一位受宠的公主,她天生背负着堕神的诅咒,母亲在生下她时就难产去了,父皇因此也不疼爱她,她在东盛国的境地,就和蓝雾在南楹国差不多,都是可怜没人爱的角色。 好在,她来了东盛国之后,就遇见了姬宴,姬宴对她宛如对掌中灯一样,呵护有加。 然而这却是一本虐恋小说。 他们的爱情路上注定有她和蓝雾两个绊脚石,一直在阻拦他们。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身后小枝端着一盘红色绸缎,在大厅中看到忘忧的时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敢走过去。 “忘忧姐姐。”她笑盈盈与她招手,表面是无暇的笑容。 忘忧看到她有点诧异,面容很快恢复,朝她嫣然一笑:“郗小姐怎么来了?” 曳缘慢慢踱步过去,朝着她的方向,一双大眼认真的看着她,说着台词:“我听闻东盛国的绣工堪称一绝,忘忧姐姐来自东盛,又贵为公主,想必也会刺绣吧,我想请忘忧姐姐教我刺绣,不知道姐姐可不可以教教我?” 忘忧微感诧异,心想她一个心智九岁的孩童怎么突然开始想要学刺绣了?她大方有礼,自是不会拒绝:“当然可以啊,郗小姐想绣什么?” 曳缘从小枝那里拿起大红绸缎,面色羞答答道:“我想给自己绣嫁衣。” 忘忧的手一抖,“嫁衣?” “是呀,昨日皇后娘娘来同我说了几句贴己话,说是三个月后就让我和姬宴哥哥成亲。”她声音低了下去,听在外人眼里这就是害羞的状态,但其实是她觉得羞愧罢了,“我想着还有这么多时间,就想亲自给自己绣一件嫁衣。” 她将那如红云般的绸缎递到忘忧的面前,眼神恳切道:“忘忧姐姐,你可以教我绣吗?” 忘忧身体木然,一张脸都被冻住了。 曳缘的手伸到半空中伸了很久,她都没接,曳缘在心里又把作者骂了一遍,为什么要让她来做这个挑拨离间的恶人,她好烦呐。 “忘忧姐姐你教我绣凤凰吧,宴哥哥说要我做他屋里的金凤凰。”她继续说着这杀人诛心的台词。 忘忧垂着密密的眼睫,看不清那藏在眼睫下的波光,许久,才听到她颤抖的声音响起,“郗小姐,你只带了布料却没带针线,我回屋里去取来吧。” 说完,她就转身跑走了,那纤弱的背影跑得如飓风般,应该是跑回去哭了吧。 她叹口气,这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恭喜宿主,完成这一阶段恶毒女配剧情任务,优秀的哦。】 “别再提醒恶毒两个字了。”她在意识中说。 她让小枝跟着忘忧过去取针线了,小枝刚走,旁边就传出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痴曳缘,心机挺重的啊。”旁边的假山后走出来一个人,黑色袍子上飘着蓝色的衣带,胸前的倒立蝴蝶反射出扎眼的光芒。 曳缘被那道光刺得一惊,手里的绸缎滑落了下去,红云泻了一地。 “蓝……蓝雾?” 他怎么在这里?刚刚的话,他全听到了? 为什么每次自己做坏事都能被他逮住? 郁闷呐! 他迈着长腿走过来,指尖的蓝色蝴蝶贪恋着阳光,喜滋滋地扑打着翅膀,而他的脸色却与蝴蝶完全相反,黑云压城城欲摧,他冷道:“是什么让你连哥哥都不叫了?” 她呆立在原地,稳住情绪,弱弱喊道:“蓝雾哥哥。” 她心里怕死了,这蓝雾听到自己这么对他的白月光,肯定恨死自己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心里面想这次要把她扔去哪条河上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转身就逃:“蓝雾哥哥,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站住!”他冷然发声。 曳缘那只高抬的脚被他这声音搞得也不敢落下去,脚脖子都在发抖,回过头来问:“怎……怎么了?” 他捡起那掉落在地上的红绸缎,双手捧着走过来,姿态怡人,步伐缓慢,放在她的手上,偏头笑道:“你的红嫁衣,不要啦?” 他的招牌动作,偏头一笑,笑得灿烂,但是那眼里却藏着杀意。 “谢谢蓝雾哥哥。”她抓住那绸布,转身就逃,跑得着急,绸缎很长垂在了地上,她的脚踩上那绸缎,差点摔倒了下去。 蓝雾却还在后面笑,曳缘听见那笑声,恍如听见死神在向自己招手的呼喊声。 她慌慌张张将绸布卷起来,拉到了手中,跑出了公主府,但是却没往将军府的方向跑,而是往城外的方向跑。 “痴曳缘,你被吓傻了?你又跑错方向了。”蓝雾善良的在后面提醒道。 曳缘见他跟了出来,脚上的速度就加得更快了。 蓝雾心想这人该不会是真的又傻了吧?那边明明是出城的方向,她却跑得很起劲。 看她刚刚在忘忧面前说的那些话,他不禁又是怀疑,她真的只有九岁吗?还是她早就恢复了心智,她一直在骗自己,她想要报仇吗? 曳缘边跑边丢掉了身上的绸布,这长长的红布实在是影响她跑路,索性就往后一抛扔了。时辰还早,她要是跑快点,说不定还能找到两位哥哥。 可是身后的蓝雾却阴魂不散地跟着她,她有点后怕,他该不会是想趁城外没人把她杀了顺带抛尸荒野吧? 蓝雾看着这个如小狐狸般的身影往城外狂跑,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要玩些什么花样。 曳缘擦了一把额上的岑岑汗水,这蓝雾当真是要来取她的命啊,怎么还跟着? 她跑出了城,低着腰剧烈喘气,蓝雾走近看到这一幕,以为她是跑得太快一口气岔不上来了,看起来怪可怜的,遂想抬手帮她拍拍背。 然而,手下的人感受到他的脚步靠近,以为他要动手杀人了,猛然抬起头来,扬手道:“等一下,我有遗言。” “嗯??”蓝雾半空中的手顿住,眼眸一眯,心道:看你这次又要演什么戏。 “你杀不死我的,与其浪费这时间,不如我教教你如何赢得忘忧的心。” “??” 蓝雾双眼懵圈,这傻子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曳缘见他表情已然松动,接着说:“现在忘忧姐姐和姬宴哥哥之间出现了隔阂,这个绝佳时候,你正好可以趁虚而入,趁火打劫,趁乱……勾引她。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其实很长的,说不定你就可以改变她的心意了。” 他听后表情没什么变化,问道:“这就是你的遗言?” ……还不够吗? 曳缘只好又说:“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 她朝他凑近了些才小声说:“把生米煮成熟饭。” “你!!”他陡然推开她,勃然大怒道:“你的脑子里究竟是装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统一解释一下吧 看到有人问有没有bl问题,先申明没有。全篇都是bg向。 文中所有男性都喜欢女,他们有自己深爱的姑娘,我不希望他们被误解,虽然真相会在很后面才会揭晓。 本文女性角色出场确实不多,基本都是回忆了,所以希望大家别误会啦。 感恩,爱老虎油! 第27章 上山 曳缘没搭理他, 趁他怔愣间,又逃走了,铆足脚力, 往祁蒙山的方向跑去。 上次来这里时是夜晚, 山里黑不见光的,什么都没看清。而这次来是白天,四周的景象一目了然。她刚准备往上走,却发现蓝雾又跟了来,已经到她的身后了。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他禁不住好奇。 曳缘摸不透他到底要干嘛, 索性就直白道:“哥哥他们上山了,我要去找他们。” “上山?”蓝雾的目光眺望上面遮天蔽日的树林,眼眸微眯, 随即也走了上来,“巧了, 正好本殿下也想去爬山。” 曳缘看着他步子轻巧地越过她,走到了前面去,随手还拈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中,倒像是真的来游山玩水的。 曳缘猜想他应该是来寻找那个魑的, 那想来目的地是一样,就跟在他后面走了。 这座山巍然屹立, 雄伟壮大, 高耸入云,是附近的山峦里最高最尖的一座。抬起头一看,恍若那山尖已经伸入天宫, 入了仙境, 又如雪白的笋,被神仙削去了头部的尖, 只露出半截白花花的脖子来。 山顶上环绕着一圈圈的缥缈云雾,而山下却是清透得很,山路十八弯,层林尽染。那路是绕着山崖一转又一转蜿蜒盘旋而上的,她跟在蓝雾身后,走了许久也才走了小半个山头。 蓝雾他刚刚上山前还阴着脸,现在走在山里,竟然又欢快地唱起了歌来。曳缘心想他的心估计是用橡皮泥做的吧,时而可以变小,时而又可以变大。 他唱的还是那首熟悉的曲子,曲调欢畅,喜气洋洋。曳缘嘴角动了动,也不自觉地跟着哼唱了起来。 “不是神仙自己,编造的翅膀,晃晃悠悠,飞起来,飞过四大洋……” 蓝雾转过来看了看她,面带不悦,脾气很不好地说道:“谁允许你跟着我一起唱了?” 曳缘立马咬唇,不唱了。 他侧立在前方,身上的黑裳布满了斑驳的点点光影,像是银色蝴蝶停落了满身。 他的头如白鹤般微微垂下,右手上曲,长指勾着嘴上的那根绿色狗尾巴草,秀气的眉眼坠入了光晕中。他忽而抬眼,清冽的眼神锁住她:“郗曳缘,你别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哈???”曳缘脚步滞住,瞳孔猛缩,“知道……什么了?” 她在心里疯狂呼叫系统:系统系统,怎么办?我暴露了!暴露了怎么办?我是不是会被反派杀了啊?系统,救命啊!反派要杀我! 【淡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晕!这系统还是个古董哦! 蓝雾道:“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所以,别藏着你的小心思了,放马来吧。” 他的眼里充满了洒脱,语气也充满了狠厉,既然她想要对自己复仇,那就尽管来吧,他没在怕的。 曳缘:“???” 啥意思?她咋听不懂呢。 他已经知道自己在拯救他了? 听这话的意思,应该都知道了。 “系统,我太失败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还让自己放马过去,那她,就只能明着来了。 她磨蹭着走过去,扭捏了一会儿,杏眼眨了两下,最终还是张开双臂,大胆的环抱住了他的腰。 蓝雾两眼一颤,口中的狗尾巴草刹那间掉落。 好像从小到大没被什么女子抱过,所以,尤为的吃惊。 他怔了许久,脑海中听不太清四周的声音了,山野的风声和小鸟的渣声都离他远去了。 他仿若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如梦,如花,只有他,和抱着他的女孩。 少女的身体软乎乎的,像只柔软慵懒的小猫一样,身上还有特别的清香飘入他的鼻端,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他不确定的开口问:“你什么意思?” 曳缘听见他这样问。 好奇怪,她等了这么半天也没等到系统提醒音,没有任何声音提示她拯救值上升。上次雨夜那晚她也是这样抱他的啊,那次拯救值都上升了,怎么这次没动静呢? 太怪了! 她松开他,脑中还在不停地问系统拯救值现在是多少,但是系统却累了,只是机械地回答着。 【为宿主播报,反派拯救值为15%,15%,15%。】 没有变化…… 她以为抱他一下就可以涨的,亏死了。 “郗曳缘,我问你话呢,你刚才什么意思?”蓝雾擒住她的手,锢得很紧,很想为她刚才的行为讨要个说法。 曳缘用另一只手去抠他抓住自己的手,用力掰开他的手指,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什么问?” 她才刚刚把他的手指掰开,他又狠狠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紧逼问道:“我不明白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意思啊……” “说明白点!”他又开始咆哮了。 曳缘被逼无奈,还是张口解释了:“就抱你一下,看你有没有反应啊。结果,你没有。” 白白便宜了他,牺牲了自己却没有上涨拯救值,她自己还觉得委屈呢。 谁知蓝雾听了这话后,那张脸顿时五光十色的,像是一颗炸开花的无花果。 他蓝雾平生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愤怒得头顶冒青烟,把她推倒在地:“你想要反应是吧?” 曳缘摔倒在地上,路面上的石子硌得她手疼,明明是这家伙他自己要她说明白点的,结果说了之后他又这么生气,真是难伺候。 见他是真的动了怒,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她摇了摇头,“不想要了。” 可是他却向她欺身靠近,半眯的眸子发出危险的光,像猛兽围捕猎物时的眼神一样,讥笑道:“说我像死鱼,说我身子虚,还说我没反应……呵,你倒是很敢说啊!” 她双手掌心撑着地,腿往后缩,努力逃开他,眼中已开始慌乱:“我不敢,我错了。” 他却抓住她的一只脚,手腕使力,将她又拖了回去,邪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嫁不了皇兄?要不要试一试?” 曳缘已经不敢说话了,只顾着拼命摇头,将头揺得像个拨浪鼓。 “你知不知道南楹国都是怎么对待未出阁女子失贞的?”他继续说着,声音不高不低的,像是在跟她普及知识一般。 “她们会被女人吐口水,会被男人骂贱人,会被全天下的人唾弃和辱骂,甚至连她们生出来的孩子,也会被骂野种。” 他的声音激愤,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说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故事。 他扼住她的下巴,似乎想要将那如玉石般的骨头捏碎,“这里荒郊野岭,连鸟都被我吓跑了,你说你要是出了一点意外的话,回去之后,还能顺利地嫁给哥哥吗?”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这样的笑容出现一个十八岁少年脸上其实是异常诡异的,但是他笑起来却是那么的美艳。 曳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惹恼了他,这反派真是心如海底针,捉摸不透,可能就因为自己欺负了忘忧,所以他的火还堆在心中没有散去吧,现在还要报复回来。 可现在要怎么办呢?逃,还是不逃? 要不然,还是再给他下一个摄魂术? 蓝雾一直都在盯着她的脸,她的下巴因为自己的力道而显出几抹红,红色血丝在雪白脸上铺开,像是盛开了一朵红艳的罂粟花。 而她的眼睛却在神游,丝毫没把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自己都这么吓她了,她竟然都还没被吓哭! 呵,可见这胆子啊,真不是一般的大。 【滴,经本系统全面检测后,宿主的身份并没有暴露,一切正常,请宿主放心。】 听到系统迟来的提醒音,她松了一口气,表情立刻松了下来,既然如此,那这个蓝雾又在发什么神经?还说知道她的秘密,知道她什么秘密了? 她继续装傻充愣,眨了一下长而密的眼睫道:“蓝雾哥哥,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嫁给姬宴啊?你是喜欢我吗?” 她的那双大眼睛眨得水灵水灵的,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我喜欢你个鬼!” 蓝雾气得炸毛,他不想再跟这个傻子说话了,跟她说话要折寿!说了半天,完全没在同一个频道,简直浪费他口水。 曳缘低头吐吐舌头,“我不是鬼,是狐狸。” 蓝雾:“……” 这时,山下走上来一个人,香芋颜色的衣衫还未走近就仿佛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香气。 是忘忧! 她怎么会来这里? 完了完了,自己现在跟蓝雾这姿势靠得这么近,要是被忘忧看到然后回去跟姬宴说,那就惨了。她用力踢了蓝雾一脚,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忘忧她已经看见了。 可是她又似乎没看见。 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视他们两人为空气,穿过他们往山上走去。 ??? 曳缘从地上爬起来,喊了她一声,“忘忧姐姐!” 可是,她却像没听见似的,脚都没有停一下,一直朝前走,像是被人用一根透明的绳子牵着往前走。 曳缘努力地回想剧情,但是只想起来一点零星的画面,好像是男主来救人,只能在她们两个之中选择一个来救,男主本能的选了忘忧而不是她,恶毒女配因此而加速黑化。 感觉又是修罗场。 蓝雾跟了上去,走到忘忧前面去,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双眼没了焦距,呆滞无神,看着虚无缥缈的前方,如是中邪了。 曳缘也跑上前去,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这六神无主的模样,该不是中了那狐狸的勾魂引了吧? 他们狐狸的勾魂引跟蓝雾的蛊术有很大的相同点,中了之后都会神志不清,听命行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她问蓝雾:“今天有偷符吗?” “……”他嘴角抽了两下,但却没骂人,从胸前摸出一叠黄符纸来。 曳缘知道姬宴那里什么符都有,她刚穿来的时候,去他那里玩的时候就把他的符一一看了一遍,她当时就是好奇这些对付她们妖怪的符纸到底是怎样的,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她看了一眼蓝雾手中的符纸,抽了一张定魂符出来,往忘忧额头上贴。 蓝雾吃惊地看着她这一串动作,心想她肯定也没少偷符纸吧,不然怎么这么了解每张符的用法。 曳缘将符纸贴上忘忧的额,但是还没贴稳,就被她额头弹出来的一股大力冲击,她被震飞了出去,一直飞了好远才落下。 两旁的树木在快速后退,她像是坐了一辆飞车一般,被震飞了出去很远很远。 刚落到地上就被一群人围住了,那是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村民,有人手上拿着锄头,有人背着背篓,有人提着香纸,那些人一见她从天而降,眼睛发光,“圣婴出现了!圣婴出现了!” 他们十分兴奋,将她抓了起来,拖着往山上走。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圣婴。”曳缘还想解释,可是就被他们绑了起来,她大声向后面呼救,可是却不见蓝雾他们过来,那山路上半点他们的影子都没有。 第28章 山神 “别吵到山神大人!”有人觉得她吵得太大声了, 一锄头敲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她两眼一抹黑,晕倒了过去。 当蓝雾和忘忧走到这边时, 根本不见山林中有任何人的影子, 难不成那傻子被震飞到山下去了? 想那小身板不得摔死也得摔个半残疾吧,啧啧啧,真是可怜。 他看了一眼忘忧,她现在这个状态不宜用符,只见她一直往山上走, 像是那上面有什么魔力在吸引着她一样。 曳缘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身上正五花大绑着, 她被扔到了一木板上,而那木板此刻正被人抬着前行。 她睁开酸胀的眼皮, 看到他们正行在一条一尺多宽的黄土道上,前面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山楂树,随着他们走近,那树木就朝两边齐齐散开, 给他们让道。就如同站得笔直的士兵,向两边排开, 恭敬地迎接王者到来。 那树上面结着很多极小一个的果实, 红色点缀在绿叶之中,飞速朝两边移开,像是绿浪中砸入了许多红宝石。 这山楂树也太神奇了吧, 竟然可以自动移动。 不多时, 他们就走完了这条长长的山楂道,树木散开, 现出一座八角宫檐的小破庙,那一撮尖尖的檐顶没入了渺渺雾气中,看着真的有几分仙气。 那些村民将她身下的板子一扬,将她扔到了地上,然后抱着那块木板走到了寺庙前,虔诚地朝里一拜:“山神大人,我们给您做了块匾额来,我们这就给您挂上。” 曳缘看到原来刚刚他们用来抬自己的竟然是一块牌匾,他们刚刚是用反面来抬她的,现在把正面翻了过来,那牌匾是新做的,上面刷字的黑漆都还残留着浓烈的味道,匾额上刻着“山神大殿”四个字。 瞧他们那模样,应该是把这位山神当救命菩萨来供奉了吧。 他们忙活了半天,把匾额挂好,又把寺庙周围一圈的杂草用锄头锄掉,将寺庙内内外外打扫了一遍,将背篓里的贡品全都端了出来,在寺庙里的供台上一一摆好。曳缘看那些贡品里有鸡肉有水果,还有美酒,这些老百姓穿着朴素,有位男子的鞋子上还有补丁,想来也是没什么钱的穷苦人家,竟然还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来拜神。 倘若他们知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只有妖怪,又会作何感想。 “城中不是大寺庙吗?你们为何不去那里拜?”曳缘好奇发问。 面前的几位妇女欲言又止,后面的一个高瘦子倒是没那么多想法,脱口道:“那里的神都已经跑了。” “啊?这话什么意思?” 那高瘦子男又说:“那里不干净,神都不愿意再来了,即使拜了也不灵。” “为什么不干净?” “还不是因为那蓝……” 前面一位妇女打断了他的话,提醒道:“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先把圣婴就位吧。” “就位?就什么位?”曳缘现在浑身都被他们用麻绳绑着,动弹不得,他们走过来将她放到了庙子中的一个莲花座上,随后又跑到寺庙外去恭敬地跪下,每人手中执一炷香,虔心地跪伏在地上,一拜又一拜。 就在他们跪拜之时,他们身后的那条山楂道又慢慢现开,结满红果子的山楂树往两旁散开,两个人影渐渐朝这边走了过来,是蓝雾和忘忧。 他们来得可真慢。 忘忧径直走进了寺庙,目标是她身下的这座莲花座,她走了过来,抬都没抬眼看她一眼,就一掌将她推下去,自己坐了上来。 ??? “怎么回事?”那些跪拜的人们都懵了。 有人反应最快,指着曳缘说:“那人不是圣婴,现在这才是真的圣婴。” 曳缘苦着脸:“我早就说了我不是圣婴啊……” 有人发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蓝雾,蓝雾姿态悠然,长身玉立于后方,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破庙上那块匾额,而那些人却吓得失魂战栗,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鬼一样。 “二殿下?” 他们敬仰大祭司,却害怕他进去神庙。因为多年前,就是因为他惹怒了寺庙中的神明,导致了他们拜什么都不灵。 多年前的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一个九岁孩童的哭声响彻了整整一夜,那凄惨的声音,似乎在跟天上的雷公电母比试谁更大声。 有人因为好奇,跑去了城中最大的寺庙偷看,于是那个夜晚的画面他永生难忘。 在那森严庄重的寺庙中,有一个小男孩跪倒在地上,抱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在痛哭。 那具尸体是一个穿着蓝衫的女子,她身上的特殊服饰和头上戴的银冠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曾经的蓝樱大祭司。 她死了。 死在了这神圣的寺庙中。 九岁的蓝雾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俨然疯癫了,手握着蓝电对着那大殿中的几尊大佛抽去。 神像被他打得稀碎,石头飞溅,他不仅拆了那些大佛,连其他房间里的小神像也给拆了,寺庙中有住持出来阻拦他,而他竟然毫不留情的把住持也一鞭子杀了。 住持的鲜血洒了寺庙墙壁半周,如此血腥残暴的行为,惹得众神大怒。 从那以后,神便再也不降临这家皇城里的大寺庙了。 虽然又换了新的住持,重新修葺了神像,但是他们去拜佛请愿,却再也不灵验了。 所以,他们才跑来这祁蒙山上拜山神。 他们全都转过来朝蓝雾跪拜,说出的话却是,“二殿下,求你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蓝雾无邪地一笑,“好啊,本殿下不过来。” 那些人这才放了心,转过来又将目光看向了曳缘,曳缘瞧见他们那目光不善,像是要将自己开膛破肚一样。 有人指着她道:“这女子冒充圣婴,险些惹怒山神,我们把她祭给山神大人吧。” “??我没冒充啊,是你们自己认错了。”曳缘妄想跟他们讲道理,可是他们却根本不听。 “怎么祭?”他们在那商量着。 “用火烧吧,山神大人喜欢吃烤的。”说着,他们就有人真的去捡柴火了。 曳缘望向对面事不关己的蓝雾,朝他使眼色,眨了好几下眼睛,他都没有任何行动。她只好喊道:“蓝雾哥哥,救我呀!” 谁知他竟然很委屈地说了句“他们不让我过去啊。” “……”曳缘被这个回答惊得要吐血。 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不想救自己,他要想救自己的话,之前在自己飞出去的时候,就会来救,就不会这样慢悠悠地才来了。 算了,与其靠这个没有心的反派,不如靠自己。 记得书中描写那只山神怪从破庙里爬出来吃贡品喝贡酒的画面,那就是说这寺庙的下面是有空间的,也许下面就是那些妖怪的老巢。 她打量了一圈这寺庙,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墙壁,里面倒是真的有三尊佛像,不知道供的是什么菩萨,而在那佛像下面铺着一张大红色的布,桌布刚刚被那些人打扫过,现在看起来就跟崭新的一样。 那些人拾了干柴回来,曳缘惊慌他们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而旁边的忘忧这时坐着的莲花座竟发光了,发出金色的耀眼光芒,莲花座接着自己旋转了起来。忘忧闭着双眼,双膝交叠,两手放在两膝盖上,像一个神仙打坐一样的坐姿。 曳缘当即道:“看,圣婴显灵了,你们还不快拜!” 那些人一听,统统跪了下去,对着忘忧连翻磕头。 曳缘趁此机会,身体慢慢朝那供桌下移动,她浑身被绳子捆着,挪动得很慢,快要挪到那尊大佛像时,下面一个眼尖的人就瞧见了她的动作,大叫:“她要干什么?胆敢对山神大人不敬!” 那些人也不跪拜了,全都跑上来抓她。她面色一慌,随即用力的一个翻身,滚进了那块垂下来的红桌布中,众人见她滚进了供桌下,跑过来掀开桌布,却见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空洞洞的一片空地。 那方的蓝雾瞧见这一幕,闯入了寺庙内,将桌布全部掀开了来,都没有瞧见人。 众人见到蓝雾闯了进来,全都吓得来将他往外推,生怕他进来又吓走了神。 蓝雾大喝:“反了你们,敢推本殿!” 而这时,那正旋转的莲花座也转没了,就那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忘忧和莲花座一起消失了。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但是有人却道:“山神显灵了!山神显灵了!” 那人拉着其余人又出去跪倒在庙门口,对着里面整齐地跪拜,“感谢山神大人!感谢山神大人!” 蓝雾看了一眼这些愚蠢的人们,骂道:“蠢死了!” 众人惊恐,都收住了声,害怕惹恼了这位蓝雾二殿下。 而蓝雾却道:“你们拜你们的。我骂我自己呢。” 众人:“??!!” 他在骂自己蠢,竟然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拐走了曳缘和忘忧。 他又看了看那地上的干柴,这条山楂道上清爽得就只有绿色的落叶,一根干柴都没有,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问道:“柴在哪里捡的?” “那边。”有人给他指道。 他本来都想走了,又回过头来笑眯眯看着他们,用脚踢了一根干柴到他们面前,笑道:“你们再看看,这是干柴,还是……人骨?” “啊!”众人被这句话吓到往后跳,仔细再看了眼那根干木枝,上表皮染了一层红色的浆汁,汁水干涸,就形成了这样一副黑不溜秋的颜色。他们捡的时候没注意那么多,以为这是什么稀有树种,连枝干都比其他的要重,当时还喜滋滋地想着要不要背一点下山煮饭呢。 结果现在被蓝雾这一点醒,他们才认真地盯那木柴,有大胆的人用锄头去砍那根柴,谁知却听到了清脆的响声,那是骨头才会发出的声音,木头是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来的。 他们霎时吓得屁股尿流,两颊汗水哗哗流下,转身朝山下逃了,边逃边叫:“啊!有鬼啊!有鬼啊!” 蓝雾又踢了一脚那地上的干骨头,轻轻笑了笑。 曳缘一滚进那红色桌布下,四周的景物就变了,她落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她施了个妖术,解开了捆住自己的绳子,伸手摸了摸墙壁,这是一座石头房子,四面都是石头,石头粗糙,摸了一手的沙子。 房子里有暗风涌动,她站在原地静静地感受气流,顺着气流的方向走了下去。不过这石头房子是真的大,她走了很久很久,仍旧没有走到风口。 她又想起上次他们在这座山林里迷路的情形,会不会这石头房子也是一座迷宫? 那这真的有点伤脑筋了。 早知道刚刚就从蓝雾那里拿一张引路符了。 她绕了很久都找不到出去的路,最后索性无奈地撞了一下面前的一堵墙,但没想到那墙竟然极有弹力,将她给弹了回去。 她骇然失色地捂住胸口,这感觉真像鬼打墙。 她还未站稳,就看到刚刚她撞过的那面墙上出现了一丝光。曳缘一喜,在这样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里,见到光是多么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啊。 那束光慢慢扩大,像是初升的太阳般,最后光晕占满了整面墙。光影中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小男孩,他在朝自己走来。 那人的容颜就算她不认得,但是却认识他的打扮,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圈银环,那么大的银环戴着他小小的脖子上,显得有些沉重与不合适,那只倒立蝴蝶闪着银光,像是要破空飞出。 他身上的蓝衣在光晕中就更像是一层薄薄的雾了,这种似蓝非蓝的颜色,很容易让人迷醉,让人触摸不到又想要拼命撕开。 男孩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却已经生得玲珑俊美,稚气逼人的眼眸里闪着精光,那双桃花眼在冲自己笑,笑得很招摇。 她怎么会看到一个孩童状的蓝雾出现呢? 第29章 苹果 “蓝雾?”她喊他, 可是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逆光走到自己面前来,嘴上挂着阴暗的笑:“三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是不是迷路了?” “你管得着吗?姬宴哥哥马上就会找到我的。”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可是她明明没说话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竟然是童装,她的腿也只有那么一丁点长,怎么回事,自己这是穿回小时候了吗? 面前的蓝雾将她重重一推, 像之前在山路上的时候一样,下手极重,狠狠地推她的肩胛骨, 她倒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边哭边喊:“呜呜呜,等我回去,一定跟宴哥哥告你的状!” “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他悻悻一笑,蹲了下来, 抓住她的手,而她却在剧烈挣扎, 边挣扎边叫唤, “宴哥哥,你在哪儿啊?” 突然一股冰寒从手指传来,她低头一看, 蓝雾竟然放了一只黑色小虫在她的手上, 那蛊虫形状像蚂蚁,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 然后又往上爬,钻进了她的袖子里,她吓得魂都没了,一直哭喊着,可是蓝雾却在一旁笑得开心极了。 过不了多久,那只蛊虫又爬了出去,但是她的脑子却已经不正常了,不哭也不喊了,像个呆瓜一样,只是对着蓝雾嘻嘻笑着,还很乖巧地喊道:“蓝雾哥哥。蓝雾哥哥。”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冁然一笑,“这样才乖嘛,痴呆小姐。” 曳缘惊呆了,原来原主心智停留在九岁的原因竟然是这样,罪魁祸首竟然是蓝雾! 是他故意给她下了蛊,故意将她变傻的。 她盯着他那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没想到这个反派在这么小的时候,心肠就这么坏了。 难怪他最爱问的一句话就是“郗曳缘,你几岁了?” 上次在船上躲雨时还问她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今天还说什么放马过来吧,他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了,若是他发现自己记起来了,是不是又会给她下新的蛊? 太坏了!太坏了!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记忆碎片功能。】 系统刚提醒完,就有一只手从后面拉了她一把,将她从光亮中拉了出去。 “曳缘,你怎么会在这里?”拉住她的人是郗献云。 “二哥?”她也一脸讶色,面前的人真的是郗献云,他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一点星光正照亮了他的脸。 曳缘低头摸了摸自己,不是孩童的身体,是十六岁的她。 她又回来了? 这里还是那间巨大宽广的迷宫石头房子,而她是被郗献云拉出幻境的。 “曳缘,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都已经贴在那面墙上了,你是中邪了吗?”郗献云拉着她转了一圈,用火星子照她,察看她有没有受伤,闷闷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我刚刚就是入幻境了而已,没事的。”曳缘自己转给他看,示意自己毫发无伤。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不让你别跟来的吗?你怎么来的?怎么会在这石头房里?”他像个炮仗似的吐出一堆问题来,明显是很生气。早说了让她不要来,她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我跟着蓝雾哥哥一起来的。”她低头道。 蓝雾,不好意思啦,只有拉你做垫背的了。 “谁让你跟他混的!!”郗献云气得怒发冲冠,跳脚道:“你现在怎么不听话了?不是让你跟着姬宴身边的吗?谁让没事就跟着那个蓝雾一起的?” “我……我下次注意。”她把头埋得更低了。 郗献云骂够了才停下来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人呢?” “我刚刚从那寺庙上掉下来了,蓝雾哥哥他估计还在找我吧。”说不定根本连找都没找呢。 他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好了,没事了,跟着哥哥走。” “二哥,大哥呢?”曳缘看见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在那边呢。”他带着她往另一边的石室走去。 那边稍微要亮一些,石头的光泽更亮润,没走多久,就看见了郗雁停半跪在地上发呆。他的手里捧着几颗石头,那是小鹅卵石子,和他收到的那些生辰贺礼如出一辙,是同一个品种,而他的面前有一小石潭,仅有一小圈,外沿是大石头堆砌的,里面铺满了那种小碎鹅卵石。 而在那鹅卵石中央,竟然生长着一株小树苗。 曳缘自幼生长山林之中,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山楂树的小幼苗,惊道:“这里也有山楂树?” 郗雁停抬起头来,看见她有一瞬间的诧异,很快就反应过来,惑道:“哪里还有?” “就在这山上啊,有很大一排,你们没看到吗?” “没有。”他们两人都摇了摇头。 曳缘困惑道:“那你们是怎么进来这石头房的?” 郗献云道:“在山上一不小心踩到一个猎户陷阱,然后摔下去就来到这里了。” 郗雁停略一沉思,他们在这迷宫内绕了很久都没绕出去,却在这里看见一株不应该出现在石头房里的树苗,他脑中一道精光闪过,随即站了起来,拿出长剑朝旁边的墙壁敲了敲。 当长剑靠近树苗身后的那堵墙时,剑身竟然穿了过去,消失不见了。 三个人脸上都是震惊。 “跟我走。”郗雁停常年带兵打仗,说话做事总有一种命令的感觉,曳缘和郗献云两个在他面前根本不敢开玩笑,就像两个小兵一样,对他的话绝对性的服从。 曳缘和郗献云跟在他身后,闭上眼睛向墙上撞去,然后就真的穿过了那面墙。 然而穿过去后看到的画面才再次令曳缘震惊。 不仅是她,现在应该是三脸懵逼。 他们又重新见到了阳光,入目的是,一片哗啦啦的山楂林,比她之前在寺庙面前见到的还要壮观还要繁茂。 那些大树在劲风中呼啸,绿叶左右扑腾着,曳缘都有点担心这么大的妖风,会不会把树上的那些红色果子吹落。不过,这些山楂果还很小,刚刚长出来的,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没有那么脆弱被摇掉的。 山楂树种得浓密不见路,摆动之间,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红绿波浪,像是一幅壮观美丽的山水画卷。 而在那片绿中点红的山楂林簇拥之上,是一座八面上翘的八角宫檐。只能看见最上部的宫檐,下面的身子被山楂林遮挡住了。 怪! 这场景跟她之前在寺庙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她都有点分不清现况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后面哪里有什么石头房,那后面也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楂树林。 太怪了! 万一走上去,发现那上面的还是那座寺庙呢,那才是真的邪门。 郗雁停伸手摸了一下树上的山楂果,表情凝重,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他越加相信他来对地方了,双腿一迈,朝那山上的八角宫檐走了去。 曳缘敲了一把身边的郗献云:“哥,打个赌吧,看看那给哥哥送贺礼的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郗献云来了兴趣,“赌什么?” “噗!”曳缘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赌给蓝雾送女装。” “哈哈哈好,这个好!这个妙!上次他穿的那女装都不算数,不够妖娆,这次给他做一件够妖娆的。”郗献云笑得仰面朝天,他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蓝雾那气得冒烟的脸了。 曳缘又道:“那我赌给哥哥送贺礼的是个女子。” 郗献云:“那我就赌是男的。” “行,谁输了谁给蓝雾送女装。” “没问题。” 他们朝前方走,那前面的山楂树又自动向两边移开了,跟个自动门似的,被人施了妖法般。 上面那耸入云端的宫檐,仿若直达了天际,不知道为何,走在这样的地方,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神圣感来,仿佛他们要去往的地方是天上的神仙宫阙。 ****** 蓝雾绕过那间小山神庙,朝着那些人给他指的方向走去,那边树木繁多,但不全是山楂树,还有很多其他的树木,大树将天幕都掩盖了,林中没有特定的道路,但随处都可走。 走了不到一刻钟,他就看见树下凌乱的摆放着很多“干柴”,十分杂乱,分散在不同的树木下。有些“干柴”很长,像是人的腿骨,树林中夹杂着一股黑气,越是往里走,黑雾就越浓,他捂住鼻口,谨慎地走着。 忽闻那方黑气中有两个妖怪在谈话。 一妖说:“狐仙大人今晚又要娶亲了,可有的忙了。” 另一妖:“狐仙大人都娶了多少年的亲了呀,他也太挑了吧。” “他不是挑,他是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他为什么执着于娶一个凡人女子呢?我们妖族的不美吗?” “你还别说,那山下的凡间女子确实比我们山上的这些妖魔鬼怪要细皮嫩肉些。” 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蓝雾眼眸沉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狐仙,他倒是很想会会。 ****** 后面的破庙内,一个姿态仪容不那么雅观的妖怪从桌布下钻了出来,他一身黑袍子,将纤瘦的身体笼罩,长头发披散,虽有丝凌乱但扔不掩他俊朗的眉目,眉中心刻着一冰蓝色火焰,火焰升腾着蓝色的光。 他端起供桌上的一盘烧鸡,眼睛里放光,拔了一根黄得流油的鸡腿下来啃了一口,十分享受的道:“这人类的东西,就是比山上的野味来的香。” 他啃了几口肉,又灌了一口旁边的美酒,之后才拿起盘子里的一个苹果,回头朝身后的寺庙头顶砸去,苹果穿过头顶的宫檐,斜斜往上,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亮丽线,最终砸向山顶之上一个人的面门。 那人身上一身洁白无垢的狐裘,一朵红色曼陀罗花从颈间盛开,他如葱的两根手指随意拈起一根长箭,举到头顶,穿住了那个苹果。 他稳稳地接过苹果,脸上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丝毫波澜,道:“见过用箭射苹果的,却没见过这用苹果射箭的。” 他眼尾轻扬,扬起一个美艳的笑,指尖用力,那支箭就如破竹之势“咻”的一声飞了出去,方向正是那山下的山神庙。 山神庙中的妖怪再次接住这个苹果,然后又给他扔了回去。 一来一回,一来一回…… 杀气在空中涌动。 曳缘他们三人正在山楂林中艰难前行,看着天空这飞来飞去的苹果,全都直呼优秀啊! 那个苹果最终停在了他们头顶上方,两边各有一股力量在推送它,力量均等,谁都不让谁,它就被迫停在了这中间位置。 “这是在干嘛?妖怪表演杂技?” 他们现在正走在这山楂林的中部位置,林子不是平地而起的,而是种在山坡上的,就像她之前在山下看到的一样,这山是十分陡的,尤其是现在这片山楂林,坡度比下面的都要高。 且现在日头正盛,高阳晒人,曳缘走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汗流浃背,口渴难耐,看着头顶那停下的苹果,眼睛冒光,伸手去拿,“既然你们都不要,干脆给我吧。” 第30章 山楂 曳缘踮起脚尖, 手握住那支穿着红苹果的箭,然后用力向下一拉,上空的两股力量冲击到了一起, “嘣”的一声, 他们三人被震飞了好远,四周的山楂树也被轰得梭梭作响。 她手中握着那支穿着苹果的箭,还没等她爬起来,就被一条雪白色的狐狸尾巴卷走了。 狐狸的尾巴她最熟悉了,这尾用了七分力道, 似是要将她勒扁。 只见那些山楂树在嗖嗖倒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卷进了狐狸的老巢里。 狐狸的老巢并非那晚被她烧过的茅草屋, 而是一座雄伟壮阔的宫殿。 “你是谁?胆敢抢我箭中的苹果!”戚九卿的语气十分漠然。 “是我!是我啊!尾下留情啊!”曳缘伸手去挠那条勒住她的尾巴,努力挤出声音来, “狐仙大人,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认识你了?”他声音淡漠,像是真的不认识她一样。 这狐仙是有健忘症吗? “狐仙大人,那天清明你下山进城时, 我们见过的啊,你忘了吗?” 戚九倾的狐狸尾巴僵了片刻, 后又惊声问道:“那日, 你见过我?” “对啊,狐仙大人,你好好回忆一下, 我们说好要做好朋友的呀。”曳缘被他这狐狸尾巴勒得脖子疼, 说话也不是很顺畅,她用手去抓他的尾巴, 求饶道:“狐仙大人,你先把它松开,我们慢慢谈。” 他松开了尾巴,那藏在面具后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嘴角一抿:“你说你那天见过我,我都跟你说什么了?” “狐仙大人,你真不记得我啦?”曳缘扭动了两下不舒服的脖子,打量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眸光清冷,看向她的目光里确实有茫然。 他问她:“那天我有说过什么话吗?” “说过。”曳缘就记得一句,“你说这些都不是你的新娘。” “嗯?”他的琥珀眸光更加迷茫了。 其实曳缘也有点困惑,那日他捉走了她和忘忧,后来姬宴来救人,也不见他出来阻止啥的,而且一晃这么多天过去了,这狐仙就像把这件事忘记了一样,他不是要娶忘忧为新娘吗? 还是说他反射弧有点长,直到今天,大半个月过去了,才想起要把忘忧抓回去? 他陷入了沉默中,后又问道:“你说你要跟我做朋友?你要跟我一只狐狸做朋友?” “对呀,狐仙大人,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有狐狸尾巴啦。”这是曳缘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说出这个秘密。 她真的很喜欢这只白狐狸的。 她一心想跟这只狐仙做朋友,便也亮出了自己的九条尾巴来,橙色的尾巴散开,如同一朵盛开的橙色郁金香,花瓣摇曳舞动着。 戚九卿一惊,扶了扶面上的狐狸面具,眸子里有暗涌的气流,问道:“你怎么会有狐狸尾巴?你不是个凡人吗?” “嘿嘿,”曳缘笑了笑,“其实我现在是个半妖啦。” “半妖?人狐?”他更为吃惊了。 “嘘!”曳缘生怕他说得太大声被她的哥哥们听见,“狐仙大人,你别说出去,这是我的秘密。” 他收起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仍旧惊讶的看着她的九尾,“放心吧,那两个呆瓜是上不来的。” 那两个呆瓜? 他指的是她的那两位哥哥? “狐仙大人,那我们可说好了哦,这是我的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他们可是会杀了我这只小狐狸的。”她故意委屈地说,希望能激发出他对同类的同情心来。 而面前的戚九倾果然动容了,他的眸色暗动,眼底有一丝悲悯流露,他伸出手来,想摸一下她的橙色尾巴却不敢,陷入了某种痛苦的挣扎中。 曳缘觉得他有点奇怪,便把狐狸尾巴送到他面前,但是他却吓得逃离了。 “狐仙大人,你怎么了?” 这时,旁边的一面墙上突然被撞破了一个大洞,是那边有人在砸墙,洞渐渐变大,四分五裂来,在破碎的墙面后立着一个黑袍人影。 “狐狸鬼!出来!”那边的人在喊他,怒气冲冲,手上还端着一盘苹果,曳缘瞧着那苹果极是眼熟,很像之前在那寺庙里摆放的贡品。 那人脸色不佳,额上的蓝色火焰幽幽燃烧着,似想将这座宫殿烧了。那黑袍男子立在墙洞后面,杀气蓬勃,黑云般的长发衬得他的脸很白,他狭长的眸子定定看着戚九倾,看起来是个狠辣的角色。 戚九卿扬手一挥,白色衣袖飘过,梅香浮动间,那面墙就又被他堵上了。 然而不消片刻,那堵墙又被那边的人轰炸开了,他没走过来,只在那边喊:“圣婴呢?给我交出来!” 戚九卿不搭理他,“哪有什么圣婴?有的只是我的新娘。” “我呸!”那边的拾溪啐了一口,“都多少年了,你还在娶,反正娶了你也要休,倒不如麻利点,把圣婴交给我。” “这一次,我不会休。” “你哪一次不是这样说……”拾溪之前在山神庙中跟他斗法已经斗累了,他现在倚在那墙边,拿了一个盘子里的苹果来啃。 曳缘听见那苹果果肉被他咬碎的声音,汁水从中迸出,她忍不住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脚步不自觉朝那边走去,那苹果真的太具有诱惑力了,可是她还没走到那墙洞边,那面墙就又被戚九卿堵住了。 曳缘:“……” 戚九卿扫了她一眼,问道:“你们来这祁蒙山有何贵干?” 曳缘这才想起正事来,道:“对了,我来是想找狐仙大人你问点事,你昨天让你的那匹白马去帮谁送了礼物吗?” 他面具中的眼睛露出不解,“什么礼物?” “生辰贺礼呀,就是送去镇国将军府。” 他闻言后大怒,一掌隔空拍向刚刚那面墙,墙壁破开,但是那边却已经没有了那个黑袍的身影,“谁私自用了我的马?” “哈?有人偷偷用了你的马?”那这就可难搞了,这山里这么多妖,那要从何找起。 【宿主,请尽快完成盗取捕心绳任务。】 听到系统突然的提示音,她有点想骂人,为什么她的任务不是偷就是盗啊…… 她又是冲戚九卿笑了笑,“那个,狐仙大人,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我可不可以,借你的那根红绳子用一用啊?” 他倒是丝毫不吝啬,道:“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用作何处。” “那个,”曳缘有点难以启齿,“用来绑一个人……” “那你等到晚上吧。”他面具下的朱唇忽然一笑,“喝了喜酒再给你。” “好的,没问题。谢谢狐仙大人。”曳缘心里美滋滋,她正好饿一天了,有喜酒吃她当然开心了。 她倒是爽了,可怜了她的两位哥哥,还在烈阳下艰难行走。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那八角宫檐的宫殿就在上方不远处,可是他们却在这里走了几个时辰,永无止境的山楂树,郗献云看着这些山楂都恨不得一剑将它们全部砍掉。 “献云,沉住气。”郗雁停稳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剂镇心药。 郗献云将剑立在地上,伸手想摘一颗山楂来吃,他太渴了,像是沙漠中的骆驼一样,看到个什么东西都能看出它里面的水来。 “不可!”郗雁停阻止了他的动作。 “为什么不可?大哥,我要渴死了。” “忍一忍吧,这山楂我有阴影,感觉不是什么好物。” “……”郗献云拗不过他,只得收回了手。 山楂林里另外一个人蓝雾也半靠在山楂树下,他口干舌燥,看着眼前这漫山遍野的红山楂,摘了一个下来吃。他咬了一口后立马就想吐掉,这什么玩意儿,太酸了,但是碍于想吸收果肉中的水分,还是嚼来吞了。 越是嚼碎,那酸味儿就扩大,很久后才感受到一丁点甜,他兀自骂了一嘴:“这群妖怪都是神经病,种这么多这酸酸甜甜的东西,谁吃啊?” 当甜味盈满口齿,他的心房也感受到了一丝甜意,不远处的山楂树下突然走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她一身橙色的裙子,在红山楂下旋转跳舞,身上渡上了一层橘色的粉,像是一位落入尘境的山楂妖精。 “蓝雾哥哥!”她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让蓝雾心房一颤。 他的脚步不自察地往那边走了过去,那日光照耀下的女孩竟然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在山楂树下奔跑。 她头上的两条黄色发带,一左一右,在他眼前飘荡,发带拂动着他的脸庞,他感到痒痒麻麻的感觉,从脸上一直痒到了心口。 他伸手一抓,那发带就被他抓落了,曳缘半边的头发散了下来,他觉得不对称,索性就把她另外一边的发带也抓了下来。 她转过头来,长发披散,在她身侧摇曳飞舞,她露齿笑了笑,“蓝雾哥哥,你这么不想我嫁给姬宴,是不是喜欢我啊?” “啊?”他的脑子好像暂时不能正常思考她的问题。 他喜欢她吗? 不对的。 他很讨厌她的。 可是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她拉着他一起倒入了后面的花海中,两人一落下,红色花瓣飘荡了起来,然后溅了他们满身。头顶是一棵巨大的山楂树,红色果子布满树顶,看久了,就会被吸进那红色漩涡里。 曳缘拉着他一转,就将他的身体翻了一面。 他感觉自己好像跌入了某个美丽的梦境里,他看着身下的曳缘,她的墨发凌乱不堪,像水草一样往四周蔓延,粉白的脸上斜落了好几根发丝,有几丝还搭在了她的红唇上。 她的唇今日好红,不知道是胭脂抹多了,还是本来的唇色就这样红。 鲜红欲滴,无比诱人。 他替她剥开了那缕发丝,将她好看的唇解救了出来。 “蓝雾哥哥……我喜欢你。”他看见那两瓣红唇动了动,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啊?”他慌了,愣了好一会儿。 “你喜欢我?”他难以置信的问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般。他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怎样,他觉得他被这句话惊傻了。 下面的曳缘抬起唇来,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彻底慌乱了。 第31章 摘花 “蓝雾哥哥, 你可以喜欢我吗?”她问到。 可以喜欢吗? 可以吗? 为什么他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不是应该推开她吗? 他明明那么厌恶她,看到她如此阿谀逢迎, 应该一掌拍向她的,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呢?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竟然答应她了。 她将他拉了下去,她的衣裳敞开,白皙的锁骨露了出来,两根细细的抹胸带子挂在纤薄的肩头, 而下面那充满遐想的鹅黄色抹胸就显露在他的眼前。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大脑中有一个邪恶的想法不受控制地闯出来,不停地叫嚣着。 而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腰间, 似是在剥他的衣裳带子。 他大愕,脑袋沉入她的肩头, 闭上眼睛,极力克制住自己,呢喃道:“别这样。” 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喑哑,但还是在克制自己, “母妃说过,倘若喜欢哪个女孩儿一定要把娶她回家, 没娶回家之前, 是不能胡作非为的……” “等你嫁给我,好吗?” 他伸手去抓她那不安分的手,可是却抓到一根粗糙的树干, 他猝然睁开眼睛, 抬起头来,却看到自己抱着的竟然是一棵山楂树。 他环顾四周, 却只能看到成片的山楂树,哪里有什么曳缘的身影。 他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骂道:“蠢货!人家喜欢的是哥哥,怎么可能是你?脑袋傻了吧!” 他踢了一脚面前这棵山楂树,想想自己刚才抱的竟然是这棵干瘪瘪的树,就觉得恶心。 他舔了舔齿间,那股酸甜的山楂味道消退,他的脑子渐渐清明过来,刚才想来是入了那山楂的迷幻梦境了。 不过,他怎么会在幻境里见到那个傻子小姐? 怪了,怪了。 还见到她对自己表白……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刚被幻境中的她亲过的位置,顿时脸如火烧。 他拍了自己一巴掌,摸不清头脑,顺手摘了一颗树上的红山楂,然后朝那山上的路走去。 他之前是一路跟着那两只小妖走上来的,刚刚被那山楂幻境迷惑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已经找不到那两只妖的身影了。 不远处有一座鸦青色的宫殿,宫殿上的八角飞檐挑出,如凤凰昂首向上飞翔,在它的嘴壳子上挂着一顶大红色灯笼,上面映着一个红棠棠的囍字。 他向那边走了过去,不知今晚那狐狸娶的亲是忘忧还是曳缘。 前方热闹喧天,锣鼓阵阵,不时有妖怪在起哄,也有妖怪在喝彩。他跳上屋下的走廊,循着那热闹的源头步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亮生生的,清脆得如瓜子壳炸裂。 “囍字贴歪了!我说蜘蛛哥,你八条腿怎么都贴不好一张纸呢?” 蜘蛛精很无奈,小声道:“都说是八条腿了,又不是八只手……” 曳缘只好亲自上阵,跳上凳子将那张囍纸撕下来又重新贴了下,这才满意地转身,观察四周的宫殿哪里还需要整改。 这是一间很宽广的大殿,华盖般的大顶用八根大柱子撑住,殿里有很多形形色色的小妖在忙进忙出,八条腿的蜘蛛精负责贴墙纸,两只黑乌鸦在梁上挂囍绸,一排蜗牛精在地上铺地毯,还有几只蚕怪在吐丝作对联…… 放眼望去,真是乱成一锅粥。 “司仪大人,这里有人在偷懒!”一只刷墙的太阳花妖指着她面前的一个少年说。 曳缘嘴上叼着一个红苹果,转身看向说话声那边,却见到在那根刷了一半红漆的圆柱子下,斜倚着一个墨色身影,腰间飘着一抹蓝带,他歪头靠在那圆柱上,颈项的银圈朝一边倒去,倒立的蝴蝶也歪了。 他倚在那里冲自己微笑,笑得花枝招展的,跟个蓝色妖姬似的。 曳缘看见他,嘴里的苹果差点惊掉,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那些妖怪都忙着干活,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混进来了一个凡人。 “混得可以嘛,都当上司仪了。”蓝雾笑着道,然而下一刻就被他身后的蜘蛛精用一条腿重重打了一下,“快去干活,杵在这干嘛?” “???”蓝雾被那条腿甩了好远,刚好甩到了曳缘这边来。 曳缘突然觉得嘴里的苹果突然不香了,她松开苹果,道:“小蓝,跟我来把这喜花摘了。” “小蓝?!”蓝雾脸上的笑凝固成了一块扭曲的黑炭。 曳缘不顾他的脸色,转身走在前面,指了指那侧门外的一片花海,“呐,去那摘一捧花回来,要这么大一捧哦。”她做了一个手势给他看。 蓝雾站着没动,傲慢道:“叫哥哥。” “小蓝!你还想不想救你的白月光了?”她将他拖了过来,拖入了侧门边,一只手将他按在墙上,一只手伸进他衣领内摸出了他的符纸来,动作流畅之极,快速到位,看得蓝雾目瞪口呆。 曳缘知道让他去通知姬宴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她就只有直接上手了。符纸掏出来的过程中,滑出来一个红色山楂,她也顺带给他摸了出来,“你摘了那树上的山楂啊?好吃吗?” 蓝雾眸光一跳,邪恶地一说:“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曳缘见他还在发愣,把他往下面的花海一推,“快去摘花!” 她找了一张通讯符出来,给姬宴传了一个讯息,让他赶紧来救忘忧。 蓝雾在下面花丛中摘花,眼睛却心虚地瞟向上面木栏杆上的曳缘,见她咬了一口那山楂,心里就更加心虚了。 曳缘吃了一口那山楂后,酸得牙齿打架,脸扭曲成了一团,等她把那果子嚼碎,吞入肚中后,口舌间才沁出一丝甜意。 她不开心地跳下檐台,落入了五颜六色的花丛中,步子一浮,差点摔倒,幸好蓝雾接住了她。 面前的人眉眼含笑,横抱着她却没有撒手,对她道:“小狐狸,嫁给我吗?” “哈??”啥情况?啥玩意儿? 这反派搞错对象了吧? 什么鬼啊? 面前的蓝雾却说:“有什么好诧异的,本殿下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啥??”她真没看出来。 她从他身上跳下来想要逃,可是却被他从后面抱住了,他的手环入她的腰间,将一束新鲜的花送到她面前,温柔地道:“小狐狸,有我在你身边,你就再也不用怕冷了。” “??”这是什么神逻辑? 这蓝雾他脑子抽风了? “你……也喜欢我的吧?”他的声音如一股热风滑入她的耳朵。 她怔了怔,许久后才低头道:“我不知道。” “那就是喜欢我。”銥誮 “??……” 她惊呆了。 他的头深埋入她的颈间,柔软的唇在那里轻咬了一下,曳缘全身如电流穿过,紧绷不敢动弹。 蓝雾继续道:“不要嫁给哥哥了,跟我走吧。” 曳缘感觉自己脑袋被他给弄得晕头转向的,她甚至感觉自己立马就要点头说好了,但是腰间却被人猛然掐了一爪,她登时清醒过来。 那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蓝雾。 他刚刚看她吃了那个山楂后就跳了下来,整个人倒入了花丛中,她躺在地上,眼神迷离,神情娇嗔。 她还一把拉住了旁边的他,然后头枕到了他的腿上来,手上抓了一朵花下来,一片片撕开,喂进了自己嘴里。 他见她那傻样,明显就是魔怔了,立马揪住她的腰狠狠掐了一把。 “啊啊啊!”她尖叫连连,蓝雾立马捂住她的嘴,万一把那些妖怪招来可就不好了。 曳缘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头顶的蓝雾,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花,顿然吓得坐了起来,扔掉了手里的花:“我怎么躺在你身上?” 蓝雾不慌不乱地解释:“你刚刚入幻境了。” 他凑了过来,再问:“你刚刚在幻境里面见到谁了?” “呃呃……”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个地方刚刚被幻境中的蓝雾咬了一口,当时那感觉就像是真的一样,顿时羞赧爬满脸上,她怎么会在幻境里看见蓝雾对自己做这种事呢,太尴尬了,太羞耻了,难不成他刚刚给自己下蛊了? 蓝雾见她现在这害羞的模样,逼问:“你看见谁了?” 曳缘是绝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蓝雾的,否则他一定会说自己在脑中肖想他,她只好小声道:“见到姬宴哥哥了。” 蓝雾摘花的手一顿,不爽浮在脸上,呵呵,他看到她,她却看到姬宴! 好啊,呵呵! 他把摘下的一捧花扔到她手上,曳缘抱着那堆花,闻了闻,满鼻的香气,“咦,怎么没有蓝色的花?” 蓝雾冷着脸,望了望无边无际的花海,确实,这里各色花朵都有,就是没有蓝色的花。 曳缘用一根红色细绳子将那堆花系了起来,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入幻境?难道,你也进入幻境了?是那颗山楂?” 曳缘气得柳眉倒竖,拿着那束花去拍他:“好啊!你知道那东西会中毒你还让我吃,你还不阻止我!想看我出丑是吧?” 蓝雾抓住她的手,“别打了,再打又得重新摘一束了。” “反正也是你摘,又不是我摘!”曳缘继续对他拳打脚踢。 “……你怎么不问我在幻境里面看见谁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那白月光吗?”曳缘才懒得问。 “我看见你了。”他定定地说。 “哈?”曳缘咋舌,手中的动作乍停。 而蓝雾却转身走了,曳缘跟在他身后,问:“真的假的?” 蓝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曳缘跟在他后面不依不饶:“到底真的假的?你笑什么?” 他转过身来,胸前的银环晃动,小银花发出“叮当”的声音。他个子高,微微弯下腰来,将俊美的脸庞凑到她面前,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嘴角,笑道:“我看见,你亲我了。” “哈???” 灿烂的阳光将他头上的黑发照得发亮,蓝色的发带轻飘飘地吹,卷起了一片蓝色海洋的梦。 而曳缘,就坠入了这个晕蓝的梦境里。 她手捧着那束花僵了许久,随后被蓝雾重重揉了一把头发,“骗你的,小傻子。看你那呆样。” 少年恶作剧得逞,心中愉悦,转身低笑了起来。 曳缘气得直跺脚,她又被这个可恶的反派给耍了! 第32章 选择 夕阳西坠, 远方的太阳像一滴红蜡,滴落到了山头,婚礼在入夜时分进行, 宫殿外的锣鼓开始敲起来, 喜庆盖过了昏暗,所有的妖怪都高声喝彩。 “吉时到,请新郎新娘入殿!”曳缘手中拿着一个特大号白黄色喇叭花,对着那个喇叭喊了一声,那发出的声音顿时穿透了外面喧嚣的锣鼓声。 站在她旁边的蓝雾差点被这声音震得耳膜裂开, 他捂着耳朵,带着恶意剜了她一眼。 曳缘挪开喇叭,对他说了一句:“你站远点。小蓝。” “偏不!”蓝雾被迫在旁边担起了侍酒童子的职责, 单手托着一深红色木盘,木盘上摆着一壶酒和两只酒杯。 “小蓝, 你最好给我把它端稳!”曳缘见他只用一只手托着盘很是无语,生怕他一个手抖,那喜酒就摔了。 蓝雾白她一眼。 伴随着喜庆的丝竹声响起,殿外走来了一对新人, 蓝雾看着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眼神一凛。 而曳缘的目光却落在那穿着红袍的戚九卿身上, 他脸上仍旧戴着那副狐狸面具, 墨发恣意飘扬,肩头斜斜披着一雪白狐裘,他的步态优雅, 一步步走向这边。 曳缘失了神, 仿佛书里的狐仙大人真的走出来了,“狐仙大人好美啊!” 蓝雾哧了一声:“你看见他的脸了?就美……” 曳缘看呆了, 这个时候什么主持仪式,什么完成任务,她全都抛之脑后了,这狐仙大人真的是他们狐狸界的骄傲呀。 戚九卿看了一眼前面端酒的蓝雾,眸光一闪,他的眼风扫过曳缘,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嗯? 曳缘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蓝雾就是那个她想要用捕心绳捆住的人吗? 她连忙摇头:“不是他,不是他!” “既然不是,谁允许他站在这里的?”戚九卿声音中已有怒火,长长的红袍抬起,五指张开,对着蓝雾一吸。 曳缘见状,当即冲了出去,挡在蓝雾面前,灿笑道:“是他,是他。狐仙大人,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这样吉利的夜晚,不宜杀生。” 蓝雾搞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什么是不是他啊?还有,这个痴呆小姐当真是不要命了吗,竟然敢跑过来挡在他的前面? 戚九卿收了杀机,转而抛出一条红色细绳子给她:“既然是他,那你给他绑上吧。” “哈?”曳缘接过那捕心绳,转过来难为情地看着蓝雾。 “你要干什么?你胆敢绑我!”蓝雾咬着牙道,面色愠怒。 “蓝雾哥哥,这个绑不是那个绑,你把这只手借我用一下,就绑一会会,我这是在救你的命呀。”她贴近他的身边,用仅能他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话,“你还想不想救忘忧了?想救人就得先牺牲,别动啊。” 她说话间就把那根红绳子绑在了他的左手手腕上,绕了好几转,最后打了一个蝴蝶结。 蓝雾脑中问题一堆又一堆,指着戚九倾问了句:“这位就是真的狐仙?” 曳缘点点头。 他仔细打量了戚九卿一转,这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男人,那只脚跟那天他抓住的那只,绝对不是同一只,那那天戏弄他的那位狐仙又是谁呢? “为什么他不杀你?”蓝雾瞳孔中全是怀疑。 “这……因为我招人喜欢啊,哪像你这样招人讨厌。” “……” 婚礼仪式还在进行中,可是却被一道破霄之声打断了,大殿屋顶破开了一个口子,一块黑色大石头砸落了下来,正中砸在新郎新娘前方,那才铺上的红色地毯顿时被砸了个洞,破碎的石块溅了满殿。 “是姬宴哥哥来了吗?”曳缘自问道。 惊乱之中,忘忧被一股黑气卷起,直接从那屋顶的洞口卷走了。 “不是姬宴,是妖!”蓝雾扔掉手中托盘,美酒砸到地上,应声而脆,他抽出腰间万杀,对她道:“找个地方藏起来。” 说罢,就拿着那道蓝电跃上了上面鸦青色的屋顶。 曳缘有点怔忡,他刚刚是在……关心自己吗? 【宿主,请前往目的地完成剧情任务。】 哎,她倒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系统不允许啊。 殿中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戚九卿早已飞出去追那妖怪了,而其他的妖怪竟然还很兴奋地在打赌。 “来来来,下注了,你们猜这一次谁会赢得圣婴?” 一妖说:“当然是九卿大人!九卿大人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抢他的新娘的。” 另一妖道:“我看不见得,拾溪大人对圣婴可是志在必得。” “快点快点,快去观战!” 曳缘跟在他们身后跑了出去,外面暮色沉了下来,一轮圆圆的月儿停在宫殿上的飞檐上,像是一条黑龙在戏珠。 头顶的屋檐上打得激烈,一会儿黑气,一会儿蓝电,一会儿红光,分不清谁胜谁输。 过了一会儿,那天上就只剩下蓝电和黑气在交缠了。 怎么回事? “拾溪大人回东殿了,快,我们过去看看。” “怎么回事?狐仙大人怎么不打了?”曳缘问到。 “九卿大人是不能过去的,西殿住着九卿大人,东殿住着拾溪大人,他们是不能越界的。” “啊?你们说的拾溪大人是不是一个额头上有蓝色火焰胎记的人?” “拾溪大人那不是胎记,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时候给撞的,撞得头破血流,最后成了这样一个伤疤。” “石头里蹦出来?那他岂不是石头怪嘛?” 那小妖很有学问的解释道:“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解释,严格地说,他是一只魑。” “魑?”曳缘大惊,这难道就是蓝雾要找的那只魑,也是哥哥要找的那只魑? 这魑乃书中一凶物,蓝雾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她又问道:“那拾溪大人他昨天有没有用过九卿大人的马?” 另一边的妖听到这话,惊声道:“什么?拾溪大人用了九卿大人的马?!” 刹那间,所有的妖怪都在传递这句话,大家都知道拾溪大人用了九卿大人的马这回事了。 …… 然而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与不是,曳缘自己都不知道。 这简直就是以讹传讹嘛! 她发誓:真的不是她乱传的。 蓝雾落入殿中,如炬的黑眸看向对面的黑袍男子,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黑气,忘忧被他卷在了地上,经过这一番激烈的打斗,她也终于回过神来,掀开盖头看了眼对面,诧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二殿下?你怎么也在?” 蓝雾道:“你是被那只狐狸招来的。” 忘忧大脑惊骇,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嫁衣,白日里的事情她竟然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听了曳缘的话后,她躲回房间哭泣,哭着哭着就出了门,然后就不记得了。 拾溪不经意间看到蓝雾手腕上的红绳,目光如豆,指着他问:“那狐狸鬼的捕心绳怎么在你手上?” 他的脸上做出一丝嫌弃的表情来,“咦,现在都开始对男娃下手了?”他打量了一下蓝雾的脸,唇红齿白,娇嫩如花,点头说着,“不过,看模样,当个女孩也不成问题。” 蓝雾裂龇嚼齿,抬起自己的左手来,“你说什么捕心绳?” “害,告诉你也无妨,你手中这条捕心绳,就是狐狸鬼专门用来捕获凡人的心的。”他说完后又大声笑了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笑得直捧肚子。 “捕心?”蓝雾嘴里嚼着这两个字,想起之前曳缘在那说什么是不是他的话,又盯了盯手上的红绳,嘴角暗自上扬,那傻子想捕他的心? 旁边的忘忧刚偷偷摸出身上的符纸,那符纸就被拾溪一掌击穿了,黄色的符纸漫天飞舞,而他凛冽的声音就从碎符纸中穿出:“还敢用符?” 他黑色巨掌再次袭来,一黑色莲花形状的烟雾将她包裹,顿时她的身下就长出了一黑色莲花宝座,莲花盛开,向上升起,将她禁锢了在其中。 蓝雾见忘忧脸色苍白,黑气逐渐将她吞噬,他手中蓝电聚力,狠劲朝那莲花座劈去,但是蓝电还未到达,就被拾溪挥臂拦住了,“小女郎,可不要多管闲事哦。” 蓝雾听到小女郎那三个字额冒青筋,长电如虹,直朝他面门而去。拾溪躲得快,化作一缕黑烟逃窜,蓝雾紧跟其后,两人又打到了屋顶上去。 曳缘趁乱偷偷跑了进来,趁拾溪不注意,一个起窜跳到了忘忧下面的莲花座下。 她观察了一下正座,下面用黑色云石打造,上部的莲花瓣也是用石头做的,忘忧被层层莲花包住,隐在了最里面的花心中。她悄声喊了她几声,里面都没人应她,她用指节扣了几下那花瓣,里面这才传出了一点声音来,“是谁?” 曳缘刚想回答,就被一股力量拖了起来,是拾溪感应到有人在破坏他的莲花座就赶了回来,看见是曳缘,冒火道:“又是你!捣乱鬼!” 而就在这时,一柄长剑划过长空呼啸而来,劈开了那黑色莲花,剑乃上古玄铁打造,剑身中间一条红纹,从剑柄一直到剑尖,犹如盘古开天地时遗留下来的痕迹,那是姬宴的斩妖剑。莲花瓣朝四面碎开,忘忧从中露了出来。 “姬宴哥哥!”曳缘对着来人大叫,满脸都是激动。 “殿下!”忘忧的眼里也亮起了光。 拾溪见到竟然还来了个帮手,两手一抓,一左一右拎起了忘忧和曳缘,双手扼住她们的脖颈,笑道:“玩个游戏吧!” “放了她们!”姬宴带着一身寒气降落于大殿之中,长剑反身一旋,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曳缘盯着他这强大的男主气场,即使来得晚,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救女主于水火之中。 那被拾溪扼住的脖子逐渐凝固起了一圈石块,像是有水泥浆正在往那里浇筑。 拾溪兴趣高涨,双手扼住她们两个,笑着问姬宴:“二选一,救谁?” 【宿主,快求救。】 又到了白莲花女配装柔弱的时候了,曳缘努力地去挤眼泪,哭喊道:“姬宴哥哥,救我。” 而女主却是要强的性子,在得知姬宴就要与曳缘成婚时,便已经决定要离他远远的。 对面的姬宴面容复杂,还在犹豫,从屋顶后跳出来的蓝雾指着忘忧道:“我选她,放人吧。” 拾溪狭长的眼眸扫了一眼他:“小女郎,你来瞎凑什么热闹?我又没让你选,我是让你旁边的那位选。” “别叫我小女郎!!!”蓝雾手撑在廊柱下咆哮一声,手中蓝电仍在“噌噌”叫嚣。 “真是磨磨叽叽,选个人比狐狸鬼选妃还难!”拾溪右脚在地板上一跺,那地板中间就生出了一个大坑来,坑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红得发亮,像是十八层地狱之火。 他勾唇一笑,将她们两个往火坑里扔,而且还故意扔得很分散。曳缘没有指望过谁会来救她,这场戏虐的不是别人,就是虐她自己的。 姬宴第一时间跳下来救住了忘忧,而她自己却被上面的拾溪给嘲笑了,“看来,你被抛弃咯!” 曳缘现在脖子上被砌了满满一圈的石块,她呼吸都有点费劲了,更是提不起劲来说话了,她还在往下坠落,下面的巨火在烤她的脚,她蹬了两下,那火就烤得更凶了,这火并不致命,也不会烧伤,就是烤得人发慌。 坑里有一伸出来的石阶,她跳上去蹲在那里。 书里描写姬宴救了忘忧之后被拾溪缠住,而她自己是则被巨石掩盖,过了很久之后,才被人挖出来。 从这天之后,她就彻底黑化了。 她对忘忧的怨恨加重了百倍。 她看着头顶雾蒙蒙的黑空,在那地面即将要合拢的瞬间,有一抹蓝影降落了下来。 她大惊,那少年在地面合拢之际,跳进了这火坑。 第33章 有妖 地面合拢, 黑暗压顶,而少年动听的声音却响在她的耳边,问道:“哭了?” 才没哭! 少年靠在她身侧, 借着通红的火光看了看她脖子上的石块, 那石块收得紧,围了大大一圈,她的脖子被生生勒住,而她仰着头颅,看起来就像是脖子上架了一个支架的伤患, 再配上她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好笑得很。 蓝雾取下了脖子上的银圈,两只手为她戴上, 她颈上的石块遇他的银环就化开了,化为了一圈泡影散掉了。 曳缘讶然:“你这银环这么神奇啊?” “你以为呢?你当它就是一个没用的装饰物哦?”蓝雾没好气道。他想把银环收回去, 却见她低头在玩着上面的小银花吊坠,便也没动,索性就让她再玩会儿。 “我以为这就是你们苗疆人为了戴着好看的。” “是为了好看啊。”他大方地道,“但是这不一样, 这是母妃为我亲自打造的,是可以化解妖力的神物。” “哇, 你母妃也太厉害了吧, 竟然可以做出这么漂亮的饰品。”曳缘眼中亮光,充满了羡慕之情。 她摸了摸那只倒立蝴蝶,这蝴蝶就像蓝雾一样不羁, 头偏要往下倒着。 “其实, 母妃她还做了一个。”蓝雾有点难为情地说到。 “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小,曳缘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他飞快地打断。 ??? “你怎么会跳下来?”曳缘抬起头来, 两眼汪汪地看着他,原书里可没有这一剧情。看到他跳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动来,这份稀里哗啦的感动将她的心口填满,让她忍不住想要哭。 蓝雾眼光不自在地看向下方的火苗,眼神错乱,结巴道:“看……看你挺可怜的,本殿下就大发善心下来陪你咯。” “哦。那你刚刚怎么不大发善心说救我呢?”他刚刚可比人家男主都还要积极地说救忘忧啊。 “我那是帮哥哥说出他的心里话而已。”他道。 “是你的心里话吧?哼!”曳缘用鼻尖哼了一声。 “哥哥他不喜欢你。你早点认清吧。” “……??” 曳缘气愤,吼道:“忘忧她也不喜欢你。你也早点认清吧!” 蓝雾怏怏嘴,倏而问道:“为什么你总说她是我的白月光?白月光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藏在你心里最柔软位置的人。”曳缘也是胡乱说的,或许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意思吧。 “那她可不是。”他不假思索的回道。 “啊???”曳缘吃惊地扭头望他。 不是? “那这么说,哥哥是你的白月光咯?”他幽幽的目光目不转瞬地盯着她。 曳缘想说不是,可是却说不了,只能转移话题说:“你不热吗?” 蓝雾瞥了她一眼,数落她道:“上次你说冷,这次你又说热,你到底又想干嘛?” 曳缘真的怀疑他是无感体质,这下面这么深的熊熊火焰,他竟然不觉得热? “我想洗澡。”她道出心中想法来,这火焰烘得她浑身冒热汗,满头大汗淋漓,背上的衣衫都湿透了,全身黏糊黏糊的,很是难受。 蓝雾肃声道:“你可以闭嘴吗?” “???” 曳缘伸出手去碰他,想让他感受一下自己手臂上的热度,却发现他的手也滚烫,两个滚烫体挨到,立马又弹开,“原来你比我还热。” 蓝雾做出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往旁边又挪了挪,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 “为什么?” “本殿让你闭嘴你就闭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蓝雾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跳下来,一定是脑子秀逗了,他以为她会躲在下面哭,却没想到她倒还挺悠哉地说她想洗澡! 这下面本来热气就烘得人脑子烦躁,她还非得说她想洗澡,导致了他的脑子就老钻出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他赶都赶不走。 他一闭上眼睛,就仿若回到了那片茂密的山楂林下,她头发散开,躺在自己身下,而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扯开她的衣衫,衣衫剥落,露出她姣美的身姿来,她的双手攀上自己的脖子…… 他猛然睁开眼睛,蛮横地取下她脖子上的银圈,戴回了自己身上。 “??你怎么了?”曳缘摸不着头脑。 “这里有妖。”他道。 “有妖??”曳缘环看了四周一眼,除了墙壁还是墙壁,“哪儿有妖?” “有。刚刚爬我脖子上了。”他郁闷的说到。 “啊?”曳缘挤到他面前来,手伸向他的脖子,一手顶着他的下巴往上提,一手扯开他的蓝色衣襟,仔细察看他的脖子,他的脖子皮肤本来白若冬雪,但是现在却白里透红,那红就像水蜜桃的果肉般,嫩得能掐出水来。 蓝雾生无可恋地仰着头,靠在身后墙壁上,他在心里骂道:他这是又被按倒了?想他蓝雾二殿下的一世英名啊,竟然又被这个傻子给按倒了! 曳缘察看了一番,道:“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要不我给你贴张符吧?” “不需要用符。有你就够了。”蓝雾脑子一混沌,就开始说胡话。 “啥?”曳缘的手一抖,惊愕万分。 蓝雾意识到说了胡话,立马解释道:“我……我是说那只妖已经跑了,不需要贴符了。” 他的头一直被迫上仰着,那喉咙间的喉结就异常突出,说话间,那喉结就上下滚动,上面沾染了一丝淡淡的红晕,曳缘竟觉得十分好看,伸手去摸了摸。 刚碰到就被他遽然抓住了手,他夹怒的声音从头顶逼来:“没人告诉过你,有些地方是不能乱摸的吗?” 曳缘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为什么不能摸?” 他低下头,与她咬耳朵,低声说了一句话,给她解惑了一番,然后她就彻底傻了,推开他又爬回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下,似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蓝雾见她这般,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被困的时间里,曳缘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说话也不闹腾,安静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有人来救他们。 曳缘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手在他面前张开,“绳子,还我。” 她仍旧埋着头,说话的声音传出来就闷闷的,不是那么清晰。 蓝雾抬起手腕,看着那上面围了数十圈的红绳,眉目展开,含笑道:“痴曳缘,我都知道了,你还想要回去?” “你又知道什么了?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吧!”她终于抬起了头来。 蓝雾嗤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把头埋一辈子呢。” “快点给我!”曳缘一直将手摆他面前,等着他把绳子解下来。 可是他却撒娇似的摇了摇头,“其实,你不用绕这么多心思的,你可以真诚一点。” ??? 好吧,那她就真诚一点。 她开口道:“快点还给我,这是我要送给姬宴哥哥的。” “你说什么?”蓝雾的笑脸瞬间又裂开了。 上面的地面破开了一个洞,一柄玄铁剑映着幽幽红光刺了进来,头顶的地板随即四分五裂开来,一声惊喊从上面破地而来,“曳缘,蓝雾,你们还好吗?” 曳缘趁蓝雾看向上面的时候,按住他的左手,蛮横的扯下了那根捕心绳。 等他们回到地面上时,她挣脱开他,隔远了一步。姬宴察言观色,走到她的面前,细心询问:“怎么了?曳缘,是受伤了吗?” 曳缘摇摇头,“我没事,我要去找哥哥了。”语毕,她就飞快地转身跑了。 姬宴快步跟上:“你慢点,小心这山上的妖。” 后面的忘忧问蓝雾:“郗小姐她怎么了?” 蓝雾目光望向前方那个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身影,弯起唇角,道:“估计忙着找地洞吧。” “啊??” 曳缘跑出这座八角宫檐的宫殿,奔向下面的山楂林,夜幕披了上来,繁星挂在高空上,是个热闹的夜晚。她边跑边寻找郗雁停他们的身影,大喊:“哥哥,哥哥。” 少顷,就有人回她了,是郗雁停的声音,“曳缘,我们在这儿。” 等找到他们的时候,曳缘见到郗献云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半倒在一棵山楂树下,眼神涣散,嘴角干裂,呈脱水状,曳缘惊讶道:“哥哥,你们两个一下午都在这山楂林里吗?没上去?” 郗雁停尴尬地点了点头,关心道:“曳缘,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哥哥,你们怎么不上去啊?” 郗献云撑着树干从地上爬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才郁闷的说道:“上不去啊,有诡异。” “可是,蓝雾他都上去了欸。”曳缘一只手指了指后面走来的人说。 姬宴这时走过来,解答了大家心中的困惑:“吃了那树上的山楂,就可以上去。” “哈???”郗献云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埋怨道:“我早说吃那山楂了,大哥一直不允,我都要渴死了。” 他说着便要摘头顶树上的山楂来吃,曳缘却一把拦下他的手,“哥哥,我们快些回家吧。这里好多妖怪,我好害怕。” “呵呵……”蓝雾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害怕?刚刚在那使唤那群妖怪干这干那时可没见她害怕过,真能装。 曳缘听到来自后面蓝雾的一声冷笑,背脊一直,拉着郗献云就跑了,郗献云苦着脸,这吃山楂跟回家似乎也不冲突吧?怎么他想吃个山楂就这么难呢? 注定他和山楂无缘。 他们一路回到了家中,曳缘本想早点跑回房间去睡觉,可是郗献云却不肯让她好过,一直来缠着她让她说山上发生的事,然后她就把拾溪给郗雁停送贺礼的事说出来了。 郗献云一脸幸灾乐祸:“妹妹,你输了,可要愿赌服输哦。” “可是……”她现在有点怕蓝雾。自从听了他的那句耳语,她就对他有点怕了。 “妹妹,你想赖账吗?” 曳缘狠狠吸了一口气,才道:“愿赌服输,我认了。” 【宿主,请尽快完成向男主绑捕心绳任务。】 系统又来催了,她好烦呐。 曳缘终于在一天下午磨磨蹭蹭出了门,她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之计,只要将这捕心绳偷偷藏进姬宴的衣服上,捕心绳会自动隐形,然后再等姬宴穿上衣服,就算是完成任务啦。 她假装在太子府内闲逛,看到没有人时,就溜进了姬宴的房间。太子的房间很宽大,分里外两间,外间作书房用,里间作寝居室用。屋中从外到里都整洁有度,她直接走进了里间,沿着一排落地鎏金灯走向那里面的衣柜。 深褐色的衣柜摆放在靠近外墙处,旁边就是格子木窗,一缕缕阳光从格子投射进来,稀疏的光影落在衣柜上。 她打开衣柜,在里面翻找衣物,找了一件外衣,摸出自己的红绳然后绕着那宽大的衣袖绑了一圈,她正在打结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几乎是贴着她后颈说的,吓了她一跳。 “你在干什么呢?” 第34章 量衣 她吓得一抖, 差点栽倒了地上去,回头来看到那正似笑非笑的脸。 是蓝雾。 他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被我抓住了吧?在这儿干什么坏事呢?”他很是得意,盯着她不怀好意的笑。 他的胸前露出了一角的黄色符纸, 看样子又是来姬宴这里偷符纸的。 “我……”曳缘一时语塞。 他的长臂一伸, 伸进她后面的衣柜里,几乎是贴在她的身上,嘴唇刮过她的耳廓,她登时一震,呆若木鸡, 大眼圆铮看着那斜斜漂浮在他发丝上的光尘,细细散散飞扬。 他拿出了那件衣服,仔细翻看了一下, 疑惑道:“咦,绳子呢?” “哪有什么绳子?你休要污蔑我!” 蓝雾刚刚分明是看见了一点红色的东西, 明显就是那条捕心绳,怎么会没有了呢? 他怀疑的问道:“那你在这儿干嘛呢?总不会是相思成疾,来看看哥哥的衣服睹物思人吧?” “我是来量姬宴哥哥的衣服尺寸的。”她拿出袖中的一卷软布尺子来,刚好那量衣尺就是红色的。 “量衣服做什么?”蓝雾的眼眸眯起。 “做衣服啊。蓝雾哥哥, 我也给你量一量吧。”她拉开尺子环住他的腰,像是将他抱住了一般。 蓝雾眯起的眼眸睁开, 愕然地看着她的头顶, 迟疑道:“量我……干什么?” “做衣服啊。”曳缘松开他的腰,然后默默记了一下尺寸,接着又来量他的手臂。 “你……给我做衣服?”少年的脸上闪过惊讶, 随后又变成了不好意思。这么多年, 就只有他的母妃给他做过衣服。 “是啊,蓝雾哥哥, 你就尽情期待吧。”到时候可千万别打她。 少年脸上挂着笑,嘴上又抽风地说了一句:“小狐狸,你今天真可爱。” “哈?”曳缘手中的尺子直接吓掉了。 怎么回事?这个反派他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该不会是那天给他绑了一下捕心绳,他就爱上自己了吧? 她的脸登登一红,捡起尺子飞速地跑了出去。 蓝雾敲了一记自己的头颅,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能对那个傻子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疯了疯了! 一定是那毒山楂的作用还没完全清除的原因。 一定是这样的。 他努力安慰自己。 第二天,姬宴打开衣柜,就看见自己衣柜里的所有衣服莫名其妙的被人给撕得撕碎,碎布料堆满了衣柜,一打开就掉了出来,飞了他满身。他下令对府内进行彻查,生怕府里又像上次那样混进来鬼怪。 蓝雾坐壁旁观,却什么都没说,他洋溢着一张笑脸去了隔壁的将军府。 彼时曳缘正在和郗献云两人蹲在荷花池边放生瓶子里的蝌蚪,这蝌蚪都长成老大一只了,马上就要变身青蛙了,他们将它们全放在了池塘里的荷叶上,等它们自己跳走。 这蝌蚪也是他小时候爱玩的动物之一,记得那个时候,他就是在这片池塘里抓蝌蚪的,一晃眼七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从前那个辱骂他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得如池中荷花一般娇艳,而她的眼里失了娇气,更多的是几分灵气。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衣衫,倒是和那池子中的大朵荷叶衬得很,她的脸上飞扬着幸福与快乐,无忧无虑的少女是多么的美好啊。 她变了。 她变得招人喜欢了,也变得可爱了。 【滴,宿主,反派拯救值蹭蹭蹭上升了10%。】 曳缘听到系统音惊讶了满眼。 什么?? 她什么都没干啊?? 怎么会上升?? 曳缘一抬眼,就对上了荷花池廊桥上少年炽热的目光。 他的目光堪比骄阳还要炽热,仿若瓣瓣粉色桃花从中绚烂的飞散。 “蓝……蓝雾?” 蓝雾真是魔怔了,竟然觉得她唤自己的名字也那么好听。 郗献云还低着头在拨弄下面的荷叶,听到曳缘说什么蓝雾,皱着眉头道:“说那个讨厌鬼干嘛?” 蓝雾随脚踢了一块小石子过去,石子在水面上打起连续的三个水漂,最终打在郗献云的手背上。 “嘶!”郗献云手背一红,愤怒地抬起头来,“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结果看到那人竟是蓝雾。 蓝雾拉着脸,气势逼人:“你敢说本殿下是奴才?” 然而曳缘却跳了起来连翻鼓掌,手舞足蹈道:“蓝雾哥哥,你刚刚那水漂打得也太炫了吧!教我一下,教我一下!” 郗献云拉住曳缘:“这有什么?哥哥教你。” “我教你九连漂。”蓝雾插声道,那是来自少年之间的较量。 “九连漂?”曳缘甩开郗献云的手,兴奋地朝蓝雾跑了过去。 蓝雾眉梢一弯,浅笑道:“对啊,没见过吧?这里水不够,我们去外面学吧。” “好啊。”曳缘心花怒放地笑着走到他面前,见他还不走,问道:“走啊?” 蓝雾挑起眉,望着她:“本殿下的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啊?”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亲自给你绣衣服吧?”曳缘很迟疑地问到。 蓝雾的脸一冷:“难道不是吗?” 曳缘懵圈,而一旁的郗献云却笑了。蓝雾一记冷光扫过去,他才止住了笑。 这个反派的脑回路真是奇葩得厉害。 “你那天不是在学绣花吗?”蓝雾说起那天她去忘忧那里示威的事情。 “不是绣花,是绣凤凰!”曳缘纠正他。 “那你给我绣蝴蝶吧。”少年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来。 “???” 曳缘那日量了尺寸后就直接把这差事交给丫鬟小枝了,她一只山里的狐狸,怎么可能会绣衣服?她顶多会穿个针而已。 蓝雾见她还在发呆,又说了一句:“听到没有?” 曳缘抬眼一笑,“没问题的,蓝雾哥哥。” 他这才笑了,转身朝外走,声音轻快:“走,带你去学打水漂。” 曳缘跟在他身后出门,而郗献云也跟着他们一起。蓝雾看到他跟来有点不爽:“怎么?你也要学打水漂?” 郗献云正视他:“二殿下,你哄我妹妹就算了,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飞出九连漂的?” 他们穿过皇城热闹的街道,往城外的梦仙河走去,街道上叫卖声喋喋不断,但蓝雾却在这些叫卖声听见了几声叫卖山楂的声音。 自从上次吃了那颗山楂后,这山楂就成了蓝雾的噩梦。他特意绕开那边卖山楂的街道,带头走另外一条路,可是却在另外一条路上见到满街卖山楂的小贩。 那些小贩都是很普通的平民百姓,随意地坐在道路两边,摊位上摆着一箩筐又一箩筐的红山楂,山楂个大,红艳艳的,看着诱人。 “我天,这么多卖山楂的?”曳缘看得杏眼圆睁。 郗献云已经奔了过去,在一个摊位上挑山楂,拿了一个往嘴里放:“上次没吃到,今天我必须得买点。” “哥,别吃!”曳缘冲过去一拳打向他的嘴,山楂被打飞到了对面去,而他的嘴也被打破皮了。 郗献云难以置信的盯着她,不敢相信她这个柔弱的妹妹竟然将他的嘴打破皮了!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吃?”郗献云捂着嘴,眼睛冒出两个小火球来。 曳缘又想起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一幕,转身看了一眼蓝雾,而蓝雾也正好在看自己,她害羞地转过头,低声道:“其实,山楂没你想象的好吃,还是别吃了,很酸的。” 蓝雾站在小摊前,拈了一个红彤彤的山楂起来,问那卖山楂的老头:“这山楂你自己种的?” 老头儿连忙点头:“对对对,这是老朽自家种的。” “种在哪儿的?”蓝雾目光锁住他,穷追不舍的问到。 “皇城外面的梦仙村上。” 蓝雾就着那颗红山楂喂向曳缘,笑道:“痴曳缘,要不要再试试?” “试什么?”曳缘吓得后退半步。 他俯身到她的耳边说:“试试你会不会看见我?” “不要!”曳缘推开他,扔出一枚铜钱给那老人,“老板,赔你刚刚那个山楂。” 随后她就拉着郗献云朝城外走了,郗献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想吃个山楂怎么就这么难呢? 蓝雾在后面跟上,这时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一上来就挽住蓝雾的手,娇嗔道:“二殿下,你们要去哪里玩呀?” 蓝雾去推她,可是竟没推动,怒吼道:“哪里来的蓝妖精,没长骨头吗?” 曳缘和郗献云回头看那一抹蓝衫的亮丽姑娘,秀发半挽在耳后,辅以两朵蓝色珠花为点缀,这一番清新蓝色打扮,倒是跟蓝雾配得很呢。 这位郎金灵小姐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宛如一头蛮牛般。 曳缘瞧见蓝雾那娇弱的模样,不由好笑,他不是看着挺能耐的吗?怎么连个女子都推不开? 蓝雾看见对面的两兄妹都在偷笑,脸蓦然一沉,手肘顶力,将那郎金灵推到一旁去了。 不过郎金灵下一秒就又黏上来了,看到蓝雾的冷眼后,没敢再碰他,只是跟在他的身边:“二殿下,你们去哪儿啊?我跟你们一起去。” 蓝雾没搭理她,疾步走到了前面的曳缘身边去。 郎金灵不仅皮厚,脸皮更是厚,跟着他们一路走到了城外。 “二殿下,听闻陛下还没给你挑选王妃,你看我怎么样啊?”郎金灵缠着蓝雾,一个劲的给他眨眼睛。 “???”曳缘一直以为自己说话已经够直接的了,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比自己还猛。 郗献云插了一嘴,“郎小姐,我猜二殿下应该不喜欢太过彪悍的女子。” “我不彪悍!我也可以很温柔的。”她作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状态来,头轻轻靠上蓝雾的肩膀。 “你给我滚!”蓝雾火速跳开,跑到了前面的河边去。 而郎金灵还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追了上去,曳缘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一丝苦涩来,蓝雾的一生都那么苦,作者也没给他安排一个知心人陪在他身边,或许能有像郎金灵这样的人能陪着他,他的心里就不会扭曲得那么严重吧。 她独自想着心事慢慢朝那边走去,却差点踩入河中,幸好一只手横过来拉住了她。 抬起眼睑一看,是他,蓝雾。 她又看了眼对面,竟看到郎金灵被他扔到了一艘小舟上,就像那晚的她一样,被扔在了河中心。 “长了眼睛是给你看路的,不是给你发呆的!”蓝雾冷言冷语数落道。 他又低下头来,大胆地笑:“怎么?有人喜欢我,你不高兴了?” “啊??”曳缘一愣,像被人抓住了尾巴般不安,结巴道:“没……没有啊。我替你高兴啊。其实,你可以考虑让她当你的王妃的。” 他突然垂下头,靠在她的头上,像猫儿一样蹭她的头发撒娇道:“其实,你也可以考虑来当我的王妃的。” 对面河水上的郎金灵看见这一幕,而蓝雾还在故意朝自己微笑,那笑看起来多么像炫耀。 一汪水突然愤怒的泼向了蓝雾,郗献云大吼:“干什么?哪来的蓝妖精,没长骨头啊?” 曳缘跳开一步,心脏还在突突狂跳,她悄悄看了一眼蓝雾,他刚刚那话,是恶作剧吧? 是恶作剧吧。 是恶作剧吧! 第35章 水漂 “救命啊!救命啊!郗二公子!救我!”郎金灵在船上叽叽喳喳地叫唤。 郗献云拿了一根岸上的竹竿伸了过去, 结果那船却被他弄得越来越远了:“额,要不郎小姐你抓着我的竹竿游回来吧。” 郎金灵:“……” 他们在那边上演大型英雄救美戏码,而蓝雾却在这边精心挑选地上的石子, 把曳缘唤到跟前来, 将几颗小石子放在她的手中,“呐,打一个水漂给我看看。” “哈?要不你先把那个闹腾的郎小姐救回来吧。” 蓝雾喜眉笑眼,道:“你那二哥不是也会轻功吗?他怎么不去救?” “他怕水。” “哦?”他抬手丢了一颗石子到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就真的打了几个连续的水漂, 曳缘掰着手指头数,确有九个。 “等你给我打出九连漂,我就去救她。”蓝雾得意道。 “……” 曳缘无可奈何, 只能用心的学习,可是她打了很多个, 都最多只能打出三个水漂,这玩意儿看着蓝雾做起来那么简单,为什么自己做起来就这么难呢? “笨死了。”蓝雾吐槽了一句,然后抓着她的手, 环在她的身后,就着她的手握紧她手中的石子, 然后打了一个水漂出去, 结果这次就打出了一个九连环。 石子滑过船舷,落入斜对面的水中,溅起一排的水花, 曳缘兴奋地跳起来, “哇!你好厉害啊!” 她这一跳,头顶就撞上了蓝雾的下巴, 不仅他的下巴疼,她的脑袋也疼。曳缘揉着脑壳,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好像和这个反派花蝴蝶待在一起,总是会那么的快乐。 这时,对面的小船突然摇摆了起来,朗金灵坐在上面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郗献云的竹竿伸到了水里,却抵到了一个很坚硬的东西,他准备抽回竹竿,但是竹竿尖部却突然嵌进了一个什么缝里,他抽不出来,懵道:“怎么回事?” 蓝雾看着那层层翻滚起来的巨浪,勾唇一笑:“来了。” “什么来了?”曳缘问。 还没等蓝雾回答,那方的郗献云就被竹竿给顶了起来,竹竿呈弯曲状,一个反弹,郗献云就被顶到了河面上,高高的立于河中心,宛如一根标志性建筑。 郗献云抱紧竹竿,脸色骤白,他感觉下面的河水中有一只嘴正在啃他的竹竿,每啃一节,他就下降一节。 “二哥!”曳缘慌张大叫,她在旁边地上又寻了一根竹竿,将竹竿伸过去,去顶那水中的东西。 可是那水中的东西精明得很,立马就游走了,不仅自己走了,还把郗献云给一同拖走了。 他拔出腰上宝剑,对着那竹竿砍去,但是竹子犹如生铜硬铁般,不仅砍不动,手中的长剑还被弹飞了,“咕隆”一声,掉入了水中。 “我的剑!”这剑是大哥一次打胜仗归来从敌国将领手中抢回来的宝剑,是送给他的凯旋礼物,他不顾水中怪物,朝剑的方向跳入了水中。 “这就是你说的怕水?”蓝雾惊了一脸。 “呃呃呃,他自己说的啊。”曳缘顾不得其他,也准备跳入水中,但是却被蓝雾从侧面勾住了腰身,带着她飞身一跃,跃到了朗金灵所在的那艘船上。 河面自从郗献云跳进去后就恢复了平静,小船也不摇晃了,蓝雾站在船上,眼神注视前方白茫茫的河面,指挥她们两个划桨,说道:“它们往下游去了。” “……”曳缘和朗金灵一人划一边,要不是为了救哥哥,她才不会这么听话给他划船。他倒好,站得英姿飒爽的,敢情是把她们两个当丫鬟来使了哈。 朗金灵力气大,这划船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费力的小事,而对曳缘来说确实难干的差事。 她手指悄悄施了一个妖术,蓝雾站立的船头板下就被一个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入了河里,好在定力够强,他迅速抽出腰上的蓝电,警戒地环望船四周,看见船身方向明显往朗金灵那边偏,他道:“郗曳缘,别偷懒。” “!!!……” 曳缘使出了吃奶的劲,边划还边跟朗金灵说:“朗小姐,劝你换个人喜欢吧。” “为啥?我才不要。你就是想让我退出,然后二殿下就是你的了,做梦吧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好吧。”曳缘指了指前面的蓝雾,“他,送给你!” 蓝雾回过头来,冷眼相看:“你凭什么把我送出去?我又不是你的。” 曳缘扁扁嘴,赌气道:“等我做了你嫂子,你看我有没有权利管你。” 蓝雾怒目横飞,手中蓝电一扬,在水中掠过一层惊涛骇浪,船身猛地一偏,曳缘朝水中扑倒,脸差一点点就扑进那深蓝色的水中了,全靠后面的郎金灵力气大,压住了另一边的船舷,船这才没有翻倒进水中。 蓝雾拎起她的后衣领,将她又拎了回来,邪笑着说:“做我嫂子的福利。不用太感谢我。” “你……”曳缘噤声不言了,亏她之前还在心里面想他是不是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好了,结果立马打回原形,他还是那个可恶没有人性的花花肠子反派,他除了害人还会干什么! 船顺着那根立着的竹竿往下走,直到经过一个村庄它才停下。 “是哥哥的剑柄!”曳缘指向那河岸之上的一处梯田里躺着的一把金灿灿的剑柄。 他们将船停下,曳缘冲了下去,跑到田埂上捡起那把剑柄,确定道:“是他的。刚刚他拿着剑柄跳入了河中,现在剑柄却在这里,难不成是上岸了?” 蓝雾跳下了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很温柔地指了指那地面上的水渍:“看见了吗?那些新鲜的水渍,说明他已经进村了。” 曳缘觉得他真是阴阳怪气的,刚刚还想推她下河,现在又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太神经了。 朗金灵从后面跑过来大力拉开她,她力气太大,差点将她甩到旁边的泥田里。 “二殿下,别跟她说那么多,一个傻子听得明白才怪呢。” 蓝雾轻笑:“是啊,跟个傻子说那么多干嘛!” 朗金灵继续笑着道:“我们快些进村吧,听说这村子里的人能梦到神仙呢,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住一晚不就知道了?”蓝雾道。 曳缘看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丢下她走到前面去了,她狠狠咬住牙齿,在心里已经将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戳了成千上万个洞了。 郎金灵转过头来叫她:“小傻子,快点跟上。” “!!!”曳缘握紧拳头,重重踩着田埂上的杂草,走了过去。 她掐了一根路上的狗尾巴草,将草衔在嘴里,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在后面,她不想看见前面那两个烦人精,便将目光落在两旁的村落上。 这个村子靠山,外面沿河边只有几间孤零零的房屋错落着,越是往里走,房屋越多。蓝雾和郎金灵两个现在正踏上那位于两座房子之间的台阶上,曳缘不自知地看了一眼那两抹不同却相近的蓝色,略略嘴,情侣衫了不起啊。 那台阶其实是一座拱起来的石板桥,石拱桥右边的房屋,挂着两串又大又长的大蒜,大蒜下坐着一个老伯,正拿着一根长长的叶子烟在抽。那烟是一种村民自种的一种烟草,大片大片的长叶子,等晒干了之后再卷起来,卷成一条长烟,就成了他现在抽的这样。 曳缘经过他的身边,浓浓烟雾向上翻滚,她眼睛一花,竟然看不清前面的蓝雾两个人了。 “妖怪,别走了,再走,前面就是你的坟场。”说话的是那老头。 曳缘低头一看,在袅袅烟雾中看见他头上戴着一顶棉布帽子,帽檐下的两只眼睛浑浊又点着光,仿佛能看出她的真实身份一样。他的脸上布满了褶皱,在滚滚白雾中看起来是那么的瘆人。 她问:“你说谁是妖怪?” 老头没有回她,而是继续吸了一口烟,吐着大大的烟圈,一个又一个的冒了起来,他重复之前的话,“再走,就要进坟场了。” 他的声音苍老阴暗,听起来像是镰刀在磨老树干一样,磨得人心颤颤的。 【宿主,请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你会受很严重的伤。】 系统的提示音突地响起,跟老人的那句话重叠,两个声音交织在她的大脑,看来,前面真的是她的坟场了。 她伫立在这里,一只脚怎么也迈不上去,老人的烟圈越散越大,青烟将整座石拱桥笼罩,蓝雾他们的身影被烟雾掩盖,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进坟场咯。”老人继续吐着那苍老的话,让这个村子蒙上了一股阴森和恐怖感。 她终于抬起脚步,继续朝台阶上走,可是眼睛却看不清前面的路,她伸出双手在空中摸索,脚慢慢往台阶上移动。她处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中,因为看不见蓝雾他们,不由得慌了起来,喊道:“蓝雾哥哥?蓝雾哥哥?”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她,她更加慌了,“蓝雾哥哥,你在哪儿……” 一根手指头蓦地按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的话。 那根手指夹着一丝温热,让她一瞬间慌了神。 “我在这儿呢。”蓝雾低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可是她却仍旧看不清他。 曳缘抓住他的手,拉开了一点,动动嘴唇,才道:“我怎么看不到你?” “因为你瞎啊。”他的声音几乎是瞬时接起。带着几分埋怨,带着几分骄横,带着几分苦涩。 曳缘哑然,是啊,原主的眼睛瞎啊,只能看到姬宴,却看不到他蓝雾。 他在迷雾中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桥下走。这台阶大概有七八阶,刚刚是上台阶,而现在他们就站在石桥顶部,要往下面走去。 曳缘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僵硬着身子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他的手心温热,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传到她的身上,原来被人牵着是这种感觉啊,很舒服,又战栗,心口被填得满满的,像是被人塞了一罐甜甜的蜜。 “蓝雾哥哥,郎小姐呢?” “管她呢。” “……” 第36章 入村 这七八级台阶像是走了一生那么长, 可又像是一束烟花那么短暂。 她竟然有点喜欢这种被他牵着的感觉。 “二殿下,我都打点好了,可以直接去住了。”郎金灵的声音从远处的屋檐传来, 打断了曳缘的美梦。 曳缘猛地收回自己的手, 小手缩进自己的衣袖中。一走下这台阶,眼前的烟雾就稀少了,她渐渐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这台阶之下是一条长长的石板小路,路两边是连着成排的村屋,路上栽种着几棵柚子树, 像蒲扇一样的叶子大片大片的垂着,郎金灵就站在其中一棵树下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屋子。 那是一家很普通的二层木屋,大门里面是一个小院子, 他们一家人都在屋子里面,可能是郎金灵打点过的原因, 所以都没有出来晃悠。 他们跟着郎金灵上了楼,这木屋共有两层,楼上两间房屋,一间是主人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用的婚房, 另一间是空出来的客房。他们三个人走了上去,郎金灵把那间较大的婚房分给了蓝雾, 而她则和曳缘挤另一间小客房。 曳缘不情不愿地走进了那间小客房, 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郎小姐住同一间屋。不止她有这个想法,郎金灵自然也是一样,她抱了一床被子甩给她:“傻子, 你睡地上。” “???”曳缘站着不接, “这么大张床,我为什么要去睡地上?” 郎金灵昂头道:“本小姐不习惯与别人一起睡。” 曳缘也叉腰道:“本小姐还不习惯与别人一起睡呢。” 说罢, 她就爬上床,一个人将床霸占完了,冲郎金灵吐舌头,“有本事你把我推下去啊。” 郎金灵还真的上手了,但是却没能如她所愿,这个傻子小姐下午力气不是还挺小的吗,怎么现在拖都拖不动,像是灌了铅一样。 曳缘独自偷笑,就凭你,也想拖动本狐狸? “你不要太得意!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蓝雾二殿下!”话音一落,她就气鼓鼓地转头出门了。 他们这间屋子与蓝雾的房间并不是挨在一起的,而是隔了一个楼梯,郎金灵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曳缘从床上坐起来,拂开挡住耳朵的头发,仔细聆听那边的声音,可是却什么也没听见。 她的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来,这郎金灵进去那么久干嘛呢,怎么还不出来? 她力气那么大,该不会一进去就把蓝雾扑倒了吧?就蓝雾那小身板,随便一扑就倒的体质,怎么能够抵抗得了? 十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的,万一那郎金灵再故意引诱一下,那……那……那不就完了吗? 她这样想着,就翻下床,往外走去,可是走到门口又顿住,万一蓝雾嫌自己坏了他的好事要杀她怎么办? 她停在门口犹豫不决,闷闷地踢了两脚门槛,哼了一声,人家两个人的好事,她去管那么多干嘛?说不定人家还乐意得很呢! 她抓住门框,正欲关上门睡大觉,却突然听见一声蓝雾的闷哼从那边传来,她当即一慌,就奔了过去,破门而入,喊道:“蓝雾,我帮你打走这个妖精。” 然而她冲进去后却根本没有见到郎金灵的身影,他屋里没点灯,光线暗得很,而蓝雾如墨的身影正坐在床沿。她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他的被褥,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郎金灵的人影,那她去哪儿了呢? 蓝雾低低一笑,道:“干嘛呢?来捉奸啊?” 曳缘的脸一红,喃喃道:“你干嘛呀?大半夜没事叫什么叫?” “你大半夜不睡觉,这么关注我干什么?”蓝雾两只迷人的眼睛盯着她,很是好奇。 她一顿尴尬,自己好像确实是因为那一声叫唤跑得太快了,好像有点关心过头了。 奇怪,她竟然会关心他! 她解释道:“郎金灵过来找你了,一直没回来。” “她没来找我啊。” “啊?” 曳缘见他坐在床边给自己的一只手绑纱布,怎么回事,他又受伤了? 她立马又跑了回去,结果发现那边的房门从里面反锁了,她眯着眼看门缝里,结果看到朗金灵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过分! 敢情是为了骗她出去啊! 她楞在门口,正要施法将那门后的锁解开,就听见旁边的蓝雾在唤自己,他的声音极轻,像夜莺在低吟:“过来,小狐狸。” 他一根手指头在向自己勾手,她不解,困惑地走了过去,“怎么了?” 蓝雾将她拉了进去,然后掩上门,低笑道:“没地方可去了吧?本殿下可以收留你一晚的。” 曳缘惊慌失色,转身要走,蓝雾却按住她的肩膀:“跑什么?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蓝雾手中缠着绷带,可按住他的手劲道还是很大,曳缘鼓着脸,耳根子又不自在地红了:“那天,是个意外……” “别解释了,你就是想抱着我。” “……我哪有?!” 曳缘想逃,可是却被他抓着往房屋另一边的窗户走去,他将窗户只推开了一条小缝,示意她看外面。那外面也是一处木板房屋,站在这二楼之上,刚好可以看见那院落的全景。 下面是一处人家,房屋只有一层,乌黑的瓦片铺盖在房顶上。正对面的一间房屋里亮着暗黄的灯光,透过窗户上的光影,可以看到那屋里的桌上摆着一盏如豆的烛灯,里面有一男子和女子,男子躺在穿上,女子坐在床前。 曳缘扭头想走:“你拉我来看这个干嘛?”她可没有什么爱偷窥的怪癖。 蓝雾却拦住她,让她沉住气,“那里面的人是你二哥。” 曳缘惊道:“那躺着的人是我二哥?” 难怪他选了这座房子入住,曳缘起先以为他只是随意的选了一间,却没想到他是故意的,为了观察郗献云和那个女子。 女子……那个女子是什么人?救她哥哥上来的村民吗? 只见那个身段曼妙的女子俯身而下,嘴唇凑近郗献云,曳缘一把掐住蓝雾的手臂,惊道:“他们在干嘛?” 蓝雾痛得面部狰狞,掰开了她的手:“你自己不会看么?” 曳缘双目突出,脸齐刷刷的又红了,蓝雾揉了一把她的小粉脸蛋,揶揄道:“想什么呢?那只妖怪在给他喂水。” “哈??”曳缘看见那个女子的唇一直停留在郗云的上部,确实没有落下,她羞愧难当,只想从这里跳下去钻进地缝里。 随即脑子又一炸,妖怪?喂水? “你说那女的是妖怪?” 蓝雾手放在窗棂上,缓缓道:“是水中之怪。” 水中之怪?是书里的那只水怪吗? 是蓝雾想抓的那只魍魉水怪吗? 想起之前蓝雾看到水中有异动的时候,那副期待已久的神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点,他将郎金灵扔在那河水上,其实是为了引水怪出来吧。 还有之前的那一晚,他将自己扔在江心,一则是为了惩罚吓唬她,二则其实还为了用她来引诱水怪吧。 “那她抓了我哥哥要干嘛?”她不安道。 蓝雾的目光落在下面的木屋里,淡淡道:“静观其变吧。” “谁要跟你在这儿静观其变啊?我得去救人。”曳缘转身欲走。 蓝雾却揽住她,“别去,去了你哥哥可不一定还能活着。她既是水怪,若是要杀他,就不会费尽心思的将他拖回这村里来了,或许,她有别的什么企图。” 曳缘觉得他说得也有三分道理,遂又将目光落在了那木屋里的两道浅黄身影上。女子喂完水之后就坐了起来,来到窗户前坐下,用帕子在擦拭郗献云掉入水中的那把剑,剑身上全是水珠,她低头擦拭,耐心细致,擦了很久。 曳缘看得有点疲倦,眨了一下眼睛,看到蓝雾那只放在窗棂上的手,裹了好几圈的纱布,只露出五根指头来,里面还在渗血出来,白色纱布都已染上了红晕。 “你手怎么了?”她轻声问。 蓝雾将手放了下去藏起来,“没事,就是被咬了一下。” “你不是有护身玉佩在身吗?那些虫为什么还能咬你?” 蓝雾干笑一声,“它们想念主人了,就让它们咬一口。” “……”曳缘无语凝噎,这反派就是个神经病。 等她回过神来,看见那木窗下的女子还在擦那把剑,都擦了一刻钟了还擦,是有那什么强迫症吧。 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快撑不住要垂下,蓝雾将她拉到床边去,“困了就上去睡觉。” 曳缘待着没动:“我不睡,我不困。” 蓝雾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抱上了床,道:“你困了。” 曳缘躺在他的床上,上面没有他的温度,可却有他之前坐在这里残留的香味儿,淡淡的清香,她挣扎着要起来,“不行的。” 蓝雾将被褥拉来盖在她身上,弯眼道:“什么不行?” 曳缘上次在船上的那晚还没觉得有什么,那晚实在是太冷了,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一只狐狸,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体温。可是自从上次在火坑下,他对自己说了那句话后,她就有点怕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实在是不太好。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额发:“放心睡你的吧。本殿下今晚还要监视楼下那只妖怪呢,没空陪你啊。” 说完,他就回到了之前的那扇窗户边,继续注视着窗外。 “你不睡吗?”曳缘问他。 他回头一笑,“不太想睡。”末了,又指着旁边的一张小塌道:“待会儿睡那儿。” 曳缘盯了下那边光秃秃的一张小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床,这是间婚房,只有一床大红色被褥,但却有两个绣着鸳鸯的红枕头。她抱了一个枕头走过去,放在那张小塌上,“今儿个这么热的天,你应该不需要被子吧,就分你一个枕头吧。” 蓝雾看着她的动作轻笑,未置一词。 第37章 梦仙 他在这窗边看着外面静谧的月色看了很久, 久到她已经沉沉睡去,他仍旧没有困意。 他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她,裹进了大红色的海洋里, 只露出一张圆圆的脸蛋来, 无忧无虑的少女活得是多么的自在,连睡颜都那么的明媚。 这样一位少女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睡意。那晚,她抱着自己入睡的时候,他也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原来, 被女孩抱着的感觉是那样,和母妃当年抱着自己的时候一样,一样温暖。 可是, 就是这样一张笑脸,曾在背后辱骂过他的母妃, 轻贱过他的身份,骂过他低贱不堪。如果他再坏一点,再坏一点点,她以后就再也不可能会拥有如此明媚的笑脸了。 可是, 他还是更喜欢这般痴呆又可爱的她。 如果,她不喜欢哥哥, 就好了…… 曳缘这夜睡得很浅, 但却也做了一个梦,迷迷又糊糊,她在想上次那晚究竟是怎么睡着的, 一定是因为那次太冷的原因, 而今晚这被子很厚,她睡了一觉给热醒了, 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烦躁地骂了一句。 蓝雾看她突然动了,连忙跑到旁边的塌上躺下,闭上眼睛假寐。很久之后,他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来,竟看到曳缘像只鬼一样站在他的面前,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地看着他。 他吓了一大跳,当即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呼了一口气道:“你刚刚是飘过来的吗?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的目光错落在她的肩头,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半边香肩上,她刚从床上爬起来,衣衫凌乱也没有拉一下,就这样斜斜挂在胳膊上,轻薄的绿衫要掉不掉的,里面的肌肤在月光的映照下冰肌剔骨,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散出,在大半夜十分的诱人。 他感到了一阵燥热,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刮子,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青春期悸动,不是别的,不是别的。 不是喜欢。 他为她把衣服拉上去,整理妥当,曳缘猛然抓住他的手,惊喜道:“蓝雾哥哥,有神!真的有神!” “你神经了?” 曳缘牵着他的手,走向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蓝雾哥哥,真的有神!我带你去见神!” 蓝雾眼眸一眯,紧紧扣住她的手,将她的脸掰正过来,被迫注视着自己,问道:“郗曳缘,你几岁了?” “我……我五百岁啦。” 蓝雾眼睛一沉,又问:“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我喜欢……蓝雾哥哥。” 呵,一听就是假话。 他的眼睛沉入了黑洞中,没有喜悦,反而更冷,“你梦到神仙了?” 曳缘点点头,拉着他去看神仙。 蓝雾跟着她走,看来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这村子真的有古怪,入梦之后就会变成她现在这样,满口胡话,没有一句真话。 村里有人在敲梆子,三声梆子声响过后,意味着此时已进入五更天了。 曳缘拉着他走得很急,瞧她那样儿,像是前面有什么美食在引诱她一样。很快他们就跑下了楼,跑出了屋外,旁边的屋子里冲出来一个大婶,那大婶脸上肉多,身宽体胖,俨然就是那日在山上拜山神中的其中一位,可是此时的她却不认识蓝雾了。 那天还怕他怕得要死,怎么现在就不认识他了? 他拉住那位大婶,喊道:“喂,大半夜跑什么?” 大婶眼睛发亮,里面像是落了两颗金子般,疯狂道:“五更天了,神要降落了。” 说着,她便朝村里的一个方向奔去了。 曳缘也拉着他往那边跑,片刻间,村子里就聚集起了一大堆的人,全都是半夜从屋里跑出来的,而且大家跑的方向还是同一个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着期盼与痴狂,眼睛里冒着光,嘴里高喊着“神来了,神来了”。 恐怕这里清醒的就只有蓝雾一人了吧。 他目光扫视四处,忽见到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在人群中走过,那正是落水的郗献云,他快速地扫视郗献云的身边,可是却没有见到那个和他在一起的水怪。 曳缘奔得太快,就他失神的这一刹那,她就被人群挤散了,这里人满为患,摩肩接踵,所有人都高举着双手,无数只手交叠,挡住了他的视线,眨眼间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郗曳缘。郗曳缘。郗曳缘。”他大喊,但是声音随即就被其他人的声音给掩盖了。 他被迫跟着人流,一直往前面走,一路搜寻她的身影,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衫裙,怪就怪在这里竟然有很多穿绿衣服的女子,他见每个人都很像她,可是每一个都不是。 前方又有一穿绿萝裙的姑娘,头发长披,他也不管她究竟是不是曳缘,就抓住她的肩膀,那人转过身来,竟是忘忧。 蓝雾盯着她的衣服,诧异道:“额,姬宴喜欢绿色?” 怎么都不约而同地穿绿色? “啊?”忘忧没懂他的意思,“蓝雾,你说什么?” 蓝雾正了正神色,疑道:“忘忧,你是清醒的?” 忘忧点了点头,也问:“你也是清醒的?” “嗯。你怎么会在这里?” 忘忧靠近了他几分,掩嘴道:“白日里我们看到街上有在卖山楂的,姬宴一眼就瞧出那山楂的诡异,随后我们跟着那个卖山楂的人来到了这个村子。他们声称那山楂是他们自己种的,可这梦仙村根本一棵山楂树都没有。” 忘忧靠他靠得近,他闻到了她头发上的一股清香,那是来自己他们东盛国独制的一种香,和曳缘身上的那股大自然的花香完全不同。 他的目光眺望远方,仍旧在人群里寻找那一抹有着招蝴蝶的花香的绿衣少女。 忘忧问:“蓝雾,你在找什么呢?” “曳缘不见了。” “不用担心,她现在正跟姬宴在一处呢。”忘忧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带着酸味儿,刚刚他与姬宴一同走着,可是前方却突然跑过一个绿衣姑娘,她跑得急,眼神亮晶晶的,姬宴看到后立马就松开了她的手,朝曳缘追去了。 她在东盛国本来就是一位不受宠的公主,母妃只是一区区贵嫔,比不上皇后家世显赫,且在生她的时候就已经难产去世,她在皇宫中,就宛如一绿草浮萍,根本无人照拂。他们东盛国无皇子,只有几位公主,当年说要选质子的时候,父皇也是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她,在身世方面,这一点她和蓝雾几乎一样。 如此可怜。 而两国为了长久联邦,唯一之计就只有连亲,她这个在外的公主,看起来是个质子,实则却是父皇用来稳定社稷的一枚棋子。 早年她来南楹国之前,父皇就曾独自面见她,他要她多去与姬宴接触,争取赢得他的心,当上南楹国的太子妃。 她当时觉得很惊骇,自己又再一次的被父皇抛弃了。 从那以后,她来到南楹国后,便故意远离姬宴,不同他来往,可是他却反而经常来找她,同她一起下棋品茗,捉妖打怪。 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可是他的身边总跟着一个心智不健全的痴呆小姐,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日后会成婚,姬宴虽然同她说只是拿曳缘当妹妹,可是,他们最终还是会成婚的啊。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她嫉妒得要发慌,恨不得拉着姬宴一起逃离,一起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那样他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可是,他是南楹国的太子殿下,她是东盛国的公主,他们有肩上必须要背负的使命,一辈子都逃不开。 看着姬宴又弃她而去找那个郗曳缘了,她的心绞成了一团麻花,疼得不行。 蓝雾听到曳缘现在跟姬宴在一起,眼尾一压,随意地“哦”了一声。 “蓝雾,你有恨过吗?”忘忧的声音从一群混乱嘈杂中穿透他的耳膜,他脚步未停,心却像沉入寒潭内拔不起来了。 恨? 他就是靠着那无尽的恨意才活到今天的。 他淡淡扬唇,道:“我恨的人可就多了,恐怕说到天亮都说不完。我恨父皇每次狩猎都将最大的猛兽赏给姬宴,我恨姬宴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来巴结奉承,我恨那些人当我面唤我二殿下可转身就叫我小野种,我恨郗曳缘总是把稀奇的玩具都给哥哥却让所有人来孤立我,我更恨母妃抛下我一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他们南楹国,大祭司是神圣的象征,一旦成为大祭司,就必须无情无爱,然而母妃她却爱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而一旦成为了后宫嫔妃,就必须将大祭司的职位卸任,母妃终究是为了他,放弃了大祭司的身份,最终在深宫中郁郁而终。 “忘忧,你恨什么?”他转头问到。 “我……”忘忧没想到他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她也一个没忍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恨他的身边总是有另外一个人围着。” “那就让她以后换个人围着就好了。”蓝雾道。 “啊?” 蓝雾笑了笑,却没说话。 斜对面正准备朝这边走来的曳缘,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一凉,她刚刚被姬宴点了一张符纸,已经从梦中清醒了过来,因为和蓝雾走散,便慌着去寻他,偷偷使了一个寻音法,于是就听到了刚刚他们说的这一句话。 她终于明白了他后面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情蛊的原因,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他为了忘忧,要给自己下情蛊。 呵呵,他要帮她扫清一切障碍,所以,就用下情蛊这样简单的方法,让她以后都只能爱他一个人。这样,她就不会像一个烦人精一样去缠着姬宴了。 她转身就走,脑海里却一直充斥着那句“那就让她以后换个人围着就好了。” 不知为何,她很生气,因为这句话。 姬宴在她身后拉她:“曳缘,我们走那边去跟他们会合。” 可是她却固执地往前走,头也不回,一直走到了那架着两头深黑色牛角的祭祀台边。这村里竟然也有祭祀台,比之皇城内的那座方型祭祀台,规模要小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曳缘:好蠢的小蓝,明明入梦之后说的才是最真的话! 第38章 绿衣 这是一座圆形石砌台, 共有九层台阶,台阶已有细微破损,部分石面剥落, 可以看出修建年代已久。台上背部有一排木桩, 上面挂着一太阳神图案的兽皮,在木桩最上面,架着一头巨型的牛头,头上两只黑色大角弯曲上扬,角上还挂着两根鲜艳的红绸布。 看似简单的祭祀台, 却也带着某种神圣的象征。 那祭祀台上飘落下来一白衣身影,亮白的袍子如雪花般盛开,肩上一块狐裘披帛快要垂到地上了, 长发如泼墨般纵飞,一张狐狸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狐仙大人!”曳缘惊呼。 四周的人们都高举双手, 在虔诚地躬身拜服,齐声道:“请神明降福!请神明降福!” 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与声音,像是排练过的一样,但是他们现在可都是在梦中啊。 像被控制了一般。 上面的狐仙忽然开口, 声音高亮:“既然大家都穿了本君最爱的绿萝裙,还不快速速上前来?” 随后, 那些穿着绿衣裳的姑娘就全都走上祭祀台了。另一边的忘忧自然也提起脚步上了台阶, 这绿衣裙本来就是她今天故意穿的,为的就是和姬宴一起捉住那只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妖怪。 曳缘看着大家都去了,自己要是再不去, 这就太突出了, 她也跟着一起走了上去,这下是终于明白早晨起来系统非让自己穿绿衣服的原因了, 原来是等着这一出呢。 她看到大家都自动围成一个圈,以戚九卿为中心,站在外缘五尺之处。这里少说也有二十个以上的绿衣少女,年龄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忘忧也站在对面,目光刚好落在她的身上。 情敌照面,总带着一丝丝的火气,不过忘忧表情欠光,温柔娴静,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反而是曳缘眼中满是藏不住的不满。 其他的姑娘现在都沉浸在梦中,并不清醒,而这里清醒的人大概就只有她和忘忧了吧。 祭祀台台阶上还有一位姑娘在往上走,曳缘一瞧,竟是郎金灵。但是戚九倾却一掌将她赶了下去:“眼瞎吗?本君说的是绿萝裙。” 一身天蓝色衣裙的郎金灵被赶了下去。 戚九卿好像在挑选着什么,最后点向忘忧,“你过来。” 这时,从下面又走上来一个人,步子沉稳矫健,声音沉着有力:“这么热闹的祭祀大典?怎么能少了本大祭祀呢?” 蓝雾信步上来,将垂落于胸前的蓝色发带和头发往后一甩,那些沉醉在梦境之中的人们认不出他是蓝雾二殿下,只当是又来了一个新的大祭司,全都像之前那样再次高举双手拜道:“恭迎大祭司降临!恭迎大祭司降临!” 中间的戚九卿见到蓝雾上来,盯着他身上的倒立蝴蝶银圈,沉住一口气,蹦出一个笑声来:“来得正好,我尊贵的蓝雾大祭司,那你就看看本君是怎么给这些百姓降福的。” 地上的石板突然旋转了起来,她们二十几个绿衣少女围着戚九卿旋转,速度由慢及快,曳缘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脑袋晕得只能看出星星来,而渐渐的,每个人的眉心上都开始滴出了一滴血来。 戚九卿的手对着那些绿衣女子随意的一指,问道:“尊贵的大祭司,你猜猜哪位是圣婴呢?” “是这个?还是这个?” 他的手一抓,就把曳缘抓到了他的身边,他的手呈五爪状,放在她的头颅上,继而向蓝雾问道:“是这个吗?” “不是她。”蓝雾回答得很快。 “哦?”戚九卿低头看她,很怜惜的说:“不好意思咯,看来你得先走一步了。” 头顶似是有一顶旋风机在吸她的头发和血肉,眉心的鲜血滴得更盛了,她努力求饶道:“狐仙大人,是我呀,九尾的约定,你忘了吗?” “你没入梦?”面具后的他过于震惊,后又问道,“什么约定?” 嗯?他怎么给忘了? 曳缘扯谎道:“狐仙大人,你说了要认我做义妹啊,你现在这样,岂不是在杀害同族?” “义妹?”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手中的力量倒是松了。 蓝雾的手本来已经抚上腰间的万杀了,可是听到他们的对话,手就顿在那里了,这郗曳缘怎么谁都跑去认哥哥,她有这么多哥哥还不够吗?还要跑去认个妖怪当哥哥? 不过,看到那只妖怪松了手,他的心中非但没有高兴,恼意却更浓了,这个郗曳缘明明就是一个傻子,为什么现在连个妖怪都能为她网开一面,真是个害人的狐狸精! “既然你是本君的义妹,那你,就去大祭司身边吧。”他一把将她推出了阵外,推向了外面的蓝雾。 她站立不稳,扑到他的身上,额上的鲜血滴落到他胸前的蝴蝶银饰上,她知道他这人洁癖着呢,赶紧用衣袖去擦,可是他却拉开她吼道:“以后不许再穿绿色!绿得人发慌。” “额……” 他贴了一记黄符在她额头,盖住那流血的地方,顿时鲜血就止住了。她独自顶着符纸往旁边走去,不挡着他在这看忘忧。 蓝雾却拉住她:“你又要跑去哪儿添乱呢?” 是啊,她就是个没用的添乱精,她重重地甩开他的手,走到他的后面去。 蓝雾闷闷不乐,这个傻子一见到姬宴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模样,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宿主,请做好准备,修罗场即将来临。】 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后,曳缘的心就更冷了,今夜真的是不管心灵和身体都要来一次严重的创伤啊。 前面那些绿衣女子的眉心还在不停滴血,鲜红的血液滴落到下面的石板缝里,鲜血沿着凹缝汇聚,最后汇成了一个太阳神的图案。 曳缘之前没注意这地上,竟没想到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祭祀大法啊,用鲜血去浇筑下面的图腾,从而生出一种神圣的力量来。 “尊贵的大祭司,可否帮本君递一支火来呢?”太阳神图阵中心的戚九倾温柔地唤了一声蓝雾。 蓝雾立着没动,反笑道:“自己出来拿啊。” 这阵法一旦开始,阵中心的人便不能移动,如若移动,这祭祀大法就只能停止了。蓝雾深知其中的奥秘,自然不会帮他拿火。 【宿主,快去递火。】 