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被六个虐文大佬同时看上 作者:莲藕君 文案: 汪染穿书成了女主,漂亮贵气,技能点满,玛丽苏苏的是个男人都不放过。 可她穿的是本虐文合集。 更要命的是,六个虐文大佬同时看上了她。 魔宗尊者温柔霸道,连汪染的一根头发丝都以上好的琼浆小心温养,却以谎言为网,将她锁在身边。 偏执狼狗表面无辜,拉着汪染的衣角不放手,内心各种不可描述,以爱之名,为她扫清一切障碍,不择手段,狠辣决绝。 天才灵画家君子典雅,谦和有礼,却总想和汪染搞点不容于世的艺术创作。 舔狗皇子将汪染奉上神坛,低头痴迷的亲~吻她脚下的尘土,眼底却满是与汪染共沉沦的疯狂。 …… 呜呜呜,小黑屋预警。 汪染:小黑屋?全TM给你踹翻车! 文案2: 遇见你,让我唾弃我自己。 我将我心里所有的阴暗和暴虐都埋葬,只为能靠近你一点点。 你是我最珍爱的宝贝,谁也不能伤害你,哪怕是我自己,都不可以。 阅读指南: 1. 另外两位大佬在省略号里隐藏身份中 2. 1v1,男主已定。 3. 女主成长型,大纲已定 4. 修真设定修行慢,一年筑基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跟编辑商定,本文将于9月7日入V,届时肥肥三更,希望大家捧场啊233。 ——《那些年我打脸过的白月光[快穿]》求预收—— 文案: 人人都想当白月光,不需做什么,便可以集万千大佬珍爱于一身。 三千小世界因此被穿了个透透,就为了捡现成的。 可各路白月光还未享尽穿越红利,便被白交交送上了拆台截胡打脸一条龙。 白交交: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看不上不劳而获。 世界1:被穿的丞相幼女蹲守一旁,打好算盘等着无宠皇子被欺负再出面解围送温暖,白交交一脚将她踹出去:姐们,皇宫清扫,垃圾退散! 世界2:出道101节目中,小白莲女仗着美貌装善良,在竹马总裁面前娇柔撒娇求C位,白交交撸起袖子:想当C,来battle! 世界3:绿茶女贪婪无忌,直接穿成五个大佬的白月光,当海王养鱼塘,乐不可支,医生白交交推推眼镜,看着绿茶女碎碎念: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不爱护自己,你都来几回了!! 世界4:初恋白月光婚礼前夜找到新郎:我还爱着你,祝你幸福。第二天被逃婚的新娘白交交甩过去一叠不可描述照片:你爱他的话,和别人只是走肾玩玩的吗? 阅读指南: 1. 白月光文的怨念之作,快穿小世界 2. 有男主,1v1。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汪染 ┃ 配角:接档文《那些年我打脸过的白月光[快穿]》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黑屋集体翻车 ================== 第1章 一个大佬 康北镇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汪染靠在墙边,一边啃着手里的苹果,一边观测着不远处桥头的情况。 那是康北镇的乞丐讨钱的据点之一,往常都是些老乞丐出来讨钱,今天,那里来了个生面孔。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那小孩光着脚,下身穿着一条快碎成布条的裤子,上身赤~裸,脸上,身上,凡是裸露的皮肤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他坐在桥头,也不说话讨钱,只是低着头。 看着这小孩的可怜模样,汪染的心情有点复杂。 这小孩是《仙侠情缘之不准离开我》的男主霍诚,他身世凄惨,家破流浪。在十二岁这年被女主救下后,跟着女主一起拜入了上元宗里,成为了一名剑修。因为被女主救下,霍诚一直心仪女主,多方表白攻势下,女主被他打动,两人便结为了道侣。 可这书是本虐文,霍诚婚前表现的暖男正常,实际却心术不正,占有欲强,为了得到女主,他不仅处理了不少与女主熟识的异性,为了让女主仙途顺遂,还设计毁了女主宗门大比对手的经脉。这样的事,他做了不少。 婚后女主发现一切后,觉得无法接受,却因为已经爱上霍诚,不忍动手杀他,便想要离开他。这一离开,就触动了霍诚的敏~感神经,他第一次对女主动了手,并封了她的修为,将她禁锢。因为女主的反抗,这种行为越演越烈,到最后,女主竟然被霍诚活生生的给打死了。文的结尾,霍诚抱着女主的尸体,一起跳进了锻剑池。 而汪染,就是这书中的女主。 幸运的是,她是个穿来的,熟知剧情,提前算好时间后,汪染便来到了康北镇。 这天,是男女主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女主救了男主的剧情。 接下来,男主会因为占地方被乞丐拖到小巷暴打,昏迷后在雨中浸了一~夜后被路过的女主发现,用了灵药才救回一命。 汪染并没有和男主玩仙侠版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意思,她特意来这,不是为了走剧情救男主,而是为了确保他今天死在这。 汪染本不是这样狠心的人,只是她之前吃了点亏,便想要斩草除根。 这世界,是两本文的融合。 另外一本也是虐文,叫《霸道魔尊的替身爱人》,魔尊因女主汪染的眼睛与白月光相似,玩了一把虐恋情深,汪染开始本想躲避剧情,但还是被魔尊看到了眼睛,给相中了,汪染因此吃了不小的苦头,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便又接收到了这本书的内容。 这次,汪染打算,就在旁边守着,等霍诚死。 汪染苹果没吃几口,桥头那边,霍诚已经被一旁的老乞丐抢了手中的银子,踹倒在地,拉着右胳膊,拖着就往小巷走。 霍诚紧咬嘴角,使劲挣扎,却挣不脱束缚,背后青石路上,沿路留下一片血迹。 汪染看着眼前这一幕,嘴里的苹果肉就有点嚼不出味来了。 书中文字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十二岁的孩子若在现世,也就刚小学毕业,被这样的暴打虐待,汪染有些于心不忍。 不行,现在心软,以后挨打的就是自己。 书里面可是眼睛都打瞎了一只,那得下手多狠啊。 霍诚今天必须死。 汪染捏着苹果,隐了身形,跟着那乞丐,进了小巷。 刚刚桥头另外三个乞丐,也都聚在了这里,一见霍诚,直接冲上去,对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小崽子,敢抢爷爷的地盘,真是活腻歪了!” “揍死他,让他懂懂规矩!” “你这小样子,人家见多了,不值钱,得断几根手指,才能讨来钱呢!” 霍诚本来一声不吭,闷头忍着,可见那为首的老乞丐将自己的手指弯曲,踩在脚下,笑着渐渐使力的时候,眼里终于有了恐惧和泪光,开口哀求道:“别——” “哎呀!” 那为首老乞丐只觉得胸口一痛,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便摔了出去。 他坐倒在地,正要寻到底是谁袭击了自己,就见眼前滚过了半个苹果。 “谁啊?出来!”老乞丐喊道:“藏头藏尾,不敢出来,就是王八犊子,缩头乌龟!” 那三个乞丐,也松开了霍诚,围在了老乞丐的边上,警惕的看着周围。 汪染隐住身形,低头看着霍诚,有些懊恼。 书中写道,女主捡到霍诚的时候,他指骨碎裂,肋骨折了三根,戳进了肺叶里,左脚整个反扭向内,右腿也断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这都是被老乞丐给打出来的。 霍诚现在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正在眼前,遭受这样的虐待,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手指被人踩断,汪染实在是有点忍不了,想都没想就出手了。 明明隐去了身形,凡人看不到她的模样,可霍诚就像是有感应似的,挣扎着转过头,往汪染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大而黑亮,泪花沾在长长的眼睫毛上,看过来的眼神迷惘,透着点可怜,仿若一只受伤的小兽。 纵然在书中长成了那样一个变~态,可现在的霍诚,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就让他这么死吗? 被人殴打,在雨夜中高烧十二个时辰,无人帮忙,绝望的死去。 汪染犹豫了。 那四个乞丐警惕了半天,见并没有任何动静,便放下心来,觉得刚才是有些反应过度。 为首的乞丐并不想放过霍诚,他打算把他弄成残废,以后拉出去讨钱,便骂骂咧咧的又冲着霍诚来了:“小崽子,我把你弄残废了,以后你就帮老子挣钱吧!” 眼见那四个乞丐又要过来动手,霍诚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挣扎着想要往后退。 看到霍诚这样子,汪染心软了。 她手一扬,那四个乞丐仿佛撞到墙上一般,猛地痛叫捂头后退,互相看了两眼后,又再度试探往前,却发现他们和霍诚之间,似乎隔了一堵透明的墙,怎么都跨不过去。 “鬼呀!” 老乞丐们被吓跑了。 留下汪染,看着地上躺着的霍诚,有些发愁。 现在该怎么办呢? 对着这样一个十二岁的遍体鳞伤的孩童,汪染下不了杀手。 本想借老乞丐的手杀人,可现在救都救了,也不能再把他给送回去挨打。 刚刚被拖过来的时候,霍诚的后背已经被磨破,如今,小巷的泥土路上,也沾染了暗红的血迹。 汪染看着,就觉得这颜色,特别的刺眼。 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取出百息丹和护灵丸,喂进了霍诚的嘴里。 汪染出手的早,霍诚身上的伤,还都只是些皮肉伤,并没有原著中那样凄惨骨折伤及五脏六腑的症状。 汪染抱着霍诚寻了个客栈的空房间,给他施了洁净术,将身上的皮肉伤抹了南云灵药膏治好后,又去给他买了套新衣服换上了。 一番救治和打扮后,霍诚没了街边流浪儿的可怜模样,倒有点像有钱人家贵气的小少爷。 整个过程中,汪染一直未显身型,也没说过一句话,除了抱他离开和上药之外,她也再没与霍诚有所接触。 虽说因为一时心软救了霍诚,但因为原著的剧情,汪染并不想和霍诚有任何的瓜葛,所以一直都是隐身状态。 霍诚刚开始,还小声的跟她说了句谢谢,问她是谁,见汪染不答后,便也住了嘴,不再多问了。 汪染付了客房的钱,让霍诚在那里住了三天。 第一天,因为霍诚脾胃虚弱,吃不得东西,汪染见他可怜,还偷偷去了客栈的厨房,给他做了一碗清汤面。 第二天,她就问师兄要了养胃丸,喂霍诚服下,解了他这胃痛的毛病。 这三天,汪染也没闲着。 她御剑而行,将方圆千里都逛了,细细考察,终于在上京城中,发现了一对合适的夫妇。 这对夫妇心地善良,男的叫霍良,是虎威将军,女的是当朝公主,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待人宽厚,却唯独没有孩子。 虽然无所出,霍良却没有纳妾,而是打算收养一个有资质的孩子,与妻子共同抚育。 霍诚身为男主,根骨自然不会差,倒是很适合霍家,就连姓氏,都不用换了。 汪染当夜便牵引神识,入了霍良的梦,留下讯息,说明日会有一子,名为霍诚,到他府上,若是霍良喜欢,可以收为养子。 第二天,汪染回了客栈,给霍诚眼上蒙了一块布,带他御剑而去,到了上京城的霍府内院,将他放了下来。 似是意识到离别,一直没说话的霍诚,忽然伸手,抓住了汪染的袖口:“别走。” 霍诚抬头看去,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眼前有一个人。 这人救了自己,护他周全,给他做饭,供他衣食,细细照料,还帮他找了一个家。 可霍诚不想要家,他想跟着这个人,在这个人身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冷杉木香,他就觉得安心。 汪染没说话。 她的神情目光,一直很冷静。 救霍诚帮霍诚,只是因为自己有颗良心。 可她自己要好好活着,就不能再与霍诚有任何瓜葛,原文里,女主带霍诚回了上元宗,便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如今,霍诚已是虎威将军之子,这修仙之路,便已断绝。 汪染将自己的衣袖,拽了出来。 她看着走出门外的霍良,将霍诚往那边推了推,便腾空而起,离开了虎威将军府。 汪染虽然走了,但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在天上转悠了几圈后,又返回将军府,隐身观察了一会儿。 她跟在霍诚身旁,见霍良和妻子都对他很是爱护的样子,便也放了心,唯独霍诚,似乎还有些拘谨警惕。 霍诚本来一直没有开口,但当他闻到那熟悉的冷杉香味时,脸上也带了些笑意,他冲着霍良说道:“我叫霍诚。” 汪染观察了三天,见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总算放了心,便离开了上京,回康北镇和师兄施源敬汇合,一起返回上元宗。 在上元宗,没人管着,没剧情困扰,汪染过了几天逍遥日子,心情很是不错。 七天后,汪染的师尊灵境上者云游归来,梅峰众人出去迎接。 送梅殿上,汪染躬身,额头抵于双手之上,恭敬的等待师尊灵境上者进入殿内。 “恭迎师尊归来。” 众弟子行礼后,便都站在一旁。 这时,汪染才注意到,师尊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的右手,还拉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黑发黑眸,长的贵气可爱,看着大殿内的一切,瞳孔幽深,神色平静。 正是霍诚。 靠! 汪染心中一句国骂。 接档文《那些年我打脸过的白月光[快穿]》求预收,点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 文案: 人人都想当白月光,不需做什么,便可以集万千大佬珍爱于一身。 三千小世界因此被穿了个透透,就为了捡现成的。 可各路白月光还未享尽穿越红利,便被白交交送上了拆台截胡打脸一条龙。 白交交: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看不上不劳而获。 世界1:被穿的丞相幼女蹲守一旁,打好算盘等着无宠皇子被欺负再出面解围送温暖,白交交一脚将她踹出去:姐们,皇宫清扫,垃圾退散! 世界2:出道101节目中,小白莲女仗着美貌装善良,在竹马总裁面前娇柔撒娇求C位,白交交撸起袖子:想当C,来battle! 世界3:绿茶女贪婪无忌,直接穿成五个大佬的白月光,当海王养鱼塘,乐不可支,医生白交交推推眼镜,看着绿茶女碎碎念: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不爱护自己,你都来几回了!! 世界4:初恋白月光婚礼前夜找到新郎:我还爱着你,祝你幸福。第二天被逃婚的新娘白交交甩过去一叠不可描述照片:你爱他的话,和别人只是走肾玩玩的吗? 阅读指南: 1. 白月光文的怨念之作,快穿小世界 2. 有男主,1v1。 第2章 两个大佬 白灵境并不知道自己徒弟的爆炸心情,他此番云游讲学,竟在上京城中发现天赋根骨绝佳的修真苗子霍诚,心情很是不错。 白灵境坐下后,便召汪染上前,将霍诚推给她:“染儿,这孩子名叫霍诚,是虎威将军之子,我瞧他根骨心性都不错,是个修真的好苗子,便将他带了回来。梅峰之中,你年幼心细,便由你照看他几日,待其他各方掌座归来,我便召开收徒大典,正式收他入门。” 汪染虽不情愿,却无法拒绝,低头应道:“是。” 霍诚站在白灵境身旁,被霍家养了几日,他脸上已有些肉了,大而圆的眼睛看过来,透着点小心和天真,他开口,声音软糯:“师姐。” 师姐,在原文中,霍诚最初便是一直追着女主叫师姐,在打完女主抱着她哭泣悔恨的时候,也是叫着师姐。 汪染被这么一叫,只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反应道:“别叫我师姐,我不是你师姐。” 霍诚愣了下,他不懂汪染的反感,小心的看着白灵境,有些不知所措。 白灵境不以为意,开口道:“染儿最守礼法,既还未行过拜师礼,你便还未正式入门,叫师姐是有些不妥。她比你年长七岁,你便叫她姐姐吧。” 霍诚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行礼:“是。” 然后他看向汪染,恭谨的开口:“姐姐。” 汪染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染儿,”白灵境看向汪染:“你带他下去,安排下他在梅峰的起居。” “是。” 汪染眼见霍诚向自己走来,只觉得右眼皮疯狂的跳,她也不愿和他多做交流,只冷冷留了一句“跟上来”,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霍诚从小家贫,早已尝尽人情冷暖,他本能的感觉到,汪染似乎并不喜欢自己,他不敢多说话,小跑着跟上了汪染。 霍诚光顾着追汪染,跑的时候没注意看路,到殿门口,便被门槛给绊倒了。 霍诚趴在地上,也不敢哭,也不敢出声,死死的咬住嘴唇,硬是把那声惊讶和痛呼给忍住了。 汪染发现霍诚跌倒,停了下来,她下意识的想过去扶他,但一想到书中那段孽缘,便收住了脚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霍诚,淡淡说道:“起来。” 霍诚趴在地上,撑了两下没起来,他没抬头跟汪染求助,而是继续试图起身。可他膝盖刚顶到地上试图起身,就使不住力一般的重新倒了下去。 汪染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十多岁的孩子,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可也不至于摔一下连起都起不来了。 眼见师尊灵境上者已往殿门口投来了一次目光,汪染无法,上前将霍诚给拉了起来。 汪染贴近时,霍诚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冷杉木香,香味清冽,雅淡中带有别样的安抚,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同样的香味,曾陪伴了他三天,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最安心的三天。 霍诚一时有些恍神,他顺手拉住汪染,急切的问道:“姐姐,你最近有去过康北镇吗?” 康北镇三个字成功的激起了汪染的警戒之心。 她反问道:“康北镇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霍诚脸上有些失望:“姐姐身上的木香,有些像我的一个救命恩人。她也是修者,我此番跟着师父上山,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我的救命恩人。” 木香? 汪染不爱熏香,她身上的木香,应该是本命法器夺魂铃的味道。 夺魂铃是由灵醒魄幻铁杉木制成的,有天然木香,但这味道极淡,普通人是闻不出来的。整个上元宗里,也只有酒峰掌座养的那只灵宠碧眼金晶兽能闻出来。 这霍诚是狗鼻子吗?竟然能闻到木香? 汪染救人的时候并不会想到霍诚竟然有这样的能力,若是因此暴露了身份,可是真有点崩。 她故作冷淡:“虽入宗门追求大道,但终究是女子,总爱用些熏香。莫说整个修真界,就是这上元宗内,与我用同样香料的人,都数不胜数,你若想凭香味找人,恐怕是不行了。” “香味不行,也总有别的办法,”霍诚眼神坚定:“我总会找到她的。” 他这幅执着的样子,总让汪染想到那书中的疯狂。 她忍不住开口:“既然你的恩人不曾留下名姓,那便是不愿与你有其他瓜葛,甚至可能不希望你去打扰。那你这样执着寻求,对她来说,可能不是报恩,而是困扰。” “是吗?” 霍诚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染懒得多说,她脑子里已经在想找人多制些杉木香料,在修真界里售卖的事情了。 “走吧。” 汪染向前走去,这次,她放慢了脚步。 霍诚忙跟上去,明明汪染走的不快,他却跟的却吃力,走得一瘸一拐。 刚被香味的事情占了心神,汪染想起到了霍诚的异样,停下问道:“你腿怎么了?” 霍诚站住,抬头小心的看着她,眼睛里有一丝不安:“我没事。” “既然没事,就该好好走。” 霍诚低了头,站直身体:“我会好好走。” 他表现的这样可怜而小心翼翼,总让汪染觉得自己现在凶巴巴的,在虐待小朋友一样。 “师尊说,你是虎威将军之子,”汪染说:“当朝将军之子,府中富贵,受人看重,你的膝盖怎么会受伤的?” 霍诚是极能忍的人,再加上白灵境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一路回上元宗,霍诚不说,白灵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腿伤。 而刚刚摔倒,砸中膝盖,伤上加伤,便有些藏不住了。 霍诚没有回答,仍旧说道:“我没事。” 这冷硬而不说话的石头性子,以后到底是怎么长成书中那副见人三分笑的暖男模样的? 汪染内心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她伸手打了一个呼哨,便有一匹仙马飞了过来。 那马浑身漆黑,唯独四蹄带白踏雪,很是漂亮神气,马鞍的侧边雕木上,印着小小的一个“汪”字。 这灵马名叫追雪,是汪染她爹送给她的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已经陪了她七年了。 汪染看向霍诚:“你会骑马吗?” 霍诚摇头。 汪染暗叹一声,将霍诚抱上马,之后飞身上马,坐在他的身后,拉动缰绳:“我们骑马过去。” 追雪扬起前蹄,便腾空而起,向着梅峰侧岭而去。 霍诚被汪染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冷杉木香,一路从上京城赶来的疲惫,初入上元宗的惶恐、警戒和不安,一时之间,全都消散无踪。 这个仙子姐姐,并不像表现出来那样不通人情、难以相处,本该是走过去的路,她却选择了骑马,便是照顾自己。 霍诚少时流浪,尝遍人情冷暖,他知道,可怕的人,是那种面上微笑,背地捅刀的人。 而汪染这样的人,表面冷硬,实际心底却最是柔~软,就像,那个曾经救他照顾他的修真者一般。 三天里,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和自己有过什么接触。可是当他因饥饿和虚弱而痛苦时,她会为自己下厨做面,还会讨灵药治他的脾胃伤痛,甚至最终分别时,也专门给他找了个好人家。 同样的木香,真的只是巧合吗? 霍诚微微偏头,悄悄的看向汪染,见她并没有注意自己,重又回头,偷偷的抓紧了汪染的衣袖。 两人到了梅峰侧岭,汪染便放追雪跑出去玩了。 她找了暂时管事的辛政轩,将霍诚交给他:“政轩,这是师尊新带回来的孩子。你给他安排个住处,他本是凡人,并不熟悉修真的事,你安排几个人,暂时照顾他起居。等几日,师尊会正式收他为徒。” 汪染知晓剧情,知道霍诚虽然是跟着女主回的梅峰,但最终却是被竹峰掌座伏泊蘅收为了弟子。现在虽然现实有所变化,但剧情强大的影响力还在,且汪染不希望霍诚留在梅峰,也会促成竹峰收徒的事情。 汪染不欲霍诚与梅峰太过紧密,也不想他了解梅峰过多,便继续嘱咐道:“这几天,他待着这里就好,不要让他乱走。梅峰的事宜,等正式收徒后,你再跟他细说,现在不急。” “师姐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辛政轩为人爽朗,他特意蹲下身,看着霍诚:“霍师弟,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霍诚没答,而是看向了汪染。 “你跟他去,他会照顾你。”汪染顿了下,又取了南云灵药递给了霍诚:“这药膏,抹到你的膝盖上,能治伤。” 霍诚接了:“谢谢姐姐。” 见霍诚眼神炯亮的看着自己,好像没啥恶性表现的样子,汪染忍不住的思考。 霍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歪了的呢? 若是现在来的及,给他扳一扳,会不会以后就没有那些糟心事了? 可这样一想,汪染就想打自己。 之前跟魔尊的交锋中,她也试图避开剧情,把魔尊这种替身情节给扳正了,结果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现在每天还得提防着那魔尊什么时候找上门,和这种虐文变态大佬,还是不要散发过渡的爱心了,她还是老实点的好。 汪染这样想着,别过脸,只“嗯”了声,就转头走了。 霍诚却仍看着她,他想要伸手拉住她,不让她走。 可拉住之后呢? 她想走,他阻止不了,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 “都说小孩子喜欢漂亮的人,果真不假,你看你,汪师姐都走了,你还盯着看。”辛政轩揉揉他的头:“别看了,我带你去看看住处吧。” 霍诚回了头,他将辛政轩的手拿下来:“别摸我的头,我不是小孩子。” 辛政轩笑的没心没肺:“好,好,你是大人行了吧。” 霍诚跟着辛政轩往里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马啸,他以为是汪染又回来了,忙回过头去。 可身后半空中,只有追雪腾飞而过,马蹄扬起,啸叫声声。 霍诚有些失望,他握紧了手中装灵膏的盒子,忙追上了辛政轩。 推荐基友的文,感兴趣的去看一看哦:《我成了魔君的金手指?》by焱炎火 文案: 叶小卿伪穿越了,穿的过程有点特别——她是被不同位面的大佬偷渡过去的。 穿的理由也有点特别——仙侠位面的魔君大佬缺了一根点醒他的金手指。 不过叶小卿这根人形金手指混的有点惨:原始社会差点被吃,古代社会东奔西跑,好不容易到了文明程度高级一点的星际社会,结果魔君大佬还成了一个植物人…… 论人生豪迈,叶小卿却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cp: 贪生怕死节操碎一地女主×瓤子换了七个内里是一个的魔君男主 第3章 三个大佬 汪染回了送梅殿,重新去拜见了师尊灵境上者。 彼时其他人已经离开了送梅殿,只余白灵境一人,坐在那里喝着茶。 汪染上前行礼:“师尊,霍诚已被安排到侧岭住下。” “染儿办事,为师放心。” 汪染说了话,却站在旁边,没有离开。 白灵境看向她:“你还有何事?” 汪染再行一礼:“师尊,弟子想向师尊借金乌虚隐佩。” 白灵境正要端茶的手一滞,他松了手,看向汪染:“虽然除了隐匿身形灵息之外,金乌虚隐佩再无作用。但这可是地级灵宝。” 白灵境顿了顿,问道:“你讨这灵佩,可是与魔宗之事有关?” 汪染点了点头。 白灵境叹了口气:“染儿,一年前你去魔宗参与卧底试炼,只一月不到便联系中断,无人知你消息,半月前你突然归来,却对当时的情况闭口不言,为师很是担心。” 汪染低了头。 “也罢,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所幸你元阴未失,就算他日遇小人诋毁,也不怕对峙。”白灵境重又端起了茶,喝了一口:“那灵佩留着也无用,你去珍宝阁里取吧。” “谢师尊。” 修真界炼器有灵宝和灵器两种,两者之间天差地别,灵器分上中下三等,灵宝分天地玄黄四等。虽然那金乌虚隐佩只有隐匿的作用,但毕竟是个地级灵宝,白灵境就这样给了汪染,也算是对这个徒弟,很是上心了。 魔宗里的事,汪染不是不愿跟白灵境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总不能说她被魔尊看中,收藏当人形手办,玩替身play吧。 看着师尊那张正直的不见人间脏污的脸,汪染说不出口。 汪染去珍宝阁取了灵佩,戴在身上,这才稍微放了些心。 地级灵宝的隐匿作用,就算那魔尊宣玺修为再高,也找不到她。 汪染可不想和那个变~态,再有什么瓜葛。 汪染得到灵佩,了却一桩心事,便回了住处倚梅居,先跟家里联络拜托推广冷杉熏香,之后便进了小厨房,给自己简单炒了几个小菜,端到院落里,配着桃花酒,慢慢的吃着。 前世如何,汪染已经记不太清了,零星的记忆中,拼凑出了这些吃食。汪染空闲的时候,便会琢磨些菜单,试着各种香料,渐渐的,便练就了不错的厨艺。 偶尔,心情不错的时候,她便会这样对月独酌,感受安然平静的小幸福。 虽然是个穿的,但汪染并没有什么大的穿越者野心和欲心,她不想称王称霸,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想像现在这样,过安稳、平淡、幸福的日子。 当初去魔宗的任务,虽是卧底试炼,但实际上因为魔宗与修真界早在一百年前就签订了和平条约,所以并不危险,只是混个资历而已。 可没想到,她竟然穿的是女主,让魔尊给盯上了。 汪染素手一扬,桌上便出现了一面木雕铜镜。 铜镜里显出一个美人,眼若灿星,眉如弯月,因为喝了酒,双颊泛着红晕,眼神迷蒙,勾唇一笑,温婉可人。 汪染盯着镜中的自己。 就是因为这一双眼睛,因为这双与那白月光相似的眼睛,她才被魔尊宣玺给盯上的。 书中虐身虐心的剧情,她虽并未完全体会,可也不寒而栗。 她费劲心机,百般筹谋,才终于逃出了魔宗,如果再被宣玺抓住,结局会是怎样,汪染不敢想象。 她想好好活着,过自己想过的安静生活。 为了这,她也绝对,不能再被宣玺发现,而在霍诚身上,她也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再入了那书中剧情的坑。 施源敬来到倚梅居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了趴在院中桌上的汪染。 她侧头枕着右手臂,脸微微泛红,身上有淡淡的梅花酒香,左手抓着一面铜镜,已然睡着了。 师尊灵境上者安排他负责收徒大典一事,施源敬过来本想与汪染商议,并交于她一些事物历练她行事,却不想汪染竟是醉的睡了。 瞧着汪染这幅模样,施源敬有些无奈的摇头,走上前,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屋内塌上,盖好了被子,便离开了。 一连三天,汪染都没怎么出屋。 偶尔出去,也只是做些师兄施源敬交代的事情。 整个梅峰,都渐渐开始准备起霍诚的收徒大典了。 汪染后来也想过,到底是遵循剧情让霍诚拜入竹峰,还是违反剧情让霍诚留在梅峰,可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分处两峰还可以刻意避让,留在身旁的霍诚更让人觉得危险,若是剧情受了影响,她还得想办法促成竹峰收徒才行。 幸运的是,第四天,竹峰掌座伏泊蘅出关,来梅峰跟白灵境下棋品茶。 汪染听了消息,为了以防万一,也出了屋,在梅峰山上来回转悠,随时关注送梅殿内的情况。 两位掌座很有心情,下棋下了一上午加半个下午。 汪染在外边,溜达的就有点累。 她闲的无聊,专门寻了梅峰各处的小路,绕来绕去的走着,倒也觉得很有意思。 可这一走,就碰上了霍诚。 该说男女主天生就有剧情吸引力吗? 瞎逛都能碰上…… 汪染不想和霍诚有过多交集,脚步一顿,趁霍诚没看见自己,就想要避开。可她目光刚落到霍诚身上,就看到霍诚手里抓着一只兔子。 竟然碰上了书中剧情? 汪染心中一震,再看向霍诚时,目光就有些不友好了。 书中在揭开霍诚暴虐的真面目的时候,有提到他幼时心中暴躁,无法排解时,因看着兔子在身旁蹦跶而觉得心烦,便抓住那兔子,可抓住之后,打了一下,霍诚感觉到心中燥郁之气有些微的排解,便有些控制不住的下手了。 那是霍诚人生第一次下手作恶。 那兔子被霍诚揪掉了好几缕毛,断了三条腿,之后又被霍诚抱着去找女主,让她救治,以讨好女主。 女主心善,也夸了霍诚心善,治好了兔子的伤。 汪染没想到,如今,她竟然碰到了书中的这段剧情。 那霍诚,歪的起点,恐怕就是现在了。 不知道若是现在往回扳一扳,能扳回来多少? 霍诚蹲在地上,右手攥住兔子的两只耳朵,将它拎在眼前,与自己对视。 看着兔子腿仍然蹦跶蹦跶的想要挣扎,盯着那双红眼睛,霍诚就感觉有点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他觉得很烦躁,看着眼前的兔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股气压~在他的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压的他难受。 “别惹我……” 霍诚小声的说着,话里竟似有着哀求。 可这话并不管用,那兔子只是普通凡物,并不会听懂,它只觉得被这样抓着很不舒服,小鼻子一动一动的嗅着,腿有力的蹬着。 火气郁气积压,霍诚无法压抑,狠狠抓住兔子耳朵,抡起右手,大叫一声,便将兔子往地上摔去。 兔子未着地便消失不见,霍诚手拍在地上,被震的生疼,他脸上先是疑惑而后露出恐慌之情,忙翻身想找那兔子。 可他刚一动,一股大力袭来,将他仰面拍在地上。 这一下拍的极狠,霍诚双眼发黑,喉咙中已尝到血腥味,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一张白纸,散落在霍诚的眼前。 那纸上,写着两个字,笔迹混乱,犹如狂草。 霍诚看着这纸,双眸漆黑,没有感情,他双手死死的抓着底下草皮,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我不识字。” 汪染愣了一下。 原书中,从来没有提过男主不识字这件事,甚至中间还有段剧情,专门写了男主入竹峰之后,抱着修炼玉简,日夜苦修。 若是不识字,那在书里面,他是怎么啃下来的? 虽说可以掩饰声音,但汪染不欲与男主有太多交流,所以选择了写字,可没想到,男主现在竟然不识字。 霍诚承认了自己不识字的事,似是有些羞愧,他把头埋在草地里,双手死死的攥着,并不说话。 汪染摸着怀中的白兔,看着这样的霍诚,忽然觉得,现在的男主,毕竟还只是孩子,还没有犯下任何错误,也许真的可以试着掰一掰。 “不识字,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刺耳沙哑的声音传来。 霍诚一抖,他抬起头来。 眼前,并没有人。 微风吹起,松散的杉木冷香,萦绕周身。 霍诚的眼亮了起来。 虽然看不到,但他知道,她来了。 推荐基友的预收文,感兴趣的去看一看哟:《白富美绝不倒贴》by思尽忧郁 文案: 幸灵重生到了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身上,这个世界的父亲没有在她六岁时公司倒闭破产跳楼,而是顺风顺水地将企业越做越大,这个世界的她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富家千金。 但也因此这个世界的她完全长偏了,虚荣、愚蠢、叛逆、低情商,还爱上了一个人渣,疯狂倒贴,把自尊扔在脚底下任他践踏,搞得自己众叛亲离,家破人亡,最终抑郁自杀,一手好牌打个稀烂。 代替这个平行世界的自己重生,幸灵决定坚持走寻常路,做个乖乖女,听爸妈的话,热爱学习,热爱生活,热爱自己,并坚定白富美人设不动摇,坚决不倒贴,不卑微,不苟且,让那些人渣狗男人全都滚蛋! 众所周知,幸氏集团的大小姐喜欢上了一个成天打架斗殴、逃课抽烟的坏学生,为了倒追他闹得惊天动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一线吃瓜群众供瓜无数。某一日,朋友圈中突然传出她与简氏集团那位传言容貌残缺的小少爷将要订婚的消息。众吃瓜群众纷纷兴奋地捧稳手里的瓜,等着看一场豪门千金追求真爱叛逆悔婚的大戏。 然而瓜捧到手酸,吃瓜群众们也没吃上这一口瓜…… 整个订婚宴,文静高瘦的少年垂着头没有说一句话,只在送她离开时神色淡淡地开口: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放心,婚约会取消。 幸灵看着眼前爱得隐忍的少年,牵起他的手,笑得乖巧:不用,这个世界,你便是我最好的归宿。 第4章 四个大佬 “你来了。” 汪染低头看他:“你起来。” 她掩饰了声音,如今听起来沙哑极了,仿佛朽木刮地、锈铁磨刀一般挠心。 霍诚却不觉得刺耳,他忍着痛,翻身一个骨碌就起来了,他站起身,看着汪染的方向,问道:“你是谁?你是上元宗的人吗?” 汪染不答,而是将手中的兔子显形,问道:“你为什么打这只兔子?” “我,”霍诚虽觉得有些心虚,但仍梗着脑袋硬挺着:“我心里烦,看着它,我就生气,我一时没忍住,我并不想打它的。” 这话,似乎和书中的话,重合了。 书里面,霍诚第一次跟女主动手之后,道歉时他紧紧拉着女主的手,也是这样的话:“染儿,我并不想打你的,我只是生气,我一时没忍住,你别怪我,我错了,我混蛋,我只是一时冲动,你原谅我好不好?” 看着眼前小混蛋这样说,汪染觉得手有点痒。 可眼前的霍诚,还不是书里未来的那个家暴狂,他是个孩子。 而教育孩子,不能总打,得刚柔并济的讲道理才行。 “我问你,”汪染开口说道:“我刚刚打你,你疼吗?” 霍诚一滞,他似是明白汪染要说什么,但仍点头开口回道:“疼。” “那你打它,它也会疼。” “我,我会治好它。” “当初那老乞丐打你的时候,你害怕吗?” “害怕。” “我治了你的伤,你还记得那天的疼吗?还记得那害怕吗?” 霍诚犹豫了下,小心的开口:“记得。” 他低下了头:“我错了。” 可汪染的话却并没有停:“世间万物皆有灵,这兔子虽不能说话,但它和你一样,也有感觉,也知道害怕,也知道疼。你如果因为它只是动物,就对它下狠手,无论你之后是否救治,是否道歉,它当时的害怕和疼痛,却是无法抹去的。” 声音沙哑,仿若喉咙撕裂一般的话语,却如暗夜晨钟一般,响在霍诚的耳边:“若是任你这样一时冲动下去,现在你是对兔子下手,以后,只怕是亲近爱护之人,也要打要杀,无法回头了。” 霍诚一愣,立刻反驳道:“我不会!” 汪染淡淡反问道:“是吗?” 霍诚抬头看她,眼睛晶亮,声音坚定:“我答应了你,我就不会。” “若是你再愤怒呢?你怎么保证,自己不会一时冲动?” “我可以忍。” 忍? 若是能忍,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 汪染手一招,刚刚地上那白纸,便飘在了霍诚的眼前,她开口说道:“你心内躁动,能忍一时,却未必能忍一世。自身有不足,并不丢脸,强行掩藏,才是自卑,既不识字,就更该主动求师,勤学苦练,以勤补拙。练字能静心,若是再感怒火难压,便多练练字吧。” 霍诚接了那白纸:“是。” 他看着纸上的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等你学会了,你就知道了。” 汪染见霍诚收了纸,问道:“霍良必会真心待你,你为何要离开虎威将军府,来上元宗?” 霍诚看着汪染,满眼依赖:“我想找到你。” “找我做什么?” “这世上,就你对我好,你救了我的命,我想跟着你,我想报答你,我希望有一天,也能保护你。” 黑亮晶莹的瞳孔中,汪染能够清晰的看到霍诚对自己的依赖。 或许从小困苦,未曾感受过爱护,所以遇到一个人,施舍了一点善意,他便想要死死的抓住,想要倾尽一切来回报。 这是执念。 就是这执念,在原书中渐渐一发不可收拾。 霍诚接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上元宗的人吗?” 汪染反问道:“你可知道,当初我救你之后,为何一直不显身形,不说一字?” 霍诚眼中的亮光暗了下去:“你不想我找你。” “对,”汪染说道:“我不想你找我,我也不想你报恩。” “那让我跟着你,不好吗?”霍诚仰着头,问道:“灵境上者说我修炼根骨绝佳,我不做他的徒弟了,我做你的徒弟,不好吗?我会很听话的,我也不怕吃苦。” 还真是块牛皮膏药。 汪染腹诽想笑,却仍保持着平静的声音,她想了想,半真半假的攒谎话:“我去康北镇之前,曾有人为我测算命数,说我命中有一劫数,而那劫数就是你。当日,我若不救你,这劫数便解了。可我心中不忍,出手救了你。我二人不见面,我便能活命,可若是你执意寻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我怎么会杀你?我不会!” 霍诚虽有些惊慌,却说的斩钉截铁。 “你若不想害我,便不要再寻我。”汪染冷了表情:“霍诚,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了,你,好自为之。” 汪染留下这话,便御风而起,离开了这里,只余淡淡的冷杉木香。 霍诚。 这是那人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可这,似乎也是最后一次。 霍诚心中茫然,低头见她站立的位置,还蹲着一只兔子。 霍诚见那兔子,心生愧疚,手往前伸,犹豫着想要摸摸那兔子。 那兔子却还记得刚刚的惊吓,见霍诚又要抓自己,后腿一蹬,慌乱的逃了。 “别,别怕……” 霍诚的手停在那,他的面上表情凝固,纯黑瞳孔中第一次有了犹疑挣扎的情感。 清风吹过,霍诚才缓过神似的,手颤动了一下。 他收了手,摸了摸胸口位置,确认刚刚那张纸还在,才放松的舒了一口气。 因灵境上者的隆重介绍,虽未正式收徒,霍诚的身份也不一般了,这几天,他整个梅峰来回的逛,逢人就聊天打听,把修真界和上元宗的事情,都了解了个大概。 毕竟之后要在这里立足,霍诚这样做,也是为了以后考虑。 虽说霍良夫妇对他不错,可霍诚心里,却一直想要去找那恩人。当初霍良并不同意霍诚离家修行,也是霍诚在家门口跪了三天不吃不喝才求来的。他跟着灵境上者来上元宗,就是为了找恩人。 可现在,恩人亲口说了,莫要找她,他会害死她。 霍诚站在那里,觉得有些无措。 这样失去掌控的感觉,他又觉得心中情绪郁积,怒气隐隐的又积了上来。 拳头渐渐攥紧,霍诚盯着眼前的梅树,右手扬起,就想要落拳。 可拳头刚刚举起,霍诚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彻底的僵住了。 他又在发怒。 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这拳头甚至已经举了起来,就要打了出去。 恩人说的对,他如果控制不了自己,会伤人害人。 霍诚收回右手,按在胸口,隔着衣服摸着里面的纸张,缓缓的呼气,想着刚刚恩人说过的话。 渐渐的,他平静了下来。 同时,霍诚的心里,也下了一个决定。 霍诚从身上取出一枚玉佩,抛在空中,玉佩便变大,霍诚踩在上面,便向着送梅殿而去。 这玉佩叫追影佩,是辛政轩给他申请的。上元宗中,从未接触过修真的弟子,在刚入门的时候,都会发一个。 这追影佩是最普通的下品灵器,不需灵气便可驱动,只能用来低空飞行和记录短暂影像。支撑追影佩使用的灵石灵力,大约能用七天,辛政轩为防霍诚乱走出事,这影像记录便一直给他开着。 刚刚恩人来见他的那一幕,也记录了下来。 思及自己要去跟灵境上者谈的事情,霍诚的心里,也有几分忐忑。 可无论如何,这追影佩,他必须得想办法留下来。 送梅殿中。 伏泊蘅落下一子,拿起腰间的碧玉葫芦,仰头喝了一口竹叶酒,冲白灵境笑道:“灵境师弟,你输了。” 白灵境手执黑子,盯着棋盘,拧眉思索,半响,他放下手中棋子,无奈笑道:“也罢,师兄棋艺精湛,是我输了。” 伏泊蘅一身宽松灰袍,长发披散,剑眉如飞,一派潇洒不羁,他斜靠在座上,摇着葫芦,洋洋得意:“愿赌服输,既然输了,那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白灵境笑的淡然:“这是自然。师兄想要什么?” “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白灵境不言,淡笑着开始捡棋盘上的棋子。 伏泊蘅哼了一声,也起身,开始捡起了棋子:“行,我们再下一局,不过可说好了,这局无论输赢,都没赌注。” 两人正收着棋局,殿前小童武子贺进了内屋,行礼后说道:“上者,霍诚求见。” 白灵境还未发话,伏泊蘅先出口了:“霍诚?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徒弟?快让他进来,让我瞧瞧,到底是个什么好苗子。” 武子贺应了声“是”,却仍看向白灵境,等着他发话。 白灵境点了头:“去吧,让他进来。” 武子贺这才领命出去。 伏泊蘅不满道:“师弟,你这性子太过无趣,就连殿前小童都这般老学究,整个梅峰,一片死气沉沉,让人心里发闷。” 白灵境没理他,淡淡应道:“师兄,慎言。” 伏泊蘅被这四个字噎的说不出话来,他这个师弟性子就是这样,他也没办法,虽然被堵的要死,但总是自家师弟,要亲近些,所以无事的时候,便总喜欢来梅峰逛逛。 两人一个闹腾一个少言,倒也能聊的下去。 没说几句,武子贺便将霍诚带了进来,之后,他便退了下去。 霍诚躬身行了礼:“拜见灵境上者。” 白灵境淡淡点头,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推荐基友的文:《玛丽苏她爸[穿书]》by鹤云歌,感兴趣的去看一看啊233 文案: 影后陆云棠穿进了一本玛丽苏小说。 但这次她没能成为女主,甚至女配也没捞着——她成了玛丽苏女主的爸爸。 看着眼前刚满十岁,已经倾国倾城,吸引了财阀公子、天王巨星、霸道军少的闺女,陆云棠决定反串岳父大人,干翻如狼似虎的男主男配,保证幼年体玛丽苏成长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好少女! 冷血军少:你逃不走的。 傲娇影帝:陆九,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 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男人:天气凉了,惹你的王氏破产了,你记得多加衣服。 陆云棠:中二病都给我滚开! 第5章 五个大佬 霍诚还未开口说话,伏泊蘅腰间的叁青碧竹剑一声嗡鸣,出鞘脱空而起,绕着房间上空转了三圈,猛地向霍诚急射而去。 伏泊蘅虽有些惊异,但他与叁青碧竹剑心神想通,感知此剑并无杀意,便也并未出手阻止。 虽利剑刺来,霍诚却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口,静静的站在那里,动都不动,躲也不躲。 如此心性,在一个孩子身上,倒是少见。 白灵境暗自点头,对这徒弟,又看重了几分。 将将要刺中霍诚太阳穴之时,叁青碧竹剑猛地收势偏转,停在了霍诚的面前。 剑身周围散发出青色的光芒,一涨一收煞是好看,像是春节里逗小孩开心的烟花般绚丽。 虽然剑不能言语,可霍诚盯着眼前的剑,不知怎么就从剑的身上,感受到了急切的讨好的意味? 他并没有碰剑,而是抬起头,有些困惑的看向了伏泊蘅。 叁青碧竹剑取自竹峰万年灵竹锻造而成,是可升级的地级灵宝,也是伏泊蘅的本命法器。 灵剑自有傲气,往常多收敛锋芒,藏于剑鞘之中,伏泊蘅何曾见过自家灵剑这样哈巴狗似的故意闪现光芒,引人注意,只求一握。 他揉着气的生疼的太阳穴,觉得有些丢脸,沉声唤道:“回来。” 叁青碧竹剑剑声嗡鸣不断,光芒却越渐耀眼,在霍诚身前上下晃动,硬往他手上蹭,恨不得自己把剑把直接挤进霍诚的手中。 伏泊蘅脸越来越黑的同时,也不免多看了霍诚几眼。 这景象,饶是见多识广的白灵境,也觉得有几分诧异,他看向伏泊蘅:“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伏泊蘅哼了一声,看着霍诚,有些不耐的说道:“既然我这灵剑喜欢你,你就拿着吧。” 闻言,白灵境目光一滞,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带了些惊讶之色。 伏泊蘅是剑修,剑修爱剑如命,不容他人染指,而碧竹有灵,也只守一主。往常别说是自己,就连宗门之主,也是碰都碰不得这叁青碧竹剑的。 可如今,看这样子,竟是碧竹剑主动靠近霍诚。 霍诚闻言,便张开手,顺势握住了剑把。 叁青碧竹剑瞬间安静,浑身灵芒暴涨,剑气锋利外冲,将送梅殿的屋顶,捅出了一个窟窿。 这是激动了? 伏泊蘅也顾不上嫉妒了,他直接伸手,拉过霍诚的左手,一股灵气顺着经脉,探入了霍诚的身体。 两秒后,伏泊蘅松开霍诚,拍掌大笑,他冲白灵境说道:“师弟,刚刚这局棋我赢了,你说会答应我一件事,可还记得?” 白灵境看了一眼霍诚,点头应道:“记得。” “愿赌服输,那我要你把这徒弟让给我。” 伏泊蘅看着霍诚,眼中满满的惊~艳和惜才之色,他伸手一召,叁青碧竹剑颤了一下,虽有些留恋,却仍回到了伏泊蘅的手中。 伏泊蘅收剑入鞘,笑道:“这孩子,天生剑体,心性坚韧,是剑修的好苗子,留在师弟你这,浪费了。” 白灵境皱了皱眉,他看重霍诚根骨,心里有些不愿,但赌局已定,他又自诩君子,不好反悔,便只好说道:“你想收他为徒,还要看这孩子是否愿意。” 伏泊蘅开口问道:“霍诚,你天生剑体,若为剑修,必会进境神速,比普通修灵,修为要强上百倍不止。我从未收徒,若是你愿意当我的徒弟,我必倾囊相授,待你犹如亲子,绝不藏私。你可愿意,当我的徒弟?” 伏泊蘅虽生性潇洒,不喜繁文缛节,但这话说的,却是十成十的真诚。 白灵境听了,虽心下不愿,但也知自己这师兄,是铁了心想收霍诚。 一时间,两人都看向了霍诚。 一人长发松散张扬,眼底是炙热的爱才之情。 一人束发严谨,书生青衣装扮,眼神沉静,却也藏着拳拳爱护之意。 霍诚心下震动。 他自小受尽苦楚,又流离无所,从未受到这样的看重,两人眼中的爱才之意,浓的都快要溢出来。 可他转念一想,便又觉得,他们如此争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那所谓的修真根骨,这样的好,都是有原因的。 不像恩人,对他好,就是对他好,没有原因,没有目的。 他还是想找到她。 可他必须保证,他不会害死她。 想到这,霍诚垂了眼眸,躬身行礼道:“谢前辈厚爱,霍诚不愿。” 闻言,伏泊蘅面上的笑瞬间消失,失望的拍了下大~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白灵境面上带笑,扶了扶桌上棋盘,说道:“师兄,既然霍诚想留在梅峰——” 这话未完,霍诚又是一礼,开口说道:“灵境上者,霍诚今日前来,是来请罪。我思念父母,不想再留在上元宗内,也不能拜上者为师,还请上者,让我回家!有负上者所期,霍诚请罪!” 白灵境收了笑容,看向霍诚:“你说什么?” “霍诚思念父母,不想留在上元宗,求上者让我回家。” 饶是脾气好,白灵境也有些怒意:“上元宗,岂是你想留就留说走就走的地方。” 霍诚仍躬身行礼,姿势不变,却是不再说话,显然去意已决。 这性子却很对伏泊蘅的胃口。 他哈哈笑了两声,打了圆场:“师弟,你棋局输我,这霍诚便也已经输给我了。既然他是我的徒弟,那么他是走是留,自然该看我的意思。” 白灵境冷了面孔:“师兄这是欺我梅峰无人吗?” “师弟,他一个小娃娃,你和他计较什么?”伏泊蘅赔笑道:“这愿赌服输可是师弟你说的,怎么?师弟想反悔?今天师弟就给我一个面子,将这徒弟让于我,来日我去求了千幻丝路酒来跟师弟请罪,可好?” 白灵境的气消了些,他看向霍诚:“我师兄伏泊蘅是竹峰掌座,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可愿拜他为师?” 霍诚低了头:“我想回霍家。” “想回去就回去,”伏泊蘅笑笑:“我这竹峰和梅峰不同,不强求你留在宗内修行,你想回家,便回家。回家,也是一样可以拜师修行的。” 伏泊蘅看向霍诚:“孩子,你天生剑体,若不当剑修,实属可惜。你当剑修,与你回家,这事不冲突。你便拜我为师,我必会悉心教导,传你本领。他日,你修为登顶,无论做何事,这世上,都无人可阻你。” 伏泊蘅这话说的真诚,言语落毕,又透着剑修与天地可杠的霸气。 饶是霍诚,也不免动了心。 若是当真修的天下无敌,那么他,是不是就能找到恩人了? 恩人说他会害她。 他不信。 他真心爱重她,尊她敬她,又怎会害她身死? 也许,恩人说这话,只是不求回报,不想让他再分心找她。 也好,待他修为大成,总有机会,也有能力,去找到她。 这是他的执念。 从那天恩人将他救起的时候,就已经种下。 思及此,霍诚转向伏泊蘅,跪地叩首,朗声说道:“弟子霍诚,拜见师父。” 伏泊蘅哈哈大笑,当即取出了一大堆灵器丹药和玉简,装到了一个小的扳指储物戒中,拉过霍诚的手滴血认主后,便让霍诚戴上了。 他看着霍诚,越看越觉得合心意:“这些,就是师父给你的见面礼。” 白灵境气的笑了:“师兄好大的手笔,今日一来,不仅抢了我的徒弟,扰了我的收徒大典,还送了这么多东西,倒显得我小气。” 抢人徒弟这事确实有几分不光彩,伏泊蘅也有点抹不开面子,忙赔笑道:“师弟说笑了。” 他将手里的酒葫芦,往白灵境的面前推了推,说道:“师弟,师兄还有个不情之请。” “自是不情之请,便不要说。”白灵境冷哼道:“这梅峰,可没什么东西能再给你的了。” 伏泊蘅也知白灵境心里不舒服,只是占个嘴上便宜,所以毫不客气的继续开口说道:“我要帮师珊珊酿造千幻丝路酒,最近脱不开身。而我这徒弟又思乡心切,我想求师弟,派我那汪染师侄送他回家。他们年纪相近,染儿又心细,也好有个照应。”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白灵境笑了笑,思及汪染最近的情况,觉得给她个小任务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便说道:“行,我答应了你。只是下次,我去竹峰时,你那好酒好茶,可都得给我备好了才行。” “师弟放心,这是自然。” 被通知收徒大典取消的时候,汪染面上微有讶异,心里却很是平静。 竹峰掌座伏泊蘅来了,这徒弟便换人收了。 汪染早有预料。 可当听到传话的小童说,师尊白灵境让她护佑霍诚回上京城的时候,汪染却是真的惊讶了。 这不是原书中该有的走向和情节。 虽然不愿与霍诚有太多的交集,但师尊的话交代下来,汪染便知道,这是变相给自己放假了。 送霍诚回上京城,最多五天,一来一回,十天也有余,可白灵境却给了汪染一月的时间,很明显是放她出去玩。 汪染自然不会违背,领了命,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便带着霍诚出发了。 第6章 六个大佬 这次,为了出行方便,汪染特意换了男装。 她深知女扮男装的各种破绽,所以这次精心装扮,肤色,声音,喉结,耳洞,眉形,都一一做好掩饰,以保证男装的完美。 当汪染出现在霍诚面前时,霍诚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来人是汪染。 汪染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她开口说道:“上京城中女子多不抛头露面,我做男装打扮,送你回家,也方便些。以后,你便唤我哥吧。” 霍诚点了点头,问道:“我能叫你师哥吗?” 汪染本欲点头,可一想到现在同意了叫师哥,以后他就会叫师姐了,便回答道:“我是梅峰座下,而你师从竹峰,师兄弟还是莫要论了,你还是叫我哥吧。” 霍诚在这上元宗里,也待了五日有余,他对宗门上下的基本情况,早已摸了个透,已不是那个初上山全然无知的孩子了。 宗门内部以修为和入门时间论排位,不同峰下的弟子也都是师哥师姐的叫着,可从未有不论排位的说法。 汪染说这话,明显就是想和他划清界限。 思及最初他叫师姐时汪染的排斥,霍诚问道:“你似乎很不希望我叫你师姐或者师兄,为什么?” 她表现的这么明显的吗? 可是她也不会承认。 汪染皱了皱眉,岔开了话题:“莫多想。我们出发吧。” 霍诚不再言语,他敛眉垂眸,眼底深处藏着晦暗的疑惑和深思,跟上了汪染的步伐。 汪染放出了灵器风行舟,输送灵力,载着霍诚,便出发了。 汪染出身北阳城汪家,汪家炼器自成一派,小有名气,因此汪染虽只有练气修为,小小年纪,却已经用精血炼制了本命法器夺魂铃。 而汪染十六岁拜入上元宗离家时,她爹也给她随身带了不少灵器,这风行舟,就是其中之一。 风行舟可幻化大小,唯一的用处,就是作为载具装人,可日行千里,同时又节省灵力。 两人分坐在风行舟的两侧,迅速行进中,霍诚只觉得,周身都被那淡淡的冷杉木香给包裹住了。 因为离的不近,那味道很淡,淡的几乎要消失不见,可霍诚闻着,只觉得,心都静了下来。 他看着闭目不言的汪染,开口问道:“哥,你身上的熏香,是在哪里买的?我闻着好闻,也想买。” 汪染睁了眼,面色平静,淡淡回道:“往常修真集市上都有,若日后你会用玉简,也可以自行交易购买。另外,我虽然不入世,但也知道凡人在香料上颇有见地,也许你在上京城中,也可以找到。”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既然喜欢,我本该送你些的。只是出来的急,并没有带着。” 霍诚笑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找。” 霍诚这孩子,并不常笑的。这几日,他多是面无表情,表情坚毅,甚至抿紧嘴唇的样子。 他长的好,笑起来的样子,也透着些可爱,和日后可以瞥见的帅气预警。 可汪染却觉得有几分警惕。 不笑的人突然这么笑了,而他又在杉木香上发问,总让汪染觉得,他是在试探自己。 也许是在试探自己和他那恩人的关系? 可明明昨天她都已经说过了,不希望他找。 想到这,汪染忍不住想要扶额叹息。 也对,原书中,霍诚最大的问题,除了无法控制的暴力和控制欲,便是偏执,偏执到不顾女主的意愿,也想要把她绑在身边。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改变想法,她竟然觉得,自己靠那么几句话就能劝动霍诚放弃寻找恩人,还真的是有点天真。 看来,以后在霍诚面前,还是得小心点才行。 霍诚又问了:“昨天,哥都在做什么?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他直白的问,汪染倒无法回避这问题。 她作势想了想,说道:“也就是在忙一些收徒大典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 “哥不好奇,我本该是梅峰弟子,为什么现在成了竹峰座下弟子吗?” 汪染答的淡定似神仙:“你有自己的选择,既然师尊同意,我便也没什么好问的。” 这几句,汪染回的倒是滴水不露。 她基本上可以确定,霍诚是在试探自己了。 该说男主不愧是男主吗?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有自己的心思了。 她不喜欢。 她也不想和霍诚有牵扯,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对于汪染来说,都是危险。 汪染只想过自己的平淡安然的小日子,不想和这些命中带煞总出幺蛾子的男主扯上关系。 她要尽早将霍诚送回去,之后,再也不要和他有交集。 这孩子,太危险了。 这样想着,汪染催动了灵力,风行舟速度暴涨,向着上京城的方向,极速前进。 可行路不过三个时辰,汪染再次催动灵力让风行舟加速的时候,却突然感到灵力偶有凝滞之感。同时,有灼烧的疼痛,顺着右手指尖,渐渐上爬,迅速覆盖了整条手臂,直至肩膀。 这痛来的突然猛烈,直击骨髓,汪染眼前一黑,来不及反应,浑身灵力立刻消失,仿佛被抽离身体。 风行舟没了灵力催动,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形态,便猛然缩小。 身下没了依靠,汪染和霍诚两人,从天空中一起掉落下来。 汪染没了灵力,不能催动灵器,眼见下坠之势越来越急,她思及霍诚现在未入修真之门,还只是凡人之躯,而自己好歹修灵修了十来年,身体虽不及练体修者般强横,但也能抵的住一些冲力,便伸手抱住旁边一同坠~落的霍诚,强行运劲,将身体翻了过来,垫在了霍诚的身下。 变故突然,饶是霍诚镇定,心中也有些惶恐。 当见到汪染毫不犹豫的护住自己时,霍诚一直平淡无波的瞳孔,也不免震动了下。 从这样高的地方掉下来,死生都不好说,霍诚也顾不得许多,忙取出追影佩,想要应一时之急,可不知怎的,与在宗门之间不同,追影佩灵光全无,竟无半点反应。 坠~落之势越加急~促,耳边风声飕飕,感受着汪染怀抱的坚决,霍诚咬紧了嘴角,握着追影佩的手,越发的紧了。 “砰——” 一声巨响,同时身下猛地袭来一股冲击力,霍诚感觉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全身因疼痛下意识的蜷缩,嘴角溢出了鲜血。 因为汪染在身下做了缓冲,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之力,霍诚虽然伤重,但好歹能动弹。 他顾不得许多,忙翻身起来,查看汪染的情况。 汪染嘴角,胸~前,都是大片的血迹,因为施了掩饰,看不出她的脸色变化,唯独她的眉毛紧皱,因为疼痛而昏迷着。 汪染的身下,是已经碎成片的风行舟,在掉落的最后时刻,汪染勉强调出神识,启动了风行舟最后的应急措施,舟化护伞,勉强贴地缓冲了一下。 可饶是这样,之前坠势太猛,加上又当了霍诚的软垫,没有灵力护身的情况下,又强行催动神识,汪染也受了重伤,身上骨折多处,昏迷不醒。 汪染右手颤动,似是受到了极大的苦痛。 霍诚看过去,便发现她之前葱白如玉的右手上,覆盖着黑色的纹路,从指间,到手腕,延展到衣袖之下,不知到了何处。 而她腰间佩戴的一只三足金乌白玉佩,似乎也因为坠地反冲,内里破碎,现出了一丝细到几乎看不清的碎痕。 那裂纹,若是不仔细看,便和玉佩上自带的纹路,并没有什么差别。 霍诚并没有注意到玉佩的碎裂,他胸口脏腑灼烧一般的痛,想要从储物戒中取出点灵药治伤,可在宗门内还随心所欲可用的储物戒,如今,便如死物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昏迷中的汪染,又吐出了一口血。 血中带黑,夹杂着红色的碎肉,显然她已伤及六腑。 明明该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修者,手里握着灵药,却根本拿不出,用不了。人在眼前,却救不了,那他修这个仙,到底有何用处? 霍诚觉得无力。 汪染因为护佑自己,昏迷吐血,气息微弱,脸色灰败的,就连肤色掩饰,都已经快要遮不住了。 霍诚的心里,头一次有了恐惧。 他曾害怕过,在被老乞丐围堵,扬言废他手指时,他害怕过。 在流浪的日子,与野狗抢食,被扑倒呲牙时,他也害怕过。 在那魔窟之中,被人盯着,无法逃离时,他也害怕过。 可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害怕,为别人恐惧。 霍诚害怕,汪染就这么死了。 不,他不能让她死。 她这样护着他,他就算拼进最后一口气,也绝对不能让她死。 霍诚扬起胳膊,猛地擦了擦脸,血污混着眼泪,他的脸反而更花了。 霍诚却不在意,他将储物戒取下,放在地上,然后张嘴对着右手手腕,就是一咬,将涌出的血,淋在储物戒的上面。 伏泊蘅说过,若是普通人,从手腕取血,血量足够大的情况下,也能挤出精血。 而精血,最能引动签契灵器的反应。 既然使用普通法子用不了这储物戒,他便逼了自己的精血出来,想办法号动储物戒取药。 霍诚的眼,黑的深沉,浓重黑色的瞳孔深处,泛出了一点暗色的红。 只要能救汪染,哪怕血都流干,他也不在乎。 眼前渐渐发黑,可那储物戒,还是无半分动静。 手上的伤口凝固了,霍诚神色坚定,对着右手腕,又是一口。 血滴落在储物戒上,又迅速滑下,将戒指周围的土地,都殷染了一小片暗色。 终于,头已经支撑不住发晕的时候,霍诚感觉到了,与那储物戒的心神联系。 一滴血珠,落在储物戒上,渐渐的渗透进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剑声嗡鸣。 数道灵光,向着霍诚的方向,飞了过来。 第7章 七个大佬 霍诚顾不得许多,他引动心神,将储物戒中的丹药,一次性全都给取了出来。 大大小小的玉瓶,约有十五瓶,散落在一旁地上。 同时,空中剑光森然,十几把灵剑,飞了过来,全部涌向精血滴落之处,剑尖直刺向储物戒,去势不减,竟似要彻底刺碎这储物戒。 但这储物戒是伏泊蘅给霍诚的,不是凡物,也算是上品灵器,倒还支撑的住。 精血吸尽后,那些灵剑便平静了,一个个飞落向下,直插~入土里,在霍诚身旁,排成一排。 霍诚以凡人之躯,逼出精血,再加上本就伤重,如今,已有些支撑不住,彻底趴倒在地上。 眼前灵药过多,他并不全部识得,便只拿了自己知道的回灵丹,从玉瓶中取出,向前爬着,来到汪染的身前,抖着手,想要给汪染喂药。 “你这药喂下去,他可就死了。” 清冷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仿佛没有一点烟火气,却又好像带着老神在在的旁观感的有趣。 霍诚收了手,猛地转头。 半空中,四匹灵马拉着一辆敞篷马车,车上装饰不多,却雕刻细致,别有品味。那马车上,铺着厚厚的雪熊毛,侧座位置,还放有灵果小食,供人取用,极是享受。 马车正中,坐着一位白衣公子。 这人的装扮,似乎是哪家的贵公子一般,极近奢华典雅。 他一头白发,脸色苍白,泛着病弱的青色,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火狐皮毛,手上捧着一个雕蓝碧玺暖炉,眼珠颜色是极浅的银色,看过来的眼神,戏谑中带着无情。 白衣公子的身旁,围着一圈人。 他们大多身穿白衣,只不过衣服的样式和绣纹有所不同,因为地位高低,站位也有所不同。 那公子身旁,最近的位置,站着一个妙龄少女。 她双发垂落,身穿粉衣,耳朵上坠着两个小铃铛,一派天真烂漫的小儿女模样。她一看地上插着的剑,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师兄,我的剑在那。” 龙湘君伸手一召,地上那排剑中,最边上的一只剑便飞入到她的手中。 同行的其他人,有佩剑飞过来的,也都把剑召了回去。 龙湘君收了剑,看向霍诚,问道:“喂,你是什么人?你用了什么法术?怎么把我们的佩剑都召了过来?” 霍诚却不看她,他的眼睛,一直都紧紧的盯着那坐在中间的白衣公子。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可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人,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排斥和敌意。 但眼下情况,也容不得霍诚想太多。 他看向那贵公子,开口说道:“救她。求你,救她。” 谢清河嘴角微翘,笑容淡淡,迎上霍诚的目光,却并未回话。 龙湘君却已经咋呼起来:“道友,你们这是怎么了?这周围也没有什么怪兽邪道,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霍诚勉强压住翻涌向上的血气,回道:“这位道友,我们是上元宗的弟子,这位是我的师兄,御物飞行之时,不知何故,我们从空中跌落下来。师兄为了护我,受了重伤,还请道友帮忙救助,他日必有重谢。” “上元宗?”龙湘君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嘟嘴笑了笑:“小弟弟你别着急,我们是灵画派的,和上元宗关系很好,你放心,我们会帮忙的。” 这样说着,龙湘君便已飞身向下,落在了霍诚的旁边。 灵画派的其它人却没有动,而是默契的看向了谢清河,甚至有人随时警惕,以防霍诚发难。 龙湘君是灵画派宗主龙蜀峰的独女,是上下独宠爱护的小师妹,她若想做什么,自是没人能拦得住,全都小心照看,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谢清河是灵画派悬棋上人的关门弟子,虽身体虚弱,但惊才艳艳,一只灵笔,所勾所画,皆是上品,被誉为灵画派千年难出的天才。 因为自成一派的修行风格,灵画派所创造的画作,对于普通凡人也多有裨益,所以灵画派也是唯一一个和上京皇族保持良好关系的修真门派。 这次灵画派出行,目的是去上京城交流研习画作,谢清河领阵,龙湘君只是跟着见见世面的。 龙湘君已经来到了霍诚的身边,她先探了霍诚的脉搏,看了看霍诚手里的药,说道:“你还未入道,身上没半点灵息,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这百息丹和回灵丹,还是你先吃吧。要不然,没等你这师兄醒,你倒是先死了。” 闻言,霍诚也不含糊,直接就取了灵药,两下就咽了下去。 龙湘君右手抵住他后心,送了一道灵力,助他化了药性调息。 霍诚嘴里的血腥味,这才降了下去。 他恢复气力,真心道谢:“多谢这位姑娘。” “你这小孩子,说话倒是老诚,”龙湘君笑容甜美:“我既救了你,那你便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问你,刚刚你用了什么法子,怎么我们的灵剑,都朝你这边飞来了,控都控不住?” 闻言,霍诚眼神暗沉,敛眉不语。 他本感谢龙湘君不问缘由,运气相助,可眼前汪染伤重昏迷,情况不知,这姑娘又以恩相问,还是问他那灵剑之事,便让霍诚有些警惕不喜。 师尊伏泊蘅曾叮嘱过他,这灵剑之体的事情,事关重大,决不可外泄,否则,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龙湘君没那么多的心思,也只是随口一问,见霍诚不答,也不以为意,而是转身,想去查看汪染的伤势。 可刚一靠近,龙湘君就退了半步,手中长剑再次出鞘,眼神慌乱,直指汪染:“你这师兄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霍诚挡在汪染身前,他眼神坚定:“我真心以待,并未说谎。我们是上元宗弟子,师兄是梅峰弟子,我是竹峰弟子。若是不信,你们可请上元宗的两位掌座,与我们对质。至于这魔气,掌座自有定夺。” “呵——,”谢清河一声轻笑,看向霍诚:“你没有说谎吗?这人,真是你的师兄?” 霍诚眼神凶狠,对上谢清河无欲无求的眼:“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清河不答,他站起身,自马车之上飞落在地,正落在了汪染的身前。 霍诚眼神警惕,看向谢清河:“你要做什么?” 谢清河的目光,却落到了汪染的身上,从苍白奇怪的面色,到身上大片的血迹,不自然的扭曲骨折迹象,以及右手上面还未散去的黑色花纹,都一一尽收眼底。 他的眼神,也从最开始的淡薄无意,渐渐被兴味填满,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一般。 龙湘君自小便爱黏着这位谢师兄,如今二八年华,少女心思已有,她对这师兄便生了爱慕之情。可谢师兄因为病弱,一贯都是淡淡的,情绪波动很少,这是她第一次,在师兄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龙湘君有些不安的开口,叫道:“师兄……” 谢清河恍若未闻,他咳嗽了两声,淡淡开口,声音不若之前冰冷:“你这不该是师兄,而是师姐,对吗?” 谢清河伸手于汪染身上虚空一抚,她身上的伪装,便全部散去,显出了本来的样貌。 乌发如墨,肌肤莹润如雪,面容姣好如暖月,虽是重伤昏迷,嘴角带血,却别有一番病弱睡美人的风~情。 这种美,并不是乍眼逼人的美,而是温柔婉约,仿若深冬黑夜中高悬的一轮明月,美的沉静,夺人心魂。 明明是绝色的美人胚子,却身着男装,做男子打扮,看上去,更动人心神,让人只一眼,便移不开目光,心神沉醉。 龙湘君在灵画派,也算是少有的美女,可如今见了眼前人,也不免有些自卑,开口感叹道:“这位姐姐,长的好美啊。” 谢清河笑容淡淡,目光在汪染身上绕了几圈,点头应道:“确实。” 这话一出,龙湘君就笑不出来了。 她自问很懂这位师兄的性子,他是不世出的名家,在他眼里,颜值美丑,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如今,他竟然认同眼前女子的美貌? 龙湘君有点发酸,赌气道:“师兄既然喜欢她,那就带回去好了,上元宗和灵画派关系好,这位姐姐,我们更该要好好照顾着才行。” 龙湘君这话说来也就是赌气,并不真心,可谢清河眼神冷冷,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他脸上没有笑容,甚至连多余的表情也无,就这样对着龙湘君,缓缓开口,说道:“小师妹这提议,甚好。” 说罢,谢清河俯身,竟将汪染直接给抱了起来。 “别碰她!” 霍诚怒极,起身想要去拦,却被谢清河一脚,给抵住胸口,再无法前进半步。 他眼底黑色浓厚,瞳孔的极深处藏着一丝暗红,看向谢清河的目光,仿佛被侵犯领域的小兽,龇牙咧嘴的想要撕碎对手。 霍诚也说不清,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可他不喜欢,谢清河看汪染的眼神。 这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谢清河明明体弱,抱着汪染却毫不费力的样子。 他一手抱着汪染,一手抓起了汪染的右手,看着霍诚挣扎想往前的样子,露了笑容,将上面的黑色花纹,展现给霍诚看:“这是魔印,是魔宗的人下的印,用来千里追踪,处罚叛徒的。你这师姐只有练气修为,魔印激发,修为被反噬,自然无法再御物飞行,你不死,也全靠她保你。” “现在,你可以试着再挑衅我,”谢清河的笑容更深:“你师姐这样子,可没法再保你这条命了。想必以我灵画派和上元宗的交情,区区一个还未入道的弟子身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可霍诚却不得不吞下来。 眼前的人,知道汪染跌落的原因,知道魔印,也有能力救治她。 而他现在,实在是太弱小了,别说保护别人,就连他自己,也要靠人保护,甚至还会拖累他人。 霍诚几乎咬碎了牙,他隐忍着后退,不再言语,低头行礼:“还请道友救助。” 谢清河敛了眉眼,他低头看着汪染的指尖,苍白上染着细黑的纹路,仿佛雪白画卷之上的初始落笔一般,透着种别样的美感。 谢清河轻柔的摸上那纹路,言语温柔,笑容贵气:“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的。” 第8章 八个大佬 谢清河抱着汪染,飞身回到了那马车之上,当即令下:“就近找个客栈休息。” 他的目光落在了霍诚的身上,笑容淡淡:“这个孩子,也带上。” 周围人自然领命,当下便行动起来。 龙湘君心中生气,一直站在原地,她手里紧紧握着剑柄,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唯独佩剑上微微颤动的灵笔剑穗,泄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龙湘君一时赌气,她希望谢清河能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过来说两句软话,叫她一起坐马车走。 可是谢清河并没有过来拉她,甚至,他都没有开口叫她。 最后,一行人确定路线准备出发的时候,还是一旁的弟子见龙湘君一直站在底下,才来叫她出发的。 龙湘君虽赌气,但见一直没人理自己,也心中揣揣,如今总算有人来叫自己,面子上过的去了,便也顺势下了台阶。 她点头应了,抬头便看向谢清河,甜甜一笑。 可这一抬头,却发现谢清河的车架早已离去,龙湘君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眉眼含怒,猛地收剑入鞘。 灵笔剑穗四散扬起,龙湘君咬着嘴唇,赌气的跺了跺脚,也飞身追了上去。 灵画派一行人,向北行进了五百里,在关宁城中找了一家客栈,歇了下来。 为了掩饰修行之人的身份,灵画派的人,是以行脚商户的名义入住客栈的。 谢清河这人清雅华贵,一下马车,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怀中又抱着一个女人,虽看不清面容,但一头乌发,和露出的半个侧脸,从走入客栈到上楼住入雅间,都引得客栈中的凡人纷纷侧目。 更有好事的人,手里还拿着筷子,却仍站起身,跃跃欲试的探着脖子,想要去看汪染的样貌。 谢清河感知到那人的目光,眉目微敛,眼角的余光往那边一扫,便继续上楼。 他虽面无表情,恍若无事,可身边贴身的随侍点墨却屏息敛目,如临大敌,连呼吸都不敢出声一般。 谢清河刚上楼,紧跟着进客栈的霍诚就“噔噔噔”的追了上去,龙湘君本还故作淡定,一见霍诚往上跑,也两步三步的跟了上去。 有龙湘君跟着,自是无人敢拦他们。 谢清河刚将汪染放到床上,霍诚就将门给推开了。 龙湘君跟着进屋,本来心中高兴,可一对上谢清河冰冷如月的目光,便有点胆怯。 可她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汪染,心里有气,便仗着宗主女儿的身份,还是嘴硬的挺着,说道:“师兄,上京的事不可耽搁。既然两位道友是上元宗的人,不如我们派几个人,护送他们回上元宗,也好让他们养伤。” 霍诚本来对谢清河就有排斥和防备之感,他对谢清河的举动,总有十成十的警惕,如今追上来,也是想随身护佑汪染。 他见龙湘君此番言论,便闭嘴不言,等待事情的发展。 谢清河开口了,语气中难得的带了点温柔:“湘儿,魔印之事事关重大,交给几个低阶弟子,我并不放心。这两位道友的事,我会派人给上元宗传话,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由我暂时看顾他们比较好。” 龙湘君心中不愿,嘟着嘴还想再说什么,可刚长了口,就听见谢清河言语温柔,对自己说了句:“湘儿,听话。” 这话一出,龙湘君瞬间软化,彻底的投降了,她点了点头,便听谢清河的话,出门要隔壁的房间去了。 霍诚并没有走,他看着谢清河,漆黑眼眸中透着坚定:“我要守在她身边。” 谢清河却笑了。 他的笑容往往很淡,透着清雅公子的模样,可这一次,他的笑里带着邪性,白发银眸,仿若嗜血的妖孽。 “修真之人,经脉丹田,收纳灵气,是修行之本。若是经脉丹田毁了,修行之路也便绝了。”谢清河缓缓说道:“小家伙,我跟你玩个游戏。这段时间,我每看到你一次,我便会废你师姐一条经脉。她救了你,你不想她成为一个废人吧?