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又到她作恶的时候了。 她站立的位置旁边刚好是一架火盆,下面用三根木头架起,上面摆着一黑色火盆,盆中燃着亮堂的火苗,将五更天的夜照得通亮。 她拿起火盆上的一支火把,然后朝那太阳阵中扔了去,高声道:“狐仙大人,接着。” “你干什么?!”蓝雾转头怒眼相向,“你是不是傻?!” 曳缘脸蛋一冷,“我本来就是傻的啊。”还不是拜某人所赐。 那把火一入阵中,落入石板上,鲜红的血液就跟着燃烧了起来,拥有圣婴鲜血的祭祀,比平常普通的祭祀要壮烈得多,巨火在熊熊沸腾,太阳神如同一只恶兽般,攥住每个女子的脚,似要将她们全都留在这烈焰中。 戴着面具的戚九卿大笑:“真不愧是本君的好妹妹!” 下面的人们见到祭祀台上火光冲天,夹杂着鲜血的火焰犹如一只腾飞的火凤凰,冲上黑色夜空上,大家都在沸腾,继续抬手拜道:“神明显灵了!神明显灵了!水怪不会再来我们村了!” 所有人都在重复着这句话,即使是在梦中,也能看出大家是真的激动,热血沸腾着。 忘忧在这时从火中一跃而起,如同一只带火的绿孔雀,开着巨大又美艳的屛,飞向阵中心的戚九卿,将一瓶黄色符水洒向他。 这是她和姬宴的计谋,既然他选择装神来蒙骗百姓,那她就用符水现形这样的方式逼他在众人面前现出妖怪原形,这样大家就不会再把他奉为神明了。 黄色的符水倾洒而下,一身白袍的戚九卿被染上了污渍,像是九重天上的谪仙掉进了脏污不堪的臭水沟,显得又落魄又萧瑟。 曳缘心里一直将戚九卿当成书中最光鲜最不染的仙人,如今看到仙人受到这样的对待,她的心中难免有点不开心,况且他还是自己的同族,一想到这里,她就控制不住脚走了过去。 蓝雾张臂拦住她,大喝:“不要命了?” 戚九卿白袍中的手因为符水的作用,忽然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像一根干瘪的木柴,那五根手指形同枯槁,尖细的手指像五根黑色的筷子。 祭祀大法受到波动,那些绿衣女子从梦中醒转过来,仓皇无措的向四下奔散。姬宴也在这时举着长剑跳了上来,亮声道:“妖怪!现形吧!” 他的声音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将大家的美丽梦境打碎。 而就在这时,一涌泉水忽地从烈焰中窜出,如一条水龙般,直直窜向戚九卿的胸口。 戚九卿的身体还在变化之中,他现在根本阻止不了那正冲向自己的一注泉水。电光火石间,一道蓝电垂直切入,截住了那一注泉水,泉水哗哗溅飞,一柄银色宝剑掉落在地上。 原来,那一注泉水之中藏着的竟是郗献云那把流云宝剑。 众人都扭头来看蓝雾,但是却看到那握着蓝电的并不是蓝雾,而是他身边的曳缘。 曳缘速即丢了手中蓝电,装痴道:“啊!我的手!姬宴哥哥,有人在控制我的手!” 虽然姬宴和忘忧他们信了,但是身旁的蓝雾却嗤道:“蹩脚的演技。” 现在这个慌乱的时刻,没人会来关注她这里。刚刚是她故意的,故意抽走蓝雾身上的蓝电,只为了救戚九倾。 而那边的戚九倾惊讶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救他。 祭祀台上有一绿衣女子勾起了郗献云的那把流云剑,她将剑抛向了高空中,顿时,一汪又一汪的清泉从她身上散了出去,随着剑往上空跑,全都聚集到了剑尖之上,形成了一片平行于地面的水墙。 “不好!她要淹了这村子!”姬宴大叫。 透明的水墙布满村庄上空,将一片灰黑的夜空隔离在了九天之外。绿衣女子手臂上抬,握住了那把宝剑,对着那上面的水墙其中一处戳了一下,那里就开了一个大洞,大水猛盖落下来,形成势不可挡之势,落向那些下面逃亡的人们。 人们边逃边叫:“水怪发怒啦!水怪淹村啦!” 姬宴见状,立即拿出身上的符纸来,将符纸撒向天空中的水墙,他原地绕圈,那些符纸一圈排开,忘忧和他站在一起,一同施力抵抗那就要裂开的水墙。 下面正在逃亡的人群中,有一人被落下的水击到,头发湿哒哒,转身跑向了祭祀台,冲着那名绿衣女子大喊:“喂!你拿的那是我的剑!” 那名女子一身绿色齐腰大摆裙,腰间系着一串鲜红入骨的赤丹珠子,两耳垂上戴着一红一白两串不同的银片耳环,很是惹眼,她的眉心一滴鲜血凝固,就像点了一颗朱砂在那儿一样。 她转过身来对他露齿一笑,这一笑,直接让郗献云接下来要骂人的话全部吞回去了。 她笑道:“你的剑很好用。” 郗献云也没想到自己这把流云剑竟然可以聚水,昨日他跳入那河水中时,就看到他的剑周身都在发光,一圈又一圈的水聚了过来,像是龙卷风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他伸手过去拿他的剑,但是却被那股旋涡带着往水底深处而去,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有一只柔软的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拖了上去。 他自幼怕水,昏迷中也不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被她拖去了哪里,直到刚刚他才清醒过来。 上面的那位绿衣女子就是救他的那个人吗? 他正要感谢,却听到她说:“把你的剑送给我吧。如果不送的话,那我只有……杀了你了。” “??”这个女子的逻辑真奇怪,她要是喜欢自己的剑的话,分明可以不救他啊,直接把他的剑拿走不就好了,怎么现在又要说要杀他? 他走上台阶,向她抱拳行礼,道谢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想要什么,在下自是应该双手奉上,但是这把剑乃家中大哥所赠,年岁已久,不是新物。这剑呢,又是大哥从战场上所得,也不知战场上那位故去的将军又是从何而得的这把剑,如此经手多人之物,送给姑娘为谢礼实在不妥,如果姑娘喜欢剑,我可以重新为姑娘打造一把新的上好的……” 冰落打断他,费劲道:“说这么多,你的意思就是不送咯?” “不是不送,是想换个更好的送。”郗献云笑脸应答。 冰落拿剑指向他,一圈水幕就直朝他面门冲去,水的力量一直将他冲下了祭祀台,“废那么多话干嘛?不送的话,那你就去死吧。” 曳缘在那看着着急,这郗献云傻了吗,懂不懂保命更重要啊。她冲过去,对着那绿衣女子笑道:“送送送,我是他妹妹,我做主把剑送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蓝:真是!绿得人发慌! 第39章 日出 “真的?”冰落看了她一眼, 认出她就是刚刚那个用蓝电打自己的女子,娇嗔道:“可你刚刚还打了我呢。” 说话间,杀气骤出。 她握剑的手方向一转, 就对准了曳缘, 水剑刺出,不带半分的感情,然而这次她的水剑还是没有得逞,又被那道蓝电横空出现给阻止了。 而这次,手执蓝电的人却是蓝雾。他脸色阴暗, 蓝电将那把剑缠了几圈,狠狠一拉,便将那把剑甩了出去。 曳缘吃惊地回头看他, 刚刚还在生气的他,竟然出手救了自己。他将她拉到他的身边去, 冷声道:“别乱跑!” 那边的戚九卿在这时终于出手了,按理说他现形后会出现狐狸尾巴来,可是却没有,曳缘看着他那浑身的黑气, 越发怀疑他可能不是戚九卿。 他与冰落两人打在了一起,对于坐山观虎斗这种事, 蓝雾最擅长, 他将曳缘拉到祭祀台一边,给他们腾开打架的场地来,静静地看着好戏。 曳缘见他拿出他的断蛊锁来, 愕然道:“你又要用蛊?” “怎么?不行吗?”好不容易等到那只魍魉出现了, 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曳缘觉得他也是真够能耐的,别人的蛊都是用来对付凡人的, 而他的蛊却是用来咬这些魑魅魍魉的。她见他要打开那黑色断蛊锁了,脱口道:“你小心一点,别又被咬了。” 蓝雾开锁的手一顿,良久,才慢慢扭开锁,说了一句,“好。” 祭祀台下的郗献云捡起那把被蓝雾甩下的长剑,剑身上全是水珠,他握住剑把站了起来,这时,天空中的那些水墙全都涌了下来,齐聚到他的剑上来,他这儿就像是一个闸门般,巨流汹涌而来,冲击得他快拿不稳剑了。 他双手握住剑柄,身子立稳,尽全力去拿稳剑。 最终天上的水幕全部收了回来,莫名地装进了他的剑里,他用衣袖去擦拭剑身上的水珠,可是却根本擦不干,刚擦完又有新的水珠渗了出来,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那些逃难的人们看到水幕消失了,全都大喜道:“神明真的显灵了!神明帮我们赶走了水怪!” 姬宴和忘忧见水幕终于退去了,眸中大喜,但是听见那些人们却以为这是神帮他们阻止了水灾,忘忧高声道:“这里没有神,只有妖怪。是我们帮你们击退了洪水,不是神!” 可是下面的人却絮絮叨叨的,不相信人会有这样的能力,只有神才能办到。 正在打斗的戚九卿见忘忧在那里蛊惑人心,插空道:“是本神君赐予了圣婴力量,让她帮忙解决了水患。” 众人一听,连忙朝祭祀台上跪倒:“多谢神明显灵!多谢神明显灵!” “……”姬宴和忘忧两人无奈,只得转身来收服这两只妖怪,冰落和戚九卿感受到了共同的敌人出现,便停止了打斗,一起转身向姬宴忘忧攻去。 【请宿主做好准备,受伤倒计时已经开启。】 蓝雾双腿盘膝而坐,将那只长得像七星瓢虫的蛊放了出来,他控制着那只名为独活的蛊虫往对面的绿衣女子飞去,独活被关得太久了,之前又吸食了那只魅的怨念,现在有点膨胀,不听使唤,蓝雾努力地控制着它的方向,双颊都累出了汗水来。 曳缘听着系统的倒计时音,心里乱糟糟的,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圆形祭祀台的中间,四个人打在一堆,忘忧被冰落的水拳攻击,一拳击飞到了下面的空地上。 下面的人群见到一群神仙妖怪打架,早已经跑回家去躲起来了。 “忘忧!你没事吧?”姬宴见到忘忧落下,心中慌乱,其余两只妖怪联手对他攻击过来,他的长剑如红舌般伸吐,斩向他们两人中间。 两人被迫散开,一左一右将姬宴围住。 【宿主,请立即完成救男主任务。】 就在一黑一白两股力量袭向姬宴时,姬宴长剑一挡,将正前方冰落射过来的冰雕子打了回去,而后面戚九倾轰来的黑雾他却无暇顾及。 电光火石间,一个娇小的绿衣身影冲了过来,将他猛地推开,硬生生接住了戚九倾的那一团黑雾,并大喊道:“姬宴哥哥,小心!” 不仅如此,姬宴刚刚打碎的冰雕子也溅了两枚在她身上,直直穿进了她的手臂。 前后两个夹击,曳缘疼得汗水如豆狂落,她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为什么恶毒女配还要受这样的罪? 其实她刚刚冲过来时已经暗自在身前聚起了一团力来保护自己,可是却不敢聚太多力,不然就会被他们看出端倪。即使是有了保护气,可是竟然还是这么疼,可见书里的这个时候她是多么的疼痛。 蓝雾本来是在控制那只独活的,只差一点点独活就要靠近冰落身上了,然而却在这时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他即刻丢了手中断蛊锁,冲到了前边去,接住了正在往下倒的曳缘。 “我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他的怒吼几乎穿透了头顶的黑暗,曳缘睁着虚浮的眼睛,看到有一丝黎明的曙光从他头顶而射来。 远方的姬宴大怒,跳起来杀向了戚九倾,不过曳缘现在已经听不到他们的打斗声了,她感觉那些声音都离自己远去了,她只能听见头顶蓝雾焦急的声音。 “你是不是傻?他用得着你去救吗?你几斤几两,随便一打魂儿都没了,你这样子,死了也是不足为惜。” “……”曳缘听他骂人,话都不敢接。 他扶着她慢慢蹲到地上,然后伸出一只胳膊来,放到她的唇边:“咬着。” 哈?这只花蝴蝶他这么好心的吗? 他的另一只手将她受伤的那只胳膊抬起来,上面插着两枚晶莹的水锥,锥子很尖,嵌入了皮肉里。 见她还楞着,他着急道:“快点,不然我直接拔了。” “没事,我可以忍着。”上次拔脚底的砧板她都是直接拔的。 他没再犹豫,要是再晚点拔,那股冰凉就会窜入全身,很有可能会烙下病根子,他握紧其中一根冰锥,指关节用力,狠狠往外一拔。 “啊!!”曳缘疼得大叫,然后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 这下换蓝雾疼得抽搐了,嘴角痉挛:“你不是说你可以忍的吗……” 曳缘脸上一抹尴尬飞过,看他的手楞是被她咬出了一个深深的牙齿印,张嘴道:“对不起啊……” “快点,一鼓作气,把那根也拔了。”他催促道。 曳缘张口又咬了上去,他迅速地拔掉了另外一根,鲜血从绿色薄衫里沁了出来,弥散开来,化作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蓝雾撕下自己衣衫上的一缕蓝襟,给她包扎了两个蓝色蝴蝶结,他故意动作很重,疼得曳缘脸色发白,他闷声道:“哟,痴曳缘,你不是很能耐吗?还知道怕疼呢?” 曳缘眼睛半眯着,很虚弱地说:“谢谢你,蓝雾哥哥。” 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很感谢他。 见到她这副模样,他也心软了下来,在台阶上坐下,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细语道:“哥哥内力深厚,等他回来,让他给你疗伤。” 姬宴他们都离开了,不知道和妖怪打到哪里去了,现在这孤寂的祭祀台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曳缘头侧躺在他的腿上,轻轻回答:“好。” 他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为她将贴在脸角的发丝捋到后面去,才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吗?喜欢到用自己这么渺小的身板去帮他抵挡妖怪的袭击?” “我……我不知道会这么疼。”她这也是无奈啊。 “我好羡慕他。从小我就羡慕他,而这一刻,我更羡慕他。”蓝雾看着东方的一寸光亮静静说到。 曳缘见他情绪忽然低落,安慰道:“你想要的,以后都会有的,不用羡慕他。” “都会有的吗?”他慢吞吞咬着这几个字。 “嗯,都会有的。以后,你也一定会遇见一个满眼都是你的女孩,她会爱你,会温暖你,会照耀你,会把你当成她的英雄,会永远陪伴着你。” “戏折子看多了吧?傻不拉叽的你。还会背这么长一串肉麻的话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把我当成她的英雄?恶魔还差不多。”蓝雾没好气道。 她淡淡地笑:“那可说不准,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他的手抚在她冰冷发白的脸蛋上,似想传给她一点温度,让她的脸恢复一点气色:“那你说说,我是你的英雄?还是你的恶魔?” “你嘛……嗯……”曳缘看向远方的山顶,群山荟萃里,有一轮闪耀的红日升了一个头起来,她喜道:“是日出诶!” 那轮红日努力的冲破层云,呈势不可挡之势,霞光万丈铺下,暖橘色的光让曳缘半眯起了眼眸。 蓝雾也瞧了瞧,不以为意的说:“日出不是每天都有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是每天都有,可是却又不一样。 这是,他们一起看过的日出。 在她受伤倒下的那一刻,是他,第一个冲出来接住了她。 在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刻,是他,独留在这里陪伴着她。 心里好似生出了一根水草,疯狂往四处蔓延,而在那细密的水草里,藏着的是她对这个少年的丁点眷恋。 怎么就生出了眷恋之情呢? 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只想就这样一直靠在他的身上,一直看着那太阳升上,再落下。 温暖就会一直在。 她忽然说:“听说一起看过日出的人,余生都能分享温暖。蓝雾哥哥,我把我往后一年的温暖都送给你好不好?” “为什么只送我一年?”蓝雾不乐意了。 曳缘在心中回答:因为,那是我的余生了。我把我往后余生的温暖都送给你。 她能够猜到自己的结局,恶毒女配不配拥有一个好的结局,她大概只能送一年的温暖给他了。 第40章 幽会 忽地, 那只独活拍打着翅膀飞了过来,它极小一只,黑色小翅膀上长着一圈一圈的小红色圆点, 它飞来时, 挡住了远处山头的那一抹小红日,曳缘往后缩了缩,害怕道:“你的蛊,怎么在乱飞?” 蓝雾冷着一双眼,对着那只像七星瓢虫的蛊说:“你该回去了。下次再出来。” 他用蓝电将远处滚落在地上的断蛊锁卷了过来, 然后打开锁,那只独活却不愿意飞回去,一直在外面转悠。 蓝雾没辙, 只好伸出一只手来,那只独活扑打着翅膀过来, 停在他手上吸他的血,曳缘大愕,“你……你……你怎么……” 他的另外一只手盖上她的眼睛,阻断了她的视线, 咬牙道:“今日,它没有吃到想要的东西, 是不会乖乖回去的。” 他的这只手很平稳, 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不让她看到他此刻狰狞的表情。 原来,他为了心中的那个执念, 为了复活他的母妃, 竟不惜以自身为代价,以己身来饲蛊。 其实, 他……真的很可怜。 姬宴在这时赶了回来,匆匆来到她的身边,焦急问道:“曳缘,怎么样了?我帮你看看。” 蓝雾收了断蛊锁,冷眸道:“五脏六腑都快被击碎了,你说怎么样?” “呃……其实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曳缘虚弱地吐气道。 姬宴连忙将她扶起来,然后双手放在她的背上,为她输送内力,等她脸色回转时,他才收了力,将她抱起来走下了台阶:“等回去我让太医来给你看伤。” 曳缘想说从他身上下去的,可是系统却阻止了她的话,这场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姬宴会因为今日之事,充满愧疚之心,然后答应照顾她一辈子,这样才有了后面恶毒女配嫁给男主的剧情呀。 她偏着头看着后方,蓝雾独自站在高台上,身姿萧然,蓝襟飘飞,面容寡淡,而目光却是注视她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神,只好把眼睛闭上了。 等她回到郗府后,姬宴用最快的速度叫来了太医,这么大的事情也惊动了郗老将军和老夫人,姬宴安抚了好一阵子才将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也对今日的事情作出了承诺,承诺将来会照顾曳缘一生。 曳缘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来,但是却没有看到那一抹蓝色,他没有跟来。 有一阵淡淡的失落,连母亲和哥哥们同她说话,她都不想理,独自埋着头睡了起来。 快要中午的时候,屋子外面吵吵闹闹的,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但是却没有看到期望中的那个人,她又躺了回去。 外面,是郎金灵闯了来,但是被郗雁停和郗献云两个人拦在了门外。 郎金灵指着屋里大吼大叫:“郗曳缘,你出来啊?你不是很了不起吗?竟然还带着蓝雾二殿下偷偷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村子里,你太坏了!” 郎金灵昨夜也入梦了,直到今早清晨才苏醒过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泥土地上,她记得昨晚自己将郗曳缘诱骗出房间后,就跑回屋子里睡觉了啊,怎么会在这外面醒来,肯定是郗曳缘那个傻子将自己扔出来的。 郗雁停穿着一身铠甲,才是刚从训练营回来,拿剑横挡在她的面前,冷淡道:“郎小姐,舍妹受伤了,现下需要静养,还请回府吧。” “受伤?”郎金灵朝屋子里望了望,“二殿下呢?他受伤了吗?他在哪儿呢?” 郗献云受不了她在这儿叽叽喳喳的,将她往外轰,“要找蓝雾去外面找去,别在这儿叫唤。” 郎金灵拿手指着他们:“好啊,你们一个两个,本小姐可是丞相府的千金,你们竟然轰我走!” 郗献云挡在她的前面,大声说:“郎小姐,你可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现在可是在未来太子妃的门前闹事,你的胆子可不小哦!” 郎金灵听到那未来太子妃几个字到底还是怯弱了几分,往后退着:“行行行,等我当上二皇子妃,再来找她算账!” 曳缘躺了好几日,被丫鬟灌了好多的药汁,她忽然想起什么,对小枝道:“小枝,我让你做的那件衣裳做得怎么样了?” “回小姐的话,快完工了。”小枝垂头答道。 “你帮我再绣只蝴蝶上去,要蓝色的。”曳缘答应过要给蓝雾绣蝴蝶的。 “是,小姐。” 小枝正要端着药碗离开,曳缘又喊住了她,吞吐道:“那个……小枝,要不你教我绣吧。” “小姐要亲自绣?”小枝诧异地抬头,府中谁都知道他们这位三小姐是从来没有碰过女工的,这次竟然说要亲自绣只蝴蝶。 “怎么?蝴蝶很难绣吗?你干嘛这么惊讶?”曳缘问到。 小枝猛摇头:“不难,小姐这么心灵手巧,很快就会学会的。” 曳缘掀开被子下来,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道:“那我们开始吧。” “啊?小姐你现在还受着伤呢。”小枝一脸惊讶。 “没关系的,我顽强着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那小姐你等等,我把针线拿来。”说着她就出去了。 小枝很快就拿来了针线和布料,递给她一块白色绢布,又给穿好针线,再打上一个小结,“小姐,你先在这布料上学吧。” 曳缘作为一只活了五百年的妖怪,今日头一次拿起人间女子的针线来,这种体验她自己都感觉好神奇。她学着小枝的动作,在绢布上穿了一下,又拉了一下,然后循环往复,慢慢勾勒出一只蝴蝶的形状。 “小枝啊,如果我不把这只蝴蝶绣在衣服上,还可以绣在哪里啊?”她随口的问到。 “小姐是想把这只蝴蝶连同衣物一起送给那位姑娘吗?” 曳缘听到她口里的那位姑娘不禁笑了,颔首道:“嗯,送人的。” “那小姐给她做个荷包吧,荷包又好看,又可随身携带,让她时时都能记起小姐的好来。”小枝出主意道。 曳缘努努嘴,谁要他记得自己的好呀。 不过她转念一想,倒也不错,这样岂不是时时都能拯救他呢?说不定还能涨点拯救值呢。 “好,那就做个荷包。” 曳缘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她每日都在房间里琢磨绣蝴蝶,好不容易学会了,可是她又觉得那蝴蝶绣得太丑了,于是又让小枝给她新的布料,她又重新绣。 这夜,她正坐在烛火前绣着蝴蝶,高脚莲花烛台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昏黄的烛光照得她眼睛有点疼了。她站起来活动了两下,正要关窗,可是却见到一黑衣身影在檐上飞,那人身子料峭,群袂上飘着一抹蓝,正是许久未见的蓝雾。 她慌张地将桌上的针线布料往床被里扔去,然后一转身,就看到蓝雾站在窗外,笑盈盈地看着她:“在藏什么呢?” 曳缘尴尬地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将头发弄到耳后去:“没……没,女儿家的东西,你还是别问了。” 蓝雾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打量道:“竟然就能下床了?” 曳缘指着他问:“你怎么大半夜的翻墙来了?” 他的身上风尘仆仆,像是才刚赶完路一样,他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来,甩给了里面的她:“呐,拿着,灵丹妙药。记得吃,不许不吃。” 曳缘打开来看了一下,那里面装的是一颗颗的莹白色的药丸,很大一颗,像糖果一样,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呀?” 蓝雾笑道:“就是一种可以让你变得和我一样能产热的灵药。”其实,是一种可以让她体内寒气全部驱除的灵药。 “这么玄乎?”曳缘倒了一颗出来吃,这药丸竟然是甜的,沙沙软软的,入口就化了,和糖果一模一样。 她忙点头说:“好吃好吃!” 她吃完后又倒了一颗出来,蓝雾立刻阻止她:“这是药,不是糖,一天只能吃一颗!” “啊?”曳缘将眼睛凑到瓶口去数了数,才十几颗,她嘟着嘴,“蓝雾哥哥,你真小气。” “这可是很难得的,还是我去……”他顿住不说了。 “去什么?” “没什么。这药你吃十五颗,吃上半个月就够了,再吃就会有副作用了。”他解释道。 曳缘走到窗台边去,双手把着窗台,探出头去,喜笑颜开:“蓝雾哥哥,谢谢你。” 蓝雾被她的笑颜愣住,手不自知地抚上了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不客气。” 【滴,反派拯救值上升10%,已达到35%。】 曳缘瞳孔僵了一刻,他的拯救值怎么又上升了?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蓝雾哥哥,今晚的你,好甜呀。” 她看着被月色包围的他,整个人都渗出来一股甜甜的气息来,让人好想……好想抱住。 蓝雾一怔,在窗户外僵住了。他在脑子中想,甜是什么样的? 【滴,宿主,反派拯救值又上升了10%,已达到45%。】 什么??? 曳缘惊呆了。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好听的话而已,他怎么就又涨了? 看来这个反派的心绪波动很大嘛,一会儿那么难攻略,一会儿又这么容易攻略。 她怔怔的问:“你……还不走吗?” 蓝雾沉脸道:“有你这么赶人的吗?我才刚来,就让我走。” 她趴在窗台上,嗅着外面院子里盛开的夜来香,浓郁的香气萦绕在他们之间,她感到心旷神怡,找着话题道:“那日,我们倒是走了,把郎小姐一个人留在那村庄里,她好像很生气,后来她有来找你的麻烦吗?” “不知道,不清楚。”蓝雾怪着语气回答。 他又在装什么怪?说的这是什么话呢? “你吃炮仗了?”她问。 蓝雾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怨气道:“那日,你倒是跟着哥哥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阴森的祭台上,我才很是生气呢。” “??……” 她扁扁嘴,道:“那不然呢?让姬宴也抱着你走?一手抱一个,可好?” 他的脸骤然一冷,怒道:“你还敢说抱!!” 曳缘瑟缩了一下,像是偷情被正主抓到了一样,结巴道:“怎么不行了?他是我未来夫君,抱一下怎么了?” 蓝雾的脸更加阴冷了。 白色院墙外面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那步态沉稳,踩在青石板上,一嗒一嗒的,“曳缘,你在跟谁说话呢?” 是郗雁停的声音。 曳缘和蓝雾干瞪眼,曳缘反应最快,将他往屋里拖,“快,快藏起来!” 蓝雾被迫之下翻进了她的窗户,她一只手按着他的头,将他按了下去,蹲在了窗台下面。 郗雁停穿过月拱门走了进来,曳缘忙对他微笑:“哥哥,我在跟野猫说话呢。” “野猫?”郗雁停握着剑走了过来,“哪有野猫呢?” 曳缘指着那边的高墙,道:“窜走了。” 郗雁停瞧了一眼,然后站在那边说:“你身体还没好,别跟野猫玩耍,小心再染了病,快些把窗户关上,早点睡觉。” 曳缘乖巧地点头:“嗯嗯,好的,哥哥,我这就关。” 她伸手将格栅木窗拉了下来盖上,关上时还不忘给郗雁停挥手,“哥哥,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等关上窗后,她才呼了一口气,“好在哥哥没走过来。” 蓝雾像只弱小的小猫蹲在她的脚边,一关上窗他就试图站起来,一把又被曳缘按住了头,“别起来,哥哥还没走呢,他看得见你的影子。” “知道了,别按我头。”他拂开她的手,这女子的闺房他还是头一次进,屋内摆着一顶小香炉,淡淡轻烟从炉壁上的孔洞里钻出,让整个房间都萦绕沁人心脾的香气。 曳缘也从窗台上滑下来,蹲在他的身旁,像两只蹲在别人墙角等待投喂的小猫咪。蓝雾往旁边挪了一下,说道:“你哥哥不是让你离野猫远一点吗?小心染病。” 曳缘又往他那边挤了一分,没好气道:“你干嘛呀?人家说的是野猫,又不是你。你又没病,为什么要离你远一点啊?” 蓝雾的声音却激烈了:“别挨着我,远点。” “好吧。”这莫名而来的冒火又是怎么回事? “你起来看看,你哥走了吗?”他很着急的说。 “他现在肯定还在院子里,没回房间,你现在一出去,走到墙上就会被他发现的,他会把你当成刺客一刀砍了的,你再等会儿。” 蓝雾这辈子没干过这种躲在别人姑娘家房间的事情,骂咧道:“你屋子里太香了!” “……”香也有错? 曳缘将皓腕伸过去,道:“我更香一些好吧!” 她的手臂上仅着一件纯白的真丝衫,衫子透明,可以看到里面洁白无瑕的手,蓝雾之前没注意看,现在那手放到他面前,他才缓缓顺着那手臂移动目光到她的身上。 她常时间不出门,就在自家房屋里待着,天气又闷热,她自然就穿得少,现在这身上就仅着了这么一件真丝白衫裙,蹲在这窗台下,就如一朵纯洁的莲花含苞待放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采撷它。 曳缘见他在出神,手指晃了晃,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蓝雾眨了一下眼睛,说:“你是不是穿得有点太少了?” 曳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想起他刚才盯着自己出神的表情,两只手对他又锤又打,“色狼!流氓!不要脸!长针眼!” 蓝雾刚要反击,就听到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第41章 测缘 “妹妹, 你看我今天给你抓了什么好东西。”郗献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那声音尤为的清朗。 曳缘惊愕失色:“是我二哥!” 蓝雾不以为意:“你二哥就二哥呗,我照样蹲着就好了。” 她“噔”地一下站起来, 拉着他的衣袖满脸焦急, “二哥他会进来。” “啊?” 这……这……怎么办? 曳缘以最快的速度将房间扫视了一遍,离得最近最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一处。 没办法了,只有这样了。 她拽着蓝雾就拉了过去,一把将他塞到床上去,用被子将他惊恐的脸盖住。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就要走进门口, 她脑子一慌乱,也跳到了床上去,手指对着那如银纱般的床幔一点, 床幔笼下,遮住了满床的春光。 蓝雾伸出一只手出来求救, 但是那手却被她给抓住了,然后又塞回了被子里。曳缘觉得被子太鼓了,又一掌拍在那绣着牡丹花的被褥上,蓝雾在里面闷哼一声, 十分的惨烈。 他刚刚求救是有原因的。 这个傻子竟然在床上藏针!!! 他刚刚被推上来的时候就直接被扎进了那根尖细的针里,现在又被她这重重一拍, 那针更扎得更深了。 直接插进了他的腰里。 这是阴谋!一定是阴谋! 她肯定在和那个郗献云两个一起在搞他! 郗献云在门口敲了两下门, 大声问道:“曳缘,哥哥进来咯?” “嗯。” 郗献云推门而入,见到她床上拉下的帘幔, 困惑道:“咦, 曳缘,今日你怎么把床幔拉下来了?不会是出麻疹了吧?” 曳缘半靠在床板上, 灵机一动道:“有蚊子!我关蚊子呢!” 郗献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过来,卖力地推荐着,“妹妹,你猜这是什么?这是今日我去给你抓的新鲜的鲤鱼然后熬的补汤,还冒着热气儿呢,快趁热把它喝了。” 他把那碗汤端到她的床边来,曳缘说:“二哥,我等会儿再喝吧。太烫了。” 郗献云却坚持着:“就是要热的才好喝,冷了就不好喝了,快点。” 曳缘只好伸出了一只手出去,将那碗鱼汤端了进来喝。 郗献云翻了个白眼:“曳缘,有必要遮得这么严实么?就这么一小会儿,我还不信那蚊子就飞进去了。” “有。真的有。这里的蚊子很狡猾的。” 被子里的蓝雾疼得不行了,那根针现在就插在他的腰上,他若伸手去拔的话,就会弄出很大动静来。 他只能忍着。 少女的床上环绕着诱人的清香,身侧就是她的身体,在这里躺久了,总会有一丝意乱情迷的错乱。 要不是被那根针扎着,他恐怕会犯错。 而她还在外面慢吞吞地喝鱼汤,吹三口,再喝一口,照这个速度喝下去,那得喝到明年了。 他伸出一根食指节在她身上点了三下,示意道:喝、快、点! 但是曳缘却根本没理解到,他点的位置刚好是她的腰际,那三下让她倏地红了脸。 干……干嘛呢?调戏她? 摸……她的腰…… 她仰头一口喝下了那碗鱼汤,烫得她舌头直打转,喝完就把碗还了出去,“哥哥,我喝完了。” 郗献云瞥见她通红的双颊,纳闷道:“这么烫的吗?脸都热红了?” “嗯嗯,喝饱了,我想睡了。”她往床里缩了一截,假装要睡觉了。 这一缩下去,就正好与蓝雾的脸凑到一起,两人在黑暗的被褥里相视,两人都愣了神。 被子里有点闷气,加上她又刚刚喝完了那么大一碗热汤,热气直往上冒,冲上了她的脸颊。 顿时,她感觉好热。 这样的静视好紧张,两人的眼都睁得老大,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了。 再近一点点,就要……亲上了。 一颗心像小鹿在疯狂乱撞,她几乎忘记了要眨眼。 好热,这被子里好热,全身都包围着他的气息,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好吧,你好好休息吧。”郗献云端着碗出去了,出去时还帮她掩上了门。 蓝雾听到关门的声音,立即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那张小俊脸被凌乱的发丝挡了个大半,眸底难掩的慌张出卖了他,他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曳缘也慌乱的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蓝雾的怒火几乎是顷刻袭来,“郗曳缘,你竟然拿针扎我!” 曳缘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先前还藏了针线在床上,她竟然全忘了。 见他手捂着腰间,然后扯出了一根尖细的针来,上来还沾着一丝血迹,她捂嘴大骇:“那个……那个……你还好吧?” 蓝雾将那枚银针举到她面前来,冷着俊脸:“你自己看看,扎了这么深呢。” 针一举到前面来,那针孔上穿着的蓝色丝线就跟着过来了,而丝线的尽头,是一块绣着半只蓝色蝴蝶的绸布。 蓝雾怔住,旋即眸子里的火气就散了,惊喜道:“你在给我绣蝴蝶?” “没有!没有!你下去!”她仓皇的将他赶下了床,然后往门口推,“快走!再不走我要喊非礼了!” 蓝雾被她推到了门外去,但是嘴角却还忍不住往上翘,这样的喜悦直接让他忘记了腰上的疼痛。 曳缘躲在屋内,将那块绣帕扔到了桌上,捂脸道:“好烦,竟然被他发现了,太丢人了!” ****** 祁蒙山 拾溪在大殿中坐立不安,随手揪起一个过路的小妖,逼问道:“还没查出是哪个家伙在诬蔑本君么?” 那小妖垂着头,掰着手指头说:“小红说是小白告诉他的,小白说是黑黑告诉她的,黑黑说是土土告诉他的,土土说是阿黄告诉他的,阿黄说是把把告诉他的……” “停!”拾溪打断他,“粑粑是个什么妖种?” 小妖答:“真身乃一把成精了的扫把。” “……”拾溪扶额叹气,吼道:“你们的名字就不能像本君一样,起得有文化一点吗?!” 他差点就以为是那个粑粑。 小妖抬头问:“拾溪大人,您会写您的名字吗?” “!!!”拾溪一个石头飞过去,将那只妖砸出了殿外,“你给老子礼貌点!” “继续去给我查,究竟是谁在背后造我的谣,说我用了那只老狐狸的马!” 那只飞出去的妖怪脸都砸扁了,牙齿飞溅了好几颗出去,还在恭敬地回答:“遵命,拾溪大人。” 拾溪仍旧坐立难安,脚尖一提,就跃上了青瓦屋顶,沿着长檐飞过,一路飞到了西殿。他站在屋顶上,踢了一块瓦片下去,瓦片还未落地,就被人又丢了回来。 他往旁边一躲,那匹青瓦就落到了屋外去了,传回“劈嗒”一声响。 “我没去找你,你竟敢还来找我!”下面的戚九卿依旧披着一条如雪的狐裘,清冷感与生俱来。 “你少诬陷我了,你的马不是我偷的。”拾溪愤然道。 戚九卿整理着自己的狐裘披帛,无关紧要道:“又不是我传出去的。” 拾溪大骂:“我看就是你嫉妒本君吧,故意抹黑我的形象。” 戚九卿反问:“你的形象还需要抹黑吗?” “……!!!”拾溪站在屋顶上,斜眼看着下方,忽而一笑,“对了,本君今日来呢,就是想知会你一声,你那个义妹,被我给打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义妹?”戚九卿拧起眉头,很是不解他哪来的什么义妹。 拾溪惊讶道:“不是义妹?那那个女郎怎么说是你的义妹呢?敢情是在骗我呢!” “哪个女郎?” 拾溪却不说了,摆手道:“不是义妹最好,那打死了就打死了吧。” “那女郎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戚九卿问。 “哈?我看挺灵光的啊。”拾溪未做他想的一答。 戚九卿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了,转身走向屋内,边走边说:“明早备份礼物来,我要去看她。” “??你去看她为什么要我备礼物?”拾溪砸砸舌头,惊道:“不可能真是你义妹吧?” 戚九卿没答,而是说:“明早我要看到礼物。” “做梦吧你。”拾溪朝他的背影吐舌头。 翌日清晨,曳缘才刚起来活动了一小会儿,府中就迎来了贵客,丫鬟们全都跑去门口看贵客了,听这阵仗十分的轰动,她也好奇地站在门口探望,好奇着究竟是谁来了呢? 未几,就有一缕白袍从拱门踏了进来,他身后跟了一小众花痴的婢女们。 戚九卿怎么会来? 太震惊了。 曳缘盯着那戴着狐狸面具的白袍男子朝自己走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圆形白金色盒子,走至她面前停下,将那盒子递给她,温言道:“山中无他物,只有此,聊表愧意,还望三小姐收下。” 啊?难道他是来向自己表达歉意的?因为那天出手重伤了她? 曳缘连忙接过,笑道:“谢谢狐仙大人。不过,你就是这样来的我府上的吗?” 这样声势浩大的? 他又拿出一瓶药来,递给她:“听闻你受伤了,本仙特来赐药,能得本仙亲自赐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当欣然接受才是。” 曳缘被他这么一说,不收都是她的罪过了,她赶紧接过,又是对他一顿道谢。 旁边的小枝一把跪倒在戚九卿面前,道:“狐仙大人,感谢您降临将军府,奴婢有一心愿想求狐仙大人,狐仙大人可不可以帮我们小姐看看她的脑袋啊?” 曳缘伸手去拉小枝,她的脑子是被蓝雾给毒傻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的。 戚九倾却道:“可本仙只会测姻缘呀。这脑子可不会治。” 众多丫鬟一听可以测姻缘,全都来伏倒于地,“狐仙大人,可以帮我们测姻缘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全都是让戚九倾帮忙测姻缘的。 戚九倾看向曳缘:“三小姐,你要测吗?” “我就不用了吧。”毕竟她都知道她的姻缘是谁了。 “小姐,测测嘛,看看你与太子殿下的姻缘。”小枝在旁边起哄。 曳缘没辙,只好将戚九倾请进了屋内,好茶伺候着,对小枝说:“让要测姻缘的全部来我院子里排队。” 戚九倾倒是没觉得烦,许久不来人间了,他还挺喜欢这样的,他拿出一根红线来,曳缘惊讶的指着他问:“狐仙大人,你怎么还有捕心绳呐?” 他摊开宽大的袖袍,抓出一把的红绳子来,笑道:“这绳子我多得很,各种绳都有,捕心的、迷魂的、绑妖的、测姻缘的……” 曳缘:“呃……” 他拿出的那根就是测姻缘的,红线翩飞,他将绳子缠绕在了她的手腕上,然后他拈着那根细细的红线,开始闭眼凝神起来。 曳缘怪异地看着他,这确定是在测姻缘,不是在把脉? 他把了一会儿,猛然睁开眼睛来,惊恐地盯着她,那根红线“咻”的一下烧了起来,曳缘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断甩手,将那根烧起来的红线甩到地上去,“怎么回事?红线怎么烧没了?” 戚九倾压住惊骇的神情,从白色大袖中再拿出一根红绳来,道:“没事,我有很多。” 曳缘扑到桌边去问:“怎么了?我的姻缘怎么被烧了?难道我不配有姻缘?” 戚九倾手指摩挲着红绳,摇了摇头,慢慢才道:“不是,是你的姻缘出现了碰撞,所以导致烧了起来。” “碰撞?什么意思啊?” “就是姻缘乱了。”他慢慢道。 “哈?”为什么她的姻缘会乱?她的姻缘不是注定好了的吗?不就是姬宴吗? 戚九卿忽然靠近她,狐狸面具中的双目如狐狸般狡黠,眸线半眯,问道:“你究竟是谁?” 曳缘怔住,两眼放大,被他这个问题唬住了。 他在问她是谁? 他看出来了? 戚九卿又道:“狐狸,你究竟是谁?” 第42章 偷亲 曳缘惊愕, 脑子里杂乱无比,还未等她说话,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少年就闯了进来, “曳缘, 听说有狐仙来我们府上测姻缘了?” 来人头上戴有一青色发冠,长发高扬,脸上写满了稚嫩,腾腾一番少年盛气。 郗献云见到她屋里的狐仙大人时,面色一惊, “是你?” “什么是我?”戚九倾抬起眼来,很明显就是不认识他。 “打伤了我妹妹还敢登门拜访!”郗献云怒目相向。 “你说我打伤了她?何时?何地?”戚九卿疑惑的问。 “还敢给我装!”郗献云说着便要抽出长剑来。 戚九卿温柔地按住他的剑,他明明没有使力, 但是郗献云那把剑就怎么也拔不出来,他温言道:“你可能认错人了, 并非所有穿着白袍披着狐裘戴着面具的人都是我。” 郗献云半信半疑,犹在困惑。 曳缘跑过来拉住他,“二哥,狐仙大人是来给我赔礼的, 你看,他还给我带了礼物呢。” “哟, 什么礼物?”他好奇地打开那白金色的盒子, 结果却看到里面是一盒硕大饱满的山楂。 “啥玩意儿?山楂?”他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吃,曳缘想拦住他却已经晚了,只见他吃了一个后, 又拿了一个来吃, “竟然还挺甜。” “哥哥,你……没出现什么幻觉吗?” “没有啊。真的挺好吃的, 你也吃一个。”他塞了一个在她嘴里。 曳缘惊忡,这山楂的味道好像和上次不一样了呢,甜味适中,酸味不见了,吃起来口感竟然还不错。她惊道:“这山楂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戚九倾答:“因为,这是拾溪亲手摘的。” “哈???” 曳缘包在嘴里的那口山楂不知该吞下去还是该吐出来,这竟然是那个可怕的拾溪大人亲手摘的,这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 郗献云他走过来堆笑道:“你会测姻缘?帮我也测一个呗。” 曳缘惊了一脸,“哥,你也要测姻缘??” 郗献云抬首一仰:“怎么?不可以吗?” 他已经连续好几日去那条梦仙河边钓鱼了,但是都没有碰到那位漂亮女子,他心里一直忘不掉她那晚的笑,那个笑容像是住在了他的心房内。他连日来一直在擦试自己的剑,然而那剑却古怪得不行,无论怎么擦,它都在往外滴水,他索性就把剑挂在屋外,结果一夜醒来,那地上竟然积了一大滩的水迹,水一直往台阶下流去,就像是被人泼了一桶水一样。 太诡异了,他真的很想找到那个水妖。 戚九倾给他测了一测,而后摇头道:“无解。” “啊?”曳缘推了郗献云一把,“你说咱两这是造了什么孽,一个姻缘乱了,一个姻缘无解。” “无解是什么意思啊?”郗献云问道。 戚九倾轻声一笑,“就是,无结果的意思。” 郗献云恼羞成怒,作势要将他轰出去:“你这是什么神呐?一点都不准!我看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妖怪吧!” 戚九倾也不再坐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和狐裘,道:“既然你的心如此不诚,那还来求什么姻缘。” “说得好像心诚就能如愿似的。”郗献云瘪嘴道。 戚九倾给了他一根红线:“你若不信,可以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不过,这要怎么试呀?”郗献云又将他拉到座位上坐下,立马变得狗腿起来。 “此乃捕心绳,将此绳绑于你想要的姻缘人手上,她便会喜欢你。”戚九卿慢悠悠的呷了一口清茶,向他娓娓道来。 曳缘其实有一个一直很好奇的问题,她上前一步问:“狐仙大人,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新娘啊?为什么娶了又要休?” 戚九卿端茶的手一顿,良久,好看的唇瓣才开合,说道:“因为……我一直在找我的新娘。可是……我却忘记她是谁了。” “哈??” 戚九卿心中怅然,不愿再说,而是让下一位要测姻缘的婢女进来。 曳缘觉得他这人也是有点奇怪的,哎,这本书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大病。 等姻缘测完的时候,戚九卿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一叠信纸给她,道:“三小姐,我觉得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告诉我,如若想好了,就写下来传给我。” 他说完后就转身飘飘然走了出去,曳缘不解,抠着脑袋:“什么呀?” 曳缘摸不着头脑,可是他却没有多余的解释了。 难道他真的看出什么来了? 将军府门口,一个玄衣男子笔直的立于门口,郗雁停看着那匹停在府门口的白色骏马若有所思,他粗糙的手掌放在那马背上,轻柔地抚摸,它也不张狂,就安分地低吟着。 而当戚九卿走出来时,它就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珠子转着,前蹄在地上勾蹭了两下,是迎接主人的姿态。 郗雁停向戚九卿投去探究的目光,礼貌的抱拳作揖,问道:“这匹良驹是阁下的?” 戚九卿也扫视了一眼这个凡人,清冷地从他身边走过,然后踏上了马车,“不是。” “那……你怎么坐到马车上去了?”郗雁停指着他问。 戚九卿往马车里慵懒的一躺,整理了一番长袍与狐裘,将如绸缎的墨发理到身后,右手撑着斜躺的脑袋,缓缓开口:“这原不是我的马,只是被我用得多了,就成我的了。” 郗雁停见马儿在掉头,他当即转过去拦在马的前面,有礼道:“敢问阁下,可有用此马给在下送过贺礼?” “没有。”戚九卿回答得果断。 白马灵活地一转,就绕过他踏了出去,郗雁停还锲而不舍地跟在马车后面,戚九卿觉得颇为烦恼,上次下山一趟也被两个人追马,今天下山又被人追马,他温吞的声音从幽幽马车内传出,“听说,那天我的马被人给偷了,你要问就去问那个偷马的贼吧。” “敢问阁下,是谁偷走你的马?”郗雁停在后面边跑边喊。 戚九卿邪魅的声音从白纱马车内传出,“听说,好像是一个叫拾溪的人。” “拾溪……”郗雁停看着马车行远,独自站在大街上失神,他在嘴里念着这两个字,念了好几遍,为什么总感觉这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呢? 戚九卿走了后,郗献云还坐在曳缘屋里吃山楂,吃得津津有味,根本停不下来,曳缘好奇地盯着他:“哥哥,你真的没看到什么人吗?” “什么人?”郗献云眼神清朗,并不像入幻境的感觉。 “比如,漂亮的姑娘?”曳缘又问。 “有啊。” “有?”曳缘示意他快说看到什么了。 郗献云的嘴皮怏下来,愁怨道:“哎,我每日从早到晚都要看到她,她就在我眼前飘呀飘,晃呀晃,我抓不到,摸也摸不到,哎……” “啊?从早到晚?不是吃了山楂才看到的?你说的那个女子是谁啊?”曳缘手撑在桌子上好奇的问。 郗献云放下装山楂的盒子,起身道:“才不会告诉你呢!”他转身就出了房间。 曳缘看他离去,真的没有入幻境,这山楂真的太神奇了。 为什么上次她吃了之后会看见蓝雾呢?还看到他那样对自己…… 蓝雾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来到了将军府,来到正门时却看到那里堵满了人,全是些年龄不大的姑娘,也不知道在这里张望些什么。 他站在门外咳了两声,那些女子转过头来,看到是他,两眼放光,都挤了上来,尖叫道:“啊!我的姻缘!!” “搞什么?谁是你们的姻缘啊?”蓝雾往后弹开一大步。 “狐仙大人一定是听到了我心里的祈祷,所以二殿下你就出现了,狐仙大人太灵了,感谢狐仙大人赐姻缘!”那些人边说着还在双手合十拜着。 “二殿下是我先许的愿,狐仙大人先满足我的,你们谁都不能跟我抢!”一个女子骄横道。 “凭什么是你的啊?二殿下是我们大家的,就你这姿色,也想独占二殿下,做梦。”另一人反击回去。 “对,你做梦,二殿下是我们大家的。” 蓝雾又咳了一声,道:“那个,打断一下,我们苗疆是有习俗的,一个男子一生只会娶一个新娘。你们慢慢决一高下,等决出胜负了再来找本殿下哈。” 那些人听此话,全都过来抢他,有人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腰,那里昨晚才被郗曳缘的针扎过,他疼得面部难堪,大叫了一声,“本殿的腰……” “啊?蓝雾二殿下你腰不好吗?” “蓝雾二殿下,你需不需要我给你炖猪腰汤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不消片刻,所有人都知道他腰不好了。 “闭嘴!”他咬牙怒吼。 但是那些姑娘们却仍旧朝他扑来,他没办法,只得跃上了将军府的院墙,然后跳进了府中。 此刻,曳缘正独自坐在屋中看着桌上铺开的信笺发愣,这信笺上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神的旨意。” 究竟什么是神的旨意? 戚九卿走时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拿起架子上挂着的一只鹤颈狼毫,想在纸上写点什么,但是写了半天也就只写出来狐仙大人四个字。 一道修长的影子走了进来,曳缘抬头,看到那拉着纤长影子的人竟是蓝雾。 曳缘惊道:“你怎么会来?还拎了一条鱼?” 蓝雾踩着自己的影子从夕阳中慢步走了过来,笑眼弯弯:“你不是喜欢喝鱼汤吗?特地去给你抓的,就当做是谢礼了。” “谢礼?”她什么时候喜欢喝鱼汤了? 蓝雾走到她的桌前来,一只手摊到她的面前来,问道:“我的蝴蝶呢?” 她垂下头去,一丝羞赧爬上脸颊,小声道:“还,还没绣好呢。” “那你绣快点呀!”蓝雾埋怨道,像个娇气的大小姐一样,他又问:“你是不是没有动力?要不要我给你点动力?” 说着他就低头在她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动作干脆利落,如羽毛般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道:“这样够了吗?” “!!!”曳缘手中的狼毫吓得掉落,双目凸出,眉峰颤抖,怔怔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他的笑脸。 那张脸上渡满了橘红色的阳光,眉眼弯弯笑着,两只眼睛像是装入了银河一般,亮晶晶的,呈现出少年最鲜活最灿烂的朝气。 曳缘左手上移,捂上那被他刚刚亲过的脸颊,难以置信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第43章 送鱼 蓝雾直起身子去, 说道:“我在给你送鱼呀,鱼给你放哪?” “放……放……放外面的缸子里吧。”曳缘眼神慌乱,看都不敢看他, 目光停在桌上的那张信笺上, 落下的笔尖在纸上晕开一抹黑色花朵来,像是一团浓厚的雾般。 蓝雾提着那条鱼走了出去,走到外面他又抽了自己一嘴刮子,自己这是怎么了?发什么神经,竟然跑去亲了她?! 他为什么会去亲她? 难不成就是因为知道她在给自己绣蝴蝶, 所以就开心的得意忘形了? 完了,感觉自己得病了。 他将那条鱼扔进了水缸里,然后返身走了回去, 继续走到她的书桌前,双手重重按在桌上, 弯腰下去,凑近她的脸。 曳缘看着他蓦地放大的脸,大惊失色,以为他是要亲她的唇。但是他却停住了, 逼问她道:“你吃了那毒山楂之后有残留的副作用吗?” “哈?”怎么话题转得如此之快? 他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解释道:“我刚刚一定是那毒山楂又复发了, 不是我要亲你的, 是毒山楂的毒。” “再解释一遍,不是我要亲你的。” 少年张乱的解释着。 “哦……”她长长睫毛如羽毛般覆下,捡起掉落在桌上的那只狼毫, 不知为何, 她忽然感觉此刻从背后照进来的阳光都失去了颜色,也失去了温度。 好像听到这个回答后, 心就跟着凉了起来。 她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又在落空些什么? “蓝雾哥哥,我要写信了,你挡着我了。”她的声音冷了三分。 可是见他还站在桌前没走,她又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哥哥的,你走吧。” 蓝雾也被她的反应给惹恼了,怒道:“果然是个傻子呢。连亲你,你都不会生气。” 曳缘低着头闷声道:“傻子不想看到你,你滚!”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要哭了一样。 蓝雾却没动,拿起她桌上的纸来,“写什么呢?小傻子。” 然而在看到狐仙大人那四个字时,他的脸就拉得更下去了:“你在给那只老狐狸写信?” “是不是不知道如何下笔呀?”蓝雾忽然抢过她手里的毛笔,飞速地在那纸上写下几个字,恶趣味道:“本殿下愿意为你代劳。” 他写完后就将那张纸捏成了一个团,然后扔出了窗外,纸团飞出去就消失了。 “你!”曳缘气到肺炸,拿了一个桌案旁的山楂来吃,消消火气。 蓝雾看到她竟然在吃山楂,立马捏住她的两腮帮子,吼道:“快吐出来!” 曳缘一口咽下道:“吞了。” 他放下狼毫,轻轻拍了拍她粉嘟嘟的脸蛋,大吼道:“郗曳缘,你就因为我刚刚亲了你一下,你就要吃一颗山楂补回来么?”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在里面看到哥哥!”他的声音吼得太大声了,把小枝都惊了过来。 小枝捧着一件蓝色长裙过来,喜道:“小姐,你让我做的裙子做好了,这位小姐身量还真的高,奴婢还没见过这么高的女子呢,就跟蓝雾二殿下一样高。” 蓝雾狐疑地瞟了一眼她手中捧着的衣服,衣裳折叠得十分整齐,是一件清新脱俗的蓝色长裙。 他阴着脸拿起那件衣袍,拎着衣领,长裙散开,他拿在自己身前比了比,脸色更加阴郁了,斜睨向曳缘:“这就是你为本殿下做的衣裳?女装?” 旁边的小枝骇然,“噌噌”跪倒在地,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漂亮的衣裙是缝制给蓝雾二殿下的,看他那震怒的表情,好像随刻就能拿剑砍了她的脑袋。 “蓝雾哥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那个……”曳缘实在是解释不出来了,“那个,蓝雾哥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留着以后给你的王妃穿……” “还没当上太子妃,就开始给我操心这事了?”蓝雾的脸像块黑炭似的,怒气沉沉。 “这……这……”曳缘聋拉着脑袋,很后悔她当初干嘛要跟哥哥打这个赌,她静静地等待着蓝雾的怒火,只听见蓝雾吩咐小枝道:“把这衣裙裁短,然后……” 他转过来指着她,邪邪一笑道:“你穿!” 曳缘咋舌,苦着脸点了点头。 她穿就她穿吧,只要能让他息怒就行。反正这衣裳也算是送了,赌约她也算完成了。 她悄悄抬起一只眼睛来瞅他,结果看见他正在仔细研究那件衣裳,然后又拿起那只绣着蓝色蝴蝶的荷包,放在鼻尖闻了闻,扭头问她:“你没放花进去?” “还不知道放什么花。” “那你下次给我放勿忘我进去吧。” 蓝雾眼角似乎都是笑意,他拿着那个蓝色荷包,得意地出了门,“衣服什么时候穿了叫我来看,这蝴蝶我就先拿走了。” 小枝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影子在光晕中拉长,她迟疑地道:“二殿下他,没说要处罚我?” 曳缘让她快起来:“别怕,他奇怪着呢,说不定现在正开心呢。” “哈??”小枝挠头不解,二殿下他为什么收到一件女装还这么高兴啊? 太奇葩了。 大家都说那蓝雾二殿下生性古怪,看来是真的。 【滴,恭喜宿主,反派拯救值又上升了10%,目前已达到55%。】 听到系统迟来的提示音,曳缘转身趴在窗台上,看着夕阳西坠,少年纤瘦的背影正走向黄昏。他把玩着手中的荷包,将那蓝色蝴蝶的荷包往高空上一抛。荷包跳上孤空,绕过夕阳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又落了下来,又被他稳稳地接住。 少年高扬的发尾染着零零点点的金光,随着他的动作而浮动,欢快又俏皮,像是沾了喜气似的。 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曳缘抚上刚刚被他亲过的脸颊,那里像是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一样,上面的感觉一直在被放大,她觉得火辣辣的,身后的小枝问她:“小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没,小枝,你赶紧去把外面水缸里的那条鱼炖了。”她转移话题道。 “好的小姐。不过你不是不爱喝鱼汤吗?之前二公子抓的鱼,你每次都是苦着脸喝的。”小枝很纳闷。 曳缘抿嘴笑道:“现在喜欢了。” 小枝:??? ****** 祁蒙山 正坐在如火凤凰般的屋檐上的拾溪,手上捧着一堆的山楂,迎着远方的落日余晖,吃着手里的山楂果。 吃着吃着,眼角却滑落了两滴泪水下来,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擦干了眼泪后继续吃山楂。 倏地,一个不明飞物砸向他的脑门,他被这一砸,直接摔进了下面的院子里。 “谁?谁敢偷袭本君?”他从地上站起来,去寻找刚刚袭击他的物体。 见那团白花花的东西飞在半空中悬着,他使了一个法,将那东西吸了过来。 “这什么鬼东西?哪个妖怪偷袭我竟用一张纸偷袭!”他刚要拆开那团纸,却被后面跑出来的几只小花妖撞见了,那些花妖看到他在这里,全都惊得大叫:“拾溪大人竟然过来西殿了!” 拾溪环视了一下四周,呀,这怎么是西殿? 他面不红心不跳的道:“我刚刚是被暗器袭击,一不小心才下来的。” “呐,暗器。”他将手中的纸团抛了出去。 那些妖展开他扔过来的纸团,看着上面的字,脸上表情丰富多彩,有人念道:“狐仙大人,你成天戴着那破面具是因为长得太丑不敢见人吗?要是不敢,就不要出门来丢人现眼了!” 小花妖们连连抬头来看他,表情各有千秋,那模样仿佛在说这是他写的一样。 拾溪一掌抓过那张纸,然后自己看了一眼,脸色骤黑,咆哮道:“这不是本君写的!” 但是小妖们的眼神明显是不信。 他手对着他们一一指过:“你们又想诬陷我!看我不封了你们的嘴才是!” 他手在殿中扬起,黑色袖袍狂飞,几块黑色大石头从他袖口中飞出,朝那些妖的嘴巴砸去。 “救命啊!拾溪大人又要杀妖啦!”一时间,所有的妖怪四分五散,全是往旁边逃命的。 一个冰冷的声音降落下来,护住了那些妖怪,“拾溪,你又跑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拾溪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像个猴子一样窜上了屋顶,远离了地面。 戚九倾出现在这座黑色大殿,目光如电射向他,道:“你越界了?” 拾溪头往上仰着,不屑道:“怎么可能?” 戚九倾大手一挥,一股大风刮向屋顶,拾溪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手中的山楂果掉下了屋顶,噼里啪啦的,滚了满庭院。 这庭院之中本就空荡荡的,连棵树都没有,现在落了满地的红色,倒是添了几分美感。 随着那些红色山楂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张白色信笺,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收到曳缘的来信了,摊开来看了看,但是却看到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拾溪站在屋顶上拍掌大笑,“写得好呀!不知这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写的?” 拾溪笑完了又说:“不过狐狸鬼,你太久不摘面具了,我都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 戚九倾听后握紧了手中拳头,抬眼盯他,竟是没有说话,而是恍惚了许久,末了,才拿着那封信转身走了。 拾溪冲他的背影努努嘴,继续坐在屋顶上,晒起了夕阳来。 ****** 郗献云连着好几日都早出晚归的,曳缘瞧他那失了魂志的模样,自从那晚他们从梦仙村回来之后,他就变成那样了。 她觉得奇怪,去他院落里找他,可是却看到他坐在窗前擦剑,那神情那模样那姿势,和那晚她看到的那个女妖一模一样。他擦得很专注,低眸细致,手中拿着一块白色毛帕,从剑头一直擦到剑尾,擦了一遍又一遍,看得曳缘很恐惧。 “哥哥,你干嘛老擦那把剑?” 郗献云擦得入神,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吓得抬起头来,“因为它老擦不干啊。” “哥,我觉得你刚才那模样好瘆人,那晚我看见那个绿衣女妖也坐在窗前擦剑,擦了很久很久。” 郗献云叹了一口气,“哎,你说她不是喜欢我的剑吗?那她怎么不来找我啊?” “你还想她来找你?你不怕她杀了你啊?” 郗献云却道:“我的命是她救的,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曳缘一语说出真相:“哥哥,我觉得你好像陷进去了。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喜欢一妖怪?” 郗献云现在已经听不进任何劝了,一脑子只想着那个对自己笑的绿衣少女。 这陷进去的人除了他,还有蓝雾。 那神经兮兮的反派花蝴蝶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没事就往她这里跑,要么给她捉两条鱼,要么又给她带圣上赐的珍贵小玩意儿,他实在是来得太勤了,甚至比姬宴来得还勤。 难道这就是他的计谋吗? 想让自己爱上他,以此来帮助忘忧除掉她的情敌,曳缘讥讽一笑,真是,为了忘忧,已经不惜出卖自己的色相了吗? 他为什么还没给自己下蛊,下蛊比这成天的来讨好她要来得快多了吧? 第44章 画本 “快点, 去晚了拾溪大人就发完圣果了。” 正在街道上巡逻的郗雁停听到拾溪那两个字时,耳朵一尖,转身便拉着那个穿着麻布的青年人问道:“你刚刚说, 拾溪大人?” 那人点了点头。 “他是谁?他在哪儿?”郗雁停急切的问。 那人见他穿着不简单, 一身玄色武士服,腰间还配剑,自然也不敢忽悠,如实回答了,“拾溪大人就是祁蒙山上的山神啊。” “祁蒙山……又是那里。”郗雁停想了片刻, 还是决定再次上祁蒙山,这次,他谁也没告诉, 一个人跟在那些农民的身后上了山。 山里凉风习习,有这么多大树遮盖, 比山下要凉快得多,且日头渐晚,山里也慢慢阴暗下来。 其他的人背上都背着背篓,走在这崎岖的山路上就跟如履平地似的, 甚至比他这个常年行军打仗的人还有精气神,他很好奇地问道:“你们每天都要来这里领圣果吗?” “不是, 拾溪大人规定了只有每月十五来才领得到。” “你们说的圣果, 就是那山上的山楂?”郗雁停迟疑的问。 那人反驳道:“那不是山楂,那是圣果。” “好吧。”郗雁停想起来上次姬宴说的只要吃了那山楂,就可以上得山顶的宫殿, 又想起他多年前曾在塞北吃过的山楂, 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怪异之处。 他又问:“你吃过圣果吗?” “吃过啊,我每天都吃, 不仅我吃,我屋里婆娘和孩子都吃。” 郗雁停一脸惊恐状,“你们吃了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吗?” 那人脸上洋溢着幸福,道:“有,我感觉家庭变和睦了。以往我那婆娘每回我一回家,就对我破口大骂,还扬言说要带着孩子离开,结果现在她非但不骂人了,性子也变温柔了,每天回家她还把饭都做好了等着我回去。” 那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幸福之情,看得郗雁停一顿迷惘。 奇怪,他记得这山楂吃了后,会让人产生幻觉啊。 就像某种罂粟一样,入体全是毒。 “到了。”那人拉着他站在一处排队,这里排了很长一段队伍,大约有五十余人,全是些很朴实的农民,而队伍前方是一座十分破败的山神庙。 男子们背上背着背篓,妇女们手上挎着箩筐,全是来领圣果的。 他排在队伍最后方,等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那庙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就看见正中间的那座山神石像在来回旋转,佛像手臂上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来回晃动间,就像有迷彩灯光在眩晕他的眼睛。 那佛像每向后转一次,再转回来的时候,手中就多了一捧的山楂,而那些人就把那些山楂取走。可是到他这里的时候,那佛像转回来时,却两手空空。 旁边带他上山的那人说:“你晚了一步,今日份的山楂已经发完了。” 郗雁停问:“那我能见到这位拾溪大人吗?” “你要见拾溪大人?我们都没有见过拾溪大人,而且也不知道怎么见他。” 郗雁停看着这古怪的山神像,它不可能自己就转动,一定是有人在操控它,说不定现在那人还未走远,他对着这山神像大喊:“敢问阁下可是拾溪,吾乃镇国将军郗雁停,有一要事前来相询,不知阁下可否现身一见?” 拾溪现在正坐在山神像的一只肩头,他听到镇国将军四个字时,很是困惑,为什么总感觉这四个字在哪里听过。他显了身来,也学他那样说话道:“底下男子,找本君有何贵干?” 郗雁停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到,抬头一看,那穿着白袍带着面具的人不是那天来他们府上的狐仙吗? “你是拾溪?”他奇怪的问道。 拾溪点了点头:“正是本君。” “嗯?”郗雁停摸不清头脑,困惑道:“你那日不是说你的马被一个叫拾溪的偷了吗?怎么你自己又是拾溪了?” “你见过本君?”拾溪一顿惊讶。 郗雁停礼貌有加,答:“那日狐仙降临本府赐药舍妹,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你难道忘了吗?” 拾溪尴尬得脚趾抓地,他没想到这个人就是那傻瓜小姐的哥哥,也没有想到戚九倾竟然见过他,还跟他说什么自己偷了他的马。 ??? 诬陷!这是□□裸的诬陷! 他何时偷过他的马? 现在最尴尬的是,他本来是穿着这身行头冒充戚九卿的,结果现在他却见过戚九卿。 真是本年最尴尬之事。 他从神像上跳了下来,理了理雪白长袍,清了清嗓子,假装自己就是戚九卿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呀,那日我是逗你玩的,没想到你还真的找了来。” 啊??逗他玩的?? 郗雁停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这个叫拾溪的狐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问道:“请问是你派你的马,每年来将军府给我送贺礼的吗?” “哎哟,”拾溪突然捂着头,作出一副为难样,“我这脑子也不好,记忆更不好,你们凡间不是说吃鱼补脑子吗?给我抓点来呗,就贡在这里,最好晒成小鱼干,因为我不喜欢吃生食,血淋淋的。”他指了指旁边的供桌。 “啊?”郗雁停惊呆了。 “别的村民来许愿可是都要带东西来的,你好意思吗?堂堂镇国大将军,空空两手就来了,还想撬走我脑子里的机密,够不要脸的啊!”拾溪狠狠将他数落了一遍。 “额……”郗雁停大概这辈子没见过像他这样说话的人,错愕得站不稳脚。 “东西准备好了再来吧,真是的。”拾溪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郗雁停见空荡荡的山神小庙,连着唤了他好几声都没人回应,于是,他只得打道回府。 而旁边的村民们都看呆了,指着那虚无的山神庙问:“刚刚……那是拾溪大人?拾溪大人果然是天上谪仙,仪态万方,轻云出岫,颠倒众生呐。” 额…… 郗雁停回去之后,就真的去梦仙河去钓鱼了,这位拾溪大人这么挑剔,如果去外面买的鱼恐怕诚意不够,还是他亲自去钓吧。 然而他去到梦仙河的时候却见到蓝雾和郗献云都在那里,三人互看一眼,每个人都各有所思。 蓝雾冷霜刮了他们两眼,这傻妞有那么喜欢吃鱼吗?他一个人钓的还不够她吃?竟然让这么多人都跑来给她钓鱼! “撑死你!卡死你!”他在心里骂道。 “蓝雾二殿下,你怎么亲自来钓鱼了?”郗雁停也很惊讶的问到。 蓝雾道:“某只猪喜欢吃。” “??!!” “你敢骂我妹妹是猪!”旁边的郗献云摇起鱼竿,朝他打来,水花溅了他满脸。 郗雁停心中惊愕,这蓝雾二殿下竟然是在给他妹妹钓鱼? 蓝雾逗他道:“你红线要跑了。” 郗献云这才停了动作,转身去看他的鱼竿,那本来绑在他的鱼竿上的红绳子,沉入了水中,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勾他的红线。 他来这里钓鱼是假,寻求姻缘才是真。 他以为是那个姑娘来了,喜上眉梢的扯了扯鱼竿,但是却扯出来一条白花花的小鱼儿来,原来是那条鱼在啃他的红绳。 郗献云:…… 三个人虽坐在一处钓鱼,但是却各想着自己的心事,心思完全不在钓鱼身上。 这日,一大早宫里就派了人来将军府,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年过半百的年纪,穿着一件深青色宫装,踩着小碎步向曳缘行礼。 “嬷嬷,你怎么来了?”曳缘走过去迎接她,见她身后还跟着一小宫女,宫女双手端着一物,上面盖着米白色绸布,看样子是来给她送东西的。 嬷嬷让那宫女放下手中东西就退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嬷嬷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面容祥和,柔和道:“三小姐啊,你身体好些了吗?” 曳缘以前没跟她怎么接触过,见她对自己态度这么亲和,那想来以前她们的关系应该挺融洽的。她点头道:“好多了。” “身体好了就好,是皇后娘娘让老奴来看你的。”嬷嬷关切的拉着她的手,又对她嘘寒问暖了一番。 曳缘很乖巧地欠身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那嬷嬷寒暄了一阵子后,才开始切入正题,“此次前来,皇后娘娘还命老奴来传授小姐一些闺中之事。” “闺中之事?”曳缘一讶。 嬷嬷将刚刚宫女放置在桌上的东西拿了起来,笑脸道:“三小姐很快将要与太子殿下成婚了,有一些事情,皇后娘娘觉得有必要,还是遣老奴来教一教小姐。” 曳缘见她拿出来的东西,惊讶道:“咦?话本?我最喜欢看话本了。” 她捂得严实,悄声说道:“小姐,老奴怕跟你说你也记不住,所以还是给你看这个吧。这个一定要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看,不能给别人看到,知道吗?” 曳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还是颔首道:“好。” 嬷嬷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等她走后,她坐在床边极有兴致地打开那本书,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里,就再也没有看过话本了,没想到皇后娘娘还会亲自派人给她送话本,真是太好了,可是当她打开第一页后就顿住了。 这……这…… 她看着那里面的根本不是文字,而是图画,还是很奇怪的图画,她的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绯红。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刚刚嬷嬷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什么闺中之事,什么让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看,原来是教她这个呀。他们只当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连这也要亲自来教。 她猛然合上画本,难道她要和男主……这样吗? 不会的,不会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她记得书里姬宴根本就不喜欢她呀,怎么可能跟她做这种事,不可能的。 成亲也只是权宜之计,后来他发现她的恶毒之后,就把她给休了呀。 她惶恐地坐在这里,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不好玩了,她要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还要成为他和女主之间的绊脚石,做一个大家都讨厌的恶人。 院子外突然走来了脚步声,完蛋,这个时间点,来的人应该是蓝雾。 第45章 婚期 蓝雾自从那次翻了她的窗户之后, 进她房间就越发的不客气了,现在甚至连门都不会敲了。 蓝雾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到她慌慌张张地往床里塞东西, 笑道:“小狐狸, 你又在藏什么呢?” 曳缘生气道:“花蝴蝶,你懂不懂礼数啊?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蓝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无邪道:“郗献云他不也这样吗?” “他是我哥,你又不是我哥!” “我怎么不是?你天天叫我哥哥不是叫得挺顺溜的吗?” 曳缘将他往外赶:“你出去,你之前不是说进我房间不合适吗?出去!” 蓝雾却灵活一转, 如蝴蝶起舞般,绕到了她的床边去,机敏道:“你今日这么反常, 该不会是又躲在屋里绣花吧?” 他一把掀开她的被褥,从下面拿出一本书来, 诧异道:“哟,还看书呢?” 曳缘双目放大,瞳孔惊愕,伸手去抢他手中的书:“还给我!” 蓝雾把手打直往上举, 无论曳缘怎么跳都拿不到,她恼羞成怒, 大吼:“快还给我!” “让我来看看你看的是什么书。”他话音未落, 就翻开了那本书,然而在看到里面的画面时,脸却僵了。 “郗曳缘, 你竟然在看春宫图!!!” 他的声音大得曳缘几乎觉得全府内的人都听见了, 她连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巴,惶恐道:“小声点, 小声点。” 救命啊,她还要不要脸的啊? 蓝雾“啪”的一声合上那本书,俊脸铁青,推开她的手,肃声问道:“郗曳缘,你几岁了?” 曳缘颤声回答:“九岁。”她已经习惯了他突然而来的问年龄,他好像每次都会这样。 他步步朝她逼近:“你才九岁,这是你能看的东西吗?” “啊……这……”曳缘开玩笑的问:“十八岁是不是就可以看了?” “不可以!”又响起一声他的暴吼。 “咦,蓝雾哥哥,你怎么知道这是春宫图?你肯定没少看吧?” “才没有!” “你桃花眼都慌了,肯定没少看。” “你给我闭嘴!” 曳缘被他逼到桌角,已经不能再退了,她向后倒,他就继续向前倾。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靠近的面颊,怎么感觉这个少年此刻有一股危险的气息现出呢? 他接着继续吼道:“谁给你的书?你怎么会有这种书?” 她如实回答:“是刚刚从宫里来的嬷嬷给我的。” 蓝雾一听嬷嬷二字,立马明白了那是谁的人,而那个派她来送这书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如此聪明的他,一听便懂了。 他嘴唇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呵,某位娘娘还真是想得周到啊。还知道教你这个傻子怎么抓住哥哥的心,呵。” 他接连发出了几声冷笑,听得曳缘瑟瑟发抖。 “你看了多少?”他又问到。 曳缘使劲摇头。 “没看?” 曳缘连忙点头,像捣蒜似的,她生怕自己回答看了一页后,就被他把眼珠子挖了去。 “撕拉”一声,那本书被他撕成了两半,然后两半成四半,四半成八半。 他邪魅道:“你最好没看,不然,你的眼珠子恐怕就难保了。” “还有,你离哥哥……远一点!”说着,他又挑了一下她的薄衫,“衣服也穿厚一点!” 曳缘倒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愤怒地走了出去,将撕烂的书扔进了院内的那口圆缸内,背影如烟般消散。 蓝雾他……在生什么气? 这大夏天的,让她穿厚一点?有毛病吧! 蓝雾走出了将军府,一个人在长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也不知道该去哪,街上行人寥寥,他走至一间打烊了的店铺门外坐着,路人偶有行人路过,会好奇地打量他两眼,但是却都又匆匆离去。 晚暮拉下,火红的光影渐渐离开,像是被人拉着回家一样,在街道上一点一点的向西方移动。 他伸出手去,触摸那缕斜阳,却留不住那一点温暖。 少女的话尤响在耳畔,“蓝雾哥哥,我把我往后一年的温暖都送给你好不好?” 多么天真又可笑的礼物呀,但是他还是那么的想要收下她的礼物。 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好像一听到她要嫁给哥哥,他的心里就堵得慌。 “蓝雾,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呢?”一朵如紫藤花的大摆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姣美的丽颜。 忘忧在他的身旁坐下,神情也同样忧郁,道:“和亲书送到了。” “?”蓝雾侧头看她。 忘忧脸上绽放出一个凄美的笑容来:“我马上就要嫁给你们南楹国的太子殿下了。” 明明是值得开心的话语,为什么被她说得这么伤感? 蓝雾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道:“两国和亲?” “是啊,以后两国就再也不用有人出来做质子了。” 蓝雾一怔,这个,也是要嫁给哥哥的人,她们都是要嫁给哥哥的人。 他问:“那个傻子小姐呢?” 忘忧伤感的症结就是这个,虽然她和姬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但是,他们之间仍旧还横插着一个她:“她也会一起嫁给姬宴。” “什么?!”蓝雾惊声叫道。 “蓝雾,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是早就知道的,可是真正来临的这一天,他还是无法接受。 她,注定还是要嫁给哥哥么? 忘忧继续说:“郗小姐到时候会作为侧妃,同我在同一天嫁给姬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她好像已经麻木了,对于自己身在皇家的命运,早已经看开了。 可是,她还是会那么的疼,那么的恨,恨上天不公,恨父皇不爱,恨自己要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夫君。 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曳缘是在蓝雾走后知道这件事的,宫里派了人来宣圣旨,有了这道圣旨,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侧妃了。 “侧妃?”府中的人大多都是不满意的,郗雁停拉过她,道:“妹妹,你要是不想嫁,哥哥拼了这条命也会帮你把婚退掉的。” 曳缘双手握住他的手,微笑道:“哥哥,我想嫁啊,我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姬宴哥哥的。” “可是,这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忘忧公主乃一国公主,她的身份自是我比不上的,太子妃位就让给她当好了。”曳缘笑着说。 “阿缘……”他抚了抚她的头发,满脸心疼,“你的性子不适合走这条路。” 曳缘的眼里也聚起了泪光,“哥哥……” “干嘛呢?搞得跟个生离死别似的。”郗献云走过来对她说,“曳缘,以后要是那个忘忧公主欺负你,你可得第一时间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替你收拾她。” 曳缘忍俊不禁,道:“只有我欺负人家的好吗?” 郗献云也揉了揉她的脑袋:“行,就你最厉害。” 大婚仪式在一个月后举行,曳缘在屋里掰着手指头,说是一个月,其实就只有二十几天了,她就要嫁给姬宴了。 她心中惆怅,拿出戚九倾给的信纸,给他写信。 “狐仙大人,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娶了那么多次新娘,你的心情是怎样的?你不会麻木吗?你要找的新娘究竟是怎样的?”她将信纸折成了一个纸鹤,然后从窗户飞了出去。 纸鹤飞出去没多久就飞了回来,上面写着他的回信。 “我也不知道我要找谁,只记得我好像要找一个新娘。” 曳缘看着那一行话,读了两遍后,忽然觉得他好可怜,书里人的命运都是被作者安排着,牵引着前行,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那日他的问话又响在脑子里,“你究竟是谁?” 他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总感觉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呢? 她拿起书桌上的狼毫正要准备给他回信,可是一个人影却突然出现在她的屋里。 蓝雾放肆的嘲笑着:“呵,就这么想当我的皇嫂啊?一个小小的侧妃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 “真是痴傻得可以!” ??? 他哪只眼睛看见她高兴了? 还不待她说话,他就强行把她给带走了。 “蓝雾,你干嘛?” 蓝雾拉着她往外走,根本不顾她的叫喊,院内有丫鬟看见他们,蓝雾指着她们道:“谁敢乱叫,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他蛮横地拽着她,强行拉到了隔壁的太子府去,一进门就大吼大叫:“皇兄在哪里?” 有侍女立在旁边双腿直哆嗦,答道:“太子殿下他陪同忘忧公主回东盛国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侍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发抖道:“太子殿下昨日同你说了的……” 蓝雾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就连姬宴跟他说过这件事他都记不起来了。他急道:“快去给我备一匹马来。” 侍女连连爬起来,慌张地跑去备马了。 曳缘很是震惊,书里面明明写的是,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找姬宴,死活都要待在姬宴的身边,并在路上害忘忧,可是这怎么变成了蓝雾拉着她去呢? 很快就有侍从牵来了马,曳缘看着这马又是一讶,这怎么是狐仙大人的那匹小白马? “这马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侍从欠着身答道:“回三小姐的话,这马是外面跑来的,它经常来,跟奴才也算是老朋友了,它瞧着算是一匹上乘的良驹,府里的马都被太子殿下用了,二殿下又急着用马,我只好把它牵来了。” 蓝雾没再挑剔,抱着她上了马,飞驰了出去。马驾得很快,在城中疾行,曳缘肚子里一顿翻江倒海,轻轻拽住他的衣袖,道:“你慢点好不好?” “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 曳缘松开手,没再说话,她强忍着胃中不适,坚韧地咬着下唇。她猜想他跑得这么急的原因,不就是为了去追上忘忧吗? 至于这么折磨她吗?还非得把她带上。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一卡,摇摇晃晃中,竟然晕厥过去了。 “喂,怎么回事?坐个马也能把你颠晕?”蓝雾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但是却摸到她的脸一阵冰凉,他顿时一慌,收紧了缰绳,“吁!” 他抱着她的头,接连唤了好几声,她才睁开迷离的双眼来:“我没事,就是有点晕了。” 蓝雾见她醒来,吁了一口气,突然温柔的说:“那我骑慢点。” “好。” 第46章 亲吻 接下来的蓝雾就真的骑得很慢了, 几乎是在游走,照这个速度恐怕明年都追不上姬宴他们了。 曳缘问道:“你确定你还要去追他们吗?” “他们今晚一定会在枫叶镇的驿站休息,我们只要在今晚到达枫叶镇就行了。” 原来他还是没有死心, 早就已经算好了时间和地点。 可是她记得书里的这个男二不是走深情路线的啊, 他明明是走事业路线的。 那他还干嘛这么急匆匆的去追上他们? 曳缘脸上无光,低喃道:“蓝雾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放弃就是另一种开始呢?” “也许你的人生,以后会遇见一束光。” “呵, 放弃?”他讥诮出声,“死都不可能。” 蓝雾一直是一个有执念的人,一生都在为了他的执念而活, 他做什么都要尝试过才行,绝不是一个轻易说放弃的人, 可是,她却在劝他放弃。 因为,她不想他伤心。 忘忧深爱着姬宴,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就放弃成婚? 这恐怕又是一个伤心的夜吧。 他们到达枫叶镇的时候, 已经戌时一刻了。两人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曳缘胃子不舒服不想吃饭, 而他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也没有食欲。 一入枫叶镇,蓝雾就驾着马直往驿站而去, 那个地方他记忆犹新, 他住了两次,一次是七年前刚去东盛国的时候, 一次是今年从东盛国回来的时候。 他下了马,轻车熟路地拉着曳缘走了进去,驿站内的侍卫看到他都很惊诧:“二……二殿下?” 蓝雾肃然道:“全都给我滚远点!” 侍卫们见到蓝雾杀气腾腾的,也不敢招惹他,全都一窝蜂跑出驿站去找他们的将军了。 蓝雾拉着她上了二楼,曳缘觉得这人好生奇葩,为什么搞得像是来杀人的? 二楼上很安静,没有人值守,蓝雾对这里很熟悉,像是知道姬宴会住哪一间似的,拉着她直奔那里而去。 曳缘以为他走得这么急会破门进去,可他却在门口顿住了,曳缘转头往屋子里看,透过未掩全的窗扇缝隙,看到里面两个人热吻在了一起。 白衣和紫衫,是姬宴和忘忧! 【宿主,表情没到位,请做出气愤的表情来。】 “做不出气愤的表情来怎么办?” 【把它想象成你最爱的玩具被狗叼了就可以。】 曳缘用了它的方法后果然见效,脸上立马就显现出气愤的表情来,恨不得要把忘忧给撕了。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蓝雾,他的脸色青然,似是憋着满肚子的火。他敲了敲门,喊道:“哥哥。” 里面的人皆是一惊,立刻分开了来,没过一瞬,姬宴就来开了门,他看着门外的人,诧道:“蓝雾,你怎么来了?” 蓝雾黑着脸,将旁边的曳缘拉了过来:“还有她。” 姬宴更为诧异:“曳缘?你怎么也来了?” 曳缘没说话,反倒是蓝雾在咆哮。 “不来怎么能看到哥哥这一幕呢?”蓝雾像是吃了炸药般,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在替自己出气,还是在帮她出气。 姬宴和忘忧脸上都生出一抹窘色,忘忧更是冲出门羞答答的跑了出去。姬宴想去追,可是却被蓝雾拦住了,“哥哥,郗曳缘还找你有事呢。” 姬宴低头看她,语调轻柔下来,道:“曳缘,你跑这么远来找我有什么事?” “啊?我?”曳缘一怔,她没事找他啊。 蓝雾抢过她的话,说道:“她要找你退婚。” “???”曳缘懵了,她什么时候说自己要退婚了? 他发什么怪?竟然拉着自己来退婚?! “真的是这样吗?曳缘。”姬宴轻声问她。 【宿主,快回答不是。】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郗曳缘,说话!快说你要退婚!”蓝雾在旁边像个罗刹似的逼她,仿佛她只要说不退婚,就会被他扔去十八层地狱一样。 “我……” 姬宴安抚她道:“曳缘,如果你是因为刚才的事在生气,宴哥哥给你道歉。只不过婚姻之事,不是儿戏,这不是你今天想要明天不想要就可以的。” “呸,不就是害怕挡了你的皇位之路吗?”蓝雾啐了一口。 曳缘拉了一下他,此等大逆不道之话,他怎么敢就这样说了出来? 她赶紧道:“宴哥哥,我不退婚,我打死都不会退婚的。” 蓝雾甩开她的手,怒吼道:“郗曳缘,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对啊,她脑子是有病的。一直都有病的。 这么尴尬的氛围下,她却道:“姬宴哥哥,这里有吃的吗?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快要饿死了。” “有,我这就让人去准备。走吧,我带你下去。”姬宴轻柔的同她道。 曳缘其实是并不想吃饭的,她只是为了快点远离那尴尬的地方。等坐在驿站的大堂内,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她却一口都吃不下。 这个反派他今天为什么要闹这一出啊?看样子也不像是恶作剧呀。 好奇怪。 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让忘忧能够更好的跟姬宴长相厮守,所以就逼着她来退婚? 什么脑回路?这么奇葩!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拉着她来退婚啊? 满桌子的菜,都是当地的特色食物,她一筷子也没夹,就只喝了一碗刚熬的南瓜粥,还冒着热烟气儿,吃了满嘴的甜味儿。 郗雁停听到消息立即赶了回来,一入门就冲了过来,看着她道:“曳缘,你怎么跑来了?” “大哥,我……” “别说了,我知道是蓝雾带你来的,他人呢?我去问他。”郗雁停那架势火急火燎的,看着像是极其生气,但是他却又极力在压制怒火。 对啊,蓝雾呢?好像从刚刚她下楼之后,他就消失了。 是去找忘忧了吗?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呢。” 郗雁停在她身旁的长条凳子上坐下,轻叹道:“曳缘,以后少跟二殿下来往,你马上都是要嫁人的人了,应当多与太子殿下接触才是。” “知道了,哥哥,我明天能跟着你们一起去东盛国吗?” “这……得问过太子殿下才行。” “哥哥,你带我去看看嘛,我以后嫁人了就再也出不了远门了。”曳缘抓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郗雁停妥协了,“好。那我去跟太子殿下说。” “哥哥真好。”她吃不下饭了,今天颠簸了一天,她想回房间去休息了,郗雁停带着她上了二楼,给她指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让她自己过去,然后他自己就去找姬宴商量她明日跟着同行的事了。 曳缘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这边与姬宴所住的房间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她住的那间房在尽头,得转过一个弯口才能走到。 那边没有灯火,黑漆漆的一片,一根廊柱就遮挡了大面积的月光。 她走到门边刚要推门,就被身后一股冰冷的气息吓住了。 那气息里夹杂着浓烈的酒气,很清香的酒气,是米酒的气味儿,不仅如此,还有男人强大的冷冽气息。 她回头一看,竟是蓝雾。 他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瓷瓶酒壶,歪倒在她面前,头微微垂下,黝黑的眸子闪着迷离的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道:“郗曳缘,你脑子能不能聪明一点啊?” “……??” 她不聪明不全都拜他所赐吗? “他都要娶别的女人了,你还要嫁给他?”蓝雾继续吼道。 曳缘哑然,这个蓝雾怎么跑来找她说这些? 她小声低语:“姬宴哥哥是太子殿下,嫔妃多是正常的事。” 蓝雾却更生气了,“他都当着你的面和别人那样了,你还要死皮赖脸的嫁给他吗?” 曳缘装痴卖傻道:“我不知道他们在干嘛,我不懂。” “不懂?” 蓝雾的声量升高,似是很惊异,原来她的脑子竟然被自己毒得这么傻了吗? 这都不懂…… 心中生出了一丝愧疚来,他将她按倒在墙壁上,一双桃花眸深深望着她,“那本殿下……就好好教教你。” 他俯身而下,不顾她的诧异,不顾她的惊慌,竟是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重,也很暴力,像是在宣泄心中的极度不满,狠狠地啃咬。 曳缘浑身像是被闪电击了一样,呆滞得动都不敢动一下,眼睛也忘记了闭上,怔怔的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眸轻覆上,如孔雀毛般的睫毛微微翘起,似在向她得意的炫耀。 炫耀什么呢?炫耀他在亲她? 柔软的月光斜斜落于他的发丝上,明晃晃,又滚烫。 她的心口起伏不定,被蓝雾这样的亲吻搅动得小鹿乱撞。 她……她……从来不知道亲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会让人疯魔掉。 他的动作从狠渐渐变得轻柔下来,在她唇上辗转厮磨,轻轻游荡。猛烈的酒香从他的唇过渡到她的齿间,曳缘感觉大脑在亢奋,心间已经醉了。 她像是一条在深海里漂浮的鱼,晃晃悠悠的飘洋着,一点方向也没有,只得拽紧蓝雾的袖袍,她试着去推开他,可是他却强有力的将她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 少年此刻化身成了一个偷吃甜食的野兽,抓住她这个小甜食不放行。 然而曳缘却害怕得要哭了,她感觉她的双腿在发软,要顺着墙壁滑倒下去了。 蓝雾的手掌提着她的腰,没让她滑下去。然而这一个触碰,却让曳缘浑身战栗。 他低喃道:“郗曳缘,你九岁了,该记事了。” “你要牢牢记住今天这个吻,是本殿下在亲你。” “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亲你?” 他的声音在头顶轻飘飘的晃,像是幽灵一般在缠着她,不肯罢休。 对啊,为什么啊? 他为什么要亲她? 第47章 阿缘 “以后不许再说不懂了。”蓝雾继续说道。 “以后谁再这样对你, 你要推开他,知道吗?即使是哥哥也不行。” 曳缘屏住呼吸,整个人像是被大水漫灌了一样, 嘴唇被他咬破了, 一股血腥味流入口中,这个含着米酒香味儿的味道,让她沉醉不知归路。 她埋着头,看着脚下那盛了一碗的月光,她和蓝雾的脚就踩在那如云朵般的月光里, 像是飘入了软乎乎的云间。 蓝雾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地说了句,“好甜啊, 南瓜味儿的甜。” 她先前才喝了南瓜粥,满口的南瓜甜味。 曳缘大脑一炸, 惊然推开他,跑回了自己房间里去,然后用锁板插上门,躲了起来。 话本中所言, 男女相吻是一件甜蜜不过的事,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会相吻。 可是, 蓝雾他……他为何这样? 他不是喜欢女主吗? 他怎么了? 他喝了酒, 他可能醉了。 他一定是醉了。 她蹲在门下,摸了摸那被他咬过的唇瓣,心里竟然也溢出了一丝丝的甜味儿来, 就像他说的那样, 南瓜味儿的甜。 究竟是南瓜甜,还是他甜…… 再加上米酒香气的侵扰, 她估计今晚是要酩酊大醉了。 怎么办?她好像要溺水了一样。 一整夜都没有睡着,一整夜都在想这个甜蜜的吻,她好像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丢了一颗名叫“心”的东西。 那个东西,被蓝雾悄然偷走了。 她再也拿不回来了。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第二天她下楼的时候戴了一块白色面纱,那是她找驿站的小婢女要的。她一下楼,所有人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本来这去东盛国的队伍里就不应该有她,人姬宴是陪忘忧回母国的,她一个侧妃跟着前去算什么样,但是通过郗雁停向姬宴的一番恳求,姬宴还是答应了。 原书里就是她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去,姬宴没辙又不好赶她走,所以才带她上路的。 姬宴看了一眼她的面纱,道:“这样也好,那便启程吧。” 穿过这枫叶镇,就进入了东盛国的地界,东盛自有枫叶之都的美称,随处可见的大片火红枫叶,散发着早秋的慵懒气息。 队伍里仅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尊贵的忘忧公主,曳缘为了免遭人怀疑,决定跟着一群宫婢走在一起。 她跟在队伍中,有意无意地瞟向前面的蓝衣少年,他和姬宴骑马走在前面,马车跟在后面,郗雁停则骑马在马车后随行护卫。 少年独自坐在白马上,即使没有她,也能轻松驾驭马儿,看来那马已经习惯他了。 他的背脊挺拔,高扬的发梢随风飞扬,扬起一丝孤绝之感。他一早上都没跟她说话,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懒得理她。 昨晚的事…… 他不可能忘了吧? 看他那副世人莫理我的模样,应该是醉醒之后把什么都忘了吧。 这里离东盛皇城还有很远的距离,队伍浩浩汤汤,拖了好长一路。曳缘走在路上无聊,脑子里总是会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吻,那个有点粗暴又有点甜蜜的吻。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便欣赏起路旁的枫叶林来,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这些枫叶都是青绿色的,现在来就已经全部变成红橙色的了。 风儿吹过,像是一朵朵火烧云在翻滚着,然而她却在这红色云朵中看见了一抹白影在移动,她揉了揉眼睛,睁大了再看,那抹白色又消失了。 刚刚那惊鸿一瞥,她没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像是一只兔子在林中狂奔。 她的眼睛一直注视那边,走路也侧着身子在走,完全不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婢女,踩到了那人的脚,婢女大声叫了一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走路不带眼睛的吗?” 这婢女是忘忧身边的贴身婢女,自然比别的婢女要傲慢些,曳缘伸手给她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是我。” 那人以为是别的小婢女踩的她,所以才骂了人,现在看到是曳缘,又道:“哟,原来是郗小姐啊,我当是哪位不长眼的奴才呢。” 这婢女常年跟在忘忧身边,是东盛国的人,性子确实是高傲,又加上曳缘是她们公主的情敌,当然这态度就更不好了。 曳缘看到她的时候,就想起接下来的剧情了,恶毒女配记恨这位傲慢的婢女,当晚就把她给毒死了。 这……系统是要她杀人吗? 她好心提醒了她一句:“今晚别吃东西。” 可是那婢女听见这话却当是威胁,转身向马车内的忘忧哭喊道:“公主,救我呀,郗小姐要活活饿死奴婢呀。” “???”曳缘错愕,她怎么能这么理解呢? 前面的姬宴听到动静调转马头走了过来,询问道:“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救命啊,郗小姐记恨我们公主当上了太子妃,她心中不满想要发泄,就说要活活饿死奴婢。”那婢女向姬宴哭诉道。 曳缘听后很无辜的说:“我没有!”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有人比她这个恶毒女配还要不要脸。她闷闷地看向别处,正好对上前方蓝雾投过来打量的目光。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看她,他脸上笑意盎然,拍手称快道:“精彩啊,皇兄的家务事比戏园子里演的还要精彩。”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属他蓝雾第一了。 忘忧趁姬宴发怒之前赶紧拉回了那位婢女,道:“是忘忧管教得不好,给殿下添乱了。” 后面的郗雁停也飞速赶来,抱拳道:“殿下,妹妹她尚年幼,是不会说这种话出来的,请殿下明鉴。” 马上就要到东盛皇城了,姬宴定然不可能会去处罚一个他们东盛国的婢女,只是道:“忘忧,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婢女,毕竟她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东盛。” 忘忧一阵心寒,他最终还是偏袒了那个痴呆小姐。 曳缘看着男女主那虐来虐去的眼神,恨不得冲过去将他们的头按在一起,虐什么虐,彼此相爱就好好相爱下去,为什么这么多猜忌呢? 队伍再次启程,郗雁停却将她拉到后面去了,离那忘忧和马车远了些,他道:“阿缘,你要不要坐马上来,哥哥下来牵着你走。” “别别别,这太高调了。”这要是被他们东盛国的人看到,指不定要在后面编排她的神秘身份了。 “没事的,哥哥,我体力很好的。” 她又将目光看向远处的枫叶林,一眼就又看见了那团白影,这次她终于看清楚了,那红色林子中的竟然是一只白狐。 白狐可是稀有物种,和九尾一样,都是很稀少的,而戚九倾却两样都占了,所以他才那么的高贵。 那只白狐在林子里飞窜,像是在逃亡似的,倏地,一只利箭“咻”的一声射下,从白狐的小腿旁穿过,逃跑的白狐倒在了地上。 竟然有人在射白狐! 曳缘想都没想,几乎是立刻,就冲了出去。 队伍中的人见状,在身后大喊她,可是她头也不回,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白狐的身边,而林子中还有利箭朝白狐射来,眼看着那支箭就要射到她的背上,一道蓝色银电腾空飞卷而过,犹如长龙啸天,卷走了那支箭。 曳缘抬头,看到骑着白马的少年朝她而来,手中蓝电闪着耀眼的银光,卷起了一地的红色枫叶飞扬。 蓝天,白云,枫叶,少年…… 这样灿烂的组合里,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可是却都在为她舞动。 “蓝……雾?”曳缘轻纱后的脸充满了震惊,为什么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 蓝雾略一压唇,似是在生气,道:“傻子就是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动物。” 曳缘:“……” 对面冲过来好多的人,有姬宴,也有郗雁停,还有侍卫,全都在问她:“曳缘,你没事吧?” “没事。”她抱起那只受伤的小狐狸站起来。这狐狸很小一只,全身纯白,那皮毛跟戚九倾身上的披肩一模一样,雪白无暇。它浑身都在颤抖,曳缘的手放到它的小腿边,悄悄地给它运力,希望可以减轻一点它的疼痛。 “什么人?竟敢抢本公主的猎物!”突然,后方苍郁的林子中跑出来一个人,她穿着一身银片铠甲装,肩上披着深红色披风,煞是英姿飒爽。头上长发高束,用一圈红色东珠做点缀,将她如雪的面庞衬得清晰。 来人跑到这里时却愣住了,她的目光如炬,看着白马上的蓝雾,惊道:“蓝雾,你怎么也来了?” 她声称自己为本公主,那说明她就是那个东盛国的大公主,忘忧的姐姐,栗凤公主。 听她那话显然不知道蓝雾会来,但却是知道姬宴和忘忧会来的,可是,在忘忧回国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她竟然不在皇城内迎接妹妹,却跑到这林子里来打猎,可见完全不把忘忧放在眼里。 栗凤刚跑出来,后面就跟着一堆的侍从也冲了过来。 曳缘抱着狐狸正要离开,不打扰他们叙旧,但是却被那个栗凤公主给拦住了。 “就是你,挡着我猎狐狸?”栗凤秀眉飞扬,红唇轻勾,是一副倨傲的神态。 曳缘反问道:“狐狸这么可爱,你为什么要猎杀它啊?” “本公主看上一样东西,还需要向你来废话?”她的语言毒辣,盛气凌人之势不掩。 姬宴走到前方来,朝她行礼:“想必这位就是忘忧的姐姐,栗凤公主了吧?在下姬宴,乃南楹国太子,此次前来,是为了来与两国结成秦晋之好,商讨和亲一事的。” “哟,你就是我那个远在南楹国的妹夫?”栗凤肆无忌惮的在他脸上打量。 姬宴还未答,就听见后面一个声音传了来,“皇姐。” 栗凤勾起一个冷笑,那冷笑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没死啊,她道:“谁是你的姐姐啊?都是要嫁去南楹国的人了,你应当叫我栗凤公主才是。” 她一看见那个讨厌的庶女忘忧就一肚子来气,自己都跑这么远来狩猎了,竟然还能遇上她。本来她走的不是这个方向,全是因为追着这只白狐才来到这里的。 她掉脸看向旁边的曳缘,傲气道:“丑八怪,把狐狸给我。” ???敢说她是丑八怪? 曳缘胸中气闷,不论她是狐狸还是郗曳缘的时候,她都是一个妥妥的美坯子,现在竟然被人骂丑八怪,她自然不开心,反而将怀里的狐狸抱得更紧了。 栗凤见状,勾手从背后取出一支箭来,箭上了弦,对着曳缘的眉心,发狠道:“狐狸,给不给我?” “不给!”曳缘不信她今天就能死在这里了。 栗凤目中狠劲迸出,“好啊。本公主还是头一次见敢这么顶撞我的人。你死定了。” 她的纤手准备拉弓,可是有人却在这时轻飘飘的出声了。 “阿缘。” 好简单的两个字,好清浅的一声呼唤,让曳缘止不住颤了心。 是侧后面的蓝雾在发声,他这是在……喊她吗? 这样温柔的呼唤。 第48章 杀人 阿缘…… 怎么又改称呼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亲昵的叫她? 蓝雾又道:“让你去捡只狐狸回来, 怎么笨手笨脚的?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好意思跟别人说你是本殿下的侍女?” 嗯?他的侍女? 他给栗凤笑着打了个招呼,又假装惊恐道:“哎呀, 公主许久不见, 你怎么喜欢上了用蜈蚣做头饰呢?” 栗凤不解,抬手摸了摸脑袋,结果竟从头上摸出一只食指长的蜈蚣来,她吓得连连尖叫,惊恐不安, 连忙甩手,可是那蜈蚣却像住在了她的手上一样,根本甩不掉。 “蓝雾, 快帮我把它弄走。”栗凤几乎是一瞬就变了态度,带着哭腔求饶。 蓝雾却不为所动, 笑着道:“这还不简单?你把手砍了不就得了?” 曳缘扭头看蓝雾,却见他正笑颜如花地看着自己,道:“小侍女,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 曳缘明白了他说自己是他侍女的原因, 原来,他是在救她的命。 她大步朝他跑去, 跑到他的马儿身边, 仰起头看他,阳光很刺眼,他的俊逸身影在阳光中化作了一团模糊的蓝影, 长长的蓝色发带在云朵中飘扬, 卷起了一个弯弯的弧度,像他的嘴角一样。 “蓝雾哥哥, 你……” 蓝雾翘着嘴角,等着她夸自己,可是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一句“你真仗义。” “……”就这?就仗义? 没点别的夸赞词了? 曳缘记得书中的这一幕,反派男二为了帮女主出气,用蜈蚣去吓栗凤公主,而刚刚,他只不过是顺带救了她一下而已。 所以,她觉得他很仗义。 难为他还记得救一下她这条小命。 她轻轻抚摸受惊的小狐狸,道:“小白狐,你也要谢谢蓝雾二殿下哦。” 蓝雾看着这狐狸就来气,一看到它就会想起那祁蒙山的狐狸,若是将这两物对等,再看着它被曳缘抱在怀里的样子,就更加郁闷了。 他伸出一只手去:“狐狸给我抱。” “???”她没听错吧?这个反派花蝴蝶说让她把狐狸给他抱? 她摇头不给,生怕狐狸一给他之后就活生生被他剥了皮烤来吃了。 他的手未离开,又说:“那你给我抱吧。” “哈?”曳缘猛然抬头,一双惊愕的眼眸撞入他星辰大海的眸子中。 他这话实在是有点流氓。 蓝雾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轻佻,遂又改口道:“本殿看你走路也没长眼睛,专往别人脚上踩,故请你骑马。” “不,不用了。”她转身抱着狐狸就飞速跑了,她一个即将要嫁给姬宴的人,跟他同骑一匹马算什么样子,还有,昨晚的那个吻,到底算怎么回事? 那边,栗凤还在尖叫,在所有人都不敢上前的时候,是郗雁停走到了前面去,道:“公主,别动,请把手给我吧。” 栗凤闻到声音停止了甩手,觑了一眼他,然后将手伸了过来,郗雁停赤手去帮她把那只蜈蚣抓来扔了。 栗凤惊慌过度,也没道谢,转身就跑了。 郗雁停伸手去抓她,可是却只摸到一缕红色披肩卷起的风,微风细细从指间穿过,很快就随着栗凤的消失而回归平静。 他独自看着那片珊红色的枫叶林,看着那个背影失神,这天底下真的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么? 队伍经过这么一场闹剧,只得加快了速度,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下一个驿站。 【宿主,请尽快完成剧情任务,给那名婢女下毒。】 唔…… “可是哪有毒药啊?” 【宿主,摸一下你的衣袖内。】 曳缘摸了一下,真的摸出一袋毒药包来,她惊叹:“系统,你也太绝了吧。” 她独自偷摸去了厨房,下人们会等主子吃完饭后才吃饭,看着那厨房内摆着那么多的食物,她挠头:“应该下在哪一碗中呢?” 【药汤里,那是只有她才会喝的汤药。】 曳缘打开那包药粉,走到灶台旁的一个驼色药罐边,打开稍重的瓷盖,将毒药撒了进去,她故意没有摇匀它,就是希望待会儿那个侍女来能够看到细微的药粉。 然而那个侍女却并没有发现,她将药罐里的汤药倒了出来,然后端着碗和其他侍女们一起去大堂吃饭。 曳缘一直躲在走廊下没有离去,她等了片刻,心中还是不安,又走了出去。婢女们吃饭是在大堂偏西的一处大宽桌那儿,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她还未走近,就已经听见了她们的声音。 而她们竟然在议论她! “那个郗小姐脑子真是病得不轻,竟然敢跑去跟栗凤公主抢东西,栗凤公主是何等人,一个不高兴就会把人扔进狩猎场送给那些猛兽撕咬的狠辣公主,她真是傻得不行。” “傻?我看她那是装的吧。装疯卖傻就能让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两个人为她折腰,心机可不是一般的深呢。”说话的正是白天的那个婢女头子。 “二殿下?这话怎么说?”其他人好奇的问。 “你们当她今日为何要戴一块面纱呢?其实,是因为昨天晚上二殿下……” 曳缘面色大骇,她没有想到昨晚蓝雾亲她的事,竟然被人给看见了。她向那边走过去,手指对着那婢女的嘴使了个妖法,然后她说出来的就是“二殿下打了她。” 婢女惊讶,她脑子里明明想的是二殿下亲了她,怎么说出来的却是二殿下打了她呢? 她觉得恐怖,端起桌前的汤药准备喝口汤压压惊,但是却被突然走出来的曳缘一脚踢翻了。 白碗飞扬,汤水漫天洒下,一股难闻的药味儿散了开来。 所有人都吓得站了起来,满脸失色:“郗小姐……” 那个汤碗又落回了地面,叮叮当当,碎成了好几瓣。 曳缘愣了一会儿,不知道现在该干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救那个婢女。 她活了五百年,可是却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山主大人曾说杀人会影响修行,她不想因为杀了这个婢女而影响自己的修行,也不想做一个被人唾骂的恶毒女配。 “哎呀,让本殿瞧瞧是谁在背后嚼我的舌根?”蓝雾的声音突然出现,穿过大堂入到曳缘的耳里。 他从背后走来,走到那名婢女的面前,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掰正她的脑袋来,邪邪一笑,“就是你,说我昨晚打了她?” 他的另一只手指向曳缘。 “荒唐!”他摇头无语,嗤笑道:“你这纯属是造谣啊。” 周围没有人敢接他的话,只有他自己在接自己的话:“我那哪是在打她,我分明是在温柔的教导她……” 曳缘怔楞的盯着他,听着他说出来的这句话,他将昨晚的亲吻叫作温柔的教导…… 他……他……他真是不要脸。 明明是强吻,竟然说他在温柔的教导。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桃花眸对她弯起一笑,仿佛在问:昨晚学得如何?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声脖颈断裂的声音乍然响起,那名婢女硬生生被他拧断了脑袋。他手一扔,婢女就倒了下去,头骨在地上碰出一身清脆的响,吓得周围的人纷纷逃窜。 所有人都逃跑了,只剩下曳缘一个人还愣在原地。 她大眼收缩,吓得迈不动步子了。刚刚还在说话的一个人,就这样硬生生被蓝雾拧断了脖子,断了呼吸,尸体倒在地上,两只眼睛鼓得老大,仿佛在向她说她死得有多么的不瞑目。 蓝雾转身朝她走过来,脚在那名婢女的手臂旁踏过,蓝衣翩跹飞动,一滴血都不沾,他嘴角裂开一个张扬的弧度,唤道:“小侍女。” “嗯?”曳缘被他的声音拉回神。 他眨了一下眼睛,眉眼卷笑,伸手在她面前道:“我在帮你杀人灭口呢。有没有什么奖励?” 曳缘张开手重重在他掌心上打了一下,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就跑了。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阻止一条人命的死去,最终事情还是被蓝雾带回了正轨,要死的人还是会死,该来的剧情还是会来,无法改变。 姬宴给了她治疗小狐狸腿伤的药,她白天已经给它上过一次药了,现在回到房里,又给那小白狐上了一次药,她试图跟这小白狐讲话,但是它似乎听不懂,可能年龄还太小了,只是偶尔会发出两声绵绵的声音来。 曳缘抚摸着它的背,轻声道:“小白狐,你有几条尾巴啊?” 它这话倒是听懂了,白色的尾巴翘起来晃了晃,示意自己只有这一条尾巴。 她变出自己的九条橙白色尾巴来,炫耀道:“你看,我有九条呢。” 小白狐立马欢腾了起来,眼睛里泛光,不住地叫着。 曳缘想它是白狐,又这么幼小一只,见到九条尾巴就这么激动,要是见到既为白狐又有九尾的戚九卿,一定会激动得要翻天的。 只有靠与小白狐说话,她才能暂时忘却掉刚刚那个婢女的死,那个因她而死的人,会不会在地狱诅咒她,诅咒她快点去死? 第二天大清早,她还在房间里就听见了外面的哭声,原来是忘忧起来看到自己的婢女横死在大堂内,从而发出的爆哭声。 姬宴也迅速赶来,拉着人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其他的婢女都答是蓝雾二殿下杀了她。 她们昨晚都不敢去告状,全都跑回房间里躲起来了,因为她们害怕蓝雾对她们下杀手。 “蓝雾,出来!”驿站内回绕着姬宴这声怒吼,惊得曳缘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躲在门口偷听外面的情况,不敢出去。 蓝雾这会儿伸着懒腰走了出去,道:“哥哥,一大清早的要杀人啊。” 姬宴面容深沉,指着那地上死状凄惨的婢女,问:“这人是你杀的?” “是啊。”蓝雾想都没想一秒就回答了,还回答得如此张狂。 “你为什么要杀她?” “哥哥,这人在背后嚼我的舌根,被我当场抓获,我只不过是拎了一下她的脑袋而已,谁知道她脖子那么脆,一拎它就断了呀。”蓝雾的语气无辜,仿佛还在埋怨那婢女似的。 “你……”连姬宴听了都只能叹气。 蓝雾走到忘忧的身边去,安慰她道:“忘忧,你别伤心了,你要是实在伤心的话,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好了,我给你当婢女。” 曳缘听见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书里面的这段好像是蓝雾在逗忘忧开心吧。就是因为自己毒死了那个婢女,忘忧十分伤心,又找不出凶手,在那儿哭得肝肠寸断,于是蓝雾为了逗她开心,就说了这么一段话。 第49章 伺候 然而, 现在这情况,任谁也是听不出他这是在逗她开心,明显就是伤口上撒盐嘛。 而且忘忧现在都恨死他了, 她坚强地站了起来, 宛如泪人,看向姬宴:“殿下,允我将她带回皇城入殓吧。” “好。”姬宴伸手去为她擦掉眼泪,但是她却躲开了,“忧儿, 对不起。” 忘忧却偏着脸,冷漠道:“殿下,是我没有教好奴婢, 是我的错。” 曳缘听他们这对话,就仿佛回到了看话本的时候, 男女主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误会也越来越多,作为读者的她也觉得越来越虐。 今日这队伍的氛围异常沉重,连往日里没什么情绪的大哥郗雁停也被传染了,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到皇城门口, 就见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在迎接他们。曳缘觉得自己这身份尴尬, 就往后躲了躲,但是她怀中狐狸惹眼,好多人都朝她看来。 白狐乃珍稀物种, 好多人都在问关于那狐狸的事, 还有人问起了那抱着狐狸的白纱少女。 蓝雾只道:“是本殿下的狐狸,让小侍女抱着。狐狸野着呢, 把她的脸都抓花了,怕污了各位的眼,所以才戴面纱。” 不得不说,蓝雾编谎话的能力堪称一绝,虽然他说的都是谎话,却也都是在护她。 曳缘侧目去看马背上的他,面纱后的嘴角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 大家一听到那是蓝雾的狐狸,也没人再敢说什么闲话了。 一入了皇城,姬宴他们就要去皇宫拜见东盛国王,郗雁停作为随行大将,可以不用前去,于是她就跟着他一起去了皇城内的住所。 这住所处于闹市之中,门口有重兵把守,是东盛国专门修建来招待外国使者的。 等身边的人都屏退干净了,曳缘才敢去到郗雁停的身边,问道:“哥哥,你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 “哥哥,你千万别跟我说你是看上那个栗凤公主了。”她昨天看看他对着栗凤离开的背影凝望了许久,过于反常,不太像他。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盯着一个女子看那么久的。 除非是喜欢,或者别的缘故。 郗雁停沉下深眸,却问:“曳缘,你说这天底下真的有两个长得非常相像的人吗?” “嗯?你是说那栗凤公主长得像你认识的人?” “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是,”他顿了一顿,“她们性格却完全不同。” 曳缘好奇心爆棚,拉着他问:“是谁啊?” 郗雁停冷峻的脸霎时柔和了下来,似在回忆着往事,温言道:“就是那位给我送生辰贺礼的人。” “什么?你的贺礼是女的送的?不是拾溪?” 曳缘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那她和郗献云的那场赌约岂不是胜了? 那她还白白的给蓝雾送了一件衣服。 哦,还绣了一只蝴蝶。 郗雁停低头看她,眉头打结:“拾溪?你也认识拾溪?” 曳缘摆摆头,嘀咕道:“不认识,就是见过而已。” 郗雁停想起他前几日拿着晒开的小鱼干去祁蒙山找拾溪的事,他将鱼干献给他,再次向他开口询问那贺礼的事时,他却说“你这人真是急不可耐,我小鱼干都还没吃进嘴里呢,怎么补脑?脑子都还没补怎么能回忆起来那些不重要的杂事?你还是等过段时间再来吧,等我把这鱼干消化消化了再来。” 说完他就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没有留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曳缘见他在失神,又问:“你是说那栗凤公主和给你送贺礼的人长得一模一样?难道说这栗凤公主是有什么孪生姐妹吗?” 郗雁停摇头皱眉,他也觉得困惑。 “哥哥,这栗凤公主生性那么残暴,你可千万别去招惹她,万一她拿箭射你怎么办?这事,我们还是悄悄打听为好。” 郗雁停摸了摸她的脑袋,宽慰道:“放心吧,哥哥自有分寸,倒是你,可别再像昨日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了,昨日要不是蓝雾二殿下,你的脑袋早就被射穿了。” “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向二殿下道谢。”他又说。 “啊?”曳缘脸部扭曲,扭得像一团软哒哒的棉花,为难道:“不用了吧……” 郗雁停却坚持道:“怎么能不用?曳缘,哥哥怎么教你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可是救命之恩,你怎么能不去感谢救命恩人呢?” 曳缘垂下脑袋,如同猫儿拉下了耳朵,“好吧,我去。” 蓝雾去皇宫内拜见了东盛国王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他刚走进屋里,人还未坐下,就有下人禀报:“二殿下,郗将军来了。” 蓝雾回头,看到一身铠甲的郗雁停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缩着脑袋的郗曳缘。 他在心中暗忖:什么情况?这傻子怎么还带了个家长来?该不会是她把那晚的事告诉她哥了吧?然后来找自己兴师问罪? 不是吧…… 自己那晚确实是亲了她,那样不受控制的,一连两日他都不敢跟她讲话,就是怕她骂自己。 结果,今天还是来了呀。 郗雁停一进来就“扑通”一声单膝跪下,这把蓝雾惊得往后退了半步,搞什么?不会是来逼他离他妹妹远点吧? “曳缘,你也跪下。”郗雁停道。 曳缘走到他的身边去,正准备跪下,却被蓝雾拉住了,“起来。” 蓝雾又看向一旁的郗雁停,道:“你也起来。你要说的事,我不答应,送客。” “???”曳缘抬头懵圈地看他,他不答应什么呀? “嗯?二殿下你说什么?”郗雁停也不解地站起来问到。 蓝雾咳了一声:“你们两个跑来我这儿一通跪是怎么回事?” 郗雁停不卑不亢地答:“郗某特带妹妹来谢过二殿下昨日出手相救,从栗凤公主的手中救下了不懂事的妹妹,此恩此情,郗某会铭记于心,来日若是二殿下需要,郗某一定会还了这情的。” 蓝雾闻言一怔,搞了半天,就是这事儿? 他瞟了一眼曳缘,见她也学着她哥那副模样,向他行礼道:“曳缘谢过蓝雾哥哥。” 蓝雾很是不满:“痴曳缘啊,你这个语言能力还有待加强啊,你看你哥哥都说了那么多,你就只说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来敷衍我?” “……”真能挑刺儿。 曳缘对他存了感激之情,故又打算再说点什么好听的话来感谢他,然而郗雁停却已经道:“妹妹她心智不全,说话也只会挑重点说,二殿下的救命之恩,她已经深深记在心头了。” 蓝雾往旁边的座椅上一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热茶,道:“记在心头了就好,本殿下也不是什么要求以身相许的人……” “咳,咳!”曳缘被他这句话惊吓到一阵咳嗽,一直停不下来。 郗雁停忙给她拍背,但是她像是一口气岔在咽喉管子处了,一直不停地咳。 蓝雾就着手中的茶喂到了她的嘴里,这才止住了她的咳嗽。可是喝了后,她又大惊,这杯茶…… 是他刚刚喝过的! “噌”一下,她的脸刷刷通红,她胡乱说了句告辞的话,就转身跑了。 蓝雾看着她如一只逃命的小狐狸般,开怀大笑了起来。而旁边的郗雁停没有明白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这么奇怪,这曳缘怎么突然就跑了,而这蓝雾怎么又突然笑了? 是他这个大人不懂了吗?小孩子的世界真奇怪。 蓝雾笑完又说:“既然痴曳缘现在扮的是我的侍女,就应该让她住在我的宫殿来,否则,要是传出去,那恐怕会出纰漏吧。” 郗雁停愣住,端详之后也点了点头,“二殿下说的有理,我这就去同曳缘说。”说着,他就退出去追曳缘了。 傍晚时分,曳缘抱着狐狸来了。 忘忧公主回来后有自己的住所,而姬宴则和蓝雾住在这偏西的宫殿内,曳缘来的时候也没带行礼,现在身上穿的都是忘忧侍女的宫婢装,头上梳了两个发髻,别着两串浅红色的璎珞。 她一进到蓝雾的院内,就被他唤住了,“小侍女,过来伺候。” “???”伺候你大爷! 曳缘抱着狐狸走了进去,见他站在屋子中央,似是等她许久了的样子,双手抱臂,长身玉立,问道:“本殿下那晚给你留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吗?” “哈?” 那晚的问题…… 脑子上空回响起他那夜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本殿下为什么要亲你?” 这……她根本想不明白啊。 蓝雾向她走近一步,见她神色茫然,道:“看来是没想啊。” 他的脸立马一暗,声音也变得冷厉:“本殿下要沐浴,你去给我提几桶热水来。” “???” 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提水,有没有搞错? 他们东盛有那么缺下人吗? “愣着干嘛?你不是要报恩吗?”蓝雾见她还在发愣,又说:“哎呀,你要是不提,那我只能叫你哥哥去提咯?” 曳缘就知道,这个反派花蝴蝶的心坏得很,这么快就又原形毕露了吧?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 算了,那是不可能的。 她问道:“在哪里提水?” “出门左转,穿过一假山,再左转,就有一烧水房。” “哦。二殿下请你耐心等候,我马上就去帮你提水。” 她回屋里放下狐狸,然后就拿着木桶去提水了,烧水房离这里其实不远,很快就走到了。她拿了两个木桶,去烧水房内接水时引得好多烧水的宫女纷纷朝她侧目,除了因为她戴着面纱的原因,还有就是她太猛了,竟然一口气提两桶水都走得那么轻松,像是提空桶一样。 曳缘回到蓝雾房间的时候,他也诧异了,“你这也太……彪悍了吧。” 好吧,她承认了,她使用了妖法。不然让她自己来提这水,要提到猴年马月去。 蓝雾沐浴用的木桶又宽又大,她这两桶水下去,才盛起来那么一丁点高度,还不够洗脚的。 她提着那木桶又奔了去烧水房,烧水房的丫头明显在议论她,等她一进去就停止了议论。 多次来回,那烧水房内来了一位新的宫婢,是栗凤身边的人,瞧见是她,眼睛立即放了光,来者不善道:“哟,这不是蓝雾二殿下身边的婢女吗?” “听闻你的脸被狐狸抓破了,给我大伙儿瞧瞧呗,看看那狐狸的爪子有多么的细?”她说着就来扯曳缘的面纱。 曳缘没躲,面纱就让她这轻而易举地摘下了。 结果,她在看到曳缘的脸后,吓得摔倒在了地上。其他的人看到她的脸后,也纷纷尖叫,“啊!好吓人啊,你快把面纱戴上吧。” 曳缘这才捡起面纱戴好,提着木桶走了出去。 等曳缘把水都倒进浴桶里后,蓝雾试了一下水温,又说:“太烫了,你再去接点冷水来。” 于是,曳缘又出去接冷水了。 蓝雾在屋里等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自己好像没有告诉她冷水在哪里接,他匆匆走了出去寻她,走到烧水房外面时,却听到从内传出一串接着一串的议论声。 “这蓝雾二殿下也太狠了吧,竟然对自己的婢女这么心狠,为什么要让她来照顾那么凶狠的一只狐狸?” 第50章 狩猎 “你们刚刚都看见了吧, 难怪她要戴着面纱呢。那张脸也太恐怖了吧,都被狐狸抓成什么样了,满脸的抓痕, 像是有成千上万条红铁丝交纵, 都完全看不清脸的样貌了,真是太可怜了。” 蓝雾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将她们都吓了一大跳,他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曳缘, 他立刻就转身走了,又走回了自己的住所。 心中担忧,所以走得极快。 一进去就见到她刚倒完水, 小小的身影蹲在木桶边,不埋怨也不生气, 见到他回来,说道:“冷水接回来了。” “我没告诉你在哪儿接冷水,你怎么接到的?” “我有那么蠢吗?我不知道不会问吗?”曳缘站起来准备出去,可是却被他伸手拦住了。 他看着她的薄薄面纱, 说:“给我看看你的脸。” 他这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他的手已经挑起了她的面纱, 扯下后却见到一张美丽无暇的容颜。 并没有那些婢女所说的抓痕,什么都没有。 奇怪。 曳缘咬着唇,紧抿着, 不想让他看见那被他咬破的嘴皮, 可是他却伸手摸上了她的脸,她浑身一震, 身体里的血液往上倒流着,眼皮不住地哆嗦。 这样亲昵的抚摸,让她招架不住。 他的手沿着眼尾在她的脸上滑动,神情十分认真,像是在观察一样新奇物种。 他道:“郗曳缘,你会变脸吗?” “不,不会啊。” “刚刚那些侍女说你的脸被狐狸抓得一团烂泥,可是我瞧着却吹弹可破呢?” 曳缘的脸已经被他摸红了,她心跳如雷,忙推开他的手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刚刚看见什么了,我也觉得奇怪呢,是不是有什么妖怪在我脸上下了妖术呀?蓝雾哥哥,我好害怕。” 其实,刚才那个婢女在扯下她面纱的时候,她给自己变了个妖法,让自己的脸变得恐怖不堪,抓痕满脸,就是想要吓吓她们而已。 “别怕,住在我的宫殿里,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 是的呀,他一直都在保护她,一直都是冲在第一个出来保护她的。 他待她,好像很好。 甚至她说这样的谎话来骗他,他都不怀疑她,而只是关心的说要保护她。 蓝雾的目光停留在她那生疤的下嘴唇处,思绪开始游离,又想起来那晚的那个吻。 他怕挨得她近了,又会情难自已的做出过分的举动来,遂后退了一步,转身道:“水温应该合适了,你洗吧。” 曳缘惊讶:“啊?你不是要沐浴吗?” “我待会儿再洗。你先洗吧。” 曳缘反应超快的说:“那我待会儿岂不是还要去提水?算了,还是你先吧。” 蓝雾却道:“……屋外那么多人,用不着你提。” “……”曳缘无语,那刚刚怎么还让她去提? 蓝雾本来就只是想惩罚她一下而已,谁让她不好好去思考那晚他问的问题,又不是真的想让她提水。 见他就这样出去了,把房间留给她一个人,曳缘试了试水温,又想起什么,对外面道:“可是我没衣服换啊。” “等着。”门外传来蓝雾不耐烦的声音。 曳缘真的在房间里等着,等了很久,她怕水都等凉了,于是就先进去洗了,可是才洗不到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一声敲门声。 “衣服,给你放哪?” 这浴桶外面有一白布帘子,帘子外侧面才是门,她道:“你帮我塞到门口里来就行。” “你确定?” “对啊。” 帘子外面响起了推门声,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曳缘往水里躲了躲,听见他放下衣服后说:“那个……我放这里了啊。” “嗯。” 等蓝雾阖上门扉,她才又从水里钻上来,快速地洗完澡,秀手对着帘外的衣衫一勾,那衣服就飞了进来。 她打量了一眼这衣裳,颜色很浅,是一种淡淡的蓝色,比蓝雾身上的那种蓝还要淡许多,几乎介于蓝白之间,布料轻薄,质地纱感。她将衣服穿上,发现还十分的合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却见蓝雾就坐在外面,好奇地问:“你这衣服哪来的?” 蓝雾正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到她这一声清丽脱俗的打扮时,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蓝色穿在她的身上竟也这么好看。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仿若一朵出水芙蓉飘了出来,令人心生荡漾。 他道:“本殿下要找一个女子的衣服还不简单?” 他才不会告诉她,这其实是他刚刚跑出去集市上现买的。 曳缘努努嘴,那怎么找了那么久才回来? 她不开心道:“想来蓝雾哥哥以往在东盛国,一定也有很多倾心的俏丽佳人吧,不然这去借趟衣服,也不会借这么久了。” 蓝雾骄傲道:“我倾心的不多,但是倾心我的可有一大堆。” 切,瞧给他嘚瑟的。 她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站在铜镜面前,看了看镜子里的人,本来她先前觉得这衣裳挺好看的,现在一想到这是别的女人的衣服,瞬间觉得丑死了。 满满的不开心。 她逗了一会儿小狐狸,然后就抱着它睡觉了。 【宿主,今日恐有血光之灾,还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翌日清晨,曳缘手里正拿着一个煮熟的热玉米在啃,听到系统这句声音,立马觉得手里的玉米不甜了。 她站在长廊下,看着旁边屋里走出来的人,一位婢女端着水盆离开,看来他才刚洗漱完。他今日也穿了一件新衣裳,曳缘凝起眉头,他哪里来的衣裳?看起来那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该不会是哪个小宫女以前给他缝制的吧? 人都离开东盛了,还眼巴巴的留着以前的衣裳,看来是对他念念不忘呐。 她气闷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玉米,牙齿用力地嚼着,像是在嚼牛肉一样。 “小侍女,你怎么一个人在吃呢?有吃的不是应该先给我这个主子吗?”蓝雾眉眼弯弯的朝她走来。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床?万一拿过来,你又一直不起来,那不是放冷了?” 蓝雾在她面前停下:“作为一个婢女,连主子什么时候起床都不知道,你这应当罚啊。” 曳缘继续咬了一口手中玉米,边嚼边道:“……那你给我写一下,你每日几时睡,几时起,几时吃,几时心情好,几时发神经,统统都写下来,我好照着办。” “哟,这么想了解我呀?”蓝雾脸上笑意更深了。 “才没有!” “你要是真想知道,其实我也是可以告诉你的。” “你最好写下来,你规矩太多,我记不住。” 蓝雾朝她一瞪,“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 曳缘朝他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好的嘛,担待一下。” “是不太好。教不会的猪。” 蓝雾生气的骂了句,让她去退婚她也不退,让她思考自己留给她的问题,她也不思考,可不就是蠢猪吗? “你才是猪!”人家明明是那么可爱的狐狸! 她举起那根用筷子穿起来的玉米准备朝他砸去,却听到一声清灵的声音从下面的院门口传来,是一个婢女的声音,“二殿下,忘忧公主有请。” 曳缘刚好站在一根大廊柱后,柱子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影,她收住握玉米的手,心道忘忧单独找他干嘛? 