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霍诚抿紧了嘴,他攥紧拳头,狠狠的盯着谢清河,仿佛一头盯住敌人的饿狼,随时准备上去撕咬对方的喉咙。 可当看到谢清河扣掉举起的三根手指之一时,霍诚瞳孔紧缩,猛地低了头,迅速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谢清河背过身去,视线重新落在了汪染的身上。 他的目光,从汪染的脸,到她的肩膀指尖,到全身上下的大片血迹,慢慢盘旋,渐渐痴迷。 昏迷中,汪染猛地咳嗽了一声,嘴角又渗出血迹。 谢清河的视线,落在汪染的嘴角,银色的瞳孔中,含着兴奋。 他伸出左手,轻轻的抹上汪染的唇角。 苍白的手指,沾了红色的血迹,莫名的妖艳。 谢清河看着手指上的血迹,微微张口,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下。 ———————— 汪染醒的时候,意识还有点迷糊,她下意识的想起身,却感觉四肢百骸沉甸甸的,仿佛没有感应一般,动弹不得。 汪染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的床铺帷帐时,反应了下,才回忆起了自己灵力骤失,与风行舟掉落之事。 可眼下这情况,他们似乎是被救了? 房屋之中,有轻微的沙沙声,似乎是纸笔摩~擦的声音。 而汪染自醒来便感觉到,有一股视线,炙热的让人无法忽视,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似是因为她清醒过来,这视线,有所收敛,和缓了些。 “道友,你醒了,可感觉有哪里不舒服?” 房间内,传来淡淡的男声,清雅中透着关切。 一听道友,汪染的心就稍微稳了些,至少救她的是修真之人,好歹还能给上元宗传个信。 “这位道友,我乃上元宗梅峰座下弟子汪染,如今莫名灵气遭噬,身受重伤,还请道友帮忙给上元宗传个消息,汪染必心中感怀,自有重谢。” 汪染说的有些急切,稍微喘了些,她紧跟着又问道:“道友发现我的时候,不知是否见到我的身边,有个十二岁模样的孩子?他也是上元宗的人。” “你放心,他暂时无事,上元宗的消息,我也已经命人传过去了。”那人声音稳稳传来,渐渐靠近:“你刚醒,别说这么多话,歇一歇,喝点水。” 这是遇到好人了。 汪染心里感动的哇哇的,面上还是稳稳的不动声色:“谢道友,敢问道友名姓门派,他日汪染恢复,必当——” 她话还未说完,便见一人,清雅公子的模样,白衣白发,来到近前,将自己扶了起来,并将手中的水,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登门重谢”这后面的四个字,就卡在了汪染的喉咙里。 与此同时,一本名为《灵画天才的宠爱》的小说内容,瞬间传入到汪染的脑海之中。 当迅速浏览完小说简介后,汪染的内心,已经是暴躁的无f~u~c~k说了。 她这是什么运气,竟然穿了三本小说,还TMD的都是虐文,男主个顶个的变~态不好惹! 汪染压住内心的狂躁怒气,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将那最后的四个字,彻底的吞在了肚子里。 还登门道什么谢啊,她不被这人给玩死,都算自己命大。 谢清河的手拍上了汪染的背,动作温柔的给她顺气,见汪染气息匀了,便将手中的水喂给她喝。 谢清河言语淡淡,神情温柔:“我名谢清河,是灵画派的人。灵画派与上元宗向来交好,我与仙子相识,也是缘分,道谢之语,不必再提。只是希望仙子日后若是经过灵画派的地域,能来找谢某喝杯淡茶,便好。” 汪染这水喝的毛骨悚然,感受着谢清河与自己背部贴合的手,她就觉得背上长刺一般,特别的不舒服。 《霸道魔尊的替身爱人》这书就是个替身剧情,中间虐心虐身,各种天雷狗血,但最后还是个HE了的小故事,偶尔女主有点啥生命危险,魔尊还会出现来救的那种。 而《仙侠情缘之不准离开我》中的霍诚是在婚后被女主发现真面目后才露出暴力偏执的一面,做出了伤害女主的事情,之前的杀伤力,几乎可以约等于零。 可《灵画天才的宠爱》的男主谢清河,是个十足十的无法预测的病娇人格。他看到女主的第一眼,就对女主起了兴趣,他一直以温柔面目靠近女主,但内里,为了困住女主留在身边得到作画的灵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下药,锁链,废修为,威胁的事,什么都干的出来。而且,小说的最后,谢清河为了不让女主逃跑,以灵画入幻,将女主弄成了白痴,傻呵呵的被关笼子里,彻底变成了一只金丝雀宠物。 汪染本以为自己是因为伤重无法动弹,可现在,一看谢清河这扶着自己的君子样子,就知道,十有八~九,这还是谢清河搞的鬼。 在这家伙身边,危险系数太大了。 她得赶紧走。 汪染喝了两口水,就喝不下去了。 谢清河也很恰到好处的收了水杯。 他仍没松开汪染,而是有些迟疑似的说道:“清河还有一事,要跟仙子请罪。” 刚刚两人还是互称道友,现在就变成自称清河了,若是个不知谢清河面目的普通人,只怕也会受宠若惊。 谢清河是谁,整个修真界,只怕没有不知道他的人。 在修行之时,未接触这虐文之前,汪染就听说过谢清河的名声。 修真界中修行入道的法门多是炼化灵气修行,唯独灵画派是以画入灵入道。灵画天赋越高,修为也就越高,甚至于因为灵画派法门诡异奇特,两两对敌之时,相同修为之人,也多是其他门派的人吃暗亏。 而谢清河,是灵画派年轻一辈中公认的第一人。他年仅百岁,就已达元婴境界,一只画笔,描绘山河,引幻描灵,无所不能。同辈之人中,可只有汪染的师兄施源敬,和他修为相近。 可施源敬也说过,灵画派修行攻击诡异,防不胜防,若是以命搏杀,他也未必是谢清河的对手。 施源敬是个自信且自傲的人,他能这么说,便是对谢清河实力的认可。这样一个元婴级别的天之骄子,跟一个仅有练气修为的小小修者以礼相待,平辈相交,是绝对的难得,没人不会受宠若惊。 当年,汪染听这话,也只是当个修真界的娱乐八卦来听听的。可现在,她没想到,这谢清河,竟然是混合到这里的第三本虐文的男主。 倒霉的,她仍然是那个女主。 虽然说一旦被病娇给看上,就不是很好躲了,可现在,汪染绝对不能走这种温水煮青蛙被慢慢攻破沦陷的老路。 当下之急,就是要跟谢清河拉开界限,彻底远离。 反正,别让这谢清河给她画画就行。 这家伙,在书里给女主画了一幅画之后,就和中了迷药似的,病娇属性瞬间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汪染心念急转,谢清河话音刚落,她便立刻回道,语气是见到前辈的谨小慎微:“谢前辈慎言,汪染只有练气修为,当不得前辈这一声仙子。这请罪一话,还请前辈莫要再说。” “谢前辈,您此行入世,想必有要事。晚辈不敢耽误前辈,前辈只管将我和师弟留在此处便可,我和师弟,会想办法回到上元宗。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要是汪染能动,她都想用全身的颤~抖来表现下自己的激动和胆小了。 先不管是不是虐文,但凡能当小说女主的,能说出这种胆小马屁精人设的话的,几乎没有。 汪染就不信,她说了这话,谢清河还能对自己另眼相看,想给自己画画像。 谢清河捏住汪染肩膀,将她往后一拽,便让她靠在了身后的床塌上。 他起了身,刚刚面容上的温柔一扫而光,周身气质清冷,瞬间转变成了前辈一般的世外高人气质,高阶修为的压制隐隐逼近汪染面前。 “既然你不愿平辈相交,那么便以修为论处。” 谢清河手在虚空中一抓,神蛇巫骨灵笔便现于他的手中。 “既然你认我是你的前辈,那么我做何事,便无所谓得罪不得罪了。” 汪染暗自吸气,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眼前半空之中,一张画卷虚虚隐现。 画卷之上,背景是绿草乌土,隐隐点缀着黄~色紫色的野花。 那躺在那上面的人,作男装打扮,乌发松散,白衣上散落着或红或暗的大片血迹,面色雪白,双眼紧闭,脸上也被血污沾染了一小半,明明是凄惨重伤的模样,却透着妖异的病弱之美。 画上的人,正是汪染。 明明小说里,谢清河在遇见女主三次之后,两人稍有些了解后,谢清河才为女主执笔作画。 可现在,他竟然已经为她画了画像? 这病娇模式,似乎是已经开启了。 整张画作,已经完成,浑然天成,灵气飘动。 唯独画卷的右下角,还余下画家的落款提名。 谢清河左手执笔,神蛇巫骨笔汇灵气入画,一字一画,点墨一般勾画。 “谢”这个字,现于画上。 提名落款这个动作,对于谢清河来说,是一种标识所有权的行为。 汪染看着他这样子,心中有不安,更多的却是不满。 当面这样作画,这样的宣誓主权,未免有些太过欺人太甚。 她好歹是上元宗灵境上人的弟子,虽只有练气修为,但也不至于被谢清河这样强压一头的看不上,平白落了上元宗的名声。 眼见他已写到了“清”字,汪染敛了装出来的胆怯和讨好赔笑,言语冷清,开口说道:“我不喜欢这画。” 谢清河的笔,停了。 第9章 九个大佬 谢清河微微偏头,看向汪染,了然一笑:“不装了?” 他笑容中的温柔,又回来了,可藏在眼神深处中的那抹占有欲,却让汪染警惕。 汪染知道,谢清河这样,是在故意激自己。 她若守了这前辈之礼,当下忍了下来,以后也会因这修为和前辈的身份而受人制肘。 她若不想忍,那么刚刚装出的讨好马屁精人设便直接崩掉。 怎么选,对于谢清河来说,都没有坏处。 现在汪染对于他,是个很让他感兴趣的玩物。 而权衡之间,汪染还是选择,保持两人之间,那暂时虚伪而平和的假象。 她开了口:“我是上元宗梅峰掌座灵境上人的弟子汪染,既然师尊与谢道友的师父灵棋上人同辈相交,那么我们还是平辈相交的好。我常听师尊说起,灵画派的弟子以画入道,最是修身养性,这种未经本人允许,就擅自作画题字的行为,是否有些太不将我上元宗放在眼里了?” 谢清河收了笔,他敛眉收笑,一派佳公子模样:“灵感所至,笔意倾泻,便有些收不住,还望汪道友莫要见怪。” 谢清河又恢复了这个相对来说还算礼貌的样子,倒是让汪染稍稍松了一口气。 修真界中,以修为和辈分论英雄,若是真的认了谢清河当前辈,他以前辈之礼相压,只怕会更不好过。 “师兄!”龙湘君突然推门而入,一派喜色,天真烂漫:“听说上元宗的道友醒了?” 她一进门,便看向了床上的汪染,见她侧靠在床上,神色平静,表情也很正常,似乎对谢清河并没有什么企图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立刻站直,露出典雅守礼的笑:“这位道友,我乃灵画派门下龙湘君。” 汪染看向她,微微颔首:“上元宗梅峰弟子汪染。” 龙湘君露出大大的笑脸,转头看向谢清河,刚叫了一声师兄,立刻就停住了。 她看到了谢清河身后的画,眼睛立刻瞪大,生气道:“师兄,你,你从来都不给人作画的,我那么求你,你都不肯画我,你怎么会,画了这位姐姐的画像?” 她的话里,更多的却是委屈。 汪染看着龙湘君,心里暗叹自己倒霉。 她穿的这个世界,目前杂糅了三本虐文的故事,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完全按照各篇小说的剧情来走,而是以一种莫名和谐的方式融合在一起。 她自己的身份,魔宗与修真界的关系,霍诚的牵扯,灵画派的人物,全都融洽的构筑于现在这个世界之中,靠着她串起了所有。 龙湘君就是《灵画天才的宠爱》中的第一女配,基本从头贯穿到尾,她是灵画派掌门龙蜀峰的独女,就连清冷的谢清河,也对她多有维护。而这篇文中的虐,除了出自于谢清河之外,大多都是龙湘君的手笔。 不知为何,龙湘君对谢清河心生爱慕,可她不在谢清河身上花功夫,却处处针对暗害占据了谢清河注意力的女主,给女主添了不少麻烦和伤痕。 原书中,汪染跟随上元宗门人去灵画派拜访的时候,才遇上了龙湘君。因为龙湘君的刁蛮任性,再加上在人家的地盘上,还吃了不小的暗亏。可没想到,相遇的剧情变化了,她竟然同时遇上了谢清河和龙湘君。 头疼。 真是头疼。 汪染都想跟老天比个中指,三本虐文还不够,大佬和黑手女配还同时上,真的是嫌她活的太长了嘛。 谢清河背挺的笔直,如竹木之姿,白发银眸,宛若清泉冷月般高洁。 “不知为何,看到汪道友,莫名有种想要作画的冲动,给道友疗伤之后,情绪所至,便作了这画。湘儿师妹,你是灵画派的人,自然知道,这灵感所至,笔锋便是收不住的,你可要帮师兄作证。”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饶是龙湘君心中有气,也无话可说。 她看着谢清河谦谦君子的清雅模样,自责是自己想多想错了,竟以为师兄是对汪染有意。 可无论如何,这画都画了,龙湘君看着,就觉得心气不顺。 她一偏头,忍不住气,瞪了汪染一眼,话也不客气起来:“汪道友既然醒了,就请解释一下身上魔印是从何而来,上元宗的人,难道和魔宗还有所牵扯吗?” 谢清河看到龙湘君动作,嘴唇微抿,淡淡眼神中透着危险的不喜意味,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汪染被瞪的莫名其妙。 小姐姐呀,明明你该生气的是那个男人,我也晕着被画的,我也是个受害者好不好,为啥瞪我呀? 等下,魔印? 汪染想到昏迷前右手臂的抽痛,视线下移,便看到了自己的右手。 葱白的右手上,手指芊芊,却覆盖着黑色的纹路,缠~绕了整只手。 不知什么时候,谢清河走到近前,他低声说了声“得罪了”,还未等汪染反应,便将她的右臂衣袖,向上扯了起来,露出了她的小半截手臂。 手臂莹白润泽,本该如同上好的美玉,可如今,那美玉上,也沾染了黑色的纹路,勾画出莲花的样子,顺着手臂的脉络,向上延伸没入那衣袖之中。 纯白之美与诡异之黑的交替,却透着一种别样的妖异美感。 这魔印种的,还挺艺术的。 汪染心中腹诽,面上却露出难色,表现出一副身有苦衷的样子:“这魔印一事,汪染不便多说。只是灵画派该清楚,魔印是魔宗处罚追踪所用,我既然身上有魔印,便绝不会是和魔宗勾结之人。这事情复杂,未得宗门允许,汪染不可多谈。” 龙湘君任性,心中有气便发作,来的快去的也快,她见汪染这魔印似乎覆盖了整条胳膊的样子,也知道必定痛苦不小,心里也有几分感同身受,便放软了语气:“魔宗真是可恶,汪姐姐别怕,师兄修为高深,定会有办法的。” 谢清河却不答,他的眼睛,紧紧的盯在汪染的手臂上,目光中透着疯狂和兴奋。他伸出苍白中泛着青色的左手食指指尖,落在了那黑色纹路上,沿着纹路向上,细细的摸着。 指尖冰冷,贴在肌肤之上,触感异样阴冷,汪染只觉得接触位置酥麻,直起鸡皮疙瘩,可她动弹不得,退无可退,本想出言阻止,一时之间,却又突然说不出话来。 全身上下,汪染唯有目光能动,可谢清河的手,顺着那纹路,一直向上,很快便脱离了汪染目光的范围。 她唯一的感官,便只剩下了触觉。 冰凉的,酥麻的。 汪染感到谢清河的手,已经来到了她的手肘位置,再往上,就要伸进衣袖之中。 就算是穿的,她在现世也没开放到这种程度,被个刚认识的男的随随便便的摸胳膊。 汪染又气又急又羞,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潮红,直盯着谢清河,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恨。 可从龙湘君的角度,只看到自己师兄查看着汪染的魔印,而汪染却莫名其妙的害羞脸红了。 龙湘君又不开心了,她瞪了汪染一眼,委屈的叫道:“师兄……” 谢清河手指一顿,痴迷的眼神迅速恢复冷清,瞳孔深处飘过一丝不喜,他收了手,转过身去,看向龙湘君,说道:“湘儿,我听说,今晚天宁城中有灯会集市,甚是热闹。现在无事,就给大家一晚上的休息时间,去外边玩玩吧。” 龙湘君年纪小,正是喜爱热闹的年纪,昨天入住客栈,她就听说了灯会之事,心中跃跃欲试。今天谢清河主动提了出来,她认为是师兄特意给自己安排的,心中更加高兴。 龙湘君的眼睛亮亮的:“师兄,你和我一起去吗?” 谢清河点了点头:“当然。” 龙湘君立刻就露出了大大的笑脸,转身跑了出去:“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龙湘君走后,汪染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她看向谢清河:“你刚刚禁言了我?” 谢清河笑的戏谑:“汪道友,这话可不能乱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汪染将闷气按下,继续问道:“我的师弟霍诚呢?他在哪?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他觉得自己累赘,累你至此,无颜见你。” 汪染看着谢清河,打心眼里质疑这话的真实性。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正面对上撕破脸的话,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谢清河的目光,落在了汪染的脸上。 她神情淡定,唯独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是在做着什么打算。 “你在想什么?” 汪染勾唇一笑:“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动。” “我的画完成了,你便可以动了。”谢清河的声音中略带苦恼:“我忘记告诉道友了,这画是为道友治伤的。落款不写,画作未完,道友的伤,就好不了。” 这话真的是在骗鬼,汪染气的牙痒痒,可又没办法。 现下她势单力薄,又在谢清河的势力范围内,唯一勉强能依赖的霍诚,现在又看不到,十有八~九也是被谢清河想办法给控制起来了,她却连动都不能动,心情真是糟糕。 第10章 十个大佬 可这画确实是画不得的。 原文里,谢清河为女主画了一幅画,提名落款之后,便将女主彻底的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只要是谢清河不喜欢的,他便不会让女主做,会让女主改,几乎是将她雕刻成了一个布偶娃娃。 这样变~态的控制,防不胜防,汪染可不想经历。 “谢道友,这画上毕竟画的是我,”汪染开口说道:“我不太喜欢,也不想这画完成,不如道友将这画送我,可好?” 谢清河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汪染的目光中,危险里带有一丝审视。 现在这种情况,汪染最好的做法,或者是不得不做的做法,便是同意他作画救治。可相比于能动能走,她却更不希望自己作画,这是为什么? 很快这抹审视也消失了,谢清河微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他伸手一召,半空中的画卷便被卷好,收入到谢清河的手中。 谢清河将画卷放到了桌上:“这画便先放在这里,等到道友恢复,可以使用储物戒的时候,就可以收起来了。” 汪染点头道谢,继续说道:“我想见霍诚。” 闻言,谢清河朗声冲门外说道:“点墨,去请上元宗的霍诚道友来,就说汪染道友想见他。” 一直候在门外的点墨应声道:“是。” 若是门外一直有人,龙湘君能这样随便的闯进来,也是谢清河的纵容。 他对于这个小师妹,似乎一直很是忍让照顾。 谢清河这样的行为,有些奇怪。 汪染决定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翻翻这本书,看看龙湘君的最终结局到底是什么。 点墨很快便回来回话:“公子,上元宗的霍诚师弟,受伤不便,暂时无法过来。” “知道了。退下吧。” “是。” 谢清河看向汪染,眼神里传递的信息,似乎是在说,你看,你师弟不来,我也没办法。 汪染几乎可以确定,谢清河又在这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她露出了笑容:“既然霍诚受伤了,那好好休息便是。” 谢清河说道:“汪道友,上元宗的人不知何时才能接信来此,若是将你们二人就这样留下,我也不放心。我听霍诚说,你们此行也是要去上京城,既然大家同路,不如同行,也方便照顾。道友的伤,也可以慢慢养好了。” 汪染笑的温婉:“谢道友考虑周详,这自然是好的。” “既然如此,汪道友就请先好好休息,我答应了师妹,要去那花灯节,就先离开了。” “好的。” 谢清河一出门,汪染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这个人,披着温文尔雅的外皮,话里话外套圈套着圈套,让人防不胜防,很不好对付。 现在的修为差异,再加上负伤状态,汪染的形势很不利。 这个晚上,她不打算睡了,她要好好翻翻那本书,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能暂时压制谢清河的方法,扳回一城。 虽是这么想着,可谢清河出门没一会儿,汪染就觉得眼皮沉重,很快就睡着了。 汪染刚睡着没多久,就有人轻轻推开门,悄悄的走了进来。 谢清河以助人疗伤为由,和汪染共用一间房,让汪染睡在自己的床上这件事,已经让龙湘君心里积压了不满。 而今天前来,虽然被谢清河以陪看花灯给哄了回去,可龙湘君开心的告诉完同行的弟子之后,又想到了谢清河给汪染作画的事情,瞬间心情差极,对汪染更是恨的牙痒痒。 龙湘君一直在等,等到谢清河从房间中离开,要去找自己的时候,她便施了对汪染施了昏迷咒,潜了进来。 龙湘君来到床前,看着汪染睡着的恬静模样,心里有些酸涩,有些嫉妒。 她二八年华,也算美貌,常被宗门师兄弟追捧称赞,可现在,汪染不仅比自己漂亮,还吸引了从来都对人冷淡的谢师兄的目光。 龙湘君瞪了汪染一眼,嗔怒道:“狐媚。” 龙湘君转身,拿起桌上的画卷,打开一看,心里更不舒服了。 谢清河画术超绝,饶是之前汪染重伤的狼狈模样,也让他画的带了灵气和美感,美人白衣染血,更是让人生出额外的怜爱之感。 而画卷右侧,落款位置,还写了一个谢字。 “我求了那么久,可师兄都不肯给我作画,你这家伙,凭什么?”龙湘君偏头看向汪染,眼底是明晃晃的嫉恨:“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让你以后再敢魅惑师兄。” 她只一寻思,便伸手引灵,往画中注入了灵气,牵引画中的阵法灵气变动。 画卷之上,迅速现出粉色的灵光,很快又归于平寂,看上去,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龙湘君收起画卷,拿了画轴,便出了门。 龙湘君刚离开,霍诚便从另一边走廊处出来,他看着龙湘君手中的画轴,又看了看汪染的房门,若有所思。 龙湘君在客栈转了一圈,她刻意避开了灵画派众人所在的位置,随便寻了个位置,就将那画轴给扔了。 她已经在那画轴上下了迷情咒,那天灵画派众人进客栈中那么大的阵仗,一定引人注意,若是有人对那汪染起了心思,便会被这画所吸引,打开画卷中了咒术之后,便会想要去寻那汪染。 正好一会儿灵画派的人,都要出去街边集市上去参加那花灯节,房门下了禁制,对凡人也不会设防,汪染又昏迷,自是无法反抗。 龙湘君与汪染并无深仇大恨,如今这行为,只是心里气不过,想教训一下汪染,所以她在画中同时布下了迷情咒和昏睡咒,若有人想对汪染不轨,很快便会晕的。她只想吓唬汪染一下,并不打算毁损汪染的清白。 计划完成,只待晚上回来验收成果,龙湘君的心情好了,去找谢清河,和灵画派的众人,一起去看花灯了。 客栈大厅中,王虎叫了一盘牛肉,一份花生米,和一壶水酒,砸着嘴,一杯一杯的喝着,吃着。 灵画派的人因为修仙,周身气质不同于凡尘,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楼梯中下来出门,很是引人注目。 王虎瞥了他们一眼,很是不屑的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 他是关宁城中的搬运走夫,平常就是给人干些力气活,因为酬劳丰厚,最近跟着威武镖局去上京城走镖的队伍,一起歇在了客栈里。 今日无事,王虎便在大厅,叫了些吃食,喝了点酒。 那日谢清河一行人进入客栈,王虎一眼就看到了汪染,直觉那是个美人,当时为了看清汪染的样貌,他甚至忘记了吃食,下意识的起了身。 虽然感到那打头的公子看了自己一眼,有种莫名的冷意,但王虎并没有在意。 那公子看着文弱,又生的一头白发,病恹恹的样子,王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王虎虽爱美人,可也没必要因此惹是生非,见灵画派一行人出门,只心中转悠了一下那天见到的美人可能还在房中,便又继续喝酒吃肉了。 待到酒足饭饱,王虎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了些微的醉意。 他起身,打算回房间,可没走几步,脚下一顿,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王虎低头,便看到一个画轴,被自己踢中,往前滚了几圈。 那画轴,似乎有种别样的诱~惑。 鬼使神差的,王虎捡起了画轴,他打开了画轴,看到了里面的画。 ———————— 睡梦之中,汪染感到,好像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袖。 她头脑迷糊,想要醒过来,可却又想被困在梦中一样,怎么都睁不开眼。 这种仿佛鬼压床一样的情况,竟像是中了昏睡咒一般。 汪染竭力抵抗,心中强迫自己清醒睁眼,虽觉得头痛的厉害,可她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已是夜晚,房中并没有灯火,失了灵力的汪染,眨了几下眼睛,才逐渐适应了这黑暗。 “姐姐,你还好吗?” 这声音,是霍诚? 汪染无法转头,开口问道:“霍诚?” “是我,”霍诚蹲在汪染床侧,他见汪染无法动弹,便站起了身:“姐姐,你怎么样?” 他顿了顿,又开口说道:“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虽说霍诚是需要防着的另一个男主,可在见识过谢清河这种工于心计的变~态之后,终于见到同是上元宗的霍诚,汪染有种见到亲人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她目光泛暖,很快又想到原书中霍诚与女主这救命之恩的纠葛,便说道:“师尊让我送你回上京,我只是完成师尊的命令。” 言下之意,就是我救你只是因为任务,别自作多情。 与汪染相处了几天,霍诚也大概知道汪染对自己的态度,他不以为意,而是继续说道:“姐姐,灵画派的人,不是什么好人。你要防着他们使坏,不要相信他们。那领头的谢清河,还威胁我,他不让我跟你见面。” 谢清河不是好人这件事,我比你清楚的多。 只是霍诚这话,说不让见面的时候,怎么好像还含着点委屈? 汪染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第11章 十一个大佬 “他说,每看到我一次,就会断,”霍诚顿了顿,为防汪染担心,隐瞒了事实:“他就会断我一条经脉。姐姐醒了,我当时就想过来的,可是谢清河寸步不离房间,我便只能忍耐。等到灵画派的人出门去参加花灯集市了,我便来了。” 这样的威胁,倒是像谢清河展露本性后会说出来的话。 不过谢清河对外,一向是沉静的君子模样,怎么对霍诚,刚见面就这样明晃晃的威胁起来? 难道是男主和男主之间天然的气场不和? 同是男主,如果这两个人对上,不知道谁会赢谁会输?甚至于,谁会活谁会死? 但这倒是个好法子,若是霍诚真的被废经脉,修为难进,以后也没办法当那个把女主困住的无法无天的剑修了。 可对上霍诚那含着关切和信任的大眼睛,汪染就又点狠不下心来。 她心中暗叹,霍诚这幅小孩样子实在是太犯规,以至于她没办法完全将现在的霍诚和书中那个暴虐无常的家暴犯联系起来。 “还有,”霍诚继续说道:“谢清河离开后,我看到龙湘君又进你的房间了,她鬼鬼祟祟的,离开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副画轴。我担心她做了什么,所以他们一离开,我便来这找你了。” 龙湘君? 这算是第一女配和女主的天生不对付吗? 汪染没忘记龙湘君瞪自己的那几眼,只是龙湘君看着年纪不大,还是个天真的少女模样,汪染只当她是闹脾气。 看来都得防着。 汪染问道:“你看桌子上,有画吗?” 霍诚起身,视线一扫,回道:“我没有看到画。” 汪染心下了然,龙湘君此番潜入,就是想要拿走那副画。可能谢清河为她人作画,龙湘君心中不容,便动了偷取的心思。 可若只是偷画,怎么还只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昏睡咒,若是没有霍诚,只怕她睡到明天早上都是有可能的。 “这画没关系,”汪染说道:“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既然龙湘君想要,给她便是。” 霍诚点了点头。 汪染继续问道:“灵画派的人给上元宗传信了吗?” “传信了,”霍诚说道:“只是传信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师尊是否知道我们出事的消息。” 他继续说道:“那日掉落下来,我试图调动储物戒,可却没有半分反应。灵画派的师兄告诉我,这是因为我还没有入道,体内没半分灵气的原因,而在上元宗内,灵气充沛,便可借住宗内灵气调动灵器。” “是这个原因。” “他们还说,姐姐身上被种下了魔印,而魔印激发,才导致你灵气被吸尽的。”霍诚微微皱眉:“姐姐身上的魔印,是怎么回事?要紧吗?” 怎么回事?当然是拜另一个虐文大佬所赐。 虽然不知道那魔尊宣玺是什么时候下的手,但魔尊亲手种下的魔印,只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也得想点办法才行。 汪染本来想说与你无关,但转念一想,霍诚好歹也算是个男主,虽然是不同书里的,但男主气运之间说不清谁高谁低,若是对上,没准还能有个一拼之力。 于是汪染回答道:“霍诚,我这魔印,是魔尊宣玺种下的。魔宗虽与我修真界表面平和,但私底下暗流涌动。你既然入了上元宗一门,便要勤学苦练,日后好护卫我修真界,对抗魔宗。”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宣玺魔印一事,属于上元宗绝密,你既然见到了,我便不瞒你。但你不要与他人多说。” “师尊知道吗?” “等回上元宗的时候,他们应该就知道了。” 霍诚说的郑重:“姐姐放心,姐姐不让我说,我便谁都不说。”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谢清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上元宗的道友好生节俭,你们在房内说话,都不点灯吗?” 霍诚立刻戒备起来,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在门口,瞳孔中闪耀着幽深的光,全身上下都崩紧了起来。 谢清河吩咐道:“点墨,去给店家要盏灯来。” “是。” 汪染很清楚,谢清河现在不直接推门入内,绝对不是出于怜悯之心。他只是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态,享受着玩弄和掌控的姿态,这样能够逼迫别人看人挣扎的情况,谢清河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霍诚的眼里泛着紧张,他现在在屋中,谢清河就堵在门外,进退两难。 汪染只当霍诚担心谢清河废他经脉,毕竟是一个宗门的人,还是需要一致对外的,便开口说道:“谢道友,我已睡下了,若是有事,请明日再来。” “这事,还真耽误不得。” 话音一落,谢清河便推门进来了。 点墨跟在他的身后,在桌上放了一盏油灯后,重又退了回去,将门关上了。 霍诚当即起身,挡在了汪染的床前。 他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谢清河,仿若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孤狼,凶狠的示威。 汪染有点愣。 怎么霍诚不跑不躲,在这挡自己来了。 谢清河轻笑,银色眸子中泛着悠闲,看向了汪染:“汪道友,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我和你这师弟,”谢清河的视线落在了霍诚身上,透着玩味:“有个约定。这段时间,我每看到他一次,我便会废你一条经脉。看来他也并不怎么在乎同门之情,特意来到这里,等我回来。” 什么? 汪染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一贯的冰封冷淡表情。 废谁的经脉?废我的? 大哥,你虽然是个虐文男主,但好歹是个男主,怎么说话语气和行为作风这么像反派? 霍诚拦在汪染的床前:“你若是敢动她,我必会让你生不如死。” “还未入道的区区凡人,”谢清河笑道:“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狂妄。” 他看向汪染,笑的让汪染想揍人:“汪道友,我这人最讲信用。若是食言而肥,只怕传出去,在这修真界中立不住威信。只好对不住汪道友你了。” 我去? 这谢清河是要来真的? 废掉经脉了更好控制,更好当玩物了是吗? 眼见谢清河已经走了过来,且眼底闪着兴奋的光,汪染就知道,这下估计是要完。 汪染心思急转,努力的回忆睡前看的那一点原文内容,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用来威胁谢清河的信息。 有原书可以翻的好处就是,可以站在上帝视角,提前看到很多东西,并加以利用。 当初她从魔宗出逃,对付宣玺的时候,就是利用了原书中的信息。 谢清河已经逐渐走近,汪染躺在床上,开口说道:“谢清河,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谢清河回道:“若是想要我违背约定,简单的交易,可不行。不如,你留在灵画派,如何?” 汪染没理他,而是说道:“我知道御虚蛊灵的毒该怎么解。” 谢清河的脚步停了,他手猛地往前一扬,一股劲气直冲汪染面门,激的她的头发都扬了起来。 霍诚神色一紧,看向了汪染,见她无事,才稍微放了下心。 汪染继续说道:“御虚蛊毒的解药,这个交易值不值,谢道友的心里,应该很清楚。” 谢清河眼中杀气萦绕:“你是怎么知道的?” 汪染面上稳的很,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她没回答,而是说道:“你让霍诚出去吧,不要动他,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谢清河手一扬,他身后的门,便开了。 霍诚却没动,而是看向了汪染。 汪染笑着安慰他:“放心,我没事的,你出去等着。” 霍诚攥紧了手,眸中煞气飞扬,他只觉得心中一股郁郁之气,怒火积压,又有种隐隐要上头的感觉。 现在的他,实在是太弱小了,以至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从安排,做人累赘。 愤怒不甘中,霍诚又闻到了那股冷杉木香,混乱的脑袋猛然清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又险险的被情绪所控制。 现在一时弱小,并不代表永世退让,他还有时间,不该急于这一时。 而现在这样莫名的冲动,会害死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汪染见霍诚不动,微微皱眉,放重了语气道:“霍诚,知道越多,死的越快,这事与你无关,你出去等着。” 霍诚咬紧了嘴唇,他抬头看了汪染一眼,点了点头,转头便出门去了。 他一出门,房门便猛地被关上。 谢清河猛然向前,掐住了汪染的脖子,银色瞳孔中是嗜血的危险:“你都知道些什么?” 汪染说的艰难:“杀了我,你永远都找不到解药。每年八月十五,万蛊噬心,只会越加难忍。” 谢清河松手了,他敛了情绪,俯身看向汪染:“你想要什么?” 桌上油灯飘荡,印着灯光,汪染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谢清河的阴影之下,让她看不清谢清河的表情。 在他还未出生之时,怀有身孕的谢清河的娘中了御虚蛊毒,以至于他娘难产而死,而那蛊毒都转移到了谢清河的身上,成了胎毒。 这毒除了让谢清河白发病弱,脸色苍白泛青之外,每年八月十五月圆之时,灵蛊异动,谢清河都会受到蛊毒侵蚀,很是痛苦,只能靠碧蛊毒蛇吸血,才能稍稍缓解病痛,可吸血又毁损自身,所以谢清河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想要解御虚蛊毒,只有找到血虹迷藤蛇花,借用这半蛇半花的灵物,吸出蛊毒,才能免了每年的万蛊噬心之苦。 灵画派的悬棋上人是谢清河的舅舅,他心疼侄儿,将他收入门中,也利用自己的人脉去找寻血虹迷藤蛇花,可一百年来,从希望到失望,每每得到消息,去了之后却都是虚无。 谢清河病娇变~态的性子,也就是在这病痛的折磨下,逐渐形成的。悬棋上人心疼维护谢清河,却也让他越走越歪。 他对外温文尔雅,如若君子,只有极近的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书里面,知道的有名姓的人,除了悬棋上人,便是谢清河的贴身随仕点墨。 在睡前翻的仅有的那几页中,便提到了谢清河的胎毒。 汪染并不知道该去哪里寻那蛇花,可事情紧急,她当机立断,判断谢清河作为男主,这身上的毒,早晚都能解的,便立刻以此进行要挟。 一百年来深受折磨,若是有方法能够解脱,只怕没有人能抵得过这样的诱惑。 第12章 十二个大佬 “若是你知道这解药在哪,”谢清河说道:“我也可以将你抽魂练魄,用那搜魂之术,还省却了这交易的麻烦,不是更好?” 心狠还是你心狠。 汪染内心翻白眼,面色平静:“谢道友,我上元宗也是有些秘法的,我可以保证,杀了我,你永远都没有办法解毒。” “看来,我还得对你好一点。”谢清河声音淡淡,泛着兴味:“汪染,你真有趣,若是能够将你留下来,我的日子,应该就不会那么乏味了。” 大哥,你有病吗…… 这搏的是生死交易,到底哪里有趣了? 变~态的脑子无法打开,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汪染微微皱眉,不理他的话,继续说道:“交易的内容很简单,我不会要求太多。我要你治好我和霍诚的伤,送我二人去上京城,并且在这段时间内,都不会对我们动些背后阴邪手段。等到了上京,我会告诉你怎么寻那血虹迷藤蛇花。” 血虹迷藤蛇花这几个字,更加重了谢清河对汪染的信任。 他本来有些犹疑,可汪染只有练气修为,这一天粗略的背景调查中,也发现她家世并不特别显要,这血虹迷藤蛇花的名字,若不是真知道点什么,恐怕都说不出来。 谢清河的手,摸上了汪染的脸,描绘着她的下颚线,他声音清冷低沉:“汪染,你真美,我真想为你多画几幅画。” 汪染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声音平静:“谢清河,别犯病,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话一落,汪染感觉到身上一轻,浑身的限制都消失了。 她撑着身体起来,试图调动灵力,可丹田识海之内,仍旧灵力空空。 汪染看向谢清河,问道:“我的灵力呢?” “你这魔印,不是普通魔修种下的,”谢清河的目光,落在了汪染的右手上,眸色渐深:“你修为尚浅,魔印激发后,灵力与魔印相抵,被吞噬殆尽。现在我给你暂时压制住了魔印的力量,你不会感到疼痛,但是你的灵力,要等魔纹全部退却后,才能恢复。” “你这话说的,倒还是可信。”汪染露出笑容:“谢清河,交易愉快。” 她顿了顿,想到之前霍诚说的话,说道:“对了,还有一点,你那师妹拿了我的画,你要给我要回来。” 谢清河说的道貌岸然:“师妹年幼,性格顽劣一点,还请汪道友不要见怪。” 汪染不置可否,她起了身:“我想出去走走。” 谢清河让开了路:“道友想做什么,都可以。” 和之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相比,现在的谢清河收敛了之后,反倒老实的有点乖巧。 “只要你别给我下绊子就行。” 现在两人之前的情况几乎是挑明了的,汪染也无意于去维持表面的平和,心里怎么想的,便就直说了。这样说出来,反倒能让谢清河这种面上君子不好发挥一点。 谢清河眸中笑意更深,他伸手,搭在了汪染的肩上。 汪染脚步一顿,几乎是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谢清河的手:“男女有防,还请谢道友注意。” “戴上这个。” 谢清河话音一落,汪染就感到面上一凉,有轻薄如沙的触感。 她上手一摸,发现谢清河竟然给自己戴了一个遮面的白纱。 “道友貌美,又身无灵力,若是碰见登徒浪子,只怕会唐突道友。”谢清河说道:“这面纱,就送于道友。” 怎么感觉两人撕破脸之后,谢清河一直都在夸她长的好看? 原文中,谢清河好像也一直这么夸来着。 只不过那时女主小女儿心思,总是羞涩羞怯,脸红居多。 汪染当然不会脸红,她想了一下,也觉得谢清河说的在理,便直接推门出去了。 汪染刚出门,就碰上了守在门口的霍诚。 他一见汪染,眼中就露出关切之色,见汪染冲自己露出安抚的笑,才放松了下来。 汪染说道:“我没事。这些日子,你且安心,我们跟着灵画派,一起回上京城。” “好。” “今日无事,我想去城中逛逛,”汪染无视霍诚亮起来的眼睛,接着说道:“昨日之事,你因还未入道而受困。既然如此,今晚你便留在客栈内修炼,伏师伯交给你的入门心法归气门,你好好练练,争取早日入道。” “汪道友对你这师弟,未免太过严苛。”谢清河从屋内走出来,说道:“俗世之内,灵气较少,引灵入道,过于辛苦。” 汪染回头,她无视了谢清河的话,对霍诚说道:“师尊和师伯都对你赞誉有加,而你自愿归于俗世,这便是你以后的修炼环境。若连引灵入道都不成,只怕辜负了师伯期望。” 霍诚闻言,虽有些犹豫,但仍点头应了下来。 “虽说修习法门不同,但这入道一途,万变不离其宗,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灵画派的道友。” 霍诚点头:“我知道了。” 谢清河笑了:“汪道友打的好算盘,你自己的师弟你不教,倒叫我们灵画派的弟子出力。” 汪染笑笑,没说话,转身下楼走了。 霍诚和谢清河两人一起盯着汪染,直到彻底看不到她的时候,才收回了目光。 霍诚没说话,径自向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谢清河略一沉思,便迈步下楼,跟上了汪染。 汪染刚下楼,就迅速感受到周边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她身上血衣早已换下,如今装扮正常,女子出行轻纱覆面的行头,在如今的朝代也属于常见的情况,这么多人看她做什么? 汪染不知道,昨天她被谢清河抱上客房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灵画派的人感叹自家师兄少有的温柔一面,而凡间俗客则好奇被那贵公子抱着的美人到底是何样貌。 如今汪染一下楼,那些人便知道这是昨天的美人,可如今美人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漂亮沉静的眼睛,让人向往之余,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汪染忽视了周围的目光,向着客栈外走去。 她躺了许久,又听说今天是花灯节,便想要出去走一走,活动下松散的筋骨。 可还没等迈出门去,楼上忽然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 一听到这声音,大厅中灵画派的人立刻反应,冲上了客栈二层。 刚下楼的谢清河也一个身法变动,立刻消失在远处。 汪染虽然想出去,但一见灵画派众人的反应,就知道是出了事。 她出门在外,身上还挂着上元宗的名头,如今灵画派的人这一副紧张出事的样子,她也不好无视溜走,便只好跟着上了楼。 从身旁灵画派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汪染知道,尖叫声的来源,正是龙湘君的房间。 也难怪谢清河这么着急,竟然在凡人面前,就动起了术法。 只是,这龙湘君一身修为,又得灵画派众人回护,在这客栈几乎可以横着走了,怎么会突然出了事? —————————— 龙湘君自小一直在灵画派所处的栖霞山中,与凡间俗世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如今央求父亲放她跟着上京一行人出来,一方面是因为爱慕想要跟着师兄谢清河,另一方面也是有些年少爱玩的心性。 今晚,谢清河陪自己同游天宁城花灯会,虽然他一直冷淡自持,表情也鲜少变化,可看到周围女子看向自己的羡慕目光,龙湘君就觉得开心。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故意向谢清河贴过来,这让龙湘君心里有些不自在,可她也都偷偷给那些人扔了些不痛不痒的小法术,让她们受些惊吓,长点教训。 这些人,也让龙湘君想到了躺在客栈的汪染,她想起今晚的布置,心情更加愉快了。 正好灵画派的人都不在,谁能想到会有人色令智昏,潜入到汪染的房间呢。即使来不及做什么,吓唬汪染一下,也是好的。 谁让她这两天一直霸着师兄的。 汪染貌美,且比自己还要漂亮,而谢清河似乎又对她另眼相看,这让龙湘君心里扎着一根刺,不得不防。 而若因此事,而名誉有损,汪染应该也没脸在跟着他们灵画派了。 龙湘君乐的开心,接过谢清河派点墨买来的兔子花灯,脸上扬起笑容,更显天真秀美。 等到龙湘君抱着兔子花灯回来的时候,她却发现,客栈中并没有什么异常。 按照她的布置来说,这时候,应该已经完事了呀。 汪染因有人潜入而慌乱出声,客栈中的人上去擒住那作乱之人,同时联系他们灵画派的人,商量这事该如何处置。 可这客栈中,怎么会如此安静。 难道,这客栈之中,并没有人会对汪染产生欲念? 龙湘君见师兄谢清河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到汪染也在里面,心里仿佛吞了个苍蝇似的,越想越难受。 长的好看又有什么用,让师兄作画又有什么用,迷情阵的驱动下,都没有人会有兴趣,也就是个让人觉得无趣的木头美人。 哪像她,娇俏灵动,能文能舞。 龙湘君恶狠狠的想着,轻轻的抓着手中的兔子花灯,臭着一张脸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灵画派的人,都知道小师妹这几天心情不好,自是没人再凑上去触霉头。 龙湘君回了房,小心的收了兔子花灯,侧耳听着隔壁,见没有什么动静,等了一会儿后谢清河也没有出门过来的意思,心里又生了闷气,拉过被子,倒头便睡了。 可睡梦之中,龙湘君便感到有一双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的摸着,同时,耳边脸上,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浓浓的酒气。 她吓的大叫,猛地睁眼,就见一个大汉,扑在自己的床上,脸色潮红,正拉着自己的被子和衣服。 第13章 十三个大佬 龙湘君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又气又愤,瞬间召出长剑,剑中汇满灵气,向着眼前人刺了过去。 一击而中,王虎只觉得胸口剧痛,嘴里立刻充满鲜血。 因为疼痛,他脑中恢复了些清明,这才意识到现在是何种情况,张嘴刚要辩解,龙湘君的第二剑已经刺下了。 她吓的不轻,后续的剑招明明毫无章法,却又剑剑致命,王虎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双目圆睁,不甘的倒下了。 飞溅的血,染满了整床被子,龙湘君的脸上,身上,也染了不少。 她眼神呆愣,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内的谢清河,也只是睫毛颤动,并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听到谢清河叫了一声“湘儿”,龙湘君才放声大哭,扑下床抱住了谢清河,喊道:“师兄,湘儿好怕,湘儿好怕!” 谢清河单手抱着她,状若安慰,他的目光往那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上一扫,嘴角挑起凉薄浅淡的弧度。 听到龙湘君的哭声,候在门外的灵画派众人也有些忍不住了,也推门冲了进去。 汪染跟着他们,也一起进了屋。 她一眼就看到了房屋中间那身中数剑,死状凄惨的尸体,再看龙湘君衣衫凌乱,扑在谢清河怀里哭的样子,瞬间就补充了大半个剧情。 只是这灵画派的人也是太过疏忽,怎么就让这色胆包天的凡人,进了小师妹的屋子。 不过所幸,龙湘君好歹也是修真中人,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出什么事。 领头进来的灵画派门人叫归博海,他已有一百三十岁有余,是宗主龙蜀峰的弟子,对外持中稳重,虽不及谢清河天资绝艳,但也有金丹修为,胜于常人。 他一直对龙湘君有意,也常照顾回护龙湘君,因为龙湘君对谢清河的高看,归博海对谢清河,也一直有些不服。 但谢清河的修为毕竟高他一头,虽有不服,归博海却只将自己的野心和不服都压着。 如今,归博海见龙湘君被凡人轻薄,受惊哭泣的样子,更觉心疼,只恨那凡人死的太过轻松,否则他定要再补上几剑。 他见谢清河抱着龙湘君,越加不喜,便上前拉开了龙湘君,问道:“小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龙湘君的眼角还沾着泪滴,楚楚可怜的样子更加惹人怜爱:“我正睡着,这个人就突然闯进来,他,他还想对我……,我一时害怕,就召灵剑刺伤了他。” 归博海忙安慰道:“师妹别怕,这人已经死了。” 他眼睛瞥见房中其余的人,瞬间冷颜厉色:“一众修真之人,竟然让一个凡人钻了空子,真是堕了我灵画派的颜面。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敢说出去,有损师妹清誉,我必不会轻饶了他!” 灵画派众人自是明白,都低声应是。 这下,人群中的汪染,就显的分外的惹眼。 她见归博海看过来,开口说道:“道友放心,龙道友无事便好,我自然不会乱讲。” 听到汪染的声音,龙湘君抬了头,泛红的眼睛,迷蒙的看向了汪染。 她刚刚受惊,脑内混沌,并没有想太多。可看到平安无事的汪染,这才想起来,今晚这事本来应该是发生在汪染身上的,可最后却是她着了道。 肯定是这汪染从中作梗,想要跟她抢师兄! 龙湘君的眼中沾惹了恨意,伸手直指汪染:“我不要你在这假惺惺的!是你,都是你!我灵画派一众修者,自是不会害我。客栈之内,也就剩下你一个修者,除了你,还有谁能驱动凡人,绕过我修者的禁制,对我下手!” 汪染表面平静,心里真的是目瞪口呆。 吃个瓜还能惹上事? 她微微皱眉,解释道:“龙道友心中惊惧,一时口误,我可以理解。只是我如今修为全无,和凡人没什么两样,自是做不得这害人之举,更何况,我感念灵画派众人救助,怎么会害龙道友呢?” “你这人来路不明,虽自称是上元宗门人,可却没人给你作证,”龙湘君牙尖嘴利:“派去上元宗传信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回音,保不准就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而且,你身上还有魔印,且不论这魔印是为何种下,你必和魔族有所勾结。说!你设计潜入我灵画派,到底是为何!” 我去。 这龙湘君口才这么好的吗?这些话是在心里转悠多久了,说的这么顺? 汪染心中直翻白眼,可眼见以归博海为首的灵画派众人,对自己的眼神开始有些不友好起来,也不得不暂时认个怂:“龙道友若是不信我,我也无法,但等传信之人归来,我便可自证清白。” “哼,就算你真是上元宗的人又如何?”归博海开口喝道:“这客栈之中,也就只有你会对小师妹下此黑手,这事,我定要请师尊,去上元宗讨个公道!来人,将她拿下!” 身为女主,她虽然想独自美丽,可屎盆子非要往身上扣,汪染也觉得很无奈。 她正要开口,就见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谢清河开口了:“且慢。” 他这一声,和义愤填膺的龙湘君与归博海不同,冷淡低沉,平淡无情,将灵画派众人刚刚因那两人话语而高涨的情绪,给浇冷静了。 虽说归博海参与灵画派事物居多,但谢清河修为高他一个境界,又是此行的领队人,灵画派的弟子,自然是要听他的号令。 归博海见无人动作,脸上迅速的扭曲了下,很快就又恢复平静,说道:“谢师弟,我知道你对这汪染高看一眼,但事关小师妹安危,你不能因为私人感情,误导了判断。” 这话说的高明,直接暗示谢清河被汪染蛊惑,是非不分。 谢清河扫了他一眼,说道:“若是我灵画派冤枉了汪道友,以后传扬出去,只怕修真界会说我灵画派人多欺人。汪道友虽说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但也不见得就是要害湘儿的人。” “汪道友,”谢清河看向汪染,平淡的眼神中藏着看戏的兴味:“你既然说这事不是你做的,就请你查明真相,找出一个这背后的罪人来。” 闻言,龙湘君一抖,含泪抬头:“师兄,就是她!就是她!现在不抓她,她还会害我的!” “放心,”谢清河拍拍龙湘君的后背,安抚道:“师兄会保护你的。” 龙湘君心有不甘,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了谢清河沉静的目光,她心下一冷,知道师兄不喜她再纠~缠,便只好闭了嘴。 查就查,她不怕。 明明那迷情阵,就是给汪染设的,现在反而套在了她的身上,这里面,能做手脚的,也就剩下汪染本人了。 而做了手脚的画,之前的阵法线索已变,无论如何,也是查不到她身上的。 谢清河看向汪染:“我们会在龙宁城再留一天,若是明天日落之前,汪道友还交不出犯人,那就不要怪谢某无情了。” 汪染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微翘:“好。” 应了这声,她便转过身,打算离开。 身后站着一众灵画派的弟子,或迷惑或愤恨的看着她,都没有动弹。 短短几句话就被人激的要对她动手,对眼前这些人,汪染心中不屑,神情如冰,冷冷说道:“让开。” 谢清河点头示意,那群灵画派门人,便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汪染眼神都不甩他们一个,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不到一天的时间,让她找出凶手,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她早已快速的将整个事件梳理了一遍,也便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了。 那老神在在的看戏的人,才是这背后的黄雀。 龙湘君说的对,客栈之中,除了灵画派的人,有修为能做这事的就只剩下汪染了。 可她汪染什么都没有做,那罪人就只可能是在灵画派里。 而破了禁制,能对龙湘君下手的,数来数去,也就没几个人了。 只是,有点奇怪,龙湘君这么强硬的指责自己设计,是因为什么? 两人结仇结的这么快的吗? 汪染细细思量,回屋之前,先去找了霍诚,确认了当时龙湘君进屋,拿走了那副画。 然后她又将那书中,关于龙湘君的主要剧情,熬夜快速的翻了翻。 这文太长,龙湘君又是主要角色,剧情特多,汪染眼睛都熬的有些红,也只看完了前面的剧情,但这些也够了,她基本已经确定了这事的幕后黑手。 谢清河这个人,虽然对龙湘君莫名的忍让和照顾,但偶尔心中不满的时候,也会用些手段去敲打敲打龙湘君。 原书中,有类似的剧情,龙湘君不喜谢清河对汪染的关注,拿了汪染的画,想要对付汪染。 可谢清河这个人,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他现在看汪染,是将汪染当做自己的宠物和玩物的预备役。当龙湘君对汪染动手的时候,触犯了谢清河的占有欲,他便破了龙湘君的局,设计布置让龙湘君吃了暗亏。 现在这一切,大概率也是谢清河的手笔。 那一直跟随的点墨,恐怕是个知情的。 至于枉死的王虎,恐怕也是在哪里得罪了谢清河,才被选中当这局中的棋子,命丧当场的。 整个事情,基本上已经清楚了,龙湘君此事,就是自作自受,可汪染没想到她这么嫉恨自己,明明吃了暗亏,还不肯放手,非要拉她下水,给自己泼脏水。 既然她龙湘君想给自己泼脏水,那她汪染也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她非要龙湘君把这脏水,全都咽回去不可! PS,王虎就是前几章灵画派入住时,翘着脖子想看汪染的那个人,那时候谢清河就已经动了杀心了。 谢清河:敢看我的人,弄死! 第14章 十四个大佬 要想洗清清白,让龙湘君自食恶果,光靠她自己这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人,还不够,必须还需要谢清河的帮忙才行。 谢清河可能很乐意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无助的孤单样子,书中的虐,有很多也是因为谢清河对龙湘君的放任。 可对龙湘君的敲打,现在停止也算敲打,揭露她的真面目也算是敲打,只要汪染能说动谢清河,那她的困境便可解了。 虽然汪染已经醒了,但谢清河以镇压魔印和防止她逃跑为理由,仍然还住与汪染住在同个房间中。 汪染如今想明白了,便想要和谢清河商量,可她抬头看过去,外间一片黑乎乎的,谢清河一点动静都没有,便又重新躺了回去。 大晚上的,她还真有点不敢叫醒这个变~态。 再加上,现在没了修为护身,汪染熬夜熬的也有点吃不消,她想了想,觉得明早再跟谢清河商量也行,便闭眼睡了。 外间中,谢清河双眼幽深,神色清醒,看向汪染的里间。 他觉得,这个宠物,好像比想象中,要更有意思。 那样轻易就俯首帖耳的宠物,太过无聊,玩过几遍后就让他提不起兴趣。而汪染这样偶尔露出小爪子示威,偶尔还会给他些惊喜,倒是有趣。 那蛊毒之事,也让谢清河冲击,他不确定汪染是否真的知晓解药所在。但若不是,等到了那上京城之时,他便有了理由,将汪染彻底的扣下,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而她这样鲜活的美人作为灵感,画出来的画,一定会特别的好看。 这样想着,谢清河的银眸之中,隐隐闪着兴奋的光。 第二天,汪染刚醒过来,就去找了谢清河。 谢清河并不在外间,他已经出去了。 原书中有提到,谢清河这人,因为病弱,特喜欢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每日早晨,若是有时间,都会去看日出。 如今在这客栈之中,最佳看日出的地方,应该就是房顶了。 汪染虽说没了修为,但手下还是懂些拳脚的,她观察了下客栈的房型位置,找了个梯子,就爬到了房顶上。 清晨日出,阳光还很弱,谢清河坐在房顶,正眯眼看向东方日出的方向。 微风拂过,吹起他白色的发丝,佳佳君子,更显谦谦。 灵画派的人,许是因为是艺术家,身上总有一种有别于世的出尘气质。 若是龙湘君看到这一幕,估计就会被沦陷了。 可来的是汪染,她虽欣赏谢清河的皮相,但更看清了他的本质,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美男的脸都是用来欣赏的,只可远观不可靠近”之后,便走上前去。 等到汪染来到近前,谢清河才注意到她的出现。 他微微转头,看向汪染,似是还沉浸在自己的心绪当中,眼底还有些迷蒙之色,仿若迷落于世的精灵。 美色当前,饶是汪染,也忍不住目眩。 她定了定神,开口说道:“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谢清河的神色瞬间恢复,他听了汪染这话,又变成了那个清冷无比的公子模样:“什么事?” 汪染开门见山:“龙湘君的事情,我知道是你在背后。但是让我把你这幕后黑手抓出来,我做不到。我也猜到,龙湘君本来是想对付我的,是你在中间设计,让她自作自受。” 她顿了顿,说道:“不管怎样,我现在修为全失,她这样设计,我不一定能避开,你也算帮了我,我谢谢你。” “不必谢我,”谢清河神色淡淡,唯独银色眸子中,全然印着汪染的样貌:“那个死了的人,叫王虎,来的第一天,他看了你一眼,这让我很不开心。我不喜欢其它人,碰我的东西。” 汪染强调道:“我不是你的。” 谢清河淡然一笑,眸中透出势在必得,却并没有回汪染的话,而是问道:“你来找我,想让我做什么?” “龙湘君拿了我的画,我知道灵画派的人可以画中布阵,她应该是想利用这画,引那王虎来对我不轨,”汪染说道:“如今,她作茧自缚,却还想要污蔑我,我自然是不能让她得逞的。” “我想让你帮我找到那画,给我证明,她对那画做了手脚,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还我清白。” 谢清河神色淡淡,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卷画,递给了汪染:“既然是我送给你的东西,那么这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汪染接过画,展开一看,确认是谢清河画的话,只是她不懂灵画派法门,看不出这画是否做了什么手脚。 谢清河继续说道:“湘儿在这画里,附了迷情阵和昏迷咒,她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吓你一下。就算王虎去了你的房间,没等做什么也就昏了。” 汪染不置可否,害人就是害人,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 她想到了昨晚守在房内的霍诚,心中感慨,若是谢清河并没有从中设计,只怕霍诚这多一份的心,就给自己多了一重保护。 而谢清河对龙湘君的回护,汪染也不意外,昨晚看的那些情节里,谢清河这样的护佑数不胜数,伤了女主不少的心。 汪染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对龙湘君做什么,我只想说清真相,恢复清白。” “我不会为你证明这画与湘儿的联系,”谢清河说道:“但你放心,我会安排人的。怎么说都是湘儿犯错,全靠汪道友帮助,我才能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收敛谨行。” 汪染审视着谢清河:“你没有条件吗?” “我没有条件。”谢清河直视汪染的眼睛:“只请汪道友,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这是自然。”汪染笑笑:“日出时光芒薄透,感觉舒适,现下日头上来了,便觉得有些晒了。我便不耽误道友赏这日出之景了,今晚,还希望道友不要食言。” 她说了这话,便转身,顺着梯子,从房顶上下去了。 汪染的身后,谢清河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了淡漠的笑。 他仰头看那太阳,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然后他祭出神蛇巫骨笔,于半空之中,展开画卷,细细描绘。 洁白画卷中,逐渐勾画出客栈的屋檐,温暖光芒中所包裹着的,是一个人的背影。 汪染刚下了梯子,就见霍诚等在一旁。 他眼睛紧紧的盯着汪染,显然是等了一会儿了。 汪染看他:“听说了?别担心。” “我本来是担心的,”霍诚笑了笑:“但看姐姐现在的模样,我便也放心了 。” 他这回答,倒是让汪染多看了他一眼。 霍诚来,想必是听说了昨晚龙湘君构陷她的事情,可如今被她一句话就给安抚住,还这样的回答,似乎他很相信她的能力。 可和这位男主关系不错,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但汪染想到昨晚霍诚为防意外,专门来房间的守护,感念霍诚现在还没歪的太离谱,一时有些心软,问道:“你修习的如何了?” 霍诚低了头:“师尊给的玉简,我都看了。但我不识字,并不懂得其中意思。” 《仙侠情缘之不准离开我》这本书里面,很少有人知道霍诚不识字这件事。而从书中的一些情节也可以看出来,霍诚是个有些自负到自卑的性格。 他追逐着眼中完美的女主,却又无法忍受自己的不足暴露人前,也想在世人面前表现的完美。一旦真实面目被人揭开,霍诚便会受不了。这样越想掩饰,越想压抑,便加剧了暴虐的心理。 可现在,他竟然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跟自己承认,他不识字。 这倒是个难得的变化。 汪染难得的安慰他:“不识字不要紧,这世上从没有刚生下来就是天才的人,你用心学,便好了。” “姐姐,你能教我吗?” 怎么给个甜枣就顺杆爬? 汪染回绝道:“我虽然认字,却不是个好师父。等你回到上京城的将军府中,自然会有好的启蒙师父来教你。” “至于引灵入道,讲究经脉吸取灵气,体内周天运行。我倒可以暂时指导你一二,你可以先试试看。” “好,”霍诚点头,露出笑意:“谢谢姐姐。” 当下无事,汪染便跟着霍诚回了他的房间,指导他打坐引气,将周天运转的经脉运行之路讲于他听。 霍诚很是认真勤勉,倒是个好学生。 汪染教着他,心情也有些不错,心中也有了几分成就感。 待到晚上,点墨来叫自己的时候,汪染让霍诚留在房中,跟着点墨去了龙湘君的房间。 房间内,只有谢清河、归博海和龙湘君三人,其余的灵画派弟子都不在,而点墨引汪染入内后,也关上门出去了。 汪染不以为意,谢清河护佑龙湘君,自然不会在灵画派众人面前揭她短处,而她也无意彻底的撕破脸,饶了灵画派内部的安静。 归博海为人世故,且也处理过一些灵画派内部的事宜,如今见这阵仗,便知道汪染之事有所转机,他不发一言,只默默关注。 龙湘君虽然觉出了有点不对劲,却并没有多想,她一看到汪染,再加上今天听说到的汪染和谢清河日出谈心,心里的嫉妒,满的都要溢出来,完全压抑不住。 龙湘君咄咄逼人:“汪染,一日之期已到,我要你跟我认罪赔礼!” 汪染淡淡一笑,将手中的画轴拿出,展开给在场的三人看。 画卷上,白衣美人染血,沉静温柔之中透着别样的娇怜之美,让人心醉。 那画师也技艺高超,美人虽双眼紧闭,姿态却仍旧传神,仿若活人。 看到这画,龙湘君有些心虚:“这画怎么在你的手里?明明……” “明明这画该跟着死了的王虎一起消失的,对吗?”汪染瞥向她,笑容不屑:“龙湘君,这画里,就藏着害你之人的证据。” 归博海看向那画,虽先是被美人炫了目,但他很快就认出了画中的笔触,再加上右边落款处的“谢”字,归博海已经确定了这作画之人。 他看向谢清河:“谢师弟,这画似乎是你的手笔。” “汪染,难道你说,是谢师弟对师妹下手吗?”归博海怒道:“谢师弟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归博海:我的心里希望谢师弟是这样的人! 第15章 十五个大佬 汪染将画递给了归博海:“请归道友查验下这灵画中的灵气,便知道这里面,到底是谁做了手脚。” 龙湘君的脸色难看至极,她下意识的拉住归博海的衣袖,软软叫道:“归师兄,我怕。” 归博海心中一软,看向龙湘君:“师妹别怕,师兄在这。” 汪染冷眼旁观,并不做声。 龙湘君向她看了过来,迎上汪染冷冷的目光,一个瑟缩,受惊似的避开了她的眼神。 害人之时心地不纯,如今再害怕,又有什么用。 汪染本是忍耐温和的性子,但这样因为嫉妒,在刚刚见面的情况下,就会下这样的黑手,她实在是忍不了。 不往回反打龙湘君,只是阐明真相,已经是她客气了。 此时,归博海已经查探出了灵画中的阵法,他脸色凝重,看看龙湘君,又看看谢清河,最后看向汪染:“这灵画之中,布了迷情阵和昏睡咒,似乎是小师妹的灵气和笔触。” 龙湘君猛地哭了出来,很是委屈:“师兄,我怎么会,我什么都不知道……” 汪染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也没什么怜惜之情,直接打断了龙湘君的哭声,说道:“这灵画之中,藏着阵法,而王虎正是看了这画,被这阵法蛊惑,才起了不轨的心思。这画,是谢道友所作,送于我的。但昨日,此画遗失,我也是在查探真相的过程中才找到的。” “灵画派修行法门与众不同,我并不懂这灵画布阵之法,自然不会是那布阵的人。”汪染的目光,略过低头抹眼泪的龙湘君,说道:“我的清白已证,至于这真凶,你们拿了这画,自然可以找到。” 龙湘君被她一看,哭声都小了,微微后退了一步。 归博海也不是傻的,龙湘君的表现,再加上画中的灵气佐证,他已经知道,这事是龙湘君咎由自取。 而归博海见谢清河一直不发一言,再加上今日只有他们四人的集合,便猜到谢清河恐怕已经知情。 现在这种情况,汪染并未完全挑明,也是给他们灵画派留了颜面。 归博海收了画,说道:“汪道友清白已证,这话,我会跟灵画派上下说清的。至于这真凶,也是我灵画派内部的事情,还请汪道友交给我们处理。” 汪染露出官方微笑:“这是自然。” 归博海正要收画,却手中一空。 谢清河从他手中抽走了画,他将画卷展开,细瘦有劲的手指,抚~摸着画上的笔触,从上到下,倾泻灵力。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归博海微有讶异:“谢师弟……” 画卷在谢清河的手中,从上到下的波动了一下,但从画卷本身来看,却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龙湘君却露出喜色,一脸痴迷庆幸的看着谢清河,小声叫道:“谢师兄。” 谢清河将那画卷收起,重新递给汪染,神色淡然:“其实这事情真相如何,汪道友心里已清楚,如今不说,是给我灵画派留颜面。这画是我送于汪道友的礼物,既是礼物,便没有给与他人的理由。汪道友,这画中异阵,我已尽数清楚,还请你收好。” “师妹湘儿,年幼无知,犯此大错,还请汪道友,莫要怪罪。” 谢清河这番话下来,即彻底的处理了所有的争端,又消去了画中的证据,保全了龙湘君,确实高明。 汪染看着龙湘君,见她面上揣揣,看着自己有点害怕愧疚的样子,心里的气,也算是稍微出了点。 好歹也是宗主女儿,上下宠爱的小师妹,她又没受什么损失,现在给龙湘君点小教训,也就够了。 汪染下巴微扬:“既然谢道友这样说,那我想,贵派小师妹,该亲自给我道歉。” 谢清河眼睛微眯:“湘儿有错,是做师兄的管教不严。这道歉一事——” 他还未说完,龙湘君便一步跨上前,抢先开口:“汪道友,是我年幼不知事,嫉妒你美貌,一时糊涂,便犯下了错事,还想愿望于你。我龙湘君对你不起,还请道友原谅。” 显然,龙湘君以为谢清河要替她道歉,对谢清河心生爱慕的她,自是不愿谢清河受这样的委屈,本来心里对汪染还有些怨念,当下也不管了,冲出去便道歉了。 她脸颊的肉鼓鼓的,这样闷头道歉的样子,倒是有点可爱。 汪染低头看她:“既是如此,还请龙道友以后,定要慎言。” 龙湘君撇撇嘴,点头应了。 事情已解决,汪染也无意多待,她看向谢清河:“明天,我不想再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谢清河微微挑唇:“这是自然。” 此间事了,汪染便回了住处。 她的手里仍拿着谢清河的那副画。 这画有点烫手山芋,可汪染想要避免原著那个画画落款的事件,便还是收了。 灵画派的这些人,一般都是艺术家的小清高的,若是为人物作画,多数都还是要争得对方同意的。 汪染现在也用不了储物戒,便将那画,随意的插~入到房间的画筒之中了。 当晚,谢清河并没有回来,他在客栈另开了一间房,住了进去。 第二天,灵画派众人再见汪染时,便消了敌意。 从跟他们的交谈中,汪染知道,他们并不知道这事是龙湘君的手笔,只当是汪染找到了证据,帮助灭杀了零散邪修,解决了此事。 而让这敌意消去的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去上元宗传信的人,回来了。 回来的人证明了汪染和霍诚的身份,而与那些人一同回来的,还有汪染的师兄施源敬。 见到师兄,汪染总算觉得有了底气。 灵境上者门下,只有施源敬和汪染两人,还留在宗门内。 汪染十六岁入上元宗,修行一事,也多是施源敬指导照顾的多,她待施源敬,便如兄长一般,很是敬重依赖。 百岁这一辈的修真者中,施源敬是与谢清河齐名的英年才俊,名声很盛。 他一来,灵画派中那些低阶弟子,也多是景仰,都想要过来套套近乎,一睹风姿。 施源敬先是跟谢清河客套一番,便来找汪染了。 他告诉汪染,师尊已经知道她身种魔印之事,为了彻底压制这魔印,恢复汪染修为,需要去上京皇族那里,讨要宝物邪影玄冰。 上京皇族乃天道之子,身负真龙之气,乃凡间大气运所在。他们不入修真一途,除了灵画派,与其他宗门的交集,并不多。 因不知会发生何事,灵境上者便派施源敬过来,一是护佑汪染,二是一同前去上京城求宝。 汪染默默记下邪影玄冰这个名字,打算在晚上翻书给谢清河找解药的任务中,再找找看有没有有关邪影玄冰的信息。 龙湘君的事情已经过去,又是属于女人间的龌龊,汪染便没有跟施源敬说起,只略略讲了下其他的事,问了问上京皇族的情况。 两人正聊着,施源敬腰间所配的清水剑,突然猛地震动起来。 施源敬感知这佩剑异样,剑眉微皱,拉起汪染,一个遁身之术,便出现在了霍诚的房间。 房间内,霍诚端坐塌上,闭目神思,面色沉静。 施源敬感知到了霍诚周遭的灵气变化,迅速在他身旁,隔出了一道灵气屏障。 他看向汪染,说道:“霍诚入道了。” 入道?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又是在凡间这等灵气稀少之地,还是受她这样一个练气修为的人指导,霍诚竟然入道了? 果真是两个上者想要争夺的天纵奇才,真叫人羡慕。 汪染心里发酸。 她也算是资质上佳的了,不然也不能拜入到灵境上者的门下,可人比人,真是酸死人。 施源敬解释道:“霍诚体质有异,入道之时,灵气变动,引得流水剑异动。” 他看着霍诚,眼中闪着爱才的光:“霍诚此人,他日必成大器。” 师兄就是师兄,她汪染看到霍诚这样成了柠檬精本精,儿师兄完全是欣赏看重的样子。 只是若是师兄知道,以后霍诚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怕现在就恨不得把他给拍死吧。 施源敬留在霍诚房间,为他护关守法,汪染无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汪染刚拐过来,就见龙湘君正等在门外。 龙湘君正在来回张望,一见汪染回来,她虽有些局促不安,但脸上立刻挂起大大的笑脸:“汪姐姐,你回来了。” 她怎么来了? 汪染心下生疑,面上也懒得装平和,她神色冷冷,只是点了点头,连笑容都没有,问道:“你来做什么?” 若是旁人,汪染倒还是想装一装,可这龙湘君刚害过自己,又是书中黑手无数的第一女配,为保小命,她还是离龙湘君远点比较好。 龙湘君见汪染冷脸,笑容有些僵,她微低着头,怯怯的看着汪染,小声哀求道:“汪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她甚至伸手拉了汪染的衣袖,小幅度的摇晃着:“湘儿心慕谢师兄,因为师兄给姐姐治病,还为姐姐作画,我心里就有些嫉妒,所以,才做下这样的糊涂事。湘儿并没有恶意,那画中,我下了昏睡咒,我只是想吓唬姐姐而已。” 吓唬? 龙湘君一个修真之人,一身修为,那夜被王虎突袭的时候,也是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这样的吓唬,她自己都禁不住,放到汪染身上就说的这样轻易吗? 汪染不欲理她,转身就进门。 可谁知,那龙湘君竟没半点眼色,全然不顾汪染的冷脸,也跟着进来了。 汪染懒得与她虚与委蛇,直接就把自己的态度给挑明了:“龙道友,我对你那谢师兄,没有半点兴趣,更不会与你争夺。你没有必要把我当敌人,看的这么紧。” 龙湘君愣了愣,一双如水的大眼睛眨了眨,楚楚可怜:“真的吗?可师兄似乎对姐姐青眼有加。” “谢道友对我,只是本着救助的道义。那天你看见的那画,也是为了救治我的伤才画的。”汪染继续说道:“而后面同住,也是因为我有那伤人之嫌,我后面解释清楚,谢道友立刻就搬出了,这正说明我二人彼此清白无意。” 汪染顿了顿,又祭出了个杀招:“还有一事,事关我个人私事,我本不想说的,但为了洗清龙道友的怀疑,我便说了。我出身北阳城汪家,自幼便与北阳城东方家的长子定了娃娃亲,只待我二人修成金丹后,便行双修大典。父母姻亲,天地为媒,我是不会违背的。” 龙湘君彻底愣了:“你竟已定了亲?” 第16章 十六个大佬 “当然,”汪染确定的点头:“我们二人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我早已把他看作我未来的夫婿,其它人在我的眼中,便如死物,并没有区别。你若不信,只差人去北阳城打听打听,便会知晓此事。” 见龙湘君默默点头似乎有点相信了样子,汪染又加了一把火:“龙道友,你与你这师兄,有同门之谊,又是近水楼台。谢道友还会专门陪你去看花灯,他心中,也是对你有意,你该更多花些心思在他的身上,这样才能加深你们之间的感情,早日修的正果。” 龙湘君到底还只有十六岁,虽然少女情怀,但听到汪染说谢清明对自己有意,还是有些羞怯害羞,她脸微微泛红,声音如蚊子:“汪姐姐,莫要胡说……” 每当看到龙湘君这样子,汪染就有些忽略书中她黑心黑手的模样,总会有点将她当个不知事的小妹妹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汪染怀疑自己是个看脸的家伙,很容易就被外表给蛊惑,听人说几句软话就心软了。 汪染的脸色和缓了些:“龙道友,王虎的事,你既然已经向我道歉,那我便当做你年幼无知,你放心,我不会再追究的。” 龙湘君笑了,双颊印出浅浅的梨涡:“汪姐姐,你最好了。” 她猛地上前,一把抱住了汪染:“汪姐姐,我认你当姐姐好不好,湘儿从小到大,都一直想要个姐姐。” 汪染被她这么抱着,全身上下都僵住了,她将自己给挣出来,勉强笑道:“龙道友,虽然上元宗与灵画派交好,但我这人喜静,日后应该不会去灵画派走动,你若认我当姐姐,便亏了。再说,龙道友是灵画派宗主的爱女,我怎可当你的姐姐?” 这便是拒绝。 