蓝雾转身看了一眼她,朝她眨了一下桃花眼,笑道:“小侍女,待会儿再回来好好教你阿。” “滚!” 他走后不久,宫殿内就闯入了几个黑衣人,曳缘知道这些人是来抓自己的,她也不挣扎,与其被他们砸晕,还不如自己躺下,于是她就往地上一倒,假装晕倒。 “怎么回事?被我们给吓晕了?”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敢上前来,有人试探了一下,见她不动,才用麻布袋子将她一罩,然后绑着扛走了。 蓝雾跟着那婢女去到忘忧的宫殿时,见到姬宴和栗凤也在,他道:“一大清早这么热闹啊?找我来何事?” 忘忧道:“皇姐组织了一场狩猎比赛,想要邀请二殿下参加。” 蓝雾兴趣缺缺,转身就走:“没兴趣,我那里有那么好看一只狐狸,干嘛还要去狩猎?” “蓝雾……”姬宴在后面唤他,可是他却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真是没给任何人一点面子。 他又走回了自己的住处,可是进门却没见到那傻子小姐,他又绕到她的房间里去,门大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连那只狐狸也不见了。 他眉峰一动,觉得这事有蹊跷,转身急冲冲地跑回了忘忧的宫殿,但是他们却已经离去了。他知道他们狩猎比赛一定会在皇城西面的皇家狩猎场,他当即回去牵了他的马,朝着那边的方向赶去。 曳缘被人扛着跑了很久,最后被扔到了地上,她喊了几声,外面都没人回她,她试着去解开这捆住自己麻袋,然后掀开袋子而出。 入眼的是一片绿影婆娑的树林,阳光透过叶子与叶子之间的小空格照了下来,一丁点一丁点的降落在地面。地上杂草无数,盛着些许不知名的小野花,她看了周围一转,明白过来这里是哪里了。 这里,皇家狩猎场,就是她要害忘忧的地方。 原书里,女配被栗凤扔到这猛兽横行的狩猎场,她在猛兽的追赶下死里逃生,心中恨意剧增,在忘忧赶来救自己的时候,将她故意引进了那有百年猛兽藏身的地洞里。 然后,忘忧派她去找姬宴过来帮忙,可是,她却没有去,故意等忘忧被那猛兽袭击,害得她差点死在了猛兽下。 狩猎场外,姬宴几人已经做好准备,正等着侍从击锣说开始,而这时一道蓝影骑着白马如风一般,直接略过了他们,冲进了狩猎场中。 “刚刚那人……是蓝雾吗?”姬宴惊道。 “他不是说他不来吗?”忘忧也深感困惑。 栗凤等不及了,眼睛里盛出了期待的光亮,举着火红的长鞭一甩马背,也冲了进去。 狩猎场内,曳缘正在被几只巨型野猪围攻。曳缘骂了一声蓝雾,要不是他之前在说猪什么的,她现在怎么会遇见这几头长得又黑又肥的猪? 都怪他,瞎叨叨。 她爬到了树上去,结果那猪聪明着呢,竟然跑来撞她这棵树。野猪的体型大,重量非这棵树能承受的,大树被下面几头野猪撞得左右摇晃,树叶翩翩飞落,发出簌簌之声。 都说这东盛国乃马背上的国家,连皇家狩猎场内都有这么多凶狠的猛兽,像栗凤那样从小就开始狩猎的皇家公主,自是不怕这狩猎场里的猛兽。 但是像曳缘这种来自南楹国的如水做出来的姑娘,肯定是会吓得走不动路的,所以她才将她扔进了这狩猎场来,就是为了报那日抢狐狸一仇。 不知哪来又闻声而来一只花斑点的豹子,曳缘瞳孔一裂,这花豹可是最会爬树的啊,常常以树为“家”,若论爬树它当第二,没人敢做第一。 救命啊…… 第51章 血路 以前在森林中, 山主大人要求各妖和平共处,所以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猛兽的袭击。现如今,见到这么凶狠的猛兽带着吃人的眼神向她扑来, 她一下子腿软了。 “我只是一只没人爱的小狐狸, 别咬我啊……” 那只花豹“噌”的一下,两只前腿向上一跃,然后就跳上了树,朝她扑来。她露出狐狸尾巴来,长尾一出, 狠狠地朝它打去,花豹不受这重重一击,被她打落了下去, 但是它的爪子却在她的尾巴上抓了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曳缘疼得也从树上摔了下去,书里面没写这里会有人来救她, 只说忘忧找到她时,她已经浑身是伤,神志不清了。 那些野猪见她落下,全都兴奋的冲了过来, 她迅速从地上站起来,九尾散开, 如孔雀开屏般, 飞身旋转,九条尾巴用力地拍打它们。 这狐狸尾乃它们狐妖一族最强硬的武器,看似只是几条普通的尾巴, 但是却如凡人们用的刀枪一般, 威力非同寻常。 她只不过修行了五百年而已,妖术并不强, 比起戚九卿来说,她算是极弱的了。 不过,幸好,这些猛兽都没成妖,没有妖力,只不过有些蛮力和凶狠罢了,她用九尾连转了几圈后,就把它们给打晕了。 她累得汗如雨下,收起了尾巴来,衣裙上染了鲜血,那是她尾巴上流下的血,她坐在地上休息,这尾巴是她的命,尾巴一旦受伤,身体就会变得很虚弱。 她休息了一小会儿,就起身离开,这里倒下这么多的巨型动物,看着其实挺渗人的。 她走了一会儿,就听见一声非同凡响的打鼾声。 那声音像是阴天打的闷声雷,不响,但是却绵长。 【宿主,目标地点已到达,当前任务为将女主引入前面的地洞中。】 曳缘趴到地上去,拂开那地上疯长的杂草,果然见到乱草中有一个洞,那漆黑的洞口有两棵树干宽,下面深不见底,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是却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连续的鼾声。 那鼾声又均匀又绵长,不知是什么动物,但是听着声音,应该是体型很大的野兽。 “郗曳缘……”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清澈得如冬日里的雪花打在屋檐,轻快得入了她的心扉。 蓝雾在看到她平安后,是用了很久平复自己的心情,才喊出这一句来的。 听起来无波无澜,却藏了他的担心。 幸好,她没事。 曳缘震惊地回头,看到不远处白马上的蓝衣少年,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有发现他目光中的担忧,而只是想着自己的任务。 怎么办?蓝雾来这里了,她的任务要怎么完成? 蓝雾见到她如此这般失望的表情,心中的担忧转变成了嘲笑,沉声道:“你好像并不期待我出现。” “我……”不是这样的。 曳缘还未辩解,他就已经冷言又说道:“很抱歉哈,我不是你的姬宴哥哥。” ??? 蓝雾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宿主,目标人物忘忧马上就要到达此处了。】 曳缘一慌,对着蓝雾身后的密林中一指,那边便动了两下,她道:“呀!有花豹!” 可是蓝雾却无动于衷,坐在马上没动静,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曳缘又道:“蓝雾哥哥,那里有花豹,你不去猎它吗?” 蓝雾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来狩猎的吧?痴曳缘,你真的是痴得可以。”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来骂她。 她刚想问那他到底是来干嘛的,可是系统的声音就在意识里响了起来。 【宿主,目标人物忘忧已到达。】 背后,是拿着箭追着猎物走到此处的忘忧,曳缘没辙了,唯一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她只能以自己为诱饵诱惑忘忧了。 她站起来转身给忘忧打招呼,假装向她跑去,但是却一脚踩空,掉进了那杂草中的地洞里。 “啊!!!” 女主果然不负她望,立即冲过来跳了下来救她。蓝雾见状,也跳下马急急跑过来,他就搞不明白了,这个傻子见到他时没有半分高兴,可是见到那个情敌,却笑得那么开心,真是有病。 病得不轻。 曳缘摔下去刚好摔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上,她不用摸都知道,自己是摔到了那沉睡的动物身上了。 她汗毛倒竖,“噔”的一声坐起来,洞内黑麻麻的,伸手不见五指,脚下那沉睡的动物她也看不清,只知道它体型巨大,毛发细软,被她刚刚这一坐啊,它停止了打鼾声,醒了过来。 忘忧跳了下来,曳缘赶紧拉住她,做了个噤声手势,“嘘!” 忘忧手中握箭,背上背着箭把,警惕地看着那边。 洞中猛兽嘶吼了一声,声音震天动地,整个地面都摇颤了一下。 猛兽似是站了起来,朝她们扑来,忘忧拿箭射它,可是却被它一掌把弓箭打飞了。在黑暗中,可以感受到那动物的体型大概比她们两个人还要大上一倍,大手随便一捏,恐怕就能将她们捏碎。 因为刚刚忘忧拿箭射它,所以它就把目标转移到了忘忧身上。那动物似乎视力极好,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它也能准确的把握到忘忧的位置,大手掌一挥,就把忘忧拍到了洞壁上去。 这一掌发出的动响堪比刚刚那一声巨吼,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曳缘都怕这洞会被它震塌了。 外面的蓝雾正要下去的时候,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手提住了,那人拎着他的衣服,朝天上一甩,重重地甩向了旁边的大树。 他在空中用脚尖点了一下那棵树,一个侧打挺,返身袭向刚刚偷袭他的人。 那人一袭广袖黑袍,袍子上绣着大朵的祥云纹,云纹是深蓝色的丝线绣成的,和他眉间的蓝色火焰相辅相成。 拾溪一掌向他冲出,不屑道:“偷马贼!” “滚开,不要妨碍我!”蓝雾不想与他争辩,他急着下去地洞里救人,但是却被他一直缠住,根本抽不出身去。 方才地面的两次地动山摇他都听见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下面的人就成肉渣了。 他跃到那洞口边,将手中蓝电扔了下去,希望这次那个傻子能够聪明点。 曳缘见到蓝雾的万杀落了下来,她立马伸手接住,有了这武器,这黑色怪物就好对付多了。 见那大黑怪还要朝忘忧砸去,她双手扬起万杀,用力一挥,朝它一鞭子打去,漆黑的洞中闪出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恍若在地洞中闪了一道电。忘忧盯着那道闪电,心中诧异,这傻子小姐竟然还会这么有勇气的拿武器去打猛兽。 她不害怕吗? 她看着那么柔弱,但是这挥鞭子的力道倒是极大,鞭子狠狠抽在那猛兽的背上,让它身形晃了晃。不过这猛兽个大皮厚,晃了一会儿又稳定下来,再次发出一声如雷的咆哮声。 曳缘捂住耳朵,等它咆哮完了再举着蓝电继续朝它鞭打。 这地洞上被它这几次震动得掉落了些许石子下来,忘忧身体受伤,她擦干嘴角血迹,勉强能撑起来,在猛兽与曳缘搏斗时,顺着墙壁摸过去,手中拿起一根锋利的箭,看准时机,插进那黑兽的脚趾里。 “曳缘,快将蓝电往上甩,勾住上面的树。” 曳缘照做,蓝电往上空甩,缠住上面的树干,然后忘忧提着她一起顺着蓝电跃了上去。 上面的地面上没有一个人,连那匹白马也不见了,下面的猛兽似乎想要从地洞里冲出来,她们一慌,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逃跑。 忘忧受了很严重的伤,刚刚那一跃几乎用了她仅剩的力气,现如今跑起来有点吃力,还不停地在咳血。 她突然停住,拉着曳缘的手,虚弱道:“今日出来狩猎,未带通讯符,你受的伤不重,现在跑去东方找姬宴过来,记住,往东边走,他在那边狩猎。” 忘忧推了推她,示意她快去,急道:“我们两个人在这里都逃不掉的,只得去搬救兵来。快去找姬宴!” 曳缘听了她的话,朝着东边跑去了,可是跑了一会儿,突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宿主,请速前往西侧拯救男二。】 蓝雾?他怎么了? 他自己没有跳下地洞却把万杀扔了下来,肯定是上面有东西缠住他了,他没有武器傍身,武力值至少削弱一半,很可能现在正遭遇着巨大的危险。 可是,忘忧这里怎么办呢? 她要是走了,谁去找姬宴呢? 可是,她要是去晚了,蓝雾会有生命危险的。 啊!!要疯了!!怎么办啊? 为什么要这样? 【宿主,请速前去拯救男二。】 曳缘还是做出了选择,她掉头往西边跑去,她穿进这本书的攻略任务就是拯救男二,所以,她只能选择他。 而且这场戏本来就是这样的,女主派女配去找男主,可是女配却偷偷躲起来,并没有去找人。 从此,两个女人之间的怨恨便更深了。 “忘忧姐姐,对不起,你是女主,你不会死的,实在是对不起,蓝雾他需要我,没了万杀他会受伤的。” 跟着系统的指引,到达任务地点是一件很快的事。她看到在那发着绿芽的青草地上,拖出了好长一地的血迹,宛若画师用笔画了一条鲜艳的红河。 鲜血珠子挂在草叶片上,都是新鲜的血液,沿路上还有马蹄踩过和重物压过的痕迹。看着这一幕,曳缘胸中积郁,几乎可以想象出蓝雾被马拖着前行的画面。 她往前跑,终于看到了那幅画面的主人。 血路,白马,荒草,和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蓝雾的全身被鲜血浸染,蓝色的娇花此刻也变成了一朵红艳的玫瑰。 他惨白的脸庞上也染了好多的血迹,而他的双手被一根铁链束于头顶,那锁扣磨着他的手腕,一直不停的在滴血,铁链另一头被马上的人牵着,而那人的背影,看起来很像是拾溪。 是他,一定是他。 书里的这只魑是十分残暴的,蓝雾确实在他这里受过很严重的伤。 “拾溪!” 曳缘大喝一声,不仅让拾溪掉转了头来,还让地上的蓝雾睁开了眼睛来。 “放了他!” 她握紧万杀,朝着马背上的拾溪横向一扫,蓝光迸发,如同天光炸裂开,而她一身染血破乱的蓝衣,就那样从蓝光中走出,绚烂了蓝雾的眼球。 她的声音又清亮又震慑,像是一个天神降落于尘间,只为拯救他而来。 蓝雾轻松地笑了一下,想不到这个傻子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呢。 曳缘见他竟然还在笑,觉得他真是有病,都流那么多血了还在笑。 拾溪弯腰下倒,蓝电从他面上扫过,将他头上的发冠扫掉,长发如泼墨般涌下,和那匹白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这一晃动,就牵连了锁链另一端的蓝雾,蓝雾被托起了一寸,手腕处已经鲜血淋漓,皮肉都快被磨烂了。 拾溪仰身而起,在马上坐稳,锁眉道:“怎么又是你?” “放了蓝雾!”曳缘冷声道。 【滴,反派拯救值上升10%,已达到65%。】 这样一幕,这样一位娇小却勇敢的少女,确实又拯救到了他。 第52章 妹婿 拾溪没想过要对付她, 毕竟她是那只狐狸鬼的义妹,拍了拍自己被打乱的衣袖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曳缘懵逼, 她继续道:“快点放了他。” 拾溪充耳未闻, 继续说:“你们说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脾气大?你让我放人,那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我凭什么就要听你的把他放了?” “蓝雾哥哥身体不好,你这样会要了他的命的。”曳缘不假思索的说道。 蓝雾的脸色顿时就青一块白一块了, 有她这样说话的吗? 他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 又开始造谣了!!! 拾溪轻蔑的哼了一声,道:“他这个不要脸的偷马贼,死有余辜。” 曳缘解释道:“马不是我们偷的, 是你们的马自己跑下山的,我们只是借来用一下。” “打住!你们的借口太多了。”拾溪做了个手势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不是他让她说理由的吗? 拾溪瞟了一眼下面的蓝雾, 忽然邪笑着问:“既然你是狐狸鬼的义妹,那也算是我半个义妹,这个小子,该不会是我的妹婿吧?” “哈??”曳缘僵在原地。 啥玩意?? 拾溪又说:“他要是我的妹婿, 那我就放了他,不是的话, 那我就只能折磨死他了。” 曳缘往蓝雾身边一倒, 扑在他身边,当即点头道:“对,对, 妹婿。” 蓝雾木然, 两只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拾溪跳下马,走到蓝雾身边蹲下, 给他解开了他手上的镣铐:“哎,早说嘛,小子,你要早点告诉我,我还会这样对你吗?”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疼得蓝雾一阵痉挛,笑道:“我原先以为你是小女郎,结果你摇身一变成了小妹夫,不过,小子你眼光不错嘛,就我妹妹那脑子你竟然也能看得上,可见你审美独特,与众不同嘛。” “……” 这下不仅是蓝雾脸黑了,连曳缘的脸也黑了。 “好了,那本君可就先走咯,不耽误你们谈情说爱啦。”拾溪解了他的镣铐后,就翻身上马,骑着马儿走了。 曳缘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黛眉微蹙,道:“他们祁蒙山的妖,是不是脑子都有那个什么大病?” 这时,一只黑红色的虫子从拾溪身上飞了回来,回到了蓝雾身边。 蓝雾从地上坐起来,盯着那只蛊看了一瞬,神色不明,又打开断蛊锁,将那只独活收了进去,说道:“我看你脑子也有大病。” “你……竟然……放蛊……” 曳缘满脸惊愕,他刚刚该不会是故意被拾溪抓住的吧?就为了给他下蛊? 蓝雾却没有管她脸上的愕然,而是蓦地抓住了她的手,问道:“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 他垂下眼睑:“你刚刚说的,妹婿。” 曳缘甩开他的手:“当然是假的,我那是为了救你呀。” 蓝雾目光锁住她,再给了她一次机会道:“你再想想,再回答一次。” “不用想,就是为了救你。” 他的手忽然抚摸上她的唇,按住她的嘴,摸了摸她唇上渐好的伤,低声道:“那天晚上我留给你的那个问题,想好答案了吗?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吗?” 曳缘往后躲了躲,慢慢道:“因为……你喝醉了?” 他摇了摇头,不满意地说:“不对。我没醉。” 竟然没醉!真的没醉! 所以他是故意亲她的。 曳缘的咬了咬下唇,眼中波光涌动,迟疑道:“因为……你嫉妒姬宴哥哥可以亲忘忧。” “不对。” 他极有耐心的回答着。 “因为……你发/春了?” “再想!”他的俊脸顿黑,声音骤然提高。 她略有些迟疑地说:“难道因为……你想让我喜欢你?” 他终于欣慰的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孺子可教也,本殿甚感欣慰。” 曳缘两只漆黑如点墨的眼珠子盯着他,根本笑不出来,原来,就只是这样啊…… 为了帮忘忧消除情敌,都已经不惜以自身为代价了,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喜欢上他。 反派的心理果然扭曲得很呢。 “明白了就好,待会儿见到哥哥知道怎么说了吧?” 退婚二字在他嘴里几乎是要呼之欲出。 说起姬宴,曳缘慌张地站起来,急忙道:“对了。快点,我们去找姬宴哥哥。” 蓝雾嘴角抿着笑:“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快点啊,忘忧还等着我们去救她呢。”曳缘拖着他起来,但是他身上受伤严重,有好几处的衣服口子都破了,全是被拾溪的利爪给抓破的,鲜血满身都是,现在能看见的最严重的地方,还是那双被铁链剐蹭烂的手腕。 手腕上有两根深红色的印子,是之前的锁圈勒出来的,旁边的皮都磨开了,血水混着皮肉,一团浆糊,看着都触目惊心。 蓝雾却不在意,而是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像个小孩儿一样嘟囔道:“你的衣服都脏了……” 被他这样一靠,曳缘又僵住了,这个反派此刻是在装柔弱? 他好像很疲倦,很需要一个港湾。 曳缘身上确实有很多血迹,现在都快凝干了,本来早上的时候是多么干净清爽的一件蓝衣裙,结果现在都成了一件又是血又是泥的脏污衣裳了。 曳缘听到他这话心中不乐意,不就是把他老相好的衣服弄脏了嘛,有必要这么不开心吗? “等我回去,赔她一件新的,行了吗?” “赔给谁啊?”蓝雾赖在她的身上不肯走,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脖颈上,让她脖子有点痒。 “赔给那个送我衣服穿的姑娘呗。” 姑娘? 蓝雾想了片刻,哦,原来她以为这衣服是别的姑娘的。 “不用了,他大方着呢,不需要你赔。”他笑道。 曳缘眸中现火,推开他的脑袋,结果他就摔倒在了地上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埋怨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体实在是很差,被你这样一推,很有可能半条命都去了。你这傻子,真是好狠的心呐。” 她见他如此,扁了扁嘴,终是心中不忍,伸手去扶他的胳膊,她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他的手腕,那里应该很疼很疼。 结果,他又像一个软体动物一样,赖在她的身上,像小幼崽寻求母亲的温暖一样,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手臂几乎是抱着她了。 “阿缘,我好痛啊。” 他忽然又唤她阿缘,这样亲昵的称呼,曳缘被他的声音感染,仿佛也跟着他疼了起来,轻声细问:“哪里疼啊?” 于是,他就真的给她介绍起身上的伤口来了,从手腕,手臂,再拉开衣领给她看锁骨,到处都是伤口,最后他还指了指自己的腰际,说:“哦,还有这里,刚刚被那石头怪打了一拳,你要看吗?” “??!!” 曳缘脸颊飞红,飞速答道:“不看。” 可恶!趁机耍流氓! 看他身上那么多的伤,她早跟他说过的,别去招惹那只魑,可是,剧情还是会朝那边发展。 剧情就是剧情,是无法改变的。 看着蓝雾这样疼,她也很心痛,系统让她拯救他,可能也是因为他太惨了吧。他接近那只魑,不过是为了复活他的母妃而已。 他也只是一个可怜的执着少年而已。 “待会儿回去上药,慢慢就会不疼了的。”曳缘安慰他,扶着他往前面走。 他们说刚走去没多远,后面就传过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曳缘回头一看,惊讶着问:“怎么回事?拾溪怎么又回来了?” 拾溪驾着白马,后面像是有鬼在追他一般,疯疯癫癫地冲了过来,对着曳缘他们说:“那个,你们两个快帮我拦住后面那个妖怪。” 曳缘眼神一凛,问道:“这里有妖怪?连你都害怕的妖怪,我们怎么拦得住?” 拾溪面色发白,秀丽的脸上尽是仓皇,他骑着马想要逃走,曳缘立刻冲出来挡住他:“诶,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怎么打得过那妖怪?” 那后面的妖怪很快追了上来,两人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妖怪,而是栗凤公主。 “呃……”蓝雾白眼上翻,这拾溪怕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病吧。 “她不是妖怪啊,她是人啊。”曳缘跟拾溪解释道。 拾溪却双手捧着头,不住地摇摆,那散开的密发张牙舞爪着,像是要发癫一样。 蓝雾将曳缘拉退后了一步,那拾溪看样子不太对劲,像是魔怔了。 “哪来的闲人,敢私自闯入皇家狩猎场?”栗凤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骑着棕色骏马而来,刚刚她在林中狩猎时,突然见到了这匹白马,这马是蓝雾骑进来的那匹,因为隔得远,故她以为马上的人是蓝雾。 为了报前几日抢狐狸之仇,她躲在暗处举起弓箭就向他射了去,但是他身手极好的躲过了。正要再次拿箭时,一个黑色人影就转到了自己面前,她当即大叫了一声,谁知那人在看到她之后也大叫了起来,不仅如此,还骑着马跑了。 而这个人就是拾溪。 她以为这人是外面闯进来的,还偷走了蓝雾的马,于是就追了过去,可是他的声音越叫越大声,越叫越惨烈,好像很害怕她。 她更是疑惑了,就一直追他到了这里。 拾溪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山楂来,那山楂又大又圆,红得妖冶,他贪婪地咬了一口,长发浮动之间,曳缘看到那脸颊上竟然挂着一滴冰亮的泪珠儿。 他,竟然哭了! 拾溪边吃山楂,边偷偷向后面的栗凤看去,表情和动作像个贼眉鼠眼的小偷一样。 他就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那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被挑乱了,他又发疯一样抱着自己的头颅,拼命地摇着头。 似乎很痛苦。 栗凤觉得这人吵死了,虽然长得很惊艳,可是却没想到脑袋是个疯的,刚刚他看自己的那一眼,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哪一个男人看自己的目光是那样,像是有说不尽的凄凉。 她举起弓箭,再次朝他的背部射去,顷刻间,马儿嘶鸣一叫,前脚朝左一转,如流星般冲了出去。 而那支箭也从拾溪的发丝里穿过,未射准他。 白马奔得很快,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林子中,栗凤被这人打扰了狩猎的好心情,现在又看见曳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她怎么会还好端端地活着,都把她扔进这狩猎场那么久了,她竟然还能活着!她盯着她的脸,恐惧地捂嘴道:“你的脸?” 昨日婢女回来报,说是看见了她的脸,被狐狸抓得已经毁容了,可是,现在一看,什么都没有啊。 那张脸完美无瑕。 她吓得掉转马头就逃,边逃还边尖叫:“妖怪啊,妖怪!” 完了,今天就疯俩。 曳缘突然看向身旁的蓝雾,心道这书里的人该不会全是疯子吧? 然而蓝雾却轻轻往她身上一靠,脸颊靠在她的头上,蹭了蹭道:“就算你是妖怪,我也不怕。” 好吧,这蓝雾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53章 狐脸 等他们这走到忘忧那里的时候, 黄花菜都凉了。还好姬宴自己找了来,找到了忘忧,将她从猛兽手中救下, 不然她就一命呜呼了。 但是, 因为这件事,忘忧心中对她的敌意更甚了,因为她觉得是她没有去找姬宴。 原书剧情本就如此,恶毒女配要加害女主,虽然过程有了细微的变化, 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哎,我太难了!”曳缘看到远处的忘忧躺在姬宴的怀里,两人又是一番诉衷情, 她这个恶毒女配此刻是不应该出现的,应当自动隐身。 可是蓝雾却还想要过去, 曳缘拉着他转身就走,“走吧。” 那是男女主的升温剧情,关他这个男二什么事? 蓝雾不情不愿地走着,道:“你不是要去找哥哥退婚吗?” “???”曳缘吃惊地扭头,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退婚?” “你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愿意退婚?”蓝雾的眸光顿时一冷,那本就惨白的脸庞更加的冷白了。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退婚啊。” 蓝雾的眼神霎时冷得可以结出冰雕了, 他用力推开她, 冷漠地大步朝前走去。 曳缘看他步态不稳,怕他摔倒,跑过去扶他, 可是他却大吼了一句“滚!” 曳缘也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怎么跟那个拾溪一样,突然间就发病啊? 他固执的不要她搀扶, 一个人走了回去。 曳缘盯着他的背影,那样的倔强,那样的愤怒。 这天狩猎完之后,栗凤公主就染病了,消息封锁得很严实,即使是同处于一个皇宫中,曳缘也不知道她得什么病了。只知道每隔一会儿就有太医进去,但是又被轰出来,太医馆的太医不行,栗凤公主就开始找民间的大夫医者,陆陆续续能看到有宫外的民间大夫进宫,但对于公主患什么病却都没人敢在背后乱说。 宫里的婢女们都很怕栗凤公主,自然不敢在后面传她的病。 后来渐渐地,栗凤公主招来的就不是医者了,而是一些能人方士们。 但是大家对于她的病,仍旧束手无策。 最后,栗凤公主别无他法了,只能派人去请姬宴,听闻她这个妹夫曾去天墟宗修行过一阵子,天资很好,是个难得的少年奇才,斩妖除魔不在话下,此刻她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身上了。 蓝雾是个贪热闹的,见有婢女来请姬宴,便也跟着走了去。 他们来到栗凤公主宫殿的时候,见到外面跪了一众的婢女和太监,而院内一片狼藉,砸了满地的陶瓷碎片,还有一个人的额头上被花瓶砸中,正不停流着血,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人干的。 他们被婢女引着进入了门殿内,那栗凤公主一见到蓝雾也跟来了,眉头蹙起,“你怎么也来了?” “来看看热闹不行吗?” “你……” 栗凤此刻没有心思来管他,她跑了过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拉住姬宴的衣袖。她的脸上围着一块面巾,将大半边脸都遮住了,唯有一双眼睛可以看到她内心的惧怕与希望。 “姬宴殿下,你终于来了,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姬宴退开一步,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衣袖,问道:“公主发生何事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不妨直说。” 栗凤面向姬宴道:“听说你很厉害是吧?宫里的那群酒囊饭袋,让他们帮我治一下脸,他们都说办不到,我留着他们还有何用?” 姬宴问道:“公主的脸怎么了?” 栗凤慢吞吞地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里面的脸来,这一看,吓得蓝雾往后跳了几步,“唉呀妈呀,吓死我了。” 原来,栗凤公主的脸上除了额头、眼窝、鼻梁和嘴,其他部位全都长满了白色的毛发,很短一根,但是却细,长了许多,跟那白狐身上的一模一样。 姬宴却还稳在那里,十分镇定,没有被这张脸吓到。 栗凤又将面纱戴了回去,问:“能帮我把这些白色的狐狸毛拔了吗?” 姬宴询问道:“公主这是何时长出的?可有碰过什么异物?” 栗凤捂着脸上面纱愤恨地道:“本公主只碰过那只白狐!蓝雾那个侍女也碰过,为什么她的脸上又没长?” 姬宴问:“公主,那只狐狸你又怎么会碰到?它不是在蓝雾那里吗?” 栗凤这个时候也不隐瞒了,直接全说出来了,“是我派人去把狐狸抱过来的。” “……”姬宴大概知道这个抱是哪种抱了。他又问:“那些人的脸上可有异样?” 栗凤摇了摇头:“没有,就我一人,真是邪门。” 蓝雾在旁边说着风凉话:“哎,自作孽不可活呀。” 栗凤藏在面纱后的脸恨得牙齿上下打架,要不是为了她的脸,她才不会忍让,定要朝蓝雾打去。 姬宴又问:“那只狐狸呢?现在在哪儿?” 栗凤露出愁容来,道:“不知道,跑了。” 姬宴拱手告退:“公主,待我先回去为你调制符水,用符水净脸,也许能起到一定作用。” “行,那你快去吧。” 他们俩退出了公主殿,在回去的路上,姬宴却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跟着蓝雾走去了他的宫殿,蓝雾提醒道:“哥哥,你还不回去为公主调符水?来我这里干嘛?” 姬宴笔直地走进去,目光在院内搜寻:“曳缘呢?” “我怎么知道那傻丫头在哪?” 姬宴听这语气,挑眉道:“你俩又吵架了?” “姬宴哥哥。”曳缘听到声音推开门出来,她看都没看蓝雾一眼,走到姬宴的面前,仰头笑脸问道:“姬宴哥哥,你找我什么事啊?” 蓝雾看着她那张灿烂得恨不得贴上去的脸,讥笑了一下,跟自己就臭脸相对,朝姬宴就笑脸相迎。 姬宴低头问她:“那只白狐,有回来过吗?” “白狐吗?它现在就在我屋里。” “带我去看看。” 蓝雾见他们走去了曳缘的房间,他也跟了上去,但是却被曳缘拦住了:“二殿下,请留步。” 二殿下?她何时叫过自己二殿下? 向来都是叫蓝雾哥哥的,此时怎么就变得这么生分了? 好笑。 “哥哥都能进去,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曳缘叉腰道:“宴哥哥是来看白狐的,你来是干嘛的?” “我也看白狐。”蓝雾强行推开她挤进了门。 屋子中的狐狸见到陌生人往后一躲,躲到了床里面去,姬宴审视了一眼,问她道:“曳缘,这只狐狸性子如何?它有没有抓你?你摸了它之后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曳缘走到床边去将它抱了起来,走到姬宴的面前说:“没有呀,它很温顺的,你要不要也摸摸?” 蓝雾伸手过来摸,曳缘却迅速地躲开了:“我是让姬宴哥哥摸,不是让你摸。” 姬宴将蓝雾拉到后面去,跟曳缘说:“刚刚我们去了栗凤公主那里,她的脸上长满了狐狸毛,说就是因为摸了这只狐狸才长的。” “脸上长狐狸毛?”曳缘惊讶,那岂不是很难看? 她道:“胡说八道,我天天摸这狐狸,我怎么没长?” 姬宴沉声道:“我看过了,这只狐狸没有妖气,那看来是栗凤公主沾到别的什么东西了。” 他又嘱咐道:“我先回去调符水了,你们两个都要小心点,宫里面可能还存有邪物。” 姬宴走后,曳缘盯了一眼还赖在这里的蓝雾,指了指门,送客道:“二殿下,请。” 蓝雾却站着没动,阴阳怪气的说话,“郗曳缘,叫哥哥。” “二殿下,你再不走我可就赶你出去了。” “叫一声哥哥我就走。” 曳缘走过去推他,将他往门外推,但是他的脚却勾住门板,瘫软地倒在门扉上,一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夸张地叫道:“啊,好疼,你弄到我伤口了。” 曳缘一听,立即收了手,看他那身娇体弱的样子,双手的伤暴露在外面,也没有包扎,就那样恐怖的暴露在外面。 “你没上药?”曳缘惊道。 “手疼,没力气上。”他淡淡道。 “那也不能不上药啊!” 她刚说完,外面就走来了一个小婢女,端着一碟药瓶过来,拂身道:“二殿下,这是太子殿下让我给你送来的膏药。” 曳缘去接过那些药,然后向她道谢,她端着药瓶回来,走到门边,说:“你看你哥哥对你多好。” 她将他拉到屋里的椅子上坐下,将那些药瓶一一打开,准备给他上药。 蓝雾扯出一个讽刺的微笑来:“嫂嫂对我也好呢,还亲自给我上药。” “真想给你嘴上也上点药,堵上你的嘴。”曳缘早已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他这人要是每天不嘲讽她几句,那就不是他了。 她抬起他的手来,拿起药膏轻轻地往他的手腕上抹,那血肉交混的模样,看得她都觉得疼,曳缘拿起桌上的一个玉米来,放到他嘴边:“要不然你咬着它?” “……”蓝雾的俊脸一黑,张开嘴咬了一口玉米,然后嚼来吃了。 “我让你咬着,不是让你吃。”曳缘放下玉米,继续给他上药。 她用绑带给他双手一边缠了一个蝴蝶结,白色大蝴蝶结再衬着他这一身的黑袍,倒是极具可爱。 “你身上的伤呢?” “不用了。”蓝雾却冷脸站了起来,“本殿的身体只能我的王妃能看,你凭什么看?” “???” 就离谱,怎么又开始矜持起来了? 他起身就走了,走时还不忘拿走那个他刚刚吃过的玉米。 曳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道:看来反派的情绪今天很不稳定啊。 栗凤公主用了姬宴给她调制的符水之后,脸上的狐狸毛逐渐脱落,可是她还没有窃喜多久,第二天一醒来,她脸上的狐狸毛又恢复如初了,不仅如此,她的手臂也长出了很多的狐狸毛。 她吓得赶紧又找姬宴要符水,但是这次却不灵验了,用符水擦了脸之后,它虽然会消失,但是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那狐狸毛又长出来了。 她愤怒得要抓狂,带着人去抓曳缘,她怀疑就是这个女的搞的鬼,那日婢女明明说看见她的脸上满是横七竖八的抓痕,可一夜之间那脸上的痕迹就没了,说不定她就是一只妖。 曳缘还在屋里陪白狐玩耍,就听见外面栗凤带着人来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栗凤看到她屋里的狐狸,扫眉道:“好呀,果然是你,来人啊,给我抓了这只狐狸精!” 第54章 喜酒 栗凤这次来, 带来了众多的方士,手执黄符与宝剑,一人手中还端着一碗红艳艳的鸡血, 往她的身上扔来, 边扔还边在嘴中念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咒语。 她转身一逃,往走廊那边跑去,鲜艳的鸡血撒了她满门口,幸好她跑得快,不然那些脏兮兮的血就撒到她的身上了。 “蓝雾, 救命啊!!”曳缘往蓝雾的房间那边跑,边跑边大声喊。 蓝雾自然也听见了动静,只不过他却在房间里装死, 她不是挺能耐的吗?叫他干嘛?去叫姬宴来救她啊! “蓝雾,你睡死了吗?快出来啊!”曳缘在外大吼。 蓝雾的声音懒洋洋从里面传出来, “小侍女,我受伤了,不是吃饭的事儿不用叫我。” “??……” 后面那群老道士追在她的身后跑,她只能围着院子绕圈, 边跑边叫嚷:“蓝雾,你的侍女就要被别人当妖怪给祭天了!你还不出来吗?” “祭天好呀, 需不需要本大祭司为你亲自做法?” “……”曳缘气得直跺脚。 栗凤见状, 嘲弄地一笑,道:“哎哟,失宠了吧?本公主还以为蓝雾二殿下有多宠你这个妖精呢, 今日一见, 也不过如此嘛。不过,被蓝雾这样的人抛弃也实属正常, 毕竟他这个人呐,心是烂的。” 曳缘问道:“有多烂?” “哈哈哈,”栗凤掩嘴低笑,虽然戴着面纱,但是也能看出一丝丝的白色狐狸毛从脸颊两边长出,向上伸出,配上她这笑声,可谓是恐怖之极,“大概比腐烂恶臭的烂苹果还要烂吧。” 这栗凤公主也是够猖狂的,当着蓝雾的面竟然也敢这样说话。 “我看你的心才比腐烂恶臭的烂苹果更要烂吧!”曳缘吼道。 “你!”栗凤纤指怒指向她,眉峰划出一丝毒辣来,咬牙道:“给我把她抓起来!我要杀了她!” 不知何时,曳缘就被他们给围住了,众人念着咒语,拿着剑朝她冲来,在利剑快要刺入她胸膛之时,蓝雾从床上坐起身,拿起蓝电正要冲出去时,却看到一缕金灿灿的光降临,一只雪白的大狐狸从屋顶跳了下来。 那狐狸有着九条白色的尾巴,它落下产生强大的震撼力,将那些道士全部都震飞了,一股烈风飞腾,将蓝雾这边的门扇都震得抖了一下。 曳缘盯着那落下来的九尾白狐,震惊满脸,喜道:“狐仙大人?” 屋里的小白狐“噔噔噔”迈出四只腿跑了出来,跑到戚九倾的面前,扑着前爪,要往它的身上扑去。 戚九卿变回了人身,将那只小白狐抱了起来,白狐往他身上的狐裘里钻了钻,很是喜悦和依赖,曳缘不禁好奇,这小白狐和狐仙大人是什么关系? 而他面具后的眼神吓人,直直盯着地上的栗凤公主。栗凤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吼道:“快,来人啊,给本公主把这只狐妖抓住。” 旁边的那些老道士们也捡起武器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戚九卿却丝毫未把他们放在眼里,一只手在隐隐聚力,宽大的白色袖袍鼓起一个大包,他一步一步向栗凤踏去,声音冰裂:“本来给了你活路,可是你却偏不珍惜,那就别怪我血腥了。” 他的手腕抬起,对着栗凤的脸,一股隐隐的光亮在之间涌动,栗凤突然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捧着脸,眼球凸出,像是要裂开一样,她很痛苦地惨叫着,不停地扭动着脑袋。 原来,是戚九卿正在活生生地扒她脸上的那张长着狐狸毛的面皮。 他在撕她的脸。 曳缘在后面捂住嘴惊呼,这样残忍的方式,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而且这剥皮的人还是温润尔雅的戚九卿。 “不要……救命啊……”栗凤发出痛苦的求饶声。 戚九卿却很享受似的,看着那层白色皮毛慢慢脱落,他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来。 蓦地,一块大石头落下,正好击中戚九卿张开的手。随着那石头落下的还有一个漆黑的身影,是拾溪从天而降了下来。 “狐狸鬼,太血腥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血腥呢。”拾溪拿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像是很怕见到这么残忍的一幕一样。 他站在栗凤的前面,看着像是要救人。 戚九卿却杀红了眼睛,跳起来凌空将拾溪一丢,就丢到了旁边的廊柱上,“哐当”一声,拾溪摔到了地上去。 拾溪拍着屁股从地上一个完美的直立,就站了起来,他的旁边是正双手抱臂靠在柱子旁看戏的蓝雾。他双手上绑着两个大大的蝴蝶结,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美貌的少女立在廊下。他指着他道:“小妹婿,你也不知道拉我一把。” 蓝雾却走到隔壁的一根柱子旁去靠着,离他远了些,冷道:“别乱攀关系。” 拾溪略略嘴,走到戚九卿的跟前去,笑嘻嘻问道:“狐狸鬼,你不是一向不杀生吗?你怎么了?她刨你家祖坟了?” 戚九卿的手继而伸向栗凤,道:“拾溪,你的记性恐怕不好吧,我什么时候不杀生了?她敢猎杀我的族人,我就敢剥了她的皮。” 戚九卿说这话的时候秀发在飞扬,这时的他,和平时的温雅很不一样。 拾溪眯着半只眼睛又偷偷看了一眼对面地上栗凤的脸,他连忙抓住戚九卿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戚九卿横臂一挡,但是拾溪却铁了心要救那个女子,于是,他们两个又打了起来。 地上的栗凤见状,趁机爬了起来,往门外跑,戚九卿想追,但是拾溪却拦在他的前面,阻了他的去路。 “拾溪,你一定要跟我对着干吗?”戚九卿大喝。 拾溪的情绪也不太稳定,很是暴躁,也吼道:“一山容不下二虎,我已经见不惯你几百年了。” 曳缘见他们越打越凶,宫檐上的瓦片不时落下,噼噼啪啪地作响,再这么下去,这皇宫怕是都能被他们给拆了。 这里不比祁蒙山上的宫殿,打坏了还能恢复成原貌,这皇宫要是毁了,那得修多久啊,而且这样的话,她今晚上就没地方睡觉了。 “两位别打了啊!我请你们喝喜酒,你们别打啦!” “呵,谁稀罕喝你的喜酒?”拾溪虽然这样说着,可是手下的力量却松了。 而另外一边的廊下,蓝雾听到这句话后,却阴了脸。 曳缘见拾溪收了势,于是对戚九卿说:“狐仙大人,你也停手吧。你替小白狐想想啊,再打下去它会受惊的。” 戚九卿看了眼怀中的小白狐,睁着两只害怕的大眼睛,他才收了手,停止了攻击。 而屋顶上的拾溪却问:“什么时候喝喜酒?在哪儿?” 曳缘道:“下月初三,南楹国太子府。” 拾溪听罢,就转身飘走了。 戚九卿从屋顶跳了下来,落在院子中,慢慢褪去身上的戾气,朝曳缘走来,道:“狐狸的事,多谢你了。”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曳缘连忙摆手。 后面的蓝雾看完戏,这才走下台阶来,闷哼了一声,“救狐狸也有我一份出力,你怎么不谢我呀?” 他对这个狐妖甚为不满,不仅是因为之前马车上那只不明来历狐狸的事,还因为曳缘对他很是花痴。 戚九卿抬眼看他,“哦?你也出力了?” “是呀。”蓝雾走到他的面前,将那个正在花痴的曳缘拉到自己身后去,说:“你要谢就谢我吧,跟这个傻丫头有什么关系。” “她可并不傻。”戚九卿话锋一转,却是道了一句这个。 曳缘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戚九卿,遂又从后面站了出来,“狐仙大人,我……” 她话还没说完,蓝雾就打断了她,“既然你谢已经道过了,就恕不远送吧。” 呃…… 有这么赶人的吗? 戚九卿也不愿再留,可是怀里的狐狸却还在扑打,似是要去曳缘的怀里,他只好向前一步,将白狐递给曳缘,“白狐你先照顾着吧,等它想回来,就送它来祁蒙山。” “好。”曳缘张手抱住白狐。 等戚九卿走后,蓝雾却“切”了一声,讥讽道:“搞得好像送定情信物一样。” 曳缘:“……” 她斜眼看他:“你到底在生狐仙大人什么气?他之前跟你有过节吗?” 他们之间唯一的过节,就是之前曳缘假扮戚九卿撩了他一把的事,除此之外,他们应该没有别的交集。 蓝雾转过脸来,紧盯着她:“那狐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我看他男不男女不女的,妖娆得很。” 曳缘眨了眨眼睛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狐仙大人英姿焕发,霁月光风,明摆着是一个男子啊。” 蓝雾朝她逼近:“他为什么对你很温柔?” “哈。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对我温柔了?你没事老关注他对我怎样干嘛?” 蓝雾最终下结论道:“你们关系不一般。” “???” 不知为何,曳缘感觉自己像是被夫君抓着解释的偷情娘子,可是她也没偷情啊,更加不是他的娘子,他管这么多干嘛? 最终两人各自哼了一声,然后各回各屋。 ****** 栗凤用面纱捂紧面部,张皇地一路逃跑,一直跑到了宫外去,街上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她捂着脸低着头奔跑,像个过街老鼠似的。 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她转身就想跑,可是那人去拉住了她,并叫她“小夕”。 “滚开,你认错人了。” 那人却道:“跟我来。” 栗凤抬头一看,却看到这人的侧脸很眼熟,好像……是那天帮自己弄掉手上蜈蚣的将军。 他这人脸冷,今日穿了一身常服,未着铠甲的他,倒是比那日更加平易近人了些。 她被他带到了一处院落,是城中的驿馆,专门给他们这种外国来客住的地方,这间院子里无人,她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尖问:“说,你到底有何企图?” 郗雁停微微一愕,然后恭敬行礼道:“公主,你现在这样,在外面跑并不安全,况且还会引起恐慌。” 栗凤扑到旁边的一座水缸前,低头看水中的倒影,脸上的狐狸毛又长长了一些,多半是由于刚才那妖怪剥自己皮的原因,她轻轻的捧着脸,那种皮离开肉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郗雁停看了眼她的脸,额头上虽然没长狐狸毛,但是面纱内的狐狸毛已经快要破面纱而出了,他向她道:“公主且在这里等我片刻,我稍后就回来。” 栗凤仍在看着水中的自己失神,听见他说要走,敷衍地摆了摆手,然后他就走了。 很快,郗雁停就回来了,他回来时手中多了一顶白色纱帽,双手呈到栗凤的面前:“公主,若是不自在,就将这个戴上吧。” “你……竟然羞辱本公主!” “我不是这个意思。”郗雁停解释道。 栗凤朝他走近一步,仰头问:“那你说,本公主现在美吗?” 郗雁停脑中浮现起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容颜,答:“很美。” 以前他认识一个女子,和她一样美。 他很思念她。 可是却不知道她在哪里。 第55章 媚烟 “那是当然, 本公主可是东盛第一大美人。”栗凤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纱帽,戴在了头上,怨恨道:“只不过现在, 却被妖物所扰, 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突然向他走近,手挽住他的胳膊,惊得郗雁停连翻后退,栗凤不满道:“你躲什么?你是不是也嫌弃本公主现在很丑?” “不是,不是。” 栗凤大胆的道:“既然不是, 你又是第一个见到我这副模样还愿意帮我的人,将军,你是喜欢本公主吧?” 郗雁停继续摇头:“不是这样的。” “别解释了, 从那天你帮我弄掉蜈蚣时,本公主就看出来了。本公主可是东盛最美的女子, 你喜欢我也实属正常。” 郗雁停清了清嗓子,被这位大胆的公主惊到,正色道:“其实我帮公主,是有一件事想问公主。” “问吧。” 郗雁停整理了一下表情, 才问道:“公主可有孪生姐妹?” “没有。” 郗雁停的眼神中有失望乍现,又问:“那公主七年前的时候可有去过塞北?” “怎么可能?本公主怎么可能会去那种荒僻的地方?而且七年前, 那地方不是在打仗吗?去那儿干嘛?” “是啊, 去那儿干嘛啊……”他喃喃自语着。 栗凤又走过来,拉着他的手道:“我都回答你那么多问题了,你可不可以也回答我几个问题啊?” 郗雁停心中黯然, 问道:“公主有什么问题请问?” “那个跟在蓝雾身边的丫头, 究竟是什么人?”她对她恨之入骨,她今日所受罪过全是拜那个婢女所赐。 郗雁停一惊, 她怎么会问曳缘?难道曳缘是又闯什么祸了吗? 他答:“我也不知,只知道他是二殿下带来的人。” “狐媚子!”栗凤骂了一句,“要不是她,本公主怎么会有今日?” 郗雁停退开一步,冷眼道:“公主,还请注意言辞。” “你敢顶撞本公主?”栗凤仰起下巴,用下巴视人。 “不敢,不过那女子乃我南楹国人,还请公主不要诋毁她。” “哼,南楹国人?看来你还不知道吧,今日,那狐妖大驾光临,就是为了救她而来,那她的身份能简单吗?我看她也是一只狐狸精吧。” 郗雁停的脸冷如冰塑,道:“公主,我还是先送你回宫吧。” “不要,我才不回去。”她愁闷地坐在石凳上,整个人趴在石桌上,她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也是让那些人笑话。 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粥,皇帝派了很多人去找栗凤公主,但是都无果,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谁都找不到。 东盛国一夜之间就变得风起云涌,不太平了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栗凤消失了,还因为城里涌出了很多妖孽作祟。 那些妖,都是冲着忘忧来的。 东盛国地大物博,在平静的皇城之下隐藏了许多妖物,而这番忘忧公主回国,无疑是吸引了那些妖物蠢蠢欲动。 女主从出生开始就背负恶毒诅咒,这个诅咒会跟随她一生,最后遗传给她的下一代。 而她的这个诅咒,书中所写,是被一位神下的,一直传了很多年,传到了她这一代。 被下诅咒的她,自动成为圣婴,圣婴之血肉,最受妖魔鬼怪喜爱,是最完美的祭祀品,何况她现在还没了驱煞玉佩,那些妖魔鬼怪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曳缘本来是坐在屋子里发呆的,她一直在想接下来的剧情,很快,她就要嫁给姬宴了。 哎…… 长叹了一口气,怀里的白狐忽然跳了下去,从门口冲了出去。它四条腿跑得飞快,像是外面有什么东西在招引它一样。 曳缘当即也跑了出去,跟着它后面,一直追它追到了街道上去。 流动的灯花通明,长街已然入夜。 她快速奔跑,街道上的人被这突然窜出来的白狐吓到,因为它跑得太快了,人们都没看清楚它是什么,就看到一团白影如流星般划过,所以大家都吓得连连尖叫奔逃。 【宿主,请避开当前道路。】 “为什么?” 【前方是男女主的单独剧场。】 “我围观都不行吗?” 【不行哦,宿主。】 姬宴和忘忧是出来寻找栗凤的,估计现在是两人的单独相处剧情,所以不允许她这个恶毒女配出去煞风景吧。 可是,白狐往那个方向跑了去。 她只好转身朝另外的街道走去,寻找一条可以绕过那处的路。 可是,在她转身之际,却看见了许多的妖怪隐于人群之中,向姬宴和忘忧那边走去。 曳缘猛地回头,看到周围的人群里藏了不下十只妖,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香喷喷的忘忧。 难怪系统不让她过去呢,原来这是男主英雄救美的戏呀。 不过,既然有男主英雄救美,就一定也有男二来救美才对。 蓝雾呢?他在哪儿? 刚这样想着,蓝雾就从身后的长街中走了来,他疾步而来,模样着急,看来是很担心忘忧啊。 他很快就走至了她的面前,站在她面前喘着粗气,埋怨了她一句:“你跑得真快,是踩了风火轮吗?” “……” 曳缘盯了他一会儿,见他还不去救忘忧,提醒道:“你怎么还不过去?” 而他却道:“在这儿等我。” “???” 曳缘睁大杏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随后他就朝着后面的街道涌了去,蓝影在暗夜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耳边却还残留着他的那句话,“在这儿等我。” 为什么让她在这儿等他啊? 曳缘当然没有在原地等他,她又转了一个方向,继续去找那只白狐了。 而忘忧那边,众多妖物靠近他们,撕下人类面具后,变身成妖魔之态,吓得周身的人们尖叫逃逸。 众多妖物朝忘忧袭去,然而此时的她身边有姬宴保护,一柄斩妖剑出鞘,红色剑光刺破黑沉沉的夜空,剑气蔓延四散,将那些妖怪震得满天飞。 曳缘听到那边动静,抬头看了一眼那冲破天穹的红光,感到一丝惋惜,男主天纵奇才,是个修仙的好料子,可是却为了南楹国,放弃了修仙的机会,而是选择回到皇宫做一个普通人。 他们南楹国除了他和蓝雾就再没有别的皇子,而蓝雾更是一个不在乎皇位的人,心不在此,高傲不羁,所以,也只有他姬宴能担此重任了。 然而,原书却是一本古早狗血虐恋文,走的是古早四角虐恋文风,全篇的剧情都是为了男女主的虐恋而开展的。 曳缘当时就是因为这奇葩的虐恋关系才翻开来看的。 她在街道上寻找了许久,直到那边的架都打完了,她还是没有找到那只白狐。 黑夜愈加的浓稠,长灯也愈加的昏红,不多时,她看见了一个蓝衣少年从那边的街道中走了出来。 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狐狸,尤其惹眼,让人一眼就能在这偌大的街道上发现他。 蓝衣少年步调不紧不慢,走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他的脚步朝她直直走来,目中的光也只为她点亮。 他…… 不是去救忘忧吗? 怎么去抱狐狸了? 难道他刚才说让她在那里等他,是要去帮她找狐狸吗? 他跑得气喘吁吁,也只是为了来帮她一起追狐狸吗? 为什么她感觉他在……偏爱她? 她赶紧摇了摇头,偏爱一词,怎么能用在他对自己的身上呢? 他不捉弄她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会偏爱她? 长街中人影憧憧,逃跑的逃跑,飞奔的飞奔,只有他,徐徐朝她踏来。 他抱着雪白狐狸向她走来,半边脸隐在狐狸后,而另外半边脸却在朝她微笑,一只蓝色蝴蝶在他肩头飞旋,跳着梦幻的舞蹈。 蝴蝶少年从黑暗中步出,只为她而来。 此刻的她,陷入了他为自己编织的蓝色幻梦中,她看见那只蝴蝶飞啊飞,转啊转,似是要拉着她一起跳舞,一起沉沦。 “阿缘。” 少年在唤她。 又是这样亲昵的呼唤。 他道:“你又傻了么?” 是啊,她傻了。她为他痴傻了。 如果他们身上不背负那些既定的命运就好了,那样,她会选择带他远走高飞。 她想要拐走他。 一顿感动后,少年还未走近她的面前,就突然被怀里的狐狸吹了一口气,那狐狸是对准他的眼睛吹的,就这一瞬,狐狸从他怀里跳了出去,向后面的街道逃跑了,而蓝雾的眼睛却瞬间变得通红。 像是被人灌了朱砂。 “蓝雾哥哥,你怎么了?”曳缘惊愕地跑上前去,盯着他的眼睛询问,“你没事吧?” 蓝雾闭上了眼眸,将那骇人的眼球藏起来了,他道:“不好,刚刚那只狐狸不是之前那只白狐。” 他认错了。 长得太像了,都是雪白的毛发,不认真辨别几乎分不出来。 而那只狐狸飞窜进了长街中,看着姬宴他们在那边,曳缘当即大喊:“姬宴哥哥,那只狐狸,有问题。” 随后,姬宴和忘忧就追着那只狐狸而去了。 曳缘伸手去扶蓝雾,“你没事吧?眼睛怎么样了?” 蓝雾仍旧闭着眼睛,道:“扶我回去吧。” “哦,好。”曳缘见他这副模样很是心疼,前两日他受的伤还没有好呢,今日又为了帮她抓狐狸,被狐狸暗算,真是个爱受伤的小可怜包。 她扶着他慢慢朝住所走去,他走得很急,曳缘劝他走慢点,可是他却有点慌,仍旧走得很快。 “蓝雾哥哥,你眼睛感觉怎么样啊?要不要去请大夫?” 可是他却道:“不用。” 曳缘担心他,踮起脚尖凑近他的眼睛去看,可是却感受到了他的一点不对劲,他往后一躲,像躲瘟神一样躲开她,还冷声道:“离我远点。” “嗯??”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她将他扶回了住处,扶他进屋后,他却反身将她往外一推,然后关上了门。 动作如此迅速,让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搞什么? “蓝雾哥哥,你关门干嘛呀?让我帮你看看你的眼睛。” “不用,你走吧。” “嗯??” 好怪啊他。 刚刚在长街上的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明明还对她态度很好,怎么一下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呢? 太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该不会是被那狐狸吓傻了吧? 刚刚那狐狸到底往他眼睛里吹了什么呢?让他如此反常。 狐狸……狐狸…… 曳缘大惊,她自己就是个狐狸,狐狸最擅长什么她一清二楚,难道那狐狸刚刚往他眼睛里吹的是……媚烟? 再结合刚才他这一路来的僵硬,是媚烟没错了。 她猛然拍门,“蓝雾哥哥,你有没有事啊?你让我进去看看你呀。” 本打算推门而入的,可是却发现蓝雾将门后的插鞘插上了。她没办法,唤他半天他都不答应,心中担心他在里面出事,只好大力出奇迹了,手中聚了力,轰然一掌将门推开了。 “呃……”里面的蓝雾愕然地盯着门口的她。 她不管他脸上的惊讶,冲了过去,注视着他的红眸,问:“蓝雾哥哥,你是不是中了媚毒了?” 蓝雾羞耻的垂下眼帘,没作声,默认了。 曳缘见他坐在床沿,屋里没点灯,些许月光扑了进来,落在他发白的面庞上,而他正紧咬着下唇,似是在极力忍耐。 狐狸吐的媚烟比人间的媚/药还要强,中了这种毒烟,浑身难耐,必须……必须……要找个女子才行。 “怎么办……”她愁闷呢喃,蓝雾坐在那里一点都没有愁,反倒是她在这儿愁苦不堪。 半晌,他道:“你出去吧。” “可是蓝雾哥哥你怎么办啊?”曳缘心里一着急,就开始胡乱出主意,“要不,我去给你找个婢女吧?” 那些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于是,她就这样胡乱说了出来。 蓝雾却摇了摇头,道:“别祸害别人。” 那不然怎么办呢? 不能祸害别人,那只能…… “那……那……那你祸害我吧。” 曳缘脑子乱了,不经思考就这样说了出来。 蓝雾诧异的抬起眼睑,红色的眼眸凝望着她,似乎难以置信。 第56章 古训 “对, 你祸害我吧。” 曳缘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要不是他为自己去抓狐狸,就不会被暗算, 说到头, 都是因为自己。 现在他有事,自己再不救他,就有点忘恩负义了。他不愿意祸害别的女子,那也只能自己来做这个牺牲了。 再说,他救过自己的命, 以身相许其实也不为过。 哥哥教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倘若现在弃他而去,那她还有什么良心? 她心里担忧他得不行, 只好自己主动走上了前去,伸手去抓他的手。他的皮肤滚烫, 一碰就烧起来了。 她俯身靠近他,可是他却将脸往旁边一偏,克制道:“我也不想祸害你。” “可是,是我害了你。” 他却固执的咬着下唇, 嘴皮都咬破了,说道:“你快出去吧, 再不出去, 可就晚了。” 他紧闭上眼睛,将那充满欲/火的双眼藏起来,伸手去推她, “快点出去!” 他推得用力, 曳缘倒在了地上,然后又迅速爬起来, 去抓他的袍子,“蓝雾哥哥,你这样会没命的。” 她急得要哭了,因为她心里面不想他出事,他这样一直忍着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她再次走上前去,俯身向他的嘴唇靠近,鼓起勇气道:“蓝雾哥哥,我……我……我要亲你了。” 她很紧张,两只手都在发颤,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好先亲他了。 看着她凑近的红唇,他身体紧绷,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他稍稍一偏头,那红唇就落在了他的嘴角,与唇畔擦之而过。 “蓝雾哥哥,你别躲啊。” 她本来就紧张,现在看他躲开,内心就更焦急,双手捧住他的脸,准备再次亲上去。 太羞耻了,这还是她人生头一回这么主动呢。 可是,害羞什么的都被她丢远了,她只想要救他。 蓝雾心下大愕,若要是真的亲上了的话,他肯定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按住她的身子,艰难道:“我有办法。” “嗯?” 他取出怀里的那个断蛊锁,重重一扭。 “你做什么?你又要用蛊咬你?”曳缘惊愕的叫道。 蓝雾却扭开了断蛊锁,放出了一只极小的蛊虫来,长得跟蚂蚁一样,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皮肉里。 他忍着痛说:“这是吸毒蛊,它可以吸走身上的毒,但是……” 他还没说完就朝床上倒了下去,曳缘赶紧去看他,“但是会很疼,对吧?” 这蛊,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母妃曾告诉过他,此蛊乃反寄生蛊,别的蛊都是靠寄生于身体里而活,可是此蛊却是以吸食□□里的物质而活,它在吸食毒素的时候,会流窜全身,中蛊者的身体也必遭反噬,疼得死去活来。 此蛊虽好,可以救人,但是却也会让人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只要坚持下来了,就无大碍了。 他现在就如母妃所说的那般,很疼,钻心窝子的疼。 面前的少女很担心她,她扑在他的身边,担忧得还流下了泪水。 他在心里痴笑:傻子也会有情呢。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刚才说要救他也只不过是情急之下说出的报恩的话,倘若他真的答应了,那他才是真的混蛋呢。 她总有一天会后悔,会后悔今天的行为。 等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怨恨今日的他。 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他啊。 即使他如何去引导她来喜欢自己,可是她还是不喜欢他,她只想要嫁给哥哥。 曳缘见他倒在床榻上,痛苦地蜷缩在了一团,细碎的月光铺在他的身上,发丝贴在了他出冷汗的脸颊,她伸手去为他将头发拂开,露出他凄惨的脸蛋来。 看到他这样,眼角跟着滑落了好几滴泪下来。他真的很痛苦,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她抓住他的手掌,轻轻牵着他的手,除了能陪着他,她什么都做不了。 “蓝雾哥哥,你这是何苦呢?” 他宁愿这么痛苦,都不愿让她来救他,究竟是何苦呢? 蓝雾此刻还是清醒的,他虚弱的道:“苗疆有古训,一生只娶一个女子……” 曳缘听他说此话,心中悲戚,他的心里还是只有忘忧吗?除了忘忧,别的女子都不行吗? 他的身体在发抖,声音更加的颤抖,继续说:“倘若你和我在一起,可你的心里还有别人的话,我就必须要……杀了你。” 他吞下了后面的那半句话:我不想你死。 “你们苗疆规矩可真多。” 曳缘蹲在他的床边,双手拉着他的手,凄美一笑道:“那你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心意相通的女子啊。别再去喜欢不喜欢你的人了。” 说着说着,竟然把自己给说哭了,她揩了一下眼泪,蓝雾却动了动手指,迷蒙的凝望着她,说:“别嫁给哥哥……” 曳缘好不容易擦干的眼泪,被他这一句话,又给破防了,眼泪汹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过了好久,曳缘也没有回答他,而只是哭,她突然伸出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为他注入了一股灵力,随后,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的身体还在饱受蛊虫的噬咬,可是,曳缘不想让他这么痛苦,便为他注入了安魂灵力,希望他能够睡一觉。 而她就在这里守了他整整一夜。 终于熬到了第二日,蓝雾渐渐醒转,脸上仍旧惨白黯淡,但是眼睛里的红芒却褪散了,恢复了一片清朗。 他整个人经历了这样折磨的一夜,整个人都虚脱了,嘴唇干裂,下唇有深深的齿印,那是被他牙齿咬出的痕迹。 这个样子的他,哪像什么反派啊,根本就是个小可怜包嘛。 曳缘出去给他端了一盆水来,毛巾打湿,替他擦脸,“蓝雾哥哥,你好些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事。”他摇了摇头,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帮我去叫人准备水,我要沐浴。” “好。” 曳缘走出去帮他叫人准备热水,再叫人去准备早饭过来,蓝雾他昨晚疼了那么久,一定很饿。 她在外面待着的时候,却听到了许多传言,说是城里昨夜出现了一名白毛女,人的身体,却通身白色的毛发,眼睛却是红色的,恐怖得很。 曳缘一听,心中思忖难道他们口中的白毛女是栗凤? 栗凤已经消失好几天了,而且她的身上也长白毛,这很难不让人去将她和这个白毛女联系在一起。 这位白毛女在城里乱窜,扰得城中人心惶惶,全都闭门不出,不敢开门营业了。 曳缘跑去隔壁的宫殿内找姬宴,可是却发现他一夜都没有回来。 她转身回去,却遇到突然现身的戚九倾,他飘飘如遗世独立,降于自己面前,还未开口,就被曳缘拉住了,“狐仙大人,白狐它不见了!” “它昨天跑出去了,像是魔怔了一样,一夜都没有回来。” “啊?”戚九倾转身就要走,曳缘立即跟在他的身后,边走还边跟他说:“狐仙大人,昨天它跑到集市上去了,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我去寻它。” 曳缘好奇的抬头打量他,问道:“狐仙大人,那只狐狸跟你是什么关系啊?它的毛发也是白色的诶,你们……” “它是……”他沉吟了片刻,却答:“我也想不起来了,但是好像是认识之人的孩子。” “哈?”他这记忆力是鱼的记忆吗?怎么啥都不记得? 他们走到街道上,遇到正在街道上搜寻妖物的姬宴和忘忧,戚九倾拉着她转身一散,就飘去了另外一条路。 虽然是飘走了,但是忘忧他们却看见了,他们以为是戚九倾将曳缘抓走了,所以还朝这边追了过来。 “唔,我们为什么要躲着他们啊?” “因为,怕被那女子缠上。” “啥???”曳缘双眼睁大,这……书里的人是不是都有点自恋啊? 戚九倾见她如此吃惊,遂解释了一句,“之前被我娶回祁蒙山的姑娘,我第二天放她们离开后,她们都不愿意离去,还想待在山上。” “所以,你是怕忘忧也缠上你?” 戚九倾微微颔首。 “额……”曳缘忍不住说了一句,“狐仙大人,要我说啊,你就是太不厚道了,你说你这样一个貌若潘安的谪仙男子去娶那些姑娘,她们当然会为你倾心啊,结果,你娶了她们后又把她们给休了,你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很败类?” “我只和她们拜了堂,没别的……” “虽然只是拜堂,可是,你也给了她们一场美梦啊,她们肯定以为你是要真的娶她们的。” 戚九倾陷入了沉默中,良久,才道:“可是,娶亲已经成了我的执念了,我好像一直在寻找一位新娘,可是,我每次挑开她们的盖头时,发现都不是她。” “我到底要找谁?我已经忘了。” 曳缘有点同情他,在书里,他只是一个出场不多的配角,寥寥几场戏也只是为了助攻男女主之间的爱情,关于他自己,并没有更多的解释。 可是,既然作者创造了他,他就被赋予了生命,他也有追求自己人生的权利。 曳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狐仙大人,你一定会找到她的,你也会找到你自己的。” 戚九倾一怔,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来的是少女坚定的脸庞。 就这一眼,这样一句话,让他好像不再迷茫了。 面前这个少女,她是不同的,从那次他用红绳穿过她的手腕时,他就感知到了,她身体里住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又或者说不是住着另外一个人,而是,她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恍惚道:“你说,我们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嗯?”曳缘大惊,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曳缘拉开衣袖,掐了一爪自己的手腕,上面立马就有一个红印子了,“你看,我有血有肉,我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我们这个世界当然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这是一本书,可是谁说书里的世界就是假的,此刻,他们每个人都是活着的。 戚九倾笑了笑,似乎赞同了她的话。 跟着戚九倾一起,很快就找到了那只白狐的身影,可是那白狐却被另外一个妖娆的女子抱着。那名女子生得妖艳,一袭红纱包裹玲珑曲线,上翘的大红唇勾着艳美的笑,而她的身后还长着一条白色大尾巴,见到他们来时,那条尾巴就隐匿了下去。 她的怀里抱着一小白狐,正是之前跑走的那只白狐。 “戚、九、倾……”她勾着妖艳的笑意,看着远处的来人。 戚九倾身形未动,站在原地,厉声道:“狐妖!” 那名女子声音尖细,听得人心里麻麻的,“是呀,比不上某人高贵。” 曳缘盯着那女子沉思,难道昨晚那只给蓝雾下媚烟的狐狸就是她? 可恶! “白毛女,站住!”后面突然传来忘忧的声音,他们火速赶了来。 白毛女?? 不是栗凤,是这只狐妖? 姬宴他们冲过去与那只狐妖打了起来,而戚九倾却在这时飞了过去,抢走了她怀里的白狐,然后回头向曳缘道别,“下次再见。” 第57章 回程 戚九卿走后, 姬宴他们还在与那只狐狸打架。狐狸狡猾,想要用昨晚对付蓝雾那招来对付他们,忘忧手中拿着清心符, 贴在姬宴和她的身上, 狐狸无从下手,最终还是逃跑了。 曳缘回到宫里的时候,见蓝雾坐在曲廊下晒太阳,他的半边脸仍旧没有气色,闻得她回来的动静, 冷不丁问了句,“又去哪儿了?” “就……去外面街上了一下。” “你身体没事了吧?还疼不?”曳缘朝他走过去,可是他却说:“你挡着我的阳光了。” 这盛夏的天, 太阳毒辣得很,她道:“这太阳太晒了, 我帮你挡着不好吗?” 然而他却说:“可是……我需要光。” 一时静默,曳缘慢慢移开了步子,将阳光还给了他。 不知为何,感觉他很低落。 当她想要再次与他说话时, 他却道:“别打扰我吸收光。” 好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忘忧的婚期已到, 归期已定, 所有人都要启程回南楹国。 曳缘跟在队伍中,沉重的提着步伐,系统的提示音一直在脑中叫嚣着, 她听得烦人, “知道了,知道了。” 系统又有剧情任务要让她完成了, 前几日恶毒女配将女主引入那住着猛兽的地洞里,没有害死女主的她仍旧不甘心,今日故意设计来挑拨男女主之间的关系。 她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垂头丧脑的走在路上,她很苦恼,因为这系统要她完成的任务竟然是故意引忘忧看见她亲姬宴。 这…… 不用想都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女主来说是一件多么具有冲击力的事情,会有多虐她。 “哎。” 骑马走在她旁边的蓝雾见她一整天都这个鬼样子,道了一句“第二十三次了。” “嗯?”曳缘昂首看他。 蓝雾直视前方,慢悠悠道:“你第二十三次叹气了。” “啊?”他不说,曳缘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自己一天都在唉声叹气。 队伍行至枫叶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们像上次一样入住驿站。侍女们都在提行李进驿站,只有她闲着没动,跑去找郗雁停说话。她向他跑去,笑脸喊他,但是还未喊出口,就被他呵斥住了,“那婢女,还敢偷懒,还不快去搬东西。” “???哥……”她一声哥哥还未喊完,就又被他吼了。 “放肆!还敢顶嘴!” “???”曳缘摸不着头脑,心想哥哥是不是入戏太深了,都到了这枫叶镇还在演戏呢。她掉头走了,走到马车边去帮忙搬起东西来了。 这里大多数的物品都是忘忧公主的嫁妆,她随便抱了一个箱子起来,跟着那些婢女们一起搬了进去。这箱子看着小,结果竟然跟个大石头一样重,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金银珠宝。她搬着它绕去装物品的一间房间,路上一不小心撞到了姬宴,姬宴吃惊地看她:“曳缘,你怎么在抱这个?” 姬宴是从另一边的走廊里走来的,她刚上了台阶就遇见了他,这个她一天都不想碰上的人,就这样碰上了,系统又开始在脑子里提醒她快点完成任务了。 姬宴一手拿过她手中的箱子,温柔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来。” 这一路上的婢女刚好都退完了,就只剩他们两个人,系统在不停催促。 【宿主,女主即将出现,快。立刻。】 曳缘心下一横,眼睛一闭,脚尖一踮,快准狠地在姬宴脸上亲了一口,亲完还说了一句台词,“宴哥哥,你真好。” 这时,从侧后方房间里走出来的忘忧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窝,她又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曳缘完成任务后就跑了,也不管后面的姬宴是如何惊讶,一股脑往后面的走廊跑去。 那边光线较暗,她跑过去后才看到蓝雾竟然站在黑暗中,脸色深暗地盯着她,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一个立在那里的木头人一样,恐怖之极。 “啊,你吓了我一大跳!”曳缘拍着胸口,惊诧未定。 他整张脸都隐在阴暗中,黑黑沉沉,没有说话,只是阴鸷地盯着她。 他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他都看见了吗? 看见了吧。 脸这么黑,一定是看见了。 好烦,为什么会被他看见?为什么偏偏就被他看见了呢? 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叮咬她。 她大脑慌乱,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向他解释。 心头好乱,乱死了。 她手指扣紧两侧的衣裙,然后低着头往旁边的走廊跑了去,最后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大门一关,躲了起来。 她捂着头,问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就算他看见了又怎样?他凭什么生气? 他怎么可能会生气? 他没有理由生气的。 他唯一生气的理由就是替忘忧抱不平。 是这样的。 “啊!好烦!”她钻回了床上,将被子拉过头,连晚饭都不出去吃了,一直躲在屋里。 驿站外,郗雁停把马拴好,然后跟马儿旁边的空气说话:“公主,你且等等,我晚点给你拿吃的。” “哼,快点,你想饿死本公主吗?” 郗雁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个骄横的栗凤公主了,她身上披着一件可以隐身的白色斗篷,一旦遮上,所有人便看不见她了。刚刚曳缘走来这边时,他是故意将她赶走的,就是害怕栗凤伤害她。 栗凤的目光看向远处一座屋檐上的一个人影,害怕地往门里面躲了躲,道:“喂,带我去里面吧。” 在那屋顶上,坐着一个浑身被黑袍笼罩的男子,他迎着天边的残阳,吸取着那最后一点的落日温暖。 远方的镇口外,是一片如血的枫叶林,红色一直延伸到了极远的地方,那层林尽染的尽头就是西边的夕阳。 他手里拿着一提黄油纸袋,里面装着一口袋的小鱼干,他边吃边哼着小调,是一首极欢快的曲子。 可是,他的眼角却在流泪。 黄昏下的天空没有风,这泪珠儿就一直不干,他拂袖擦了擦,继续哼着调子吃小鱼干。 下面走来了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他勾着蓝丝线的靴子踩在那一地斜阳上,手里提着一酒瓶,晃晃荡荡地走着。 听见头顶的歌声,蓝雾抬眼看了一眼,然后轻身一跃,也落在了拾溪旁边的屋顶上。 蓝雾在屋顶上坐下,喝了一口酒,问道:“你怎么也会这首歌?” 拾溪扫了一眼他,目光在他胸前的银圈上划过,调皮地说:“忘了。” 蓝雾没心情与他打趣,兀自灌着闷酒,身边的拾溪见他有酒喝,手腕在空中一转,就从下面的驿站里卷出来一壶酒,他握在手中,也仰头喝了一口,爽道:“这人间的东西就是好吃啊。” 他将手中的黄油纸袋递给他,大方道:“小妹婿,本君请你吃一个。” “别跟我提这三个字!” 蓝雾听到小妹婿三个字却眼神遽冷,抬手打掉他手中的袋子,拾溪反应极快,手对着那袋子一勾,飞溅出来的小鱼干就定格在了空中。他一只一只地将它们捡了回去,又装进了袋子里,最后袋子才落下,回到他的手中。 拾溪在房顶上站起来,一只手愤怒地扼住他胸前的银环,狠劲一提,将他的脖子往这边勒,道:“小妹婿,本君给你吃那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蓝雾虽后颈被银圈勒得生疼,但是头依旧顽固地上仰着,冷声一哼,“谁是你的小妹婿啊?你妹婿在下面的屋里呢。” 他这话说得极酸,连反应迟钝的拾溪都听懂了,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好可怜哦。” 蓝雾眸子一眯,冷光从狭长的眸子里迸出,拾溪被他这一盯,忽然感觉浑身一痒,像是有什么小东西在往他皮肤里钻。 “什么东西这么痒?” 拾溪痒得四处抓了抓。 蓝雾邪魅一笑,道:“要不要我教你一招快速止痒的妙计?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拾溪边扭着身子边问:“快说!” “你绕着这镇上翻个几百个跟头,痒意就会自动消失了。” “真的?” 拾溪将信将疑,往下一翻,凌空打了个筋斗,落到了地上,身上痒得不行,可是他又挠不到,只能继续翻跟头,沿着下面的街道一直凌空往前翻,他手上还提着小鱼干和酒瓶,手不着地,凌空翻着跟头。 血色的残阳光辉铺了满地,而他就像个鲤跃龙门的小鲤鱼,欢乐地不停往前扑腾。 蓝雾躺在屋顶的檩条上,翘着二郎腿,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来。 那拾溪就真的沿着这枫叶镇一直翻筋斗,一路向西,翻到离夕阳最近的地方。镇上的人都好奇地盯着他,小声指点道:“这人是傻子吧。” 拾溪一直数着自己翻了多少个跟头,等到三百个的时候,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连空翻。他立起身体来,还是觉得自己身体很痒,伸手挠了挠,可是却毫无作用。 前面撞他那人是一个躲在这里流泪的女子,她一身华贵的锦衣,她抬起婆娑的泪脸来,拾溪一看竟是忘忧。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这么悲伤? 忘忧抬眼看见拾溪,身子一震,转身就逃。然而拾溪却张开黑色的袖炮,黑气笼罩在她周身,像是抓住了她的双腿般,让她无法逃逸。 “圣婴,跟我走吧,跟我去完成你的使命。”拾溪说这话的时候本来是很霸气的,但是因为身体里的莫名怪物在爬动,他痒得不行,这气势就弱了几分。 “使命?什么使命?”忘忧不明白,为什么她是被下诅咒的那个,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抓她? 她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甚至不应该出生。 拾溪拧过她的头,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吸取着她的灵气,勾唇道:“当然是祭天的使命。” 第58章 枫叶 忘忧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掉了, 她忍住疼痛,摸出身上的符纸来,冲破他的黑力, 贴在他的手心。 “啊!”拾溪往后倒退, 手心被那符纸灼伤,一阵火辣的疼痛后,他发现身上的痒意减少了一点。 他立即又扑了过来,大声道:“符呢?再给我来点!” 忘忧有点后怕,以为他是要发狂了, 她向后退,继续朝他身上飞了符纸去。拾溪却觉得不够,不耐烦道:“还有呢?拿来吧你!” 凭忘忧自己, 是根本对付不了这只魑的,她提起厚重的衣裙转身就跑。而拾溪却还在后面跟着, 让她把符纸都交出来。 拾溪觉得她这符纸比那小子说的方法有效多了,心中不免疑惑,那小子该不会是骗他的吧? 他一想到这里,心中就越发生气, 一生气身体就越痒,忍不住要大开杀戒。 他长臂硬生生截住前面逃跑的忘忧, 搜刮了一番, 却已经没有刚才那种符了,他烦躁地对着天上大叫了一声:“狐狸鬼,你给我出来!那日抢了你的新娘, 今日我把她还给你。” “狐狸鬼, 快点出来,送你新娘你要不要?” 戚九倾觉得他实在是太聒噪了, 最后还是现身了,他怀里依旧抱着那只小白狐,身姿清冷高雅,语气平淡:“有事求我就知道献殷勤了?拾溪,你未免太抬举你自己了吧?” 拾溪给他挤眉弄眼:“我这哪是抬举我自己啊,我这是抬举你呢。” 他将忘忧往他面前一扔,赔笑道:“我把你的新娘还给你,给你请罪。” “新娘?呵,这个时候还给我新娘?拾溪,你道现在是几月了?现在已是相月,你请罪是不是请得有点太晚了?” 拾溪知道他只会在每年清明时节娶亲,过了时间是断不会娶新娘的,道:“那既然你不需要的话,那就让她离开吧。” “……”戚九卿伸手拍了拍忘忧的脸,顿时,忘忧就感觉自己看见了无数张狐狸面具在眼前左右摇晃,红白两色相杂,鲜亮的色彩映在她的眼球中。 她渐渐地,朝着那面具的指引,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像是被人牵着的木偶一样。 前面有一条被枫叶映成了红色的小河,她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近河边,再踏了进去…… 戚九卿安抚了一下怀里的小白狐,问道:“连圣婴都不要了?想必是有大事求我吧?说吧。我好奇着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拾溪突然间有点难以启齿,他挠挠背道,“就是……你能帮我捉下虫吗?” “???”戚九卿一脸错愕。 “痒死我了。”他松了松衣领,手伸进去挠,“这虫子好像没在身上,而是在皮肤里。” 戚九卿突然抓住他的手,感受了一下他皮肤内的血液涌动,道:“拾溪,很开心的告诉你,你被人下蛊了。” “什么??” 拾溪惊得后退,突然反应过来,是蓝雾那个小子,一定是他,这几日来他唯一一个接触过的人就只有他了。 河水中,忘忧看着自己走进了河中心,冰凉的河水已经淹在自己的胸口,即将漫过她的脖子,她的下巴,她的鼻子…… “救我,姬宴……”她在心中无声呐喊着,他现在肯定没时间来救自己,说不定他现在还和那个郗曳缘待在一起呢,压根就没想起来还有个她。 脑海中又回想起刚才曳缘跳起来亲他的画面,她无力地闭上眼睛,也许离开也是一种解脱吧,来世,她不想再爱上他了。 当河水漫过她的脸时,“扑通”一声,有人跳进了水中,是她熟悉的气息,姬宴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游上了岸。 “忧儿,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如此想不开?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吗?非要在大婚前寻短见?”姬宴慌了,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离开。 忘忧靠在他身上,一滴清泪滑落了下来,“殿下,我没有选择。” “对,你没有选择。没有本殿下的允许,你是不可以死的,你再敢像今天这样试一试?” 忘忧鼻尖一酸,她闭上眼睛,泪水簌簌下落。 “忧儿,你不能死,你是我的太子妃,永远都是我的人,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他紧紧地抱着她,带着某种执念一样,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忘忧睁开两眼来,已经止了泪水,可看他的眼神依旧清冷,嘴角扯出一丝讥嘲的笑。 如此霸道…… 姬宴将她放在一旁的枫树下,冷然回头,盯着对面一黑一白两个人,捡起地上的长剑,一身森然,吼道:“又是你们!伤我忘忧!” 他手握宝剑,还未冲到他们面前,他们就跑了。他紧跟着追了上去,大吼:“妖怪,休要逃走!” 拾溪现在没空来搭理后面那个凡人,他一路往镇上跑,跑回了之前和蓝雾一起待过的屋顶。 蓝雾此时仍在那屋顶上躺着,在别人眼里他是惬意非常,但是于他自己而言,他却在沉淀悲痛。 他的脑子里已经闪现过了几百次曳缘跳起来亲姬宴的画面,这画面每在他脑子里出现一次,他就用力地去打碎这面镜子,将他们的身影击碎得支离破碎才行。 可是,他一闭上眼,它还是会冒出来,打碎了还是会拼起,还是会在他眼前不断地晃。 他恨死了,恨死那个傻子了。 手中的酒已经被他喝完,可是他还是没能麻痹自己。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别人跟哥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是即将成婚的新婚夫妻,她亲他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啊,怎么能轮到他来生气呢? 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恨呢?恨到想要将他们两个都杀了。 底下有人对着他击了一掌,他翻身一转,朝着屋檐滚落了下去,屋顶上的酒瓶被击穿,噼里啪啦碎了一屋顶。蓝雾从另一边的屋檐落下,才一出来,就被人给截住了。 “干嘛呀?”蓝雾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那个截住他的拾溪。 “敢给本君下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拾溪两手向前突击,朝他击出一块一块的黑色石头,石头坚硬,他飞身躲过,但那些石头落到地面上,震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后面的姬宴赶到,长剑如火舌一般向拾溪和戚九卿席卷,他的红剑威力巨猛,上面图了朱砂,画了阵妖咒语,只这一下,就将两人震退了老远。 “蓝雾,过来。”姬宴唤他到自己身边来,可是蓝雾却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移动脚步。 后面的拾溪看准机会,朝蓝雾偷袭了一把,巨石击到他的背上,如同铁锤砸了他一下,那石头不仅硬,还冰冷,他向前一倒,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蓝雾!”姬宴跳了过来,接住他的身体,长剑对着拾溪他们一扫,震得他们连退数步。 “蓝雾,你怎么样?”姬宴急切地问。 蓝雾却甩开他的手,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进了驿站内。 对面的戚九卿安抚了一下怀里受惊的狐狸,转身飘走了。拾溪再最后看了一眼蓝雾离开的背影,然后也跟着转身离开了。 姬宴没有再追,而是返身回去找忘忧了。 天色渐暗,驿站内,曳缘正趴在床上发呆。突然,门被人一脚踢开,像是惊雷从头顶掠过,她的心一阵战栗。 她从床上蹭起来,盯着那从外面走来的不速之客,诧异道:“蓝……蓝雾?” 蓝雾低着首,嘴角垂着一滴鲜红的血,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将她拖下了床,像拖一根秸秆一样,没有半分温柔的,拖出了屋外。 “蓝雾,你干嘛?” 蓝雾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叫喊,轻身一跃,就离开了这座驿站。 外面的残阳正在慢慢消退,灰色与火红色融合,云层下移,像是一幅惨淡的秀丽油画。 蓝雾拖着她在昏暗的街道行走,像是一个无情的赶尸人一样,要将她送入那最深暗的地狱。 曳缘捶打他的手,吼道:“你干嘛?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却轻轻抚摸她的脸,情真意切道:“带你去看枫叶。”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却鲜艳无比,看起来有很严重的病态美,曳缘问道:“你又受伤了?” 蓝雾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迹,眼神却不如往日的柔静,冷淡道:“受伤了又怎样?与你何干?” “……” 他手上力道不减,固执地攥住她的胳膊,拖着往前面走。 曳缘觉得他不是要带她去看枫叶,而是要拉她去赴死,她挣扎道:“这么晚了,枫叶都要睡觉了,别去看了。” “我说去看就去看!”这样病态的语气,只有他能说得出来。 他强行拖着她往镇子外沿的枫叶林走去,根本不管曳缘的挣扎与反抗,曳缘不知道他突然怎么就犯病了,不停在脑子里问系统反派他这是怎么了? 【宿主,别怕,正常剧情而已。】 “……”曳缘晕得要死,这个反派最近的情绪波动很大,现在更是不按常理出牌了,直接将她从屋子里拖出来了。 “救命啊,谁能来救救她?”她在心里哀嚎。 【宿主,请做好心理准备,你即将被反派下情蛊。】 “什么???” 曳缘一听到这噩耗转身就要逃,她拼了十足的力,从蓝雾手中逃脱,还未跑出去两步,就被后面的人用蓝电勾住了。 他用力一拉,就将她拉到了他的怀里去。曳缘腰腹被那根蓝电勒得疼,她躬着腰,才能减轻一点疼痛。 从来没有想过,蓝雾也会用这万杀来对付她。 “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他冷峻的气息扑打她的耳朵上,即使是在烈日天,也能感受到那让人浑身发抖的冰冷气息。 蝴蝶蛊 第59章 下蛊 曳缘腹部被那蓝电勒得剧痛, 她伸手去抓他。 “蓝雾哥哥,你放我回去吧。”曳缘像往常一样求饶,可是他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温柔地放开她。 他一只手伸到前面来, 掰住她的两腮, 冷冷笑了一下,“现在知道叫哥哥了?小侍女。” 曳缘被迫仰起来头来,求饶道:“蓝雾哥哥,我错了,你放我回去吧。” “错了?错在哪了?”蓝雾装作很困惑地问到。 “我先前不该叫你二殿下。” “还有呢?” “我不该跟你顶嘴。” “还有呢?” “我不该……没……没了。” “还有。”蓝雾却笃定道, “你好好想想,今天还做错了什么?” “没……没了。” 他将她的脸掰过来,迫使她面向自己, 目光幽冷,唇轻轻靠近她的脸颊, 似是要在那里落下一吻。 她慌张地去推他,却不知他早已收了手中蓝电的力量。这一推,他由于之前被拾溪偷袭过的缘故,一个踉跄, 向后一摔,倒在了地上去。 他刚刚才受了伤, 现在十分虚弱, 一推就倒了。 蓝雾的嘴角又流了一滴鲜血出来,他从地上坐起,冰冷地盯着她, 嘲笑着, “呵,就这么抗拒啊?” 他就知道, 她对他还是没有情。那天晚上要主动来吻他,也只是为了救他,不是心里情愿的。 她能对哥哥主动献吻,可是却这么抗拒自己的亲吻。 “你别这样,你受伤了,快点回去治伤吧。”曳缘担忧的说。 他却蓝电一卷,就将她拖到了自己身边来,道:“我要你给我治。” 曳缘被他按倒在一棵巨大的枫树下,他捧起她的脸,重重地吻了下去。 “蓝雾,不要……” 她的呐喊声被他攫取,带着强硬的态度,在她的唇瓣上掠夺。 他又像上次那样,粗暴地在吻她。 他的舌尖试图钻入她的齿间,可是她却紧闭着牙齿,他的手捉住她踢人的小腿,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衣裙,似乎是想上移。 曳缘浑身一激灵,拼命推开他,“蓝雾,你要干什么?” “曳缘,我后悔了。”他的声音有点涩,“那天晚上我就不该给自己下蛊。” “你就应该陪我一起下地狱。”他恨声道。 ??? 反派这是疯了吗? 黑化了?? 她努力去推他:“蓝雾哥哥,我马上就要嫁给姬宴了,我是你哥哥的妃子啊,你不能这样。” 可是他却偏执的说:“你那天晚上不是愿意的吗?” “我那天是为了救你啊,我不救你,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呵呵,”他冷冰冰的笑了笑,“果然呵,只是为了救我。” 他似乎更加生气了,也更加暴戾了,阴狠道:“可是,我偏不让你嫁给他!” 曳缘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努力将他推开了几分,往后缩了缩,挤出一句话来,“别试图去改变命运,因为我害怕……你会遍体鳞伤!” 她早就领略过了,原书剧情是无法改变的,若是今天蓝雾他真的改变了剧情,那以后他的命运就无法预测了。 他必定会遭受更加残酷的反噬和报应。 她不想他再受到伤害。 她靠在枫树下,轻声道:“我们,就跟着命运的轨迹走吧。” 蓝雾却很颓然地蹲在她身旁,他的身下铺了满地桔红的枫叶,厚重一层,积年累月的沉淀在这地上,已经看不到原本的道路了。 他的眼中藏着某种很深的执念,在夕阳仅剩的一缕余光中,熠熠生辉,他怒吼道:“我偏不!” 曳缘看着他,没敢说话。 “你看这枫叶好看吗?”他忽然问道。 这里一片都是枫树林,火红的颜色过于招摇,是曳缘喜欢的颜色,倘若用这样的颜色做衣裳,穿起来一定会很美。 他兀自说着,“苗疆也有像这样的枫树,比这还要美,好想带你去看看。” 他突然间就变得怅然了起来,语气也是柔柔的,像是在说着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一样。 他的目中充满了期待与幻想,似乎很想带她回苗疆。 他忽然靠了下来,轻轻抱着她的肩膀,头靠进了她的颈项间,声音凄苦,哀求道:“阿缘,别嫁给哥哥,好不好?”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这是曳缘第二次听见他这样说话,里面装满了真诚,让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行的。”剧情不允许这样的。 “为什么哥哥可以我不行?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甚至可以比他更多!” “你想当王妃,我也可以满足你,你想要的荣耀,我都可以满足你。求你,别嫁给他。” 他独自说着,像是在诉衷情似的。 “蓝雾哥哥,你……在说什么……”曳缘大感震惊,这一刻,她仿佛觉得他是在喜欢她。 “阿缘,我都把你从南楹拐来东盛了,你还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你就不能听话一次吗?别嫁给他。” 他捧着她的脸,问道:“哥哥他到底哪点好?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学。” “啊???” 他的眸子猩红,像是在流泪,又像是在流血。 曳缘心里跟着疼,“蓝雾哥哥,你不必这样的。” 蓝雾却说:“自古帝王多无情,哥哥他以后要娶那么多的女人,你嫁给他,他是不会待你好的,跟我走吧,我只会娶你一个王妃,唯一的王妃。” 曳缘身子颤抖,她觉得他要是再说下去,她可能真的会跟他走了。 看着少年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就算是石头心肠也早已动容了。 如果没有系统,没有剧情,没有命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 “听我的话,别嫁给他了,好吗?”少年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 曳缘顺从系统的指令摇头,埋头道:“对不起,蓝雾哥哥。” 他目光一冷,蓦地放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脸白无光,嘲弄道:“没想到你看着挺痴,但是心却犟得很呢。” 那一刻,曳缘觉得他好像变了。 他身上的气息全变了,变得很冷,很冷。 他说完后,就冷漠的转身走了,脚踩在纷杂的枫叶地面上,“咯吱咯吱”的作响,蓝色发带飘入了浓浓夜幕中,背影是那么的孤寂与凄凉。 他不是要给自己下蛊吗? 怎么自己走了? 他这模样,真的很凄凉。 他单手捂着胸口,背脊并不挺直,而是向受伤那边歪倒,看模样,那边受伤的位置应该是极疼的。可是他却强撑着身体,在这里与自己说了这么多看似真心的话。 曳缘睁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难受,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蓝雾哥哥。” “你很好!” 曳缘捂住嘴又喊了一句,“比谁都好!” 他在她心里,一直是这样最好的存在。 那边的身影一顿,像是要栽倒,却又稳住了。 蓝雾闻声掉转头来,向她又走了回来,他的那只蓝色蝴蝶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围绕在他的身侧。 他走到了她的身边,竟然轻柔地笑了笑。 他抬起右手,蝴蝶落在他的指尖,他问道:“你觉得我的蝴蝶好看吗?” 曳缘点了点头,“好看。” “那让它在你的手上靠一会儿,好吗?” “好。” 曳缘看上这只蝴蝶很久了,只是他却一直不让她碰它,今天怎么大发善心了,终于舍得把蝴蝶给她玩一下了? 她伸出手来,放到他的手边,一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他的指尖异常冰凉,跟往常不同,他的手一直都是很有温度的,而今天,在这炎热的夏季,他的手竟然这么冰凉。 那只蓝色蝴蝶扑朔着美丽的翅膀,轻灵地落到了她的无名指上,幽幽地闪动翅膀,炫美极了。 曳缘伸手去逗弄它,它也不离开,一直挥动蓝色大翅膀,她欢喜地对蓝雾说:“你的蝴蝶好听话啊。” 他静静笑道:“很快,你就会像它一样听话了。” “???” 曳缘正疑惑间,脑子里就传出了系统的提示音。 【滴,宿主,反派已为你种下蝴蝶蛊。】 “???” 【蝴蝶蛊,乃苗疆最高级的情蛊。】 曳缘手指一抖,那蝴蝶还愉悦地立在她的指头,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只蓝色蝴蝶,竟然是他养的情蛊。 难怪,他从来不让她碰他的蝴蝶。 难怪,他会说只有嫁给他才能碰。 难怪啊…… 她早该想到的,蝴蝶乃他们苗疆最高贵的物种,用蝴蝶来养情蛊可以说是最尊贵的象征了。 她终究还是中了他的蝴蝶蛊。 蓝雾轻轻握着她的指尖,然后低头在手指上落下如羽毛般的一吻,抬头道:“曳缘,既然我这么好,那请你,喜欢我!” 这句话既像诅咒,又像蛊语,深深地种在她的心上。 喜欢他…… 真诚的喜欢,还是虚假的喜欢? 突然,脊髓里像是被灌入了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蛊入体中,她从头到脚都是麻意。 蝴蝶情蛊,顾名思义,就是能让中蛊者爱上下蛊的那个人,但凡离开他远了,就会被蛊物噬咬,痛不欲生。 蓝雾笑了笑,不带感情的笑,却又祸乱人心,道:“现在,你可以回去嫁给哥哥了。” “祝你们郎才女貌,鸾凤和鸣,百年好合。对了,新婚之夜……可不要太想我哦。” 少年的祝福宛若魔咒,回响在这枫叶林上空。 他转身走了,蝴蝶追着他的身影离开。这次,他是真的走了,没有回头。 蓝雾这一走,就彻底消失了。 “系统,你没有心呐!你让我拯救他,可是却让我嫁给别的人……” 曳缘哭着大喊,然而系统却无情的说: 【本系统本来就没有心。还有,宿主,请注意这是一本虐文。】 第二天队伍启程回国的时候,蓝雾也没有出现,姬宴找遍了整个枫叶小镇都没有找到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启程回去。 曳缘离开的时候回头望了望后面的枫叶林,她身体里的情蛊感觉得到,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后面的某个角落里。 她一步三回头,心中溢满了对他的思念之情,这情蛊果真名不虚传,和她们狐族的魅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能让人失了心智,彻底地臣服并爱恋着那个人。 此刻的她,爱他爱到死心塌地。 第60章 寻他 回到南楹后的曳缘整夜整夜的失眠, 她半夜睡不着爬起来,站到窗口,看着窗外的园子。心口被思念填满, 那只情蛊仿若钻进了她的心脏里, 不停地蠕动,撕扯她的心。 她好疼。 疼得快喘不过气来。 蓝雾不知道去哪儿了,他离她太远了,她受不了这种情蛊的思念,她必须去找他, 必须要靠近他,才能缓解一点心口的疼痛。 天还没亮,她就翻出了墙, 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她裹紧了披风,在空荡的街道上行走。她两只眼睛顶着深黑色的大眼圈, 眼球干涸,眸底猩红,是太久没睡好的缘故,走在这街道上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在飘荡。 蓝雾, 他在哪儿? 长街两旁还挂着发黄的灯笼,一串又一串, 像这样在大半夜还在街上晃荡的, 估计也只有她这个傻子了吧。 “系统,你这个骗子,全天底下最大的骗子。你就是个坑货!坑死人不偿命啊!” “你简直就是在虐我!” 【呃, 宿主, 这本来就是一本虐文嘛。经得虐中虐,方为人上人。加油, 苟住!】 “……”銥誮 突然,前方的暗街之中有了一点动静。嗯?难道这孤寂的夜里还有人跟她一样睡不着吗? 下一瞬,一只利爪就朝她抓了过来,将她吸了过去,她脑门一晕,倒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经灰蒙蒙亮了。 多亏了这来历不明的人,让她晕倒了这么一会儿,勉强睡了一个时辰,这才将她的精气神拉了一点回来。 她睁开疼痛的眼皮,看到四周竟然全是跟她一样被抓来这里的女子。她登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打量了这里一眼。这是在一间废弃的破庙内,大门被关上了,庙内少说也有十几个姑娘,有些醒了,有些还没醒。 怎么回事? 她这是碰上采花盗了? 她小声问:“你们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 其他的女子们都很害怕地缩在一团,听到她说话,有人回了一句:“不知道,昨晚在家里正准备睡觉,就被人抓走了,当时还闻到了一股奇香,那香气特别的迷人,一闻到就想睡觉,然后就睡着了。” 不一会儿,寺庙的门被人踢开,又有两个女子被抓了来,然而抓她们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那女子她之前见过,是给蓝雾下媚烟的那只狐狸。 “是你?”曳缘惊讶出声。 狐妖扔下那两个女子,朝她走了过来,咯咯一笑,“你还认得我呢。” “自然认得,就是你给蓝雾下的媚烟!” “蓝雾?”狐妖思索了一刻,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那个小子啊。” 她忽然邪魅的凑近她的跟前,问道:“那天晚上,如何?春宵一刻的感觉有没有很美好?嘻嘻。” 曳缘脸蛋骤然一红,她解释道:“那天晚上……”根本没发生什么。 “哟哟哟,还害羞了呢。”狐妖打断她的话,“那么年轻的一个俊小伙,白白便宜了你,本来我还打算把他拐走的呢。” “你可恶!不许你打他的主意!”曳缘恼羞成怒道。 “呀,还护上了?”狐妖继续吓她道:“等下次我再遇上他的时候,定要再给他吐一次媚烟,将他拐入我的洞府,哈哈哈。” “你敢!”曳缘眼神狠厉,手中聚力,向前一抓,狠狠袭向了她的脸,“谁都不能觊觎他!否则,死路一条!” 狐妖惊愕地后退,闪身退到了门口,“呀,你还有爪子呢。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曳缘气哄哄地朝她掠去,她还记得那天晚上蓝雾是多么的痛苦,那些痛苦全是拜她所赐,她要为蓝雾报这个仇。 “妹妹,住手,我没有心思跟你打,你要是再过来,我可就杀了这些人咯。”她随手一爪抓了一个姑娘在身前做挡箭牌威胁她道。 曳缘只好收了手,“你抓这些女子来做什么?” “哼,”她冷冷一笑,环视了里面的女子一圈,道:“我倒要看看那只狐狸这些年究竟是娶了些什么样的人,这个薄情寡义的渣狐狸。” “嗯?你说的是狐仙大人?” “呸,他早就不是仙了,你还叫他狐仙,你应该叫他死狐狸。” “呃……” 曳缘又道:“可是,我又不是狐仙大人的新娘,你抓我干什么?” “谁让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街上逛的,抓你,不过是因为之前看你们走得近。” “行吧。”曳缘看向那些女子,狐仙大人每一年都会娶一个女子,可是娶了又放了,而这些女子却仍旧对他痴心念念,好多人都不愿意再嫁人。 这些,就是还没有嫁人的女子,有些年龄都快到三十了。 曳缘好心劝道:“那个,你们忘了狐仙大人吧,早早去追寻真爱才是正道。” “狐仙大人就是我们的真爱!你休想跟我们抢狐仙大人!” “我???” 这些女子仍旧活在自己的梦中,以为狐仙大人就是她们的翩翩如意郎君,殊不知,狐仙大人甚至连她们是谁都不记得。 他也只是一个走剧情的悲剧工具人而已。 “戚九倾,你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我可要杀了你的这些新娘了!”狐妖站到外面去,对着上面的祁蒙山大喊。 山上树木萧萧,并没有人下来。 “呵呵,我就知道像你这等无情无义之人,肯定不会管她们的死活的,好在,我早已有了其他计谋。” “什么计谋?”曳缘问道。 狐妖回头笑道:“我干嘛要告诉你呀?你跟他可是一伙的。” “……” 不一会儿,那山下就跑来了很多的百姓,全是来向戚九倾讨要女儿的。原来是狐妖昨晚抓人走的时候还特地留了一撮白色的狐狸毛,是以,让大家以为那些人都是被戚九倾抓走的。 所以,这些人全都跑来找祁蒙山讨要闺女。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闺女其实是被关在这边的破庙里。狐妖用妖法止住了她们的声音,将她们都捆了起来,不让她们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你最好给我闭嘴安分点!否则,这些女子全都给你陪葬。”狐妖对她提醒道。 “是,我不动,你不就是要找狐仙大人吗?我配合你,只要你不伤害她们就行。” 在这边可以听到那边山上的动静,百姓们一窝蜂的往上冲,边冲还边大声嘶喊,“狐妖,还我女儿来!!还我女儿来!!” 这些人一会儿奉他为仙,一会儿又叫他妖,现如今全都拿着刀要去砍他。山上本就有奇怪的结界,他们闯不上去,只得在下面愤怒的叫嚷。 最终,戚九倾被这些烦闷的声音惊扰,从云端的八角宫殿飞了下来。他睥睨着他们,问道:“本仙今年娶亲时辰已过,何来抢走你们女儿一说?” “就是你抢走了我们的女儿,一夜之间全都被你抓走了!” “对,是你,肯定是你!”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还我女儿来!你这个没皮脸的害人精!要不是你,我女儿怎么会二十八了还不肯出嫁,天天就盼望着你来接她。你这个害人的狐狸精,我要杀了你!” 戚九倾目光一划,“哈,狐狸精这词,还真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叫呢。” “对,你这个男狐狸精!臭不要脸的东西!天天就跑来山下勾年轻姑娘的魂,不要脸!” 戚九倾眉宇轻皱,“额……” 众人都不怕死的朝他扑来,大有一副鱼死网破之态,“还我女儿来!!!” “嘻嘻,嘻嘻。”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在半山腰飘荡起来,这听起来才真的像是狐狸精在勾魂。 戚九倾长袖一扬,扫向不远处的山坡,一个红衣艳艳的娇俏女子被他扫了出来,他疑道:“是你?” 狐妖现了身,朝戚九倾走来,“戚九倾,你这山也忒难上了吧。” “你来做什么?”戚九倾冷漠地问道。 “呵,你说我来做什么?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你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别人吗?”狐妖对他嗤之以鼻,靠在一棵山楂树下,一身妖艳红衣比那树上的山楂果还要红。 “你这个薄情寡义郎,究竟是娶了多少姑娘?” 戚九倾怀疑的看向她,“我负过你?” 狐妖轻蔑的笑:“呵,就你,我还瞧不上呢。” “那我负过你认识的人?” “哼,别跟我装,你以为躲个几百年,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就会消失了吗?”她张着鲜艳的五爪向他飞来,红袖中卷起一股浓烈的杀气,“快把小白还给我!” 小白? 哦,是那只小白狐。 那狐狸跟他亲近,自从被他带到祁蒙山来,就时时跟在他的身边,他道:“我为什么要把它给你?” “你别来抢它!你还给我!”狐妖登时怒火攻心,带着狠劲的风,朝他杀来。 狐妖与他打架,占不了上风,一跃之下来到了山下的破庙,手腕一抬,勾起一团小火苗,朝破庙中扔了去,“戚九倾,你这个薄情郎,今日,我就要杀了这些你娶的新娘,让你眼睁睁看着她们都死在你的面前,哈哈哈。” 啊这? 曳缘此刻还被关在这破庙内,她自己倒是可以轻松地逃出去,可是这些女子呢?她们被狐妖下了一层捆住她们的结界,她试了几下都没办法解开,看着这突然而来的火灾,她灵机一动,旁边就是梦仙河,她可以引河中的水来灭火。 刚要施法的时候,她就瞥见河中的一条船在移动,那船…… 好像是当时她和蓝雾躲雨的那艘船。 那船怎么在动啊?是主人回来了吗? 看到这艘船,就会想起那个冷得发抖的雨夜,虽然很冷很冻,可是却有一个温暖的人待在身旁。 他这个人,总是傲娇得很,嘴上说着多么恶劣的话,可是心里却是一个藏着热心的大男孩。 他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他究竟去了哪里? 突然,她瞥见了一抹蓝衣角,从小船上飘了出来,被风扬起,只有一瞬间,就又落了下去。 她当即一震,那船上的人,是蓝雾? 一旦有了这个猜想,身体里的情蛊就会疯狂作祟,她已经几天没有看见他了,这种发狂的思念已经要将她的心口磨平,她不顾一切地冲出了破庙,跑向了河边。 “蓝雾哥哥……” 她慌神的喊着,可是那艘船却无情地划走了,在苍茫的河面上留下一个纤细的孤影。 “曳缘,你怎么在这儿?”不远处,急急赶来一个背剑的青年,是姬宴。 曳缘被他拉回视线,她这才想起自己不是要救火的吗?怎么一下就被蓝雾勾走魂了呢? 她赶紧道:“快,快去救火,庙子里有很多姑娘。” 姬宴立刻冲了过去,拔出背后的斩妖剑,对着那座寺庙一砍,剑气冲破庙子,将里面困住那些女子的结界破开。 厉害!不愧是男主,这结界她之前就没办法破开,还是得靠男主来才行。 她连忙跑了过去帮忙救人出来,而正上方的狐妖见到姬宴来帮忙,她害怕他的斩妖剑,最后悻悻然转身逃了。 等曳缘救完了所有人,再望去那碧绿的河面时,早已没有了船的身影。 蓝雾他,又再一次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第61章 大婚 大婚在三日后举行, 曳缘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那大红色的婚服发呆。 看着那凤冠霞帔,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蓝雾, 想着他穿大红色喜袍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他来娶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那样如春花般的少年,穿上红色一定特别的好看。 真可惜,她没机会看到了。 “小姐,你发什么呆呀?是太高兴了吗?”小枝见她又在发愣,走过来替她穿喜服。 曳缘麻木地站着, 等她给自己穿衣裳,虽然是大夏天,但是这喜服仍是绣得厚重, 为了剧情需要,她的喜服上也是凤凰, 和忘忧的一样,上面两只金色的大凤凰,腾腾上飞,就是为了气女主的。 “小姐穿红色真好看。”小枝边给她整理长长的衣裙, 边欣慰地笑道。 小枝给她画峨眉,点绛唇, 打胭脂, 给她梳头发,戴上美艳的凤冠,不知道弄了多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 直到外面的敲锣声响起,喜婆高声道:“吉时到!” 小枝给她戴上盖头, 然后扶着她慢慢往外走。就将军府到太子府这点距离,她感觉才刚上花桥,就又要下花轿了。一路上她一直被人牵着走进了太子府,她一直不懂一个人如何在一天同时娶两个女子,拜堂该怎么拜呢?难道夫妻交拜的时候要拜了这边再拜那边吗? 太奇葩了吧。 不愧是古早狗血虐文。 全篇都是来虐女主的。 她刚被姬宴牵着走进府门中,后面的大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曳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戚九卿和拾溪。 他们竟然真的来喝她的喜酒了。 “抱歉,没有请柬就是不能进。”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住他们。 戚九卿冷着脸,姿态倨傲,道:“我来喝我义妹的喜酒,还要什么请柬?” 身旁的拾溪却从袖中摸出一张大红色请柬,甩给那侍卫,然后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那侍卫翻开请柬看了眼,看到里面邀请对象那一栏写着“神、仙”两个字,他一下合上请柬,斥道:“站住!拿这就想来蒙混过关?” 门口四处的侍卫都拔出剑,欲轰他们离开。曳缘连忙拉住姬宴的手道:“宴哥哥,他们……确实是我请来的。” 她又说:“你放心吧,他们今天真的是来喝喜酒的,不会出手伤人的。” 今日是他南楹国大喜的日子,姬宴也不想闹出什么事端来,若是他强行去赶他们走的话,肯定会打上一架,必会误了成婚的吉时。他走了过去,对着他们两人道:“既然二位是曳缘请来的,那便要守我们人间的规矩,贴上这两张符,我就让你们进来。” 姬宴拿出两张能够暂时镇住妖力的符纸来,伸到他们面前。 “你们人间的规矩真麻烦。” 拾溪从台阶上跳了下来,取走了一张他的符纸,往自己腰上一贴,而后面的戚九卿却只是挑开了自己宽大袖袍,就将他手中的符纸吸了进去,袖袍再次拂下时,一团细腻的黄色粉末飘了出来,纷纷扬扬飘上了天空。 呃……脾气够拽。 “狐仙大人!!!”旁边也来吃酒的官家小姐们看见戚九卿全都激动地跑过来,拉他去旁边坐。正欲赶人的姬宴见状,只好甩袖作罢。 不仅那些姑娘们来找戚九倾,郗雁停也向他走了去,还开口唤他:“拾溪。” “???”戚九倾眉头一拧,他什么时候又被换名字了? “拾溪,是那位。”他的手指向另外一边的人。 “啊???你不就是拾溪吗?”郗雁停现在被他们搞得团团转,到底谁才是真的拾溪啊? “本君早说过了,拾溪才是偷马贼,那位才是拾溪。” 郗雁停转身朝那边的黑袍男子望去,眉头轻皱,正要走过去寻他,可是却被一只手拉住。那是一只隐形的手,将他拉着往另外一边人群较少的假山后去了。 “郗雁停!好啊!你竟然敢骗我!”是栗凤的声音。 她没有现身,而是站在他面前对他兴师问罪,“你不是说你不认识那个狐狸精婢女吗?结果倒好,哟,竟然是你亲妹妹呢。真是,瞒我瞒得够深啊。” 郗雁停不卑不亢,而是说:“栗凤公主,舍妹年幼无知,还请公主高抬贵手,别跟她一般计较。” “哼!”栗凤冷冷一笑,忽然凑近他,调戏道:“想让我放过她?将军,她把我的脸害成这样,害得我以后嫁人都成问题了,你怎么赔?你把你自己赔给我吗?” “额……”郗雁停向后退开一步,俊严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公主这是为难在下了。” “哼!装,给我继续装!你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喜欢我?” 郗雁停:“……” “连我的脸都成这样了,你还能守在我的身边,你对我的心呀,日月可鉴呀。”栗凤兀自说着,还时不时来抚摸一下他的脸。 郗雁停提醒她:“不是我守着你,是你自己从东盛跟来的。” 他们在这边争论着这无厘头的事,而大厅前正在举办热闹的婚礼大典。 拾溪提着一个箱子走到曳缘的面前,道:“小义妹,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曳缘透过盖头下的缝隙看了眼,皱眉道:“不会又是山楂吧?” “怎么可能?本君又不是只有那么一样宝贝?你尽管收下就是。” 旁边的小枝接过他的盒子,又听见他道:“哎,你们人类真奇怪,你怎么嫁给这个人了啊?你不嫁给小妹婿,他好可怜的。” “对了,小妹婿去哪儿?不会是偷偷躲起来哭了吧?” 说起蓝雾,他已经消失好几天了,就连今日姬宴的大婚,他也没有出现,看来他是不会出现了。 曳缘重新跟着姬宴一起走向大厅,忘忧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就等着她进去了一同给座上的皇帝与皇后行礼。 就在她要踏进门槛时,后面突然响起了一声高昂的声音。 “王弟特来恭贺哥哥大婚。” 是蓝雾的声音! 曳缘陡然转身,掀开盖头来看他。小枝忙在一旁提醒,“小姐,快把盖头盖上。” 可是曳缘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她的耳朵里重复出来的都是蓝雾的声音。 体内的情蛊在疯狂作用,她看着他单手抱着一大捧蓝色的花向她走来,她的心口怦怦跳,竟然不自觉地向他走了过去。 那是一大束蓝色的花,各种蓝都有,每种花只有一枝,全部混在在一起,大的小的,深的浅的,至少有几十来朵。 所有的蓝花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大束捧花。 他慢慢朝她的方向走来,银色项圈反射出他清冷的眸光。 少年缓缓捧花踏来,若是他现在也穿上一件红衣的话,那就真的像是来娶她的了。 他将花送到她的面前,像那日在祁蒙山帮戚九卿准备婚礼时,摘着新鲜的花朵送到她的面前一样。 一样纯粹,美好。 “曳缘,告诉我,哪一朵是勿忘我?”他的面容如沐春风,声音也像浸了蜜罐一样,甜蜜优雅。 可是,却能从那宛转的声调里,听出哀伤来。 他消失的这几天里,竟然跑去找花了! 而且还是去找勿忘我! 那是她曾经说过的一种很像他的花。 看着他手里这么多种类的蓝色花朵,至少得跑大半个南楹国才能摘到吧。 有些花的底茎已然干裂,至少摘了有两天以上,但是花瓣却仍然鲜艳,许是被他泡了水的缘故,所以才使花朵没有枯萎。 他的表情真挚,似乎真的只是来问她哪一朵是勿忘我,似乎已经忘了今天是她的大婚仪式。 曳缘不想让他伤心,遂抬起手来指向众多蓝色花朵里的其中一朵。 “阿缘,别骗我。” 竟然被他看穿了。 她咬着牙齿,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虽然它们都是蓝色的,但是,却没有勿忘我。” 蓝雾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遽然阴暗,仿佛那狂风暴雨来袭前的大地颤动。 他扭曲的笑着:“没有啊……我就知道没有……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如你心愿的花。” 周围不知是谁起哄了一句,“二殿下来抢亲了!!!”然后人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就大了起来,纷纷杂杂的,全是重复着这句。 “二殿下来抢亲了!!!” 拾溪也跟着在一旁鼓掌凑热闹,“有趣有趣!想不到你们人间成亲也流行抢亲啊?小妹婿,能耐不小嘛?” 而这被众人议论的主人翁蓝雾却突然咧嘴冷笑一声,“呵,抢亲?你们也未免太过打趣本殿下了吧。” 他的手指向曳缘,不屑道:“就这样一个痴呆傻子,本殿下能看得上?” 他的手向上抬起,越过曳缘的头顶,指向大厅内的忘忧,“本殿下就算要抢亲,那也是抢里面那位忘忧公主,不是这位痴不痴傻不傻的呆小姐。” “啊???”众人一阵唏嘘,都搞不清楚状况了。 拾溪震惊地站起来,手拍在戚九倾肩上:“这什么情况?这凡人比我们还会玩呢。” 戚九倾拂开他的手,极是嫌弃的,生怕他弄脏了他的狐裘一样。 “蓝雾,你在说什么?”高座上的皇帝气得咳了两声,皇后连忙在身侧为他拍背,侧过的嘴角却勾起一抹阴笑,宽慰道:“陛下,你瞧瞧,这蓝雾呀都长大了,性子还是这么野,连哥哥的太子妃都要抢。” 外面的蓝雾将手中的花往天空中一抛,抽出腰间蓝电,跳了起来,横向一扫,那束花就被他打得七零八落,枝桠断开,花瓣碎裂,如天女散花般飞落了下来。 顿时,天空下起了一场蓝色的雨。 一滴蓝色花汁掉落在曳缘的脸上,像是她流下的泪一样,她眯着眼眸看着头顶那漫天的蓝色花雨,烈日被它掩盖,它们的颜色和天上的蓝色交融,美得不可名状。 这种破碎的美,就和蓝雾一样。 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蓝色混揉在一起,也没见过这么美的蓝色花雨,她仰起头,眼角的眼泪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蓝雾重重推开挡着路的她,向大厅内走去。曳缘被推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喊着“蓝雾哥哥。” 情蛊的作用十分强,她感觉到心痛难已,看到他走向里面的忘忧,就恨不得冲过去将他拉回来。 这是曳缘头一次体验到情蛊的威力,她此时对蓝雾充满了无尽的喜欢和爱恋,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更见不得他去抢别的女人。 呵?这就是他的报复方式吗? 用这样的方法来折磨她,让她爱而不得,心如刀绞。 果然心如毒蝎。 这里的剧情和原书吻合上了,蓝雾在姬宴大婚上高调出现,并且抢走女主,与姬宴彻底决裂,从此黑化成了一个全书大反派。 他确实是变了,变得比之前更狠了,对她也更无情了。 是什么让他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想起那晚在枫树林下的深情告白,那些话是那么的真,那么的入心,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所以让他变成了这样吗? 是吗?是这样吗? 曳缘的心里更疼了,少年脸上原本的灿烂笑脸如今也已烟消云散,转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情冷血疯癫的杀人魔。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反派拯救值已降为零。】 什么???那天不是已经65%了吗?怎么这玩意儿还能减? 【宿主,这拯救值随反派心境变化而变化,减少是很正常的事。】 “……我不想干了。” 【宿主,不干是不可能滴,还请你继续努力哟。】 “……” 【完成拯救任务,将会获得一个巨大奖励哟。】 “……我不想要奖励,我想回家。” 蓝雾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抢忘忧,不仅不顾姬宴的面子,也不顾整个皇室的面子,曳缘从地上爬起来,冲了过去,踩在蓝色碎花朵上,拉住蓝雾,道:“蓝雾哥哥,别去!” 蓝雾冷漠无情的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头,然后甩开她的手。 “别去……” 第62章 万蛊 他走入大厅, 朝大厅内的所有人行了个礼,展颜一笑道:“紧张什么?我跟大家开玩笑呢。哥哥大婚,作为弟弟肯定是要来贺喜的, 怎么可能来抢亲呢?” “蓝雾在此, 祝哥哥和两位嫂嫂鸳鸯比翼,海燕双栖,百年偕老,永浴爱河。刚才那些鲜花,就是弟弟送给哥哥的贺礼。” 他特地强调两位嫂嫂, 还用鸳鸯海燕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们三个人,听在他们三个人的耳朵里,这话都不好听。 哪有人这样祝福的?明显就是讽刺嘛。 三人如何成鸳鸯海燕? 姬宴表情一松, 朝他温和笑道:“既然蓝雾已到,那便开始行礼吧。” “蓝雾, 你也太贪玩了!”上面的皇帝生气地批评他,“今日是你哥哥大婚,你怎么能如此顽劣?” “父皇!”蓝雾突然又撒起了娇来,“我自幼离家, 一没父皇庇佑,二没母妃教导, 三没哥哥照拂, 顽皮一点也是正常的,再说,哥哥也不会生我的气的, 是吧, 哥哥?”他转头看向姬宴。 姬宴朝他一笑,压住心中的怒火, 道:“自然不会。” 曳缘满脸诧异,怎么他抢亲抢到一半就不抢了呢?书里的他明明是真的抢了,只是忘忧不愿意跟他走而已。 最后他一个人黑化离去。 蓝雾又转身看向忘忧和曳缘,“以后……就还请两位嫂嫂对王弟多加照拂。” 他的眼神幽暗,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在笑的。 忘忧客气的点了点头,曳缘却没有动作,只是痴傻的盯着他。 姬宴朝旁边的太监示意,随后那老太监就吊着嗓子道:“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拜堂。” 小枝正要为曳缘戴上盖头,但是后面又横空出现了一个人闹事的声音。 是拾溪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块鸡腿,啃了一大半,高声道:“既然你不抢亲了,那我就抢你了。” 蓝雾转头一笑,“何需你抢,我跟你走。” “???” 曳缘见蓝雾转身要走,在后面喊他,“蓝雾哥哥,你要小心啊!” 她知道他接下来会面对什么,那是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蓝雾扭头看了一眼她,拿过小枝手上的红盖头,亲自为她盖上。红纱覆面,他的面容被红布隔住,只感觉他微微低下了头来,轻柔的在她耳边说:“皇嫂,春宵一刻,芙蓉帐暖,可不要……太想我哦。” 他的身影离去,可是那句话却久久在她脑中回荡,一直到她拜完堂,才真的消散。 不要太想他。 中了他情蛊的她,怎么可能不想他? 她想他想到发疯,恨不得追随他而去。 蓝雾转身离去,刚刚的笑脸转瞬即逝,换上了一张阴沉可怖的□□。后面太监高唱新人拜堂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那是属于她的喜庆与热闹,都不是属于他的。 从此以后,再没有他的小狐狸,只有他的痴蝴蝶。 拾溪走是走了,却还不忘端一盘桌上的鸡肉走,别人都还没开宴,他就已经吃了两只鸡了。 戚九倾嫌他太丢人现眼,遂一拂衣袖也提步走了。 他一走,后面好多姑娘都在哀叹。 拾溪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贺新婚,二就是为了抓住蓝雾给自己解蛊。 而蓝雾跟他走的原因,却是为了给他下另一种蛊毒。独活乃他养的一只复活蛊,这蛊与寻常的蛊都不同,它专靠吸食魑魅魍魉的怨气和灵气而活,而拾溪作为一只大魑,就是他的下一个大目标。 上次在狩猎场的时候,他已经试图给他下过一次蛊了,可是,他心里的怨气却还没有被激发出来,独活并没有吸食到满意的怨气。 他还必须要寻找新的机会才行。 要想激发出他的怨气,就必须要知道他心中的执念来源,就像当初的那只魅一样,她心中的执念就是楚湘王一人,只要寻到源头,便能激发出他身体里的怨气。 不过,拾溪心中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蓝雾忽然看向旁边的拾溪,说道:“拾溪,你的执念是什么?” 拾溪不假思索的说:“我没有执念啊。” 回答得如此之快,连想都没有想一下。 蓝雾不以为意,又唱起了那首欢快的曲子,可是,今天他的声音却并不高昂,像一只悲伤的乌鸦在哭泣。 那只小狐狸,今天打扮得如娇美艳,终于嫁给了她喜欢的人,他该为她唱歌祝福的,可是为何唱起来会如此悲伤绝望? 他的声音突然断掉了,喉头是一阵苦涩。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肯喜欢他? 他一定是太差了,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不会对他动心。 “别停!继续!”拾溪道。 蓝雾唱这首歌就是为了激发出拾溪脑海中最深的记忆,见他有了反应,他又继续开口唱了起来。 拾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年轻,等过个三五载,你就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虽说青涩时期的爱恋最为深刻,但是,也不是不可以忘记的。” “那你告诉我,如何忘?” 拾溪拖着他一晃眼就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是整座皇城中最灯火通明的一条街道,花红酒绿惹人醉,风光旖旎人不归。 如此大白天,这街上五颜六色的灯笼依旧亮着,这会儿不比晚上热闹,店门口也没有人招呼营业,他们两个大男人走在这里,异常的奇怪。 蓝雾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拾溪拉着瞬移进了一家名叫百月楼的院子里。 “呀,这是哪里来的两位俏郎君?”顿时,装修豪华的阁楼内就迎上来一位年轻姑娘,她手执柔白绣帕,轻柔地在蓝雾胸口上一锤,惊得蓝雾大步后退。 他怒目瞪向拾溪:“这就是你带的好地方?” 拾溪指了指上面台阶上正走下来的一个人,那女子身姿娇柔,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衫裙,手中挑着一把绣着芙蓉的团扇,姿态曼妙地下楼来。 “快看,这个你肯定喜欢。” 蓝雾见她穿了一件和曳缘今天一样的红装,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但见她团扇后半遮半露的脸庞,竟然和曳缘一模一样。他迷茫地盯着她,只见那女子摇开扇面,竟然真的是曳缘的脸。 拾溪满意一笑,这一切都是他的手脚,要变一个人的脸对他来说简直太轻松不过了。 他将蓝雾一把推了过去,嘴角含着讽刺的笑,“终究是凡胎□□啊,摆脱不了人最真实的欲望。” 他用密语向那个女子下达指令:“给我好好把他身上的解药搜刮出来。” 蓝雾被拾溪推到了那个女子的身边,女子摇开团扇扇面,浅笑盈盈。他揉了揉了双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怎么会? 自己一定是太想她了。 面前的红衣女子拉着自己上楼,他魔怔一样地跟着她上了楼,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她不是曳缘,她不是。” 可是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不是又怎样?你喜欢的她,今晚都要嫁给别的男人了,你还想着她干嘛?忘了她吧,我帮你忘了她。” 面前和曳缘长得很像的女子贴在他的身上,脸颊粉嫩,柔媚地笑着,和那日在山楂林中他看见的她一样,长发披散,勾勾绕绕,令人意乱情迷。 她如水蛇般的手来触摸他的脸,他猛地一惊,一掌推开她,摇头道:“不。不。不!” “我还是喜欢她!” 他喜欢那个成天口是心非老与他斗嘴又瑟瑟叫他蓝雾哥哥的她,他喜欢那个即使崴着脚也会拿起蓝电替他赶走妖怪的她,他喜欢那个说把往后一年的温暖都送给他的她,他喜欢那个给他绣蓝色蝴蝶的她…… 他喜欢的是那个她啊,是郗曳缘,不是任何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替代的人。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笑,却总是会想到她对着哥哥也这样笑,会幻想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他的眸底猩红一片,他好恨呐,恨自己离开的七年,如果那个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是自己,她也许也会爱他的吧。 他转身冲出了房间,抽出蓝电,跳下了楼,朝下面的拾溪挥去,“她的脸,是你搞的鬼吧?” 拾溪没想到他会出来,看来是他低估了他,他嘿嘿一笑,“本君这不是也是为了帮你忘记那个傻子嘛。” “别说她是傻子!”蓝雾震怒,蓝电朝他挥去,他逃得快,但是这店里的桌椅摆件却都遭殃了,碎的碎,倒的倒,吓得那些姑娘们全躲进屋里去了。 “好好好,不是傻子,嫂子总对了吧,你这是在乱……”他话还没说话,就被一脚踢住了胸口,蓝雾显然怒火更盛,今日不把他缷了才怪。 他们冲破房顶一直打到了外面去,拾溪道:“哎,我不想陪你了,快点把解药交出来。” “呵,谁需要你陪啊?” 拾溪突然拿出一个圆形转环来,那转环有一个头那么大,全身通红,螺旋形图案盘旋在上,刻着神秘的怪物图腾,张牙舞爪着。上面系着一圈小铜铃和红色丝带,他轻轻摇晃,铃铛声密密麻麻往蓝雾耳里灌。 他听得烦闷,忽然,场景瞬移,他被拾溪又带到另外一个地方来了。 拾溪手中的那个铃环他曾经听母妃说过,是他们苗疆的古老圣物,名叫万蛊魂。这东西邪得很,据说以特定的节奏摇晃它,就可以引来苗疆内所有的蛊物,蛊物爬来时看着就像有成千上万只,所以叫万蛊魂。 而他身上这条万杀,据说就是当年制作万蛊魂的那位祭司,一并打造的利器。 可是,这万蛊魂一直都被供在苗疆内的祠堂里啊,怎么会在这里?还在一只妖怪的身上? 蓝雾看着周围的一切,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竟然是苗疆! 而拾溪的身影却不见了,只能听见他摇铃环的声音响在头顶的空中,这万蛊魂的威力,蓝雾小时候只听母妃说过,却从未见识过。 他的头在听到那铃铛声之后炸得不行,像是要炸开花了一样。脚踝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就跟被大蚂蚁咬了一样,虽然不算疼,但是麻意却穿梭了全身,他往下一倒,倒在了地上的枫叶堆里。 没想到那万蛊魂的魔力如此之大,这么快就有蛊闻声而来了。 有了第一只,就会有第二只,他身上的护身玉佩在万蛊魂的威力下几乎不起作用了。这些蛊都是被万蛊魂巨大的神秘邪力吸引来的,它们早已中了邪,如何还会怕他身上的这个玉佩? 身上麻意发作,他无法站起来,只能任由那些蛊虫来撕咬他。 拾溪从天上跳下来,邪笑道:“现在,肯把解药给我了吧?” 蓝雾虽被蛊物噬咬,但是嘴上还是强忍地扯出了一个笑来:“我的蛊,可没有解药。” 他是故意的,因为他现在心里很痛,他不想保持清醒,一旦清醒就会去想曳缘已经嫁给哥哥的事实。 他害怕清醒,所以他宁愿被这些蛊虫咬。 “你!”