龙湘君也听的明白,她噘了嘴,眼睛转了转,拉着汪染的手,说道:“我听师兄说,汪姐姐和施师兄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上京,这一路,我们可以多亲近亲近。” 汪染看着龙湘君,她直觉感到龙湘君是有所图,可龙湘君接连表示友好,他们又想借灵画派接近上京皇族,太得罪人总是不好,便点头应了:“好。” 虽是这么应了,但汪染决定,以后面对龙湘君,便只采取回避政策,绝对不和她亲近。 龙湘君欢天喜地的出门了,汪染又躺倒在床上,开始翻书。 灵画派的人在天宁城已停留了两天,今日诸事已了,午时过后,便打算出发了。 以他们的脚程,最多不过一日,便到上京城了。 汪染必须得赶紧翻到那血虹迷藤蛇花的所在,要不然,到时候谢清河变~态起来,各种明枪暗箭,只怕施源敬也不一定能拦得住。 午时过后,灵画派的人便如实出发了。 他们之中,除了谢清河因为病弱要坐马车之外,剩下的都直接在灵器之中坐着。 那灵器是画纸,画纸之内附了灵阵,可以随灵画派门人的灵笔幻化,自行构建出房屋床铺,供人休息。 灵画派的门人,分为几队人,分别驱动灵器,其他的便去休息。 因是一同前往上京,归博海便在那灵器上,给汪染他们三人也安排了位置,构建了个小房间。 霍诚自今晨正式入道后,修炼越加勤奋,在那灵器之上,也打坐引灵,刻苦修炼。 施源敬便在一旁,时不时的指导他两句。 汪染为找解药,又翻了一会儿书,可粗粗看下去,两百多章下来了,谢清河解毒的事,连个影都还没看见。 她看的脑袋痛,便出了门,想去外面吹吹风,静静心。 汪染站在画纸之上,看着周围的云彩,以及地下快速略过的风景,感受着法阵庇护之下流入的清风,缓缓的深呼吸了下。 “汪道友,怎么出来了?可是需要什么?” 身后传来女子声音,汪染回头,便见一白衣少女,看上去双十年华的模样,样貌清雅恬静,正冲自己微笑。 柏楚君笑道:“我叫柏楚君,这灵画舟虽可随心构建变幻,但需要灵画派的弟子才能操纵,归师兄便派我来,看看三位道友有什么需要的。” 汪染冲她笑笑:“一切都好,我只是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 “确实挺闷的,大道修行,总是有些无聊。”柏楚君捂嘴轻笑:“我平日里便只能看看玉简实录中大家的闲谈,打发些时间。” 咦? 汪染眼睛一亮:“柏道友也用玉简实录?” 玉简实录这东西,有点像现世的论坛,但却没有那么发达,流量也不多。除了各家门派自己专属的玉简实录外,还有龙蛇混杂的散修录,上面总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或是八卦,或是趣谈,或是交易,偶尔汪染无聊时,也会上去看看,打发时间。 汪染入了上元宗之后,才机缘巧合接触到了玉简实录,可在梅峰之中,却没有能与她闲聊探讨的。如今听到柏楚君也看玉简实录,便有种遇到战友的亲近之感。 “当然,”柏楚君轻笑:“我自家宗门的实录不怎么看,反倒是那散修录里的内容看的多。” 汪染兴奋了:“我也是。” 汪染最近虽然事多烦心,但翻书翻不下去的时候,偶尔也会去散修录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如今终于碰上一个能聊的,本来因为翻不到解药所在而有些郁闷的心情,也变好了。 两个古代的轻度“论坛网瘾患者”,就最近散修录上的各路消息,展开了深入的交流和探讨。 聊着聊着,到了夜间休息,两人还都觉得有些不尽兴,彼此之间,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柏楚君与汪染约定,日后有时间再继续交流,便回了灵画派的位置。 她走后,汪染的兴奋也缓了下来。 她本是喜爱独处的死宅性子,遇上这种感兴趣的话题和合适的人,便会聊的嗨了,忘乎所以,以至于忘记了时间。 可聊归聊,毕竟柏楚君是灵画派之人,又是刚刚认识,汪染心里还是有几分警戒,担心她会和龙湘君或者谢清河有所关联。 原书中,不知道是为了加虐的情节还是怎么的,谢清河和龙湘君在灵画派就如同手眼通天一样,总是能有各种各样的人冒出来,为他们所用,针对汪染。 以汪染看了两百多章的内容来看,目前,还没有出现过柏楚君这个名字。 而她回去后,见霍诚修炼结束,休息无事后,便也拜托他帮忙去灵画派打听一下,这柏楚君和龙湘君的关系如何。 这两天,霍诚和灵画派的人,关系处的都还不错。 他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告诉汪染,柏楚君只是灵画派中一个外门低阶弟子,和龙湘君,并不认识,也从未说过话。 同时,霍诚还说,此次灵画派出行,除了谢清河和归博海两人修为较高之外,其余的弟子大多都是外门低阶弟子,去上京交流灵画创作,也是为了日后修真之路无望,想回凡世找个糊口的营生。龙湘君天赋不错,又是掌门爱女,自然不会与他们结交。 听了这话,汪染倒是放了心。 当天晚上,霍诚又继续修炼了起来。 汪染躺了里间,继续翻书找解药。 师兄施源敬觉得无趣,便出门去找谢清河,在修炼术法上交流交流。 等到眼皮都快撑不住的时候,汪染总算在书中,看到了血虹迷藤蛇花这几个字,也顺着找到了这蛇花的所在。 总算翻到重点,汪染心中放松,眼睛一闭,往旁边一歪,整个人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午时,他们一行人,便到了上京城。 汪染他们跟着灵画派众人,一起住进了朝廷安排的驿馆之中。 三日之后,灵画派的人,要参与宫廷酒宴,在宴会上面见圣上,献上灵画,并与当朝画师沟通交流技艺。 这三日,除了一些简单的准备之外,便也无太多的事可做。 谢清河也不是死板的性子,全派叮嘱不要生事后,便允许他们随意出入驿馆,在上京城内游玩。 汪染和施源敬先是带着霍诚去了虎威将军府,将霍诚给送了回去,并言明一切。 霍良虽对霍诚仍然拜入仙门而有所不满,但他喜霍诚的根骨和心性,又便重新收了霍诚入府。 只是,虎威将军府中,除了霍诚之外,还多了一个叫霍信的十岁男孩。 这男孩是霍家旁支的孩子,也算聪颖灵慧,霍诚走后,霍良便收了他做养子。 如今,霍诚虽然回来,但未来终究走的是仙路一途,不能入朝封将,霍良便打算两个孩子一起留下,一起培养。 临到告别,一向心绪内敛的霍诚,难得的露出了点不舍,他来到汪染的面前,眼里仿若有光,看着汪染,问道:“姐姐,你会来看我吗?” 汪染避而不答,回道:“霍诚,你在这里,要好好修习,刻苦奋进。为人做事,除了实力,还有品质,你当敬将军公主为父为母,视霍信如亲弟爱护,未来才可成大器。” 霍诚眼里的光熄灭了一瞬,他低了头:“我会想姐姐的。” 施源敬在旁边看着,皱了皱眉,说道:“人间离别,本是常事,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如此扭扭捏捏。” 霍诚抬眼看他,漆黑瞳孔如点墨,话却是意外的执着执拗:“我心中所想如何,我便直说。既然我不舍姐姐,那么我便要让她知道。” 施源敬吃了一惊,随即笑道:“这小子,倒是个有脾性的。” 汪染却心中一惊,心觉自己只注意防范谢清河,却对霍诚这边失了戒心,对他有些好了,导致他有些依赖,她冷冷回道:“若是不成器,便不要想我。” 霍诚对她笑了笑:“姐姐,我会好好修炼的。” 他又看向施源敬:“师兄指导教引,霍诚心中感谢,日后相见,再和师兄详谈。” 这明显对比的说话作风,可见汪染和施源敬在他心中的形象和地位。 霍良在一旁看着,心里却很是满意,这孩子重情重义,与施源敬对话之间,隐隐有些为将的大气之风,倒是个不错的苗子,回来了,也很好。 霍良派人领了霍诚下去,给他安排住处奴仆,又跟施源敬和汪染简单聊了几句后,汪染二人便离开了霍府。 走出门的那一刻,汪染的心里,稍稍有点落寞。 霍诚现在还是有颗孩子般赤诚的心,虽受心中暴虐情绪影响,但对自己对师兄,也有几分真心敬重。她虽不想和霍诚有太多瓜葛,但也希望,他以后,不要和原著那样走歪就好了。 虽受上京皇族压制,但上京城中,上元宗也有些门人产业,施源敬作为主事师兄,此番前来,便少不得要去巡视一番。 汪染入门较短,现在不适合牵涉过多,便与师兄分开了。 上京城是皇族所在,富丽人事自是与普通官城所不同,汪染本想在城中逛逛,可一人又觉得有几分无趣,便回驿馆去了。 驿馆之中,汪染灵气没了,她便试图从灵石之中吸取灵气,看看能够破开禁制,使用术法。 可灵气一入丹田,便立刻被身上的魔纹所吸走,而本已淡下去的魔纹,受这灵气的滋养,又在肩膀上开始显现。 汪染琢磨了一下午,废了不少灵石,还是没找到法子。 等到她回过神来,太阳已经落山,已是夜晚。 汪染有些肚饿,便打算出去,叫上几道小菜,尝上一尝,顺便琢磨琢磨做法,学了回去自己研究。 她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谢清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汪道友,可有时间一叙?” 第17章 十七个大佬 汪染开了门,谢清河站在门口,病弱的笑容中带着雅气:“汪道友如今安然到了这上京城中,那么道友答应我的,也该给我了。” 原来是来谈那交易的。 汪染让开了门:“进来吧。” 谢清河进了门,汪染顺手便将门给关上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住处走廊的拐角处,站着龙湘君。 龙湘君手里握着个兔子彩灯,她定定的看着汪染的房门,双眼赤红,面容抽搐,只觉得心里气愤,恨不得当场就将汪染给赶出门去。 她手下一个用劲,那兔子彩灯的手柄便给她给捏歪了些,龙湘君恍然惊悟,忙小心的将那手柄重新抚了平整,又恨恨的冲着汪染的房门瞪了一眼。 嘴里说着对师兄无意,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夜半还邀师兄进门,真是不知廉耻! 她那天竟然还差点被汪染的那套花言巧语给骗了?什么未婚夫,根本就是假的吧! 龙湘君恨恨的想着,再一想汪染还要跟着他们入皇宫,这几日都会在这里,便觉得心里好像有虫子噬咬一样,百般的难受,恨不得汪染能立刻消失,再也不出现在她的眼前。 等着瞧! 龙湘君见房中并无动静,知道是师兄施了屏障,更觉得心里憋闷,她眼睛一红,抱着兔子花灯,转身走了。 汪染并不知道谢清河进房时,已经被龙湘君给看到了。 就算是看到,她也不会想到,龙湘君的嫉妒,会这样的惊人,只是这样普通的公事公办的接触,龙湘君也忍受不了。 汪染只想赶紧把谢清河打发走。 她开口说道:“道友身上的毒,是御虚蛊毒。如果想要解蛊毒,只有用血虹迷藤蛇花吸除才行。血虹迷藤蛇花是半蛇半花的灵物,长于障毒驳杂之地,以灵兽尸骨培育,长成后吞食妖兽灵兽为生,这样的环境,整个修真界都数的过来。” 汪染继续说道:“我知道,有一蛇花,养育于斑斓海谷之中,以海中妖兽为食,这花已长了百余年,若是道友能寻到,便可靠它解毒。” “斑斓海谷?”谢清河皱眉道:“那海谷深于千尺,沟~壑纵横,若想找到在那里的蛇花,只怕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我已经为道友指明了地点,以道友的聪慧,应该能够想到法子,尽快找到这蛇花。”汪染笑笑:“况且道友这百年来都已经等过来了,又何必再担心这短短的时日。” 谢清河瞳孔微缩,看向汪染的眼神,透露出几分兴味和危险:“你知道的很多。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汪染老神在在的装13:“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完成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夜已深,谢道友还待在这里,未免不妥,”汪染将门让了出来:“不送。” 谢清河轻笑:“汪道友未免太过谨慎。” “龙道友对我误会颇深,”汪染保持微笑:“我不想被牵连过多,还是与谢道友保持距离的好。” “汪道友笑起来的样子,倒是颇美,神仙姿容,谢某真想为汪道友作一副画。” 谢清河这样时不时的就会抽个风,拍自己美貌的彩虹屁的行为,汪染已经决定无视。她笑笑没回答,直接将门拉开,送客意味明显。 谢清河无奈,只好走出了门。 他刚出门,身后汪染就将门一关,半点留恋也无。 谢清河低头,嘴角挑笑,带着些疯狂的意味。 这个他看重的人,倒是越来越有趣了,只是宠物的爪子过于利了,总该修上一修才是。 至于那血虹迷藤蛇花,他得立刻跟舅舅传信,让舅舅派人去那斑斓海谷中调查一番才行。 汪染送走了谢清河,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便打算叫点吃的。 她刚起身出门,就见不远处正站着柏楚君。 柏楚君见她,脸上带笑,走了过来:“汪道友,听说上京城夜市繁华,我想出去游玩一番,不知道汪道友可有时间,我们一同去?” 汪染很高兴,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上京繁华,夜市吃食也多,她这次来,也想趁机收集点香料,回去研究菜谱。 只是一人游玩过于无趣,如今昨日聊的不错的柏楚君主动邀约,倒是解了这一困境。 为防惹是生非,汪染回屋取了谢清河给她的白纱,将面容遮住,才和柏楚君出了门。 柏楚君也和她一样,戴了面纱遮面。 入夜不久,上京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整条夜市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汪染和柏楚君脾性相合,又都是很少接触到这种人类街市,对着玩杂耍的,卖小吃的,卖首饰的,一路路看过去,都很新奇。 那街市临湖,湖边还有一座座画舫船坞,脂粉清香飘来,伴随着丝竹和莺莺燕燕之声。 听一旁的人闲谈,这湖上是上京内各路清倌名妓,比较技艺之处,而三日后,各家乐馆会推最佳一人,进入皇宫酒宴献计。 这个朝代,倒是还挺开放的。 汪染虽对那画舫妓馆有些好奇,但如今是女子身份,又没有修为傍身,自是不好出入,只遥遥看上两眼,便转身花钱买吃食了。 柏楚君虽然什么都能和汪染聊上几句,面上神情也一直很是兴奋,但她对于凡间的食物,却是碰都不碰的:“汪妹妹,沾染凡间食物,身体内便有了杂志,我资质不佳,修行之路本就艰难,因此,对这些食物,我虽嘴馋,却是碰都不敢碰的。” 汪染倒也理解,她命还不错,贪了个有天赋的修真壳子,所以偶尔嘴馋了,吃上点也无妨。但若是资质有限,对于这些东西,便如洪水猛兽一般。 汪染笑笑:“柏姐姐,等他日~你来上元宗,我亲自做菜给你吃。你放心,我那食材可以用灵气温养,不会有损修行的。” 柏楚君一愣,随即笑道:“那可真是谢谢了。” 她们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见看到前方墙边,蹲着一个老头。 那老头白发白须,身着道服,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的面前摆了几枚铜钱,旁边竖着一个长布条,上面用毛笔粗略的写了三个大字:天眼卦。 修真界中,也有修习卜卦问吉之人,只是这种行为,属于窥探天道,往往都是大修为之人才能进行推演,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损毁寿数和机缘。 这凡间老头,倒像是个混饭吃的骗子。 他的卦摊也无人问津,在这热闹的夜市之中,显得有几分冷清。 汪染只往那边瞄了一眼,便打算越过去,可谁知,那老头却开口叫住了她:“这位姑娘,我和你有缘,想送你一卦。” 什么? 这是属于新式碰瓷吗? 汪染本不想理,但她看老头被藏在须发之后的样貌,竟觉得有几分眼熟,鬼使神差的,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难得的起了斗嘴的心思:“既然要送,那我可是真的不给钱的。” 那老头笑笑:“老头虽老,但不会食言,姑娘且放心。” 一旁柏楚君看着两人,直觉他们这两句话,竟像是非常熟稔的关系,她眼神微敛,没有插话,站在旁边,看那老头算卦。 那老头将眼前七枚铜钱往空中一抛,任它们掉落在地上。 汪染看过去,七枚铜钱,三枚年号在上,四枚宝印图案在上。 她笑了:“你不问我要算什么吗?” “哎,我这天眼卦,可是看未来断吉凶的,我看的,是姑娘的未来,能在混乱之中,给与姑娘指引的。” 越说越像骗子了…… 汪染觉得好笑:“那你说说,你从这里面,都看出什么来了?” 那老头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地上的铜钱,缕着胡子说道:“姑娘这命,本该是大富大贵之命。只是和其它人命运纠~缠,前路迷漫,危机重重。” 汪染觉得脑壳疼,她看着这老头,友好礼貌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三个字:“说人话。” 柏楚君吃惊的看着她,似是没想到汪染会对一个老人这样说话。 汪染也是一愣,可她说的这样自然,就好像,眼前的人,是自己很熟悉的朋友,还是来自于那个她记忆模糊的现实的朋友一般。 那老头不以为意,反而大笑了两声:“姑娘这话说的对极了,我这咬文嚼字的也不是很习惯。” 他似是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这卦象简单来说,就是姑娘你的命,和别人的命被缠在了一起。而且,看上去,似乎与姑娘有命定纠葛之人,至少有三个。但这些人,都有天道气运加身,本不该共存于这个世界的。” 汪染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可一听这话,眼亮了。 这老头说的,怎么好像是指她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三本书的融合,有三个气运男主所在? 这样一想,她作为女主,与那些人命运纠缠,也说的在理。 那老头继续说道:“姑娘现在受困于此,我给姑娘一条脱困之法。气运之子同处一处,时日渐长,气运相冲,世界无法承受,只怕会天降灾难,民不聊生。到时候,还请姑娘,做出决断,拯救苍生。” 啥? 怎么听着是让我拯救苍生? 到底什么是脱困之法? 没说明白呀? 汪染正要再问,就见眼前的老头,猛地抓起眼前铜钱,扯了一旁的布条,迅速蹿入到一旁的小巷里,跑了。 而街道那边,正有一个四十岁的大妈,举着菜刀骂骂咧咧的冲过来:“死骗子,又来忽悠人!别跑!你给我站住!” 所以还是被忽悠了吗? 可这说的,又像是她现在的处境。 汪染心中有疑,便越着那大妈,往那小巷里,也追了过去,可她串了好几个巷子,都没有找到那老头的踪影。 柏楚君也跟着汪染,两人来到了深巷中后,她拉住了汪染,左拐右拐,最后在湖边停了下来。 湖边暗桥之下,已远离了那夜市街,周围树影重重,亮光微弱,并没有什么人,很是安静幽深。 汪染以为柏楚君利用术法锁定了那老头,如今见她停下,问道:“柏姐姐,那老头在哪?” 柏楚君摇头:“我运行术法,但是并没有找到他。” “那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汪染这话刚问出口,就觉得颈上一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18章 十八个大佬 柏楚君以手刀强击汪染脖颈,将她打晕后,顺手将她抱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旁边桥底的阴影处,说道:“她已经被我打晕了。” 那桥洞底下,缓缓的走出一个人:“你做的很好。” 那人脚步轻快,梳着双环发髻,坠着流苏装饰,脸上带着笑意,明明是看上去有些太真可爱的脸,却因为隐在阴影中,而有几分阴森可怖。 来人正是龙湘君。 龙湘君单脚点地,腾空而起,便从那桥洞位置,来到了柏楚君所在的岸边。 她本来洋洋得意,可看到汪染脸上的白纱时,笑容立刻僵住,转变成怒意:“师兄的东西,你也配戴!” 龙湘君伸手一扯,便将那白纱扯落,她本想将那白纱扔落在地,可终究确实有些不舍,便收到了储物戒中。 龙湘君看向柏楚君,问道:“她在你这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刚刚汪染与柏楚君一同逛街的时候,汪染有看到一些感兴趣的香料食具,但因为她暂时用不了储物戒,便都存在了柏楚君的储物袋中。 柏楚君将储物袋拿出来:“都是些凡间人家做饭的东西。” 龙湘君不屑道:“果真是小门小户出身,就爱这些凡门的东西。” 她接过储物袋,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全部扔到了一旁的水里。 柏楚君也是出身凡门,因资质有限,修行七十余年却也只是个练气修为的外门弟子。她听到龙湘君的话,却不以为意。 若是二十年之内,柏楚君再无法筑基,恐怕寿数也撑不了再久,容颜也会衰落。她此次跟着来上京城,本来想的是放弃修行,为以后多做打算。 可没想到,龙湘君因为争风吃醋,竟然选了她来接近汪染,并许她灵丹地宝,答应助她修行。 本来,龙湘君只让她接近汪染,并无害人之意,可今晚,龙湘君却突然像疯了一样,直接通知她引汪染出来,趁其不备来此处,将汪染给打晕。 柏楚君本有些犹豫,可当听到龙湘君允诺会推荐她去龙湘君的母家那里修行,并赠予资源灵丹时,柏楚君便心动了。 为了能够筑基,继续长命修行,她什么都愿意干。 龙湘君将那储物袋重新扔给柏楚君,又多扔了个储物袋给她:“这里面有百颗上品灵石,二十种灵草灵药。这是我答应你的,你收好。” 柏楚君接了储物袋,神识略一查探,见龙湘君并没有食言,露出喜色:“谢谢小姐。” 这灵画派之中,能直接称呼龙湘君为师妹的,也只有那几个有名的师兄,像他们这种低阶外门弟子,也只能称呼她为小姐或者少宗主。 龙湘君轻蔑的笑笑,她出身高贵,对柏楚君这种见钱眼开的模样,心里看不起,面上也就表现出来。 “你将她的嘴,给我掰开。” 柏楚君依言照做,待看到龙湘君拿出丸药往汪染嘴里塞的时候,忍不住发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凡间一些能让人痴傻的药,”龙湘君将整瓶药都灌到了汪染的嘴里:“放心,汪染虽然没了修为,但好歹是修真之体,这药虽然喂的多,但作用不好说,也维持不了几天的。” “我只是看她天天霸着师兄不顺眼,并不想杀她。在上京城的这几天,我也不希望她总来打扰我们。”龙湘君说道:“我只是给她一个小教训而已。” 将药喂光,龙湘君想了想,觉得不保险,又给汪染灌了一瓶鹤顶红下去。 这个据说是凡间剧毒,应该能暂时制住汪染几天,让她老实一点。 之后,龙湘君拿了绳子,将汪染的手脚绑在了一个石头上,吩咐柏楚君,将她扔进了旁边的湖里。 龙湘君站在岸边,看着汪染整个没入水中,才觉得心里畅快了些。 她转头看向柏楚君,面上有几分凶恶:“今日之日,你若是敢说出去,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柏楚君跪下表忠心:“小姐放心,今日这事会烂在我的肚子里。” “行了,别跪了。”龙湘君轻轻的踢了踢柏楚君,示意她起身:“你今日与汪染一同出来,驿馆之中必有人看到。现在她踪迹全无,最先便会找到你的身上。我会跟母家那边打好招呼,你直接出发去那边吧,以后改头换面,不要再回灵画派的地盘。” “楚君知道。”柏楚君顿了顿,提醒道:“小姐,汪染身上那面纱……若是你留下,只怕会有后患。” “那面纱是谢师兄给的,”龙湘君面现戾气:“谢师兄的东西,你想让我丢掉吗?” 柏楚君心中一惊:“楚君不敢。” “行了,你走吧。”龙湘君抚了抚自己的衣角,低头笑的可爱:“谢师兄最是护我,你放心,他就算知道汪染之事与我有关,也不会说什么的。“ 闻言,柏楚君也不再多说,她知道谢清河是龙湘君的逆鳞,告退后便匆匆离开了。 龙湘君看着眼前水面上浮动的气泡,偏头一笑,带点纯真:“汪姐姐,这几天,你就好好的在这睡着吧。” —————————— 脖子,好痛。 头,好痛。 心口,也好痛。 身上难受的地方太多,汪染都不知道该摸哪,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脸上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汪染被激醒,猛地睁眼。 眼前站着一个三十来岁满脸脂粉的宫装女子,她的身旁,还站在两个大汉,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水舀子,正是刚刚泼汪染水的人。 那宫装女子穿的虽正常,但行为举止一身的风~尘气,看着汪染的眼神,就像看着珍贵的商品,在估算价钱一般。 “姑娘,你被你爹卖到了这清风阁,就好好认命,凭你的长相,定能成为这上京第一名妓,”杜若菲手里摇着美人扑蝶扇,语气放重:“若是你不识好歹,可别怪杜妈妈心狠手辣了!” 爹? 清风阁? 名妓? 汪染一头雾水,她觉得脑袋里面,就是一团浆糊。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是汪染,至于她是谁,之前是做什么的,又怎么到了这里,却完全没有印象。 脑海里唯一的印记,就是肚腹之中针扎一般的疼痛,和压~在胸口堵住口鼻的窒息感,让她莫名的害怕恐惧。 见汪染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杜若菲拍了拍她的脸:“你命大,喝了鹤顶红都没死,这青~楼也没什么不好,总比你之前没吃没穿的好。你若听话,妈妈会对你好的。” 汪染只觉得头疼,她现在有些混乱不堪,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既到了这里,前尘往事,便都忘却,从今以后,你便叫做思月了。”杜若菲看她:“记住了吗?” 汪染点头:“记住了。” 她一说话,就觉得肚子不舒服,猛地张嘴,冲着旁边,吐出一大滩水来。 杜若菲脸现嫌恶,以扇遮鼻:“这寻死觅活的,又跳河又喝药,这不还是到我这了吗,你放心,待几天,你就知道我这的好了。” 杜若菲吩咐旁边的两人:“找人给她收拾下,安排个房间,看严点。她这张脸,可值大价钱,不能放松。” “是。” 汪染迷迷糊糊被带到了一个漂亮的新房间里,那房间里燃着熏香,玫瑰香气很是浓郁,房间的装饰很是精巧,如同女子的闺阁一般。 有侍女上来给她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罗衣,重新给她梳状打扮后,在房间里留了些吃食,便退了出去。 汪染一直任人摆布,待人都出去了,她坐在床上,呆愣了半响,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许多事情。 而现在的情况,汪染皱着鼻子,努力的分析,总算知道,她这是被人给卖到青~楼来了。 青~楼,要和陌生的男人睡觉吗? 她不要。 可现在,汪染觉得自己笨笨的,又是个弱女子,好像也没办法逃掉,既然这样,不如就听了那杜妈妈的话,服个软,往上混混,身价太高后,就不是能轻易卖身的了。 汪染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虽然失忆了,但脑袋其实还蛮聪明的。 她心满意足,傻笑了会儿,看到桌上的吃食,便觉得自己有些饿了,起身去吃了。 吃饭的时候,汪染注意到自己的左手上,还带着一个小巧的戒指。 戒指似乎是银的,不知道为什么没被那杜妈妈的人给抢走,她将戒指小心的取下,藏到了屋里的花瓶里面。 汪染吃着饭,努力回忆着自己过去的事情,可脑袋里好像塞了棉花一样,她怎么都想不起来,反而还觉得头痛。 既然这样,她便不想了。 反正她都流落到青~楼了,之前还寻死觅活的样子,那些记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忘记了就忘记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楼的饭菜不错,虽然清淡,但味道很好。 汪染正吃的开心,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二十余岁的美人,身着红衣,耳朵、脖颈上都缀满了珠宝,走了进来。 她的身旁,陪着一个丫头,而之前汪染看到的那两个大汉,正在旁边赔笑:“芷香姑娘,杜妈妈说了,这丫头,得好好看着。” 芷香打量着汪染,丹凤眼媚气十足,透着股傲劲:“杜妈妈这是觉得芷香年老色衰,开始挑新人了吗?” 她来到汪染面前,染了红色玫瑰蔻丹之间的手,轻轻的挑起了汪染的下巴:“长的还算不错,只是,木头一般,不成气候。啧,杜妈妈的眼光,怎么这么差了?” 其实,我觉得柏楚君这个名字还是很好听的…… 第19章 十九个大佬 汪染虽然脑袋慢,却不傻,她明显感觉到了芷香对自己的针对,被这样挑着脸也很不舒服,便将她的手拍了下去,说道:“别碰我。” 芷香却变了脸色,丹凤眼流转,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大汉:“你们怎么教的?这新人也太不懂规矩,得好好教训才是。” 芷香是如今清风阁中正当红的姑娘,又被选中代表清风阁参加皇城宴会献舞的竞选,是能够代替已经年长的露茗成为新任花魁的有力人选,那两个大汉也是懂的看人脸色的,自是不敢得罪她,便只诺诺应声赔笑。 芷香脸上闪过得意之色,看向汪染的眼中含着恶意,她使唤着自己的侍女:“玫儿,给我掌嘴。” 掌嘴? 汪染反应了下,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要挨打了。 如今形势比人强,反抗了好像之后还要被打,可就这样受着也挺疼似的,她到底要不要反抗呢? 汪染的迟钝脑袋还没想好该如何做,那玫儿已来到近前,她作势要打,汪染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瑟缩着想躲。 “住手。” 清淡的女声传来,一身繁重紫衣的女子走进房门,她眼角已有些细纹,脸上也现出疲态,但周身气质稳重文雅,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丽。 玫儿一见露茗进门,她看了看芷香,便低头收了手。 芷香调笑道:“露茗姐姐,你今天怎么得闲,来看新人?哟,我忘了,姐姐这如今的花魁身份有名无实,并没什么恩客,难怪每日这么闲散了,芷香真是羡慕。” 汪染偷偷睁了眼,她看向露茗,又看看芷香,捂着脑袋,默不吭声。 露茗并没应芷香的话,她直接走进屋内,来到芷香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芷香没料到她竟敢动手,措手不及,头发都被打散了,她捂着脸,狠狠的看着露茗:“露茗!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杜妈妈让我教习思月,此处便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越俎代庖,只打你一巴掌,还是轻的。”露茗的眼细长,她看向呆愣的汪染,对她说道:“思月,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若是有人毫无理由,恶意挑事,不必隐忍,只管打这一巴掌,好叫她长记性。” 汪染愣愣的点头,努力的将这话给记下来。 “你——”芷香愤怒的指着露茗,却不敢还手,只撂下狠话:“露茗,他日我成了花魁,必会让你付出代价!” “走!” 芷香带着玫儿,便气冲冲的出门了。 那俩大汉冲露茗点了点头,便也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露茗低头,看着汪染双眼茫然,仿若一只初入狼穴的小兽,不知道是何状况的样子,便有些心软。 曾经,她也是这个样子,在美好的年华,进了这个大染缸之中,便再也脱不开身,只能拼尽一身算计和能力,给自己争得一个稍好的花魁生活。 可如今,露茗也已经不年轻了,她已经二十九岁,容颜衰老,早就当不得这花魁之名了。露茗本来已经攒够了钱,可以赎身出去的,可却碰上了负心人,人财两失,就只能继续留在这清风阁中。 杜妈妈让她来教习思月,显然对这思月给予厚望。 露茗也想抓住这个机会。她想护住思月,传她技艺,让思月在清风阁里面,过的能稍微容易一些。同时,她也希望,思月能够成为自己的依靠。 在烟花之地待久了,露茗很清楚,若想做到如此,便只有以真心换真心这一条路。 她摸摸汪染的头,笑容温柔:“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汪染见她笑容温暖,很是和善,便也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露茗坐了下来:“我先跟你讲讲,这清风阁中的一些事物。” 露茗很耐心,汪染现在脑子转的慢,听的也不是特别懂,但她一直都很和善,也并没有发脾气,很是用心的教她。 汪染对这个姐姐,也很有好感,很想依赖。 毕竟想要在这里立足,她也听的认真,可奈何脑袋很顿,记下来的却并没有很多。 唯独来时露茗打了芷香的那一巴掌之后说的话,她最印象深刻。 两人在房中,说了有一个时辰。 汪染听的头大,就有些犯困,可她见露茗认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便也忍住困意,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屋外传来了丝竹奏乐之声。 汪染听的一个激灵,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眼睛也向房门看去。 露茗也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笑道:“这是芷香在排练献舞的曲子,你想去看看吗?” 汪染乐不得的点头。 露茗看她模样,像讨食的小猫一样可爱,笑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她跳的好,你也长长见识。” 汪染跟着露茗出门下楼。 一楼展台之上,乐师坐于侧旁,弹奏曲子,芷香换了一身红纱舞衣,周围围着一群伴舞,正在那里跳舞。 芷香生的媚气,又舞艺出众,身姿娇软,舞动之中,一笑一颦,都甚是勾人。 汪染站在展台前方,看着台上的芷香,她听着耳边古雅的音乐,身体也有想要随音乐而动的冲动。 脑中略过模糊的记忆,似乎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跳舞了。 她学的是古典舞和民族舞,虽然后面从事了其他的职业,却将舞蹈作为自己的爱好,保留了下来,因为热爱,还会专门去和舞蹈名家交流学艺。 汪染又觉得脑袋有点疼,但她看着前方的芷香,只觉得对方虽然技艺不错,但眉眼情绪,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有一些僵硬,未达音乐的精髓。 她跳的,一定比芷香要好。 “你说什么?” 身旁露茗听到汪染声音,转头看她,有些惊讶的发问。 汪染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若是别人问她,她可能会保留不说,但是露茗问她,她便不觉得胆怯。 汪染伸手,指着台上的芷香,大声说道:“我跳的比她好。” 她因脑子迟钝,说话便有些慢,可这样一字一句的说出来,便更添了强调之意。 芷香自十三岁学舞,如今十年过去,在这清风阁中,芷香的舞姿,几乎可以说是傲视群雄,就连曾以舞姿成名的露茗,也甘拜下风。 芷香现在跳的舞,是为了参与献舞竞选的,费劲心血排了几十遍,如今,竟被一个刚进清风阁的毛头丫头指着说不好,整个舞台都因为这句话,而停下了。 乐声停下,芷香微微气喘,她看着汪染,眼含毒意:“你这丫头,刚刚在说什么?” 汪染以为她没听清,便又加大声音,重复了一遍:“我跳的比你好。” 芷香气急,她恨恨看向露茗,只当是露茗从中做局,安排这丫头来给自己气受。 芷香昂起头,脸上有几分傲气:“我芷香十三学舞,十年来从不敢有懈怠,如今,莫说这清风阁,就算整个上京城中,能与我在舞艺上一争长短的,也没有几个人。你这个丫头,看着不过二十,又是一副迟钝痴傻的样子,你竟然敢说,你跳的,比我好?露茗,她说这些,是你教的吗?” 汪染心里生气,她有点弄不清现在的情况,但也知道,她恐怕是给露茗闯祸了。 她有些担心的看向露茗,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露茗心中犹疑,她听杜妈妈说,这汪染是被父亲卖来的,出身贫苦农家,应该没机会学舞,可汪染现在这样子,又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 露茗还未开口,便有稳重威压的女声,从楼上传来:“你既然说跳的好,那你便去跳着看看。” 杜芳菲从楼下走下来,手中的美人扑蝶扇慢慢的摇着,凶厉的眼神,扫过露茗和芷香,最后落在汪染的身上:“若是跳的不好,今晚的饭,就不要吃了。” 汪染看向露茗,见她点头,便也不怕,直接走上了台去。 芷香还站在台上,她看着杜芳菲,刚开口叫了一句“杜妈妈”,就被汪染拿手推着推到了舞台的侧边。 之后,汪染站在舞台中心,右脚外延,双手交叠于身侧,垂眸而立,对着那旁边的乐师,说了一句:“好了。” 乐师闻言,便立刻重新演奏起来。 这曲子汪染只听了刚刚那一小节,但她体味其中韵意,感到更多的是清雅高洁之意,如雪夜红梅,暗香沁人,凌寒独开,高傲不屈。 皇家宴会献舞,这芷香不选欢快的曲子,而是选了这样的曲子,也是抱了与众不同,一鸣惊人的打算。 悠扬笛声中,古琴声音逐渐追缚,汪染随着音乐,伸展左手向上,她身姿柔弱无骨,含着韵律,只一个动作,便体现出了她的功底。 露茗本有些担心,但音乐一起,见汪染动作,便稍稍放心了些。 初始合着音乐,因为不熟悉和脑袋迟钝,汪染的舞姿还稍稍有些僵硬,可后面跳着跳着,她忘却了舞台,只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感知着表达舞蹈的快乐,一举一动,都浑然天成。 美人如玉,蓝衣若水,一舞动人倾城。 那些演奏的乐师,看到这舞姿,也更觉触动,手下乐声和心绪,也更合了这曲中之意。 芷香呆站在一旁,她盯着汪染,虽觉沉迷,但却渐渐惊慌。 汪染跳的确实比她好。 若说她跳的是形,汪染跳的便是意,虽然从未提前练过,可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为了这个曲子而生的。 而那一旁的伴舞,一个都不需要,汪染只要在这个舞台上,便让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芷香看向杜若菲,见她面上满意的神色,心下一沉,看向汪染的眼,越加不善起来。 第20章 二十个大佬 一舞毕,汪染仍沉浸其中,站在台上。 而周围观看的人,也久久没有回神。 杜若菲缓缓的拍着手掌,看着汪染的眼睛里仿若冒出了光:“思月,你跳的很好。” “今晚画舫青~楼国宴舞蹈竞选,思月,你去吧。”杜若菲说道:“露茗,你跟着照看她。” 露茗面现喜色:“谢妈妈。” 芷香心中不忿,可刚开口叫了句“杜妈妈”,就被杜若菲一个冰冷眼神扫过来,便不敢开口了。 她愤恨转身,气呼呼的上楼回房了。 汪染也知道是好事,便也照着露茗的样子,说道:“谢妈妈。” 杜若菲看着汪染,眼里几乎放出了光,好像要吞吃她一般。 她没有想到,今晨刚刚买来的一个农家女儿,不仅是个绝色美人,还舞艺超群,想必,只需再调~教些时日,思月便能成为这清风阁的聚宝盆了。 虽说因为这舞,杜若菲对汪染的来历有些怀疑,但近日上京城中也没什么找人的消息,想必汪染也没有什么厉害的背景,既然入了清风阁,这个赚钱的鸽子,她是不会放走的。 汪染跳完这舞,便被露茗拉回了她的房间。 露茗将自己的衣柜打开,给汪染看里面的衣服,一边夸她舞跳的好,一边给她讲这皇城国宴的献舞竞技。 这对于她们俩,都是很重要的机会。 汪染想着那曲子,便给自己挑了一身白纱罗群,白衣之上,并无装饰,显得素净典雅。 她梳了简单的发髻,头上只用一支梅花钗散散扎住,之后,为了让舞蹈的效果更好,汪染取了一面红纱,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只露了眼睛出来。 露茗夸她:“这半遮半掩,反而更引人追思神往,思月,你很有见地。” 汪染被她一夸,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浅浅的笑了。 她本就生的漂亮,如今虽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也能看出来是个美人。想必跳舞之时,会更加勾人,让人好奇,那面纱之后,到底是怎样的容颜。 汪染跟着露茗,出了清风阁,坐上了马车,去参加了跳舞竞技。 清风阁中,芷香躲在窗后,看着汪染的马车渐渐远去,心中发恨,手中罗帕几乎要被拧碎:“玫儿,我真想杀了她!” “小姐别气,”玫儿递上了一杯清茶,笑意柔柔:“刚刚我们都商量好了,按计划行事便好。这丫头虽然看着呆傻,但舞艺确实不错。让她替小姐去夺得头筹,压过入云楼的樊素素,到时候小姐在找人做了她,代她入宫献舞,岂不是美哉?” “我知你说的在理,”芷香捏着茶杯:“只是心中有气,有了新人,杜妈妈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到时候,她一死,整个清风阁,也就只有小姐一人能去献舞,”玫儿说道:“杜妈妈即使知道是小姐下手,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那时,小姐想怎么出气,便怎么出气。” “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后悔。” —————— 当晚,名不见经传的清风阁思月,参加竟舞,一舞《惊梅曲》,压过了本来的热门樊素素,夺了头筹,名声大燥。 竟舞结束,樊素素和思月都被可以入宫献舞,只是一人中场,一人压轴。 思月也因为这面纱之舞,被誉为月下美人,绝世尤物,来清风阁想见她的人,几乎要踏破了门槛。 第二日午时便要入宫献舞,杜妈妈虽乐得合不拢嘴,但也知事情轻重,以献舞为由拦了所有上门想要一睹芳容的恩客。 汪染拔得头筹,露茗也为她高兴,将自己珍视的一对白玉耳环,送给了汪染。 汪染赢了比舞,又得了礼物,心中开心,便专心准备第二日的献舞。 她自我感慨,觉得自己还是有在这青~楼混下去的本钱的。 第二日将近午时,汪染和露茗正在房中闲话,听她讲一些献舞的注意事项,便听见门外有敲门声。 一个小丫头在门外说道:“露茗姐姐,思月姐姐,皇城中接人的马车来了,杜妈妈喊你们出去入宫。” “知道了,我们这便下去。” 露茗应了声,给汪染整了整衣服,便拉着她出门。 虽只刚认识了一日,两人彼此之间却已有些姐妹情谊,互相都真心相待。 她们有说有笑,临到楼梯口,汪染却脚下一滑。 她猛地抓住旁边栏杆,又被露茗扶住,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没有滑到楼下去。 这楼梯有些陡,若是直接从二楼滚下去,难保不会摔伤骨折。 汪染皱眉,低头往脚下看:“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很滑。” 露茗拉着她的裙角,也跟着去找。 而这时,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悄悄从一旁的拐角处走了出来,猛地冲过来,对着汪染,就是一推。 汪染背对走廊,看不见来人,可露茗却看穿了那小厮的意图。 只是如今两人身处位置狭小,躲避不及,见那小厮要推汪染下楼,露茗来不及犹豫,心中一横,便将汪染往旁边一推,上前挡住了那小厮。 露茗受了这一推,整个人站立不稳,就要往楼下倒去,她见那小厮眼中凶光渐盛,又见汪染倒地的茫然模样,便猛地伸手抓住那小厮胳膊,将他一起拉倒,滚下了楼去。 两人落地,“砰”的一声,引得清风阁中的人,都过来围观。 汪染被推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脑袋木的很,又有些受惊,整个人有点懵。 可见到露茗落地,生死不知,她又突然反应了过来,忙起身,扶着楼梯,快速的跑下了楼。 汪染心急,可又不敢乱动她,只敢小心的趴在露茗身边,冲着她的耳朵叫道:“露茗姐姐,你怎么样?” 露茗呻~吟一声,额上已全是冷汗:“思月,我的腿,好疼。” 杜若菲此时已经赶到,她一见露茗样子,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汪染气急,指着旁边那小厮:“他想推我下楼,却害了露茗姐姐!” 杜若菲看向汪染:“你有没有事?” 汪染摇头:“我没有事。” “没事便好,皇宫的马车来了,正等在门外,你快去吧。” “露茗姐姐怎么办?”汪染咬咬嘴唇:“我想陪着她。” “思月,”露茗用尽力气,抓住了汪染的手,她面色煞白,已是痛极,攥住汪染的手也因为疼痛而用力:“你,这献舞一事,事关重大,不可耽搁,你快去,别担心,只要你没事,杜妈妈会为我找大夫医治的。” 汪染知道露茗对自己好,她很听露茗的话,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头应了。 “这两天,我教你的,你都记住,”露茗冒着冷汗,咬牙说道:“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小心。” “嗯,我知道,”汪染点头,又转身看向杜若菲:“杜妈妈,你要帮我照顾好露茗姐姐。这个小厮,他要害我们,你不要轻饶了他。” 杜若菲笑的迷了眼:“姑娘放心,你献舞归来,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得了这话,汪染这才起身,她一抬头,便看到对面站着的芷香脸上一闪而过的恨意,从不灵光的脑袋突然灵光了,她意识到,今日这事的背后,是芷香。 若是露茗姐姐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汪染看了芷香一眼,转身戴上面纱,便出门上车了。 她这一眼,并无恨意,更多的却是淡漠,饶是芷香历经人事,也觉得身上一凉。 只是个臭丫头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这次献舞没拦住,她得想些新的法子来弄死她。 芷香恨恨的想着,留下这大厅里的混乱,搭着玫儿的手,上楼回屋了。 因为怕芷香又有别的黑手,汪染一个清风阁的丫鬟都没要,独自一人,去了皇宫。 汪染的身体随着车摇摇晃晃,本来因为露茗受伤而有些烦闷的心,也渐渐的静了下来。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完成献舞。 这样回去,才有在清风阁立足的资本。 到了皇宫之中,汪染被安置到一处小院中,在那里,她碰到了入云楼的樊素素。 樊素素在舞艺上也很有造诣,昨天汪染看了她跳舞,也很是欣赏。 这院落是专供她们这些演艺人准备的,宴会相距不远,能隐隐听到丝竹之声。 樊素素见汪染身边并没有照顾的人,便主动过来,跟汪染说了几句话,告诉了她需要注意的事情。 汪染心中感激,也对她道谢了。 交谈之间,汪染感到,自己的脑袋,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迟钝了。 很快,樊素素便要上场了。 听宫人来叫,樊素素检查下装束,便起身跟着那宫人去了。 今日皇城宴会之上,除了上京皇族外,还有灵画派的人,以及其他一些边远来客。 这宴会,也是专门为了招待他们而办的。 龙湘君坐在谢清河的旁边,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谢清河的身上,几乎从未离开。 但谢清河除了偶尔转头看到她之外,便再也没有与她有过什么交流。 谢清河对着宴会,也不是很感兴趣,他来,主要是因为作为领队人员,想要交流画技心得。 归博海坐在龙湘君身旁,对她倒是殷勤,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也陪着她说说话。 施源敬这两日因为汪染失踪的消息,调动了皇城内上元宗的势力,也拜托了灵画派找人,但是由于汪染身上灵息全无,所以一直没有找到人。 因为今日是皇城宴会,施源敬想要借此机会与上京皇族谈交易,便也暂时放下了汪染的事情,来参加宴会了。 宴会刚刚开始不久,施源敬便和一直在交谈的九皇子达成了交易,悄悄离座详谈了。 宴会之中,自有舞蹈助兴,一蓝衣女子手执梨花,迈入场中。 谢清河一向对歌舞不感兴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或是和旁边的官员聊上两句。 可当那蓝衣女子起舞之后,谢清河扫过一眼后,却没有移开。 他难得的夸了一句:“这位女子,舞跳的甚美。” 一旁的官员立刻附和道:“此女名素素,舞艺是上京一绝,往常都是压轴献舞的,今日不知为何,竟然提前出场了。” 谢清河笑道:“此番身姿,倒是很适合作画。” 官员笑了两声,也附和了几句。 龙湘君在旁边听着,她端起眼前的茶水,一口就给喝了,眼睛看着樊素素,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感谢基友糯米白兔的地雷,爱你呦~~ PS, 今天双更,请大声说爱我 第21章 二十一个大佬(入v公告) 归博海见龙湘君气闷,笑着哄她开心:“师妹跳舞,必定比她好看百倍千倍。” 龙湘君脸一红,哼了一声:“什么百倍千倍?我要是跳,要好看一万倍。” 归博海这话,倒是提醒了龙湘君。 她关注爱慕谢清河,自然希望能在谢清河心里,留在些美好的模样。在灵画派的时候,也找了会舞蹈的弟子,偷偷的练过舞。 因谢清河作画喜爱梅竹之物,龙湘君投其所好,便跟着那弟子学了《惊梅曲》一舞。如今归博海这么一说,龙湘君便也起了跳舞的心思。 她学艺不深,自然看不懂樊素素的身段功法都不简单,只觉得自己是修真之体,占尽优势,若是跳起来,必然比那樊素素美上十倍不止。 这样想着,龙湘君便起身,找了旁边侍奉的宫人,说了自己的打算。 因为出身,龙湘君属于贵客,她有所求,报到上面之后,自然会同意,很快便有宫人领她去偏厅小院,进行准备事宜。 龙湘君心中兴奋,走的便快,很快就看到了前方走着的樊素素,她刚刚跳舞下场,由宫人陪着正往回走。 一看樊素素,龙湘君就想起师兄刚刚的夸赞,只觉得心里酸的很,她打量樊素素,只觉得这女子也没什么可取之处,看她在前面装娇弱的慢慢走着,心里很不爽快。 这样矫揉造作,有什么好看的?怎么配师兄给她作画? 一行人恰巧走在池水边,龙湘君转眼一看,看到池水,便加快了脚步,快速的走到了樊素素身边。 樊素素听见脚步声,转身便看到龙湘君,她还记得龙湘君是酒宴上的客人,微笑着倾身,打算行礼。 龙湘君却是理她都不理,直接走过。 樊素素不以为意,可谁知龙湘君经过她身旁的时候,猛地朝她肩膀一撞。 一股大力袭来,樊素素被撞的腾空而起,飞了三米远,掉落在了那水池之中。 那水池极深,樊素素够不到底,心中极怕,也顾不得许多,忙呼救起来。 龙湘君看她落水的狼狈模样,嘴角挑起,装作没有听到,便继续往前走了。 一旁宫人也有点看人下碟,他虽冲着樊素素喊着要去找人救她,却不慌不忙,磨磨蹭蹭的。 樊素素心中绝望,却仍不放弃的努力挣扎着,虽无章法,但竟没有沉入水中。 “扑通”一声,有人跳下了水。 汪染本来只是无聊,稍微走的远了一点,却正好听到樊素素呼救,她见那宫人不急着救人,也顾不得许多,当下便跳进了水池之中。 跳下去后,汪染才意识到,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游泳。 可明明已经沉入水中,周身泛着压力,感受到积压胸口的窒息感,汪染却仍然保持着清醒。 这窒息感,让人难受,却莫名的有些熟悉。 好像她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只是那时,似乎更加痛苦。 汪染努力蹬腿,整个人浮了上来,往樊素素那边游两下,又沉下去,窒息两秒,然后再浮上来。 这么让她混着,竟然也来到了樊素素的身边。 汪染一把抓住樊素素,便将她往岸上带,游到一半的时候,那宫人叫的人终于来了,将她们俩一起捞了上来。 樊素素咳出了好几口水,还是浑身抖个不停。 汪染除了感觉冷点,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扶着樊素素,一起回了那偏殿。 路上,汪染问及樊素素落水的原因,樊素素却只推说是自己不小心。 汪染不以为意,回到小院里,她便赶紧去换衣服,找人帮忙烘干头发。 为了防止有变故,汪染表演的衣服,就备了三套,除此之外,杜若菲也给她带了很多其他的用具。 显然,这御前献舞,也曾有过很多波折,是以清风阁的人吸取经验,什么都给备齐了。 汪染刚换好衣服,烘干头发,准备妥当后,就有宫人过来告诉她,今天这舞她不需要跳了。 汪染心中一惊,细细询问,又看到本来就在旁边的乐师都已去了别处,便知道这是被人中途给截胡了。 这献舞一事对她很是重要,若是跳的好,得了赏赐下来,以后在清风阁便有立足的资本了。 如今竟然被人给拦住了,汪染心里有几分不服气。 她闷头趴在桌子上,眼睛往那边看过去,只打算等着宴会结束便回家。 樊素素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她听说了汪染这事,也来到了汪染身边,安慰道:“思月,我听人说,这姑娘是宴会上的客人,如今自请献舞,我们这些微末孤女,怎么能说个不字,你莫要难过,明年还会有机会的。” 明年? 明年的话,她坟头上的草都能长出三米来了。 汪染越想越气,耳边听到旁边排练时响起的零星乐音,竟发现这半路截胡的龙湘君,竟和她跳的是一个曲子,心里更憋闷了。 樊素素见汪染如今情状,也有点同病相怜,低声劝道:“思月,忍了吧。刚刚我落水,就是被这姑娘推的,她力大无穷,震的我肋骨生疼,现在身上还有青紫。可她是皇上的客人,我们只是供人取乐的舞女,不忍又能如何呢?” 忍,忍,忍。 这字听的汪染心中憋闷,她闷声应了,却还是不服气,那丝竹之音更是响的她心烦难过,她便堵上了耳朵,埋头不想听了。 汪染闷闷的想到了露茗。 若是露茗在,会怎么做呢? 她脑袋时而迟钝时而灵光,也揣摩不清露茗的心思,只记起了两点。 一个是第一次相见,露茗伸手打了挑衅的芷香,教育汪染无需忍耐。 一个是临进宫前的离别,露茗面色苍白,浑身虚汗,却仍死死的握着她的手,告诉汪染这献舞之事最是紧要,绝对不能耽搁。 龙湘君自是不会在意她夺了谁的机会,只是她听到樊素素被另一个舞女给救了上来,心中不喜,稍微练了练舞后,便来到这边,想来找点茬。 她心中桀骜,修者加贵客身份,让她对这些舞女很是看不上,眼中只当她们蝼蚁一般,性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龙湘君来到近前,见汪染趴在那里,心下生恶,当即上手一拍,暗自用力,推着汪染的脑袋,就往那桌子上狠狠的磕了一下。 汪染被磕的生疼,她捂着脑袋抬头,便看到了龙湘君。 因为戴着面纱,龙湘君只觉得汪染有几分眼熟,却并没有认出汪染,她笑的快意,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活该。” 汪染只知有人夺了自己的献舞机会,却并不知这人就是龙湘君,她只当这是个前来挑衅的舞女,本来就心气不顺,又被这么一磕,头越发的疼了。 想起露茗说的不要忍耐,汪染猛地起身,扬手对着龙湘君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丝竹之声的空隙中,显得分外的清晰。 龙湘君捂着脸,满脸惊愕,她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样打过,还是一个微末低贱的凡人舞女,惊愕过后,便是愤怒。 她扬起手,双目圆瞪,便要打回去。 手上现起了灵光,已是加了灵力,这一巴掌又狠又快,要是打实诚了,前面若是凡人,只怕脑袋当场就能给打飞出去。 龙湘君眼中已现杀意,出手更是毫不留情。 汪染倔劲上来了,她伸出左手,眼中含怒,手下用劲,直接就握住了龙湘君的手腕。 龙湘君没料到这个凡人竟然能拦住自己,她一时又惊又怒,猛地挣开汪染的手,用了十足十的灵力,想要再打。 可刚刚的侍从已经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冲龙湘君叫道:“姑娘,该您上场了。还请您快些换衣服。” 龙湘君稍稍冷静了些,现在这情况,闹出人命也不好收拾,更是耽误了她在师兄面前跳舞,她便收了手,狠狠的瞪了汪染一眼:“你等着,回来再收拾你!” 反正只是区区凡人,今日一掌将她打死,真是便宜了她。等献舞结束,她必要找到她,弄些毒虫邪物,到时候再好好收拾她! 这一眼,瞪的汪染一愣,恍然间觉出有几分异样的熟悉。 她见龙湘君匆匆离开去换衣服,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打的人,便是那推樊素素落水,以及抢了她的舞蹈的贵客。 这下可闯祸了。 若只是寻常宫女挑衅,打便打了。 可这是贵客,汪染也有点害怕。 龙湘君临走那眼神,她也记得,这下不止她小命不保,恐怕还会连累了清风阁。 汪染一时有些心乱,樊素素却走了过来。 她刚刚跟着过来,正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一切发生的太快,她也来不及阻止,便忙叫自己的丫鬟塞了点银钱给那侍从,让那侍从过来催促龙湘君上场。 所幸,那侍从来的及时。 虽然看到那不可一世的龙湘君被甩一巴掌,又吃瘪被抓住手,樊素素心中畅快,可她知道这人不好相与,也替汪染担心。 樊素素临来,给汪染整理了下刚刚有些散乱的头发和面纱,声音柔柔:“思月,你逃吧。” 汪染看着樊素素,感受着她的照顾和温柔,竟有些恍惚。 她仿佛看到了露茗一样。 露茗痛成那样,却仍然告诫她不能耽误献舞,可现在,舞跳不了不说,她还闯了祸。 她若是跑了,那清风阁怎么办?露茗怎么办? 既然闯了祸,怎么都是一死,还不如死前来个痛快! 那贵客不是抢了她的舞蹈,想要一展舞姿一鸣惊人吗?她偏不让她称心如意! 这《惊梅曲》,只能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她要让这贵客看看,到底什么才是舞蹈,让她这想要炫耀的凤凰彻底被衬托成野鸡。 既然要死,那她也不怕了,这舞,她一定要跳! 汪染眼神越加坚定,她扬起头,看着远方宴会的方向,沉声说道:“樊姐姐,我要去献舞,请你帮我。” 报告,明天这文要入V了,当天凌晨三更,V章留言有红包掉落哟233 PS,作者专栏求收藏,走过路过,收藏一波呗~~~~~ 再PS,接档文《手撕穿书白月光[快穿]》求预收,点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 文案: 最近三千小世界刮起了一阵邪风。 女主之位空缺,各大男主反派大佬的白月光被穿了个透透。 可这些白月光们还不干好事,装的纯真高洁,婊的惊天动地,拿下大佬们纯情的心之后,还打着我独自美丽的旗号去祸害世界。 装清纯立人设到这个样子,白交交看的想吐。 许是因为吐槽太多,白交交也穿了。 替代各世界中被白月光喂了绿茶嗝屁的小可怜,白交交笑着举起了棍子。 管你是什么白月光,我全都给你拍成蚊子血! 世界1:被穿的丞相幼女蹲守一旁,打好算盘等着无宠皇子被欺负再出面解围送温暖,白交交一脚将她踹出去:姐们,皇宫清扫,垃圾退散! 世界2:出道101节目中,小白莲女仗着美貌装善良,在竹马总裁面前娇柔撒娇求C位,白交交撸起袖子:想当C,来battle! 世界3:绿茶女贪婪无忌,直接穿成五个大佬的白月光,当海王养鱼塘,乐不可支,白交交推推眼镜,看着试纸上的阳性指标碎碎念: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不爱护自己,这病可传染! 世界4:初恋白月光婚礼前夜找到新郎:我还爱着你,祝你幸福。第二天被逃婚的新娘白交交甩过去一叠不可描述照片:你爱他的话,和别人只是走肾玩玩的吗? 阅读指南: 1. 白月光文的怨念之作,快穿小世界 2. 有男主,1v1。 第22章 二十二个大佬 笛声清越悠扬, 引寒冬意境, 琴声随即而上, 勾画出雪夜清冷之境。 龙湘君身着白衣,衣裙各处点缀着红色的绣纹, 缓缓步入场中,在舞女的陪伴下,开始跳舞。 因是为了博谢清河的欢心,龙湘君也曾专门苦练过,再加上又有修真之体的加成,她跳的,确实还不错。 谢清河也被她吸引了兴趣,他的目光, 轻轻的落在了龙湘君的身上,冲她露出鼓励的笑容。 归博海更是看的移不开眼睛,但见龙湘君的眼睛只看向谢清河, 又觉得胸口有些闷, 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幽深婉转的埙声融入到曲子中, 舞女们四散开来, 将龙湘君围在中间,龙湘君一个飞身下腰,极近柔美。 可龙湘君刚落地, 便有一本来围在周围的舞女,脚步轻移,三两步便转到了舞女们的中心。 那女子身着素锦白色纱衣, 红纱覆面,头上只一支梅花钗松松挽就,虽看不清容颜,可那动作一出来,气质神韵,都和着曲子,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来人正是汪染。 樊素素帮她引开了看管的侍从,汪染谎称自己是后上的伴舞,骗过了宴会上的侍从,趁着埙声,便进入到了舞曲之中。 她抱着被压迫的必死之心,可心中却又不肯屈服,看向龙湘君的眼神,虽淡漠却含着反抗和挑衅,这份心绪,反而更合了这《惊梅曲》雪夜寒梅孤伤的意境,比之前两次所跳,更加的动人心魄。 龙湘君对上汪染的眼,心中已有了杀意,可如今宴会之上,她不好动手,又自诩舞蹈过人,跳的便更加用心。 可嫉妒怀恨之心,与曲意不合,整支舞便被她跳的只有形,而未达其意。 虽然龙湘君的舞蹈动作与汪染之前跳的不同,但汪染看她动作,为了保持整首舞蹈的圆满性,便自发的去配合,调节着自己的动作。 其它人都不知这是变故,只当汪染上来本来就是安排的,便仍按照原来的安排的跳舞。 两人都处于舞蹈的中心,直面相比之下,龙湘君被秒的渣都不剩。 谢清河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汪染的身上。 女子白衣孤洁,乌发披肩,唯独面上一抹红纱,仿若雪夜中凌寒独开的红梅,淡然孤傲,美的沉静,引人神往。 她的舞蹈造诣,又很高,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和着那《惊梅曲》,好像这曲就是为她所做,而她就是那红梅成精,来到人间,只为一舞。 身旁官员见谢清河看的入神,呵呵一笑,说道:“昨日就听这思月美人,一舞动京城,今日一看,果真是月下美人,惹人心怜啊。” 谢清河淡漠的看他一眼,嘴角挑起,附和的笑了一下。 他的目光重又落在汪染的身上。 这样的舞姿,这样的美丽,合该是他的。 其他看到的人,他真想将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他想将她这个人,封存在自己的画里,而那白裙之上,若是染了血色做点缀,一定更美。 这样想着,谢清河又想起了一人。 这样想要为人作画的冲动,除了眼前的思月,他还有过一次。 便是为了汪染。 和对樊素素的舞只偶尔看上几眼不同,谢清河这次这样关注入神的看着,让龙湘君嫉妒的心里几乎要发了狂。 龙湘君想起刚刚汪染抽自己的那巴掌,更觉得恨的很。 跳舞是吗? 跳的好是吗? 如果腿断了腿没了,她看她还怎么跳! 《惊梅曲》已尽尾声,两人收势合舞,距离的极近,龙湘君佯装站立不稳,便往汪染的身上倒去。 她的右手,藏在身侧,在靠近汪染的时候,猛地用力一推。 因之前被汪染莫名挡住的情况,这一下,龙湘君全力推出,丝毫没有收力。 汪染早就沉浸在这曲舞之中,忘却了周围和自身,龙湘君骤然攻击,她自是没有防范,惊恐之下,却还是没有忘了舞蹈,顺势强行转身,完成了最后的舞姿。 若是不仔细看的人,还以为这是两人早就安排好的动作。 可饶是如此,龙湘君力度极大,汪染收势不及,仍然站不稳当,身体向后倾斜,就要摔倒。 恍然间,一个精瘦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汪染,将险些摔倒的她,抱在了怀里。 汪染躺在那人怀中,眼神惊慌,揣揣的看着他,对上那双淡漠中含着占有的眼,她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 清风吹过,汪染脸上因为冲力有松散的面纱,也被这风给吹落了,现出了本来的面容。 月光皎洁,佳人如玉,被佳佳公子,抱于怀中,仿若一副美好安静的画卷,让人不忍出声打破。 面纱掉了,汪染有些慌,可这样未加布置、自然而至的美,更让人心动。 谢清河一个用力,便将她扶了起来,可他揽住她的腰的手没有松,反而更加的用力了。 他的眼看着她,是前所未有的炙热。 本来只是有点兴趣,但丢了也就丢了,可现在,他却不想放手。 这是他的宝物,谁都不能夺走。 汪染被他这样看着,又觉得头有点痛,她下意识的想挣开,可刚一动,就觉得浑身酸软,脚下一软,被谢清河死死的扣住。 这幅佳人君子的模样,让站在一旁旁观全局的龙湘君恨的咬碎了牙,待看到面纱之下汪染的面目时,龙湘君又惊又怒,忍不住开口说道:“是你。” 明明当初她给汪染下药致迷,又推入河中,汪染该在那河底受窒息之苦躺上几天的,怎么现在她又出现在皇城之中跳舞? 真是阴魂不散! 她见汪染一脸柔弱似乎要赖在谢清河的怀中的模样,心里更气了,直接上前,就想要将汪染扯出来:“你站起来!” 可龙湘君的手还未碰到汪染的衣角,就见谢清河单手揽着汪染一转身,躲开了龙湘君。 他面目淡漠,对龙湘君投去淡淡一眼,却含着严厉:“湘儿,莫要胡闹。” “师兄,我,我没有胡闹。”龙湘君觉得委屈,正欲再要争辩,却对上谢清河警告的眼,她瞬间蔫了,眼含泪光,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咦? 这个人好像能管住那龙湘君? 汪染的眼瞬间冒了光,也不想要挣扎了,她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忽悠这人帮自己了。 最好能关那个龙湘君紧闭,让她没空来找自己的麻烦。 要不然稍微委屈下自己,用用美人计? 露茗姐姐好像也说过,男人都比较吃柔弱的这一套。 命都要没了,节操什么的就还是后面再捡吧。 汪染当机立断,双手颤颤巍巍的环上了他的腰,抬头给了他一个含羞的笑容,又低头埋头在谢清河的胸口,柔柔的说了一句:“谢公子。” 谢清河的手,更紧了。 他低头看着汪染,虽只这情况非她本意,可也意外的觉得受用有趣。 这个样子,真该留下一副画来。 谢清河脑内灵感层出不穷,几乎都想拿出画笔当场作画。 只是这汪染,似乎记忆有点问题,她看自己的眼神,是看陌生人的样子,显然,是并不认识自己。 不认识也好,这样他还能抓住她,让她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主座上坐着如今的天子游轩武,他已有四十余岁,因国事操劳,头上已有些白发,可仍具天子威压。 游轩武拍掌大笑赞叹:“好,好,龙姑娘虽出身画宗,但一身舞艺精湛绝美,令人赞叹。” 龙湘君露出笑容,礼貌恭谨:“谢陛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汪染的身上:“今年这献舞之人,惊~艳动人,寡人心悦,下去领赏吧。” 汪染正打算推开谢清河谢恩,可谢清河虽看着瘦弱,劲力却不小,他没有松开汪染的意思,开口说道:“陛下,这女子脚伤了,不便行动,请陛下让我送她下去。” 堂堂天子面前,他不自称臣下,而是说我,而圣上也没有不悦的表情,这身份一看就不一般,汪染立刻打定了抱大~腿的打算。 游轩武只道谢清河看着一脸正人君子,却也是个贪图美色的,不以为意,说道:“就麻烦谢公子了。” 闻言,龙湘君气鼓鼓的,本想跟着去,可一看谢清河眼色,也知在这宴会之上不能放肆,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谢清河扶着汪染,引她离开了宴会,跟着侍从,往那偏厅小殿走去。 路上,他问了她的名姓来历,汪染也都一一答了。 见汪染这幅模样,谢清河更加确定,现在的汪染是记不得之前的事情了,她只以为自己是被卖进清风阁的农家女,现在名字叫思月,人生志向就是成为上京第一花魁。 而汪染趁此机会,也暗藏私货的装可怜的说了下,自己为了这次献舞的勤奋练习,着重突出了自己的不容易,以及被龙湘君挤兑的不容易,说到动情处,她还偷偷的捏自己,想要挤出点眼泪,博取谢清河的同情。 谢清河看她这样子,只觉得有趣。 谢清河扣住汪染手腕,默默探入灵气,感知她体内药物混杂,便知道她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成了现在这幅迟钝失忆的模样。 但因为修真之体自有清除杂质之力,那药物多半已经融化,想必不出几日汪染就能恢复正常了。 谢清河敛眸,银色瞳孔中藏着危险。 他还挺喜欢她这样的,乖乖的当个宠物,老实的连爪子都不敢露。 若是再灌点药下去…… 两人正走着,迎面却撞上一人。 那人的目光,当即就落在了汪染的脸上,眼中的迷惑一闪而逝,开口叫道:“染儿。” 来人正是汪染的师兄施源敬。 而施源敬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谢清河揽住汪染的手上,他微微皱眉,神情严肃,眼神中,透露出明确的不喜来。 感谢小天使橙子的地雷,亲一个233 第23章 二十三个大佬 施源敬招呼她:“染儿, 过来。” 汪染刚刚找到大~腿可以抱, 如今见施源敬一脸严肃不好惹的样子, 怎么可能说让过去就让过去。 她下意识的往谢清河那边靠了靠。 施源敬一看汪染这样,只觉得太阳穴位置的青筋猛地跳动, 他看向谢清河,问道:“她怎么了?” 谢清河回道:“脑子坏了。” 闻言汪染瞥他一眼,差点就要瞪人。 施源敬花了心思找了两天的人,人还没找到,又忙着进宫来为汪染讨邪影玄冰,他都没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恰好碰到了汪染,看到她成了这幅样子,傻的没头脑, 完全没了平时自持冷静的样子,施源敬却觉得这师兄当的有点心累。 施源敬也不多说废话,他直接走上前去, 拉过汪染的手腕, 探入灵气。 感知到汪染体内那股驳杂的药力, 施源敬眉头一皱, 几个呼吸之间,便将那药力尽数化净。 汪染开始还想要挣扎,可感知到一股暖流深入身体, 浑身都很舒服,脑中越渐清明,零零散散的记忆开始回归, 便不动了。 那灵气绕着她四肢百骸走了一圈,汪染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她一清醒,就注意到谢清河揽着自己的动作,眼皮一跳,忙将他给推开了。 谢清河也没用力,任她推开,唯独指尖,略过了汪染的发丝,似有些留恋。 汪染看向施源敬,眼观鼻鼻观口,老实的叫道:“师兄。” 师妹恢复正常,施源敬这才满意,他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侍从早就看出他们之间有些情况,有眼力见的快走了几步,远远的站着,并不影响他们。 汪染皱眉回忆道:“之前的事,我只记得,灵画派的柏楚君约我游玩,到了河岸边上,我就被打晕了。” 谢清河开口说道:“那日有弟子看你们一同出门,当晚你们便一起失踪了。上元宗和灵画派在上京的门人合力寻找,都寻你们不得,没想到竟然在皇宫里能见到你。” 汪染看他,就想起刚刚自己死扒住他要抱大~腿的样子,心下生寒,忙转开目光,她看向施源敬:“师兄,这里谈话不方便,这事我们回去再细说。” 施源敬看她,知晓汪染是忌讳谢清河在场,便点了点头。 当晚,他们一众人,都留在了皇宫内部。 灵画派的人和皇室有灵画交易要谈,和汪染他们住在不同的院子里。 等汪染和施源敬单独相处时,她才说出了柏楚君打晕暗害自己的怀疑。 “那晚我们追着一个奇怪的人,柏楚君将我引到了河岸边,我刚开口问她为何,便被她打晕了。”汪染说道:“那个位置,只可能是她动的手。” “不知道她背后是何人控制,”施源敬剑眉微皱:“你是修真之体,时日一长,体内药力自然能化尽,这人不伤你性命,只是让你打晕让你失踪,不知是为何目的。” 为何目的?恐怕就是想让她消失,眼不见心不烦吧。 “师兄,这事情,可能是灵画派的龙湘君设计的。”汪染说道:“我魔印发作,谢清河救助于我,她因为爱慕谢清河而心生嫉妒,便处处与我作对。师兄你来之前,她还想诬陷我,被我澄清后便没再有动作。” “还有这等事,”施源敬面色不虞:“她这样,岂不是欺我上元宗无人?” “谢清河毕竟救我,而龙湘君也没有伤我,我也不便继续追究。”汪染说道:“这次的事情,她做的干净,除非找到那柏楚君,只怕也查不到她的身上。” “师妹放心,我会通知上元宗的人,扩大范围搜寻此人,”施源敬眼含杀伐之意:“上元宗的人,不能被这么欺负,师兄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次入皇城,当今圣上派九皇子游即然与我商讨这邪影玄冰之事,他们已答应给冰,但是这邪影玄冰无法离开皇城禁地,必须要你亲自前去,直接种在体内。既然如今已经找到你,今夜,我们便去取冰。” 汪染问道:“对方愿意给冰,条件是什么?” “上京皇族愿意松口,已是难得,今夜入禁地,他们必会说出条件,”施源敬眼含暖意:“师妹放心,无论是什么条件,这邪影玄冰,上元宗势在必得。” 从十六岁入宗门开始,施源敬就一直照顾她教导她,如同汪染的兄长一般,是她能够依靠放心的强大后盾。 如今,经历了两天混乱的凡人生活,听到施源敬这样一句话,汪染也觉得心中有几分暖意。只是她并不是善于表达的性子,只低头“嗯”了声,便不再吭声了。 她的这个师兄,在目前出现的三本书里,都没有姓名。汪染也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是怎样。只是他若有危机,她必定要倾尽全力去保护他,正如他现在对自己这般。 当晚,汪染便跟着施源敬,一起入了皇城的禁地。 那禁地里坐着三位长老,须发全白,除了大长老满脸皱纹外,另外两个面容,都还是有些年轻。 九皇子游即然在前指引,对三位长老行过礼后,便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大长老的声音中也尽是老态,显然寿数将尽,他看向施源敬,开口说道:“邪影玄冰,我可以给你们。作为交换,我需要你跟我立契。” “玄冰本是皇族圣物,轻易不可给人。但我用推演之术,观知未来百年内,我上京皇族将有灭城倾覆之难,”大长老继续说道:“这便是立契的原因,施公子是大修为之人,到时,希望施公子保我皇族,能为我们做一件事,解我皇族危难。” “邪影玄冰换一件事的承诺,施公子可愿意?” 汪染却有些不愿,这立契一说,最是纠~缠,立契之后若有违背,只怕当即就会引得天罚,雷刑灌进经脉骨骼,忍受剔骨之痛,直至身死道消。莫说是师兄,就算是师父,也撑不下来。 而若是想要让立契之人,免于这天降雷罚,便要在这契约中原有的条件上,加倍偿还。 她正要开口拒绝,施源敬却点头了:“好。” 汪染秀眉紧皱:“师兄,不可。” 施源敬却安抚道:“师妹不用担心。施源敬是守信之人,既然已经答应,便不会违背契约。且我答应师尊和你,会取回邪影玄冰,救助师妹,我便不会食言。” “可……” 汪染还想阻止,施源敬却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接过游即然递过来的灵卷契书,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内容,见没有问题,便引动灵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长老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没牙的笑。 他看向汪染,运转灵力,从身体中逼出一团冒着寒气的蓝色石头,用力一打,便打进了汪染的体内。 汪染觉得身上一凉,便没有了其他的感觉,她拉开袖子,便看到胳膊处的魔纹消失了,体内灵力,还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与此同时,那大长老却闭了眼,再也没有了气息,而他整个身体,也迅速干瘪消解,最后只剩了个衣服留在远地。 他能活到现在,竟是全靠那玄冰支撑。 另外两位长老和游即然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连脸色都未变,只是低头哀息,默念了几句话。 之后,游即然便送了施源敬和汪染回了住处。 因为这立契一事,汪染心中担心,当晚翻来覆去的就有些睡不着,有些后悔没有拦下师兄,便起身去找师兄,想问问这契现在是否可解掉。 施源敬并没有睡,见汪染来,他似是知她心中所想,便说道:“染儿,我问你一句。若是今日我二人处境对调,这立契之人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这话一出,汪染便明了。 她回道:“我也会做和师兄同样的选择。” “这便是了,既然如此,你就不需要烦恼。”施源敬淡淡笑道:“放心,我不会违背契约。” 虽还有些担心,可这话却扫去了汪染一晚上的纠结。 若易地而处,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即使师兄不愿,她也不会解契。既然如此,她便也无需再做这劝说的无用之功,惹人烦闷。 虽是师兄妹,却亲似血亲,既然选择都相同,彼此互通心意,便也无需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了。 邪影玄冰的事了了,汪染他们便没有留在上京城的必要,第二日便与灵画派的人告别,打算出城返回上元宗。 拜访灵画派时,只有谢清河和归博海在场,龙湘君却没有出现。 汪染这两日的记忆都在,她想起失忆的时候打龙湘君的那一巴掌,就觉得暗爽,便当这是查明真相前提前收取的一点利息。 此时龙湘君不出现,倒也好,省得还得装腔作势的表友情。 施源敬道过谢告过别之后,谢清河也礼貌的客套,之后,他递给了汪染一个画轴:“昨日观道友之舞,心生感悟,作画一副,此画可清心静气,阶层突破时可抵心魔侵犯,便送于道友。” 抛去谢清河这个病娇占有欲爆棚的人设不谈,灵画派的画,可都是好东西。 一听能抵御心魔,汪染眼睛都亮了,同时又暗道这要是里面画的是她,有师兄撑腰,她一定当场翻脸。 