拾溪气得双手颤抖,发疯似的摇着手中的魂铃,苗疆内的蛊物听到声音全数出动,顿时,黑黑麻麻的蛊虫就从四周爬来。 拾溪摇红了眼,将万蛊魂挂在蓝雾头顶的枫树丫枝上,设下一个一直摇铃的妖术,留下一句“那你就等着被咬死吧。” 说后,就飘走了。 第63章 陪伴 蓝雾本就是养蛊之人, 这些蛊不会入他的体,只是会撕咬他的皮肉,会吸食他的鲜血, 他不知道被上万只的蛊虫啃咬过后, 他还能活下来吗? 原来,复活母妃只是一个幻想,他也要下去陪她了。 如果,今天是他的死期,其实也挺好的, 至少今天他亲眼看见他心爱的姑娘嫁人了,以后也再也不用看见他们在他面前展示恩爱了。 以后她的一生,都不会再有他这个讨厌的人了。她会继续过着她以前向往的生活, 会一辈子无忧无虑地快活下去。 她会好好的…… 她甚至都不会想起他一下。 蛊物的啃咬已经麻痹了他的大脑,他却仍旧睁着空洞的眼睛, 看着前方的这棵枫树。 这里是苗疆,是他的家乡,这是苗疆的枫树,是他小时候的记忆。 如果, 她来到这里,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这棵枫树是苗疆的入口, 枫树下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界碑, 上面刻着两个古老的字,写着苗疆。 林子暗沉,彤红的斜阳惨淡地落下。入眼, 是漫天的红色, 枫叶的红已经染透了天际,他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枫叶, 哪些是远幕的红云了。 那棵枫树的树干弯弯折折,枫叶婆娑流影,像是一个妇女蹲着身子弓着背,背上背着一个小孩儿。每当看到这棵树,他就会想起他的母妃,想起她小时候也背过自己。 就像这棵苍老的树一样。 真希望她还能活着啊! 蓝雾手指费力曲起,去拿他的蓝电,想使用蓝电将对面树上的万蛊魂铃打下来,可是一只蛊却突然咬在他的手背上,他疼得抽搐,手背斜落,蓝电落下,他再也拿不起来了。 他绝望地垂下眼眸,也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蛊虫钻骨的疼痛已经让他麻木,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孩的笑脸。 只有想她,才会暂时忘记疼痛。 “阿缘……你的新婚美夜……却是……我的蚀骨深渊。” 他半掩的眼眸里,突然倒映出一个橘色的小身影,那影子飞快朝这边奔来,闯入了这暗无天日的枫树下。它跳上了前面的界碑上,两条前腿上扑,轻轻一跃,将枫树上的万蛊魂打落了下来。 魂铃落入了厚厚的枫叶中,溅起几片艳红的枫叶来。 随着枫叶飘落,蓝雾看清了那一跃而起的是一只狐狸。一只橙色的狐狸,颜色与后面的枫树相融,两者是那么的相配,仿若这狐狸就该生长在这片枫叶林中。 蓝雾震惊地盯着它,惊道:“狐狸?” 苗疆境地竟然有狐狸?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 而且这狐狸竟然还在救他? 那只狐狸跳了下来,张开九条尾巴,在他周身摇动尾巴,用长长的尾巴去帮他把他身上的蛊虫扫走。 曳缘是偷跑出来的,她不敢让别人知道,更不敢让蓝雾知道,所以才变幻了真身。 她知道书里的这个情节,蓝雾被拾溪所害,遭受万蛊噬咬,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会很疼很疼。 她独自坐在婚房内,一个人安静的时候就会一直想蓝雾他现在会有多疼啊,加上体内情蛊的催动,她的这种关心就会加倍疯长,会化为最快的行动力,于是,她就出现在这里了。 书中描写就已经很生动了,而现在看到这一幕,她竟然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铃铛的声音停止了,这些蛊就失去了指引它们的力量,曳缘用尾巴扫它们时,还用了妖力,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赶走。 蛊虫真的太多了,她看到都会头皮发麻,只能闭上眼睛,毫无章法地乱扫。 蓝雾看到眼前这只为自己赶蛊虫的小狐狸,又想起了那夜同样为自己赶妖怪的曳缘,它们的身影在脑中重叠,竟是那么的相像。 两个都是橙色,都毫无章法在乱打,都是那么的……可爱。 “小狐狸,别赶了,它们会自己走的。”没有了万蛊魂的引导,这些蛊很快就会自动回巢的。 狐狸竟然真的听懂了他的话,转身趴了下来,累得不行地倒下了。 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蓝雾大声喝止道:“别,可能有毒的。” 曳缘看着他这一身的咕隆和伤口,心痛不已,这又得养多久的病才能养好啊。 为什么他总是在受伤…… “小狐狸,你认识我吗?” 曳缘心想你都被咬成这样了,能不能就不要再怀疑我的身份了? 她爬到他的脸庞边去,这些蛊倒是精灵得很,给他留下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不咬,是害怕往后他回去找他们复仇吗? 她在他的脸颊上舔了两下,以此来告诉他自己不认识他,救他只是喜欢他这张好看的脸而已。 蓝雾身上麻意还未过,仍旧动弹不得,心想自己这是又被狐狸给非礼了吗? 他别扭地拧了拧眉头,被曳缘看在眼里,她心中不满:怎么?舔你两下你还不高兴了呢? 既然你不高兴,那我就要!你那天还把人家按在树下亲呢!这个仇还没报呢! 接着,她又在他的脸上舔了几下。不过,他的脸怎么就红了呢? 搞什么?她又没变人身,这样也能红? 蓝雾这辈子除了被那个傻丫头给非礼,再者就是被这只狐狸给非礼了。记得那日在山楂林中,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轻柔的亲自己的脸颊,如今被这狐狸舔,导致他对那个傻子又想入非非了。 如果,它是曳缘就好了…… 他道:“你应该会变人身吧?变给我看看。” “???”又想炸她,她才不会上当。她没动作,就只是靠在他的身边。 “你应该也会说话吧,说给我听听吧。” 曳缘凑到他的脸边去,作势又要伸出舌头来舔他,他这才闭了嘴。 没过一会儿,他的手指就能微微动弹了,他张开手指摸了摸它的狐狸尾巴,又想起那次他摸到的那只小足,和曳缘受伤的那只脚尺寸几乎一样。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开始走火入魔了,竟然把那个傻丫头和这只狐狸划等号,真是疯了,想什么呢,人家现在正在太子府里跟哥哥两人共度良宵呢,怎么可能会来这苗疆找你? 别再妄想了! 认清现实吧,她不爱你。 “谢谢你,小狐狸。” 以前那傻丫头老爱追着他跟他交换,说:“蓝雾哥哥,我们今天交换吧,我不叫你花蝴蝶,你叫我小狐狸吧。好不好?” 可是他却总不如她的意,“你刚刚已经叫了花蝴蝶了。” 然后她就会来摇他的手臂,撒娇道:“哎呀那不算的。好不好嘛?蓝雾哥哥。” 他还是不听,“不好。” 如今再想喊她一声小狐狸,已经是痴念了。 曳缘觉得他的抚摸好舒服,软乎乎地趴在他的身上,任由他给自己捋狐狸毛。 到底是情蛊的作用,还是内心的贪恋,让她迈不开步子,陪在这里和他待了一整夜。 天醒时分,蓝雾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不见了狐狸,他心中怅然,慢慢站起来,看了眼周围,并不见它。 她要走,连狐狸也要走…… 都要离他而去。 曳缘回到房里的时候竟然发现姬宴也在,她懵了,他怎么会在自己这边,不是应该去忘忧那里吗? 对了,她忘了,他们两个现在好像还在闹矛盾呢。 果然是狗血虐文,男主大婚之夜留宿侧妃殿中,这就够女主气几十章的了。 不过,昨晚…… 她昨晚临走前变了一个假人躺在床上,还早早地就把帘子拉了下来,他要是过来,一定会发现的。 她现在回来了,自己躺回了床上,掀开被子起来,而姬宴的身影就在帘子外面。她挑开红帘,假装惊讶地喊道:“宴哥哥?” 姬宴屏退了一旁的丫头,朝她走了过来,“曳缘,你醒了?” “宴哥哥,你昨晚……” “昨晚我来看你,见你都自己摘了盖头,跑到床上去睡着了,看来你还是很能适应这边的床嘛。” 他揉了揉她的头,低声道:“曳缘,若是有人问起昨晚的事,你可千万不能说你提前睡着了,这样可是会挨骂的知道吗?今后不管是谁问起,你都闭口不答,让他们来问我,知道吗?” 曳缘点点头,他这么做的缘由无非就是为了向陛下和皇后交差,只要让众人知道他昨晚宿在了她这里,往后皇后便会少找一点忘忧的麻烦。 看姬宴这个样子,应该没有发现她昨晚出去了的事,倘若他靠近了她的床,以他的眼力,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床上的是个假的,早就将她原地戳成灰了,不可能还能等到现在。 他又道:“阿缘,宴哥哥答应过会护你一生,便会护你一生。” 只是,恐怕不能给你爱了。 其实男主对她这个恶毒女配还是有点感情的,只不过不是爱情,而是亲情,毕竟她的脑子只有九岁,他其实一直都将她当作妹妹看待,就像看蓝雾一样。 他无法抗拒这门婚事,便只能将她以亲人待之,会容忍她很多的过错,会放纵她许多的蛮横。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女配太恶毒了,一定会相安无事的过完这一生的。 “知道了,宴哥哥。曳缘都明白的。” 果不其然,待会儿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皇后就真的将她拉去了一边,问了她昨晚之事,她学着书里看到的那些女子模样,也娇羞地垂着头,皇后娘娘一看就懂了,这才放了人。 蓝雾拖着重伤的身体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快日落了,他没走正门,而是翻墙进去的。他回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回来拿点药。 他在自己房间里翻药,刚上了一点药,就听到外面院子里有脚步声走来,他透过窗缝看了一眼,外面那人竟是曳缘。 第64章 梳头 曳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她今天一天又是入宫给皇后请安,又是回府陪爹爹娘亲吃午饭,昨晚上又没有好好睡, 现在疲倦得不行。 可是她待不惯自己的庭院, 就喜欢蓝雾的这个院子。 她走到那石榴树下的秋千上坐下,自己一个人荡起了秋千。她转头看向旁边静闭的门扉,蓝雾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屋里的人靠坐在门后,他不敢出去,不敢见到她。 时间慢慢流淌, 直到有人过来找到她,是小枝匆匆跑了进来,“哎呀,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要不奴婢去给你炖碗补汤吧?” 蓝雾听到昨晚二字, 手狠狠地握紧药瓶,似是要将它捏碎。 曳缘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在这里再坐会儿。” “好, 那奴婢晚饭时候再来叫你。” 小枝走后,里边的门扉“砰”的一响, 曳缘惊诧地回头, 看到蓝雾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两腿一蹬,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蓝雾?” 他身上换了一件干净衣袍, 将昨天那满是窟窿的衣服换掉了, 整个人立在斜阳中,三条斜向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呈现出一种不可亲近的冷酷感。 他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她粗鲁地拽起,然后往屋里拖,曳缘惊呼:“啊?你要做什么?” 他一言不发,一直将她拖到了房间内。她害怕极了,这反派该不会是又要发什么狂吧? 她被他按在一梳妆台前坐下,曳缘看着铜镜内,他粗暴地扯下她头上的各种珠钗和簪花,扯得她头皮巨疼,“你到底要干嘛?弄我头发干什么?” 铜镜内他的表情阴怒,像地煞阎罗一样,他俯下身子来,笑着说:“帮你梳头发啊。” “我原来的头发好好的,干嘛要你重新梳?”曳缘表情郁闷。 他低着头,长长的黑睫毛垂下,里面的眼珠子没有灵魂地转动,道:“你先前的不好看。” “???” 早上这头发是小枝特地为她梳的,说是女子嫁人之后都要把头发盘起来,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梳姑娘妆了,曳缘反正也觉得无所谓,就任由她摆布了。 却没想到就这样简单的一个头发,也能让他变得如此暴戾。 他大概是没帮女子梳过头,手法十分残暴,像是在杀鸭子拔鸭毛一样,三两下就把她盘得精美的头发散了下来,然后又拿起梳子来给她梳发。 “啊!”曳缘疼得叫了一声,但是他却仍旧像个机器一样,从头皮一直一梳梳到了发尾,疼得她脑袋连连往那边倒,眼泪花直在眼里打转。 他为她又梳了一个平日里的发型,很青春很活泼的发型,但是那个发型却不适合一个已婚妇女。 看着他为自己编辫子,如果忽略掉他脸上那阴辣的表情,只看手的话,那大概是一双十分温柔的手吧。 因为没有发带,他便将两支辫子绕了上去,捡起一支白色珠花夹了起来,曳缘从前面的镜中看去,感觉那两只辫子像蝴蝶的两只翅膀,向两边张开。 想起蝴蝶,曳缘又想起他给自己下的蝴蝶蛊。 她故意说道:“蓝雾哥哥,你会蛊惑人心吗?为什么我感觉我的心被你惑乱了呢?” 他靠在她的耳侧,看着铜镜里的她,很满意她现在这个头发,这样子就顺眼多了。他低低笑着,脸庞擦着她的耳廓,轻薄的呼吸扫过她的耳朵,笑道:“因为……我给你下情蛊了呀。这次,是真下了。” 他的声音既轻柔,又带着蛊惑,竟然如此大方地承认了这件事,像是在炫耀一样。 “阿缘,”他轻声唤她,“哥哥他昨晚来你房间了吗?” “???”他怎么也跟那些长辈们一样来问她这个问题? 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眼睫毛抖了一下,良久,才揉着她的小耳垂问:“阿缘,你告诉我,哥哥他昨晚来,做什么了?” “???”这个反派是变态吗?竟然还要问她细节? “阿缘啊,我可是你最爱的人,你可不能对我撒谎哦。告诉我,你们昨晚都干什么了?” “……你去问姬宴哥哥吧。” 蓝雾却说:“刚刚我来时,听见他们说,哥哥昨夜在你这里留宿了,是真的吗?” 曳缘点了点头。 “不可能!你骗我!”蓝雾顿时大怒,手中的梳子被他扔到地上去,摔成了两半。 曳缘吓得双肩一抖,反派真是喜怒无常,非要她说,说了他又不满意。 “阿缘,你的身体里种着我的情蛊呀,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背叛我?” “临走时,我叫你好好想我,你又当耳旁风了?你压根就没有想我,否则,你怎么不把哥哥赶出去?” 忽然,那只蓝色蝴蝶又飞了出来,蓝雾对着它大骂:“废物东西,我养你十几年,你就这点作用?” 他抓起她的一只手来,让蝴蝶飞过来,再次咬上她的无名指。 “阿缘,你还不够忠诚。再咬一下……就好了,这样你就会变得……只对我一个人忠诚。”他的声音有点哆嗦,表情很可怕,开始不自然地扭曲了起来。 曳缘也不挣扎,就让它咬吧,反正她已经被种下情蛊了,他要怎样咬就怎样咬吧。 她怪异地盯着他,突然问了一句:“蓝雾哥哥,你爱曳缘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在听到自己和姬宴昨晚在一起后会这么慌神? 蓝雾的手一震,那只蝴蝶像是感受得到他内心的慌乱,展翅飞起来溜了。 他道:“阿缘,你爱我就够了。我爱谁,不重要。” 不,重要。 曳缘又问:“那你爱忘忧姐姐吗?” 他笑着说:“你说我爱谁,我就爱谁。” 原书中,本来就是他要给忘忧下蛊的,但是阴差阳错,蛊却下到了她的身上。作者还是对女主留情了,让她这个恶毒女配中蛊了,但一切原因都归结于她自作自受。 情蛊一旦入体,便算是种下了情根,不是轻而易举能解的。蓝雾因此很生气,对她恨之入骨,可她又对他爱之深切,后半本书基本上都是蓝雾在虐她。 书里的他,是从未爱过她的。 现实中的他,也是从不爱她的。 曳缘听到他的回答,心脏像是有一万只蛊虫在撕咬,痛苦伴随而来。她疼得蹲到了地上去,指尖抠住凳子脚,疯狂的嫉妒涌上心间,看着蓝雾离开的背影,她在背后喊他:“蓝雾哥哥,别走!” 可是他的背影却是那么的决绝,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她爬起来追了出去,一直喊他别走,可是他却不肯转身。 她想去追他,可是却突然被人拉住了,她看了一转自己周身,什么都没有呀? 是什么东西在拽住她? 蓝雾的背影消失在了高墙下,而那拽住她的东西却仍在。 “什么东西?”她拳头一握,朝那边打了过去,那人躲得快,松开她的手跑了。 这是什么妖怪?为何隐身了? 她刚问完,一拳就击在了她的小肚上,这一拳威力巨大,而那神秘人手上不知拿了个什么坚硬的武器,打得她阵痛,后退了好几步。 “小姐,该吃饭了,太子殿下在等你呢。”小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而那神秘人听到这声音立马就逃走了。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捂住肚子?” 曳缘弓着腰,单手捂住肚子,扶着她硬撑道:“没事,就是肚子突然有点疼,我不想去吃饭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好好,奴婢这就扶小姐回去。”走了几步之后,小枝才诧异地问,“小姐,你怎么又自己梳了头发?” “哈?”曳缘有点别扭,“刚刚头发松了,我就自己弄了一下。” “哦。” 走了两步后,曳缘又别扭地问了一嘴:“我这头发……扎得好看吗?” 她的目光明显很期待小枝的回答。 “好看!小姐十六年来第一次自己扎头发呢,竟然打理得这么好看!” 曳缘心里偷着乐,嘴角上扬着,“那你以后都不许给我挽发了。” “啊?”虽然这很不合规矩,女子嫁人后就是该挽发的,但是他们这个小姐情况特殊,小枝就顺着她道:“好,小姐喜欢怎样就怎样。” 太子府正厅内,姬宴正和忘忧两人坐在桌前,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气氛很是紧张。忘忧在想昨晚他留宿曳缘那里的事,而姬宴却在想蓝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抢走她的事,各自都在吃着各自的醋,谁也不愿意主动说话。 曳缘身边的那个丫鬟小跑了来,说:“殿下,我们小姐她肚子有点不舒服,就不过来用晚饭了。” “怎么回事?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枝答:“奴婢也不知晓,她刚刚就只去二殿下的院子里坐了一会儿,随后就不舒服了。” “二殿下?蓝雾那里?他回来了吗?我去看看吧。” 姬宴起身便要离开,忘忧那放在桌下的手捏紧,手指甲都要嵌进肉里面去了,她站起来喊住姬宴:“殿下,刚刚翠儿熬了新鲜的南瓜粥,郗侧妃肚子不舒服,喝点热乎的粥应该会好一点,我让翠儿送一碗过去吧。” 姬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温和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对于昨晚的事,他没有给她解释,他是故意的。因为他还在生气,生她那日跳河自杀的气,生蓝雾当众说抢亲的气。他昨晚去曳缘房间,一是为了堵住皇宫里和郗府的悠悠众口,二是为了气她,他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沉住气,结果没想到她竟然丝毫反应都没有,竟然还主动的给曳缘送粥。 姬宴走之前又说了一句:“曳缘她心智未全,以后别再叫侧妃二字,还是叫郗小姐吧。” 他走后,忘忧双眼欲裂,两手掰着筷子,直接掰成了两截。 “郗小姐,郗小姐!什么都是郗小姐!那我到底算什么?” 曳缘躺在床上,魂不守舍地想着蓝雾,用一个最为贴切的词来形容情蛊发作,那就是相思病。 她感觉自己得相思病了,还是永远好不了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曳缘内心OS: 小蓝,你敢下蛊来虐我,我就敢不解释! 就让你误会,气死你! 嫉妒死你! 第65章 作法 姬宴带着一碗南瓜粥来看她, 她盯着那碗黄橙橙的粥,又心虚地想起了那个南瓜味的吻,粥被递到面前, 她伸手接了, 舀了一勺喝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甜蜜,一如既往的想念他。 她盯着碗内,仿佛从那粥面上看到了蓝雾的笑脸,看到他低头来亲自己。 完了,完了。 这情蛊的作用太强了, 她已经思念他到这个地步了。 然而一旦开始想他,身体里的情蛊就会咬她,她就会开始难受, 疯狂想见到他。 她好想去找他! 明明才分开一小会儿,就已经难受得不行。 饶是姬宴唤了好几声, 才将她唤醒,“曳缘,你怎么了?” “啊?我……” “刚刚你去了蓝雾的院子?” “是呀,我去荡秋千了。” “明日我叫人给你在院子里也装一个秋千。” 曳缘急忙摆手:“不不用了, 我还是喜欢蓝雾哥哥院子里的那个。” “好吧,蓝雾现在他也不在, 你要想去玩就去吧。” 等姬宴走后, 曳缘的身体变得更不舒服了,这不太像是情蛊的力量,小枝见她状况不对, 连忙又去告诉姬宴, 并请了太医来。 太医来诊断后,说是她中毒了, 中的还是一种东盛国才会有的毒药。 这段剧情其实是恶毒女配她自己给自己下毒,再诬陷给忘忧,可是她今天没有下毒呀,是谁帮她做了这一切? 总不可能真的是忘忧下毒吧。 不可能,女主心肠善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解毒并不难,太医当夜就调制好了解药。中毒这件事,完全就是恶毒女配的苦肉计,让忘忧和姬宴也因此而大吵了一架。 男主跑去找女主发怒,女主伤心欲绝,因为她觉得男主不相信她,两人之间的误会愈加深了。 曳缘打开那个拾溪送的盒子,看到里面全是些石头,和哥哥收到的石头一模一样。 ??? 她拿起一个石头来,捧着石头说了一句话,结果就真的从里面传出声音来了。 这石头太神奇了,竟然有保存声音的功能。那之前那些石头,究竟是不是也是拾溪送的? 虽然,但是。他送的她这个贺礼,她还是很喜欢。 她捧着石头道:“蓝雾哥哥,我是小狐狸……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的,从那天你陪我一起看日出起,我就喜欢你。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听见我的秘密。” 她将这石头又装回了盒子里,保存了起来。 她晃晃悠悠又去了隔壁的石榴院,那里离自己院子最近,她总想往那里跑,仿佛能在那里见到她想见的人一样。 她推开门找了找,没有见到蓝雾回来,一阵失魂落魄。 曳缘看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头顶的石榴树上结了好几个大果子,红灿灿的,昔日蓝雾的话语响在耳边,“郗曳缘,我把这颗石榴送给你。” 那个时候,那还是个青绿色的小石榴,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一颗了。她伸手将那石榴摘了下来,然后翻上高墙,跳了下去。 她太想他了,她要去找他。 再不见到他,她就要被蛊虫折磨死了。 可是,他在哪里呢? “系统,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下蓝雾在哪里啊?” 系统很乖巧的回答了她。 【在梦仙村。】 她朝着梦仙村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遇见一堆的村民急急忙忙冲过来,险些将她撞倒,嘴里还说着什么要去太子府。 “你们去太子府干嘛?”曳缘好奇地问到。 “梦仙村出事了。我们要去找太子殿下。” “出什么事了?” “哎呀!”那人有点犹豫,最终还是说了,“水怪又来了,又开始出来祸害村子了,大祭司现在正在那里做法,得赶紧去通知太子殿下才行。” “大祭司?”是蓝雾?曳缘赶紧朝着那边奔去了。 城外的梦仙河是一直流入梦仙村的,她远远的就看见了村口河岸上站满了人,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从村内一直到村口,像是在一个一个的下饺子。 曳缘沿着河道上的木桥走了过去,她看到桥对面的桥头上,排在第一位的那人竟然两脚一跳,“咚”的一声跳进了河里,水花溅了老高,木桥下的河流起伏了一下,暗藏着风波。 她手中飞出一道光,将那个人从水里拖了起来,然后放在桥上。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不救人啊?” 曳缘冲过去问那些站在那里排队的人们,可是他们却都不答话,脸上也没有表情,前面那个人跳了下去,后面一个就跟着补位了过来。 疯了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曳缘掏出自己身上的符纸来,但是符纸是远远不够的,这里排了这么长一大队伍的人,她只能先贴最前面的那些人,一张一张的贴在那些人的额头上,后面的就先暂时这样了。 那些人不是说蓝雾在做法吗?蓝雾究竟在干嘛? 她沿着队伍的尽头,一直往村里面跑,果然看见了蓝雾。他现在正双腿盘膝坐在圆形祭祀台的中央,背后的太阳神牛头正好就在他头顶,看起来那就像是戴在他头上的一样。 他双眼紧闭,右手高举,在空中做着古怪的手势,摇晃着那把红色魂铃。看来,真的是他在做法! 而且,还做的是这种害人的祭祀大法。 那天拾溪拿这魂铃来对付他,今日,他竟然拿这魂铃来对付这些无辜的村民。 她跑上台阶,来到他的面前,蓝雾睁开眼睛来,看到她的时候有一抹错愕,随即又冰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曳缘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一听到他同自己说话,那身体里的情蛊就开始发作,心里的喜欢将生气全都压了下去。她将手中的石榴送到他面前,笑着问他:“蓝雾哥哥,吃石榴吗?” 蓝雾一掌推开她的手,冷漠道:“不吃,滚开!” 石榴被他打落到了地上,一直滚一直滚,滚向了台阶下。曳缘追着那石榴跑,最后为了捡石榴,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这台阶有九层高,她护住石榴,生怕石榴滚碎了,结果自己就一圈一圈地滚了下去。 她捧着石榴从地上站起来,身上沾了好多灰,也磕了好多的於伤,可是都没有她心口的痛。她抬头看着上面的那个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泪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滴在石榴上。 “都多大了,还哭哭啼啼的,扰民死了。”上面的人冷声说着。 “我才九岁!”曳缘大声地吼回去,似在宣泄胸中的不满。 上面的人却闭上了眼眸,视她为无物。 他真的变了,他以前哪会对她这么冷? 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朝他靠近,这该死的情蛊。 她擦掉眼泪,一转身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人走向自己,她向他跑去,愕道:“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就走了,她跑去拉他,结果手竟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了,她惊惧地大喊他的名字,“郗献云!你听得到吗?” 没人回她。 怎么回事?他怎么成透明的了? 她跟在他身后面走,见他神色好像很慌张,目光一直看向村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而那些在村口排队的村民还在一个个的往前走,她转头对着祭祀台上的蓝雾大喊:“蓝雾,你快停下来!” 她又跑了上去,来到蓝雾身边,“蓝雾,你快停下,你怎么能以活人为祭祀呢?” 蓝雾冷峻地反问:“我为何不能呢?” 曳缘忘了,反派已经彻底黑化了,哪里还有什么良心啊? 她拿出身上的一张静心符来,往他额头上一贴,然后开始念静心咒,希望可以驱散他心中的戾气。 谁知他竟然往上轻轻一吹,那符纸就被他吹跑了,他的脸色很不好,道:“我心静如止水,哪儿还需要你给我静?” 曳缘停止念咒,又伸手去拖他的手臂,想打断他做法,可是却被他重重一拉,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与她咬耳朵道:“你乖一点,别打扰我,我就奖励你一个吻。” 曳缘呼吸蓦地一滞,这对于一个中了情蛊的人来说,这个条件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她立刻点头答应了,然后真的跑到下面去不打扰他做法了。 她在心里骂自己:没用的东西,就这样一个吻就把你诱惑住了? 村口终于又走来了人,是姬宴和忘忧,还有那些去太子府找人的村民,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去救村口那些排队跳河的村民呢? 就像没看见一样。 她跑过去找他们,可是他们却和刚才的郗献云一样,像透明人一样,摸不到也喊不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曳缘见姬宴和郗献云说着什么,随后郗献云就领着他们去了一处村民的家中。 她也跟着走了去,只见那木屋里走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曳缘大骇,这不是她刚刚在村口的时候救下的那个跳水的男子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自己回来了? 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些什么,但是姬宴的面容很严峻,旁边的木屋门口还坐着两个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一左一右,像门童一样。他们面如蜡黄,眼窝深陷,正捧着一篓子山楂在吃。 这画面,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恐怖。 这两人是双胞胎?真的长得如出一辙呢。 其中一个小男孩啃完了山楂站起来朝门这边走,他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竟然撞了她一下,她惊讶地抓住他,结果竟然真的能摸到他。 “放手!哪来的傻子?”那个小男孩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傻子?”曳缘惊讶。 小男孩指了指她的脸,说:“面相就挺傻的。” “……” 曳缘见他走向了外面的跳河大队,在最后面排队,她去拉他回来,“你干什么?你排在这里干什么?” 他道:“听到召唤就来了呗。”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你要是去了,你的兄弟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 他不耐烦地一答:“我没有兄弟。我的家人在前面等我呢。” “???你在说什么啊?” 那个小男孩站入队伍中,可能觉得她太傻了,就不回答她的话了。无论她怎么喊,他都像听不见一样,根本不理睬她。 蓝雾还在摇动万蛊魂铃,而这男孩也像中了魔一样,双目兴奋,跟着前面队伍走去了。 天哪,她头都要炸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原书剧情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一些男女主的感情戏,这些剧情她是完全没印象的。 而这时,前面的河中突然迸发出一道水光,一个穿着水色衣裙的姑娘从那河中迸出,激起万丈水花。 第66章 烂人 随着那女子出现的, 还有一大堆的尸体,被她从水中扔了出来,那些尸体全是刚刚排队跳下河中去的。 她像扔鱼一样将他们扔了出来。 “是谁?又是谁在做法?” 那水中冒出来的碧衣女子狰狞着双目, 赤足跳上了岸, 溅起了一圈美丽的水花。她双耳上戴着的大耳环极是显眼,落下之时发出“叮当”的声响。 郗献云一听到动静就冲了出来,对着冰落招手,还向她跑了过去,“姑娘,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都等了你好几个月了!” 冰落显然已经不认识他了,神色恹恹,瘪了下嘴, “你,哪位?” 她自从上次被拾溪和姬宴袭击过后, 就躲回水底下去养伤了。今日要不是有人在这里做法,不停地有人跳下来,她是绝不会出来的。 郗献云抽出自己的流云剑来,展开给她看:“是我呀!这把剑, 你总还记得吧?你不是喜欢这把剑吗?” 冰落好像想起来了,张开手示意他把剑拿来, 郗献云却紧抱住剑, 不给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几个月才等到你,别这次连名字都没问到你就又消失了。” 冰落一怔,问:“你等我做什么?” 郗献云却说:“你先告诉我名字。” “冰河坠落。冰落。” “连名字都这么美呢。” “……”曳缘听他们这对话, 看来她这哥哥真的陷得很深呢。 冰落转头走向村内, 一红一白的耳坠迎风摆动,带着很浓重的杀气, 向祭祀台上的蓝雾走去。 曳缘怕她伤害蓝雾,跑到蓝雾面前去挡在前面。那冰落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脸色清冷,步态轻飘,目光散落在蓝雾胸前的倒立蝴蝶银环上,走上祭祀台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交叠于胸前成蝴蝶状,恭敬地朝蓝雾行了个礼,“拜见祭司大人。” “???” 不仅是曳缘惊讶,郗献云惊讶,连蓝雾自己也很惊讶。 这是他们苗疆人才会做的跪拜礼,她怎么会做? “你究竟是何人?”蓝雾问。 她没有答话,而是自己站了起来,右手一吸,就把郗献云手中的剑吸了过来,她手执水剑,却是朝蓝雾刺了过去。 什么情况? “你干什么?刚刚还下跪,现在就杀人?”曳缘惊吼道。 冰落举剑跃起,冷意冰冰道:“跪他,是对祭司大人的尊敬,杀他,是对他挑衅我的惩罚。” 这只水怪好狂啊! 蓝雾也从圆台上一跃而起,蓝电一出,与她的水剑在空中碰撞,蓝电盘旋而上,犹如蛟龙遨天,缠上她的剑身,而长剑却生出水来,试图冻住蓝雾的万杀。 “冰落姑娘,别打了别打了,那是自己人啊,那是我妹婿家的弟弟,都是自家人。”郗献云跑出来劝架。 冰落皱着眉头问:“他是你弟弟,跟我杀他有半两银子的关系吗?” 蓝雾听到妹婿家弟弟那几个字,头顶气得冒青烟,对旁边的郗献云大喝:“别跟我乱攀亲戚!我不认识你!” 郗献云:“??!!” 他们两个又继续打了起来,蓝雾趁此时机将独活放了出来,独活飞向冰落的时候,她竟然发现了,道:“祭司大人,你竟然想给我下蛊?!” 她对于蛊物十分敏锐,为了躲开那只独活,打斗中自然就落了下风。蓝雾逼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说了我是冰落。”她不耐烦地说。 “拾溪?”曳缘的声音突然响起。 冰落听到这两个字,霎时吓得扔掉了手中的剑,转身就逃。 冰落双手捂住脸往台下躲,仓皇无措,郗献云捡起剑快速跟在她身后,“你怎么了?冰落姑娘?” “别叫我名字!”她很害怕谁听见一样。 “好好好,我不叫,姑娘,你怎么了?你要去哪?” 冰落惶恐地跑着:“躲人。” “别说话,离我远点!”冰落推开他,往祭祀台旁边的一个木房子里跑去。郗献云却依旧跟在她身边,她去哪他就去哪。 木屋门后有一木头做成的风车,上面盖着一块灰色棉布,冰落钻到风车下面去拉下布料藏了起来,郗献云也跟着爬了进去,冰落冷眼看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报恩啊。” “报恩就是要跟着我吗?” “我不跟着你,我怎么报恩啊?” “跟你说话真费劲!” 郗献云却笑道:“跟你说话真开心。” “……??” 这漆黑的风车下面有蚊子在飞来飞去,冰落郁闷的拍了几下,郗献云立即帮她挥手赶蚊子,边赶边问:“你认识蓝雾吗?” “蓝雾是谁?” “??你刚刚不是还给他跪下了吗?” 冰落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他叫蓝雾啊。我忘记他的名字了。” “你不知道他是谁,你还跪他?”郗献云拍蚊子的手一不小心拍到她的脸上去了,动作不重,但是却摸到了她的脸颊。 滑腻之感传过手指,他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她的皮肤冰凉如被寒水浸泡过,只这样触碰了一下,就让他的身体也跟着凉了。 “我不认识他,却认识他的蝴蝶银饰。”冰落道。 “嗯?” “他脖子上戴的银饰,倒立蝴蝶,是只有苗疆祭司才会戴的饰物。” “苗疆的习俗,你怎么会知道?”郗献云好奇的问。 冰落翘着嘴道:“你管我!” 外面,祭祀台处,曳缘盯着远处戴着狐狸面具的白袍男子向这边走来,不知他是戚九倾还是拾溪,也不知他是不是要对付蓝雾,结果她大声喊了一句拾溪后,却没想到那个水怪竟然吓得逃跑了。 真是怪异。 他拾溪的名号有这么大? 最奇怪的,为什么郗献云还是看不见她呢? 还有,那个不知是拾溪还是戚九倾的人也听不见她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她与外界隔了一层透明的结界,难道这里真的有结界? 那些在排队的村民这时全都转过了身来,朝向祭祀台的方向,面色狰狞,像吸血鬼一样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曳缘去拉蓝雾,惊慌道:“蓝雾哥哥,他们好像要过来杀你。” 村民们冲了过来,从祭祀台四面爬了上来,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曳缘挡在蓝雾的前面,“蓝雾哥哥,别怕,要死也是我先死。” 情蛊的作用下,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恋爱脑残包。 蓝雾索性就真的不动了,将蓝电扔给她,双手抱臂,看戏般地盯着她:“去吧,把他们都杀了。” “???!!!”曳缘呆滞,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就仗着自己喜欢他,就这样对她。 她道:“可是他们都是人呐。” 蓝雾一脸委屈,眼睫毛微垂,投出小可怜的表情来,“可是,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把我杀死啊,你忍心看着我死去吗?我可是你最爱的人呢。” “我……”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动作很轻柔,揉着她的黑发,道:“乖一点,去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掉。” 眼看着那些村民都蜂拥而上,要扑到他们身边,曳缘抓住蓝雾的手就跑,用蓝电在前面开出了一条路,拉着他冲下了九层台阶。 “我让你杀人,没让你逃跑!!!”蓝雾的巨吼声在后面传来。 “蓝雾哥哥,活着就好了,干嘛要杀人啊,跟我跑就对了。” 蓝雾却不像往常一样听她的话,反而很愤怒,一掌推开她,然后夺过她手中的蓝电,转身一挥,蓝光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结实的打在了那些人的身上。 曳缘看到有人的头颅竟然都被蓝电打掉了,恐怖的落在地上,场面一度血腥。她尖叫了一声,忍着痛意从地上爬起来去阻止他,“蓝雾,住手!你怎么如此残忍?你的良心都被狗叼了吗?” 蓝雾的俊脸一黑,转头过来,眼神锋利,竟然在笑:“你忘了?我从小就是这样的人啊。” 那上面的祭祀台滚落下来一个人,是之前那个吃山楂的小男孩,他是被蓝雾的鞭子给打下来的,背上一条长长的鞭印,血肉横飞。 蓝雾作势还要拿鞭子抽他,曳缘去拖他,“蓝雾,你停下,你不要再发疯了!” 他却腾出自己一只手来,毫不留情地一鞭子打了下去,直接将那个男孩的脸都打烂了,一只耳朵被蓝电切割了下来,耳根子处浓浓的鲜血滚了下来,惨不忍睹。 !!! 小孩他做错了什么?需要被他如此残忍的对待? “蓝雾,你这个疯子!你没有心!你没有人性!活该所有人都讨厌你!都厌恶你!你就是一个比臭水沟还要脏污的烂人!” 曳缘已经把她会的脏话全骂出来了,自从认识他起,这是第一次,她用如此难听的话来骂他。 蓝雾敲了敲自己的耳朵,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怒火,咆哮道:“太吵了!” 他手腕一扬,长鞭一出,就将她扫去很远的地方了。 蓝雾看着飞远的她,眼神阴怒,朱唇勾起,“终于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吧。从始至终,我在你心里都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下贱东西。” “你从来都没有看上过我。” 他的语气悲凉,仿若十二月的冬雪落进了井底,沉得不见光。 曳缘头一次被他的蓝电击打,手臂上的皮肉几乎都要绽开,火辣辣的疼。她被他甩出,飞到了高空,像是冲破了什么东西,然后又落到了草地上。 刚好姬宴就在这附近,立马就朝她走过来了,“曳缘,你怎么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大概是太伤心了,体内的情蛊又开始钻噬她的心口,她疼得脸白如纸,冷汗密密往外冒,抬首问道:“宴哥哥,你能看见我了?” 姬宴不仅能看见她,还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一只手背上触目惊心的鞭子红印,惊道:“你怎么了?是谁打你了?是不是蓝雾?” 曳缘没有做声,空洞的两眼却只是看着那边滚落在地上的石榴,泪水又盈满了眼眶。姬宴见状,帮她去把石榴捡了起来给她,“怎么了?曳缘,是不是很疼?” “宴哥哥,快去救人!”曳缘终于回过神来,拉他去救那些村民。可是却看到那边的祭祀台上只有蓝雾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发狂的村民,怎么会这样? 太怪了。 明明刚才那里都有那么多人的啊。 难道,真的是结界? 她之前和那些村民都被困在了结界内,所以姬宴他们才看不见自己。可是,为什么又能够看到蓝雾呢? 这个结界莫非是蓝雾创造的? “你别想着救人了,先救救你自己吧。”姬宴将她制住,从身上找了一个药瓶出来,给她手背和手臂上药。 蓝雾的万杀杀伤力巨大,像她这样细皮嫩肉的人,随手一鞭子就能将她打得皮开肉绽。 上面祭祀台前的蓝雾转头过来看向这边,看到姬宴将她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光洁如藕节的手臂来,亲自给她擦药,而她,却像一个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的小绵羊般,轻轻靠在姬宴的怀里。 “呵呵,多么美好的一幕啊,怎么就被我看到了呢?” 他的目光沉进了深渊中,脸部一顿抽搐,扭曲得有些病态,指节在发颤,最后直接将那些怒火全部撒向了旁边的这些人身上。 第67章 钥匙 “宴哥哥, 你刚刚进村子的时候没看见我吗?我一直在喊你。”曳缘纳闷道。 “没有,我是刚才才看见你的。对了,你怎么会在这梦仙村?” “我……我就是无聊, 出来玩玩, 就走到这里了。” 她才不敢说她其实是来这里找蓝雾的。她又转移话题道:“那你看见村口的河边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了吗?” “也没有,什么都没看到。” “啊??那你看见祭祀台上的蓝雾了吗?” 曳缘指向那边的祭祀台,可是上面却一个人都没有,蓝雾消失不见了。 姬宴答:“我看见蓝雾了,他在上面做法。” “??太奇怪了。” 他们只能看见蓝雾却看不见她和那些村民?如此便更加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 或许,就是蓝雾给他们下了结界。 她爬起来跑到那边的祭祀台去,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太怪了。 “不好了,太子妃不见了。”原先那户人家里的人在大喊。 姬宴担忧地向那边张望, 曳缘推他快去,“你快去找忘忧姐姐吧。” “曳缘,那你去屋子里等我,哪都不要去, 就在那儿等我。”姬宴朝她嘱咐道。 “好。”曳缘点点头。 她撑着路上的柚子树看着他离开,等他离开之后, 她在这里坐了一会儿, 后面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孩,正是和之前那个男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走过来递了她一颗山楂果吃, “呐, 给你。你是从哪来的?外面还是里面?” 他这话问得奇怪,曳缘问他:“里面是哪里啊?” 男孩指了指祭祀台后面的大山:“就是山那边啊。” 曳缘朝那边看了一眼, 幽蓝色的天空中,有两座大山相互对望着,他们的手交握着,中间就像是端着一个大碗,在盛月光一样。 “哦,我不是,我是从外面来的。”曳缘摇了摇头,又好奇地问他,“你有双胞胎兄弟吗?” 男孩怪异地瞅着她,像看恶魔一样,“我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哪来的双胞胎兄弟?” “啊?可是刚刚你明明还和他一起坐在那门槛上吃山楂呢。” “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个傻子吧?哪里跑来的傻妞?乱说些什么呢?我刚刚明明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的。” “???!!!” 太诡异了。 曳缘第一次来这个村子见到那个抽着烟斗的老人时,就觉得这个村子怪异得很,如今,怪事越来越多了。 曳缘又问道:“刚刚那一女两男去你们家做什么呢?他们看起来表情很紧张。”曳缘问的是姬宴他们。 “哦,你说他们啊,爹爹请他们来捉妖怪的。” “妖怪在哪?” “在我家啊,我娘就是妖怪。”小男孩毫不掩饰地说着,竟然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什么?带我去看看,可以吗?” “走吧,瞧你那样,也不是什么好稀奇的玩意儿,真是个傻妞。”小男孩的嘴怕不是跟蓝雾学的,怎么这么毒辣? 曳缘跟着他一起走进了院子里去,他父亲现在正在厨房里烧火,而他的母亲则在另外一边的石头房子里。 妇女头发凌乱,像个抱鸡婆一样,这间石屋有着一股奇怪又难闻的味道,她问道:“这以前是什么地方?” “猪圈啊,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你们把她关在猪圈里?” 这猪圈本来是三面连墙,外面这一堵墙只有半人高,是平常里给猪喂食的地方。现在里面虽然没有关猪了,但是还是会有一股常年累积起来的味道,很是刺鼻。 为了防止她逃跑,这面半人高的石墙上加了铁栅栏,极为坚固,普通人不可能逃得出来。 可是,她不是妖怪吗?既为妖,这铁杆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们怎么可以把她关在猪圈里呢?她可是你的娘亲啊!” 男孩却毫不在意的说:“她是妖怪。” “她有害你们吗?她有害村民吗?” 男孩摇了摇头。 “那你们怎么能把她关在这里?” 曳缘走过去趴在栏杆边看那名妇人,结果她却疯癫地扑过来,头发乱飞,遮住了半边脸,那张脸面黄肌瘦,布满皱纹,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的眼球极为凸出,像是要瞪出来了一样。 她看起来人不人妖不妖的,伸手过来抓曳缘,但是曳缘却迅速地反抓住她的手,然后看着她的眼球,盯了一瞬,随即松开道:“她不是妖,是人。” 这绝对是个人,妖身上都是有妖气的,最高级的妖,善于隐藏妖气,就像戚九倾那样,身上纯净得很,像谪仙一样,可是面前这个妇女绝对没那个道行,普通的妖,身上的妖气她肯定能认得出来,可是她身上半点都没有。 “不,她是妖怪!”小男孩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她是妖怪?” “她就是妖怪,她成天都在发疯,她还要砍人,不把她关起来,她早就把我和爹爹砍死了。” “说不定她只是生病了,脑子不好,你们给她找郎中来看了吗?” 小男孩叹了口气:“别提了,郎中也被她妖化了,一起要来杀我们。” “啊??”曳缘猜想刚刚姬宴和忘忧来看过后,应该也发现了她不是妖怪的事情,大概也跟他们说了一遍,但是他们却不相信。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娘亲,你怎么能把她关在猪圈里呢?” 小男孩漠不关心的道:“关在这里才不会打扰到我们。” 里面妇女的手从铁杆里伸出来,张着舞动,那指甲太久没剪所以都已经有半截指头那么长了,就像是野兽的魔爪一样。 “啊啊啊!”小男孩跳着躲远了,妇女却还舞着手想去摸她的孩子,曳缘见她眸子生起了泪花,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妇女一把钳住她,将她拖到铁杆前,用沙哑的嗓子说:“帮我,帮帮我。” 她的声音如同一个耄耋老人,虚浮无力,可是她明明也就才四十岁左右。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二楼楼梯右边房间里有一把凤凰钥匙,你帮我找出来,拿去祭祀台正后方的一棵柳树下,树下埋着一个箱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斧子来……” 她说得很着急,语速也很快,最终只说到这么多就被对面厨房里走出来的男人给打断了,男人端了一盆汤饭过来,脸上满是肥肉,表情有点凶,将曳缘赶了出去,“走走走,哪里来的回哪儿去。” 曳缘还要挤进去,脸上带笑,“大叔,你看天都要黑了,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借宿一晚啊?” “没房间了。你去别处住吧。” “??”上次她来还可以住呢。她又道:“楼上不是还有两间空房吗?” “楼上被人整租下了,没地儿了。” “??” 曳缘只好作罢,假装转头走了,走了一会儿后,她又绕到这座屋子的后面去,后面是一条小路,小路后又是别的屋子,她见四周无人,就闪身跳到了二楼上去。 二楼右边的那间房子不就是当时她和蓝雾住的那间婚房吗?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将门关上,屋子里暗沉沉的,她又不敢点灯,怕下面的人发现。 这么大一间屋子,她要上哪儿去找那么小一把钥匙啊? 她从墙边的梳妆台开始找,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拉开找,但都一无所获。她又走到旁边的衣柜去找,衣柜里一目了然,堆着两床花棉被,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一串轻巧的脚步声,她一慌,顺着衣柜就藏了进去。 门被人从外推开,她将衣柜面板拉得严实,外面什么情况她是一点都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 想来这个就是租了房间的客人了吧。听见那人好像走到床上躺下了,她暗自在心里数着羊,数着自己都快要睡着了。她轻声推开衣柜,一只脚先踏了出去,蹑手蹑脚的蹲着走了出去。 屋子这半边她已经找过了,那半边还没去找。她向大红色喜床爬了过去,刚要站起来,床上的人就翻了一个身,她立即又趴了下去,趴在床下,但是那人垂下来的手就刚刚打在她的背上。 她顿时惊恐万状,等了半刻,那只手还是没有动静,她才慢慢挪开身子。刚一动,那只手就也跟着动了一下,似乎在她背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像捋毛一样。这动作,让她背脊一直,全身酥麻了一下。 “小狐狸……”床上的人喃喃道。 这声音!是蓝雾! 她缓缓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了蓝雾的脸,枕在大红色鸳鸯绣花枕头上,眼眸闭着,面白如雪,很静态的美。 这里的租客竟然是他!原来他不回太子府就住在这里呀。 她正要往旁边移开,就猛然被他捉住了,往床上一拖,然后她就扑在了他的胸膛上。 曳缘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变成狐狸,就被他认出来了,“是你?”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唇角低低的笑,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来,凑近道:“皇嫂该不会……是为了那个奖励特地跑来这里寻我的吧?” 奖励……他指的是那个吻! “我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拇指按住了唇,他用邪气的口吻道:“哥哥要是知道你三更半夜跑到他弟弟的房间里索吻,他会怎么想?” “我没有!”曳缘在心里咆哮。 他挑起她的下巴上仰,慢慢地俯身靠近她的唇,曳缘的心脏“咚咚咚”乱跳了一通,她不知道是情蛊在欢呼,还是她自己的心在雀跃? 只见他的拇指从自己唇上滑开,带起她一身的战栗,他的红唇慢慢靠近,他的唇形很好看,又薄又红,像被枫叶吻过一样。 就在那唇要落在自己唇上的时候,忽然邪魅一勾,似月牙翘起,笑得张扬,他将她往地上一推,说着难听的话,“啧啧啧,你不会以为本殿真的要亲你吧?” “一个痴呆傻子,全皇城哪一个姑娘不比你聪明伶俐?哪一个不比你貌美如花?本殿随随便便挑一个,都比你这个榆木脑袋要好上千万倍。” 曳缘低着眉,听着他这些讽刺的话语,心中愤懑,抬脸反问道:“那你之前又为何要亲我?” “本殿在宠你呢……别人养蛊之前都要好吃好喝供着,这样养出的蛊才能忠心,虽然你不是蛊,但却是我蝴蝶蛊的宿主,瞧瞧你现在,对本殿多么忠心呐。” 曳缘冷冷一笑,心底凉透,“真是劳烦二殿下对我这个蛊物的宿主如此上心了。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蓝雾往床上一躺,两只手反架在后脑勺后,冷眼道:“皇嫂还不快回去守着你的房间,毕竟哥哥能让你侍寝的机会,可不多。” “你!!” 作者有话要说: 嫉妒使人发疯!嫉妒使人发疯!嫉妒使人发疯! 别骂蓝雾别骂蓝雾别骂蓝雾 第68章 被埋 曳缘气极, 简直要发狂,她咬牙冲了过去,将他按住, 对着他的身子一顿搜刮, 搜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出来,蓝雾擒住她的手,笑道:“别找了,我身上可没有什么情蛊的解药。” “解药在哪里?”曳缘怒吼道。她已经受不了被这个反派的情蛊控制了,她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要爆体而亡。 蓝雾却只是笑, 笑得神秘莫测,问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听不懂情蛊二字吗?既为情蛊,你说要怎么解?” “怎么解?”曳缘实在是听不懂他们这些人间的东西, 以前她没在书上看见过这个东西。 他凑到她的耳边来,小声道:“知道怎么生孩子吗?就那样解。” “??!!”曳缘瞳孔地震, 吓得摔到了地上去。 “系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她在心中哀嚎道。 她脸上五光十色,一会儿吃惊,一会儿无奈, 一会儿羞赧,一会儿绝望, 最后就这样失魂地打开门, 败兴而出。 她觉得她这辈子恐怕都要被这情蛊缠身了。 “要走就走,门给我带上。”屋内的蓝雾说到。 !!! 她走出门外,将那门又给他关上了。自己不知道去哪儿, 离开他远了情蛊就会发作, 她索性就在门外的走廊上蹲下了。 她背靠在墙壁上,心想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呀, 穿书穿成一个恶毒女配就不说了,被男主虐完还要被男二虐,她以前想大不了自己就去逼蓝雾给解药,只要解了蛊那她就没事了,却没想到情蛊的解药竟然是这样的,这要她如何去解? 她的心口好痛好痛啊,那是情蛊在撕扯她,在听到蓝雾对自己说出那些讽刺的话之后,在他无情地推开自己后,每一次,她都心痛得要裂开了一样。 本以为虐文只是虐男女主,可没想到却是全员虐。 她剥开那个随身带来的红石榴,坐在这夜下,一颗一颗吃了起来,石榴的汁水本是很甜的,可是她的心太苦了,竟然没感觉到一丝的甜味。 蓝雾在屋里听着外面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扰得他很是烦闷,他起身走到门口,双手拉开门,正欲发作,就看到她一张笑脸盈盈的脸抬起来,伸出一瓣石榴到他的面前,问道:“蓝雾哥哥,吃石榴吗?” “???”蓝雾怔住,什么情况? 没哭? 还在笑? 心这么大? 果然是傻的。 曳缘早已擦干了眼泪,她顽强地告诉自己别哭,要努力地做一个走剧情没感情的工具人呀,纵使反派这样待她,她也要笑着过下去。 等她完成了拯救任务,她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她就不会再伤心了。 到时候她一定要忘了他,一定要忘了他,一定要忘了他! 蓝雾见她笑呵呵的,骂了句“没心肝的傻子。” 他刚转身曳缘就站起来扑到他面前,掰出一颗石榴喂到他的嘴边:“蓝雾哥哥,你吃一个嘛。” 他张开嘴吃了。 曳缘连忙用意识问系统:“怎么样?反派的拯救值涨了吗?” 【还是零。】 曳缘就不信了,再掰了一颗石榴送到他唇边:“蓝雾哥哥,再来一颗。” “……郗曳……”他才甫一开口说话,就被她塞了一颗石榴进嘴里。 “甜吗?”她笑脸问到。 蓝雾抿了一下,石榴的汁液沁入舌尖,满满的甜味儿滑入心间,他道:“还行。” 【宿主,反派拯救值上升了1%!】 “哈??竟然真的可以!” 曳缘登时喜不胜收,她拿着那一瓣石榴抵在他面前,“蓝雾哥哥,你把它全吃完好不好?” 一颗石榴涨1%,那这一瓣石榴吃完岂不是就涨满了? “本殿困了,不想吃了。”他推开她的手。 “再吃点嘛!!”曳缘使出了撒娇的劲头来。 蓝雾眼眸半眯,怀疑道:“你该不会是给我抹毒了吧?” “没有!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呢。”她自己吃了一颗石榴来证明它没毒。 “走走走,出去!”他将她往屋外赶。 “你把石榴吃了我就出去。”曳缘后脚跟抵在门槛上,就是死活赖着不出去。 “你想要我吃呀?那我就不吃。”他将她用力推到了外面去,大门一闭,然后回去睡觉了。 曳缘倒在墙壁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拯救任务好难啊。她要何时才能完成这倒霉催的拯救任务? 哎…… 后半夜,在她睡着后,那扇门又从里面打开了。蓝雾从里面悄声走了出来,蹲在她的身边。 他盯着她的手腕看了一瞬,下午的时候他因为她骂自己所有生气过头了,就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蓝电就那样打了出去,打在了她的手上。 应该……很疼。 哥哥已经给她上过药了,可是伤痕还是那样的红,他拿出自己身上的药膏来,小心的又给她抹了一遍。 他的动作极轻柔,害怕弄醒了她。 “蓝雾哥哥……我好生气……” 她突然嘟囔了一声,吓得蓝雾手指一抖。他抬脸去瞧她,发现她并没有醒,而只是在梦呓。 许久后,他才道:“对不起……” 他不是想要伤害她的,可是,一生起气来,一吃起醋来就会控制不住心里的变态和扭曲。 真的对不起。 他不是成心想给她下蝴蝶蛊的,全是因为那天脑子一乱,太过愤怒,所以才下的。 以后他该怎么办?他自己也不知道。 “蓝雾哥哥……我和宴哥哥……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蓝雾好奇的问。 “没有……”可是她却只是说这两个字。 蓝雾最终还是不忍心,怕她睡在这里着凉,将她抱了起来,抱进了隔壁的房间里,最后看着她睡觉,看了许久才离开。 这一切都是他痴心妄想造成的结果。 他很痛苦。 曳缘在这里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村子里的公鸡在昂头咕咕叫的时候,她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在隔壁的屋子里。她爬下了床,去到蓝雾那边,轻轻敲了一下蓝雾的门,然后又进去了。 蓝雾看见是她时,眉心一疼,心道这蝴蝶蛊的作用真的太强了,真的赶都赶不走。 曳缘这次不是来完成任务的,是来找钥匙的,昨晚天太黑了,不太好找,现在天边已出现鱼肚白,屋内渐明,视野也清晰了。 “你怎么又来了?” 曳缘没理他,不完成攻略任务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她面无表情,没有给他任何脸色,进去屋子里后就开始四处翻找东西,找完屋内的柚木书柜,又找紧临的圆箱子,但是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呢?” 曳缘仍在生气,一声不吭,扫视了一眼这屋子,该找的地方她都找了,唯一还没找的就只有这架铺着大红色被褥的床了。 她冷漠地推开蓝雾,然后爬上了床,进行地毯式搜索,将被褥拎起来抖了抖,被褥极宽大又厚重,她拎得有点吃力,差点摔下来。 蓝雾立在一旁打量她,这人真的是傻的吗?昨晚还对着自己笑,现在就又变成这么冰冷的模样了。 她是如何做到来回切换的? 他抱着臂,指节在手臂上有节奏地敲打,目光在她的身上游离,道:“你……不请我吃石榴了?” “早被我吃完了。”曳缘没有波澜地说。 她又拎起那两个鸳鸯枕头摸了摸,还是没有,这屋里该找的都找了,那钥匙到底在哪儿啊? 会不会是那个妇女说错了地方,实际是左边的那间屋子? “你是在找这个吗?”蓝雾手指上吊着一把深黑色的长钥匙,钥匙尾部刻着凤凰的尾巴。 “在你这里?”曳缘惊道。 她的怒火又蹭蹭蹭的从胸中一直窜到了咽喉管子上来:“在你这里你怎么不早说啊?!” 害她找了这么久。 “我问你几遍了,是你自己不说。” “……”曳缘快讨厌死他了,她伸手去夺那把钥匙,但是他却将手收回去了。 “给我!” 蓝雾退后一步,拿着那钥匙在光下打量,“这东西昨晚在枕头里硌得我脑袋疼,该不会是你偷偷藏在这里想暗杀我吧?” “……” 她压根不想理他,他这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她跳下床夺过他手里的钥匙,然后就夺门而出,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 蓝雾跟在她后头,见她竟然没走楼梯,而是翻上旁边的矮墙,上了隔壁屋子的屋顶,然后从屋顶上跳了下去。他见状,立即跟在她身后,本想伸手去接住她,却没想到她竟然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上,没摔倒。 ??? 这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巧灵活了?连房子都敢跳了。 “郗曳缘,你该不会中了我的蝴蝶蛊之后,就真的变蝴蝶了吧?” 曳缘见他一直跟在身后,怕他坏自己的事,怕他又去杀无辜的人,冷脸转过头来,道:“二殿下,宴哥哥在前面接我呢,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果然蓝雾一听后,面色就变了,本来还是晴空万里,立马就变成了阴云密布。 “昨晚宴哥哥没见到我,一定着急慌了,我得赶紧去找到他,莫让我夫君等久了。”她又故意矫情的道。 蓝雾的脚步停在原地,不再往前了。 她这才转身,朝祭祀台的方向跑去了。一直跑到祭祀台前,她转头看了看,确保蓝雾没有跟来,才开始去到那位妇女说的那棵柳树下。树下的土质疏松,应该比较好挖,她在旁边找了一个宽一点的干木头,然后开始挖土。 她一边的手昨日被蓝雾的蓝电所伤,不敢去刨土,只能用另外一只手去刨,所以就慢了许多,而这东西埋得又深,她挖了半天,都没见到一丁点木盒的影子。 她整个人几乎是趴在这里了,倒垂着身子在那儿刨土,突然有一股大力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将她按进下面的土坑里。 那人在她后脑勺贴了一张符纸,然后她感觉自己就动不了了。那人死死按住她的头,她的整个脸都扑进了泥土里,她呼吸不到空气,嘴里也吃进了土。 那人按住她,开始将土回填,没过一会儿,她就被活埋在这棵树下了。 这人,是谁? 如此置她于死地,手中还有定身符的人,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了。 是他吗? 好像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他了。 除了他,谁还会如此狠毒地对她? “系统,救命啊!!” 【宿主,别慌,会有人来救你的。】 吃了一嘴的土,她很是难受,没想到这做一回人,把别人一生都经历不了的事全给经历了,被活埋……这样的手法也亏他能想得出来,这究竟是得有多厌恶她呀? 里面都是泥土的芬芳味道,她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很快就会窒息而死的。 蓝雾,他真的就这么狠心吗? 现在的他,和那时求她不要嫁给姬宴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以前的他,至少还算待她不错,而现在,给她下蛊,用蓝电抽她,将她活埋,每一样都不留半分情感。看来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她吧。 以前的事,都是一场幻梦。 蓝雾走在梦仙村的巷道上,迎着朝阳见到一个高大的身躯站在阳光中,他走过去诧异道:“皇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一个人吗?”他看了眼他身旁,没有曳缘的身影,而且刚刚她明明不是朝这个方向走的。 “是啊,你看见忘忧了吗?我找了她一夜了。” 蓝雾却只是问:“那个痴呆傻子呢?” “曳缘?哎,我找人找昏头了都把她给忘记了,我昨晚让她在桥头右侧第二个人家里等我。”姬宴又想到什么,又说:“昨日曳缘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蓝雾听到这话一冷,道了一句“不知道”就转身走了。 他朝着刚刚曳缘离开的方向走去,那边是祭祀台的方向,放眼望去一个人影都没有,怪了,她难道又跑走了? 他走上圆形祭祀台,站在高处,向四面看了一转。这里地势较高,基本上能够看到村落里的大致景貌,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跑哪儿去呢? 他走下台阶,正要离去,却突然掉头,看向那边的一棵树下。 第69章 牵手 这祭祀台后有三棵柳树, 树上垂着嫩绿的柳条,每棵树下的土上都插了一根香,那是昨天被他插在那里的, 但是中间那棵树下面的残香却不见了, 其余两棵树下的都还在。 他狐疑的走了过去,见那块土很是疏松,像是被人翻过一样,昨日他插香的时候这里明显不是这样。 这下面……是有什么怪物吗? 他试着刨了几下土,越往里刨心里的感觉越慌, 他不知道这种心慌来源于什么,突然,他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 是一个人的手。 曳缘被埋在下面生无可恋,感觉上面好像有什么动静。她一下收了神, 好像有人在刨土,慢慢的,一只手碰到了她的手,那只手带着热度, 软绵绵的,碰到她的手时颤了一下。 她的指尖努力地伸了一下, 可是身上定身符的作用太强, 她根本动不了,没办法去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而那只手,在这时, 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夹杂着细细的沙土,轻柔的抓住她, 将他手心的温度传给她。 在快要死亡的时候,被这样一双手握着,她觉得死也没有那么孤单了。 蓝雾认出了她的手,那只手背上有一条红色的疤痕,是昨天被他蓝电打伤的。他抓住她的手,正要去刨开其他地方的泥土,就被一突然出现的长剑给横挡开。 他被迫松开曳缘的手,与那个不速之客交锋了起来。 那使用长剑的是消失一夜的冰落,为了报昨日之仇,她的长剑吐着一圈一圈的冰雕子朝他射来。他飞身一躲,冰落在后面追着他,一直将他赶到旁边的小巷口去了。 刚好姬宴在那边,他喊住姬宴,告诉他:“曳缘被埋在那边的树下了,快去救她!” 曳缘感受到那只手离开了,她又被丢进了暗黑的阴间道路里,一个人在虚无空洞的世界里漂浮着。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会离开这里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外面的世界去了? 可是,她想知道,那只手,是谁? 没过一刻,就又有人开始在上面挖自己了,背上的土很快被刨开,她被那人抱了起来,后脑的符纸被撕掉,那人的声音一直在喊她,“曳缘,曳缘,曳缘。” 他将她脸上的泥沙拍掉,替她吹了吹眼睛,轻轻地拍她的脸:“曳缘,醒醒,快醒来。” 她慢慢睁开一点眼睛来,呸了一口嘴里的沙子,失望道:“宴哥哥,是你啊……” “别说话,小心沙子进了肺里。”他又替她拍头发上和衣服上的泥土,站起来道,“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跑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人家里要了一碗水过来,喂到她嘴边,“快,把嘴里的沙子都洗洗,然后吐出来。” 曳缘端着碗喝了好几口漱口,然后又用水抹了一把脸和眼睛,等收拾好之后才站起来扑了扑自己衣裙上的沙子。 “曳缘,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埋在这下面?” 她摇摇头,低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想害我。” 这一低头就正好看见那棵树下面,红色的泥土里露出来一个黑色的边角,她忙不迭扑过去,将上面的土刨开,露出那个木盒子的真容来。 “这是什么?”姬宴问。 “里面好像是把斧头。”曳缘赶紧拿出袖口里的钥匙来,插进锁匙里,然后真的就把它打开了。 盘着巨兽图腾的黑色木盒中,摆放着一把精致的青铜斧头。斧头全身都是用青铜打造的,月牙形的斧口像一面透明的镜子,倒映出曳缘和姬宴两人的脸,她掉了一根头发丝下去,发丝一碰到斧口就断了,姬宴讶道:“这斧子,竟如此锋利。” 斧头像一把风流公子手中把玩的折扇,上面还刻着同祭祀台上一样的太阳神图案,青铜与太阳神的碰撞,一看就是什么古老且神圣的东西,况且还被埋在这祭祀台后的树下,就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头。 曳缘伸手去将斧子从盒子里取出,甫一拿出,大地就开始摇,就像发生地震般。旁边的祭祀台上的三角架火盆被摇落,火盆顺着台阶滚了下来,而地上这时却裂开了几条缝来,如同巨兽张开了牙齿般。 “怎么回事?”曳缘慌道。 “快把斧子放回去。”姬宴道。 她又趴下将斧头以原来的状态摆好,但是却没有任何作用,大地仍旧在摇晃,“怎么办?放回去还是没用。” “是谁让你来拿这斧子的?” 曳缘灵机一现,将斧子又拿了出来,站起来跑:“是昨天那家人里的大婶让我帮她的忙,我才来取出这把斧子的,我们快去找她,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曳缘,你跑慢点,小心点。”姬宴看着她那反应灵敏的样子,怎么都不太像一个只有九岁心智的小孩。 她抱着斧头奔跑,可是跑着跑着,从旁边屋子里冲出来一些村民。那些人的表情和动作都很古怪,像昨日被蓝雾做法后冲过来的那些村民的样子,跟没有灵魂的丧尸别无二致。 他们的手伸在前面,扭动着脖子,向他们扑过来,姬宴将她往身后拉,道:“这些人看着有点怪,小心一点。” 他们只能绕另外的路走,然而刚一转过去,就看到蓝雾朝这边走来。他的手中握着蓝色长鞭,眼神冰然,步子很快,直直朝她走来,那表情那眼神,看着就像要吃掉她一样。 “谁干的?”蓝雾这句话是对她吼出来的,可怕极了。 或许是刚刚被活埋的阴影还压在心头,她看着这样的他向自己走来,心中发抖,立马躲到了姬宴的身后去。 而蓝雾却也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停止了脚步,他原本是想问是谁把她埋在那树下的,现在看到她如此贴在姬宴身后,那些想问的关切全都被他抛开了,他道:“谁动了祭祀品?” 曳缘快速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的祭祀品应该就是自己手中的这把斧头,她还在害怕中,姬宴就答话了,“蓝雾,现在祭祀品已被取出,再纠结是谁取出的已是无益,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 地上的裂缝已经停止了裂开,涓涓泉水从缝中流出,清澈可见底。 蓝雾假装看不到周围那些发狂的人们,道:“哪有什么麻烦,不就是地动山摇了一下么?哥哥,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太子妃吧,再不去找她,恐怕红颜就要香消玉殒了。” 被蓝雾这么一说,姬宴的心里就更加心神不安了,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忘忧,现在这里又发生了这样的乱事,他就更担心她了。 但是他却担心身后的曳缘,他怕自己像昨晚那样走了之后,她又会遭遇什么不测。曳缘在这时站出来道:“宴哥哥,我跟你一起去找忘忧姐姐。” 蓝雾却钳住她的手臂,向姬宴笑道:“哥哥,皇嫂我会帮你照看好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可是……”昨天他还拿蓝电抽她,这让他怎么能放心把曳缘交给他? “呀!太子妃!”蓝雾指着他身后惊了一声道。 姬宴当即回头朝桥那边就跑去了,曳缘张望道:“哪有忘忧姐姐?” 蓝雾狠狠扣住她的手臂:“你眼那么瞎,是看不到的。” 又说她眼瞎!! 上次他在这座桥上也骂过她眼瞎。 她去掰开他的手,可是他却重重将她拉到了身边,差点撞上他的胸口,他的身上带着一腔怒火,难道是因为看见自己还活着所以就这么不高兴吗? “哥哥走了你就这么伤心?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曳缘一直低着头,连他这句问话也没有答一下。 “被埋在土下面的感觉好受吗?”他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她吓得一阵哆嗦。 她冷笑道:“你说好不好受?” “活该,谁让你要赶我走的?” 她冷冷一笑,他一个反派要做什么杀人夺命的事,都是随心情的,哪会管她的生死啊? 旁边有村民朝他们走了过来,面容不善,表情狰狞,见他们要扑过来,蓝雾举手间蓝电飞旋,将那些人全部都打倒了:“滚!别打扰我!” 他继续帮曳缘清理头上的土沙子,而曳缘却紧闭上了眼睛,双腿发着微颤,在这样的环境里,反派却在温柔地给她清理头发,她觉得太太恐怖了。 她生怕他一掌就拍碎她的天灵盖,又或者一把扯起她的头发,将她往地上摔。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这些担心和害怕都是多余的。反派真的就只是在轻柔地为她弄掉头上的碎渣子,不仅用手挑,还用嘴/吹,直到将那头发弄得干干净净,看不出有飞沙才肯罢休。 这段漫长的时间,对曳缘简直如噩梦般难熬。 清理完到他满意后,他又拉起了她那只被蓝电抽打过的手,抬起她的手背来,耐心地询问:“手还疼吗?”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但是她不想多事,就说:“不疼了。” 可是说了之后他的脸色又阴下去了,“哥哥的药就那么好?这么快就不疼了?看来以后不听话得多打才行。” “??!!”有病! 那地上倒下的村民们在这时竟然又站起来了,像是感受不到身体上的伤痛一样,朝他们又扑了过来。 “怎么回事?”曳缘见他们滴着鲜血的手扑向自己,她拿着斧头去挡他们,锋利的斧口在一人的胳膊上滑过,那触感就像是在砍橡皮泥似的,很有弹性。 什么鬼? 这确定是人的身体? 她转头往旁边的小路跑去,结果在那边竟然遇见了那位被蓝雾割掉耳朵的小男孩,他的头上少了一只耳朵,但是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还在这外面乱跑。 “小孩儿,快跑!”曳缘叫道。 蓝雾跟在她的后面,她害怕他又伤害他。 但是那小男孩却把另外一只耳朵凑到她的面前来,说:“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这会儿他的后面又跑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在喊她:“傻妞姐姐,快过来!” 曳缘惊诧道:“你没看见他吗?”她的手指向面前只有一只耳朵的男孩。 “看见谁啊?只有你和祭司大哥哥啊。” 曳缘直接楞住了,“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她转头问蓝雾:“你看见他了吗?” 蓝雾轻蔑的笑了笑,道了一句“傻子。” “??!!”曳缘气得跺脚,低头对那个小男孩的一只耳朵说,“你快跑,快去躲起来,离后面这个哥哥远一点。” 但是那个小男孩却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跑了,跑到了一边的房子后,“姐姐,我们一起去躲起来吧。” “我不躲,我还有事,你去躲吧。” 蓝雾在后面追他们,狂吼道:“站住!” 曳缘瑟瑟发抖,转头回去,但是却看到蓝雾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他向左右张望,大喊:“郗曳缘,你出来!躲哪儿去了,快点出来!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杀这个小孩了。”他指着旁边的那位男孩说。 “一” “二” 他拿着蓝电在天空中乱挥舞,如发癫状,“出来!你在哪儿?出来!” 这个“三”他迟迟不数。 曳缘觉得好生奇怪,自己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却看不见她。 她试着喊了两声他,他也听不见。这就像昨日她看见姬宴他们但是却摸不到他们一样,太怪了。 第70章 心痛 “他为什么看不见我啊?” “因为我们现在在隐形的泡泡圈里。”身旁的小男孩拉紧了她的手, 害怕道:“姐姐,那个哥哥好可怕,我的耳朵就是被他那鞭子打没的。” 曳缘都不敢仔细去看他的耳朵, 那里惨不忍睹, 耳朵被这样活生生地割掉一定很痛很痛吧,她递给了他一瓶药,轻声安抚他:“别怕啊,躲在我后面。” “姐姐,我们快跑吧, 他又要杀人了。” “可是,我们走了,那那个男孩怎么办?” “姐姐, 我告诉你吧,其实那个人是假的, 是水妖变的,故意变成我的模样,抢了我的房间,抢了我的爹爹, 他坏得很呢,你别管他了, 我们快些逃吧。” “水妖变的??” “是啊, 面前这个哥哥也是水妖变的,不信,你用这个试一下。”他拿出来一个冰面铜镜来, 那镜子只比蓝雾的脸还要大一点点, 镜面为冰蓝色,就像是鞠了一汪湖水。他对着那个小男孩一照, “姐姐,你看,镜子里面的是不是一只不成型的水怪?” 曳缘看了眼,那水镜中,真的是一滩净水,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但是脸和身体都是模糊的,像一滩烂泥。 “姐姐,你再看这位哥哥的。”他将镜子往蓝雾身上转,曳缘一瞧,果然和刚才那男孩一模一样。 “啊?”她捂嘴惊恐地吸气。这个蓝雾他是水怪变的?那之前杀人的他呢?昨晚上吃石榴的他呢? 也是水怪? 不对不对,昨晚上他的拯救值涨了,说明那是真的他。 那应该是现在这个是假的。 “姐姐,看见了吧?他们都是水怪变的,我这里有把冰剑,只要用这个刺穿他们的身体,他们就会消失了。” 他拿出一柄很短的冰剑来递给她,这剑似冰却又不是冰,没有冒白腾腾的水汽,也不会在太阳下融化,但是摸着却有一股彻骨透心的寒意。 “姐姐,这是爹爹给我护身的,可是我不敢杀他们,我害怕,你帮我把他们杀了好不好?只要杀了他们,我们村子就太平了。” “可是我们摸不到他们啊……” “虽然我们碰不到他们,但是这把剑可以。” 不知不觉间,这事就落到她头上了。看着身旁还在找她的蓝雾,她的手犹豫不决,不敢伸过去。 “姐姐,你还在犹豫什么?先前就是他把你埋在那棵树下的,我都看见了。” 是他?真的是他? 不对,这个是妖怪变的,不是真的蓝雾。 蓝雾在这时正好走到了她的面前,小男孩在旁边催她,“姐姐,快,机会来了。” 曳缘的手抬起,却迟迟下不了手,毕竟眼前这是蓝雾的身体,一模一样,连气息都和他一样。 杀他,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况且,她的身上还种着他的情蛊,这让她如何下手去杀一个跟自己爱的人一模一样的妖怪? 小男孩在后面帮了她一把,将她往前面一推,那像冰锥一样的剑就刺入了他的胸膛。 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之前像那些村民一样的弹力。他的胸膛很硬,而这剑又极尖,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胸口流出,染红了他的银色项圈。 蓝雾错愕地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她:“你……在杀我?” 曳缘丢了手中的剑,往后退了一步,身边包裹着她的泡泡圈被这冰剑刺穿就自动消散了,蓝雾也因此看见了她。 她的嘴角哆嗦着:“我不是在杀你,我是在杀妖怪。” 他冷眼反问:“我是妖怪吗?” 她发抖地点了点头。 蓝雾伸手狠劲一提,拔出了他胸口的剑,鲜血疯涌出来,将他的黑衣都染成紫色了。 他向她走来,眼中的光凄凉又淡,道:“你竟然敢杀你的蛊主!你以为你杀了我,你身上的蛊就会解掉了吗?不可能的。我告诉你,就算你杀了我,你也照样会爱我一辈子。” “直到死!” 他发出几声怪笑来,双手扼住她的双肩,死死地掐住,似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来宣泄他心中的愤怒与杀气。 “郗曳缘,你没有心呐,连你最爱的人你也要杀……” 他的声音如哭诉的黄鹂般,太过凄凉了。 “蓝雾……”曳缘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谁了,妖怪真的可以把一个人变得这么像吗?那些悲伤的情绪,真的也可以模仿吗? 他是真的蓝雾吗? 是吧。 这样悲伤的眼神,妖怪学不来的。 “曳缘,我的心好痛……”他垂着头,好像有什么冰凉的水珠从他眼角滑落,“救救我,好吗?” “蓝雾……”她刚一抬头,就被他吻住了唇。 他的吻很轻,很轻,像是在渴求一般,渴求她救救他。 然而这对于身中情蛊的她来说,无不是致命的诱惑和深沉的吸引。 她甚至没有办法推开他,沉溺在他轻柔的亲吻中,不想退出,也退不出来。 他的这个吻与头两次不同,一点也不霸道,实在太轻柔了,轻柔得像羽毛在她嘴唇上浮动,撩动着她的心,又像是咬了一口棉花糖,软绵绵的,甜味从舌头甜进了心里。 蓝雾大概觉得自己是没救了,贪恋着她柔软的唇瓣不愿离开,心口太疼了,只有靠近她,只有抱着她,那些疼痛才会退远。 他就像一个走投无路濒临绝境的可怜鬼,卑微地乞讨着她能给自己一个吻。 如果可以,他想这个吻永远不结束,永远一直下去…… 刚刚看到她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想把她拖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可是她却像躲恶魔一样躲去了姬宴的身后。他的心里已经被嫉妒和怨恨填满,他恨不得立刻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一个觊觎哥哥王妃的变态禽兽,听起来真是令人作呕呢。 【宿主,反派拯救值+5%。】 【宿主,反派拯救值+10%。】 【宿主,反派拯救值+20%。】 【宿主,反派拯救值+30%。】 什么情况?这系统的提示音几乎要将她脑袋炸掉了,怎么回事? 怎么会? 一个亲吻,竟然可以涨这么多拯救值?这可比那石榴好使多了。 想起蓝雾刚刚那句卑微的“救救我好吗?”,她的心头钻心的疼,自己竟然真的可以拯救他? 他的心里,好像真的很缺爱。 她伸手抓了一下他的手腕,她快坚持不住了,再亲下去她就呼吸困难了。 蓝雾终于松开了她,曳缘胸口剧烈起伏,脸已经红成了一个大石榴,努力地吸着新鲜空气,眼珠一转竟然看到周围站满了村民,全部都睁大眼睛盯着他们。 啊这…… 丢脸丢到家了。 然而蓝雾却也在这时倒了下去,像个失去了支撑杆的软骨头,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蓝雾哥哥,你怎么样了?” 他的胸口溢出来很多的血,全是被刚刚她那一剑所赐,他的身上本来就有许多的伤,被拾溪所打的伤,被万蛊所咬的伤,被她所刺的伤,还有,内心的伤。 她转头一看,那个小男孩竟然不见了! “蓝雾!你胆敢对我的妹妹这样!你简直大逆不道!”那些人群中冲出来一个青衣少年,是郗献云。 完蛋,刚刚的事全被他看见了。 她慌张地垂着头,郗献云一过来就将她提了起来,“妹妹,你走远一点,我要杀了他。” “二哥,二哥,”曳缘拖住他的手,慌乱解释道,“蓝雾哥哥他……” “你还叫他哥哥?你现在的身份能叫他哥哥?怕不是乱了辈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是他以哥哥之名,欺你不谙世事,行不轨之事!” “哥……”曳缘绞尽脑汁,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是蓝雾哥哥他中了妖术,他神志不清,他认错人了,他疯了,你知道吗?” “他把你认成谁了?” 曳缘答:“可能隔壁某头母牛?” 蓝雾的白脸一黑。 “曳缘,我没在跟你开玩笑!”郗献云吼道。 “哥哥,你看我都用冰剑刺他了,他流了好多的血,他马上就要死了,哥哥,你背他回去看郎中吧。” “???我在说要杀他,你让我背他去看郎中?曳缘,你搞没搞清楚重点啊?他刚刚在欺负你,你不知道吗?”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小声地嘟囔着。 郗献云没听明白,但是蓝雾却听懂了,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郗献云冲下来要揍他,“瞧瞧你这得逞的笑脸,真的是被妖术所困了?” 蓝雾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鲜血长流,委屈道:“你瞧瞧,你那个好妹妹的杰作。明年今日你就可以去祭奠本殿下了。” “放心吧,祭奠那是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让曳缘背上一个杀害皇族二殿下的罪名?”他将他拖了起来,扶着往旁边的巷口走,“前面有一家人刚好会医术,去让他给你治治。” 他拿出一奇怪的小瓶子来,甩给曳缘:“吹一个泡泡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打开瓶子来,瓶身是透明的,里面装着蓝绿色的水,瓶口向里伸了一根锯齿形状的小圆圈,她拿起来嘴对着那个圈吹了一下,就真的吹出了一个泡泡来。 泡泡越吹越大,比她整个人都还要大,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缤纷的光。 “快,进去。”郗献云道。他扶着蓝雾走了进去,随后曳缘也跟着踩了进去,这一进去后那些彩色的光就消失了,变得和空气无异。 “这是什么?” 郗献云解释道:“这是一种神奇的泡泡,一旦闯入其中,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说话。” 啊?难怪之前遇到那么多奇怪的事,原来都是因为自己闯入了这个泡泡里。 昨日,郗献云没看见她和那些排队的村民,是因为他们进了泡泡里,可是他为什么能看见蓝雾呢? 或许是蓝雾设置了一个临界点,刚好他就处于泡泡里外之间,所以,不论是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都能看见他。 “你这瓶水哪来的?”曳缘问道。 “你少管。这是我恩人冰落姑娘送我的。” “……”不是让少管吗?干嘛说得那么得意? “哥,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啊?连哪家人会医术都知道。” “哼,你也不看看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蓝雾开口道:“隔三差五就往这里跑,能不了解吗?” “自从你来后,就打破了这里的平静。”郗献云没好气说到。 第71章 烤伤 蓝雾说:“要不是我, 你能见到你的心上人吗?” 郗献云一笑:“说来这事还是得感谢你,不然我可能再等个三五载都等不到她出来了。” 曳缘插嘴道:“你谢他干嘛?他又不是为了帮你,他是有目的的。” 蓝雾反问一嘴:“我有什么目的?” 曳缘自知失言, 随即打哈哈道:“鬼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她又同郗献云说话, “哥哥,你还是离那个冰落远一点吧。毕竟人和妖实在殊途。” 然而蓝雾却说:“别听她的。谁说人妖殊途?人和妖就不能在一起?我看这是歪理吧。” 郗献云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欣慰道:“二殿下,这是这么多年来,你说过最顺眼的一句话!” 蓝雾:“……” 郗献云将蓝雾扶进屋里去治伤了, 但是那大夫却束手无策,一般的剑伤他可以治,但是这剑不是普通的剑, 而是冰剑,冰入心肺, 伤及要害,实在不是普通药物可以治疗的。 他也只能暂时给他止住伤口的血,不让伤势蔓延,却无法根治内里的冰伤。 “这么……严重吗?”曳缘不敢相信, 因为自己而让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等到晚上,请神来救他, 只有神可以救他。” “神?”曳缘和郗献云两人都惊讶出声。 这哪里有什么神啊?这村子里的人都太迷信了, 他们认为的所谓神,其实不过是祁蒙山的一只老妖怪罢了。 而且就论拾溪跟蓝雾那关系,上次还招引蛊物来咬他, 怎么可能会救他? 除了拾溪, 那就只有戚九卿了。 对了,狐仙大人道行极高, 或许可以救他。 试一试吧,死马当活马医。 “有毛笔吗?这位大叔。”曳缘向那位大夫问道。 “有。”他很快就去给她拿来了笔,郗献云不解她要干什么,见她从身上拿出一张白色信笺来,飞速写下一串字,然后朝外面飞了去,她祈祷道:“希望狐仙大人一定要来。” 她走到里面的屋子里去,来到床边,看着床上虚弱的蓝雾,她伸手去摸他,“蓝雾哥哥,你是不是很痛?” 他却反手将她手推开了,没有睁开眼睛来,冷声道:“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滚!”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她真的没有想要杀他,刚刚是那个小孩推她的。 蓝雾却闭眼答:“救我不过是假意,杀我才是你的真心。” 曳缘冷声一笑,讽刺道:“那你呢?把我活埋在土里的时候呢?可出自你的真心?” 蓝雾听到这话终于睁开了眼睛来,也讽刺的一笑,她竟然觉得是他将她埋在那下面的! 他切齿道:“呵,我怎么没多挖点土把你给埋死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管你怎么害我,宴哥哥都会来救我的。” 他又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极度控制着自己的怒火,平静道:“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曳缘真的出去了,在心里诽谤着:你不想看见我,好像我就想看见你一样,要不是因为这情蛊,我早就走了。 “你的那位冰落姑娘呢?”曳缘走出去问郗献云。 郗献云也很惆怅,瘪嘴道:“去找拾溪了。” “什么?找拾溪?” 他不太高兴的点头,又问道:“太子殿下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去找忘忧姐姐了。” “他丢下你去找忘忧了?”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郗献云愣愣一问:“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因为,原主喜欢他呀。 戚九卿在这时降临在院子中,如天神般,身上依旧是一尘不染的白袍,妖冶的曼陀罗花在胸口开出一个绚烂的红影。他慢步朝这边走来,曳缘激动地站起来:“狐仙大人,你真的来了!” 屋内的那位大夫和他的家人看到戚九卿降临,全都不可思议地冲出来,在他面前跪倒,双手虔诚地伏拜。 他们看着戚九卿走进了屋中,喜悦得要晕倒了,“神竟然降临了我们家!我不是在做梦吧?” 曳缘道:“哥哥,你带狐仙大人进去吧。” 戚九卿却道:“你不该让我救他。” “啊?”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然后走进了屋里去。 戚九倾刚来没多久,外面就飘来一个水色罗衣姑娘。她一双狭长又高扬的丹凤眼扫向曳缘,手上提着一把郗献云的流云剑,剑尖勾着地板而行,地上就滑出一道道的冰条来,冰条向四周蔓延,最后直接将整块地都冻起来了。 她腰间的赤丹明珠闪着璀璨的亮光,仔细一看,那其实是用银线穿联起来的,上面坠着一些细小的小银条,和蓝雾脖子上的蝴蝶银圈很像。 “屋里的,给我滚出来!”她说话间,耳朵上的大耳坠就晃动起来,椭圆形耳坠上的银片叮叮发响。 郗献云听到声音立马跑了出来,喜道:“冰落,你回来了!” “别叫我名字!” “可是你的名字好听啊。”他说着就走到了她的身边去。 “……滚开!离我远点!” 然而他只是往旁边走了一小步,然后就没走了。 屋里再没了动静,没人从里面走出来。 冰落没了耐性,双手举剑,冰条飞起,对着屋内一砍,狂风大作,而那屋子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是好端端的伫立在那儿。 一个白衣身影从屋中现出,手掌心对着她的剑身,那地上刚刚凝固起来的冰块就融化了,水汽蒸蒸冒了上来。曳缘跳上台阶,才不免被这些水迹打湿裙角。 “又是你!”冰落恨得牙痒痒,“每次都是你坏我好事!” 戚九倾表示很无赖,理了理身上的狐裘,说道:“我总共就来了这里一回,怎么就坏你好事了?” “还敢装!你一个妖怪,也妄想装神,来坏我的事!你敢说前几个月每次坏我事的人不是你吗?” 戚九倾扶了扶面上面具,思忖片刻后道:“哦,想来你是找错人了,你要找的应该是拾溪吧?” 戚九卿实属无奈,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别人把他认成拾溪了,看来他没少在外面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呐。 “拾溪?”冰落听到这两个字目光大愕,手都有点握不住剑柄了。 “祁蒙山有一只石头怪,成日里没事就喜欢装装神仙骗点酒肉来吃,我想你之前见到的应该是戴上狐狸面具的他吧?” 冰落半信半疑,逼问道:“他现在……在哪?” 曳缘觉得这人可真奇怪,昨日听到拾溪的名字吓得跑走了,今日又问他在哪。 “我怎么知道?”戚九倾摊手道。 冰落眼眸垂了片刻后又抬起来,“我不信!要么你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看。” 她迅速一跃,朝戚九倾脸上扑去,手臂长伸,面具被摘下,曳缘正兴奋地以为自己就要看见狐仙大人的盛世美颜了,但是那张狐狸面具摘下后,他并没有露出脸来,而是又有另外一张新的面具挂在了脸上。 冰落扔掉手中面具,愤然不满。她欲继续去摘,但是戚九倾却不给她机会了,手掌一翻,便向她飞去了一掌。 “小心!”郗献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推开她,然后那一掌就从他的肩上擦过,险些击中要害。 “哥哥,你没事吧?”曳缘冲过去将他骂了一通,“你是不是命硬啊?这也敢去挡。” 他揉了揉肩膀,安慰她道:“没事的,曳缘,哥哥没事。” 冰落冲到曳缘面前,揪住她的衣领,仍旧不死心道:“你昨日喊的拾溪,他长什么样子?” 曳缘有些迟疑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旁边的戚九倾,说:“长这样……但是,那应该是穿着狐仙大人衣裳的拾溪。” “那他原本长什么样子?” “拾溪吗?就是一个很俊美的男子。” 冰落惊讶地松开手,秀眉拧起,突然转身又走了。 “冰落,你去哪儿?”郗献云立即跟上。 冰落一掌将他推开,“别跟着我!” 曳缘走到戚九倾身边去,问他:“狐仙大人,里面的蓝雾,他怎么样了?” “放心吧,死不了,心脉封住了,但是寒气太深了,没事你就给他烤一烤吧。” “啊??烤??” 戚九倾扔给她一盏小灯,“用这个烤,专治水妖的寒气的。” 这是一盏极其小巧的翡翠鸟盘灯,烛台上是一个小圆盘,圆盘内立着一只小小的青鸟,她接住道谢:“谢谢你,狐仙大人。” 戚九倾临走前又看了她一眼,说:“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啊?”曳缘冲过去追他,“狐仙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只是轻轻一笑,突然问了一嘴:“你想回去吗?” “回哪儿去?” 他摇头不语,透着一股神秘,转身道:“没什么。我先走了。” 好奇怪啊,狐仙大人怎么一直都这么奇怪?说话总是说一半,实在是不懂。 回去? 回哪里? 回太子府,还是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她转身走进了屋里,见蓝雾半倚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心底一阵钻心的疼,那是来自情蛊的关心和担忧。书中的他,算是个可怜虫,受伤这种事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家常便饭,每次受伤,也没有人会关心他。 蓝雾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来,凝了她一瞬,才道:“你回去吧。” “回哪儿去?”怎么今天这些人都叫她回去? “回到你的太子府去。” “我不回去。你让我回去,我偏不回去。”她向床边走了过去,借着一旁的烛火,点燃了手中的神灯,她坐到床边来,将神灯靠近他的胸口,那里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白布,给他烤胸口。 他抓住她的手,眼神不善,道:“留在这儿干嘛?找机会再杀我?” 他的手劲儿极大,像是夹着恨意般,曳缘那只手昨天才被他的蓝电所伤,现在被他这样捏住,疼得厉害,“松手。” “什么表情?你以为本殿想碰你吗?你还不如那百月楼的歌姬呢!”他放开她的手道。 曳缘不知道他说的百月楼是什么地方,但听名字应该是男人寻花问柳的地方。 她的脸一冷,将灯往他手上一扔,“自己烤吧你!” 然而她甫一转身离开,那灯盏就掉落到地上,她怕灯摔坏了,赶紧去捡起来,向床上的人吼道:“你干嘛?你还想不想疗伤了?” 他委屈地靠在床畔,说:“手上没劲,拿不住啊。” “……你刚刚捏我的时候劲可大了。” “对啊,力气都在你身上用完了,没力了。” “……” 第72章 水怪 她只好拿着烛灯又过去了, 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扔下他,一旦她转身离去,那身体里的情蛊就会冲出来钻咬她。 她低着头不语, 将神灯靠近他的胸膛, 在心里骂道:这得烤多久啊?刚刚也忘问了。 “寒气得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才能完全驱散呢,这段时间你可要寸步不离哦。”他的声音在额头上响起。 “那么久??”曳缘惊讶地抬头。 “是呀,谁让你要用千年寒铁刺我呢?” “千年寒铁??”曳缘以为那顶多是一把冰锥子,没想到竟已冰冻了千年之久。 “早就知道你心坏,却没想到你的心还这么狠。好歹我们也算是同床共枕过吧?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你别乱说!万一被哥哥听见……” “听见又怎样?刚才不是全看见了吗?” 是啊, 刚刚他亲她全被郗献云看去了。 曳缘低着头:“你别提刚才的事了……” “为什么不能提?”他靠近她的脸,问:“哥哥他……有亲过你吗?” “哈??”她诧异地抬头看他。 “也对呵,你们是夫妻, 洞房花烛都过了,怎么可能没亲过?” 他抚上她的脸, 清冷地吐气道:“曳缘啊,你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种着我的蛊,爱着我的人,可是, 你为什么不推开哥哥呢?他要亲你你为什么不推开他?” 他伏在她的肩上,头埋进她柔软的发丝中, 吸取着她的香气, 声音低婉,“曳缘啊,下次哥哥再来你的房间, 你把他赶出去好不好?别让他再碰你, 好吗?” 她闷闷不乐道:“你都要去百月楼,我为什么要把宴哥哥赶出去?” “曳缘, 那我求你好不好?求你把他赶出去。” “不。” 他抬起头来,厉声问:“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不听话又怎样?大不了就又被你抽一顿,被你扔进土里埋着,还能怎样?难道我听话你就能对我好了?就能给我把情蛊解了?” 蓝雾一听到解蛊二字脸色大变,阴沉道:“解蛊,这辈子都不可能。” 解了蛊,她就会永远离开他了。 想都别想。 ****** 戚九倾回到祁蒙山,见山上的小妖们都忙里忙外的,他甚是奇怪,随手挡了一个人问:“山中有喜事?” “是啊,拾溪大人说有大事要庆祝,” 戚九倾走到拾溪的宫殿之上,立在青蓝色的屋棱上,看着下面大殿中正在吃小鱼干的拾溪,问道:“你在庆祝什么?” “就许你娶亲大肆庆祝,就不许我庆祝一下了?” “你要娶亲了?”戚九倾有点惊诧。 他的两条长腿搭在桌子上,道:“若真能有那样的好事,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的。” “那你在庆祝什么?” 他神秘莫测地笑道:“秘密。” 戚九倾也没兴趣知道,“对了,下面有个姑娘好像在找你。” “姑娘?找我?”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变出一把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整理了一下头冠,又理了一下衣裳,才问:“在哪儿?” 戚九倾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而后道:“下面的村子里。” 他话音才落,拾溪就一溜烟不见了,那去得叫一个快。 “额,你不问问是谁吗?” “问你多浪费时间,我直接去看不就好了。”拾溪的声音从微风中送回来。 梦仙村庄内,已经乱成一团了,从村子上部往下看,可以看到十几条弯曲的裂缝从祭祀台往村子四面散开,没有规律的延伸开,而那裂缝之中还有清澈的水流流出,蜿蜒成一条条如蚯蚓般的小水沟。 更诡异的是,那些小水沟旁,还有村民在蹲着用勺子舀水,一勺一勺的舀进桶里,脸上兴奋的冒光,就跟在捡宝藏一样。 他落入祭祀台中央,手中变出一个喇叭来,高声道:“是哪家姑娘,要找本君?出来吧,拾溪在此等候佳人。”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村子,没有变成戚九卿的装扮,而是用的自己原身。 “拾溪?”曳缘听到外面的声音,慌张地替蓝雾盖上被子,“蓝雾哥哥,你在这里藏好,把头也盖起来。” 对于那天被万蛊噬咬的情形,还历历在曳缘的眼中,她害怕拾溪又来伤害他。 蓝雾打掉被子,“你要捂死我啊?” “拾溪来了,藏好一点。” 蓝雾被她的动作逗笑了,道:“要么他就杀死我,要么他就被我的蛊控制,怕他做什么?总归就这两条路。” 蓝雾他都这副模样了,还这么倔,真的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村民们听到拾溪的声音,都往这边跑来,他们以前只见过装扮成戚九倾的拾溪,却没见过真正的拾溪。一村民抱着木盆指着他道:“你谁啊?跑我们村子来乱嚷嚷些什么呢?” “我谁?我是你们的神!” “小伙子,看你长得挺俊的,可别对神明不敬哦。你要找哪家的姑娘?我告诉你怎么走。” 拾溪道:“但凡我知道,我也不会在这儿喊人了。” 那边的冰落听到了声音,正往这边赶,见郗献云还跟在她身边,赶也赶不走,头疼道:“你信不信我一剑斩了你?” 郗献云却答非所问:“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次,你却要去见别的男人,我当然要去会一会这个拾溪了。” 冰落的脑袋再次炸裂,好奇问道:“你们外面的人,都这么奇怪的吗?” 郗献云还未答话,她就转身走了,跑向祭祀台,站在台下看着上面的黑袍男子,讶道:“你是拾溪?” 拾溪盯着下面那个冰红衣女子,也倍感惊诧:“是你找我?” 他在心里把戚九卿骂了一道,这人说话怎么不好好说呢?这哪算什么姑娘,这明明是一只水怪嘛。 他扔掉手中的喇叭,兴味索然地拍拍手,“出手吧,今天就让我灭了你这只小水妖。” “等等!”冰落一步一步朝台阶上走去,双目注视着他,“你说你是拾溪?” 拾溪手中杀气已出:“本君的名字也是你这种魍魉水怪能叫的?” “呵,本君?不过就是一只活在梦中的石头怪嘛。”冰落踏上祭祀台,目光在他脸上扫视。 拾溪后退半步,双手捂住脸,自言自语道:“看来本君也得像那只狐狸一样戴一顶面具了,现在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敢肖想本君的美色。” “我呸。”冰落啐了一口,轻蔑道:“果然是你,石头怪。” “呀?你认识本君?” 冰落收住前行的步子,问道:“十夕呢?你把她带去哪儿了?” “拾溪?本君就是拾溪啊。” “我问你十夕。她在哪儿?” 拾溪挠头不解:“你在说什么?” 冰落突然暴怒,流云剑指向他的脸:“我问你十夕呢?” 拾溪双指弹开她的剑:“我就是拾溪!” “你不是十夕,你才不是十夕!你把她杀了对不对?你是不是把她杀了?”冰落突然大声咆哮,这一咆哮那下面裂缝中的水就开始向上迸,飞出一串又一串的冰雕子,吓得下面的那些人往屋里躲去。 “我杀谁啊?听不懂你这个疯子在说什么。” 郗献云见冰落状态不好,冲过去拉她,“冰落,你怎么了?” “滚!”她用力一推,郗献云就被她推到了下面的水沟中。那水沟这时在剧烈震动,裂缝被冰落这一吼,像是要合拢,又像是要将他吸进下面的裂缝中,他越是挣扎,脚就越是往下陷,如同沼泽一般。 眼看着半只腿就陷进了水沟中,电光火石间,一只手用力将他提了起来。 “大哥!”郗献云盯着面前的郗雁停很是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曳缘的,她可还好?” “曳缘她没事。” 郗雁停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他又道:“你怎么和那些妖怪在一起?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郗献云抓抓后脑勺,在郗雁停面前他完全不敢造次,“大哥,这就是个意外。” 上面的拾溪已经不想跟这个水怪再理论了,他转身化作一缕黑烟就消失了。 祁蒙山上的戚九卿正在殿中小憩,就被人砸破了一堵墙,石壁剥落,破开了一个洞。拾溪从那洞口中走出,戚九卿惊得站了起来,指着他惊道:“你……你越界了!” 拾溪早已将那几百年前的约定抛之脑后了,他踩着碎石走了过来,揪住他曼陀罗花的领口,愤怒道:“你说有姑娘找我,姑娘在哪?” “你没见到??”戚九卿纤纤玉指提开他的手指,尤为嫌弃的。 “你活了几千年是不是脑子生锈了?那是姑娘吗?那是水怪!” “那不……姑娘是尊称嘛?” “那我叫你姑娘可好?戚姑娘?”拾溪反问道。 “……” 戚九卿见拾溪胸中怒火正盛,知道他习性,递给他一个桌上的香蕉,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何火气这么大?总不可能是被别人羞辱了吧?” “呵,一只水怪找人找到我的头上来了,竟然说我偷了别人的名字,说拾溪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 戚九卿眼尾一划,问了句:“那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对啊,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拾溪剥了香蕉皮,咬了一口香蕉,在桌前绕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的名字是从哪来的。 他咬着香蕉又出去了,边走还在想自己的名字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为什么会叫拾溪啊? 为什么感觉忘记了好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同学,我又来劝你们别看啦,真的别看啦! 把前面的美好当成结局就好了。 在此说一声抱歉! 因为我的承虐程度可能略强一点点,所以我一路写下来,就没感觉有多虐。 但是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嘛,可能真的虐到某些同学了。 之前写这篇文的时候设定就是古早狗血梗,所以是有些狗血虐。但是已经写了,实在没办法啦。 知道大家在心疼曳缘,蓝雾现在有点疯,他一直在让她伤心,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他以后会用一生来偿还。 但是这个过程是有点虐,还是劝大家别看了,我不希望大家看了之后心里面难受。 后面还会有一些温馨的章,但也有一些虐的章,因为大部分主线情节已经写完了,故事走向也不会变,所以现在要把它改成全甜已然不可能。 不喜欢的就真的别看,生活已经够苦了,没必要来看虐,愿有缘江湖再见。 第73章 生气 曳缘一直在屋中守着蓝雾, 用神灯给他烤心口,外面的厨房中飘出来一缕米饭的香气,她吸了一鼻子, 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蓝雾被她放倒在床上, 已经睡着了。她放下青鸟灯,正要出去,蓝雾就睁开了眼睛来,抓住她的手道:“去哪?” 曳缘扭头道:“你这人真是奇怪,之前不是叫我快滚吗?怎么现在我就出去一下就要问我去哪呢?” “你管我?我可是你的蝴蝶蛊主, 你出去不该向我禀告吗?”他耍无赖道。 曳缘挣脱他的手,“我去厨房,你快松开。” 蓝雾却不松手, 贪恋着她的手,说:“我不许你去。” “你不饿吗???” “今天的气够我三天不用吃饭, 怎么可能会饿?” 言下之意,他气饱了。 这时,门口响起一敲门声,曳缘连忙从他手中抽出。外面走进来一个妇人, 是那位大夫的内人,热情道:“怎么了?小两口吵架呢?快别吵了, 来喝点粥吧, 刚熬的。” “我们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曳缘解释道。 “是呀,嫂嫂,哥哥不在, 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呀。”床上的蓝雾说到。 “啊, 原来你们不是……害,我还以为你们这两年纪轻轻的, 看着像一对呢,原来是老妇我看错了,不好意思啊两位。” 蓝雾又道:“没关系,反正也是私奔出来的,早晚都是那种关系。” 私奔? “蓝雾,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曳缘回头剜他一眼。 “嫂嫂,跑都跑了,你还怕什么?哥哥他不会打断你的腿的,我会保护你的。别怕啊。”蓝雾边说还边在笑。 那妇人觉得他们这关系可真是乱啊,将饭菜给他们放下,没敢多言就又出去了。 等妇人走后,曳缘骂道:“蓝雾,你还真是不顾伦常。” “曳缘,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还顾什么伦常啊。” “你为什么不去缠着忘忧呢?” “她是天上的仙女啊,入地狱这种事,还是拉着你比较合适。” 曳缘筷子狠狠插进碗里,差点将碗底戳穿。 “怎么?不高兴了?可是本殿才不会哄你呢。” “……”你优秀。 她决定给自己下一个耳聋咒,听不到他说话心里就不会难过了。她刚准备低头喝碗里的粥,就突然被他扔了桌上的一颗花生过来,刚好打中她的手腕,筷子掉在了地上,曳缘生气地破口大骂:“你干什么?我吃饭招你惹你了?你要是不想让我吃饭,干脆现在就把我杀了好了。” “别喝那粥,水不对劲。”蓝雾神情紧张,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他接着又道:“那水是他们刚刚从裂缝中舀回来的,这粥就是用那水熬的。” 没想到他人躺在这屋里,却还一直观察着窗外的动向,这一点,她确实不如他。 “吃那饼吧,那不是新做的,应该没问题。”他又道。 曳缘确实太饿了,她都忘记自己有几顿没吃了,从昨天到今天就只吃了一个石榴,根本不饱腹,她拿起盘子里的大饼,掰了一半送到他面前,“呐。” 曳缘以为他会说不吃,结果他却说:“喂我。” “……”曳缘坐到床沿边,一手喂着他,一手送到自己嘴里。 “曳缘,蓝雾,你们在何处?”姬宴的声音突然从传声符中出现,打断了屋里两人的安静。 曳缘拿出荷包中的符纸来,正要回话,就被蓝雾一把夺走了,曳缘见状,立即大声说:“我们在……”她还没说完蓝雾就已经将符纸撕得稀碎了。 “蓝雾,你!哎……”曳缘一顿无语。 蓝雾冷声清笑:“别想着去见他。” 她转头走到窗户边继续啃饼子,边走边悄悄摸出一张定位符,折了两下,往窗外头一扔。 “郗曳缘!” 曳缘转头过来看见他铁青的脸,笑道:“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你的仙女了,表情开心点,笑起来。” “……” 不消一刻钟,姬宴就赶了来,一起的还有忘忧。消失了一夜的忘忧终于被找到,她整个人都依靠在姬宴的身侧,姬宴牵着她的手走了进来,但是一进来就语气不善,问向曳缘:“曳缘,昨晚你在何处?” “我在你说的那个地方等你啊。” 姬宴神色不佳,又道:“昨晚忘忧遭遇了不测,有人将她推进了河中,拉扯间她听见了你的声音。” 忘忧身上有避水珠,落入水中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那水下面有水妖,她又是圣婴体质,水妖们喜欢得很,她被缠了整整一夜,直到今天才被姬宴找到。 “我??”曳缘满脸吃惊,她昨日没收到系统的指令啊,她没去害人啊? “不是我!”她解释道,“我昨晚一直在那家人里等你的。” 姬宴找了一晚上的忘忧,脸色很疲惫,道:“我已经去那家人问过了,说昨日傍晚时分你就离开了,离开后再未出现过。” 曳缘转头看向蓝雾,给他使眼色,让他解释一下。蓝雾道:“哥哥,昨日的事我最清楚了,还是问我吧。” “你?”姬宴和忘忧都惊讶地看向他。 曳缘盼望着他能给大家解释一下,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说:“昨晚她确实是去河边了,鬼鬼祟祟的,全被我看见了,但是可惜呀,怪我没有跟过去,不然就能救下太子妃了。” “不是这样的,蓝雾他乱说的。”曳缘苍白地解释着,但是姬宴却根本不相信。 书里的剧情好像不是这样的,恶毒女配的报应要提前了吗? 蓝雾他太坏了。 “宴哥哥,你要相信我啊,忘忧姐姐真的不是我推的。”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恶毒女配,可是这种被冤枉的感受真的很不好受。 姬宴低下头来,看着她:“曳缘,告诉宴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忘忧她哪里得罪你了吗?” 蓝雾却插嘴道:“哥哥,可不要小瞧了女人的妒忌心,即使是傻子,也同样会变坏。” “不是我!” 她怒不可遏,这样吼了一句之后,就生气地夺门而出了,走时还不忘拿走门口的那把青铜斧子。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边走边骂,她现在好想一斧头把这个蓝雾给跺了。 “曳缘。曳缘。”身后面的姬宴跑出来追她,她不想理,转头化作一缕烟飘去了村里的一家人家里。 那是之前的妇女人家,此刻院子里没有人,她悄悄的跑去左侧的猪圈。蓬头垢面的妇人一看见她就冲到了铁杆前,双手抓住生满黄锈的铁条,浑浊的眼睛里冒精光,兴奋地叫道:“女娃,你来了!斧子!” 妇人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外面那么乱,猜想她一定是拿出青铜斧头了。 曳缘将手中的斧头举起来,可是却没给她,问道:“你说我拿斧头就可以救你,可是,现在外面却因为这斧头乱了天,地上还生出了那么多的裂缝,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妇女仍旧兴奋,神志不清地说道:“青铜斧,祁蒙山,山楂树,全砍掉。” “全砍掉,哈哈哈。” 她说得起劲,并没有解答曳缘心中的疑惑。 “你到底在说什么?” “山楂树,全砍掉,我们就得救了。” “嗯?” 她的眼神在这时有片刻的清明,紧紧盯着她,认真说道:“那山楂有蛊惑人心的作用,他们,全都被蛊惑了。” “砍掉它!!!” 不用她说,曳缘都觉得那山楂确实邪门,村里的人之前也一直在吃山楂,好像精神确实是有点不正常。 竟然把他们的亲人当成妖怪来关在这猪圈里。 明显神志不清。 她握着青铜斧,离开了这处人家,瞬移到了祁蒙山。 山间清风舒畅,月光清亮,火红的山楂林如巨兽潜伏在夜下,她抬手就去砍了一下山上的树,正好现在可以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 这片山楂林确实藏着诸多诡异。 她边砍边骂蓝雾,近日来他做的种种事情,都恶劣到极致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拯救他啊? 屋里的蓝雾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看来那个家伙正在骂他,他看向窗外,心想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呢。 他刚刚确实又在发疯了,他想挑拨她和哥哥之间的关系,所以才说了那些话。 但是,她好像很生气。 曳缘真是越想越气,她将满腔怒火都撒向了这些树。这斧头极为锋利,就像专门为砍树而生的,削树如泥,她根本没费力气,就砍倒了一棵树。 山顶的宫殿内,扑下一个小草妖,大叫道:“拾溪大人,不好了,有人来山上砍树了。” 拾溪还在想自己的名字由来,就被这声公鸭嗓的声音给打断了。 “谁敢在此砍树?!” 拾溪这声咆哮几乎震动了整座祁蒙山,曳缘手一抖,怕他抢斧头,便将斧头往梦仙村的方向一扔。刚扔出去,他人就飘落到了她的面前。 他整个人黑压压的,头发在狂舞,宽大的黑袍也在飞舞,额头上的火焰在跳动着深蓝色的火苗,大概是有想要将她烧死的冲动。 “是你啊!小姑娘,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偏要跑来这祁蒙山寻死。” 这拾溪可不是什么善茬,曳缘心情不佳,不退反进,“你杀了我吧,我就是来寻死的。” “嗯?你当我这里真是慈善堂子了?你们这些人求财求子求姻缘,全都往我这里来拜,现在求死的都还来了,你说你这愿望我是满足你还是不满足你呢?” 曳缘又道:“死之前,我可不可以见见狐仙大人?” “小义妹,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要真想寻死还见他干嘛?” 他又说:“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不过,你得先抵我一根手指头,刚刚是哪只手砍的树,伸出来吧,我只砍你一根指头。” “???”曳缘两手藏在后面,使劲摇头。 他嘻嘻笑着,“反正都是寻死,就先去一根手指头嘛,让它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曳缘往后退,然而他却像是来真的,不像是开玩笑,真的要来跺她的手。 电光火石间,戚九倾如天神一把降临,落在了她的身边,手腕推开了拾溪。 “哎,没意思,你救她干嘛?你就满足她一心想死的心愿吧。”拾溪瘪瘪嘴道。 “别唠叨,不就一棵树吗?要不了你的命的。” 拾溪一甩长袖,哼了一声,一棵树是要不了他的命,但是一整座山的树却能要了他的命。 曳缘心情很不好,全是被那个蓝雾给气的,她现在好讨厌这个地方,好讨厌那个人,她恨不得立刻离开。 她抓住身边的戚九倾,病急乱投医道:“狐仙大人,你不是问我想不想回去吗?我想回去了,你有办法送我回去吗?” 拾溪没听懂她在打什么哑谜,道:“去西天的路有那么难吗?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 第74章 巴掌 戚九倾打断拾溪的话, 问曳缘:“你……想好了?” “没想好,我不想了。我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她刚刚本来也只是试探一下戚九倾,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接下来了!什么情况啊? 她拉着他问:“狐仙大人, 你知道我要回哪里去吗?” 他微微一笑:“大概是世界之外吧。” “???” 曳缘:“什么意思?狐仙大人, 你真的知道些什么吗?” 拾溪摸不着头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深奥的话?” 戚九倾:“你这石头脑袋,怎么听得懂?还是好好去想你的名字吧。” “我们两认识这么多年,你肯定知道我的名字是从哪来的吧,总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戚九倾尴尬道:“我也忘了。” 拾溪:“……” 曳缘见他们两聊起来了,继续问戚九倾:“狐仙大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其实她想问:你知道我是穿来的吗? 可是拾溪在这里,她不好问。 戚九倾转身对拾溪说:“拾溪,你要不然先回避片刻?” 拾溪这番听了, 更加赖着不肯走了,“你们俩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我不能听?” 随后他又拎着曳缘数落道:“妹妹,你已经成亲了,就别再来跟这狐狸鬼牵扯了,真是的!还真把自己当狐狸了。” 曳缘:“……”她本来就是狐狸。 戚九倾只好说:“那你且回去等我消息, 等我安排一下,给你飞信。” 一时半会儿, 他也解释不清楚。 “好。”曳缘点点头。 而那被曳缘扔回村里去的斧头, 沿着天空划出一个亮丽的弧度,最后砸进一房顶,落进了屋中。 而这间屋子刚好是蓝雾养病的房屋。 曳缘扔斧头回去的时候设置了妖法, 在落到地面时会收住势头, 这样才不会伤到人。 而这倒霉催的被斧头砸中的人,就是蓝雾。 屋顶破开了一个洞, 斧头从屋顶落下,正正好落向蓝雾的腰腹之下两腿中间。斧头停在了半空中,像是被人吊着一根线,就这样垂在了他的腿上方。 蓝雾敛息屏气,双目瞪裂,全身都紧绷着,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的命根子就被毁了。 时间仿佛被定格在了这一刻,斧头没有落下,就这样吊在了半空中。 他紧张地伸手去拿那把斧头,颤抖地握住斧把,手不停地发抖。 许久后,他才从这惊吓中回过神来,破口大骂道:“郗曳缘,你这是要毁我一生啊!” 郗献云带着郗雁停来这边找曳缘,然后在门外刚好听到蓝雾的这句话,两人都脸上都惊疑震撼。 “二殿下,你在说什么?”郗雁停先一步跨了进去。 “蓝雾,我妹妹怎么毁你一生了?”郗献云随后跟上。 蓝雾将手里的斧头朝门口这边扔来,他们两个朝两边躲开,又看了眼头顶屋檐上的大洞,惊道:“怎么回事啊?怎么人在家中躺,斧从天上来?” “还不是你们那妹妹干的好事!”蓝雾咬牙切齿地说道。 郗雁停道:“曳缘?她去哪了?” 蓝雾:“天上去找吧。” “蓝雾,曳缘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到底去哪了?”郗献云走过来问。 “你妹妹刚刚从天上扔斧头下来,差点……差点要了我命,你知道吗?”蓝雾暴躁地吼他。 “蓝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天天欺负她,又把她欺负跑了对不对?你看她多怨恨你啊,竟然对你扔斧头。你没被砍到吧?有没有缺胳膊少条腿?”他说着还要来检查他这受伤的身体。 蓝雾推开他,脸上生出一丝红色来:“……别再提这件事了!” 郗雁停捡起那青铜斧,左右两面翻转了一下,“这青铜斧我曾在古籍上看见过,古籍上记载,这是千年邪魔之兵器,浑身带煞,后邪魔被镇压,青铜斧也被正道之士作为祭祀品镇压在地下,却没想到这斧子竟然是被镇压在这梦仙村的。” “所以村里的那些裂缝就是因为这青铜斧被拿出才造成的?”郗献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这斧子可是被你们那个乖巧懂事心智不全的好妹妹拿出来的。”蓝雾不冷不热地说着。 “曳缘?她为何要这样做?” “谁知道她的。成天傻兮兮的。” 郗雁停:“……” 郗献云:“……” 姬宴和忘忧在村子中四处找曳缘,所到之处,村里的人很是奇怪,他们都在兴奋地接水渠里的水回家,难道见到这么大的裂缝不应该害怕吗?怎么都还在这么兴奋地接水呢? 他拉住一个人问:“大伯,你们接这水干嘛呀?你们不想办法把这水渠埋了吗?” 那老伯觉得他怪异得很:“埋它干嘛?这可是神水啊。是神为我们梦仙村开辟的神水渠,喝了这水,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呐。” 姬宴还想再说,但被忘忧拉着离开了,“别跟他们再说了,这村子里的人精神都不太正常,他们最崇拜的是神,不是你太子殿下。” “忘忧,那你呢?你最崇拜的是谁?”姬宴却牵住她的手道。 忘忧抽手而出:“还是快些去找你的侧妃吧。” 姬宴有些迟疑地问:“忧儿……昨日真的是曳缘推的你吗?” 忘忧脸色遽冷:“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是,我觉得不像是曳缘做的。忧儿,你以前不是说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吗?刚刚曳缘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笃定,或许有没有可能她说的是真话?” 忘忧推开他,眼尾扫出一个讥讽的笑来:“太子殿下可真是博爱众生啊。” “忘忧,我对你的情意,难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殿下,我昨晚与水妖缠斗了一晚上,有些乏了,请允我去休息一下吧,你自己一个人去找你的侧妃吧。” “忘忧,我错了。”姬宴拉住她的手,“昨日你消失后,我心急如焚,找了你整整一夜。我真的很担心你。” “哼!” ****** 曳缘又回到了梦仙村,不是她想回来的,是系统一直在脑子里面蹦悠,一直让她快点回来走剧情,她才回来的。 她回到了蓝雾养病的那家院子里,透过窗扇,看到里面有一个女子的背影,那一身宛如丁香花浮动的身影除了忘忧还能有谁。 她躲在外面窥探着里面的动静,忘忧先是站在床边的,然后又坐到了床畔上去,靠近蓝雾的身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概是心里的情蛊又开始作祟,她见不得这一幕,绕到门口冲了进去:“你们在做什么?” 忘忧转过身来,蓝雾也抬眼看她,其实刚刚在她进院子的时候他就看见她了,故意道:“我让忘忧帮我看一下伤口呢,这里疼得不行。”他手指向他的胸口。 他的衣衫被戚九倾上过药之后,本来就是松松垮垮的,里面缠着纱布,现在那衣衫就敞得更开了。曳缘看到这一幕,心中醋意横生,情蛊生生叫嚣,她指着忘忧的鼻子道:“你,出来!” 忘忧头一次听到曳缘这样跟自己说话,她心中的劲头也起来了,随即跟着她走了出来。 出去后,曳缘转身就给了她一巴掌,巴掌声音响亮,惊得忘忧一脸错愕。 “你敢打我?”忘忧怎么说也贵为一国公主,如今被这将军府的三小姐扇耳刮子,怎么也气不过,抬手就反给了她一巴掌。 【恭喜宿主,完成被女主扇巴掌任务。】 曳缘倒在地上,努力地挤出眼泪来,想想这两天被蓝雾欺负的各种惨状,她就大哭了起来。 屋里的蓝雾听到哭声即刻跳下床冲了出来,冲到她的面前,蹲下身紧张道:“曳缘,怎么了?” 曳缘心道他怎么出来了?冲出来那样之快连衣服都没穿好。 她推开他,现在这剧情跟他没关系,他跑出来干嘛! 姬宴出现在了大门口,曳缘爬起来冲了过去,靠在他的身边大哭,娇滴滴地说:“宴哥哥,忘忧姐姐她打我……” “是她先打我的!”忘忧气道。 “因为刚刚我撞见了她和蓝雾哥哥两个很亲昵,我以为他们两个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时替宴哥哥生气,就动手打了她……” 曳缘边说完台词边在心里咒骂自己,恶毒女配真的太恶心了。 蓝雾看着对面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恨得掰自己的手指,指节“咯吱”一声响,手指头差点断了。 “我们两个清清白白,你别血口喷人!”忘忧的拳头握紧,她很想撕掉郗曳缘那张装柔弱的嘴脸。 曳缘道:“你们两个清清白白?那你们为什么要串通一气来陷害我呢?昨晚推你的人明明不是我,可是蓝雾却帮你说假话作证,你敢说你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杀人诛心呐,恶毒女配你不是人! “我说的是真的!是你在撒谎!”忘忧的脸都气红了,“昨晚是你推我下河的!” “住口!”这句怒吼不是姬宴吼出来的,而是屋内的蓝雾吼出的。 他声音寒冷,走出门槛,朝着姬宴这边,一步步走过来,道:“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心慕你的妃子已久,即使她嫁予你作人妇,我对她的爱仍然如蝴蝶过境般,只增不减。” 他的清冽声音回荡着在院内和曳缘的头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自己的。 可是,他这话说的并不是自己,他说的是忘忧。 忘忧才是那个他心慕已久的女子,才是那个他心尖上的仙女。 不是她这个恶毒女配。 “蓝雾,你!”姬宴再一次被他这个弟弟搞得手足无措,“你怎么敢这样觊觎你的嫂嫂?” “我有什么不敢的?哥哥,你可要看好自己的身边人哦,小心哪天被我给抢走了。”他阴冷地笑着,连头顶的天气都阴下来了。 他转头对门口的忘忧道:“忘忧,你看哥哥对那个傻子多偏心,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就同我走吧。” “忘忧,别听他的,回来我的身边。”姬宴撕心裂肺地说着,但是忘忧却跨过他的身边,独自冷脸走出了院门外。 姬宴转身就去追她了,留下曳缘一个人在这里面对着蓝雾。 【恭喜宿主,完成挑拨男女主关系任务。】 终于完成这一段剧情任务了,她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前面的蓝雾阴沉着俊脸朝自己走来。 她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还是跑吧,不跑的话,怕是今晚命就不保了。自己打了忘忧,他一定很生气吧。 完了,他怎么在抬手啊? 该不会是要替忘忧再扇一巴掌回来吧? 刚刚忘忧扇的那一巴掌已经够狠了,她现在脸还刺辣刺辣的疼呢,要是再被他扇一巴掌,那她岂不是要毁容了? 她转身拔腿就要跑,但是却被他钳住了手臂,又给拉了回去。 “啊!”她吓得浑身一哆嗦,尖叫了起来。 “你在跑什么?”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都被打红了呢。” ??? 第75章 心疼 曳缘呼吸急促, 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着,害怕他一收手就捏破她的脸。 “你说你在跑什么?我难道护不了你吗?你非得跑到他的身边去,他现在不是照样丢下你走了?” “???” 蓝雾他在说什么?怎么这么奇怪? “你心里有火, 你冲我发就好了, 你去打她做什么?”他像在数落小孩子一样数落她。 曳缘冷声一哼,“你心疼了是不是?” “是啊,我心疼你啊。白白讨一顿打,是不是很疼?” “???”曳缘不理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抬眼去看他,却看到他的眸子里有晶莹的亮珠, 在那汪晶莹中,藏着的是他最深沉的心疼。 蓝雾现在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心了,明明那么恨她, 可是看到别人伤害她,他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去关心她。 他受不了她跑去别人的身边, 他不觉得那个男人可以保护好她。 “阿缘,你看见了吗?你嫁给他,过得并不好。” 他悲戚地说着:“如果他待你好,我会很生气, 如果他待你不好,我会……更生气。” 曳缘惊愕地注视着他, 她越来越不懂他了, 或许,她从来都不了解人。 人才是最复杂的东西。 她道:“蓝雾哥哥,你不用装作这样关心我的, 你的蛊还在我的身体里, 就算你不假意关怀我,我也会照样爱你的。” 蓝雾那张本来平静的脸上霎时又阴雨磅礴:“呵?爱我?” 他拉着她的手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那证明你对我的爱吧。” “嗯???” 他指着自己的嘴唇道:“不用我再教你了吧?九、岁、儿、童。” “???”他竟然要自己亲他? 不好吧? 不好吧。 不好吧! 可是这情蛊却兴奋地跳动着,迫使她向前贴近,她看着他的两瓣红唇,像一粒水嫩的樱桃一样诱人,她忍不住想要咬住。 情蛊的作用太强了,她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诱惑。 她好想亲吻他。 她踮起脚尖,向他的唇瓣凑近。