汪染接了画,直接展开,画上是一支红梅,于雪夜之中开放,虽只是画,却仿佛能闻得暗香涌动,更觉平心静气。 画的右侧,题了一句诗“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画作落款处,题了谢清河的名字。 施源敬扫了一眼这画,说道:“久闻谢道友画艺超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师妹,既然谢道友送画,你便收着吧。” 汪染听了这话,暗自想笑。 师兄施源敬虽看着一派风~流倜傥,懂的颇多的样子,但其实却是个大老粗,在这诗画之上,并无造诣。如今这夸出来的话,明显也是套话而已。 她收了画,安静自持:“谢道友赠画。” 谢清河微微一笑,君子如玉:“此画能落于道友这样的美人之手,是它的福气。” 这美人咏叹彩虹屁又要来了,汪染已经习惯了谢清河偶尔的不正常,只笑了笑,并不回答,等师兄和他们客套完,便跟着离开了。 离开皇宫后,施源敬要去虎威将军府去跟霍诚告别,汪染并不想和霍诚有过多的牵扯,便推说有事不去了。 汪染也确实是有事。 如今虽然修为未完全恢复,但也能稍稍借灵石之力调用灵气,汪染已经拥有了面对凡人的底气。 她要去清风阁。 第24章 二十四个大佬 为了行事方便, 汪染换了男装打扮, 才去了清风阁。 昨日入宫献舞的人员, 今日还未正式出宫,所以清风阁中并没有人知道她已经离开清风阁的献舞队伍了。 清风阁也偶尔客人会白日上门, 当看门的小厮听到汪染要找杜若菲的时候,见她装束贵气,便也不敢怠慢,让其它人去通知杜若菲的同时,便将她引进雅室,奉上茶水。 平心而论,这清风阁在上京城能成为数一数二的妓馆,与这让人舒服的服务, 也脱不开关系。 就和现代的海底捞似的,先不说菜怎么样,光是服务, 就足够到位。 杜若菲很快前来, 她手中仍拿着那把美人扑蝶扇, 许是因为面对客人, 之前脸上的严肃少了很多,满脸堆笑:“这位客人,敢问贵姓?” 汪染:“我姓汪。 “原来是汪公子, 请问公子来我这清风阁是为何事?”她顿了顿,看着汪染,微眯了眯眼:“汪公子看着, 有几分面善。” “我为思月和露茗而来。” “这可不巧,思月姑娘进皇城献舞,现在还未归来,露茗姑娘虽在阁内,但是生了重病,暂时也不能见客。”杜若菲笑笑:“阁内还有其他的姑娘,不如我为汪公子引荐引荐。” 汪染一笑:“我想为她们二位赎身。” 杜若菲不笑了,她咳了一声,立刻从门外冲进来两个大汉,立在她的身后壮声势。 汪染抬头一看,乐了。 来的还是两熟人,正是那天泼她水的人。 杜若菲冷了脸:“汪公子,莫说露茗,这思月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进来了,如今她又能进京献舞,身价早已不同,我是断断不会让她赎身的。” 汪染从怀中掏出银票,放在桌上:“这是两万两。为她们赎身已经够了。” “呵,”杜若菲冷冷一笑:“汪公子未免太瞧我不起,来人啊,送客。” “杜妈妈,思月这个人,会那样的舞艺,却又有些痴傻,你难道从未想过,她背后的身世。”汪染起了身:“我今日前来为她们赎身,是为杜妈妈挡了灾祸,若是杜妈妈执意不放人,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人财两失了。” 杜若菲怒道:“区区小儿,你当我是吓大的!你们,给我上!” 话音一落,那两位大汉,抡着拳头便凑上来了。 汪染也没指望能说通,她虽不及那大汉壮硕,但是身体经脉接通,又能借用灵石的灵力,对付两个普通凡人,自是不再话下。 作为杜若菲手底下的打手,他们也没少做逼良为娼的事情,所以汪染并没有留手,只两招,两个大汉便被她的瘫倒在地。 杜若菲愣了,色厉内荏的喊道:“天子脚下,你这样强取豪夺,就不怕官兵吗?” 她似是还想撑着,等其他的打手过来。 “妈妈强取豪夺的事情,做的还少吗?”汪染松开束发,又消去术法,展露了女子面容,看向杜若菲笑道:“我若不是因为痴傻,没有反抗,此时,只怕已经快要被饿死打死了吧?” “你……思月?” “对,是我,”汪染冲她笑道:“这两天,妈妈没有为难我,我便也不想为难妈妈。我劝妈妈,你最好收了这钱,还了我和露茗姐姐的卖身契,否则,明天这上京城里,便再也没有清风阁。” 清风阁能在上京城立足,背后也与官场牵涉颇多,如今汪染言语轻轻,这样的大话放出来,杜若菲震惊之余,也有些惧怕:“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妈妈最好不要知道。明日,献舞的队伍归来,他们会给你皇城内的答案,妈妈的心里,只记得那回答就好了。”汪染笑笑,将那银票拿起来,递向杜若菲:“杜妈妈,现在,你来选,是想要喝敬酒还是喝罚酒呢?” 平日里,汪染笑的不多,如今她这样笑着,带些俏皮模样的调侃,虽穿着男装,却更有一种别样的风~情,美的能把人的目光全部都吸引过去。 杜若菲看着她,只觉得可惜。 这样一个美人坯子,但是却不能为清风阁所用。 她本是花魁出身,如今混成了清风阁的管事,自是懂的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便咬牙挤出笑容,接过了汪染手中的银票。 搞定了杜若菲后,汪染先是撕了自己的卖身契,然后又将露茗的卖身契收了起来。她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取了之前藏起的储物戒,才去了露茗的房间。 那储物戒当初只所以没被夺走,只是因为它是灵器,普通凡人没有灵息,便看不到它的存在。 汪染想起当初自己小心翼翼的傻乎乎的模样,倒觉得有几分有趣。 那时候,脑袋有些不灵光,所幸有露茗护着,也没吃了什么亏。 汪染又去了露茗的房间。 昨天露茗摔落楼梯后,右腿便被摔断了,医生虽来看了,暂时接了骨,她身体亏损,睡睡醒醒,发着断断续续的高烧,现在还在睡着。 汪染看她头发散乱的虚弱模样,就觉得有几分心疼。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南云灵药膏抹在了露茗的断腿上,又取了百息丹给她服下,灵药见笑很快,露茗很快就醒了。 她看清眼前是汪染,虚弱的笑了笑:“思月,你回来了,献舞顺利吗?” “露茗姐姐,献舞很顺利,我也找到了我的家人。”汪染也笑:“我名叫汪染,我也来这里,给姐姐赎了身。” 汪染将露茗的卖身契取出,递给她看。 露茗接过卖身契,她手有些抖,看着看着,脸上竟然流下了一滴泪:“我还以为,终身都不能离开此地,没想到,竟然是靠妹妹帮我。” “露茗姐姐,”汪染接着说道:“你现在是自由身了。我可以给你钱,如果你想去做什么,尽管去做。或者,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跟着我回去。” “只是,我家里的情况很复杂,虽然有些财势,但是也常常会有生命危险,生死之事,都不好说。”汪染说道:“露茗姐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妹妹这家世,倒是叫人好奇。”露茗笑道:“如今,我已孜然一人,去哪里也没什么分别了,若是妹妹不嫌弃,便收我做个侍女仆从,也让我能有个归身之所。” “姐姐想好了?真要跟我走?” “嗯,想好了。” “那姐姐便起来吧,”汪染笑道:“我已经治好了姐姐的腿伤,姐姐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露茗面露讶异,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试探着起床,摸了摸自己的伤腿。 这一摸,右腿完好,也不疼了。 她试探着下地,站了起来,这才惊讶的看着汪染:“你到底是什么人?大夫明明说,要养一个月。” 汪染笑了:“姐姐跟我走,以后便知道了。” 露茗心下惊骇,终究还是相信了汪染:“待我收拾下东西。” 汪染带着露茗,回了住处。 施源敬见她带了露茗回来,听汪染解释了事情后,便没说什么,只让她自己安排。 当天她们便跟着施源敬一起,返回上元宗。 虽然御物飞行,露茗有些惊异,但她只当时问了几句,知道自己竟然机缘巧合能拜入修真之门,也有几分惊喜。 两日之后,他们便回了上元宗。 因为露茗修真天赋不好,又已有些年岁,汪染便只能暂时将她安排到外门,给她一些用的上的灵药灵器。 为了避免旁人看轻,汪染便对管事说露茗是在外苦修的散修,修行法门并不太懂,还需重新学习,拜托管事帮忙多照料照料。 之后,她跟着师兄便一起去找师尊复命,说了这邪影玄冰和立契之事。 另外,汪染还将谢清河送于的那副《寒梅图》转送给了师尊。灵境上者如今修为,普通凡品自是看不上,而修为越高,心魔之扰便会越加厉害,炼虚修者所画的能稳固心神,驱除心魔的灵画,对于师尊来说更有裨益。 现在汪染自己留着这画也并没有什么用处,说明这画来源后,便送给师尊。 修者之间,灵宝灵药的转赠交换,本就是平常之事。徒弟孝敬,又恰好是所需的珍品之物,白灵境自是高兴的收下了。 伏泊蘅此时正忙着酿酒,知晓了霍诚归家之事,问了几句后,便让他们回去了。 当晚,汪染回到倚梅居,给自己炒了两个小菜,慢慢的吃着。 这次出行,本以为只需要将霍诚送回去就可以,是个简单任务,可没想到,中间诸多波折。 如今终于回到上元宗,闲了下来,汪染得了空,便细细回想着,对照书中,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霸道魔尊的替身爱人》里,目前那魔尊被她设计暂时困住,虽然能发动魔印,但是也没办法离开魔宗来找她,而魔印被邪影玄冰给压制住了。魔尊宣玺的威胁,便几乎等于零。 《仙侠情缘之不准离开我》里面,霍诚现在毕竟还是个小豆丁,书里面他现在的剧情,就是天天跟着女主屁~股后头,掩藏自己心里的暴虐因子,偏执霸道杀伤力是在成年后才显现,是以女主的门派大比为起点的,现在,也没什么太过担心的。 《灵画天才的宠爱》这里面的谢清河,他修为最高,背后势力庞大,对外形象还好,经过这次的交锋,本应该是三人之中最难缠的。但汪染利用知道剧情的优势,将他引导了那斑斓海谷去。那里的剧情,是谢清河又突破两个阶层后,才敢涉足的地方,现在只有元婴修为的他,去了只怕破不开局,也解不了毒,会被困在里面,也不会再有时间来上元宗拜访。 这样想来,其实现在,还是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 天天担心这些虐文大佬偏执发作,真是很累,也就现在这样悠闲的时候,很是舒服。 汪染吃完了菜,又泡了会儿温泉,好好的享受一番这样的安宁,这才上~床睡着了。 汪染平常并不怎么做梦,可这次她刚刚睡着,便做了梦。 红木雕梁,碧玉为装,东海明珠不要钱似的堆在屋中,将整个屋子里照的越加金碧辉煌。 汪染站在这里,只觉得眼前这宫殿,看上去有几分熟悉。 她反应了下,才意识到,这是哪里。 这是候云殿。 魔尊宣玺所在的候云殿。 怎么会梦到这里? 汪染心生警惕,下意识的刚想往门口跑,可还没动,整个人就腾空了。 惊讶之余,汪染的视线,对上了来人的眼。 魔尊宣玺! 她被宣玺给抱了起来。 第25章 二十五个大佬 慌乱间, 汪染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怀中的少女, 身着侍女统一的碧色罗纹织纱裙, 梳着宗门内侍女常见的双平髻,装扮虽普通, 却自有一股清丽佳人之感。 少女的额头被细碎的刘海挡住,让人的目光,总忍不住,落在她的眼睛上。 她似是被吓到了,双眼紧闭,连身体都忍不住有些发抖。 宣玺抱着她,感受着怀中轻盈的柔~软,就觉得心中一热, 总忍不住幻想,她在自己的身下,也这样颤~抖着, 用那双眼睛看自己的样子。 宣玺声音低沉, 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把眼睛睁开。” 要死了要死了, 被这变~态盯上, 这下真是要死了! 咦? 这想法一冒出来,汪染有些恍然。 这场景,这姿势, 这发展,似乎是她当初在魔宗,不小心被魔尊宣玺看到脸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怎么回事? 汪染试图想要挣脱, 可神魂仿佛被束缚到这个身体里面,无法动弹。 宣玺的声音里隐隐失了耐性:“把眼睛睁开。” 汪染无法,只好将眼睛睁开一个小缝,小心的瞄着宣玺。 她这幅样子,像是受惊的小狐狸,让宣玺的心,也跟着变软:“看着我。” 汪染捏着嗓子装胆小:“婢女不敢。” 汪染做作的都想拍死自己,不过魔尊宣玺就吃这种柔~软温柔卦的,她现在这种情况,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就只能先玩玩剧情play,立立人设了。 虽说宣玺这个人喜怒无常,冷心冷肺,但至少对于现阶段的“手办爱宠”还是很花心思的,只要不是作的太过分,就都愿意哄一哄。 宣玺的眼睛,只看着汪染,带着势在必得:“候云殿里,人少清静,我们到床上,慢慢看。” 被放到床上的时候,汪染只觉得那床上带刺,整个人差点要弹起来。 可还没等她弹,宣玺就已经压了上来。 我去? 我去! 汪染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明明是之前的记忆,她想要挣脱出去,可奈何身体,仍然保持不动,继续演着那剧情。 所幸,这一次,应该是两人刚刚见面,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还过的了审,汪染便不再抵抗,顺着记忆中的剧情走。 宣玺双臂撑在汪染身侧,俯身看着她:“我记得你,你在侍奉我沐浴的新侍女里。” 而汪染,再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宣玺的样貌,这个两百年前统一魔族妖族,第一次和人族修者订下和平条约,被誉为魔宗第一美男的魔宗尊主,还会觉得被帅的震撼。 传言宣玺是蜃龙和九尾狐之子,同时集成了两族血脉,修为强劲,美貌霸气,让整个魔宗都趋之如骛。 修真界的玉简实录上,宣玺也被合~欢宗的修者选为最想睡的修者之一。 他的脸极白,容颜俊美,下颚线如刀削一般硬朗,头发是火焰般的红色,本该是非主流的发色,可到了宣玺身上,就是格外的适合,帅的嚣张霸气。 宣玺低下身,嘴唇贴着汪染的耳朵,低声缓慢的说道:“当时就应该把你给留下来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朵上,只纯情的拉过小手,没吃过猪肉只知道猪跑的汪染,很不争气的脸红了。 从耳朵,红到脸,再红到脖子。 魔宗的人,真的是会撩啊。 这魔尊,也骚话连篇的。 宣玺显然并不打算只是说说,过上几句嘴瘾而已,他的手,已经开始去解汪染的腰带了。 宣玺手碰触的位置,带起一阵酥麻。 不是痒的,而是吓的。 汪染内心十万个“我C”,眼见再不阻止就要在这床上失~身了,忙按住宣玺的手。 宣玺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汪染的眼神中,还染着情~欲:“嗯?” 汪染赔笑道:“尊主,我这几天,那方面……不太舒服,若是侍寝,只怕扫了尊主的雅兴,不如,请尊主再等几天?” 往常自己看上的人,哪个不是心甘情愿的主动凑上来,恨不得当即表忠心说爱自己爱的发狂,而现在,这个小小的侍女,是在拒绝? 宣玺嘴唇微抿,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你不愿意?” 感觉要是点头的话,当场就有被小黑屋QJ的危险。 汪染看向宣玺,眼含秋水,话语柔柔,葱白的小手小心的将宣玺往外推了推,脸上透着羞涩:“婢女,有些害怕。” 这幅柔弱无骨的可怜小白兔形象,很对宣玺的胃口,他摸了摸汪染的脸,起了身:“这次就放过你。” 汪染心中暗喜,面上却仍装作胆小天真的模样,小心的从床上起身,绕开宣玺的位置,想要下地。 可她脚还没沾地,又被宣玺给拽进了怀里。 “接下来,一~夜春宵帐暖。” 这一拽的场景实在在书中出现了太多次,而每一次都是用拉灯接上,以至于汪染被这么一拽,脑子里紧跟着就想到了这一句。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被这样抱住,只觉得毛骨悚然。 宣玺向下压下来的时候,汪染双眼紧闭,下意识的就想退,可她被宣玺禁锢住,退无可退,心中发狠,膝盖已经打算往上顶了。 在宣玺眼中,少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紧闭双眼,双颊泛红(气的),不敢呼吸,浑身无措无意识挣扎(是真挣扎)的模样,更让他觉得美味。 宣玺的视线,落在了少女的眼上,暗红的眼眸越发深沉。 这双眼睛,他真想要拥有。 汪染抱着必死觉悟往上顶膝的时候,宣玺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他亲了她的眼睛。 小心,温柔,仿若对待易碎的美玉。 “三天,我给你三天。” 低沉的话语,从宣玺的口中说出。 从宣玺的房中出来的时候,汪染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 她感知到自己暂时恢复了控制,却也不敢乱走,便也只能往自己侍女所在的住处走。 等汪染回了屋,进门打算细细缕一下这情况为何发生时,却看到刚刚的魔尊宣玺,正坐在自己的房中。 他抬眼看向汪染:“回来了?” 汪染的记忆里,她回屋后便睡了,并没有见到宣玺,她心中警惕,面上拘谨,小心的行礼:“见过魔尊。” “魔印发作之时,可还舒服?” 这话一出,汪染瞳孔微缩,看向宣玺:“你——” “你这小脑袋,倒是很聪明,”宣玺没动,慢慢的品着酒,说道:“不仅能把我困住逃走,还能想办法压制住我种下魔印。” “可若只是压制,你也逃不走的。刚刚只是让你看看我所能做到的,我随时,都可以像这样来控制你的梦,”宣玺向着汪染伸出手:“墨染,我给你个机会,你回来,我便不追究你这次逃脱的罪责。” 墨染这个名字,是汪染入魔宗卧底之时取的。 她取这个名字本是为了贴合魔宗的黑暗色彩,可进去之后,才发现大家都是叫什么青禾,云棋这样清雅的名字,只有她的名字黑了个彻底。 看着那只手,汪染却笑了:“宣玺,我不会回去的。我是我自己,不是谁的替身。” “你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吗?那些胡说的人,我都已经处置了,”宣玺霸气的笑:“墨染,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乖,不要再闹脾气了,回来吧。” 宣玺真的是一点没变,还是个骚话boy. 汪染心中腹诽,她见宣玺起身,冲自己走了过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墨染,你是想和我玩捉迷藏吗?”宣玺面上仍旧是笑,眼中却已经没了笑意:“好啊,我去捉你,捉到了你,你就回来了。” 眼见宣玺越来越近,汪染却无法转身逃走,她便知道,自己恐怕已经被宣玺给控制起来了。 没想到这魔印,竟然还能控制涉梦,若是被这样抓住,只怕神魂会被宣玺给拉回魔宗。 但宣玺已是炼虚修为,和师尊一个等级的,即使现在控制魔印入梦能力有所削弱,对付一个只要练气修为的汪染,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练气修为,汪染就觉得憋气。 她天资虽不像霍诚那般逆天,但也算不错的,明明之前在魔宗之时已经筑基,可却也因为剧情之力,而导致修为倒退,到现在,更是因为受魔印压制,无法寸进。 这样一想,汪染看向宣玺的目光,越加不善起来。 她眼见对方越来越近,看着宣玺嘴角那势在必得的笑容,汪染挑起唇角,温婉一笑,开口问道:“宣玺,没了这双眼睛,你还会希望我回来吗?” 趁宣玺失神,汪染狠了心,右手向上,食指和中指猛地戳向自己的眼睛。 “不!” 伴随着宣玺愤怒的喊声,汪染猛地睁眼,从床上翻身起来。 汪染浑身冒着虚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眼前还是倚梅居,总算松了口气。 她还是赌对了。 原文中,宣玺喜爱女主,只因为女主那与白月光相似的眼睛,若是温婉的笑一笑,便与那白月光像了七成。 他让她回去,也只不过是霸道和占有欲使然,不想有人能逃脱自己的控制。 当时那种情况,也唯有毁掉眼睛的做法,才能触动宣玺的心神。 汪染心里也是打鼓的,虽是梦境,但因为被涉了心魂,真要戳中了,只怕也是血淋淋的疼,所幸宣玺爱她的眼睛,就算在梦中也不忍她伤害眼睛,心神失守,竟然汪染给逃离了。 可现在,汪染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她感受着一股剧痛,顺着右边肩膀,沿着手臂向下攀爬,与此同时,体内一股冰寒之气,与之抵御,两相抵抗之下,汪染只觉得身体如坠冰火两重天。 浓郁的魔气,也从汪染的身上散出,笼罩了整个倚梅居。 守院的小童冬悠感知到魔气,立刻吓的跌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边跑边喊:“来人啊!汪染师姐入魔了!” 感谢小天使六木的地雷,比个大大的心233 第26章 二十六个大佬(二更) 那冬悠刚跑出院落, 还没喊了几声, 忽然上下嘴唇猛地被黏住, 整个人脚下一滑,倒在了地上, 如木头一般,动不了了。 白灵境现身在冬悠面前,他面色严厉,声音沉沉,训斥道:“事未明断,便如此急躁失言,引人异动。冬悠,你道心不稳, 妄自失言,自去领十鞭子。今日之事,便止于你我。” 梅峰掌座亲自降罚, 冬悠虽心有不甘, 可也不敢多言, 当下回了个“是”, 就忙不迭的走了。 白灵境看着被他压制住的魔气,微微皱了皱眉,便迈步进了屋里。 汪染坐在床前, 左手攥着灵石,正吸取灵气竭力抵抗着魔印的反噬。因为有邪影玄冰的压制,她虽有些难受, 却还保持清醒,见到白灵境进屋,叫了声“师尊。” 白灵境拉过她手腕,细细探查她体内情况后,便探入灵力,将那发作的魔印,压制了下去。 本要爬上手腕的魔纹,尽数退却,又化为虚无,消失不见。 金乌虚隐佩上,隐隐又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但是在座的两人,都并没有察觉。 魔纹被压制后,汪染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调息后睁眼道:“谢师尊。” 白灵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汪染便将自己睡着之后,反而被宣玺潜入梦境,差点拉走神魂一事,简单的说了下。 听完,白灵境皱眉道:“传闻魔尊宣玺身怀蜃龙血脉,如今一看,这应该是真的。如今,宣玺利用蜃龙的入梦之能,靠着魔印的牵引,这邪影玄冰的压制作用,便大打折扣了。” 白灵境微一沉思,继续说道:“染儿,为师传你一个炼化之法,你便闭关修行,彻底炼化邪影玄冰为你所用,便可彻底压制这魔印,之后,也能正常修行了。” 汪染行礼应道:“是,谢师尊。” 事不宜迟,汪染简单的收拾了下,给露茗发了一张传信符说自己有要事要闭关后,她当夜便入了诗峰闭关。 闭关的时日,汪染怕再次被魔尊宣玺摄去神魂,也不敢睡,每日苦修,炼化那邪影玄冰,同时稳固修为。 这日子虽然平淡,但一修炼入定便动辄五六月,甚至一两年,也不觉得枯燥。 一晃,八年便过去了。 诗峰闭关石室之中,汪染闭目盘坐,周围灵气四溢,前方半空中,一铜色铃铛悬浮于空气之中,周围泛着蓝色的寒气。 汪染睁开了眼睛,她伸手一召,夺魂铃摇晃着便被她收入到丹田之中。 历时八年,汪染终于炼化邪影玄冰,并将玄冰与本命法器夺魂铃融合在一起,将玄冰彻底的收为己用。 这中间,魔印又发作了几次,但因为汪染已经逐步炼化了邪影玄冰,借用玄冰之力,倒也都压制了下去。 汪染拉开右手衣袖,看到皮肤白净,魔纹彻底消失,同时,她感受到体内充沛的灵力,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玄冰与本命法器融合后,这魔印便被彻底压制,她也能够正常修行,积攒灵力了。 等到她筑基之后,灵力真身承受能力再大些的情况下,靠着邪影玄冰的力量,应该就能请师尊灵境上者为她彻底拔出魔印。 到时候,她就不信那宣玺还能有什么花招。 汪染起身,抻了抻身体,便离开了诗峰。 闭关这么久,她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汪染先去拜见了师尊白灵境,白灵境见她闭关终有进境,心生宽慰,又给了她一堆灵器灵药,勉励一番,便让她退下了。 师兄施源敬出外执行任务,并不在门派内,汪染问了他的守门童子后,便回了自己的倚梅居,稍稍整顿一番。 拜见师尊时,白灵境有提到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之事,因为汪染现在还在练气期,便让她做些准备,不要丢了梅峰的脸。 这宗门大比,也算是《仙侠情缘之不准离开我》中的一个重要剧情。大比之中,男主霍诚为了让女主得胜,设计毁了她最后的对手许茗的经脉,导致许茗落败,又因经脉毁损,从此仙路不顺,便只能请辞离开宗门,去了凡间当个普通的外门管事。 现在,时间和剧情走向都已经脱离了那书了,不知道,这宗门大比里面,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情节。 汪染给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喝了一口,才觉得有些畅快。 守院小童冬悠知晓她归来,抱着个储物袋,来跟汪染回话:“师姐闭关这几年,灵画派的谢清河前辈送来了八幅灵画,竹峰霍诚师兄送来了两盒熏香,都放于这储物袋里。” 一听这两个名字,汪染就觉得有点头疼,刚喝了点果酒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这谢清河倒好说,他病娇属性爆棚占有欲也强,虽然现在人过不来,但总会想办法弄点东西找找存在感,送画来倒是也正常,人只要别过来就行了。 只是这霍诚,好端端的送她熏香做什么? 汪染取了那熏香,打开一闻,浅淡的冷杉香气飘动,沁人心脾。 汪染盖上熏香盖子,重又收回到了那储物袋中,问道:“这熏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冬悠回道:“自去年起,每年一盒,总共两盒。”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灵画,自师姐闭关那年起,也是每年一副。” 汪染一一打开那灵画,见上面画的都是些梅兰之物,虽感知到灵气流动,却又不知这灵画的作用是什么,暂时只能观赏,却没有办法用,倒有些鸡肋。 若要知道这灵画作用,还得找灵画派的人来问才行。 这谢清河,倒是打的好算盘。 汪染将画放回到储物袋中:“这灵画中的阵法有何作用,并没有说明,现在也用不了,就都收起,一起放在库房里吧。” “是。” 冬悠正要走,汪染叫住了他:“冬悠,我闭关的这些日子,上元宗内可有什么要事发生,你都给我讲讲。” 冬悠便重又回来,边听汪染问着,边给她简单讲了讲这八年中紧要的事情。 两年前,也就是霍诚十八岁那边,他便回了上元宗,在宗内筑基,仅仅修行六年便已筑基,在上元宗内,甚至整个修真界中,风头一时无两,此次宗门大比,他也回来参加了。 酒峰掌座师珊珊在八年前收了个徒弟,据说是酒家女出身,虽然年龄小,一条舌~头却尝遍百酒,那徒弟名叫司徒汶雨,如今刚满十八。她两年前在霍诚回宗门之时看上过一眼,起了少女心思,自此便一直紧追着霍诚。 这次宗门大比,外门弟子拼杀而上,决出头几名,之后再与同阶层的内门弟子进行比斗。如今,练气期的外门弟子已经决出胜者,风头最劲的,也是此次大比的有力夺冠者,是一个叫许茗的修者。 冬悠所说的事情中,最吸引汪染注意力的,便是这三件事。 霍诚身为男主,天赋自不必说,在书中,他只修炼了短短四年便已筑基,如今用了六年的时间,只怕与上京城中灵气受限有所关系。 而那司徒汶雨,也是在书中昙花一现的小女配。她很是喜欢霍诚,一直紧追着不放,后面还起了些糊涂心思,也需要关注下。 汪染现在最关心的,便是那叫许茗的修者。如今宗门大比举行,许茗处于练气期,便会是自己的对手,和那书中的情况,诡异的重合了。 汪染有些担心。 修真之路艰难,外门弟子多是资质不佳之人,能进宗门大比的人,都是心智坚韧,刻苦修炼之人,若是因为霍诚而经脉损毁,彻底绝了修真之路,未免太过可惜。 在这件事上,她得注意点。 正好一会儿,她也要去外门去看看露茗姐姐,到时候,可以趁此机会打听下那许茗的情况。同时,对那书中霍诚的设计,也要上心防范。 汪染正在想着,便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冬悠听到,忙转身出门,很快他又回来:“师姐,梅峰的霍诚师兄来了。” 汪染下意识的皱眉:“他来有什么事?” “他听说师姐出关,前来拜见。” 汪染不想沾染麻烦,一直都想避开霍诚,她本来想让冬悠回绝,但想到如今的宗门大比和出现的许茗,觉得还是得见见这霍诚。 毕竟,书中许茗出事,背后是霍诚下的手。 假如霍诚真的如她希望的那般,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没有长歪,那么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如此,汪染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 冬悠出去后,很快霍诚便进了屋。 汪染坐在桌前,收了青梅酒,换了灵茶,备了两杯后,她拿起一杯,慢慢的品了一口,抬眼一看,便看到了进屋的霍诚。 霍诚身穿一件藏青色长袍,腰间绑着墨玉云纹腰带,一头墨色的长发,体型修长,挺拔高大,早已不是汪染记忆中那个十二岁瘦弱的豆丁模样了。 霍诚一双黑眸深不可测,看向汪染的时候,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深沉意味。他的容颜,依稀有些小时候的样子,但如今长大成人,自有稳重霸气的味道,鼻梁挺拔,眉目俊朗,帅气逼人。 汪染在心中,将霍诚和谢清河、宣玺这两个男主做比较,却发现他们各有各的帅,还真是比不出谁高谁低。 不愧是男主,长大了没有一个不帅的。 霍诚进屋坐下后,汪染将桌上的茶,推给他:“这是莓果灵茶,你尝尝。” 霍诚接了茶,抿了一口:“果香浓郁,很好喝。” 霍诚这动作,这口吻,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带了贵气,显然在虎威将军府里,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当年那个小可怜,如今长成大人,似乎很是守礼持重,汪染看他,也莫名有几分欣慰。 霍诚放下茶杯,看向汪染,微微一笑:“霍诚今日前来,除了许久未见,前来拜见之外,还有一事不明,想要问姐姐。” 八年了,他还知道叫姐姐,汪染觉得很满意。 她问道:“你想问什么?” 霍诚看向汪染,黑色眼眸一错不错,沉声开口:“八年前,在康北镇救我的人,可是师姐?” 感谢基友四斤鱿鱼的火箭炮,爱你呦 第27章 二十七个大佬 听到这问话, 汪染心中一震, 面上却保持平静, 唯独手中茶杯里微微浮动的茶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汪染神情淡淡, 将茶杯送入嘴边,低头喝了一口茶,放下后,才说道:“你还是想寻你那恩人吗?” 霍诚坐的极正,言语神态极其诚恳:“霍诚想要感谢恩人,当然想找到她。” 明明身为你恩人的我,都对你说了,找我就会害死我的, 这孩子怎么就死倔的不开窍呢? 汪染心里都想戳着霍诚的脑袋开骂了,面上仍旧保持师姐的淡定风范,说道:“当初我就跟你说过, 我不是。现在, 我还是同样的答案, 我不是你的恩人。” “你今日来找我, 就是想要问我这个吗?”汪染问道:“同样的问题,为什么现在还想要问?你送我那熏香,也是因为这个?” “姐姐身上的味道, 和救我那恩人,十分相像。”霍诚说道:“姐姐曾告诉我,修真女子也爱用熏香。可姐姐身上的, 似乎不是熏香的味道。” “我用的是什么,与此事并不关系。人的喜好会有变化,或许,你那恩人现在已经不喜欢这冷杉香味了。”汪染冷冷一笑:“霍诚,也许当日救你,对你那恩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善,既然她不求回报,也无意回报,你便该放手。修真之人,若是执念太深,恐生魔障。” 霍诚一愣,随即他露出笑容,眼神中含着依赖:“我就知道,你总是会为我好。” 汪染跟着懵了。 这话突然冒出来,霍诚这孩子是已经魔障了吗? 霍诚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玉佩,亮给汪染:“这是追影佩,每个初入门的弟子,都人手一个。” 追影佩可以用来低空飞行和记录短暂影像,汪染虽知道这发放追影佩一事,她自己却没有,只因她来的时候家里给备了不少好的灵器,自然也不需要这普通的追影佩。 “我刚来上元宗的时候,曾遇到过我那恩人一次,”霍诚继续说道:“我用追影佩记录了那次相遇的场景。” 听他一说,汪染便明了当时的情况,没想到这中间还隔着这么一茬,可汪染也不惧,她佯装不知,说道:“既然有记录影像,那么照样貌找人就可以了,你又为何来问我?” “我只记录了她的声音,”霍诚的眼,紧紧的盯着汪染,似是要将她的每个表情,都落入心中,细细分析:“两年前我突破筑基,通过分析,辅以灵器,终于破解了她掩饰之前的声音。” 汪染眼皮动也不动,似是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哦?” “那救我的恩人的声音,与姐姐的声音,很相似。” 霍诚一指点在那追影佩上,追影佩中立刻传出声音。 “霍诚,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了,你,好自为之。” 这是汪染的声音。 看到霍诚那副笃定的样子,汪染却不以为然。 她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疏忽,让霍诚找到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只是一个下阶灵器追影佩的记录而已,完全没有一点作用。 汪染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说道:“霍诚,声音的掩饰,有很多重。即使你破解了这掩饰,可也未必能找到真正的声音。你若不信,自可以去找伏师伯验证。这声音听来确实与我相似,可我不是你那恩人。若是,我没有理由不承认。以后,这恩人之事,你莫要再问我。” 霍诚盯着她。 他知道她不承认的理由,因为她说他会害死她。 可霍诚虽直觉性的认为汪染就是恩人,却也有那么一分的不确定,所以这话,便不能说出口。 他只是觉得,汪染再骗他,她还在掩饰。 为什么她就不肯承认呢?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力量能够报恩吗? 被这样一个大帅比看着,汪染虽然也有点开心,但她并没有忘了正事,便开口说道:“你既然已经问完了,便可以走了。冬悠,送客。” 霍诚面上难得的带了几分失落,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而是说道:“改日再来拜见姐姐。” 没了刚才那有些咄咄逼人的强势,如今霍诚低落起身的样子,倒是有点像不想离开主人的大型狗狗,连眼中都藏了“幽怨”似的,看的汪染有点心软。 目送霍诚离开,汪染这个容易被脸忽悠的家伙,又有了几分犹豫。 现在剧情已变,虽然霍诚执着于想要找那个恩人,但没了书中在上元宗里那样互相依赖情窦初开的长大,霍诚对那恩人,更多的是想要寻找报恩的执念,反而应该没有了书中对女主的那份儿女之情。 而且霍诚是被虎威将军养大,不像当初在宗内几乎放养的状态,也许他偏执暴躁的问题,已经轻了不少。 若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她如果承认她便是那恩人,在完全抹去儿女之情的情况下,能否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去引导他走上正路呢? 如果永远不承认,以霍诚的人设,寻找恩人成了心魔执念,恐怕也不好。 汪染重新取了青梅酒,小口小口的抿着,开始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汪染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是条可行的路。 她是稍微有些冲动的性格,有时候念头一起,便会要直接去做。 汪染起身,决定先去竹峰,稍微打探下男主的为人品性,再做打算。 她出门唤了仙马追雪。 追雪也已有八年未见她,如今见到汪染,很是亲切,马头直蹭汪染,踏雪的四个蹄子,也有些躁动。 汪染刚骑上追雪,追雪便兴奋的啸叫一声,冲上了天空,驼着汪染绕着上元宗上空,飞了一个来回。 追雪从小便跟着自己,许久不见,汪染也有些想它。 追雪如此兴奋,汪染便也不想加以拘束,便任它带着飞来飞去。 直到追雪的兴奋劲过了,它便驼着汪染,寻了一处山峰,降了下来。 这一趟下来,汪染也不着急去竹峰了,她翻身下马,牵着追雪,打算慢慢的溜一会。 可没走几步,她就听到脚下侧峰石路上,隐隐传来不满的说话声。 上元宗是大门大派,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心满意足。所以,便也常会有些共有不满之人,聚众说上几句酸话。 汪染自是知道,今日她刚出关,也无意这么快的树立威信的管人,惹人厌烦,便一拉追雪缰绳,想要避开。 可汪染刚一动,就听到了对方说到了她的名字。 那声音是个男声,话语中充满不屑:“我听说,那灵境上者的关门弟子汪染今日出关了。这汪染也真是的,入门时是练气修为,修行了这十年,也还是练气修为。我们这些寻常弟子这样也就罢了,她这样,岂不是白瞎了灵境上者那些资源!” 旁边的女修附和道:“对,若是有灵境上者当师父,我们早就筑基了,哪像那汪染,十年修为无所寸进,真是占着……哎,这粗俗之语,我可说不出口。” “我要是汪染,都不敢出门,刚我还看到,她骑着她那匹灵马,又在招摇过市。哈哈,关门弟子,丢尽大脸。” 小人闲言碎语,汪染本不想理,可她到底也是没修成菩萨,抓着追雪的缰绳的右手,慢慢收紧,心里还是涌起了一股火。 十年修为停滞,虽有理由,却不能为外人所知。这些人不但诋毁自己,还在背后编排师尊,给师尊丢脸,汪染忍不了。 可现在出去,也只是以灵境上人的威压去压人,而不是以修为服众,只能出一时之气,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汪染捏紧了缰绳,又慢慢的松开,她的眼底,暗色幽深。 她虽修为没有进境,但是八年闭关,修为练了散,散了练,又将邪影玄冰这等不世出的灵物彻底炼化,融入到本命法器之中,能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即使现在只要练气七层,但是即使碰上筑基期的人,也有一战之力。 宗门大比上,她汪染会让这些人看到她真正的实力,看看谁有不服。到时候,若是再有人敢说三道四,她便也不会客气。 汪染一牵缰绳,转身便走了。 可她没走两步,却听到那底下传来铮然剑气之声,紧接着,刚刚那对男女便一起发出痛呼之声,然后便传来身体摔地之声。 熟悉的声音传来,却已不是刚刚听到时的那样稳重轻缓,而是含了森然戾气。 “宗门弟子,大比在即,不去勤学苦练,却在这里编排他人,当罚!” 霍诚收了剑,他盯着剑锋上的血迹,轻轻一吹,那血迹便瞬间化为乌有。 他的眼神,落在那跪倒在地的两人身上,瞳孔深处微微泛红,只觉得这两人竟胆敢污蔑编排自己的恩人,话语中的戾气和杀意便怎么也压不住:“我今日废你们一腿,便只是小惩大诫,若是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便是去茶峰领鞭子了。” 霍诚骤然出手,周身有煞气横生,那说话的两人早就吓的魂不守舍,忙说道:“谢师兄饶过,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霍诚勉强压下心中的嗜血力气,从怀中掏了用以疗伤的灵药,扔给了他们,便不发一言,转身走了。 那两人腿受伤,行动不便,却也不敢立即用药,眼见霍诚走远了,才互相搀扶着,打算回到住处后再疗伤。 旁听了一切的汪染,此时心里对霍诚的观感,已经完全的变了。 虽说听那霍诚话中的意思,他那一剑,只是皮肉伤,让那两人受些苦头罢了,用些灵药便可医好,连茶峰鞭子的严重性都比不上。可一出手,便是废人腿脚,也未免太过狠辣。 汪染知道,霍诚心中,未必全然相信她的话语,他还是怀疑她是他的恩人。 可就只是怀疑而已,让霍诚在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怒火,出手伤人。 若是他真当她是恩人,要做所谓的报恩之事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未免不会做那书中的背后害人之事。 甚至于,越走越偏,最后也会对她这个恩人,拳脚相向,走向那书里面凶残的结局。 感谢小天使句乙,四斤鱿鱼,唐云玖,林兔兔,阿清清?灌溉的一堆营养液,爱你们,比心~ 第28章 二十八个大佬(二更) 汪染拉着追雪的缰绳, 打算去外门。 现在霍诚这个样子, 刚刚又受了“刺激”, 还真有可能按照书里那样,对许茗做些手脚。 汪染不能容忍。 即使真的技不如人的输掉了, 她虽有些不甘心,但也会认,更加努力修习,直到能证明自己的那一天。 更何况,她有赢的能力和资本,不需要别人去做这样多余的事情,否则,就算她赢了, 也不觉得舒心高兴。 汪染确定,她不会输。 虽说距离大比,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但霍诚的布置, 是在大比之前, 她需要有所防范。 在此之前, 汪染需要去外门,看看露茗姐姐的同时,顺便再打听打听这许茗的情况。 汪染到了外门的地界, 为免张扬,便放了追雪离开。 她本打算去询问管事露茗的所在,可刚没走两步, 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汪染。” 汪染回头,便看着露茗一身外门蓝袍,正冲自己微笑走来。 与当初在清风阁中的装束不同,如今的露茗,身上没了当初柔美的脂粉气,多了些飒爽的英气和活力。 虽已过了八年,她的模样,反而比之前显的更年轻漂亮了些,想必是因为修真有所进境的缘故。 当初在清风阁,两人之间,都含着真心,彼此真诚以待,如今时隔八年再见,汪染也觉得欣喜,她转身迎了上去,笑着叫道:“露茗姐姐。” 露茗笑笑,拉着汪染的手,领着她一起走:“我今日听说汪染妹妹出关,心里欢喜,还去了梅峰想要见妹妹,只是不巧,妹妹那里有客人,我便回来了。没想到,你竟然来找我了,我们正好碰上,也是有缘。” 汪染也笑:“若是知道姐姐来,我便不见客,只等着姐姐。” “原来妹妹的嘴,这么甜。”露茗笑着打趣汪染,将汪染领进了房间中:“这是我的房间,我们可以在这里说说话。许久不见,还真是有些想你。” 汪染打量这房间,见房间稍大,也只有一床床铺,便知道露茗修为进境不错:“姐姐好厉害,竟然住进了单间。” 她微一感知,便知道露茗现在已有练气九层的修为,距离筑基只有一线之隔,心中便有几分吃惊。 露茗天资不高,又是近三十岁才开始修行,只有八年的时间,她便已经练气九层,修炼的速度,有些过于快了。 即使是身为当今修真界的佼佼者的师兄施源敬,当初在练气期,也是待了十年,才突破筑基的。 汪染心中奇怪,本想发问,露茗却主动说了:“如今我已达练气九层,在这外门之中,也算是修为不错的了,所以,房间便也比之前好多了。” “这还是多亏了妹妹给我的灵药,”她拉住汪染的手:“汪染,你虽然闭关,但还留了传信符给我,允许我去你那里取用灵药,我很感谢。否则,若只靠我自己,我必定达不成如今的修为。” 露茗似是说到动情,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汪染也握了她的手,可不知为何,竟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她略去心中的异样,笑着说道:“当初在清风阁,若不是露茗姐姐,我只怕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只是,”汪染略带迟疑,开口说道:“修真寻仙,讲究的是根基稳固。姐姐修为这样快,过于依赖灵药,根基不稳,还是迟些再筑基的好。” 露茗仍旧是笑:“妹妹的话,我自然是听的。” 露茗松了汪染的手,给她倒了一杯白果酒:“我听你院里的小童冬悠说,你平常会喝些果酒,便一直备着,只等你出关来喝。你尝尝,喜不喜欢?” 这番心意和仔细,倒是难得。 汪染心中涌过暖意,接了那果酒,尝了一小口,笑眯了眼:“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露茗笑道:“我以前只是个小小花魁,偏居于清风阁,看见那上京城,便只当那是天地了。如今来到这上元宗,我方知这凡尘之外,还有另一重天地,以前,还真是井底之蛙了。就为这,我敬妹妹一杯。” 汪染见露茗说的认真,便也拿了酒杯,与她相碰,饮了这一杯。 “修真之路,还是得靠姐姐自己走,”汪染也说的认真:“其中苦难波折,与凡尘人间,也多有不同。还望姐姐,能守初心,能得大道。” 露茗的目光松松的略过汪染的脸,话语一时有些飘忽,似是在感慨:“人若努力有心,怎么都能达成所愿吧。” 她一时恍惚,很快又恢复原样,笑着给汪染添满了酒杯:“姐姐还有一事要跟你说,我自从入了上元宗,便想抛却之前的凡尘生活。所以,我便改了名字。” “我母家姓许,我便改名为许茗。”许茗笑容优雅大气,因酒气而双颊微红:“你若不嫌弃,以后便唤我一声许姐姐吧。” 许茗? 难道露茗,就是那个书里的许茗? 还是这外门之中,有其他的同名之人? 汪染心中惊愕,面上不显,她推了许茗递过来的酒杯:“许姐姐,我虽喜欢品酒,却不爱多喝。如今还是白天,我又刚刚出关,不便多饮。以后若有时间,我们再喝吧。” 许茗不以为意,她放下酒杯,笑笑:“妹妹不想喝了,便不喝了。” 汪染看向她,问道:“我出关后便听说了此次宗门大比之事,听冬悠说,外门中可与内门比试的人中有意夺魁热门,此人名叫许茗,难道便是姐姐?” 许茗轻笑:“什么夺魁热门,都是别人瞎传瞎说的。” 看来便是了。 汪染本以为露茗只是萍水相逢共患难的姐姐,在几本书中都没有名姓的,没想到竟然突然一变,成了重要剧情的中间角色,汪染一时有些吃惊。 许茗见汪染不言语,以为她在想着大比之事,便开口说道:“妹妹如今修为是练气期,此次大比,也会参加吗?” 许茗少女时期,便在青~楼里,一步步爬上花魁的位置,最会察言观色,说话得体。她不提汪染比自己低的练气七层修为,也不问她修为停滞的事情,只问她是否参加大比,便是已有了考虑。 汪染回了神,点了点头:“对,我也要参加。” “妹妹不需担心,”许茗以为汪染担忧,笑着宽慰道:“宗门大比,堂堂正正,即使对上,我们也该约定互不留手,公正比赛才是。” 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你被男主给弄残了。 汪染心里千般思绪,自是没有办法对许茗说,她也只得笑着应了:“这是自然。若是遇上姐姐,我不会留手的。” 两人约定好了,又坐着聊了一会儿,汪染便离开了外门,回了梅峰倚梅居。 汪染相信自己的能力,本来就想堂堂正正的赢。而现在露茗成了许茗,汪染更不能让她受霍诚暗害,便下定决心,若是霍诚敢动手,她一定要阻止。 当晚,汪染给自己做了点小菜,简单吃了点后,便又开始重新翻书。 这次她翻的是《仙侠情缘之不准离开我》,直接定位到宗门大比相关的情节。因为汪染之前已经看过,所以这次再找,定位明确,已经快了很多。 等大致情节看完,汪染心里对如何防止许茗受暗算,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打算。 若是可以,她还想趁此机会,好好教训下霍诚,再努力试试看能不能把他给掰正了。 除此之外,因为司徒汶雨的出现,汪染也补了她相关的情节。 在书中,司徒汶雨是个出场不多的小女配,她性子不拘,因为年纪小,又有些小孩心性,做事有点糊涂的不经大脑。 她喜欢男主霍诚,但这种喜欢,最初是属于颜狗单纯对颜值的欣赏,后来就慢慢变成了惯性的死缠烂打,再加上男主实力优秀,是未来之星,司徒汶雨慢慢的,也就沦陷的有些放不开手了。 因为司徒汶雨的关系,女主对男主,也会刻意的保持距离。男主因此不爽,但因为司徒汶雨是酒峰掌座师珊珊的徒弟,他也一直没有机会做什么。 可那司徒汶雨见男主对她冷淡,自己犯了糊涂,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便私自酿了迷情合~欢酒,想要和男主生米煮成熟饭。 男主知道她的算计,却将计就计,引了一个一直暗恋女主的兰峰师弟陶瀚义去司徒汶雨那里喝了那酒,结果司徒汶雨和陶瀚义便稀里糊涂的睡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司徒汶雨醒来后,愤怒癫狂,用七伤剑废了陶瀚义一条手臂。饶是如此,陶瀚义仍想担起责任,娶了司徒汶雨,但司徒汶雨死活不肯,还想着让男主娶她,最后被师父师珊珊斥责一番,带回了酒峰强制闭关,不准出来。而陶瀚义也自惭形秽,请辞入了茶峰,担起了上元宗刑罚和任务发布之责,不再在人前露面。 司徒汶雨经此一事,一蹶不振,在酒峰中闭关时,酿了绝世之酒断情,喝下此酒,修为大增,但是要受断肠蚀骨之痛。 后来,女主被男主霍诚所囚,陶瀚义无意得知女主情况,便出了茶峰,讨了这断情,想要救出女主,但即使喝了断情,他却仍然打不过男主,最后靠女主请求,才保下一命。可男主虽面上答应女主,后面也因为嫉妒作祟,偷偷去杀了陶瀚义,在女主崩溃的边缘,又加上了一根稻草。 这段剧情,也是血淋淋的虐恋情深。 如今司徒汶雨已经出现,陶瀚义应该也不远了。 只是这两个人,一个是任性糊涂,一个是无辜受累,都不该是得到这样的结局。 尤其是陶瀚义,汪染不想他这重情重义之人,最后落得书里那样的结局,便打定主意,无论怎样,都要阻止这事情的发生。 接下来这迷情酒事件和宗门大比事件,若是霍诚真如书中那般下黑手,她汪染就要好好的和他对上一对,让他懂懂人生道理。 求一波作收233 第29章 二十九个大佬 第二天, 汪染正想着宗门大比的事情, 小童冬悠来报, 说酒峰的司徒汶雨前来拜见。 司徒汶雨会来,汪染并不觉得吃惊。 汪染昨天翻书, 对司徒汶雨的性格,也有些了解。她现在就像只守着骨头的小狗,而霍诚就是那根骨头,无论谁靠近了,她都要去嗅上一嗅,叫两声示威。 也正是因为这样,原书中女主不想多起争端,也招抚她是孩子心性, 便会和霍诚保持距离,结果却引得霍诚不满,最终导致了迷情酒的惨剧。 司徒汶雨进门后, 便对着院落中的汪染伸手抱拳一礼:“汪染师姐好, 我是酒峰师珊珊掌座的弟子司徒汶雨, 当年师尊收徒之时, 师姐正在闭关,便未能拜见。如今师姐出关,我便来拜见师姐。” 都不是一个峰的, 也没有什么需要拜见的潜规则,这司徒汶雨为自己找的理由,还真是可笑到有趣。 汪染知道她是小孩口味, 便给她摆了红楂灵果。这红楂灵果和凡间的山楂很像,是酸酸的口感,很对司徒汶雨的胃口。 汪染笑着招呼她坐下:“宗内不拘这些俗礼,师妹不用特意前来拜见。我听说师妹喜欢红楂灵果,便唤小童备下了。” 司徒汶雨一头乌发分散在身前,编成了两条小辫子,乌油油的透着可爱灵气。她穿着红色的琵琶锦长袍,劲装打扮,袍身宽松,很是潇洒,也很符合酒峰弟子的一贯宽松随意的装扮爱好。 司徒汶雨本就是闹腾的性子,她见汪染不在意,便收了礼,两三步跑过来,就坐在旁边,一把抓起桌上的灵果,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丢。 自然而然的,司徒汶雨便将话题引到了霍诚的身上:“我听说,昨日师姐出关,竹峰的霍诚师兄已来拜见,我若不来,我怕师姐嫌我不知礼数,今日便敢早来了。” 她说了这话,紧接着就问道:“我听说,师姐和霍诚师兄熟识,昨日~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司徒汶雨一双眼睛灵气十足,直直的望着汪染,眼中含水,仿佛要把人给看化了。 十八岁的年纪,正是花一样的时期,水灵灵的,既有少女的天真青涩,也有成人的微熟味道。 这样的小姑娘,到底是犯了什么混,才会做出那样的错事来。 汪染心中感慨,面上却回道:“霍诚幼时,我曾和施师兄送他回上京,有些渊源,所以他便会来拜见我。我们并不熟识,如今又分处两峰,没说什么他便走了。” “可我听说,霍诚师兄自前年回到上元宗后,这两年,每年都会送师姐香薰礼物。若是不熟识,霍诚师兄怎么会这样做呢?”司徒汶雨这样说着,似乎又有点委屈,说道:“我和霍师兄,也算关系不错,他可从来都没有送过我礼物。” 汪染的关注点却不在司徒汶雨这小女儿情绪上。 她闭关八年,倚梅居也闭门谢客,怎么这霍诚送礼物一事,连司徒汶雨都知道了?甚至于,她还知道送的是什么? 以霍诚的性格,在未确定汪染的恩人身份之前,未惹汪染烦闷,他也不会刻意张扬这礼物一事。 不是霍诚,那么问题便出在汪染的倚梅居了。 而整个倚梅居中,对这个知道最清楚的,便是小童冬悠。 可他是她的门童,享受汪染给与的修真资源,也可以算是可信任之人,不应该这样乱说话才是。 汪染敛了笑容,看向司徒汶雨,问道:“汶雨,霍诚送我熏香一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司徒汶雨本以为汪染会安慰自己,她没料到汪染突然变脸,一时笑容有些僵,但随即就笑着推汪染:“师姐,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为此在意生气呢?” 司徒汶雨出身酒家,自小接触三教九流,性格不羁任性,如今见汪染质问,便江湖笑闹,觉得不用在意。 司徒汶雨是不在意。 可对于汪染来说,这说明是自家倚梅居出了问题,汪染自然不会放过。 汪染握住了司徒汶雨的手,笑着解释道:“汶雨,这虽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但毕竟是我倚梅居的私事。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毕竟,这是一件小事,可以后,若是有事关重大之事,叫旁人知道,只怕不妥。你可明白?” 司徒汶雨收了自己的手,她虽任性,但也明理,听了汪染的话,虽有几分犹豫,仍然还是开了口:“我曾见霍师兄来这倚梅居,便找冬悠打听了下。师姐,你不要怪他,是我求他告诉我的。” 果真是冬悠。 虽然这样猜测,但真的听到,汪染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各峰的小童,都是外门中修为不佳的人自愿担当的,为的也是能进内门,得到主人手中赐予的资源。毕竟,即使不是服侍掌座,只是服侍座下弟子,碰上心地宽厚的,能得到的资源,也比外门要多上许多,所以,这也是个热门的活。 汪染自觉她对人也算宽厚,给冬悠的灵石灵药,也不吝啬。而冬悠嘴上这么不严,面对与汪染并无私交的司徒汶雨,就这样轻易的开口,这让汪染心中不喜。 可能她对冬悠,是过于宽厚了。 汪染记下此事,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敲打下冬悠。 而司徒汶雨虽然说话有时不太讨喜,但她听了汪染的话,能明白事理,说出冬悠之事,倒是让汪染对她的印象,比刚刚要好上了几分。 这小姑娘也十八了,并不是小孩了,还是能听些道理的。 若是有人引导,好好的劝一劝,她应该也不至于像书中那么糊涂,想出了用迷情酒让霍诚就范的法子。 这样想着,汪染便直接发问:“汶雨,你虽说是来拜见我,但你问的,全都是霍诚的事,你可是对他有意?” 司徒汶雨一听,脸上一红,却是没掩饰,大声回道:“对,我就是喜欢他。整个上元宗,都知道。” 她微微仰头,透着点倔强的模样,倒是有点可爱。 “既然喜欢,甚至已经喜欢到整个上元宗都知道了,”汪染轻笑:“那你更不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而是该把时间放在他的身上。” “可霍师兄对谁都冷着一张脸,对我更是冷酷。”司徒汶雨咬着嘴唇:“他不喜欢我,对我的接近,也很是抗拒。” 对谁都冷脸? 昨天霍诚笑的还挺多的样子。 而且这冷脸模样,也不太符合书中霍诚的那笑面狐狸的发展,看来这世界还是发展的有错位。 “唉,”司徒汶雨叹了口气,面露忧愁:“若是能有个什么酒,能让霍诚师兄接受我就好了。” 一听这话,汪染就觉得眼皮一抖。 她忙说道:“你若是喜欢,就要让他看到你的真心。如果依靠外物灵酒,那么你得到的,也不是他真心的接受。即使得到了,你也不会开心的。” 司徒汶雨这忧愁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她听了汪染的话,眼睛亮了,立刻问道:“怎么才能让他看到我的真心呢?” 汪染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书里面,霍诚的心里,就只放了女主一个人。而他这样执着爱着的原因,似乎全都是因为女主当初救他。 汪染便只好回道:“你一直对他好,他也是知道的,也是记得的。长久下来,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给捂热了。” 司徒汶雨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好吧。” 汪染还是怕她做傻事,直接点明提点:“汶雨,你年纪小,这情爱一事上,可千万别想着用什么歪法子,那样子,可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司徒汶雨自是不懂汪染有心,她有些疑惑的点头,只说记下了。 没了霍诚做话题,两人相处,一时之间,便有些尴尬。 汪染这两日,都心烦暗害许茗和迷情酒这两件事,如今面对不熟的人,也没有心情去起话题尬聊,便推说自己累了,将灵果都送给司徒汶雨,让她都带走了。 司徒汶雨来这就是为了霍诚,如今话问完了,只恨不得立刻走人去找霍诚,一听汪染的话,便收了灵果,直接走人了。 汪染看她背影,只觉得心里还是有些不妥当,便召了冬悠来,问了那熏香之事。 冬悠一听,立刻承认自己当时说漏了嘴,一直心中惶惶,主动求汪染责罚。 汪染见冬悠态度诚恳,又念他以往从没有什么过错,一直守在倚梅居也算矜矜业业,便只告诫他以后慎言,就将此事放下了。 之后,汪染便派冬悠去酒峰药堂打个招呼,专门盯下那药材红花莲蕊的去向,若是有人取,立刻派人通知她。 这红花莲蕊,是合~欢迷情酒里面必需的一样材料,若是司徒汶雨还是脑子糊涂的想要利用迷情酒,必要去取这红花莲蕊,到时候汪染便能提前知道,早作打算。 冬悠又表了一番忠心后,便领了命,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汪染便待在倚梅居,闭门谢客,安心修炼,准备宗门大比。 十天后,汪染才出了门。 书中写了,男主霍诚是在女主生辰的前一日,引许茗入了陷阱,中了慢性火毒,直至大比之日灵气激荡才导致毒性发作经脉损毁的。之后,第二日,他又一脸无恙的,给女主庆生。 明天,便是她的生辰。 那么今日,便该是许茗被暗害的日子。 虽不知道现在这个霍诚会不会动手,但汪染都得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以后更新都定在每晚九点,其余时间多为修改捉虫,不用来看~ 第30章 三十个大佬 汪染去了茶峰。 茶峰除了闭关石室外, 还有一处侧峰, 专门开辟出来布了大型幻阵, 用于门派弟子进行灵术修炼和练习对敌之术。 原文中,许茗身为外门弟子, 一心想要通过宗门大比扬名,她想拔得头魁以获得各峰掌座的赏识,从而能得到拜入掌座门下的机会。因此许茗特别在意大比,大比之前,她几乎每日都会到茶峰的幻阵之中模拟对敌。 而男主霍诚知道她的习惯,便提前在她常去的地方,放了喂食自身精血和火毒丹的红炎火蛇。许茗虽被红炎火蛇所咬,但因为火蛇只是低阶妖兽, 服了百息丹便没有在意,那火毒便潜伏了下来,又以百息丹作引, 直至大比之日彻底爆发。 这计谋很巧, 也很毒, 且为了女主, 男主也下的去狠手,还用了自身精血喂蛇。 有这样的心计,若是个正常人, 该多好。 汪染询问看守弟子,发现霍诚和许茗前几日都来了这幻阵之中修炼,而今日, 霍诚已来,许茗却还没有来,她便稍稍放了心,打听了许茗平常的去处,便往那边去了。 怎么说也是自己救下的孩子,也被她教育过,也进了虎威将军府中受到了好的教养,汪染心中,并不希望霍诚变成书中那个暴虐无仁不择手段的男主。 她来这边,虽是想阻止,可心中,还是抱着霍诚什么都没有做的希望的。 可当汪染来到许茗平日里修炼之处,四下查看,却还是发现了伏在一旁,已经准备攻击的那条红炎火蛇。 汪染心中失望,手下也不留情,抽出腰间裂云鞭,便将那冲自己呲出毒牙的火蛇卷住,抽了回来,捏住了那火蛇七寸。 北阳城中,汪家素有炼器之名。这裂云鞭,便是汪染爹专门给她炼的,让她带着防身的,虽算不上天地玄黄这等品级的灵宝,但好歹也是个上品灵器。鞭子自带火属性,用来压制这红炎火蛇,再合适不过。 汪染制住了火蛇,便站在原地,注意周围动向,等着霍诚。 这火蛇毕竟是野物,若想保证计划无误,霍诚也会待在幻阵之中,感应火蛇的情况。 如今,许茗还没有来,火蛇却已异动,霍诚一定会来查看情况。 果然,汪染并没有等多久,就感到周围有人靠近。 霍诚虽是筑基,且用了敛息之术,但耐不住汪染练气修为强如筑基,且本命法器夺魂铃就是以铃声惑人、施行幻术的灵器,对这幻阵之中的变化,她也更加敏~感。 汪染转过身,看向霍诚所在的位置,沉声说道:“出来。” 清风吹过,眼前树林之中,树叶呼啦啦的响,周围绿草接连伏动。 可霍诚却仍然隐着身形,并未现身。 他是沉得住气的性子,此时也是猜测汪染只是试探,并不会如此轻易就现身。 真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汪染冷冷一笑,左手捏住红炎火蛇七寸,临空往地上一抽,将那火蛇抽晕了,同时,她右手将裂云鞭甩出,向着霍诚所在的树后狠狠打去。 裂云一出,便发出“嗖嗖”的破空之声,去势不减,显然是下了狠劲。 若是普通人被这裂云鞭抽中,便邪火入体,如烈火焚身一般痛苦。如今汪染灵气全出,即使霍诚是修真之体,被打中的话,也绝对不会好受。 她这一下,就是要逼霍诚现身。 可是霍诚却没有躲。 他仍在原地,伸出右臂,硬生生的受了这一鞭子。 因为霍诚隐去身形,正正抽向树后的鞭子,像是正好打在了那背向汪染的树身之上似的。 虽然看着是抽了树,可汪染却知道,她是打中了霍诚。 霍诚不躲,这是汪染未曾预料的。 她并无伤人之意,如今这鞭子打下去,心中便有些后悔慌乱,左手上劲力一松,便感到左手腕上猛地一痛。 那红炎火蛇醒了,竟然在她的手上咬了一口! 汪染猛然惊觉,左手猛地将蛇甩落,右手收鞭,抽向那火蛇七寸,将那还想冲上来咬人的火蛇,彻底灭杀。 汪染因知道书中霍诚的布置,虽然被咬,但不会着了那慢性之毒的道,所以并不太慌乱,便想着赶紧从储物戒中取药服下。 可她还没动,就见霍诚突然出现在面前。 他俊朗逼人的脸上,带了前所未有的急迫之色,眼中满是悔意,直接拉过汪染的左手,俯身向下,含上了那火蛇咬下的伤口。 湿润的唇接触到手腕上的皮肤,汪染一时恍惚,有点不习惯,想要抽回手。 可霍诚却不允许她这么做,他紧紧抓着汪染的手,连说话的间隙都不敢有,使劲的吮吸,将那火蛇的毒液,全部都吸了出来,吐在了一旁。 那脚下草地一接触毒血,便瞬间变黑,碎成了黑色粉末,被风吹没了。 汪染看他担心焦急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有几分暖意,无论是谁,被人这样的关心爱护,视若珍宝,总无法再冷言冷语。 她放缓了口气:“霍诚,我没事。” 霍诚却不管,他连吸了几口,见吐出的血总算显露出了正常的红色,才抬起了头。 霍诚的嘴边,还沾着血迹,鲜红之中,有种异样的魅惑之感。 他擦都没擦,而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丝巾,抹了灵药,将汪染的手腕给包扎好。 甚至,霍诚还打了一个堪称精致的蝴蝶结。 做好这一切,霍诚才松开了汪染的手,他似是想抬头,却避开了汪染的目光,低低的叫了一声:“姐姐。” 霍诚这样子,又有几分可怜。 汪染本想训斥逼问的话,就有点说不出口。 她的目光落在了霍诚的右臂之上。 那里,裂云鞭抽下的痕迹还在,那衣服周围,都泛起灰白的烟火灼伤痕迹,看来霍诚为了掩藏行迹,连抵抗都没抵抗,必是受了伤的。 汪染开口,问道:“疼吗?” 霍诚刚要点头,却又顿住,又摇了摇头。 “为何不躲?” 霍诚不答,而是抬起了头,他将手中的灵药瓶递向汪染,瞳孔漆黑,望向汪染:“姐姐,你刚被红炎火蛇咬了,虽然伤口已经处理了,但以防万一,还请姐姐吃些灵药排毒的好。” 汪染的眼,略过霍诚手中的灵药,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她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只红炎火蛇而已,服些百息丹就好了,我这里有,你不用给我。” 说着,汪染便从储物戒中,取出百息丹的药瓶,从中倒出一粒,便打算要吃。 霍诚见状,忙伸手要拦,可他刚一动,就见汪染整个人一抖,右手中抓着的那粒百息丹,便猛地掉落在地,滚入到了草丛之中。 左手中的灵药瓶也随之掉落在地,落在那绿地之上。 汪染取百息丹服用,只是装模作样的想给霍诚些压力,看他心底到底是否还存着些良善,可她刚一动,却觉得左手腕上刚刚被咬的位置,猛然发出如火灼烧一般的剧痛。 一股暖意,以左手腕为起点,迅速贯穿半个身躯,达到了右臂肩膀处,带起了新一轮的疼痛。 这疼痛,汪染很熟悉,每当魔印发作,那莲花魔纹生长的时候,便会从右肩膀开始,向下延伸。 随着魔纹的生长,一股魔气,也从汪染的身上,氤氲散开。 明明邪影玄冰已被她炼化,冰寒之气彻底镇住了这魔印,怎么这魔印会突然发作? 汪染心中惊异,立刻调动本命法器夺魂铃。 一铜色铃铛现于虚空之中,周身萦绕着深蓝的寒气,汪染隔空一点,那铃铛便摇晃了一下,却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可汪染却觉得好受了些,已经长到手腕上的魔纹,在这夺魂铃的压制之下,开始退却。 几息之后,汪染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成功将这魔印给压制住了。 霍诚眼见如今情势,虽心中急切,却不敢干扰,只守在一旁。他已猜出是汪染魔印发作,他作为魔印的知情~人,也曾关注过此事,知道汪染获得了灵宝,闭关修炼是为了压制魔印。 如今这样突然发作,无论怎么想,似乎都是因为那红炎火蛇的缘故。 汪染此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邪影玄冰寒气逼人,以冰寒之力强行镇住了那魔印,但这魔印毕竟是炼虚修者所种,汪染现在只有练气修为,能压制住已是平衡之后的结果。 如今她被红炎火蛇所咬,中了火毒,体内的平衡被打破,这魔印一时压制不住,便发作了。 被这魔印所制,真是憋屈。 汪染心中发狠,她定要早日筑基,将这魔印彻底拔出。 到时候,看那魔尊宣玺,还怎么作妖! 汪染平息了体内躁动,便见霍诚捡起了地上的灵药瓶,重新递给了自己,他的瞳孔幽深,除了关切之外似乎还含着别的情感,让汪染有些看不明白。 “姐姐,你的灵药。”他说道:“姐姐魔印发作,可能是中了蛇毒的关系,还请姐姐尽快服药。” 汪染接了那药,打开瓶口,倒出一颗,放在嘴边一闻,便觉出了异样。 那药虽是百息丹,但却带着股轻微的血腥之气,并不是汪染刚刚掉落的那一瓶。 汪染秀眉轻皱:“这并不是我掉的那一瓶。” 她看向霍诚,问道:“这是你的药?你为何执意让我服你的药?” 汪染问了一句,见霍诚沉默,却并没有停下话语,紧接着又发问:“刚刚你为何躲在树后,宁愿被裂云打到,也不肯现身?” “你见我受伤,如此紧张,让我服药,又隐身躲在此地,到底是为何?” 霍诚抬眼看向汪染,似有些委屈,他低头站好,低声说道:“姐姐,我错了。” 感谢小天使若安的地雷,爱你呦233 第31章 三十一个大佬 霍诚的心里已经后悔了。 自从小时候那兔子事件后, 霍诚便知道, 自己是有一些问题的。 霍诚一直羞于承认自己的短处, 每当这点被人指出来或者揭露的时候,他无话可说, 那暴虐的情感,便会重新积压上来。 他的心里,会很轻易的郁积怒气,若是无法引导发散,越积越久,便会让他失去控制,可能会做出什么无法饶恕的事情来。 霍诚第一次想要动手,是对上元宗的那只兔子。 他心中的暴虐, 来的突然,似是因为恩人的告别,也是因为到了新地方自己的弱小, 当看到那兔子在自己面前欢快蹦跳的时候,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烦躁, 恨不得杀死那只兔子。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 霍诚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吓,而是觉得这理所当然的应该是他要做的事情。 只这一个想法,就让他觉得心情舒服了很多。 可他还未动手, 就被突然出现的恩人给阻止了。 恩人送了他一副字,教他主动承认短处,不要掩藏, 才能进步,让他专心练字,平心静气,抵抗暴虐的本能。 那字,挂在霍诚上元宗的书房之中,陪伴他长大,被他描摹了无数遍。 他也认得了那两个字,写的是“疼吗?” 短短的话,就如同恩人对他说的最初的两个字。 每当霍诚觉得心中难以压抑,便会去书房写字,每每看到这字,想起恩人当日所说的话,闻着书房中的冷杉熏香,便觉得内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父亲霍良也知道他这问题,无解之时,便每每宽慰劝导,教他习武,陪他演练,以求能够拂去他心中暴虐之性。 是以,这八年来,霍诚很好的压抑住了那心中的暴虐本能,从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可见到汪染之后,听到她对于自己是恩人的否认,霍诚就觉得自己心中那怒气,一点点的攀升起来。 这场景,与他两年来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一颗真心仿佛错付,莫名的,引动了那情绪。 霍诚压了下来。 面对恩人,他愿意隐忍。 可当听到两个外门低阶弟子竟然敢嘲笑汪染的时候,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这样的嘲笑,对师姐不敬,也该当惩罚。 霍诚出手,也只是小惩大诫,并不是借故疏散暴虐内心。 可那两个弟子的话,也给霍诚提了个醒。 汪染如今只有练气七层的修为,而那优胜苗子许茗,已有练气九层,临近筑基瓶颈,两人对上,汪染的胜算不高。 一想到身为恩人的汪染若在大比之中落败,就将受到比今天听到的更恶心更槽糕的嘲讽和流言,霍诚心里的那股气,就又涌了上来。 他先是于院落之中练剑,而后又写了一晚上的字,想要压抑住这股情绪,可每每想到当初恩人对自己的指引,又将这股想要感谢和回顾的心意投影到了汪染的身上之后,便更加忍不住了。 天亮时,他的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 这个计划,每想一点,霍诚的心里,就会觉得有些舒服,那暴虐的想要动手的心,就压下去了那么一点。 可想好的计划,就那么放在心中,就如同有一双小爪子在心中抓挠一般,让霍诚控制不住,他不去碰,就感到心中烦躁积压,想去找汪染,可又被小童冬悠以汪染闭门修炼准备大比的理由给拦了下来。 而听到汪染如此看重大比,那心中的计划更加蠢蠢欲动,仿佛他不去做,整个人就要爆开了。 霍诚很唾弃自己。 明明八年来,这份暴虐本能他压制的很好,即使有时候心中有些想法,在刚冒出头来的时候,也都被他压了下去,也从未像在线这样,彻夜不眠,甚至思考出了一个计划,甚至因为不去实施,暴虐血腥的本性,又有些压不住。 为了排解,他又回竹峰练剑练字,在抄书的过程中,偶然抄到了“堵不如疏”的一个故事,便觉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可以一试的法子。 这次一直压抑,越压却越反弹的厉害,不如在保证不伤人害人的情况下,暂时去做一些事情,来排解现在内心中积压的暴虐情绪,以防自己有一天失控。 如此,霍诚便花费数天时间,在茶峰幻阵之中,布置下了那条红炎火蛇。 做完这一切,霍诚才觉得,那心中暴虐彻底散去,整个人不再压抑,总算可以舒舒服服的喘完这口气了。 那火蛇属于低阶妖兽,又被霍诚放在显眼之处。霍诚想着,即使许茗前来,也会很容易发现这条火蛇,直接灭杀。为了防止意外,霍诚便打算守在一旁,若是许茗不巧被蛇所伤,便送去准备好的治伤的灵药。 那火蛇是他用精血喂养,若想彻底解开火毒,必须要用混了他精血的百息丹才行。 可没想到,今日来的不是许茗,而是汪染。 汪染发现他的存在的时候,霍诚躲在树后,不知为何,就觉得理亏羞愤,不敢出来去见汪染。 明明即使出面,汪染也不会将他和那火蛇联系到一起,不会想到这火蛇是他精心布下。可看到被自己认成恩人的汪染,霍诚就觉得心虚。 恩人当初那样的教诲,若是看到今日的自己是这番模样,他无颜面对,霍诚的心里,隐隐有了后悔。 他不该做的。 但更让他后悔的是,汪染竟然被那火蛇所伤。 如此,霍诚便也顾不得许多,他知道那火蛇之毒,忙出去为汪染吸去毒血,敷好伤药,又想劝汪染服下他备好的灵药。 没关系的。 霍诚的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汪染不会知道,他内心那黑暗的算计。 没关系的。 他都备好药了,汪染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她吃了药,便会好的。 可紧接着,让霍诚没有想到的是,那火蛇之毒,竟然引动了汪染身上的魔印发作。 看到汪染痛苦的模样,霍诚便想起八年前汪染魔印发作时,却用身体保护自己的场景,只恨不得替她受苦。 后悔的苦涩,如刚刚不小心吞入的毒血,满在嘴间。 所以,当面对汪染的质问时,早就准备好的狡辩和说辞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霍诚看着汪染,只感觉自己仿佛又成了那个十二岁的受尽欺负的孤儿,而汪染,是他唯一可以相信和依赖的。 “姐姐,”霍诚叫着她,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彷徨和悔意散出,说道:“我错了。” 这话一出,汪染也有些吃惊。 原文中,女主后期发现身为男主的霍诚的真面目的时候,摆出证据去对质的时候,霍诚都能花言巧语,百般辩解,多是心有犹豫之人,恐怕就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如今,霍诚竟然主动给她认错? 他看向汪染的样子,仿佛在外受了委屈的狗狗,回来向主人撒娇求抱抱似的。 而且,霍诚手里还备了疗伤之药,原书中,他也是并没有这样做的。 这样看来,也许这霍诚还没长的特别歪,能掰回来。 汪染将那丹药放在口中,咽下之后,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跟我回倚梅居吧,今日之事,我要听你的解释。” 霍诚自是无所不从,点头应道:“好。” 汪染这样说,也是担心许茗会来这里,到时候若是被她听到什么或者撞上什么,只怕也不太好。 汪染叮嘱霍诚收了那火蛇的尸体,将奇怪的痕迹都清楚后,两人便一起离开茶峰,去了汪染的倚梅居。 他们刚刚离开不久,许茗便来到了同样的位置,打算修炼。 可她刚走到这里,左手腕上一枚青玉手镯便突然发烫,许茗低头看去,便看到那绿色手镯之中,泛起一缕红丝。 这手镯名为触魔环,是许茗从汪染的外库里拿的。虽只是个低阶的下品灵器,但是具有感应魔气的能力,哪怕是极其微弱已经快要消失的魔气,这触魔环都能感应出来。许茗出外执行任务,便是靠着这触魔环,用以提前感知魔物所在。 如今,在这茶峰幻阵之中,这触魔环上竟然有魔气反应。 显然,此处刚刚有魔气散出,虽不多,甚至可能已经被处理了。 上元宗内,怎么可能会有魔物? 许茗心中生疑,却暂时按下疑虑,收敛心神,专心启动幻阵,练习杀敌对阵之术。 此次大比,内门之中,练气的弟子,本来只有那司徒汶雨一人需要注意。司徒汶雨虽然只有练气四层的修为,但毕竟是酒峰掌座弟子,手中灵器不少,也不能掉以轻心。 但现在,汪染竟然出关,并且也要参加内门大比。 前几日短短的相聚时,许茗便感知到汪染已有练气七层的修为,许茗身上诸多灵器都是出自于汪染之处,对于汪染的背景能力更是有深切的体会。对上汪染,许茗也不敢确定能有胜算,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这次大比机会,对她很是重要,她一定能要赢。 许茗在茶峰幻阵中待了一整天,练习结束后,她出了茶峰,便问那看守弟子,在她之前,是否还有人去了她常去的那个修炼场地。 看守弟子查了记录,回道:“梅峰的汪染师姐有去过,许师姐这样问,可是有何事?” 许茗面上带着笑:“我只是捡到一个香囊,许是汪染妹妹遗失的,你无需联系她,我自去还她便好。” 看守弟子不疑有他,给许茗做了记录后,便让她走了。 转过身的时候,许茗面上的笑,便收去了。 她平日里柔美秀气的眼中,也含上几分森然毒意,让人生寒。 第32章 三十二个大佬 霍诚跟着汪染回了倚梅居。 进了屋内, 汪染设下禁制, 确保没人会听到他们的对话后, 便说道:“霍诚,你说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诚本就心中有愧,又受此暴虐本能折磨,如今他将汪染视为自己的恩人,八年前的依赖情感还在,便也不想隐瞒,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折磨和打算,都给汪染说了。 因为汪染之前并不承认是他的恩人,霍诚只解释说, 自己念及汪染幼时护佑,知她受魔印所困,不想她输了大比, 受宗门上下耻笑。 霍诚的面上, 难得的有几分苦恼:“姐姐, 虽然我备了那解毒的灵药, 但我也知道我这做法是错的。可我控制不住,我如果不做,我便觉得内心压抑, 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诱引,让我去做, 我若不做,我便觉得我整个人要爆掉了一般。” 他继续说道:“从小到大,为了控制我心里的那暴虐情绪,每每有什么不好的念头或者郁积之气,我便去练剑练字,倒也能抑制的住,没出什么事。姐姐,这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只要想到你输了大比被人耻笑的样子,我就无法忍受,想要撕碎那场景。” 听到霍诚的心声和挣扎,汪染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上了几分。 虽然霍诚的人生轨迹,已经与书中不同,但今日看到那红炎火蛇的布置,汪染还是觉得有点心寒的。 她当初救霍诚,也不希望霍诚变成书里的那个样子。 可现在霍诚说,从小到大,他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狠手,这说明,他自己在控制。这次对付许茗,他也是压抑之下为求排解,甚至准备后手想保许茗无事,并没有书中那份致人死地的狠绝毒辣。 这样直白的将一切说给自己,将心中所有的挣扎和不齿都展露,倒触及了汪染心中的柔~软。 汪染露了笑容,她让霍诚坐下,取出了茶盏,沏了灵茶,推给了霍诚,安慰道:“霍诚,喝口茶,清清心,你放心,没事的。” 灵茶香气浓郁,茶盏中泛着清新的绿色,霍诚坐下,离汪染近了些,便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冷杉香味,本来烦乱无措的内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霍诚长在上京皇城,从小到大,被上京城疯传的特殊癖好,便是对香料的收集和喜爱。 他独爱冷杉香味,也一直想要找到同样味道的熏香,整个上京城的香料商人,都为此趋之若鹜。甚至于,霍诚还去了几次修真集市,想要找到这熏香。 虽然最终霍诚得到了这味道相似的熏香,可他总觉得,那熏香味道和汪染身上的差了几分。但既然找到,也聊胜于无,霍诚书房中便常年燃着这香,以平心静气。 汪染见他恢复平静面容,便开口说道:“霍诚,你想对许茗不利,是因为怕我在宗门大比中输掉,对吗?” 一听“在宗门大比中输掉”这几个字,霍诚便觉得心里那股火,猛地就蹿了起来。他抬眼看着汪染,将那火压了下去,点了点头:“对,我一想到你输掉,会有人笑话你,我就受不了。” 汪染道:“你还以为我是你的恩人,对吗?” 汪染这么问了,霍诚便也不再掩饰,回道:“是的。” “我不是。”汪染说道:“即使我是,我也不会希望,你为我做这种事。” 霍诚道:“可我希望,你不要受伤,我想保护你。” “你没有在保护我,你在保护你自己,”汪染说道:“你想要守护的,是你能保护我的这个执念。霍诚,我汪染,是梅峰掌座白灵境的关门弟子。宗门大比,我不屑用手段,无论输赢,我都堂堂正正。” “若输,真有流言蜚语,我也不在乎。因为说这些话的人,并不是值得我在意的人。更何况,我也不会输。”汪染的眼中,满是自信:“我虽修为低于许茗,但我自信,我能赢她。你这样加害于她,一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二是给我抹黑。即使我赢了,也会受人诟病,你让我赢的并不光彩。” 霍诚低了头:“我错了。” “霍诚,你心中执念,来源于你想要报恩的心。”汪染继续说道:“可你要知道,若是你的恩人不想你报恩,那你妄自强求,便是错的,便是给她增加烦恼。而你做的,如果还是这次这样自以为是的保护,那么,真的是不做也罢。” 汪染的话掷地有声:“输便输,赢便赢,我本人不在乎那些流言。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因为我会输被人诟病这样一个想法而心生暴虐,无法控制?” 这话仿佛一缕清风,吹开了一直萦绕在霍诚眼前的迷雾。 他一直深陷于自己幻想中的汪染的困境中,因此心生暴虐无法控制。可若是这所谓的困境对于汪染来说什么都不是,那么他又何必烦恼。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汪染内心的想法。 霍诚开口,再次说道:“我错了。” 看他这样一幅大狗狗的可怜模样,汪染轻笑:“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 霍诚顿了顿,露出笑容,阳光帅气:“谢谢姐姐。” 汪染伸手,本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哄上一哄,可迎上这笑,看着霍诚成熟的面容,顿觉此时的霍诚,早已不是八年前那个十二岁的孩子了。 霍诚察觉到她的举动,便伸手抓起了汪染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摸了一摸,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汪染的手放回原处,咳嗽一声,说道:“小时候姐姐都没这么安慰过我,如今姐姐难得想做,便不要顾忌。” 汪染的手都是僵的,她看着霍诚这一连串的动作,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垂,心中想着,这霍诚难道是害羞了吗? 明明此时书中的霍诚,早就是个喜怒全藏心中,对人永远三分笑的危险狐狸了。可现在这霍诚,倒像是个大狗狗,还是个傻乎乎的大狗狗。 这孩子,若是加以引导,也许还真的能改变那书中的男主命运。 汪染收了微微翘起的嘴角,佯装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说道:“至于你这暴虐的情绪本能,我不知道该如何解。我只能告诉你,谨守本心。你若是想控制,便总有理由能控制。而你若是不想控制,便更加有理由屈服。无论如何,当你想放弃的时候,便想一想这四个字,想一想今日之事。” 霍诚也正色,颔首应道:“我明白,谢谢姐姐。” “今日这火蛇之事,你知我知,你且放心,别人不会知道的。”汪染难得的夸了他一句:“你虽犯了错,但知错能改,也备了补救之法,是个好孩子。” 八年前,汪染就一直和他保持距离,别说夸他,连个笑脸都不怎么露。虽说霍诚知道她对自己是好的,但总归还是有些缺憾。如今,他听了汪染夸自己的一句,本想维持正色,可那上翘的嘴角,却怎么压都压不住。 霍诚说道:“我会记得姐姐的话的。” 汪染看他这样子,背后仿佛有条隐形尾巴高兴的晃来晃去似的,也觉得有几分好笑。 只是看霍诚这样子,汪染便知,他还是将自己当做那恩人看的,所以什么话都听,夸一夸也觉得高兴。 因着书中之事,汪染本来并不想和那救命之恩有所牵扯,可现在,似乎恩人身份,更容易将霍诚引入正途的样子,汪染便也有几分犹豫。 可霍诚对那恩人的执念太重,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汪染想了想,便决定继续观察观察,若是能引得霍诚放下这执念,便是最好。 那时候,她这恩人身份说不说,便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霍诚自是不知道汪染心中所想,他现在面对汪染,就是将汪染曾经的好与那恩人的好,都糅合在了一起。两个人,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人。 今日汪染对自己回护,又苦口婆心的帮助自己,且还会夸自己,霍诚心中,更觉亲近,只差在心中赌咒发誓,并不会辜负汪染的期待了。 汪染被火蛇咬了,又引发了魔印,身体总还是有些亏损,她和霍诚聊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了,便打发霍诚回去了。 霍诚虽想留在这里,待在汪染身边,可他看出汪染的倦意,虽有不舍,还是起身走了。 霍诚将那治伤灵药留了下来,叮嘱汪染再服三次以清除余毒后,才离开了倚梅居。 霍诚走后,汪染服药后,又调息了半日,便将那余毒彻底的清了。 虽然受火毒所累,影响了邪影玄冰,激发了魔印,但身怀玄冰,这火性余毒,清除起来,也比寻常的毒性要快,完全不需要霍诚说的再服药三次。 经此一事,汪染也确定了,为防魔印受影响发作,自己以后,还是要离火性灵物灵兽远一些才是。 清了余毒,汪染取出一枚玉简,开始研究练习上面记录的术法,为大比做准备。 此次大比,汪染虽信心十足,但总归许茗也是被外门称赞的强敌,从外门拼杀中过来的,汪染也不想掉以轻心,便也很是用心准备。 汪染虽操心霍诚之事,但她闲下来的时候,也多是在模拟练习和研习术法。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倚梅居中,早已亮起了灯。 这时,小童冬悠进了门,说道:“师姐,外门弟子许茗,在门外求见。” 许茗姐姐? 汪染有些诧异。 之前相见之时,两人明明约定,为了公平大比,这段时间都不要见面的。 如今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 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啊233 第33章 三十三个大佬(二更) 许茗进门后, 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酒壶, 递给了汪染:“染妹妹, 我近日得了一壶好酒,只是我不爱杯中之物, 想到妹妹喜欢,便深夜叨扰,想送给妹妹。” 晚上特意过来,就是想送酒吗? 那酒壶很是小巧精致,随时酒壶样式,却只有婴孩一拳的大小,里面盛的酒,约莫估计也就只有两三口的样子。 汪染觉得有些奇怪, 她接过酒壶,微笑道:“谢谢许姐姐。” “本来我们约定为了专心,大比之前都不见面的。”许茗笑的温柔:“只是我听闻这酒, 很是特别, 是酒峰师掌座才能酿出的千幻丝路酒。此酒能稳固修为, 静心敛气, 有助于破除瓶颈,味道也是一绝,送给妹妹, 正合适。” 千幻丝路酒是酒峰掌座师珊珊的拿手之物,酿酒之时,不仅师珊珊每日倾心运转灵气, 还需要一名同等修为的修者在旁辅助。莫说一壶,就是一口,都是有价无市。 一听是千幻丝路酒,汪染拿着酒壶的手,忙收紧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酒壶掉了。 她揭开壶盖,小心的闻了一下,一股幽甜之香便扑鼻而来,让人迷醉。 汪染忙将壶盖盖上,将那酒往回推:“许姐姐,这酒太过贵重,你正是修炼之时,也需要这酒,怎么能说送我就送我呢?” 许茗仍笑着推回来:“八年来,妹妹虽然在闭关。但我却一直受妹妹照料,那些灵药灵器,若是没有妹妹赠与,我怎么能达到现在的修为。染妹妹,你不需要推辞,这酒虽贵重,却是我想要表达的心意。” 这话一出,汪染也不好再推,便收了下来。 汪染好奇问道:“这千幻丝路酒我早就眼馋,只是却一直无缘尝到,许姐姐怎么会有这酒?” 许茗回道:“这酒是兰峰一位叫陶瀚义的师弟送我的,我曾与他一同出过任务,回宗之后,他便送了这酒给我。” 陶瀚义? 汪染从未见过这个师弟,只是从那翻书中对他有所了解。陶瀚义此人内敛羞涩,不善言辞,在书中虽然对汪染有爱慕之意,但也只是远远看着,藏在心中,连主动接近,都不太敢。 现在这情况,这千幻丝路酒都送出来了,难道那陶瀚义如今也脱离了剧情,不喜欢她,是喜欢上许茗姐姐了吗? 这样一想,汪染又把酒拿出来了:“这酒是别人赠与,又如此珍贵,我是更不能收了。” 许茗道:“修者之间,互相赠物换物,本是平常。况且,我在清风阁浸淫十余年,那陶瀚义的心思我很清楚。正因为清楚,这酒我便也不想留下。” 她看向汪染,声音诚挚坚定:“如今我许茗心中,只有修真大道,这儿女私情,就算了吧。” 汪染只得又把酒给收下了。 许茗如今这幅样子,倒是让她有些陌生。当初在清风阁,许茗一心维护她,看似与世无争。可现在,倒是勤勉刻苦,力争上游,似乎什么都不能阻止。 可汪染一细想,又觉得许茗如今这样子,才是她本来的性情。许茗能在清风阁中当上花魁,力压她人多年,也不能光凭长相和舞艺,心智情商,一个都不能缺。 许茗打一进门,目光往汪染身上一略,就看到了她左手腕上绑着的纱巾,如今送酒一事了了,她便自然而然的发问:“妹妹这手,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汪染见她关注,将衣袖拉下,遮了纱巾,随意一笑:“无事,修炼的时候,有些不小心。” “妹妹可是去茶峰了?”许茗道:“这茶峰幻阵之中,往往会有些妖兽流窜,若是不注意,倒是会被咬伤。” 汪染点头道:“姐姐不用担心,这伤,服些灵药,三两日便好了。” 虽然那红炎火蛇在幻阵之中,也算常见的妖兽,但因这受伤与霍诚有些关联,汪染便不欲多说。 许茗何等心思,只了了几句,便知汪染不欲多说,联想到那魔气之事,心里已有个大概的猜测,便转了话题,又随意说了几句 ,将这事给盖过去了。 然后,许茗便借口让汪染受伤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她要走的时候,冬悠恰好进门,给汪染递了一封拜帖。 汪染打开一看,发现要来的是个熟人,便交代冬悠,明日若是有人拿着同样的拜帖来访,便不用通报,只管领进来便好。 冬悠领命后,便引路带许茗离开。 冬悠转身,面向许茗:“许师姐,请跟我来。” 两人对视一眼,只一个目光眼神,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许茗跟汪染道别后,便跟着冬悠出去了。 院落之中,两人并行而走,稍稍错开,面上都无过多的表情,唯独嘴唇微动,在低声的交流着。 许茗道:“我在送给汪染的酒壶上下了料,今晚她必定昏睡,你想办法去看看她那左手腕上,到底是什么伤口,明天告诉我。” 冬悠道:“我明白。只是这千幻丝路酒如此珍贵,就这么送出去,岂不是暴殄天物。” 许茗道:“若不是送这酒,只怕她不能轻易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这魔气之事为真,他日~你我的好处,便不止这酒了。” 冬悠脸上有一丝扭曲:“八年前,我明明感知到汪染身上的魔气,却被师尊无故责罚。这次,你定要小心筹谋,莫让白灵境有机会包庇于她!” “放心,我不会失手。你只要别粗手粗脚的惊动了她就好。”许茗道:“对了,那递送拜帖的,是何人?” “拜帖外面的名签上,写的是蜀州城唐家,”冬悠道:“至于其他的,我便不清楚了。” “你且多加注意。”许茗道:“此间事了,莫说汪染那打发乞丐一般的外库,就连她的私库,都会是你我的囊中之物。” 冬悠脸上现出贪婪和阴狠之意:“你放心,我明白。” 许茗一直都没什么表情,闻言才露出微笑。 短短几步,她已到倚梅居大门,便就着这微笑,与冬悠告别。 大门关上后,两人便再无话语和沟通,仿佛只是彼此互不相关的路人,并没有什么联系一般。 第二日,因有熟人上门,汪染便老实的待在倚梅居里。 这天是她的生辰。 因为修真之人命数都长,大多人都只会在特别的岁数过生辰,并不会每一年都专门庆祝。 所以汪染今天只收到了三份礼物。一早收到的除了父母托人传送过来的礼物,还有东方木的礼物。 东方木便是汪染之前跟龙湘君提起的定亲之人,他比汪染大两岁,如今已经筑基。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彼此间也却是有过儿女情动之时,如今虽然分隔两地,但也会有传信联系。 金丹之后,两人便可以结为道侣,一起生活。东方木性子温和,汪染也喜爱平静,她很期待,婚后两人和和美美,安静却舒适的生活。 这也是当初汪染被书中剧情引动,被魔尊宣玺困在身边之时,她绞尽脑汁都不会让宣玺碰自己半根毫毛的原因,也是她一直都想避开那虐文书中的男主的关注的原因。 毕竟已有定亲之人,两人的感情虽说不上轰轰烈烈,但从小的相处,也有细水长流的沉静温默。若是就这样最后结为道侣,也算安静平和。 唯一让汪染担心的,就是东方木和师兄施源敬一样,从来没有在目前这虐文的书里出现过,所以她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汪家善于炼器,父亲送给了汪染一套追星化骨针,全部收在灵器盒中,共有百根,每一根都淬了汪父重金买下的垠噬灭灵毒,这毒哪怕只沾上一点,便会毁损灵身,捣碎丹田。 显然,女儿在外修炼,汪父很是担心她的安危,所以一出手就是这种重型杀伤武器。 汪染将这化骨针小心收好,打算找人缝制一件内搭,到时候藏在衣服里面,若是伤重无法对敌之时,这还能成为她绝地反击的杀招。 汪母就显得柔和多了,她送了汪染一对银月耳环,耳环通体用白灿暖玉打造,触手生温,很是大气。这耳环之中,还藏了个极小的储藏暗仓,漂亮之余,也很实用。 汪染是女子,自然不能免俗,也少不了对漂亮首饰的喜爱,当下就换上戴好,照着镜子看了好几遍,才开始拆东方木的礼物。 往常汪染生日,东方木的礼物,都别有一番巧心思藏在里面,惹得汪染欢喜。每每东方木生辰,汪染也会提早准备,花些心思。 这次东方木的礼物,是一串珍珠项链。项链上总共一百零百颗粉红珍珠,颗颗大小一致,透亮饱~满,很是难得。东方木在信中提到,这粉红珍珠上找了专门的阵法师雕刻细小的阵法,能够防止魔气侵蚀。 当年汪染从魔宗逃离,那宣玺之事,她为防父母担心,并未对他们言明。但因为心中也有惊惧烦恼,且她与东方木又是定亲之人,汪染便将这事,跟东方木说了。 两人虽一直未有机会见面,但往来书信之间,东方木也会出言安慰汪染,让她不要在意那宣玺之事,坦言她是自己想娶的妻子,让汪染的紧张不安全部化作了甜蜜。 这次,这红粉珍珠项链能防魔气侵蚀,想来也是东方木顾忌魔宗之事,花了重金求来的。 只是这项链虽好,汪染看到却不免想起魔宗之事,想了想便没有戴上,而是收了起来。 汪染给父母和东方木写了回信,说自己筑基之后,便能自由下山,到时候会跟师尊请假,回家看望。 汪染将回信交给冬悠发出去后,便进了小厨房,给自己做了一碗长寿面,下了个荷包蛋,又准备了干锅土豆片,小炒拆骨肉,和拍黄瓜三个小菜。全部做好后,她便都端入到院落中,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莓酒,打算好好的享受一番。 汪染正吃着,霍诚来了。 二更码完,中秋节快乐呦 第34章 三十四个大佬 因冬悠出去送信, 其他小童见是霍诚, 又听他来意, 便没有拦,直接让霍诚进门了。 霍诚一进院, 就看到汪染靠在椅子上,吃着小菜,一脸幸福悠然。 汪染一袭宽松白袍,没了往常身为师姐的严肃模样,倒有种家居的温婉。耳朵上一串弯月白玉耳环,更衬的她肌肤如雪,莹润白洁。 因为饮酒,汪染的脸颊微微泛红, 桌上极其富有烟火气的吃食,更像是寻常人家温馨的午饭,让人看着, 都觉平和幸福。 很像是在虎威将军府中, 父母兄弟一家人, 安静吃饭的温馨祥和的那种感觉。 霍诚心中一动, 头一次觉得汪染看起来,不再是高高在上无法靠近的恩人,而是多了些想要亲近的人间烟火气。 汪染刚咬了一半鸡蛋, 配着拍黄瓜,吃得正开心,一抬眼, 就看到了霍诚。 霍诚进来,却无人通报,汪染心中微微诧异,但她此时心情正好,便也没有叫人质问,而是抬眼看向霍诚:“你来这里,是有何事?” 迎上汪染的目光,霍诚的心里,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有些紧张。 他嘴唇发干,却不敢舔,几乎是有些迟钝的走上前去,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礼物盒子,递到了汪染的面前,干巴巴的说道:“我知道姐姐今日生辰,准备了一份礼物。” 那礼物是个方形的盒子,外围被素锦包着,上面用彩锻打了个蝴蝶结,与汪染手腕上,是同款,显然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只是霍诚拿着的盒子的右下角,微微有些瘪,许是他拿的太久,使力的缘故。 汪染自是不会过于注重这种细节,可霍诚却一眼看到,怎么看都觉得那干瘪之处过于显眼,便更加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见汪染不说话,他又补了一句:“是我说想送姐姐生辰礼物,让门童不要通报的,还希望姐姐不要怪罪他们。” 汪染此时也想到了这点,无论是谁,生辰这点收到惊喜礼物 ,总还是开心的。 再加上汪染此时心情不错,便接了那礼物:“谢谢。” 她让霍诚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红莓酒,递上了一双筷子,说道:“这面我只做了一碗,你若想吃,便吃些菜吧。” 霍诚接了筷子,视线却落在了汪染手中的面上:“姐姐还会做面?” 他紧接着说道:“我那恩人,也曾做面给我吃过。” 是吗? 时间过得太久,汪染还真是有点记不清了。 但她见霍诚又纠结在这恩人之事上,心中便有些不满,问道:“霍诚,你这礼物,是真心送我?还是将我当做你的恩人所送的?” “若是前者,这是你的心意,我便收下。但若是后者,我不是你的恩人,便也不会去占别人的情,来收这个礼。” 见汪染面容严肃,霍诚刚伸出去的筷子,就僵在半空中,他伸也不是,放也不是,小心的看了看汪染的脸色,才说道:“纵然姐姐不是我那恩人,当年姐姐也对我很是照拂,这礼物是我自己想送的。” 霍诚自觉抱歉:“是我不好,明知道姐姐不喜此事,还提了。我以后,不再提这恩人之事了。” 霍诚这样道歉,真心又小心的样子,汪染也不好再为难他,显得自己好像很不近人情似的。 她便重新笑了,将那礼物盒子拿到身前,边拆边问道:“你送我的,是什么?” 闻言,霍诚刚放松的身体又下意识的绷紧,刚夹了土豆片的筷子顿了下才将菜放回到碗中。他喉结抖动了一下,装作随意的说道:“姐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还玩神秘? 汪染暗笑,心中也不免有点期待,拆开那素锦,打开了里面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盆栽。 绿油油的叶子中,点缀着白色的小花,看着勉强也算清新,但汪染左看右看,任是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品种的名花。 霍诚在旁解释道:“我听说施师兄提到,姐姐喜欢收集香料。这植物是我跟随父亲去东南土族那里,在一个小村子里见到的,这植物结成后是红色长条的果实,味道刺激,却也有温暖之感,当地人做菜之时也会用到,很是特别。我想姐姐会喜欢,便讨来种子,培育了一棵。” 红色长条的果实,味道刺激,食后温暖,这听着倒是有些像辣椒。 汪染喜辣,但在这里从来没有找到过辣椒,偶尔做菜的时候也会觉得有些缺憾,如今竟然能见到这辣椒花,立刻双眼放光,只恨不得那辣椒现在就能结果做菜。 刚刚看着还觉普通的白色小花,如今再看,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汪染也算是花了些心思去收集香料的,却也没有找到辣椒,如今霍诚找到,专门给自己培育了一棵,送于自己作为生辰礼物,还真是用心了。 汪染看向霍诚,真心感谢:“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姐姐认得这是什么?” “我曾听说过有这种植物,叫做辣椒,做菜调味特别好吃,如今终于能够得到,我真的很感谢。”汪染起身,抱着那辣椒花,放到了自己小屋的窗台上,给施了一层防护屏障后,才转身对霍诚笑道:“等这辣椒长成,我给你做个菜尝尝。” 霍诚一直以来的拘谨紧张,彻底消解,看着汪染的笑,只觉得心中也跟着开心,他也露出了笑容:“姐姐喜欢就好。” 看霍诚这青涩真心的模样,又想到昨日许茗提到的陶瀚义的剧情,汪染便觉得,也许这本书的世界,也随着她的插手和变化变动了。 霍诚这样子,若真的是装出来骗她的,那他可真的是个好演员。 更何况,霍诚当初只有十二岁,只是个孩子,他对于那救助的恩人,更多的是依赖和感谢之心,没有了书中与女主那成长中的朝夕相处,并不会转化成后面男女之情的动心。 既然没有男女之情,这送礼一事,便没有必要装模作样,应该是真心的。 现在的霍诚,还没有喜欢上谁,虽然暴虐的本能还在,但他会控制压抑,如今送自己礼物,也是知道感恩之人。若是能好好引导,霍诚倒也不会成为那书中的暴力变~态狂。 必要的时候,也许这恩人一事,也是可以承认的。 这样一想,汪染对霍诚,也没有了之前的排斥之感。恰巧今日生辰,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汪染便邀霍诚坐下,跟他多聊了几句 ,问了问霍诚在上京城这几年过的如何。 霍诚也察觉到汪染的变化,从小他就知道汪染心地不坏,虽面冷但心善,如今汪染不刻意疏离,霍诚猜到可能与那礼物有关,想起自己小心栽培护佑辣椒的日子,如今能换来汪染的亲近,便也觉得值了。 轻风浮动,院落之中,红莓酒香,混合着汪染身上独有的冷杉香味,萦绕在霍诚的周身。 他曾跟随父亲行军,从最底层干上来的,酒量很好,千杯不醉,甚至连脸色都不会变的。可如今浸身在这香味之中,霍诚竟觉得有些醉了。 汪染虽爱品酒,却并不贪杯,再加上红莓酒乃是果酒,酒劲并不是特别的强,她也只是微醺,脸颊泛红,眼神略有些迷蒙。 汪染身上的白袍本就偏向家居,有些松垮,如今饮酒吃菜,行为不拘,那白袍领口便有些松散,她一偏身,领口便有些向下敞开,露出了精致漂亮的锁骨。 那锁骨中心的肌肤上面,还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灰色小痣,若是不注意,都有些看不清,衬在洁白莹润的皮肤上面,竟有些别样的性感风情。 霍诚无意间抬头,看见汪染这样子,视线几乎一下子,就被她的锁骨所吸引,可他随即意识到这有些谮越,于礼不合,忙慌乱移开视线,脸迅速泛红,拿筷子的手,都不知往哪里伸了。 汪染还以为他喝醉了,笑道:“你不是跟随霍将军去军营历练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醉了?” 霍诚怕唐突汪染,又无法出言提醒,连抬头看她都不敢,明明想要避让,可脑中却不受控制的想到刚刚那一幕,他心脏猛烈跳动,说话都有结巴:“我,我没醉。” 汪染看他这模样,有些好笑,只当他不怎么饮酒,怕喝醉了拘束,只轻笑一声便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 这笑声很轻,“呵”的一声,却仿佛打在霍诚的心上,让他觉得耳朵心里都痒痒的,明明很想抬头去看汪染表情,可他又觉得不妥,便只好低头吃菜。 正纠结间,小童冬悠进了院门,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个面容英俊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冬悠进门,只略略扫了一眼院中情况,便低头行礼:“师姐,昨日递拜帖的客人到了。” 汪染闻言抬头,一见那年轻人,眼睛立刻就亮了,但她还记得冬悠在场,顾及形象,便对冬悠说道:“好,你先退下吧。” 冬悠离开后,汪染才起身,冲那年轻人扬起手,笑着叫道:“唐六!” 唐六郎也笑的和花一样,与刚刚那副安静守礼的样子完全不同,他快步过来,与汪染击了一掌:“墨染!” 汪染一起身,霍诚也跟着起了身,他的眼睛,紧紧的落在汪染的领口,刻意的挪动了下位置,想要挡住唐六郎看向汪染的视线。 汪染和唐六郎自是不知道霍诚心思,两人许久未见,自觉亲近,击掌后才想起霍诚在场。 汪染拉拉衣服,才为两人互相介绍:“这是蜀州城唐家的六公子,唐六郎。这是上元宗竹峰伏师伯的弟子,霍诚。这墨染一名,是我和唐六相识时的化名,你不用在意,也不要对其它人说起。” 霍诚见她拉了衣服,才放了心,他闻言点头,看向了那唐六郎,冲他笑了笑,互相见了礼。 霍诚见如今情状,也知道汪染和唐六郎的关系,比自己和她要亲近不少,心中莫名有些发闷泄气,那股燥郁的情绪就又有些冒头。 霍诚心中察觉,抬头看汪染笑的开心,一双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亮形状,那股燥郁的情绪又不翼而飞了。 既然是汪染生辰,那么让她开心,才是主要的。 而且,两人是好友,自己只是个师弟而已,也没有必要因此烦闷。这个时候,他该看好眼色,给他们留有叙话的时间才对。 虽是这么想着,但霍诚这开口告辞的话,却就有点说不出口。 他想起刚刚汪染衣衫微散的情况,就觉得如果他走了,只剩唐六郎在这里,再看到同样的汪染,只这么一想,霍诚就觉得心中有点不舒服。 下次生辰,必定要送给姐姐一件能自动收紧领口的衣服。 第35章 三十五个大佬(一更) 霍诚这样想着, 迎着汪染第三次看来的目光, 便只能识趣, 以修炼为由离开了。 霍诚一走,唐六彻底的就撒开了欢, 直接坐到椅子上,也不客气,又拿了双筷子就开始吃菜,边吃边问道:“墨染,这是你做的菜?嗯,还挺好吃的。” 若是往常,汪染内心定然要默默翻白眼,可已有许久未见, 如今见唐六这般,竟觉得有几分亲切,便笑着回道:“嗯, 我做的, 慢点吃。” 她这话说的温柔善意, 却将唐六给吓坏了。他猛地收了筷子, 整个人向后靠,双手环胸,一脸惊恐:“墨染,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温柔?难道你对我有企图,你别妄想了,我的心, 早给了柳家小姐了,你没机会了。” 汪染这次,真的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伸手往唐六的头上一推:“吃你的菜吧。” 唐六这才笑嘻嘻的,重又夹起菜来。 唐六本名叫唐六郎,是蜀州城唐家的子弟,唐家共有十三个孩子,唯独最后一个是女孩,被全家宠爱。 前面的十二个儿子,最初的两个儿子父母还上心些,到后面,连取名都随意了。 唐六郎因为排行第六,所以才叫唐六郎。他是汪染去魔宗卧底是认识的,算是汪染的上线,汪染在魔宗的名字是墨染,所以唐六就总管她叫墨染。 唐六郎当初去魔宗卧底,和汪染是差不多的目的,他是为了混个履历,回去好交差。 一百年余年前,魔尊宣玺出面与人族修者界签订了和平条约,正派魔宗彻底休战,整个修真界,便是一派平和。只不过私底下,还是暗流涌动。 若说两派之间完全不设关注不派卧底,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偶尔也会有门派试炼任务发放魔宗的卧底任务,虽未卧底,但他们这些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眼线,干的都是微末的事情,主要以混资历为主。 汪染虽然天赋不错,但更想过的是平和悠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日子,所以对于那种苦修善战往上爬的路,并没有很大的野心,所以便选了这个任务,在那里碰上了同样去混日子的唐六郎。 若是放在现世,汪染就是那种不想去北上广熬夜加班拼生活的人,而是想去二三线城市,偏安一隅,工作之余要有更多的享受生活的时间的人。 只是汪染没想到的是,她被卷到了书里,因为眼睛与宣玺的白月光相似而被他看中。自从被魔尊宣玺扣下后,到后面就鲜少有能见到唐六郎的机会,后来更是失去了联系。 唐六郎性子很是有趣,说话也很有趣,汪染虽是个偏沉闷的性子,但跟他相处久了,倒也活泛了些,当初在魔宗,也算关系不错,如今能再见面,汪染也是高兴。 她看着吃的不停筷子的唐六郎,说道:“我真名叫汪染,你以后,别叫我墨染了。若是被人听去了,会有麻烦。” 唐六郎叼着筷子跟她斗嘴:“你不让我叫你墨染,那你还总叫我唐六呢,你怎么不改?” 汪染笑着看他:“你若是想让我改,那我便改。叫你唐六郎?或者,六郎?” “得了,三个字说起来又长又绕,你还是继续叫我唐六吧,”唐六郎一脸嫌弃:“你若是叫我六郎,让人误会了更糟糕,我可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怎么,和我扯上关系,你吃亏了,”汪染将脸往前凑,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说,这张脸,配你,谁吃亏?” “大美人,你,你吃亏了好吧,”唐六郎翻了个白眼:“你长的再好看,在我心里,也是比不上柳家小姐的。” 这柳家小姐据说是唐六郎的梦中情~人,在魔宗的时候汪染就总听他提起,每每说到什么,唐六郎总要念叨两句柳家小姐。 汪染笑着喝了口红莓酒,说道:“唐六,说正事,你来这,是要做什么?” “我来抓个邪修,”唐六郎放下了筷子,正色道:“蜀州城中有邪修作祟,本来已经被我们唐门给抓住了,但不知道怎么又叫她给跑了。我爹便让我来了。” 汪染问道:“你那其余十一个兄弟呢?怎么这活就派到你身上了?” “我也不愿意动啊,”唐六郎哭丧个脸:“可没办法,据说那邪修长的美得很,我爹怕其它人来,中了美人计下不了手,而我心中有柳小姐,红颜对我,如同枯骨,便只能我来了。” 得,刚正经了不到五秒钟,又开始逗比起来了。 汪染也习惯了唐六郎这状态,不以为意,继续问道:“你来找我,只是来叙旧吗?” “这个,”唐六郎转转眼睛,笑道:“我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特来给你祝寿的。你看,礼物我都备好了。” 汪染低头看他手中的灵药,一看就是临时凑的。 明显,这唐六郎是今日来着倚梅居,看这院中情况,猜到是她生辰,便蒙着说的。 唐六郎的眼色,还是很快的。 汪染接了那灵药,打开一闻,皱眉道:“百息丹?” 这百息丹可以说是最普通的灵药,上元宗的外门弟子,几乎人手都有好几瓶。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唐六郎笑的谄媚:“汪染,我这都送你东西了,这邪修的事,你是不是得帮帮我?毕竟是在你们上元宗的地盘,你出手,总比我自己找要快。” 汪染早料到唐六郎是为此事而来,便收了灵药,应道:“行,我就派人帮你找找。” “谢嘞!”唐六郎赞美感叹道:“汪仙子真是人美心善,在下拜服,拜服!” 汪染轻笑摇头,暗道唐六郎果真是人间开心果,他一来,没头没脑的说上几句话,她就能跟着笑半天。 当晚,汪染安排人给唐六郎分了个房间,唐六郎便在倚梅居歇下了。 第二日,汪染专门去了趟茶峰,拿了唐六郎给的画像,拜托他们传消息下去,帮忙留意那画中之人的行踪。同时汪染又说明了那邪修出手伤人的一些情况,若是茶峰有留意到,也是可以的。 距离宗门大比,也没有多少时日了,若非唐六郎亲自找来,汪染也不会在其他事情多费心力。 茶峰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就已经给了汪染反馈。 原来,这邪修虽已逃到了上元宗的地界,却并没有收敛,仍然犯下了伤孽,惹得了上元宗的注意。茶峰本来已打算将这补杀邪修的任务放出来,正好碰上汪染也来拜托调查。 汪染得知此事,便顺势接了那任务,跟着唐六郎一起下了山。 既然是邪修,还能从唐门手里逃出来,总归还是有点本事的,正好可以给她练练手。 茶峰那里的记录显示,在汪染之前,还有两人接了这任务。 汪染带着唐六郎,打算劝说那两人放弃任务,可一见面,才发现,接了任务的是霍诚和司徒汶雨。 不知为何,霍诚听了汪染要和唐六郎一起去抓那邪修,便以任务为由,执意要跟着来。司徒汶雨现在就是霍城的跟屁虫,见他要下山,自然也不跟放弃任务,嚷嚷着也要跟过来。 汪染无法,又觉得多两个人,也算有个照应,便也同意了。 于是,他们一行四人便下了山。 茶峰所给的资料上记载,在竹武镇上,有发现妖邪作祟,常有青壮男子一夜之间,须发全白,衰老干枯,若问及原由,一个个的却全都老眼昏花,脑袋糊涂,什么都记不得了。 竹武镇以竹式花灯为特色,因起精巧特别,也被贩卖到各处,极其受富贵人家的喜爱,甚至还会进贡到上京皇城之中。 每年竹武镇都会准备花灯展览会,进行花灯展示贩卖比拼,这是镇上的特色,所以都会吸引很多游人前来。 汪染他们这次下山,也正好赶上了这次的花灯节。 夜色已深,竹武镇上却张灯结彩,犹如白昼。各式各样的彩灯挂在外面,常有手艺不凡引人注目者,比汪染曾在北阳城看过的花灯节都要热闹。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想来那邪修薄菀想要取人精气,最近出现在这竹武镇中,便是冲着这次的花灯节来的。 街上人气旺盛,薄菀又藏匿身形,贸然寻找,自然是没有办法抓到她。汪染他们便用了收敛灵息的灵器,伪装成普通凡人,混迹在街上的人群中。 霍诚和唐六郎因为是修真之体,精气旺盛,便自发当了那吸引薄菀的靶子。 为了扩大搜索范围,四人便分散开来。 汪染沿着主路一路前行,边走边看向周围花灯,顺便欣赏,同时心里打量着,想着也许可以买一个回去做个纪念。 汪染本就生的貌美,如今夜色彩灯辉映之下,美人如明珠般璀璨耀眼,惹的身旁路人,纷纷侧目,偷偷的看了过来。 汪染的注意力都在邪修踪迹和路边花灯上,自是没有注意到这般情况。 她虽无意,可也太过扎眼,引得远处的一行人,便也看了过来。 为首的女子杨柳腰身,脸若芙蓉,也生的美貌,汪染出现之前,她正被身边的三个师兄围着献殷勤,而周围路人的目光,也时不时的落在她的身上。 方培培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可当发现身边三位师兄突然走了神般的往另一边的长街上望去的时候,她便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师兄,看什么呢?” 方培培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她一眼就看到了汪染,便更觉气闷,不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出了名的内门之耻。” 方培培嘴角挑笑,眼中露出点不怀好意来,便脚步一转,带着身边的三位师兄,冲着汪染走了过去。 第36章 三十六个大佬(二更) 北阳城中, 汪家, 东方家和方家是主要的三方势力和修真家族。 其中, 东方家以驯兽为名,汪家炼器, 方家炼药。 方岑岑是方家的二女儿,与汪染同日出生。她是庶女,母亲难产而死,方岑岑便被交于正室抚养长大,虽比不得嫡长女的金贵,但日子过的也算不错。 方岑岑一向与汪染不对付,两人明明同日出生,可偏偏同日不同命, 汪染什么都比她好,这让方岑岑越发盯紧汪染,只希望有一天能压过汪染去。 汪染拜入上元宗时, 方岑岑为了攀比, 也来了, 可谁知汪染进了内门梅峰, 而方岑岑却只能在外门修行。 所幸,内门和外门之间,无事也不会有太多的沟通, 所以这许多年来,两人之间,倒也是相安无事。 汪染十年修为并无寸进, 直至今日都无法筑基的丢脸言论,也少不得方岑岑在外门的推波助澜。 昨日生辰,那三位师兄为讨方岑岑欢心,便邀她下山,多留了一日,专门过这花灯节来了。 如今,方岑岑难得的碰上汪染,心中冷嘲热讽之词早已翻滚酝酿,便忙靠了过去,定是要叫汪染下不来台! 汪染此时,被街边小摊上挂着的一个竹子花灯,吸引了目光。 那花灯做成了个酒坛模样,只有一掌大小,很是小巧可爱,花灯的中间,画了个弯弯的月亮,恰巧映在那灯芯明亮的位置,设计的很巧妙。 汪染很喜欢,便伸手向去拿,可她刚要碰到那花灯,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那花灯给拿了去。 汪染转头,便看着方岑岑站在旁边,左手伸着,接过了旁边那男人递给她的酒坛花灯。 方岑岑面上笑意盈盈,嘴里的话却毒的像蜂刺:“汪染,宗门大比就快要到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逛灯会,看来是知道要输,连修炼都懒得修炼了,呵,也对的你这内门之耻名号。” 方岑岑从小就和自己作对,汪染早就已经习惯,每次见到她听她说话都只当野狗乱叫,并不在意。 如今,汪染虽有些可惜那酒坛花灯,但也知方岑岑是故意挑衅,便不欲与她纠~缠,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走了。 汪染一走,方岑岑就更不乐意了。 她声音甜甜,撒娇道:“师兄,你们看,我说话,她都不听的,完全是当我这个人不存在,内门弟子就了不起吗?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这话完全就是颠倒黑白,但那早已被方岑岑迷住的三人,却并没有这样的辨别能力了。 三人之中,蒋翔至和余书戎是外门弟子,因着内外门之隔,自是不敢说些什么。但那傅海是内门弟子,茶峰座下,且如今修为是练气八层,比汪染高了一层,占尽身份优势,如此便迫不及待的为方岑岑出头了。 傅海直接拦在了汪染的身前:“汪师妹,我乃茶峰座下傅海,修为高了师妹一层,便斗胆称一句师兄。既然是师兄,那么汪师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便该指出来。刚刚,方师妹正和你说话,你就这么走开,未免太过无礼。” 汪染停了脚步,微微皱眉,瞥着傅海。 能把仗势欺人这四个字表现的这么无趣脱俗,也是个人才。 罗里吧嗦一大堆,中心思想不就是为方岑岑出头吗? 汪染冷冷一笑,反问道:“方岑岑的话更无礼,傅师兄没有听到吗?” 本来美人一笑,很是惑人。 但傅海一听汪染直接顶嘴,面色便不太好看,冷了脸,说道:“方师妹心思简单,有话直说,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你这样计较,太给内门丢脸。” 汪染一听乐了,继续回怼:“傅师兄这样子揪住我不放,难道不是计较吗?不给内门丢脸吗?” 汪染这话,其实是有点无理取闹,故意激傅海的。 她本来无意与这四人有什么纠~缠,可奈何他们不懂眼色,非要凑上来,汪染便也不想给他们什么面子,免得别人,都以为她好欺负。 关于她的流言,汪染刚出关的时候,就听到过一次。 若说汪染完全不在意,那倒也不可能,汪染也还曾偷偷的去那玉简实录上面看,上元宗的人是否有匿名说她什么。 可玉简实录上面,并没有关于她的讨论或者诟病之语。汪染便认为,她这事在宗门之内,也就只有几个人碎嘴而已,便不再在意。 可不在意是不在意,一出门就碰上四个人上赶着添堵,她若还是微笑以对,那还真是叫人当她软弱好欺了,所以汪染回的牙尖嘴利,一点都没客气。 傅海被汪染这话堵的一滞。 蒋翔至和余书戎是外门弟子,修为一个练气七层,一个练气六层,但因为是外门弟子,虽然心中对汪染编排不少,但是当面,还是不敢出口授人以柄的。 方岑岑的修为是练气六层,汪染进境缓慢的情况下,她还被汪染给压一头,就更觉不爽,如今见身旁两个师兄连句帮腔的话都不敢说,心中只道窝囊,更加看他们不起。 而这傅海,虽然还算中用,但到底还是嘴笨了些。 方岑岑眼波流转,只两秒就落下泪来:“汪染,是我说话不好听,你别跟傅师兄顶嘴,他到底是师兄,你这样不守礼数,怎么行?都是我的错。” 晶莹的泪珠滑过方岑岑的脸颊,惹人垂怜。 傅海本来被怼的打算偃旗息鼓了,可一见方岑岑这样子,又听她所言,立刻重新明确了自己的师兄身份,也不打算跟汪染讲理了。 傅海先劝了方岑岑两句,便转向汪染,声音冷硬:“汪染,你我同属内门,我又修为高于你,便是你的师兄。修真界论资排辈,既然我是你的师兄,那么你便该听我的话。我命令你,跟方师妹道歉。” 这傅海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他以为他是谁?一句师兄就能上天了? 汪染都不屑与他斗嘴了,勾勾唇角不屑一笑,绕开傅海,转身就走。 傅海放话出来,本想让方岑岑另眼相看,却被汪染这般无视,也早就恼火了。 他自恃修为高于汪染,便也不打算客气,上前两步,拦在汪染的前面,摆开了拼斗的架势,喝道:“汪染,今日,我就教教你规矩,让你知道,面对师兄的礼貌!” 汪染早有提防,见他拦路,右手边摸上腰间。 若是傅海有异动,她便直接取出裂云鞭,抽他个七荤八素。 之前五人对峙之时,周围人就看出异动,早早将他们给空了出来。如今一看真要打,人们离的更远了。 两相对峙,一触即发。 “傅海,你说要教谁规矩?” 冷漠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汪染转头,便看见霍诚越众而来。 他的身旁,围观群众自发的让开了一条路,仿佛迎驾一般。 霍诚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笑意,如同覆盖了冰霜一般,瞳孔暗沉,藏着厉色,迈步而来,周身自带威严气势和压力。 傅海一见霍诚,刚刚的嚣张就没了,勉强挤了个笑,叫道:“霍师兄。” 霍诚虽只回了上元宗两年,也不时常待在竹峰,但他在宗内,也算是个名人。 天之骄子,逆天一般的修炼天赋,杀伐果断的冷面无情,帅气逼人的英俊脸庞,层层而上的实力,这些都让霍诚积威在外。 蒋翔至和余书戎更是忙行礼,却是连句话都不敢说。 方岑岑对霍诚也有耳闻,她不知霍诚与汪染关系,只当霍诚是不满傅海当街闹事,见状便扬了笑脸,声音柔柔:“霍师兄,我是外门弟子方岑岑。今日之事,都是误会,都怪岑岑言语无状,惹了汪师姐生气。霍师兄,你不要生气了,岑岑给大家赔罪了。” 这话虽是这么说,可方岑岑明里暗里,都是冲着勾~引霍诚去的。 汪染看的目瞪口呆,方岑岑这段位,还挺高的。 霍诚却不为所动,他看都没看方岑岑一眼,而是来到傅海的面前,开口问道:“傅海,你我同属内门,我修为又高于你,便是你的师兄。修真界论资排辈,既然我是你的师兄,那么你便该听我的话。对吗?” 这话是刚刚傅海对汪染说的,霍诚几乎一个字不差的就将原话又说给了傅海。 傅海脸上红白交替的扭曲,却也知道,霍诚这次,是要给汪染出头。 方岑岑刚刚抛给霍诚的柔情媚眼就这么被忽略,她见霍诚当自己是个木头一样走过,更觉气闷,可如今情况,她审时度势,也不敢轻易开口,便低头闭了嘴。 那两个外门弟子,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见无人为自己说话,傅海咬着牙,说道:“师兄说的,便是对的。” 霍诚的眼中,寒光冷冷,嘴唇微张,吐出了一个字:“滚。” 这话说的毫不讲情面,可霍诚对外一向冷面,又是传言中脾气刚硬倔到不行的剑修,修为地位都高于傅海一行人,他们便也不敢多言,连看都不敢抬头看汪染,灰溜溜的走了。 方岑岑走过的时候,霍诚伸了手,将她拦了下来。 方岑岑心中惊惧,却又有点兴奋。 难道霍诚还是对自己有意?要邀自己同游花灯会? 可霍诚的目光,只落到了她的手上,他向方岑岑伸出一只手,淡漠开口:“花灯。” 方岑岑这才明白,他拦下自己,是要那手中花灯。 她心中不忿,却又不敢不给,且又怀了些别的心思,便微低头,露出白嫩的脖颈,害羞一般,小手轻扬,将那秀气精致的酒坛花灯,放在了霍诚的手中。 收手的时候,方岑岑的右手小指微翘,在那霍诚的手心中,轻轻的划了一下。 霍诚收了花灯,却不发一言。方岑岑仍低着头,她还以为霍诚正在看自己,可直到旁边的蒋翔至拉了她一下,方岑岑抬了头,才发现,霍诚早就已经走了。 他去了汪染的身边。 汪染,又是汪染,汪染这个人,并没有半分的实力和能力,不过是仗着那张狐媚相的脸,却处处比她好。。 她就不信,宗门大比中,正面比斗的话,还有谁能护住汪染! 到时候,她方岑岑必然要让汪染,丢尽脸面,比今天的她,难受丢脸百倍千倍! 方岑岑几乎要咬碎银牙,她将自己眼中的狠意收回,重又对身旁的蒋翔至露出了笑容,柔声中带着点委屈:“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吧。” 蒋翔至的心,都快被方岑岑这一声给柔化了,只觉得今日自己实力不济,真是让方岑岑受委屈了,心中更觉要努力修炼,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方岑岑的手指略过掌心的时候,霍诚是没有半分感觉的,对于他来说,就像碰了颗石头一样。 霍诚的右手小心的捧着那酒坛花灯,来到了汪染的面前,将那花灯递给她:“姐姐,你的花灯。” 我给大家讲个鬼故事。 作者君只用了四个月的手机摔碎屏了。 然后手残作者君决定买屏自己换。 现在手机主板也跪了。 TOT~~心痛 第37章 三十七个大佬 霍诚的话语温和, 全然没有了刚才面对方岑岑一行人时的冷硬之气。 街边花灯的暖光, 覆在霍诚的脸上, 给他的眉眼,也添了几分柔和光晕。 往常霍诚见自己, 大多便是这样子的,很温和。 而汪染今日看他行为,才知道那上元宗中传言的冷言冷面的霍诚,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对自己是不同的呢? 是因为霍诚以为自己是恩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汪染心中思量,嘴角擎着笑意,伸手接了那灯。 美人素手, 提着那竹子酒坛花灯,更显白嫩娇美。而汪染站在花灯之下,轻柔微笑的模样, 温婉沉静, 美的大气, 如暗夜明月, 虽不逼人,却缓缓的照人心底。 汪染冲霍诚一笑,轻声问道:“霍诚, 你喜欢我吗?” 这话一出,汪染便看到,霍诚的耳朵, 迅速的变红了。 明明刚才还端着师兄的架子和霸气,将方岑岑一行人给震退了,怎么现在,一句话就害羞了? 汪染心中好笑,却仍然不做声,只看着霍诚,似是在等他的回答。 霍诚从未想到,汪染的口中,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心中慌乱,面上也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惊乱。 这样的想法,莫说是有,霍诚连想都没想过,一丁点的想法都没有。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当汪染是恩人,或许是因为汪染小时候的照拂之情,在面对汪染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袒露真实的情况,也会想要靠近她。 霍诚也不是当初那个孩子了,他在上京城中成长,接触过不少权贵,又跟随霍良行军,见过不少世面。他自然是知道男女之情,也知道男女之事的,可是霍诚也从来没有将这放在心上过。 如今,面对汪染的这种,想要靠近的心情,这样,难道是喜欢吗? 可父亲和母亲那样,举案齐眉,只一个眼神便可心意相通的,才是喜欢吧。 霍诚心中翻来覆去的绕过好几个念头,才缕出了一条线。 这不是喜欢。 他并不喜欢汪染。 他只是觉得亲切,依赖,就像对父母师长兄弟家人一般的感情,可又有点那么微妙的不同。 霍诚想明白了,便想开口回答,可一抬眼,便对上汪染看向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笑意盈盈,里面映着自己,藏着亮光,好像含着星星一般,特别的漂亮。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霍诚刚到嘴边的话莫名的顿住,吞吞吐吐的,只说出了个“我”字。 汪染见他如此模样,好像是个回答不上来问题的学生,噗嗤一笑,推了推他的脑袋,笑道:“我逗你呢,怎么吓成这样子。” “在我心里,你还是当初那个小孩子,”汪染笑着说道:“我们之间并不熟识,八年来也就最近见过几面,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汪染笑的轻松,霍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有几分莫名的失落。 他的脑中,不知怎的,又想起刚刚汪染手中执灯,星目含光,看着自己的模样。 只觉得,刚刚汪染那样子,很是漂亮好看。 汪染问这话,也是存了试探之心,可一见霍诚那憋闷愣住的模样,便知他的心里,是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的,便顺势笑了起来,将这话题让了过去。 汪染也微微放了心,既然没有像原著剧情那样喜欢上她,那么她现在就还是安全的,至少以后霍诚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她也不会是第一受害者。 汪染扬扬手中花灯,笑道:“刚刚他们找我麻烦,谢谢你了。” 霍诚这才回神,温声说道:“他们目中无人,本该教训。” 汪染笑笑,伸手取了银子,递给旁边的摊主,将那酒坛花灯买了下来,然后递给了霍诚:“这个送你。” 霍诚接过花灯,有些迟疑,问道:“姐姐不是喜欢这灯吗?为何送我?” “你以善意对我,那我便以善意对你。”汪染逮住机会进行心理教育:“他们的行为,你只出言训斥,并未过激动手,也很得当。这灯送你,留个纪念。” 霍诚自是明白汪染话中的意思。 上次他对汪染表露了自己心生暴虐,无法控制的情态,如今,汪染便是肯定他这次没有暴怒伤人的做法。 听到傅海那话的时候,霍诚心中确实冒起了微弱的火苗,可他给克制住了,没想到汪染竟注意到了。 霍诚将那花灯收好,轻声郑重的说道:“谢谢。” 汪染本已经转身去看那摊上花灯,闻言转头一笑,灿若明月:“傻孩子,谢什么。” 傻孩子? 孩子吗? 许是小时候见过,汪染便只当他是孩子。 可他早就不是孩子了,他已长大成人,当的了将领,镇的住竹峰。 霍诚嘴唇微抿,心里的情绪,突然蹿起,就有些压不住,想要猛地抓住汪染,摇晃她的脖子,让她收回这不合适的话来。 这想法一冒出来,霍诚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猛然退后半步,生怕伤害汪染,连看都不敢看她,努力呼吸着她周围的冷杉香味,想要静下心来。 汪染并不知道霍诚这情状,她心情不错,已经走到下一个摊子去了,可一转头,就发现霍诚还在原地,便伸手招呼他:“霍诚,快过来。” 霍诚闻言一惊,虽心有踌躇,但还是想跟着汪染,便走上前去。 司徒汶雨过来找人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明明霍诚在外,对谁都不假意颜色,冷冰冰的,可怎么现在,汪师姐随手一招,他就凑过去了? 汪师姐还说她已定亲,和霍诚没有什么,可怎么她一出关,就跟霍诚见了好几面,明明是出任务分散找邪修的时刻,怎么两个人就凑在一起,逛起了花灯会呢? 难道,汪师姐说的,都是骗她的吗? 司徒汶雨想不明白,但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越发刺眼,便快步上前,将两人隔开,冲着霍诚,有些气呼呼的说道:“霍师兄,我们发现那邪修了。” 霍诚汪染闻言,便转身看了过来。 霍诚脸上刚刚还温和的表情瞬间消散不见,重又恢复那副冷硬的生人勿进的冰山模样。 汪染打量他,暗叹这司徒汶雨追爱之路,估计也会如书中那般艰辛,只希望她能够明辨是非,不要走了那迷情酒的错路。 汪染开口道:“汶雨,快带我们去!” 司徒汶雨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霍诚的身上,她听了汪染的话,抬头看了汪染一眼,不发一言,便转头走了。 汪染他们忙跟着司徒汶雨,一起去找那邪修。 司徒汶雨带着他们一路向外,却来到了一处偏僻住宅,她直接推门进去,院内唐六郎正与一青衣女子斗个不停,旁边躺着一个壮汉,正昏迷不醒。 两人拼斗之时,都刻意收敛手下术法,是以院落之外,反而并没有人注意到此处异动。 薄菀见唐六郎来了帮手,不欲再缠斗,手上青纱猛地往前一刺,引的唐六郎避让后,便飞身向上,想离开此处。 只是她虽要离开,却还是贪心,一缕青纱向那地上的男人袭去,将他顺势卷住带起,想要一并带走。 此处四人围攻,薄菀修为不高,只有筑基,本来就难以逃脱,如今还想带走猎物,那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院落之中,一道剑光亮起,剑声铮然,那裹起男人的青纱还未离地,便被横飞过去的长剑切断,分成了两节。 截断的青纱散落在地,分散为绵柔黏稠的段段细丝,裹在那男人的身上。 汪染上前,伸手一捞,银丝黏稠贴在手上,轻飘飘的并没有什么触感。 “这是蜘蛛丝,”汪染说道:“这薄菀是个妖修。” 司徒汶雨跟在边上,闻言哼了一声:“小小妖修,还赶在上元宗的地界放肆。” 司徒汶雨俯身伸手一拽,便将裹着男人的蜘蛛丝全部收入手中,然后她在那男人额头上一点,将那男人顺着院墙便扔了出去:“这人留在这,太碍事。我已抹去了他的记忆,在外面晕一会,他就醒了。” 修真者行走在外,不常显露行迹,以免招惹凡人异动,引得是非,这抹去记忆的法子,对于他们来说,很是常用。 汪染却担心上前,想要拉过司徒汶雨的手:“汶雨,那蜘蛛丝毕竟是邪修身上的物件,你这样全部收取,没有什么问题吧?” 司徒汶雨却避开了汪染,她撇嘴说道:“小小妖修,我怕她做什么?” 司徒汶雨这样,倒是像在闹脾气。 汪染纳闷,不懂她是为何如此,但见她并无异状,又看到那邪修薄菀在唐六郎和霍诚两个筑基者的围攻之下,已落下风,便也放了心,没再追问。 霍诚剑光森然,眉目无情,一招一式,都逼到那薄菀死穴,让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汪染看着,也不免感叹,这霍诚确实是个剑修的好苗子,短短八年,这剑气剑风,已锋芒毕露,当初师伯伏泊蘅,这徒弟真是收对了。 而唐六郎虽看着嘻嘻哈哈,不怎么着调的样子,但在这功法招式上面,却很是稳扎稳打,虽不及霍诚锐利,却也不落下乘。 汪染站着观战没一会儿,那薄菀就被霍诚他们给制住了。 唐六郎一把弯月刀抵在薄菀的脖颈,脸上毫无笑意:“薄菀,你逃不了。” 霍诚收剑入鞘,站在一旁,漠然不语。 薄菀生的极其瘦弱,个头不高,身材娇小,她虽被制住,却面露冷笑,说道:“唐家的,那边的那位姑娘,身上已经附了我的蜘蛛卵了,若是你不放我,她今晚就会死。” 这话一出,霍诚目光瞬间变冷,看向汪染二人。 以后更新时间换到晚上六点~ 第38章 三十八个大佬 汪染想到刚刚两人都接触过蛛丝, 忙退后两步,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避免相互传递。 她正感知自己身上有无异样,就见面前司徒汶雨猛地摔倒跪地, 捂住腹部,吐出一口血来。 司徒汶雨看向霍诚,眼睛里透着痛楚:“霍师兄,我的肚子,好痛。” 霍诚的目光,本来都紧紧跟随汪染,如今听得司徒汶雨呼唤,这才转头看她。 刚刚涌上的戾气和紧张, 随着知道中了那薄菀诡计的人不是汪染之后,莫名的又消散了。 薄菀神色轻松,挑衅般的看着唐六郎:“那蜘蛛卵已经孵化, 融入骨血, 你若是不放我, 她活不过今晚。我的话是真是假, 唐家的人,你应该清楚。” 当初薄菀在蜀州城能逃离,便也是靠着她身上这蜘蛛卵, 被种下蜘蛛卵的,是唐十二郎,他隐忍不说, 过了两天才被人发现,险些丧命。 唐六郎嘴唇紧抿,神情严肃,拿剑的手紧紧握着,却是将剑给移开了。 薄菀唇角带笑,刚要迈步,就被一只剑,刺入胸口。 她面露讶异,鲜红的血从嘴角溢出:“你这样,也只能伤我,逞一时之能而已,做无用功罢了。” 唐六郎也伸手去拦:“霍诚,即使薄菀死了,那蜘蛛卵也解不了。她是半人半妖,那蛛卵有些诡异,为了汶雨的命,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薄菀轻笑:“你该听他的。” 可她一抬头便对上了霍诚无情冷漠的眼神,如同看死物的眼神,心中一忌,莫名有些冷意。 霍诚单手执剑,却是并没有让开,他不发一言,用术法定住薄菀,便握住剑柄,从她的胸口向下一拉,将她的肚腹割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唐六郎虽在近前,却并没有来得及阻止,他本要出手,可在看到霍诚从薄菀腹中剥出一个白色茧子之后,便停住了动作。 那白茧周身,并无一丝血滴,本来只有弹丸大小,落在地上后,便迅速变大,很快就有一人大小了。 薄菀的脸上,早已没了笑意,她顾不得在流血的身体,冲霍诚怒喝道:“现在!放我走!” 伴随着她的话语,司徒汶雨又往外喷了一口血出来。 汪染扶着司徒汶雨,心中也有些着急,但她感觉霍诚此举,并不是罔顾汶雨性命,便没有出言劝阻,而是观测情况。 霍诚手执长剑,冲那白茧,轻轻一划。 剑光之下,那白茧便破开,分散两旁,露出了一个人来。 那是个身型粗壮的男人,一身猎户打扮,脸上青黑,昏迷不醒。 霍诚的剑,抵在了那男人的脖颈,淡漠开口:“薄菀,放了我的师妹。否则,他现在就会死。” “堂堂上元宗,自诩正道,竟会对一介凡人下此杀手吗?”薄菀怒目而斥,要不是她被制住,只怕就要冲上去与霍诚拼斗了:“他若死了,你师妹也活不了!” “那就看你敢不敢赌了,”霍诚说道:“师妹的命,我会保下。但他的命,可就全在你手里了。” 这话说完,霍诚的剑尖,就往前递出去了一分,那男人脖颈被划破,流出了黑红的血液,滴在地上,融出一个小坑来。 这血液中,竟带有剧毒。 薄菀却是受不住了,她忙喊道:“停手,你别动他!我收了那蛛卵就是。” 薄菀的目光,落在了司徒汶雨身上,运灵吐息,向司徒汶雨身上一召,便有一团黑雾,被收了回来。 蛛卵收回,司徒汶雨身上一轻,便重新站了起来。 汪染往她体内探查灵息,并没有发现异样,又给她喂了几颗百息丹,才放下心来,对霍诚点了点头。 霍诚的剑,这才挪了下来。 自刚刚唐六郎就一直在看地上那人,他觉得这人有几分脸熟,如今想了半天,总算想了起来:“这人不是乌汉义吗?他不是你害的第一个人吗?怎么会在这里?他没死吗?” 薄菀丧失了最后的后手,看向乌汉义的脸上,只剩颓然和伤心,闻言勉强笑了笑:“是啊,他是被我害成了这样,只不过,我费劲心机,丧尽良心,到头来,还是没办法保住他的命。” 唐六郎:“你吸取那些人的精气,是为了给他续命?” 薄菀点了点头:“我是半人半妖,人不认我,妖也不认我,只有他对我好。可我没想到,我身上的毒会害了他,我只有这个办法能救他。” 汪染走上前去:“邪法害人。你这样,用他人寿数给乌汉义续命,只会折损他的福寿,害人害己。” 她来到近前,仔细观察乌汉义症状,又小心的探了一缕灵息进去,便觉有几分奇怪。 明明这乌汉义身上,只是中了毒,导致魂息匮乏,并不是什么难解的症状,怎么到了薄菀这里,就只能靠人精气续命了? 这样想着,汪染便也这么问了。 薄菀一脸怔愣,随即喜色涌上:“这么说,这位仙子,能救他了?” 她顾不得受制,猛地跪地,冲汪染磕头:“仙子,只要你能救他,薄菀死不足惜,当牛做马,都任仙子差遣。” 唐六郎也凑了过来,也探了灵息进去,得到的是和汪染同样的结论,他偏头看向薄菀:“几颗灵药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却从蜀州城害人害到上元宗,真是愚蠢。这以精气续命的法子,到底是谁教你的?” 薄菀面露迷惘:“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日做梦,梦中有个声音,传了我这法子。我当时已无办法,便咬牙一试。” 梦中的声音? 这倒是怪的很。 可看薄菀的样子,她并不像在说谎。汪染将这事记下,打算回宗后将这异事禀告到宗内。 汪染蹲下身,取出百息丹、回灵丹和太清丸喂给乌汉义,又输入灵气助他化转药力,见他面上乌黑褪~去,这才起了身,冲薄菀说道:“他已经没事了。” 薄菀又磕头:“谢仙子!” 汪染瞥见一旁霍诚,惊觉这又是个上课掰三观的好时候,便对薄菀说道:“你伤人害人,他虽从未参与,可这起因缘由却也在他。天道因果之下,他也会因此损了福缘。你若诚心谢我,就跟着唐六郎回去,赎你该赎的罪,这是为你,也是为他。” 薄菀的目光,落在了乌汉义的身上,见他面色已经红润,眼中隐有泪花含着,却没有落下,而是笑了一笑:“薄菀错了。” 她站起了身,从身上取了个锦囊,递给了汪染:“薄菀从小,便无人教管,以至于盲目受骗,做下这许多的害人之事,反连累了他。若不是今日仙子帮忙救治,只怕我会一错再错。这锦囊里,是我无师自通炼出的灵蛛卵,就送于仙子。这灵蛛孵化认主,可做灵宠。若是仙子看不上,也可以血为引,将它种在他人的身上,以达控制的目的。” 控制别人? 这东西听着怎么有点像反派必备? 汪染还未发话,一旁的司徒汶雨却开口了,她笑着问道:“薄姐姐,你这灵蛛,可还有多余的,能送于我吗?” 薄菀摇头:“我只炼化出这一只。” 她略带愧疚的笑笑:“刚刚种在这位仙子身上的,虽也是我炼化的,但若轮能力心力,都比不上这一只。” 听了这话,司徒汶雨有些失望,她看向汪染:“师姐,你能把这灵蛛送我吗?” 司徒汶雨这么执着的要这灵蛛,总让汪染有点不好的预感。 总不会她还没想到迷情酒的身上,要用灵蛛来控制霍诚就范吧? 想到这,汪染接了那锦囊,说道:“这些以后再说。” 见汪染接了锦囊,薄菀冲她又行了一礼,这才走到了唐六郎的面前,伸出双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好了,你抓我吧。至于乌大哥,麻烦你送他回家。” 唐六郎点了点头:“放心。” 他从腰间拿下收妖袋,腾空扔出,罩住薄菀,便将她收了进去。 之后,唐六郎也将乌汉义给收了进去,打算到蜀州城的时候一起给放出来。 此间事了,四人便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便打算回上元宗了。 唐六郎也没有即刻返回蜀州城的意思,他大喊难得出来一次,要跟着汪染在上元宗多待几天,便也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当晚,倚梅居中,汪染躺在床上,想着今晚之事,有些睡不着,便翻身起来,去那玉简实录上看看。 今晚与方岑岑不欢而散,以那方岑岑的性子,必定会给她大肆张扬一番,想办法败坏汪染的名声。 可汪染打开玉简实录,那上面,关于自己的消息,一个都没有。整个首页上面,全都是些无用的各路八卦消息。 与此同时,竹峰心竹居中,霍诚靠在塌在,手中拿着一枚玉简,他刚刚将玉简实录上面一篇“扒一扒那涨势欺人狐媚惑人的内门之耻汪某某”的简书给删除,并把发表这简书的人,暂时锁定,七天内禁止再发表简书。 当初伏泊蘅将这管理上元宗玉简实录的活交给霍诚的时候,他并无兴趣,可最近,每每看到诋毁汪染的帖子,心中郁郁之气随着删除和禁言一并消失的时候,霍诚便觉得,这活,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至少,汪染永远不会被这些闲言碎语所影响。 霍诚收了玉简,打算继续调息修炼,就见小童成滨进门,说司徒汶雨有要事拜见。 霍诚知道司徒汶雨的性子,若是不让她进来,她便会更加不依不饶,惹人烦闷。他也无事,便让她进来了。 司徒汶雨来的风风火火,她一推门进来,站都没站稳,就冲霍诚问道:“霍诚,你是不是喜欢汪师姐?” 第39章 三十九个大佬 回上元宗的这一路, 司徒汶雨都是发懵走神的状态, 她的脑子里, 一直控制不住的回想那花灯夜市上看到的场景。 霍诚难得温柔的神情和目光,还有汪染面上轻笑的美丽容颜。 霍诚会喜欢汪染吗? 若是不喜欢, 为何会对她这样不同? 司徒汶雨本来就是憋不住的性子,她对霍诚的喜欢,只短短几个月,就闹得上元宗人尽皆知。而如今,心中泛起这样的怀疑,她在屋中走了三个来回后,便直接御剑来到了竹峰,要跟霍诚问个清楚。 若是霍诚真的喜欢汪染, 那么她,她…… 她要如何,司徒汶雨自己还没想清楚, 但是她就想要一个答案。 如今, 霍诚面对这个问题, 早已没有了今晚在集市面对汪染问话时的窘迫和慌乱, 他只淡定挑眉,回了一句:“我不喜欢她。” 这一句话,瞬间将司徒汶雨有点兴师问罪的兴头给浇灭了。 她瞪大眼睛, 逼问道:“那你为什么只对她笑?你对旁人,可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这怎么不是喜欢呢?” “对她笑,就是喜欢吗?”霍诚皱眉, 反思了下,说道:“我从未注意过,我在她面前,都是怎样的表情。可能因为幼时的缘分,面对她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在些。” 这样的解释,其实并不能完全说服司徒汶雨。可她趁着兴头而来,刚刚那兴头灭了几分,又觉得如今霍诚自己可能也辨不清这情感,若是让她给稀里糊涂的推到汪染那边,那就得不偿失了,便没再追问。 可这话,却引起了霍诚的思考。 晚上,那花灯光火之下,汪染的眼中仿佛含着璀璨星光,也是问了自己同样的话。 霍诚看向司徒汶雨,头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司徒师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这样的话,霍诚以前不会问,因为他从来不会在意,司徒汶雨的喜欢,只是她的事。而她闹得这样沸沸扬扬,对他来说,也并不值得在意。 可现在,因着汪染的那个问题,霍诚想要知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喜欢,到底是因何而起的。 这话却问住了司徒汶雨。 她闷声憋了半天,才硬声回道:“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理由!” 这样的回答,霍诚却不能认同。 他觉得不对。 但霍诚并无意与司徒汶雨多做纠~缠,便说道:“之前,我只当你是小孩脾气,便只不做回应,任你闹腾。但现在看来,这样也不好。司徒师妹,我对你并无意,还请你莫要纠~缠。” 司徒汶雨的心,仿佛被人猛地揪紧一般,她怔然愣住,反应了下才跺跺脚说道:“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不住!” 这话撂下,司徒汶雨似乎是怕霍诚再说些什么,便直接转身出门,连头也没回。 听到霍诚这样直白的拒绝,司徒汶雨的脑子乱成一团,出门也不御物飞行了,直接靠着两条腿,一路从竹峰上下来,直往酒峰跑回去。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委屈之下,还掉落了几滴泪。 司徒汶雨边抹泪,边嘀咕着小声的骂霍诚不知好歹,在各峰之间交错的位置上,就撞见了两个人。 许茗一身素锦白袍,英气秀美,正接过陶瀚义手中递过来的灵器。 陶瀚义作为茶峰的内门弟子,手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这灵器名为回灵焰扇,是火属性上品灵器,攻击之势甚强,本是陶瀚义为宗门大比准备的。 但他爱慕许茗,又常听许茗忧心大比之时败于法器之利,无法表现自己的能力,脱离外门进入内门,便一咬牙约许茗见面,将这回灵焰扇送给她了。 只是陶瀚义虽有爱慕之心,却不善言辞,又有些内敛羞赧,给了这扇,便无话可说,又见司徒汶雨过来,更觉得局促,忙道了告辞,便飞也似的跑走了。 许茗倒是泰然自若,她今日得到陶瀚义这傻小子送上来的回灵焰扇,心中倒是欢喜,而司徒汶雨过来,也省却了她再和陶瀚义道谢和磨嘴皮子,便觉得心情更好。 司徒汶雨自是没有心情和许茗打招呼,只瞟了她和陶瀚义一眼,便直接略过他们,捂着脸继续往下跑。 只一眼,许茗就看到了司徒汶雨脸上的泪痕,也听到了她小声的嘀咕。 联想到司徒汶雨的来路是竹峰方向,她便猜出了司徒汶雨必是被那霍诚气到了。 虽说司徒汶雨修为只有练气五层,但许茗听说那酒峰掌座师珊珊对她很是宠爱,个人私库任她所取,便也担心宗门大比之中,司徒汶雨仗着灵器之利,反而胜了她。 若是能有机会,从别的方面击破,也是好的。 许茗便莲步轻移,追了上去。 司徒汶雨完全是闷声声的跑着,并没有调动灵气,只是仗着修真之体的灵便巧力,所以,她很快就被许茗追上给拦下了。 许茗笑着问她:“司徒师妹,你这是怎么了?霍师兄惹你生气了?” 司徒汶雨并不认识许茗,她本不欲理许茗,可一听她问话,便觉得心里的委屈更加的憋不住,便噘着嘴点了点头:“嗯,他说他不会喜欢我。” “我那么喜欢他,可是他却这样的伤我。”司徒汶雨愤愤说道:“我真想……” 可“再也不喜欢他了”这几个字,就吞在了司徒汶雨的口中,说不出来了。 许茗在清风阁中混迹数年,对于司徒汶雨这样的心思,自然是拿捏的十分准确。 许茗观她情态,很快便有了一计。 不但能对付司徒汶雨,若能顺便在大比之前,也将汪染给阴了,便是一箭双雕。 许茗凑近司徒汶雨,声音带着魅惑,小声说道:“司徒师妹,你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男人说的话,怎么能信呢?他说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了吗?” “可霍师兄,他没必要因为这个说谎。” 许茗说道:“就算他现在不喜欢,你也能想办法让他喜欢你。” “可怎么做呢?”司徒汶雨的睫毛上挂着泪花,神情迷茫,眼神中却透露出探究:“我喜欢他两年了,整个上元宗都知道,可他还是不喜欢我。” “司徒师妹是酒峰的人,这话还要问我吗?”许茗捂嘴轻笑,附在她的耳边:“我听说,有种灵酒,叫心意相通酒。他喝了这酒,便会喜欢你了。” “有这样的酒?”司徒汶雨虽有心动,但还是不免犹豫:“可汪师姐跟我说,想让霍师兄喜欢,凭借外物得来的,并不真心。” “你若是听了汪师姐的话,那这霍师兄,就是别人的了。” 一听这话,司徒汶雨想起今晚花灯街上霍诚汪染两人的互动,和刚刚霍诚的冷若冰霜,紧咬嘴唇,说道:“我回去问问师尊,这酒要怎么酿。” “哎,这可不行,师掌座若是知道,必然会阻拦你。”许茗递给司徒汶雨一枚玉简:“恰巧,我这里有这酒的酿酒之法,我留着也无用,便送给师妹。” 许茗笑的温柔:“这酿酒之事,传出去总归有些不好。师妹一定要小心隐秘,万莫叫他们知晓。另外,这酒,你偷偷叫了霍诚来喝,想办法将他困在房中,同时,你也喝一杯,他便会和你心意相通,喜欢上你了。” “这么神奇的吗?”司徒汶雨有些怀疑,并没有去接那玉简:“可师尊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酒?” “这酒毕竟属于偏门之法,若是来讨的人太多,师掌座必定烦闷,所以一直保密,我这酿造之法,还是从其他的酿酒灵修手上换来的。”许茗的手在那玉简上一抹,塞到司徒汶雨的手中:“玉简之中,自有这酒的用处描写,你看了便知,这是你需要的酒。” 司徒汶雨沉入神识到玉简中,见玉简之中写着这心意相通酒,若是两人同时服下,便会互生爱慕,心意相通,常常作为结为道侣的大典之酒饮用,又略略看了看材料,并没发现有毒性的材料,便信了有八分,收了这玉简。 司徒汶雨道:“若是这酒真的有用,我定要多谢师姐,不知道师姐名姓,是哪一峰的?” 许茗笑的清淡:“我是茶峰的,叫千悠,往常都是看管禁地阵法的,所以你不认识我。这谢倒是不必了,日后你与霍师兄的道侣大典,赠我一杯喜酒便是。” 司徒汶雨羞红了脸,道了谢后,便匆匆的离开了,显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研究那酿酒之法。 许茗看她背影,冷冷一笑,眼神阴寒,带着不屑。 她将这迷情合~欢酒改头换面,成了心意相通酒,这司徒汶雨竟然傻傻的相信,果真是被喜欢和爱情给迷昏了头脑。 许茗思考了一会儿,便传信给冬悠,约他见面,打算细细问问那汪染与蜀州城客人唐六郎一事,看看能否利用这酒,做点手脚。 本来许茗认为,汪染或许和魔宗有所勾结,所以身上会有魔气。而那日在茶峰幻阵中引动魔气的原因,便是揭露汪染面目的办法。 汪染与魔宗勾结的罪名一旦定下,便再也无法翻身,而她,便是功臣,还可以利用大比第一的名头,风光的进入内门,甚至代替汪染的位置,拜入到灵境上者的门下,得到汪染现在所有的一切。 可那天她送出了灵酒,让冬悠半夜去查看了汪染的伤口,却因为伤口愈合很快,只能大致辨别出是个动物咬痕,看不出到底是何妖物所咬,便只能暂时将这计划搁浅。 计划搁浅,汪染便仍是她宗门大比中的强劲对手之一,许茗不敢轻敌。 司徒汶雨虽然脑子傻,又蠢又笨,但是在这酿灵酒上,倒是很有天赋,若是她真能将这灵酒酿出,那么倒是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大比之前,若是出了丑闻,就算能上场,恐怕,也发挥不出什么实力吧。 许茗抬眼,正看见冬悠正往这边走来,她收敛了脸上的阴狠和得意,找了个偏僻位置,将他叫了过来。 猛然发现最近女主穿男频文女扮男装演男主的文挺多的,作者君之前也开过这样的脑洞,不过那时候文名和文案写的都不太好……自我感觉文还可以,文名是《穿成男主怎么破》,如果有喜欢这种类型的小天使,感兴趣的话求去看看前三章(づ ̄3 ̄)づ,点进作者专栏就能找到哦 第40章 四十个大佬 第二日, 汪染刚起了床, 出了门, 便见院落之中,唐六正跟薄菀在聊天。 这俩人明明昨天还剑拔弩张, 生死相对,薄菀还被唐六给收到了收妖袋里,怎么今天就一副哥俩友好的聊天模样了? 况且明明旁边就有桌椅,可他俩却不坐,而是挪在旁边,席地而坐。 薄菀神色淡淡,略带哀容,而唐六郎眼眶红红, 正擦着眼睛,似乎是在哭。 这一幕甚是诡异,汪染这么看着, 迈到院落的右脚, 将落不落, 便有些迟疑。 薄菀察觉到动静, 往这边一看,待看到来人是汪染后,便微微行了一礼, 然后便化作一团青光,飞入到了唐六郎腰间系着的收妖袋中。 唐六郎眼睛还红着,转头看向汪染, 哑着嗓子说道:“汪染,你来了。” 汪染觉得奇怪:“你这是怎么了?” “薄菀给我讲了她的故事,”唐六郎一脸苦相:“她真是太惨了,我听着,就想哭。” 接下来,也不管汪染想不想听,唐六郎便把薄菀和那乌汉义的事情,讲给了汪染听。 这薄菀是个半妖,她的父亲是蜘蛛精,母亲是人类,但自出生之后,她就与母亲相依为命,她一直被妖族和人族排斥,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可怜。 但薄菀的母亲为人宽厚温柔,也一直教导她与人为善,不许她对人动手。而后薄菀母亲病逝,她便一直流浪在外,在山林之中捕猎混口饭吃,并不与人类交流。 乌汉义是村子中的猎户,上山打猎之时,偶然间便与薄菀相识了。两人相处的久了,便渐渐的生了情愫,薄菀便随他下山,想要和他结为夫妻。 可薄菀是半妖,身上带有妖毒,新婚之夜,乌汉义身中妖毒,昏迷不醒,周围村人以为薄菀是妖物害人,便要对她打杀动手。薄菀为了救乌汉义,便带他逃了出来,可也留下了妖物害人的名声。 之后,她一路流窜,想尽办法为乌汉义续命,受那脑中声音的蛊惑之后,吸人精气再渡给乌汉义,勉强吊起了乌汉义一口气。因为自小从未接触过修真界,所以薄菀去蜀州城找人下手的时候,便被唐家给逮住了。 昨日她逃脱时,非要带着那昏迷男人的原因,就是因为乌汉义的情况不能再拖了,若是再不转渡精气,乌汉义便会死。所以薄菀便不顾一切的要带走那男人。 两个人,虽心意相通,但却爱的辛苦,命运弄人,本来无辜的心,也沾染了黑暗和鲜血。 