就当她要咬住那粒樱桃时,它突然动了,说着不入耳的话:“哎,看着你这张脸,我实在是兴味索然啊。” “???” “要不我再替你换张脸吧,换成忘忧的脸,或许我还有兴趣点。”蓝雾故意说着这样难听的话来刺激她,因为,他太恨她了。 她刚刚竟然甩开了他的手,跑去了姬宴的身边。 气死他了。 “你混蛋!”曳缘大骂道,转身就走。 她感觉自己又快要哭出来了,他不仅喜欢那个忘忧就算了,还要用这样的话来侮辱她。 “狐仙大人,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好想离开这里……”她在心里哭诉。 蓝雾害怕她又像之前那会儿一样又走了,喊住她离开的背影,“站住,回来坐下。” 曳缘也懒得再折腾了,像个工具人一样走回去坐下。以前觉得做一个工具人挺好玩的,可是现在才知道,她并非没有灵魂的工具人,她有心,她的心也会痛。 蓝雾看着她那副挣扎都懒得挣扎的脸,心里也很纠结,报复的爽意与深刻的痛楚都向他席卷,他已经在深渊里爬不起来了。 从那晚在枫树林她执意要嫁给姬宴开始,他的心上就蒙上了一层仇恨的纱,看着她痛苦,他就会感到一丝复仇的快乐。 他也想要放过她,他也想逗她笑,可是一想到她从来都不爱自己,看到她依偎在姬宴身边,心里的恨意就会无限加剧。他只能把这些恨全部转嫁给她,这样他才会得到片刻的安慰和解脱。 “怎么?这么不开心?是不是要我亲你,你才开心得起来?”他躬身到她的面前来,很欠打地问道。 曳缘胸中气闷,一扬手就真的给了他一巴掌。然而蓝雾却只是笑,“打重点啊。像刚才忘忧她打你那样,你这打得没痛没痒的,怎么能解心中的恨?” 曳缘这次手中聚了力,果真又扇了一巴掌过去。他也没有躲,就那样受着,雪白的脸颊上很快就出现一溜红色的印记,她骂道:“你就是个变态!心理扭曲浑身都不正常的变态!” “那你去找他吧,我放你去找他,这样是不是就开心了?” “呵,你不就是料定我还会回来吗?你知道我离你远了,心口就会被那蛊虫咬得痛不欲生,我怎么可能离你远去?” 他又道:“我人就在这里,你要解蛊就来吧,我不反抗。” “你!!”曳缘羞红了脸,狠狠一跺脚,怒骂道:“你变态!” 然后就又转身夺门而出了。 她蹲在院子门外的石头上,手上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画下一个蓝雾的模样,又在他脸上画叉,将他的脸狠狠画烂。 “曳缘,你回来了?” 曳缘惊讶地扭头,郗雁停向她走了过来,“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我刚刚和献云一直在找你。”郗雁停来到她的身边,看到她脚下泥土中的画,那人虽然被抹花了脸,但是却能从他的蝴蝶项圈辨认出那是蓝雾。 “曳缘,怎么了?怎么把二殿下画成这样?” 她心里委屈,站起来冲进了他的怀里,忍声大哭了起来。 郗雁停一下就慌张了,他这个妹妹什么时候会哭过,几乎没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这么伤心,他拍拍她的背,“曳缘,到底怎么了?蓝雾他欺负你了?” “别怕,有哥哥在别怕,我带你去找他理论。” “不是。不是。”曳缘边哭边摇头,拉着他别进去,“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郗雁停又看了眼地上的画,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道:“阿缘,你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对他……有别的想法?” “没有!没想法!”曳缘坚定地打断他。 “可我看他好像对你……” “对我怎么了?”她抬头问。 郗雁停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有这个猜想,从他看见蓝雾屈尊给她钓鱼时,看见他从栗凤手中救下她时,看见他在大婚那日出现说要抢亲时,他就觉得他大概对她有着某些不同的想法。 “没什么。”他摇摇头,“只要你对他没想法就行。” 郗雁停又道:“阿缘,最近你要小心点,千万别一个人乱走,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栗凤公主她来南楹了,那日大婚后,她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我担心她对你不测,所以急急来找你了。” “栗凤公主??” “是,她寻了一件可以隐身的披风,只要一戴上,别人就看不见她,你要小心一点。” “隐身?难怪……难怪那日我在太子府就有奇怪的东西推我,原来是她。” “她来找你了?曳缘你没事吧?”郗雁停表情很紧张。 “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曳缘脑中灵光一现,早上那个将她活埋进土里的人,会不会也是她? 忘忧也说她被推进河里了,按忘忧的本性,她应该不会故意说是自己来陷害她,要么就是她真的听见自己的声音了,那想必肯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现在想想隐身的栗凤就有很大的嫌疑。 还有当时在太子府中,那明明该她自己下毒的南瓜粥,却已经有毒在里面了,大概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吧。 “哥哥,你怎么知道栗凤公主来了?她不是隐身了吗?”曳缘不解地问。 他的表情有点难堪,“其实……她是跟着我出了东盛国的。” “啊??哥哥你不会脑子昏头了吧?就因为她的脸?” 郗雁停确实因为那张和小夕一样的脸而动了恻隐之心,当她苦苦哀求自己带她离开东盛的时候,他答应了。 “哥哥,你也要小心点,她那人心肠又不好,我怕她伤害你。” “嗯。放心吧。” “我得去把这件事情告诉姬宴才行。”她说着便要走,郗雁停跟在她的身后,道:“我知道他们在哪,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了。” “二哥呢?” “他在那边找你呢,我们分头找。” 等他们找到姬宴和忘忧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后,忘忧沉默片刻,才道:“父皇一直在派人东盛找她,但都没有找到,现在说她来了南楹,倒也符合她的性格,她身上的狐狸毛还未退却,她一定会伺机报复,她身边那么多方士,弄点变声和隐身的东西不是难事,或许真相真的如郗小姐所说。” “忘忧姐姐,你真的愿意相信我?”曳缘还以为她一定不会相信自己,可没想到女主的心地竟然如此开阔与善良。 “现如今,还是尽快找出栗凤吧。”她依然很清冷地道,她不是愿意相信她,而是愿意相信事实。就算这件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依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这或许就是情敌之间的敌意吧。 曳缘突然觉得一身轻,被人误会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虽然她是恶毒女配,可是不是她做的事情偏要安在她的头上,她是从心底里不爽的。 然而姬宴此刻的表情却不太妙,因为事情若是这样的话,那代表蓝雾就撒谎了,蓝雾在帮忘忧撒谎,其心已经很明了了,他确实是对忘忧有爱慕之情。 曳缘眼尖,恍然看见一个小男孩从那边穿过,她迅速跑了过去追他,“喂,小子,你站住。” 曳缘抓住了他,看着他失去的一只耳朵,确定他的身份后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姐姐,我骗你什么了?”小男孩天真地问。 “之前你不是说用镜子照出来的是妖怪吗?可是那明明不是妖怪,他是人啊,他差点被我杀死。” “他是妖怪,现妖镜是不会有错的。”小男孩坚持道。 “那我再问你,你说你看见是他将我埋在那土里的,你确定是他吗?千真万确?” 小男孩说:“我就只看见了他趴在那棵树下。” “他是在盖土,还是在挖土?” “太远了,我看不清楚。” 曳缘生气道:“那你怎么能说是他把我埋进土里的呢?万一他是在救我呢?” 她的心里竟然在妄想那只救她的手,是他。 小男孩也挺委屈:“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他是坏哥哥嘛,他还割我的耳朵呢,他还打你呢,我以为他是在那里埋你。” 曳缘低下头,自语道:“确实是……我也以为他是在埋我。” 小男孩昂首道:“可是,昨天我看见他亲你了,为什么你刺了他一剑,他还要亲你?” 曳缘一紧张,说话就开始哆嗦,她不自然地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说了你也不懂。” 小男孩却大声道:“我怎么不懂?他想杀掉我们,你想救我们,你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是却走在了一起。” “哼!” 曳缘被这句“你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是却走到了一起。”惊扰了心神,她和蓝雾,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却在这里相遇了。 这究竟是孽,还是缘啊? 第76章 橘子 “姐姐, 你帮我杀了家里那两只妖怪吧。”他说着又拿出了那把冰剑来。 “我不会再帮你杀人了。”曳缘跳开一步拒绝道。 “他们是妖怪,不是人,他们把我娘亲关起来了, 还说我娘亲是妖怪, 你帮帮我们吧。” 曳缘不是很相信他的话,摊手说:“你把你那块冰镜子再拿出来给我看看。” 他从衣襟里拿出了那把冰蓝色圆镜子,大方的递给她,“呐,随便看。” 她用镜子照自己, 但却在镜子里面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她又拿镜子照那个男孩,也在镜子中出现了他的面容, 奇怪,那为什么照蓝雾会出现一滩水呢? “这镜子不会是被你使什么手脚了吧?” “姐姐!”小男孩脸上的眉头都气皱巴了, “我是老实人,我骗你做什么!” “你可是差点害我杀了人呢。” “我以为他是妖嘛。” 曳缘看着镜中,却突然看见了一个婀娜的身姿,一身云白色披风, 从头盖至了脚,脸颊上几缕狐狸毛斜出, 竟是栗凤公主! 她旋即借着手中的镜子就朝她扔了过去, 栗凤往旁边一窜,那镜子甩过去被一只如葱的手接住,曳缘眼睛上移, 看到冰落站在前方。 是她接住了那面镜子。 她手捏住镜子, 脸上神色不太对劲,感觉有点像才发过癫之后, 头发有点微乱,眉头斜拧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而没有了镜子的照射,那栗凤公主又隐身了,她现在看不到她了。 “哥哥,小心,我刚刚看见栗凤公主了。”曳缘跟刚刚赶到的郗雁停他们说话。 “她在哪?”忘忧问。 “用她手里的镜子可以看到。”曳缘指着冰落手中的冰蓝镜说。 “又是你!水妖!”姬宴抽出斩妖剑,指向对面的冰罗红衣少女。这书中的妖魔都怕男主的斩妖剑,当然冰落也不例外。 她手在空中一伸,就将一个青衣少年吸到了她的手中,她的手指在郗献云的脖子上游离,猖獗地大笑,鲜艳的红唇上翘,道:“那就试试?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他?” “二哥!” “献云!” 冰落大笑,感觉她现在的症状跟当时的拾溪特别像,只不过是一个在哭,一个在笑而已。 她拍拍郗献云的脸蛋,笑道:“想不到你还有点作用嘛。” 郗献云:“……” 她又道:“哎,这些正道人士嘛,总是仁义心肠,要制服他们,只要找到他们的弱点,就简单得很了。我瞧着你那个妹妹倒挺特别,下次抓她来试试。” “别!抓我吧!别抓曳缘!”郗献云慌张道。 “可是你跟她的作用可不一样,我抓你只能对付这些人,对付不了蓝雾,可是你妹妹却可以。” “别抓她!冰落,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人质!你别抓她!” 冰落秀眉一划,好奇的问:“一辈子的人质?那我把你扔进河里也行?” “你的河里有宫殿吗?有宫殿也是可以的。” “……”冰落的目光又哀伤起来,“真是令人羡慕呐!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的哥哥呢?” 郗献云试着劝服她:“冰落,只要你改邪归正,放下屠刀,我也可以像对曳缘那样对你的。” 她突然问了一句:“你是将军?” 他嘻嘻一笑,“称不上将军,没有为国立过战功,哥哥才是将军,我顶多是个给他牵马的。” “十夕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将军,她说她要去塞北,她要去参军,她想做女将军。” “你口中的十夕,不是那只石头怪,她到底是谁啊?” “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郗献云很是震惊,“你也有姐妹吗?她也是水妖?” “……你一个人质的问题多得像在审犯人一样。”她拎着他就飘走了。后面的人再想追,却找不到他们了。 曳缘去捡起地上的冰蓝镜,镜子被冰落甩在地上,也没有摔碎,还是完整无暇。 姬宴在那边说:“现如今这村子已经乱套了,你们看见那些村民了吗,我看见了好多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是他们却都不是双胞胎,彼此也不认识,想必是中了什么妖术了,大家都要小心点。” 忘忧也分析道:“这梦仙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闹水妖,我猜那些奇怪的村民,都是水妖的杰作,就是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书里的这些剧情曳缘她记得也不清楚,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她拿着镜子去找栗凤了,郗雁停跟在她身后一起去找,可是栗凤躲得深,他们找到天都黑了也没有找到。 “曳缘,先回去休息吧,天都这么黑了。” “嗯嗯。” 曳缘带着他去那位大夫的家里借宿,她走进屋子中去看蓝雾,见他竟坐在床上剥橘子。蓝雾早就听到她回来的声音了,见她进来,就诉苦道:“可怜啊,没有人疼啊,连受伤了还要自己动手剥橘子。” “……”曳缘瞧了一眼旁边桌子上一箩筐的橘子,揶揄道:“日子过得不错嘛,还有人给你送吃的。”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尊贵的祭司大人。” “切……” 蓝雾眼梢一挑,“怎么回来了?哥哥没留你侍寝?” 曳缘抬手就拿了一个橘子砸过去,“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缝起来。” “嘶……”蓝雾捂住胸口,曲起身子,面容痛楚,“你好狠的心呐,捅了我一刀,还要往这里砸上一砸。” 这件事是她理亏,任谁心口上被捅一刀都不好受,她连忙走过去察看他的伤势,“怎么了?不会是伤口裂开了吧?” “不是伤口裂开了,是心口裂开了,里面好痛,你知道吗?” 见蓝雾这副忍痛的模样,曳缘的心也跟着一疼,她拿起旁边的翡翠青鸟灯,凑到他的身边,“我帮你烤烤。” “你得守夜才行。”他道。 “哈??” “你不能出去,得一直烤才行。”他越发的无理取闹了起来。 “我问过了狐仙大人了,不用一直烤。” 他又开始委屈巴巴地说:“可是你一拿走它,我就会疼啊。本殿这是造了什么罪啊,要遇上你这样一个傻子,捅了我还不负责,还想撒手不管,你有没有良心啊?” “我???”曳缘轻声提醒道:“我哥哥还在外面的屋子里。” “不是吧?你想换你哥哥进来?你让一个大男人守着我睡觉,我睡得着吗?” 曳缘简直要翻白眼:“……我守着你,你就能睡得着?你不怕我半夜扑过来让你解蛊?” 他一脸害怕惊恐状:“本殿还受着伤呢,你竟想着蹂/躏我!” “……我逐渐觉得,你可能也有那什么大病。”曳缘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人的一天情绪会变化得这么大,一会儿辱骂她挖苦她,一会儿又换作这副娇小模样粘着她。 他到底还是有病啊! 他撕下一股橘子喂到她的嘴里,她来不及反应,橘子就已经入口了,橘子清甜,满口的水汁,正好解渴。 她惊道:“你干嘛……要喂我?” 他眨了一下星眸,笑道:“嘴太干了,不好亲。” “啊???” 下一秒,他就低头亲了下来,她伸手去推他,“哥哥还在外面……” 然而他却道:“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看见!看看郗家三小姐是如何勾搭她夫君的弟弟的。” 曳缘又被这句话伤到了心,她冷眉一笑,“蓝雾哥哥,真是委屈你了,看着我这张不是忘忧的脸,你还要忍住恶心亲下去。” “是啊,又笨拙又愚钝,无趣得很呐。” 曳缘气得脸胀红,努力忍住鼻间酸意,体内的情蛊感受到她的伤心,又开始噬咬她,她一股钻心的痛。 她咬了一口他的嘴唇,狠狠推开他,然后故作骄傲地擦了擦嘴唇,回击道:“你又能好得了哪儿去?一点都没有宴哥哥温柔。” 他的脸色登时黑得如远山的寒鸦,寒鸦声渡,卷起一阵的凄凉,他一掌推开她:“滚!” 曳缘继续不怕死的说道:“你不是要让我守夜吗?人宴哥哥在我房间里的时候可不会让我这样……” 他将手里那半边橘子朝地上砸了过去,目眦欲裂,咆哮道:“滚出去!我不想听你们的事!” “咦?你不是很想听吗?我告诉你,宴哥哥他亲我的时候,可是温柔如水呢……” 曳缘继续在坟头蹦跶。 他突然捧住头,捂住耳朵,埋头悲恸道:“求求你,别再说了,我求你了,别说了……” 疯了,反派又疯了。 他的样子好像……在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他……到底怎么了?这症状看起来为何那么痛苦? “蓝雾哥哥……”她伸手过去,想抚摸一下他瘦削的肩膀。 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真的好可怜。 她是不是不该说这样的话? 他本来就对他的哥哥有敌意,如今,她再说这样的话来刺激他,他一定很难受吧。 他捧着头,声音哑涩:“你出去!我求你,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蓝雾……” “滚!” 曳缘只好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个夜晚她睡得并不安稳,大概是被蓝雾给气的,又或是被他这反常的举动给搅的,总之总是睡不踏实。 狐仙大人说可以送她回去,她真的可以回去吗?她的拯救任务还没有完成,能够回去得了吗? 一旦回去后,她就……再也看不见蓝雾了。 等她走了,就再也没有人拯救他这个小可怜了。 他会像书里的那样,最终落得个不幸的结局吗? 那真的太可怜了。 可是山主大人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确实可恨,就他对自己下蛊这一事,就已经可恨至极,他还利用自己中蛊后死心塌地的爱他,借此来狠狠虐她的心。 他不该值得被同情。 真希望他能变回以前的少年模样,至少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善于助人的。 那个时候的他,心还是暖的。 她心里的苗疆少年,再也回不来了吗?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走近她的床榻,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她就已经被人敲晕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河岸边了。周围夜风嚎嚎地吹,她被人绑在了桥头的木桩上,那人走到她的面前来,正是摘下了披风头帘的栗凤。 “果然是你啊,栗凤公主!” 她憔悴了不少,这段日子一直在奔波,脸上的狐狸毛又长了些,雪白的毛发,看起来很像妖精。 栗凤临风而立,夜风吹起她的白披风,她的身影有点单薄,道:“要不是你害我,我现在用得着沦落到这种地步吗?我都有多久没有见过清晨的太阳了。” 曳缘盯着她,冷眼道:“自作孽,不可活。” 第77章 解药 曳缘盯着栗凤, 怀疑的问道:“昨日,是你把我推进那土坑里的吧?你想把我活活埋死在下面?” “是又怎么样?可惜……还是被那个蓝雾给发现了,要不是他救你, 你早就死在下面了。” 蓝雾? “真的是他……”曳缘心中的忧愁终于放下了, 原来那只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抓住她的手,真的是他。 也只有他的手,会那么的暖。 也只有他,会在第一时间来救她。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贪恋那只手, 好想再次牵住。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姬宴那个痴傻的侧妃!好一朵绝世白莲花,南楹国两位皇子都被你迷得团团转, 可怜我那单纯的傻妹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栗凤又说:“勾引人的手段不错嘛, 连蓝雾那种没有心的人,竟然也能为你独闯狩猎场。” 曳缘讶然:“你说什么?什么独闯狩猎场?他那天不是去打猎的吗?” “不是吧,你还装?难道你不知道蓝雾是从来不去狩猎的吗?那次,可是为了去救你啊。” 救她? 那次, 她被栗凤派人捉走了,而蓝雾当时也被她叫走了, 是以, 在狩猎场遇见他的时候,她就默认认为蓝雾是在林子里打猎,碰巧才遇上她的。 结果, 没想到他是特意跑来救自己的? 曳缘困惑地问:“他为什么从来不去狩猎场?” 栗凤仰头大笑了一声, 配上她那狐狸毛脸,尤为的狰狞, “因为啊,他小时候刚来东盛的时候,我们一群人联合起来将他打晕丢进了那山中的黑熊洞里,他足足爬了一夜,才爬上来呢。回来的时候,一身泥泞,满头黑毛,被我们嘲笑了好久呢。” “你说什么?!”曳缘怒气冲天,“你们竟敢这样对他!”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原书中的他,过得并不好,可是却没想到竟然连栗凤都可以欺负他。 她心中生气,手指对着栗凤的脸部施了个法,几个隐形的巴掌就朝她扇了过去。 “啊!啊!”栗凤接连叫了两声,她的头在左右摆动,噼啪大响,“谁在打我?” 曳缘勾起嘴角阴笑,道:“欺负我可以,可我不允许你欺负蓝雾!” “是你?”栗凤惊诧地指着她,眼中更加添了几分肯定,“我就说吧,你就是个妖精,他们都不信,果然,还是得用定身符来对付你才行。” 她说着就从身上的腰包里拿出一张符纸来,双手指尖一指,那张符纸就飞到了她的头顶上贴住了。 曳缘再次被定住了。 她朝她走过来,喉咙发出桀桀怪笑来:“嘻嘻,现在,该轮到我打你了吧?” 曳缘心想今天恶毒女配是造了什么孽,要接连被女主和女主姐姐扇耳刮子。 “住手!”后面的夜风中走出来一个黑衣身影,高大的身影踩着青草,周身都带了露气,是郗雁停。 栗凤回身一看,叹了一口气,“郗将军,你起得可真早,这才不到五更天呢。”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伤害我的妹妹。”郗雁停的声音极沉,具有震破三军的能力。 “我没伤害你的妹妹啊,她早就不是你妹妹了,她是妖怪啊,你看不出来吗?” 栗凤她这话说得不假,自己确实早就不是他的妹妹了,她现在顶多算是个半妖。 郗雁停却道:“不管她是谁,你都不准伤害她!” “行,我可以不伤害她。”她走向郗雁停,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臂膀上柔声道:“郗将军,我只是想让她帮我把脸上这丑死人的狐狸毛弄掉而已,你不是也想看到我以前的那张脸么?你就帮帮我嘛。” “咦……”曳缘看着这一幕,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心道: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呐! 郗雁停确实很想再看到那张和小夕一模一样的脸,他从她手上抽出手,离开一步,疏远道:“公主,曳缘她又如何能帮你解得了妖咒?” “她不行,那只狐狸总可以吧。我今日都看见了,那只狐狸跟她关系极好,还来帮她救了蓝雾,只要她也帮我说话,那我的狐狸咒也能解了。” “我不会帮你的。”曳缘道。如此猎杀残害小狐狸的人,她是绝对不可能帮的,伤害狐狸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她脸上的狐狸咒就是自食恶果。 栗凤却露出一个嫣然的笑:“是吗?忘了跟你说了,刚刚去你的房间之前,我先去了蓝雾那里,他伤得好重呢,梦里面还在叫你的名字呢,我瞧着难受,就大发善心决定送他一程,给他喂了一颗药,估计等天亮他就会解脱了。” 曳缘:“什么?” 郗雁停惊道:“你给二殿下下了毒?” “这怎么能叫下毒呢?他以前也经常给我们下蛊的好吗?这都是玩闹罢了。”栗凤的语气里丝毫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解药!”曳缘怒眼剜向她。 栗凤转头同郗雁停说:“郗将军,你看见了吗?我早同你说过的,他们两个有奸情,现在信了吧?你这妹妹就是一个狐狸精,不检点啊,竟然勾引太子殿下的亲弟弟。” “住嘴!栗凤公主,请你说话之前先三思!妹妹她心智未通是全皇城都知道的事情,跟二殿下不过是要好的玩伴而已,并没有你说的那种奸情。” 栗凤只是弯唇一笑,看向曳缘:“时间可不等人,想要解药的话,就快点让那只狐狸来给我解咒吧。” 曳缘怎么可能会放着蓝雾不管?不管是中没中情蛊的她,都不可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她一定会选择救他的。 她道:“你先帮我把定身符拿开,我帮你给狐仙大人写信。” “信在哪儿?我来写。” 曳缘没想到这栗凤的警惕心还挺强的,果然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公主,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儿,她答:“在我荷包里。” 栗凤蹲在她的身边,从她荷包里拿出了信纸,但是却没有笔,她拿出了刀正要割曳缘的手,郗雁停就已经用剑划开了自己的手指,血珠冒了出来,“用我的。” “哥哥……”曳缘很心疼地喊他。 他笑着安慰她:“这点血,对于我们行军打仗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 栗凤将信纸撑开放在手心,然后让郗雁停在纸上写字,“写简短点,让他立刻来。” 郗雁停就着自己指尖的血珠,在纸上写字,轻轻摩挲之间,栗凤觉得掌心很痒。她抬眼去看他,发现他脸色黑沉,跟夜色很搭,真不知道他又在不高兴个什么劲。 不过,他待他妹妹真好…… 令人艳羡。 等他写完后,她就将信纸飞了出去。 戚九卿来得很快,几乎就是一阵风的时间,他就飘了来。白衣胜雪,仪态万方,高贵得像是高山上的雪莲花。 栗凤见到他还是很害怕,犹记得那时他撕自己面皮时的痛苦。 戚九卿扫视了他们几人一眼,目光落在栗凤身上,目光一敛:“是你?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伤我狐族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上次要不是拾溪,你早死了。现在竟然还敢出来放肆!” 栗凤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去。 戚九卿手一扬,在她身上撒下一缕金光,她脸上的狐狸毛就全消失了。栗凤大喜,双手捧着脸,不可思议地摸自己的脸,“我的脸又回来了?我的脸又回来了!” “将军,我的脸又回来了!”栗凤大喜过度,对着他展颜大笑,郗雁停看着眼前这张笑脸,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是那位叫小夕的姑娘又回来了。 她高兴得忘我,竟然一把抱住了他,“将军,我说得没错吧,你果然喜欢本公主,看你都看呆了呢。” “咳咳咳!”曳缘在那边用力咳嗽,打断他们,“栗凤公主,解药给我。” 栗凤转过头来,扔给她一瓶解药。戚九卿替她撕开头顶的定身符纸,皱眉道:“你怎么又在帮他?” “我……我……不想他死。” 她还是不想蓝雾出任何的事。 戚九卿长叹了一口气,道:“别越陷越深。” 曳缘重重点头:“谢谢你,狐仙大人,你又帮了我的忙。” 他微微浅笑,他每次看见她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只狐狸的影子,他不知道那是谁,所以,他总是会莫名地与她亲近,也会不求回报地去帮她。 旁边的郗雁停被栗凤给拐走了,她一回头就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她同戚九卿道别:“狐仙大人,我先回去救人了啊,我们再次再聊。” 她慌着跑回蓝雾所住的人家,但是却在半路上听见了敲梆子的声音,这个时候敲梆子,明显已是五更天到来了。 五更天,神会来。 这是这个村子一直传着的一句话。 她边往村里走着,边看见有村民从屋中走了出来,跟之前她看到的一样,大家都如梦游般,看见她就跟没看见似的。 她跑回了小院里,推开蓝雾的房门,但是屋里却没有人,他不见了。 完了,他该不会是也做梦了吧? 她又转身跑出去找他,朝着祭祀台的方向跑去,那边满是黑压压的人头,像在游街一般,络绎不绝的人群,她根本就看不见他。 前面太挤了,她个子又不高,一直在惦着脚尖走路,但是天色如此之暗,她根本看不清前面哪一个是蓝雾的头。 角色好像调换了样,很久以前,蓝雾也像现在这样找过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如今,却换成了她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他。 原来,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寻到一个人,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啊。 “蓝雾!蓝雾!”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却没用,因为人群的声音太闹了,她这声音实在是太小了,顷刻间就被淹没。 她也学着白天拾溪那样变出一个喇叭来,拿着喇叭喊他的名字,惊扰得旁边的人都向她看来,看他们那表情,很想将她扔进河里。 就在这时,祭祀台上飘落下一个人,正是她刚刚才见过的戚九卿。不过,这真的是戚九卿吗?到底是拾溪还是戚九卿? 大概是觉得她手里的喇叭太吵了,隔空就给她把喇叭收了,他揉揉眉心道:“你的喇叭扰到本君的耳朵了!” 听这说话的语气,这人应该是拾溪。 而祭祀台的台阶上,正有一个人在往上面走,那在朦胧夜色中的蓝色身影,正是蓝雾。 曳缘立刻一慌,努力拨开人群往前面冲去。推开了好多的人,她终于跑上了祭祀台,拉住蓝雾,挡在他与拾溪的中间,“别去!别靠近他!” 而他却没理她,推开她仍旧朝拾溪走去,曳缘心想他现在还在梦游,神志不清,便又去拉他,“蓝雾,你再别过去了。” “你挡我干什么?”他停止前进道。 她倒出瓶子里的解药来,喂到他的嘴边,“快张口,吃了它。” 他却拉着脸,不是很高兴,没有吃那颗药,而是道:“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大半夜还要跑出去找他?” “???” 曳缘一脸懵逼,这货又在说什么啊? 他推开她,径直朝前面走。曳缘看到他走到拾溪的身边,害怕拾溪又对他不利,冲过去道:“拾溪,你不要乱来!蓝雾哥哥他伤还没好,你现在出手你就是卑鄙小人。” 拾溪:“???注意一下,我现在的身份是神,可是光明的化身。” “蓝雾哥哥,你快过来,别靠近他,会变得不幸。”她焦灼的去拉他,因为之前被万蛊噬咬的阴影还在她心上,所以她不想让拾溪再伤害他。 然而蓝雾却突然将手搭在拾溪的肩上,道:“忘了告诉你,我和他现在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曳缘傻眼了,“你是清醒的吗?” “我一直都是清醒的啊。” “那你怎么还和他称兄道弟?你们不是互相置对方为死地的仇人吗?” 蓝雾却笑着说:“哦,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 曳缘不理解。 大大的不理解。 打不过就加入吗? 所以,反派这是和反派联手了吗? 对哦,书中的他,本来就是一个与妖魔为伍的反派啊,偏生与男女主对着干,而却与妖怪混在一起。 “你先把这解药吃了,再不吃就来不及了。”曳缘再次拿着那颗药上赶着喂他,他却满脸疑惑,“什么解药?” 曳缘焦急的骂了句:“你被人下毒了你不知道吗?睡得跟头猪一样。” “所以,你刚刚是去给我找解药去了?”蓝雾问到,他好像更关心这个问题。 不关心自己身上的毒,却更关心她是不是去给他找解药了。 “快别问了,先吃吧!” 蓝雾这才张开口将那颗药吃了,低语道:“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往哪儿跑?你是不是忘了我身上还有你的蛊?” 她低下了头去,黯然神伤道:“蝴蝶是飞不出沧海的,我不会自不量力,堪堪折了我这一双翅膀。” 第78章 联手 拾溪将蓝雾拉到一边, 摇头叹气:“小妹婿,不是我说你,我让你来是让你主持祭祀大典的, 不是让你来勾搭有夫之妇的, 你要真喜欢,我下次再带你去百月楼,再给你重新挑一个。” 很显然,“有夫之妇”这四个字狠狠戳住了蓝雾的心,他将曳缘一把推开, 冷漠道:“你下去。” 曳缘听到“百月楼”这个地方时大怒,咆哮道:“你竟然带他去百月楼!!!” “蓝雾哥哥,你离他远点吧, 这妖怪上次害你那么惨,你忘了吗?” 蓝雾却锁住她的眼睛, 怀疑问道:“哪次?” 上次万蛊噬咬之事,她是变成狐狸出现的,蓝雾不知道那狐狸是她,所以她不能露馅。她结巴道:“就那次啊, 在狩猎场那次。” 蓝雾听后,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 道:“我的事, 好像跟你这个哥哥的侧妃没有半点关系吧,请你……滚远一点。” “行,我这就滚!”她气得转身就跑下祭祀台了。 蓝雾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离开的背影上, 拾溪却将他的魂拉回来, “我尊贵的大祭司,能不能用点心在眼下的事上?” 蓝雾收回视线来, 淡定道:“放心吧。不就是一只水妖嘛。” “可不是一只水妖的事,而是无数只水妖幻化物的事。” “非也。”蓝雾凝神思忖道,“是被下了双生蛊。” “双生蛊?” “在人的身上下双生蛊后,他就会分化出另外一个不同的灵魂出来,就像人格分裂一样,但是却没有实体。而那水妖就利用了这样一点,用妖法汇聚了无数个人身出来,将那些分裂出来的灵魂装进假的身体里,从而创造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人出来。” “哈?还有这么厉害的蛊呢?” 蓝雾眉头打结,道:“嗯,十分难养,苗疆内已经有许多年没人养过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梦仙村?” 他的心中还是对那个叫冰落的女子充满了许多怀疑,先前她跪拜自己,说明她就是苗疆之人,还有她耳朵上的银片耳坠,外面的人不会用银来作为常戴物。 她究竟是谁? 为何要在这梦仙村生事? 下面的祭祀台下走来了许多的村民,曳缘站在下面看见了好多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也包括了那两个一样的小男孩。 她走过去拉他们,他们都沉入在了梦中,并未醒来。姬宴和忘忧也同样赶到,赶来和曳缘汇合。 “蓝雾他们要做什么?”姬宴看着上面的蓝雾困惑道。 忘忧说:“那只狐狸被他们奉为神,想来是请来对付水妖的吧。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蓝雾在祭祀台上,像那天一样坐于中央的圆台上,开始摇动手中的万蛊魂,叮铃的铃铛声响,长长的红色丝带飘舞。蓝雾的脸隐藏在环铃丝带后面,看不太真切。 他的手腕有规律地摇动着魂铃,曳缘静静地听,耳朵为他敞开,痴痴地遥望着他。 他的蓝色蝴蝶在他的周身飞转,像在为他护法一样。 如此这般的他,身上沾染了许多神秘色彩,他好像一个缥缈的远方使者,摇动着诡异的铃铛,似乎要将她的魂勾走。 她的翅膀已经为他展开,她愿意跟他飞走。 去往哪里都好。 下面的人们开始有了动静,有一些人开始像那天一样往河岸边走,一个一个排着长队,等着去赴死。 “救人吗?”忘忧问。 “等等!”姬宴沉着地看着这些举止怪异的人,“你们发现了吗?出去的没有两个是长得一样的人。” 确实是,那两个小男孩也只去了其中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那位。 姬宴将那个走在最后面的小男孩抓了过来,喂他吃了一颗清心丸,摇了摇他的头,等他清醒后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跟着铃铛的指引走就对了。” “前面是河你也跳吗?” “跳啊。”小男孩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忘忧指着那边和他长一样的小男孩,问道:“为什么他不过来排队?” “他是怪物啊,他是我的替身。” “啊??” 男孩看向曳缘:“姐姐,我不是给你现妖镜了吗?你该相信我的吧?他们都是妖怪。” 姬宴道:“曳缘,把他给的镜子拿出来。” 曳缘摸出身上的冰蓝镜来递给姬宴,他打量了两下,又对着自己和忘忧照了照,结果在镜子中看到的都是一滩如烂泥般的水,曳缘捂着嘴大骇:“你们……怎么会?” 她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是她自己的面孔,不是水。她抢过镜子,对着祭祀台上的拾溪和蓝雾照了照,蓝雾照出来还是一滩水,而拾溪照出来却是他自己本来的脸,不是戴上戚九卿面具的样子。 脑中无数道光汇聚,她乍然一惊,她好像懂了。 难道这面镜子可以照出所有的妖怪,却不能照出人? 她回想了一遍,之前每个人被这面镜子照出来的样子,好像确实可以证实自己心中这个猜想。 她把镜子又塞回了衣襟里藏起来,干笑道:“这镜子不准,不管用的。” “胡说!这可是神镜!”小男孩道。 姬宴和忘忧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抽出一条捆妖绳出来,将小男孩捆住,“老实交代吧,你究竟是谁?” 小男孩气得一跺脚:“我就是我呀,你们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哼,我知道了,你们和上面那个坏哥哥是一伙的,你们都想杀了我们,你们都在帮妖怪,你们和妖怪是一伙的!” 忽然,地上小水渠中的水向上迸发,激出一根又一根的冰锥子,冰锥向下落下,像是下了一场冰雹般,姬宴第一时间护住了忘忧的头顶,而曳缘则自己一个人往旁边找地方躲。 眼看着一根冰锥就要刺入她的头颅,万蛊魂铃被蓝雾扔了过来,替她打掉了那根冰锥。 她诧异地抬脸去看他,刚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曳缘一时又慌了神。 “蓝雾哥哥……” 他又在救她! 他竟然又在第一时间救她! “扔回来。”他望着她道。 “哦,哦。”她接住万蛊魂铃,给他扔了回去,但是那魂铃还未落到蓝雾手中,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截住了。 冰落跳下祭祀台,纤臂举着,接住那把红色魂铃,秀发轻轻垂落,水色和红色交叠的长裙在狂风中飞舞,长长的耳坠晃荡,发出和铃铛一样的轻灵声响。 “万蛊魂铃,为何会在此处?”冰落的冷眼扫向蓝雾,又扫向他后面的戴着狐狸面具的拾溪,道:“这是十夕之物,它为什么会在你们这里?” 拾溪听到十夕这个名字太阳穴又是一疼,他道:“什么十夕之物,这是本君之物!” 冰落:“你?” 蓝雾手中万杀蓝电一飞,就将那个万蛊魂铃夺了回来,然后交代拾溪道:“她,就交给你了。” 说完后他就又开始摇起了铃铛来。 冰落起身一跃,冲过去摘掉了拾溪脸上的面具,冷笑道:“果然是你,拾溪!” 拾溪狭长的眼尾上挑,轻蔑道:“你管我是谁,今天我就要你这水妖永远不能出现在这梦仙村!” 两人又打斗了起来,而蓝雾则在专心地摇他的铃铛,然而下面的村民却突然暴动了起来,他们开始捡起地上的冰锥子,去杀那些和他们长得一样的村民。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自相残杀了?”忘忧不安道。 姬宴略一思索,惊觉道:“乱了。这个村子里的人早就不正常了,而蓝雾现在正在催动他们体内的邪念,让他们彼此相杀。” 忘忧:“蓝雾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曳缘心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已经黑化了呀。 姬宴道:“得快去阻止蓝雾摇铃才行。” 姬宴和忘忧都冲上了祭祀台,然而蓝雾却对他们两个的劝说无动于衷。姬宴没辙,只能动手了,于是反派男二和男主终于对峙上,两人打了起来。 蓝雾将那万蛊魂铃扔向了曳缘,用命令的口吻道:“摇。” “啊??” “曳缘,不许摇!”姬宴也同样命令她道。 “这……” 【宿主,请完成恶毒女配剧情任务,摇动万蛊魂铃。】 她面色犹豫,但是系统却已经帮她晃动手臂了,万蛊魂铃继续摇响了起来,空中都是铃铛清灵的声音,在山谷中飘荡。 忘忧跳下台阶朝她奔了过来,目标是夺她手中的魂铃。她拿着魂铃边摇边跑,忘忧就一直在后面追她,“郗小姐,你别任性,快把魂铃放下。” “忘忧姐姐,你别追我了,我是不会给你的。” “郗小姐,你为什么要听蓝雾的话?” “我……” 忘忧紧盯着她:“你和他……” “没有!”曳缘快速打断她。 忘忧向她逼近:“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曳缘摇头。 忘忧却说:“其实,你一点都不傻对吧?你只是在姬宴面前装作很傻的模样,但是你其实一点都不傻,相反,你还很聪明。所以,你为什么要帮蓝雾?” 见曳缘不回答,她又说:“你喜欢他?” 曳缘眼睫毛一抖,摇头道:“我喜欢宴哥哥。” 忘忧聪慧机敏,说:“昨天你看见我和蓝雾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嫉妒和恨,你扇我那一巴掌,不就证明了你的心吗?” “我没有,我是以为你诬陷我推你下河,所以才那样的。” 她步步朝她逼近,不似平常的温柔,眼中迸发出冷光。曳缘心道:女主这是要手撕白莲花女配了吗? 忘忧肃声问道:“我的侍女,是你让蓝雾杀的吧?” 曳缘装懵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又道:“那日我派人送来的南瓜粥,是你自己动的手脚吧?你自己给自己下毒,再诬陷给我,对不对?” “不是我。” “郗小姐,姬宴他看不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可是看得出来的。” 她走过来将她往柱子下一推,曳缘脑袋撞到石头柱上,一阵眩晕,她夺走她手中的万蛊魂铃,在她耳边道:“郗小姐,你可得好好藏着点你的坏心思,可别再被我发现了。” 曳缘没有挣扎,而是任由她推搡。这段剧情就该这样,女主手撕恶毒女配,她不该有辩解的。 【恭喜宿主,完成恶毒女配剧情任务。】 恶毒女配因为今日之事,对女主恨之入骨,害怕她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姬宴,于是又动了杀念。 下一次任务应该就是暗杀女主了。 忘忧拿着万蛊魂铃走了,空气中突然没了那清脆的铃铛声音,安静了下来,她还有点不适应。刚刚被撞得凶,后脑勺被撞了一个大包,她伸手揉了揉,脑袋有点发晕。 突然,一个雾蓝色身影落到她身边,问道:“摔哪儿了?” “啊???”蓝雾这是在关心她吗? 曳缘头有点晕,眼神不太好使,他的表情看得她有点迷离,他的脸上是担忧吗? “看在你刚刚那么听话的份上,我给你揉揉。”他的手伸到她的后脑勺来,拿开她的手,轻柔地帮她揉着那个包。 姬宴和忘忧都在那边帮忙制止发狂的村民,没人来注意他们。 他将她的脑袋放在他的肩头:“靠着。” “不行……”曳缘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按住头。 “蓝雾哥哥,我们这样,你不怕你的忘忧看见吗?” 他揉着她的头,声音极其卑微:“就靠一会儿,就一会儿,很短的……” 短暂之后,才听得他又说:“阿缘,我可能不能再这样任由你待在他的身边了。” “啊?” “我要带你走。” 第79章 庆祝 拾溪和冰落两个打斗多时, 两人的冰雕和石头在空中横飞,冰落一时占了下风,被拾溪逼到一棵树下, 她心里还是有许多的气, 道:“石头怪,你真的忘了十夕了吗?” 她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圆形耳坠,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她的耳上也戴着这样的耳坠。” 拾溪看向她耳垂上吊着的两个椭圆形耳环,两个很大银色圆环,圆环中间镶着一红一白两颗珠子, 圆环下部坠着小银流苏。银片晃动间,闪着亮光很刺他的眼,他遮了遮眼睛, 有什么瞬间的记忆从脑海中闪现。 脑海中晃过一个姑娘的身影,她也是戴着像这样的耳坠, 胸前配饰着一个大项圈,项圈一环又一环,上面雕着三朵银色小花,可是她的脸, 他却看不清。 她是谁? 冰落趁他出神间,流云剑一跃, 刺向他的胸膛, 但是那里却坚硬如石,比她的冰剑还要坚硬,她根本刺不动。 拾溪向后一个翻身, 眉心的火焰熊熊燃烧, 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真的忘了她吗?当年是你带走的,你不记得了吗?就算你杀了她, 你也总记得你杀过她吧?”冰落还在说着,可拾溪却要发疯了。 他掉头就跑,但是却撞到一个人,那人披着一件雪白色长披风,黑长的秀发披散在身前,一张清丽脱俗的脸上未施粉黛,却也倾国倾城。这样一张脸,不论是男人见了还是女人见了,都难以挪开眼睛。 而对方看见他却大惊失色,脸上悉数都是张皇,还未等她逃跑,拾溪就抓住了她的手,问道:“你是谁?” 这是拾溪第一次如此正经没有发疯地问她“你是谁?” 栗凤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就觉得他有病,现在见他这样严肃地问自己,想来这肯定也是一个对自己美色心动的人,便亮声道:“本公主乃东盛国第一美人栗凤是也。” “栗凤?是谁啊?”拾溪狠狠拽住她的手腕,眼睛一直直视着她的脸。 后面的郗雁停闯上来,将栗凤的手从他手中解救出来,诧异地看着拾溪,问道:“拾溪?” 拾溪瞧了一眼他,认出他是谁。 之前他一直以戚九卿的装扮来糊弄他,今日,是被他给逮个正形了。 郗雁停转手拉住他身上的白袍,盯着他的脸道:“拾溪,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我曾拜托你的那件事情,请问你现在可有想起来些什么?” “没有,没有,别来烦我!”拾溪突然间暴怒,甩开他的手。他又瑟瑟地去看了一眼旁边栗凤的脸,他的手伸过去,有点害怕又有点忐忑,“我可以……撕下你的脸吗?” “哈??”栗凤吓得魂飞魄散,上次戚九倾才撕过她的脸皮,现在这只妖又来。 她转身就逃,但是拾溪却吸住了她的长秀发,像拔水草一样将她又拖了回去。他的手去撕她的脸皮,吓得栗凤不住惨叫,“救命啊,救命啊。” 拾溪眉头皱成了倒川字,“怎么回事?怎么撕不下来呢?” “拾溪,快住手!”郗雁停拔剑指向他。 然而拾溪却疯癫地说:“相信我,只要撕下她的脸,我就能想起一切了,你想要的答案,我就可以回答你了。” “不要,不要,”栗凤哭着求饶,眼波流淌,“将军,救我,救我。” “拾溪,快松手!”郗雁停拿剑去砍他的手臂,但是他的手是石头做的,跟个铁棍似的,他不仅砍不动,还被弹飞出去了。 一边的姬宴闻声赶来救人,只有他的斩妖剑能够对拾溪起到作用,拾溪被斩妖剑强大的剑气所伤,逼得后退数十步。 没有了万蛊魂铃的铃声影响,那些村民们停止了互杀,但是这里的状况依旧混乱,因为实在是分不清谁才是真的村民,谁是妖怪所变。 忘忧道:“这村里的人一个个似乎都不正常,我们要想拯救村民,就必须找到症结所在。” “确实如此,看来妖对他们的影响已久。”姬宴让忘忧将那两个小男孩抓了回来,带回去研究。 姬宴挥着斩妖剑还要朝拾溪杀去,但是拾溪却大喊蓝雾的名字:“小妹婿,快来救我呀!” 蓝雾站了起来,稳着没动,而是说:“你叫我什么?” 拾溪立即改了称呼:“我尊贵的蓝雾大祭司,快来救我啊!” 蓝雾这才抬手一甩手中长鞭,将他救了过来。此时的曳缘还在蒙圈之中,就被蓝雾拖着消失在了这梦仙村。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落到了祁蒙山的八角宫殿,她很是讶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蓝雾却道:“不是我们,是我们和你。”他指了指他和拾溪。 “???” 就这样想跟她撇清关系? 曳缘见他们两个现在这么要好,觉得很不适应,见蓝雾跟着走去了拾溪的宫殿,也没有说要喊她一起进去,她转脸就向西边的另一座宫殿走去。 蓝雾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后面没有人跟着,他立刻回头,怒道:“人呢?” “哎,别管她,肯定是去西殿找那只狐狸了。”拾溪将他的身子掰正回来。 “谁允许她去了?”蓝雾很不高兴。 “跟我走就对了,他那个殿里哪有我这儿好?你且好生休息,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欢迎你。” “???我不需要礼物,只需要把你送给我的蛊就成。” 拾溪扬脸一笑,美眸明亮,“慢慢来,不着急,那都是小事儿,你先住着。” 曳缘走去了戚九倾的宫殿,远远的就见他坐在一棵树下,那树也不知是什么神树,树上的叶子都是白色的,像是用冬雪堆积而成的。 而一身雪袍的戚九卿就坐在石桌旁,静静地观赏着那棵树。 像是看了几千年一样。 “狐仙大人。” 戚九倾掉脸过来看她,微一诧异,“你怎么来了?我还未寻到最佳时机送你离开。” “我不是来找你说这事的。” “嗯?” “我其实是……想借住一宿。” “??”戚九倾很大方地说:“想住就住吧,这么多地方,随便你挑。” 曳缘满心欢喜:“谢谢你,狐仙大人。” 她立在他身旁,见他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疑惑道:“狐仙大人,你很怕冷吗?” 戚九倾明了她问这话的意思,“不是冷,只是习惯罢了,只要狐裘不离身,心就会宁静。” “你和拾溪两个都还挺独特的呢。”本来她想说奇怪,还是又改成了独特。 “嗯?”他等着她说下去。 “一个要找自己的新娘却不知道新娘是谁,另一个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不记得是怎么来的,我看你们两个就好像喝了忘川水一样,怎么都把前世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他的深眸黯淡,良久,才沉吟道:“我本以为我醒了,可实际,我还在深渊中。” “嗯?”曳缘不明白他此话何意,这时外面响起了热闹之音,乃丝竹管弦之乐,音乐高涨,打断了她的问话。 “外面怎么了?” 他眼睛瞟向旁边的青色屋檐,“是隔壁的拾溪在办宴会庆祝。” “哈???” 戚九倾眺望远处,柔声道:“好不热闹。” “这……该不会是在庆祝蓝雾到来吧??”曳缘迟疑地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狐仙大人,我们也去看看吧。” 戚九倾却未动脚步,道:“我不去他的东殿。” “为何?” “早年定下的规矩。” “可是那边真的好热闹啊,你听见了吗?多欢快的奏乐声啊,狐仙大人,你看你这边这么冷清,多么孤单啊。走吧,我们去看看,就到屋顶上,不下去。”她拉着他往屋檐上飞去,而戚九倾也没有阻拦,跟着她飞上了屋顶。 东殿之中,一群男妖怪在敲钟弹琴,而女妖则在大殿之中跳舞,真真是热闹至极。 蓝雾和拾溪两人坐在大殿之上,面前的矮桌上摆满了奇珍美馐,瓜果香酒。拾溪竟然还在给蓝雾斟酒,她哼了一声,“真是过得潇洒啊!” 拾溪看到屋顶上的两人,朝戚九倾予以微笑,“狐狸鬼,下来吧,本君诚挚地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宴会。” 之前每次都是他西殿办娶亲酒宴,这次总算是轮到他这边办宴会了。 戚九倾却是个遵守规矩的主儿,他道:“我可不像某人,总是忘了几百年前的约定。” 曳缘见戚九倾都没下去,自己也不好意思下去。她拉他在屋檐上坐下,夜色将山顶整座大殿笼罩,凤凰尾的宫檐上还挂着一串长长的风铃,在夜里摇摆着。 蓝雾的目光向对面屋檐上不自发的瞟去,见她和那只狐狸靠得近,心里又生出来一团没有源头的火,她怎么成天净跟这些妖怪打交道,还相处得那么好? 瞧那张瓜子脸上的灿烂笑容,对着自己的时候就愁眉苦脸,对着别人的时候就笑脸嘻嘻。 呵。銥誮 曳缘都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以前在森林里,只有每次举办萤火大会的时候才会这么热闹,所有的妖怪聚集在一起,尾声还会给大家讲戏本呢,她看的所有话本小说都是从他那里拿来的,包括她现在穿进来的这本。 戚九倾看她的目光望着下面,手指对着那下面的桌上一勾,便勾了一盘桃仁瓜果和一盘凤梨点心上来,放到她手里,“吃吧。” 曳缘确实是饿了,看着蓝雾面前那么多吃的,她都要流口水了,还是狐仙大人贴心。 “谢谢你啊,狐仙大人,你吃吗?” 他轻轻摇头。 下面的蓝雾脸色已经黑得跟头顶上的夜空一个色了,拾溪随手扔了一根筷子过来,如利箭般飞过来,怒骂道:“谁让你拿我吃的的?” 戚九倾拿起盘子里的一个苹果,接住那根飞过来的筷子,然后手腕一翻转,又给他扔了回去,“拾溪,你这么小气,还办什么宴会?” 拾溪接住那根筷子,就着筷子咬起了苹果来,摆摆手,“罢了,吃完了本君再去人间取。” 蓝雾说了一句:“你那是取吗?明明是骗。假借神之名,向村民们骗吃骗喝。” 拾溪不以为意,开怀大笑,打了一个响指,“我尊贵的祭司大人,本君还为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礼物,来,登场!” 随即,就有一堆的玲珑女子鱼贯而入。 大殿内立即涌出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妖,她们穿着五颜六色的彩衣,舞着翩翩长袖在跳舞,个个都玲珑身姿,柳颜冰骨,眼含春色的向他抛媚眼。 蓝雾瞳孔一震:又来?! 他看起来有那么缺女人吗? 这拾溪是有病吧。 第80章 陪我 拾溪倚在他的椅子侧, 笑着说:“上次你不喜欢凡间的那些庸脂俗粉,这次,肯定能包你满意了吧。这些可都是祁蒙山最美丽的妖精们, 比起上面那个痴呆傻子, 不知道可人多少倍呢。” “来,全部都过来,谁要是能被大祭司选上,我送她一颗千年养颜珠。”拾溪指挥着她们过来。 女妖们一听到千年养颜珠,谁不心动?各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 卖力地跳起了舞来。 曳缘看到一个女妖旋转着绫罗彩衣,姣好的身子靠近蓝雾,青色的水袖轻飘飘地向蓝雾一甩, 勾在他的脖子上,还对他抛了勾人的媚眼。 “嘣嘎”一声, 她手里的盘子碎了。 “狐狸,你……”身旁的戚九卿惊恐地看着她,指了指她的手,“你不疼吗?” 曳缘低头一看, 原来是自己硬生生把手里的盘子给掰碎了,瓷片碎得不均匀, 落了她满裙子的小碎片。 “不疼。”这手上的疼哪抵得上心口情蛊啃咬的疼痛? 她觉得自己马上要被那蛊咬死了。 醋意滔天漫灌而来, 要将她给淹死。 戚九卿帮她把碎盘子拂到了下面的殿内去,蓝雾听得盘子落地的声音,向她这边晃了一眼, 心里冷笑:就这样就不高兴了? 拾溪跳上屋顶, 揪着戚九卿的狐裘,“狐狸鬼, 你什么意思?要摔盘子回去摔去,别捣我的乱!” 戚九卿的玉骨长指弹开他的手,无声地给他指了指旁边的曳缘。 拾溪倒垂着身子下来,看着她低下苦闷的脸,幸灾乐祸道:“哟,要哭啦?” 曳缘抬手一个瓦片朝他砸过去,“滚开!” 拾溪脚底一滑,向下倒去,慌张瞬间,他扬手拉住戚九卿的狐裘,将他拽下了屋顶。 戚九卿刚落到地上,就听见拾溪发出一声如杠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姓戚的,你终于破约定了吧。” 旁边奏乐的妖怪们看到戚九卿落入了东殿中,全都舌桥不下,“九卿大人进东殿了?!” 上次拾溪闯进西殿时,没有人看到,可是这次戚九卿落入东殿,可是当着这么多妖怪的面,所有人都看见了。 戚九卿雷霆大怒,连脸上的狐狸面具都气得抖了抖,“你讹我?” 拾溪让旁边那些妖怪们继续演奏,嘻哈笑道:“刚刚那就是本能反应,可不是我故意的哦。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是你戚九卿违反条约,所以,这祁蒙山以后可就由我当山大王了哦。” 戚九卿冷声一笑,声音很魅惑,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接下来可能要发飙了。 他袖中红绳飞出,将拾溪捆住,他提着绳头,将拾溪拖去了西殿。 “你要干什么?狐狸鬼。”拾溪慌了。 “把你绑在西殿正大门的柱子上,让全山的妖怪看看,谁才是这祁蒙山的主人。” 曳缘倒是没心情去看他们两个的大戏,眼睛一直瞅着蓝雾的方向。 第五个了!已经有五个人向他抛媚眼了! 啊啊啊她要疯了! 而他却还慵懒地靠在座椅上,握着高脚杯盏喝酒。呵,真是不要命了,身上还有伤竟然还敢喝酒。 曳缘看到第六个女妖精朝他走了去,那是一只狐妖,那两只橘色狐狸耳朵从黑色发丝里生出来,毛茸茸的,让蓝雾又想起了那个夜晚,在枫树下陪了他一整晚的狐狸。 他有片刻的失神,就这么一瞬间功夫,这只狐狸妖就爬到了他的身上来。 曳缘再也坐不住了,从屋顶上跳下去,穿过一众花枝招展的女妖,来到他的面前,攥住那个靠在他身上的狐妖,用力向后一甩,就把她扔了出去,“滚开!” 蓝雾大感诧异,她竟然可以徒手扔走一只妖怪?!! 牛逼啊。 然而这些妖怪可不是都吃素的,全跑过来推她,“走开,一个凡人也想来跟我们抢千年美颜珠。” 曳缘稳住身形,盯着蓝雾的脸,道:“玩得挺开心呀,要不要杀了我给你助兴呀?” 蓝雾轻笑,高声说:“狐狸留下,其他都走。” 顿时,狐狸精们全都冲了上来,那些不是狐狸的妖精全都不甘心的退下了。 蓝雾啄了一口酒,看曳缘还不走,挑眉笑道:“怎么?你也是狐狸?” “我是狐狸呀,我早跟你说过,我是修行五百年的狐狸。”曳缘不爽地回他。 蓝雾“噗嗤”笑了一声,“傻子为了留下,还真是什么慌都编得出来。” 曳缘看到旁边这些扭动着身姿的狐妖们,眉头几乎皱成了麻花状,道:“你让她们都走!” 蓝雾把玩着手里的鹤形酒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凭什么?” “你伤还没好,不宜行乐。” 蓝雾的手一抖,差点将杯里的酒洒了。这个傻子说话还是这么的……彪悍直接。 “我就看看她们跳舞不行吗?” “不行!” 他将她拉到身边来,掐了一爪她气鼓鼓的脸颊,用魅惑的嗓音问道:“那你来陪我吗?” “哈???”曳缘吃惊地抬起眼皮,眼中都是慌乱。 “你来陪我吧。”他轻轻地说,像清泉柔软地淌过她的心间,又舒服又战栗。 虽然心里在说着不行,可是被种着情蛊的她,还是点了点头,“好。” 不知不觉间,曳缘就被他拉着向另一边的走廊走去了,她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带着她走到了宫殿后面去。 那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海,他牵着她走进了花海中。这些花足有半条腿那么高,走在这里面像是坠了一片花的海洋中。 太梦幻了。 容易沉醉。 蓝雾拉着她躺了下去,鲜花的香味扑鼻而来,这么香的气味最是招蝴蝶,蓝雾的那只蓝色蝴蝶蛊又飞了出来,围着他们头顶打转。 蓝雾撑着脑袋看她,手指理了理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摘了一朵花插在她的头发里,不满意道:“勿忘我,是什么样的花?为什么我找不到?” “可能……它不存在吧。”也许这个世界并没有这种花。 少年的面上不高兴,眼底还藏着某种倔强,“我一定会找到的。” 曳缘听他这话,看着头顶的月亮,微微一笑。 “阿缘,你的眼睛里有星星。”他看着她那盛满星光亮晶晶的眼睛道。 她笑着看他,说道:“因为,我正在看星星啊。” 你,就是那落入尘间的星星。 蓝雾绽开一个璀璨的笑脸,堪比星光还要耀眼的笑。他站起来跑向了对面的山楂林,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颗鲜红山楂,送到她的嘴边来,期待地说:“这次,看见我好吗?” 这次,看见我好吗? 这句话像是一句蛊语在她的头顶旋转,不停的循环,循环…… 曳缘瞳仁瞪大,木然地咬住了那颗山楂,鼻子突然一酸,抬手抱住了他。 其实,她在山楂幻境里看见的,一直都是他,从来都是他。 蓝雾见她抱住自己,一时怔然,有点手无足措。半晌,他才拍了拍她的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猫。 他突然间很想知道中了情蛊的人是什么感受?真的已经爱他入骨了吗? 他的神色哀伤:“要是你能真的爱我就好了……” 然而那趴在他怀里的她,在吃了山楂后就昏睡过去了,这场孤寂的夜,注定只能他一个人去熬着。 曳缘又入梦了。 “麻烦借过一下,谢谢!”她站在人群拥挤的街道上,挺着肚子,往前方大街的一处医馆走去。 挺着肚子?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怎么这么大了?肚子很疼,里面像是有一个东西坠着,尤其是在她行动之间,就更疼了。 这……什么情况?? 肚子里多了个孩子? 这条街不像是南楹国的街道,无论是布局还是房屋建造,都很独具一格,像是一个神秘的古老山寨。 街上有很多的人,她实在是挤不动,声音也没有力气,一直喊着“借过”,但是大家好像在参加什么游行活动,很有序也很慢地在向前走。 她肚子疼痛感加倍,眼睛看着医馆的方向,走了很久才走到医馆中。 郎中给她把脉,看她独自一人,问道:“你相公呢?” “我相公?”对啊,她相公是谁啊? 姬宴吗?她和姬宴有孩子了? 不是吧…… 不可能的。 郎中看她有难色,便又说:“胎象不稳,我给你开几副安胎药吧。” 她浑浑噩噩地拿着一包安胎药又回去了,街上还有很多的人在游行,突然有人高喊:“蓝雾大祭司来了!蓝雾大祭司来了!” 她惊讶地回头,才一转身就看到蓝雾已经到了她的身边:“蓝雾哥哥?” 蓝雾牵着她的手,提起她手中的药,又在骂她:“你怎么又乱跑啊?不是说了让你在家好好待着吗?” “啊???”曳缘两眼发懵。 而蓝雾却十分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腹部,“小心孩子。” “哈??这孩子……是你的??” 蓝雾听了这话后很是不满,掐了一把她的脸,“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啥时候有的孩子?这孩子怎么来的?我跟你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曳缘真真楞眼了。 “郗曳缘,你这话是不是欠收拾?难不成这孩子还是我去偷来装进你肚子里的?” 曳缘在脑中搜索记忆,还是想不起来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走,跟我回家。”他牵着她倒逆着人群行走,在她耳边低语,“回家我帮你好好想想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他的话语是那么的放荡又诱惑,让曳缘不住地想入非非。 “蓝雾哥哥……”她靠在他的臂弯内轻喃。 “乖,叫相公好吗?” “哈??” 他轻碰着她的脸,在她脸上剐蹭着:“听话,叫一声。” “我……”她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已经羞涩得不敢抬头了。 “快点嘛。” “相……” 美梦很长,却又很短。 曳缘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的,她看着从窗口斜闯进来的熹光,头疼地坐了起来,这是一间普通的房屋,一张软绵绵的大床,看墙壁应该是在宫殿内,窗外是那片浩瀚无垠的花海。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小腹平平,什么都没有,没有孩子,身边也没有蓝雾。 昨晚上她明明是和蓝雾在一起的,吃了那颗山楂后,她就睡着了,现在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他的人。 蓝雾呢?他去哪了? 自己怎么在床上? 还有,她怎么会梦见自己怀了个孩子? 昨晚……该不会…… “啊啊啊啊!!!” 第81章 十夕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 火冒三丈地冲了出去,外面有小妖们在蹦跶,还有□□怪来给她送早饭, 是形状很好看的糕点, 像一朵朵刚从夜里摘回来的昙花。 “谢谢。”曳缘腹中空空,昨夜就吃了一点瓜果,她接过他的糕点,问道:“蓝雾在哪里?” □□怪摇了摇头。 她又问:“就是昨晚的大祭司,他在哪?” □□怪这下知道了, 带她去另外一边的大殿,还未走到,远远的就看见了蓝雾站在那边的清晨中。晨风吹动着他胸前的银色小碎花, 银色倒立蝴蝶微微晃动,像是要展翅高飞了。 “蓝雾!”她吃完了盘里的糕点, 将空盘子朝他丢了过去,“你卑鄙无耻下流人渣!” “呃……”旁边的妖怪们全都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昨晚都干了什么?”曳缘冲过去用拳头砸他。 蓝雾显然理都不想理她,往一旁闪躲,盘子没砸中他, 他继续玩着手里的断蛊锁,反问道:“我干什么了?” “你昨晚趁我睡着都干什么了?”曳缘拉着他的衣领逼问。 他坏坏一笑:“你希望我干什么啊?” 曳缘被他这声坏笑给羞红了脸, 她昨天晚上吃了那毒山楂的原因, 又在幻境中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画面,她看见蓝雾对她很好,他们还一起亲热, 她分不清那到底是梦, 还是真实的。 她仰头直视他:“你到底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他低头在她的耳边细语:“你是真傻子吗?我干没干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都被毒晕了,我怎么知道?!” 他摇头叹气:“你是不是人啊?是不是女的啊?这都不知道?” “我本来就不是人!”她小声嘟囔着, 谁知道人的七情六欲? “是不是你昨晚在梦里看见我了?看见我对你做什么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发亮问道。 曳缘被他戳中心事,慌张地推开他:“才没有。” “看见我也不足为奇,毕竟,你现在喜欢我嘛。”他转头一笑,声音轻佻,“不过,本殿下昨晚可没有分身乏术来陪你,本殿啊,昨晚让狐狸给勾走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还洋溢着嘚瑟的笑意,竟然觉得这事很得意一样。 然而曳缘却冷了脸,她咬紧唇瓣,掉头就走了。 她闭上眼睛,憋住眼眶里的泪水,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满,她也没有资格去发泄。 心口的情蛊又在撕拉她的心脏,她疼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蓝雾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眼梢眺望她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傻子,你就是本殿的狐狸呀。” 曳缘头昏脑涨地在这大殿里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西殿,一个声音将发呆的她叫住。 “小义妹,快过来,帮我把绳子解开。” 曳缘望过去,看到拾溪被绑在一根廊柱上,很惊异地问:“你竟然解不开这绳子?不至于吧?” “他这破绳子有化石作用,我要是一动,就会把我化成灰了,快点帮我解开。” 曳缘走过去,绕到他身后,替他解绳子,拾溪很关心昨晚的结果:“昨晚怎么样?是哪只妖精获得我的千年珠了?” “不知道!别问我!” 然后拾溪却不会看脸色,继续问:“到底成没成啊?那天好心好意拉他去百月楼,结果他给我把人家楼给砸了,真是的!” “砸楼?” “是啊,我猜他一定是没看上那里的姑娘,所以才给他重新安排妖精嘛。” “你……”曳缘恨意凶凶地盯着他。 有病! 拾溪看着她又说:“小义妹,要不你就从了他吧。我看他好像对你用情至深呐。” “用情至深才怪!转头就被狐狸精勾走了!”曳缘嘟着嘴气愤的说。 “是吗?那我得赶紧去找出那只狐狸,我得好好谢谢她,帮那小子摆脱了你的阴影。” “你!”曳缘扬手便要打他,但是他却一溜烟飞走了。 可恶的拾溪。 “你将他放走了?”身后戚九倾的声音出现,她转头去看他。 “我……嗯……放了。”曳缘尴尬的挠挠头。 戚九倾看她那张委屈得要哭了的脸,道:“罢了,绑了一夜,也让他长点教训了。你也不必自责了。” 曳缘向他走过去:“狐仙大人,其实我有一事想问。” “什么事?” 她指了指殿外那一片整齐的山楂树,问道:“你有吃过这山楂吗?” 他点头,“嗯。” “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他扬手向空中一抓,一串长着山楂的枝条就回到了在他手中。 “就是吃了以后……”她有点难以启齿,“吃了以后会出现幻觉。” 戚九卿问:“你出现什么幻觉了?” “我……我……我在里面看见一个人了。” “是那个蝴蝶少年?” “啊?你怎么知道?”没想到一眼就被他看出来了,好尴尬。 “你喜欢他,又不是什么天机秘密,我不用看都知道好吗?” 戚九卿眼神微沉,慢慢解释:“这山楂具有迷神幻彩的作用,人们吃了它,会看到不真实的事情发生,从而坠入无边的幻美梦镜中,长期食用,便会分不清现实和美梦,渐渐地,心智便也就涣散了。”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就像中蛊一样。” 难怪,那些村民们好像都有点神志不清。 她又问:“那为什么上次你给我的山楂吃了后没反应呢?” “因为,那是拾溪亲手摘的。这漫山的山楂树都是他种的,他亲手摘下来的自然吃了也会没事。”他说着又突然惊声道:“你刚说你吃了山楂后看见了谁?” “蓝雾啊……” “你看见了你最想见到的人?” 最想见到的人…… 从前他还没给她下情蛊的时候,她吃了山楂后,看到的人就已经是他了。难道自己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他生出情愫了吗? 戚九倾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你看见了最想见到的人,是吧?” 曳缘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她?”戚九倾突然想了想,自己这些年吃到的山楂都是拾溪给他的,不是他去摘的。 “你可以帮我去摘一颗山楂回来吗?”他道。 “哦,好。”她跑出去给他摘了一串的山楂回来,他的手颤抖地接过山楂,道了一句:“你先离开吧。” “哦。” 曳缘见他转头走进了殿内,他这是要准备吃那毒山楂吗? 他心里也有他最想见到的人吧,就是那个他要一直寻找的新娘? 祁蒙山脚下 一个玄衣身影往山上走去,后面跟着一身披白色披风的女子,女子双手拉住他的手臂,要拖住他前行的步伐。郗雁停无奈地转身停住脚步,“栗凤公主,别再拉着在下了,这山我非上不可,你还是回去吧。” 栗凤朝他撒了个娇,跺脚道:“可是本公主孤苦伶仃的在你们南楹国,除了认识你,我还能去谁那儿?” “那山上有妖,你确定你敢上去吗?” 栗凤娇嗔地挽留他:“所以,你就不能不去吗?” “曳缘在上面,我得去看她有没有事。” “蓝雾跟她在一起呢,你担心什么,不会少了她一块肉的。” 郗雁停却坚持道:“我还有私事要上去找人。” 栗凤恍然大悟:“你要去找那个撕我脸的妖怪?” 他扒拉开她的手,“栗凤公主,你就在山下等我吧。” “你一定非上去不可吗?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你是不是想找到那个和我一样脸的女人?”栗凤声音拔高,咄咄逼人了起来。 郗雁停沉吟片刻,道:“我一定要上去。” 他转身就走,栗凤的脸色骤然转变,“你喜欢那个女人是不是?那个偷了我的脸的女人!” “公主!请你住嘴!她没有偷你的脸!” 栗凤现在终于想通了,将所有的一切都串上。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再遇见那个叫拾溪的妖怪,他们见到自己的脸后都很惊讶,自己明显不认识他们,可他们却都认得她这张脸。以前她以为郗雁停是喜欢自己,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他只不过在借用她这张脸,看另外一个人罢了。 栗凤没有再跟来,郗雁停独自上了山,山间风光一如往日,清晨的露水打在小径的青草上,隐有一股暗香浮动。他沿着小路往山上走,路过那间山神小庙,他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往山上走去。 他向上望去,在那巍峨的山巅之上,浩渺的云雾簇拥着一座巨大的八角宫檐,一浪又一浪的山楂树叶挡住宫殿的身子,只露出一个挂着红穗风铃的屋檐头。 上次姬宴说过只要吃了这山楂就可以上去,他决定一试。他站在一棵大树下,葱葱绿叶之中镶满了红色的山楂,红绿相映,充斥着他的眼球。 他拉了一串枝桠下来,摘了一棵山楂吃,这味道,与多年前的一样,又酸又甜。他将山楂吞入腹中后,抬脚继续朝山上走去。 天气清朗,可突然间飘来了一团乌云,将太阳遮挡住了。 “乌云蔽日,再移开时,就变夕阳啦。”耳朵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转头一看,竟然看见了那个多年不见的故人。 他惊道:“你是……小夕?” 他冲过去握住她的肩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脸,那张和栗凤一模一样的脸庞,但是眼神里却没有那份来自公主的倨傲,有的只是恬静与温和。 她身上穿着很普通的铠甲长衣,外罩红色披风,头上戴着一黑色头盔,将她一头秀发盖住。当年的她其实是扮男装混入军营的,他当时将她放在身边做小跟班,观察了她很久,才确定她不是敌军的奸细,她只是想入军打仗而已。 她说她的爹就是去打仗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她想完成她爹的夙愿。 她容颜端正,清秀雅气,身子又瘦,走在军中就跟个小白脸似的,常常引来祸端,但是好像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大家老在背地里议论她是妖怪变的。 “这些年,你可安好?”他太激动了,手指头都在打颤。 她笑意盎然:“我很好啊,将军。” “你托人给我送的生辰贺礼,我都收到了。”郗雁停颤抖的说,他甚至想将她拥抱住。 “哦,你说那贺礼啊,那都是我对你最真诚的祝福。”她恬静的笑,比山间清风还要秀雅。 见她要走,他拉住她问:“你为什么不亲自来送礼呢?我一直都很想再见你一面。” “我也想亲自前来祝寿,可是我来不了啊。”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她往另外一边的山路走去,那边树木少一些,能看到高高的石壁山崖,峭立在山中。她指了指那边的崖下,道:“敌军在那边堵着路口,我出不来。” “敌军?这里怎么会有敌军?”郗雁停走上那边的一块大石头,向崖下看了一眼,下面果然有少量的军队驻扎,“怎么回事?” “下去看看。”十夕拉着他下山去,沿着山崖上的绿藤,踩着石壁下山。 他们落到地面上,下面是一条宽阔大道,路的里面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些驻扎敌军的小村庄。 “慢点,你走后面。”郗雁停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去,他打头走在前面。 大门口有两个士兵驻守,十夕指了指大门的另一边,有一个比人还高的草垛:“将军,我们走那边。” 他们佝偻着身子,绕到了那边去,躲到了草垛后面去。从刚刚在上面观察的情况来看,这小村庄里面的敌军人数并不多,不到百人,混在这村子里,穿上贫民衣服,跟普通的村民没什么差别。 “将军,我们也去换件衣裳吧,这铠甲在这里太显眼了。” “好,走吧。” 他们躲进了一家农户里,郗雁停负责在门口望风,而十夕则在里面换衣服。少顷,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向这边走近。 郗雁停靠近门口低声问:“小夕,你好了吗?” 第82章 出墙 十夕拉开门, 一把将他拽了进去,然后又迅速关上门。 “你……”郗雁停见她衣裳虽已换完毕,可是头发却还未整理, 如瀑布般长泻下来。他头一次见到她将头发放下来的样子, 这样才更像是一个女子,她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女装,虽然是粗布麻衣,但是却也难掩风华。 这样的她,真的太像栗凤了, 完全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见她在旁边的铜镜旁整理头发,偏着脑袋,将半个后颈露出来, 他这才看见原来她的脖子上也是戴着银饰的,那是极细的一条银项链, 藏在衣服里,他从前从未看到过。 “你喜欢银饰?”他问到。 她笑着扭头说:“我们那里的人都戴的。” 郗雁停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我记得上次分别时,你说你要回去了,后来你回去了吗?” 她摇了摇头, 有点伤感:“回不去了。” “为何?” 她的声音突然涩涩的,很哑, 像她送给自己那些石头里的声音一样, 哑得有点难以辨认:“我义兄他来接我晚了,就回不去了。” “对了,你义兄叫什么名字?之前你同我说过, 但我忘了。” 她突然一笑, 笑声如银铃般轻快,说道:“他叫拾溪。拾起溪水的拾溪。” 郗雁停一怔。 她又道:“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也叫十夕,十个夕阳的十夕。” 郗雁停僵了一瞬,原来那个拾溪真的和她有关系。他一直以来都只知道她叫小夕,却不知道她的全名叫十夕。 外面出现了一个声音在说话,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外面有一个人在说:“石头阵都准备好了吗?明日郗雁停的队伍就要经过这里了。” “准备好了,就等他踏入我们的陷阱了。” “这次,我一定要他葬身于此处!” 郗雁停听到这段对话,很是疑惑,什么自己明天就要到了?太奇怪了! 他正要开门出去,十夕拉住他的手腕,“别去,将军。” “我去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别去了,将军……危险。”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抚道:“放心吧,没事的。”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可是外面的光影却变了,根本不是在农户里,而是在一座山里。 山雾之中伫立着一棵大树,上面结满了山楂果,他伸手摘了一颗下来吃,刚吞入腹中,旁边就响起十夕大叫的声音,“将军,别吃!” 可是,他已经吃了。 随后,十夕却消失了,转而从后面山楂树里跑出来一个陌生姑娘。 那是一个俏皮的姑娘,一身红色苗族服饰,红色衣裳上镶着黑色细边。脖子上戴着一个三圈银环相叠的大项圈,项圈上吊着细小的流苏银片,中间是三朵大花。她的头上也装饰着很多的银子发饰,耳朵上戴着一红一白两个大耳环,同样坠着银色流苏。 他满脸惊讶,这人怎么和那只水妖耳朵上的耳环一模一样,可是她们的脸却是不一样的。 她跳起来摘了一颗树上的山楂,边咬边欢乐地朝山上跑去。 郗雁停不明所以,跟在她后面走,她的背影是那么欢快,一蹦一哒的,嘴上还哼着一首欢庆的小调。前面的山楂林为她开辟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山楂树自动往两边散开,树叶晃动得沙沙作响。她跑得太快了,沿着大道,向山上的八角宫檐奔去。 等他走到山顶时,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继续朝里走着,却突然冒出两只妖怪拿着长矛将他拦住:“什么人?” 被那武器碰到,他才回了神,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再次打量起这个地方来,这是祁蒙山上的宫殿? 自己上来了? 他向那两人询问:“刚刚上来的那个姑娘呢?” “哪有什么姑娘?你找错地方了。” 他继续解释道:“就是刚刚上来的那个呀,穿着一件红衣裳,身上佩戴了很多的银饰。” “没有没有!”那两只妖怪见他是凡人,动了邪念,长长的舌头吐出来,朝他身上勾,想要吃了他。 他拔出身上长剑,朝那舌头砍了去。他挥着长剑,大声向内喊道:“拾溪!拾溪!郗雁停特来拜见!” “你要见拾溪大人?”那两只小妖笑了笑,“这简单啊,我们这就抓你过去。” 两人一左一右拎着他的肩膀,将他提着飞进了东殿内。 东殿内,拾溪的殿门和窗户紧闭,一个飞蛾都飞不进去。 “啊!!!”一声惨叫响彻整座宫殿,连在花海里躺着的曳缘都听见了,这是来自拾溪的惨叫声。她爬了起来,跑去走廊上趴在外面听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我还没动手呢。”蓝雾无语道。 拾溪坐在椅子上,长臂放在桌台上,台上放着一个水盆,而蓝雾正在水盆内洗刀子。 拾溪睁开半只眼睛来,看了他一眼,“你快点啊,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 蓝雾却依旧不紧不慢的:“我有洁癖。” “大哥,你有没有搞错?被刀子割的是我,又不是割你,我都没说我有洁癖。” 蓝雾却道:“刀子不洗干净,我怕弄脏了我的蛊。” “……” 拾溪吐槽着说:“你这人也是够狠的啊,养蛊不配解药,你想害死谁啊……” “有些蛊有解药,有些蛊懒得配解药。”蓝雾拿起刀子,说:“这不是可以给你挖出来嘛。” “……当然是我疼,你又不疼!” 蓝雾邪邪一笑,手起刀落,在他手臂上划下两刀交叉,乌黑色的鲜血即刻冒了出来,一只比蚂蚁还小的蛊虫爬了出来。 “啊!!!”拾溪又是一声大叫,比刚才声音还要大,张口大骂:“你开始之前能不能让我准备一下啊?!” 蓝雾很委屈地将刀子扔进水盆里,“你不是说你等得花儿都谢了吗?” 拾溪:“……!!!”这痒痒蛊终于离开了他的身体,他顿时觉得舒畅极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拾溪大人,拾溪大人。”门外响起两声妖怪大喊的声音。 拾溪火冒三丈,一掌打开了大门:“不是告诉过你们,别大声嚷嚷的吗?别让人大祭司看了笑话。” “拾溪大人,抓住了一个闯上山的凡人。”他们将郗雁停押了进来。 “拾溪,我来是特地拜访你的。”郗雁停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左边椅子上的蓝雾。 后面窗外的曳缘听到郗雁停的声音,立刻推开窗翻了进来:“哥哥,你怎么来了?” 郗雁停见到曳缘安好就放心了,看向拾溪:“拾溪,我们单独一叙吧。” 拾溪没说话,倒是蓝雾先起身出去了,曳缘立即跟上,走时还不忘把水盆里的那把刀子拿走了。 她跟在蓝雾身后,他往哪里走,她就往哪里走,蓝雾没回头,却道:“我要回屋午寝,你也要跟着吗?” “嗯。”她跟着他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又道:“帮我解蛊。” 蓝雾这才诧异的回头,好笑道:“皇嫂,早春都还未至呢,红杏又怎能出墙?” 他语调轻扬,说的话也放肆大胆,足足羞红了曳缘的耳朵。 “不是……”她的声音一下就小声了下去。 蓝雾却心情酣畅,转身笑着继续朝前面走了。 她跟着他走回了房间里,手背在身后,握着那把刀。 蓝雾提醒她:“关门。你想让那些妖怪们来围观我睡觉么?” 也不知他说的这个睡觉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午睡,还是别的意思,听在曳缘耳里,却是尤其的难为情。 她转过身将两扇门掩了起来,再转身时就看到蓝雾双手抱胸,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瞥着她手里的刀,问道:“又想杀我?” 曳缘摇摇头,将刀递给他,道:“帮我解蛊。” 蓝雾这才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刚才一定是看到了自己用刀给拾溪逼蛊,所以现在拿着刀来找他解蛊。 他很抱歉的笑道:“你的解不了。” “为什么?” “他那就只是一只小蛊,你这可不一样,你搞明白你这是什么蛊了吗?”他笑得如沐春风,满眼皆是春光,“要想解蛊,只有我说的那个方法。” “我不信。”她抬手拿起刀就朝自己的手腕割去,蓝雾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将刀子扔到地上,怒吼道:“你不要命了?” 见到蓝雾大发雷霆,她站着不敢动,蓝雾的暴戾气息将她包围,自嘲地问道:“你就这么想解蛊?想到都不要命了是吗?” 见她闷声不吭,他又吼道:“嗯?说话啊!你连死都不怕,怎么还怕我?” “是,我就是想解蛊!”她被激怒,抬头反吼道。 他突然取下他的蝴蝶项圈,开始动手解他的衣服来,曳缘惊道:“你……你要干嘛?” 他衣服脱得不紧不慢,脸上挂着一抹坏坏的笑:“不是要解蛊吗?” 她猛一跺脚,脸色绯红,“你快住手!” “住手干嘛?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解蛊吗?我满足你呀。”他说得坦然,倒是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事,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玩笑一样。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这样做!”见他还在脱,曳缘是真的着急了,她忙伸手去抓他的手,“别脱了!” 蓝雾竟然还笑了,十分无害的笑,嘟囔道:“不行啊,不给你解蛊你天天来缠着我。为了本殿下的清净,我还是决定给你把蛊解了吧。” 曳缘止不住摇头:“我不解蛊了,不解了。” “郗曳缘,你今天说不解蛊,明天还不是又要来找我解蛊,天天来烦我,干脆今天就把这事办了吧。” “我真的不解了。”她转身想逃,但是却被他勾住了腰。 “别跑啊,你要想清楚,今天解了蛊,你以后可就解脱了,你不是想要解脱吗?” 蓝雾的手一碰到她的腰,她就感到全身战栗,她去推他的手,脑子已经不经使了,语无伦次了起来:“不行,不行的。” “怎么不行啊?哥哥他不是可以吗?为什么我不行?你不是傻子吗?傻子哪管那么多行与不行?” “蓝雾!”曳缘出声呵斥他,“别乱讲话!” 他将她掰正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我怎么乱讲话了?哥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推开他吗?” “我和他……”没有! 曳缘本来想解释的,可是想起他昨晚才和狐狸精在一起鬼混呢。她才不要解释,为什么跟他解释,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她道:“我和他那是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的关系,和你当然不同了。” 他黯然神伤了起来,苦闷道:“你可真是能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呢。是啊,我就是一个贼,一个觊觎自己哥哥女人的贼。” 第83章 狐裘 曳缘见他又突然转变了语气,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的手又游离到她的发丝来,摆弄她的小辫子:“我早说过让你嫁给我的,你偏不听, 你看你都被拐来这里一天一夜了, 他有来找过你吗?他根本就不爱你。” 曳缘觉得他说得有理,“嗯”了一声。 这个回复直接让蓝雾气得要砸墙,“你还嗯?” 她抬手给了他一个拥抱,“你也忘了她吧,她不会爱你。” 她说的这个“她”是忘忧, 可是蓝雾却以为她说的是她自己。 他的头埋进她的细细发丝中,哀伤道:“忘不了。喜欢到不行。”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样一直拥抱着, 享受着窗外照进来的温暖阳光。 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还……解蛊吗?” 曳缘猛地推开他,大骂道:“解你大爷!”她在他脚上踩了一脚, 转身就跑了。 “呃……”蓝雾吃痛地提起脚,他究竟又做错了什么? 另外一间房间里,两个对峙的男子气氛十分的压抑。两人都穿着黑衣,不过拾溪身上的却要活泼一点, 勾着蓝色的花朵,就连长筒靴上也绣着蓝色的花。 还是拾溪先立不住了, 毕竟刚刚才被蓝雾划了两刀, 他的手还在冒血珠呢,他朝椅子上一坐,拿起旁边的纱布缠手, “你也别客气, 坐。” 郗雁停两只眼睛几乎一直在将他打量,他没有坐, 而是直奔了主题,“你认识十夕?” 拾溪已经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了,烦道:“我就是拾溪。” “我说的是十夕,十个夕阳的十夕。” 拾溪缠纱布的手一顿,末了,又继续缠着:“哦。不认识。” 郗雁停朝他走过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片的阳光,让他整个人几乎是缩在阴影中,“她是你义妹,你怎么会不认识?” “义妹?我哪有什么义妹?我怎么不知道?” “拾溪,我刚刚见到她了,她说你是她的义兄,那些贺礼也是她让你每年给我送来的,你确定你还不承认吗?” “你让我承认什么?承认我杀了她吗?你们个个都跑来我这里问她,可我真的不记得有这个人。就算是有,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否则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你不记得,那你为何每年准时给我送贺礼来?”郗雁停说着拿出了一颗石头来,那鹅卵石被他揣在身上多年,一拿出来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细腻,里面响起一声清哑的声音来。 “祝贺将军,生辰快乐,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拾溪听到这个声音,豁然站了起来,一手打掉他手中的石头,石头摔在石地板上,声音剧烈,“噔……噔……噔……”地滚了出去。 拾溪的眼眸瞬间变色,本来漆黑无光的眸子,乍然生出了一丝晶莹的光亮来,他拔出了郗雁停手中的剑,走火入魔般朝他乱砍了去。 郗雁停向后躲闪,诧道:“你怎么了,拾溪?” 拾溪眼睛里已经被泪水掩盖,模糊不清,他只是胡乱的砍着,也不知道砍准没有,“那石头里的声音是谁?” “那是十夕。” “十夕……”拾溪嘴里念着这两个字,他又跑到地上去,将那颗石头又捡了起来,放在耳边里听,果然又听到了那个女子的声音。 十夕…… 那是谁啊…… 为什么她的声音会这么哑,像是哭哑了一样? 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声音这么熟悉,一听到眼睛里就盛出了泪水? 郗雁停见状,想来他也不是装傻充愣,看来他是真的忘记了一些事。他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轻轻地问:“你……没事吧?” 拾溪抓住他的手臂,眼睛里现出一丝光,“你说你刚才见到她了是吧?在哪儿见到的?” “就在山上……” 他话还没说完,拾溪就飞了出去,他转身跟出去,可是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哥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拾溪他怎么跑出去了?”另一边刚刚走出来的曳缘沿着走廊向他走过来。 郗雁停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的晴天,上面一片乌云也没有,日头还早,夕阳也没有来。他缓缓开口:“曳缘,我刚刚看见她了。” “她?是谁?” “那个年年给我送贺礼的女子。” 曳缘讶道:“啊?在哪看见的?人呢?我瞧瞧。” “不知道,又不见了。” “啊?哥哥,你怎么了?怎么神色这么悲伤?” 他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没事。” 曳缘凝思了片刻,问道:“哥哥,你刚刚是怎么上山来的?你吃了那山楂?你吃了山楂后看见了她?” 郗雁停点了点头:“嗯,可是我又看见了另外一个苗疆少女,为什么?” “苗疆少女??” “嗯,她的服饰装扮都和蓝雾很像,但是我却从来没见过她。她跑到山上的宫殿后就不见了,她究竟是谁?” 他的目光眺望宫檐之上的远方,可是远方却不能给他答案。 而外面的宫殿外,却乱成了一锅粥。 “拾溪大人又疯了!拾溪大人又疯了!九倾大人快出来啊!” 小妖们一个个忧愁得不行,以往发生这样的事情时,九倾大人都是第一时间出来制止拾溪的,可是今天,他一直都没有现身,一直在屋中,不知道在干嘛。 外面的拾溪在翻山倒海,那些树和跑得慢的妖精们都遭殃了,全都被他的戾气所伤,他从山顶一直飞到了山下,又在山中绕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有妖壮着胆子去敲戚九倾的门,但是还未靠近,就已经被一股巨大力量冲击出去了。 大门从内部打开,戚九倾站在门口,他手中拿着面具,那只妖看到他的脸时,直接吓得往后爬,大喊道:“九倾大人也疯了!九倾大人也疯了!” 但是他还没爬出去多远,就吓晕了过去。 曳缘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会儿是拾溪疯了,一会儿又是戚九倾疯了,真是应了她当初那句话,这山上的妖啊,都有那个大病。 都是疯子。 她瞟了一眼旁边蓝雾的房间,他丝毫不被外界所干扰,真的在屋里午睡了起来。 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戚九倾将面具重新戴上,掩住了自己那张恐怖的脸,他走出了房门,大殿外,伴随着很多妖怪惨叫的声音。他飞身跃起,落到了灾难发生处。 小妖们看到戚九倾降落,纷纷爬过来求救,“九卿大人,你终于来了,拾溪大人又疯了!” “你在干什么?!拾溪!” 戚九倾的声音具有极强的震慑力,拾溪掉头过来,扫视了他一眼,脸上连笑都懒得笑了,“没看见吗?他们挡我道了,我在清道呢。” “挡你什么道了?这么大一座山还不够你走的吗?”戚九卿厉声发问。 拾溪眉头的蓝色火焰喷出了一团愤怒的火来,道:“他们挡着我找人了。” “找人?这山上哪有什么人?你又在发什么疯?!” 拾溪大笑一声:“发疯?呵!像你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怎么懂发疯的痛苦?” “我不懂?”面具后的他也发出了一声冷笑来,“我比谁都懂。” 拾溪突然倒在了地上去,双手卷着大袖袍垂在两腿侧,聋拉着脑袋,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凄凉地说:“戚九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新娘究竟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她多少?” “她啊……”他沉着眉,想起了刚刚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幻境中甚至不见她的脸,只有一只小狐狸跟在他的左右。那只狐狸跟了他很久很久了,有上千年了吧。 她一身雪白的狐毛,和自己一样,随着他上天入地,可是她却不爱修行,总是偷懒,总喜欢趴在他腿上装睡。 直到有一天,她化为人形,还给他告白,说她喜欢他。 他活了太多年了,平生沉于修行之事,对情爱之事不屑一顾,所以,他拒绝了她。 从那天后,她就走了。 离他远远的,还跑去了人间。 离开时,她说:“如果哪一天你后悔了,就驾鎏金车来接我吧,只要我看到你的车了,我就跟你走了。” 最开始他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他觉得她一定会回来的。他们一同待了那么多年,她一定还会变成小狐狸回来的。 可是,她真的没有回来。 真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永远留在了人间。 他最终还是后悔了,驾着鎏金车去人间寻她,闻着她的气味去寻找,可是却寻到了一个贵妇的身上。 那位贵妇生得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头戴金色发冠,一袭紫薰衣草雍容华服,大肚挺起,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狐裘…… 那狐裘…… 他闻出来了,是她的味道。 那是日日趴在他身上贪睡的小狐狸的味道,他闻了上千年,怎么可能认错? 他惊恐万状,抢走了她身上的白色狐裘,发疯一样在那座宫殿找到他的小狐狸。当找到时,它已经被剥去了皮毛,浑身血淋淋的躺在废弃的水沟里,那样的惨状,是他此生见到最惨烈的一幕。 他在想,一只狐狸被活生生剥去了皮,是何种感受。 他的皮肤炸疼,仿佛那些皮毛是从他身上剥走的一样。 他伫立在那里,失去了灵魂一般,甚至不敢去抱她。 他害怕一触摸她,她就会疼。 可是他却忘记了一个事实,就是,她已经死了。 早就没气了。 那,只是她的尸体。 他本为九天之上的神,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堕魔了。 他沦为了一个堕仙。 他顷刻间疯癫,跑去杀了那个妇人,在她的肚子上下了万恶的诅咒,此孩子一旦生出,便会沦为万妖最喜欢的祭祀品。 如果不想孩子背负诅咒,就只有自己亲手杀了那个孩子。 从此,便有了圣婴的恶毒循环诅咒。 他杀到眼睛都红透了,最后蹲在地上哭,他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答应她,为什么不同她成亲。他在心里唾骂自己,为什么如此无情无义,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她? 一夜之间他疯了。 他将狐狸的尸体带了回去安葬,从此戴上了一张冷漠的狐狸面具,再也不回那九重天,而是躲去了祁蒙山。 他守着她的狐裘,就这样守了几百年。 守到最后,却也忘了她。 他每年拉着鎏金车要去娶的新娘就是她呀。 可是,他却忘记了她是谁。 只记得自己要娶一个新娘。 那便是他进入幻境中看到的所有,那就是他一直要寻找的新娘,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容颜,只知道她是一只狐狸。 他悲伤的说着:“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你说我是不是很薄情?我明明那么思念她,可我却忘记了她的样子……” 拾溪惨淡地笑了笑:“我们还真是同样的人啊,薄情寡义,流水无情呐……” 一阵微风吹过,戚九卿拉紧了些身上的狐裘,这样怕冷的习惯已经很多年了。他轻轻地摩挲狐裘上的白毛,像是在抚摸那只他心爱的狐狸。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一直将这狐裘披在身上了,原来,是她的狐狸皮…… 第84章 斧头 梦仙村内, 一切还是如昨日般,看似平静的村子,但实则已经乱成一团麻了。 姬宴将那两个长得一样的小男孩绑了一夜, 他们还是没松口, 彼此都在坚定自己才是真的那个,而且都视作对方为死敌。 姬宴和忘忧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忘忧走过去将那个只有一只耳朵的男孩子放了,另外一个见状,大声嚷嚷着:“我才是真的, 他是假冒的,他是妖怪!” 忘忧压住他的声音:“你说他是妖怪,还说你的母亲是妖怪, 我看你才是那个妖怪吧。” 小男孩坚持道:“他们统统都是妖怪!你们帮他们,你们也是妖怪!” 忘忧摇摇头, 走去一边的猪圈边将那个妇人放了起来,妇人一起来就冲到姬宴的面前,她的头发□□,两只凹陷的眼睛从里面露起来, 就像是枯树里长大的两只虫洞。 “树砍了吗?树砍了吗?”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忘忧给她端了一杯水,让她喝下:“慢慢说。砍什么树啊?” “对面山上的妖树, 砍了吗?”她期待地问着。 “妖树?”忘忧一脸惊诧, “什么妖树?” 姬宴问道:“你说的是对面祁蒙山上的山楂树吗?” 那妇人点了点头,“那是妖树,妖树, 砍了它, 砍了它就好了。” 姬宴略一沉吟:“那山楂树确实邪乎。” “砍了它!砍了它,青铜斧, 用它砍,祭祀台,树下面,用它砍。”妇人继续说着,被关得太久,她的语言组织能力已经变得很低了,说起来的话也不通顺。 姬宴一惊:“青铜斧?不就是曳缘当时拿起来的那把吗?” 忘忧听他说起曳缘不是很高兴,说:“可是,那斧头现在不知道被她丢到哪儿去了。” 姬宴回想了片刻,道:“昨日,她的身上没有拿,会不会还在之前蓝雾养病的那屋子里?” 他刚说完,屋内就发出一声惨叫,是刚刚那个妇人的声音。原来在他们两个谈话间,她就已经走到了屋里去。 他们立马冲进屋里去,看到的却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拿着一把大镰刀将那妇人砍了一刀,妇人倒在了地上,半身都是刀口子,她那原本凌乱毛躁的头发也被砍掉了一大把,飘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珠子睁着,凝视这个作为她丈夫又杀了她的男人,连死也要恨意地盯着他。 姬宴和忘忧两人看到这一幕都一惊。 忘忧蹲下身子,给那位妇人将眼皮盖下去了,指尖从她的鼻尖滑过,跟姬宴说:“已经没气了。” 姬宴气焰逼人,看向那个举着镰刀的男子:“你为什么要杀她?” 男人一脸横肉,杀气勃勃,双手举起镰刀朝他砍来:“敢叫人去砍神树,就不要怪我不留情了。我不仅要杀她,我还要杀你们呢!” 姬宴反手一挡,就打掉了他手中的镰刀,然后又找来一根绳子将他捆了起来。 他拉着忘忧走进了这间房屋,“快,我们得抓紧时间去找到那把斧头。” “刚刚那男人明显精神已经不正常了,连自己妻子都要杀,还尊称那山上的树为神树,我看,他们就是吃那些山楂吃傻的吧。”忘忧边走边说着。 “对,源头就是那山楂。” “可是,刚刚你为什么让我放左边那个小男孩?他明明就是妖怪啊。” 姬宴跟她解释:“他确实是妖,放了他才知道他的同伙是谁。” “那这太难找了,村子里那么多长得一样的人,根本没办法将他们分清。” 姬宴目光一亮,道:“不!可以。蓝雾他可以。” “蓝雾?他现在都已经与妖为伍了。”说到蓝雾,忘忧多了一句嘴,“郗小姐她怎么说好歹也是你的侧妃,你就这么放心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你就不怕他们发生点什么吗?” 姬宴的脸色并不好,压下醋意道:“你怕是忘了,他那日才承认了他对你的情。” 忘忧:“他那日可没有点名道姓,我可不觉得那句话是对我说的。” “可你说他对曳缘?”姬宴震惊一声,“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怎么?你吃醋了?” 姬宴答:“小时候,他们关系并不好。” “小时候是小时候,人长大后都是会变的。” 姬宴陷入了沉思中,听到这个猜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倘若蓝雾真的不喜欢忘忧,那他会庆幸,可若是他喜欢曳缘,那这便是真的孽缘了。 “我们快些去找斧子吧。” 他们赶去了那家大夫家中,这家人还算正常,没有发生像刚才那家杀妻之事,成日里就躲在屋中,也不出门。他们去里面的屋子里找了,可是却没有那把斧头,忘忧疑惑:“难道被他们带去祁蒙山了?” 而姬宴却是摇头,“应该不会,那位妇人肯定告诉了曳缘斧头的用处,她应该不会把它带到那两只妖怪面前去晃悠。” 忘忧心里又是一酸:“你可别忘了她是个傻子。” “她没有那么傻的。” 忘忧拉下脸去到隔壁房间询问这家人的主人,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一把斧头,但是他们都只是摇头。 他们走出了这处房屋,姬宴却驻足未走,低声道:“他们在撒谎。” “啊?” “他们的眼睛浑浊涣散,和刚才那个杀妻的男子眼神一样,应该都是吃了山楂的作用。他们奉那山楂树为神树,自然不允许别人砍他们的树,这斧头被埋在祭祀台下,想必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它的来源,也知道它有什么神力。当他们看见这把斧头出现时,一定想要将它毁了,以他们的能力,也毁不了这青铜斧,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它藏起来。” 忘忧赞同地点头:“那他们会把它藏在哪里呢?会不会是藏回原处了?” “不知道,去看看吧。”他们跑去了祭祀台,在祭祀台正后方的柳树下翻找,但是那里只有一个空空的盒子,并没有斧头。 忘忧看着脚下的水沟,这水沟只有一只脚宽,里面的清水静静流淌,树上吹落了一片叶子掉入水中,那叶子顺着水流就流走了。 她忽然惊道:“水……水怪?这村中一直被水怪扰生,村民们才会如此的敬仰神灵,就是想要神帮他们赶走水怪,而现在有人想要去砍掉他们的神树,他们为了保护神树,会把这斧头藏去哪里呢?” “扔到河里!”姬宴惊觉道,他夸赞她道:“忧儿,你可真聪明。” 忘忧嫣然一笑,拉着他向村口的河边走去:“我们快点过去吧。” 村口处的木桥上,躺着一个青衫少年。他闭着眼睛,手背挡在眼皮上,头顶的太阳太刺眼了,可是他又不想挪开,因为他躺在这里就是晒太阳的。 昨天他被冰落扔进了河里,虽然有她的结界保护,他不会被淹死,但是在水里泡了一夜,他实在是要冷死了。 今早上,好不容易将他放出来,他就躺在这里晒太阳了。 冰落从水中飞出来,落到他身边,却一滴水珠都没有,哪像他爬起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水,他绞了好几转,才将衣服上的水绞得半干。 “喂,别装死啊。起来。”冰落水色的鞋尖踢了他两脚。 郗献云只想像个咸鱼一样躺尸,躺着晒太阳,根本不想起来。 冰落看着他这如尸体一般的躺着,身上的衣服都晒得差不多干了,道:“再不起来,我可要人工呼吸了啊。” “好啊。”郗献云这番倒是回答得很快,“求之不得呢。” “你!”冰落气得一脚将他又踢下了桥,不过这次他没落进河里去,而是抓住了桥上的锁链,往上一翻,又翻了回来,落在了木板桥上。 他冲她露齿一笑:“冰落姑娘,你不要动不动就踢人下水嘛,温柔一点,淑女一点,端庄一点……” 冰落一拳朝他的脸砸了过去,还好他闪得快,不然脸上又得多一道红印子了。 “我又不是人,我干嘛要温柔淑女端庄?!” 郗献云堆着笑脸,说:“我在劝你善良嘛。” “我为什么要善良啊?”她往桥上的长梁上一坐,手指对着河中一指,一把青铜斧头被水顶了上来,“看见了吗?这就是那些善良的人们做出来的恶心勾当,杀不了我,竟然扔斧头下来暗杀我。” “这……区区一把斧头也不能暗杀到你吧……” “怎么不能?差点把我的耳环都砍碎了。”她手势一翻,那斧头又落了下去。 “我赔你一副新的。” 冰落翘着朱唇道:“这是十夕给我做的,你拿什么赔?” “十夕……”郗献云靠近她面前,仔细研究了一下她的耳环,上面的银片闪闪发光,很是特别。 冰落双手推开他,“你干什么?挨这么近干嘛?” “我看你这耳环很别致,倒像是苗疆的饰品。” 说到苗疆二字,冰落一向凌厉的脸柔和了下来,淡淡笑了起来:“那里,是我和十夕的家。” “啊??你是苗疆人?可是你不是水怪吗?苗疆里的水怪?” “……”冰落突然向后一倒,头向河下栽了下去,郗献云以为她没坐稳,连忙伸手去拉她,但是她却又自己仰了回来,两人的脸几乎靠在了一起,鼻尖相触,两个人都是一震。 郗献云猛地弹开,结巴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我故意倒下去的。” “为什么?” “因为无语,吐一口浊气。”她是对他刚才那句话无语。 “……” 郗献云又问:“你真的苗疆人吗?” 这时,姬宴和忘忧两个人朝这边赶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太子殿下,太子妃,你们这急冲冲的是要去哪啊?” 郗献云朝他们走过去,但是却被冰落拎住了后衣领,将他拎了回来,“注意你是一个人质。” 郗献云又乖巧地站回到了她的身边。 姬宴想救人,可是忘忧却在一旁提醒他,“看样子郗二公子应该没事,先找斧头吧。” 郗献云问道:“你们要找那把青铜斧吗?” “你知道在哪?” 郗献云看着旁边坐在桥梁上冰冷着脸的冰落,又是挤出一个笑脸来:“冰落姑娘,那把斧头扔哪了啊?” 忘忧惊道:“扔了?” “它差点弄碎我的耳环,我不把它扔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对面的姬宴问:“扔去哪儿了?” “这我哪知道?抬手一扔,谁知道它飞去哪儿了。” 姬宴嘴角一压,面容愁闷。 郗献云戳了一下她的手臂,“你往哪个方向扔了?这条河里的东西你应该很容易就把它找出来吧?”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找?” 对面的忘忧感叹道:“哎,本来想着用那斧头对付对面山上的妖怪的,现在又没希望了。” 冰落从桥上跳下来,来了兴致:“你们要对付那只石头怪?” “是啊,可惜斧头找不见了。” 冰落沉默思考,那石头怪昨日和蓝雾联手来对付她,她现在要是不找一个帮手,到时候就只有等着他们全部来对付她了。她道:“我可以给你们斧头,不过,我要你们帮我杀了拾溪。” 她一定要为十夕报仇。 “好,我答应你。”姬宴站起来说。 冰落嘻嘻一笑,“不过……那斧头我真找不着了。” “啊???” 冰落转头看向郗献云,道:“要不,你下水里去帮我找找吧?” 郗献云摆手后退:“算了吧,还是你自己去吧。”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用灵力踢到了水下去。他好不容易才晒干的衣服,现在又全湿了。 姬宴担忧地问:“他能找到吗?” 冰落笑声叮铃:“找不到就多找一会儿呗。” 姬宴把斩妖剑交给忘忧,道:“你在这里等我吧,我也下去找。” 第85章 午睡 山顶的风轻悠悠地吹, 送来一阵馥郁怡人的花香,曳缘坐在窗台下的蒲团上,手趴在窗台上, 望着斜拉窗内床榻上的午睡少年。 少年正躺在床上, 从她这边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他完美的侧脸。窗内就是木床,离得很近,如果她将手伸过去,都能碰到他的脸。 从来不知道, 原来偷看一个人睡觉,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少年的眼圈有着深深的乌青,不知是太久没有好好入睡的缘故, 还是昨晚去跟狐妖鬼混的原因,所以才会在这午后睡得这么香甜。 少年半睁起睡眼惺忪的眼, 她当即一慌,趴到了地上去,可是还是晚了,被他给发现了。他的沙哑声音从窗内传出来, “我已经看见你了,偷窥狂。” 曳缘直起身来, 嘟嘴道:“我才没有偷窥。” “那你在干嘛?” “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睡死过去了?外面那么大动静, 你竟然也能睡得着!看来你昨晚很是辛苦嘛。” 她特意咬重了“辛苦”二字。 “昨晚……”是啊,他不仅仅是昨晚,他自从她出嫁后, 就再也没睡过安稳觉了, 连着几夜几夜的失眠,就连现在睡个午觉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真的很辛苦。 “你吃醋了?”他问到。 “才没有!”她又问道:“那只狐妖是谁?你叫她出来。” “还说没吃醋?叫她出来让你打吗?” 见他护着那个狐狸精, 她气得从窄袖中摸出一颗红色的珠子来,扔了进去:“拾溪把这颗养颜珠给了我,我只不过是帮他找到那只受你宠的狐狸而已。” 蓝雾捡起床上的珠子,伸手过来放在窗台上,摊起手里的珠子:“既然他给你了,那你就拿着呗。” “我不要!我又没服侍你,我受之不恭。”曳缘醋意很深的说。 “什么服侍啊?说什么胡话呢,这叫陪伴。”他的手捏了一把她的下巴,笑道:“瞧你那委屈巴巴的模样,你昨晚不是陪我看星星了吗?” 她推开他的手:“别扒拉我。” 他将那珠子往她袖子里塞,塞回去了才满意地一笑,“拿着,不拿着,我可让蝴蝶蛊咬你了啊。” 她转身靠在窗台下,心塞地将头埋了起来。 蓝雾见她这模样,心又软了,明明知道她伤心难过不是因为真的喜欢自己,而只是因为情蛊的作用,但是看到她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安慰她,想要向她解释,“曳缘,其实昨晚……” 她突然站起来,将斜窗“砰”的一声盖上,“别说了,烦死了!”她转身就跑了。 【宿主,请做好准备,完成暗杀女主任务。】 曳缘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宛如听到魔鬼的呼唤般。 这么快的吗? 这次,是真的魔鬼修罗场要来了。 她走在殿外的山楂林内寻找郗雁停,他刚才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不让她跟着,现在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走去哪里了。 她很担心他又去摘林子里的山楂来吃,她边找边喊:“哥哥!哥哥!你在哪儿?” 没有找到郗雁停反而遇见了拾溪和戚九倾两个,他们两个人不是都发疯了吗? 还是离远一点吧。 她转身朝另外一边走了,但是戚九倾却追了上来,飘到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哈?狐仙大人,你……现在是正常的吗?” 戚九倾的目光没什么波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许久后,才道:“风雨欲来,马上要变天了。” “啊?” 他望向她,正色道:“你要离开吗?马上就有个好时机。” “哈??我……” “没事,你可以再想想,反正时间还早,想好了告诉我。” “好……”她很犹豫,虽然很讨厌蓝雾,但是她却舍不得她的哥哥们,舍不得她的家人,舍不得其他的朋友。 “狐仙大人,你真的可以送我离开这个世界?你知道我是穿来的吗?” 戚九卿面具后的眼睛清亮坚定,“我知道。” “你觉醒了??”曳缘惊了满脸。 书中人觉醒是一件多么震撼的事情,曳缘从很早之前就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现在果真如此。 “郗曳缘!”蓝雾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她转头一看,竟然真的看见他站在一排排山楂树后。 他怎么跟出来了? 曳缘有点心虚,像是很害怕他知道自己要走了一样,她别扭地跟他招手,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他朝她走过来,问她:“你们在干嘛?” “???”曳缘转头看了一眼戚九卿,然后对蓝雾说:“没干嘛啊,我们就说了两句话。” 蓝雾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拉到了身后去,十分粗鲁的,气势逼人看向戚九卿:“说什么?” 曳缘去推他的手:“没说什么,就说了下天气。” “天气有那么好说吗?我怎么不见你哪天跟我说过天气?” 曳缘真是没见过像他这么不讲理的人,戚九卿见了恐怕都会在心里笑话他吧。 戚九卿识趣地转身离开了。 “诶,狐仙大人……”曳缘喊住他,本来她想问问他吃了山楂后看见什么了,但是见他此刻的情绪,明显跟上午时不同,他情绪很低落,可能这就是大家以为的他疯了吧。 他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道:“想好了告诉我。” 蓝雾十分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拉着她问:“想好什么?你们约定了什么?” “没什么!”她推开他,继续去找郗雁停。 蓝雾怀疑的环视着她,伸手去拉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安抚她道:“别生气了,昨晚没有什么狐妖,我一直守在你身边呢。” “我陪你看了一整夜的星星。” 曳缘诧异地回头,看着他满脸真挚的脸,大为震愕,他……为什么要突然跑来跟自己解释这个? 得知昨晚没有狐狸精后,她心里竟然会有一丢丢的开心。 “别生气了,行吗?真的没有狐妖,只有你。”他拽着她的衣袖撒了一个娇。 “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的,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没有理由向我解释这些的……” “可是,我见不得你不理我。”他打断她道。 “蓝雾哥哥,你……”曳缘看到他这样,在想究竟是谁给谁下蛊啊?为什么感觉他才是那个被下蛊的人? 他凄声一笑:“我知道我很可笑,我也在心里瞧不起我自己,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喜欢的姑娘不喜欢我呢?” 他突然间说这样的话,让人好心疼。 “蓝雾哥哥……” 她倏地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像那个时候在姬宴脸上亲的一样。 曳缘知道在接下来的剧情里,他会短暂的失忆。也只有知道他会失忆,她才敢跳起来亲他。 他不会记得这个浅浅的吻,也不会记得她也曾亲过他。 更不会知道,她一直都喜欢他。 蓝雾身子一震,抬手摸了一下脸颊,那被她刚刚亲过的地方。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兴奋?还是无奈? 脑海中又闪现出她当时跳起来亲姬宴的画面,那一幕,他大概会记一辈子吧。曾经他做过无数个噩梦,都是关于那一幕的。 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恨死她了。 今天,她又像那天那样跳起来,亲吻他。惊喜只是一瞬间的,当她的温热唇瓣离开,他又被打回了万丈深渊里。 这根本不是她真心的,而是因为体内的情蛊,她只是因为情蛊才会亲他的。 曳缘听到他跑来向自己解释昨晚的事,她也决定跟他解释一下她和姬宴的事,反正再过一段时间姬宴就会休了她这个恶毒女配,有些事还是要解释清楚的。 她道:“蓝雾哥哥,其实我和姬宴那晚没有……”发生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女声打断了。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女声从山楂林内穿过来,曳缘猛然回头,看到一身紫罗兰衣裙的忘忧站在后面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 她看见了?! 糟糕…… 她看见她亲蓝雾了! “忘忧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曳缘挤出一个笑来给她打招呼。 “我刚刚和姬宴一起上山的,我们走散了,我正在找他呢。”她走过来,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又转向蓝雾。 蓝雾道:“你们来山上干嘛?” 忘忧笑道:“我们来自然是寻找郗小姐的,郗小姐作为太子殿下的侧妃,我们理应来接她回去。” 她又望向曳缘:“郗小姐,你随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找姬宴。” “没有我的允许,你敢走给我看看。”蓝雾大声道。 忘忧被他突然拔高的音调吓到,抬眉道:“蓝雾二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勾唇一笑:“我的意思是,你们谁都走不了。” 他抽出腰间蓝电,原地一转,在地上画出一个包围圈,蓝电泄出一地的蓝色火焰,形成一个蓝色包围圈,将她们团团包围住。 “蓝雾,你干什么?”忘忧大吼大叫道,她试着出去,可是却被火焰困住。 “两位皇嫂,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等着哥哥来接你们。”他浑身都是邪邪的气质,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着。 他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无论忘忧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回头。 倒是曳缘,安静得很,作为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她从来不吵也不闹,只管好好走剧情。 忘忧拿出一张传声符来给姬宴传话:“姬宴,我们被蓝雾困住了,暂时出不来了,你那边自己要小心。” 她扭头看到曳缘竟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发呆,觉得好笑,“郗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慌啊?这也太镇定了吧。” 不是不慌,而是太慌了,系统一直在脑子里提醒她赶紧完成任务,可是她却下不去手。 书里写着恶毒女配趁女主不备,捅了她一刀,这一刀是刺在要害处的,是抱了必杀的信念刺下去的,但是女主命大,自然没有死。可是自从这件事之后,恶毒女配的真面目终于被男主知道了。从此,她就被打入冷宫了,被冷落在凄冷的太子侧殿内。 忘忧又道:“郗小姐,刚刚的事,我全看见了,你竟敢勾引殿下的亲弟弟!当初,你也是用这一招勾引姬宴的,对吧?” 曳缘抬起脸来,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承认道:“对。姬宴哥哥他从来都不喜欢我。”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跟他的弟弟乱搞在一起啊!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姬宴?” “是,我就是一个坏女人。” “郗曳缘,你终于承认了吧。你一直都在装傻,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你一直都在装。真是厉害啊,一个人将姬宴和蓝雾两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低头看见曳缘用很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她问道:“你不怕我去告诉姬宴吗?” 曳缘摇了摇头,“反正也已经这样了,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忘忧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问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喜欢谁?” 曳缘沉默了,她喜欢的人,当然是……那个给她下蛊的少年。 “啊!”一枚小箭从远处射过来,刺入了曳缘的肩部。她低头一看,那是一支不到五寸的箭,金属箭头已经刺入了皮肉内,就在胸膛上面一点,差点就射进心脏了。 是谁? 她望向四周,但是却什么人影都没有,只有空寂的树林。 “谁?出来!”忘忧也环望四面,警惕地看着山楂林。 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第86章 砍树 蓝雾循着戚九倾离开的方向, 来到了山间的山神小庙,见他独自立在小庙门口,俯视着层林尽染的山下。 “你刚刚跟她说什么了?”蓝雾走过去说。 戚九倾转头过来看他, 一副冷淡的样子, “无可奉告。” 蓝雾握紧万杀蓝电,肃声道:“我可不喜欢这四个字。” 戚九倾微微一抬手,做了个并不想打架的手势,突然轻轻一笑:“她跟我埋怨你呢,你看不出来吗?” “埋怨?埋怨我什么?”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蓝雾收了蓝电, 又问:“她还说什么了?” 戚九卿挑眉一笑,说:“说她想离开你。” 蓝雾一怔,心中又是恼怒, 又是悲哀,他往庙门口的台阶上一坐, 沉默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山下又有人上来砍树了!”一只小妖惊惊乍乍地扑了过来向戚九倾汇报。 其实,不等他汇报,他们就已经看见了。下面的山楂树林中, 一个墨衣身影手执一把青铜长斧,旋转跳跃间, 就砍倒了无数棵山楂树。 大树招摇, 向两旁栽倒,红色的鲜果滚落了满地,而那个人就如同盘古开天辟地般, 对着这山上的山楂树左劈右砍。 拾溪从山神庙后飞了出来, 站在屋顶之上,大喝道:“尔等凡人, 也敢来砍本君的树!” 姬宴抬起头来,仰视他,气焰也不落下风:“尔等山妖,也敢自称为神?今日,我就要砍了你们这些妖树!” 拾溪跳了下来,黑袍宛如黑云一般压下,黑色巨石朝姬宴飞去:“砍我树者,都得死!” 姬宴手中青铜斧高抬,横挡他的石头,左手又拔出斩妖剑来,他将青铜斧往后面一扔,道:“郗献云,你来砍树。” 随后,他就举起斩妖剑朝拾溪飞了去。 拾溪看后面的蓝雾和戚九倾两个都没动作,心头怒火中烧,他故意退后到山神庙处,当姬宴的斩妖剑横杀过来时,他就躲到了他们两个后面去。 蓝雾:??? 戚九卿:??? 于是,他们两个不得不出马,都和姬宴打了起来。 “蓝雾,你醒醒!你应该站到我这边来,同我一起杀妖!”姬宴也同样愤怒地吼道。 然而蓝雾却对他的话毫不在意:“哥哥,我从小就站在你的身边,可是呢,又能怎样? 还是没有人喜欢我,所有人都道我是你的跟屁虫,所有人都喜欢你,所有人都厌恶我!” “蓝雾,只有站在我的身边,我才能保护你呀!” “呵?保护?是屈辱吧。你是天之骄子,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灾星,我跟在你身边,只能受到无尽的屈辱。” “蓝雾,你怎么这样说呢?” 蓝雾却只是张狂的笑:“少说废话,哥哥,你的两位妃子都被我关起来了,你可要想清楚,你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拾溪听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好样的!不愧是大祭司。” 姬宴刚刚就已经收到了忘忧的通信,现在她们还是安全的。本来他和忘忧是分头行动的,她负责上山在宫殿放火,而他负责在山里砍树,先用大火来引走大家的注意力,这样就能为他争取到更多时间砍树了。 下面的郗献云接住姬宴扔来的斧头,这下重任交到他的手上了。他必须铆足干劲,哈了两口气,然后握紧斧头开始砍树。 这青铜斧不愧为魔王之武器,削树如泥般锋利,这一棵棵的砍得毫不费劲,但是这座大山中的山楂树太多了,要想全部砍尽也需要花点时间。 拾溪趁姬宴不注意的时候,朝山下的郗献云丢了一块石头去,石头砸到他的身上,顿时,郗献云的脚从下往上,就被封印了起来。他整个成了一个石头人,动不了了。 姬宴没有收手,继续朝他们几个掠去,蓝雾诧异:“哥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她们的死活吗?” “我当然关心,我比谁都要关心!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们。”他又问道:“蓝雾,你……哎,罢了。” 他本来想问他到底喜欢谁,可是还是放弃了询问,不管喜欢谁,现在都是不可能的了。 “着火了!着火了!”妖怪的声音从山顶传来,众人一惊,回头一看,山顶果然冒出了浓浓烟雾。 浓浓黑烟升上了上空,宛如巨鹏张开了黑色的翅膀,扶摇直上九万里。 拾溪和戚九倾飞回山顶,却看到在那八角宫檐其中一只檐角上,坐着一个红艳艳的女子。 红色与水色混杂的裙角被风吹得向一边飞扬,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圆环,长长的丝带飘荡着,上面的小铃铛被风吹得轻轻晃响。 这把火,是冰落放的。 “又是你这只水怪!”拾溪飞了上去,夺走她手里的万蛊魂铃,“别抢我的东西!” “这不是你的,你这个杀人怪,是你抢了十夕的魂铃!” “这是我的!是我的!”拾溪反复强调这一点。 戚九倾拉着拾溪去救火:“别跟她废话,先救火。” 冰落跳下屋檐,飘去了山楂林中,来到被封印成石头的郗献云面前。看到他这副模样,全身都成了石头雕像,手中拿着一把青铜斧头,脸上神情惊慌,眼珠子瞪得老大,看起来搞笑得很,她忍俊不禁,拍手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要是把你拿去梦仙河边摆着,肯定能吸引很多的人来驻足观看,别人指不定还以为你是河神呢。” 郗献云内心愁苦:你倒是快点救我呀! 冰落围着他绕了一圈,然后又摸了摸他凝固成石头的脸,“虽然成石像了,但是还是挺俊的嘛。” 郗献云内心无比郁闷:能不能别看了?快点救我啊!真是要命! 冰落笑够了才双手捂在他的脸上,她的手中有水花涌动,须臾间,他脸上的石头就被水融化了,石块从脸部开始裂开剥落,一直往下,渐渐地,全身的石块都掉落在了地上。 而她的两只手却还放在他的脸上,她的手很冷,像冰块儿一样,恐怕她再摸下去,他待会就要从石头人变成冰块人了。 “我的手冷吗?”冰落问。 “冷。” “那你怎么不推开我?” 郗献云笑答:“我在试着能不能用我的温度给你温热?” 冰落倏地松开手,吓了一跳,“你们这些外面的人就是油腔滑调。” “好了,我要办正事了,你离远一点,免得误伤到。”郗献云拿起斧头,跳上山坡,继续砍起了树来。 冰落见他在那边正儿八经的砍树,收了往日的笑脸,觉得他这办起正事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她拿出流云剑来,也对着那些山楂树飞冰锥子,“我帮你。” 拾溪和戚九倾在各自宫殿扑火,这火势凶猛,还需要费点功夫才能将火扑灭。 突然,一只白色狐狸跑了出来,在西殿内乱窜。一身雪白的皮毛也被沾了黑灰,戚九倾在救火之余去捉它,可是它却兴奋得不得了。 像是很喜欢这火一样。 “戚九倾!” 一个女子的声音乍然响起,随后,从天上飘落下一个红衣妖艳的女子。她化着妖媚的妆容,一袭嫣红云袖将玲珑身段勾勒。她落于殿中,那只白狐立即扑上了她的怀里,像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一样兴奋。 “我等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能上来了。”她最近一直在山下寻找机会,这山诡异得很,她总是上不去,直到今天,有人来砍树,那些山楂树被砍了后,她发现她可以上山了。 小白狐很欢快地在她怀里扑打爪子,戚九倾张开手,对那只白狐说:“小白,回来。” 小白狐一双灵气的大眼转过去盯了盯他,想扑过去,可是却被那狐妖给拦住了,“别去,小白,那是坏人。” 她张开鲜艳的五爪,朝着戚九倾抓来,可是她却不是要袭击他,而是想要夺走他身上的狐裘。 “还给我!把白夭的遗物还给我!” 戚九倾之前入了幻境,知道了前尘往事,她口中的白夭就是他的那只狐狸。而眼前这个女子,就是白夭的姐姐。 他侧身一避,更加抓紧了身上的狐裘,这狐裘是他的命,他不可能让它离开自己。 他们俩在这漫天火光中打斗了起来,而那只白狐从她身上跳了出来,似乎想要劝架,又跑到了戚九倾的身边来,抓着他的白袍,跳上他的肩膀。 戚九倾抚摸了一下它的狐背,而它却贪恋的趴在那狐裘上,因为,那是它娘亲的味道。 他忽然道:“让它留在我的身边吧。” “不可能!你害死了白夭,还想害死她的孩子吗?” 戚九倾陷入了沉默中,而那狐妖趁其不备一掌就朝他打了过来,他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退了几步。 她的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都怪他,当年要不是他,他的狐狸怎么可能离他而去,怎么可能会一气之下嫁给了一个凡人,还被凡人害得剥皮去毛,最终连个尸骨都不完整。 连她的孩子,也被流落在外。 身边的白狐跟他待了一段时间,如今见到他受伤,立即慌张的叫了几声,狐狸的叫声咿咿呀呀,正常人听不懂,但是那只狐妖却听得懂。 戚九倾捂着胸口道:“是我对不起她……” “你知道就好!”狐妖冷嗤了一声,“像你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活该孤独终老。” 她又唤了一声白狐,“小白,走,我们走了。” 可是小白狐却呜呜了几声,没有走。 “小白!跟我走!” 戚九倾安抚了一下身上的白狐,对她道:“让它留在这里吧。我教它修行。” “笑话!你一个堕仙,还教它修行。” 小白狐却像是听懂了,喜滋滋地在他身上甩尾巴。 她伸手过来强行抱它,可是它却不肯走,四个爪子就死死抓着戚九倾的白袍,白袍都被它抓出几道印子来,丝线都要散开了。 “小白……”狐妖无奈的叹气。 她劝说了很久,小白狐还是不愿意跟她走,最后她只得甩袖而去,走之前她指着戚九倾的鼻尖道:“你最好给我待它好一点!” 戚九倾抚着心口凄凉一笑,“自然……” 他除了能对它好,还能对谁好? 想要弥补的人,早已不在。 ****** 拾溪在扑火间,动作很大,长袖飞舞,弄得屋里的东西东倒西歪的,不知是哪个地方的一个盒子倒了,落在了地上,一连串“乒呤嘣隆”的声响响起,那是一堆石头滚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又一声的女子声音。 “祝贺将军,生辰快乐,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一直是这一句话,也一直是这一个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从那些石头里发出。 