听着唐六郎这般唏嘘,汪染虽也有些感慨,但也没像他那般感性。 她开口问道:“你这么可怜她,难道是想放他们走吗?” “非也,非也,”唐六郎摇着头,说道:“他们虽可怜,但被薄菀害的那些人,也是无罪无辜,更加可怜。薄菀既然做错,便该为此付出代价,接受惩罚。” 唐六郎拍拍腰间的收妖袋:“她自己心里也明了,所以,她便自愿入我这收妖袋。” 汪染点头认可:“她心性尚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唐六郎拍拍胸口:“这都多亏了我苦口婆心的引导她弃恶从善。” 汪染无奈的耸耸肩,没理他。 这时,酒峰药堂的一名弟子,前来拜见。 那弟子进门,便冲汪染行礼:“汪师姐,酒峰弟子司徒汶雨,今日清晨来药堂取了红花莲蕊。” 红花莲蕊是酿造迷情合~欢酒的必要材料之一,汪染为了防止司徒汶雨做下书中的错事,便着人跟药堂打了招呼。 可明明司徒汶雨最近看着很是正常的样子,怎么只隔了一个晚上,她就要开始酿酒了,又似乎要走了那书中的老路似的? 汪染心中猜疑,面上却平静,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若是还有人取这药材,还请再来告诉我一声。” “是,师姐。” 那弟子走后,唐六郎一个骨碌便从起身站了起来,看向汪染,问道:“汪染,这红花莲蕊是个什么东西?看你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虽说和唐六郎相熟,但两人还未到生死之交的地步,自然不是什么宗门密辛都可以跟唐六郎说的。 汪染只敷衍了一句:“这药材有些特别的用处。” 唐六郎虽为人嘻嘻哈哈,一副无脑欢喜的模样,但也不是傻子,他知道汪染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再问,而是伸了个懒腰,说道:“大早上的,什么都没吃,我都饿了,汪染,你这有什么吃的没?” 吃的? 汪染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吃。 据《仙侠情缘之不准离开我》这本书里的描写,那司徒汶雨虽然面对霍诚有点恋爱脑的痴迷属性,但在灵酒酿造一事上却颇有天赋,否则也不会惹得那一贯冷面无情的师珊珊爱才收徒。 这迷情合~欢酒并不是什么难以酿造的灵酒,不需要花特别多的心思,按那书中的情况,以司徒汶雨的天赋,只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已经酿造成功了。 若司徒汶雨取那红花莲蕊真是为了酿酒,只怕现在,已经小有所成了。 这种情况,汪染可没心思吃,她直接就往门外走:“你等我下,我要去司徒师妹那里看看。” “哎,哎,”唐六郎叫唤了两声,将汪染头也不回,一脸哀怨的坐下:“你这家伙,懂不懂待客之道呀,好歹给口饭再走。” 他无奈的靠在树边,看着窗台上面一株开着小巧白花的绿植发愣。 汪染知道唐六郎就是没事爱闹腾的性子,便也不理他,出门直接就往酒峰去了。 汪染打听了下,便直接去了司徒汶雨的诚心居。 据说,这诚心居本来叫闻香居,取闻酒留香之意,但两年前司徒汶雨对霍诚一见倾心后,她便用了霍诚的诚字,心意的心字,将这住处改了名字。 这点倒和书中写的,是一个样的。 汪染来此,本来是想试探下那迷情合~欢酒之事,若是司徒汶雨真有此心,她便想再试图劝说,看看能否让她打消念头。 可谁知,汪染秉明来意后,那守院小童去而复返,却是告诉汪染,司徒汶雨为准备大比,潜心修炼,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这见不到面,自是无法劝说了。 汪染吃了个闭门羹,但也隐隐感到,这司徒汶雨恐怕是真的要和那书中剧情一样,用这迷情酒了。 只是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个晚上,就要用这酒了? 且明明之前司徒汶雨都不知道这酒的存在的样子,怎么现在,竟然都开始要酿了? 汪染心中揣测,便问那小童:“司徒师妹昨日都见了谁了?” 那小童作答:“回师姐,司徒师姐昨日与师姐完成门派任务归来后,便只在晚上出门,去了竹峰的霍师兄那里。” 霍诚? 果真,司徒汶雨的事,怎么都绕不开他。 汪染点头道谢,便转身往竹峰的方向去了。 既然见不了司徒汶雨,那么把霍诚看好,也是好的。 有她在,谁也不能在这迷情酒事件中受害! 汪染来到心竹居拜访,霍诚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霍诚心中认为,自己对汪染并不是男女之情,但每每见到汪染,他都有种想要亲近之感。可汪染倒是与他,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 守门小童成滨将汪染引进书房后,便关门离开了。 书房内,霍诚正在练字。 他一身名士白衣宽袍打扮,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文人风~流之感。一手执毛笔,运笔有力,落字如飞,字迹苍劲有力,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字有如狂草,很是杂乱。 汪染往前走了两步,仔细辨认,才认出了霍诚纸上所写的哪两个字。 他写的字,是“疼吗”。 而这杂乱的字迹,一如当初汪染扔下的那张纸上的样子。她当时为掩藏行迹,刻意写的如狂草一般,没想到,如今霍诚竟然还专门临摹,甚至于临摹的这样像。 这字,若是让汪染再写一遍,都不可能写的与当初一样了。可霍诚,倒是写了个十成十的像,想必早已临摹数百上千遍,已然烂熟于心了。 霍诚见汪染看这字,嘴角含笑,解释道:“姐姐知道,我这人心中狂躁,每每郁积之气不得排解,便可能会做错事。恩人告诉我,练字能静心,我便养了这练字的习惯。” 听霍诚这样说着,八年前的一幕幕,仿佛近在眼前,如同昨天刚刚发生的一般。 当初,她借着一只兔子教训了霍诚,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他这样记着,很是执着,不知道是好是坏。 汪染不欲在这恩人话题上纠~缠,便顺势开口问道:“你今日练字,可是因为最近做错了事?” 她这话问的,自然是指那迷情酒的事。 司徒汶雨酿酒不假,可在那书中,这背后,还有个霍诚。 他知道这迷情酒的事情,却隐而不发,而是借着这酒,一下子解决了司徒汶雨和陶瀚义两个人。 那司徒汶雨快的话,今日这酒便酿成了,若是霍诚真的有所布置,只怕现在早就已经行动了。 听到这问话,霍诚不解,他放下毛笔,看向汪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诚看过来的眼神中,有不解,有无辜,就是没有暴戾和阴邪,让汪染也有些愧疚起来。 现在的霍诚,并没有犯下书中的那些错误。 之前的,都已经规避了。 也许,这迷情酒的事,他并不知情。 她不能这么冤枉他。 汪染正打算搪塞过去,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书房窗架上,挂着的那个小小花灯。 那花灯酒坛样式,是用竹子制作,小巧可爱,花灯的中间,画了个弯弯的月亮,很是精巧。 这花灯,正是昨日汪染送给霍诚的。 第41章 四十一个大佬 花灯周围, 隐隐泛着灵光。显然, 霍诚珍视这花灯, 在这花灯的周围,布下了防护的屏障。 他这样在意, 将自己的情绪的弱点坦诚的向自己表露,即使是因为那恩人的原因,这也是在书中的霍诚从未做到的。 眼前的霍诚,是相信自己的。 迎着霍诚深沉坦荡的目光,汪染忽然觉得有些惭愧。 书中的那些奇怪的男主和剧情,她曾经想要试着去改变。可因为在魔尊宣玺那受挫后,汪染再面对霍诚的时候,就难免多了一些先入为主的提防和有色眼镜。 可现在, 似乎那迷情酒的事情,和霍诚并不相关。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就这样跑过来, 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未免太对不起霍诚。 汪染难得的放软了语气:“无事, 是我想的太多了。” 霍诚有几分不解, 他看向汪染:“姐姐担心我最近会犯错?难道你听说了什么?” 虽是心中对那迷情酒的事情有所怀疑,但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不要让霍诚知道的好。 汪染只是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 是我想太多。” “既然姐姐不愿说,那我便不问。只是无论何事,姐姐能来找我, 便是担心我,”霍诚的嘴角挑起淡淡的笑:“我很感谢。” 汪染更觉得愧疚了,她低了头,嘱咐道:“这两日,你就待在竹峰中,尽量不要出去。” 这是个很奇怪的叮嘱,但霍诚也不问,只笑着应道:“好。” 迎着这样温和和信任的目光,汪染觉得有点待不住,便推说还有事,离开了竹峰。 汪染直接回了梅峰。 回去的路上,汪染碰到了许茗。 许茗叫住她,两人稍微聊了一会儿才分开。 汪染回了梅峰,一进倚梅居的大门,却发现唐六郎并不在院内。 汪染本准备给唐六郎备些吃食,可她微一感知,便发现唐六郎并不在倚梅居中。 宗门之中,自有待客之道,来者是客,既然是客,那么一般是不可一人随意走动的。 唐六郎会去哪里呢? 汪染本想招呼冬悠,却发现冬悠并不在倚梅居,便问了另一个小童遥知。 倚梅居管理大权都是有冬悠掌握,其他的小童,并不常与汪染沟通交流,大多都是听冬悠传达汪染的命令和布置。 如今遥知见汪染直接来到下人房问询,他虽有些拘谨,却表现的还算得体。 遥知告诉汪染,有从酒峰来的弟子,说酒峰的司徒师姐,邀唐六郎过去相聚。 唐六郎以为汪染也在司徒汶雨那里,便不疑有他,跟着去了。 这么一听,汪染便觉头皮发麻。 刚刚司徒汶雨不见自己,转头就有人将唐六郎邀了过去,且还是在司徒汶雨酿造了迷情酒时的关键节点,这其中,有几分诡异,定是有人从中筹划安排。 只是原书中,是霍诚一箭双雕了司徒汶雨和陶瀚义。 现在,陶瀚义喜欢上了许茗,来上元宗的唐六郎却是与汪染关系密切,这人便换成了唐六郎了吗? 会这样针对唐六郎和司徒汶雨的,会有谁呢? 想到原书中陶瀚义和司徒汶雨的惨烈结局,汪染一刻都不敢停,直接御灵而起,向着酒峰的诚心居而去。 可汪染到了诚心居,报明来意,说要找自己的好友唐六郎。 那守门小童只道司徒汶雨和唐六郎有事商谈,不见外客,请汪染在外稍作等候,仍是拦着不让汪染进门。 这种时刻,若是再等,只怕生米煮熟饭都已经能煮好几轮了。 汪染心中焦急,言语急切,瞎编出一个理由来阐明利害:“我此次前来,是听说有邪修附身于我那好友唐六郎,我只怕他对司徒师妹不利,还请小童让我进去,若是晚了,只怕师妹会有性命之忧。” 可那看门小童林二却仍是不让,不仅不让,还召了别的小童,一起拦在门前。 他面上笑的得体,回的恭谨:“司徒师姐既然说不能放人,那么我便不能让,还请汪师姐见谅。” 这小童林二,明显是不信汪染的话,和他主子司徒汶雨一个性子,对汪染也起了莫名的敌意。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这么急的时刻还偏偏跑出来作妖作对。 汪染心中焦急,眼见好言劝说无法进门,迎上守门小童的敌意,也顾不得许多了,拱手道:“我那好友唐六郎既然在那诚心居内,我今日就必要进去。既然众位不肯听我所言,那么就莫怪汪染无礼了。若是今日无事,来日宗内有何惩罚,我都担着便是,得罪了!” 这话一落,汪染便抽出裂云鞭,一鞭子冲着那大门甩了过去。 林二边上的小童年纪较轻,经事不多,一见汪染这鞭子打过来,立马就往外边跑去,边跑边喊道:“不好了!梅峰汪染师姐,要硬闯诚心居了!” 那小童往下跑着散播谣言,汪染也没心思管他。 她这一鞭子下去,正冲着林二打的,可那林二却动都不动,直视着汪染。 林二的周围,扩散出一个弧形的灵气屏障,挡下了汪染的这一鞭子。 灵气屏障延伸,很快就扩散覆盖了整个诚心居。 这护院法阵,是每个有单独院落的内门弟子都会有的。 法阵的强弱,与弟子本身的修为有关,也有各家师尊所给的资源有关。 宗门之中,最忌械斗,这样硬闯他人院落的行为做出来,若是后面没有很好的解释,只怕也要上那茶峰中去领罚,就算是灵境上者,也无法包庇。 可汪染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她几鞭子下去,见屏障丝毫不动,而林二嘴角似乎还挂着嘲讽的笑,便一咬牙,从储物戒中,取出了追星化骨夺命针。 司徒汶雨虽然修为略弱于汪染,但她们同在练气期,且师珊珊又从未对司徒汶雨有所亏待,光凭汪染的修为去硬破阵,虽然也可以,但是却需要时间。 可汪染现在,却是最没有时间的。 她咬了咬牙,从储物戒中取出了追星化骨夺命针,这针上淬了垠噬灭灵毒,遮掩近的距离,就算是金丹修士,都难逃一死,打在司徒汶雨这阵法之上,破阵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这灭灵毒得来不易,夺命针又是汪父精心打造,汪染不舍,估摸了量,便留了五十根,取了五十根用于破阵。 汪染引动灵力,调出五十根夺命针,毫不停留,便向着那灵气屏障上打去。 林二对着诚心居的阵法颇有自信,又不识得汪染这灵器,便老神在在,嘴角略带轻蔑,迎着飞过来的夺命针,动也不动。 可五十根夺命针齐发,直冲面门,针尖闪着藏蓝色的妖异光芒,直接冲破那灵气屏障,连抖动都无,就冲着林二而来。 再想要躲,已经来不及,林二直面那射过来的飞针,只来得及因恐惧而眨了一下眼,就见那飞针贴着自己的发丝,飞了过去。 灵气屏障瞬间溃散,周围小童虽然没被伤,但也都吓了个半死,转头看见那打在院门上的夺命针,已经瞬间将整个门腐蚀殆尽,腿立刻就软了,跌倒在地,有的甚至还忙冲汪染行礼,嘴里喊道:“谢汪师姐手下留情!” 林二嗓子干哑,才刚刚从丧命的恐惧中回神,咽了口唾沫,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汪染冲了过来。 灵气震动,司徒汶雨院中的樱花树上林林洒洒的飘落一大片樱花,粉色白色的娇嫩花瓣之中,汪染手中拿着火红的裂云鞭,凌空飞来,明明眼里带着煞气和急切,却更显英姿飒爽,让人目眩着迷。 上元宗中,除了汪染废物的传言之外,还压着一小股的宗内第一美人的传言,林二不爱美色,也常对此话不以为然,可刚刚那惊~艳一眼,饶是林二,也不得不承认这话的真实。 美人如梅,红艳如火,引人心倾。 林二一时一塞,只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喑哑的咳声,就见汪染看都不看的越过自己,进了诚心居内。 汪染进去有了半响,林二还有些怔愣。 直至旁边的小童拉着林二的衣袖,小心的问道:“林师兄,我们要跟进去吗?”,林二才回过神来。 林二开了口,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头上也浸了冷汗,他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吩咐道:“蒋三,你去请师掌座过来,其它人跟我进去。” 蒋三领命而去,林二等人也想进去,可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就见眼前一道灵气屏障,挡住了去路。 短短时间,汪染竟然又扔了一道灵气阵法在这。 汪染这么做,也是顺手,她怕林二等人跟上来,再生纠~缠,惹出麻烦。 小童之中,林二的修为最高,可也只有练气三层,面对汪染的阵法,即使几人合力冲击,却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继续往上扔术法灵符,一点点消磨阵法灵气。 汪染入了诚心居内,就冲着司徒汶雨的住处而去,可她刚一近前,就听到了屋内隐隐传来的奇怪的声音,中间还掺杂着粗声的喘气声音,脚步便控制不住的停了下来。 难道已经来晚了? 想到魔宗之中,唐六郎提起那心中女神——蜀州城的柳家小姐的时候,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汪染一时竟有些不敢上前。 还有司徒汶雨,她虽骄纵随性,却也不像龙湘君那样蓄意害人,在书中经此情况,便闭门锁关,郁郁终日,再也不复如今的明媚笑容,若最后真的发展成了这样,汪染也觉得不忍。 她心中有愧疚,也有怒意。 到底是谁? 是谁要设计他们两个人? 某个名字,从心中一闪而逝。 霍诚。 虽不该这样想,可能这么做的,就只剩下他了。 汪染眼睛泛红,咬咬牙,又给院内丢了一层屏障,便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当下之急,还是要先进去分开他们才行。 否则,有人再来看到,就更加麻烦了。 第42章 四十二个大佬 汪染进了屋, 便见屋内一片凌乱, 桌子上的装饰全部倒地, 酒坛碎裂在地,屋中泛着一股浓郁的香甜酒气。 这酒气一吸入口, 汪染便觉得有几分头晕目眩,身上微微泛起潮热。 她忙屏息闭气,从储物戒中取出排云扇,对着屋内猛扇三下,将这酒气全部给驱散干净了,才收了起来。 厅内无人,汪染便又往内卧里走去。 那喘息声和呻~吟声,便也越加的清晰。 甚至于, 声音中也带了痛苦的味道。 汪染也顾不得羞怯,忙加快脚步,冲了进去。 刚一进屋, 她便看到唐六郎裸着上身, 躺在地上, 而有一女子, 正俯在他的身上,似乎在亲~吻他的脖子。 那女子衣衫虽有些凌乱,但看着倒还齐整, 似乎什么还没有发生。 汪染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飞奔过去,右手成手刀状, 便打算把那女子敲晕。 可她刚一动,那人听到异动,猛地抬头转身,看向了汪染。 这一看,汪染愣了:“是你。” 她本以为那女子是司徒汶雨,可没想到,转过来的是薄菀。 薄菀微微颔首,冲汪染叫道:“恩人。” 她见汪染盯着她,这才意识到她和唐六郎的姿势有些不妥,面上微红,忙站了起来,解释道:“恩人不要误会,唐六郎他中了迷情药,我没有法子,只能在他身上种下毒液,才勉强制住他。” 汪染越过她一看,见唐六郎脖颈上一个乌黑的针扎痕迹,略略放了心,勉强信了她的话。 汪染继续问道:“司徒汶雨呢?” 薄菀伸手,向着床上一指:“她也中了迷情药,我把她绑在了床上。” 汪染两三步的来到床前,便见司徒汶雨躺在床上,脸色泛红,身体因为难受而不住的晃动,嘴里泛着奇怪的声音,却因浑身都被银色的蜘蛛丝捆住,而动弹不得,似乎很是痛苦。 薄菀跟上前来,她略低了低头,说道:“恩人,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回事,互相之间自有吸引,总控制不主动的想要亲近彼此。唐六郎将我放出的时候,我不明情况,只知阻止,却也不敢妄动,毕竟这是大宗门内部,我身份低微,不敢出去叫人。幸好恩人你来了,否则,只怕唐六郎要对不起柳小姐了。” 柳小姐? 这唐六郎还真是人来熟,刚和薄菀见过没几面,这柳小姐的事情就连薄菀都知道了。 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汪染心里松快,这偶尔吐槽的内心本性便又冒出来了。 她转过身,看向薄菀:“你做的很好。要不是你,我即便来了,这事情恐怕都已经发生了,便也于事无补。” 薄菀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唐六郎修为已达筑基,我那蛛毒,只能暂时压制他一段时间,撑不了太久。” 汪染正要说话,就听见院落之外的吵闹声,忙说道:“这事复杂,你是唐六郎抓来的半妖,不便出现如此,便先回了那收妖袋,后面的事情,我来解决。” “是,恩人,”薄菀递给了汪染一粒墨色的药丸,说道:“这是我那蛛毒的解药,还请恩人给唐六郎服下。” 见汪染收了药丸,薄菀便化作一缕青烟,重新入了那收妖袋中。 汪染甩出裂云鞭,将司徒汶雨周身的蛛丝全部打散焚尽,又一记重重的手刀打在她的脖颈上,将司徒汶雨给打晕了。 然后,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之前扮男装时的衣服,给人事不省的唐六郎盖上,一鞭子便将他给卷了起来,背在身上,出了门去。 刚一出门,汪染便看到自己布下的两个灵气屏障齐齐碎裂,灵气碎片崩散,在眼前瞬间消解,与此同时,一股灵压直冲向自己,将汪染直接就给拍跪了。 她双膝猛地捶落在地,磕在院中鹅卵石路上,撞的骨头生疼,当下便觉得膝盖上崩了血。 这还只是皮肉之伤,更惨的是,汪染胸腹之中,气血翻涌,血气直冲胸口,当下便吐出一口血来。 她背上的唐六郎也受了这威压,闷哼一声,鲜血很快染上了那衣服,显然也受了不小的内伤。 同时,半空之中传来一威严无情的中年女声:“汪染小儿,你硬闯诚心居,是欺我酒峰无人吗!还不跪下受罚!” 这声音,飘荡在虚空之中,含着怒意,只怕当下半个上元宗都听到了。 而汪染听着,就觉仿佛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喊一般,如钟声回响,振聋发聩,一低头,又吐出一口血来。 她知道,师珊珊来了。 师珊珊这人,在《仙侠情缘之不准离开我》中着墨不多,是个背景板似的人物。 她为人自持冰冷,与人相交不讲情面,向来都是有事说事,无事也不应酬,对司徒汶雨这唯一的徒弟,也算是宠爱回护,书中那迷情酒事件后,司徒汶雨砍了陶瀚义一条胳膊,也是师珊珊护短,才从宗门法规之中保下了司徒汶雨的一条命。 但因师珊珊一向脸黑严厉,司徒汶雨对她,是敬多于亲。 师珊珊一来,就对自己施加威压,毫不留情,只怕今日这硬闯之事,不能善了。 但现在这动静闹的这么大,恐怕整个上元宗都知道了。 可问题是汪染师尊白灵境近日会见好友,不在宗门内,师珊珊不讲情面的话,只怕无人保她。 汪染心中转过好几个心思,眸中越发平静,她微微颔首,朗声说道:“汪染拜见师掌座。” 师珊珊收了威压,冷笑一声,落在了汪染的身前。 她一身红衣,身材极高,却长的很是瘦弱,站在那里,仿佛一根撑衣杆子一般。 师珊珊的右脸上,覆着一只金色~色的半边面具,甚至连整只右眼都给全部挡上了。她的耳朵上,脖子上,脚腕上,都坠满了金饰,红衣金饰,很是华贵。 虽然只是站在那里,可师珊珊给人的压迫感,却很强。 她的身后,林二等人跟了上来,却都离了两步有余,不敢近前。 诚心居的院外,也陆陆续续的开始凑上来一些被引来的好奇的弟子,远远的小心看着。 师珊珊垂眸,看向汪染,问道:“汪染,本座问你,上元宗门规之中,擅闯他们住所,破阵闯入,该受何惩罚?” 汪染低头,答的小心尽心:“回师掌座,上元宗内,最忌门内械斗,不守法度,若是擅破守院之阵,该受戒鞭之刑。可是,今日之事,实乃事急从——”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师珊珊给打断。 师珊珊一个巴掌打了过来,厉声喝道:“本座还未问话,怎许你多嘴!” 汪染被打的偏过头去,左半边脸上现出了清晰的五个手指印,她紧咬着嘴唇,只觉得心中冒起火气,又强行给压了下去。 师珊珊看她模样,问道:“怎么,你不服?” 汪染低头:“弟子不敢。” “不敢?”师珊珊冷笑道:“看来,你是不服。这是我酒峰的地盘,我是掌座,你既不服,也得给我受着。今日,哪怕是你师父白灵境来了,你也得给我受着。” 汪染仍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扶在地上的双手,死死的扣紧了地下的鹅卵石,硬生生的拽了一颗下来。 师珊珊继续发问:“汶雨呢?” 汪染回道:“师妹无事,在房内睡着。” 师珊珊问道:“ 你背上的人,可是你说的被邪修附身的友人?” 听了这话,汪染便知,自己为了进门编的那套鬼话,已经被那些守门小童转述给师珊珊了,估计还添油加醋了不少。 汪染解释道:“这是我友人唐六郎,此事是我误会,他并未被邪修附身。” “是吗?”师珊珊淡淡说道:“邪修鬼祟,你修为低微,恐被迷惑,还是由我搜魂洗骨,好好探查一番才是。” 搜魂洗骨,这倒是查探邪修的彻底的法子,无论是谁,都躲不了。 可若是真这么做了,只怕唐六郎这个人,受一番苦不说,也基本上是半废了。除非是必要,否则,不会有修者选择用这样的方法。 汪染忙道:“师掌座,邪修之事是我为入院内所想的权宜之词,今日之事,另有隐情,只是事关重大,还希望师掌座能够屏退左右,听我禀告。” 师珊珊只当汪染是红口白牙的胡说狡辩,对于这个八年闭关并不寸进的梅峰弟子,她向来不喜,再加上今日之事,更是对汪染没有好脸色。 师珊珊说道:“你且说,我酒峰之中,并无什么不可说的。” 正在这时,背上的唐六郎闷哼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来,甚至于又有了要挣扎的迹象。 汪染想到那迷情酒,还有那蜘蛛毒,又见师珊珊如今情状,便觉得无法回转,当下又耽误不得,便咬咬牙,低声说道:“师掌座,司徒师妹私酿迷情酒,唐六郎和她两人误饮此酒,我担心出事,才硬闯进来的。掌座若是不信,您是酒中行家,进去一看便知。” 她这话说的虽然低,远处张望的弟子不敢偷听,可离的稍近的这些守门小童们,却还是都听了个大概。 听到汪染此言,师珊珊脸上红白变换,待她话完,便直接一个掌风,将汪染打倒在地,怒斥道:“我酒峰弟子,岂容你如此污蔑!你这小儿,为脱闯阵之罪,竟敢编排同门弟子,今日之事,我必不轻饶!” 汪染正要挣扎解释,却被师珊珊施了禁言术,当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师珊珊的怒意却更胜,她厉声道:“既然有罪,便该罚,来人,给我打她戒鞭十下,以儆效尤。看今日之后,还有谁敢欺辱我酒峰!” 第43章 四十三个大佬 听了这话, 汪染也知道, 师珊珊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今日必定不会轻饶自己了。 她一狠心,咬破舌尖, 逼出精血,冲破了那禁言术,说道:“师掌座,若是您今日定要罚我,我便受着。只是请师掌座记着,汪染所言,句句真实,我无罪受罚, 他日定当讨回公道!” 师珊珊冷冷瞥她一眼,却是不再回答,只是身上威压散开, 又压~在了汪染的身上。 汪染猛地又吐了一口血。 唐六郎被那林二扯下, 直接扔在了一旁。所幸, 他仍在昏迷, 虽然嘴唇犯紫,毒性加重,但无人再去动他。 两个守院小童一左一右, 分别压住汪染两条胳膊,汪染被按住,脸超向鹅卵石地上, 便看到眼前那三滩血。 这血流量,都赶上一次大姨妈了。 汪染苦中作乐,倒是有些想笑。 既然想笑,她便笑了。 美人发丝缭乱,唇角染血,勾唇清冷一笑,透着轻蔑和不屈,美的亮人,让靠过来的林二想要制住汪染的林二,动作便停滞了下。 师珊珊一眼扫见林二情况,怒其不争,冷冷说道:“林二,你怎么不动手?” 林二忙行礼回道:“禀掌座,宗内行罚一向由茶峰刑堂的人动手,戒鞭也在刑堂之内,需要等去茶峰传信的小童送鞭子回来才行。” “鞭子?”师珊珊的视线下移,就看到了汪染右手中一直紧握的裂云鞭,说道:“她的手中,不就是鞭子吗?” 听到这话,汪染的右手猛地攥紧裂云鞭,再抬头看向师珊珊的眼睛,亮的吓人,藏着怒火。 裂云鞭是汪染的灵器,用她的灵器打她自己,这已经不只是受罚,而是折辱了。 饶是林二对汪染不太看得上,也觉得师珊珊此言有些过了,当下便有些犹豫:“掌座,这……” 师珊珊却是最见不得这样不爽利的样子,她转过头,冲那院外张望的人群中遥遥一指:“你,出来。” 被她点到的人一脸惊恐,虽然有些后悔,却也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 那人却是冬悠。 师珊珊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汪染的守院小童吧?既然林二不想动手,便由你来行刑。” 冬悠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喜和得意,但很快就被他脸上装出来的惶恐给掩饰了过去,他慌忙行礼:“师掌座,这可使不得,我是倚梅居的人,怎敢对汪师姐动手?以后还怎么回倚梅居?” 师珊珊声严语厉:“我下的令,她不敢找你的麻烦。” “你若是不想,我可以再换一人。” 冬悠的推辞不过是假象,自八年前吃了白灵境那一顿鞭子,他便一直嫉恨在心,觉得自己是无辜受累。今日之事,便也有他的手笔,在旁边看热闹的时候,听到师珊珊要打汪染鞭子,冬悠高兴的几乎快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想不到,更让他惊喜的是,师珊珊竟然点名让他行刑。 这样的报复,可是他梦寐以求的。 虽然知道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也不在许茗的计划内,甚至可能暴露了自己对汪染的怨恨,可冬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心中嫉恨的宣泄,多年积压的怨恨,让他生怕师珊珊再换人似的急忙回道:“师掌座,无需换人,我可以行刑。” 听了这话,汪染的目光,才移到了冬悠的脸上。 她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人,仔仔细细的将他的脸,认真的看了一遍,似乎今天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似的。 汪染并不蠢。 若是冬悠真心认自己为主,现在这种情况,是不会当这行刑之人的。 可现在,他当的,似乎都有些迫不及待。 思及今日情况,还有之前司徒汶雨所说的话,难道这中间,也有冬悠的掺和?他竟然起了异心吗? 冬悠已到近前,感受到他从手中抽走裂云鞭,听到他在耳边那声虚情假意的“师姐,得罪了”,汪染只觉得,自己的心,冷了一片。 院中大权在握的小童,早已离心,而自己却不知,直至被人算计。 与书中如出一辙的迷情酒事件,明明她已经怀疑了霍诚,也许还有机会阻止,也还是一时心软,相信了霍诚的一面之词。 她怎么这么笨呢。 笨到差点,就害了唐六郎和司徒汶雨两个人。 笨到被人压~在此处,鞭罚羞辱。 “啪!” 第一鞭。 裂云鞭一下,汪染背上的衣衫,便灰了一大块。 她感受到了背上火~辣辣的疼。 被裂云一抽,便会火毒入腑,全身上下,如烈火焚身一般痛苦。 汪染的指甲,紧紧的扣在鹅卵石上,硬生生的将涌上来的血水,又咽了下去。 身上虽痛,可她的眼前,却都是往日里的冬悠,还有这次重聚后的霍诚,以及自己以为可以改变剧情的那些行为。 现在看来,真是可笑。 裂云鞭是火属性,对那邪影玄冰还有压制抵消作用,虽然火性不强,又只是外伤,可汪染还是感觉到,右肩膀开始隐隐作痛。 若是此时身上显露魔气,那就更加说不清了。 汪染忙敛气收息,运转灵力,将那右肩上的魔印,强行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汪染腰间佩戴的那枚三足金乌白玉佩上,隐隐的又崩开了一小条细密的裂痕。 “啪!” 第二鞭。 汪染运灵压制魔印,便无法回护自身,这一下,打下来,便是十成十的疼。 她浑身冷汗直冒,双手猛地扣紧地上鹅卵石,因为疼痛而咬牙克制。 金乌虚隐佩上,又添了一条细细的裂痕。 “啪!” 第三鞭。 因为忍耐和疼痛,汪染的嘴唇,也被咬出了血痕,体内气血翻涌,她再也压不住,嘴角溢出了血丝。 金乌虚隐佩上,又裂出了一道细密的缝。 才打了三鞭就吐血,师珊珊看汪染情况,只当她修炼不济,心中更瞧她不起,暗道白灵境英明堕~落,竟收了个这么不中用的徒弟。 “啪!” 第四鞭。 汪染指下的鹅卵石,早已染上了鲜血,因为痛意,她指甲崩的参差碎裂。 金乌虚隐佩上,又叠加了一条细细的裂痕。 冬悠这鞭子打下去,眼中的兴奋,却是再也藏不住了。 他分毫都没有留力,每打一下,都回想起当初自己受鞭刑的委屈,至于汪染这么多年来的回护和大方,全都没有在他的心中留下分毫的地位。 冬悠甚至也想不要再掩饰了。 虽然和许茗还有别的计划,能将汪染继续往下拉,还能给他们二人的未来铺好路,可如今这情况,他打都打了,再想获得汪染信任,也不容易,还不如由暗转明,这样反而汪染还奈何不了他。 冬悠暴露的情况,他和许茗也曾讨论过,也有准备过后备计划,如今冬悠想来,只觉得许茗考虑的实在完美,才让他今天这气出的,这样的顺畅。 什么天之骄子,白灵境不是护着吗?现在不是还要挨他的鞭子? 这样想着,冬悠下手,越发狠辣起来。 “啪!” 第五鞭。 金乌虚隐佩上,裂痕再次叠加,只是此次之后,裂痕堆叠,确实再也藏不住,已经完全显现在那白玉佩上。 汪染此时,已经无法注意到这玉佩的情况了,她的嘴唇,已被她咬的毫无血色,额上全是冷汗,脸色灰败苍白,已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神思恍惚之间,汪染又想起了今日之事。 联系上冬悠,又联系上原书剧情和霍诚,这其中的设计,便被汪染缕出了一条线来。 能这样对付司徒汶雨和唐六郎两人的,只可能是霍诚。 他讨厌司徒汶雨的纠缠,又怀疑自己是恩人身份,占有欲作祟,便更加不满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唐六郎,一如对付原书中那暗中爱慕的陶瀚义一般,也用了同样的法子,对付了这两个人。 而在自己院中被收买的冬悠,便是最好的内应。 这顿鞭子,也真是谢谢霍诚了。 只是,在书中,霍诚是舍不得别人伤害女主一根手指头的,但是现在,他对自己没有喜欢之意,便缩头乌龟一般,不知道躲在哪里看着。 自己竟然还想到,也许霍诚并不是那书中之人,也许剧情可以变化,也许她可以告诉他那恩人的真相。 真是傻瓜。 怎么就这么傻呢? 汪染勾唇,露出个无奈而自嘲的笑来。 冬悠站在后侧边,能看到汪染的小半边脸,如今见到她这笑,更觉心里不爽,手下输送灵气,第六鞭抽下,裂空风声,较之前更胜。 冬悠的眼里,也带了愤恨和快意。 这一鞭子下去,我看你还怎么笑的出来! 他恶狠狠的想着。 这第六鞭打过来的裂空破风之声,饶是汪染痛的神思麻木,也听到了。 她暗暗咬牙,只叹冬悠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自己有私恨,下手越加狠辣,连半点情面都不留。 这一下打下来,只怕比之前的那五鞭子,要更加痛上不少。 忍。 今时今日,她太过弱小,受师珊珊欺压,虽可辩,却还是被强制压下受刑。甚至于师珊珊都不愿意进屋去看看,她所言所语的真假,就凭一己偏见,判她污蔑受罚。 师珊珊再强,可也上了年纪,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人盖过。 甚至于,师尊白灵境回来,也绝对不会让她这么任人欺辱。 她汪染今日,尽心尽力,想要救人,什么都没有做错。 既然无错受罚,那么早晚有一天,她必定要讨回公道! 裂空之声越来越近,感知到那鞭子要落在自己的身上,汪染反而不想瑟缩躲避了,她挺直了腰板,直面师珊珊,甚至是笑着的,打算挺下这一鞭子。 还有后面的那四鞭子。 可是那鞭子,却并没有落下来。 一道人影,从诚心居外,飞射入内,直接伸手,就拦下了将将落在汪染身上的那鞭子。 汪染心中惊异,转头看去,就见霍诚左手攥住裂云鞭,傲身而立,面沉如水,眼含肃杀,声音中煞气满满,看向冬悠:“谁让你打她的?” 第44章 四十四个大佬 今日, 因为汪染来心竹居时“不要出门”的嘱咐, 霍诚便打算一直待在竹峰之中, 不再出门。 可谁知,时隔不久, 他便在竹峰之中,听到了汪染硬闯酒峰司徒汶雨的住所诚心居的传言。 破阵硬闯,这在上元宗中,可是要受罚的。 尤其是如今梅峰掌座白灵境并不在宗内,若是出事,只怕都无人站在汪染这边,帮她说话。 霍诚虽心中急切,但也有所犹豫。 汪染来时说的话, 明显是意有所指,也许她便是提点告诉他,让他不要掺和在这件事里来。 所以虽然急切, 但霍诚还是没有出门, 而是着人打听, 随时观测酒峰那边的动向。 可打听消息的人还未回来, 霍诚便听到了酒峰掌座师珊珊的怒喝声。 他心道不好,便也再也无法忍耐,着人去通知了师尊伏泊蘅, 这就往酒峰赶去。 刚到诚心居外,霍诚便见到冬悠正向着汪染挥鞭子,而汪染鬓发全湿, 面色苍白,十指染血,已然承受不住的样子,心中的煞气蹭的一下便涌了上来。 他虽勉强压抑那怒意,可看到冬悠又往下挥鞭子,便怎么也忍不住,直接冲出去将那鞭子攥在手里,拦了下来。 霍诚本想将那鞭子彻底碎裂,可刚调动灵力,便发现冬悠手中拿着的,是汪染的灵器裂云鞭,便收了毁损之意,伸手将裂云鞭给拽了回来。 执行刑罚竟然不是用的茶峰的戒鞭,而是用汪染自己的灵器,这便是羞辱。 霍诚只觉得心中怒意更胜,看向冬悠的目光中,杀意蔓延。 甚至于,他转头看向师珊珊,只觉得胸口堵的慌,燥意和杀意连番折腾,只恨不得连眼前人都杀。 师珊珊迎上霍诚的目光,沉声道:“我让他打的,怎么,霍诚,你要质疑我的决定吗?” 霍诚抿紧嘴唇,胸口杀意全部敛入沉沉目光中,煞气收拢,面上完全看不出喜怒之色。 他拱手行礼,问道:“请问师掌座,汪师姐是犯了什么错,您要这般罚她?” 师珊珊说道:“她破阵硬闯诚心居,又出言污蔑汶雨,我若不罚她,只怕我酒峰要叫人看笑话了。” 霍诚偏头,目光微微略过汪染,见她被人压着,低头看地,心中刚刚压下的那些不舒服,又涌了上来。 这些人,凭什么,又怎么敢,这样对她? 他又看到了一旁昏迷的唐六郎,眉目微沉,继续说道:“师掌座,霍诚虽不知此处发生何事,但汪师姐一向禀礼守信,必不是那妄自械斗污蔑他人之人,也许此事,另有隐情,还请师掌座查明。” “况且,宗内赏罚,都该由茶峰出手,师掌座不禀告茶峰,私自动用鞭刑,又是用的汪师姐自身的灵器裂云鞭,这不是在罚,而是在羞辱。汪师姐好歹也是梅峰灵境上者的徒弟,这样的处罚,未免有些太过。” 霍诚虽心内躁动,但外表却看不出一丝异色,这话他郎朗说来,不卑不亢,倒是引得院外观望情况的众弟子连连点头赞同。 霍诚天赋绝佳,仅修炼八年就已筑基,师珊珊对他本来是有些欣赏的,所以虽然霍诚拦下了鞭刑,她也未发怒。可如今,霍诚竟当面顶撞自己,师珊珊素来专横独断,听不得这逆耳之语,便觉得有几分怒意。 师珊珊说道:“莫管这汪染是何身份,我是一峰掌座,要罚她一个小小练气弟子,便是谁都拦不了的。” 师珊珊喝道:“冬悠,你只管继续打,鞭子没有,动棍子,棍子没有,随你拿什么!” 这话其实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可师珊珊以掌座之位、辈分之级这样强压下来,在场的都是普通子弟,虽然可能心中有些嘀咕,但自是无人敢当面说些什么。 正巧此时去茶峰传话的弟子取了戒鞭回来,冬悠得了命令,不敢去霍诚那取裂云鞭,便直接接了旁边递过来的戒鞭,就要动手。 可冬悠这鞭子挥下去,又被霍诚拦了。 他站在汪染身前,并没动手,而是生生的拿背,挡下了这鞭子。 汪染本一直低着头,听着这场中动态,如今见霍诚竟为自己挡鞭子,也不由得有些心惊,感到有些暖意。 可汪染随即一想,这霍诚和冬悠串通一伙,如今只怕是想等师珊珊出气之后,顺势解围施下的苦肉计罢了。 这样的招数,原书中的霍诚也用过。 她觉得感动,才真是傻。 汪染冷硬了眉眼,不发一言,只慢慢运气调息,趁这空荡缓解身上的伤势。 师珊珊见霍诚竟然亲自当鞭,更觉权威受到挑战,厉声问道:“霍诚,你是要违抗我吗?” 霍诚站直了身体,抬头对上了师珊珊的眼。 他眼眸漆黑一片,似乎毫无感情,眸子的深处,隐隐透着一股深红色的暗芒。 霍诚眉目含煞,不怒自威,沉声说道:“霍诚无礼,请师掌座海涵。” 明明只是个筑基期的子弟,可师珊珊对上这双眼,竟然心生冷意。 当面被这样一个小辈落架子,又感受到自己莫名的退意,师珊珊再也忍受不住,她冷笑道:“好,既然如此,就莫怪我冷面无情了。” 师珊珊伸手一召,冬悠手中的戒鞭便落到了她的手中,她伸手扬鞭,灌注灵气,便朝着霍诚和汪染,一起打了下来。 这鞭子师珊珊是含着怒意打的,虽然不会用十成之力,但和冬悠也是不能比的。 听这破空之声,汪染就知道若是打中,莫说是她,就连已是筑基期的霍诚,只怕也得躺个十来天,因此汪染也不敢硬挺着了,便猛地运气,想要挣脱压制,避开此鞭。 那两个守院小童一时不查,便被汪染给挣脱了。 可师珊珊此鞭来的极快,即使挣脱,再想躲,却是也来不及了。 汪染屏气运灵,猛地埋头,便打算硬抗下这一鞭。 可谁知,她闭目等了几个呼吸,那鞭还未落下,耳边听到围观弟子的抽气之声,汪染疑惑,微微抬头,睁眼看去。 师珊珊那鞭子,竟然被霍诚给拦下了。 霍诚挡在汪染身前,发丝衣袍飞扬,周身剑气凌厉,与那戒鞭相撞,两相僵持,竟激的脚下石路上的鹅卵石都碎了几块。 心中积压的郁郁之气,想要破坏的暴虐之气,随着霍诚的剑气勃发,都消散了。 他的心中,只剩下了自己能够护住恩人汪染的肯定和喜意。 师珊珊暗自心惊,虽不及其他几峰掌座已达出窍修为,但她也有炼虚修为,高出了霍诚三个阶层,这一鞭虽未尽全力,但也不该是霍诚这么一个筑基期修者可以挡下的。 怪不得当初伏泊蘅执意从白灵境那里抢来霍诚收为弟子,看来这霍诚,还是有些能力。 虽是如此想,可师珊珊掌座权威不容挑衅,便加了灵力,重新抡起戒鞭,再次向霍诚打去。 霍诚不避不让,挺身而立,周身剑意更深,汇聚成屏障,将这鞭又给挡了下来。 甚至于,师珊珊还觉得握鞭的手,被震的还有些发痛。 虽说酒峰不善对敌,可修为压制这么恐怖的情况下,还被霍诚反击,几乎是不可能的。 师珊珊也不免心惊。 与此同时,周围弟子身上的佩剑,竟齐齐震动,发出嗡鸣之声,仿佛被什么给引动了一般,异动非常。 师珊珊更觉这霍诚身份不一般,可她现在已打了两鞭,都被拦下,再施加灵力继续打,却是不太好掌握。 可若是不打,便扫了颜面,端端是有些骑虎难下。 正犹豫间,空中传来男子爽朗的声音:“师掌座,莫气莫气,泊蘅代小徒赔罪了。” 酒峰掌座长发披散,宽袍飘扬,从半空中落于院落之中。 他冲师珊珊拱手,作赔罪状:“小徒性子过冲,还多谢师掌座手下留情,要不,我这徒弟的小命,早就没了。” 这话便是全了师珊珊刚刚两鞭子被挡的颜面。 伏泊蘅转身又开始训霍诚:“霍诚,怎可如此目无尊卑,还不快向师掌座赔罪!” 霍诚收拢剑意,却是什么都没说,反而俯身将汪染给扶了起来。 这个臭脾气! 伏泊蘅心中苦笑,却又觉得这样不屈才是剑修的性子,又有几分欣慰,他怕师珊珊心中不郁,忙说道:“师掌座,今日还请给我个面子,就饶过这两个小辈吧,来日,等灵境师弟回来,我们必当登门赔罪。” 师珊珊冷哼一声,却是看向霍诚,意有所指:“你这徒弟,似乎不服。” “服,服,师掌座的话,他怎么敢不服,”伏泊蘅连连赔笑:“只是他年幼性子倔,还请师掌座不要见怪。” 霍诚自是懂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懂的根据情势弯腰,可一扶起汪染,见她芊芊十指上的脏污和血痕,心里的那团火又冒了起来,莫说是服软了,他现在的内心,更想杀人。 汪染自是不知霍诚心中所想,她勉力支撑身体,对伏泊蘅行了一礼:“伏师伯。” 伏泊蘅看汪染如今情状,也觉心疼,便继续劝道:“师掌座,这裂云鞭是上品灵器,又附有火毒,这样打下来,早已抵过戒鞭之刑了。且我对着汪染也算见过几面,知她心性,今日之事,若是有所回转,现在打的过了,只怕之后灵境回来,也不好交代。” 师珊珊哼了一声:“不用等白灵境回来,伏掌座在这,不就是为他们撑腰了吗?” 伏泊蘅赔笑了两声。 师珊珊也知伏泊蘅赶来,她再想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且对方已给了台阶,她逞个嘴上便宜便也就下了,于是转身向司徒汶雨的屋内走去:“我要去看看汶雨,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 伏泊蘅又笑呵呵的夸了两句师珊珊大度,之后过来查看了下汪染的伤势,给她渡了到灵气后,便吩咐霍诚送汪染回梅峰,又驱散了围观的弟子,之后便又离开了。 汪染被霍诚扶着,往旁边一看,便看到了冬悠看向霍诚的意味不明的眼神。 冬悠的嘴角,似乎还挂着笑,只是见汪染看他,便立刻又收了回去。 汪染心中了然,更加深了刚刚自己的推断,这么一想,再被霍诚扶着的与之接触的身体,便觉得有些发麻,直起鸡皮疙瘩。 她勉强站直身体,将霍诚给推开了。 霍诚不解:“姐姐,怎么了?” 汪染却不看他,而是看向冬悠:“冬悠,今日之后,你便不是我倚梅居的人了。” 冬悠今日已然是明确的和汪染撕破脸了,闻言也不讶异,而是说道:“师姐放心,冬悠自有去处。” 他略微偏头,看向了霍诚,在汪染的眼里,他似乎与霍诚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冬悠便直接离开了诚心居。 第45章 四十五个大佬 霍诚虽不解这一眼, 但他能感觉到, 这目光中并无恶意, 只是有些奇怪。 霍诚帮汪染抗起了唐六郎,又扶她出了诚心居。 路上, 霍诚开口问道:“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闯诚心居?” 汪染被他扶着,微微偏头,便对上了霍诚关切的眼神。 可刚刚冬悠与霍诚的眼神交换,以及对于原书中剧情的依赖,还有被打时的屈辱和愤恨,已经让汪染断定,今日之事, 就是霍诚设下的一个局。 现在的关心,也只是伪装而已。 想到这,汪染便推开了霍诚, 勉强站稳后, 便伸手打了个呼哨。 追雪四蹄踏雪, 没一会儿就飞落在两人的眼前。 汪染示意霍诚将唐六郎放在马背上, 便冷了脸,对霍诚说道:“霍诚,我今日跟你说过, 让你不要出竹峰,你还记得吗?” 霍诚点头:“我记得,只是我听说姐姐出了事, 便忙赶过来了。幸好我来的及时,否则这鞭子,这怕还是要打完的。” 霍诚说的似乎很是真心实意,可汪染却不敢信了。 他如今表现的越完美越关切,汪染就会觉得越恐怖,越让人不敢相信。 忽略心中那一丝莫名的犹豫,汪染说道:“霍诚,我很清楚,今日之事,有你的手笔。只是司徒汶雨倾心于你,唐六郎又只是我的好友,他们并没有什么大错,你又何必设计用这迷情酒,毁了他们两个人呢?” 霍诚一愣:“姐姐,我……” 汪染却继续说道:“你的谎话,不要再说了。之前我轻信于你,以为你可以改变,可今天我才知道,你本性如此,所谓的改变也只是装出来的假象而已。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以为我是你那恩人。可无论我是还是不是,你那恩人,当初在康北镇救你的时候,可并不会希望今天的你会做下这样的事,霍诚,你真让人失望。” 霍诚本来一头雾水,可听汪染这话,思及刚刚冬悠那奇怪的眼神,霍诚便知汪染是误会了什么。 他本要解释,可对上汪染冰冷无情的眼神和冷酷疏远的神情,听她那字字诛心的话,想要说的话却又开不了口了。 霍诚觉得心凉。 他不懂,为何汪染会这样轻易的,就判下自己的罪,甚至都不愿听他的辩解。 胸口那煞气又开始积攒,霍诚的心里还是冒起了危险的想法。 他想要拦住汪染,将她拽下马,逼着她看自己,让她好好的听自己的话。 可这想法一冒出,霍诚就猛地后退了半步。 他不能伤害汪染。 汪染不欲与霍诚多说,她并未注意到霍诚的奇怪之处,直接翻身上马,冲霍诚说道:“霍诚,你好自为之。” 之后,汪染便骑着追雪回了倚梅居里。 她刚回院内,遥知就迎了出来。 他显然也听到了汪染在酒峰受罚之事,将汪染从追雪上扶进了内室,又听汪染的吩咐将唐六郎也背了进来。 汪染也说了冬悠离开之事,便暂时将院内主管事宜都交给了遥知。 遥知自然感恩戴德一番,便退下了。 待遥知退下,汪染这才趴在床上,痛苦哀嚎一番。 裂云鞭是她的灵器,汪染自然知道它的威力,如今只感到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竟然倔的一声都没吭。 唐六郎昏迷在一旁地上,嘴唇深紫越加严重,汪染瞥过一眼,担心他出事,又只好起身将薄菀赠与的解药喂给了唐六郎。 一喂药,汪染便想起了薄菀,便将她从那收妖袋中放了出来。 薄菀刚现身,便一脸急切的冲向汪染,想碰她又有些拘谨的不敢碰的样子:“恩人,你怎么样?我在里面都听到了,你有没有事?” 有人这么关心自己,还算是好的。 若是师尊和师兄在,现在的自己,只怕也不会这么凄凉。 汪染勉强笑笑:“我无事。”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回灵丹和百息丹服下,又取了南云灵药膏和圆通紫玉膏递给了薄菀:“还麻烦你帮我上药。” 薄菀接过了药膏:“这是自然,就让薄菀照顾你。” 因为对冬悠的不信任,如今倚梅居中的其他小童,汪染也有些信不过,便明令禁止他们入自己的房间。 薄菀身为唯一的健全人,便担了暂时照顾汪染和唐六郎的任务。 敷药时,汪染趴在床上,只感觉到疼痛异常,忍的额上直冒冷汗,心里忍不住将那师珊珊和霍诚都骂了一个遍。 往常她对师长类型的人物,都很是尊重。可今日之事,明明是师珊珊不讲理,不肯进屋明辨是非,非要惩罚于她,明明是跟她刻意过不去。 挨打的时候汪染还在气头上,心里梗着一股劲,虽然觉得疼,但倒也能忍。可上药的时候,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也顾不得尊敬师长了,就忍不住的想要骂人了。 霍诚也是,她还以为这个男主从小养起,与书中际遇完全不同,会不长歪,可结果,还是被这个伪装成狗的大尾巴狼给骗了。 明明是好心救人,结果还挨了一顿打。 丢了自己的面子不说,整个梅峰感觉都要被酒峰给压了一头。 葱白嫩玉一般的背上,如今散布着五条内里漆黑周边泛红的鞭印,薄菀上药时感受到汪染因为疼痛的躲避,心中疼惜,眼睛就忍不住泛红了。 她从小虽然生活波折,但因为母亲的良好教导,反而心思纯净,后来入了山林,便也没有沾染过多的坏心思,哪怕是受蛊惑做了错事,也没有什么腌臜心思。 薄菀敬汪染为恩人,又知她今日救人之心,如今汪染平白受苦,薄菀便觉得有些为她心酸不值。 薄菀偷偷擦了眼泪,放轻力道给汪染上好药,拉了一旁的被子给她盖好后,便起了身,问道:“恩人,唐公子还在昏迷,我们该拿他怎么办呢?” 汪染趴着一偏头,便看到地上昏迷不醒脸泛潮红的唐六郎,她看出这迷情酒的药劲还没过,便说道:“浴室有木桶,还麻烦你帮忙弄些凉水,将他泡在里面,让他清醒清醒。” 薄菀听的认真:“是,我知道了。” 汪染又嘱咐了一句:“这酒劲力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为了防止出事,还请你给他多缠几圈蛛丝,今晚就不要让他出来了,好好泡一晚。” 薄菀认真点头:“是,我明白。” 她又给汪染掖了掖被子,便拎起唐六郎出门了,临走时跟汪染说道:“恩人,你好好休养,不用担心,我会在外面守着的。” 这话说的,汪染瞬间就给感动到了,她真心道谢:“薄菀,谢谢你。” 薄菀羞涩一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便拎着唐六郎出门泡冷水去了。 汪染趴了一会,从心里明确了下,一定要好好休养,宗门大比夺得第一,证明自己的实力的目标之后,便也觉得有些倦了,很快就睡着了。 ———————— 汪染骑追雪离开时,霍诚为压制心中那暴怒的想法,闭目调息了一会儿,才缓解了情绪,之后他虽有些犹豫,但见汪染空中已远的看不清的身影,还是打算追上去。 可他刚引动灵力,便听到周围一冷淡女声,清冷说道:“她既然不信你,你又何必去追?” 霍诚转头,便见一白袍女子,面带温柔微笑,向着自己走来,显然刚刚那话,是出自她的口中。 那女子黑发及腰,只拿着碧色的素绸轻轻一绑,美貌之余,更显清雅。 霍诚只看她衣衫样式,便知她是外门弟子,宗门内外,他一贯冷颜,便也冷了脸色,问道:“你是何人?” 许茗来到近前,面上仍带微笑,略微行了一礼,说道:“我名许茗,是上元宗的外门弟子。” 许茗这个人,霍诚倒有印象。 据说她实力强劲,如今已达练气顶峰,此次宗门大比,她获胜的呼声很高,是汪染的头号对手之一。 他还曾经因为这传言,而忍不住心中煞气,在茶峰中布下手段想要对付许茗。 可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交集,而许茗这话,也让霍诚不喜,他只冷冷的抛给她一个眼神,便不打算与她废话,想要起身离开。 可霍诚刚迈步,就听到许茗说道:“霍诚,除了外门弟子这个身份之外,我还是你的恩人。” 霍诚的脚步顿住了,他猛地转头,幽黑瞳孔中闪着不知名的光,视线紧紧的锁住许茗,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许茗清淡一笑,更显美貌:“我说,我是你的恩人。” 你若是我的恩人,那汪染呢? 霍诚几乎下意识的就想问出这句话,可话到嘴边,就成了否认:“你胡说,你不是。” 许茗道:“霍诚,你找寻恩人之事,上元宗内并没有人知道,你若不说,我也无从知晓。事到如今,我来到你面前,难道还有假吗?” 这话说的在理。 那恩人之事,整个上元宗,除了汪染,便无人知晓了。 甚至于对他的师尊伏泊蘅,霍诚都没有提过。 这似乎是他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净土,他不想让任何人,有所沾染。 霍诚抿紧了嘴,眉微皱又很快收敛:“你可有什么证据?” “我当初救你,便只是救你而已,从没想过以后图你什么,又怎么会留下什么证据呢?”许茗失笑,似乎霍诚只是个闹脾气的孩子:“当年我还只是一介散修,在康北镇看你情况危急,一时不忍,便救了你一命。只是我没想到,后来命运兜兜转转,你我都入了这上元宗内。” “我虽认出了你,却不想占你便宜,也无意与你相认,”许茗继续说道:“只是,你似乎将汪染错认成了我,道心不稳,受她控制,我便只能出言说出真相了。” 第46章 四十六个大佬 霍诚听到许茗都说出了康北镇这地点, 便已然有些信了。 康北镇这地方, 只是一个微末的小地方, 这些修真之人,恐怕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是只有他和恩人才知道的。 只是他一直以为汪染才是自己的恩人,虽然汪染极力否认,可霍诚只以为,那是汪染不想要领这份恩,还有就是她对于当初所说的那个命数测算有所忌讳,才不想让自己靠近,不想承认自己的恩人身份。 如今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错认恩人,甚至于还险些对恩人许茗暗下杀手, 让她重伤,饶是霍诚一直以来都淡定自若,也有几分心绪失守, 难以自持。 空气之中, 飘来淡淡的玫瑰醇香, 透着股成熟的魅意。 是了, 当初恩人身上的,是冷杉香味。 这味道与汪染身上的相似,所以他便会认为汪染便是自己的恩人。 而且, 汪染对自己,也算是照顾,与那恩人一样, 面冷心热,不求回报。 闻到这香味,霍诚恍然开口,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身上是冷杉木香,现在似乎是玫瑰花香?” 许茗仍旧是笑:“自入了上元宗后,我的喜好脾性都有了些变化,更偏爱玫瑰熏香些。” 她继续说道:“霍诚,你不用怀疑,我便是你的恩人。我出面承认,并不是想要以恩相挟,让你帮我做些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汪染说些什么,你都不该在意。” “可,”霍诚虽有些犹豫,但对恩人的依赖和相信占了上风,便继续说道:“她的心里,认为我做了那些错事。” “若是汪染真心相信你的为人,那么不用你辩解,她便知道你不会做,也不会有此误会。既然她这样误会,甚至连你的话都不想听,那么便证明,在她的心里,你便是这样的人。”许茗的笑容中,泛着冷意和安慰:“既然你在她的心里毫无地位,你又何必自寻烦恼,一定要去找她解释呢?这都是没必要的。” 霍诚听着,只觉得这话似乎听着隐隐有些奇怪,可细辩之下,却又不无道理。 确实,之前他认为汪染是恩人,才会特别在意她的想法。可如今,恩人就在眼前,他又何必去在意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自己的人呢? 许茗见霍诚面现犹豫,又加了一把火,说道:“霍诚,我是你的恩人,便是会为你好的。汪染虽然未明说,却隐隐占了这恩人之位的感觉,她说那些话来影响你,并不是你该去相信的人。” 许茗微微上前,拉了霍诚的手,笑容温暖和煦:“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霍诚下意识的想避开,可对上许茗的眼神,又思及幼年时那从绝望中拯救自己的温暖怀抱,避开的动作便僵住了,他有些僵的任许茗拉了手,缓慢的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越加坚定。 恍然间,他似乎又成了当初在武威将军府中的那个十二岁的孩童,与恩人的维系,只有被他抓住的衣衫。 这衣衫,随时都可以被抽离,再也无法让人抓住。 而现在,他握住的是,是她的手,这让霍诚觉得安心。 至于汪染…… 霍诚忽略了汪染临走时的那失望的目光,以及当时自己犹豫彷徨的心,将因为这而混乱犹豫的想法,都埋葬了起来。 苦苦追寻八年,如今恩人就在身边眼前,他不会再去想其他的东西。 许茗的嘴角,在感受到霍诚回握的力量时,微微上翘,挑起了一抹隐秘喜悦的弧度。 利用冬悠去设计离间霍诚和汪染的关系,对于许茗和冬悠两人来说,也只是一个后备计划。 毕竟,冬悠能够继续在倚梅居中掌权和隐藏,才是上策。可许茗与冬悠勾连八年,深知他性格,便定下了若是冬悠无法按捺出手暴露,便刻意将司徒汶雨和唐六郎被设计之事引导到霍诚的身上。 许茗对这计划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没想到,她只是躲在一旁,竟然有意外之喜,听到了霍诚想要寻找恩人的隐秘,并趁此机会将这堂堂天之骄子、修真奇才彻底的收拢到了自己的阵营。 “好了,”许茗敛去嘴角喜意,挂上淡淡的笑容,松开了霍诚的手:“你如今已年长,再这样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她继续说道:“这酒峰和梅峰之事,本就与你无关。你本是出面救人,还为此顶撞了师掌座,可汪染不仅不领情,还诬陷于你,这事,你以后就不要再管了。” 霍诚点了点头:“恩人说的,我都好好听着。” 他这样异常乖顺的样子,倒是与曾经远远看着的那副冷硬石头的模样很是不同,倒有点像是困倦乖巧的孩子,许茗心思不知霍诚以前是否是这样的模样,便继续说道:“行了,今日~你抵抗师掌座那一鞭,灵气消耗也不少,还是早些回竹峰休息。往日有时间,我们再聊。” 霍诚应道:“好。” 霍诚本想将许茗送回外门,但因为许茗执意,便只好就在酒峰与她分开了。 许茗见霍诚早已离去,这才起步,顺着酒峰山上的小路,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她走的很慢,一路上遇见相熟的弟子,还都会点头微笑致意下,显然在这上元宗内,人缘很好。 这样一路慢慢走下来,约走了半个时辰,许茗才来到了各峰交界之处,她直接下山,去了外门的方向,然后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又往那山上的小路中拐了过去。 就这样弯弯绕绕的约走了一刻钟的功夫,许茗来到了一处山壁面前。 那山壁坑坑洼洼,旁边斜长着一棵柳树,并无什么异样和不同。 许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圆盘样式的灵器,将它扣在面前的山壁之上,圆盘上立即伸出了八只爪扣,抓在了那山壁之上,撑起了一片土色的屏障。 许茗步入到屏障之中,直接直行,进入到了那山壁之中。 她人消失之后,那土色灵光也很快消散,那圆盘紧跟着没入到山壁之中,也消失了。 许茗已经出现在了山壁的内里,她往前稍走了两步,面前便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空洞,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冬悠看着许茗手中的圆盘灵器,不屑笑道:“汪染这人虽然小气阴险,可她家的灵器倒还是炼的不错。这融土破壁盘,倒是给咱们省了不少事。” 许茗笑笑,收了破壁盘,问道:“你来这,没被人看到吧?” “放心,都来这么多次了,我知道小心。”冬悠随意说着,面容渐渐阴狠:“虽说我们商定隐匿行为,但今日我见汪染挨打,便怎么也忍不住了。想想当初,明明是她身上显露魔气,可我却无辜受那鞭刑,我便恨不得将那些鞭子,都还到她的身上!” 许茗淡淡说道:“今日~你倒是还了些鞭子。” 一听这话,冬悠便知许茗心中不满,忙赔笑道:“你也知道我这脾气,我一时没忍住。况且,我们已经说过,若是我暴露了,便顺势阴给霍诚。怎么样?我们的计策成功了吗?” 许茗点头应道:“算是成功了。” “什么叫算是?”冬悠忙凑近了,问道:“是不是那霍诚紧跟着汪染不放,还想要解释?没事,你放心,我从这出去就去竹峰门下,我就不信,汪染还能相信霍诚。” 许茗的目光落在了冬悠的身上,她忽然露了笑容,一手揽在了冬悠的脖子上,将他拉进到自己的身边,说道:“这倒是不用。” 这八年来,冬悠和许茗暗中勾结,慢慢的挪用了汪染不少外库灵器灵药,也算是互利互助的关系。 许茗貌美又有气质,若说冬悠对她完全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许茗却一直维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从未让冬悠近过身。如今这样突然被拉进,看着近在眼前的雪白脖颈,闻着近在咫尺的玫瑰清香,冬悠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许,许茗,你,你怎么了?” 许茗微微偏头,口吐清香,贴近冬悠,几乎将他揽在了怀中,对着他的耳朵缓缓的呼气,慢慢的说道:“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冬悠自小便入了上元宗,哪见过这等阵仗,当下腿就有些软的站不起来,只以为许茗是心中满意自己今日做法,对自己也另眼相看起来,忙不迭的便说道:“许仙子想让我做什么,尽管说,冬悠万死不辞。” “既然如此,你便死吧。” 冷冷的话语吐在耳边,与此同时,冬悠便感到心脏剧痛,后心位置被许茗插~进了一把匕首。 冬悠恍然低头,口吐鲜血,他似乎想要拉住许茗,可只对许茗一推,便直接翻身倒了下去,整个人趴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很快就没有了生息。 许茗眉目清冷,垂眸看着冬悠,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看着的只是一只蚂蚁,一棵小草。 她微开了口,说道:“你这次做的,特别好。你让我拥有了霍诚,只是你如果活着,对于我来说,就有暴露的危险。” “冬悠,你放心,我答应分给你的那些灵器宝物,都会给你取来的。” 许茗微微挑了唇,唇色如血般鲜艳,泛着狠绝。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把匕首上:“这凝刺匕,你不是一直想要吗?呵,就送给你了。” 那匕首已全然没进了冬悠的后背,只余一柄小小的木质雕把,在那匕首握把的侧边,刻着一个小小的“汪”字。 第47章 四十七个大佬 许茗掩盖了自己到来的痕迹后, 便离开了那山洞内壁。 她从山壁中出来后, 面色平静, 略带笑意,仍旧很是淡然的模样缓步往前走去, 仿佛刚才只是来这边散步而已。 等到许茗已经彻底远离此处之后,才有一人从不远处的树后,转了出来。 那人一身书生青衫,眉目俊秀,面目有些书生气,看着许茗的目光,带有一丝迷恋和疑惑。 陶瀚义本是路上恰巧看到许茗,想要偷偷跟上来给她惊喜的, 可等到看到许茗用了灵器进入到山壁内洞之后,心里又觉得有些奇怪,生怕许茗发现自己, 以为自己要探听她的秘密一样, 便躲了起来。 只是, 山门之中, 许茗偷偷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要隐瞒的? 陶瀚义不解,内敛羞怯的性格又让他无法对许茗开口, 便只能按下疑惑,又多看了那内壁几眼后,便离开了。 许茗自是不知道她被陶瀚义偷偷跟随的事情, 今日之事顺利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心中高兴,回了外门住处后,难得的没有打坐修炼,而是稍微喝了一点酒。 因为曾经的身份,许茗喝过了太多的恩酒,入了上元宗内后,她对酒有一种自然的厌恶。可想到如今最大的敌手汪染受了鞭刑,元气大伤,大比之上自是无法与自己匹敌,饶是许茗,也不免趁着兴头,喝了一点。 她努力修炼许久,就是等大比的这一天一鸣惊人,被收入内门。如今,这目的,总算快要达到了。 —————— 第二日,汪染醒来后,便觉得内腹后背火烧般的灼痛。 裂云鞭是她的灵器,冬悠又丝毫没有留手,汪染心里清楚,这鞭刑,没个几天是好不了了。 薄菀见她醒,便主动过来帮她换药。 汪染趴在床上,只觉得头内昏沉,问道:“薄菀,唐六呢?” 薄菀抿嘴一笑:“他早早就清醒了,听说了这事,不敢见你,拿这笔墨闹腾着要给你制定报复计划呢。” “还报复?”汪染乐了:“下令打我的是一峰掌座,胳膊肘比腿都要硬的,再报复我后背估计都得被打烂了。” 这一乐,后背又有些痛意,汪染拧眉,缓了呼吸,说道:“大比也没几天了,这些日子,我就好好休养,安心准备了。” 薄菀有些担忧:“你这伤,还能参加大比呢?” “放心,没事,”汪染笑笑,顿了顿又问道:“霍,霍诚可有来过?” 薄菀摇头:“还没有人来拜访。你想见他?我可以让遥知去请他。” “不用。”汪染敛了情绪:“也没什么事。” 换好药后,汪染穿好衣服,便出了门。 刚来到外间,她便见到唐六郎脸上沾着墨迹,在那写写画画。 唐六郎一见汪染出来,立刻就凑了过来:“汪染,你还好吗?” 他紧跟着就低头,状若愧疚:“都怪我,让你受苦了。” “行了,我没事,”汪染笑笑:“你这样子,还是我认识的唐六吗?” “那必须是,”唐六郎嬉皮笑脸:“你这受伤了,我不悲伤下,显得也太没脸没皮不近人情了。” 汪染笑笑,没理他,径自来到院外的木桌旁坐下,舒展筋骨。 唐六郎跟了过来:“汪染,因为昨日的事,茶峰那边派人过来,叫我去那边报备下来路信息,我得过去一趟。” 茶峰来人,背后恐怕也是那师珊珊的手笔。 汪染微微皱眉,说道:“我现在不便,让遥知跟着你去,他在上元宗待了十多年,也有个照应。” 唐六郎笑的爽朗:“放心,我家虽然不及上元宗大家门派,但我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出身,我去逛一圈,回来就没事了。” 说完,汪染召了遥知过来,交代了两句后,便让唐六郎跟着他走了。 院内只剩下了汪染和薄菀两人。 薄菀并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汪染也有些疲累出神,一时之间,院内倒是显得有些安静冷清。 安静倒也有安静的好处,汪染手臂搭在椅子上,偏头枕在手臂上,默默的想着事情。 她在想霍诚。 因为原书剧情和魔尊宣玺的前车之鉴,汪染昨日便直接认定霍诚是这迷情酒的背后黑手,可她今日恢复冷静,心里便有几分犹疑。 可若是霍诚真的与此事无关,昨日她那样的话放出来,以霍诚的性子,也会来找自己说明真相才对。 就算真的有关系,他也应该会来的,只是那时,他便是花言巧语的表明真心,想让自己相信。 这样一想,汪染又觉得有几分头痛。 果真,男主都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太让人费心。 “哟,汪染,听说你被打了,这是都起不来了吗?呵,真是可怜。” 方岑岑一身淡蓝色的细锦衣,更衬的腰身细弱,柔如杨柳,迈步走进了院落之中。 只是她虽生的好看,可说出来的话里,却满满都是讽刺和幸灾乐祸。 汪染抬起头,看向方岑岑,眼里已有了怒意。 这倚梅居是她的住所,如今方岑岑竟然说进来就进来,汪染的怒意,不是因为方岑岑,而是因为失了冬悠之后的守门小童的不作为。 冬悠十年盘踞,又怀有异心,现在这些小童,连个门都看不住,什么人该进什么人不该进都拎不清,当真是无用。 汪染只恨自己太过轻信冬悠,将这大权彻底下放,以至于现在要受这份气。 看来,得了空,这倚梅居内,得好好整治一番才是。 呼吸之间,汪染已经思明了日后打算,她今日没有心情,对那方岑岑也不想虚与委蛇的惯着,便只冷冷说道:“方岑岑,我今日无意与你相争,你若是识相,就现在离开,否则,我便将你打出去。” “你,”方岑岑怒目而视,银牙咬紧,“哼”了一声,说道:“汪染,你真是不知好歹,我这明明是来看你,你竟要赶我。” 薄菀站在一旁,她虽心中焦急,知道方岑岑是故意挑衅,但她并不善口舌之争,又担心自己的身份会给汪染带来麻烦,所以只能干着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两天心气不顺,如今方岑岑还上赶着添堵,汪染瞟了方岑岑一眼,便有些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她走了。 她勾唇笑笑,慵懒中带着挑衅:“方岑岑,你信不信,就算我受伤了,你也打不过我。” “空口大话!”方岑岑当即就怒了,伸手直指汪染:“汪染,你既然被罚,就该当收敛心性,闭门自省,如今,还妄想与我挑衅吗?” 这话说的汪染都想笑了。 明明她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倚梅居中,是方岑岑非要凑上来找不痛快,怎么现在,好话坏话都让方岑岑给说了? 可这方岑岑倒也不傻,她故意出言相激,但方岑岑也没中计出手,汪染也不想和她口舌争辩了,便打算唤小童来将方岑岑给赶出去。 可汪染还未说什么,又有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方岑岑,你分属外门,修为又低,不敬师姐,还敢来到汪师姐的地方撒野,还不赶紧滚!” 司徒汶雨从门外走来,她抱着个灯笼大小的酒坛,瞪了想要顶嘴的方岑岑一眼:“还不滚吗?要我动手赶你出去吗?” 方岑岑一脸不服气,但司徒汶雨这么横,她也不敢惹,只小声的嘟囔了几句“昨天你师父还把人打了,怎么今天就有脸上门了”,便灰溜溜的走了。 司徒汶雨虽不喜这话语,但也没心思搭理她,见方岑岑离开,便抱着酒坛,小心的来到汪染的面前,将那酒坛放在她面前,说道:“汪师姐,这是千幻丝路酒,师尊让我送来的。” 司徒汶雨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发干的嘴唇,小心的瞥了下汪染的脸色,才继续说道:“昨日的事,我醒来后都知道了。师尊也知道是错怪了师姐,我也感谢师姐阻拦,才没让我犯下大错。还请师姐原谅。” 这千幻丝路酒极其珍贵 ,需要师珊珊这样一个炼虚期的修者,再加上更高一级的出窍期修者伏泊蘅在旁辅助,才能练成。 许茗送给她的那恐怕连一口都不够的酒,就已经是千金不换了,如今,司徒汶雨竟然直接抱过来了一坛,这背后,显然也有师珊珊的授意。 可汪染却不满足。 当着一众同门的面,师珊珊固执己见,不愿听她的辩解进门一看,直接就这样动刑处罚,扫的不光只有汪染的脸面,还有整个梅峰的脸面。 若是这事情,就这样被一坛酒给摆平了,只怕以后要被众峰嘲弄梅峰目光短浅,只知小利。 汪染冷着脸:“汶雨,这酒我不收,你拿回去吧。昨日我救你,也是因为唐六郎在里面的缘故,事急从权,我便闯了你的诚心居。只是,师掌座未免太过独断,此事,待我师尊归来,我们必有定论。” 司徒汶雨微一抬眼,也有几分悔意,她没再争辩,听话的收了酒:“这事师尊做的确实不对,汪师姐的话在理。无论师姐意图为何,救下汶雨的是师姐,师姐的情,汶雨记着,若是以后师姐有事,只管开口,汶雨在所不辞。” 司徒汶雨这话说的,倒让汪染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她不继续劝服汪染,也是心中对于此事对错早有定论,又记汪染恩情,给与承诺,说明心思赤诚,并不是个坏心眼的。 原书中那个想用迷情酒绑住男人的傻姑娘似乎变得鲜活了许多,也让汪染对她的不喜消去了许多。 汪染看着司徒汶雨稚嫩白皙的脸庞,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看脸的,一见司徒汶雨可怜的模样,就忍不住的想要相信。 汪染终于露出了点笑意,指了指薄菀,说道:“那日救你的,可不是我,而是这位姑娘。若不是她,等我来的时候,只怕什么都晚了。她叫薄菀,你若想要报答,便报答就好。” 司徒汶雨一听,也不含糊,当下冲着薄菀,就倾身行礼道谢。 薄菀有些拘谨,连连推却,却终究也稳定心绪,接受了下来。 之后,汪染又问了那迷情酒之事,司徒汶雨便将几天前遇到那自称茶峰千悠的人的情况,细细的与汪染说了。 司徒汶雨秀眉微皱,带着稚气:“只是,师尊早就派人去茶峰查了,根本就没这个人。也怪我大意,根本没想到素未平生的人,也会这样害我。” 汪染也猜到了这结局,她告诫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你定要谨慎才行。” 之后的几日,酒峰的人,一直都在暗中调查那茶峰千悠之事,可因为宗门大比临近,能分派的人手不多,这事,便也渐渐的暂时放下了。 汪染也一直闭门养伤,很快,宗门大比的日子就到了。 第48章 四十八个大佬 临近大比的前两天, 白灵境才回到上元宗。 他听说了汪染被打一事, 又找汪染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 虽是一贯脾气涵养都好,却也气的差点把送梅殿内的桌子拍歪。 汪染是白灵境的关门弟子, 又年纪最小,真心爱护的徒弟,这样叫人莫名其妙的给打了,还是用的裂云鞭,这几乎是等于打在了白灵境的脸上。 上元宗诸峰之间,虽总有些明争暗斗,互相攀比,但也从未有这样恶性的事件。 白灵境几乎化身剑修, 当下就要拉着汪染,去酒峰的师珊珊那里讨个公道。 但汪染以宗门大比为由,将白灵境给拦了下来。 她直言距离大比只剩两日, 不想多生事端, 想等大比之中夺下头魁之后, 再去酒峰跟师珊珊讨公道。 毕竟, 宗内关于她汪染内门之耻的流言蜚语,她需要亲自扫清,且是干干净净的扫清。 白灵境听了汪染所言, 便同意了她的做法,又赐给她治伤的灵药和收拢的灵器后,便让汪染回去了。 有了白灵境的药, 汪染的内伤,总算好了个彻底。 这些日子,她因为受伤,不便调动灵气演练招式,便每日细细看些术法玉简,在心中琢磨演练招式术法,为宗门大比做准备。 霍诚一直没有上门。 汪染也无暇去关注他,只专心准备大比。 唐六郎在大比五日前,见汪染的伤好了大半,便也告辞,带着薄菀一起回蜀州城复命了。 这段时间,汪染几乎是心无旁骛,倒也过的清闲顺心。 唯独有一件事,让她有些烦恼。 那为了防止魔尊宣玺定位找人的金乌虚隐佩上面,不知怎么的,竟然现出了一道明晃晃的细密白色裂痕。 若是玉佩碎裂,只怕以那魔尊宣玺的神通,便会立刻找上门来。 到时候,只怕连她费心逃跑的旧账,都会一并算了。 就连师尊,都无法将她保下。 汪染虽心中在意,但因为大比在前,而那玉佩上的裂痕,只有一道,显然还能再撑上许久,也不急于一时。 汪染在禀告白灵境此事的同时,也传信回家,说了要搜寻地级以上隐匿灵宝的需求,拜托父母宗族帮忙寻找。 白灵境也承诺,会托友人帮忙寻找。 汪染稍稍放了下心,便将一切心思,都放在了宗门大比上来。 甚至于,大比之前,她已经将所有的对手,以及他们擅长的术法信息,全都一一收集,记在心中,并考虑了对敌之策。 宗门大比当天,上元宗诗峰的演武场周围已经架起了四个擂台,周围旁观的弟子,也早就已经围的满满的。 汪染一早就准备好,去抽了签后,便去一号擂台那里等着。 大比之中,共四个擂台,每个擂台大约十人左右,这些人按照抽签顺序上去,通过车轮战的方式,决出该擂台上的胜者。 之后一二擂台胜者对战,三四擂台胜者对战,然后两次对战的胜者再对战,便决出了此次宗门大比的最终魁首。 一号擂台因为汪染这所谓的内门之耻参战,再加上还有一两个夺冠热门也分了过来,也引得了不少弟子围观。 汪染这次是为正名而来,面对看不上自己的人,也无意磨蹭着拖延时间,便也不藏着掖着,当打则打,出手毫不留情,正确快速的结束战斗。 她是第三个上去的人,等到打败所有人后,仅剩她一人站在那擂台上听一旁记录弟子宣布胜者时,汪染才满意的笑了笑。 而周围观战的弟子,早就已经看呆了。 无论术法使用还是攻击招式,汪染使用的都滴水不露,收录石记录下来的对战影像,甚至可以直接当做教习的模范。 她最后这一笑,英姿飒气,也称的上是经典一幕。 比斗结束,汪染也不下去,就坐在擂台之上,支起左腿,看另外三个擂台的情况。 又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另外三个擂台的比斗也结束了。 二号擂台最后胜出的是傅海,是那天花灯会上与方岑岑一道的茶峰弟子。 三号擂台最后胜出的是许茗。 四号擂台有些爆冷,汪染本以为胜出的人会是陶瀚义,可没想到,陶瀚义输给了最后上场的方岑岑,将擂主的宝座拱手想让。 四号擂台是最后才比完的,汪染一直观战,也看出了陶瀚义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出招时偶有凝滞,以至于碰上实力相当又有几分鬼脑筋的方岑岑,才落了下风。 接下来,汪染对上了傅海,许茗对上了方岑岑。 那日花灯会上,傅海就和汪染有些过节,如今两人相见,谁都没有留手,出手全是狠招。 傅海修为高汪染一层,但对敌经验和术法运用却比汪染差上了很多,汪染几乎没废什么劲力,就将他给打落擂台了。 她这样轻松获胜,倒是让周边对她素有质疑的弟子,都吃了一惊。 若说刚刚夺擂成功,是因为抽签运气好,对上的都是实力较低的弟子,所以汪染才能够赢。那么现在与高她一个修为的傅海对敌,汪染赢的毫不费力,便说明她的实力,要远远胜过傅海。 这样的人,至少不应该被称呼为“内门之耻”。 可紧接着,台下也有小小的质疑声:“她汪染都在练气七层蹲了八年了,术法也早就该练习熟悉了,再说了,她那些灵器,一个个灵光闪闪,显然灵境上者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占灵器之利,这不赢,才说不过去吧。” 听到这话,汪染一个眼风,就锁定了那人。 那弟子也有几分眼熟,似乎也是那日在花灯会上看到过的人。 他见汪染看来,虽觉露怯,却仍然嘴硬:“汪染,你靠灵器,赢了算什么英雄,有胆子,你就只拼灵力术法呀!” 汪染勾唇一笑,这话她不觉冒犯,倒觉得在理。 也是,虽然她用的灵器不多,但总归用了,便不免会有这样的质疑,这样的话,即使她赢的堂堂正正,可名声还是不好听,要受这些人的背后诋毁。 她的手扶在腰间,顺手一抽,裂云鞭便猛地一甩,现于空中。 蒋翔至以为汪染恼羞成怒要动手,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叫嚷着:“汪染,你难道还想打人吗?