他坐在地上,身旁是满地的小石头,这声音铺天盖地的闯入他的耳朵,进入他的大脑,甚至想将他的大脑撕裂。 他双手堵住耳朵,但是已经没有作用了,那些声音已经住在他的脑子里了,在里面转呀转,叫呀叫,叫得他脑袋好疼。 为什么他的房间里会有这么多的石头?而且这些石头跟那个郗雁停收到的分毫无差?连里面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这声音究竟是谁? 是那个叫十夕的女子吗? 为什么自己屋里会有那么多关于她的石头? 他狠狠敲了自己脑袋两下,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戚九倾灭掉了西殿的火,见拾溪那边火势还未褪去,他赶了过去,冲进了屋里,屋子中黑烟滚滚,大火烧了门扇和窗扇,而他却坐在地上无动于衷。他怒不可遏道:“你不灭火坐在那里干什么?” 拾溪指着地上的几十颗石头,说:“这东西怎么从我屋里滚出来?” 戚九倾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抬袖将屋内的火熄灭了,火势被控制下来。他走到他的面前去,听见那些石头里发出来的声音,那是个女孩的声音,但是却已经沙哑得不像女声了。 “戚九倾,原来我才是那个偷马贼,你的马真的是我偷的,我偷下山去给别人送贺礼了。” 他垂着头,声音苦涩,飘散的墨发遮住了两侧的脸,幽幽地说着。 “你承认了?是你偷的马。”戚九倾从一开始就觉得那马是他偷的。 他捧着一颗石头,像是捧一个宝贝一样:“是,我承认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戚九倾敛下心神,嘴唇开合,说:“其实,我怀疑是那山楂的问题,你吃的山楂太多了,可能导致你忘记了很多事情。” “山楂?”拾溪惊诧地抬起了脸来。 “我们两个都记性都不太好,我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那山楂了。他们说吃了那山楂后会出现幻觉,你出现了吗?” 拾溪摇了摇头:“从未。” “那你可有看见过什么人?譬如……心爱的人?” 拾溪还是摇头:“也没有。” “我大概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戚九卿沉眸道:“如果你想见到她,就快点去外面随便找个人给你摘一个山楂吧。” “啊??” 第87章 勿忘 戚九倾提着他飞了出去, 站在屋顶上,但是却看到横七八倒了满山的山楂树,成片的绿叶红果躺在地上, “不妙, 树要被砍完了。” 他们飞着去寻找山上哪里还有没被砍掉的树,最后终于找到了整座山上残留的最后一棵山楂树,那里正是被蓝雾下了蓝色火焰结界的地方,曳缘和忘忧两个被关在里面。 郗献云和冰落两个人砍树砍到了这里,冰落将郗献云手里的斧头扔了进去, 让忘忧接住:“把那棵树砍了。” “曳缘,阻止她!别让她砍这棵树!”戚九卿的声音穿林而来,曳缘立即站了起来, 去阻止忘忧手中的斧头落下。 她双手握住青铜斧把,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 抵住那把斧头,面前的忘忧大感惊讶:“你快松手!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了!” 曳缘坚定地摇头。 忘忧右腿一曲,膝盖朝她腹部一踢,曳缘疼得弓着身子, 可是手却未松开,依旧坚定地抵住落下的斧头。 忘忧右腿再次抬起, 却是横向一踢, 用了比刚才更狠的力,将她踢到了地上去。 【请宿主尽快完成刺杀女主任务。】 眼看着她就要举着斧头朝那棵树砍下去,曳缘心下一横, 跃起来双手抱住她身子将她扑到了地上去, 然后迅猛拔掉肩头的箭,向她的胸口刺了去。 “你……”忘忧眼球放大, 目露惊骇,随后就被痛苦所代替,她倒在地上,手中的斧头也垂落在了地上。 “对不起……”曳缘无力地垂着头,念出属于她的台词:“去死吧!等你死了,姬宴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松开了手,看到她胸口处鲜血汨汨而出,从箭里涌出来。 “忘忧!” “郗曳缘!” 两道惊呼声从旁边传了来,一个是姬宴的声音,另一个是蓝雾的。 她骇然转头,看着两个男子朝她奔向而来。不,那不是奔向她的,而是奔向她身下的忘忧的。 他们一过来,这围绕着她们一圈的蓝色火焰就消失了。姬宴率先冲了进来,一把推开她,这一推,几乎是用了十分的力道,她倒向地上,撞到一个人的脚。 那是蓝雾的靴子,黑色靴面上绣了蓝色的两只蝴蝶,他如地狱使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郗曳缘,你刚刚在干什么?” 曳缘仰起头来看他,却只能看到他如冰雕的下巴,透着冷漠的气质。 【宿主,快说台词啊!】 她迟迟不说,系统只好帮她执行了,她的嘴唇张开,道:“蓝雾哥哥,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 蓝雾蹲下身子来,捏住她的下巴,问:“你再说一遍,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她道:“不是你指使我杀了忘忧姐姐的么?” 原书剧情就是恶毒女配不满反派男二给自己下情蛊,想要挑拨他和姬宴之间的关系,才将脏水泼到他身上去的。 蓝雾的眸子如黑潮暗涌,一点光都不见,他冷眼一笑,那目光像是在说:郗曳缘,你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坏。 旁边的姬宴突然站了起来,转身朝蓝雾袭击了过来,他手中长剑如龙,红色游龙直直逼向蓝雾的喉间。 而那边的冰落却仍旧不死心,捡起地上的斧头朝这棵树又冲了过来,戚九卿和拾溪飞掠了过来,踢翻了她手中的斧头。她生气,冲到了姬宴身边,指着拾溪道:“你快点杀了他!” 戚九卿扶起地上的曳缘:“我送你离开吧,就现在。” “现在?” 戚九卿看了看天上的黑云滚滚,那黑云聚在一起,呈旋涡状,“对,时机到了。” 姬宴站在旋涡下,双手举起斩妖剑,指着天空中的旋涡。顿时,天空中的一道红光落下,进入他的剑身中,随着红光的注入,天空中的黑云旋涡也越来越大,就像一个螺旋在天上飞。 这是姬宴在借力,借上天之力,斩人间之妖。 拾溪和蓝雾站为一方,曳缘看着现在这两方对峙的情形,想起了书里的剧情。这个时候让她走,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戚九卿在拉她的胳膊,道:“像这样天地大开的时候不多,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回去?” “我……”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对面,姬宴长剑聚起了红光,他挥动着长剑,宛如一道残阳落下。他的剑尖对准拾溪的方向,朝他狠狠砍了下去。 “不要!”她朝那边冲过去,她知道这一剑最终不是落在拾溪身上的,而是落在蓝雾身上的。 而蓝雾也因此失忆了。 她拼命向那边跑,但是却被戚九卿拉住了,“别过去,斩妖剑的冲击力太强,过去会受伤。” 然而,剧情还是朝着书中的方向发展了,蓝雾主动冲出去为拾溪挡了那一剑。 姬宴大愕,看着那个为拾溪挡剑的少年,他陡然收了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蓝雾?” 斩妖剑聚着红光直直劈向了蓝雾的后脑勺,他重重向地上倒了下去。他替拾溪挡这一剑,完全是因为他还不能死。复活母妃的希望就在前方,拾溪要是死了,那复活母妃的事就无望了。 他还没有给他下独活蛊,他还不能死。 斩妖剑的威力激起了千层巨浪,曳缘都差点摔倒在地上。她看到蓝雾向地上倒去,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大喊着他的名字:“蓝雾!” “蓝雾!” “蓝雾!” 整座祁蒙山都是她撕心裂肺的喊声,戚九卿知道她是不可能再走的了,她早已将她自己埋在这片土壤里了,她走不掉了。 蓝雾倒下之际,听到那震天的哭喊声,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她。那是他心里眼里的姑娘啊,此刻,正在为他哭喊,哭得那样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爱自己呢。 情蛊的力量真是强大,能让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变得那样爱自己。 不过,这样的声音他还是很喜欢听的,他愿意听到死。 曳缘见他倒在地上,那望向自己的眼睛缓缓闭上,像是星河陨落般,最后的光亮消失了。 她心里一顿发慌,她害怕,害怕他醒来就忘记了一切,害怕他忘记了自己。 她朝他奔跑过去,在他眼皮盖上的最后一刻,嘶吼道:“蓝雾!勿……忘……我!” “勿……忘……我……啊!” 不要忘记我! 她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蓝雾在这道呐喊声中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整座山都回荡着她这沙哑的吼音,是那么的悲戚,那么的心酸。 在他头痛欲裂之时,那个姑娘在对他说“勿忘我啊”。 这个声音像是长了顽强的四脚一样,扒开他的脑门,执着地挤了进来,驻扎在他的脑子里。 他怎么可能忘了她? 怎么可能…… 曳缘哭得太凶,看着对面那些模糊的身影,不知是谁将他背走了,她还跪倒在地上哭,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往下坠。 她记得刚来这个世界时,她还是一个挤不出眼泪的工具人,而现在,竟然会哭得这么伤心,比他们这些戏中人哭得还认真。 “狐仙大人,你救救他好吗?求你救救他……”她像抓救命绳索一样抓住身旁戚九卿的衣袍。 “好。”戚九卿沉重地答应她。 是郗雁停背蓝雾回去的,当时姬宴整个人都已经无法思考了,还是郗雁停镇定地冲出来让他去抱受伤的忘忧,自己则去背蓝雾。 曳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太子府的,她哭晕了过去,醒来已经是夜晚时分了。身边只有两个人,丫鬟小枝和她的二哥郗献云。 她立即坐起来问道:“哥哥,蓝雾他怎么样了?” 他面容不好,眉宇紧锁,摇了摇头,“还没醒。但是命算是保住了。” 反派怎么可能会死?反派后面还要复活他的母妃呢。 “我去看看他。”她说着就要从床上跳下,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来拦她,“曳缘,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受着伤呢?” 是啊,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肩头还受了伤的事,她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满脑子里都是蓝雾。 郗献云安慰她道:“放心吧,那只狐狸给他灌了好几颗灵药,还为他渡了灵力,小命肯定是保住了,但是脑子受伤太重,估计还要躺一段时间才会醒。” 他又说:“曳缘,你跟哥哥说,你当时为什么要向太子妃刺那一箭?是蓝雾唆使你的吗?” “我……”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书里的剧情不太好解释。 郗献云恨铁不成钢道:“曳缘,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叫你离他远一点吗?你说你跟着他能学什么好,就学干这些坏事,还好太子妃没死,要是真有什么事,你要如何去赔?用你的命吗?” “还有,你为什么要听那两只妖怪的话拼死保护那棵树?你知不知道那是妖树啊,只有砍了它们村子才能得到安宁。” 曳缘当时也是脑子发懵,当时戚九卿他们那么慌张的叫她保护那棵树,她就想都没想就去做了。 “哎,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你也听不懂。改日,你亲自去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道个歉,好好请求他们的原谅,这件事你的确做错了。” 曳缘低头自语:“他们不会原谅我的。”恶毒女配不值得原谅。 深夜,等郗献云走后,她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走出了房间。 月上中天,长夜无星,蓝雾的石榴院离自己最近,她只消绕过一个墙根就到了。 门口蹲着一个小侍卫正在打鼾,那是姬宴让留在这里的,一旦蓝雾醒了,就第一时间去告诉他。 她走到他面前,没有推门,而是直接穿了进去。屋里点了一盏玉勾连纹灯,灯光如豆,将床上沉睡中的人照出了一种朦胧美。 他的脸色苍白,以往他的脸本就很白,现在像是往上抹了一层面粉,白得一点气色都没有。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几颗汗珠,她拿出手绢来替他擦了擦。 却看到他的枕头下面压着一个蓝色的荷包,她去将它拿了出来,翻了一个面,看到那只雾蓝色的蝴蝶赫然出现在面上。她心口一震,原来这个荷包一直都在他这里,他没有扔。 之前他都是一直戴在身上的,自从东盛国回来后,他就没再戴了,曳缘以为这蝴蝶荷包早就被他给扔了,原来还在啊…… 她掰开他的手指,将那只荷包放到他的手心里,呢喃道:“花蝴蝶,你可不能忘记小狐狸啊……” “狐狸会一直等着蝴蝶飞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短暂的失忆,特别短,主要是为了去一下蓝雾身上的戾气。 追不到的蝴蝶 第88章 别哭 蓝雾是在第三天下午醒来的, 曳缘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他屋里围了好多的人,有姬宴, 有一众太医, 还有一干奴婢。 她颤着身子踏进门槛,双手紧张地拽着衣裙,在重重人影间寻找蓝雾的脸。 终于,她看见了他。 他真的醒来了,靠坐在床板上, 身边有一个太医在给他把脉,他听到脚步声抬起侧脸来看向她。那个眼神是那样的清澈,像第一次她见到他时一样, 那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他一脸病态, 脸色仍旧没有气血,可是,那双眼睛却那么的干净,明亮。 如一个新生儿一般。 “哥哥, 她是谁啊?”他问。 姬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曳缘,愕然道:“你怎么来了?”随即他又命人道:“来人, 把侧妃送回去。” 姬宴因为亲眼看到她刺杀忘忧的那一幕, 对她的态度大转,不管她是不是受蓝雾指使,她都实质上对忘忧造成了伤害。况且她和蓝雾那理不清的情愫, 他自然不会再放纵他们再这样下去。现如今蓝雾失忆, 就是最好的割断他们的时机。 有两个婢女来拉她出去,可是她的目光却遣卷留恋在蓝雾身上, 少年也在看她,只不过是浅浅的打量罢了,不带任何情感的。 他真的忘了她了…… 真的忘了。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难看,眼睛顷刻间就红了,一双眸子仍旧恋恋不舍地盯着蓝雾。 床上的蓝雾手中握着那个蓝色蝴蝶荷包,最后,姬宴站了过去,挡住了他看向门口的目光。 曳缘被婢女带回了自己的院子,从那天之后,姬宴就下令不许她乱走动,就连她的哥哥们也不许来太子府看她。 恶毒女配的恶劣行迹彻底败露,男主对她厌恶之深,再也不会对她留情。 她被禁足了。可是她怎么忍得住被关在这一寸天地里? 她想见到蓝雾,无时无刻都在想。 她随时关注着隔壁院子的动静,姬宴每天都会去看蓝雾,观察了几天后,她就摸清楚规律了。 一天傍晚,曳缘知道姬宴这个时候肯定在忘忧房间里照顾她,忘忧那天伤得很重,也需要人照顾,所以姬宴一般都是两头跑。 趁着姬宴没在,她悄咪咪地溜进了蓝雾的石榴院。 院中,夕阳铺在青石板小径和错落的青草上,像是一幅色彩鲜艳的画卷。她提着桔色的裙角,惦着脚尖,眼睛看着地面,一步一步踩着青石板走了进去。 她走得轻声轻脚,像做贼一样。她心中的打算是悄悄去蓝雾的窗户外,偷看他一眼就好。 只要能看一眼就足够。 “你是哥哥的那个傻子侧妃?”一个声音乍然响起,吓得她一只脚都没敢落下去。 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而蓝雾的房间是在右边,她刚刚一心想着往右边去,才没有注意到原来他就坐在左边石榴树下的秋千上。 曳缘抬起脸来看他,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他像以前那样长腿勾叠在秋千上,转过一个好看的侧颜来,凝视她。 曳缘点了点头。 他又道:“你走错路了,这里不是你的院子。” 他这是真把她当成一个傻子了? 于是,她向他走过去,瞎编道:“我是来找溜溜球的,上次好像掉到这院子里了。” 他扫了一眼她,然后说:“那你找吧。” 嗯?失忆后的他好像变温和了许多呢? 他今天的气色比起那天刚醒的时候要好些了,白玉的脸庞上回了一些血,隐在暖橘的夕阳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惹人怜爱的瓷娃娃。 让人很想要触摸。 他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那个断蛊锁,扔给她:“帮我把它打乱。” 曳缘捧着那个断蛊锁,见它十六个面都已经拼好了,上面的古兽图案都完成了拼合,她不解道:“为什么要打乱啊?” “因为……无聊。打乱了我重新拼。” “……” 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个小孩子。 她试着扭动了两下,那上面的图案就变了位置,她接着再扭,没有规律的乱转,最后直到上面的古兽被肢解得七八乱,才将断蛊锁又还给了他。 他接过去,手指却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他缩回手,道:“你继续去找你的球吧。” “哦。”曳缘低头假装在草地里找溜溜球,从院子中央找到了墙角,又从墙角找到了石榴树下。她总是悄悄打量秋千上的蓝雾,见他玩得专心致志,这般专注的神情,才应该是少年脸上该有的青春之气。 希望失忆后的他,能够快乐起来吧。 “你找了两遍了,还没有找到吗?”他不经意间问到。 “啊……” 曳缘以为他要生气了,要赶她走了,但是却听到他又问:“长什么样子?用不用我帮你找?” “啊……”曳缘再次一惊,失忆后的他这么温柔吗? 她忙回答:“不用了不用了,找不到就算了吧。” 蓝雾却从秋千上跳下来,说:“还是我帮你找吧,不找到,心里总是会欠得慌。告诉我,长什么样子?” 嗯?这样的蓝雾,她还是头一次见呢。 原来,骨子里的他还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好心,善良,乐于助人,温柔似水…… 她弯起食指勾住拇指,比了一个圈的形状给他看,跟他描述着:“是一个这么大的珠子,琥珀色的。” 蓝雾真的在院子里帮她找了起来,曳缘见状,跟在他的身后。 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光真美好啊。 她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她失神间,就撞到了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了摇头,“不疼。” “你去那边坐着吧,我帮你找。” 曳缘感动得稀里哗啦,他对傻子真好。 她在转身的时候,手指悄悄一点,在他脚下的青草里变了一颗珠子出来。他看到珠子,惊喜道:“找到了。” 他捡起珠子来递给她,一枚琥珀色的圆珠子反射出夕阳耀眼的光,而他的美眸却比那珠子还有惊艳。 曳缘接过珠子,向他道谢:“谢谢你,蓝雾哥哥。珠子找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微笑颔首:“嗯。” 曳缘转身向拱月门走去,快要走到门口时,身后的人突然问了一句话。 “你知道勿忘我吗?” 她惊愕地回头:“你说什么?” 他轻声答:“勿忘我。你知道它是什么吗?我问哥哥和其他下人们,他们都说不知道。” 曳缘现在不知是该笑,还是还哭。他失忆了,他忘记了她,却记住了勿忘我。 他记住了这三个字,可是却没记住这三个字的含义。 他记住了勿忘我,却没记住那个“我”。 她努力扬起笑脸来,说道:“我知道啊,它是一种花。” 他激动地走过来问:“什么样的花?” “嗯……”曳缘还在思考着怎么描述,他就将她拉进了屋子里,将她拉到书桌前坐下,递给她一支毛笔,“帮我画下来。” 曳缘接过毛笔,在宣纸上画了起来,而蓝雾就站在她的身侧,等待着她画。 她在笔尖落下之前抬头看了一眼他,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眸光很亮,像是两轮圆圆的月亮挂在里面,满心期待的等着她作画。 蓝雾探究地问她:“怎么了?你不会画画吗?” “……”瞧不起傻子吗? 她低下头开始在纸上画下勿忘我的样子,那是一种只有五片花瓣的蓝色小花,中间为杏黄色的花蕊,看起来像是一个五角蓝色星星。 蓝雾拿起这张纸,仔细看了看,然后满意地一笑,“谢谢你啊,皇嫂。” 曳缘又被皇嫂这两个字给狠狠揪住了心口,她起身走了出去。 蓝雾好像很高兴,拿着那张纸念叨着:“原来你就是勿忘我啊。” 第二天,他就拿着这张画去找了姬宴,彼时姬宴正在陪忘忧坐在院中晒太阳,他来到姬宴身边,撒娇道:“哥哥,我想要这种花。” 姬宴接过画纸,皱着眉头,有点为难:“这花,我从来没见过……” 旁边的忘忧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不凋花吗?我知道哪有,东盛就有,二殿下要是想要,我可以派人去摘。” “那我就先谢过皇嫂了。”蓝雾开心地拿着那幅画又走了。 姬宴看着他的背影沉思,半晌,才道:“忧儿,你不怪他吗?” “你是指他让郗小姐刺我这一箭?” “他差点就害死了你……”姬宴情绪激动,一个是他爱的人,一个是他的弟弟,两个人都是他至亲之人,他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受伤,更不想看到他们互相伤害。 忘忧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其实那一箭,曳缘并没有刺中要害,她声称是蓝雾指使的,可是蓝雾并没有理由要来害她啊。 她实在是想不通,又或者这只是曳缘的脱罪之词? 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她也捉摸不透。 姬宴反握住她的柔荑,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忘忧靠进他的怀里,两人好不容易冰释前嫌,解开了所有的误会,这下自然每天都要黏在一起。 曳缘躲在一边的院墙边,偷偷看着里面的两人,直到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她才转身离开。 【恭喜宿主,完成偷看男女主剧情任务。】 她刚转身就撞到一个人的胸膛,那熟悉的气味,淡淡的花香,胸前的蝴蝶项圈,除了蓝雾没有别人了。 蓝雾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了,故意打趣道:“你躲在这儿干嘛呢?不会是又找珠子吧?” 曳缘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朝另一边的小路快速走去,生怕姬宴他们听见她的声音。 待走得远了,蓝雾又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偷看哥哥对吧?” “不是!”曳缘猛然转头来道,两只眼睛瞪得极大,连眼神都在用力地解释着。 他露出一个很无所谓的笑来,手臂稍稍抬起,放于她的头顶半空中,做了几下类似抚摸脑袋的动作:“虽然……但是……还是很同情你。” 曳缘看不到他的手,但是能感觉到他是在轻抚她,大概是觉得身份有别,所以他的手并没有落到她的头上。 而只是停留在脑袋之上。 他在用这样虚无的动作安抚一个可怜的傻子。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却也温暖了曳缘整整一生。 她的眼眸里又盛满了泪水,蓝雾看到时,一时愣住了手。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包纸袋来递给她:“别哭,吃这个。” 第89章 忘记 “这是什么?”曳缘说话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哭腔, 听得蓝雾心口很疼。 他道:“这是奶白枣包,我喝药的时候吃的,呐, 给你吃了。” 曳缘打开纸袋子, 拿了一颗出来含在嘴里,枣香味和奶香味混在一起,是一种很特殊的甜味,她边吃边笑:“好吃!” “不哭了?”蓝雾问到。 “才没哭。” 蓝雾见她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里的泪光反射着光, 让人看着十分心疼,却又移不开目光。 他竟然会觉得这个傻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不过,下一瞬又开始同情起她来了。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嫁到了皇家来,就被一辈子困在这里了, 何况,她还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这让一个傻子如何生存呢? 曳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兀自吃着奶枣,跟着他一起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向他告别:“再见,蓝雾哥哥。” 在离去之际她又凑过来小声地说:“你别跟别人说我出来过。” “哦。”见她要走进去了, 他又道:“我为什么要帮你隐瞒?” 曳缘转过身来, 指了指他手中的画卷:“我不是帮你画下了勿忘我吗?” “太子妃说这叫不凋花,你怎么知道它叫勿忘我?” 曳缘昂头理直气壮地道:“在他们东盛叫不凋花,在我们南楹就叫勿忘我。” 蓝雾眼底还是怀疑, “可是哥哥都没见过这花呢, 你却知道。你在哪里见到的?” 还以为这花蝴蝶他失忆了就不聪明了,结果还是这么聪明。 她转动着眼珠子, 末了,回答:“我在蓝雾哥哥你手里见过啊,上次,你捧着一束勿忘我花,拿去送给一个你喜欢的姑娘。” “我喜欢的姑娘?是谁啊?”他的漆黑眸子刹那间亮了。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这时,旁边的曲廊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丞相府的郎金灵,“蓝雾二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啊?你身体还没好,快点回去躺起来。” 曳缘听到声音立即躲进了院子里去,要是被郎金灵看到自己和蓝雾待在一起,肯定又会闹得鸡飞狗跳的。 郎金灵走下台阶,跑过来将蓝雾往他的院子推。而他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曳缘跑回去的背影,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恋恋不舍? 蓝雾推开郎金灵的手,问道:“你是谁?” 他们都说蓝雾二殿下失忆了,她还不信,非得来看看,结果他竟然真的失忆了。她宛然一笑:“蓝雾二殿下,我是你的郎妹妹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人家一直都在惦念你的呢。” “额……不记得。” “蓝雾二殿下,你怎么能不记得人家?好歹人家以前也是你喜欢的人吧。”郎金灵说着还要朝他身上靠过来。 蓝雾跳起来一躲:“???我喜欢你?” “是呀,你看我穿的这蓝衣裙,和你身上的蓝衣多么配。” 蓝雾眉头皱成了一条麻花,他不很喜欢她身上这件蓝衣,皱眉道:“那你知道什么是勿忘我吗?” 郎金灵咯咯一笑,娇嗔地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哎呀,当然知道啦。” 蓝雾猛一后退:“你知道?” “当然知道,不就是勿-忘-我-嘛……”她笑得越发娇羞,着重咬重了勿忘我三个字,显然是会错意了。 蓝雾拿出那幅画卷来,挡在她花痴的面门上,道:“这你也知道?” “花?”郎金灵满脸讶异。 蓝雾收了画,勾唇笑了:“看来你不知道什么是勿忘我。” 曳缘偷偷在墙角窃听旁边院里的对话,她现在真成了一个偷窥狂了。她希望蓝雾能快把她赶走,可是郎金灵却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一直赖着不肯走,而且,从那天起后她每天都来。 气死她了! 这天,曳缘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是小枝从其他丫头那里听回来的,说是陛下有意让郎金灵嫁给蓝雾,他现在伤势未愈,正好借成亲来冲喜。 “过分!!!”曳缘不开心道,“都受这么严重的伤了,还让他成亲,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咳……此话怎讲?怎么成个亲就会要我的命了?我有那么虚弱不堪吗?”蓝雾的声音突然在院门口响起。 曳缘吓了一大跳,脸上张皇无错,“蓝……蓝雾哥哥?” 他从院门走了进来,道:“解释一下。为什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身体还没好,经不起折腾……” 蓝雾眼眸含笑,“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才要给我冲喜嘛。” “可是……”说得也有点道理,可是她还是不想他成亲。她又道:“你就不能多喝点补药吗?” “!!!”蓝雾额头布满黑线,“我已经喝得够多的了。” “哦。”曳缘低下了头去,如果他真的要娶郎金灵,她该怎么办? 哎。 自己也没有理由去抢亲啊。 蓝雾忽然问道:“你说,我该拒绝这门婚事吗?” “啊……可以拒绝吗?” 他走上台阶,在廊台上坐下,放下手中的一盆花,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没有理由去拒绝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啊。” “那你……会答应吗?”曳缘小心翼翼地问。 他仰头问她:“你几岁了?” “我九……九岁了。” “对咯,你九岁都成亲了,我十八岁还没成亲呢。” 曳缘纠正道:“那我五百岁了!你也等到五百岁的时候再成亲吧。” “??!!” 蓝雾稍一挑剑眉,好笑道:“皇嫂,你对我有想法?” 曳缘讶然,顿时舌桥不下,“我……我……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关心我成不成亲的事?” “我是你皇嫂嘛,当然得关心一下。” 曳缘见他手中捧着一盆勿忘我花,那是忘忧差人刚从东盛国取回来的,说道:“你不找那个你要送她勿忘我花的姑娘了吗?” 蓝雾将花盆放在阳光下,拨弄着蓝色小花瓣,道:“我都养伤这么久了,也没见她来看过我啊,估计是不喜欢我吧。” “不,是喜欢的!” 她这话说得大声,还坚定。 十分诡异。 “嗯?”他错愕地抬起头来,期待地等着她解释。 曳缘挠挠头,“可能她有什么苦衷吧。” 蓝雾轻浅的一笑,“也许吧,不过,我实在是记不起来她是谁了。” 他的那只蓝色蝴蝶从外面飞了回来,落在勿忘我花的花瓣上,蓝色的蝴蝶与蓝色的花,再加上蓝衣少年,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曳缘忍不住伸手过去触碰。 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那只蝴蝶时,蓝雾却惊然推开她,曳缘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摔倒,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伤口渗出了一滴血来。 蓝雾很抱歉地蹲下来扶她,他推她只是害怕她碰到他的蝴蝶而已,却看到她肩头上从衣服里冒出来的血迹,惊道:“你也受伤了?” 曳缘摇着头:“没……没事。” “让我看看。”他手伸过来要察看她的伤口,可是伤口在肩上,要看必须要把她的衣服扒开才行。 曳缘往旁边一躲,他也立即收了手,道:“叫你丫鬟来给你看。” 曳缘低着头应了。 他将她扶起来坐下,又愤愤不平地问道:“你受伤了哥哥他都不来看你的吗?” 她抬头觑着他,说:“因为我做了坏事,忘忧姐姐身上的伤就是我刺的。” “那你身上的伤是谁刺的?” “啊?我也不知道。”她又埋下头来。 “不知道?”蓝雾的声音拔高,很是无语,“你是傻的吗?” 说完后他又道:“对。你本来就是傻的。” 骂完之后,他并没有觉得多舒坦,反而心里又对这个可怜女人多了几丝怜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是忍不住动恻隐之心。 或许是因为,看到这样的她,就总能想起他的母妃吧。 像他母妃那样的人,是不该被关在宫廷里一辈子的,她应该待在外面,做人人敬仰的大祭司,可是却为了一个男人,一个薄情的男人,最终困死在皇宫里了。 他不想看到眼前这个傻子,也忧郁地活在皇宫里,最后遗憾而终。 他在她的面前蹲下,可能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一个傻子说那么重的话,从衣襟里又拿出一袋奶白枣包来,放在她的手心里:“你为什么要刺太子妃?是因为嫉妒吗?” “你就当是吧。” 他又道:“你既然要做太子的嫔妃,怎么能任由嫉妒疯长呢?你得学会将那些嫉妒压在心底呀。” 曳缘握紧了手里的纸袋子,虽然他是在安慰她,是在教导她,但是却也是在说他这些年的经历,她道:“蓝雾哥哥,你这些年都是这样过的吗?” 他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来,“我在教你做事,你却反过来问我?” 她抬起一只手来,放在他的头顶上空,像那天他放在自己头顶上一样,默默地安抚他:“蓝雾哥哥,我会学着把嫉妒压在心底,你也要学着忘记那些不愉快,好吗?” 【警报警报,反派拯救值+20%,目前为50%。】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拯救反派的任务,却不曾想其实这是一场双向救赎。 在拯救他的过程中,她也被这个蝴蝶少年给拯救了。 她冲他展齿一笑,差点又笑出了眼泪来。 他却笑了笑:“傻子,我本来就失忆了嘛,你还想我忘记什么?” 第90章 走吗 蓝雾的这场婚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 但是他本人却低调得很,整日待在屋子里养起了花来。 对婚事漠不关心。 曳缘希望作者能够待他好一点,赐他一个善解人意的夫人吧。他的童年已经够悲惨的了, 真希望以后能有一个人来温暖他。 然而, 平静的生活里又出现了一件糟心的大事。 郗献云跑来太子府要求姬宴解了她的禁足,但是姬宴却没同意,两人发生了争吵,吵得很厉害,郗献云执意要接走曳缘, 竟然还带了兵来。于是,事情就被闹得愈来愈大了。 曳缘听到大门处的动静,不顾小枝的阻拦, 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当她冲到大殿时,听到姬宴暴怒的声音, 指着门口的郗献云问:“你要造反吗?” 曳缘一听,心中大愕,朝姬宴跑了去,拉住他的衣袖:“宴哥哥, 哥哥他不会造反的,他不会的!” 姬宴见到是她, 勃然大怒, 甩开她的手:“谁让你出来的?” 曳缘被他甩到一旁的鹅卵石地上,咯了满手的包,她爬过去跪在他面前, 祈求道:“太子殿下, 哥哥他不会造反的,这是误会,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哥哥吧。” “曳缘,你求他做什么?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对你,将来指不定还能对你怎样呢。你快起来,跟哥哥走,我带你回家。”门口的郗献云大声道。 曳缘呵斥他:“哥哥,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曳缘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我既然已经嫁入太子府,怎么能跟你回去呢?你快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别乱说话了。” 郗献云也慌乱头大,着急道:“曳缘,你快跟他解释啊,那天的事,不是你的本意,你怎么可能做出谋害太子妃这种事情来?那根本不是你的本意,是蓝雾逼你的,对吧?” “住口!”姬宴高声打断他的话。对于这件事,蓝雾如今失忆了,再去讨论此事已没有意义,得不到一个结果来,一切不可能凭借曳缘的一面之词而定谁的罪。 “你再不退下,信不信我把你关起来?”姬宴朝门口的郗献云道。 “哥哥,你快走啊。”曳缘疯狂朝他做手势,姬宴明显都已经放他一马了,他还愣着不快离开。 “你还不走,是想等着我治你的罪吗?”姬宴气势逼人,曳缘真担心他会把哥哥抓起来,她还想给他磕头,但是却突然被一只横插出来的手给拉起来了。 她诧异地抬头一看,那绣着蓝色花朵的衣袖里的手,是蓝雾! 蓝雾将她拎了起来,像那个时候郗雁停带她去找他道谢时,自己要跪他却被他拎起来时一样。 他打了一个哈欠,疲倦道:“哎,我当是多大点事儿呢,吵死个人了。”他走过去摇了摇姬宴的手臂:“皇兄,你就让他们来看望那傻子嘛,都是一家人,你看,搞得多难看。” 姬宴拍拍他的手,最终还是妥协了一半,道:“以后,你们可以来看她,但是暂时还是不能解了她的禁足。” 这时郗雁停急急忙忙赶了来,对着姬宴请罪,随后将郗献云给拖回府了,还带走了那一群正在看戏的士兵。 蓝雾转头冲曳缘做了一个一切办妥的手势,还外加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此刻,站在烈阳下的她,觉得自己要被这个笑容给融化了。 “来人,送侧妃回去。”姬宴招手吩咐道。 立刻,就走来了两个婢女,带着曳缘回去。她回头一瞧,发现蓝雾竟也跟了上来。 对哦,他跟自己是一个方向。 等走到长廊上时,蓝雾赶走了那两个婢女,与她并排走着。 曳缘扭头去看他,他高高的身影走在走廊外侧,几乎为她遮住了大半的阳光,而他峭立的鼻峰上缀满了阳光,阳光顺着鼻梁,滑过嘴唇,滑过喉结,落在他胸前的银色大项圈上,如此金光落入,就像是他身前的银色蝴蝶飞了起来。 “蓝雾哥哥,谢谢你。” 他转过头来看她,眼眸微微弯起,像是星星眨了一下,笑道:“拿什么谢?” “啊?”曳缘一时无措了起来,她倒退着走路,看着他说:“我给你变魔术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变。” 蓝雾翘着唇角,看着她微笑,一步一步朝她走近,迷幻的嗓音响起:“我想要……你。” “哈?” 曳缘心中乱如麻,脸蹭蹭蹭红了,见他还在朝她迈近,几乎是紧跟着她的步伐,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 他的手抬起,忽然间靠近,曳缘吓了一跳,谁知他只是将手掌心放在了她的脑后,护住了她即将要撞上走廊尽头墙壁的后脑勺,“小心。” 这样一护,相当于她就被他护在了臂弯内,她的鼻尖前就是他的胸膛,她看到在那银色项圈的倒影上,自己的脸通红得像个大太阳。 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低低笑道:“瞧你,想多了吧。我只是想要你跟我讲讲为什么是我指使你去杀太子妃的?” 哈?原来是这样啊。 曳缘身子一蹲,从他的手臂下逃出去,站远了才说:“这事,是我诬陷你的。” “你为何要这样做?” 她又想起那日蓝雾说的那句话,苍凉道:“因为我坏呗。” 蓝雾看着她的背影仓皇逃回了她的院子,他陷入了沉思之中,喃喃道:“可是,我并不这样觉得。” 翌日,郗雁停和郗献云两人来看曳缘,在去曳缘的院子时会经过蓝雾的院子,他们就顺带去看了眼蓝雾,结果看到他竟然坐在屋檐下,两眼专注地盯着花盆里的小蓝花。 就像在盯一个情人一样。 “原来有些人就算是失忆了,骨子里也还是个另类。”郗献云感叹道,“蓝雾大祭司,你是打算后半辈子都跟着这花过了吗?” 蓝雾偏过头来看了眼他们,反击道:“我再另类也没有你们那个妹妹另类吧。呵,小傻子。”他这话说得并不像以前那样尖酸刻薄,倒带了点宠溺的意味,郗献云没有听出来,但是郗雁停却听出来了。 想起那日曳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随便一个人都能听出来,曳缘对他的情愫。他让郗献云待在这里,自己去了隔壁找曳缘。 “哥哥,你来啦!”曳缘冲出来高兴的迎接他。 郗雁停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发,他这个妹妹,活了这么多年,何时被禁过足?如今被关在这里面,她不哭也不闹,完全不符合她以前的性格。 他道:“阿缘,近日过得可好?” “我很好啊,哥哥不必担忧,这太子府还能虐待我不成?” “伤好些了吗?” “嗯,慢慢在好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阿缘,其实那日向你射去这一箭的人,是栗凤公主。” “我猜到了。除了她,还有谁能干出这种暗箭伤人的事。” “曳缘,你放心,待我找到她,我一定会为你报这个仇的。”郗雁停向她承诺道。 “哥哥,你别去……她那个人那么阴险,你别去找她,小心受伤。” “放心吧。倒是你,曳缘,你是不是藏了很多秘密在心里没有告诉我们?” “我……没有啊。”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郗雁停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说道:“你对蓝雾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情感?” 曳缘就知道此事肯定瞒不过去了,那天蓝雾倒下之时,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哭着喊他,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她对他的心吧。 郗雁停见她沉默,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曳缘抓了一下脑壳,这难道要告诉他自己从一开始就喜欢的是蓝雾吗? 郗雁停见状,叹了一口气,“都怪我,要是我早点知道你的想法,一定会阻止你和太子的这场婚事的。” “哥哥,你要怎么阻止?难道要抗旨不遵吗?哥哥,你们都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吧,我不想连累你们。” “看来,你早就喜欢他了……” 曳缘苦涩的笑着:“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早就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就算我不嫁给姬宴,那也是绝对不可能嫁给蓝雾的。我们郗家手握重权,陛下是不可能允许我们家和蓝雾联姻的,因为那会威胁到姬宴的地位。” 郗雁停震惊满脸:“原来,你一直都懂,你什么都懂……” 这场婚事本来就不是因为她多喜欢姬宴而成的,而只是一场政治联姻。 “放心吧,哥哥,我会努力过好的。”她伸手去摇他的衣袖。 郗雁停扬起一个苦涩的笑脸,道:“我以为我们为你寻了个好去路,最终,还是苦了你……” 这样全员养伤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曳缘也被禁足了两个月,这样静谧的时光,曳缘觉得还挺惬意的,她最喜欢的就是每日傍晚偷偷跑去蓝雾院子里找他,能跟他待上一刻钟,就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 而他的婚事,被他给退掉了。 这件事,足足让曳缘高兴了好几天。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蓝雾指着她手中的盅盅问到。 曳缘笑道:“是小狐和小蝴。之前那只小蝴死了,哥哥又重新帮我抓了一只。蓝雾哥哥,来斗蛐蛐吗?” 蓝雾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小胡和小胡啊?” “是狐狸的狐和蝴蝶的蝴。” 蓝雾在嘴里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狐狸……和蝴蝶?” 他不开心地撒开手:“为什么要让它们斗?不玩。” “哈??这只是个名字而已……” “不行,反正它们就是不能斗。” “好啦,那我给它们换个名字?”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道:“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出门了。” “啊?你要走?” 他伸手过来捂她的嘴,“小声点,别让别人听到。” 曳缘乖巧点首,推开他的手,问他:“你要去哪儿?” “听闻哥哥最近一直往梦仙村处理水怪的事,我有点事要去找水怪。” “哦。”原来他虽然失忆了,却还记得要复活母妃这件大事。 他又道:“我可能要去很久。” “嗯。” “不一定还会回来。” “哦。”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啊???”曳缘吃惊地抬眼,不明所以。 他开始正色起来,说:“要不你随我走吧,离开这太子府,离开这伤心地,同我走,天高海阔,任你逍遥。” 曳缘太惊诧了,没想到失忆后的他,还和当时劝她跟他走时一样。书里的剧情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带走的人是忘忧,不是她。 她犹豫道:“可是,我已经嫁给了姬宴……” “我不在乎。如果要我丢下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的话,我的心里会很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很痛。哥哥他待你一点都不好,你别再留在这里了。” “可是……” “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就同我走吧。” 曳缘大惊:“我什么时候说了喜欢你了?” “你每天都找各种理由来我这里看我,难道不是喜欢吗?”他问得真诚。 “我……我不是。”曳缘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他勾唇一笑:“别否认了,你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曳缘愣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勿忘我,只有你知道,所以,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姑娘。”他又道:“郗曳缘,我帮你选了另外一条人生路,跟我走,嫁给我。”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第91章 雨夜 自从听到这句话后, 她就再也没有去隔壁找过蓝雾。剧情已快进入到尾声,反派用不了多久就会觉醒,又会开始他的复仇大业。等他醒来, 他依旧会讨厌她, 他依旧会变成那个可恶的花蝴蝶,他也依旧不会爱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蓝雾那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失忆后的他确实变温柔了许多,可是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他的嫂子,他不可能会对她动什么心思的。 他每天和她待着, 不过是同情她是个可怜的小傻子而已,不可能会喜欢上她的。 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这天入夜,天气渐渐转凉, 半夜突然下起了小雨来,曳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狂风吹打着窗扇,白日里窗户没有关严,现在扑得“噔噔噔”的响,听起来就像是有鬼在扑打窗扇一样。 她起身披了一件外袍, 走到窗边,将窗扇合上, 但是却看到了令她惊憾的一幕。 她看见了蓝雾! 此刻, 正坐在外面的门前。 她顿然惊骇,转身走向了门边,轻轻拉开了门, 看他靠在左侧的墙边, 之前应是睡着了,现在被她的开门声给弄醒了。 曳缘记得早前就听过敲梆子声了, 现在早已经过了子时,他怎么会……怎么会在她的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睡觉?” 蓝雾坐在那里,没有起来,声音也融入了凄冷的夜色中,道:“你不来找我,我只能来找你了。” 曳缘的手指嵌入门缝中,努力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蓝雾哥哥,你快些回去吧,下雨了,会着凉的。” 他的手伸向她,摊开来,道:“你摸摸,凉吗?” 曳缘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触了一下,果然很凉。他道:“都说十指连心,你摸到了吗?我的心多凉。” “呃……”曳缘脑子经不住转,被他吓得不会说话了。 雨势越来越猛,雨珠子溅了进来,如豆子般,打在他的鞋面上。曳缘拉他起来,“雨下大了,你快些回去吧,待会儿要感冒了。” “不要。”他耍泼道,死活不肯走。 “那你要干嘛?” “我要你跟我走。”他继续耍无赖说。 “你为什么要我跟你走?” “因为我对你有想法。”他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啊??” 蓝雾见她那张讶异又害怕的脸庞,扬起一个勉强的微笑来,“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放不下你。” “啊?” 曳缘被他那句“放不下”狠狠敲动了心脏。 他向她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对我的嫂子有了这样的想法,从你为我画下勿忘我花的时候,我就开始了。” “对不起,我好像……有在喜欢你。” “不是随便的喜欢,是心里的喜欢。” “我太邪恶了,可是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邪恶的人啊。我的本性如此,我挣扎了很久,还是想要带你远走高飞。” 这……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出来? 失忆的人应该不会耍什么心计吧?这是他的真心话吧? 他……喜欢她? 心里的喜欢…… 曳缘呆立在他的身旁,沉默了很久,她不敢开口,一旦开口就会怕他听见自己的哭音。 她太震撼了! 她身体里的情蛊又在疯狂叫嚣,能听到蛊主的表白,这对于身中情蛊的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她顷刻就要沉入他的蝴蝶旋涡里。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道:“你……还是爱他?” “啊?” 他说的人是姬宴。 “哥哥他两个月没来看过你了,他待你一点都不好。即使是这样,你还是爱他吗?”他乞求道:“忘了他吧,我会待你好的。” “我会为你种满勿忘我花,倘若你不想待在南楹,我们就去苗疆,我为你把花都种在那里。” 少年的语言真挚感人,曳缘已经被彻底俘虏了。 她咬紧了下唇,最终还是因为情蛊的作用让她丧失了理智,点头答应了。 蓝雾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问了一遍,“真的吗?” “嗯。” 这次,系统没有阻止她,因为她的剧情快要结束了,她可以选择跟他走了。 他很快就会恢复记忆了,这次,就当是她最后一次任性吧。 他喜极而泣,眼里盈满光泽,像是雨水掉入了他的眼眶里,欢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我走的,你等我,我会解决好所有事情,我会去找哥哥要休书的。” 少年欢喜地离去了,冒着大雨离开了。 曳缘站在门口睁睁望着那个背影,望着那片灰暗的天空,仿佛看到了一撮光亮,冲破雨幕降落于她的面前。 既然那天已经决定不离开,就用自己剩下的日子好好与他在一起吧。 她决定了,她要去爱他。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天气一直灰瑟,像是盖了一层月白的薄纱,太阳公公隐在薄纱后,眯起了笑脸来。 太子府一大早就闯来了好大一群百姓,都是来找蓝雾的,在门口一直高喊“蓝雾大祭司”,全太子府的人都听见了。蓝雾许久未出门,这些梦仙村的村民们就只好找到了这里来。 蓝雾被簇拥着离开,那些人将他带去梦仙村,曳缘心里不放心,悄悄翻出了府,跟在他们后面。 这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空气中飞舞着全是尘土的味道,街道上地面还未干,街边小店的招牌上还挂着一滴又一滴的水珠。 蓝雾的那只蝴蝶也喜欢这雨后初晴的天气,在他身边旋转着,转了一会儿又向后面飞来,飞向了她的身边。她心里喜悦,抬起手腕来,它就落到了她的指尖上。 蓝雾掉转头来,看到蝴蝶停在她指尖那一刻时,如当头一棒,他的眼中从开始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恐惧,最后变成了悲凉。 “呵……”他自嘲了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那可笑又可怜的真心。 原来,她根本不是喜欢他,而是中了他的情蛊啊。 他的蝴蝶不会随便在一个人身上停留,除非,那是它的宿主。 他还以为她每天换着理由来找他,是对他有意思呢。 结果,只是情蛊而已…… 她只是因为情蛊的作用,才会对自己那般殷勤。只是因为情蛊的作用,才会答应跟他走。 曳缘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跑了上去,扬起手上的蝴蝶,眯眼笑道:“蓝雾哥哥,你看你的蝴蝶它好喜欢我啊,它都不飞走了。” “它当然喜欢你,你是它的猎物嘛。”他沉声道。 “啊?蓝雾哥哥,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蓝雾摇摇头,“没有啊。”他转而问道:“你怎么跑出来的?” “呃……我……翻墙出来的。” “能耐不小嘛。”他将她揽在自己身边,低头轻问:“若我说,我丢你去喂鱼,你还敢不敢跟着?” “怎么不敢?怕是你自己不敢丢吧!” “呵呵,”他又笑了,声音极其轻快,“欺负本殿喜欢你,是吧?” “我也喜欢你,好吧!”曳缘白了一眼,与他斗嘴道。 蓝雾的手一楞,倘若是昨天,他听到这句话肯定会高兴得发疯。可是今天,得知了她中了自己情蛊后的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只会觉得那张笑脸下的她,好虚伪。 他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梦仙村,村民们想要蓝雾为他们请神,因为他们的神,已经两个月没有降临过了。村中水怪还在作乱,可是神却不来了,他们很惊慌,所以才来找作为大祭司的蓝雾,请他帮忙唤神来。 曳缘眼观鼻鼻观心,仔细观察了那些村民一番,神智似乎比以前是要清醒了许多,可能是由于没再吃山楂的缘故。她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祁蒙山,不知道山上的那两只妖怪可还好? 村里水渠还在,流淌着清澈的水,整个村子平静得可怕,大家似乎都不爱出门了,躲在了自己屋中,一路上都看不见什么人。 曳缘拉着村民问:“村里的水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这些村民们精神都不太正常,问他们问题,也得不到一个清晰的解释。今天,总算是有人能好好给他们解答了。 其中一个村民说道:“村口的那条梦仙河你们都看见了吧?那河养育了我们村子数百年,我们一直对它存了敬畏和感恩之心,可是近些年来,一直有水怪作乱。” “起先最开始的时候,河里的水怪只是跳出来偷点庄稼和村民们饲养的家畜吃,我们当时为了安抚河里的水怪,就开始定期举办祭祀大典,向河怪献一些鸡鸭之类的贡品。可是后来啊……” 那老头擦了一把汗,接着又道:“后来,那河里的水怪就不满足了,竟然时常跳起来恐吓村里的小孩儿和妇女们,村里接二连三死了好几个人,死状都极惨,身上都是窟窿眼,还满身的水渍,像是被河里的怪物咬得不想要了,又扔回来了一样。” “于是,我们开始求神。我们去对面山上拜神,请神能够降临本村,帮我们赶走水怪,那山上的神会给我们发神果,我们大家都很信仰地吃了那些果子,而且每个月都会去求新的神果。” “自从吃了那神果后,我们渐渐地会在夜晚梦见神仙,神仙降落在村里的祭祀台,我们虔诚地向他跪拜和祈福。而那水怪因为神降临的缘故,确实收敛了许多,村里也安宁了不少。” “但是自从前段时间,这祭祀台裂开了这些水渠出来,村里的村民们喝了这神水后,慢慢地,大家好像清醒了不少,发现村里有好多和我们自己长得很像的人。他们几乎和我们一模一样,神情动作都一样,他们穿上我们的衣服,住在我们家里,妄图取代我们。” “可是,最近神却再也不降临了。我们开始去对面山上的神庙祭拜,但是神却再也没有出现,山上的神树也都被砍了,再也没有神果,也再也没有神了。” “但是村里的妖怪却越来越多,我们怀疑那些都是水怪变的,她想把整座村子都变成她的私有物。所以,我们也是没辙了,才来找祭司大人,希望祭司大人能帮我们把神请来。” 那村民说着就要朝蓝雾跪下,其他的村民也跟着一起跪。 “起来!”蓝雾大抵是个不喜欢别人跪他的主儿,大声喊他们起来。 曳缘伸手去将他们挨个扶起来:“放心吧,我们会帮你们的。” 蓝雾道:“其实,说难也不难,只要把那些妖怪村民的魂都唤出来,然后将它们杀了就行了。只不过,缺个东西,需要万蛊魂铃,但是我想不起来它在哪了。” 第92章 魂铃 曳缘想起上次他在这里做法的事, 大概那个时候,他就是在杀那些妖吧,可是她却误会了他, 以为他是在滥杀无辜, 她还说了很难听的话来骂他。 她愧对于他,决定帮忙做点事,“蓝雾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蓝雾却拽住她的手:“去哪?” “我去帮你把魂铃拿回来。”那天她见到了魂铃被拾溪从冰落手中抢走了。 “哪儿取?我跟你一起去。”他的手滑入了她的指缝中, 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了她的手。 曳缘手心一阵酥麻,麻意窜到了全身去,他现在都这么大胆的了吗? 看着那些村民都盯着他们的手, 她又想起上次被那么多人围观他们亲吻的画面,就觉得难堪到脚趾抓地。 她试着扭动了两下, 可是却拗不动他,她没办法,只好拉着他往村外走了,生气道:“蓝雾哥哥, 你现在怎么这么……”她后面的话活生生被她吞回去了。 “怎么了?你昨天可是答应跟我走了,现在还扭捏什么?” 他笑着又道:“不过, 我就喜欢你这副扭捏样。” 曳缘横了他一眼, 堵着小嘴唇,愠怒道:“蓝雾哥哥,你又欺负我!” “可我只欺负你一个人呀。”他伸出另一只手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道:“你也只能被我一个人欺负。” 他揉揉她的小脸蛋:“快, 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不要。” “说!” “曳缘喜欢蓝雾哥哥。”曳缘飞速地说完后,就垂下了头, 两只耳朵都红透了,像两个小番薯。 “真假。”蓝雾在心里道,可是他竟然还是喜欢她这副表里不一的假样子。 他们上了祁蒙山,山上光秃秃的,那红了半边天的山楂树全被砍掉了。行至半山腰,见到那孤零零的山神小庙伫立在山头,没有一排排的红色山楂树向左右排开,走在这里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不禁让曳缘怀疑,这真的是祁蒙山吗? 这还是那个能产生山楂幻境的祁蒙山吗? 山楂树倒,美丽梦碎。 太不习惯了。 继续往山上走去,曳缘这一次终于看清了那山顶的八角宫殿,山上被砍掉的山楂树被人清理干净了,如今只能看到满山遍野的青青草地。 他们跑上了山顶的宫殿,大殿门前的两只守门妖看了眼他们,朝蓝雾恭敬地行礼:“祭司大人,你是来找拾溪大人的吗?” 蓝雾往曳缘身后一躲,小声细语问:“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都认识我?” 曳缘拍拍他的手,“别怕,因为你之前在这里待过。” 蓝雾别扭地抽开手:“本殿下才不怕。” 曳缘向那两个妖怪打探拾溪的位置,他们给她指了一个方向,然后他们就往另一边的山间走去了。 他们站在山顶上,看到在那下面的山腰处,真的是拾溪的身影。不过,他怎么在那里躺下了? 下面的山腰处,有一棵山楂树突兀地立在山上。曳缘记得,这是当初大家都争着要砍掉的那最后一棵树,原来,被她拯救下来了啊。 树上结满了果实,红灿灿的挂在绿枝上,华盖如伞,红绿交映,下面一个黑影靠在树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这样望过去,那纤薄的侧影就像是一张被谁放在那儿的剪影似的,随便被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 在这偌大的祁蒙山,就只有这样一棵孤零零的山楂树,和一个孤零零的拾溪。 这样的拾溪,看着很不习惯呢。 他的模样好凄凉。 他们走了下去,走到那棵树边。树下面的拾溪原来并没有睡觉,他的眼睛是睁开的,空洞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听到他们的到来,也没有转过来看他们一眼。 曳缘试探地喊了一声:“拾溪大人?”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们,就一个人像个石像一样坐着。 蓝雾见状,走了过去,拍了他一下,“喂。” 结果拾溪竟然从头到脚真的变成一块石头了,他自己给自己施法,让自己变成了一塑雕像。 曳缘惊得下巴都要触地了,“啊这……” 蓝雾指着他,道:“他这搞什么鬼?” 他手伸向腰间,想摸出蓝电来抽他,曳缘制止了他:“算了吧,你没看见他不想理我们吗?” 她拉着他往山上走,“我们去找狐仙大人吧。” 西殿内,戚九卿正坐在屋子中翻阅典籍,他的状态一如往常,面具一戴,谁也看不到他的情绪。他抬眼看了眼他们两个,未感诧异,只是问道:“找我有事吗?” 曳缘一踏进屋子里来,就问道:“拾溪大人他……怎么了?” “你们刚看见他了?”戚九卿放下一本典籍来,转身问到。 “嗯,不过他没理我们。” “他现在谁都不理了。” “啊?他到底怎么了?” 戚九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摆了摆头,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了句:“你们找他什么事?费脑子的事他可能办不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只是想用一下万蛊魂铃,上次我看见他从冰落那里抢走了。” “那个啊……在他身上呢,不太好取。”戚九卿有点为难,少顷,还是应了,“你们等会吧,我去帮你们拿。” “谢谢你,狐仙大人。” 戚九卿离开了,曳缘看着他白衣飘飘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狐仙大人真的人好好啊,宛如谪仙一般。” 蓝雾忽然伸手过来挡住了她的眼睛,冷言道:“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珠。” “你怎么还是这么坏?动不动就要挖人眼珠?”曳缘不开心道。 蓝雾勾起一抹冷淡的笑,问道:“我以前很坏吗?” 曳缘点点头:“嗯,是有点。” “那你还喜欢我?” 曳缘扁扁嘴:“喜欢就喜欢了呗,难道必须规定那个人是好人才能喜欢他吗?反派就不能有人喜欢了吗?” “切……”蓝雾觉得这话够假,可是他喜欢。他又问:“那我对你做过什么坏事?” “这……可就太多了。” “比如?” “强吻我算吗?”曳缘问。 “哈。”蓝雾的桃花眸亮了亮,随即害羞的闪躲了一下眼神,嗫嚅道:“我以前还干过这等事呢?” 曳缘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一丝尴尬地别开眼,遗憾道:“可惜,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他又转过来问她:“你还记得吗?” “哈?”曳缘又回忆起以前的那些吻,不时羞红了双颊。 ****** 戚九卿来到了方才那棵山楂树下,扬手对着树下的拾溪一洒金光。他身上的石头就裂开了,露出拾溪一张愤怒的脸来,他朝他吼道:“你干什么?!滚远点,别来烦我!” 戚九卿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手,问道:“山楂吃完了吗?” 大概就是这句话,又勾起了拾溪的伤心事,他的眼角又滚落了一滴莹白的泪下来。明明他原身就只是一块石头而已,一块冷冰冰且没有感情的石头,可是却是个易流泪的体质。 “如果要问我的眼里为何常含泪水,那一定是因为,我对那个女孩忘得深沉。”他含泪笑道。 戚九卿心中有难言之痛,看到他如此,也想起了自己的那只狐狸,悲伤顿时爬了满身。 拾溪仰着头看他,眼底是一圈黛青,而眼里却是一圈的红:“戚九卿,你说她为什么送我这山楂的种子?为什么要让我忘了她?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明明那么爱我,为什么要让我忘了她?” “为什么呀?” “我真的很生气自己竟然忘了她那么多年!” 他爬过来,手抓着他的狐裘,又道:“戚九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回来?我不能没有她,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的。” “我真的很痛苦……” 戚九卿摇了摇头。 拾溪拽紧了他的狐裘,说道:“你是神呐,你怎么可能没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有的!” “你帮帮我……” 戚九卿无力地摇头,他要是真的有办法,早就救他的狐狸回来了,何苦等到现在? 他缓缓抬起手来,摘掉了面上的狐狸面具,戴在了拾溪的脸上:“倘若你想当这个神,那便送你当吧。” 他的声音在树叶唆唆中,悠荡进了拾溪的耳朵里。 他再一次看见了他的脸,几百年了,他一直戴着面具而活,这是他唯一一次主动在他面前摘下面具。 从他开始从天上那高高在上的神,沦为这祁蒙山的堕仙开始,他就没再取下过面具了。 其实,他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现在,看到这张脸,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块石头活得太久了。 久到已经不想再活了。 他说“倘若你想当这个神,便送你当吧!”,当面具戴在他脸上时,他仿佛感受到了那沉甸甸的重量,那些压在心口无法抬起的大石头,就这样压得更重了。 拾溪往后一缩,远离了那张面具,颓然道:“我是想当神,可是现在,它已经不重要了。” 他之前一直喜欢被众星拱月的感觉,他喜欢那些凡人奉他为神,他喜欢他们给他供奉各种美味的食物,所以他才假扮成他的样子,去村里当一个神。 因为他知道,原本的戚九卿,确实是一个神。 可是,却沦落成了一个堕仙。 如今,他吃了那山楂后,恢复了记忆的他,对当神之事再无兴趣,他已经不想再去当这个高高在上的神了。 他只想,再见到那个姑娘。 戚九倾重新戴好面具,他摘了一颗山楂送到他面前,道:“既然无法忘记,便永远记住吧。” “记住最美的她。” 拾溪接过了却没有吃,膝盖蜷缩了起来,双手趴在了膝盖上,犹如一个被抛弃的小绵羊,“你走吧,别安慰我,我不需要安慰。” 他的内心已经被撕裂开,再也缝合不了了。 也许,慢慢地,他会明白,那个姑娘送给他山楂种子的真正目的,其实也是想要他忘记痛楚而已。 想让他忘记那些关于她已经死去的痛苦。 想让他能过得轻松一点,毕竟,他还有几百年的寿命呢。 可是,她有没有问过他,他根本就不想忘记她! 他爱她啊,他期盼每天都想起她,而不是忘记。 以后,他就只能守着这棵山楂树而活了。 幸好,这世上还有这最后一棵山楂树。 他会永远记得她。 戚九倾未动,有点难以启齿,不太想在他伤口上撒盐,很久后才说:“其实,我是想借用一下你的那把魂铃。” 万蛊魂铃,是十夕的物品。 “是那两个小孩想用吧?”他拿出了那把万蛊魂铃来,红色丝带飘荡着,跟树上的山楂一样红艳。他的手顺着划了一个圈,拨弄着魂铃上的铃铛,发出了一段勾人心间的响声。 山上的曳缘听到这铃铛声,感觉心被人提了起来,很是难受。 蓝雾过来替她捂住了耳朵,她抬眼看到他微笑的脸,觉得此刻的他比那向日葵花还要耀眼。 蓝雾很是享受这种恶趣味的对她好,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开,心道:沉醉吧,最好醉得不知归途。 第93章 淹村 片刻间, 拾溪和戚九倾两个人就飞了回来,落在他们面前,刚好撞见他们这一幕。 拾溪走了过来:“啧啧啧, 好一对苦命鸳鸯啊, 真是令人好生羡慕啊。” “小妹婿,身体恢复得不错嘛。”拾溪伸手过来拍他。 蓝雾却一躲,皱眉道:“谁是你小妹婿?” 拾溪作出很夸张的表情来:“呀,你失忆了?”随后又说:“真可怜,我刚恢复记忆, 你又失忆了。” 蓝雾提起他的衣襟,冷冽问道:“你说清楚,谁是你的妹婿?” 拾溪转头看向曳缘, 求饶道:“妹妹,你管管他啊, 趁他现在失忆了就要好好管管,不然以后可没机会了。” “嗯?”蓝雾诧异地扭头看曳缘,见对方只是回他一个无奈的笑容,“怎么回事?” “想知道怎么回事对吧?来, 吃了这颗山楂,你就全知道了。”拾溪递给他一颗红山楂, 曳缘飞快地给他打掉了。 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 她完全没过脑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害怕恢复记忆的他, 又开始变得像之前一样吧, 害怕他发现自己爱的人其实是忘忧,不是她。 蓝雾看到她如此, 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这么紧张干嘛?” “我……”她找了个借口道:“那山楂有毒,别吃。” 戚九倾打断了他们的话:“拾溪,你不是要把魂铃给他们吗?” 拾溪本来是要给他们的,后来又不想给了,“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戚九倾将曳缘拉到身边,小声嘱咐了一句:“你看着他点儿,要是他发疯了,就立即通知我。” “嗯,好。” 蓝雾冷着脸将她一把拖走了,“走,别废话。” 他们又回到了梦仙村,像之前那样做法,蓝雾摇动着万蛊魂铃,引出了那些水怪变的村民们。这些村民全是中了双生蛊从而幻化出来的另一个灵魂,如今,跟随着魂铃的指引,他们都从屋子里徐徐而出。 万蛊魂本就是召唤万蛊的灵器,同样也可以召唤这些因双生蛊而幻化出来的妖物。 他们像丧尸一般走向祭祀台,河里的冰落破水而出,见他们在破坏她的复仇大计,提着流云剑对着祭祀台上的几人横向劈去。 “截她!”蓝雾吩咐拾溪道。 拾溪跳了起来,挥动长袖抵挡冰落的袭击。然而冰落此刻却像发疯了一般,聚力吸收梦仙河中的水,蓝色水花聚集到了天空中,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如此冰蓝色的漩涡盘旋在天空,如若不是因为它有着巨大的杀伤力,那定是一副非常壮观的美景。 冰落的两眼发红,乌发与水幕交叠在了一起,宛如一朵从海里盛开的红艳食人花。 她张着血盆大口,向下吞噬,水光涌下,似乎打算将整个村子湮灭。 “冰落!你做什么?你要淹了这村子吗?”后面急急跑来的郗献云对着天空中的人大喊,“你快住手啊!” 冰落不为所动,冷眸一弯,“是呀,我要淹了这村子,我要将他们全部都淹死在这里!” “冰落,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村民,你放过他们吧,快回来!” 冰落冷眸上勾,“呵呵,你让我放过他们?”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仰头大笑了许久。 “那谁来放过我啊?”她手上动作不减,继续无情的布着水幕。 蓝雾突然出声:“那双生蛊是你下的吗?你为什么会下这种蛊?” 冰落咯咯笑着,睨了他一眼,“小蓝雾,哦,不对,是大祭司。你知道这双生蛊是谁给我的吗?” “谁?” “是你的母亲啊,蓝樱大祭司。” 蓝雾眼皮一掀,紧张道:“你认识我母妃?” 蓝雾只在很小的时候随母妃回去过苗疆,那个时候对苗疆内的人没什么记忆,所以大多数的人他都是不认得的。 冰落道:“作为一个苗疆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蓝樱大祭司?” 冰落见拾溪还在阻止她的水幕覆下,她一掌朝他击去,吼道:“滚开,石头怪!不要来坏我的事!” “你给我等着,等我杀了这个村子里的人,我就一定会来找你报仇的。我一定要为十夕报仇!” 说到十夕,拾溪的俊脸一慌,解释道:“十夕她……” “别提这个名字!你不配提!” 对,他不配提。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口就会好痛好痛。 他问道:“当年我和她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了一个水妖了?” “闭嘴!别再说这件事!”冰落突然发狂,她的双手舞动着冰水,脑子好像很晕眩,她抱住了脑袋,竟然绝望地哭了起来。 当年,她和十夕相约跑出了苗疆,一起想来这外面的世界看看。 她们从小生活在苗疆内,从来没有出来过,她们做了一个约定,出来看一年外面的世界,一年后,就回去。 可是,她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们刚出来时就借宿在这个名叫梦仙村的村落里,村里的人待她们十分友善,友善到她们甚至以为自己还待在苗疆内。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些友善的背后实则是藏着一把利剑。 当时的村里正在闹水怪,而村民又崇尚祭祀,因为普通的家禽已经满足不了河中的水怪了,于是他们便想以活人来祭祀。 可是,他们都舍不得自家的孩子,便决定坑蒙拐骗她们这两个外面来的人。 当时的她太过天真,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阴谋诡计。那时借住的一家人里有位妇女正被病魔缠身,她刚好会一点医术,便决定多留了几天。 幸好她在前一天刚刚送走了十夕,否则她们就要都死在这里了。 那会儿的十夕遇见了一个年轻秀美的男子,他们十分合拍,十夕想要去塞北,因为她的父亲就是去了那里,于是那个男子就说要跟着她一起去。 当时她不懂,还嘱咐了十夕好久,让她不要相信那个男人的话,毕竟来路不明,而且长得那么好看,总感觉像妖怪。 可是十夕却不听,还说没关系。 最终她送走了他们两人。 可就在第二天,村里的人全变脸了,给她悄悄下了药,将她拖去祭祀台,最后敬献给了梦仙河中的水怪。 她一直记得那时候村民们的嘴脸,是那么的恐怖,那么的贪婪。 他们像是恶鬼一般,吃人还不吐骨头的那种。 就许他们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凭什么要把她丢给那群水怪吃? 她记得她被扔进河里后,无数的水怪跑来撕扯她的皮肉,啃咬她的骨头,她疼得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 那个时候,她充满了绝望,她发誓,只要她的灵魂还不灭一天,她就要报仇! 她要血洗整个梦仙村。 一年的约定到了,可是十夕却没有回来。两年,三年,四年,一年年的过去,她仍旧没有回来。 她知道她不是那种人,倘若她还活着,她就一定会来找她的。 可是,她没有来。 说明,她已经不在了。 所以,当她再次见到拾溪的时候,她就更加相信了是他杀了十夕。 人心都不可信,何况是一只石头妖怪呢。 十夕一定是被他给杀了的。 她抱着头痛哭流涕,而下面还有一个少年不停地在喊她的名字,“冰落,冰落,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来,五爪收紧,目中现出凌厉的锋芒。都是这些虚伪的村民的错,要不是他们,她就不会惨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给他们下了双生蛊,然后再借用水怪之力,引出他们身体里的一个灵魂,从而创造出一个新的人。 等到时候,她再让他们与村里原本的人自相残杀,最后取而代之。 将这个村庄变成一个附属于她的邪恶村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她的计谋被祭祀台上那几个人给捣乱了。如今,她只有彻底毁了这个村子,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而姬宴也在这时提着斩妖剑赶到,冰落指着拾溪向姬宴吼道:“你答应了我要杀了他的,你杀了他啊!去杀啊!” 姬宴转过身来,眼神狠辣,反吼道:“他要杀,你也照样要杀!” 冰落一听,怂了。 她也怕他的斩妖剑。 而祭祀台下,由于蓝雾摇动万蛊魂铃的原因,那些由蛊而幻化出的村民,全都聚集在了这一处。姬宴提着斩妖剑冲过来,在他斩妖剑的威力下,那些妖怪根本不足为患。 三两下就被他消灭了。 姬宴提着剑跃上半空,破除冰落的水幕冰墙,明灿灿的冰块落下,砸向下面的房屋。姬宴举剑在天空中一划,划出一道红色的结界来,将地上的房屋护住,然后再向冰落刺去。 冰落见状大怒,她苦心养了这么久的傀儡人,就这样被他给全灭了。她迎上他那一剑,用流云剑与他交锋对决,可是他的斩妖剑像是一头勇兽般,狠狠撕扯着她,红光冲天,她被这股强大的剑气所伤,最后口吐鲜血,摔落了下去。 她见势不好,转身朝河中溜去了。 “冰落,冰落!”郗献云立即朝她的方向追去了。 最终,那道红色结界挡住了冰块的落下,直到冰块全都化为水,姬宴才收了结界。结界一收,冰水就落了下来,就像是下起了一场磅礴大雨。 他朝祭祀台的方向走来,一身肃然,生气地走向曳缘:“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出来的?” 完了完了,男主雷霆大怒了。 曳缘正愁着怎么解释的时候,蓝雾站了出来,说:“是我带她出来的。” “你还有脸说,谁让你带她出来的?”姬宴十分生气,连打算装可爱的蓝雾也被吼了。 拾溪见他们这家人这样子,吓得转身溜了,走之前还不忘对蓝雾说:“得空来一趟祁蒙山。” “你们两个,跟我回去!”姬宴发话了,他们两个就像两个被训的小孩子一样,乖乖地跟着家长回家。 一回到府里,姬宴就开始真正训话了,盯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失去记忆的弟弟,一个又是心智只有九岁的妹妹,两个人都不懂事,实在是让他很头疼。 “蓝雾,你为什么要带她出门?你不知道她是你的皇嫂吗?” “知道啊,她不是傻子吗?我只不过带她出去玩玩。”蓝雾满不在意的说。 “玩?你们的身份是能在一起玩的吗?” “哥哥,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下次不带她了总行吧?真是的!”蓝雾说完转身就走了。 曳缘见姬宴撑手按着眉头,一脸烦躁无奈,她害怕被骂,也扭头跟了上去,跑了。 曳缘跑上去追上蓝雾,拉着他问:“蓝雾哥哥,你昨天不是说要去跟姬宴要休书吗?”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都不敢问这个问题了。 蓝雾勾唇笑了笑,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是啊……” 他一直笑,但是笑意却不温暖,只是皮笑肉不笑而已,“那你再等等吧。” “哈??” 很失落。 这样的回答。 第94章 想起 他说完后就转身又走了, 曳缘呆在原地,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手里还残留着他衣上的香气。 胸口闷闷的,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总之,她感到好伤心,好难过,一口气怎么也舒不通畅。 她感觉自己可能又要哭了,就因为蓝雾这个漠然的反应, 她觉得整个人都没力了。 她太难受了,这座太子府她待不下去,身影一晃, 飞去了祁蒙山。 西殿内的戚九倾一下就感应到她来了,惊讶地转过身来:“你怎么回来了?” 曳缘走过来往他桌前的椅子上一坐, 满脸委屈,像是被人打了一样,“狐仙大人,怎样才能让心不痛啊?” “呃……你……”戚九倾按了一下太阳穴,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来问他这个问题的了,他看起来很像是能解答这个问题的人吗? 他倒回来站在桌前, 看着她说:“没有办法, 只能忍着。” 结果曳缘听了后就更加郁闷了,脸上一点神采都没有了。 他又道:“其实,转移注意力不失为一个良策。” “啊?怎么转移?” “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曳缘不解, 他又解释了一遍, “你是怎么穿来这里的?” 曳缘回忆起了往事来,慢慢开口:“其实很简单, 就挺莫名其妙的,我躺在林子里看话本,然后看得困了,就睡着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穿到了这个女子身上。” 戚九倾闻言后问:“所以,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 “一本书。”曳缘回答。 “所以,我们都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也是不存在的?”戚九倾大为震撼,之前他只是推断,可是真正听到还是觉得惊恐。 他曾以为曳缘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人,从外面世界穿越而来,所以他那天在天地混沌大开之时,打算送她离开。 可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一本书。 这里,竟然只是书中的世界。 他甚至都不存在。 曳缘道:“不。虽然你们只是书里面的人,可是你们也是有生命的。你们并不是虚无的存在,这些我都可以感觉到,你们是真正活着的。” 戚九倾倒在了后面的椅子上,还是难以相信。 曳缘问他:“狐仙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的?” “上次,我用红线给你把脉时,刺探了一番你的神识,当时,我就怀疑了。你明明是一个人,可是却有狐狸的魂,这太诡异了。所以我怀疑你是穿到这个身体里的。” “哈?失策了失策了。” 他沉吟半晌,又道:“其实,我也被穿了。” “啊???”曳缘惊得拍案而起。 “不过,他已经离开了。”他慢慢述说起来,“其实,清明时分,下山乘车去城中的那个不是我,是被穿后的我。” “我本为仙,与你们人类不同,是拥有神识的。他穿进我的身体后,并不能挤走我的神识,所以,我们共生了一段时间。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我的意识是被压制的,我左右不了我的身体,只能看着他任意使用。” “起先我以为他是一只妖,闯入我的身体有什么企图。但后来发现,他也是不清不楚的状态,他大概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但是,他好像是有目的的,他好像要找什么人。” “但后来经我仔细回想,我猜他大概是因为拾溪唤我的那句‘狐狸鬼’才将他召唤来这个世界的吧。” “自他从我的身体离开后,我曾试图搜寻过他的魂迹,可是却一点都搜不到,所以,我怀疑他是从外面世界穿来的。” “于此,我将他同你划了等号。” “他还给我留了一张字条。”戚九倾从书桌上的一本书里拿出一张精致的信纸给她看。 曳缘看到上面写着: “寻妻至此,无意冒犯,如若见槐,请她归来。” 落款:亓官小谢 “亓官小谢?”曳缘读了起来,记忆之中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是的,他当时还留下了一朵白色的槐花。应该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 曳缘很惊讶:“原来,不只是我可以穿进来。” 聊天确实是可以转移注意力,曳缘觉得和戚九倾聊了这么一会儿,心里确实没有那么压抑了,她也弄清楚了好多的事,既然那个人都可以穿梭自如,那她以后是不是也可以? “狐仙大人,你那天可以送我离开,那以后呢?还可以吗?我离开后还能回来吗?” 而他却沉了目光,“说不太准,我那天是借用天地大开的能量,送你回到外时空,可是这样的机会不多,估计很难再遇见了。” “哦,好吧,没事儿。” 她从祁蒙山离开时,心情确实大好了许多,可是第二天她又抑郁了。 因为蓝雾。 第二天蓝雾一大早起来就出门去了,听说是要去皇宫。她以为他是要去跟陛下说他们两个的事,心里还窃喜了一番,回到屋里从衣柜里翻出之前小枝做的那件蓝衣裙,当时送给蓝雾他不要,偏说要她穿给他看。 但是也一直没有机会。 今天总算是有机会能穿出来了。 这裙子让小枝裁了一截,如今穿在她身上倒也刚刚好,雾霾蓝的颜色,清新脱俗,跟蓝雾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她喜滋滋的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化妆,跟着小枝学了那么久,她现在也能够自己上手了。 她此刻终于懂了书中的那句“女为悦己者容”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现在这样。 她在屋里打扮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勉强收拾到自己满意的样子,她掀起长裙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心花怒放地跳起了舞来。 心情格外的好,明明春天还没到,心中的蝴蝶却要迫不及待的飞出去了。 然而此刻的蓝雾却并无她所期待的那样,他先是去了一趟祁蒙山。去到山上,在同样的位置找到了拾溪。 他仍旧躺在那棵红橙橙的山楂树下,见他来了,眼也没抬一下。 蓝雾问:“你找我来做什么?” 拾溪将手腕伸出来,卷起黑袍,“呐,放你的蛊出来吧。” “???” 拾溪答:“之前答应过你的,放你的独活出来吧。虽然你忘了,但我答应过,就不会赖账的。” 蓝雾将信将疑,拿出了断蛊锁来,他看了一眼他,道:“现在可能不太行,你太平静了。” 这么平静的状况下,独活根本吸食不了他的怨气。 然后拾溪却拿出包里的一颗山楂出来,他放进了嘴里,说:“马上就会不平静了。” “???” 他吃了那山楂后就倒头睡了,独活飞去了他的手臂里,钻进了血管之中,之后他就陷入了痛苦的梦境中。 蓝雾靠在树下,静静地等他醒来。 站了很久,看着头顶那满树鲜红的果子,最终,他伸手也摘了一颗下来吃。 曳缘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从上午一直等到了下午,没有等到他回来,却等来了他要离开的消息。 这是她托小枝去打探的消息,说是他去皇宫之后,出来就去了皇陵,好像是要带他的母妃回苗疆安葬。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曳缘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安葬,而是要复活。 蓝雾获得批准之后就即刻动身了,而她却在屋里盼星星盼月亮,也没有盼到他来接她走。 不是说好的,要带她一起走吗? 为什么要这样? 她跑出了太子府,沿着大街奔跑,去追他离开的队伍。转过一条巷口,终于追上了,看到他立在街道上,手执蓝色长鞭,鞭子像蛟龙一样晃动,盘旋在他周身,宛如飘起了一圈蓝色的彩带。 他是侧立在街道上的,左手中端着一盆勿忘我花,右手握着蓝电。 他什么时候回府了? 还抱走了那盆勿忘我花? 他的后方是一众侍卫在运送一具冰棺,他的身边飞绕着很多黑色烟雾,那些小妖们闻到冰棺内的香气,就全飞来了,而蓝雾此时正在用蓝电鞭打他们。 【通知宿主,反派已经恢复记忆。】 “哈??”曳缘双手捂住嘴,大眼瞪着前方。 他……这么快就恢复记忆了? 他的墨发被风吹得高扬,同蓝色发带绞在一起,斜斜飘向一方,银色发饰也随着一起晃荡。而他的眉梢就在这场混乱中慢慢抬起,目光看向长街后面的她。 他的脸色冷冽,长长的飞眉如同剑生眼上,让人不敢亲近,那目中无光,带着满眼的肃色望向她。 他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蓝色衣裙,没有笑,也没有说喜欢,更没有说好看。 始终面无表情。 “皇嫂,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哥哥不是不让你出来吗?”他这样问到。 她站在原地,手拽紧了两侧的裙子,问道:“蓝雾哥哥,你不是说要带我一起走的吗?你怎么……一个人走了?” “哦。”他恍然大悟起来,像是把这件事忘了般,邪魅一勾唇,说道:“我啊,那是逗你……玩的。” “逗我的?” 曳缘稳住发抖的声音,朝他一步步走去,“你不是说放不下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让我跟你远走高飞的么?” 他脸上挂着清冷的笑,回道:“是挺放不下的,毕竟……你太傻了嘛。” 曳缘压住鼻尖的酸意,又问道:“你不是说要去找姬宴要休书的吗?” 他又笑了一声,仿若嘲笑,反问道:“你不会当真以为我会娶一个我哥哥不要的侧妃吧?” 曳缘的心里一咯噔,一根弦绷紧了,顿住了脚步,在他三尺外停下。 她强忍住眼里的泪水,继续问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哪种喜欢?本殿喜欢的姑娘可多得去了。” “心里的喜欢。你说过的。” “失忆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你要是想讨说法,就去找那个失忆的我讨吧。” 他没有再多加浪费口舌,而是直接挑明了说他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了。 他对她没有感情。 那些深情的告白都是假的。 只是一场幻梦。 曳缘指着那盆蓝色勿忘我花,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抱着那盆花?” “这可是忘忧送我的,我自然要好生留着。” 如此伤人的话,也被他说出来了。 又是忘忧,什么都是忘忧。他的眼里就真的没有她吗? 曳缘眼中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了,沿着眼角流了下去。 蓝雾不敢再看下去,他笑着与她挥手告别,“本殿下可就不奉陪了,后会有期,郗曳缘。”他说后就转身跟上队伍走了。 曳缘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一旦恢复记忆的他,就会变成谁也不爱的无情反派吗? 她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她不信! 她不信他不喜欢她! 她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突然大喊道:“蓝雾哥哥,我喜欢你!” 蓝雾的背影一顿,这句呐喊又让他想起了那日他受伤倒下时,听到的那些呼唤,那些让他勿忘她的哭喊。他垂首看了一眼手中的蓝花,痛苦地闭上了眼眸,冷语道:“你喜欢的不是我,是皇兄。” “我是真的喜欢你!!!” 曳缘对着风中呐喊,可是却没有换来他的回头。 “呵。你只是中了我的蛊罢了。” 他又轻笑了一声,显然一点儿都不相信这句话。要是真的喜欢,那个时候就不会执意要嫁给姬宴了。 在枫树下他苦苦哀求她跟他走的时候,她没有答应。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他不会再相信她的话。 他连头都没回一下,无情地走了。 蓝雾转身后就滑下了一滴清泪来,他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恢复记忆,自己就不该手贱去摘那树上的山楂吃。 这两个月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他真的累了,他不想恢复记忆,不想远离她。 可是,他还是想起来了。 曳缘感受到心口的情蛊在使劲咬她,她撩起衣袖看了眼手臂,上面已经长出了一道鲜艳的红印子,顺着手臂生长。每次被蓝雾虐了之后,这条血线都会加深,她真担心哪一天她会承受不住破体而亡。 蓝雾越走越远,她的心口也越来越疼,身中情蛊的她根本没办法离他那么远。他要去苗疆,她只能跟着。 虽然看起来很不要脸,但是比起面子,她更恐惧被蛊穿心,那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见不到他,比死亡还要难受。 走了一会儿后,蓝雾终于转了身过来,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关切。刚刚,看她那样,她好像很难受,看到她难受,他的心也跟着难受。 算了吧,他决定与自己妥协。 忘掉心中的那些恨吧。 做一个平和的傻子吧。 既然她还跟着,那就带她走吧。带她远离这纷扰的尘世,带她去一个新的地方。 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坦白了,亓官小谢是我下一本文的男主,他是一只鬼。 第95章 离开 祁蒙山上的八角宫檐上, 一坐一站着两个身影,一身黑袍的拾溪坐在房棱上,一身白袍的戚九卿立在他身侧。 戚九卿看着下面的那棵山楂树, 上面原本的红色分布很均匀, 可是现在只剩下半边红了,另外一边只有绿色,一颗山楂都没有了。他诧道:“你今天究竟吃了多少山楂?” 拾溪纠正他:“不是我哦,是蓝雾。”銥誮 “他?” 其实那些山楂不止是蓝雾吃掉的,拾溪身上还装了一大口袋子, 满满一袋子,沉甸甸的,他捧着那袋子山楂站了起来, 面向戚九卿,认真道:“狐狸鬼, 我要去一个地方了。” 戚九卿面容霎时凝固,一句话憋在嘴边半天没说出来。 拾溪哗然一笑,道:“瞧你吓得,不是你想的那个地方。” 他怎么可能会去死, 他要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那是哪里?” “苗疆。我要去苗疆,十夕的家乡。”拾溪跳下了屋顶, 沿着那空旷的山路下山了。 走时还不忘给他挥手。 戚九卿看着他下山的背影, 紧绷的嘴角慢慢松开,眼底的阴郁渐渐化开来。 希望苗疆能够化解他心中的阴霾。 ****** 街道上,蓝雾停下来等着曳缘, 等她走近了, 才道:“别走了。” “我走我的道,你管得还真宽。”曳缘冷漠地吼道。 而蓝雾却只是说:“我背你。” “???” 他转过身去, 在她面前蹲下,道:“上来。” 曳缘迟疑了一会儿,但是他却说:“快点,机会只有一次。” 她走了过去在他背上趴下,反正都是要去苗疆的,走路去和被背着去,她当然选后者。 这一路,两人都无话。 没有人敢去戳破那层纱,因为害怕再次谈起那些不想谈的话题。 曳缘其实也不知道苗疆具体位置在哪儿,上次她是瞬移到苗疆外的那棵枫树边的,却不知道应该走哪儿进去。 曳缘看着蓝雾走了一条大路,大路方便马车行走,出城后往一直直行,然后向右边的一条路拐进去。这一走就走到了晚上去,曳缘这次学聪明了,她在出城之前在小摊前买了点吃的,不然她这一天不吃东西,恐怕得饿晕在路上。 蓝雾一直背着她,很沉默,褪去了许多的戾气,变得很安静。 这样的他,和失忆时候的他别无二致。 搞不懂他什么心态,之前还狠心丢下她,现在又来背她,矛盾得很。 他这个人就一直都很矛盾。 夜幕拉开,他们现在走到了一处林子里,蓝雾他们决定在这林子里过夜。他们找来了柴火,点了一个大火堆,火光噌亮,将漆黑的树林照亮了不少,烟火让孤寂的树林添了几分人气。 曳缘随便找了一棵树靠着睡觉,她本就是森林中生长之物,要在这林间睡觉对她来说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火堆旁的小侍卫们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她,想说什么但是因蓝雾在这里又不敢议论。蓝雾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声音倏地一冷:“谁再看,我就挖了谁的眼睛!” 曳缘睁开一只眼睛来瞥了一眼那边,他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要挖别人的眼睛? 但是却看到蓝雾朝自己这边走来,踢了一脚她后面的树干,道:“你,起来。” “??” 他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往后面更幽深的林子拉去,曳缘吓到了,叫道:“你干嘛?” 蓝雾的声音极冷,拖着她前行:“身为太子侧妃,怎么能在那么多男人面前睡觉?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一个太子逃妃,如今都逃到这里来了,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啊?”她反问道。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名声已经无所谓了。 蓝雾将她拖到离那些人群较远一点的空地,粗暴地将她扔下,曳缘害怕地叫道:“你要干嘛?拖我来这么黑的地方干什么?” 这边没有火堆,暗漆漆的,他的脸晦暗不明,看不清楚神态。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气,曳缘禁不住打了个抖。 他在她面前蹲下,无声地笑着,“你有勇气跟来,没胆子想我要干嘛吗?” 曳缘爬起来想逃,可是却被他按住,说:“现在跑也没用了,那边的人可全都看见了,我们两个孤男寡女,走入林子深处,你说,他们回去之后会怎么传呢?” “你……故意的!” “是呀!被那些臭男人看,总好过被我看吧,你说是不是?”他咧开一个笑来,下巴闯入了柔软的月光中,而他那稚气的笑容就亮了起来。 曳缘转过脸,给他留了个很冷的侧脸。 他的口吻夹杂着讽刺的意味,道:“瞧你这冷脸,摆给谁看啊?” “当然是你!看见了还问,没自知之明吗?” 蓝雾听罢后又生气了,将她的脸掰过来,恶语道:“我真想把你这张嘴堵起来。” 他的指腹在她的朱唇上来回摩擦,勾笑着:“你说,要怎么堵呢?” 他的眼神有一丝的游离,声音也越发的软,慢慢地伏下腰来,似乎……是要亲她。 “你走开!你别亲我!”她用力去推他。 可是他却如磐石般坚定不移,嗤道:“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吗?怎么还不让亲呢?你的喜欢可真假。” 曳缘垂着脑袋,不想看他。可是他偏要将她的下巴抬起来,让她注视着他,然后强硬地贴近她的唇边,“乖,给我亲一下,就一下……” “不要……”曳缘的声音被他堵住了,他蛮横地吸/吮着她的唇瓣,像是一个渴了很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汪泉水,在贪婪的吸取。 说好的就一下呢??? 过分!!! 她用贝齿咬了他一下,狠狠地咬,就像那次他咬自己一样,直到咬破了皮,鲜血滑进了她的嘴里,她才松开。 蓝雾疼得后退,直起身来,捂着嘴巴,怒眼看着她。 曳缘骂了一嘴:“发情狂!神经病!有种你去亲忘忧啊!每次在我这里发什么病!” “她哪有你甜啊……”他轻佻地说到。 但是曳缘却听出了另外一番味道,问道:“你亲过?” “有你这么甜的在身边,我干嘛要去亲别人?” 曳缘本来生气的心脏又没有那么生气了,她嘟着嘴,将头埋着,没亲过最好,要是亲过,她真怕自己情蛊一上头跑去把那忘忧的嘴给缝了。 “可是你亲过哥哥。”他垂头道,“我好伤心的。” “你伤心个鬼!” “明明很伤心。”他可怜兮兮地说到。 “别用这种语气说话!别装!” 他站了起来,斜靠在对面的一棵树下,一只长腿向后弯曲,搭在树干上,一只手摸了摸嘴角的伤口,意兴阑珊地道:“咬得真狠,把我当玉米啃呢。” “玉米可比你好啃多了!!” 他幽幽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裳上,随口一问:“你怎么穿了这件衣裳?” 一说起这衣服曳缘就生气,她在屋里打扮了半天,期待地等着他来接自己。可是呢,却等到一个这样的结果。 系统真爱和她开玩笑,他这失忆就跟闹着玩的一样,说恢复就恢复了。 她还没有和那个温柔的他待够,这个讨厌的他就又回来了。 蓝雾看到这件蓝色衣服就会想起那只她为自己绣的蝴蝶,他的手伸向胸口,正想摸出那只蝴蝶荷包出来,就听到她说:“我穿什么衣裳关你什么事,我们就只是下蛊和中蛊的关系。” 他的手又顿住了。 曳缘烦死他了,转身靠在树上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蓝雾转过脸来,看着她的睡颜,心中苦涩:什么时候你才肯心甘情愿的让我亲? 既然如此,就再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吧。如果想回去,明天就回去吧。 可是,曳缘睡了半天心里还是很气,又问道:“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回来抱走那盆花?” 蓝雾闭上双眸,少顷,才答:“上次晕倒前你让我勿忘你,可是我却只记住了花,没有记住你。所以,这次我要带走这盆花,让我记住我曾经是多么的混蛋,竟然把你给忘记了。” 曳缘扭头看他,见他的孤独身影落在黑夜中,问道:“白天不是说是因为忘忧送的吗?所以才舍不得。” “这话你信吗?”他咯咯一笑,“不过是气话罢了。” 那只不过是他故意骗她的而已。 他走到了她的身边来,蹲了下来,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阿缘,白天那些难听的话,都忘了吧。那不是我说的,那是我心里的恶魔说的,别记在心上,别伤心,以后我尽量不会再说了,记住我接下来要说的就好。” 白天他的冷漠和冷语狠狠刺痛了她的心脏,她是很气的,可是最后还是被他的两句道歉给抚平了。 他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你。” “还有,对不起,给你下了蛊。” 曳缘最后是听着这两句话睡着的,这两句话在她脑海里回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做梦还是会梦见这一幕,梦见他给自己道歉。 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破晓的光晕闯入树林,冲向大地的怀抱。她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看向四周,蓝雾竟然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她内心一慌,跑到了昨天他们堆火堆的地方,那里也一个人都没有,地上只残留着一团灰烬,火早已经熄灭了,看样子已经走了一会了。 过分!走都不叫她一声! 过分死了!死蓝雾! 其实蓝雾并不是要丢下她,而是留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她想回太子府,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然而曳缘却一心想要找到他,这次出来,她就没有打算过要再回去。 她不会再回太子府了。 剧情已经快要到结尾,她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了。 那地上的泥土里有马蹄的印子,顺着那印子不难寻找到他们离开的方向。 曳缘故意走得慢吞吞的,不想凑上前去,苗疆应该就在不远的前方了,因为她没走多久就看见了那棵枫叶大树。 苗疆的界碑立在树下,她踏过界碑,向里面走去。 对于曳缘而言,苗疆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透着一股神秘的感觉,听闻里面的女孩基本都养蛊,蛊在苗疆是只传女不传男的,但蓝雾是个例外,因为他是前任大祭司蓝樱唯一的孩子。 这苗疆除了门口那棵大枫树,里面却不见枫树。这里云淡风高,碧空如洗,两面都有高山,曳缘扭头看到右边的两座山峰很是眼熟。它们挨得很近,中间缺出一个口子来,像是被天神故意打了一拳,将那处打得凹陷了下去。 她看着那山口凝思,那里很像是在梦仙村看到的祭祀台后方的山口,难道……那些村民所说的‘里面’就是苗疆吗? 原来隔得那样近啊。 蓝雾此番回来故意绕了远路,因为那具冰棺的原因,特意走的是官家大道,道路要平坦许多,没有走小路,所以才没有经过梦仙村。 再往前走,就是苗疆的寨子了。她听到了来自前方的欢声雷动,喜气洋洋,那是寨民们在迎接蓝雾吗? 第96章 苗疆 “恭迎大祭司回寨!”恭迎的声音整齐上朗, 寨民们全都在向他拜伏。 被众人围堵的蓝雾眼睛瞟了眼后方,那个傻丫头怎么还没跟上?看来是真的回去了吧? “蓝雾哥哥,你可回来了!”有女子为他戴上满是银子打造的头冠, 拉回了他的视线。 曳缘听到前面的热闹声, 她一个人站在台阶下,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去,却被一个人唤住了。 “小义妹!” 是拾溪的声音。 她向台阶上面望上去,在那前面,有一处十几层的台阶, 台阶上面是一块宽敞的广场,蓝雾和那些寨民此刻就在广场上。 而广场左边,还有一条蜿蜒向上的双面长廊。两侧都有座廊, 而拾溪此刻就正坐在那外面一侧的长廊下,悠然潇洒地享受着大好风光。 曳缘跑上台阶, 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有些不耐地说:“你们太慢了,我都到了很久了。” “啊?” “来了这么久都不敢进去,只在门口坐着, 是害怕什么吗?”蓝雾的声音传过来,他正朝这边走过来。 曳缘看到在那圆形广场上, 站着很多的苗族少女, 她们穿着苗族特有的服饰,红色衣裙上面绣着小花图案,一圈环绕着一圈, 肩膀处和袖口处都镶着圆形银片, 下面的长裙亦是,绣着红色与蓝色的花。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戴着和蓝雾一样的项圈, 有些人甚至戴了好几圈,全挂在脖子上,亮晶晶的,很是打眼。那些姑娘们并排两列而站,手上都端着木盘,木盘中装着一个白瓷碗,碗里装着圣水。 她们手中拿着一根柳枝,此刻正在用纤细的长指拂动碗中的圣水,将圣水洒向空中,洒向蓝雾的身边。 蓝雾头上被人戴上了一顶银饰头冠,白晃晃的小银片在他额前闪动,更加显得他俏颜动人,美如明花。 真……好看! 曳缘又感觉自己此刻的心开始绽放,这么漂亮一个男孩子,她真想拖回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蓝雾向这边微笑,不知道那个笑是对着她的,还是对着拾溪的。 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兴奋到变成蝴蝶飞跑了。 “本君才不害怕,要走就走!”拾溪跳了起来,沿着长廊上去了。 旁边的婆婆大婶们都向蓝雾这边跑来,年轻姑娘们也跟着过来,端着圣水朝蓝雾身上洒去。 “蓝雾哥哥,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呀?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拜见父王?”一个俏丽的红衣姑娘端着圣水走到了他的身边,不停地朝他脸上洒着圣水,那纤弱的柳枝轻轻在他的脸上拂过,仿佛是在勾魂一样。 曳缘咬了一下唇瓣,不开心地盯着他们。 这女的是谁呀?凭什么叫他蓝雾哥哥,凭什么还要让他跟她回去拜见父王? 蓝雾轻笑道:“待我安排好我母妃,自会前去。” “好呀,我带你去。”女子立即答。 旁边的婆婆们瞧了一眼干杵在这里的曳缘,一个大婶指着她问:“呀,这是大祭司您的夫人吗?” “不不不……”曳缘忙着摆手,还没解释出口,就被蓝雾揽入了怀中,他笑道:“不要害羞嘛。” “???” 她诧异地抬头看他,却见他正低头好笑的盯着她。 “蓝雾!你成亲了?”那位红衣女子震惊地发问,手中的圣碗都差点掉了。 蓝雾微微点了点脑袋。 旁边的大婶们高兴,和颜悦色地给曳缘捧了一抓糖果来,笑着道:“大祭司,您的夫人真水灵,比我们寨子里的姑娘还要水灵。” “谢谢,谢谢,够了够了。”曳缘连忙向她们道谢,双手的糖果都快抱不住了。 蓝雾听后浅浅的笑了,跟他们指了指她的脑子,说:“是水灵。不过啊,这里不太好。” “啊?”众人一顿惋惜。 “不是!我不是傻子!他胡说八道的,我不是他夫人!”曳缘张口解释着,但是显然大家都不信了。 有人来拉她的小手,重重地安抚她,“姑娘,没事的啊,别害羞,我们都是自家人,祭司大人的母亲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别怕,把这里当自己家啊。” “??!!”整个大无语事件。 蓝雾不是很讨厌她的吗?为什么会跟大家承认说她是他的夫人呢? 真是奇奇怪怪的蓝雾。 曳缘被这群大婶们牵着往苗寨里面走。 刚刚那里是苗寨最外面的广场,穿过广场就是苗寨的大门,有一木门高立,横着的门板上写着红色的苗寨二字。这两个字写得很弯,像几条小鲤鱼在上面绕,看起来不像是字,更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 蓝雾走在前面,指挥着那些侍卫护送冰棺去神殿。 入了苗寨大门后,里面是一条宽阔的石砌大路,正方形的石块拼接起来的路面,路两旁栽种着一排稀疏的小榆树。 再往前走,就会看见一条长河,河水沿着道路右边缓缓流淌,在河岸的对面,是一座又一座的吊脚楼。 那些房屋都是木质结构的,一般都为两层,有的甚至更高,有三四层。它们并不是统一建在平地上的,而是建在一个很缓的山坡上的。最底下一排房屋,后面的山坡上连修着另一座比它高一点的房屋,这样依次往上,层层交叠,错落有致,看起来就像是一堆的房子簇拥到了一起,没有一点空隙一样,但是每处人家又都是相互隔离开的。 而最下面这一排房屋,沿街而立,有的房屋甚至高调地跑了出来,伸出了两只脚踩在了河水上,从屋子一楼还伸出来了一层楼梯,楼梯盘旋而下到河坝中,有两个小不点儿此刻还蹲在那木梯下面的河坝上玩石子。如此,便像是临水而居,好不惬意。 眼前的这里,便是苗寨吗? 这里,就是蓝雾的家。 再看道路左侧,同样也是房子,不过倒没有右边那么多那么集中,这边就只是两条分出去的人字形道路,道路中间是一排排比较整齐的二层房屋。 “我们要去哪里啊?”曳缘好奇地打量了一圈,然后问到。 旁边的婶子们笑得嘴都合不拢:“带你去大祭司家。” “啊???”曳缘转身就想逃,她才不去蓝雾的家呢,他的家跟她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没有。 “姑娘,跑什么啊?”那七八个大婶将她围得死死的,她根本无路可去。 “我不去他的家!” “姑娘,别害羞嘛,亲都成了怎么能不回家门呢?” “???我没和他成亲!” “姑娘,你好生和我们说说,是不是和蓝雾吵架了?”大婶们十分关心的凑过脸来问她。 “没吵。” “那就是他惹到你了?” “对,他确实是惹到我了。” “姑娘,你们成亲多久了啊?有孩子了吗?” 曳缘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又想起曾经梦见的那个梦,梦里她怀了蓝雾的孩子,结巴道:“都说了没成亲了。” “哎呀,这可得抓点紧啊,赶紧怀一个孩子呀。”大婶们继续好心的说道。 曳缘在心里直呼救命!!! 是不是全世界的大婶都一个样啊?! 她在这边被一群大妈们拉着,而蓝雾却在那边沾花惹草,身边围了一群的妙龄少女,全围着他喊“蓝雾哥哥”。 曳缘移开目光,别扭地看向远方,迫使自己不去看那边,但是余光总能不自觉地往那边飞。 心底的醋意涌了上来,她感觉自己又要发作了。 而蓝雾却像是跟她有心电感应一般,竟然回过了头来,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 仿佛只要看到她在后面,就心安了一样。 这条路走得很漫长,苗疆内地域宽广,饶是她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他们所说的蓝雾的家。 他们总共经过了六座桥,每一座桥都长得类似,但是又有点细微的差别。每座桥上都刻着古老的文字,那些字很复杂,弯弯绕绕,比门口的苗疆二字要难认多了,曳缘愣是没看懂。 最后这座一号桥,穿过去就是蓝雾的家。这些桥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风雨桥,意为躲避风雨又有守护苗寨风调雨顺之意。桥全都是用木料筑成的,由桥身和亭子组成,桥上盖着瓦片,最顶上有三只宝葫芦镇压,像是镇压着一头巨大的古兽。 下面的桥内部以石板铺成,桥面不宽,不超过六尺,两边都设有栏杆,上面还坐着有一个老人在剥簸箕里的豆子。 桥的对面,就是那成片的斜坡吊脚楼,大婶们热情地带她过去,“大祭司的家就在这对面的楼里面。” “我不去,我真不去。”曳缘突然抱紧桥上的朱漆柱子,双臂抱紧,就是不肯走。 “成,反正都送到家门口了。”大婶们松开了她。 “蓝雾去哪儿了?”曳缘发现蓝雾什么时候不见了,她四处张望着。 “哎哟,就分开这么一小会儿,就眼巴巴得紧啊。” “??!!” “大祭司去山上的神殿了,闺女,我这就让人去追上他,跟他说你让他快些回来。”大婶真的叫了一个小厮上山去。 “……??”曳缘头大,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卖进大山里了一样。 大婶们还在跟她搭话,一会儿又问她和蓝雾是怎么认识的,一会儿又问她成亲多久了,不管她解释多少遍,她们都不相信她和蓝雾没成亲。 第97章 阿婆 眨眼间, 她看见了拾溪在外面的街道上闲逛,她像看到救星一样喊了他一声:“拾溪。” 这一句明媚的声音,穿透了整座长桥, 所有人都愣住了。所有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静谧中,那一簸箕豆子摔了下去,青色的圆豆洒向了地面。 剥豆子的老婆婆慢慢站了起来,动作缓慢,却不是去捡豆子, 而是转头望向了拾溪的方向。 拾溪听到曳缘的声音朝桥上走来,可是却被那个老太太迎面撞上了,老太太抓住他的衣袖, 用颤抖的声音喊他:“十夕,是你回来了吗?” 拾溪一震, 脚像是灌了铅般,再也动不了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不是拾溪,而是十夕。 老太太已过花甲, 身态佝偻,骨瘦如柴, 头上缠着一圈蓝色绣花布带, 但仍有好几根白发从里面翘出来。她站在拾溪面前,长满皱纹的双手向上面伸去,想摸摸拾溪的脸, 可是拾溪太高了, 她根本摸不到。 “十夕,我的十夕, 是你回来了吗?你吱个声,让阿婆听听你的声音,阿婆等你等得眼睛都瞎了,你站在我面前阿婆都认不出你了。” 阿婆颤抖地说着,苍老的声音仿若从枯树里传出来的一般,听起来是那么的苍凉。 拾溪闻言,眼角又滑落了一滴清泪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颗爱流泪的石头,他的心难道不应该像石头一样坚硬吗? 为什么会这么容易软? 面前这人,是十夕的阿婆。早年她曾与他说过的。 他长袖一甩,那地上的豆子就全都一粒一粒的飞了起来,飞向簸箕里,而他自己全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女孩的模样。 那是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美丽女郎,年龄不过十七八岁,一双铜铃大眼睛,两边脸颊上长着星星点点的小雀斑,乌黑的发丝卷到了眼尾来,耳朵上戴着和冰落一模一样的耳环,只不过位置是相反的,冰落是左红右白,而她却刚好相反。 那些大婶们双目睁大,今天这离奇事情太多了,先是豆子自己从地上飞回了簸箕,再是一个大男人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不过,下一瞬,在豆子全部飞进簸箕时,她们的记忆就出现了断层,她们只记得那从桥下走上来的就是这位十夕姑娘,并不记得她们看见过什么黑袍男子。 此刻化作十夕模样的拾溪,拉起那位老太太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变成一个女子的声音沉重地说道:“阿婆,是我回来了……” “是十夕回来了。” 老太太粗糙且满是茧的手在他脸上摸索,老泪纵横,手指不住地发抖,哽咽道:“十夕,真的是你回来了……八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阿婆捧着他的脸痛哭流涕:“我就知道你会再回来的,我就知道。阿婆为你算过命,说你一定会回来的,你真的回来了!” “阿婆每日都坐在这桥头等你,我等啊等,盼啊盼,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拾溪的两眼已经红透了,他将眼泪咽回去,声音也十分喑哑,“阿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阿婆,对不起。” 十夕没办法回来,只能由我代替她回来了。 曳缘听出了他的声音,这个声音,就是那个年年给哥哥送生辰贺礼的女子声音。 此刻的拾溪在哽咽,所以发出的声音尤为的沙哑,和那石头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原来……原来……一切都圆上了。 当时给哥哥送贺礼的就是拾溪,而拾溪却是帮另外一位姑娘送的。 那个姑娘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些大婶们终于从她身边跑开,跑到了拾溪面前,拉着他又是骂又是打:“十夕,你还知道回来啊?八年了,这八年你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阿婆一个人一直在等你这个没良心的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八年都不回来看看?” 骂着骂着,大家的眼里都盈上了泪花,就连站在最远处的曳缘,都抹了一把眼泪。 拾溪抬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声音响亮,清脆入耳,“我错了,阿婆,是拾溪不好,是拾溪的错……” 他说的是拾溪,不是十夕。 倘若那天他能去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十夕她就不会死了。 没有人的心比他更痛。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都会下意识地跑去戚九卿的西殿屋顶上坐着了,因为,那里离夕阳最近。 他每天坐在那里看着头顶的夕阳,总是会不经意的流泪。 他对她的爱,是比夕阳还要热辣的。 即使是忘记了,也还是会心痛到流泪。 “别打了,别打了,阿婆不怪你,阿婆不怪你……”阿婆心疼地抓住他的双手,阻止他再扇自己耳光。 身边的大婶们还在提醒拾溪:“十夕,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好好陪在你阿婆身边,别再惹你阿婆生气,她现在年事已高,可经不得你的气。” “你别再像以前那样调皮捣蛋,别老想着往外面跑,现在回来了,就留在苗疆好好陪你阿婆吧。” 她们一人一句,像之前问候曳缘一样,对拾溪进行各种批评教育。 “嗯。阿婆,我们回家吧。”拾溪扶起阿婆的手,去一边的椅子上端起簸箕,扶着她往桥对面走去。 阿婆却突然拽住他的手,问道:“冰落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拾溪怔住,缓缓才道:“她啊……她……”恐怕也回不来了。 “她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阿婆很紧张地问。 “她好着呢,她嫁人了……”他努力编着谎话来哄她,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高亮的女声打断了。 “阿婆,我在后面呢。”冰落走上长桥,一步步朝她走来。 那些大婶们看到冰落从她们身边走过,一时激动地喜极而泣,有人掩嘴感叹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所有人都回来了。” 冰落走向阿婆,目光扫向她身边的那位“十夕”,上翘的眼尾藏着一丝杀气。她走到阿婆身边,紧紧将她抱住了,头埋了下去,声音里有难得的柔情:“阿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阿婆的手掌激动地轻轻拍打她的背。 跟着冰落一起出现的还有郗献云,曳缘吃惊地看着他,手指着他惊道:“你怎么也来了?” 冰落抬起头来,指着郗献云说道:“这,我相公。” “??!!”曳缘惊呆了,他什么时候成亲了她怎么不知道? 郗献云看见她也同样惊讶,“曳缘,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婆一听,敢情大家都认识呢,她连忙擦了一把眼泪笑着说:“都认识好,都认识好,来,都跟我回家。” 于是,大家就这样不约而同的最后全进了阿婆的家里。郗献云指着前面那个陌生的姑娘问曳缘:“这是谁?” 曳缘用手盖着唇边,说:“拾溪。” “啊?这就是那个十夕姑娘?”郗献云望着她的背影打量了一圈,原来这就是冰落说的那个姐妹呀。不过,她怎么还活着呢? 他将曳缘拉到后面去,低声问:“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呢?” “这是拾溪。就是那只石头怪。” “哈???” “嘘!小声点!别被阿婆听见了,要是要让阿婆知道真相,她一定会伤心的。” “哦。”郗献云点了点脑袋,又转过去朝着前面那个姑娘打量了一下。 “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来了苗疆啊?怎么还成那冰落的相公了?” “啊这……”郗献云挠挠头,又想起了前两日的事。 当时,他独自留守在梦仙村里。村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大门紧闭,不怎么出门了。 村里的妖怪们全都被姬宴给斩杀干净了,而冰落也受到了重创,躲进了河里去。 而他就坐在河边的桥上等她出来。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再上来。他等了很久,等到天都黑了,月亮拨开浓雾爬了出来,她还是没有再上来。 没过多久,那深蓝色的河水就变色了,变得红紫杂糅,浑浊不堪。 他惊愕地站起来,趴到桥边往下看,下面的河水里被血浸染得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红绸布。而那皎洁的月亮,落进了河里,也变成了一轮妖艳的血月。 “冰落,冰落!”他对着河里面大喊,可是却没有人回他。 他一下就慌了,翻身就跃了下去,冰凉的河水钻进他的皮肤,他打了一个抖,河水中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想作呕。 他强忍着不舒服,在里面寻找冰落的身影,好在之前冰落给了他一颗避水珠,才能让他在这里面待这么久。 水下也是同样的扎眼的红,他沿着血液飘散的起始地寻去,终于在一块珊瑚旁寻到了她。 不过,她已经晕倒了,也不知道晕了有多久。 他将她抱到了河岸上来,放在桥边,试着喊了她两声,但是她都没有醒转。她的身体在淌血,就这样在桥上靠了一小会儿,血水就淌了半边的桥。 “冰落,冰落,你没事吧?”他紧张地摇了摇她的身子。 很快,她就睁开了眼睛来,一双眸子里倒映出了头顶的月亮。 看着明亮,可是却没神。 “冰落,你醒了?”郗献云看着她苍白的脸问:“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我该怎么帮你?你需要看大夫吗?” 冰落捂着受伤的腹部,轻轻摇了摇头,她靠在桥梁上,望着远处的一个方向,深深的望着。 他转头也朝那边望去,那里是祭祀台的方向,而在那祭祀台后,是一个壶口形的山头,两座山巍峨耸立,中间凹出一个大口子来,像是一个盛满月光的巨碗。 “你在看什么?”他问道。 许久,冰落才答:“郗献云,你不是说你要报恩吗?” “嗯。”他点点头。 她的目光仍旧眺望远方:“送我回苗疆吧。” “啊??” “就在那座山的后面。那里,就是苗疆。” “好!”郗献云重重应了。 于是,他就送她来苗疆了。她伤得很重,且近乡情怯,在苗疆外面磨蹭了好半天,才决定进来。 关于她的故事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很爱这个地方。 这么多年不回来,是因为她不敢,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水怪,她不敢回到这个地方。 而且,她更不敢一个人回来。 因为,十夕没了。 长桥对面有很多吊脚楼,阿婆的家就住在第一座楼里。 整座楼都是用木头作为材料,再以最传统的榫卯衔接起来,错综复杂的横梁搭在主柱上,搭混成一个四层的形架,形成了这样既稳固又别具风格的吊脚楼。 “后面那座吊脚楼,就是大祭司的家。”阿婆给曳缘指着说。 “哦。”曳缘勉强应了。 阿婆眼睛虽然不好使,但是也还是看得清一点东西的,并不是完全不能视物。 只不过看得很模糊很模糊。 她带着他们几个小辈走进了房屋里,这间吊脚楼共有四层,算是比较高的了。 房屋内陈设比较古老,一张简单的红木长桌,几张方凳子,墙壁上挂着一些琐碎的杂物,而里面摆着一张长长的贡桌,桌上还放了一个香坛,正点着一根香。 贡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太阳神牛头铁面,下面还刻着几只飞舞的蝴蝶。曳缘感到奇怪,难道他们苗疆内的每户人家都要摆这些吗? 阿婆看到她们全都回来了,实在是太高兴了,一定要给他们做饭吃。冰落却扶她在门后的一架藤木躺椅上坐下,“阿婆,你别忙活了,我和十夕去给你做吃的,你就在这里好生坐着。” 拾溪:?? 冰落将发呆的拾溪给拽去厨房了,进去后她就关上了门,眼神倏地一变,杀气溢出,五指抓住他的衣领:“说,你到底要干嘛?” 拾溪笑了笑,用十夕的这张脸微笑,让冰落目光又含了泪,她仿佛一切回到了昨天,一切回到了八年前,她和十夕两个还一起生活在这里的时候。 一切,恍然如梦。 拾溪真诚道:“我来看阿婆。” 他头一次说得这样真诚,很多年前他就该来了,可是他因为吃了那些山楂后,忘记了太多事情,也忘记了要来苗疆看看十夕的阿婆。 “看阿婆?呵?你凭什么来看?良心发现了是吧?现在记起来十夕了是吧?”冰落咄咄逼人着。 拾溪一副坦然,微笑道:“如果你想要阿婆伤心的话,那你就动手吧,我们在这里打一架,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其实十夕和冰落早就都死了。” 冰落的手僵住,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最后这句话狠狠戳痛了她的心,是呀,她和十夕都死了。可是她的灵魂还在,可是十夕呢?她的魂飘去哪里了? 拾溪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将胸前的银项圈摆正,后又道:“十夕她……不是我杀的。” 冰落却不信,“你说什么?” “十夕,冰落,你们做饭怎么还关上门了啊?”阿婆下一刻就推门进来了。 两人立即拿起案台上的家伙来,拾溪拿了一把菜刀,冰落拿了一个盆,假装在认真做饭。 阿婆走了进来说:“那坛子里装着有面粉,今天家里人多,煮月团吧。” “哦,好,阿婆。”冰落走过去舀了几勺面粉起来装在盆里,再装了一碗水放在台子上,开始和起了面来。 反观一边的拾溪,手上拿着菜刀不知道该干嘛,曳缘跑了进来帮忙,问道:“月团是什么呀?” 阿婆说:“就是一个个像月亮的小团子,里面包着菜和肉和的馅儿,再放在锅里蒸。” “噢噢,我懂了。”曳缘上次寒食节时在家里学着做过青团,想来这应该差不多,她卷起了袖子,走了过去帮忙干活。 “拾溪,你把那个肉宰了吧。”曳缘拎给他一块里脊肉。 曳缘将阿婆往外面扶,“阿婆,你去外面坐着吧,这里就交给我们吧。那个,哥哥,你陪着阿婆聊天。”她把在外面吊脚楼上好奇闲逛的郗献云给喊了下来。 “菜呢?我们用什么菜?”曳缘问到。 一向高冷的冰落本来不想理她,最后将这盆和得差不多快要成型的面团给她:“你继续和,我去弄菜。” 菜在外面的土里,冰落洗了洗手,出去摘菜了。 她一走,曳缘就听到了旁边“噔噔蹬蹬”的砍肉声。她一看,结果看到拾溪正抄着手,退后到一边作壁上观,而那菜刀被他施了法,自动地在菜板上砍肉。 “??!!还能这样??” 曳缘努力和着面,看他那悠闲的,她甚至都想自己要不也施一个法算了。 此时,外面长桥上走回来一个蓝衣身影,蓝雾的目光眺向对面窗户内的蓝色小身影,看她在那卖力的和面,低着脑袋,衣袖高挽,倒有那么一副农家小娘子的味道。 他的脚步踏向这座屋子的左侧,朝着小路朝上面自己的房屋走去,但是目光却仍旧很想往那边的厨房瞟去。 这个样子的她,真可爱。 郗献云坐在屋子里陪阿婆,阿婆心里喜悦,一直拉着他问:“男娃啊,你是哪里人啊?你今年多大了?” 一通的问题,让郗献云猝不及防,他一个一个地给她回答:“阿婆,我是南楹国人,今年……二十五了。” 说出这个二十五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他明明才十九岁,不过没办法,按理说冰落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估计也二十五左右,他必须得把自己的年龄说大一点才行。 “那你们成亲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两年吧。” “你们外面的人都成亲这么晚的吗?” 郗献云挠挠头,尴尬的点了点头:“呃……嗯。” 曳缘他们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终于将月团放锅里蒸上了,拾溪现出额头上的蓝色火焰,对着灶台里点了一把火。 “你这样怎么能行呢?柴都不扔进去……”冰落很无语的丢了几根木柴进去。 蒸面团要不了多长的功夫,一炷香就够了,曳缘一直望向窗外的风雨桥,天都快黑了,一直不见那个人回来。 冰落将月团起锅,端了出去,所有人围在桌边,再配上一碗皮蛋热粥,这就是他们今天的团圆晚饭了。 也不知道三个妖怪煮出来的东西好吃吗? 冰落有八年没有吃过这东西了,再次吃到,眼里已有了泪光。 而拾溪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妖怪,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儿,吃了一口后竟觉得十分美味,这人间的东西果然比他们妖怪的食物好吃。 曳缘边吃边看向门外,拾溪实在受不了了,说道:“别望了,人早回来了。” “啊??回来了??”曳缘跑出去往后面的吊脚楼望去,果然见到了灯光。 她又返了回来,在座位上坐下,蓝雾他竟然回来了?回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吗? 真是的。 不过,他好像确实也没有理由要特意来跟她说一声“我回来了”。 阿婆好心的端了一盘月团放她手里:“女娃,快拿着去给大祭司送去。” “啊??” “曳缘,不许去,你好好给我解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郗献云横插一嘴道。 曳缘听了,端起那一盘月团子就溜了,谁要跟他解释啊,她跟蓝雾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早就解释不清楚了。 门外右侧有一坝子,石块筑成,面积不大,上面晒了一些干辣椒之类的。石坝上面就是蓝雾的家,不过却有一个半人高。那里搭放了一个小梯子,是靠墙而放的一木梯,方便上下。 她跑了过去,沿着木梯爬了上去,其实旁边是有路的,但是她不想去绕了,从这里爬上去近一些。 这里的吊脚楼都是如此交错搭建的,可能你的侧门旁,就是别人家的窗户。 爬上去之后就是蓝雾的家了,而身侧就是阿婆房屋的二楼,这样的构建,感觉好有趣。蓝雾的家也有四层,她看到只有最上面那层楼亮了灯,她沿着一旁的楼梯上去。 这楼梯是建在屋外的,直接就可以上去,楼梯很短一截,一截只有六七层台阶,全是木质的,来回的绕着,像是在空中建了一座环形回廊。 修这样的楼梯,不怕家被偷了吗? 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上去? 不过,这苗疆里的人应该没人敢来偷蓝雾的家吧。 她走到了第四层,楼梯两侧各有房间,而这楼梯却没有跟任何一栋房子挨在一起,独立在中间,以立柱支撑在地,这样看上去,这房屋的外观倒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蝴蝶。 她走向了亮灯的那边,直接重重推门而入,“蓝雾哥哥,你关着门做什么呢?” 她大概心里带了气,所以也懒得敲门,就直接推门了。 结果却不曾想,看到的竟是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幕! 蓝雾他……在里面……洗澡! 第98章 晕倒 她楞在原地, 手里的盘子掉落,清脆的响声划过耳畔。 屋中有一木桶,水汽氤氲, 热度冲向门口, 而蓝雾正坐在木桶中,留给她一个优美的背影。 里面水汽弥漫在空中,木桶中铺满了红色玫瑰花瓣,遮住了大片的春光。 她看见他的头微微斜倒着,高束的长发向一边偏, 银色小发箍刺闪着她的眼球,而他那垂落在木桶外的手正不停往下滴着鲜血。 他怎么在流血? 曳缘羞赧,当即背过了身, 道:“蓝雾哥哥,我去给你叫人来。” “站住!”蓝雾还留存着最后一抹意识, 吐出声来,“你想叫人来围观我吗?” “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泡着啊……” 不知道他出什么事了,那只手是怎么回事?但是听他声音虚弱得很,一点气力都没有, 像那种奄奄一息的老人在说话。 蓝雾没有回她的话,曳缘心里慌了, 试探的喊了一声“蓝雾哥哥?” 可是他却没答。 不会吧?瞧他刚才那身影, 该不会是晕倒过去了吧? 她怕他出事,一咬牙又转了回去,紧闭上了眼睛, 嘴里一直像念咒语般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她踱到了木桶边, 手伸过去摸索,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皮肤, 滚烫的热度让她直打了个哆嗦。 救命呀! 她此刻心跳如雷,脸上火辣辣的烧,最后还是用力将他拉了出来。 蓝雾大概是晕厥了,一直没有说话。她努力将他拖去了床边,但是他身上太湿了,全是水珠,这样上去躺着的话也会感冒的,必须要擦干了才行。 “你等等啊,蓝雾哥哥,我给你拿毛巾。”她睁开一只眼睛来,确定好了毛巾位置,然后手一勾,将毛巾勾了过来。 然后她又闭上了眼睛,开始给他擦身体,他用的皂角十分的香,外加上玫瑰花瓣的香气,熏得她都要意乱神迷了。 擦完了上半身,正踌躇着手要不要往下移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脑子这是紧张糊涂了吗?干嘛要给他这样擦,直接给他施一个烘干术不就行了吗? 于是她手指一点,给他施了个烘干术。 她将他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了才敢睁开眼睛来看他的伤口,那手背上的血口一看就知道是蛊虫所为,他这是又在用自己喂蛊了。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他用另一只手将被子一拉,盖住了头部。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她站起来拉开他的被子,结果看到他满脸彤红的脸,怔了一下,他这是……害羞了? 他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凝视着她,此刻他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道:“去给我拿药来,在对面架子上第二层抽屉里。” “噢噢好。”曳缘跑了过去,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有三个长得一样的瓶子,她问:“哪一个呀?” “打开,颗粒最小的那个。” 她全部打开来看了看,竟看到了一种很熟悉的药丸,很大一颗,乳白色的,像糖果一样,她问道:“这些药是你刚放进去的吗?” “不是,一直就在那。” 曳缘压下眸中的惊疑,那次自己在梦仙村受重伤,他消失了好几天,后来夜里突然出现,就给她送来了这种白色大药丸,难道说当时他是回苗疆来给她取药了吗? 他……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回来取药? 他是真的在关心她的吧。 她控制住心中的惊讶,拿着另外一瓶药走了过去,问他:“几颗?” “三颗。” 她倒了三颗喂到他嘴里,然后又跑过来端了一杯水喂他,吃了药之后,等了一会儿,他的嘴唇才恢复了一丝血色来,脸上的红色逐渐褪去。 曳缘在这里守了他一会儿,他出奇的怪异,一句话也不说。她担心他是不是头不舒服,抬手又摸了摸他额头,“蓝雾哥哥,你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他宛如一块木头,说道:“我没怎么。我只是,需要一块地洞。” “啊?” 需要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吗? 她蹭地一下站起来,想回避一下这么尴尬的时刻,“那个,蓝雾哥哥你饿了吧?我去给你重新拿点吃的来。” 她转身逃了,顺带将门口的碎盘子和月团收拾走了。 她跑回了下面阿婆的屋子,边跑去厨房边说:“刚刚盘子一不小心被我摔碎了,我重新来拿。” 她去厨房重新拿了个盘子,在蒸笼里夹新鲜的月团,外面桌前的拾溪笑着问道:“小义妹,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呀?” 曳缘吞吞吐吐地解释:“外面风太大,吹的。” 众人看向外面,有风吗? 曳缘飞速装好月团火急火燎地又跑了,郗献云想追出去,可是却被冰落给按住了,“相公,你干嘛呢?就不能让别人两口子好好相处吗?你去添什么乱呢?” 郗献云被这句相公彻底拉住了脚步。 曳缘跑出屋子后就走得极慢,又很艰难,在爬上蓝雾的家时,看到有两个男人在前面的楼梯上,像是去找蓝雾的,腰间还佩着刀。 于是,她就走得更慢了。 这四层楼梯她走了足足有一盏茶那么久,听到上面那两个人在门口说:“大祭司,苗王请你前去一趟。” 听到这话,曳缘立刻飞奔了上去,道:“蓝雾他受伤了,可以明天再去吗?” “这……”两人有点为难的站在门口。 曳缘走过去接着说:“两位大哥,蓝雾哥哥他真的受伤了,现在床都下不了了,你们苗王应该是个心怀仁意的大王吧,就缓一晚上嘛,他真的下不了床了。” 那两人打量了她一人,一人问:“你是何人?” “我……我……” 另一人说:“外面带回来的女子,能是何人?动动你的猪脑子吧。” “……” “那你转告大祭司,请他明日来一趟蝴蝶堡。” “好。” 待他们走后,她才推开门,再次踏入了那间房间。 屋内的蓝雾却已经坐起来了,他身上搭了一件黑色寝衣,如此,更加显得他面白如纸,虚弱白净。 哟,这么快就把衣服穿上了?生怕被她多瞧了去吗? 他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薄被,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她。曳缘被这目光看得有点心虚,谁知他竟就这样大胆的一直盯着她,似想将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曳缘走至床边,将手里的瓷盘递向他,又想起他现在是个病人,拈了一个月团起来喂给他:“蓝雾哥哥,你饿了吧,来。” 他却没有吃,只是盯着她,目光迥异,道:“你看见了。” 唔,他开始说起刚才的事情来了。 他的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曳缘心虚地后退了一步,晃头道:“没……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别撒谎。” “……!!” “说吧,你想什么办?” 这话说得好像她占了他多大便宜一样。 “什么怎么办?”曳缘惊恐万状,“你总不会要挖了我的眼睛吧?” 蓝雾侧头看着她,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曳缘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你挖我眼睛也没用啊,记忆还在我脑子里,你总不至于要砍了我的头吧?我也不是故意要看你洗澡的呀……” “你还有记忆?!”蓝雾的调子遽然拔高,难以置信的问到,一张脸又是愤怒又是羞愧。 曳缘忙不迭摆手:“没记忆,没记忆。你放心吧,我不会回忆的。”她越解释越乱,慌不择言道:“我真的不会回忆的……” 说到最后,自己却先崩溃了:“救命!……我已经开始在回忆了……” 蓝雾手握成拳,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声音低了下来:“说吧,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啊??”曳缘惊掉了下巴,“你说什么??” 他睁开眼睛来反问道:“本殿下是给你白看的吗?” 曳缘摸出腰间荷包内的一枚铜钱来,颤巍巍地说:“我可以给钱的。” “……你想死吗?” “不想。”她又飞快把铜钱收了回去,解释道:“我真没看见啥,就全是玫瑰花和雾气……” 蓝雾却不信,兀自凄凉的说着:“也是,像你这种人,是从来不负责的。” “我???” 就离谱!说得好像她辜负了他一样! “过来。”他道。 曳缘还是怕他要戳瞎她的眼睛,没有过去。 他的目光看向她盘子里的白色月团,说:“我饿了,快点过来。” 曳缘这才走了过去,重新拿起月团来喂他,等他嚼完一个后,她才期待地问道:“好吃吗?” “没你好吃。” “??!!”曳缘手里的盘子差点翻了。 “愣着干嘛,继续啊。”他催促道。 曳缘赶紧又喂了一个小团子到他嘴里,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问了:“蓝雾哥哥,上次我在梦仙村受重伤的时候,你消失了好几天,是不是回来给我取药了?” “你想得真多,我可没那么闲。” “可是,我刚刚在那边看见你之前给我的药了。” “那又怎样?也不能说明我回来了。再说我回没回来,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蓝雾像吃了炸药似的说着,“难道我回来给你拿了药,你那个时候就会感激涕零的嫁给我了?” 曳缘被他的吼声给吓住了,他的心情怎么总是时好时坏,令人捉摸不透的? “结果不都还是一样吗?虚伪的骗子……”他继续说着。 大概一说到这件事还是生气,他的心里,还是住着一个恶魔,他虽然在尽力压制了,但是一想到她当初执意要嫁给姬宴,身体里的那个恶魔就会钻出来,狠狠地发疯。 曳缘也发泄地吼了出来:“我哪里虚伪了?给我下蛊的人不是你吗?活在梦里看不清现实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他冷笑着,满脸嘲讽,“呵,我活在梦里是吧?我看不清现实是吧?我给你下蛊,我卑劣了是吧?今晚谁也不许走,不解蛊不罢休!” “哈????” 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奇葩。 曳缘下意识地后退,可是却被他抓住了手,他怒道:“我说了,谁也不许走!” 第99章 三思 他抢过她手里的盘子放在一旁案台上, 声音极重,曳缘都生怕那盘子碎了。 他手一用力,就将她拽到了床上去。他将她按倒, 开始解她的衣带。 曳缘又不争气地哭了, 任是哪一个女孩被喜欢的人这样对待都会哭的吧。 心里生着闷气,闷火冲上泪腺,豆大的泪珠儿就滚落了下来。 其实要推翻他,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不想再挣扎了,因为她被这情蛊真的快折磨疯了, 她想要解脱。 只要解了蛊,她的心就不用再被情蛊噬咬了,她就可以解脱痛苦了。 蓝雾看见她脸上一串接着一串的眼泪坠儿, 骂咧道:“能不能别哭了?” 太可恶了,连哭都不让人哭。 于是, 她就忍住不哭了。 蓝雾见她那扭曲得像一个南瓜的脸,还不如之前哭出来好看呢。他道:“你还是哭吧。” ??!!是不是变态? 蓝雾看她哭得这么伤心,那些泪水攻破了他心城最后一道防线,他又心软了, 叹道:“算了,你走吧。” ??!!逗她玩呢? 曳缘坐了起来, 泪眼婆娑地盯着他, 这个神经质反派又在作什么妖? 她却不答应了,道:“说好了不解蛊不罢休的,今天我一定要解蛊, 我实在是不想再受你的折磨了。” 她边说边自己解起了衣服来, 这次真的是豁出去了。 “那个,我劝你三思而后行。”蓝雾见到她又开始这么刚猛, 吓得往后躲了一分。 “我都三百思了!不需要再思了!” 她迅速脱完了一件外袍,蓝雾盯着她雪白的锁骨咽了一口水。她撩起了衣袖,将手臂伸到他面前来:“你自己看,你的蛊的杰作,再这样下去,我等不了多久就会被它咬死了。” 她的手臂上,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处,生出了一条红色的血线,那线异发的红,凑近看几乎可以看见里面涌动的血液。 那是被下情蛊的后遗症。 蓝雾顺着那条线看上去,却在手肘弯处看见了一个十分显眼的红色小点。他当即抓住她的手,逼近了看,满脸讶异,口舌不清道:“你……怎么……还有……这个?” 曳缘看了眼手臂上的那滴朱砂,说道:“这一直都有啊。” 她又问道:“这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蓝雾惊愕出声。 他再看了眼那滴守宫砂,抬起眼睑来,说:“我以为你的傻子病好了,原来你还没有好全。” “??” 又搁这骂人呢。 他看着那滴守宫砂的时候,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那些发了疯的嫉妒,是多么的可笑。 他嫉妒了那么久的事情,如今终于从他的心上落下。 他捡起了旁边她的衣服,帮她又穿了回去,动作十分的轻柔,问道:“你告诉我,你和哥哥成亲那晚,他都对你做什么了?” 她赌气道:“他说不能说。” “好啊,你连同他一起来骗我是吧?” “骗你又怎样?谁让你每天都欺负我!” 蓝雾生气的骂道:“呵,他在利用你,你知道吗?他在欺负你傻,你知道吗?他牺牲你来保全忘忧,这你也知道吗?” “我知道的,他也是在保护我。” “蠢货!” “……” 一时无言,半晌,他紧闭上了含泪的双眸,哀声道:“阿缘,你知不知道我都要嫉妒疯了?他根本都不爱你,他凭什么那样对你?” “我自己都舍不得,他凭什么?” “我先前恨不得去杀了他。” 曳缘心里本来是有气的,可是见到他如此,那些气又生生咽了下去。 “阿缘,”他睁开眼睛来又道:“对不起,我刚刚又凶你了。我发现我无论说多少句对不起,都不能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错。” “你刚刚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很想打我?你打我吧,随便打。”他抓起了她的手来,让她打自己。 曳缘却没有动手,只是闷声道:“嗯,的确很生气!” 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定定说:“我和姬宴哥哥成亲那晚没在一起,从来都没在一起过。之前因为不满你给我下蛊的事,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蓝雾觉得自己就是个大混蛋,之前说过那么多难听的话来挖苦她讽刺她,还害她哭了那么多次,还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他真该死,他就像一个跌落到了万丈谷底的恶鬼,贪婪的吸取她身上的灵魂。 直到将她吸食殆尽。 他轻轻地抱住她的双肩,问道:“阿缘,你……是不是很恨我?” 她摇了摇头,轻柔地扬起嘴角,“讨厌过,但是没有恨。” “那你可不可以喜欢我呀?”他认真的问。 她的眼角又滑落了一滴泪下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呀。” 少年终于笑了,欣慰的笑,却也是藏着悲伤的笑。 此刻的她,是中着他情蛊的她,她的话,她的喜欢,究竟是不是百分之百啊? 他不知道答案。 他轻声道:“今晚你就住这儿吧。” “啊?我去阿婆家住。” “那里不够你的房间了。” 她指着另一边说:“那我去对面,我刚刚看对面还有一间屋子。” 蓝雾却道:“那屋闹鬼。” “??!!” 曳缘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他替她穿好外袍,又细心地给她整理飞乱的头发,还抬手给她擦掉脸上的泪珠。好奇怪,怎么一下子就又变得这么温柔了? 仿佛回到了失忆的时候。 “蓝雾哥哥,你为什么不给我解蛊了?” 他轻轻抱住了她,很轻一下,柔声道:“因为,你在哭啊,我怎么舍得?” 【为宿主播报,反派拯救值+20%。】 曳缘轻轻靠在他身上,犹犹豫豫的,问道:“蓝雾哥哥,你到底……” 爱不爱我啊? 她噎住了,还是不问了吧,从他嘴里是得不到答案的,因为他总是在口是心非。 他的嘴里是不会说真话的。 她自己感受就好了,没必要再问。 “到底什么?”他问。 她道:“你到底用了多少玫瑰花泡澡啊,香得我想打喷嚏。” 蓝雾白眼一翻,松开她,道:“你去对面那间房里住。” 曳缘惊了个讶:“你刚不是说闹鬼吗?” “现在鬼跑了。” “……?!” 想骂人。 曳缘被他赶出房间了,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他们男孩子都这么奇怪的吗? 她问系统:“反派拯救值现在为多少了?” 【70%】 快了,快要满了! 而旁边那栋楼里今晚却不是一个安稳的夜。 冰落仍想着要杀拾溪的事,晚上也没有安静睡觉,但是碍于阿婆在,她一直没办法发作,而且这阿婆还将她和郗献云那个小子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她现在想出去杀人,都没办法出去。 郗献云劝她道:“冰落,你别焦躁,你如果现在去把拾溪杀了,阿婆明天见不到十夕,心里该多难受啊,你要不然再缓缓?” “哼!你今天看见他那献殷勤的样子了吗?他当年抢走了十夕,现在还来抢阿婆!” “可能,他想弥补些什么……” “弥补?一条人命他能弥补回来吗?” “冰落,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家乡,你不是应该放松一点吗?或许,这其中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呢,你说当年是他带走了十夕,不一定带去杀了吧?就像你带走我,你就一定会杀我吗?” “别跟我扯那些,我没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郗献云眨眨眼:“难道不是你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舍吗?” “滚开!没有!”冰落推开他,自己跑到床上去占据了整架床,指挥道:“你滚出去睡。” “……?好吧。”郗献云挠挠头,出去找其他房间了。 这吊脚楼绕得慌,处处都是房间,就阿婆一个人是根本住不了这么房间的。 听说,冰落和十夕都是阿婆收养的孩子,他们的父母都出去苗疆外了,再也没有回来,都死在外面了。所以当年年少的她们,才会想要跑出苗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却没想到自己也把命丢在外面了。 翌日天晨。 曳缘起床后发现蓝雾又不见了,他这早出晚归的,真是够忙的呢。 她风风火火跑下了楼梯,穿过坝子,跑到了阿婆的家门口。阿婆正坐在门口的一个矮凳上剥豆子,还是昨天没有剥完的那些。曳缘在她身边蹲下,手拿起一串绿豆苗来,“阿婆,我帮你剥吧。” “是曳缘啊。”她热情地笑了,“来这里第一天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 “大祭司他一早就出门了,临走前还托我要好生照看你。” “啊?真的吗?”曳缘很吃惊。 “当然是真的啊。”她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女娃啊,蓝雾他是个苦命孩子,那么小就没了母亲。她母亲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一年,她带蓝雾回来的时候,他才这么高一点,长得可漂亮了,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女娃。” “是啊,他现在也长得挺漂亮的。” “小时候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他母亲走了,他便也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直到前段时间,他有一次偷跑回来了,寨子里的人很少知道,但我却知道。” 曳缘:“啊?” 阿婆又说:“都是为了你呀,女娃。那次,我撞见他回来,他还让我别跟别人说起他回来过,他回来是为了取药的,我当时问他啊,他说喜欢的姑娘受了寒,需要暖骨丹给她养身体。他说的那姑娘,不就是你嘛。” 曳缘嘴巴张了张,很震惊地问:“他说的是,喜欢的姑娘吗?” “是呀,我当时都高兴坏了,蓝樱在天上也能欣慰了。” 曳缘手里的豆苗被惊掉了,她一直记得那个夜晚,他偷偷跑来她的房间给她送药的情形。原来,他消失的那几天,真的是回苗疆来给她取药了。 还记得自己养伤那段时间,他每天给她钓鱼吃,她曾经回忆过很多次,也将这段美好的记忆埋在心底。她一直都有种错觉,他好像对她太好了点,他好像真的有在喜欢她。 可是,命运却让他们走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一次,让她抓紧他的手,好吗? 曳缘的眼光移向外面的长桥,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那紫如丁香的姑娘,竟是忘忧! 她怎么会在这里? 书中剧情是蓝雾将她拐来的,反派黑化后,为了报复男主,抢走了女主,带去了苗疆,可是昨天蓝雾没有带她来,她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她站起来跑了过去,还不忘跟阿婆说:“阿婆,我出去一下啊。” 忘忧的一袭紫衣走在这苗寨的街道,实在是太惹眼了,她远远的就能看清楚她的背影。她拔出飞毛腿来,跑到了她的身边,问道:“忘忧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忘忧没有看她,沉迷于往前走。曳缘站到她的面前去,挡住她的视线,可是她还是没有看她,她的视线像是穿过了她,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我要去找蓝雾。”她说到。 “找蓝雾?你找他做什么?”曳缘不太高兴地发问。 “我要去找蓝雾。”她重复着这句话,像没有感情的机械一样。 曳缘瞧她眼珠子不对劲,无神且翻白,难不成是被下了什么咒法了? 大概是被下蛊了。 她给她让开道,等她继续走,前面再走就是上山的路了,那条山路同样为石板铺就,是人们特意修建的上山之路。想来那山上一定有什么值得他们为之修路的东西,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神殿了吧。 山路十八弯,站在这山下是看不到上面的神殿的,整座苗寨依山而建,这条山路的下面也有层层叠叠的房屋。房屋太多了,拼搭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只能看见高凸的山峰和绵延不断的吊脚楼。 她跟在忘忧后面,往山上走去,她试着同忘忧搭话,但是她却只重复那么一句话,说她要去找蓝雾。 山的一边种满了树,挡住了大片的阳光,越是往上面走,越觉得这山里阴森。她凝向忘忧,很好奇她怎么会知道蓝雾在这山上面的? 不对啊,蓝雾不是去蝴蝶堡了吗?不应该在山上吧。 再往上走,她突然就走不动了,而忘忧却走了上去。 怎么回事? 难道这山路上设了结界,她试着用法力破了一下,但是却无效。 【宿主,请停止前行,这里的剧情没有你。】 “我就不能去围观一下吗?” 【不能。】 “……”既然是系统设定,那她再努力也上去不了,她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下山了。 第100章 九九 吊脚楼外, 拾溪往屋前的石阶下走去,下面有一排长凳,阳光正好, 将长凳晒得热和。他走到那里坐下, 慢慢从身上的荷包里拿出一颗山楂来,可是,他看了很久都不敢吃。 他害怕……害怕见到她。 阿婆端着一盘饲料走了过来,将饲料放在桥边,她唤了几声“来来来”, 河下的鸭子们就沿着石梯跑了上来。那些白鸭子长得肥,所有重量都被那两只黄色小鸭掌承受着,它们的走路姿势十分滑稽有趣, 看着就让人想笑。 它们一个跟着一个,排好了队一样, 上了石梯来,用它们那大嘴壳子在盆里吃食物。 阳光细碎的撒到它们的白毛上,是十分温馨的一幕。 阿婆在他身边坐下,低哑的嗓音缓缓开口:“你这么多年不回来, 这鸭子都换了一批又一批了……” “阿婆……” 阿婆抓着他的手:“十夕啊,你跟我说说这些年你在外面都是怎么过的?过得好吗?” “我……”拾溪看着脚下的那群白花花的鸭子, 沉吟了几许, 才慢慢说了起来。 “那一年,草长莺飞,风光明媚, 我和冰落刚去到外面的世界,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山寨外面村子里的人也很善良,冰落被他们留在了那里, 而我自己则跟着一个男孩走了。” “那个人……他可怜得很,长那么大竟然连名字都没有,也没有父母兄弟姐妹。” “他说让我跟他结拜,这样他就可以有名字了。于是,我认了他做义兄,这样以后我们家就又多了一个人了,就有人可以保护我和冰落了。” “我说我的名字叫十夕,他说那他以后就要叫拾夕,我说夕阳怎么可能拾得到,他指了指溪水里面的夕阳,然后手伸进溪水中,双手捧住了那个红色的夕阳,说那他就叫拾溪吧。” “他还指着溪水中我的脸说我漂亮,阿婆,你说我满脸的雀斑,到底哪里漂亮了?他是不是在骗我?” 拾溪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颈上的银圈上落了好多的泪珠儿,在阳光下慢慢蒸发掉,他自己接下去说:“他没有骗我。他不会骗我的。” 他说的都是真的,在他心里,她就是最漂亮的。 可是,她总是很自卑。 “我说我要去塞北,我想去参军,他就陪我去,他说行军打仗是个无聊的事,要是他的话,就直接一口气把那些人全杀了,一次性全解决掉,才不会搞得这么麻烦,可我认为打仗是门学问,然后我们就吵架了,他一气之下就走了。” 拾溪说到这里突然哽咽住了,他当时生气的原因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叫郗雁停的将军。 自从他出现后,她的心就像是被那个人给勾走了一样,每天都跟在那个人后面。他生气过头了,就杀了他的马,可是十夕竟然还打算去集市上买一匹马送给他。 于是,他就抢了那匹小白马,自己骑着走了。 后来…… 后来,他沉浸在无尽的后悔中,他不该走的……不该走的。 冰落躲在后面的台阶上,听着他的话,也泪流满面。她再也承受不了,撒腿就跑,跑到屋侧面的井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此刻,只有回到水的怀抱里,她才能得到一丁点的安宁。 再待在那里,她觉得她下一刻就要发疯入魔了。 郗献云看她跳了下去,什么也不顾地跳了下去,“冰落。” “你跳下来做什么?”冰落将他往上推,可是他却努力要扑过来,“让我陪着你吧。” 冰落最终还是放弃了,任由他抱着,有他陪着,心里好像得到了救赎。 关于十夕的事,她今天是头一次听到,她承受不了那样的痛苦。所以,后来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不敢再去问。 ****** 曳缘下了山去,往蝴蝶堡的方向走去,那边是一座恢弘气派的石头堡垒,在这苗疆内尤为的突出显眼。 蝴蝶堡占地宽广,临河而建,石壁上一圈都是刻的蝴蝶,这是他们苗疆的象征。 她沿着堡垒外围行走,来到了大门口,可是门口却有佩刀的苗人把守着,不让她进去。 她试着灿笑道:“两位大哥,蓝雾大祭司还在里面吗?” “在。” “他在里面干什么呢?”她好奇的问。 “这就不知道了。” 她在门口又踌躇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姑娘走了来,径直地走进城堡内,那两人也没拦着。她当即大喊:“为什么她可以进去?” 那名女子转过了身来,她一身红色的苗服,头上戴着一圈红色镶银片的头饰,长发挽起,一丝婴儿肥的脸蛋,耳垂上戴着两个很大的银圈。 是昨天那个跟蓝雾说话的姑娘。 “这是我们苗王的女儿,当然可以进去。”其中一位守门大哥说到。 苗翠盯了一眼她,问:“你想进去啊?” 曳缘点了点头。 “跟我进来吧。” “谢谢。” 曳缘跟在她身后顺利的进了蝴蝶堡,堡内跟外面一样,无论是柱子还是墙壁,都雕刻着不同形态的蝴蝶,住在这里面,简直像住在了蝴蝶花园里。 里面呈圆形布局,房屋布置在外沿,中央是空旷的空地。 苗翠带着她往右边走去,堡垒极大,穿过一个廊下,又到了另外一个类似的堡。前面的苗翠随口问道:“你和蓝哥哥成亲多久了?” “额……几个月。”曳缘胡编道。 “蓝哥哥他怎么就娶了你了呢?”她带着酸意的说到。 “额……” 她转过身来,顿住脚步,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知不知道父王打算将我嫁给蓝哥哥的?” “哈?”曳缘一怔。 “都怪你!”她带着怨气的推了她一把,“要不是你,我现在就可以嫁给他了。” 曳缘一个踉跄,险些扶住了一旁的墙壁,才没有摔倒。 “你?”苗翠的表情惊骇变换,立刻捉住了她的手臂,卷起她的衣袖来,看到她手臂上的红色血线,惊讶道:“蓝哥哥他给你下了蝴蝶蛊?” “你们不是成亲了吗?他竟然还给你下蛊?怕你跑了吗?” “额这……”曳缘将衣袖拂了下去,挡住那条红线,解释道:“这个,可能是他个人的……情趣。” “??”苗翠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想不到蓝哥哥还有这种癖好呢。” 曳缘点点头。 她们继续朝前面走去,却突然听到一声震怒,那是从里屋里传出来的,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 苗翠将她拖进了旁边一间屋子里偷听。 那个男人道:“蓝雾,你竟然私自成亲了!你和你那个娘还真是同一类人啊,你娘当初违背苗疆的规矩,擅自生下你,后来又不听劝导,非要带着你嫁给那个南楹国皇帝,现如今,你也学她是不是?” “上次你回来那次,我就同你说过与翠翠的婚事,可是,你这次回来却告诉我你已经成亲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苗王?还有没有苗疆的规矩?任何苗疆人成亲必须回苗疆,必须获得我的许可,在神殿面前滴血为誓,而你却在外面就把亲给成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是苗疆的大祭司?!” 曳缘听了一会儿,原来他们苗疆成亲还有这么多破规矩呀。她大概明白了蓝雾昨天为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他和她成亲了,因为他不想娶这个翠翠。 隔壁的屋里的蓝雾回答:“我没忘。我时刻都没有忘记我是苗疆的大祭司。” 苗疆早有规矩,身为祭司,不得与外族人联姻,因为祭司的职位都是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的,为了保证血统纯正,且不会背叛苗疆,所以必须要求是与苗疆人成亲生下的孩子才可以继任。 而他蓝雾,能成为大祭司,已经是个例外了。 他的祖上八代都是历任的大祭司,直到蓝樱这一代,出现了一点意外,她爱上了南楹国的皇帝,还生下了蓝雾。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苗王,本来已经培养了两个女孩子作为下一任祭司的候选人,可是,这两个人全跑出苗疆了,一跑就是八年,直到昨天才回来。 所以,蓝雾还是继任了大祭司这个职位。 本来他打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可是他倒好,竟然和他母亲一样娶了一个外人。 真是要气死他了。 苗王叹了一口气,“蓝雾,你什么时候把那个女子带来给我看看?” 蓝雾立刻紧张起来,“她脑子不太好,我怕她顶撞了大王,还是不要见了吧。” “哼!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护她?” 蓝雾又道:“苗疆有规矩,一生只娶一个新娘,倘若她要是出什么事,我也不会再娶别的人。” “你敢威胁我?!”苗王生气的大吼,重重拍了一掌桌子,桌上的茶水都颤了出来。 他又道:“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将蓝樱下葬!” 他下了最后通牒,然后挥退了蓝雾。 曳缘想追上去,可是却发现蓝雾往另一边的门走了,走得很快,转眼就不见了。 【宿主,有个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你被下化蝶蛊了。】 “啥玩意儿??” 【就是被人下了化蝶蛊……宿主,别骂我!这只是剧情而已。】 系统的声音矮了下去,可能自知理亏,所以又道: 【宿主,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倘若反派拯救值到100%的话,就可以获得一个超级大奖励。】 【奖励是:复活。】 “你逗我玩呢?”曳缘愤怒的说道。 【没逗你,恶毒女配的宿命就是如此,这已经是我为你争取到的最大的机会了。】 她愤怒地转身走了回去,手掌张开,一手将房间里的翠翠提了起来,怒气冲天道:“你给我下蛊?” 曳缘的手上凝聚了大力,愤怒得想要将她掐死。 苗翠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发现,粲然一笑,“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给你下了一个小小的蛊。” 苗翠后背抵在墙壁上,眼睛却像是淬了毒,恐怖的笑着:“它的名字叫九九化蝶蛊。” “九十个时辰后,你就会化蝶啦。你化成蝴蝶一定会很漂亮。” “!!!”曳缘骇然失色,暴怒道:“解药!给我解药!” “要是真有解药,我还敢告诉你吗?哈哈哈,漂亮的小蝴蝶。” 九九化蝶蛊,俗名死亡蛊,又叫九九归一蛊,养这种蛊的人是绝不会制作解药的。 曳缘惊愤地收力,作势真的要把她捏死,可是苗翠却狰狞着脸说:“小蝴蝶,你确定要杀了我吗?” “如果我死了,又或者你把这件事告诉蓝雾,他一定会发怒,一定会来报仇。你想看到他与苗王对着干吗?你想看到他与整个苗疆为敌吗?你想让他以后连家都不能回吗?” 她继续邪恶的道:“小蝴蝶,这种蛊是登仙蛊,蓝雾也做不出解药的,你告诉他也没用,只不过徒增他的烦恼罢了。” 曳缘的手被这些话狠狠的攥住,她本来打算回去找蓝雾替自己想办法解蛊的,可是现在听了这些话之后,她犹豫了。 这里是他的家乡,是他最爱的地方,倘若她真的去告诉他了,无论这蛊解不解得了,他都一定会与苗王反目成仇,到时候,这苗疆他还怎么待得下去? 这是他唯一的心灵净土,若是没了苗疆,他就失去了唯一的避风港。 况且,他还是苗疆的大祭司,他不能丢下苗疆的。 她早就知道的,恶毒女配的结局不太好,可是却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不过既然可以复活,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蓝雾了,免得他知道又要伤心。 就九十个时辰,时间就只剩下九十个时辰了。 九十个时辰呐,太短了。 她问系统:“什么时候可以复活?” 【我尽快。】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解释: 放心吧,化蝶后会回来的,很快。 为什么这么写呢? 除了要给原书恶毒女配一个交代,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给曳缘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嫁给蓝雾的身份。 如果是她现在这个郗家三小姐的身份,就算回了南楹国,她的父母还有皇帝都不会答应她和蓝雾在一起,而且世人还会对他们两指指点点,毕竟之前是嫂子和弟弟的关系。所以等她化蝶回来后,就可以赋予她新的身份啦,还是她的脸她的身体哦,但是世人知道的是郗曳缘已经死了。 你们就理解成这是一场假死就好了。 第101章 闹鬼 曳缘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着走着, 又被昨天那群热情过头的大婶们给拉住了。 “姑娘啊,昨晚和大祭司和好了吗?” “怎么可能没和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对不对, 小妹妹?” 曳缘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设定,“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和蓝雾很好。” “好就对啦,来,小妹妹, 去婶婶屋里,我给你打扮一下。这入了我们苗寨,就得入乡随俗, 就得穿花衣戴银饰,打扮得美美的。” 曳缘盛情难却, 被这一群闲得没事的婶子们带去了她们的家,那位婶子的家位于三号桥头,同样是吊脚楼,但是却只有两层。 她被拉了进去, 先是给她准备热水让她沐浴,然后再开始给她精挑细选衣服和配饰。她们像是在打扮自家的女儿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见, 还差点吵了起来,最终,还是统一给她拿来了一套红色的苗衫。 曳缘盯着这红色, 喃喃道:“感觉像是在成亲。” 她说着说着就抿唇笑了。 大婶注意到她的嘴角, 赶着上前来说:“闺女,放心吧, 这穿上大祭司肯定喜欢。” 苗族的衣服不像他们南楹国的服装,穿起来十分繁琐,上衣和下裙都是分开的,要不是婶子们帮她穿,她自己还真穿不清楚。 她还换上了红色布鞋,戴上了银色耳环,佩上了银色项圈,婶子们还为她戴了一顶银冠在头上。戴上后的曳缘才发现这头饰是真的重啊,少说也有七八斤。 那婶子说:“闺女,这可是我当年出嫁的时候戴的,你看上面的飞花、还有蝴蝶,多么精美啊,也只有这顶头冠能衬得起你大祭司夫人的身份。” “啊?那我怎么好意思戴?”曳缘说着就要取下来。 “别!不许摘!你能戴它是我的福气,我也是跟着你沾福呀。”大婶按住她的手,不允许她摘下来。 这一番收拾捣鼓,就花了半下午的时间。她走回去的路上,感觉很不习惯,很多人朝她投来了打量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们,投来的都是艳羡又嫉妒的目光。 她跑回了家里去看了一眼,蓝雾没有回来,估计是去山上神殿了吧。她跑到了桥上去,坐在那里等蓝雾,不知道他今天什么时候会回来。她心里有点点莫名的紧张,这种紧张有点像精心打扮后偷跑出去私会情郎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 她理了理衣裳,又摆正了一下胸前的项圈,桥上有一堆小孩子在玩耍,他们在玩抓杏仁的游戏,总共七颗杏仁,先扔一颗到空中,然后迅速抓起地上的一颗,再去接住空中落下的那颗。依次递增,先一颗,再两颗,三颗…… 曳缘看了半天都看会了,一个小孩扔的杏仁太高,飞到了她的面前来,差点砸到她的脸。 她接住那颗杏仁,将杏仁还给他们,但是他们却将她一把拉下来,“姐姐,你跟我们一起玩吧。” “啊???” “姐姐,你都在这看我们这么久了,来嘛,跟我们一起玩。” 曳缘虽然觉得这挺幼稚的,但是还是蹲在地上和他们玩了起来。 蓝雾回来的时候,路过这座桥却完全没有发现曳缘。毕竟她换了一身装扮,且又低着头蹲在地上,不去仔细看还真难发现。 他目不斜视,穿过桥头走去了阿婆的家里,但是却没有看到曳缘。他又走回了自己的家,找了一通仍旧没有看见她。 他心里慌了起来,迅速跑下楼去找她,路过桥上时,他猛然回头,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曳缘蹲在地上跟这群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一局结束又接着一局,完全忘记了要回家的事。她心想蓝雾回来路过这里总能看见她吧,于是她就放飞自我的跟他们玩了起来。 这一玩,也忘记了时间,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结果却看见蓝雾正坐在对面的走廊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她。当她这抬起头来,刚刚好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亮堂,跟住了银河一般。 “蓝雾哥哥,你怎么坐在这里?你在这里多久了?” 好尴尬,没想到他竟然坐在这里看她跟一群小孩子玩游戏。 蓝雾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手伸向她,说:“起来,回家。” 曳缘的手上全是在地上蹭的灰,她没敢把手递过去,只是站了起来,问他:“你怎么不叫我啊?” 蓝雾作罢,只好收回去手,看着她这身打扮,说:“最开始没有认出来,等认出来时,就想多看一会儿。” 曳缘羞答答地垂下了头来,嗫嚅问道:“我这身打扮,好看吗?” “我都盯着你看那么久了,你说好不好看?” 曳缘又笑了,她望了一眼他旁边,诧异道:“咦,忘忧呢?” 蓝雾不答反问:“哪来什么忘忧?” “我下午看见她了,她说她去山上找你了。” “找我?你胡说了吧,她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是呀,我也很好奇,可是真的是她。”曳缘见蓝雾那样子一看就是在撒谎,他肯定是看见忘忧了,却为什么不承认呢? “好了,别管她,快点跟我回家了。”他推着她回去。 既然他不愿意承认,那她再问他也不会说。不过,她得想办法给姬宴递个信回去才行。 “我们回你的家吗?”她问到。 他的脸立马就冷了,“不回我的家,你还想回谁的家?” “我的意思是……你家里……有吃的吗?” “……你把我想得多可怜呢,跟着我好像会把你饿死一样。他们给本祭司送了那么多吃的来,是你自己蠢,不知道去屋子里找。” “啊?”曳缘奔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将手上的灰尘洗净后,又擦干,然后走到蓝雾身边,去牵起了他的手。 “你……”蓝雾一时怔住,被她这奇幻的行为给惊讶到了。 原来,她刚才不是不想牵他的手,而是因为手上有灰。 她是因为怕自己手上有灰弄脏了他的手吗? 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又被触动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心在激烈跳动。 曳缘瞧他刚刚好像有点失落,所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洗干净去牵他了。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失落了? 【滴,为宿主播报,反派拯救值+10%,目前已高达80%。】 “???” 牵一下手也能涨拯救值吗? “你干嘛?”他迟疑的问道。 “不干嘛。就是想牵你的手。”曳缘笑眯眯地对他道,“就像当时我被埋在土里的时候你牵我的手一样。” 他望着她笑,黑眸里盛起了晶莹的星光。 “吃的在哪儿啊?”曳缘又问。 “这边。”他反客为主,牵着她的手往另外一边的屋里走去。 “哇,这么多啊!”曳缘见那一间屋里的高台上摆满了各种蔬菜和肉,有干牛肉、干兔肉,还有做好的叶包鸡,糕点瓜果鸡蛋之类的,“这么多?也太热情了吧他们。” 可能那些人也知道他们不会做饭,所以送来的大多都是熟食,曳缘走了过去,挑了两个西红柿,“蓝雾哥哥,我来烧个汤吧。” 蓝雾探究地看着她,一双明亮的星眸充满了好奇,“你不是世家大小姐吗?怎么还会烧汤?” “其实……我也没烧过。但我喝过啊,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不就是把它们全部扔进锅里面煮吗?很简单的,难不倒我的。” 曳缘信心满满,说着就动起了手来,拿起菜刀准备切西红柿。蓝雾走过来抢过她的刀,不放心道:“还是我来吧。你去外面等我吧。” 他拿过菜刀,开始在菜板上切西红柿,那认真的侧影,在昏黄的光晕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感。 如果嫁给他,应该也不错的吧。 “不需要我帮忙吗?”她问。 “有。外面那只讨厌的肥猫又来了,你去把它赶跑。” “啊?”曳缘跑出去看,果真见到一只很肥的猫躺在吊脚楼梯下。那是一只白黄相间的猫咪,身体很肥,尤其那是大圆脸和四只短腿。 它半眯着眼睛,在地上打盹儿,曳缘连唤了两声“喵”,它也没有开口理她。她猫着腰慢慢挪过去,生怕惊动了它把它吓跑了,所以脚步走得很轻,边过去还用“喵”声博取它的信任。 待她要靠近时,它突然睁开眼睛,爬起来跑开了。曳缘也跟着追了过去,它跑下了旁边的木梯,停在了阿婆屋侧的那块坝子上。 坝子边缘是用石头围了一圈,猫咪趴在那上面又不走了。曳缘顺着木梯爬了下去,慢慢蹲到它的身边去。 这次,它没跑了,继续半眯着眼睛睡大觉。 她试着伸手去摸它,她的手很轻很轻,轻轻摸它背上的黄毛。它最开始还不情愿,最后还是妥协了,曳缘开心极了,看来这是只软乎乎很亲人的猫呀。 曳缘趁现在蓝雾不在,悄悄拿出一张通讯符给姬宴发了一句话过去:“宴哥哥,忘忧姐姐在苗疆,她好像遇到什么事了,你快来这里吧。” 她说完后正等着回音的时候,眼光一瞟,突然瞥见那边的暗处中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这里。 恐怖至极。 “叫你去赶猫,你倒好,倒是跟它耍起来了!”蓝雾的声音突然在背后的木梯上面响起,这两个东西一起出现,把曳缘吓得差点魂都没了。 她吓得跳了起来,转过头看见蓝雾站在上面满脸不爽地盯着自己。 她连忙跑了过去,慌张地从木梯上爬上去,“蓝雾哥哥……” 她吓得只想快点爬上去,可是,这一慌,眼睛就不好使,她踩空了一个梯子,还好蓝雾反应极快地蹲下来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拖了上去。 “怎么了?”蓝雾看她不对劲。 “蓝雾哥哥,那边有人。”她的手指向刚才那边的土里。 蓝雾朝那边看了一眼,纳闷道:“没人啊。” “没吗?”曳缘跳起来往那边看了眼,那边除了一条小路,确实什么人都没有。 “是不是眼睛花了?” 曳缘挠挠脑袋,自己刚才好像没看错吧? “汤好了,走回去吃饭去。”蓝雾将她带了进去。 曳缘惊魂未定地坐在桌前,喝了一口他熬的热汤。她没想到他烧的汤竟然这么好喝,味道适宜,不咸也不淡。热汤入肚,刚好压下了她刚刚心中的惊骇。 她夸赞道:“蓝雾哥哥,你烧的汤真好喝。” 他瘪瘪嘴,“没诚意。光说有什么用?” 曳缘夹了一块牛肉到他嘴边,“那我奖励你一块肉。” 他张开嘴吃了,又道:“这还不够。” 曳缘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见他还不满意,又给他夹了一些别的,全堆在他碗里,但是他还是说“不够”。 ?? “这还不够?”她放下筷子,说:“那桌子上这些全给你吃吧,我不吃了。” “……”蓝雾翻了她一眼,“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曳缘:“……” 他道:“快点吃,不然明天得有人说我虐待你了。” 等吃完这顿饭,去到四楼睡觉时,曳缘看了眼那黑暗的屋子,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黑影,联想起他昨天说的屋里闹鬼。顿时,她的脚步就迈不过去了。 刚才那一下,她真的被吓得不清。 她蓦地转身冲去了蓝雾身边,跟在他身后挤去了他的房间,他拉住她:“你跑我这边来干嘛?我不是给你分配住所了吗?” 曳缘害怕的说:“那边闹鬼……” “那是我骗你的。” “不,真的有鬼。反正我不去那边住。” “那你要闹哪样?” “我……我害怕。”曳缘的声音变低,听起来是真的害怕,“要不……我就睡这里吧?反正你床那么宽。” 她走过去爬上了床,摘下了头上的发冠和胸前的银圈,然后就躺到了床上去。 “??!!”蓝雾见她如此,有点不知所措,他关上房门,慢慢走了过去。 “郗曳缘,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她探起头来问到。 “故意跑我床上来,想让我给你解蛊是吧?” “随便你怎么想。”她抓住被子将头一盖,然后转向一边,解不解蛊什么的也不重要了,反正她马上也要化蝶了。 她只想待在他的身边,能待多久是多久。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掀开了被子。 他道:“你把衣服脱了。” “??”曳缘惊愕的扭头看他,“脱……衣服……干嘛?” 第102章 寿命 被盯的他一脸坦然:“天凉了, 你这样睡明天起来会感冒的。” 说得好像也有理。她坐起来火速扒完一件外衣,然后又钻回了被子里。 蓝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取下身上的银圈, 褪掉外袍, 也躺了上去。 他一躺下,曳缘就挨了过去,拉着他的手臂:“蓝雾哥哥,你明天带我上山吧。” “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拒绝得干脆彻底。 他在山上做的事,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不想让她看见那么卑劣的自己。 “切……”曳缘松开了手,自己缩了回去, 与他隔得远远的。她在心里计算着自己的时间,大概也就只有七天了, 仅仅七天而已,那她剩下的日子里还能做些什么? “阿缘……”他伸手过来抱她,像抱小狐狸似的,捞起她的腰, 又给拖了回去,拖进了他的怀抱里, “明天起来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怎么突然想起送她礼物了? “好。” 她转了个身, 仰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让蓝雾一惊。 “偷亲我?” 曳缘却笑道:“蓝雾哥哥,每次都是你亲我, 我就不可以亲你吗?” “你完了!” 语毕, 他就低头吻了下来。这个吻,过了很久很久才结束。 最后, 还是蓝雾先退了出来,他搂着她睡觉,轻语道:“阿缘,解蛊的事,再等等吧……” 再等等,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清晨的霞光从木窗投射下来,曳缘睁开朦胧睡眼来,刚好对上那晃眼的霞光。 窗外是另外一家人家的屋顶,这里的房子都离得很近,那些瓦片都快伸到他们窗台上来了。远处,是层叠的青山,被日光笼罩着,如同披上了一件金色纱衣。 她转身看到蓝雾竟半撑着脑袋,斜躺在床上,一双清润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了。 她眨了眨眼睛:“蓝雾哥哥,你看着我干嘛?” “要不,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他不经意地说着。 “好啊。”她满脸笑意。 “不回太子府了?”蓝雾问。 “嗯,我要跟在蓝雾哥哥你的身边。” 蓝雾静静的笑,笑意却达不到眼底,心中想:等解了蛊,恐怕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还是害怕,解了蛊的她会离他而去,会抛弃他。 那种担忧与害怕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条件反射就会敏感起来。 他将她拖了起来,穿好衣服,拉她到梳妆台前坐下,用牛角梳为她梳头发,手指半阖半展,挑起一缕头发给她编辫子,漫声道:“待会儿别戴那头饰了,太重了。” 曳缘看着镜子里面,悄悄去看他的脸,抿唇道:“好。” 他的动作轻柔,脸上也很柔和,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失忆时候的样子,变成了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她说道:“蓝雾哥哥,我还是觉得你失忆的时候最可爱。” 他的手停滞了片刻,后又继续编着辫子,说:“我也觉得那个时候的你最可爱。” “啊?那……要不我把你打失忆吧。” “……”他的脸又冷了,转身走至房屋另外一边的雕花木柜旁,打开柜子,取出一样东西过来。 那是一圈银项圈,和他一直戴的一模一样,上面镶着一只倒立的蝴蝶,只不过这只蝴蝶要比他身上的那只小一点。他走至她身后,为她戴上,再将头发从项圈里捋出来。 曳缘心中讶然,诺诺道:“蓝雾哥哥,这是……” “这是我母妃做的。” “那你为什么戴在我身上?” 他生气地弹了一下她脑门:“我为什么不戴在你身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啊。独一无二的礼物。” 他替她整理好银圈,抚摸着上面的银片,神情郁闷:“你的脑子能不能聪明点?你看不出来……看不出……哎,算了。” 看不出他这是想娶她的意思吗? 这么蠢。 他立刻就变脸了,那些温柔都消失殆尽,转而变之的,又是一张臭得不行的冷脸,“快点,下楼!” 曳缘站起来,屁颠屁颠的跟上,边跟上还边在嘴上巴巴骂他。 不过虽然嘴上骂着,可是心里却喜滋滋的,她摸了摸脖子上的蝴蝶项圈,她好喜欢这个礼物。 他们俩戴了同款银饰耶,还是全苗□□一无二的。 他们就是彼此的唯一。 吃了早饭之后,他给院子花架上摆着的那盆勿忘我花浇了水,然后就又离开了。他不让跟着,曳缘也没辙,只有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看到他走入晨光中时,她突然唤住了他,“蓝雾哥哥。” “如果你只有一天寿命了,你最想干什么?” 蓝雾离去的背影一顿,转了过来,认真回答道:“我想……和你成亲。” 哈? 曳缘瞠目结舌,呆呆地盯着他,只见他慢步朝她又走了回来,来到她的面前,揉了揉她的发梢,细声问:“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她指向右边的那盆勿忘我花,道:“感觉那花养不活了。” “不会的,我会把它养得好好的。” 曳缘点点脑袋,抬起头又问:“你刚刚那句话,是真的吗?” 他朝她微微一笑:“不管我还有多少天寿命,那都是我最想干的事。我一直最想的都是和你成亲。” 说完后他又转身离开了,曳缘盯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泪水爬满了眼眶,她无声的哭泣着。 他的愿望,也是她的心愿。 等他走了很久后,她才拿出那张通讯符来联系姬宴。 结果一问,姬宴竟已经连夜赶来了,现在就在苗寨内。曳缘跑过去找他,给他指着那条上山的路,道:“忘忧去那山上了。” 姬宴盯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上山去了。曳缘跟在他后面,也一路无话,两个人都保持着极有默契的沉默,仿佛一旦开启了话题,就会说到那些大家都不想谈起的事情。 曳缘在心中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剧情而已,不要觉得有愧疚什么的,自己的人设就是个坏人啊,别想那么多,剧情很快就要走完了,别有心理压力。 一直走到了山上昨日的那个地方,她还是过不去,姬宴诧异地回头来问她:“你怎么不走了?” 曳缘摆摆手:“我就不上去了吧。” 姬宴略一沉吟,指着山上问:“蓝雾在上面?” 曳缘点了点头。 “那你回去吧。” 姬宴独自往山上走去,再走不远,就看到了一座大殿,隐在树梢中。那是他们苗疆内的神殿,殿宇恢弘,气派不凡,专门为祭祀典礼所建。修建年份已久,在山顶经历了数百年的风吹雨打,墙壁已有个别地方在掉灰。 殿门外两棵枫树饱经风霜,仍屹立不倒,笔直地站立着,火红的枫叶被风吹得簌簌而落,在这片圆台上铺了一地。 他踩在枫叶上走过,发出“咯吱”的声响。 神殿下边的石壁上刻着一排的蝴蝶图案,几米隔着一只,是苗疆最神圣且庄严的象征。 他踏上石阶,朝殿内走去,可还未入殿,就被人用一鞭子抽了过来。 “哪个不长眼的?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许上来吗?”蓝雾背对着门而跪,听到脚步声便用蓝电向门口扫了过去,他愤怒地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蓝雾手执蓝鞭,脚步前移,神色阴暗,极不高兴,“是谁通知你来的?” 他朝他走过去,从黑暗的神殿中走向阳光,可是他的眼仍然不见光,“是郗曳缘告诉你的?对不对?” 他昨晚见到了她藏在袖角里的一抹黄色,现在想想那肯定是一张通讯符。 姬宴避开他的问题,而是忧心地问:“忘忧呢?你把忘忧藏哪儿了?” 姬宴扫视了殿中,并没有忘忧的身影,里面只有一具冰棺。 “哥哥,你可真厉害啊,离得那么远,还能将别人的心勾在你的身上,还能让人帮着你一起去救别的女人。”蓝雾挑眉说到,语气不是一般的善意。 “蓝雾!”姬宴大声喝止他,“我问你忘忧呢?” “哥哥,”蓝雾走向他,突然讨好道:“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忘忧在哪里。” “什么忙?” 蓝雾在殿侧拿了一张红色的纸和毛笔过来,那纸是平常祭祖时用来画符的,朱红色,极为喜庆。他拿到他面前,说:“哥哥,我要你帮我写一份休书。” “休书?”姬宴大惊之下,退后了半步,“不可能。” 蓝雾魅笑着说:“我还没说让你休谁呢。” 他问道:“休谁?” “那个傻子,你的侧妃,郗曳缘。” 姬宴却是摇首,“那更是不可能了。”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蓝雾陡然发怒,长鞭一抬,朝他身上打了下去。 蓝电威力巨猛,且姬宴他刚刚没有防备,被打飞到了地上,滚下了台阶,撞在枫树下的石坛上。 “哥哥,写不写?”蓝雾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俯瞰着他。 姬宴手撑着地,抬头看着他,一针见血地说道:“蓝雾,你给曳缘下蛊了,对吧?” 蓝雾摩挲着长鞭上的银色骨头,眼神幽幽不明:“哥哥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姬宴想了很久才得出这个结论的,曳缘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相处了十几年,她现如今突然却对蓝雾如此痴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被蓝雾下了情蛊。 “我不会写休书的。就算是我写了,父皇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呵……呵呵……”蓝雾走下台阶,俯身将纸笔递到他面前,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需要他同意吗?他要是不同意,那就让他永远闭嘴。” “蓝雾!”姬宴高声大喝。 “皇兄!”蓝雾用比他更高的声音将他压下。 姬宴的斩妖剑已嗅到危险,正要破鞘而出,蓝雾却一脚踢走他的剑,甩起长鞭,蓝电飞出,给他的手臂又打了一鞭下去。 蓝雾眼神狠辣,手中用了狠力,丝毫没留情,逼迫道:“哥哥,写不写?” 姬宴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努力迸出一句话来:“蓝雾,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把曳缘交到这样的你手中的。” “写!” 蓝雾的眼神阴冷可怕,抽出蓝电又在他身上抽了几鞭。反复抽打,像疯癫了一样。 这样的他,已经宛如一个恶魔。 这一鞭子下去,姬宴口吐鲜血,却仍旧坚持:“我不会写!” 他又咳嗽了一声,气有点短,继续说:“小时候那次,也是你让她变成痴傻的,对吧?如今,你就放过她吧。” “放过?”蓝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的狰狞,“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他低头阴邪地看着他,声音蓦地低了下来,“哥哥,你说为什么呀?为什么她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了那么多年,喜欢到我那么求她,她都不肯跟我走……喜欢到我都给她下情蛊了,她的心还是往你那儿飞……”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哥哥,你说是不是只有你死了,她才会对你彻底死心?”他的声音近乎疯癫,像着了一团火般,一团熊熊鬼火。 他抓起姬宴的手,迫使他握住笔,“哥哥,快写吧,写完你就可以见到忘忧了……” 姬宴的眼里亮起了一丝不安的光,急道:“你把她怎么了?” 蓝雾勾唇上扬,“哥哥,你可别太贪心哦,两个女人,你总得放弃一个吧。”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蓝雾一直都阴森的笑着,牵引着他的手在纸上写字,声音充满了蛊惑,“写完了我就告诉你。” 最终,姬宴还是妥协了,他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在纸上写下几行休书。 他平静地问:“蓝雾,你爱曳缘吗?” 蓝雾的手一顿,那纸上的最后一个字就被笔尖勾花了。 他拿走休书,站了起来,末了,才道:“当然……比谁都爱。” 第103章 换脸 他从衣襟内抽出一沓符纸, 黄符在空中旋开,形成一个圈,符纸足足排了七八层, 他对着姬宴一飞, 所有人的符纸都贴到了他的身上去,从头至脚,密密匝匝的,全身贴了个遍。 如此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蓝雾,你做什么?你不是要带我去见忘忧吗?”姬宴震惊地盯着他, 他现在全身都被贴满了符纸,根本挣扎不了。 “哥哥,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找她了?我只是说告诉你她在哪儿啊。”蓝雾很无赖的低笑, “她呀,现在就在这神殿之下, 不过,你救不了她了。” 他一手拎着他飞去神殿外侧观景台之下,拎进一座房屋里,扔在地上, “哥哥,你就在这里安生待着吧, 你的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他邪魅的笑着, 眼尾如鱼尾般翘着,“嘣”的一声关掉了门,还在门上上了一把大锁才离去。 在山下的曳缘, 站在河岸边踱步, 来回不安地走着,她心神不宁, 总觉得大事要发生。 大概是昨晚被那个黑影给吓住了,她总感觉身后有人在注视着她。她变出了一把小镜子来,然后假装抬起衣袖,悄悄看镜子里面,竟看到一丁点白影在一块立在地上的木牌子后面,露出来了一点点的白衣袖。 她猛然转身,朝那个位置走去,手中的镜子朝那边扔去。镜子在空中化作了一把利剑,刺穿了木牌,从那个人的耳边擦过。 曳缘踏过去,看到那吓得连魂儿都没了的人时,眸中顿时冰冷,冷声道:“又是你,栗凤公主!” 栗凤吓得魂飞魄散,从那把剑那里离开,慢慢看向她,“你真的是妖怪……你真的是妖怪!” 曳缘看到她脸上戴着面纱,看来是脸上又长狐狸毛出来了。她冷笑一声:“上次,是你朝我射那支箭的吧?看来是坏事做多了,所以才遭报应了吧。” “郗曳缘,还不是怪你,一切都是你,都是从你抢我狐狸开始的!”栗凤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和骄纵。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觉得你没错是吧?” 栗凤突然发疯一般的扑过来,手中藏了利器,如疯狗一般咆哮:“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都是你把我害成了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栗凤如今恨她入骨,出手又狠又毒。曳缘往侧边一躲,将之前那把剑收了回来,与她打了起来。 论武功来说,栗凤应该不是她的对手。她们交锋了数招,栗凤出招毫无规律,像只疯狗一样乱砍。曳缘挽起一个流畅的剑花,对着她刺了过去,一点都没有心软。 她害过她那么多次,早就该给她点教训了。 曳缘的利剑刺入她的肩胛骨,入目的红色染成了一朵花,像地狱的彼岸花。她问道:“昨天晚上的那个黑影,也是你吗?” “黑影?”栗凤肩膀疼痛,向后栽倒了下去。曳缘抽回了剑,看她这神情应该不是她,况且昨晚那个影子要比她矮许多,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脚一样。 特别瘆人。 曳缘瞧她这副模样,最后还是不忍心地说了句,“你知道你脸上为什么又长出狐狸毛了吗?因为你那天刺我的那一箭。只要你以后一心向善,不做坏事,脸上就不会再长的。” “真的?”栗凤错愕地抬起脸来,她真的十分关心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嗯,你走吧。” 栗凤半信半疑,捂着流血的肩膀,最终还是转身摇摇摆摆地走了,可是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一个苗疆姑娘。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苗疆姑娘。 而这位姑娘就是拾溪。 拾溪见到是她,猛然抓住她的双肩,惊愕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他手上的力度又大,让本就受伤的栗凤疼得都要哭了。 拾溪抬起手,伸向她的脸边。栗凤不认识这个女子,以为她要摘下自己的面纱,她往后躲,“滚开,给本公主滚开!” 拾溪却已然神志不清了,双手伸向她,“十夕,你听点话,我们把这张脸撕了好吗?” “这张脸太丑了,哪有你的脸好看,你取下来吧,取下来……” 栗凤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她这张脸丑的,反驳道:“本公主这张脸可是东盛第一美人的脸,你敢说我丑?” “本来就丑啊,哪有我的十夕好看。”拾溪手抓向她的面纱,栗凤吓得大叫。 曳缘见状,还未冲过去就被另外一个姑娘给推开了。 是后方突然跑来的冰落推开了她。 冰落长腿高抬,踢翻拾溪的手,吼道:“你在发什么疯?你想让阿婆看到你在杀人吗?” 冰落转过身,将栗凤往外推,“你滚,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滚出苗寨!否则,我就杀了你。” 拾溪却不让她走,还要追过去,冰落双手扼住他,手中暗自施力,提醒道:“拾溪,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是十夕。你要在十夕的家门口杀人吗?你杀了她还不够,你还要气死她的阿婆吗?” “我没杀她!”拾溪突然抱头痛哭了起来,忧伤地说:“她说了等一切结束后,就带我回苗疆成亲的。” 冰落惊得松了手,难以置信地向后倒退,手颓然地垂下,“你说什么?” “十夕……说要和你成亲?” “她怎么会……”冰落不敢相信地后退,“她……竟然喜欢你?” 拾溪蹲到了地上去,双手抱住脑袋,悲伤的哭泣着。 曳缘以前只见过他原本的样子发疯,现在变成十夕样貌的他发起疯来,竟令人十分的心疼。他弱小的身躯蜷缩在桥边的栏杆下,眼神无措地望向那个离开的栗凤身影,立即从包里拿出一个山楂来,颤抖地咬了一口。 吃了山楂后,十夕的脸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站起冲过去拥住她,紧紧地拥住,不留给她任何一点喘息的空间。 十夕双手捶打着他的背,“哎呀,拾溪,你快点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 拾溪却不愿意放开,十夕只好在他背上掐了一爪,他这才松开来。 “拾溪,我们去那边吧,听说东盛第一美人今天会出来游街呢,我们去看看。”她兴致勃勃的拉着他朝皇城内走去。 拾溪却无语的瘪了瘪嘴,不情愿地跟上,“有什么好看的,哪有你的小雀斑好看?” 十夕手上拿着万蛊魂铃敲他,铃铛叮叮响动,破口大骂:“你又说我小雀斑!又说我小雀斑!信不信我放蛊出来咬你啊?” 拾溪嘟哝嘴说:“本来就是小雀斑。” 十夕转过身去,跑向了密密麻麻的芦苇丛里,不理他了。 芦苇比她人还高,白色穗花随着她的走动而浮动,飘落在她的发梢。她一身红色异族服饰,两只银片大耳坠轻轻晃动,头发上绑着几根红色的发带,在随着芦苇摆动。 “十夕,你怎么不理我啦?” “不想理你!” 他们来到了东盛皇城的大街,这里繁华昌盛,万人空巷,无数人群挤在大街上,只为了看一眼东盛第一美人的倾国之貌。 不多时,就有一辆挂着白金流苏的马车朝这边驶来,曼曼白纱围绕在马车四周,用细珍珠挂了起来,将马车内的风光都露了出来。 马车上一个妙龄少女身着颜色亮丽的宫装,她的素手慢慢挑开白纱,从车上探出头来,望向下面对她瞻仰和艳羡的人群。 十夕盯着这绝世容颜忍不住“哇”了一声,栗凤公主的长相是偏冷艳型,眼尾拉长,鼻梁高挺,正是十夕最喜欢的那种稍冷又稍英气的长相。 那张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的瑕疵,仿若用玉盘精雕细琢而成,哪像她满脸的雀斑。 “还行,是挺美的。”旁边的拾溪评论道。 十夕听到后垂下眼皮,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雀斑,又开始自卑起来。果然,拾溪也喜欢像那样的美人。 看完了这东盛第一美人出游,他们就离开了皇城,继续朝塞北走去。一路风光美好,十夕手里玩着一根芦苇,在路上的野草上肆意扫着,又哼起了小调来。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 “你把梦想带身上……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还有轻风吹斜阳……” 她突然转过身来,拉着他的手腕,笑得眉笑颜开的,说道:“拾溪,你们妖怪是不是都会变脸啊?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帮我也变一张脸呗……” “啊??你想变成什么样子?” “变成刚刚那个美人那样。” 拾溪摇头不干,“不要,那我以后可不是都看不到你这迷人的小雀斑了。” 十夕重重松开他的手:“哼!还说我们是结拜兄妹呢,就这么一点小忙你都不帮!” 拾溪见她真的生气了,一直追着她在田野上跑。她跑得飞快,如断线的风筝般,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骑马的将军,那人穿着一身铠甲,眉宇轩昂,不怒自威。 可是,他却亲自下马将摔倒的十夕扶了起来。 十夕记住了他离开的方向,一直追着往那边走。一路上她都缠着他给她变脸,软磨硬泡了大半个月,拾溪最终还是答应了,要是再不答应,她就该真的不理他了。 他还是替她换上了那个美人的脸。 她那天笑了,笑得十分的美,十分的亮眼,可是拾溪却觉得陌生,他还是喜欢那张拥有小雀斑的脸。 之后,她就扮成男装去军营了,栗凤公主这张脸特别适合扮男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清秀的文弱书生。 那是她唯一的心愿,她的爹爹就是去参军,然后战死了,她也想去看看她爹爹待过的地方。 临走前,她冲进了他的怀里,忐忑地问他:“拾溪,我可以嫁给你吗?” 鬼知道他因为这句话高兴了多久,当他点头时,十夕笑盈盈的跟他告别:“那你等我,一年后,我就带你回苗疆成亲吧。” “好。” “这个万蛊魂铃你帮我拿着,我带在身上不方便。”她将那把红色魂铃塞给了他,然后就走了。 虽说她不让他老是往军营里跑,怕吓到其他的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她。 可是,他有好几次去,都看见她和那个叫做郗雁停的将军待在一起。他越发嫉妒,杀了他的马,割了他的头发,还丢了他的剑……总之各种幼稚的事情他都干过。 十夕替那将军打抱不平,对他发起了火来,还说什么他要是再这个样子,就不嫁给他了。 他当时一气之下,抢了她给郗雁停买的白马,骑着马回了祁蒙山。 这一次,他生了很久的气,也一直没有去找她。 直到他收到了她远方传来的讯息,那是他送给她的一颗可以传讯的石头,她的声音从石头里传出来,“拾溪,你可以来一下吗?” 哼!不是说不要嫁给他了吗?还叫他去干嘛? 他磨蹭了一会儿都没有理她,过后石头里又传出她的声音来。 “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他当即一慌,冲了出去。 就是因为他磨蹭了那么一会儿,耽搁了最重要的时间,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104章 种子 这一天, 天气十分恶劣,乌云蔽日,沉闷得人心口喘不过气来。 他赶到那个村子的时候, 见到漫天的迷烟, 比雾气还要浓,将整座村子笼罩。 这是苗疆特制的瘴气迷烟,他认得,之前十夕用它来对付过几只小虫子。 不过,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使用这种迷烟呢? 他掩着鼻口, 向村子里面跑去,不远处,就见到了一堆石头阵。 而十夕, 就在那些石头里面。 他怎么都迈不动步子过去,那一瞬间, 仿佛天都塌了。 他看到她被困在了巨石阵里面,那是由成千颗石头堆积起来的阵,而她被埋在了那些石头下面。 而在那些巨石阵里面,还埋着其他的人, 很多人,不知是被害者, 还是害人者。 突然, 从旁边的屋子里又冲出来几个人,举着大刀朝他砍了来。这些人虽然都穿着村民的衣裳,可是却身强体壮, 更像是伪装在这里的士兵。 难道说, 敌军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而这瘴气…… 这片地方他很熟,这条路是郗雁停的军队回国会经过的路, 十夕使用这种迷烟该不会是想向那个郗雁停示警吧。 他手中魔气生出,三两下就把那些人全杀了,他急忙向十夕跑去。 她被挤在了两颗大石头中间,身体其他地方也被小石头堆满了,只余出一只白皙的手来。 他的眼睛立刻就红了,冲过去要推开那些石头,可是十夕却阻止了他,“拾溪,不要,不要动……” 要是再动一下,恐怕她立马就断气了。 “十夕……十夕……你等我,我想办法救你出来。”拾溪的声音哆嗦着,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害怕。 十夕却拉着他的手,哽咽着说:“拾溪,你陪我坐会儿吧……” 拾溪的泪花了眼,他看不到她的脸,唯一只能摸到的就是她这只手了,“好,我陪你,我陪着你……”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十夕会死在石头下。他一个石头怪,竟然也无能为力,只能这样绝望的看着。 他泣不成声:“十夕,你怎么了?你疼不疼啊?” “不疼……很快我就会不疼了……” 他颤抖的捧着她的那只手,跪倒在地上哭泣。 “拾溪……我先前答应过要给将军送生辰贺礼的,你帮我把贺礼送给他,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 “可是送什么好呢……拾溪,你再给我变些石头出来吧,可以存声音的那种。” 拾溪抓了一大把小鹅卵石出来,然后她就开始对着石头说生辰祝贺语。 他的手抑制不住颤抖,泪水也止不住流淌,问她:“你送他生辰贺礼,那我呢?你送我什么?” “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礼物……要送给你。”她虚弱的说着,“你把手伸过来,往里,把我腰上的荷包取下来,里面的山楂种子,就是我给你的礼物。” “山楂种子?” “你把它种在祁蒙山上,种到漫山遍野,等到夏天到了,果子就成熟了……等到那时,我们就会在山楂梦里相见了。” 其实她骗他了,这山楂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被何人种下,那个人摘下来的山楂果,吃了后就会忘掉那些内心里最刻骨的记忆。 吃了它,他就会忘记她了。 只有忘记,才不会痛苦。 别记得这段痛苦的记忆。 拾溪哽咽答应道:“好,我答应你,我一定将祁蒙山种上漫山遍野的山楂。我等着在山楂梦里见到你。” “拾溪……”她的手指动了动,碰了碰他的手心,缓缓道:“我……爱……你……” 可是,忘记我吧。 忘记我,就不会痛苦了,一定要快乐的活着。 那一天,拾溪在那个村子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自己都忘了。 ****** 郗雁停也踏上了来苗疆的道路,曳缘从太子府消失了,蓝雾也走了,他猜想曳缘是跟着去了苗疆,心中担忧,所以也来到了苗疆。 可是,还未踏入苗疆的地界,就看到一个人迎面跑了出来。那位白袍女子从一棵枫树后跑出来,跨过苗疆的界碑,看到他的时候有一瞬的惊讶,“郗将军。” “栗凤公主?”郗雁停怀疑的问:“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又进去做坏事了?你这次又对曳缘做了什么?” 栗凤仰起头冷笑,露出披风内的血迹来,指着自己的肩膀说:“你看,这次可不是我要对她做什么,而是她要杀我!” “你果然又去找她了!她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人厉害着呢,这次,我才是那个受伤的人,郗将军,你能不能关心一下我?” 她说着就虚弱无力的倒在了他的身上。 “公主,你没事吧?”他看到她肩头在往下淌血,那里被人刺了一剑,血肉模糊,白衣被浸染得不成样子。 而她的脸上又戴上了面纱,里面有几缕狐狸毛长了出来,他问道:“你怎么又开始长狐狸毛了?那天不是好了吗?” 她垂头在他肩上,低语道:“你妹妹说,我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郗雁停也赞同道:“栗凤公主,你收手吧。” 这次,栗凤没有再骂他,而是疲惫的说:“将军,你送我回东盛好不好?” 栗凤今日可能由于受伤的缘故,变得格外的温柔,也格外的不像她。 郗雁停最终还是答应了:“好,我送你回东盛。” 回去了,就不会再伤害曳缘了。 栗凤抬起发白的脸来看他,忽然问道:“将军,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子,她现在在哪里?你不去找她吗?” 他目光一沉,停滞了半刻,才含泪答:“她啊,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我就不去找她了。” 前几日,他收到了一封来自拾溪的信,让他去祁蒙山一叙。他曾经说过,等到想起了关于十夕的事情,就会告诉他。 所以,他给他送来了这样一封信。 那天,他忐忑地走去了祁蒙山。祁蒙山如今已然大变样,没了山楂树的祁蒙山仿若失去了灵魂一样,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中,看着空荡荡的山崖,心中徒徒生出一种孤寂感。 他还是更喜欢那个漫山遍野都是红山楂的祁蒙山,在那片缥缈的山楂梦里,可以见到他最想见到的人。 他站在半山腰的那座山神庙前踟蹰了许久,久久不敢迈开步子上山去,因为他害怕知道答案。 他从早上一直站到了晚上,连风都要停歇了,他仍旧没动。 他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少女,她说:“将军,我有一个很要好的义兄,不过,最近他老是和我吵架,他有点发疯,对不起啊,你的头发是被他剪掉的,你的剑也是被他丢去敌军军营里的,还有你的马,也是被他杀掉的。” “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没念过书,什么都不懂。” “将军,我改天买一匹马赔给你吧。” …… “将军,我可能得跟你暂时告别了,我那个义兄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我得去找他,然后我还要回趟老家,我们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对了,答应你的生辰贺礼,我到时候会给你送来的。如果我来不了,我就让旁人帮我送来。” “将军,后会有期。” …… 铺天盖地的回忆卷来,他的眼角流淌下一滴泪来,作为一个铁血男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 最后,他还是没有上山去见拾溪。 他转身下了山,离开了这座光秃秃的祁蒙山,他的那些梦,就让它随着这些山楂一起埋葬在这山里吧。 ***** 曳缘走在河边,不时望一眼下面波光潋滟的河水,她不知道拾溪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可是看他那疯癫的程度,总是会想起蓝雾来。有时候的蓝雾和他很像,他们的内心里都有着自己很伤心的事,都装着那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痛。 走到前面一个四角亭子,里面坐了几个老人和一堆小孩,他们手里拿着新鲜的粽叶,在编着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引得很多的小孩儿围在那里观看。 她也凑过去看,看到那地上摆着好几片很大的棕叶,比团扇还要大,青色绿色皆有,铺在了地上,棕叶上摆了几只很可爱的用粽叶编织而成的小动物,有凤凰、孔雀、蜻蜓、蝴蝶…… 蝴蝶? 曳缘看到那蝴蝶时眼睛都亮了,如果说还剩几天可以活的话,那她今天要做一只蝴蝶送给他。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也停在那里看那老人编,地上围了一群小朋友,每人手上拿着一片棕叶在跟着学做动物。 老人抬起头来看了眼她,慈祥地问她:“姑娘,你也想学?” “嗯!”她点点头,指着地上那只蝴蝶道:“我想学这个。” 老人叫她坐下,让一个小孩给了她一片棕叶,然后她就跟着学了起来。 这苗疆真是个好地方,不仅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多,这里的人也很善良很热心,大家对她这个外族人很是热心肠。 这棕叶编的小动物看着极为精美,栩栩如生,虽然很小一只,但是动起手来却发现是真的有点难,她自己手太残了,还没有人家小朋友做得好呢。 她拿的这支棕叶是新采摘回来的,看着可嫩了,绿中带点黄,先做蝴蝶的中间躯干,再用细棕叶穿过去,打结,形成稳固的翅膀,紧接着再用小刀将翅膀削得光滑,这样漂亮的蝴蝶翅膀就做好了。 再然后,就是给它的头部做两个长长的触角,触角完成,最后就只需要在它的背上再挑一根长须出来,这样就可以拎着这只蝴蝶起飞了。 她的蝴蝶就这样做好了。 蓝雾飞奔下山的时候,跑去了屋里找曳缘,可是却没有找到她,阿婆家里也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傻子又跑去哪里了,他开始去街上找她。 苗疆内的街道是极长的,到中部位置就被一幢幢的房子分割成两条道路了,两条路平行而立,最终又在一处汇合,如此,便形成了一个类似环的街道。 曳缘做好了蝴蝶之后,就开心地回去了,可是刚好跟蓝雾错过,他们并没有碰上。因为两个人走的不是同一条街道,等她走上桥回家的时候,阿婆才告诉他蓝雾在找她。 嗯? 这个天色还早吧,他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在找她?该不会是知道自己把姬宴叫来的事了吧?来找她算账了? 她有点胆怯,不敢回去了,转身朝桥对面跑了。桥的对面往右走还有一条小路,小路那边有许多的房屋林立,是这里的人家开的餐馆店。 那些店铺屋外都是有楼梯的,她顺着一座楼梯爬了上去。二楼上的走廊外也摆着桌椅,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借着旁边伸上来的一棵大树遮住了身影。 这个位置极佳,可以看到蓝雾回家的身影,而且也不容易暴露。她向老板点了一盘小菜,就一直坐在这里观察下面的动静。 按理说姬宴上山之后肯定就是直奔主题要带走忘忧,而蓝雾自然不愿意,两人争斗不休,最后蓝雾气哄哄地下来要找她报仇。 一定是这样。她告诉自己。 还是先躲会儿吧。 蓝雾几乎是将这里所有的街道都找了一遍,甚至找到了苗疆门口的大广场,仍旧没有找到曳缘。于是,他只好再往回走,回去家里看她是不是回来了,可是屋里冷清清的,根本没有人。 他慌张了起来,曳缘看到他跑进屋里又跑出来,最后又跑上了桥,在桥上奔跑着。她这处离得远,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步伐匆匆,她仿佛能从那步伐中看出他的愤怒来。 看见他往这边跑了来,曳缘往桌下一缩,躲进了桌子下,彻底藏了起来。 “曳缘!曳缘!”蓝雾已经开始在喊她的名字了,照这样下去,她根本藏不了多久了。 可是,为什么她从他的声音听出了惊慌与害怕? 人愤怒的时候,声音大概不是这样的吧…… 她正疑虑之中,就听见蓝雾的靴子踏在楼板上“嗒嗒”的响,一步一步地走上来。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是魔鬼到来的声音。 第105章 婚书 她缩着手臂, 躲在桌子下面,听到那个脚步声上了二楼,慢慢靠近她这个方向。 她深深一呼吸, 气还没吐完, 就听见一个亮丽的声音在问道:“你是在跟谁玩捉迷藏吗?” 原来是蓝雾低下了头来,笑眼微眯的盯着她。曳缘吓得一抖,上次他还这么微笑的时候,给她下了情蛊。今日再现笑容,岂不是要结束她的命? 他作出了他的经典动作, 偏头微笑,将她从桌子下拉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拉着她跑。 “蓝雾哥哥, 我错了,饶命啊……”她拖住他的手臂求饶。 可是他却强硬地拉着她下楼, 两人的脚步声吵得其他屋内的客人全都看过来。他一言不发,越是这样,越是令曳缘感到害怕。 曳缘见他拖着自己却不是往桥上走,悻悻道:“蓝雾哥哥, 你要拖我去哪儿啊?天晚了,我们回家吧。” “别着急呀!先去把该办的仪式办了。” “仪式?什么仪式?” 他停住步伐, 转身过来, 拿出两张红色纸张,单手拈着,“噌”的一下在她面前摊开, 立在她的眼前给她看, 道:“成婚仪式。” “??!!” 面前,是两张大红色纸, “休书”和“聘书”四个字赫然的大。左边是一张休书,写得密密麻麻,是姬宴休她的休书。 而右边,是一张聘书,字数简短,言简意赅,仅仅十六字。 “郗家三女,宜室宜家,本殿心悦,望求娶之。” 曳缘目瞪口呆,怔怔张开了口,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火红的一串灯笼在他身侧挂着,将那两张纸映照得格外的红艳。 当时嫁给姬宴时,送过来的聘书通篇大段,又长又密,她看都懒得看。而现如今,看到这张简短的聘书的时候,她的目光却一直在上面流连,在心里读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真的要娶她? 早晨说想和她成亲的话,竟然是真的? 她震惊的问道:“蓝雾哥哥,你不是说之前失忆时说的那些要带我远走高飞的话,是不作数的吗?是耍我的吗?” 蓝雾头疼,不是说让她忘记那些难听的话吗?她怎么还记得? 好的东西不去记,偏偏要记这些不好的话。 “本殿做事向来有始有终,就算是耍你,那也得要耍得有始有终才行。”他高声道,是少年最张扬的声调。 “所以,我们成亲吧!” 他的声音太过坚定,连风都吹不散。 曳缘璀然笑了,这次,她要答应他。 这次,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想要嫁给他的心。 她抬袖将那只之前做好的蝴蝶送给他。 蓝雾不解,“嗯?” 她笑吟吟地说:“你送我聘书,我还你嫁妆呀。” 蓝雾的心又飘了,在看到她举着青色蝴蝶冲他笑时,在他听到她说的这句话时,他觉得自己又飘入了某个瑰丽的梦里。他猛地抓起她的手,带着她奔到了山上。 他将她拉到神殿内,曳缘才恍然觉察到原来自己可以上山了。他拉着她在殿内的冰棺前跪下,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同他见面时,她带着一叠桂花糕来送给他,他们一起跪在他母妃的面前。 他拉着她的手在蒲团上跪了下去,对着棺内的美丽女子磕了一个头,“母妃,我带阿缘来看你了。” “母妃,我终于也要成亲了。你会高兴的吧?” 蓝雾很紧张的说道,然后对曳缘道:“我们拜堂吧。” 她怔怔地点头。 他念道:“一拜母上。”然后拉着她一起拜了下去。 “二拜苗疆山河。” 他带着她转身,对着殿外的大山和寨落跪拜。 他将她又转过来,两人对立着,他笑道:“三拜你我……白首齐眉。” 曳缘付之一笑,同他一起磕了下去,两人的头相撞到一起,各自身上的项圈发出“叮铃”的响声,在空寂的神殿内煞是入耳,如同为他们伴奏的奏乐。 这样,他们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了吧? 曳缘喜极而泣,书里面是没有这一剧情的,可是他们却在书里面完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婚礼。 “我们这样算不算话本里的私定终身啊?”曳缘笑着问到。 “胡说什么?这可是在神殿内磕过头的,神明都看见了的,什么叫私定终身,这叫明媒正娶。”蓝雾拉着她起来,不满意地纠正她。 “可是我爹爹娘亲哥哥们他们都不知道欸……” “那等回去我们再办一次。” “回去……”曳缘在嘴里喃喃咬着这两个字,她还有机会回去吗? 她只剩下不到六天的时间了。 就算她回去,家里的人会同意吗? 算了,不管了,一切等她复活回来再说。 蓝雾拉着她又去里面的佛像面前滴血为誓,这样就算是完成所有的仪式了。 这一刻她在想:最后第七十四个时辰,我们成亲了。 他们竟然真的成亲了。 虽然他们没有穿大红色喜服,但是却穿着最般配的苗族服饰,一红一蓝,上面都勾着繁丽精美的花朵图案,脖子上戴着一对银饰项圈,不是喜服,却胜似喜服。 “阿缘,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他转身去神像旁取了一个小瓶子过来。 “这是什么?” 他道:“千纸鹤,会说话的千纸鹤,我折了很久的,里面一共有一千只。” “哈?哪来的这么稀奇的玩意儿?” “拾溪给的。” 曳缘看到这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光这样看,是绝对想不到里面有一千只纸鹤的。但是一打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千纸鹤从里面飞出来。 那些都是蓝色的纸鹤,就像蓝色蝴蝶一样,扑闪着蓝色翅膀飞了出来。 边飞出来,边会有声音响起,那些声音全是蓝雾的声音,却又都藏在了这些千纸鹤里。 每一个纸鹤,都是一句“对不起”。 一个纸鹤说完,另一个纸鹤就会接着说,全是他对她想说的那句“对不起”。 其实,倘若她听到最后的话,就会知道第一千只纸鹤说的不是“对不起”,而是“我爱你”。 可是蓝雾却打断了她,“好啦,以后慢慢再听,一千只呢,听了这个,今晚还睡不睡觉了?” 这个时候的他,竟然开始害羞了起来,那句“我爱你”的表白,他还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过呢。 许是太过年少,所以总觉得有一丝丝难为情。 他害怕她听见了要嘲笑他。 这个时候的曳缘感动得稀里哗啦,看着漫天的蓝色纸鹤在飞舞旋转,她沉浸在他的道歉声中,原来这些天他一个人在山上守山的时候,竟然在悄悄折纸鹤,还折了这么多。 足足一千只呢。 他也足足说了一千遍对不起呢。 他的诚意,她感受到了。 他的道歉,她也接受了。 她最终含泪笑了,冲过去拥抱他:“蓝雾哥哥,我原谅你。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 “阿缘,我们回家吧。”他轻柔地唤她,将那些纸鹤唤了回来,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向殿外的柔软月光。 如此温柔的他,是在做梦吗? 像那会儿失忆的他一样。 他们走下山,曳缘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拉着他好奇地问:“蓝雾哥哥,姬宴哥哥呢?” 他不满的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叫相公!” “嗯?”这个情形和当时她做的那个梦好像好像,她不答应道:“你先叫娘子。” 他两只手来搓她的嫩白脸蛋,楞是给她搓红了,笑眯眯喊道:“娘子,快叫我一声。” “哎呀,我不要!”她羞答答地低下头。 “快点嘛。”他不依不饶地抓着她的头发。 曳缘扑进了他的怀里,埋在他的胸口,发出一声嘟囔,模糊不清的,害羞的叫了一声“相公”。 太过羞涩了,她立即转移了话题,问道:“姬宴哥哥他去哪了?” “别管他,他带着忘忧走了。” “啊?” 蓝雾的眼神渐冷,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不想发怒,也不想去想那些烦闷的事,更不想听见她的嘴里再出现姬宴的名字。 “娘子,今天你就不要惹我不高兴了,行吗?”他靠在她的发丝里,卑微地乞求。 曳缘握紧了他的手,小小的手掌覆在他柔软的手心中,笑着答:“好!” 【宿主,请在明日之内完成救男主任务。】 “???” 曳缘抬头盯他,白玉般的脸颊上铺了月光的细腻,原来,他又在骗她?! 姬宴并没有离开,而是被他关起来了,而恶毒女配这一生干过最有价值的一件事,就是在最后关头去救出了被关的姬宴。 蓝雾冲她低头微笑,那笑颜如春花般灿烂,就像一朵染了剧毒的鲜花,鲜花美艳,香气诱人,让人不敢去摘,也不敢去吸取。 可是,即使是这样拥有剧毒的他,她仍旧喜爱。 她跳起来亲吻他的嘴角,她怕明天就没有机会了。 蓝雾一阵心悸,错愕了许久,她这次,比上次还要主动。 他盯着她的眼睛,很想问她:你是真心的吧? 可是他不敢问,就把这当作一场美梦吧,在梦里,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这就够了。 能成亲,已经是他这一生最美的梦了。 足够了。 她要离开他唇瓣的时候,他拉住了她,加长了这个吻。 假如只有九十个时辰寿命的话,我想和你成亲。 这是曳缘心里的愿望。 今天,她实现了。 第106章 牯藏 第二天她是被系统的催促声吵醒的。 【请宿主前往山上营救男主。】 曳缘迫不得已出门, 蓝雾说了今天他要去干一件大事,让她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而他自己早早地就走了。 她匆匆下了楼, 刚好遇到从隔壁屋里跑出来的郗献云,他同样惊慌失措,“曳缘,他们都去参加祭祀大典了,听说今天是牯藏节, 说蓝雾今日要下葬他的母妃。” “啊?我不知道诶。” 下葬?不可能。应该是复活才对。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郗献云拉着她向桥外走去。 曳缘抓住他的衣袖,小声道:“哥哥,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跟蓝雾……成亲了。” “什么?!”郗献云直接惊破了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和蓝雾昨天成亲了。对了,姬宴已经给了我休书了。”曳缘再一次陈述道。 郗献云抓住她的身躯,狂躁道:“曳缘,你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吧!你这先斩后奏的能力也太强了吧!你说什么?姬宴休了你?这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吧!” 曳缘把休书拿出来给他看, 红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就是要休掉她这个侧妃。 “这……该不会是被人逼着写下的吧?”郗献云不经意的一嘴, 倒是说出了事情真相。 曳缘郁闷地抽回休书, 自己又小心翼翼地收好,“总之,我和蓝雾成亲了。” “妹妹, 你告诉哥哥, 你当真喜欢他?这亲是不是他逼你成的?”他认真了起来。 “是我自愿的,我喜欢他, 我不顾世俗,只想要跟他在一起。” 郗献云犹然震惊,“他到底哪点好?让你如此失了智?” “切!我才不告诉你他哪里好呢!”曳缘扭头就走了。 郗献云还跟在她身后,问她:“曳缘,你嫁给他开心吗?” “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郗献云看着她蹦跶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心就好,只要你开心就够了。” 当时她嫁给姬宴之后的种种不开心显露无疑,他作为哥哥又岂会看不见? 如今,只期盼她能开心,就够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担着吧。 曳缘跑上了街道,见街道上有好多人,排成有序的两列,大家都穿着统一的苗族服装,这样一条长长的队伍,俨然跟她梦中看到的一样。 唯独不同的是,她的肚子里没有孩子。 虽然和蓝雾已经成婚了,可是他昨晚并没有做任何事,只是轻轻地搂着她入睡。 曳缘苦思冥想,唯一的一个猜想就是,他还是不愿意给她解蛊,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在怕给她解蛊后,她就离开他了吗? 自己不是已经答应嫁给他了吗?他究竟在怕什么? 街道上的人脸上都映在阳光中,如此温暖祥和,一些妇女手肘上勾着小竹篮,里面装着鲜花和水果。前面的一些男人们手上拿着长长芦笙在吹奏,这是他们苗疆的特色乐器,声音明亮纤细,曲调高扬。 他们全都是往山上走的,曳缘决定插队,不走寻常路,跟郗献云两个走在队伍外边。因着她是大祭司夫人这个身份,并没有人来阻拦他们,他们畅通无阻地跑上了山。 系统为她开了天眼,告诉了他姬宴被关押的位置。 她在半山腰的时候离开了人群,跑去了右边的一条□□,鲜花盛开在埂上,前面是别人的房屋,同样是吊脚楼,建在半山腰的。这山并不陡,山上建了很多一样的木屋,放眼望去,压根分不出这些房屋有什么差别,而姬宴就被蓝雾藏在了那边其中一间屋子里。 “曳缘,我们走这里干嘛?这条路哪有刚才那大路好走?”郗献云在身后不解地问。 “宴哥哥被关在了那里面,我们得去救他。”曳缘不疾不徐的解释着。 “啊?该不会是你那新夫君所为吧?”郗献云调侃了一句。 “讨厌你!哥哥!快点吧,我们得赶紧去救他。” 这系统提醒了但又没完全提醒,只是说在观景台下的屋子里,却没说具体在哪座屋子哪一层。 “哥哥,我们分头找吧。” “好。” 这里的屋子不知是本来就没人住,还是人都出去了的原因,空荡荡的,渺无人烟,有些房间上了锁,有些甚至连锁都没上。这里的人也太放心了吧,也不怕被偷。 苗疆内的吊脚楼从外观看根本分不出来区别,只能依靠位置来辨别。 她边找边喊姬宴的名字,从每一层的一楼找起,再上楼梯去找。苗寨内的房屋相对较为密集,一座吊脚楼挨着一座吊脚楼,都是错开布置的,有时候跑下了这栋楼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分不清哪座房子是自己刚刚找过的。 在这里爬上爬下,终于在一间顶楼的屋子里找到了姬宴。 曳缘将郗献云叫上来,“这儿,我找到了。” 门把上了锁,郗献云用流云剑奋力一斩,将那把锁劈掉。 “太子殿下!”门内乌七八黑,门被推开,阳光直飞进去,里面的姬宴倒在了木桌的桌脚下,全身被贴得满满当当的符纸。 “曳缘?献云?你们怎么来了?”姬宴的嘴并没有被封住,那看来这附近都没有住人,否则他早就被救出去了。 他们跑进来给他撕身上的符纸,符纸太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蓝雾把他当粉刷墙了呢。 “外面是什么情况?”姬宴早就听见了芦笙的奏乐声,如此欢庆的声音,让他心里很不安。 郗献云边撕符纸边说:“在举办牯藏节呢。” “这个时候?”姬宴心中充满了疑虑,遂又惊觉道:“不好!” 身上的符纸被撕完,他就冲了出去,他们两个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跑了出去。 姬宴身上有无数条鞭印,鲜血渗透了衣衫,看起来触目惊心。这样的杰作,一看就知道是蓝雾所为。 她现在很怀疑昨天的那份休书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姬宴哥哥,你没事吧?” 姬宴扶着栏杆下楼,强撑着身体上的疼痛回答:“没事。” 外面在举办牯藏节,他心里很不安,很担忧忘忧,所以跑得很急。 此处距离神殿并不远了,只需要穿过几座房屋往上走,再走两三个阶梯就到了一个巨大的观景台。 这处,乃整个苗疆的最高处,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苗寨的全貌。 这里,也是苗疆最神圣的地方。 此观景台面积宽大,外设木质栏杆,跟南楹国建的祭典大台差不多宽,在这高处举行祭祀大典,或许是通往神明最近的地方。 观景台上热闹喧嚣,人声鼎沸,围了几圈的人,热闹的奏乐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他们三个不走寻常路,从栏杆这里爬上来,惹了好多的目光过来。 尤其是对面神殿门口的蓝雾,就属他的目光最为精亮。 神殿外两棵大枫树巍峨伫立,火红的叶子轻轻飞扬,枫叶渐欲迷人眼,此刻蓝雾的目光就被枫叶迷乱了。 当他看到曳缘和姬宴同时出现的时候,他的脸在那一刻骤变,阴气十足,他勾出一个冷笑来,“郗曳缘,你又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蓝雾心灰意冷,转过了头去,走入了神殿内。 神殿内跪着一众带黑帽子的白发老者,他们在诵经梵唱,围在冰棺四周,为蓝雾的母妃祈祷。 曳缘想冲过去,可是却被几人用长刀拦住了,“大祭司有令,谁都不可以进入神殿。” “我是他夫人,我也不可以吗?” 那两人摇了摇头,板着脸,不太好讲话的样子。 “蓝雾!忘忧呢?你把她藏哪儿了?”姬宴的声音划破长空,惊扰了旁边的奏乐者。 “大胆!竟然惊扰神明!给我轰走!”那些拿兵器的人才不管你是太子殿下还是蓝雾的哥哥,在他们眼里只认大祭司,而且最烦有人打扰他们的祭祀仪式,谁要是扰乱了仪式,他们都不会放过。 姬宴如今失去了斩妖剑,便如同失去了左右臂一般,况且他还全身都是鞭伤,如何能去跟蓝雾硬碰硬。曳缘按住他,“宴哥哥,先静观其变吧,你这样下去也救不了忘忧姐姐的,不知道蓝雾把她藏在哪里了。” “就在这神殿之下。”姬宴压低声音道。 “这下面?那更不好找了,现在这里这么多人,根本没办法找机关。” 芦笙又开始吹了起来,盖过了他们的议论声。 “神婆到!” 这时,下面走上来一群浩浩汤汤的队伍,为首的正是十夕的那位阿婆。 她换上了一件庄重繁华的衣服,深蓝的颜色,胸前的衣襟绣着类似太阳神的图案,将她纤细弱小的身子撑得高大了起来。 她左手拄着一把牛头型的拐杖,上面坠着几颗亮白的象牙,右手拿着一串朱红色的佛珠手串,边走还边在转着佛珠。 没想到阿婆在苗疆内的地位这么高呢。 她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妙龄姑娘,两人身高一致,着装一致,红色苗服,皆戴同样的银片耳坠,两人就像双生姐妹花一般,就算她们的脸长得不尽相同,但是她们的眼神竟是一样的,一样的黑曜清冷。 她们两位本就是神婆抚养长大的孩子,后来苗王也有意将她们往祭司方向发展,可惜,两个人一夜之间全跑出苗疆了。 两个人的步伐一致,手中一起捧着一个长方形托盘,托盘很长,需要两个人才能托住。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布,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随着奏乐诵唱声此起彼伏,阿婆带着身后两列纵队走上了观景台,在观景台中央的火盆前停下。火盆用三角铁架架住,上面摆着一个大铁锅,里面燃着纸钱和香料。 此火乃红莲业火,并非普通火焰,它烧出来的光带点蓝,蓝飘入空中又变作最耀眼的红。 “上祭祀物。”有人在唱着。 阿婆站在一侧闭眼念神咒,而拾溪和冰落则走到了火盆前,拾溪挑开托盘上的红绸,里面的东西哗啦展现出来。 曳缘大惊,那托盘里放的竟是姬宴的那把斩妖剑。 她们那是要……将他的剑祭天?! 姬宴的剑也算半个神物,斩过无数妖魔,吸收过无数妖魔之气,用这来祭天恐怕能体现他们的最大诚意了吧。 拾溪和冰落两人一起将长剑放进火盆中时,烈烈火光照在她们的脸上,将她们嘴角的那抹邪笑映得十分亮眼。 姬宴见状,一手抽出身边郗献云的流云剑,长剑甩了过去,流云剑中的水光泄了出来,形成一段绽开的水花,尽数扑在了火盆中。 发生这一变故,众人都不淡定了起来。 斩妖剑上面被蓝雾下了封印,姬宴没有办法隔空运用它。而火盆前的两个人却不慌不忙的,冰落双指并出,在控制火盆里面的水离开。她双指向上,那些水就如一道水柱般冲向了空中,再落下时,就变成了细细小雨珠。 而一旁的拾溪却在朝火盆里输红莲业火,他无语地睨了冰落一眼,“你就不能把雨下到其他地方去?” 冰落不甘示弱,回击道:“还说你那是什么红莲业火呢,我看不过尔尔吧。” 他们两个互相看不惯对方,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那流云剑直直飞向了神殿内,瞧那方向,曳缘担忧地大喊:“蓝雾,小心!” 蓝雾耳朵一动,万杀出动,反手一挥,就将那把流云剑打了出来。流云剑落在了地面上,直落入地面,地面上顿时就结起了一层冰面。 冰面的蔓延速度之快,很快,就冲人们的脚上蔓延了起来。郗献云冲过去拔剑,可是那剑却像是染了冰花一样,飞速朝他的手上延伸去,倏然,他的手就被冻住了。 “救我呀,冰落!” 冰落摇头叹气,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秀手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拔出了那拔剑。 剑一拔出地面,那地面上的冰块就化掉了,一股寒气升了起来,大家都冷得跳起来抖了抖脚。 趁着乱象,姬宴冲了过去抢他的斩妖剑,可是拾溪却抱起了剑后移,夸张的在观景台上跑了起来,尖叫道:“祭司大人,你哥抢剑啦!” 拾溪就是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事情闹得越大,他越觉得好玩。 蓝雾从神殿内走了出来,眉宇亲切,唤了一声“哥哥”。 姬宴停止了追拾溪,转头过来看他。 蓝雾打了一个漂亮的手势,迷离浅笑道:“哥哥,你不就是要太子妃嘛,我还给你。” 他的手势一落,神殿内阴暗的地方就走出来两个人,他们押着一个晕倒了的紫衣女子走了出来。 “忘忧!”姬宴冲上前去,接住了那个虚浮的身影,忘忧整张脸白得瘆人,血色全无,手臂僵直地垂着。姬宴看到在那手腕上有一道血口子,赫然是被人放了血。 “蓝雾!”姬宴愤气冲天地抬起头,一双怒眼逼视他。 蓝雾却还是那副懂了装不懂的欠揍脸,指着忘忧说:“哥哥,你还不快带她去疗伤,小心别把命给耽搁没了。” 蓝雾的目光又眺向对面的曳缘,好心道:“阿缘,你还不带哥哥和嫂嫂去家里医治,傻愣着干嘛呀?” “??”他肯同意让姬宴和忘忧在家里救治? 不过那句哥哥嫂嫂倒是说得很骄傲。 曳缘愣了片刻,但见姬宴那伤痕累累的背和忘忧不省人事的脸,还是没有再犹豫,走过去说:“宴哥哥,你带忘忧姐姐跟我走吧。” 倘若现在离开苗疆的话,时间根本来不及,忘忧一定会耽误了救治,姬宴果断地下了决定,抱起忘忧起来跟她离开。 蓝雾清浅的笑着,走下了台阶,在曳缘离开之际,轻轻勾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娘子,你可要帮我好好照顾哥哥和嫂嫂啊。” 他特地加重了“哥哥和嫂嫂”两个字来提醒她现在他们的身份,曳缘哆嗦了一下,因为他身上的寒意太瘆人了。 “去吧。”他的手在她背上推了一下,极为清冷的动作,曳缘似乎感觉他在推她下悬崖。 他还在生气。 曳缘走了两步,后又回头,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一会儿,道:“蓝雾哥哥,我和你才是一面的,我没有站在你的对立面。” 蓝雾浅浅微笑,那是他惯用的笑容,温暖中带点迷惑,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他道:“你知道牯藏节的来源吗?” 曳缘摇了摇头。 “那你回去问问。” “??……好吧。”曳缘转身跟着姬宴走了。 第107章 篝火 姬宴下山前, 转身斜睨了旁边的拾溪一眼,嗤道:“我的剑,你是炼不化的。” 拾溪:“我才不信我的红莲业火炼不化它。” 曳缘带着他们下了山, 回蓝雾的家里救治, 她记得蓝雾四层的房间里有很多药,她跑上去拿了些金疮药和补气的药给姬宴。不过看姬宴也伤痕累累,自己都顾不上还要帮忘忧止血包扎伤口。 好不容易帮忘忧稳定了伤口,姬宴又倒下了,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肩背, 他自己肯定是没办法上药的。 就在她思忖自己要不要帮忙上药的时候,外面走来了一个老人,手提着药箱, 说是大祭司让他来的,来得过于及时, 甚至让人怀疑这就是蓝雾计算好的。 “夫人,您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曳缘也觉得让她来上药不太妥,她就先出去了。 她坐在吊脚楼下面的长凳上,眉头攒起, 问着系统:“什么是牯藏节啊?” 于是,系统开始给她科普了起来。 【传说, 在苗疆的深山里有一只凶狠残忍的猛兽, 它常常幻化为人形,化为一个俊美的男子,对村里的单纯姑娘进行哄骗, 最后将她们骗去山里吃了。】 【后来, 村里的人们得知此事后悲愤交加,叫上全村寨民们上山一起将那只猛兽给杀了。回来后便杀了一头小牯牛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姑娘, 并且让全寨子里的村民围坐在一起吃,以此来告诫大家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切勿上当受骗。】 【于是,就有了牯藏节。】 系统给她讲完这个故事,曳缘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蓝雾刚刚问她知不知道牯藏节,究竟是什么意思? 讽刺她? 所以,他不相信她是站在他那边的? 还用这个故事来嘲讽她就是个骗子。 哼! 生气! 生气气! 她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对里面的姬宴说:“宴哥哥,你们就在这里好生待着养伤啊,我出去一下。” 她跑了出去,跑到街道上,准备上山,可是却见到那些人怎么全都从山上下来了?和之前上山的时候一样,大家依旧面容祥和,手捧竹篮,奏着器乐,两列纵队整齐下山。 如此,她再向上走的话,便是逆行了。 还是那几个热情的大婶拦住了她,问:“闺女,还往上走干嘛?” 曳缘只有一个目标:“我要去找蓝雾。” 那几个人笑脸嘻嘻,热情过头了,拉着她往回走,“大祭司在前面呢。” “啊?他下山了?” “是啊,我们要在寨门口举行牯藏宴会,可热闹了,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吧。”他们真的太热情了,刚好曳缘也要去这个方向,就跟着他们一起了。 气势壮大的队伍一望无际,两旁都是两层木质楼宇,曳缘的目光眺望远方,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带着银色头饰的人头,头饰繁琐,银片晃动。 一行人走至寨门口的广场,广场中央布置了篝火,两边摆上了两列矮桌,长长的桌子都拼接了起来,一张接着一张,形成了两列长纵桌。 木桌两侧摆了红木长凳,苗寨这里的凳子都极宽,两个人背靠着坐都能坐下。 姑娘们披着红绸,围在篝火旁跳芦笙舞,年轻男子则抱着芦笙在吹奏。 几位大婶们将她往中间推,“闺女,来跟着我们一起跳舞。” “我不会。”曳缘有点为难。 “没事儿,很简单的,会踩会跳就行了。” 芦笙舞的特点就是跟着芦笙的节奏踩脚和跳脚,跟着绕圈,手上再加以动作,是一种极为欢快的舞蹈。 芦笙舞除了在举行祭祀活动时跳,还可以在新婚仪式和葬礼仪式时跳,是他们苗疆最受欢迎的舞蹈。每当逢年过节,大家们都会跳起芦笙舞来。 曳缘被迫挤了进去,大家拉着她一起跳,随着热情高涨的音乐声,她脚上学着他们一样踩点,身体跟着旋转,踩地板,又跳一下,慢慢的,就会了。 大婶给了她一块板子,上面同样系着红绸,让她来跟着音乐打板。这活计适合她,她玩得乐不思蜀,心里欢畅起来,将所有的烦闷都一扫而空。 她抬眼一瞟,瞧见冰落和郗献云两个也在跳舞。郗献云手里拿着一节芦笙在吹奏,围在冰落跟前,她往哪里跳,他就跟着去哪。 郗献云的手里还拿着一条花带子要送给冰落,可是冰落却一直在逃。曳缘问道:“他们在干嘛啊?” 大婶给她解答困惑:“他们在跳花呀。这每年花山节的时候呀,寨子里就会举行跳花活动,男孩邀请女孩一起跳舞,将花带送给心仪的女孩,要是对方接了,那两人这就是成了。” “这样啊。” 曳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面一直有几个小伙子在盯着她,手里还拿着红色的花带,她刚想准备跑远一点,就被人拽住了手腕,强行给拖了出去。 那手劲儿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这里人群密集,蓝雾用蛮力将她拖了出去。 曳缘去扣他的手,委屈道:“蓝雾哥哥,你轻点!” 他将她拖出了人群,而那边的舞蹈和奏乐都因为这一出而停下了,大家都望了过来,蓝雾大声道:“继续!都给我继续!” 音乐声又响了起来。 他将她的手一丢,冷冽道:“郗曳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有夫之妇?” “?!”她乖巧地点个头,“我知道啊。”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他浑身都是冷气,跟这欢乐的场地多有不合。 “我在跳舞啊。”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拖近到他的身边,恶狠狠地勾眉,“有夫君了还敢出去乱混!你是不是欠收拾?” “我??我只是跳个舞而已……”她用力去推他,这里这么多人呢,他们两个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跳舞?那你怎么不在家跳给我看呢?” “蓝雾,你不讲理!” 他又用霸道的口吻说道:“以后不许在别的男人面前跳舞!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折断你两条腿,让你坐轮椅上!” “??!!”有这样对待自己新婚娘子的人吗? “蓝雾,你真的太坏了!成天怀疑我不喜欢你就算了,现在还要砍断我的腿!倘若哪天我死了,我一定要变成蝴蝶飞走,不让你对我的尸体有任何虐待。” 他突然呵斥她:“闭嘴!再说死不死的,我就先缝了你的嘴。” “那你缝吧。最好用针线缝起来,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用亲你了!” 他蓦地一笑,不是那种冷笑,而是被她逗笑的,如烟火般灿烂耀眼的笑脸,让曳缘移不开眼。 他将她拉到一旁的长凳上坐下,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她并没有听见,就被来自一边的拾溪给打扰了。 拾溪灰头土脸的跑过来,一身明红的衣衫上面被水打湿了,脸上也满是水迹,不仅如此,脸上还沾了灰,湿了的灰黏在他的面门上,将那张本来就长有雀斑的脸,显得更脏了。 他跑过来在蓝雾身边坐下,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坐姿霸气侧漏,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冲蓝雾说:“去,给我拿条毛巾来。” 蓝雾才没理他,往旁边又挪了挪,不想他身上的脏东西挨到他身上来。这一挪就朝曳缘身边挤了挤,挨得好近好近,曳缘惊得站了起来,“那个,我帮你去拿吧。” 拾溪不客气地说:“还是小义妹你比较善解人意。” 等她走后,蓝雾才睨向他:“你不是在山上守着贡火吗?” 拾溪现在真的是把十夕的脸给丢尽了,他这副大大咧咧的鬼模样,要不是这凳子后面没倚背,他恐怕会靠在上面,再把脚翘在桌子上去。 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曳缘去找人拿了一块毛巾拿来递给他,拾溪接过,正低头擦着脸,旁边就走来了两个青年人,瑟缩着,但还是鼓起了勇气来向她递花带,“十夕,好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好看,跟雪山上的雪莲一样美丽。” 拾溪的动作一顿,借着手中的毛巾朝他们甩了去,毛巾上的水渍和灰渣全甩到了那两个人的身上去,他骂道:“你见过哪朵雪莲是长了这么多雀斑的?” 那两个人虽然被捉弄,但是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十夕,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皮。一点儿也没有变,真好。” “好你个大爷!!” 拾溪拿起桌上的一壶酒,剥开盖子,就朝他们两个人洒去。他气愤到了极点,站起了身,追着他们洒酒:“我看你们真是太清醒了,需要给你们点酒让你们糊涂糊涂!” 拾溪现在是十夕的身体,大家看到的都是一个恼羞成怒的姑娘,在追着两个青年人玩闹,气氛好不和谐。 拾溪摔了酒瓶子再回来坐下,继续擦着他濡湿的头发,“气死我了,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惦记我们家十夕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 曳缘和蓝雾两个相视一眼,大家都憋着笑,因为拾溪现在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 拾溪见他们在笑话自己,耍泼似的往蓝雾身上靠,惊得蓝雾一掌朝他面门拍过去,惊恐道:“拾溪,本祭司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注意你的动作。” 这句有家室的话,将拾溪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刺激到了,他吼道:“怕什么?本君又不是真的女人!” 蓝雾整理了一番面容,高亢道:“但是本祭司还是要注意形象的。不然……我的娘子她会吃醋的,对吧?”他对着对面的曳缘挑眉。 曳缘坐在桌子的对面,双手撑着腮帮子傻笑,静静地享受阳光和山风的拥抱,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幼稚鬼打闹。 这一刻的她在想:最后第六十三个时辰,我们在……开心的笑。 笑就够了。 开心就够了。 管明天做什么? 被蓝雾这么一盯,她刚要接话,就被拾溪抢过了话头:“一个傻子而已,也值得你向我炫耀?” 蓝雾站了起来走到曳缘这边坐下,手揽在她的肩头,回之一笑道:“我就喜欢傻子,你让她往东,她从来不往东,你让她待在家里,她绝不会闲着,你让她离某些人远点,她转眼就跑到别人跟前去了……” “蓝雾哥哥,你别说了……”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来,他是在故意讽刺她呢,他还在记恨之前她去救了姬宴的事。 他的手指在她肩胛骨上有节奏的敲动着,敲得曳缘心里一悬一悬的,冷幽的嗓音响起:“娘子,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 “你怎么知道我把他藏在那里的?”他肃声问道。 “这……”她已经想不到怎么来糊弄他了。 “他被我贴了那么多符,不可能腾出手来给你传信,那么……你究竟是怎么那么快就找到他的?”蓝雾却极有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我……那个……是我梦见的……” 总不能告诉他是系统让她去那里的吧。 “哟,你意思是你昨晚还梦见他了是吧?”蓝雾冷嘲热讽地问道,“跟我睡在一起,你竟然还可以梦见他?新婚之夜,你不梦见我就算了,你竟然梦见了他?” 曳缘急忙解释,“没,没有,我没梦见他。蓝雾哥哥,我真没梦见他,我发誓。” 她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别生气好不好?” “我只是梦见了那座房子,心里觉得奇怪,于是今天起来就想去看看,结果看到姬宴在那里,就顺道救了。”她努力地编出这么一段话来,说得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蓝雾会不会信。 “那你说我今晚把他杀了,明天你是不是就要去黄泉地府找他?”蓝雾带着酸意地说道。 “蓝雾!他是你亲哥哥!你不能这样!”曳缘低喝道,她不能看着他再这样错下去,今天看到姬宴那一身的鞭伤,就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倘若他再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会遭到更强的反噬。 蓝雾面无表情地说:“但凡你能对他少一点关心,我就不会那么想要杀他了。” “蓝雾哥哥,我最关心的人是你呀!”曳缘据理力争着。 “欸……欸,小义妹,小妹婿,你们两个,要吵回家里吵去,本君听得耳根子疼!”对面的拾溪打断他们。 “谁是你小义妹!” “谁是你小妹婿!” 两人转过脸来异口同声的说。 随后,曳缘又去揉了揉蓝雾冷冰冰的脸蛋,讨好道:“别生气啦,生气会变丑的。” “哼!”蓝雾用鼻尖哼气。 “变丑了我就会去喜欢别人咯?” “你敢!” 曳缘嘻嘻笑了,“不敢不敢,你可是我的英雄,我怎么可能会去喜欢别人?” “英雄吗?”蓝雾又想起了那次在梦仙村看日出时,他问她自己是她的英雄还是恶魔的话,那个时候她没有回答。 如今,却说他是她的英雄。 曳缘笑着点头:“是呀,自从你从栗凤箭下救下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英雄了。” 蓝雾听到这句话,终是扬起嘴唇笑了。 第108章 擦发 这时, 有人开始上菜了,有人来回在这里穿梭,他们都闭住了口, 谁都没理谁。 拾溪还在桌子对面擦他的长发, 一缕一缕的擦拭,认真又细致,比个姑娘家还要细致。 曳缘冷不丁说了句:“已经很干净了。” 可是,拾溪却没有停止动作,手轻轻的揉在栗色的发丝上, 低头道:“以前,我也给十夕这样擦过头发……”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时,他跑去了她的帐中, 拉着她不安地问:“十夕,你待在那么多臭男人身边, 有没有被谁吃豆腐啊?” “怎么会?他们都当我是男人呢。”十夕拍拍胸腹答,她的声音本就带着哑色,听起来雌雄不辨,况且她的性格完全就是非常野的, 不可能暴露。 “可是,你的脸……”他吞吐半天, 还是觉得这张脸不太好。 他更喜欢以前那张脸。 “我的脸怎么了?我这么英气的一张脸, 难不成还能遭谁惦记?”栗凤公主这张脸换上男装更为英气逼人,再画上粗一点的眉毛,几乎就是个英挺的帅小伙。 “可是, 他们都说你是那什么郗将军养的小白脸……”拾溪是在偶然一次听到这句话的, 他气得将那嚼舌根的几个人给毒哑了。 “跟将军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是乱说的,你管他们那么多干嘛?” “可是, 你昨晚为什么要在他的帐中足足待了两刻钟才出来,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了?” 十夕惊讶,“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看见了,你别想抵赖,你是不是红杏出墙了?”拾溪冷着脸问。 “没呀!我是进去洗澡的。” “哈?!你还进去洗澡了?!十夕,你有本事!”拾溪转瞬便气红了脸,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十夕连忙拉住他,抱住他的胳膊,一脸讨好,“哎呀,里面就我一个人,是将军他把大帐借给我的,这军中就只有他的帐里有隔间,我只是借用一下,你别误会了。” “只是这样?”他眉头松动了下,收起垮掉的臭脸,转过来看她。 “就是这样。我去的时候,人家早早地就出去了好吧,哪有你想的那样!” 于是,后来他为了让她不再去那个郗将军那里洗澡,便在后面山里寻到了一处温泉。 那里地处僻静,薄雾盘亘,绿树环抱,大石掩盖,是个极佳的位置。他带着十夕去了那里,十夕很喜欢,这么大的温泉就只属于她自己,终于可以洗个舒心澡了。 “拾溪拾溪,你可以变成石头蹲到那边去吗?”她指着远处的坡下。 他宠溺的笑:“好,那我变成石头滚下去好不好?” 说罢,他就真的变成了一颗大圆石头,可是却滚不动,还得求助她:“十夕,快,踢我一脚。” 十夕给了他一脚,他就沿着山坡滚了下去,然后被一棵大树挡住了,晃了两下,才稳住。 “拾溪,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快些洗吧!我守着你,不会有人来的。” 她走下了冒着水汽的温泉中,轻解战袍,安心地靠在石壁上,笑着道:“拾溪,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石头。” “就只是石头吗?我可是你生命中最英俊帅气可爱迷人耀眼生辉体贴入微的……男人啊!” “……你闭嘴吧。” 他陪她度过个无数这样的夜晚。等她洗完澡,她就会走过来,敲敲他这颗石头,然后他就会变身出来给她擦头发。月光如水般披在她的长发上,他擦得又细心又缓慢,像是在擦世间最珍贵的宝石般。 “拾溪,我想带你回苗疆,带你回去看我养的大白鸭,带你回去看苗疆的山和花,带你去见阿婆,带你去蝴蝶堡的翠翠那里偷酒喝,带你去寨子里串门……” 十夕静静地畅想着未来,而他就安静地听着她说。 边听边为她擦头发。 就像他现在这样,轻缓地揉搓落于胸前的秀发,这是他的头发,也是十夕的头发,她说过,她喜欢他给她擦头发。 所以,他要一丝不苟的为她擦干净。 如此温柔款款的拾溪,让曳缘和蓝雾心下惋惜,他一定很爱那个姑娘吧。 曳缘见他要沉进去了,所以出声将他的魂儿给勾回来:“拾溪,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 “还不是那讨厌的水怪干的好事!阴险小人!”他气火攻心地说,不想冰落刚刚好走到了他的身后,眉飞色舞问道:“拾溪!你要骂人敢不敢当着我的正面骂,谁是阴险小人?我看你才是吧!” 拾溪掉转头去,气势汹汹,“阴险小人!想对付我就光明正大的来,干嘛躲在背后悄悄袭击我?” “我袭击你?”冰落睁大了眼,手指指向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多大的笑话般。 拾溪又说:“你不要以为你是十夕最好的姐妹,我就不敢杀了你!” “嚯!”冰落气急败坏,“你想杀我是吧?来啊!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郗献云连忙跑过来劝架,他抱住冰落,将她拉到一边,劝她冷静,“冰落,冷静冷静,你们两个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误会不都解开了吗?就不要再针锋相对了。” 曳缘也跟着劝起架来,“拾溪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要不你们都坐下来,好好谈谈?” 拾溪把毛巾重重往桌上一拍,在凳子上坐下,“某些人不人妖不妖的呀,不知道是不是缺了个心眼,说是下山去了,结果还用冰尖来暗杀我。” 冰落拧开郗献云的怀抱,也霸气的往长凳上一坐,在长几上一掌拍下:“某只雌不雌雄不雄的魑给我好好听着,本姑娘下山后就再没上过山,也没有向谁扔过冰尖子。” 拾溪冷冷清清一笑,满是不屑,“某只魍不魍魉不魉的水怪人妖,做了就要承认,你说不是你,有人信吗?” “我信!”郗献云跳出来说到,“刚刚冰落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们一起下的山,一直形影不离,她绝对没有回去过。” “那不是你,还是鬼咯?”拾溪好笑的反问道。 冰落神情微顿,吃瘪了一般,阿婆在这时走了过来,马上就要开宴了,她走到她们身边,扶着她们的背,“怎么了?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吵架?” 拾溪给她挪了个位置,拉她坐下,靠在阿婆身上埋怨,“阿婆,冰落她要翻天了,天天都针对我,你快教教她怎么做人。” 冰落:“???” 阿婆牵着他们两人的手,扬起和煦的笑容,“十夕,以前小时候啊,总是你欺负冰落,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跟个天王老子似的,现在怎么也能被冰落反欺负回来了?” 拾溪没想到原来十夕还有人称小霸王的这样一面呢,她在自己面前也挺撒泼的,每每都是他臣服妥协,他埋头说:“那是我让着她好吗……” 阿婆牵着她们的手,指节发白,紧紧握住,“你们两个呀,都要好好的。你们好好的,阿婆才能放心。” 两个人终于停止了吵架,拾溪靠在阿婆肩上,这是十夕的阿婆,是她常常提起挂在嘴边的阿婆,是她最亲的人,同样,现在也是他的阿婆,也是他最亲的人。 席间坐满了人,大家都停止了跳舞,苗王和苗翠坐在前面中间的位置,其他人则分两列长排坐下。 苗王盯了一眼蓝雾,吩咐手下说:“晚上派人去山上盯着,明天清晨一定要看到蓝樱下葬。” “是。” 这牯藏节是他们这里的传统,是要全寨的人都坐在一起用餐的,这样才热闹。 菜品已经上得差不多了,有人打了一声鼓,高声道:“开宴!” 长桌上摆了各色菜肴,苗寨内的饮食和外面还是不大一样,别有自己的一番特色。有味道诱人的苗家酸汤鱼,香脆可口的八宝油茶,红黄蓝黑白五色糯米饭,劲道香醇的牯牛肉,肉嫩汤鲜的小黑药炖山鸡,清香扑鼻的棉菜粑,鲜酥油滑的辣椒骨,还有看着就很有食欲的腌小鱼干…… 拾溪还未等别人敲鼓就已经拿了两个小鱼干在吃了,这鱼干比郗雁停做的要辣得多,腌制了很久,上面全是红色小米辣,味道爽辣可口,美味到无法形容。 “瞧他那样……”冰落啧啧了两声,很是嫌弃。 书中描写蓝雾好像也爱吃辣,曳缘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辣椒骨和腌鱼干,专挑辣的夹,蓝雾盯着碗里满当当的红辣子,犹疑了一下,“呃……你是要辣死我吗?” “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 “你怎么知道?”他凝思了好久,“我记得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吃辣吧。” “我……观察的呗。” 蓝雾一听,嘴角弧度飞扬,不自然的笑了。他道:“你喜欢吃什么?对了,你喜欢吃鱼的。” 他给她舀了一勺鲜滑的酸鱼汤。 曳缘心中诽谤:我哪里喜欢吃鱼了??? 还不是因为某人钓的,才说喜欢吃的。 他又给她夹了一个棉菜粑放碟子里,棉菜粑跟青团很像,用清明草的浆汁做成,一个个的小青圆子,他又问:“这个喜欢吗?我记得上次寒食节你做了这个。” “你还好意思说,我那明明是送给姬宴的,你却自己偷偷抢来吃了。” 回想起往事,她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那些美好又苦涩的过往,就像昨日青空一样,那么的绚烂和多彩。 郗献云也不甘示弱,不断地给冰落夹着菜,只有拾溪一个人可怜巴巴的。 不过,下一刻就有阿婆替他舀了一碗糯米饭,“十夕,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 “谢谢阿婆。” 蓝雾冰冷的心被曳缘刚刚为自己夹菜又给捂热和了,他的心又软了,他决定暂且原谅她早上的背叛,道:“我待会儿要去神殿为母妃守夜,你晚上不用等我回来了。” 曳缘却勾着他小臂,靠过来说:“我陪你一起去给母妃守夜吧。” “会守到很晚的。” “没关系,我陪你。” 山上的幽静与山下的热闹气氛完全不同,整座山顶像是被云雾隔绝起来了,热闹传不到山上来,宁静也落不到山下去。 待在这般与世隔绝又庄重严肃的神殿内,若不是蓝雾在身边,她真的是要害怕死。 蓝雾半跪在蒲团上,曳缘也跟着跪在他身侧,他却将她的腿扒拉出来,格外贴心地说:“坐着吧,别跪了,等会儿腿会麻的。” 她也去拉他起来,心疼道:“蓝雾哥哥,你也坐着吧,你母妃她不会因此责怪于你的。” 蓝雾关上了大殿的门,不让冷风灌进来,宽阔的神殿内,除了几尊石刻的神像外,就是面前这具透明冰棺了。 可是,现在这冰棺的四周被血液填满,它的四面侧壁上都有半指宽的缝隙,而红色血液就是盈满在这边缘的。冰棺已不再是纯粹的冰白色,与血液碰撞出了另外一个颜色,如枫叶般沉醉的颜色。 一身蓝色长裙的美丽女人就躺在那如枫叶铺垫的棺内,如花的容颜沉寂着,曳缘喃喃道:“蓝雾哥哥,这些血……都是忘忧姐姐的吗?” 蓝雾回她一个淡淡的笑,并未答话。 他一直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最终还是知道了。 又被她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卑劣的恶魔了。 曳缘还是不由得震惊,“你……不是喜欢过她吗?为什么……这么……狠?” “谁说我喜欢她?!”蓝雾的音调抬高,在空旷的神殿内响起了一串回声来。 极为不爽。 第109章 守夜 曳缘道:“你那次给她安排皮影戏, 不就是喜欢她吗?” 蓝雾沉沉说道:“我在东盛的时候,听他们说,东盛二公主生下来便负魔神诅咒, 鬼怪妖魔甚喜之, 她的身体,她的血液最适合拿来祭祀,无论是祭给神,还是祭给魔,都是最优秀的祭祀品。所以对她充满了兴趣, 再加上,哥哥喜欢她,我就是故意安排那场皮影戏的。” “那不是也有兴趣吗?”曳缘努嘴道。 蓝雾白她一眼:“……那你说, 我对你的兴趣不是更浓烈些吗?我每天都想着你,你还不够吗?” “那她小时候还拿玉佩救过你呢, 你不是因此对她有好感吗?” 曳缘之前还因为这事吃过醋呢。 蓝雾莫名笑了,眼里放着光:“呀,说起这事,也不知道某人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还学别人家忘忧,突然跑到本殿下的面前拿着玉佩说要拯救我, 真是笑死个人了。” 曳缘在他手臂上掐了一爪, 尴尬得脸都红了,“别笑了……” 蓝雾却不放过她,揪着问:“你说你当时是不是看了那皮影戏之后就学她的?嗯?” “才没有。” “你为什么要学她?你不知道这样后果很严重吗?” “怎么严重?” “因为你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我的心。” “哈??”突如而来的告白让曳缘呼吸一滞, 她的左心房, 那被情蛊牵动的地方,又开始激烈的跳动了起来。 当时她故意学忘忧, 拿着玉佩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就是怀着恶作剧的心理,想要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爱上自己。 