那天酒峰的鞭子,没给你教训吗?” 这话触动了汪染的神经。 她看着蒋翔至,深刻的意识到,原来嘴贱的人,确实会使人产生想要抽他的冲动。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汪染深深的看了蒋翔至一眼,亮出裂云鞭,故意往他那边抖了两下,满意的看到他有些瑟缩的躲让,心里才觉得舒坦了些。 她笑道:“既然大家觉得我胜之不武,最后的比斗中,除了我手中的裂云鞭,我便不用任何其他的灵器。我汪染,赢,就要赢的堂堂正正,让你们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至于那日酒峰之事,”汪染的目光,锁定在蒋翔至的身上,泛着寒意:“如今师尊灵境上者已经归来,谁是谁非,不日就有定断。现在若是嚼舌太多,只怕将来会自打嘴~巴。” 蒋翔至仍想张口,可见飘动在自己面前的裂云鞭,就默默的闭了嘴。 他打开玉简实录,在今日的大比赌局上,又给许茗压了十灵石。 而此时,因为汪染今日的不素表现,那赌局两相占比差不多,可在汪染放出了只用裂云鞭的话之后,压~在许茗那边的人又变的多了。 毕竟,许茗已达练气九层,瓶颈在即,距离筑基一步之遥,可不是单单和汪染只差两层修为这么简单。 汪染胜在出身内门,又是掌座弟子,灵器众多,可若是这些都不用,那么和许茗对敌,便没有什么优势了,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人压她赢了。 汪染看许茗和方岑岑对敌,便知许茗必胜,只是不知何故,许茗下手并不狠厉,以至于两人之间一直都是缠斗的模样。 汪染看的无聊,便偷偷打开玉简实录,看到上面的赌局,想着得给自己壮壮声势,便又化名给自己压了一百灵石上去。 台下,霍诚一直在许茗的边上,看着她的每一场比赛。 如今许茗和方岑岑的拼斗,霍诚只看了几眼,便知道许茗赢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抽空点开玉简实录,看着上面的赌局,目前许茗和汪染的下注是五比一。 虽是看着玉简,可霍诚的目光,忍不住,就往汪染现在所在的一号擂台飘了过去。 自从那日在酒峰分开,霍诚就再也没有见过汪染。 因为他觉得许茗说的对。 若是汪染相信自己,明白自己的为人,便不会误会自己。 这样不相信自己的人,他似乎没有必要过去再多说些什么或者再多解释什么。 再加上,许茗才是他的恩人,这让霍诚,更加不想面对汪染。 霍诚也曾想过,汪染会不会来找自己。 可她没有来。 也许,她是在养伤。 霍诚勉强找了个这样的理由,却觉得心中闷闷的,不同于曾经的暴虐之气,而是闷得仿佛无法呼吸,有些酸涩的感觉。 今日再见到汪染,虽然只远远一眼,可想到汪染的伤已经好了,霍诚也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去关注汪染。 可饶是这样,大比之中,虽然目光一直落在许茗身上,可霍诚还是忍不住,偶尔往汪染那边看过去几眼。 一号擂台上,汪染成功夺擂,她转身收鞭,发丝飘散,唇角勾笑,美的目眩,不可方物。 霍诚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猛地跳动,见汪染的目光似乎往四号擂台这边看了过来,他忙转移目光,避了过去。 唯独胸口中,心脏“砰砰”的急速跳动,力度灼人。 第49章 四十九个大佬 站在最后的擂台上的, 是许茗和汪染两人。 这点在汪染打败傅海之后, 就已经明了, 许茗和方岑岑对战还未结束的时候,玉简实录上面汪染和许茗最后谁胜的赌局就已经压的红火。 其他三个擂台都已撤去, 就剩下了演武场上位置最中间的二号擂台。 最后对上许茗,汪染早有预料,再加上两人互相早有预定,尊敬对手,不留余地,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堂堂正正的比斗,即使对上的是自己的好姐姐,汪染她也要赢。 因为大比, 汪染穿了最普通的宗门白衣素袍。 奇怪的是,一贯穿那白衣的许茗,却是换了件藏蓝色的衣袍, 虽也是宽松的适合比斗型, 款式却和汪染的也不一样。 这难道是怕撞衫吗? 汪染看着许茗, 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嘴角忍不住的就往上翘。 许茗自是不知汪染心中所想,八年蛰伏筹谋,全都为了在大比之上一鸣惊人, 饶是许茗一贯冷静自持,心里也有些激动。 刚刚与方岑岑缠斗之时,许茗也分了心在汪染这边, 自是听到了汪染那只用裂云鞭的话,可此时许茗却打算装作不知。 赢才是重要的,至于那话,她确实是没有听到。 汪染若是因此输了,也怨不到她身上。 许茗笑的温柔,冲汪染拱手行礼:“汪染,今日一战,我不会留手。” 汪染也笑着行礼:“你放心,我定当全力以赴。” 主持的弟子见两人行过礼,放过话,便一只冲天雷放到空中,随着“轰”的一声,宣告着大比中最后一场的开始。 刚开始,两人谁都没动。 对上许茗,汪染虽有胜利的信心,但她现在只剩下裂云鞭可用,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她研究了许茗所有的战斗记录影像,知道许茗善于用木系法术,一把业青伞,曾经平遍整个外门。 说来,那业青伞,也是汪染外库中的东西。 这是那里面仅有的几个上品灵器,汪染当初入关之时,曾给许茗传信,许她随意取用外库中的灵器灵药,以便修真之途上能少些坎坷。 汪染出关之后,也曾问过冬悠那外库的情况,冬悠说许茗只取走了几样灵器和灵药,来的并不多,汪染还道许茗谦和知礼,并不过分索取。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业青伞,竟然有一天会被许茗用来对付自己。 业青伞出自汪家,汪染对它也算熟悉,唯独需要担心的便是伞中自带的技能,漫天青芒。 那漫天青芒操作起来,无数灵气幻化的飞叶从伞上激射而出,叶片锋利,密密麻麻,若是被划伤,便会邪毒入体,一时灵力麻痹,无法动弹。若是修为高的人用这招,只怕整个擂台都会被叶片笼罩,根本避无可避。 所幸,许茗现在的修为,恐怕连这漫天青芒的一半威力都无法发挥出来。 思及此,汪染也不打算避让,抽出裂云鞭,一招风送紫霞,便冲着许茗打了过去。 许茗见她动手,也满脸严肃警戒,收拢的业青伞往前一拨,便迎上了汪染的鞭子,将它拦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欺身向前,一伞一鞭,拼斗起来。 擂台之上,两人衣衫翩飞,仿若一白一青两只蝴蝶,却又配着飒飒风声,杀招尽显。 台下,霍诚的目光,一直落在缠斗的两人身上。 旁人看着他,也分不清,霍诚看的到底是谁。 而其他本来对汪染实力还有异议的弟子,看着汪染与许茗拼斗仍不落下风,也慢慢的都闭上了嘴。 许茗实力已达练气顶峰,又多次参与宗门任务,实力是在真实的拼斗里面一点点厮杀出来的,宗门大比中,又力压外门弟子进入内门之比,她的实力,众人与目共度。 可没想到,汪染只有练气七层的修为,竟然与许茗势均力敌。 汪染虽然出身不错,但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姑娘,自小汪父就指导她修为招式,督促她修行。在拜入上元宗之后,师兄施源敬在汪染修行一事上也甚是严厉,绝不允许她懈怠。闭关的八年,炼化邪影玄冰之余,汪染也没忘了修习自身。 此外,汪染现在的实战能力,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魔尊宣玺。 当初她在魔宗,常受宗内魔尊的旧宠蓝珠的嫉妒和算计,汪染宫斗技能不佳,便想着要强化自身,努力修炼,至少能保证她自己躲的过明枪。 而宣玺那时对她几乎千依百顺,便专门陪她进了魔域森林,教导她实战技能。所以汪染如今的能力,也是当初一点一滴拼出来的,并不比许茗少多少用心。 甚至于,汪染因为先天底子好,再加上名师调~教,反而还要比许茗强上不少。 时间一久,渐渐的,许茗便落了下风。 汪染的鞭风,好几次要卷到她的脚踝,险些将她给逼下台去。 这期间,许茗也甩出去了其他的灵器,可都被汪染给挡了回来,最后,她因为灵力不济,只能换回了最熟练的业青伞。 而她甩出去的那些灵器,也都是汪染给的。 汪染自是一个不让,全都给挡了回去。 同时,汪染守诺只用裂云鞭的行为,和许茗多个灵器上阵却仍落下风的情况,也让台下,越加多了许多窃窃私语。 那些对汪染的赞许,和对自己的质疑声,一个不落的,全都钻进了许茗的耳朵里面。 恍然间,许茗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岁时刚进清风阁,与其他小女孩站在杜若菲面前,被杜若菲嫌弃挑选的时候。 当时,若不是自己发狠偷偷推了一旁被杜若菲选中的小女孩红儿一把,只怕现在的她,成不了那花魁,也修不了仙,早就在破烂窑子里面,浑身发臭,无人搭理了。 该拼一把的时候,就要拼。 因为一时失神,许茗被汪染的鞭风扫到了左手腕,感受到手腕上火~辣辣的痛,以及继续往下散发的热气,她低头藏住了自己充满狠意的眼神。 现在,又到了她为自己的人生拼搏的时候。 眼见再打下去,自己就要落败,许茗心一横,调动剩下的大部分灵力,张开业青伞,伞身朝向汪染罩去,发动了漫天青芒。 因为灵力不济和修为所限,那青芒只覆盖了四分之一大小的擂台,却罩住了汪染的周身。 汪染对此早有预料,收回裂云鞭,一招灵蛇乱舞,在身前舞的密不透风。 那灵气汇聚而成的绿叶,一接触到裂云鞭,便迅速消散,给汪染空出了身前位置。 汪染顺势前行,裂云鞭飞悬,顺势引动灵气飞叶回旋,转而向许茗打去。 可她刚一扫清眼前障碍,便感受到一阵火~热之气,眼前绿色全部溃散,一层灼热灵火,扑面而来。 那火势极盛,具型化的火焰袭来,比之裂云鞭中的火毒,要厉害不少。 显然,那漫天青芒虽然看似声势浩大,却只是一个障眼法。之后许茗便取了那回灵焰扇,用尽全身的灵力,调出灵火,冲汪染挥了这一扇。 若是往常,汪染硬撑之下,也不见得挡不住这火。 可她思及之前茶峰遭遇和鞭刑情况,知道邪影玄冰镇压魔印的效果受火系术法的影响,未免魔印发作,便只能避其锋芒,退了回去。 她这一退,许茗却以为汪染怕了,直接收了业青伞,又逼出灵力,催动灵火,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汪染。 这回灵焰扇是上级灵器,又是专门以灵火攻击为主的灵器,许茗全力一击之下,放出来的灵火,也是有些难缠的。 灵火渐近,汪染周身已感觉到了炙烤之意,白色衣袖上也微微现出焦黄之色,更糟糕的是,右肩膀上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是魔印发作的前兆。 宗门大比这样重要的擂台之上,若是她身上显露出魔气,只怕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平白惹出麻烦。 汪染忙调动灵力压制魔气,同时决定不能再耽误下去,必须要速战速决。 她闭目敛息,沉心静气,右手紧紧握住裂云鞭,神识钻透那灵火屏障,去捕捉着外面许茗的气息。 终于,汪染找到了许茗的位置。 她右手鞭子翻飞,一招引蛇出洞,便穿过灵火,向外打去。 这鞭子似乎是打偏了,距离许茗有半步远,然后才充满劲力的回旋,朝许茗打去,可还未近前,就失了冲势,落了下来。 这鞭子来势汹汹,却半分气力都无,许茗看的清楚,不躲不避,勾起冷笑。 看来这汪染,已是强弩之末,瓮中之鳖,竟然连鞭子都打不准了。 台下观战的众弟子,大多也报了同样的想法,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哀嚎自己押错边了。 许茗拿起回灵焰扇,想要催动灵火向前,直接吞没汪染。 可她刚一动,就觉得丹田空空,半分灵力也无。 这是怎么回事? 许茗心中惊愕,下意识的想迈步,却感觉到脚下重于千斤,竟半步都迈不动,甚至整个人因为这试图的动作而歪倒在地上。 许茗骤然摔倒,台下观战的人都愣了。 霍诚的目光,也落在了许茗的身上。随即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那围住汪染的灵火。 本来稳定向前的灵火忽然波动,如沸腾的滚水一般,难以平静,之后四散而出,猛地溃散,现出了站在中间的汪染。 因为在压制魔印的同时又强行调动灵力驱散灵火,汪染也受了些内伤,嘴角渗出了些血丝。 甚至于刚刚还险些因为灵力两用,而露出了一丝微弱的魔气。 所幸魔气微弱,周围人关注又在大战之上,并没有人注意到。 汪染发丝微乱,却心中畅快,她抬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转头看向许茗,孤傲一笑:“你输了。” 第50章 五十个大佬 许茗躺在地上, 浑身上下, 只有眼珠能动弹。 八年隐忍筹谋, 如今一切努力毁于一旦,还是被自己一直都不太看得上的汪染毁的, 饶是许茗一向惯于隐藏,如今看向汪染的眼神,也难以带了良善。 她看着汪染,眼中头一次有了深刻的恨意,让对上她目光的汪染,也有一丝心惊。 汪染惊异,定睛一看,就见许茗移开了目光。 她虽心惊疑惑, 却只当自己灵力耗尽,有些眼花,看不清楚, 并没有疑心许茗。 大比之前, 许茗那一番堂堂正正的言论, 加上她深夜赠酒的行为和一贯的和善, 都让汪染对她很是信任。 一旁,伴随着周围参与赌局弟子或是激动或是哀嚎的呼声,评判弟子宣布了汪染的胜利。 许茗虽想要努力撑起身体, 证明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却根本动弹不得。 业青伞的漫天青芒,那灵叶飞毒, 倒真是凶狠阴毒。 许茗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手背上,那里有小小的一块青紫。 刚刚汪染那一鞭子,目标并不是许茗,而是那周围的灵气叶片,汪染计算好了位置,借着鞭风和灵气之势,将那叶片,打进了许茗的手背上。 想不到,到最后,竟还是着了自己的道。 这汪染,也并不是当初在清风阁里面那个傻乎乎的任人揉捏的小姑娘,她的心思,就和那灵叶飞毒一般,同样的凶狠阴毒。 许茗看着被司徒汶雨搀扶着喂食灵药的汪染,以及周围围着她祝贺的弟子,刚刚恢复平静的表情又有些绷不住。 只可惜,冬悠死了,那魔气之事,还没有定论,否则,她必定不会让汪染这么嚣张。 许茗被霍诚扶了起来。 虽那日许茗认了这恩人身份,但为免多生事端,许茗一直都告诫霍诚,让他在人前不要显露与自己熟识的情况。 霍诚也一直遵守着她的话。 如今,骤然被霍诚扶起,听到周围难以掩饰的吸气声,许茗的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虚荣的满足感。 是了,她的手里,还有霍诚这个天之骄子。 他的资源,未必会比汪染差。 这次大比虽然输了,但是她早晚都能找回场子。 许茗靠在霍诚的身上,感受着背后涌入的温暖灵力,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 只是她贪恋周围的关注,假装还无法动弹,仍靠在了霍诚的怀中。 许茗的目光,并不看向周围,而是低低的落着,看上去,有几分病弱,也有几分温柔。 这样看着,许茗突然发现,自己左手上的青绿色的触魔环中,竟然泛着一点极淡极浅的红雾。 魔气? 想不到,刚刚汪染的身上,竟然散出了一丝魔气。 这样微弱的感应,看来这魔气极弱极浅,还未发散便被压了下去。 而触魔环能感应到,还是因为她距离汪染很近。 思及刚刚与汪染对战情况,许茗几乎可以确定汪染魔气的泄露,与那回灵焰扇放出的灵火有所关系。 本以为大比之下再无回旋余地,可想不到天无绝人之路,竟让她发现了汪染魔气的秘密。 许茗几乎要笑出声来。 魔气加身,便是大逆不道。 她定要利用这点,好好安排,让汪染连今天的份,都一起还回来。 许茗的眼神,逐渐深沉,将一众阴谋狠毒,都藏入了那墨色暗波之中。 台下,陶瀚义看着被霍诚抱住的许茗,脸色落寞,收回了想要迈过去的脚。 许茗已输,又有人关心,陶瀚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心痛,便也无意在此久留,转身便离开了演武场。 陶瀚义性子内向,一贯不爱言谈,也有些独来独往,是以他这样走了,也并没有人叫住他。 擂台之上,汪染早已调息完毕,她谢过司徒汶雨,便想去看许茗的情况。 可刚一抬眼,汪染就看到了霍诚正抱着许茗的情况。 似是察觉到了汪染的视线,霍诚也抬起了头,他对上汪染的眼,一时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可随即他就发现,汪染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只带了些微疑惑,就转开了目光。 心中郁郁之气又有些积压,霍诚下意识的收紧了手。 许茗吃痛皱眉:“霍诚,你捏疼我了。” 霍诚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许茗的胳膊,感知到她体内毒性疏散,便松了手,放开了许茗。 许茗虽享受周围人的艳羡,但也记得自己要和霍诚明面上保持距离的打算,冲霍诚微笑点头道谢,做足表面功夫后,便也下了台。 没办法,现在这擂台上面,是只属于胜利者汪染的。 台上仅余汪染一人的时候,经由弟子通报来到大比现场,应该坐在上座的上元宗主和七峰掌座,也都到位了。 虽然宗门大比也算重要,但此次大比毕竟只是练气期的弟子拼斗,所以擂台比斗的时候这些人都没怎么到场,只等比赛结束,为胜利者赠予灵药灵器的时候,才会出场。 这是给与最后胜者独有的尊重和殊荣。 宗主陶会满面堆笑,早就对着旁边就坐的白灵境称赞不已,夸他教徒有方。 白灵境自是谦虚回应。 伏泊蘅虽知道汪染,但并不知她实力如何,只知道她因故修为停滞,如今见她大比招式斗法都数上乘,眼中也难得有了几分赞赏之意。 师珊珊面色沉沉,只看着众峰主攀谈恭喜,不发一言。 那日她罚了汪染鞭子之后,第二日问清司徒汶雨事情原由后,便知道自己当时是打错人了。 师珊珊虽觉愧疚,但她是掌座之尊,汪染只是小小练气弟子,若是想让她承认自己做错,那是不可能的。 师珊珊命司徒汶雨给汪染送了一坛千幻丝路酒去。 这足足一坛千幻丝路酒,哪怕是出窍期的修者,都必定趋之若鹜,如今给汪染,也是便宜她了。 师珊珊自觉大方,可没想到的是,司徒汶雨从梅峰回来,又将那酒给带回来了。 这在师珊珊眼里,便是汪染不识抬举,不知进退,连她心里本来那丁点微末的愧疚,都彻底的消散不见了。 至于汪染所说的想要寻求正义,师珊珊也只当作蝼蚁的玩笑话来听的。白灵境回宗后,整个梅峰都一如往常般的安静,汪染怎么敢来挑战她的威严。 今日,汪染夺得大比魁首,师珊珊的脸色便一直不好。 她一直不太看得上汪染,虽说自己的徒弟司徒汶雨修炼时日较短,必定出局,可许茗赢了,也都比汪染赢了要强上百倍。 周围其他峰主对白灵境的祝贺,师珊珊听着,也觉得烦躁。 明明这祝贺不带太多真心,只是表面的客套话,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虚伪! 师珊珊不耐的转了转身子,只希望这给魁首赠灵的仪式,早点结束。 陶会似是感知到师珊珊的不耐,他笑着结束了上座中的客套,朗声冲着擂台之上的汪染说道:“汪染,你天资聪颖,又勤加修习,此次大比,你得魁首,实至名归。” 汪染微低了头行礼:“谢宗主夸赞。” “汪染,我知道,宗门之中,常有些不实流言,”陶会的目光,慢慢的扫向整片演武场,声音中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在宗内,若是不好好修习,只想着编排同门,那便不配当我上元宗的人。” “汪染虽修为只有练气,但这其中,自有缘由,并不是她不刻苦修行。”陶会继续说道:“她今日只用裂云鞭,越级打败所有的对手,便是她实力的证明。日后,若是再有人敢胡乱说她的流言,那便自去茶峰领罚吧。” 这话一出,演武场上的弟子,都吃了一惊。 就连汪染,也没想到宗主陶会会说到茶峰领罚的地步。 看来师尊白灵境将汪染的顾虑和决心,都跟陶会禀明了,所以这次陶会才会刻意提起那“内门之耻”的流言之事,以宗主身份为汪染正名。 另外,当初汪染从那魔宗归来,也算立了些功,因为事关重大,宗主陶会也知道汪染因此修为倒退,身中魔印之事,所以这次为免汪染因此寒心,特意说了这刑罚之事,彻底的给汪染站了场子。 汪染只略一寻思,便知晓了陶会心中所想。 虽说流言无忌,但天天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叫着内门之耻,汪染也不是很爱听。如今,大比夺魁证明实力,又有宗门之主撑场面,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敢质疑她了。 想到方岑岑等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汪染就觉得好笑,过瘾。 她心中偷笑,面上装的一派清风明月的秀雅,仍是行礼:“谢掌座体恤。” “既然大比夺魁,”陶会重又恢复那老好人一般的笑意:“那便该给魁首奖励。宗门准备了千年灵药和地级灵宝,正是适合你如今的修为和情况。” 汪染仍旧行礼,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拒绝的意思:“宗主,汪染不想要这奖赏。” 陶会笑意满满:“这大比魁首,若是没有奖赏,传出去,只怕会让人说我上元宗小气。” 汪染:“宗主,那灵药灵宝,若是往常,汪染也会心喜想要。只是今日,汪染心中有他事,自是无法安心收这灵宝奖赏的。既然大比魁首都有奖赏,汪染斗胆,想求宗主一个准许作为奖赏。” 陶会也不觉得不耐,他一向和颜慈祥,闻言百年问道:“汪染,你想要什么准许?” 汪染:“宗主若是答应,我才能说。” 陶会摸摸长到胸口的胡子,笑道:“今天便是你的日子,既然你想要别的,我当然会答应。” 听到这话,汪染满意的笑了笑。 她当即行礼,朗声说道:“宗主,几日前,酒峰师掌座以我擅闯诚心居,又护眼狡辩为由,私自在酒峰设罚,又以我手中灵器裂云鞭行罚。汪染无辜受罚,心中不服,还请宗主重新查明此事,当着上元宗弟子的面,还汪染一个清白!” 这话说完,汪染抬起头,周身而立,目光直指坐在高位的师珊珊,如剑一般的森利。 第51章 五十一个大佬 师珊珊身处高位, 又善于酿造灵酒, 往常都是被人求上门的, 何曾被人当面这样指摘过,当下便按捺不住脾气, 右手猛地拍在身下椅子的扶手上,冲汪染喝道:“汪染,你这小儿,还敢嚣张,是那天的鞭子,没吃够吗!” 师珊珊怒极而动,那紫雕花铁木的扶手,竟硬生生被她给拍断了。 她转而看向陶会, 声音中含着傲气和嚣张:“宗主,此事当日已有定论,无需再议。今日汪染目无尊法, 我请宗主罚她, 以儆效尤。” 师珊珊这话, 说的是非常的不客气。 她这人一贯如此, 说话并不拐弯,直冲冲的,也因为自己酒修的特殊身份, 有些妄自尊大,对人也毫不客气。 兰峰掌座卓丽烟一向与师珊珊不对付,她以袖掩口, 轻笑道:“今日汪染可是大比魁首,宗主也允了她这奖赏。师掌座这话,是想让宗主食言,以罚代赏吗?” 卓丽烟这话说的巧妙,她不为汪染求情,也不直接怼师珊珊行为无状,而是提了那大比魁首的奖赏,将这重新审查之事,给彻底的钉死了。 师珊珊虽不爱这些弯弯道道,但她也不傻,只一想便知了卓丽烟这话的意思,当下便一掌向卓丽烟拍去:“你这狐媚子,莫要胡说!” 宗门弟子,大多都在演武场上,看着上面的情形。 若是往常只有他们几人,师珊珊这样的脾气发作,倒还能忍。可现在,她是一峰掌座,却在低微弟子面前,发怒逞凶,便是行为无状了。 陶会往前轻轻一迈步,伸手一拦,便将师珊珊拍过来的这掌,化为无形。 他的眼看向师珊珊,含着警醒和告诫。 师珊珊虽心中不忿,还想张口,但她对陶会还算敬重,如今对上陶会的目光,便压了下来,重又回到了座位上。 卓丽烟和师珊珊的这后两句话,并未刻意施加灵力大声说话,所以底下的弟子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冲突,只看到师珊珊往前走了一步后,便被宗主陶会伸手示意,让她重新落座了。 陶会本无意管汪染这事,可见今日师珊珊的情状,便觉得她性子过于跋扈,需要敲打敲打,便想着答应下来,也当是给白灵境一个面子。 他仍笑着:“汪染,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你。三日后,茶峰悔悟堂中,我会当面问清查明此事,若是有想要来旁观的弟子,也都可以来。这样,你满意吗?” 汪染嘴角擎着笑意,眼光微微略过师珊珊,最后落在陶会的身上,倾身行礼:“宗主英明,汪染谢过宗主。” 大比结束,汪染走在回梅峰的路上,脚步也分外的轻快。 她如愿夺了魁首,给自己正名,还按计划求了陶会这重新查证的奖赏,心情很是不错。 甚至于,金乌虚隐佩上那道又有些加深的裂痕,都没能影响汪染的心情。 到底是地级灵宝,总还是能再撑上几次魔印冲击的,之后她也不会再参与比斗,就安心想办法找新的隐匿灵宝就好。 汪染夺了大比魁首,这消息早已传遍了宗门上下,她一路走来,路边大多都是恭喜之声,还有刚入门的弟子的艳羡目光。 玉简实录中也有了相关的话题,大都是夸赞汪染实力,隐隐的有了些粉丝的迹象。 汪染甚至还在那赌局里面,赢回来了五百灵石。 因为一路被人关注恭喜,汪染也有些受不了,便又步入树林之间,抄了小道往梅峰走。 刚要出茶峰的时候,汪染碰上了几个熟人。 前方,傅海和方岑岑侧对着汪染站着,似乎拦住了对面的人的去路。 方岑岑面上带笑,嘴里的话却十足刻薄:“陶师兄,要不是你将回灵焰扇给了许茗,恐怕这次大比,我是胜不了你的,师兄不会因此生气吧?” 陶瀚义微低了头,避开了方岑岑的目光,低声回避的说道:“不,不生气。” “若是师兄不生气,怎么连看我都不敢?”方岑岑与傅海交换了一个嘲笑的目光,声音却仍是柔弱的娇滴滴的:“难道师兄要让我赔礼道歉,还肯罢休吗?”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不讲理,陶瀚义不善言辞,又因输给方岑岑而心中窘迫,整张脸涨红了,也只说出了个“师妹不要误会。” 傅海紧跟着就又说话了:“陶师弟,既然输了,就该认。你若是对师妹心生埋怨,只怕道心不佳。方师妹还因此心生惶惶,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该跟师妹赔礼道歉才行。” 陶瀚义自是知道这两人刻意挤兑自己,但他向来知礼,做不来那拂袖而去的事,可他也愿无故担了这埋怨之名给方岑岑道歉,一时无言,便僵立站在了那里。 汪染站在一旁,见傅海和方岑岑两人这双簧唱的,明摆着欺负人,心里就有些不爽快。 她直接上前说道:“傅师兄好大的架子,陶师弟是内门弟子,又属于兰峰,傅师兄你是菊峰的人,怎么管的这么远?” “莫不是师兄夺了大比魁首,走路都张扬了不少?”汪染随即一笑,刻意扬声气人道:“哦,我忘了,师兄输给了我,当不了这大比魁首了。” 傅海被汪染这么一讽刺,立刻就怒了:“汪师妹莫要欺人太甚。” 汪染却不看他,而是转而来到方岑岑的面前,微微低头,盯着她的脸:“岑岑,这次你赢,只是运气好而已。若他日真是生死相斗,你在陶师弟的手底下,都走不过五招。” 汪染的眼里,含着深刻的寒意,只教本想顶嘴的方岑岑默默的咽回了想要出口的话。 方岑岑没想到心中不爽,顺便欺负下陶瀚义还能碰上个给他出头的,可如今汪染刚刚赢了大比,气势正盛,此时不欲和她硬碰硬。方岑岑无法,只狠狠瞪了汪染一眼,便拉着傅海走了。 傅海虽不愿,但被方岑岑这么一拉,心都快化了,自是无所不从,顺着方岑岑的劲力走。 汪染见他们两人走了,才对陶瀚义说道:“师弟莫要忍让,他们一贯欺软怕硬,师弟你若是让,他们便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她见陶瀚义情绪不高,又安慰了句:“大比之时,我看你神思不属,似乎有心事的样子。这才是你输了的原因吧?没事,一次输赢不算什么的。你记住以后勤加修炼便好。” 陶瀚义这才微微抬头,看了汪染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我明白,谢谢师姐。” “我还有事,就不与师姐多谈了。”陶瀚义冲汪染微微倾身,勉强笑了一下:“恭喜师姐夺魁。” 汪染也没拦着,点了点头,陶瀚义便转身走了。 汪染看着陶瀚义这背影,只觉得他兴致不好,想来他性格拘谨,此次输给了方岑岑,心里也确实会有些不舒服,再加上陶瀚义喜欢的许茗也没能夺下魁首,只怕此时陶瀚义也不是很想搭理自己吧。 汪染想明白了理由,也不以为意。 陶瀚义并没有如书中那般喜欢自己,汪染也觉得舒心,毕竟,她已经有了东方木,又掺和成了三本虐文的女主,可不想再去招惹什么烂桃花了。 汪染回到倚梅居之后,便收到了遥知递上来的传信符。 汪染一打开,脸上立刻挂满了笑意。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刚刚她还在想东方木,如今就接到了东方木的传信符。 东方木在信中提到,他要去怀北一带猎捕灵兽,回来的路上,会绕到上元宗这里,和汪染见上一面,大约需要一月左右的时间会到这里。 看着书信中那熟悉的笔记所写的一月左右,汪染将传信符贴在怀中,难得的起了几分小女儿的雀跃羞怯心思。 从小青梅竹马的长大,彼此互通心意,汪染对东方木有倾慕之心,在上元宗的时日,最高兴的是,便是收到东方木的消息,而在魔宗之中,也是对东方木的喜欢和思念,撑着她想办法逃了出来。 因为闭关和魔宗之事,两人已经将近十年的时间未见面了,汪染对他,还真是有些想。 再有一个月了,她心中默默念着,将那书信小心的收好,装在了私库中的一个碧蓝镶玉的锦盒里。 汪染出了屋,重新回到院落之中,坐在椅子上,以手扶腮,看着桌子上的木雕铜镜出神。 师珊珊此人刚愎自用,虽然她已经通过司徒汶雨知晓当日汪染无错,但看她今日表现,必然不会轻易认错,只怕三日后悔悟堂上还要费一番周折。 不过,无论师珊珊如何做,她都不怕。 师珊珊若是想对付自己,必须要说通司徒汶雨,只要司徒汶雨咬死并无迷情酒之事,没有任何证据的话,任是汪染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只是司徒汶雨说过的话,她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汪染葱白如玉的纤长手指,细细的描摹着铜镜的边缘,轻轻的一笑。 铜镜镜中本是汪染的容颜,镜面却忽然如水般波动,镜中的景象也慢慢模糊起来,重新恢复平静后,照出的却不是汪染的样貌,而是现出了倚梅居院内的情形。 与此同时,酒峰飘香殿内,司徒汶雨跪在地上,眼中含泪,额上渗血,却仍然不停的向师珊珊磕头,嘴里一遍遍重复的喊着:“徒儿不孝,请师尊责罚!” 大比结束,师珊珊便召来司徒汶雨,想要安排她三日之后说谎,将罪责全部推到汪染的身上,可没想到,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司徒汶雨这次却像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的不肯说谎,还磕头求自己承认做错。 师珊珊心中烦闷,可见爱徒满面血滴,摇摇欲坠,又觉心痛,便拂袖将她弄晕,让小童抬回了诚心居中,想着晚些时候再劝她。 她心中燥郁难平,一回身便拿起桌上的茶盏,扔到了地上。 这时,一旁小童深巷上前,说道:“掌座,外门弟子许茗求见。” 第52章 五十二个大佬 许茗? 师珊珊自然还记得许茗, 她是今日汪染大比的对手。 想到许茗, 师珊珊不免迁怒, 若不是许茗实力不济,让汪染赢了大比, 汪染又怎么会有机会求陶会重查鞭刑之事,当面让自己无法下台? 师珊珊重重落座于正厅雕花紫檀木座上,沉声说道:“不见,让她走!” 深巷自师珊珊年少筑基之时便跟着师珊珊,如今虽名义上还是小童身份,但在这酒峰之中,却没人敢真拿她当小童看。 深巷也已有金丹修为,多年来跟着师珊珊, 她心思细腻,知晓师珊珊脾气,也常根据情况出言劝阻, 如今见师珊珊发怒, 便出言说道:“掌座, 这许茗今日落败, 必定心有不甘。她此时来,也许是和那汪染有关,若是这样, 对掌座有利,还请掌座见一见她。” 深巷长的瘦弱,说话也慢吞吞的温柔, 和那兰峰掌座卓丽烟倒有些类似,可师珊珊却不觉得讨厌,反而她还很听得进去深巷的话。 这一番话,也将师珊珊原本心中的火气,也卸了三分。 她恢复平静肃穆的面容,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既然如此,便让她进来吧。” 深巷传令下去后,便上前为师珊珊整理衣衫,她退下来的时候,手往地上一扶,便将刚刚那碎落在地的茶盏和残渣都收于无形。 深巷重新回到旁边位置站好后,许茗也被守门小童带了上来。 小童告退后,许茗便拱手行礼:“外门弟子许茗,拜见师掌座。” 师珊珊看着许茗一身英气随意的打扮,倒也有几分欣赏,温声说道:“许茗,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许茗面容平静,沉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掌座屏退左右,许茗才敢说。” 师珊珊微微皱眉,却是说道:“无事,你尽管说。我和深巷之间,没有秘密。” 这话说来,便是师珊珊对于深巷十足的信任。 许茗听来,也有几分心惊,但是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继续说道:“许茗今日前来,是因为我发现梅峰汪染身带魔气,恐与魔宗有所勾结,我想请师掌座帮忙,揭露汪染的真实面目。” 师珊珊面容严肃:“这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许茗将自己左手腕上的触魔环露出来:“师掌座,这是触魔环,能感知魔气。此次大比,我与汪染最后对战之时,触魔环上感知到了魔气。此前,我也曾在汪染待过的地方感知到魔气。这次之后,我便确定了,她身上有魔气,必和魔宗有所勾结。” “她这魔气还不会轻易泄露,只有在遇到火性灵器恭喜的时候才会显现。”许茗继续说道:“若是悔悟堂上,师掌座以火性灵器攻其不备,必能让汪染现出魔气。” 内门弟子会去魔宗试炼一事,师珊珊作为一峰掌座,自然也知道。但她也从未听过,有人会沾染了魔气回来,如今听许茗这么一说,虽说是个反打汪染的机会,但她总还是有些疑虑,担心和那魔宗试炼有关系。 师珊珊说道:“这事我知道了。” 许茗见师珊珊如此淡定,似是对此事并不满足,倒也有几分心慌,她略一寻思,便又开口说道:“弟子还发现,汪染有杀害她守门小童冬悠的嫌疑。她身怀魔气,已是异类,那日受鞭罚她便怀恨在心,今日借机大比魁首想挑衅师掌座您,而当日行刑的冬悠,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无人见过他,很有可能就遭了汪染的毒手了。” 这话倒引起了师珊珊的兴趣。 虽说冬悠是汪染的守门小童,但他也是宗门弟子的出身,若是汪染对他下手,也是有违门规。 师珊珊开口问道:“若是汪染下手,必会留下踪迹,你可有找到什么证据吗?” 许茗微低了头,略一犹豫:“弟子还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上元宗内,光凭猜测,可是无法给人定罪。”师珊珊说道:“这三天,我便命你去找这证据,若是能找到,本座定会好好赏你。” 许茗拱手领命:“是,谢师掌座。” 深巷察言观色,轻声开口:“若是汪染行为有失,自是无法当这大比魁首。到时候,掌座会为你正名。即使宗主不愿多生事端,掌座也会让你入内门修行的。” 师珊珊附和着点头:“深巷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许茗一听这话,才露出笑颜,冲着深巷微微躬身,又再次对师珊珊行礼:“许茗谢过掌座。” 许茗离开飘香店后,师珊珊重又看向深巷,叹气道:“深巷,汶雨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我的话了,这次,她不愿意帮我,许茗又找不到证据的话,只怕陶宗主要生气了。” 师珊珊对人一贯冷面,又有些暴躁易怒,如今这话说来,倒有点像是在撒娇埋怨,显然她对深巷极其信任,以至于愿意对她袒露虚弱的内心。 深巷微微一笑,出言安慰:“掌座,汶雨这孩子对您一向敬重,本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只是当日那迷情酒一事,汪染也算对她有恩,又因为这被掌座您打了鞭子,汶雨自然是心中有愧,不肯再指摘汪染说谎擅闯了。” 师珊珊说道:“可我是她的师父,将她当亲女儿一样爱护,怎么现在,她竟不愿帮我?” “汶雨这孩子吃软不吃硬,”深巷说道:“掌座直接命令,她自是不肯听。若是抽时间好好与她细说,阐明利害关系,她会明白的。” 深巷继续说道:“我会想办法劝她的。” 师珊珊目光转柔,看向深巷:“还好有你在。” 深巷亦是露出微笑:“这都是我该做的。” ———————— 三日来,汪染为防多生事端,都待在倚梅居中,闭门谢客。 唯独许茗来访的时候,汪染见了她。 许茗也无事,只是说大比当日没有机会,所以特意来祝贺她宗门大比的胜利,同时对之后悔悟堂的事表示了担心。 汪染自是感谢。 此外,她趁着空闲时间,换了除遥知之外的小童,又命人查验了外库,一一点清缺失的灵器灵药。 这一查,灵药缺失了有百十来瓶,灵器也少了有个二三十样。 汪染着人将缺失的都记了下来,便打算找机会问问许茗。 闭关之前,汪染因为感念当初清风阁许茗的关照,担心自己闭馆后她在上元宗内孤单无依,便给她传信,准许她任意借用自己外库中的灵器灵药。 这次汪染见许茗,也是想顺便问问许茗,她曾取用的灵器和灵药,以便和缺失名册进行对比,看看是否有被冬悠贪下的。 若是冬悠真的监守自盗,中饱私囊,那么她便可以借此机会,正大光明的将他压去茶峰领罚。 许茗未曾想汪染会有此一问,她略略说了五样灵器后,又说灵药取用多少有些记不清,约有个二十瓶的样子。 说了这话,许茗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拉了汪染的手:“汪妹妹,这些年我能有此修为,全靠妹妹的帮助。你放心,我以后,必会想办法还你的。” 八年来这样的取用,倒也算正常。 况且当日自己都那样说了,人家用了,她自然也不能反悔指骂。 汪染笑笑:“当日我担心姐姐入了宗门,无人帮助,会吃了亏。而我闭关紧急,便只能给姐姐开了这外库之门。” “只是,如今姐姐已然能在宗内立足,”汪染继续说道:“想来也不需要我这些小东西了,我这外库,最近需要重新管理,便不能再任姐姐取用了。那五样灵器,姐姐既然已经用的顺手,那我便送给姐姐了。至于那些灵药,姐姐想还便还,不想还也无事。” 许茗嘴角的笑略有些僵:“妹妹这是哪里的话,灵器送我,我已经受之有愧。我如今也有些家底,那灵药,我必定会还你的。” 汪染也不推辞:“既然如此,那便谢谢姐姐了。姐姐什么时候凑够了,便再来找我就好。” 这话说了,便是送客的意思。 许茗这次来,本是想要打探消息,可却被汪染用这外库之事扰乱了话风,此时再多说什么只怕会让汪染生疑,便只能起身告辞了。 出了倚梅居,许茗还是觉得有几分奇怪。 当年的汪染,在清风阁的时候,活活的像个没头脑的傻姑娘,怎么时隔八年,现在看来,她不但不傻,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精明聪慧? 这外库之事,许茗从来不认为汪染会问自己,她也觉得汪染碍于面子,甚至都不会提这收回一事。 至少,曾经清风阁那个女孩是不会问的。 可现在,汪染不但问了她的取用,还变相收回了外库的使用权,甚至于许茗还要赔付自己所说的那些灵药。 这是怎么了? 汪染怎么会突然这样做? 难道她发现什么了? 许茗微微皱眉,心中只觉得有些不详之意,隐隐担心之后悔悟堂上,又会出了什么差错。 她甚至有些些微悔意,觉得自己一向小瞧了汪染,只还记得她清风阁时的样子,以至于轻敌落败,受人掣肘。 倚梅居内,汪染轻轻的饮着杯中的青梅酒,想着刚刚许茗的表现。 她并不是吝啬的人,许茗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只是毕竟许茗有外库的使用权,若是常来,和冬悠也算是熟识。 冬悠若是私盗外库,许茗也不能完全避嫌。 况且,现在许茗俨然半个外门之光,也在上元宗内过的风生水起,就算她与那灵器丢失之事并无关系,汪染也没有道理再拿自己的资源去供着她,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汪染的心里,还是相信许茗的。 但是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她这个人,一向是有些识人不清的,尝尝会被人的外表所骗。 所以,这次收回外库,同时也是一个考验。 许茗对自己是否真心,便看她之后如何表现了。 第53章 五十三个大佬 三日后, 茶峰悔悟堂上。 宗主陶会坐在堂内正中, 白灵境和师珊珊分坐两旁, 随行小童站在旁边,汪染和司徒汶雨都站在堂内正中。 门外密密麻麻的围了好几圈弟子, 大多都是过来凑热闹看这事情到底如何发展的。霍诚许茗等人也在其中。 汪染已经将自己闯入诚心居的缘由以及事情的发展经过,都一一禀明。因此陶会才召了司徒汶雨来,想要问清情况。 陶会看向司徒汶雨,问道:“汶雨,刚刚汪染的话,你都听到了,她说的,可是事实?汪染当时闯入可是为了救你?” 汪染转头, 看向司徒汶雨,等待着她的回答。 司徒汶雨低着头,她不看陶会, 也不看汪染, 只低低的回了句:“禀宗主, 汪师姐所说的话, 汶雨很是迷惑。我从未听说过这迷情合~欢酒,更不会私自酿造,甚至误饮此酒。” 她顿了顿, 继续说道:“至于当日汪师姐硬闯诚心居的原因,汶雨直到今日,都是迷迷糊糊, 不知缘由的。” 司徒汶雨这话,显然就是彻底否认了汪染的话。 汪染的眼底,泛上了冷意。 她本来觉得司徒汶雨也算至纯至性,虽犯错但却知错,虽有些骄纵但却不跋扈,可没想到,当日跟自己道歉表谢时那般的诚恳,今日她还是选择说谎,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师珊珊是一峰掌座,即使查明此事她确实有错,最多也就是落个分辨不清的口角错处,对她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若是证明此事是汪染强词夺理,故意诬陷,那么她一个个小小的弟子,只怕顷刻间就会被压入刑堂重罚,甚至会因此丧命。 司徒汶雨虽然年纪轻,但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可她将师珊珊的威严,看的比汪染的命还重,甚至于,不辨对错,不明是非。 汪染觉得失望。 还不如不救她了。 这想法猛然冒出,将汪染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事已至此,她却没空多想,座上师珊珊已然嚣张冷笑,咄咄逼人的发话:“汪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白灵境端坐椅上,淡淡发话:“染儿,你只管说,为师会为你做主。” 师珊珊冷哼一声:“哼,灵境上者这是要徇私枉法吗?” 白灵境虽一贯温和,却也不会平白受这郁闷之气,淡定的怼了回去:“司徒汶雨是师掌座的徒弟,她今日说的话,未必可信。” 师珊珊猛地一拍桌子,暴脾气又要上来:“你的意思是,我教唆汶雨说谎了?” 陶会轻咳一声,目光带有警告意味的看了看白灵境和师珊珊两人,见他们二人都偃旗息鼓,这才看向汪染,问道:“汪染,你说司徒汶雨上来,真相便一切大白。只是,她的言辞,与你不同,你可还有话说?” 汪染看着司徒汶雨,再次问了一遍:“汶雨,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来我倚梅居,跟我说的那些话。现在,你就要恩将仇报了吗?你想想,若是你还有良心,就说实话。” 汪染这话说的动情,却也是在给司徒汶雨机会。 当日大比夺魁后对陶会的请求和对师珊珊的挑衅,是因为汪染手中自有底牌,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虽然对司徒汶雨并不恶意,却也不会将一切都压~在这样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上面。 只是,汪染所希望的,是司徒汶雨能够明辨是非,能够守住自己的承诺,站在对的这一方。 可司徒汶雨终究还是让汪染失望了。 她微一偏头,眼底晦暗,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坚定决绝:“汪师姐,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她顿了顿,嘴唇抖了抖,又补上了一句:“汪师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不起。” 这些话里,可能唯有那句对不起,才是真心的。 看司徒汶雨的模样,似乎也很不好受的样子。可即使是这样,汪染也不觉得舒心。 她觉得自己救错了人。 师珊珊更加嚣张,她笑道:“汪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汪染瞥了她一眼,不屑一笑,便转身冲陶会说道:“禀宗主,我受鞭罚的第二日,司徒汶雨便来我倚梅居,送了我千幻丝路酒,直言歉意,还跟我许诺,我若有事,她不必会推辞。” “如今看来,”汪染偏头看向司徒汶雨,笑的玩味:“司徒师妹这话,也正如令师尊一样,什么都是随便说说的。” 司徒汶雨身体猛地一抖,脸白的仿佛要晕倒似的,但她仍紧紧咬住嘴唇,挤出了几个字:“汪师姐,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师珊珊心疼徒弟,见司徒汶雨这幅样子,便更加厌恶汪染,周身气势更甚,她转向陶会,厉声道:“宗主,汪染此人,信口雌黄,又欺辱汶雨。若不罚她,我酒峰上下,难以心平,还望宗主严惩!” 白灵境早知汪染后手,闻言也不发怒,而是淡淡说道:“小徒还有话说,不如让她说完,再做定论。” 陶会看向汪染:“汪染,你若还有什么想说,也该到说的时间了。” 汪染倾身行礼,说道:“汪染刚刚对司徒师妹发问,也是想给师妹一个悔改的机会。既然师妹铁了心要诬陷于我,那我汪染便当救了个白眼狼。”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雕木铜镜,说道:“此镜名为观世镜,有记录影像的功能。那日司徒师妹前来道歉所说的所做的,都被观世镜记录了下来,谁是谁非,大家一看便知。” 因为当日冬悠的背叛,汪染担心院中小童生有异心,对自己不利,便将这铜镜放入桌上,以便留下记录,随时监控。 也是恰巧,那日司徒汶雨来道歉,便也被这观世镜给记录了下来。汪染想到自己平反的打算,便一直费着灵石留存着这影像,就是等着今天要用。 汪染在镜面上轻轻一抚,引动灵气,那镜面便如水波一般漾起纹路,渐渐的显露出倚梅居中的院落里来。 院中,司徒汶雨和汪染对坐着,司徒汶雨正将手中的酒坛,递给汪染。 镜中的司徒汶雨说道:“昨日的事,我醒来后都知道了。师尊也知道是错怪了师姐,我也感谢师姐阻拦,才没让我犯下大错。还请师姐原谅。” 而在汪染推却后,司徒汶雨又承诺道:“无论师姐意图为何,救下汶雨的是师姐,师姐的情,汶雨记着,若是以后师姐有事,只管开口,汶雨在所不辞。” “汶雨在所不辞”这六个字,仿佛一计鞭子,猛地抽在了站立一旁的司徒汶雨的脸上。 她脸上青白交加,已满是悔意。 司徒汶雨虽被深巷说动,为了师珊珊的面子,说谎污蔑汪染,可她心里也觉惭愧,一直想着事后再去跟汪染道歉请罪。 可谁知道,汪染手中竟有能记录影像的灵器,将那日的情况,都记录了下来。 这无异于当场揭露了她的说谎行为,相当于公开处刑,司徒汶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周围弟子的窃窃私语声,犹如一把把利剑,全部都扎在她的身上。 她微微转头,目光落在了屋外人群中的霍诚身上。 如今霍诚知道自己是这样丑恶的人,会怎么想呢? 他是不是会更加的讨厌自己呢? 思及此,司徒汶雨再也无法忍受,她眼中含泪,猛然抬头,冲陶会说道:“宗主,此事与师尊无关。那日是我顽劣,误中了迷情酒,又担心师尊责罚,才没有跟师尊说真话。但汪师姐当日救我,又无辜受罚,我心中不安,才带着酒送于师姐,说出那样的话来。其实此事师尊并不知情,她确实以为汪师姐是故意硬闯诚心居的。”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司徒汶雨跪在地上,哭喊着:“请宗主责罚!” 她微微偏头,看向汪染,说道:“汪师姐,当日汶雨确实给了师姐承诺。如今我食言,又累师姐至此,还让师尊也跟着受累,实在是罪不可恕,今日汶雨就跟师姐和师尊谢罪!” 司徒汶雨这话说到最后,喉咙嘶哑,已存死志,调动灵力,便向着自身丹田而去,想要自绝丹田,以死谢罪。 汪染未料到她如此形状,虽有些不忍,但是并没有动弹。 宗主还有两位掌座在场,自是不可能让她真能做成什么的。 陶会只一个抬手的动作,便制住了司徒汶雨。 司徒汶雨嘴角溢出鲜血,双目圆睁,未及再说出什么,便晕了过去。 师珊珊见爱徒为自己背负罪名,又因为被汪染揭露而要自绝而死,已然气炸,司徒汶雨刚晕过去,她就飞身而起,冲了下来。 其它人都以为她爱徒心切,是冲司徒汶雨去的。 可谁知,师珊珊的目标,却是汪染。 她手上现出一个雕着火焰纹路的紫金钵,将汪染浑身罩住,让她无法动弹。 紫金钵中瞬间倾出紫色灵火,围绕在汪染周身。 异变骤起,汪染本想运灵抵抗,可只一个呼吸之间,她便感受到浑身炙烤,灵气防御瓦解,同时右肩上刺痛非常,并瞬间就攀爬向下瞬间蔓延到了整条右手臂上。 汪染不支疼痛,跪倒在地,她猛地抬头,看向眼前露出得意之色的师珊珊,眼底闪耀着不屈的恨意。 虽说不知道师珊珊是如何知道那魔印之事,但她此番作为,显然是要逼出汪染身上的魔气,以勾结之名,彻底的将她盯死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白灵境见此异动,也忙起身引动灵力,一把拂尘直指那紫金钵,想要护住汪染。 可高手对决,顷刻之间,便现差异。 师珊珊抢先出手,又是跨越几个阶层的修者强压,现在出手拦截,已然是来不及了。 悔悟堂中,汪染周身猛然爆发出一团黑色~魔气,直冲而上,顶上了那紫金钵,瞬间就将那紫金钵炸成了两半。 第54章 五十四个大佬 紫金钵被炸, 那魔气却不收敛, 反而张牙舞爪的向着师珊珊而去, 攻击性十足。 一旁观看的弟子,也全都面露讶异, 运灵警惕。 唯独霍诚,他眼底沉沉,看向魔气中心的汪染,有些担心,下意识的想上前。 可他一动,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许茗,想起许茗说过的话,想要迈出的脚又收住了。 总归灵境上者在座, 汪染不会有什么事的。 师珊珊见魔气反攻回来,眼现轻蔑,一把拂尘猛地甩出, 便向着魔气中心而去, 招式中杀意泠然, 炼虚修者的威压尽数放出, 只冲汪染而去,显然是存了灭杀之心。 可她招式还未过去,便被陶会挡了回来。 白灵境也飞身向前, 将汪染周身的灵火尽数驱散,助汪染压制魔气。 这一番闹腾中,并没有人注意到, 那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玉碎声。 金乌虚隐佩上的裂痕,又添了一道。 师珊珊未料到陶会竟然出手,她骤然被打了回来,脸上惊怒交加,冲陶会喊道:“师兄,这汪染身上魔气冲天,还会攻击护主,她与魔宗的关系昭然若揭,难道你现在还要护着她吗!” 陶会一贯布满笑意的脸上却也带了怒意,他并未发话,只是散出周身灵压,陶会已达出窍期,高出师珊珊一个阶层,如今盛怒之下,灵压全向师珊珊而去,便将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师珊珊面现颓然,眼中愤恨难当,猛然冲堂外弟子喊道:“堂外弟子听着,汪染与魔宗勾结,身现魔气,陶会包庇魔物,不配当宗主之位,你们在场的,都赶紧逃,有命留下的话,以后都可当个证人!” 这话已经不单单是在说汪染的问题了,俨然是在指认宗主陶会和魔宗有所勾结,要灭杀在场之人,是实实在在的诛心之言。 陶会也未曾想到师珊珊竟然会说出如此之话,气的胡子都差点吹歪:“珊珊,勿要妄言!” 而悔悟堂外吃瓜的弟子,也人心惶惶,不知现在到底是该逃还是该留,面面相觑。 有那些信了师珊珊话的人,已经召出灵气,千里奔逃了。 可陶会乃出窍修者,怎能任由这些人飞走散布谣言,当下一个怒喝:“都给我下来!”便将那些飞走的人都震了下来。 那些弟子本来还心有犹疑,如今逃跑被拦,立刻就吓个半死,当下就跪地磕头嚎叫:“宗主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放过我们吧!我们出去不会乱说的!” 宗内弟子竟然如此沉不住气,陶会被这么一闹腾,气的太阳穴都疼了。 他勉强沉心静气,见汪染已压下魔印,恢复清醒后,才沉声说道:“汪染身上魔气之事,本该是本门密宗,不可外传的。今日既然机缘巧合,众位弟子都看到了,那我便说个清楚。” 陶会的眼,扫过刚刚逃走的几个弟子,最后落在了师珊珊的身上,才继续说道:“十年前,汪染领走宗内秘密试炼任务,隐藏身份潜入魔宗,不到两年,她返回宗内,同时也带回了长达百年的全村凡人消失的异状与魔宗相关的线索,助修真界挫败了魔宗暗地里塑魔的计划。” “此事本该嘉奖,”陶会继续说道:“只是修真界与魔宗如今维持着表面平衡,签订和平条约,若是贸然张扬此事,修真界众人便处于被动。于是我们便将此事计入门内密宗内,至于汪染身上的魔气,也是因为她当初深陷魔宗被种入魔印才导致的。八年来她修为无所寸进,也是这魔印的缘故。” “此事,乃是宗内密辛,就连灵境尊者,也只知其中一二。”陶会的声音越加严厉:“其他合作宗门之中,也仅有一两位修者知道,可想而知,此事的紧要程度。” “只是没想到,今日竟由珊珊你妄自尊大,贸然揭露出来!”陶会喝道:“宗内有魔,你若发现,最先做的,也该是向我禀告,问清事由,而不是在这悔悟堂内,众目睽睽之下,为一己私欲,而自作主张!” 师珊珊站立不稳,茫然后退,直到身体抵在桌子上,才醒过神来,她怔怔的笑了两声,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师兄,你说什么呢,这,这怎么可能呢?” 师珊珊曾是陶会爱护的小师妹,在陶会当上宗主之后,虽知道师珊珊有时形貌无状,但也多有回护。 可如今,陶会见师珊珊这个样子,只觉得曾经自己太过心如偏爱,以至于师珊珊竟然一错再错,走到今日这步,竟敢直接在悔悟堂上挑战他的地位和存在。 陶会眉眼严肃,眼中没有半分亲近之情,冷冷说道:“悔悟堂上,你该称呼我为宗主。” 师珊珊眼眸瞬间暗淡,手抵在身后的桌子上,无措收紧,竟觉得有些慌。 陶会虽有怜惜,表情却未有半分和缓,他沉声道:“师珊珊不辨是非,于茶峰外私设刑堂,今日又教唆徒弟,污蔑他人,甚至妄图用魔气一事,扰乱宗内安宁,致使密辛泄露,不可饶恕。念其多年来担任酒峰掌座,也算劳励勤勉,便只罚她闭门思过,一年不可外出。” “至于你们这些慌忙逃走的弟子,”陶会眼含薄怒:“你们道心不稳,虚实不分,便罚你们各领五戒鞭,再去茶峰内签订禁言约,之后内门弟子贬入外门,外门弟子入茶峰当劳力半年。” 陶会看向剩下的人,目光总算和缓了些:“至于其它人,你们虽未因这些小事惊慌,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你们全部都要去签订禁言约,待此事尘埃落定,便自然可解。” 堂外弟子全都拱手行礼:“弟子遵命。” 汪染此时也已经恢复清醒,陶会如此雷霆手段,罚掌座罚弟子,也是为了保她周全,汪染也起身行礼:“谢宗主。” 陶会摸摸胡子:“汪染,你不必谢我。你为宗内付出许多,这本该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有些晚,让你平白受了些冤屈。” 这话说完,陶会又开始冲底下瞪眼:“今日之后,若是还有人敢在背后编排汪染半句,我会让茶峰割了你们那根乱说话的舌~头!” 汪染瞥了眼堂外情况,见众弟子无一不低头行礼,感觉自己这也算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宗主亲自给自己出头站场子,还降罪了一峰掌座,让那师珊珊再也不敢挤兑自己。汪染看师珊珊脸色灰败,心中含怒却又不敢言说的样子,只觉得心中爽快,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汪染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几日师珊珊给自己的羞辱实在是过多,而刚刚若不是师尊在场,只怕她会命丧当场,连句辩驳都说不出来,她便又觉得就这样放过师珊珊有些不舒服,心中不过瘾。 反正现在陶会是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方的,而她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怕什么指摘。 于是汪染便开口,冲师珊珊说道:“师掌座,当日~你私设刑罚,羞辱于我,那时我便说过,总有一天会讨回公道。” “想不到,”汪染笑笑:“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她转而冲陶会行礼:“宗主,您罚师掌座闭门不出,是罚她不明是非,导致密辛泄露一事。可今日我们在此,是为那日诚心居中师掌座鞭罚我一事。现在,事情真相,都已经明了,还望宗主做主,让师掌座跟我道歉,汪染那日的屈辱,才算勉强洗清。” 一听这话,师珊珊瞬间又怒了,她瞪向汪染:“你——” 可她还未发话,陶会便已转向她,厉声说道:“珊珊,道歉!” 对于师珊珊来说,陶会是一直爱护她的师兄,哪怕她对其他各峰掌座偶有不礼之处,陶会也会回护于她。 可今日,为了一个汪染,他竟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师珊珊虽心中不愿,可一见陶会眼眸中的怒意和压制,便也只好低了头,冲汪染说道:“汪染,那日诚心居内,是我未分清情况,鞭刑一事,是我错了。” 师珊珊这话说的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说完这话,她看向汪染的眼神,只恨不得要吞吃她一般。 汪染却不惧。 虽说汪染一向与人为善,避免麻烦,但就算她今日不讨这一句道歉,师珊珊也已经恨上她了,那么她还不如畅快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汪染轻轻一笑,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掌座知道就好。” 这话,其实是有些无礼了。 只是师珊珊的道歉态度更加不好,如今汪染回话,也无人能说她什么。 可师珊珊却觉得受到了冒犯。 她紧盯着汪染,只恨不得当场就一掌打碎她的天灵盖。 就在这当口,师珊珊的眼睛,看到了汪染身后,藏在人群中的许茗。 那日,便是许茗跟自己说了汪染身上的魔气一事。 除此之外,许茗还说了别的。 既然魔气之事弄不死汪染,那么屠杀同门这件事呢? 陶师兄总不能也说这也是在密辛之上,是汪染为宗门做的贡献吧? 看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护得住这个小贱人! 师珊珊的眼中,已经有了些疯狂。 她猛地起身,冲破了陶会的灵气威压,嘴角溢出鲜血也毫无在乎,指向汪染,大声说道:“宗主!就算汪染与魔宗并无勾结,她也绝不是纯善之辈!她因记恨守院小童冬悠行刑,便将他杀死!宗门之内,同门相残,绝不可姑息!还请宗主彻查责罚!” 汪染一愣,不明白这话是从何而来,就见师珊珊猛地指向人群中一人,继续说道:“此事绝不是我无故生非,有外门弟子许茗可以作证!还请宗门明察!” 第55章 五十五个大佬 汪染顺势转头, 正对上了人群中许茗的眼。 许茗眼神微有慌乱和惊讶, 却很快趋于镇定, 她迎上汪染的目光,眼神淡漠, 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冲陶会躬身行礼:“外门弟子许茗,拜见宗主。” 师珊珊已然疯狂,她冲许茗呵斥道:“许茗,你快将那日~你对我说的,都说与宗主,让他们看清汪染的真面目!” 许茗心下生恨,暗道师珊珊虽位居掌座, 却是个没大脑的,竟把自己给供了出来。 许茗本想继续隐在暗处,对付汪染, 可事到如今, 也由不得她隐藏了。 她面上平静无波, 不卑不亢, 缓声说道:“禀宗主,昨日我在外门一处石壁外,闻到了血腥腐臭味, 心中生疑,便用了那破壁的灵器进入了那石壁之中,在那里, 我发现了汪染的守门小童冬悠的尸体,他的背上,插着一把匕首,应该是致死之因。匕首之上,有刻着一个汪字。” “我听说那日冬悠离开酒峰后,便再无人见过他,便想着来酒峰打听,拜见师掌座的同时,便将这事说给了师掌座听。”许茗继续说道:“弟子并未说此事与汪染有关,只是那匕首似乎是汪染之物,师掌座才会有此误会。” 这说出来的话,俨然与当初酒峰之中许茗所做的,有些不同。 师珊珊正要质疑,抬眼却见深巷不知何时来到了前方正对自己的位置,正对着自己隐晦的摇头,便将到嘴边的话,又给压了下去。 汪染此时,心里凉凉的,听着许茗的话,看着她的脸,只觉得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 许茗的脸还是如曾经一样秀美,带着让人想要亲近的感觉,可她口中说的话,所做的事情,却是将汪染给推到了另外一边。 果真看脸轻信总会吃亏,而如今日久见人心,竟让汪染发现了许茗是这样的人。 那破壁的灵器,应该也是出自她的外库,却并不在当日许茗跟她说的拿走的灵器之中。 许茗撒谎了。 她想要对付自己。 只是为什么? 虽说汪染闭关八年,无法照看许茗,但闭关之前,她留下吩咐,给与许茗进入外库的权利,已经算是心意十足,很是照顾了。 她所做的这些,若是说想偿还当初清风阁的回护之情,也早就足够。 出关之时,许茗的刻意亲近,又让汪染相信了她,将她当做可以亲近信赖之人。 就算是为了利益,汪染本身的存在,便已经是足够的利益了,许茗又为何要对付自己? 汪染想不通。 但她随即冷然一笑,又觉得自己不必想通。 既然许茗已经背弃自己,那么她也无需理由,只管将她当敌人就好。 而许茗是自己领进修真一路的,总有一天,她也会亲手了解她的修真之路。 原书中,那经脉损毁,外门掌事的命运,对于如今的许茗来说,只怕还是太过于幸运了。 汪染眼眸沉沉。 思及闭关归来发生的所有,汪染觉得自己对人过于宽厚,以至于人人都当她好欺负。 她会让许茗付出代价的。 汪染挺身而立,扫了狼狈的师珊珊一眼,不屑的一笑,转而对陶会说道:“宗主,许茗这番话,漏洞百出,在座的人,有人会相信吗?” “宗门大比,许茗败于我手,心有不甘,便勾结师珊珊想要陷害于我,”汪染继续说道:“刚刚司徒汶雨的事情,便是前车之鉴。如今,他们只是换了一套说辞罢了。” “至于冬悠,”汪染眼神冷冷:“背弃主子的守院小童,我倚梅居不收。我本不关心他在哪里,只是近日我发现,倚梅居外库丢了不少灵器灵药,想必是冬悠监守自盗,我也在查他在哪。” “怎么?”汪染的眼,瞥过许茗,带着玩味和嘲弄:“许姐姐,你说冬悠死了吗?” “哈,他这一死,倒是轻松,”汪染的目光,刮在许茗的脸上,慢慢的说道:“倒是护住了他背后的人。” 许茗见多了场面,虽被汪染这般嘲讽捉弄,但面上仍是镇定,她看向汪染,在宗门面前还打算维持着面上的平衡,勉强笑了笑,说道:“汪妹妹,你不要误会,我并未怀疑于你。宗主彻查之后,定会还你清白的。” “汪染的清白,早就已经证明了。”汪染却不打算和她虚与委蛇,直接说道:“这冬悠一事且不必说,倒是许茗你,我闭关八年,准你进我外库任意取用,你才得了今日的修为。可你发现冬悠之死,一不来告知于我,二不禀告我梅峰,而是专门去找了正和我有私恨之仇的师珊珊,便是狼子野心,故意与我为难!” 汪染这话一出,许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色也难看了起来。 她未想到汪染没有半分圆滑,直接撕破脸,将这话摆在了明面上来说。 底下弟子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说许茗一个外门弟子,无名无势,怎么修为涨的这么快?原来是背后有掌座弟子的外库任意取用,呵。” “汪师姐也是仁义,八年来任她取用,毫无怨言。” “这许茗也真是恩将仇报,那冬悠之事都还未查明,怎么就直接去找师掌座,要推到汪染头上呢,这师掌座和汪染的关系,最近正僵着呢。” “没准就是许茗联合那个冬悠,监守自盗,然后她未免事情败露,杀死了冬悠,将脏水彻底的泼了出去,把手里的东西都给吞了。” 陶瀚义夹在人群中间,看着站在中间握紧手中剑柄的许茗,听着周边弟子的各种猜疑,又想到那日他所见的许茗破壁入内一事,心中已对刚刚听到的那话信了八分。 在他心中,许茗并不会是那杀人害人之人,陶瀚义觉得许茗是有苦衷的。 或许是师掌座故意逼迫的。 陶瀚义的目光投向师珊珊,见她自刚刚就不发一言,心中诧异。 此时,堂内陶会开口说道:“此事颇有疑点,今日就暂且放下。茶峰派人跟着许茗,去找那冬悠的尸体,此事我必会彻查,到时候,那凶手残害同门,我必定不会姑息!” 宗主直接发话,显然并没有将汪染认定为疑凶的想法,甚至连暂时限制汪染的命令都没有下。 反而是许茗,虽说暂时被放走,但那派出去的茶峰之人,只怕不是找到尸体后便能甩脱的。 显然,之前师珊珊和司徒汶雨那出诬陷大戏,已经让许茗此事的真实度大打折扣,以至于陶会的心里,已经偏向了许茗故意杀人诬陷汪染的可能。 这心思,在座的弟子,都能明白。 许茗面色难看,只怨自己被师珊珊拖累,对汪染有宗主依靠这事未曾察觉,以至于今日,全盘算计,竟然全部成空。 她面上露出冤屈不甘之情,心中已经在思考怎么利用霍诚助自己逃走了。 甚至于,要是能在逃走之前,借助霍诚,杀死汪染,出了今日心头这口恶气,也是好的。 人群中的陶瀚义却是分外焦急,他不知此时许茗心中的恶毒心思,只当她是委屈害怕,却又无可奈何。 陶瀚义想起曾经许茗的主动靠近,自己受伤时的温柔关怀,以及她眼中谈论修真大道时闪耀的光,对她的爱意占了上风。 脑中一时冲动,陶瀚义便冲了出去。 反正他这个人,也无亲无故,并没有什么人关心,那么还不如用这一条命,好好的保护那个他想要保护的人,哪怕能暂时护住她这一刻也好。 陶瀚义直接跪倒在地,冲着陶会说道:“宗主,杀死冬悠的人是我!汪染和许茗,都与此事无关,有何责罚,都冲我一个人便好!” 这变故来的突然,在场的人都未反应过来,几乎是有些呆愣的看向跪在中心的陶瀚义。 陶瀚义一向沉默寡言,不爱和人群接触,有些弟子甚至不知他的名字,听了周围认出他的人说了后,才知道他是谁。 有人恍然顿悟:“哦,原来他是宗主的那个侄子。” 陶瀚义虽是陶会的侄子,但两人亲戚关系极偏极远,陶瀚义能进兰峰,已经是靠了这层关系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叔叔。 陶会事忙,亲戚众多,自然是也没有功夫管这个偏门远房的侄子。 陶会一时也没有认出陶瀚义来,听了周边弟子的嘟囔,他才意识到眼前跪着的人是谁。 虽说关系不近,甚至淡漠的连弟子都不如,但总归也是自己名义上的侄子,陶会不敢放松,问道:“瀚义,你是承认是你杀了冬悠吗?” “对,”陶瀚义跪的比值,他的视线落在虚空之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内门弟子,不爱言辞,也不愿与人起冲突,可冬悠一个小小的守院小童,竟然常常欺辱于我。大约半月前,我又被冬悠欺辱逼迫,心有不甘,便夺了他身上的一把匕首,刺入了他的后背,将他杀死。” “自那日后,我心中惶惶,”陶瀚义低了头,继续说道:“我虽想来茶峰自首,却又心中害怕,不敢出来。只是今日,其他弟子又因我这杀人一事而被卷入纷争,我更觉惭愧。宗主,翰义不愿再受此心道折磨,便出来坦白此事,还请宗主责罚。” 陶会的眼越渐深沉,他眼神严肃,看着陶瀚义,压迫感十足。 可陶瀚义迎上了他的目光,避也不避。 “好,”陶会淡淡开口:“既然凶手已经承认罪行,汪染和许茗,你们便都清白了,今日事了,无需再议。” 陶会又看向师珊珊:“师珊珊在酒峰禁足,一年不可外出。” 陶会重又看向陶瀚义:“你虽与我有亲缘关系,我却不会徇私。上元门规,禁止同门相残。五日后,我亲领天雷十二咒,为你降罚。” 天雷十二咒,又是出窍期修者亲自动手,自己是绝对没有活路了。 也好,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追查此事了。 至少,许茗是安全的了。 陶瀚义嘴角泛起微笑,跪地叩首:“谢宗主!” 第56章 汪染基本已经可以确定, 许茗背弃了自己, 联合冬悠偷取自己的灵器, 然后杀死冬悠的也是许茗。 那魔气一事,十有八~九也是许茗告诉师珊珊的。 许茗拿走了触魔环, 而汪染宗内魔气溢出唯二的两次,都与许茗有所关联,想必她身待触魔环,感应到了,便想趁悔悟堂这次机会,将自己彻底拍死。 只是,许茗和师珊珊都没想到的是,那魔气之事, 宗主陶会早就知道,甚至因为这魔气一事,他对汪染很是看重偏袒, 彻底的挡下了所有射向汪染的阴谋。 幸好, 当时她从魔宗出逃的时候, 还是办成了件有功之事的。 只是陶瀚义突然冲出来顶罪, 倒是汪染并没有想到的。 原书中陶瀚义深爱女主,为她背负了不少,甚至还死在了霍诚的手中。 而现在, 这份爱意转到了许茗的身上,陶瀚义整个人却还是没怎么变,仍然有种为爱殉道的精神。 许茗那样的人, 真的值得吗? 汪染看着他,暗自摇头,陶会已经发话,她又没有明确的证据,此时已经不太适合再去指认许茗杀人了,便也打算离开悔悟堂,先回倚梅居去。 许茗同样转身离开,她似是对陶瀚义投过去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许茗似乎是想说什么,摆出一副凄然落寞的表情,不发一言的转过了头。 陶瀚义默默的低下了头,任茶峰弟子上前将自己押住。 汪染自是看到两人这番互动,如今认清许茗面目之后,她便会觉得许茗此时是在伪装,过于虚假。 可曾经看许茗各种情状,只觉真心,当时怎么就没有看透呢? 两人本是一前一后的向外走去,可身后许茗忽然快走了几步,越过汪染的时候,小声的在她身边说了一句话。 “一刻钟后来不归崖见我。” 这声音极其细微,许茗的嘴唇几乎都没有动,旁人自是没有察觉。 汪染下意识的看向她,却见许茗已经越过自己,出了悔悟堂,不顾周围弟子的打探目光,匆匆的下了山。 汪染也没有停留,出门便召了追雪,回到了倚梅居。 一路上,她都在想,许茗此时邀约,自己到底该不该去。 现在许茗面目已经揭露,两人几乎是明面的撕破脸了,许茗现在让自己过去,只怕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去,似乎才是明智的选择。 可若是不去,如今陶瀚义顶罪,此事之后,许茗也只是名声有损,并不会又太大的影响,而自己还要受困于上元门规,根本无法对许茗动手。 既然已经知道了许茗的真面目,那么汪染是不想放过她的。 这八年来,吃她的用她的,结果还心怀鬼胎,倒打一耙,不除许茗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若是去了,许茗如果还有什么诡计,汪染便有正当理由对许茗动手了。 宗门大比上,她只用了裂云鞭,连自身的本命法器都没有用出,就已经能战胜阴招连出的许茗,若是正面对上,只怕许茗在她的手下,也撑不了多久。 这样一想,似乎还是有去的必要。 至少可以亲自惩处这个人。 只是真的要去的话,她还是需要留些后手,以免一时不查,中了许茗的圈套吃了大亏。 思及此,汪染迅速写下了四张传信符,分别找了遥知,和院中新来的另一小童非雪,给了他们一张传信符,让他们交给师尊白灵境。 之后,汪染出了门,又在路上找了两个弟子,分别给了他们两张传信符,拜托他们上梅峰交给师尊后,便向着不归崖去了。 不归崖这个地方,是在诗峰最顶处,那里有一处地势平坦,紧邻悬崖。崖下境况如何,宗门弟子都不知晓,只因那崖下乃是宗门禁地,不允许弟子私自御灵飞下探索,所以弟子便戏称那里为不归崖,久而久之,这便也成了那位置的名字。 由于不归崖的地势原因,那里灵气浓郁,距离诗峰的闭关之所很近,崖边上又常有不知来处的阴风邪气,最是适合修炼提升的地方,所以也会有弟子,去那里进行修行。 许茗约在了这个地方,恐怕也是相中了不归崖的这个特殊的位置。 汪染到不归崖的时候,许茗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换了一身紫衣素锦裙,头发难得的散落下来,倒是有些难得的美貌。 许茗见汪染到来,微微勾唇一笑:“当日最初见汪妹妹的时候,我便是穿了一身紫衣,妹妹可还记得吗?” “记得,”汪染看着许茗,也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为自己解围的人,她眼睛微眯:“当年姐姐眼角还微有皱纹,如今修行之后,姐姐容颜焕发,倒比八年前要年轻不少,看上去,也有些不一样了。” “妹妹也不一样了,”许茗淡淡一笑:“妹妹进清风阁的时候,我以为妹妹实诚心傻,没想到,妹妹七窍心灵,倒是一点都不傻。” 那时的痴傻,是因为身上毒药混杂,让她变得迟钝了。 只是,这话,却不必与许茗说了。 汪染不笑了,问道:“冬悠,是你杀的吗?” 许茗却避而不答:“妹妹家底丰厚,身上灵器不少,那记录的灵器,妹妹若是带在身上,就不要想套我的话了。” 记录灵器因为它的独特性,一向不多,目前,也只有汪家能够炼制这种灵器。 上元宗中的追影佩,还是因为汪染加入上元宗后,汪家特供的。 只是那追影佩造价不高,是最普通的下品灵器,所以记录时间不长,若想恢复保留影像,也需要不菲的灵石消耗。 霍诚当初竟然能靠追影佩保存影像,甚至想办法恢复出自己的声音来,倒是让汪染没有料到,也让她惊讶于霍诚的执念。 而那观世镜,虽然比追影佩要强些,使用起来也有限制,必须静置于一地,周围配合布下相应的阵法,才能完美记录。 也正因为记录法器的稀少和诸多限制,汪染这次才能利用观世镜,打师珊珊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茗自然是不知道这内里的门道,她从汪染的外库里得了不少用处特别的灵器,自然也担心汪染还有记录之法,便很小心的,什么话都不说。 汪染问道:“许茗,陶瀚义替你顶罪,你还能安心吗?” 许茗却是不答,而是说道:“你若是想听我的真心话,就将你的储物戒交出来。” “许茗啊许茗,”汪染嗤笑一声:“你在上元宗待了八年,难道没有半分修者界的常识吗?” 她摊开手,冲许茗说道:“记录法器限制颇多,观世镜现在用不了,追影佩也早就被消磨了时间,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许茗微微一怔,继而脸上现出嫉恨之色:“我是没有你命好,生在一个修真世家里,自然是不懂这些的。” 汪染看着她,眼神淡漠:“这就是你害我的理由吗?” “人在世上,不往高处爬,就只能在低处被掉落的石头砸死,”许茗的眼神闪过狠意:“你只是挡了我的路而已。” 汪染皱眉,她感觉有点理解不了许茗的脑回路:“我闭关的这些年,你就已经觉得我挡路了吗?” “清风阁里那样蠢笨的人,平白占着一个内门弟子的位置做什么?”许茗的话语凶狠:“你的位置,该是我的。” 汪染低声叹息:“我当年竟然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那是因为你蠢,”许茗笑的讥讽:“清风阁中能当上花魁的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我当时对你好,只不过是想要借你有个立足之地而已。毕竟,我已经年老色衰,没办法再给杜妈妈带来新的利益了。可现在,我已是修者,情况早就不一样了。” “好吧,”汪染摇头:“只是你做错了,我不是你能可以轻易对付的人。” “只不过棋差一招而已,”许茗冷笑:“我没想到,你的背后,竟然还有宗主护着。否则,悔悟堂上,你早就已经没命了。” 汪染不想再跟她多费口舌,问道:“你叫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为什么叫你来,你不是很清楚吗?”许茗眼睛细长,笑的眯成了弯月,透着股亲近之感:“你带我入上元,难道不想亲自解决我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许茗倒是真能看透人心,她猜到自己为何而来,所以甚至都不用费心多做布置,引自己过来。 只可惜,看透人心,却玩弄人心,并不是良善之路,早晚自食恶果。 汪染暗自感叹,口内却说道:“上元宗内,禁止同门械斗相残,你应该很清楚。我来这里,也是不会先对你动手的。” “放心,”许茗唇角弯弯:“我会给你机会的。” 她话音一落,手中便现出业青伞,抽身而上,对着汪染攻了过来。 因为汪染魔气的缘故,本来用回灵焰扇是更好的选择,但若是汪染魔气溢出,只怕会在诗峰中闹出不小的动静,若是引了人来,对她并不是好的结果。 再加上,回灵焰扇许茗用的并不熟练,汪染此时已有防范,逼迫于她不一定能有效果,所以许茗便选择了自己用的最熟练的业青伞。 来的正好! 汪染不怕许茗打,就怕许茗不打。 她眼中一亮,自腰间抽出裂云鞭,便迎了上去。 汪染喝道:“许茗,你用我赠与的灵器,来跟我生死拼斗,难道就没有半分惭愧吗?” “灵器法宝,向来都是能者居之,”许茗冷冷一笑:“你说着业青伞是你的,难道你叫一声,它还能答应吗?” 汪染勾唇暗自一笑。 你还别说,她叫一声,这业青伞还真能答应。 第57章 汪染反手收鞭, 同时左手掐诀, 引动灵力, 运起唤器诀,冲那业青伞一点, 唤了一声:“收!” 业青伞上面青色灵光绽放,攻向汪染的去势却猛地一顿,直接甩脱许茗的手,直冲而下,插在了旁边的地上。 许茗未曾料到这等变故,恍然一惊,想要再取出回灵焰扇对敌,却已经来不及了。 汪染自是不会给她任何反击的机会, 裂云鞭回旋上前,直接捆住许茗,汪染引动灵气, 沿着鞭柄渡到鞭身, 迅速燃起灵火, 将许茗彻底给制住了。 灵火加身, 身体受制,许茗本想运灵抵抗,却发现体内灵力凝滞不动, 根本无法挣扎,周身防御又被那灵火烧了个彻底。 手上的触魔环,也毁在了这灵火之中, 化为了灰烬。 灵火燃尽,露出底下衣衫微焦,神色颓然的许茗。 汪染仍然握住裂云鞭,她看向许茗,漠然一笑:“你输了。” 