原来,他真的动心了…… “蓝雾哥哥……”她朝他的肩上靠去,柔声道:“你也在我的心上。” “嗯……”他轻轻笑了笑,这是一场他自己给自己织就的谎言绮丽美梦,他愿意永远沉醉其中。 他又开始解释道:“我对她,从来没有像对你那样的想法,我只是,想用她的血来复活我母妃而已。” 他叹了一口气:“可你,总是那么傻,你总是觉得我喜欢她。” “你才傻!” 曳缘开心地笑了,又道:“我对姬宴哥哥也没有像对你那样的想法。那次在驿站,我跳起来亲他的事,那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解释,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解释清楚好吗?你别再介意那天的事了,忘了吧。” “好,你叫我忘记,我就忘记。”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月亮悄悄升上天空,黑夜慢慢逝去,曳缘靠在他的肩头安心的入眠。 半夜时分,听到一声寒鸦声渡,隐约着还伴有一声低迷的啜泣声。她昏沉地睁开眼睛来,蓝雾却不在自己身边,他靠在对面的冰棺处,那声悲伤的啜泣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他怎么了? 为什么在哭? 曳缘从绵软的蒲团上爬起来,来到他的身边,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问:“蓝雾哥哥,你怎么了?” 谁知他手肘一翻,猛力将她推开,黑发摆动,无情的张扬着。 像中邪了一样。 “蓝雾哥哥,你怎么了?” 曳缘不顾身体被撞伤的疼痛,爬起来又跑了过去。她看到他伏在冰棺上,那个黑色断蛊锁落在了地板上,他的一只手挂在棺材壁上,无力的垂着,一只黑红色的小蛊虫从他母妃洁白的手背上爬出来。 蓝雾蓦然大叫:“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他的叫声里带着哭泣,嘶哑痛苦,头疯狂摇摆着,不相信这个结果。 曳缘看他瘦削的肩膀在颤抖,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他,柔声安慰他:“蓝雾哥哥,别怕,别怕……” 蓝雾目光骤变,抓起脚下的那个断蛊锁朝对面的墙壁砸去,金属撞击墙壁之声在殿中空空回荡,他咆哮道:“为什么不行?为什么?” 他咆哮着,悲痛的大哭了起来,“为什么会失败?曳缘,你告诉我,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古籍上面明明这样写着,我花了十年的时间饲养独活,就是不想独活在这个世上,我想复活母妃,我真的好想她能够回来……” “可是,为什么会不成功呢?为什么?母妃为什么没有醒?” 他趴在冰棺上,双手伸进去摇动蓝樱的手,试图将她揺醒过来,呐喊道:“蓝樱大祭司,你醒来吧,你醒来看看你的孩儿吧,在你离开的时间里,我活得是多么的狼狈,是多么的无助……” “你说过你是苗疆最神圣的大祭司,你会保佑苗疆,保佑子民,保佑我。可是,你为什么还躺着?你醒来吧……你醒来呀!” “你的孩子需要你,你怎么还能够躺着?” 他发疯一样的摇着蓝樱的手臂。 “蓝雾,蓝雾,不要这样。”曳缘稳定住他两只手,紧紧抱住,如此摇晃,是对死者的不敬,而且这还是在神殿里,是会遭受到神灵的诅咒的。 他倒在她的怀里,两眼空洞,泪珠挂在长长眼睫上,那是绝望的眼神。一个人期待了太久一件事,并为此付出了十年的心血,当期待已化为执念,而就在希望最大的时候,希望却落空了,任是谁也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的。 书里,反派想要复活他母妃这就是他一生的执念,是并没有成功的。 她不懂该怎样安慰他会让他心里好受点,只能轻轻哄着他,“蓝雾哥哥,别哭,我在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躲进她的怀抱里,拼命想要汲取一点温暖,颤抖地说着:“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究竟是哪里?按理说不会有错的,母妃该醒过来的,为什么独活没用呢?为什么……” 曳缘轻轻抚摸他的头,稳住他发抖的身体,“会不会是你的蛊出什么问题了?” “不可能!独活我每天都在看,它好好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蓝雾突然站起了身,甩开她的手,拉开大门冲了出去。曳缘在他身后跟上,他走得健步如飞,蓝黑色的衣袂飞绝,在夜里如一个漂浮的鬼魅,无论她怎么喊他,他都不说话,整个人关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曳缘最终停止了呼喊,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不去打扰他,此刻的他一定是极痛苦的,她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她与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月已过中空,已经是后半夜了,天快要亮了。 宽阔的山路上,月光将他的背影拖成了一道孤立的影子。曳缘低着头看地上他的影子,一直沿着他的影子在走路。经过一处转角下坡时,曳缘也跟着转下,可是余光却瞥到后面蜿蜒的山路上,有一攒黑色的影子。 她遽然回头去看,可是却什么都没看到,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冲到前面去抓蓝雾,可是此刻的蓝雾如同走火入魔的人般,哪有什么同情心,重重地将她甩开了。 她这次定住了身子,没有摔下去,紧贴在他的身边,悄声说:“蓝雾哥哥,后面有人在盯着我们……可是,我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她吓得腿已经在发抖了。 蓝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在思考到底为什么复活失败?压根儿就没有听清楚她在说话,他问:“你说什么?” 曳缘见他如此,自己确实不该多嘴,他现在心情悲痛,大概连她刚才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吧。 他现在这副阴气森森的模样,真的很像黑化到顶端的人,她不知道他这么着急下山是要去干什么,看着总感觉像是要去杀人。 她道:“没什么。” 随后他又转身走了,他加快了步伐,朝山下走去。 他冲回到了家里,一口气爬上了四楼,推开房门,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弄得噼里啪啦的响。曳缘看他这么着急,也不点灯,便为他把烛火点燃了,拿着烛台跟在他身侧,为他照亮屋里的角落。 他翻找了很多地方,最终翻出一本破旧的古籍来,那书已经很旧了,边边角角都被磨损了。他很轻车熟路地翻到了其中一页,那黄色纸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从右至左挨个字读着,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关键信息,最后颓然的倒在地上,丢了那书,双手抱头痛哭了起来。 曳缘不明白他看到了什么令他又这么伤心痛苦,她捡起那本书,找到刚才他看的那页,举着烛火认真阅读了起来。 这一页大致就是记录着一种名叫独活的蛊虫,它们极小一只,红黑的背壳,细小的触角。此蛊名为独活,是因为它有复活之效,但是要养活并且养成熟它是很难的。 这不是寻常蛊,很少有人会饲养,因为要养它很难,而且可能还没有养成熟,养蛊人自己就先死了。 它需要以被复活人的至亲之人血肉饲养,也就是蓝雾的血肉来喂养,然而光这还不够,它还必须以魑魅魍魉的怨气或灵气为食,才能慢慢长成。 魑魅魍魉乃山川木石之灵气幻化而成,身上总有那么一些灵气或怨气,以这些为食,最能让它茁壮成长。 最初这独活的全身都是黑色的,慢慢地,摄取的怨气或灵气越多,它的躯壳就会变红。 就会开始长出红色的小斑点。 难怪,她最开始看到的独活是红一坨黑一坨的,像极了七星瓢虫,而现在的独活几乎全身红。 曳缘回想了一遍,最初的索泪魅鬼、山中大魑拾溪和魍魉水怪冰落都是负有极强怨气的怪物,蓝雾靠近他们都是在找机会食取他们身上的怨气。 然而想要激发出那些怪物身上的怨气非一件易事,想想曾经蓝雾给那只索泪鬼下催泪蛊,让她哭泣然后发狂,还有后来的拾溪和冰落,蓝雾一直在以自身靠近他们,试图激发出他们身上的怨气。 古籍上记载,当蛊物成熟之时,浑身会变得通红,这个时候,再将它种入被复活人的体内,如此,那人就会复活了。 可是,今天蓝雾给他母妃种蛊,她却并没有醒来…… 曳缘努力的安抚他的情绪,可是他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一直小声的哭泣着。她放下灯盏,将房门掩上,靠在他身边坐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无声的陪伴着他。 而这最后第五十七个时辰,他们在……悲伤的哭。 这个夜晚过得漫长又煎熬,曳缘觉得他太痛苦了,便在他脑门处渡了一点灵力给他,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睡一觉。 她将他拖上床,脑袋放在枕头上,轻柔地帮他按摩太阳穴,希望他能够安稳的入眠。 她一直在身边守着他,下半夜都没怎么合过眼。 看他这么痛苦,她也很难受,可是却不能帮助他什么。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下了楼,去厨房想为他熬点热粥,他伤心了一夜,醒来肯定头很痛,喝点热粥可能会舒服一点。 她熬好粥后蓝雾都还没醒,大概是她昨晚给他渡的安眠灵力太重了,导致了他一直熟睡。 然而,对面的桥那边却有了大动静。 第110章 下葬 她将粥端去给姬宴和忘忧, 他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养伤。曳缘去到姬宴房间里时,他已经醒来,面容仍旧憔悴, 身上换了一件苗族的衣服。她将粥放在床前的案台上, 却不小心瞥到靠立在案台边的长剑,她惊诧:“宴哥哥,你的斩妖剑怎么回来了?” 姬宴温声细语:“昨日,也不知道怎么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等我打开门出去,外面却早没了人,只有这把剑立在门口。” “啊?还有这等奇怪的事?” “嗯, 我也没有想通究竟是谁把剑给我送回来的。” “会不会是好心的村民?”曳缘猜想道。 “感觉不像,因为剑上面的封印消失了, 普通人不可能去得掉这个封印。” “那这就太奇怪了……”曳缘心中疑惑加深,恐惧也加深,回想起昨晚看到的那零星一抹影,可谓是可怕至极, 谁大半夜的躲在暗处观察她呢? 那个影子和上次那晚看到的影子,该不会是同一个吧? “宴哥哥, 蓝雾他……我向他对你和忘忧姐姐说声对不起……”蓝雾害得他们两个人伤得如此严重, 两个人都重创在卧,实在是不该。 姬宴陷入了难过中,却依旧温和地说:“曳缘, 你不用替他道歉, 你回去吧。” “好。” 曳缘转身出去了,还给他带上了门。闻得桥对面的动静声, 她心中讶异,最终还是跑了出去。 她要去看看外面究竟在干嘛。 有一群队伍在上山,他们各个长得高大魁梧,穿着深蓝色的苗服,头上包着一圈蓝布。他们手上拿着扁担和绳子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好奇怪,这是要上山去挑什么东西吗? 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红裳的苗翠,她身后跟着两个青年人,正是之前来蓝雾家请他去蝴蝶堡的人。 “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曳缘问向苗翠。 “小傻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些闲事,你不关心关心一下你自己么?” 她先前在蓝雾房间里趁他睡着,翻阅了那本古籍,在上面最后一页找到了九九化蝶蛊。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这是他们苗疆最神圣的一种蛊。 只有像苗王和大祭司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才能接触到,此蛊意为羽化登仙之意,当人在快要死的时候,给他下化蝶蛊,死后,便可以化身为蝴蝶,飞出大山,飞出苗疆。 所以,这样的蛊,是没有解药的。 是最神圣的蛊。 历任苗王在快要不行的时候,就会给自己下这样的蛊,因为他们坚信,当蝴蝶飞出了苗疆,便是成仙了。 苗疆内的普通寨民们也没有机会饲养这种蛊,更没有机会在死后化身为蝴蝶,而她,作为一个外族人,能中这种蛊,是不是也算是一种荣幸? 她喜欢蝴蝶,蝴蝶比她狐狸要轻盈多了,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飞翔。她之前的五百年人生里,一直都想要有一双翅膀,如此,倒也算圆了她一个心愿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唯一不舍的,就是蓝雾了。 就只剩下五天了,她必须要有意义的过每一天。 她继续朝苗翠走去,问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此处上山,唯一的去处就是神殿,而他们又拿着这些工具,那天苗王又说只给蓝雾三天的时间下葬,今日已是第三天,难不成他们是要…… 苗翠道:“当然是替蓝哥哥下葬他的母亲啊,蓝樱大祭司已经逝去数年了,再不下葬,恐怕对亡灵不敬。我这是在帮蓝哥哥呀。” “什么?你们竟敢私自下葬蓝雾的母妃?这件事,难道不是应该由他本人来决定吗?” “傻子,你懂什么是魂归故里吗?一定要入土,才是真的魂归故里。我这是在帮他啊!” 曳缘跑到前面去拦住那些人,“你们不能上去,你们不可以私自下葬蓝雾的母妃!” “抓住她!”苗翠使了一个眼神,她身后那两名手下立即冲了出来,将她控制住。 “你们不许去!不许下葬蓝雾的母妃!”曳缘大声呵斥道。 蓝樱是蓝雾的命,倘若就这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下葬,他一定会发狂的。 “能不能再等两天?蓝雾他现在受伤了,昏迷不醒,等他醒来见了他母妃最后一面再下葬也不迟啊!” 苗翠却摇了摇头。 曳缘却推开制止住她的那两人,站到了山路前面去,高声道:“请你们再给蓝雾一点时间吧,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啊,他舍不得母妃有错吗?等他醒来,让他自己给母亲下葬好吗?你们家里也有孩子,也有母亲,难道你们愿意别人私自就把你们的家人下葬吗?” 那些人闻言有一些动容,毕竟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太厚道。 苗翠继续命令那两个手下来捉她,拔出刀来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不管不顾的继续道:“我是大祭司的夫人,你们胆敢对我不敬,就是对大祭司不敬,对神明不敬,是会受到天谴的!” 她说完后又适时使了一个妖法,伪造了一声雷鸣,雷声轰过,大家都惊了一跳。 有人立即吓得腿软了,对着苗翠说:“翠翠姑娘,要不,我们还是等大祭司亲自来吧?” “是呀是呀,您看这老天爷都不答应呢。”立即有人附和道。 这苗疆内的人比外面的人更加敬仰神明,同样也敬仰大祭司,所以都被这一声雷轰吓得不浅。 苗翠冷哼了一声,指挥着众人:“你们先回去,我先回去禀明父王再通知你们。” 曳缘松了一口气,算是暂时保下了蓝樱的尸体。 她急急忙忙跑回了蓝雾的家,天光乍破,霞光散飞,已是清晨到来。 她去厨房舀了一碗热粥端上楼,阳光从云层中透出,金光夺目,她昨晚也没怎么睡,现在被照得眼睛疼。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守在蓝雾的身边,等着他醒来。照时间来看,应该快醒了,她又去端了一盆热水来,将帕子打湿,再走过去就看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迷离的看着她。 “你醒了?蓝雾哥哥。” 曳缘在床边坐下,将他扶坐起来,替他擦拭脸颊。昨夜哭了那么久,脸上满是泪痕,她替他擦干净,然后又替他漱口,像照顾一个小婴儿一样照顾他。 等将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才端起热粥来喂他,“来,喝点粥吧,对胃好。” 他怔怔看着她,许久才回神过来,小时候他的母妃也这样关心备至的照顾他,现在竟然有这样一个丫头也在这么细致的照顾他。 心里的伤痛稍微缓和了一点,他喝了一口粥,玉米热粥下肚,甜意和温暖来袭,将他空荡荡的心腔填满。 “曳缘……” “嗯?” 他将她手里的粥放下,然后拉她过来抱住了,他的头深埋进她的颈项中,曳缘感受到了一滴眼泪落在了她的后颈里,他的声音绵绵的,“你真好……” 她轻柔的抚摸他的背骨,他太瘦弱了,后背全是骨头,隔着布料也很硌手,“我会一直对你这么好的。” 虽然只有几十个时辰了…… “你不能离开我。”他突然间加重了语气,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慌。 曳缘咬了咬下唇,也重重回答:“好。” 他沉溺在她的温暖中,问道:“我昨晚上是不是伤到你了?” “没,没事。” “对不起,我脑袋太疼了,我可能还会再变成那样,下次,你就离我远点,别靠近我。” “没关系的,我不怕,我要陪着你啊。我怎么能看你一个人难受呢?”她拉开他道,“快点,我们先把粥喝完。” “曳缘,你帮我把地上那本书捡起来。” 曳缘怕他看了之后又发疯,又难过,所以劝道:“别看了,咱不看了行吗?” “乖哈,帮我捡起来。” 曳缘拗不过他,还是弯腰帮他捡了起来,他靠在床头,又认真的翻阅了起来。 他总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就算面临挫折,面临失败,他也不会轻易就放弃心中的那个念头,这大概就是少年之气吧。 他翻得极为仔细,几乎是从头至尾又浏览了一遍,最后还是停在了昨天看的那页上,曳缘昨天就看过了,只有那一页上面记载了关于独活这只蛊的。 他眉宇轻皱,木窗外的阳光照过来,将他好看的侧脸打出了一圈阴影,阴影之下,是他逐渐阴沉的眉。 “我的断蛊锁呢?”他在身上摸索,一时忘记了他昨晚一怒之下将它已经扔了,想了半刻就想起来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找它。 曳缘拿出那只黑色小锁递给他,“蓝雾哥哥,我昨晚帮你捡回来了。” 他一愣,随后接过,又问:“你没被蛊咬到吧?” “没,我小心着呢。” 他这锁也是够结实的,昨晚被他那么重的一摔,竟然也没有摔坏,还能正常开合。 他扭转了两下,那只独活就现了出来,蓝雾故意用手指去引诱它出来,它跳上他的手指,在他指尖上咬了一口。 曳缘大愕,“蓝雾哥哥,你干嘛?” 蓝雾安抚她道:“放心吧,没事,我只是想好好观察它一下。” 蛊虫它此刻已经从一只花七星瓢虫变成了一只全红七星瓢虫,那本古籍上记载,当它吸食到足够的怨气和灵气时,就会变成全红色,等到这时,就具有了复活的能力。 曳缘看到它除了眼睛外,全身都已经是红色的了,到底为什么会失败呢?难道说这古籍上就是乱写的,世间根本就没有复活之术。 她盯着它那两只黑漆漆如墨点的小眼睛,随口一问:“蓝雾哥哥,你说它的眼睛会不会也会变色啊?” “眼睛?”蓝雾瞳孔一震,他抬起手臂来,凑近看了看那只独活,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床上跳了下来。 “蓝雾哥哥,你要去哪?” “去找冰落。”他说着就已经走出了房门,迎着明媚的阳光走了出去。 曳缘跟在他后面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去找冰落啊?” “冰落原先是人,她并不是纯正的妖怪,虽然她的身上也具有足够的怨气,但是她却没有作为魍魉的灵气。” “你的意思是,现在还缺点灵气?那用狐狸的可以吗?” 蓝雾奇怪的回头,道:“不行,那只狐狸他不是妖,他是仙,他身上有仙根,碰不得的。” 他以为她说的是戚九卿。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别的狐狸呢?” “什么别的狐狸?”蓝雾警觉性很高的问道,“哪有别的狐狸?” 曳缘打马虎眼道:“祁蒙山上的狐狸不是那么多吗?总该能凑点灵气吧。” “那种小妖,灵力实在是太低微,作用不大。” “唔……”她本来想用自己来给他帮忙的,结果却被他瞧不上。 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隔壁的吊脚楼。 蓝雾一走进去就拎起正在啃包子的郗献云问:“冰落呢?” 曳缘连忙将他拉回来,控制住他的情绪:“蓝雾,你稳一点,阿婆还在这里呢,你别太兴师动众的,你先去外面等我,我帮你把冰落带出来。” “不必了,阿婆出门了,有什么就在这儿说吧,找我何事?”冰落从楼梯上跳下来,落在他们面前,红衣飞舞,飘落如火。 “你是如何成为水怪的?”蓝雾开门见山道。 冰落眉毛一抖,郗献云挡在她前面,道:“蓝雾,你能不能不要提起她的伤心事!” 曳缘帮忙着讲话缓和大家的气氛:“哥哥,蓝雾他不是故意要提起她的伤心事的,只是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清楚,这对他很重要。” 冰落拉开郗献云:“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听说魍魉水怪擅长一分为二,你只是其中之一吧?还有一只呢?” 第111章 解蛊 冰落红唇微张, 有点心虚,当年是她的怨念将那只要吃她的水怪给反扑了,从那之后, 她就成为了水怪, 而那只原本要吃她的水怪就与她合成了一体。 她甚至不清楚是她融合了它,还是它融合了她。 他们两人几乎共生,冰落为了将它从身体里逼出去,她动用苗疆的巫蛊之术与它对抗,在自己身体里下了蛊虫, 这才得以将它逼了出去。 从那以后,这水怪就没再和她同生了,它消失了。 她道:“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郗献云突然想到了什么, 道:“那个,我可以插一嘴吗?我昨天好像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谁啊?”众人都在惊讶。 “就是梦仙村的一个小孩儿。” “啊?梦仙村的人怎么跟着跑这儿来了?”冰落惊疑道。 曳缘的反应最为强烈:“小孩儿?” 上次她看见的那个黑影和昨晚遇见的那个短影子好像都挺像是小孩子的。 她之前以为那是一只无腿鬼, 可是现在想想,也许那只是一个小孩儿。 “对啊,就是之前的双胞胎男孩。” “那他两边都有耳朵吗?”曳缘问。 “好像有吧。昨天也就只是在人群里瞟了一眼,再眨眼就不见了, 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而且他还来参加了祭司大典。” “如若真是妖, 变只耳朵又不是什么难事?”冰落点醒道。 曳缘略一沉思, 她记得当时蓝雾在招魂时,那个小孩是最后一个跑过来排队的。还有那时,也是他怂恿自己, 让她帮他杀了蓝雾。 一直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冰落的眼神突变毒辣, 冷言道:“我早该想到的,当初看到那面蓝光镜的时候, 我就该想到的,是他!一定是他!没错了。” 冰落冲了出去,背影潇潇,郗献云不明白状况,看她匆匆跑了出去,他立即也追了上去。 他们才刚跑出去,苗疆内的那条长河上就涌出了一条水龙,巨龙的形状,但是全身都是水柱。龙首在向上腾空摆动,跃过一座大桥又弯了下去,龙尾翘起一个嘚瑟的弧度,阳光在其背上渡了一层满面金粉,宛如一条腾空飞行的金龙。 寨子里的人们全都跑了出来看稀奇,有好多人跑到了桥上近距离观看,有好多人在屋里来不及跑出来,就站在吊脚楼走廊外面趴着栏杆看。 这水龙穿过了一座又一座的风雨桥,龙腾虎跃着,惹得小孩子们连连尖叫,不时还拍起了掌来。 冰落愕然跑上桥头,注视着那飞龙在天,面色大变,这水怪跑到他们苗寨来究竟要干什么?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人毁了苗寨。 她当即一头栽进了下面的河里,摇身一变变成了另外一条游龙,朝着那条龙追了过去。 “又来了一条龙!又来了一条龙!”桥上的小孩子们兴奋地跳了起来,拍着栏杆大叫。 蓝雾盯着那条水龙两眼放光,他抽出了腰间蓝电,沿着桥下跑了过去。 曳缘跟在他后面,目光却紧盯着那天空中的游龙。冰落乘胜追击,一只水手抓住了前面水龙的尾巴,可是那水龙乃水幻化而成,看着像龙,但其实就是水而已,根本就抓不到。 即使是抓到了,它也迅速化为一滩水,尾巴大开,像是裂尾了一样。 众人看着这两条水龙在空中戏耍,完全忘记了害怕,就当作在看一场游狮子大会般。 水龙在空中腾飞迅猛,蓝雾沿着桥边长街而跑,看准时机,长鞭向河中甩出,朝水龙的脑袋圈去,可是却套空了,像刚才冰落抓它的脚一样,压根抓不到,只溅起了一圈的水花降下。 水龙像是在完成一场美丽又生动的表演,表演一结束就窜回了河水里,再也不出来了。冰落也跟着钻进了水里,之后也没动静了。河面只荡起几个小波浪,之后就趋于平静,无波无痕。 蓝雾翻上石板栏杆,作势要跳下去,曳缘惊恐地在后面拉住他。他现在这个状态,真的不能轻易冒险,劝告道:“蓝雾哥哥,别去,你一个凡人在水里面只有吃亏的份儿,就在上面等着冰落上来吧。” 不过,冰落很快就上来了,她没让那些人们看到她,从后面的街道走了出来,摇头道:“让那家伙给跑了。” “跑了?!”蓝雾无法接受这两个字,感觉又要黑化了,冷道:“往哪儿跑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跑哪儿又躲起来了,可能跑出苗疆了。” 曳缘问道:“冰落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吗?” “我要是能找到,就不会找了他那么久都没找到了。” 蓝雾不再废话,拉着曳缘的手,转身走了。他们沿着河边走,漫无目的地找了起来。 曳缘能感受到蓝雾心中的急切与执着,她不也劝说他,只是无声地陪着他一起找。这一找,就从白天找到了夜晚,那只水怪都没有再出现。 ****** 苗翠郁闷地回到了蝴蝶堡,立刻就跑去了苗王的堡内。 “父王,今日遇到那个傻子捣乱,蓝樱大祭司没能被下葬。”她拉着苗王娇嗔的埋怨。 “傻子??”苗王怀疑的问道,“真的是傻子吗?” “不知道,那天蓝哥哥说的。” “我看不见得。” 苗王又招来了外面的一位小厮进来,“你再说一遍,你昨晚在山上都听见什么了?” “回大王的话,小的昨晚在神殿外听见了大祭司在哭泣,边哭还边说什么为什么不行之类的话,还说让前任大祭司快醒来,说了好多很奇怪的话。” 苗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突然道:“你说,蓝雾迟迟不肯下葬蓝樱,该不会是……想要复活她吧?” 苗翠眼睛一亮,“父王,也不是不排除这个可能诶!也许蓝哥哥真的想复活他的母亲。” “不行!绝对不行!”苗王震怒地站了起来,“绝对不可以!” “人死便已往生,绝对不可以再招回来,蓝雾他是不是在饲养独活蛊?绝对不行!这是苗疆的禁蛊,他胆敢饲养!” “父王,独活蛊为什么不能饲养啊?” 苗王又往椅子上坐了回去,开始慢慢说道:“数百年前,寨子里也是有人饲养这种蛊,那人为了复活他的妻子,偷偷饲养这种蛊二十年,他去了苗疆外,寻找魑魅魍魉,搞了一身的伤回来,终于,那蛊被他养活了。” “他也成功的复活了他的妻子,可是,自从他的妻子复活后,寨子里就遭受到了报应。那人从外面回来后,就招惹了一群的妖怪跟来,妖怪在寨子里兴风作乱,杀了好多的人,那个时候大家都很恐慌,全都吓得去请大祭司做法。” “后来大祭司在山上做法后,请来了神的帮忙,才最终拯救了整个村子。但也因为这件事,当时的苗王震怒,给这夫妻俩下了九九化蝶蛊,之后,他们就化成蝴蝶双双飞走了。” “此后,村子才恢复了平静。苗王也下令,村里人不得再养这种独活蛊。” 苗翠听完后唏嘘地坐在椅子上,“啊……原来还有一个这样禁忌的故事呢。” “父王,那要是蓝哥哥他真的在养这种蛊怎么办?” 苗王那黝黑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怒气,道:“必须阻止他复活蓝樱!” “可是现在也不太确定……” “翠翠,你派人悄悄去盯着点儿他的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回来给我禀报。” “是,父王。” ****** 晚上,蓝雾还是坚持要去山上神殿内给他母妃守夜。 曳缘知道他不去看过他的母妃,一定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所以还是让他去吧。曳缘舍不得他一个人待在那冰冷的山殿里,陪着他一起去。 这一夜,他都安静得可怕,一向活泼开朗的少年一日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的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嘴角一直紧抿着,仿若成为了一尊古老的佛像。 书中的剧情应该马上就要到尾声了,蓝雾最后的结局她也不清楚,但是应该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吧,她希望自己能够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着他。 蓝雾似乎又一夜未眠,曳缘见他这样实在是担心,天亮了他还是一心想去找那只水怪,曳缘拽他回家,“蓝雾哥哥,你昨晚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不能再出去了,你这样身体会垮掉的。” “我们先回去吃点早饭吧,好不好?” 她生拉着他往回走,将他拽到屋里坐下。她去另一边的楼梯下拿干木柴,却看到有几个苗人走了来,还抬了两架类似步辇的担架。 他们拜见过大祭司后,又去到旁边屋里去请姬宴和忘忧:“太子殿下,苗王得知你们夫妇二人来了苗疆,有请你们前去蝴蝶堡入住,那里有苗疆最珍贵的药材,最好的医者,最适合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养伤。” 姬宴慢慢从房间内走出来,他手撑在门板上,气虚无力。曳缘放下柴,连忙去扶他,“宴哥哥,你小心点,你这伤这么重,一定要走慢点。” 另一间屋中的蓝雾听到这话,脸立刻就冷了下来,他走出来转身冷淡的上了楼,道:“要走就快些走,别在那儿碍眼。” “……” 姬宴将曳缘往楼梯边推,“曳缘,我没事的,我可以。” 他又朝那几人说道:“本殿来苗疆还未来得及拜见苗王,是我的不是,既然苗王盛情邀请,那我和太子妃自当不会推却,我们现在就去,有劳了。” 随后,姬宴就去另一间屋里扶忘忧了。 而此刻楼梯上的孤寂背影,走得缓慢,才走到三楼,冷语吩咐曳缘道:“给我提热水上来,本大祭司要洗/澡!” 哈?他一想要欺负她的时候就差使她提水! 过分! 她赶紧抱了柴去厨房里烧热水了,待一锅热水烧好后,她用木桶给他提了上去。 好久不干活,这提着水桶在楼梯上极不好走,她累得气喘吁吁,走到他门边时,一脚踢开了门,“蓝雾大祭司,您要的热水来了。” 没有一点客气的踢门,蓝雾惊了一跳,骂咧道:“喂,谁教你这么没礼数的?万一我在更衣怎么办?” “既然你都说没礼数了,那肯定是没人教咯。”曳缘的胆子在跳舞,又道:“再说,我又不是没看过!” 蓝雾怒目圆睁,咬着牙齿,羞愤地将她拉了进去,在她耳边道:“那不然……你留下来和我一起洗吧?” “我……”曳缘红霞飞上满脸,挣脱地跑开,往门外逃去,“我待会儿自己洗。” 蓝雾却在后面道:“你不许下去。” “??嗯?” “你又想趁我不注意去和他勾勾搭搭对不对?你还对他贼心不死对不对?” “???”曳缘无语凝噎,“蓝雾,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人已经被接走了!再说,我说了我喜欢的人是你呀!” “情蛊罢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我很感谢你这两天夜以继日的陪着我。” 他突然间黯然神伤地说着,平静又坦然,没有了往日里的那种嘲讽,是很平淡的语气,在述说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是真的感谢她,在他这么疲惫的时候陪着他。 他说罢后就掩上了房门,将她关在了门外,曳缘看到那双忧伤的眼眸时,她的心狠狠咯噔了一下。 蓝雾他,自始至终都不觉得她爱他。 她究竟要怎么跟他证明呢? 她很爱他。 她真的很爱他。 不是因为情蛊。 蓝雾洗完澡,吃了一碗那个傻丫头送来的南瓜粥,然后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阳光还在,天还未黑。他睁开疲倦的双眼,夺人眼球的阳光沿着窗台边缘洒了起来,看太阳在屋檐的位置,现在是黄昏吗? 他正要起身,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全被绑了起来,呈王八状,他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见到曳缘爬到了床上来。 “怎么回事?谁把我绑起来的?!”他翻动了两下手腕,却发现这绳子绑的还是死结,将他的手跟床架捆得死死的。 “除了我,还能有谁?”曳缘邪恶的笑道。 他的脸上闪过惊讶,闪过恐惧,这么聪明的他一定会猜到她要干嘛,他向后缩了缩,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她如铃铛般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解蛊呀。” 蓝雾大愕:“你别过来!郗曳缘!我告诉你,我不答应!我不会给你解蛊!你休想逃离我的身边!” 曳缘勾唇笑了笑,压在他身上,弯下腰贴近他的耳朵,悄声道:“蓝雾哥哥,你别喊了,再喊隔壁楼的哥哥姐姐们可都该听见了。你想叫他们来围观吗?” 她的柔软发丝散落下来,在他颈间拂动,挠得他心痒麻痒麻的,再加上她这声充满了诱惑的声音,他觉得他可能要沉沦进深渊了。 “郗曳缘!你快给我起开!”他低咒道。 她却趴着未动,靠在他的脸颊边,用自己的脸蛋蹭了蹭他的脸。蓝雾的脸顿时就烧了起来,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仪式呀,我们狐狸的仪式。”在交欢之前互蹭脸颊,就代表永生相伴,永不相离。 “蓝雾哥哥,帮我解蛊吧。等解了蛊,我再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她柔嫩的声音在他耳畔刮过,唇瓣不经意的触碰到他的耳朵,他感到全身一阵燥/热,耳根子也跟着烫了起来。 她的唇慢慢移到他的唇边,主动的亲了上去。 蓝雾处于被动地位,被她狠狠压制,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女人给按着亲。 而他自己还被绑在床上。 这辈子没这么羞耻过。 曳缘笨拙而又青涩的啃着他的朱唇,他本来最开始还怔楞着,后来也开始回应她,最后将她攻城略地,反客为主了。 他哑涩的声音响起:“阿缘,你一定要这样让我帮你解蛊吗?” 以绑着他的方式。 他又道:“你把绳子解开,我帮你解蛊。” 曳缘却不信:“解开了你不得跑了?” “你觉得我现在还跑得了吗?快帮我解开……” “真的不跑?” “真的不跑。” “你发誓。” “我发誓。” “那我再勉强相信你最后一次。”她趴到床边帮他把四角的绳子解开,才刚一解开,蓝雾就翻身将她压下。 她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地来反推他,可是却根本推不动他那坚实的手臂。 “就你那小样儿,还想压倒我呢?那就看看,今天谁才是谁的盘中餐?”他俯身向下,封锁住了她的红唇。 亲吻过后,他又抬起头来,帮她取下脖子上的蝴蝶项圈。苗族的衣裳十分繁琐,他又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手伸向她的腰间,开始慢慢解起了她的衣裳来。 曳缘拍打他叫喊道:“蓝雾哥哥,还没关窗呢。” 夕阳西斜,害羞地躲进了云层里,枝头的小麻雀叫了两声,也羞涩地飞走了。 这里地处高坡上,且在四楼上,对着门的那扇窗户半开着,窗外是橘红色的斜阳。浅淡的霞光映照在两人的侧脸上,两人的眼都有几分意乱情迷。 蓝雾亲吻上那辍着晚霞的眼眸,低语道:“放心吧,没人能偷窥到的。” 因为……那是晋江不允许出现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12章 小孩 最后第三十六个时辰, 我们……在一起了。 曳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了,太过不好意思的缘故, 她不太敢面对蓝雾, 慌慌张张胡乱穿上衣服就跑了出去。 走廊上,暖阳扑面而来,隔壁楼上的拾溪恰好看到她,揶揄了一句:“做什么亏心事了,一大早的脸就这么红?” “你才做亏心事呢!”曳缘懒得理他, 转身跑下楼去洗了一把脸,冷水冰凉,将她皮肤里的热烫给压了下去。 这次, 总算是解了蛊了吧。这下,她再说爱他的话, 他总该信了吧。 昨天那么疯狂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想让他给自己解蛊,等解蛊后再向他表明心意,这样他就会相信了。 她卷起衣袖, 结果竟看到那光洁的手臂上,一条笔直的红线赫然在目! 什么情况?这条红线怎么还在? 她没解蛊? 她风风火火的又跑上了楼, 恰逢蓝雾正好拉门而出, 四目相对,蓝雾不见底的眸子里这次溺了星光,一丝慌乱泄出, 不自在的喊她:“曳……” 曳缘快一步抢过了话头, “你骗我!” 蓝雾:“???” “你不是说可以解蛊吗?怎么没解?”她抬手臂来给他看,满脸气愤和委屈。 “呃……”蓝雾抓了抓头, 一本正经的思索道:“那可能……是得生个孩子吧?” “??!!”曳缘瞳孔地震,“你说什么?你这个骗子!大骗子!你骗我……” 曳缘面容都被气红了,斜眼横飞,怨愤地剜着他。 “我没骗你呀,明明是你要拉着我……” “闭嘴!你别说出来!”曳缘羞愤地止住他。她生气地掉头就走,转身跑下了楼梯。 蓝雾紧跟在她身后,脚踩在木板楼梯上嗒嗒的响,他讨好的跟她解释:“我发誓我真的没骗你,我之前以为那样是可以解蛊的,毕竟我也没给别人下过蝴蝶蛊,我也不知道呀。” 然而曳缘却双手捂住耳朵,不听他的解释,她快要气死了,她满心欢喜的以为解蛊了,却又来这样一出,她总不可能再去跟他生个孩子吧。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没有时间了啊! 两人在长桥上一逃一追,蓝雾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可是却被她甩开,“别碰我!” 蓝雾举双手投降:“好,我不扒拉你。” 见她依旧在前面气冲冲地走着,头也不回,他继续求饶道:“阿缘,我错了行吗?我昨天晚上就该宁死不从的,我不该动摇,我不该这么经受不住诱惑……” “啊啊啊啊啊!!!别说了!住嘴,快住嘴!”曳缘大叫道。 她转过身来,凄怨的盯着他,这大街上这么多人,他到底要不要脸啊! 蓝雾拉着她的手,眨眼道:“那你别生气了行吗?” “我没生气。” “女子就是喜欢口是心非。这不叫生气,那什么才叫生气?” “你明明知道女子喜欢口是心非,那你为何从来不信我喜欢你?” “嗯?”蓝雾怔住,一时没跟上她的节奏。 见他还是不信,曳缘眼中泪光夺出,“蓝雾,你这个大骗子!我讨厌你!” 蓝雾见她哭了心都碎了,他将她拥入怀中,心疼道:“别哭了,别哭了好吗?我信!我信你喜欢我!我家娘子最喜欢的当然是我了。” 他继续说着:“我刚刚醒来的时候见你不在,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解了蛊就要永远离开我了,好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又看见了你。你没走,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阿缘,别走,好吗?跟我回去吧,不要离开我……” “谁说我要离开你了?”曳缘抬起头来,一双泪眼朦胧如西湖之水,嘟嘴道:“你没给我休书我怎么可能走?”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你写休书的,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拐骗娶来的,怎么可能会休?” 曳缘噗嗤一声笑了,晶莹的泪珠挂在了眼睫毛上,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你也知道你是把我拐骗来的啊……” 他替她擦干眼角泪水,温柔问道:“不生气了好吗?” “哼!” “你要是真那么想解蛊的话,我们也是可以生一个孩子的。”他灵光一转跳脱地说到。 曳缘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又上了头来,对他拳打脚踢,怒骂道:“你想得才美!” 打闹间,她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梦仙村的小孩! 他此刻正被阿婆牵着,带着往壹号桥头走去。 蓝雾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眼神倏地一凛,杀气骤升,曳缘见他要过去,忙拉住他,“蓝雾哥哥,等等,阿婆在他手上,这样贸然过去,万一他伤害阿婆怎么办?我们先悄悄跟上。” 只见阿婆将他带回了家里,曳缘对蓝雾道:“要不你先回家吧,我帮你去看看情况?”他最近的情绪波动很大,并不适合出现在那边,万一疯起来可能谁都要杀。 “好,那你小心一点。” “嗯嗯。” 阿婆本就善良,冰落和十夕两人就是她收养的,而现在突然带回来这么一个小水怪,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那个水怪对着阿婆卖惨了,所以阿婆才把他带了回来。 拾溪和冰落两人都满脸吃惊的盯着那个随着阿婆进来的小男孩,冰落的手指暗自收紧,不善的道:“阿婆,这是哪家的孩子?你带他来干什么?” 阿婆动作缓慢,将小男孩拉到前面来,介绍道:“路上碰到的,可怜的娃,说是被人骗到了苗寨来,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就说带他来家里吃点东西,等明天你们再带他出去找路吧。” 拾溪低下头来,故意笑着问:“哟,小朋友,原来你是被骗了呀,被谁给骗了呀?” “被你们这群妖怪骗的!”他脆生生地道。 冰落一惊,正欲发作,倒是拾溪镇定了许多,他掐住小男孩的肉脸,歪声道:“你说谁是妖怪?你这个小屁孩给我再说一遍。” 小男孩推开他,拿出了一把小镜子来,那镜面呈现水蓝色的波纹,如同一片被浓缩在这圆盘上的小海洋。他拿着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捂着被掐红的脸向身边的阿婆求助:“婆婆,姐姐她欺负我,呜呜呜……” 拾溪不甘示弱,也拉住阿婆另外一只胳膊撒娇:“阿婆,你可不要随意收留这些来历不明的破小孩,你有我跟冰落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个拖油瓶。” “放心吧,等帮他找到回家的路,就会送他回去的。”阿婆安慰他们两个。 曳缘走了过来,跟那个小男孩打招呼,“嗨,是你呀?小朋友。” “好心姐姐,我有名字,我叫落琉。” 小男孩扑了过来,从阿婆身上转移到她身边来了,眨着一双琉璃色的大眼睛道:“好心姐姐,你怎么还跟那个坏哥哥在一起呀?” “嗯……是呀,虽然他是坏哥哥,可是我喜欢他呀。” “切……”男孩嗤之以鼻,对这人世间的爱情他是最为不屑的。 “你可以告诉我,前两天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的人是你吗?” “是我,我可没想吓你,姐姐,是你自己胆子小。” “那你到底在观察些什么?” “好心姐姐,告诉你也无妨,我只是想夺回我的力量而已。”他表情真挚地说着,看起来很无害,就像当初骗她杀蓝雾时一样。 “姐姐,你相信我,我真不是妖怪!我本为梦仙河水幻化而成的魍魉,时而爬上岸偷吃点东西,后来那些人们便开始主动的给我河里投食,我最开始吃得还开心,可是,河水里的其他水怪都跑来跟我抢吃的,它们的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大,越加的不满足。” “后来,它们还跳上了岸,去抓活人吃,再后来,那些村民就给我们梦仙河中祭了一个活人下来。” “我本想着将这个活人吞腹,却没想到她怨念极强,利用反噬巫术反倒将我给吞了。” “我被迫与她共生,后来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从她身体里分离,然后我逃上了岸,躲在了村落里。” “她给村民们下了双生蛊,渐渐地,开始分化出新的村民出来,我当时看准时机,就化作了一个小男孩的模样,假装是她分化的村民,才蒙混过关了过去。” “可是现在那些分化的村民都被杀了,我也不能待在那村子里了。” “而我的一半力量都还残留在她的身上,我来这里只不过是想拿回我的力量而已。” 他坦言的说完,曳缘陷入了沉思中,她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冰落吧?” “嗯,好心姐姐,你也是妖怪,难道我们妖怪就一定要被那些凡人杀害吗?我没做什么坏事啊,为什么都不喜欢我们妖怪?为什么听到妖怪二字都要逃?你看我昨天在河里表演游龙不是那么多人都喜欢吗?倘若我变成妖怪原身他们肯定又会全部吓跑了。” 曳缘被这一番话触动,这一点她或许可以感同身受,她安抚他道:“其实,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也有喜欢我们妖怪的人啊,也有为我们伸张正义的人啊,也有为我们挺身而出保护我们的人,这个世界多面多彩,不是只有一种人的。”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曳缘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特别真挚的光,仿佛他说的都是真的,并没有撒谎。 她又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用那面假镜子骗我去杀蓝雾?是不是因为他砍了你的耳朵,所以你觉得他是坏人?” 男孩挠挠后脑勺,难堪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在外面聊天,而拾溪和冰落两个人就在厨房里磨刀霍霍,商量着要怎么杀他。 阿婆听见他们两个那兵兵蹦蹦的菜板声,走进来说道:“哎呀,你们两个别伤心啊,阿婆最偏心的还是你们。” 拾溪脱口而问:“那阿婆我问你,我跟冰落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 冰落差点没把菜刀往他脑门上砍下去,“阿婆这么大年纪了,你让她跳下河里去救人,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你自己不会游上来吗?游不上来,我们会给你办葬礼的,不用担心那么多!还可以让大祭司亲自给你办,光耀死你。” 拾溪偃旗息鼓:“……” 还是十夕好,十夕才不会这样说他,十夕只会说“拾溪拾溪你好笨哦,连水都不会游!” 阿婆阻拦他们两个争吵:“放心吧,阿婆拼了我这条老命,都不会让你们两个有事的。你们两个从小就爱吵架,现在都这么大了,还爱吵呢。” 冰落道:“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曳缘将打探到的消息回去跟蓝雾分享,蓝雾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揉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小狐狸,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也没有啦,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骗我,但我感觉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不管他要干嘛,我都要他身上的灵气!”蓝雾志在必得地说。 第113章 入魔 是夜。 夜沉如水, 月光如华。 蓝雾悄声出了房间,走到走廊一边,蹑手蹑脚地朝隔壁阿婆房屋的栏杆翻去。他之前就锁定了那个男孩住的房间位置, 翻了过去后轻声朝那边的屋子走去。 他蹲在窗台下, 头顶的窗户留有一条缝,他打量了里面一眼,男孩躺在床上,像是睡熟了。 他拿出断蛊锁来,放出独活, 命令它飞入屋中。独活飞去了屋中,在即将要落入男孩的脑门时,窗台旁边又走来一个人, 是冰落来了。 她一出现,屋内的人立马就警惕的醒过来了。 独活没能成功进入他的身体, 男孩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窗外的冰落。 冰落冷冽的脸上渡满了皎洁的月光,她注视着屋里的人,两个人都没有讲话, 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冰落道:“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男孩隐在暗处的脸一脸真诚道:“能有什么目的?就是来看看冰落姐姐的家。” “我不允许你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眨着铜铃大眼道:“冰落姐姐,好像每次害人的, 都是你吧。” 蓝雾趁他们两个人对峙的时候, 继续引着独活朝他身上飞去,看准机会,快准狠地飞进了他的脖子里。 他唇角上扬, 从窗台下站起来, 屋里的人看到他一惊,他以为只有冰落一个人在外面呢。 蓝雾朝满脸惊讶的他打了个招呼, 笑道:“你们两继续聊,我先走了。” 落琉正准备下床可是却感觉身体有点不适,背脊里好像钻进了一个东西,在不停游走,他稳住身体,手掌一扬,便将半开的窗扇关紧了。 冰落再去推窗,却发现他用冰块将窗扇封了起来,她若是硬推,肯定会吵醒楼下的阿婆,于是她放弃了。 “如何?”拾溪也走了过来问到。 一向作对的两人这次终于达成了难得的一致,冰落绕过他向楼下走去:“明日再下手吧,带出去下手。” 被独活入体吸食灵气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在这段漫长又难熬的过程中,被下蛊者往往都会感到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落琉在这一夜折磨中,狠狠将蓝雾记在了心头,一定是这个被人们奉为大祭司的坏人给他下的蛊。 一定是他在对付他。 当第二天独活飞回蓝雾的家时,它的两只如墨点的眼睛竟然真的变为了红色,蓝雾大喜过望,拿着蛊激动地下楼,“母妃,你有救了!有救了!” 曳缘也在心里为他祈祷,祈求他真的能复活他的母妃。 然而旁边的楼屋里,却一大早的不得安生,满屋子都响起了郗献云的鬼哭狼嚎声。 曳缘走了过去,看到阿婆养的那些鸭子,原本被关在竹圈里,现在全都死了,白花花的鸭毛落了满地,鸭子死状惨烈,全是被人锁喉而死,像是被吸干了血。 “怎么会这样?”曳缘问到。 “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郗献云扶着一旁要栽倒的阿婆。 阿婆虽然站立不稳,但是表情还算镇定,比起那哭天喊地的郗献云要镇定多了,阿婆乃苗疆神婆,这种场面肯定是见过的,她只是有点惋惜罢了,“这是十夕最爱的鸭子啊,看来,又得重新养了……” “其他人呢?” “还在睡呢。” “哥哥,你去把他们都叫起来吧。”下面发生这样的事情,除了楼上那三只妖怪,实在是没有别的怀疑对象了。 曳缘在底下陪着阿婆,郗献云才刚一上楼,三楼上就飞下来一个人影,如大雁般飞过,捋起身旁的阿婆就走了。 “喂,落琉!”曳缘转身快步追了上去,边跑边大喊:“你快放下她!你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身后的拾溪紧接着飞了出来,他变换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黑袍翻飞,如黑云舒卷着,双掌对着前面的小男孩大开杀戒。 落琉状态与昨日明显不同,他的眉头笼罩着黑气,不见清朗,整个人像是陷入了囚笼之中,失去了昨日的灵光。 为何会如此? 蓝雾在她身边跟她解开疑惑:“独活吸走了他的灵气,他现在怨念很重,可能情况不太妙。” “啊?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入魔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曳缘倒抽了一口气,想起昨日落琉同她说起的那些话,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妖怪而已,正如他说的那句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何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一时间,她竟迈不出步子来,蓝雾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为了复活一人,要其他的人为他的行为买单。 在他的世界里,复活母妃是他一生的执念,为此,他不顾一切,他几乎疯狂,她又怎么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他错了呢? 她不能。 她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没有体会过他的悲惨,她不能风轻云淡的说一句“你这样的行为是错的”。 站在他的世界来说,他没错。可是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是错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要复活母亲,而导致害了别的无辜的人,那他这样做的后果又由谁来承担呢? “蓝雾哥哥,你先上山去吧,我去救阿婆。” 蓝雾闻言却生气了,他并没有上山,而是朝落琉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那是我的族人,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曳缘嘴张了张,却是半天没说出话来,跟在后面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冷血冷情的人渣呗。” 他伤感的说完就跃上了房顶,朝着前面的落琉追了去。 曳缘又踩雷了。 呜…… “我没有把你往那样想!”她大声地解释道。 许久后,蓝雾的声音才从屋顶上飘下来。 “知道啦,小傻瓜。” 现在房顶上已经一片混乱了,瓦砾四飞,冰落也加入了战斗中,屋顶上一会儿冰剑,一会儿黑石,一会儿又是蓝电,几个人简直如在表演好看的杂技般,可有想过年老的阿婆的感受? 落琉单臂伸出,朝冰落伸去,手臂化作一滩水,涌向冰落。 冰落骇然大变,他这是要再次融化掉她吗? 将她的力量通通吸收掉。 她倒立一翻,朝屋子下逃去。 阿婆手中还拿着那串佛珠,正闭着眼睛在认真的念着神咒。 蓝雾见状,趁落琉不注意,长鞭一甩,将他手中的阿婆圈了过来。 “过来,接住。”蓝雾吩咐下面的曳缘和郗献云,让他们接住阿婆。 还未将阿婆放下,落琉就双手聚出一坨比人还大的冰锥飞向阿婆。 曳缘大愕,手中聚力去挡,可是还没轮到她,前面就有人飞出来替阿婆挡住了那坨冰锥。 “啊!!” 是拾溪飞了过来。 那冰锥刺不穿拾溪石头做的胸口,却与他身体发出强烈的撞击,冰亮的冰块碎裂,往四周飞散,他喷出一口鲜血来,朝地上倒了下去。 他倒向地面的时候,仿佛在那碎冰块中又看到了十夕的脸,他嘴上扯出一个安然的笑来,心中对她道:当年没能救到你,现在救了你阿婆,也算没白活一场…… “拾溪!!!”四周响起了很多唤他的声音。 一时间,他已经分不清他们喊的是拾溪还是十夕,身边的阿婆颤抖着身体,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更不知道倘若她知道十夕早已经死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于是,他决定装晕。 然而他们却以为他不行了,阿婆连忙叫郗献云背他回去,说是家里有灵药,可以给他服用。 郗献云背着他跑得很快,后面的阿婆根本跟不上,在转到一座房屋后时,拾溪连忙睁开眼睛来拍他:“快放我下来,等会儿问起,就说我飞走了。” “哈??” 拾溪真的飞走了,他躲到另一边去变身去了,又变成了十夕的模样。 阿婆跟上来时,见只有郗献云一人,惊讶道:“那个小伙子呢?” “啊!他飞走了……”他指了指天空如实回答。 “飞走了??”阿婆抬头望向蓝天白云,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那边,蓝雾和落琉仍旧在打斗,这落琉乃天生的水幻化而成的怪物,比起冰落会运用水,他更加会变换水。他的身体如水流一般,顺滑,无骨,他的蓝电一打在他身上就会落空,他便如河水一般溜走,根本无法打中,让人心中徒生燥火。 落琉一心想要收卷住冰落,他的水手朝她飞去,犹如白龙亮首般,向她环绕。着了魔的落琉威力变强了,冰落被圈住,慢慢的,她的手臂也开始化为一滩水。 不好。 她身上的力量渐渐顺着水流流走,她头仰着望天,不知道这妖的力量消失后,她会何去何从? 大概,会变成一具死了多年的干尸吧。 “十夕啊,我们终于要重逢了……要是当年我们不那么任性的话,我们不离开苗疆的话,我们是不是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突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郗献云双手紧紧抱住了她,慌乱道:“冰落,你别走……别走……不要走……” 从前,冰落只觉得这个少年像个孩子一样,总是很莽撞又有点天真,她总是弱化他的形象,可是今天,她才感觉到原来他这么高呀,他也可以像个男人一样保护她。 他拿出流云长剑,砍掉那只落琉正伸向她的手,流云剑具有聚水作用,落琉要是不收回手,就会被它吸收水分。不得已,他只能放弃了,好在他已经从冰落身上收回了百分之四十的力量,现在的他已经比她强大不知多少倍了。 因着这最后百分之十的妖力,冰落得以保全了身体,她没有魂飞魄散,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没事吧?冰落?”郗献云紧张道。 她一口气提在了嗓子眼儿,因为这一声呼唤,提着的气终于落了下去,她张开臂回抱住了他,紧紧的抱住。 她眼泪夺眶而出,埋在他的肩膀上大哭:“呜呜呜……我以为我要魂飞魄散了……谢谢你……让我还留在这个世界上……” 落琉吸走了冰落身上的力量后就逃窜了,逃得无影无踪,一下子这苗寨内就恢复了平静。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透过窗户缝偷看外面的情况。 拾溪这会儿才假装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变成了十夕模样的他,气喘吁吁地装傻问道:“啊?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阿婆走近他的身边,表情严肃,拾溪心里有点虚,朝她粲然一笑,关切的问道:“阿婆,你没事吧?” “没事,阿婆没事。刚刚被一个小伙子救了,大家都叫他拾溪?十夕,这不会是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人吧?” 拾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拾溪啊……他在这里吗?他在哪儿啊?” “又走了。” “啊?”拾溪装作黯然神伤的模样,“他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可恶!” 阿婆拉着她问:“十夕啊,那个小伙儿不错啊,他刚刚还救了你阿婆我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你能联系到他吗?让他来家里吧。” 拾溪颇有些为难,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哎,多好的小伙啊,十夕,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是是是……等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让他早点来娶我……” 一定要早点! 一定! 第114章 救人 落琉刚刚吸收了冰落的力量, 现在可算是消停了会儿,寨子里再次恢复了宁静。这种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是特别可怕的, 远处跑来了一个苗族小姑娘, 是苗翠。 “蓝哥哥!” 她走到了蓝雾的跟前,与他笑着打招呼,“父王请你去一趟蝴蝶堡。” “现在?”蓝雾有点吃惊。 “是的,蓝哥哥,我们快走吧。”她还伸手过来挽蓝雾的手臂, 见后面的曳缘也想跟上去,便道:“小傻子,父王只见蓝哥哥一个人, 你不要跟过来。” 蓝雾往旁边移开一步,疏离道:“苗翠, 我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的手,最好离远一点。” 然后他又回头冲曳缘说:“乖,回家去等我。” “好吧。”曳缘点点头。 “不许来蝴蝶堡。”他又添了句。 “好。” 蓝雾再对阿婆说了最后一句话:“通知大家,明日辰时, 举行大典。” “是,祭司大人。” 这牯藏节还未结束, 一般会持续好几天的时间, 祭祀大典也不止举行一次,两天一次或者三天一次。蓝雾准备在明天举行祭祀大典,看来是要再次复活他的母妃了。 希望他能成功吧。 蓝雾随着苗翠去了蝴蝶堡, 堡内驻守的人变多了起来, 不知道是派来保护姬宴的,还是在防守着什么。 他随着苗翠去了苗王的那间大堡, 苗王坐在高座上,面容沉寂,应该是等他许久了。 苗王最近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动静,今日看到那些妖怪在屋顶打架时,心里就越是害怕,他总觉得他们寨子里的灾难要来了。 于是便立刻叫苗翠把他给带来了。 “蓝雾啊,你坐。” 蓝雾对苗疆内的人都是存了敬畏之心的,苗王让他坐,他就听话的坐下了。不用猜都知道苗王叫他来一定是想说他母妃下葬的事。 苗翠端了一碗新茶给他:“蓝哥哥,喝茶。” 他安静地喝了一口后道:“大王,你找我来想要说什么就说吧。” “蓝雾啊,这次回来,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些什么事?” “大王何出此言?” “蓝樱的事,本王也深感惋惜,不过,她已经离开快十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如今,你也已长大成人,理应继承她的遗志,好好做万民的大祭司才对。” “遗志”二字还是深深触痛了蓝雾的心,十年了,他还是没有放下,他还是希望母亲能够回来。 沉默片刻后,他才道:“倘若她能够回来,我更希望她来做这个大祭司,那是她的心愿。” “回来?”苗王的火气一下就上头来了,“你还指望着她回来?蓝雾,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偷偷饲养独活?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给那只妖怪下蛊?” 座下的蓝雾抬首凝视他,问道:“大王,你监视我?” “你竟敢监视大祭司?你不怕受到神的惩罚吗?” 蓝雾的声音高亮,饶是苗王都惊了一跳。在他们苗疆内,确实是不能够对大祭司进行监视的,这会触怒大祭司,从而导致以后的祭祀活动都不灵验。 可是,他这也是没办法了,他吼道:“蓝雾,我不能让你毁了苗疆!” “我怎么就毁了苗疆了?我只不过是在迎回他们的大祭司。” “可是,她已经死了呀!” “她会回来的!她马上就会回来了!”蓝雾坚定道。 那是少年最坚定不移的声音。 “蓝雾,你忘记多年前的那个报应了吗?你难道要重蹈覆辙吗?”苗王怒气冲天地站了起来,指着他说道。 蓝雾坚持了十年的夙愿,不可能就因为这么一个报应而放弃,何况他也不信那些传言,他苦涩的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复活她。” 苗王气得脸都在发抖,大喝道:“来人!给我把大祭司抓起来!” 蓝雾下意识地摸上腰间蓝电,可是,脑子却突然一昏,他向后一栽倒,一不小心扫到桌上的茶盏。茶盏掉落到地上去,碎成了十几片,他当即扶额大愕:“你们……给我下了药?!” 他这人平时在外面时一般都很谨慎,可是回到苗疆内,他就放松了警惕,他不相信这里的人会对他下药,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这里是他的净土,在他心里,这里的人不会像外面的那些奸诈小人一样来对付他。 可是,他没想到…… 终究是他太天真了。 他的头很痛很昏,没过一刻,他就晕倒了下去。 曳缘一直在家里等他,等了很久很久,也不见他回来,后来想他是不是从蝴蝶堡出来后去山上神殿了,所以她又去山上寻了他一遍,可是没有人。 可是他又不让她去蝴蝶堡,所以,她只能回家里去继续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她刚要出门,苗翠就走了来,曳缘即刻冲了过去,问道:“你怎么会来?蓝雾呢?” “蓝哥哥跟我父王有大事要商讨,他就是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晚上别等他了。” “商讨什么大事?” “自然是关于他母亲的事,你一个傻子问那么多干嘛?” 曳缘没有生气她骂自己傻子,而是继续问道:“他母亲什么事需要和苗王商讨?” 苗翠扬眉笑道:“当然是复活的事呀,蓝哥哥他现在很忙,没工夫回来理你。好了,我转告完了,就先走咯。” 她转身就走。 曳缘却突然唤住了她,“翠翠姑娘。” “我走后,请不要伤害蓝雾哥哥。” 她还有不到两日就要化成蝴蝶了,她害怕她走后,就没有人会保护他了。 苗翠转身过来,一张婴儿肥的脸笑了笑,“傻子,你哭了呢。” 曳缘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扬起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他是苗疆的大祭司,没有人可以伤得了他。” 苗翠说完后转身又离去了,曳缘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桥头。 灰色的幕布在天空上拉开,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楼梯上,双手捧着脸遥望着对面的苗寨。 一幢幢吊脚楼林立在桥对面,点点灯火错落在屋舍,而蝴蝶堡的方向在右侧方,那边同样亮着灯,可是蝴蝶堡不像吊脚楼一样透光,看起来那一片就稍暗许多。 她好想他。 可是他叫她不要去蝴蝶堡。 她又拿出了那个装满千纸鹤的玻璃瓶子,打开了盖子来,里面的蓝色纸鹤陆续飞了出来,他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她感觉到他就在她的身边一样。 她静静地坐在这里听他的声音,原来,自己对他的眷恋已经这么深了。 她听了很久很久,听到天上都挂满了星星。 最后,她终于听见了那句“我爱你”。 藏在九千九百九十九句“对不起”后的“我爱你”。 这是曳缘没有想到的告白,她怔在原地,泪水模糊了眼眶,已经无法视物了。 她哭得很痛:最后第十六个时辰,我听见了你的告白。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的颤抖,有一丝的紧张,原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会紧张呀。 他仿佛在问她:经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句“对不起”的铺垫,再说出这句“我爱你”,是不是显得更加有诚意呢?阿缘,你接受我的道歉和我的爱吗? 她哭着点头,她接受,她当然接受。 这一刻,她只想见到他。 就去看一眼好不好?就看一眼,悄悄的。 她扶着栏杆站了起来,慢慢朝那边走去,既然他让她别去,那她就隐身进去吧,只要悄悄地看看他就好了。 她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蝴蝶堡内人很多,比上次来的时候人多多了,无论是堡门口还是堡内的廊柱下,都站着苗族小伙子在值守。 她沿着上次苗翠带着自己走的那条路走了过去,这蝴蝶堡内实则由两个大堡拼接而成,俯视看下来的话就像是蝴蝶一样,所以叫蝴蝶堡。 而她此刻正穿过两座堡的交界处,走到上次苗王接见蓝雾的那间大厅,可是里面却没有人。 她又在四处找了起来,可是,这里面错综复杂,这间屋子又连着那间屋子,走得她头都要快晕了。 心里恐慌加剧,她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苗王之前一直执着于让蓝雾下葬他的母亲,此刻,真的会和他在一起商讨复活的事吗? 而且什么事需要商讨那么久,都已经整整一天了。 心里有一个念头在滋生,她感到十分不安。她与蓝雾是绑着蝴蝶蛊的两人,他们应当心灵共通才是,她现在十分不妙,她觉得蓝雾可能出事了。 可是,现在光靠她自己一个人很难找到他在哪里。 她当即一下跑回了阿婆家,她没有惊动已经睡觉了的阿婆,而是翻上了楼。 她先去推开了拾溪的窗扇,吹了一股冷风进去,将里面的人吹醒。见拾溪醒了,她立刻悄声将他唤了出来,“拾溪大人,快出来,跟我去救人。” “???救谁?” “救蓝雾。” “???他还需要我去救呢?” 曳缘将他从窗户口拖出来,然后又去到上面一层楼,去找冰落。 “冰落姐姐,你可以帮我一起去救蓝雾吗?” 拾溪听了不太乐意,“你叫她姐姐,那我呢?直接拖出来?” “拾溪大人,等救出了蓝雾,让他叫你哥哥好吗?” “好啊。”拾溪一听,甚觉有趣。 冰落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疑惑地问:“救蓝雾?他怎么了?” 曳缘回答:“他早上去了蝴蝶堡现在都还没出来,我担心他遭遇不测……” “不会吧?苗王可跟他没什么过节。” “可是……” 冰落却很爽朗地说:“走吧,蝴蝶堡我熟着呢,小时候,我和十夕常去那里偷酒喝。” “谢谢你,冰落姐姐!”曳缘感动得又要哭了。 “跟我来。”冰落走在前面,带着他们往蝴蝶堡行去。 他们三个翻上了蝴蝶堡的屋顶,坐在那里观察下面的情况。他们待着的位置正好是两座堡的中间,坐在这里可以看到两边的全貌。 冰落说道:“左边是苗王和翠翠的住所,右边是一些苗疆内的长者的住所。蓝雾来见苗王应该是在左边,会见一般在议事堂,就是那边最中间那间。” “刚刚我已经去过了,里面没人。”曳缘说道。 “没人?” 冰落的手又指向左边一排房屋,说道:“那一团都是女眷的住所,应该不是。那个区域是翠翠的住所,紧邻着是苗王的住所,这两个地方很宽大,可以藏人。” “而右边,最下面这一排是十几位长者的住所,可以排除。那一片是尊客住所,再往上就是苗疆的祠堂了,这两个地方都有可能。” “分头行动吧。” 冰落道:“我去翠翠那里,拾溪你去苗王那儿,曳缘你先去尊客住所,最后都没有的话,我们在祠堂汇合。” “好。” 曳缘在暗夜中跳下了屋顶,她沿着墙壁移动到了那边的尊客住所。里面少说也有十几间房屋,大多都是空荡荡的空房间,她找了几间后在那里碰到了姬宴和忘忧。 “曳缘?”姬宴眼尖,一眼就发现了她。 “嗨,”曳缘镇定的给他们打了个招呼,“我陪蓝雾哥哥来的。” “蓝雾?” 曳缘看他们那表情应该是没见过蓝雾,于是立即找了个借口走了,“我先过去了啊,你们慢慢养伤。” 她踱到别的屋子,又开始地毯式的搜索了起来。这间房间连起来像是处于一个圆环上,她将那一片客房的区域都找了后,并没有发现蓝雾的踪影。 再往前走,就是祠堂了。 祠堂那边有好几个人在外面守着,她当即隐了身。 那边也种着一棵苍老的枫树,树轮很大,至少需三人才能合抱下。树顶参天,嫣红的枫叶伸入深蓝色的天空,将夜都染红了。 站在这树下,仿若撑起了一把巨大的红伞,零星的枫叶铺于脚下的石板上,她绕开干瘪的树叶,轻声轻脚的跑进了祠堂内。 祠堂内庄严森然,冷气徐徐,一股阴暗之气袭来,她不自觉地发了个抖。 屋子内挂着各种兽皮兽毛,还有用鲜血画的奇怪图腾,门侧的墙壁上还吊着两排动物的牙齿,用细线穿了起来,尖细恐怖。 第115章 宿命 再往里走, 会看到一面蝴蝶墙,在那石壁上,贴放着各种各样的蝴蝶尸体, 五颜六色, 千奇百态。这些都是死后被人们存放在这里的标本,存放了几百年之久,才形成了这样一幅壮观的蝴蝶乱舞图。 她绕到了蝴蝶墙后面去,那后面更为阴森,没有点烛火, 三面都摆着灵位牌。每面都摆了有四层,呈金字塔形状向上排布,曳缘心惊:这得是存了多少代人的灵位啊? 她看到了最右边的一列上是写着蓝姓开头的, 难道那些是蓝雾的祖辈吗? 她还未来得及细看,两个人就闪现到了她的身后, 是冰落和拾溪来了。她立即问道:“怎么样?有找到蓝雾哥哥吗?” 两人皆是摇了摇头。 冰落打量了一眼这间祠堂,道:“这里,我以前常跟阿婆来,如果要关人的话, 就只有关那后面了。” 她的手指向中间那一列灵位后。 那后面? 曳缘冲了过去,冰落拉住她, “让我来。” 冰落朝前边走了去, 双手合十做了一个虔诚的祷告,然后才把手放在一个空白牌位上转了一下,蓦地, 右边的角落处就开了一个洞门出来。 他们立刻跑了过去, 穿进了门内,在里面竟然真的看见了蓝雾。 蓝雾真的被囚禁了, 他被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笼子空间很大,像是曾经用来关巨兽的。这间屋子上端开了一扇小窗,月光就从那里渗透进来,刚好照在这一个囚笼中。 将铁笼内的蓝雾照得通亮。 而蓝雾他,晕倒了。 而这时,外面的守卫立即闻风而动,带刀冲了进来。 “什么人?胆敢擅闯祠堂?” 那些人从那扇小门冲了进来,看到里面的三个人时都是一惊,“怎么是你们?” “苗王有令,不能让大祭司出去!” 那些人全都举着刀朝拾溪和冰落砍来,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百姓,他们手上拿的刀是具有驱妖效力的,虽然效力没有姬宴的斩妖剑强,但是众人合并在一起,却还是能对他们起到一定作用。 冰落拾溪被迫和那些人打到了外面去,而这里面就只剩下曳缘和几个年轻的守卫。 “蓝雾哥哥!”曳缘扑到了铁笼前,大声地唤他,可是他却微垂着头,倚靠在铁架子上,没有醒来。 后面的几个守卫想来抓她,慢慢朝她靠近,她目光一凛,蓄势待发,等他们要靠近的时候,她反身一转,长臂对着他们的眼睛一扫,黑烟进入了他们的眼睛,随后,就歪歪倒倒地倒了下去。 她再转身回到铁笼前,双指对着上面的钥匙使了一个妖法,那把锁就破开了。 她旋即冲了进去,扑到蓝雾的身边,摇了摇他的身体,“蓝雾哥哥,快醒醒,快醒醒!” 曳缘见他还不醒来,她双手放在他的太阳穴处,给他渡了一点灵力,希望可以恢复他的神识来。 不久后,他果真醒来了,眸光有点朦胧,痴痴地看着她:“曳缘?” 他被头顶那扇小窗洒下来的月光映得迷惘,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问道:“这里是?” 他打量了一眼四周,这个祠堂后面他没有来过,待想起之前的事来,他又大惊:“你怎么来蝴蝶堡了?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说不许来的吗?” “蓝雾哥哥,我很担心你,所以就来了。” 蓝雾是因为他害怕堡内的人会伤害她,所以才说不许来的。 曳缘又道:“你没事吧?为什么晕倒了?怎么还被关起来了啊?” 他撑着铁杆从地上站了起来,虚弱的脸上温柔的笑了笑,“没事,别担心,就是和苗王闹了点小矛盾。” “我们先出去吧。”他牵着她往外走。 穿过那扇小门,来到外面的祠堂,蓝雾的目光朝着一列灵位瞟了一眼,却在蓝氏最下面一排看见了蓝樱的名字。 他登时气得发抖,抬手拿起了那个灵牌,冷嗤一声,“好啊,我母妃还没下葬呢,灵位就在这儿供着了。” 见他要发怒,曳缘赶紧道:“或许你可以这样想,他们这也是对蓝樱大祭司的尊重嘛。” 蓝雾拿走了那个牌位,他马上就要复活母妃了,这牌位不适合再摆在这里。他的手下意识的伸向衣襟,可是却没有摸到那个断蛊锁,“我的断蛊呢?” 他眸子一慌,转身进去寻找他的断蛊锁,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的独活还在里面,要是没有了独活,那他怎么复活母妃? 他又大步流星地冲出了祠堂,然而外面却已经乱套了,拾溪和冰落与那些人打出了蝴蝶堡,而此刻蝴蝶堡内,好多的人在尖叫乱跑。 蓝雾突然拉住了曳缘的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阿缘。你先回去。” “啊??” “你先回家去。” “可是……”我可以保护你。 曳缘死活不肯走,“我想陪着你。” 只剩最后两天了。 蓝雾还是拗不动她,看着她软萌的眼神,只能带着她一起去找苗王了,他的独活一定被苗王拿走了。 而那方,苗王见到他逃了出来惊诧不已,指着他道:“怎么会?那傻妞怎么跟你在一起?” 在现在这个紧张的时刻,蓝雾也不想再多说废话,直接挑明了说:“我的断蛊锁呢?大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断蛊锁?” 蓝雾径直走了过去,苗王身侧的一众属下都上前来阻拦,可是蓝雾却未停止步伐,牵着曳缘的手往苗王身边行去。 “还给我!”他突然暴吼道。 将四周的人们都吓了一跳。 “大祭司,你要做什么?你要对大王不敬吗?” 蓝雾凄惨的笑了笑,随后右手抽出腰间蓝电,万杀齐发,直接将苗王卷住了。他凑近他的面前,冷森道:“快把独活还给我!” “父王!”后面一道如风铃般好听的女声穿堂而过,是苗翠跑了来。 “蓝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你快放了父王啊!” 苗翠继续朝这边跑来,可是还未跑到堂前就被一个娇小的身影给拎走了,还扼住了她的脖子,她错愕地抬眼,看到那抓住她的人竟然是曳缘。 曳缘以最快的速度捉住了她,她一只手掐在苗翠的雪白脖颈上,带着几分力度,对屋内的苗王道:“交出独活,否则,我就杀了她。” 对面,不仅是苗王惊愕地盯着她,就连蓝雾都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她……竟然可以捉住苗翠? 如此身手敏捷! 太不可思议了! 而他却还在道:“阿缘,你小心点。” 曳缘朝他一笑,然后继续威胁苗王道:“快点!要不然我就杀了你的宝贝女儿。” 苗王终究是叹了一口气,看向苗翠道:“翠翠,快把断蛊锁还给他们。” 曳缘一听断蛊锁在苗翠的身上,立即看了一眼她的身上,果然在她腰间荷包内看见了那个黑锁,她一把夺下来然后扔给了蓝雾,“蓝雾哥哥,你快看看独活还在吗?” 蓝雾接过断蛊锁,拧开看了下,独活还在里面,他松了一口气。他松开了苗王,向曳缘走来。 “还在,我们走吧。” 曳缘也放了苗翠,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起朝外面走去。 苗翠怨怒地盯着他们的背影,这个傻子怎么会……这么厉害? 不过再厉害又怎样?马上就要化成蝴蝶了。 这一夜,月已在天上画了大半个圈,不久后,天就要亮了。他们离开蝴蝶堡之后见到拾溪和冰落解决完那些碍事的守卫,此刻正准备打道回府。 几人相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各自走上了风雨桥,各回了各的家。 曳缘和蓝雾回家后也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四楼的楼梯上,看着下面的夜色。还有一个时辰,蓝雾就要复活他的母妃了,他兴奋得毫无睡意。 而曳缘,等到天亮的时候,她就只剩下最后一天了,她舍不得蓝雾,所以不想睡去。 “我抱你回房间里去睡觉吧。”他轻语道。 “我不去,我想陪你看看苗疆。” “傻子,等明天醒来再看呗。” “现在就想看。” “好吧。” 这夜下了一场细细小雨,绵绵细雨连地板都没打湿透,不过早晨的空气特别新鲜,曳缘昨晚最后还是睡着了,被蓝雾抱回了房间里,此刻醒来,他已不在。 她跑出了房间,狠狠吸了一大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洗漱完之后就迎着阳光普照的大桥跑了去。 可是却在路上遇到正从蝴蝶堡那边跑出来的姬宴,他神情紧张,拿着斩妖剑走得很急,但是因为身上鞭伤严重而走得不稳。 刚刚是苗王亲自来他的住所找了他,苗王朝他重重一拜,恳求道:“太子殿下,求你拯救苗疆吧!” “蓝雾他为了一己之私,要害了整个苗疆啊。他要复活蓝樱,必须得阻止他才行啊,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救苗疆吧!” 他最后还是答应了苗王,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请求,而且是因为忘忧又不见了。 曳缘问道:“姬宴哥哥,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忘忧不见了。”他沉声道。 “不见了??”曳缘满脸讶然。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曳缘猜到他已经锁定了目标,那就是蓝雾。 毕竟他上次才干过这样的事来。 “隔壁并没有出现任何打斗之声,一切安静平常,可是刚才当我打开门的时候,里面却没有人,不排除妖怪所为,但最有可能的,还是蓝雾。” 曳缘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蓝雾说过要用忘忧的血来复活蓝樱,今天这场祭祀大典,忘忧也算半个主角。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跟原书剧情对上了,最终男主会为了救女主而对反派男二拔刀相见,至于结局如何,她也不知道。 两人急匆匆随着大队伍上山,山上神殿外,站满了敬仰的人们,蓝雾是一个很重视时间地点的人,既然要复活他的母妃,那就要在神殿内,在万人的瞩目下,让他的母妃高光复活。 神殿匾额之上的太阳神图刻在晨曦中熠熠生辉,闪耀着夺目的金光,那是庄重又神圣的象征。 台下两棵红叶枫树,树干已经伸到了神殿之上,比神殿还要高出几许,如两个最忠诚的守护神立在门口。 纷纷落叶铺在观景台的地面上,旁边围着五六圈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圆弧,中间架起了一个四羊方尊鼎,鼎中燃着熊熊烈火。 曳缘他们上来的时候刚刚好辰时,有使者敲了一声锣,拖着长音高唱:“吉时到!” 众人开始跪拜,如果说那天的祭祀大典只是个前奏曲,那今天这就是高潮。 因为……蓝雾打算用活人来祭祀! 一排排的人们跪倒,将前面的视野现了来,在那中央位置,两位戴银头饰的红衣少女一左一右立于四角大鼎两侧,阿婆杵着拐杖站在前面诵读着听不懂的经文。 而大鼎正前方,一个白衣婀娜女子正纵身一跃,跳进了那燃着熊熊火焰的大鼎中。 她的表情是那么的无波无澜,清冷不带任何神采,仿佛那跳的不是火坑,而是神坛。 翩翩白衣袂高扬,杳杳青丝狂飞舞,纤弱孤绝清影就那样不顾一切的跳下了红莲业火中。 “忘忧!!!” 即使是姬宴这样惊天动地的嘶声呐喊,也没能将她挽留住半分。 仿佛,那才是她的宿命。 被诅咒的宿命。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下:接下来两章高虐! 第116章 复活 曳缘终于知道了蓝雾当初那么好心的收留他们的原因, 原来是等着今天呢,等着忘忧给他献祭。 一看忘忧那决绝的身影,就知道她此刻是被蓝雾下了蛊的, 不然她不可能在听到姬宴的呐喊后, 还没有一点动容。 圣婴献祭,这大概是最完美的一场祭祀了吧。 那是她的诅咒,她的使命,她的终结。 姬宴已经提剑冲了过去,然而蓝雾这次并不允许他来捣乱。今天的复活仪式, 他一定要成功。 他扼住长蓝鞭,从神殿内飞了出来,蓝电抽出, 向空中斜飞,阻断了姬宴想救人的手。 两个人都没有留情, 都为了自己想要守住的人,拼了十足的力气,将对方视为死敌来打。 “蓝雾,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姬宴大吼道。 蓝雾却冷笑了一声:“哥哥, 听听你这话,什么叫一错再错?我蓝雾从生下来起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让我不要再错, 那你去跟那高高在上的天子说吧!” 姬宴感到莫大的痛心:“蓝雾,父皇他也是疼爱你的……” “疼爱我?”蓝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惨烈的大笑了起来, “疼爱我就是在我母妃离世不到三年就把我送去他国做质子?疼爱我就是从小到大给予你莫大的殊荣, 而给我的就只是一句‘蓝雾,你要多听哥哥的话’?” “这样的疼爱……我不需要!” 姬宴面容悲戚, 伤痛道:“蓝雾,那七年……是当哥哥的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我恨不得能代你受过……” 蓝雾凄然一笑,眼中泪花闪烁,“呵呵……皇兄,你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真的是讨厌死了!” 他一鞭子狂躁地挥了下去,蓝光在天空仿佛闪出了一道灿亮的电。 姬宴手中斩妖剑上抬,反缠绕住他的蓝电,两人在旁边打了起来,而曳缘则准备跑去救忘忧,可是拾溪和冰落两人却不移开,拦在她面前。 “拾溪,冰落,你们两个快救人啊!那是一条人命啊!” 两个人都不为动容,仿佛觉得她在他们两只妖怪面前说人命是一场笑话。 他们昨晚答应救蓝雾那是因为蓝雾和他们有着一丝丝的关系,仅凭着他们对苗疆的那点留恋,就会同意救蓝雾。 可是,忘忧…… 一个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外族人,他们才不会管呢。 旁边的人们也全都在虔诚的跪拜,在他们心中,祭祀仪式是最重要的事,管你什么人命不人命的,只要别耽误他们的祭祀大典就行。 可是,难道就看着忘忧去死吗? 在他们三人僵持不下时,一道水色身影就从她耳鬓窜过,身影如电,窜进了后面的神殿中。 曳缘转身一看,那快如闪电的影子是消失许久的落琉。而他冲进了神殿内,他的目标是神殿中的冰棺! 曳缘立刻追了进去,见他的手掌心放在冰棺上,那冰棺便开始冒透白的霜花,渐渐地,冰块往棺材内的人移动。 曳缘大骇,他这是要用冰块封存住蓝雾的母妃吗? 她冲进去,一拳掠过去,“住手!” 而他的手却如一汪泉水般,她砸空了。那冰块迅速的朝棺面上涌动,试图将整具棺材封死。 落琉发出桀桀怪笑来,“好心姐姐,你身边那个坏哥哥真的太坏了,我得给他一点惩罚才行呀。” “不要!你快收手!” 曳缘用手去阻止那正要封起来的冰棺,冰冷的寒意沁入她的手心,可是无论她怎么抓,都阻止不了那飞速凝结的冰块。 “拾溪!拾溪!快来啊!”这里唯一会喷火的就只有拾溪了。 拾溪已经冲进了门口,他散开眉心的头发,蓝色火焰现了出来,红莲业火朝外飞出,与冰棺上的冰块对抗了起来。 这是一场冰与火的对抗。 蓝雾见状,也从斩妖剑下抽身而出,急急返了回来。看到神殿内的一切时,他眸光遽变,他的蓝电狠狠抽向落琉,像头发癫的疯牛一般,眼睛通红,狂躁道:“你敢伤害我母妃!” 落琉继续咯咯的怪笑,他飞了出去,瞬间化为了几十个分/身,站在了人群中,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一直在怪笑:“不就是一个死人吗?死人就应该化成灰烬才对,早点入土为安才对。” 那样的笑声,尖锐又恐怖,在山顶回荡了一遍又一遍,听得人心里发怵。 “蓝雾,不好!” 拾溪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蓝雾转过头一看,却看到棺材内的绝美女子,在火焰中渐渐消散,化为了一堆抓不住的灰,往上空飘散。 幽暗的神殿内飞起了淡淡薄烟,那是他的母妃啊! 是他一生的希望啊! 就这样化成了灰…… 曳缘整个人都扑在棺材边,拼命的去抓那些灰,不让蓝樱的身体就此消失。可是无论她怎么抓,都抓不住,骨灰粉纷纷扬扬,很快就飘满了整个神殿。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白费,那些灰无声无息的从她的指尖滑过,飘走了。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把蓝雾最后的希望都毁灭掉? 而且就在她马上就要醒来的时候,这比没给他希望还要绝望…… 蓝雾一生都是姬宴的对照组这还不够惨吗?为什么要把他最后一根火苗都掐灭掉? 为什么要把他变成这样?反派就必须要承受这么多吗? 她无声的呐喊着,而旁边的蓝雾却在大声的哭喊。 “啊!……母妃……你别走……母妃!你回来!” “母妃……蓝雾求你……听见我的声音就回来吧!” “母妃……” “蓝樱大祭司……你回来!” “孩儿求你回来啊!” “你今天不是要醒来的吗?你怎么能……怎么能飘走了呢?” “我等你十年了啊,你怎么能就化成灰了呢?” “母妃……回来吧……” 他跪倒在地上,头埋着,漫天的骨灰纷纷飘扬,落在他单薄的肩头。 他只有那么一副瘦弱的肩膀啊,如何能承受这样巨大的伤痛? 他才十八岁啊,他哪能承受得了这么多? 曳缘爬过去扑在他的身上,努力扶住他虚晃的身子,尽力安抚他:“蓝雾哥哥,没事的,会好的,没事的,会好的……呜呜呜……” 她虽然这样安慰着他,可是她知道,一切都不会再好起来了。 他失去了一切的希望。 尸体已散,他再也没有机会复活他的母妃了。 一切都归为了零。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哭了起来,在这一刻,她也能够感受到蓝雾心里的那种痛楚,她觉得整颗心压抑得不行,那种绝望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蓝雾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漫天的骨灰在他眼中落下,宛如在他眼里下起了一场无边悲伤的雨。 在那场雨中,他仿若看到了蓝樱在对他笑,在对他招手。 “阿雾,神明在呼唤我,我得走了,以后,你就是苗疆的大祭司了。” “别走……”蓝雾哭泣道。 大概像这样怔忡了一盏茶的功夫,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底红透,猛地推开了曳缘,捡起地上蓝电转身踏了出去。 外面方鼎旁边已经救出了忘忧的姬宴,见到从神殿内嗜血出来的蓝雾,他的手扬起蓝电,朝着四周冷血地扫去。 那些落琉变成的分/身还在无情的嘲笑他,他们无处不在,声音一浪又一浪的传进他的耳朵。 他眸底猩红,飞舞着蓝电,对着四周杀红了眼。 周围还有很多的寨民,蓝雾却已经失去了神智,照样毫不留情的挥去,寨民们被打倒了一片,哭着喊疼。 “蓝雾!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些是你的族人啊!”姬宴大吼道。 蓝雾扭动了两下脖子,关节清脆的响,他现在整双眼睛整个脑袋都被仇恨笼罩,他哪里还看得见其他,他的眼里只有无边飞扬的骨灰。 全是骨灰。 挥不尽的骨灰。 他快要被骨灰给埋葬了。 他只想将那个害他母妃的人挫骨扬灰! 他盯了眼那个被他从火坑里拉出来的忘忧,狂怒吼道:“祭祀品……就该去给我母妃祭祀!” 他控制着忘忧身体里的蛊,迫使她又朝旁边的四羊方尊里跳了进去,姬宴拽住她的手,可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着魔般的要往火坑里跳。 姬宴没有办法,只能用力将那大鼎推倒,这才阻止了她跳火坑。 忘忧虽然停止了跳火坑,但却又转变了方向,朝着山下跑去。 这里的人们都因为突然变疯的蓝雾大祭司吓得转身朝山下逃去,而那些落琉的分/身也混在了那些逃跑的人群里。 蓝雾握着蓝电紧紧追击,对着那些人狠狠扫去,传来阵阵哀嚎声。 姬宴紧跟在后面,他追到了山下,忘忧如同一只傀儡般,只知道赴死。她往河里跳去,姬宴眼疾手快,好不容易将她救了回来。 可是她却又主动地朝蓝雾的鞭子下跑去,一心只想求死。 山顶上,真正的落琉其实还站在神殿外。 拾溪、曳缘、冰落三个人三面将他围住,如今苗寨已经被他搅成了这般模样,大家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一定要将它除掉。 曳缘先开口了:“落琉,你回梦仙河吧,你不是说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拿走冰落身上的力量吗?现在你已经获得了那么多的力量,你放过苗疆吧,你变回从前吧,你不是说你不想人们把你当妖怪吗?你现在这样,还有谁不会不把你当妖怪?” “祈求你放下怨念吧,你也放过蓝雾吧,你已经害他失去了母亲,就别再害他成为这苗疆的罪人了。” 她继续说着:“如果你有亲人的话,你一定会懂得蓝雾他想要复活母亲的心,他是偷了你的灵气,我代他向你道歉,是我们对不起你。如果你还不解恨的话,就杀了我,别再害他了。” “他不过是想借你的灵气复活母亲而已,可是……可是你却害得她的母亲魂飞魄散,化为了一缕灰烬……他以后连看他母妃一面都看不到了……” 曳缘说到这里突然忍不住哽咽,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 “我知道你恨他夺走了你身上的灵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把我身上所有的灵气都给你,请你放过苗疆吧。” 落琉眼睛里的戾气消失了不少,那双眸子开始恢复以前的清明与光亮,大概是曳缘刚刚那句话触碰到他的内心了。 他是一个连母亲都没有的怪物,这辈子都只能被别人当怪物,他也渴望母爱,也渴望被人关爱,当时他被蓝雾砍掉耳朵的时候,只有她站出来为自己打抱不平,也只有她会关心他,给他膏药。 他颤巍巍道:“好心姐姐,可是现在我已经收不回那些力量了,它们终将化为漫天的冰坠,落入整个苗寨之中,将苗寨覆灭。” “你说什么?!” 诸人大惊,面上震怒,但见那山下的天空之上凝结起了一团白色的冰雾,那些原本由落琉幻化而成的□□们,此刻全都聚集到了天上去,化为一块一块的冰坨,慢慢合拢,凝结为一片冰蓝色的天空。 “不好!冰雕坠落,寨子将会被毁灭!”冰落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些往天上聚起如流云般的冰,不多时,它们就会降落下来,寨子将会遭遇万劫不复之境。 曳缘拽住落琉,仓皇道:“你快停下来啊!停下来!” 落琉摇了摇头,“那都是我的怨气所生,如今我已控制不了那些怨气了,我也没办法了……” 第117章 化蝶 在众人都着急的跑下山时, 姬宴手执斩妖剑,一剑劈向了蓝雾。红光破天,而一心寻死只想献祭的忘忧从他身边冲了出去, 跑向他的斩妖剑之下, 他吓得猛然收力,剑头一偏,斩向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树干被劈成两半,垂倒了下来,婆娑树叶无力飞落, 就像此刻的他一样,他觉得自己也要像蓝雾一样发疯了。 “哥哥,你继续呀!”蓝雾嘴角一勾, 眼底殷红,擒住忘忧, 手指扼在她的脖子上,似乎想要将她活活掐死。 “我母妃都没了,你一个祭祀品,怎么还能够活在这世上?”他的语调轻柔又邪魅, 尾音还卷着苍凉的笑,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睛的。 “去死吧!”蓝雾邪魅的叫道。 “蓝雾!住手!”姬宴终于被逼到了极点, 他忍无可忍, 人已经被逼疯了。为了救忘忧,他将手中斩妖剑,朝蓝雾的手臂飞刺去, 蓝雾被刺中, 往后一摔,栽倒在了地上, 忘忧也从他的身边滚了出去。 蓝雾还想要爬起来去抓住忘忧,姬宴已经夺过一边郗献云的流云剑。他双手举起流云长剑,烈烈蓝光透天,刺破了天空中的冰云,风云搅动间,冰锥落了下来。 他控制着手中的长剑,迫使那些冰锥全部往一个方向坠落,那个方向就是蓝雾。 姬宴此刻也已经疯了,为了救忘忧,他已经忘记了对面那个少年是他亲弟弟。 冰锥还未落下,冷冰冰的冰雨已经坠落在了蓝雾的眼睛。他的头上仰着,看着那漫天飞落的水色冰锥,来得是那么缓慢又漫长。 那一滴雨水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他的大脑处于痛苦绝望的边缘,这一滴雨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疯了,这里是该他守护的苗疆啊,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身为大祭司,怎么能够不顾苗疆寨民们的性命而肆意妄为呢? 母亲让他做一个好的大祭司,可是,他却在干什么呢? 他好累啊…… 这一生都活得好累…… 从生下来起,就害得母妃失去了大祭司这个身份,母妃为了他入宫,成为了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妃子。为了他,她甘愿去给皇后下跪,可是她蓝樱可是万人敬仰的大祭司啊,怎么能给那样一个毒蝎妇人下跪…… 她要跪的只有苗疆的山,和天上的神。 等好不容易长大了,他可以保护母妃了,可是她却抑郁而终…… 为了复活她,他决定好好活下去,可是他那个薄情的父皇,竟将他送去邻国做质子。没关系,他可以忍,只要能复活母妃,一切他都可以忍,不就是七年吗?他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的…… 后来……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姑娘,可是她的心却始终在他的皇兄身上…… 连那一丁点的温暖,都是他抢来的。 这一生,太累了,他不想再挣扎了…… 冰冷尖锐的冰锥刺破他的皮肤,刺入他的血肉,他绝望的看着远方,喃喃自语:“曳缘啊,你千万别来,我一个人死了就好,千万别来陪我……” “千万别来……” 可是他的话语未落,就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那个少女穿着他们苗族的服饰,打扮成他们苗疆的模样,一眨眼一看,仿若那真的是他的苗疆姑娘。 她身上的银项圈在闪光,小巧的倒立蝴蝶在飞翔,火红的衣裙也在狂舞。 那确实是他的姑娘,他唯一挚爱的姑娘。 他的眼中顿时眼泪汹涌,骂道:“早知道就不给你下蛊了,傻子啊,别过来!” 可是那个身影却如流星般迅速降临,眨眼间的功夫,她就扑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挡住了那些坠落下来的冰锥。 “曳缘,你干什么?你快走开!”他用力去推她,可是她却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制在他身上,饶是他怎么推都推不动。 她忽然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双眼,将九条狐狸尾巴绽放了出来。 蓝雾虽被她捂住眼睛,可是他还是在指缝中,看见了外面那九条绽放成一朵橙色花朵的狐狸尾巴。 他大脑如遭雷轰,那眼熟的狐狸尾巴,怎么会……怎么会…… 所以,那只来将他从万蛊之下救出的小狐狸,是她? 那个在新婚之夜逃出府,在枫树下陪了他一整夜的狐狸,是她啊…… 原来……是她。 “小狐狸……”他低喃的唤着这个她曾经最喜欢的称呼。 曳缘听得他的这声耳语,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来,尾巴上的那些疼痛她都忽略不计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的趴在他的身上,听听他胸腔里的心跳声。 四周的那些呐喊呼唤她全都听不见了,她沉溺在他的胸膛,她觉得他的心跳声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 那是为她跳动的声音。 为了保护那心跳声可以绵绵不绝的继续跳下去,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 漫天的冰锥刺入她的尾巴里,疼痛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一直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来。 【恭喜宿主,反派拯救值已经达到百分之百。你将获得一份特大奖励,请三月后领取。】 原来,她的结局是这样啊…… 挺好的,至少她用自己拯救了他一条命。 只要他能活着,就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反正她马上就要化蝶了,能在化蝶前救下他,就已经很好了。 她趴在他的身上,忍着痛,最后第七个时辰,他们在冰雨下相拥。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冰锥终于落完了,她的九条尾巴上被钉满了冰锥,鲜血淋漓,冰块化为水,同鲜血一起滴落,将这一片地板都染得鲜红。 旁边的人怔怔看着这一幕,都忘记了上前来。曳缘身体最后一点力量终于耗尽,蓝雾终于能推开她了,可是却已经晚了…… 什么都晚了…… 入目,是她满身鲜血的长尾,橘色的尾巴上裹上了一层冰血,渐渐地,那些尾巴消失了。她将尾巴隐去了,又变回了原来人的模样。 她的四肢身躯上全是伤痕,衣衫刺破,触目惊心,累累伤痕,所有的冰锥都被她一人竭力挡住了,是她保护了他,是她一个人承受了所有。 “曳缘!曳缘!”他语无伦次着,大脑一片空白,瞳孔里倒映出来的是一片红,只有红,她的红衣,她的红血…… 满眼都是红。 他轻轻的搂着她,动作极其的轻柔,生怕一个不慎她就没了:“阿缘,疼不疼啊?” 曳缘惨白如纸的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笑来:“不疼……我不怕疼……” “对不起……阿缘……对不起……都怪我害了你……要是我不给你下蛊的话……你就不会来……” “蓝雾哥哥,”曳缘打断他,“这是我心所愿,不是蛊的原因……没有蛊,我也想要保护你……” 蓝雾一震,痴痴地盯着她,哭泣道:“曳缘,你傻不傻啊……谁让你跑过来的,我不要你过来,我不要……” 周围的人们都冲了过来,曳缘却拽紧他的衣袖,孱弱的道:“蓝雾哥哥,你带我去山上吧,我们去看明早的日出。” “好。好。”他轻轻地抱着她起身,动作幅度很小很小,很怕弄疼了她,他站起来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不要上山来。” 他抱着她缓慢地向山上走去,头一次觉得这条山路如此漫长,他的步子像是拴了铁一般沉重,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的艰难和苦涩。 “天都还没黑,你怎么就想起看日出了?”他轻柔地问。 “因为……喜欢和你一起看日出。”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太阳出来的那一刻,她觉得她全身好痛好痛,几乎要散架了,她的这具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她恶毒女配的宿命就要到头了。 蓝雾凄然一笑,泪珠掉落在了她身上:“傻子,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喜欢,早说我就每天拉你起来看日出了。” 他抱着她走到观景台最外边缘的栏杆处,那里的木栏杆处有一个开口,是一个向下延伸的台阶,他抱着她在台阶上坐下。 下面是别人家的房屋,两边都是吊脚楼林立,中间是一块石面小坝子。再往下,便是绵延无尽的吊脚楼,坐在这里,可以把整个苗疆都尽收眼底。 夜色悄然降临,人们遭受了今天的重创,全都躲进了屋子里,灯火逐渐点亮,不消片刻,万家灯火通明,红光满寨。 “阿缘,你喜欢这里吗?” 蓝雾嘴唇开合,说出来的话语轻轻飘飘,一晃,就被风吹走了。 曳缘侧头躺在他的膝盖上,看着下面鳞次栉比的屋舍。夜暗自来临,那近千座吊脚楼错落有致地铺立在山坡上,刚好今夜无星,那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就宛如天上的星星遗落到了这寨落中,给平凡的寨子铺上了一层耀眼的光。 如此壮观的夜景,她看一辈子都看不够的。 “喜欢……”曳缘的声音比他还要轻,轻得就像羽毛落在地上一般。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和我永远留在这里?” 他的声音颤抖着,已经近乎沙哑。他的雪白面庞沉入了这万千灯火的光晕中,蒙上了一层拨不开的纱。 少年一天之内接连失去两个最爱的人,这要他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曳缘努力地移动手指,去触摸他的手,蓝雾见状,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用自己掌心的温热去温暖她冰凉的手。 她呢喃道:“蓝雾哥哥,如果有机会……” “别说了!”蓝雾快速打断她的话,眸光慌乱无措,疯狂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别说了,别说了,我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泪珠如珍珠般一串一串的滚落,全都砸在了曳缘的手腕上,她抑制住眼泪,哽咽道:“蓝雾哥哥,其实,我第一次吃山楂时,看见的人……是你。” 蓝雾错愕地低头看她,眼底不知是惊喜还是后悔划过,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哭泣道:“我那次看见的人……也是你。” “真的吗?”曳缘喜极而泣,两行清泪滑了下来。 蓝雾为她擦掉脸上的泪,指腹在她脸颊眼角静静摩挲,“真的啊,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看见你亲我了吗?” 曳缘嘴角微微上扬,含泪说道:“我也看见你亲我了……” 蓝雾也跟着她一起笑了,两人都含着眼泪笑着,那是幸福的笑容。 原来,他们是两情相悦。 “蓝雾哥哥,你看下面那片苗寨的灯光连起来像什么?” 蓝雾看了一眼,答:“像蝴蝶。” “是啊,像蝴蝶。” 山下的苗寨轮廓连起来就是一个蝴蝶的图案,抬眼就能看到的蝴蝶,永远也挥不尽的蝴蝶。 再过不久,她也要化成蝴蝶了。 “蓝雾哥哥,我在你的蝴蝶荷包里装满了勿忘我的花瓣,这一次,别忘记我好吗?” “不会的。再忘记的话,你就回来揍醒我。” “蓝雾哥哥,四楼屋子的柜子里,我藏了几颗石头,你拿出来听好不好?还有太子府,我的房间里也有,你也拿出来听好不好?” “好。” 蓝雾抱着她在这月夜下,将两人从认识到现在的事情都一一回忆了一遍,欢声笑语渐渐替代了哭泣。蓝雾时不时揉揉她的脸蛋,帮她把脸蛋揉热和,她太冷了,像是一个被冰封了几百年的冻人。 一攒黎明的光辉从东方散出,两人皆抬起头来,望向远处的东方。 一轮红日探出了一角小脑袋,从山顶爬了上来,橘色的霞光刺破黑暗,拥抱黎明,光彩夺目,绚丽缤纷。 “哇,是日出欸!”曳缘激动地道。 最后一个时辰,我们……一起看了日出。 朱霞占据了半边天空,将云朵挤到了后面去,那是新生的朝气与磅礴,那是明灿灿的光啊……那是希望啊…… 可是,他的希望在哪儿? “蓝雾哥哥,你感受到温暖了吗?” 他沉重的回答:“嗯。有你在,就会暖。” 曳缘咧开嘴角,继续笑着说:“蓝雾哥哥,上次说给你变魔术还没有变呢,我现在给你变魔术吧。” 他顿了顿,还是笑着答:“好。” “那你闭上眼睛。” “好……”他轻轻阖上了双眼。 曳缘看着他安静的侧脸,他的修长睫毛倾覆下,将眼底的黑暗盖住,他的唇角依旧微笑着,微笑着等她给他变魔术。 她手臂上抬,想要最后再摸一下那张脸,那张刻入了她心脏的脸。 她以后还能再见到吗…… 她慢慢支起身子来,头上仰着,靠近他的脸颊,在那里落下轻轻一吻,特别轻、特别轻的一个吻…… 如三月的微风拂过一般。 这个吻,用尽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 “蓝雾哥哥,三月花开的时候,我会再回来的。等我回来时告诉你,蝴蝶可以飞出沧海吗?” 她在临死之际,化身成了一只蝴蝶,蓝色的翅膀,同蓝雾的那只蝴蝶一样的蓝。 如勿忘我一般的蓝色。 “记住,三月花开,我会归来。” 少年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消失,他慢慢睁开眼睛来,橘色的晨光闯入他的视线,那是曳缘以前最常穿的橘色。 那是狐狸的颜色。 从前,每当他看清晨的太阳时,总会想起她对自己说的那句“蓝雾哥哥,我把我往后一年的温暖都送给你好不好?”,所以,他每天清晨看到日出,都会想她…… 睹物思人。 脸颊上停靠着一只美丽的蝴蝶,很轻,很轻。他伸手去抓它,可是它却飞走了。 飞向了下面的寨落。 他跟着追了下去,沿着台阶,穿过吊脚楼,在花/径上奔跑。 “曳缘,这就是你为我变的魔术吗?你也要像母妃那样连尸体都不留给我吗?” 追蝴蝶的少年沿着山路狂奔,差点摔倒,他的声音嘶哑,两眼被泪水灌满,已经模糊得快看不清前方的蝴蝶了。 旁边吊脚楼上的小孩子们看到他,各自玩笑道:“祭司哥哥追不到蝴蝶,好像疯了……” “曳缘,我不要魔术,我要你回来!”蓝雾对着天空嘶吼着,那只蝴蝶却不肯听他的话,一直扑打着翅膀,飞啊飞,飞呀飞…… “曳缘,你飞回来我的身边吧!你飞回来吧……” 少年一脚踩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滚了好几圈,才在一块石头上停下。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着前方追去,可是那蝴蝶愈飞愈远了,远到融入了蓝天中,远到了他再也抓不到。 他往那边继续跑去,一路上栽倒了无数次,又爬起来了无数次,身上满是泥土灰尘,可是他都来不及看一眼,两眼钉在了那只蓝色蝴蝶身上。 他终于跑下了长坡,来到了街道上,蝴蝶的身影被房屋遮挡,他更加寻不到它的踪影了,只是一味的往前跑,“曳缘,回来吧,别飞了,再飞,我就真的追不上你了……” 他沿着苗寨的长街一直跑,一直跑,寨落里冷清,时不时会有人探出头来看他。 他一直追着蝴蝶奔跑,像个傻子一样。 直到跑出苗寨门口,跑到这里,视野便开阔了,可是天大地宽,蓝天白云,天空上有一群的蝴蝶在飞,五颜六色,光是蓝色的就有几十只,他哪里还寻得到那只蝴蝶的影子? 他的蝴蝶呢?他的曳缘呢? 他喉头一紧,心中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样,无助地看着前方这茫茫大地。 他再也支撑不住,往前倒了下去,一人出现,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姬宴担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蓝雾,蓝雾,你没事吧?” 他抬起头来,无助地抓住他的袖口,绝望地哭喊道:“哥哥……曳缘她……变成蝴蝶……飞走了……” “飞走了……永远不会再飞回来了……” 姬宴也朝着他说的方向看去,但见蝴蝶迷醉,混乱惹眼。 许久后,他才安慰他道:“她,会飞回来的。” 第118章 归来 第一千零八十个时辰, 我回来了。 ****** “听说了吗?蓝雾大祭司都疯了三个月了!” 南楹国街头小巷都在传着这句话,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蓝雾疯了这件事情。 “你们说谁疯了?”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从暗黑的小巷口传来, 街道上正在嚼舌根的一群摊贩们全都望了过去。 是话题的主人出现了。 他们都哑了声, 呆呆地看着巷弄深处的蓝衣少年。 那位少年并没有从小巷子里走出来,而是站在漆黑的巷弄中,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可怕至极。 小摊贩们有点发抖,刚要跪下求饶就见那边跑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进巷子里将蓝雾捉住了, 还很开心的说:“蓝雾二殿下,你被我抓住了,现在该你当猫了。” 众摊贩看到那边原先还阴冷着脸的少年突然咧开了一个笑脸来, 低头和那女孩从巷口那边出去了,那边立马跑出来很多的小孩子, 有男有女,全是十岁以下的孩子。 原来,他们是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哎,他们的蓝雾大祭司真的疯了, 变成了一个心智不健全的痴呆儿童。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成了这样。 蓝雾被这群小孩拉着走了出去, 他们吵着要换一个游戏玩, “蓝雾哥哥,你太厉害了,我们换一种玩法吧, 你把眼睛蒙起来好不好?” “好。”他温柔的答道。 “蓝雾哥哥, 听说你马上要有狐狸了,是真的吗?我们可以去你府上看狐狸吗?”一个小孩子兴奋的问他。 哦, 说起那只狐狸,其实是哥哥见他每天只知道抓蝴蝶,太子府里已经变成蝴蝶花园了,实在没办法才想出来这么一个主意,说是要找只狐狸来跟他玩,好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笑答:“可以呀,不过狐狸还没到呢。” “哇撒,我们可以和狐狸玩了!!”他们都激动的跳了起来。 他们拿了一条红色绢布给他蒙上了眼睛,让他站在这街道中央,数十声后就开始抓人。 他慢悠悠的数着,“一,二,三……” 小孩们都收住了自己的声音,悄咪咪的在街道四面藏了起来。 “……九,十。我要开始抓人咯。大家都藏好了吗?” “藏好了。”有一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小男孩答了一声。 蓝雾捕捉到声音,朝着那边移动,他双眼被红布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大概走了个几米后,在他以为快要到达那个男孩身边时,却一不小心摸到了另外一个人。 反正不管是抓住谁,只要抓住就算赢了。 不过,必须得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才行。 那个人蹲在地上,没办法确定身高。他的手慢慢伸向那人的头,在她的脑袋上抓了一把,摸到上面的珠花首饰和长发,看来是个女孩儿呀。 他的手仔细摩挲了一下她的头发,那上面好像还有几根小辫子,他之前没有注意那些小朋友头上的发型,现在摸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他眉头攒动,却听到面前的人说:“你可以……摸摸我的脸吗?” 他的手一顿,这个声音……好陌生,不像是这里的孩子。 却又好熟悉。 心口好似被石头堵住了,他的手顿了很久,才慢慢下移。 慢慢靠近她的脸。 她的脸小巧柔嫩,肌肤细腻,因为自己的抚摸而上升了一点温度,她的脸在笑,因为他摸到了她的小酒窝。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他不想移开自己的手,就想一直这样捧着她的脸? 这张脸好熟悉呀,好像记忆中的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他欲转身离开,可是却被她猛地抓住了手。她站了起来,踮起脚尖,双手捧起他的脸,竟然凑到面前来亲上了他的唇。 他脑中如电流击过,浑身一麻,眼前被红绢布挡着什么也看不见,他伸手去推她,可是她却轻声唤道:“蓝雾哥哥……是我呀。” 他被这句呼唤彻底击垮了。 呆滞在原地,任由她热烈的亲吻。 四周的风声,小贩叫卖声,马蹄飞驰声,他都自动将它们屏蔽了,他颤抖地拥抱着她,两行热泪滑落了下来。 许久之后,面前的女孩才放开了他,可是当他拉下遮眼布时,却不见了她的身影。 “人呢?”他仓皇无助的环顾四周,都没有她的身影,顿时两眼就被泪水的海洋包裹,他拉着四周的小孩问:“刚刚的人呢?那个女孩呢?她去哪儿了?” 而那些小孩却说:“什么女孩啊?哪有什么女孩?蓝雾哥哥,你又出现幻觉了吗?” 幻觉? 对啊,他这三个月来老是出现幻觉,各种关于她的幻觉,他总是会看见她,可是每次都是假的,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罢了。 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刚刚,也是假的吗? 他抚摸自己的唇瓣,刚才那是他的幻觉吗? 有那么真实的幻觉吗? 他几乎感受到了她微喘的气息,感受到了她唇瓣的战栗,感受到了她热辣滚烫的爱…… 为什么……这只是一个幻觉…… “蓝雾哥哥,你怎么了?”四周的小孩子围了过来,都好奇地询问他。 “不玩了,我要回去了。”他随意一摆手,然后转身朝冷清的街道走去了。 他微垂着脑袋,背影是那么的孤寂。 “哥哥,你回哪儿去啊?” 那背影一僵,良久后答:“我要回到故地,回到苗疆,去等一只蝴蝶归来。” 蝴蝶? 后面的小孩子十分忧心,问着小伙伴,“蓝雾哥哥他怎么了?” 小伙伴摇了摇头,“估计又梦见蝴蝶了吧。” “可是现在是白天啊,他怎么就做梦了呢?” “因为……他做的是白日梦呀。” 蓝雾回到了太子府,石榴院内开满了蓝色的鲜花,这是他为蝴蝶种的勿忘我花。 他将这太子府种成了一个蝴蝶花园了。 春天来了,花朵都盛开了美丽的笑颜,而在万花丛中,飞舞着一群的蝴蝶,各种颜色的都有,唯独没有他的那只蝴蝶。 “三月已到,蝴蝶为何还不归来?” 蝴蝶们在他身边环绕,扑闪着鲜艳的翅膀,时不时从他脸庞前飞过,似乎想来亲吻他的脸颊。 他都一一闪躲开了,他的脸只能那只蝴蝶才可以亲。 他回到屋里,取出一个桐木盒子,端着盒子绕过花丛走到了秋千上坐下。 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箱白色鹅卵石,他随手拿了一颗起来放耳朵边听,里面立刻传出来一道银铃般的女音。 那是她的遗物。 “蓝雾哥哥,其实我好喜欢你的,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了。” “蓝雾哥哥,对不起,其实我也很想跟你走,很想要嫁给你,可是我走不了。” “那天看见你哭了,我的心也在流泪,我好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没有骗你。” “我多么希望你能相信我。” “如果有一天你听见了我的告白,请你不要哭泣,因为我会变成蝴蝶,在三月花开的季节,偶然一天就会飞回来的。” “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听哥哥的话,好好照顾那盆勿忘我花,或许,你也可以好好的忘记我。” “我才不会忘记你!”蓝雾突然骂了一句。 “永远都不会。这次我会永远记得你。”他对着石头说。 “蓝雾哥哥,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能!肯定能的!”他捧着盒子哽咽道。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猛然抬起头来,看向盒子里的石头,这里面每一颗石头他都听过,之前是没有这句话的。 那刚刚这句话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忽然紧张的望向四周,再抬头望天,漫天都是蝴蝶在飞舞,他努力的找寻着,找寻着某个重要的声音。 “二殿下,二殿下,你看这是什么?”一个小厮跑入了拱形门,乍乍呼呼的叫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过那小厮却没有很快的冲过来,而是被那些乱丛中飞出的蝴蝶给挡住了去路。这些蝴蝶是蓝雾的最爱,他作为下人自然知晓,因为担忧碰到了他的蝴蝶,所以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蓝雾抬头一看,发现他怀里抱了一只小狐狸,他惊得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铛”的一声将手里的盒子关上,朝小厮走了过去。 “二殿下,这是太子殿下为你寻来的狐狸,供你解闷的,他猜你一定会喜欢。” 小狐狸大概是不喜欢被那小厮抱着,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落到了地上的花丛中,四只胳膊一落下,就压倒了一片的小蓝花。 小厮立即惶恐地去抱那只狐狸,这勿忘我花是蓝雾最心疼的花,平常连浇水都是他亲自浇的,不让下人们代劳,而如今却被这只刚来的狐狸给压倒了那么大一片。他手心捏了一把汗,这狐狸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阳光吗? 可是万想不到的是,二殿下竟然没有发火,更没有打狐狸,而是慢慢蹲下,轻柔地抚了抚它的背,问道:“小狐狸,你是来见我的吗?” 狐狸扫动了几下尾巴,向他摇尾乞怜,他心生怜爱,慢慢将它抱了起来,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咯?”他轻柔的笑了,又说:“狐狸,你会变人身吧,变给我看看好吗?” 旁边的小厮一听,心想这二殿下的疯癫症又加重了不少啊。 蓝雾却十分开心,“小狐狸,你一定是来见我的对不对?我刚刚已经听见了你说的那句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你再说句话给我听听吧。” 那只狐狸从他怀里爬了起来,凑近他的耳边,而蓝雾却突然转身对那个小厮道:“你,回去,我们说的话你不许偷听。” “是,二殿下。”小厮心里觉得这二殿下真是病得不浅呐,之前迷恋蝴蝶,现在又迷上狐狸了。 等小厮走后,蓝雾将狐狸捧到了秋千上坐下,宠溺道:“快点,变身。” 小狐狸没动。 “快点啦,再不变身我可就挠你痒痒咯。” 他的手放在它的架子窝下面,作势要挠它。 “哎呀,可恶,快拿开!”一道女声突然亮了起来,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身上的狐狸忽然变作了一个女子模样,一身好看的红色苗服,头上扎着几根小辫子,脖子上还戴着他送给她的蝴蝶项圈。 他大喜过望,惊余之下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姑娘真的回来了。 他差点以为这还是一场幻觉。 他怔怔地盯着她的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张脸已经存在记忆中了,他太久没有看到了。 “阿……缘?” 曳缘眉开眼笑,“是我呀!小蓝!” “真的是你吗?这不是梦吧?”蓝雾难以置信的问道。 曳缘假装生气道:“怎么?刚刚亲了还不认账了呢?” “刚刚……那人真的是你?不是幻觉?” “那再亲亲不就知道是不是幻觉了?”她蓦地凑近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两人交缠许久后,蓝雾才真的相信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她真的回来了! “阿缘,你刚刚为什么躲起来?” “哎呀,我那主要是为了躲我哥哥嘛。我想先来见了你再去见他们嘛。” 蓝雾害怕的问:“这次,不会再走了吧?” 他总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来她又不见了。 “呐,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位苗疆使者,我是奉苗王的命,特来与大祭司完婚的!不完婚,大王就会要了我的命的,所以,还请大祭司快些准备婚礼吧。” 蓝雾一怔,片刻后才喜悦道:“好,好,我这就准备婚礼。” 他将她搂入怀中,沉重道:“阿缘,这次,换我拯救你好吗?” “好!” 她接着又要求道:“这次我要坐花轿,穿嫁衣,盖红盖头,还要你背我跨火盆。” “好,好,都满足你。” “唔,我还要你送我一大捧勿忘我花!” “好,没问题。还想要什么?” 曳缘想到之前梦里自己怀的那个孩子,又道:“唔……我还要一个孩子!” 蓝雾闻言低低一笑,“好,保证如娘子所愿。” -全文完- 第119章 番外 “小狐狸拯救了可怜的花蝴蝶, 最终,系统送给了她一份超级大奖励,又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虽然小蝴蝶飞走了, 可是她又变成小狐狸奔回来啦!” “哇哦!!!”下面欢声雷动,鼓掌声不停。 “好!!讲得真棒!!” 下面的人都是来听这场皮影戏的,南楹国之前没有专门讲皮影戏的师傅,每回也只有碰巧东盛国的人来这边表演,大家才有机会能看到一次。 而最近, 这皇城内呀,突然间开了一家皮影戏小店,就在热闹的街市中。 每到晚上就会有人来开店营业, 那表演皮影戏的还是两位年轻的少年少女,他们都戴着面具, 身上穿着苗服,像是两个苗疆人。 他们每晚都会给大家讲新鲜好听的故事,其中不乏有一些甜蜜的爱情故事,感人的人妖恋, 还有穿越时空的相遇等等,这些新奇的故事一下子就抓住了百姓的耳朵, 不过短短半月功夫, 这城里的人呀,一到傍晚时分,就会早早的来这里占座位, 等着听皮影故事。 刚刚正讲到一个化蝶的故事, 坐中人都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还好听到最后结局他们又重逢了,大家这才激动的鼓起了掌来。 白色幕布后面,正蹲着两个年轻的男子和女子。女子伸手戳了戳男子的脸蛋,“咋啦,气鼓鼓的?” “你把那只狐狸招来了!” 曳缘早看见了,今夜的坐下迎来了一位非同寻常的客人,他一身亮白光华太过显眼了,身上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这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戚九倾是因为怀里的这只小白狐想要听故事,所以才来的,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那表演皮影戏的两位神秘人竟然就是曳缘和蓝雾。 曳缘继续哄身边的人,“咋?人家只是来听故事的,又不是来看我的,你吃个什么玩意儿的醋?” “我就吃!不管是陈年老醋还是新鲜的醋,我都吃!” “那……怪我咯?” “郗曳缘!别逼我待会儿回去对你不客气!”蓝雾咬牙道。 “你敢!”曳缘昂首道。 蓝雾立刻嬉笑道:“不敢不敢,为夫不敢,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呢。” “知道就好!哼!” 皮影戏表演结束后,那只小白狐就冲了过来,要往曳缘的怀里扑,蓝雾赶紧挡在前面,怕它惊了曳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截住了小白狐,虽然他不乐意,但还是将那狐狸抱了起来。 小白狐似乎更想要曳缘抱,想从他怀里跑出来,但是他却摁住它,对戚九倾不耐烦的道:“快把你的狐狸抱走,别惊扰了我娘子,她现在可惊不得吓。” “干嘛呢?!”曳缘拍拍他的手,“好好说话。” 戚九倾衣袖翻转,白袍如夏花涌动,再抬袖间,就提了一盒精致的木箱子起来,“安胎灵药。” “谢谢狐仙大人。”曳缘连忙接过道谢。 蓝雾却剜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本殿下府中的安胎药还不够你吃的吗?还能缺了你的不成? 戚九倾接过小白狐,在转身之际又道:“对了,拾溪说过段时间要带个姑娘来见你们。” “姑娘?拾溪大人他哪来的什么姑娘?” 戚九倾摇了摇头,“等着吧。” 蓝雾轻轻一笑,“为夫知道是谁,娘子你为何不问我?” 曳缘惊异的转身看他,“咦?你知道?” 蓝雾揽上她的腰,“跟我回家,我就告诉你。” 曳缘被迫跟着他前行,走时还不忘跟戚九倾挥手道别,“狐仙大人,下次见啊。” 蓝雾将她的脸摆正过来,“唔,娘子,你还敢跟他下次见?” “唔,你好凶啊!”曳缘埋怨道。 “娘子,你忘记叫相公了。” “相公,你好凶啊!” “娘子乖哈。” “不乖。” “乖嘛。” “不乖。” “亲亲。” “走开。” “那回家亲亲。” “讨厌。” 马蹄阵阵,白马踏过比马半身高的野草,一队穿着铠甲军装的人在原上疾行,脸上风尘仆仆,郗献云嘴里飞进了一根野草,他吐了一声,大声问道:“大哥,我们要去哪里呀?” 郗雁停驾马在前方狂奔,已经甩他十几米远了,马儿尾巴长甩高扬,他的声音也高调的传了回来,“去见故人。” “故人?大哥你哪有什么故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啊?” 郗献云瞅着四周的环境,光秃秃的高山,无边无际的狂草,连路边的树都枯黄老败,冷冽的大风一扬,枯叶凋落,黄沙扑面,他赶紧又闭上了眼和嘴。 郗雁停却心急如焚,驾着马不顾风沙阻拦,一身红色披风招扬着他内心的急切。 他要去见的那个人,不会是…… 感觉到腰上的长剑有异动,他轻轻抚摸了剑把一下,细语道:“等等,再等会儿。”他的后面还跟着五六个士兵随行。 长剑这才消停了,稳住不动了。 大概又行了一个时辰,前面才终见一条小溪,溪水清澈透明,能清晰的看到底下的碎石头和水草。 郗献云蹲在这里用水袋接水,他拔出流云剑来,将水袋里刚接的水顺着长剑淋在了上面,剑身水光透亮,冰蓝无暇,泛着亮丽的光泽。 冰落像一只离岸许久的鱼,终于等到了水,贪婪畅快的吸取着,郗献云看着剑身上面的光花流动,那是她在欢腾,他也跟着笑了。 “走吧,我们快些跟上大哥。”郗献云站起来同她说着。 冰落有点抗拒,迟疑道:“可不可以不去呀?” 郗献云本想重新翻身上马,但是听得这话后,停止了动作,握着腰间的剑,安抚道:“若你不想去,那我们便不去吧。那我们就在这里看看风景。” 过了一会儿,冰落又道:“要不,还是跟上吧,别掉队。” “好。”他温言一笑,然后一个纵跃翻身上马,纵马踏了出去。 快要暮色四合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郗雁停停留的位置。那是一处静立于大山之下的小村落,一片荒凉,屋舍破旧,好多都倾倒了,不知是人为还是自然灾害的原因,看这样子,应该好多年不住人了。 村落中杂草疯长,沿着一条不是很明显的道路往里走,沿路经过很多倒塌垂危的房屋,最后停在了一处奇特的建筑旁。 说那是建筑,其实根本算不上,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石堡。 为什么这村子里会修一个这样奇特的石堡呢? 石堡缝隙里长出了杂草和鲜花,黄色的野菊盛开起来,明明如此鲜黄亮眼的颜色,却徒徒生出一种悲凉感来。 前面的郗雁停突然跪倒在了地上,留给他们一个萧索又孤寂的背影。 “他怎么了?”流云剑中的冰落问到。 郗献云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来这偏僻的小山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着那石堡下跪。 “你们先离开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待会儿。”郗雁停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好吧,大哥,晚点时候我们再来叫你。”郗献云拿着流云剑转身走了。 等他们走后,郗雁停在这里跪了许久,这个村落,他那次入山楂幻境的时候和十夕来过。 她说她被困在这里了,出不去了。 原来是真的。 当年,他在返程的前一夜与她分别,他以为她是回老家了,他以为她后来过得很幸福,可是却没想到,她为了救他,竟然被困在这石头阵里了。 一困就是那么多年,一困就是一生。 是他欠了她的。 可是他却还不了了。 面前的一块石头突然动了,它化作了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那是许久不见的拾溪。 “你怎么会在这里?”郗雁停惊道。 拾溪的手腕上趴着一只细小的红色蛊虫,那是他去蓝雾那里要来的。 拾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郗将军,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送生辰贺礼了,十夕也不会再送了,倒是你,应该给我们准备新婚贺礼才对。” “嗯?”郗雁停诧异的抬头。 他的眼里倏地亮起一丝光,“你是说……你是说……” 拾溪立在石头堡前,手指放在一块石头上摩挲,当年,他将她的尸体做成了一块石头,就一直留存在这里。 多年也未腐,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能有机会复活! 一切都感谢于蓝雾的那只独活蛊。 他静然一笑,“十夕,她要回来了。” 郗雁停终于也释怀的一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够了。 他站了起来,与拾溪告别,“请你转达十夕,以后,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的仪式感: 完结啦,谢谢大家能看到这里。 写这篇文的灵感来源于西江千户苗寨,我曾经去过那里,很喜欢苗寨的风土人情,也喜欢那里的吊脚楼,更喜欢那山上的观景台,夜晚的时候可以看到下面万家灯火通明。 还记得小时候真的很爱追蝴蝶啊,春天的时候可以看到好多的蝴蝶,各种颜色,白色、黄色、黑色、彩色,可惜,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蓝色的蝴蝶。 而且有的蝴蝶它真的会来你的指尖上停留,所以我们就会坐在花丛里蹲守,慢慢等它们靠近。 哈哈哈哈,关于我把手放在空中半天它终于站上来了的事,它翅膀上的花粉还会落在手指尖上,那个时候我们都会炫耀今天谁又被蝴蝶宠幸了,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不过,现在几乎很难再看到蝴蝶了。 所以,总是想写点东西来纪念那些遗憾吧。 感谢你们遇见过这只蓝蝴蝶,你们也会收获幸运! 感恩遇见!我们江湖再见! 下本我要写鬼啦,小时候的学校里有一棵老槐树,我们常常吃那槐花,下本就写一个随身系着白槐花的狐面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