许茗恨恨的看着汪染:“我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心计,会在业青伞上下手脚,你送我灵器,本就是心怀不轨,暗下手脚,我真是看错了你。” 这倒还真是许茗误会了汪染。 虽说汪家擅长炼器,但也是要靠此吃饭的,不能给汪染胡乱挥霍,所以汪染手中的上品灵器,都是有数的。 而汪父专门为女儿打造了金木水火土五种类型的上品灵器,让汪染滴了精血上去,又在灵器之上布下了符文咒法,教了汪染汪家独门的唤器诀,相当于给她定制了专属灵器。 这些灵器本都该是在汪染自己的私库中的,但因为汪染更习惯用裂云鞭,与木属性的业青伞相撞,不是很熟练,她便将那业青伞放在了外库之中。未曾想到,许茗竟然用着十分顺手,就取了这业青伞过去。 修真者们,对于这灵器归主一事向来敏~感,汪染在大比之上见到许茗用了这业青伞,因这属于汪家秘法,她也不方便提这灵器归主一事,便也打算借着那收东西的借口顺手将业青伞也收了回来,想必许茗不会发现。 可巧合的是,许茗在悔悟堂上被师珊珊揭露行迹,迫不得已与自己正面对上,还是用的业青伞,这也就怪不得汪染引动唤器诀,收回这灵器了。 只是这些话,汪染自然是不会对许茗说的。 许茗被裂云鞭捆缚,跪坐在地,眼神愤恨,看着汪染。 汪染低头看她,神色冷漠,开口说道:“许茗,八年前我引你来上元,带你入道,未曾想如今你竟然狼子野心,背弃于我。既然当日是我引你入道,今日,就由我来结束好了。” 许茗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恐惧:“汪染,你要做什么?” 她猛地叫喊:“你等一等,我们聊一聊,我们好好聊一聊!别动手!” 汪染却不顾许茗的挣扎,她深知反派死于话多这一点,左手成爪,猛地点向许茗浑身八大经脉,最后收手扣在她的天灵盖上,将许茗的灵气丹田全部都废了。 许茗因疼痛和仇恨而哀嚎挣扎,一双眼睛恨恨的看着汪染,血丝密布,十分瘆人。她无力的歪倒,瞪着汪染,声音低哑,问道:“汪染,你做了什么?” 汪染冷漠的看着许茗,她明明做的是极其凶残狠毒的事情,可看到许茗这样的凄惨样子,汪染的心底,惋惜不忍之外,竟然还有一丝畅快。 这样一个骗了自己,捉弄自己,又害了自己的人,她只是废了她的修真之路,将她打回原形而已,已经是便宜她了。 “既然我引了你入这修真大道,又给了你诸多资源堆砌出如今的修为,那么我把这些都拿走,也是应该的。”汪染难得的笑了一下,温婉中透着暖意:“许姐姐,你这人,心坏的很。你还是别修真了,回清风阁吧。” 许茗试图引动灵气,却半分感应也无,感知到体力的虚弱,听了汪染的话,她猛然意识到了汪染的意思,挣扎着想要向汪染扑过来:“你这个毒妇!” “毒?”汪染冷笑道:“许茗,若论毒,我又怎么毒的过你呢?” “你明知道打不过我,却又引我来此,故意袭击,其实是早做准备留有后手的吧?”汪染笑着将许茗的算计一一点明:“本来你我之间,还有一番缠斗。可你没想到,我竟然夺了业青伞回来,提前打败了你。” “当时你与我叙话,其实是在拖延时间,等你的后手,”汪染说道:“许茗,我不傻。悔悟堂上,我便已经决定,要毁你丹田断你灵脉,让你重归凡人之身。如今,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便不会错过,自然也不会与你废话。” “呵呵呵——”许茗忽然低笑出声,眼睛猛地一抬,恶毒的光看向汪染:“你既然知道我还有后手,现在又与我废话什么?果真是愚蠢!” 汪染玩味一笑:“你说的对,我们该走了。” 许茗出言本想激怒汪染,可未想到她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竟然现在就要将自己带走,彻底的扰乱了自己的计划,便忙竭尽全力的挣扎起来,想要阻止汪染离开。 汪染见她这幅样子,虽然好奇许茗的后手是什么,但她也知道不能在此处久留,一个呼哨便召来追雪,她将许茗抗到马背上,自己便要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可她刚一个跃身,便感到一股劲气袭来,忙转身避让,同时一拍追雪,让追雪前行,避开这气力。 汪染刚一落地,就听见追雪嘶鸣一声,转眼许茗便已消失不见,而眼前站着一个人,他怀中抱着许茗,左手中握着裂云鞭,眼神深沉,看向汪染。 来人身穿黑锦绣线袍,身材高大,器宇轩昂,许茗被他抱着,倒有一种小鸟依人的娇弱感。 来的是霍诚。 汪染怎么也没料到许茗的后手是他,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眼神警惕,已经开始思考逃脱之法。 霍诚身为原文男主,修炼天赋绝佳,如今他已筑基两年,就算汪染具有可以与筑基匹敌的能力,也绝对是打不过霍诚的。 只是,她有些奇怪,霍诚是什么时候和许茗搞到一起去了? 在她鞭刑养伤后的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许茗靠霍诚搀扶,已经站立起来,她眼中含恨,紧盯着汪染,右手紧紧的扣在霍诚的手臂上,声音虚弱却透着阴狠:“霍诚,杀了她!” 我去? 大姐你这是在怂恿男主杀女主,这么厉害的吗? 汪染脑子中不合时宜的想笑,可当对上霍诚寒意四射的目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全部都飞没了。 霍诚的眼里,有杀意。 汪染浑身紧绷,从储物戒中取出冰水剑,摆好对敌的架势。 她脑中也在迅速思考,正面突防恐怕是不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拖延时间。 因为不知许茗到底是何计划,来之前汪染也留了后手,就是分别找了四个人,让他们去给师尊送了传信符。 那四个人,两个是倚梅居中的院中小童,两个是宗中的普通弟子,就算有一两个有问题,没有送去传信符,也不可能四个都出问题。 只是,汪染当时已经打定主意废掉许茗灵气,未免多生事端,便在给师尊白灵境的信上面,特意把请师尊过来的时间,说晚了一些。 现在,想来时辰也差不了多少了,她若是逃不了的话,最好的法子,便是多拖些时间。 汪染握紧冰水剑,冲霍诚说道:“霍诚,你现在若是对我动手,便是残害同门,门规不会允许的,伏师伯也会很失望的。” 霍诚还未开口,许茗便已颤颤悠悠的说道:“汪染,你刚刚对我动手,便不是残害同门了吗?现在,霍诚只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已与你动手的。” 太能掌控人心太会说话就这点不好,当她成为你的敌人的时候,就很容易被抓到漏洞猛打。 汪染不理许茗,仍紧盯着霍诚:“霍诚,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迷情酒一事,你已经做错,现在,你又要对我下手吗?” 霍诚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看向汪染,沉声问道:“迷情酒一事,你还认为是我做的吗?” 许茗忙打断道:“霍诚,她若相信你的为人,便自然会信你,可她问都不问,就将你认定为背后黑手,这样的人,你还需要和她废话什么?” 这话一说,霍诚的眼神,便越加暗沉。 汪染此时,倒有些迷惑。 听许茗这话,那迷情酒一事,似乎和霍诚无关。而霍诚因为自己直接指控而心怀不满,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可若只仅仅因为这样,霍诚便要对自己下手,那也未免有些太过是非不分了。 情况紧急,汪染也没时间想太多,她只能继续劝道:“霍诚,你现在这样,因私恨对我下手,若是你那恩人知道,只怕会后悔,当初救你,她并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 汪染知道,霍诚的软肋和执着,都在那恩人身上,便故意以恩人出言,想要晃动霍诚的心。 可谁知听了这话,霍诚却开口说道:“汪染,我今日来这,便是为了保护我的恩人。” “师父对我关怀备至,你也曾救助于我,只是这些,与当初那救命之恩相比,都太过轻薄。若是当初没有恩人相救,我早就死了,也不会有今天的霍诚。”霍诚眼神沉沉,如暗夜芒星,声音郑重:“为了恩人,我什么都可以背弃,姐姐,对不起了。”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汪染一愣,她绝对不会想到,霍诚再次叫自己姐姐,竟然是要对自己下杀手。 而且,他说这恩人,难道是指许茗? 许茗竟然哄骗了霍诚,让他把她当做了恩人? 她从自己这里,到底都顺走了多少东西? 汪染眼眸低垂,已含了怒意和杀意。 感谢小天使37227280的地雷,爱你呦 第58章 许茗开口了:“汪染, 霍诚都与我说了, 你故意误导他假认你做恩人, 从中得取利益。可你不知道,八年前救他的人是我,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许茗这话,便是故意曲解,若是汪染此时再说自己是那恩人,也只会被当做是形势不利,假话逢迎的。 可汪染也不屑去说这话。 她看着霍诚,只觉得可笑。 一个恩人,当初的救命之恩,就否定了全部吗?若是这恩人是个好样子, 那倒是值得,可这恩人是许茗这样的不知感恩、心思阴毒之人,霍诚难道还要为她驱使吗? 汪染冷冷一笑:“我从未想去当他的恩人。而许茗, 你做出这等事, 你配吗?” 许茗气极反笑:“汪染, 死到临头, 就不必多说废话了。” 她紧紧拽住霍诚的手:“霍诚,将你的灵力借我,她废了我的经脉, 我想亲手杀了她。” 霍诚扶着许茗,两人离的极近,近到霍诚能闻到许茗身上, 那淡淡的冷杉木香。 她今日没有用玫瑰熏香,而是换了冷杉的,一如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霍诚本有犹豫,可一闻到这味道,又想起自己曾经靠着这执着撑过的那无数夜晚,便点头应道:“好。” 他抬头看向汪染,沉声说道:“姐姐,对不起。” 汪染也觉得气,她气自己当初一时心软救了霍诚,也气霍诚虽然改变了成长环境,可还是如书中所写一般执着于这恩人,以至于连上元宗内的所有情分都不顾,竟然还要对自己下杀手。 当初康北镇的救助是恩情,那她送他归家途中以身为垫的救助,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这是什么可笑的逻辑? 思及此,汪染冷冷说道:“霍诚,就算许茗是你的恩人,那若是她当初救你,是为了有一天让你不分是非,挟恩求报,那这救命之恩也没有什么好记得的。” “至于迷情酒之事,我与你八年未见,并不清楚你为人到底如何,你不来解释,难道希望我隔空自通,明白你心里的想法吗?”汪染笑笑:“呵,今日看你,我想,若你真正的恩人在,恐怕也是失望的吧。” 霍诚眼眸低垂,声音更加深沉:“许茗便是我的恩人。” 霍诚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告诉汪染,还是在跟自己强调,虽然话中没有一丝犹豫,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了不确定。 这恩人一事,他无法明确。只是汪染所说,也有道理。 他执着于找寻恩人,也是因为当初对方不求回报的帮助,可现在,若是这份回报让他背弃所有,似乎一切都变了味。 许茗若真是汪染所说的那个样子,那她与自己脑海中的恩人模样,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可现在这种情况,对于恩人的看重还是占了上风,今日不杀汪染,只怕许茗难得安全,他不能对不起她。 许茗是他的恩人,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哪怕是杀汪染。 霍诚紧紧握住许茗的手,左手抵在她的后心,将灵气灌注于她的体内。 汪染自然不会在一旁空站着坐以待毙,眼前形势,虽说许茗是在借灵力,但其实现在就和霍诚控制许茗的身体,和她对打一样。 如今,她面对的敌人,是霍诚。 汪染手执冰水剑,一招漫天冰雪,直接攻了上去。 可霍诚是修真文中正当的男主,天赋绝佳,虽现在还只有筑基修为,但若是对付修为弱他一阶的汪染,已经足够了。 霍诚左手并未离开许茗背心,右手一召,腰间玄剑立刻飞出,迎上汪染的招式。 两剑相撞,发出铿然之声,汪染虽然竭尽灵力输入,却还是被逼退了半步。 因拼力相斗,汪染觉得胸口火一般的灼痛,她猛地撤后半步,下腰想要避开玄剑,一剑刺向霍诚。 但这剑停在距离他一拳的距离,霍诚右手成掌,以掌对剑,单单用灵力就封住了汪染冲过来的剑势。 她打不过他。 汪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只想拖延时间,倒也不必求胜,因而便加大灵力输送,继续对抗,想要阻止霍诚输灵给许茗。 虽然制住了汪染,但霍诚却未下杀手,他一手给许茗输送灵气,暂时接续经脉,一手制住汪染,看着汪染,霍诚开口说道:“姐姐,你赢不了我的。” 汪染迎着他的目光,神情冰冷,问道:“我打不过你,你会放我走吗?” 这话一出,许茗虽神识全部沉静在经脉修复和灵力传送中,面部表情还是扭曲了下,显然也是听到了汪染的问话。 霍诚面上并没有一丝表情,他沉默不语,没有什么动作,几息之后,才右手猛地往外一推,将汪染给推了出去:“你走吧。” 许茗表情又开始扭曲了。 汪染未想到霍诚真会放自己,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她只怔愣了一下,便运灵而起,越过两人,往下山之路冲去。 虽是这样,汪染也没有完全放心,她也一直警惕,怕霍诚反悔,突然下手。 可汪染刚越过霍诚两步,便听到身后发出喷血之声,紧接着听到霍诚担心的问道:“你怎么样?” 汪染连头都未回,加快步伐,只打算赶紧逃离。 可下山的路口近在眼前,许茗却突然从天而降,拦住了汪染的去路。 她紫衣之上,沾了点点血迹,犹如讨债的阴鬼,看着汪染,勾唇一笑:“汪染,你逃不了了,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许茗的手中,正握着刚刚霍诚手里的那把玄剑。 而霍诚站在一旁,虽未出手,可他左手掌心一直朝着许茗的方向,显然是当了一个可取可用的灵力罐子。 许茗握紧玄剑,由上而下,猛地朝汪染劈来。 汪染举起冰水剑,直接迎上,接住了这一招。 两剑相撞,冰水剑上,却现出了明显的裂痕。 显然,刚刚霍诚与自己对剑,还是留了力的。可如今许茗得了霍诚的灵力资源,便如同有了高人一等的筑基灵力一般,她又用的毫不节省,这下就直接下了死手。 哪怕是汪染手中冰水剑是汪父精心炼制的上品灵器,却也抵不过这筑基灵力全力的一下击打。 汪染握剑的手,也隐隐发抖,她试图开口再说些什么拖延时间,可许茗却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收剑而起,下一招就已经劈了过来。 汪染连躲带迎,竟被许茗一路逼退,离那路口越来越远,来到了不归崖边。 再退已是无可退却,只能迎战而上。 所幸许茗的灵力是借来的,对战思维还停留在练气期,不能完全发挥出筑基的实力,倒也还能勉强应付。 汪染刚这么一想,许茗的下一剑已经劈来。 无可再避,汪染一狠心,抬起冰水剑,迎了上去。 “咔”的一声,冰水剑被直接劈断,汪染侧身避让,让开了继续往下的这一剑。 这剑招来势汹汹,和刚刚与自己拼斗的感觉完全不同,汪染微眯了眼睛,原来许茗刚才是故意装弱,想要求一招杀敌。 这还真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学到了。 冰水剑已断,自然再不能应敌,汪染也不留恋,将手中剩下的半截剑柄扔掉,伸手一召,将刚刚被霍诚扔下忘却的裂云鞭,召回了手中。 许茗轻蔑一笑:“汪染,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汪染便觉得握住裂云鞭的右手之上,猛然刺痛,她禁不住的松了手,裂云鞭掉落在地。 汪染的右手手心之上,现出一个黑色的血洞,一根银针,迅速的钻了进去。 汪染虽伸手去抓,可却并没有来得及,她忙伸指点在自己的右臂之上,封了右臂上的脉络,想将那银针困在右手臂上。 可痛意已然传达在整只手臂上,痛到麻痹,汪染一个没忍住,跌坐在地。 可期间,许茗一直很享受的看她这般模样,她见汪染中计,毫不犹豫,猛地从霍诚那里加大灵力吸取,先是冲霍诚的方向拍了一掌,然后举起玄剑,将吸取的全部灵力灌入,对着汪染,猛地劈了下去。 这一下要是劈中了,汪染必死无疑。 刚刚中毒,再加上银针封脉,汪染此时已经失了先机,眼见玄剑劈下,她根本来不及躲,也来不及再从储物戒中召出灵器抵挡,便咬咬牙,沉心闭目,想要通过神魂感应,召出本命法器夺魂铃来,靠着夺魂铃自身的防御,拼着挡下这一击 。 可在外界看来,汪染似乎是放弃了挣扎,闭目等死一般。 霍诚被许茗突然打来的掌风带到,转身避让之时,便看到那冲汪染劈下的剑,以及汪染闭目等死的模样。 他脚步向前,下意识的就想要过去救人,可刚一迈步,就又犹豫。 生死之间,哪还有犹豫的空隙。 犹豫了,便是死。 许茗嘴角已现出得意之色,眼中满是狂喜般的疯狂,仿佛看到汪染身首异处的模样。 “噗!” 长剑下劈,血迹蹿出了半丈之高,染红了周边土地。 汪染本是闭着眼睛沉心召夺魂铃的,可脸上落了血滴,耳边又听到了长剑刺入肉中的声音,惊疑之余,忙睁开了眼睛。 汪染的眼前,是浑身鲜血的许茗。 而隔在两人中间的,是一个马身。 那马浑身漆黑,唯独四蹄带白踏雪,很是漂亮神气,马鞍的侧边雕木上,印着小小的一个“汪”字。 可现在,立在那里的,只剩下一个马身了。 手边似乎有异样的触感,汪染低头,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 漆黑发亮的鬃毛靠在手边,追雪大而亮的眼睛,看着自己,鼻息之间的热气喷在手上,它低低的哀鸣着,似乎想要蹭一蹭汪染的手。 可追雪,只剩下这颗头了。 汪染的右手,抚上追雪,轻轻的抚了抚它的鬃毛,安抚的笑笑:“追雪,我没事。” 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混杂入被追雪血迹染暗的土里,汪染的左手,狠狠的掐住自己大~腿,想要维持着笑容,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第59章 追雪的那半截身体轰然倒地, 许茗退了半步,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 似是对自己浑身染血的情况很是不满。 “真恶心。” 她微微笑着,又冲汪染举起了剑。 可她刚往前迈步, 靠近了汪染,就感到体内有些异样,身上的灵力传送断掉了。 许茗微一皱眉,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霍诚:“霍诚,你怎么了?灵力怎么断了?” 霍诚面现犹豫,开口劝道:“恩人,你停手吧,别杀她了, 我带你走,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许茗一怔, 随即柔声笑道:“霍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今天汪染不死, 即使我们逃了,面对的可是出窍期修者的怒火,你只有筑基, 怎么能保护我呢?” “乖,”许茗低声诱哄道:“给我灵力,杀了汪染, 毁尸灭迹,我们便可以走了。” 霍诚皱眉,看着许茗,却是不发一言。 许茗知他倔强,寻思着自己身上还残存些灵力,对付中毒的汪染,已经足够,便也不再劝说,留下一句:“你若不想跟我灵力,便站在那里,不要拦我,就行了。” 许茗刚转过身,想要对付汪染,迎面就看到密密麻麻的数十根银针迎面而来,针尖之上,还闪着靛蓝的光。 这银针在她转身动作之前就已放出,又密密麻麻的覆盖而来,如今灵力有限,许茗虽困难,但还是提气挺身,想要侧身避让。 可她刚一动,就被霍诚揽腰抱住,往前走了两步,才将她放了下来。 而刚刚那数十根银针,直直向前,毫不减速,全部打在许茗身后几丈远的银杏树上。 那连着的几棵树瞬间枯萎,灰败成渣。 汪染将手中的灵器盒扔在一旁,有些可惜。 她身上能够出其不意杀死许茗的,就只剩下汪父当初作为生辰礼物送来的追星化骨夺命针了。 这针上淬了垠噬灭灵毒,就算是金丹修士沾染上,也不能轻易活命。 这针当初为了破诚心居的法阵,被汪染用了五十根。 如今这剩下的五十根,刚刚也都打了出去,可却是一根未中,全部浪费了。 此针比较适合绝地反击的情况,在对手距离极近的情况下,出其不意,才能射杀对方。 刚刚拼斗之时,唯一合适的距离,便是许茗最后劈自己的那一下。 可许茗来势汹汹,汪染来不及从储物戒中取针,便想着靠与本命法器的心神感应召了夺魂铃来挡。 夺魂铃还未召出,一直在空中盘旋的追雪却替她挡了这一剑。 追雪是汪染十二岁时,汪父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陪伴她已经度过了许多年,虽是爱宠,却如家人一般。 如今,眼见追雪死在眼前,汪染心如刀割,对许茗已动了杀心。 汪染想要复仇,让许茗为追雪偿命。 许茗退了一步,这距离已经不合适,追星化骨夺命针打出去,许茗是完全可以躲过去的。 汪染的眼,紧紧的盯着许茗,同时思考着该怎样反杀。 可就在这时,霍诚似乎收了供给许茗的灵气,两人之间,有所争论,许茗也并未注意到自己这边。 机会只有一瞬,错过便不会再有。 汪染杀心已起,连犹豫也没有,便直接取了灵器盒,将那剩下的追星化骨夺命针全冲许茗打了过去。 可谁知,许茗虽躲不过,霍诚却比汪染所想的,要强上几分,明明隔了一段距离,可霍诚还是及时冲了过来,抱着许茗躲过了那毒针。 当时不该救他的。 汪染的心中,掠过这想法。 不救他,追雪就不会死。 霍诚,也要付出代价。 右半边手臂已经麻痹,体内经脉不顺,灵气运转也开始凝滞,汪染抬头,看看日头,估算了下时间,感觉自己还需要再多拖延一会儿才行。 许茗被汪染这一击,彻底惹怒,她直接拉住霍诚,重新构建了灵力联系,将霍诚身上的灵力,全部都吸了过来。 这灵力转移本该是以霍诚为主,他想停就停的,可许茗强行吸取,若是霍诚直接断了灵力,许茗便会受到内伤,考虑到这个原因,霍诚便只能任由许茗将灵气全部吸了过去。 同时,许茗又打了霍诚一掌,看他倒地不起,这才满意的朝着汪染走去。 许茗手执玄剑,一路冲来,抱着一击必杀之心。 汪染眼中,也有杀意,她沉心闭目,召了本命法器夺魂铃出来。 一般修者,往往都是金丹期甚至元婴期的时候,才会构筑本命法器。 但因为汪家炼器之法的特殊性,当年汪父又得了绝佳的炼器材料,便亲手为汪染打造了夺魂铃作为本命法器。 只是,因为汪染目前只有练气修为,不能发挥夺魂铃太多的威力,若是贸然使用,还可能会受其反噬,所以不到紧要关头,汪染是断然不会召出夺魂铃的。 当初她能逃出魔宗,也是靠了这夺魂铃。 但因为强行使用,耗尽心力,导致汪染修为倒退,本来已经筑基,结果竟然被反噬重又退到了练气期。 可现在这情况,她身中毒针,若想对付杀意四涌,且有霍诚回护的许茗,就只能靠这夺魂铃了。 可汪染刚召了夺魂铃出来,便觉得右臂的痛意,开始向身上蔓延,似乎刚刚封禁的经脉,随着她引动灵力,又打开了。 夺魂铃所需灵力又多于普通灵器,汪染一个支撑不住,险些倒地。 她以手扶地,想要再运转灵力,可却已然不能足够,夺魂铃刚刚现出,便重又消失,沉入到汪染的丹田之中。 许茗见她挣扎,脚步却慢了下来,她满意的笑:“汪染,这毒是封不住的,你越想动灵力,这毒便会走的越深,你赢不了我的。” 许茗来到汪染的面前,她抬脚飞踢,便将挡在两人面前的剩下的无头马身,踢了出去。 汪染眼见她如此动作,眼中恨意又添了三分。 许茗却笑的肆意:“汪染啊汪染,你恨我又如何?成王败寇,这便是世间的规则,你要怨,就怨你当初,不该带我回来。” “你觉得,我在清风阁能压芷香一头当了花魁,只是光凭美貌吗?”许茗笑的温柔:“思月,姐姐再教你一课。当初芷香的小动作,我全部了然于心 ,只是,我需要你对我感恩戴德,这样我才能继续立足,为了这,摔一下受点伤,又怕什么呢?” 许茗拍拍汪染的脸:“没想到,我这腿伤换来的,倒比我所想要的还要多得多。” 汪染看着她:“许茗,我本来没想杀你。我给你的,我全部拿回来就好。但现在,你欠了我一条命。” “死到临头,还嘴硬吗?”许茗阴狠一笑,手中玄剑猛然向下,将汪染的左手,钉在了地上。 因为痛意,汪染面目扭曲,可她硬咬着嘴唇,却是叫也未叫。 “你倒还是个硬气的,”许茗笑着转转剑柄,满意的看着汪染因痛意而越加苍白的脸:“人往高处走,你也别怪我,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 “你废了我的经脉,我本该好好折磨你,只是,你应该也在等人吧,我可不会像你一样,拖到援兵都来了,结果成了这幅鬼样子。” 许茗想要抽出玄剑,可却被汪染伸出右手死死的抓住。 汪染的眼,前所未有的冷,右手因剑锋割裂,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她却似乎毫无所觉,她看着许茗,声音虽虚弱,却一字一顿,含着恨意:“许茗,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来跟你讨命。” 这眼神看的许茗心中发慌,她本想抽剑,却因汪染下了死力而无法抽动,便松手弃了这剑,面现阴狠:“汪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若想讨命,便去修鬼吧,若你能成,我也必会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许茗伸手成掌,运起全身灵力,冲着汪染的胸口,打了一掌。 汪染紧紧抓住玄剑,将玄剑抽了出来,对着许茗刺了一剑。 可汪染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这剑轻易被许茗躲开,而汪染却中了许茗一掌,整个人腾空而起,飞出了崖边。 阴风邪气包裹于周身,烈烈风声中,汪染嘴角微挑,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 许茗低头,便看见那碎裂在地的半把冰水剑,脚尖轻点,将那冰水剑刃震了起来,之后猛地一踢。 那半把冰水剑便向着汪染的胸口激射而去。 若是命中,只怕当场就死了。 汪染闭目沉神,想要再度召出夺魂铃,挡下这一击。 可她还未动作,便见霍诚突然冲了出来,将那飞过来的冰水剑猛然飞踢出去,插在了一旁的地上。 许茗面上一愣,阴狠之色一闪而逝,愤怒吼道:“霍诚,你在做什么!” 霍诚看她一眼:“恩人,对不起,我会替你赎罪!” 哟,这是内讧了吗? 她很开心。 汪染看着眼前这一幕,满意的笑了笑,就感受到不归崖下的吸力,整个身体猛然下坠,落了下去。 霍诚只来得及跟许茗说了这句话,便捡起一旁的裂云鞭,猛地飞身向前,趴在崖边,右手将裂云鞭猛地甩出,向下打去。 裂云鞭去势极猛,又快又准,缠在了汪染的腰间。 汪染下坠之势猛然一停,她抬头向上看,就见到了崖边探出头的霍诚。 他面上又带了焦急之色,冲汪染说道:“姐姐,你抓住鞭子,我拉你上来。” 霍诚现在,是反悔了吗? 他后悔帮许茗了吗?知道那所谓的恩人情意,不该去盲从了吗? 可是晚了。 崖边的泥土上,还混杂着黑红之色,那是追雪的血。 汪染眼底冰凉一片,嘴角却带起了笑:“霍诚,你那恩人,也要杀你呢。” 霍诚猛然转头,便感到身上一痛,他也被许茗给踢了下来。 第60章 身上是痛的, 汪染闭着眼睛, 下意识的皱起眉。 昏迷之前,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霍诚猛地一拽裂云鞭, 将自己抱住,然后翻转向下,当了自己的垫背。 汪染没有抗拒,可她却并不觉得感动。 不归崖边,追雪被砍头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让汪染的心也冻了冷硬。 右手腕上有奇怪的触感,泛着点疼, 还有温润的湿湿的触感。 汪染睁开了眼,便看到了眼前的霍诚。 他正埋头咬着自己的右手腕,吸着血, 然后又转头吐掉。 汪染声音沙哑:“你在做什么?” 霍诚嘴唇沾着鲜血, 从嘴中取出一根银针, 扔在地上:“我给你把毒逼出来。” 他从自己衣角上撕下一块黑色的布条, 将汪染的手腕绑好,又打了一个蝴蝶结。 黑色的蝴蝶,并不美丽, 看上去,竟还有些丑陋。 汪染被玄剑刺伤的左手上,伤口也被同样的布料绑了起来。 汪染抬头, 向四周望去。 他们现在,应该在不归崖底。 不归崖的周围阴风邪气阵阵,而坠~落之际周身灵气凝滞,似乎被阴邪侵蚀,无法动弹,所以这许多妄图探索的修者才都无法归来。 现在在崖底,周围却一片生机昂然,空气湿润温和,树木花草丛生,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唯一的问题就是,汪染身上的灵气,是被压制的。 她根本无法调动灵力。 而霍诚显然也是同样的情况,他醒的比汪染早,简单的探查了周围,确保没有危险后,便给汪染处理了伤口。 灵力无法调动,一应储物灵器便无法使用,所幸这周围有些霍诚认识的草药,便勉强给汪染处理了伤口。 明明跟随父亲行军,见过惨烈百倍的伤口,可当看到汪染左手上那个扭曲的血洞时,霍诚却觉得有些不敢看。 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 霍诚见汪染环顾周围,便开口说道:“我们在不归崖底,这底下有些邪门,灵力全部受制,根本无法使用。但看这周围情况,倒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汪染扫他一眼,不发一言。 这不归崖底,在《霸道魔尊的替身情~人》一书中有提到过,虽然汪染身份也有所不同,但这不归崖的介绍和情况,倒是差不太多。 在那书里面,不归崖底也是上元宗里面的一处禁地,本来魔宗与修真界已签订了和平约定,互不相犯,但魔尊宣玺有一日却突然给上元宗递了拜帖。 宗主自然无法拒绝,便同意了宣玺拜访。 而宣玺前来,全是冲着不归崖来的。 那崖底封禁灵力,全是因为地底暗河之中,藏有一至纯魔核,魔核幻化出阴风邪气,捆缚修灵之人,靠怨念之气和尸骨之灰日渐精纯,对于修魔之人,是无上至宝。 而若是暂时压制住魔核,便可从不归崖底脱困而出。 书中那宣玺来此,明面是友好交流,送自己的爱妾汪染来这接触下修真界,暗地里确实去取了那魔核。 至于宣玺怎样拿到魔核,以及拿魔核的目的,原书中仅了了几笔带过,说是和魔宗内部的魔修修炼有关,而当宣玺拿到魔核后心情很好,和女主汪染大战三百回合,扰的上元宗周边守门小童都羞红脸捂耳朵的剧情,写的倒很是详细。 汪染虽布了后手,叫了师尊白灵境前来,但也想过若是时间没有算好,被许茗算计该如何,可她想了想,既然许茗将她约到这不归崖,便是想彻底的毁尸灭迹,无论是死的自己还是活的自己,都会被打下不归崖。 但汪染已经知道了魔核的存在,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如何压制,但想来总有一条求生的线索,倒也不算是太过无望。 汪染兀自沉思,便感觉左手上一痒,她低头看去,就见黑色布条上面,有一个黄豆大小的圆形银色小虫,似乎趴在那布条上面,正喝着从那上面渗出来的血。 汪染猛地甩手,就将那小虫甩落在地。 可那圆形小虫翻滚了下,猛地从周身伸出八条腿,冲着汪染“吱吱”的叫了两声,似是有些委屈,又朝汪染凑了过来。 霍诚在旁,低声说道:“这是薄菀给你的灵蛛卵,它孵化了。” 灵蛛卵? 明明这灵蛛卵也是被她收入到专门的灵兽袋中,一起放在储物戒中,现在灵气封禁,它是怎么跑出来的? 银色小蜘蛛长的倒不可怕,甚至还有点可爱,它又往汪染这边爬了过来,还想凑过去喝血。 霍诚皱了皱眉,将那灵蛛捏了起来:“这灵蛛刚刚孵化,灵智未开,只遵循本性去吸血。若是灵力可用,一个驱兽咒便可以叫它乖乖的,现在,倒是有些麻烦。” 汪染冷冷说道:“若是不听话,弄死便是。” 这话一出,霍诚有些吃惊,他转头看向汪染,有些试探的开口:“姐姐,你怎么了?这不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汪染却不答,她的眼,落在了那灵蛛上面,满意的看到它重新缩成一个球,在那装死不动弹。 据薄菀所说,这灵蛛卵是她无师自通耗尽心力炼制的,想必也不会凡物,怎么可能连主人心意都不通,想必刚刚也就是在故意装傻,想要多喝几口血。 一旦汪染放了狠话,表明杀意,这灵蛛便乖了。 它委屈的又叫了两声,挣脱了霍诚的手,掉落在汪染的身上,趴在她的腰间的玉佩上面,老实的将八条腿绑在那玉佩的挂穗上面,不动弹了。 霍诚说道:“它倒是机灵。姐姐,这是你的灵宠,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汪染看了那灵蛛一眼,眼神淡漠而哀伤,再抬头时却已是冷硬冰凉一片:“无论再养什么灵宠,追雪都回不来了。” 霍诚神情一滞,一直以来小心维持的笑容,便有些绷不住。 他低了头,大狗狗一般的委屈讨好,声音低低的:“姐姐,我错了。” 错了? 最初,霍诚要打那兔子被自己阻拦时,他是这样说的。 曾经,霍诚设计许茗遭受自己训斥时,也是这样说的。 汪染一直觉得,他当时小,现在生长环境又与原书中不同,也从未做过害人之事,与已经定了型的宣玺和谢清河不同,所以她对于霍诚,一向都是以引导教育为主,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重话。 甚至于,她还想过,借用恩人的身份,引导她走上正路。 她怎么就这么傻呢? 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若是从最一开始,就不发那些无谓的善心,不想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是不是追雪就不会死了? 现在,汪染只想复仇。 她知道霍诚是真心道歉,可原书中每次他抱着遍体鳞伤的女主时,哪一次的道歉,又是虚情假意呢? 已经造成的伤害,道歉了,还有用吗? 汪染的眼神,渐渐冰冷,她开口说道:“霍诚,不要跟我道歉。道歉,便是意味着做错和伤害,我宁愿听不到你道歉的话。” 霍诚一滞,眼底已是浓重的后悔之色,他忙说道:“姐姐,对不起,我一直以来,都在找我的恩人,我想报答她,为她做什么都愿意。可我没想到,我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算是错的。许茗虽然是我的恩人,但是姐姐你说的对,我不能盲从到了没有自我。” 霍诚太过急切,甚至还拉住了汪染受伤的左手,待看到她因疼痛而微拧的眉时,才忙松了手,往后退了些,继续说道:“不归崖上,听了姐姐的话,我已经有犹豫了。可她是我的恩人,当初救过我,虽然她错了,可我却不能对她下手,我只能选择保护姐姐,让她不要一错再错,就当我报她救命之恩,为她赎罪。” 霍诚还在说着,可汪染看他,只觉得可笑。 这样对恩人的执着,霍诚最后认清了,想明白了,本该是件欣慰的事情,可汪染却笑不出来。 她眼底冰冷一片,泛着直指人心脆弱处的恶意,轻轻开口,低声说道:“霍诚,我才是你的恩人,许茗她,什么也不是。” 霍诚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汪染,嘴唇颤~抖了一瞬,很快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汪染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当初在上元宗中,你打那兔子时,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不肯露面。我告诉你,是因为有人给我批卦,说你是我命中一劫,面上纯良,内心暴虐,偏执如狂,而我会因为你的执着,死在你的手里。” 霍诚的手,抽动了下,看着汪染的脸,虽没有表情,可眼底深处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惊的恐惧。 汪染看着他,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继续说道:“这是真的。当初我去康北镇,是有意为之。因为我知道你在那里,我去那,本来是想冷眼旁观,确保你死在那里的。因为只有你死,我才能活。” “可是,你当时年幼,又遭受折磨,我一时不忍,便出手救了你。”汪染继续说道:“虽是救你,我却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便将你交托给虎威将军抚养,想着你此生不入修者之路,便不会和我有牵扯,那卦言之事便可破解。” “可谁知,许是命中自有定数,”汪染冷笑了下:“师尊竟然将你带回上元宗,领你入了修真之门。当日~你对那兔子动手的时候,我便想着,那批卦之言,可能是说你心中藏着的这股暴虐,若是我能从中引导,也许还有求生之法。” “每次见你,我从未展露身形,就连声音,也有伪装。”汪染继续说道:“唯一失算的,可能就是那冷杉木香,我从未熏香,那味道是我的本命法器夺魂铃所带,可这味道极其隐秘,除了酒峰的那只碧眼金睛兽能闻出,普通人是断断闻不到的。” 汪染看向霍诚,轻笑一声:“那卦中说你是天之骄子,没想到你竟然也能闻出那冷杉木香,果真是,与众不同,惊才艳艳。” 她这话虽是夸赞之语,可说出口时的眼神,声音,却都低沉到了极点,与其说是夸,不如说是讽刺。 感谢小天使小兰堇的地雷,爱你哟,么么哒 第61章 霍诚看向汪染, 开口问道:“那许茗她……” “许茗?”汪染笑笑:“我不知道许茗对你说了什么, 才让你对她感恩戴德, 唯命是从,当她是这个恩人。上元宗内, 许茗对外虽说是散修出身,后来拜入上元。可八年前,你回上京的时候,她还是上京城清风阁的花魁露茗,我当时和她有些渊源,才将她带回上元宗的。” “这些事情,都不难查到,”汪染说道:“上京城中, 也许还有她的画像。你若想查,轻而易举。” 汪染伸手,握住了霍诚的手, 将他的手, 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看着他, 眼底染着狠意:“霍诚,你杀我了吧。” 霍诚的睫毛抖动,他的手下, 是汪染的脖子,纤细雪白,仿佛轻轻一下就能掐断, 可他的手,却控制不住的发抖。 霍诚张了张嘴,出口便想道歉,可思及刚刚汪染所说,“我错了”三个字,却怎么都不出了口。 他面上似是痛苦至极:“我,我怎么会杀你……” 汪染知道他不会动手。 霍诚最后能够说出为许茗赎罪,做出跳下来就自己的举动,就说明他还有一颗真心,并没有完全被许茗迷惑,也没有完全丢了是非。 可即使是这样,汪染也无法原谅。 她此时说出自己是曾经的恩人,又做出这般的举动,就是诛心之举。 她要霍诚为此而痛。 汪染眼神淡漠,继续说道:“我早晚都会死在你的手里,现在死,还能求给痛快,若是以后,只怕会被你活活打死。” “我,我不会的。” “你不会吗?”汪染逼问道:“茶峰那条红炎火蛇,今日这乱局,这些事,你都是做下后才来道歉,若是有一天,你对我动手,将我打死后,再对着我的尸体去道歉吗?” “霍诚,你的道歉,一点用都没有。”汪染冷冷道:“你若是真的对我有半分感恩,就离我远点,别克死我。” 霍诚眼神黑蒙蒙的,他只觉得心痛至极,难以呼吸,胸口那股难言的躁火又冒了出来,可却因为心痛而被压了下去。 当初他知晓许茗是恩人之时,虽也有疑问,但每每问及当年之事,大多都被许茗以不想再提给避了过去,而因为此事隐秘,霍诚便也不再怀疑。 当时他便后悔自己当初那条红炎火蛇的布置险些伤了许茗,而如今,追雪惨死,汪染又受重伤被抛于不归崖下,他便更加追悔莫及,只觉得当初自己实在是蠢笨,所有事情一牵连到恩人连脑子都没有了。 霍诚的手指尖,碰到了汪染脖子上的皮肤,她的脖子泛着红,触手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热。 霍诚却被吓的收了手,他低了头,闷声说道:“姐姐,我,我会带你出去的。离开崖底,要杀要剐,都凭你的心情,只要你,别不理我。” 汪染低头看他,说出的话如刀一般尖利,刻在人心:“除非追雪能活过来,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即使是修真大道,也难逃生死一命。 若是普通修者,或许肉身死亡之时还可依赖魂灵夺舍,重塑肉身。可追雪死于拼斗之时,又没有专门的灵器保存魂灵,只怕此时魂灵早已散尽,归于六道之中了。 汪染这话说出来,便是将自己的痛,再扎在霍诚的身上。 霍诚抬了头,沉沉目光落在了汪染的身上:“姐姐,我会复活追雪的。” 汪染不屑的笑笑:“我拭目以待。” 就算是这本书的男主,是整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他也没有这种与天道生死挣命的能力,若是可以,那书中的结尾就不会是霍诚抱着惨死的女主,一起跳入锻剑池了。 汪染撑着起身,霍诚见状,忙将她扶了起来。 汪染也不推却,现在这种情况,若是想离开崖底,她能依靠的,也只剩下霍诚了,没必要推开他,做对自己不好的事。 只是有点奇怪的是,霍诚明明当了自己的垫背,可他怎么好像没事人一样,似乎身体半点损伤也无。倒是汪染自己,被许茗打中刺伤,又受了下坠的冲击之力,有些虚弱。 汪染被霍诚扶着,没走几步,就感觉前面碧草模糊,黑影重重,眼前直发黑,脚下一软,就晕了过去。 霍诚未料到这等变故,但他一直关注汪染,所以忙收手将她抱在怀中。 怀中汪染头发散乱,衣襟之上还有血迹,她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就连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 思及刚刚那温热的触感,霍诚将手背覆在汪染额上,这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汪染发烧了。 他得先找个休息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霍诚伸手一提,将汪染抱在怀中,眼神沉沉,目光坚定,向前方走去。 —————— 汪染再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上很轻,自坠崖后一直闷闷作疼的头,也总算轻松了些。 她睁眼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床上,身上盖着粗布被子。 汪染环顾周围,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木屋之中。 这木屋似乎很大,就像是普通农家的屋子,她自己躺在一个屋中,能透过门,看到外堂中摆放的木桌木椅木碗,再往外,似乎还有别的空间。 不归崖下面,怎么会有这样的木屋? 看着情况,似乎还有人住的样子? 宣玺的那本书中,并没有提过这一点。 汪染皱眉,便想起身,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醒了。” 一个半身佝偻、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迈步走了进来。 她看着有八十多岁,满脸皱纹,身体却很是强健的模样,走路颤都不颤,声音虽苍老,但中气十足。 那婆婆来到汪染面前,将手中端着的药汤递给汪染:“你感染了风寒,喝了吧。” 汪染接过那碗,草药的苦味钻入鼻孔,刺激的汪染想吐,她从小就不爱喝药,因为修行的缘故,喝苦药汤的可能性也很低,如今看到这药,只觉得头更疼了。 可现在,也不是她矫情的时候,汪染狠狠心,屏住呼吸,端起那药,一仰头就全给喝了。 汪染倒不担心这药有问题,现在这情况,若是眼前这婆婆真想对自己下手,只怕会有一千种方法来治自己,她与其怀疑,不如老实听话。 汪染喝了药,勉强压下了嘴里的苦味,开口问道:“晚辈汪染,是上元宗梅峰的弟子,得前辈救治,感激不尽,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那婆婆见她喝了药,便接了碗回来,轻咳了两声,才开口说道:“我名中有一素字,你便唤我素婆婆吧。” “至于上元宗,此处是不归崖底,是我的地盘,你既然到了这,便是我的人,与上元宗再无关系了。” 汪染一愣,本想出言反问,可见那婆婆眼白冒出,很是凶邪的模样,便闭了嘴,老实的回了个“是。” 素婆婆又开口了:“你既然喝了药,就不要偷懒,起身去给我织布做饭。来到这了,可不要想躺着偷懒。” 这素婆婆脾气倒有些怪。 可汪染现在不清楚情况,也不适合去和这素婆婆对着干,便听话的起了身,跟着素婆婆身后,听她的安排。 言谈之中,素婆婆也提到和她一起来的那小子,被安排出去砍柴打猎了。 汪染跟着素婆婆来了外间,便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正确,这木屋不小,饭堂、药堂、正厅、两处里卧,格局安排的很是得当。 不知是否是那药的缘故,她觉得之前因为反冲之力作痛的胸腹,也不觉得压闷疼痛,似乎内伤也被治疗了似的。 而汪染被绑了纱布的左手,也换了新的药,止住了血,疼痛减轻了不少,还换了新的布来绑。 只是那布,还是黑色的衣角布,和之前所用的,都出自于同一处,还是霍诚身上的。 素婆婆将汪染带到织布机前,给汪染示范了下之后,便让她接着织布。 汪染只得答应,笨笨的试了一会儿之后,也逐渐上手了,织的也还算顺。 素婆婆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不远处,拿药捶捣着草药。 汪染有心试探那素婆婆身份以及此间的情况,便开口搭话:“素婆婆,您是一个人在这生活吗?您在这有多久了?” 素婆婆抬头看了汪染一眼,她的眼中眼白要多于眼黑,这样抬眼看过来的样子有些凶邪的恐怖感,素婆婆开口说道:“女娃,这布你若是织坏了,婆婆割了你的舌~头。” 她这话说的很淡,但汪染知道这不是只是威胁而已,她是真的有可能做出此事,便也不敢多说话,忙转头小心的织布。 因为左手受伤,织布不便,汪染织的有些慢,但那素婆婆似乎不求速度,倒也没催她。 只等汪染织了两个时辰之后,素婆婆见外面已现出夕阳暖光,便放下整理的草药,起身招呼汪染:“女娃,你莫要织布了,去做饭吧。” 织完布又让做饭,汪染感觉自己过起了田园生活,是素婆婆的免费劳动力,但她现在是没有拒绝的可能的,便应了声“好”,就起身跟着素婆婆去外间,听她说一应器具该如何用。 最后,素婆婆指了指屋外边:“外面有菜田,你想要什么,尽管去摘就好。旁边就是水井,你把菜洗干净了再做饭。至于肉,就台上这些野猪肉,野鹿肉,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她特地叮嘱道:“把你手上那布条摘了吧,洗菜不方便。” 自己手上还有伤口,现在就要碰水洗菜吗? 汪染内心不愿,可又不得不从,她边往外走边摘掉自己左手上的黑色布条。 在最初织布的时候,左手上还有些痛意,可到后面,不知道是否是已经麻木,汪染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也不知道这伤口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当布条摘下,底下露出的却是完好无缺的手,光滑白皙仿佛精心保养一般,并无半分伤痕。 汪染忙又摘了右手腕上绑的布条,手腕上的伤口,也消失了。 感谢小天使熹微的地雷,爱你233 PS,这周双更,稍晚点还有一更。 第62章 这倒是奇怪, 玄剑虽然是上元弟子的普通佩剑, 可在灵气稀疏的地界, 即使抹了伤药,造成的伤口也不会好的这样快。 她醒来的时候, 药是新换过的,看来素婆婆这里,倒是有些不同之处。 汪染敛了心思,装作无事,将布条收好,便去那旁边的菜地看。 这菜地倒让人惊喜,甚至还有一些汪染还未搜集到的食材。 汪染摘了些白菜,葱, 蒜,又摘了黄瓜,豆角, 茄子, 还挖了些土豆, 才去旁边的水井处打水洗菜, 然后回了屋内灶台旁,拿了那的刀,处理食材的同时, 将米饭给焖上了。 因为汪染自身的喜好,她在做饭和吃食上也钻研了不少时间,所以相比于刚刚不甚熟练的织布来说, 做饭对汪染来说,轻而易举。 素婆婆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她动作不像是十指不碰阳春水的,便也并未上前,而是放任汪染做饭。 等到太阳落山,屋外已黑的时候,汪染终于做好了饭菜。 她做了野猪肉炖豆角,红烧茄子土豆,还拍了个黄瓜当凉菜。 待汪染将一切都摆上桌的时候,屋内已经飘荡着菜香味,素婆婆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也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嘱咐道:“盛三碗饭。” 汪染应了声是,将饭盛好,放在桌上,摆好筷子。 她心中嘀咕,三碗饭就意味着,此处只有素婆婆一个人居住,并没有其它人。 素婆婆放下收拾了一下午的草药,坐在饭桌旁,也招呼汪染坐下,拿起筷子便伸向了茄子:“吃吧。” 这意思,应该是不用等霍诚了。 因为追雪之事,汪染现在对霍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做饭做菜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既然素婆婆开口让吃了,她也不会等霍诚回来。 若是都吃光,能让他饿一顿也好。 汪染心中忿忿,面上却老实,坐下来安静的吃着。 她本想跟这素婆婆套套话,打听下这里的情况,可抬眼便见素婆婆一脸苦相的无情模样,便闭嘴低头,默默吃饭了。 许久无声,素婆婆才放下筷子:“做的不错。” 汪染咽下嘴里的饭,微笑应道:“谢婆婆夸奖。” 她见素婆婆心情似乎还不错,抓住机会紧跟着问了句:“婆婆,您在这生活很久了吗?” 素婆婆难得的回应了,她眼神迷蒙,似乎陷入回忆:“嗯,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了。” “不过,不归崖底是我的地盘,你们既然来了,就不要想走。”素婆婆眼神阴鸷,看向汪染,慢慢说道:“此处虽灵力封禁,但物美地杰,如世外桃源一般,你们在这里,慢慢老死,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汪染强笑着问道:“在我们之前,可还有人坠~落在这不归崖中?他们也都是在这慢慢生活到老死吗?” “有的是,”素婆婆语带警告:“也有些,不听话,死的就早了。” 因为不归崖的禁令和有去无回的事实,就汪染所知道的,至少已有一百年的时间,无人坠下了。 可这素婆婆口中所说,竟似见过不少的人,看来寿数长久,已经活了不少年岁了。 只是不知道,在这里灵力封禁之地,活着便如普通凡人一般,怎么能活这么久呢。 汪染心中一惊,低了头,见素婆婆碗中的饭一惊空了,便转移话题问道:“婆婆您可吃饱了?我去给您盛饭。” 素婆婆枯瘦干瘪的手,盖在了自己的碗上:“不用,碗上不宜吃太多。” 汪染点头附和,脑中一转,又想继续问点什么。 可她还未张口,素婆婆就转头看向漆黑的门外,开口说道:“男娃回来了。” 汪染跟着转头,可门外黑漆漆的一片,她又失了灵力,还未习惯黑暗,看不清楚,待等了一会儿后,才听到有迈步声临近。 霍诚扛着一头巨鹿,停到了门口,他将鹿放在门外,整了整衣服后,才迈步进门。 素婆婆头也不抬,指指桌上的饭菜:“女娃做的,你吃吧。” 霍诚闻言看向汪染,可汪染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霍诚面无表情,心中却有几分暗沉,他坐在空出的位置,虽拿了筷子,却有些小心的看向汪染,并不敢下筷子的样子。 汪染并不看他,低头专心吃饭。 素婆婆察觉到两人有异,却并不关心,而是说道:“吃完收拾了,今晚好好睡,明日还要给我干活。” 两人应了声是,素婆婆就起了身,她也不多说什么,略微收拾下,涑了涑口后,便嚼着一棵草药,出门去了。 霍诚本在看汪染眼色,可又想到如今情况,不吃饱只怕挨不住,便也伸了筷子。 他似是饿极了,每一筷子都专门往肉上夹。 汪染吃饭吃的慢,又吃了几口后,便也放下了筷子,等着霍诚吃完。 霍诚见状,又忙夹了几筷子后,才停了手。 他见汪染要收拾,忙拦住:“姐姐,我来收拾吧。” 汪染也不推让,将碗推给霍诚,便起身让了地方。 霍诚将碗筷都洗净收好的同时,汪染这边将桌子灶台也都打扫干净了。 这期间,汪染一直不发一言,霍诚却开口了。 “姐姐,这素婆婆似乎一直在崖底生活,她给了能治你病的药,让我出去给她砍柴打猎。”霍诚说道:“你在上元宗久些,可有听过这崖底素婆婆的事?” 汪染摇头:“我未曾听说。刚刚我跟她攀谈,感觉她在崖底至少已生活了百年有余。” 汪染现在愿意与自己说话,霍诚便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追雪和汪染崖下的悲愤,霍诚现在面对她,总有一些小心在。 他本担心汪染会一直冷淡,见如今她还愿意跟自己说话,心里也有些惊喜。 霍诚继续说道:“我出外砍柴打猎的时候,也查探过周围情况了。这里四面环绕,都是垂直往上的崖壁,若是有灵力在身还好,我们随时都可以御灵飞上去。可现在,若想回去,很难。” 这情况汪染已经料到,她想着那至纯魔核之事,问道:“这崖下可有河?” 霍诚愣了愣,回道:“有一条。” “你可知道那河的尽头在哪?” 霍诚说道:“我跟着那河走了,只不过那河流止于崖壁之处,已经变成涓涓细流,寻常人根本钻不进去,这水遁的法子,也行不通。” 霍诚曾跟随霍良出外行军,到了这样的地方,对周围环境的查探,是他曾经的必修课。所以,他了解的很清楚。 汪染听他所言,便知道那河应该是与那魔核所在的暗河连通,若是没入跟着寻去,也许能找到魔核,想办法脱困。 虽然不知那素婆婆是何方人物,但是既然她现在在外,又没有灵力,应该也顾不得上他们两个。 若是能趁现在,进了那暗河内部,直接逃离此处,便是最佳时机。 事不宜迟,汪染便开口说道:“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你带我去那条河那里。” 霍诚闻言,也不质疑,起身便在前引路。 两人出门,都很是小心,可那素婆婆似乎并不在周围,并没有出现阻拦他们。 虽已是黑夜,却有月光。 汪染跟着霍诚,很快便到了那河的边上。 她直接上前,伸手探入河中,同时解释道:“这河看着虽浅,但某处与地下暗河相接,通过暗河,我们便有出去的机会。” 霍诚闻言,也跟着上前查探。 他们两人,顺着这条河,一路往下探去,可将整条河的一半都摸了过去,却并没有找到那地下暗河的连接处。 月光清冷,照着河面波光粼粼。 深夜寒凉,而汪染一直接触河水,已感觉到了几分冷意。 可不在这一半,就在那一半,汪染并不想放弃眼前能离开的机会,因此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去。 霍诚一直闷不吭声,也一路跟着她,他虽脱了自己的外袍递给汪染,却被汪染给拒绝了。 可他们再往前的时候,迎面却看到了一个佝偻熟悉的身影。 素婆婆站在前方,皱纹满面的脸,在月光之下,显的有几分鬼祟:“你们两个娃娃,不乖。” 她迈步向前,朝着两人走来,慢慢的说道:“这不归崖地界的生物,都是属于我的,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你们哪怕是死了,魂魄也走不了,天命六道轮回,都得排在我的后面。” 这话中的意思,竟是即使两人生死,魂魄都会被困住一般。 这素婆婆,似乎比想象中可怕。 汪染勉强笑道:“我们只是出来散步,并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 素婆婆冷哼一声:“婆婆虽老,可却没老糊涂。” 霍诚上前一步,将汪染拦到了身后。 这素婆婆有些古怪,似乎擅长用药,汪染刻意屏息,以防着了她的道。 可谁知那素婆婆站在原地,并未上前,她双手前伸,猛地一掐,汪染便觉得自己脖子仿佛被人死死掐住,喘不上气来。 她向前看去,便看到霍诚反手抓住他的衣领,显然也遭受了同样的情况。 那素婆婆将双手往上一伸,汪染和霍诚两人便被隔空掐了起来。 空气越渐稀少,汪染眼前发黑,昏迷之际,一个念头闯入她的脑海。 这素婆婆,竟然可以用灵力。 普通人面对修者,自是难有一敌之力,汪染和霍诚,很简单的就被素婆婆给收拾了,昏倒在地。 素婆婆迈步向前,来到两人身边,正思考要不要杀一个以表警示,却被汪染身上一个闪着银光的黄豆圆体给吸引了目光。 素婆婆伸手,微微一捻。 那本来一直躲藏装死,因为汪染受伤昏迷才跑出来示威的灵蛛便腾空而起,落在了素婆婆的手心里。 满布皱纹的手中,那一点银色,分外的显眼。 “有意思。” 素婆婆低声说道。 第63章 一天晕两次, 汪染自己都觉得无语。 不过这次被素婆婆掐晕, 能保住小命再醒过来就算运气不错了。 昏迷中, 汪染的额头一直紧皱着,她能听到屋外黑夜中嘶嘶的声音, 仿佛有什么蛇虫蚁兽在暗中窥伺,这让汪染并不安稳。 待到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时,汪染便醒了。 她一起身,便注意到了床另一边昏睡的霍诚,确认两人衣服完好,只是晕了一~夜后,便叫醒霍诚起身了。 房间外,素婆婆仍旧坐在小凳子上面, 捣着草药。 她看都未看两人,声音淡淡:“你那灵蛛有些意思,但是前天不足, 又没什么营养, 长的不好, 我便收着, 给你好好培养。” 素婆婆一提灵蛛,汪染这才意识到,那小蜘蛛不见了。 她自然不敢说不, 点头应了。 素婆婆又开口说道:“你去准备早饭,之后,你们出去, 给我采些草药回来。” 汪染不应是,也不离开,她略一踌躇,便对素婆婆拱手行礼,开口说道:“素婆婆,您是长辈,处于不归崖下,想必和我上元和有所渊源。我们两个本该好好侍候您,只是宗内我们还有未完之事,还请婆婆放我们离开。” “离开?”素婆婆黑了脸色,她拿着药捶一下下的打着碗中的草药,声音不怒自威:“我说了,这不归崖周围的东西都是我的,哪怕是死物,魂魄也是归我。你们哪怕是死,也不要想离开,就安心留在这里,好好陪着我。” “昨日的事,我已经放过你们了,”素婆婆低声说道:“你们若再想逃,我便抽了你们的魂魄,毕竟,死人总比活人听话。” 这并不是妄言的威胁,而是她实打实会做出来的事情。 现在他们之间,完全就是修者与普通凡人之间的对比,硬刚一点好处都没有。 汪染只得闭了嘴,回了个“是”,便转身去做饭了。 她转身走了,不知何故,霍诚还站在原地。 素婆婆没看他,开口指示道:“你去劈柴吧。” 霍诚没动,他确认汪染出门后,便走到近前,低声问道:“婆婆刚刚说,不归崖周围,若是已死的,魂魄也都归婆婆收着,是真的吗?” 素婆婆偏头瞥他一眼:“是。” “既然如此,晚辈斗胆,想跟婆婆讨一个魂魄,”霍诚敛眸,眉眼沉沉,开口说道:“昨日不归崖上,死了一匹灵马,晚辈想跟前辈要那灵马的魂魄。” 素婆婆露了笑,脸皱的如同带茎的倭瓜:“那灵马魂魄,确实在我这里。只是你若想要,还需要拿东西来换才行。” “前辈想要什么?” 素婆婆看着霍诚,眼底深处藏着不明意味的打量,开口问道:“小子,你不是普通的人类吧?” 霍诚面上不动声色,唯独往外间望去的目光,泄露了他的担心。 “你放心,她听不到我们的谈话。”素婆婆继续说道:“我开始还不确定,但昨日,你感知到了那河底的东西了吧?” “感知到了,你却不走,还故意带了那女娃走远路,让她盲目的找,”素婆婆笑道:“你这男娃,太不老实。” “我们若是回去,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霍诚沉声开口:“若是婆婆肯将那灵马魂魄给我,那我便不必愧疚了。” “这世间,有舍才有得,”素婆婆盯着霍诚,眼白放的极大,看上去有几分可怖:“你若想要那灵马魂魄,就拿你的血来换。” 霍诚没有半分犹豫,点头应道:“好。” “行了,”素婆婆转身重新捣药:“你去砍柴吧,晚上来外院找我取血。” 霍诚点头应了,便出门去砍柴了。 汪染虽对霍诚停留在屋内有些好奇,但见他面色如常,不露声色,便猜测可能是那素婆婆又嘱咐了什么,她也无意去问,便继续安心熬粥做饭。 一日无事。 素婆婆虽对她不怎么搭理,但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让她帮着做些家务事,全拿她和霍诚当个劳力使唤。 只要她不提离开的事情,若是有什么想问的,素婆婆还是很好说话的。而如果她累了想要休息,素婆婆也不会过分强迫,很是宽容。 若不是汪染心里总想着许茗,想着上元宗,还想着即将要来的东方木,这样安静优美清闲的生活,倒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汪染专门研究过做饭,手艺经过多年磨练,也很是不错,甚至还会做出有别于现在的饭食,素婆婆对她做的菜很是喜欢,连带着对汪染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甚至于,今天素婆婆还专门嘱咐霍诚去捞了一条鱼回来,让汪染做成菜一起吃。 霍诚对汪染所做的菜,也很是喜欢。 晚上两人同睡一屋,汪染睡床,霍诚睡在地上。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霍诚的身上。 平生以来,他胸口清荡,毫无郁积之气,霍诚的眼中映着圆月,他没转头,却突然开了口:“姐姐,你做的菜,很好吃。” 霍诚话语沉沉,透着股难得的安静味道。 汪染闻言,虽不太想搭理他,可想到若想出去,可能还得需要霍诚帮忙,便应道:“谢谢。”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我很喜欢自己琢磨着,做些吃的。” 霍诚闭了闭眼:“当年客栈里,姐姐做的面,很好吃。” 汪染本是正面躺着,闻言搭在被子上的手一滞,便翻身侧躺过去,闭上了眼,随口应了句:“不过是碗普通的清汤面罢了。” 霍诚勾勾唇角,露出点笑意,开口却问道:“姐姐,你可曾后悔救了我?” 后悔吗? 汪染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月光下的残影,眼中暗沉一片。 追雪死的时候,她便尝到了后悔的味道。 汪染从来信奉与人为善,她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也做不了轰轰烈烈提前斩杀未来敌人的事情,她最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书中人物时,最先考虑的,也是躲和试图改变。 那时去康北镇找霍诚,也是因为那魔尊宣玺的剧情之力太过强大,让汪染心惊,才想着确保霍诚的死亡,彻底的了结整本书的剧情。 虽是因为一时之勇想这样做,可真看到一个12岁的孩子被人这样虐待打骂的时候,汪染还是不忍心,就这样救下了霍诚。 霍诚的存在,一直以来,是很安全的。 比起宣玺和谢清河,他的危险是最小的。 可因为霍诚,追雪却死了。 汪染无法容忍。 那一刻,她心里闪过的念头,便是宁愿当初不曾救下霍诚。 即使汪染心里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太过邪恶,可她还是忍不住的一遍遍去触碰,一遍遍的去想。 许是因为汪染沉默太久,霍诚忍不住,又开口叫了她一声:“姐姐?” 汪染闭了闭眼,敛去了眼中翻滚的情绪,这才开了口:“不,我没有后悔过。” 她的眼中诉说着相反的意思,可话语中却蕴含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我没有后悔当年救你。” 霍诚听了这话,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仿若一个孩子一般纯真,他有些放松的闭了眼:“姐姐,你放心,追雪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对于这个回答,汪染不置可否。 已经死掉的生物,魂灵归于天道,怎么可能复活呢? 她并不应答,而是说道:“霍诚,以后,你叫我师姐吧,莫要叫我姐姐了。” 霍诚闻言应了声:“好,师姐。” 他略一犹豫,又开口问道:“怎么突然让我改口了呢?” 师姐这个词,是原书中霍诚对女主一直以来的称呼。 从前汪染不让叫,是觉得忌讳。 可现在,她希望自己能够记着,能够被霍诚这样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要小心。 “你以前年幼,叫我姐姐也不觉违和。”心中虽想着别的,汪染嘴上却回道:“现在你已经成年,再这样叫就不适合了。各峰之间,这样互相称呼也算正常,你便叫我师姐好了。” 霍诚微抿了嘴,虽觉得有些奇怪,可他却不知汪染心中所想,便应声答应了。 汪染翻身看他,又说道:“霍诚,你可知道,那给我批命预算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吗?” 霍诚也睁开了眼睛,他不敢转身去看汪染,便只盯着眼前的房顶,哑声问道:“怎么说的?” 汪染眼神沉沉,声音慢且稳:“那人说,有一天,你会控制不住心中的暴虐之情,对我下手,将我活生生的给打死。” 霍诚立刻回道:“我不会!” “记住你的话,别让我救错了人,”汪染闭了眼:“太晚了,睡吧,明日~你出门,去那河流处好好看看,找找那暗河入口,我们想要离开,只有那一条路。” 霍诚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才回答道:“好。” 他放缓了呼吸,却一直没有闭眼,而是安静的躺着,听这旁边汪染的呼吸慢慢的变缓、变长。 待到汪染睡的熟了,霍诚看了看眼前的月亮,估算了下时间,又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才小心的起了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自始至终,霍诚都没有往床上看过一眼。 非礼勿视,床上是他真心敬重爱护之人,如今两人迫于形势共处一室,他便更要遵守礼节,不能轻薄于她。 待出了门,素婆婆已经等在屋外了。 月光如洗,将深夜中的崖底照的幽深静谧,明明该是美丽的景象,可周围草深木长,藏着黑暗的阴影,却透出了几分怪异。 素婆婆拉了霍诚来到院落中心,让他躺在地上,尖利的指甲,在他的手腕和脚腕上都划了一个口子。 血液渗出来的时候,素婆婆将粘在自己衣服上的灵蛛,扔到了地上。 灵蛛闻到血腥味,又受素婆婆驱动,便向着霍诚爬去。 与此同时,周围的树林里,也传来了诡异的沙沙声,一条浑身漆黑瞳色发红的蛇从草丛中探出头来。 第64章 汪染他们已经在不归崖下, 待了半月有余。 每一天, 都是男耕女织的普通平淡生活。 若不用考虑其他, 这样的生活,倒也算是理想惬意, 可现在这种受人掣肘的情况,汪染每每想到,便不觉舒心。 她无时无刻不想离开,可素婆婆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从不让放汪染出门,只让霍诚出去打猎砍柴。 可霍诚虽照着汪染的指示将那河道前前后后探查了一个遍,回来却跟汪染说并无收获,并没有找到那地下暗河的入口。 汪染无法, 虽然心中焦急,却只能暗自忍耐。 这段时间,因为汪染的忍让和放松, 她和霍诚的关系, 也暂时性的和缓了些。 只是偶尔紧绷的瞬间, 会让两人都意识到, 那由追雪死亡所导致的隔阂,还存在于那无形的空间之中,仿佛一堵看不见的墙, 将两个人彻底隔开。 而霍诚的身体,也开始显而易见的虚弱下去。 他开始咳嗽,甚至于走路也有些不稳, 每日打猎砍柴回来,也累的要歇上好一会儿,就连眼睛下面,也开始出现因为劳累和睡眠不足而产生的黑眼圈。 汪染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虽觉奇怪,可每每问起,都被霍诚搪塞过去。 汪染留了心,便刻意观察,发觉他都是每日早晨醒来,身体最为虚弱,晚上便刻意装睡,想要确定霍诚是否出去。 可每每虽提着精神,却总是不知何时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什么都查不到。 这样的情况多了,汪染便也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脚。 而当她问起霍诚身体异状,与素婆婆对上目光的时候,便也知道这背后,显然是有素婆婆的手笔。 每晚虽是昏睡,可睡梦之中,那诡异的沙沙声却总是响起,也不知道素婆婆和霍诚两人,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几乎是每一天,汪染都怀着这个问题躺下,努力保持清醒,然后睡着,睁眼便是天亮。 直到这一天晚上,汪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刻意放缓了呼吸,假装入睡时,听到了霍诚起身的声音。 他动作很轻,刻意放缓,可却还是被集中精神的汪染捕捉到了。 霍诚走出门外的时候,汪染稍微等了一会儿,才跟了出去。 她趴在门口,顺着门缝,向外看去。 门外,素婆婆与霍诚面对面站着,汪染对着的,便是素婆婆面向的方向。 素婆婆看着霍诚:“今天,便是最后一天了。” 霍诚背对着汪染,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声音一如往常一般深沉稳重:“还请婆婆遵守承诺。” 霍诚说了这话,就躺下身去。 汪染正觉奇怪,就见素婆婆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汪染几乎可以确定,素婆婆发现了自己。 不归崖下,素婆婆是唯一身怀灵力之人,自己这样的躲藏,自然是瞒不过她。 不知道为何,素婆婆并未出言训斥或揭穿,她就仿佛未看见汪染一般,弯腰俯身,在霍诚的四肢上,分别划开一道血口。 而后,汪染便听到了那诡异的沙沙声。 银色月光之下,无数条蛇慢慢的从草丛中游了出来,争前恐后一般的涌向霍诚。 黑色的鳞甲,在月光之下,泛着深寒,或红或白的眸子,透着诡异阴毒。 有蛇攀附在霍诚身上,露出尖牙去咬霍诚手腕上的伤口,贪婪一般的想要吸取更多的血液。 还有蛇在互相缠斗吞吃,想要争得下一个去喝血的所有权。 很快,霍诚全身上下,都被缠满了蛇,黑色白色灰色的鳞片交织在一起,游~走爬动,将霍诚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汪染这样看着,只觉得毛骨悚然,吓的不敢动弹。 她一向不喜欢冷冰冰的蛇虫之物,如今这样看着它们缠成一团,只觉得恶心。 可同时,她想着那被蛇缠满身吸取鲜血的霍诚,也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时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那素婆婆逼迫他了吗? 刚刚霍诚口中所说的承诺,又是指什么? 汪染心中疑惑重重,可却不敢出声,也不敢出去,现在这种情况,她若贸然出去,只怕会惊动蛇群,情况反而会更差。 素婆婆蹲坐在一旁,时不时的在那盘绕的蛇团中,挑出一只来,喂给自己手中的灵蛛。 那灵蛛平日里只有黄豆大小,可张嘴吃那蛇肉之时,却落在一旁,猛地变大,几乎快有山羊大小,显然被养的不错。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霍诚身上的蛇群,才散了。 那些蛇吞吃餍足,慢吞吞的游~走了。 霍诚躺在地上,脸上苍白一片,整个人仿佛野鬼一般,他支撑着起身,静默了半响才开口说话,声音虚弱的仿佛没有一丝气力:“婆婆,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承诺之事,如今,该轮到您了。” 素婆婆皱着一张脸笑,她起了身,往汪染这边瞟了一眼,来到霍诚身边,开口问道:“精血亏损,以身饲毒,若想养回来,至少需要个十年八年,更别提这些天所受的痛苦。你做这些,就为换一匹马的魂魄,真的值得吗?” 她说这话的目的,似乎不是为了问霍诚,而是刻意说给汪染听的。 汪染扶着门的手下意识的一抖,仅转念一想,便有了猜测,可她却又觉得不敢相信。 霍诚却只是笑笑:“值不值得,这么多天都过来了,素婆婆还不清楚吗?” “真是傻子。” 素婆婆嗤笑一声,却是从身上掏出一个玉瓶,扔给了霍诚:“这里面,是那灵马的魂魄。” 霍诚忙接住,他小心的将玉瓶握在手中,这些天来脸上头一次露出笑容:“谢婆婆。” 素婆婆又掏出一本书册,扔给了霍诚:“这功法,倒是适合你的身体,我留着也无用,便送你了。你拿着,回去睡吧。” 霍诚接过那书册,却见封面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他不以为意,也收了起来,便站起了身:“婆婆,晚安。” 霍诚起了身,汪染便也慌忙退后,快步轻声了的回了屋,躺回到了床上,将呼吸放缓,假装成熟睡的模样。 霍诚回来时,也刻意放轻脚步,他仍旧守着礼节,不敢看向汪染,慢慢的来到自己的位置,小心的揣好那玉瓶,便躺下睡了。 院中,素婆婆仍站在原地,她仰头看着天空中的圆月,幽幽的叹了口气:“看来,又得剩老婆子一个人了。” 第二天。 一早起来,素婆婆便让霍诚砍柴,吩咐汪染做饭,还专门要求了素婆婆自己平日里爱吃的几道菜,让汪染来做。 虽对昨晚的事还有疑问,但汪染早已学会了闭嘴沉默,便也装作不知,老实听话的去做菜。 唯一不同的是,屋外院落中霍诚一下一下的劈柴声,今日听来分外的扰人。 吃饭的时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三人都是喜静的性子,也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平常也只是偶尔聊上两句,若是素婆婆兴致好,还会开口给两人指点两句修行。 今日,霍诚因为身体虚弱,并不开口,只是一味的埋头吃菜。汪染因为昨晚所看到的,也有些神思不属,便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 倒是素婆婆似乎胃口很好,难得的吃了不少,也吃的很香的样子。 待大家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素婆婆放下了碗筷,开口说道:“吃完饭,收拾好后,你们两个就可以离开这了。” 素婆婆这话一说,汪染和霍诚两人同时抬头看她,汪染有些愣住,而霍诚虽然面上不显,眼中也是吃惊的神色。 素婆婆露出笑容,伸手遥遥一指门外:“你们出去,不归崖地那河流的西北端往中走大约三百步的样子,有一处暗河入口。暗河之中,有一至纯魔核。你们若想要离开,要依靠那魔核。” 素婆婆继续说道:“这不归崖地的结界灵物,全以那魔核的力量为生。若是魔核离了不归崖地,此处便会化为死地。” 她伸手指了指霍诚:“霍诚,你取了一半魔核,便可恢复了灵力,带着她离开这里。另外那一半,你就留在远处,也能够维持这崖下的一切了。” 霍诚点头应道:“是。” 素婆婆从腰带上挑起那银色灵蛛,递给了汪染:“这灵蛛我养了半月有余,它已经有了一定的修为能力,也有些灵智,你带它走吧。” 汪染忙推却道:“它有灵智,这半月来前辈又对这灵蛛很是爱护,不如就让它留在这,陪着前辈。” 素婆婆摇了摇头:“灵蛛已经认你为主,我留它也无用。况且,这不归崖底,只方寸天地而已,你带着它出去,也能让它长长世面。” 素婆婆指尖往上一挑,那灵蛛就一跃而起,落在了汪染的右衣袖上,迅速缩小,化身成为衣服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素婆婆继续说道:“不归崖上到底发生何事,我虽不知。但你们二人这些天的隔阂,我倒清楚。” 她看向汪染:“汪染,也许当初霍诚确实对你不起,但他现在已经尽力做出补偿。我观他心性,也不是邪性之人。人生在世,难得有人毫无怨言,为你付出。我并无立场劝你原谅,但若是可以,希望你能看到他的试图和努力。” 这话中的意思,说的很明白,想来昨晚那情况,也是素婆婆故意让汪染看到的。 只是心中竖起的高墙,并不是简单一日便可轻易瓦解的,汪染只点了点头:“谢前辈提点。” “离了这里,见过我的事情,就不要和上元宗的人提了。”素婆婆叹息道:“老婆子在这久了,难得清静,并不想有人来打扰。” “晚辈明白,”汪染点头应允,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婆婆对我们很是照顾,如今还放我们离开,我二人对婆婆很是感谢。” 素婆婆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二人唯一优点,便是懂进退,否则,现在,也早是那菜田中的肥料了。” “既然老婆子我如今愿意放你们,那你们还是快些干完活,早点走吧。若是晚了,我便反悔了。”素婆婆继续说道:“最后的活,你们可要好好干,不要给我耍滑头。” 两人都点头应道:“是。” 虽然奇怪素婆婆怎么会放人,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汪染也清楚,这素婆婆的性子说一不二,若是想说的话,不问便可以说出口,若是不想说的,怎么问也不会说的,反而还会惹她生厌。所以,尽管心中好奇,汪染也还是压了下来,起身收拾碗筷。 霍诚与她一起收拾,洗完碗后,他又出门将剩下的柴全部劈完,整理好院落后,跟着汪染一起跟素婆婆告别后,便根据素婆婆所说的去了那暗河入口处。 第65章 汪染和霍诚, 按照素婆婆的指示, 进入了暗河之中, 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那至纯魔核。 赤红的煤球大小的魔核安静的躺在暗河末处,再往后, 便是不归崖底最周边的山壁。 离开的时候,素婆婆并未提及如何分割魔核,只说拿到魔核霍诚灵力便可以恢复,到时候自然就能离开。 汪染本以为素婆婆是修灵之人,虽然暂时依赖魔核力量,但也不清楚如何分割,还需要他们自己再想办法。 可谁知,两人刚一见到魔核, 汪染还未开口说话,身旁的霍诚便走上前去,伸手拿起了那魔核。 他似乎什么都没做, 只安静的拿着魔核站了一下, 手中的魔核, 就自动分成两个较小的红色圆团, 一个留在霍诚手中,一个又飞回了远处。 留在霍诚手中的魔核,仅一个眨眼, 就没入到了霍诚的体内。 汪染站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解。 书中宣玺收服魔核,似乎也废了不少的力气, 可怎么到了霍诚这里 ,就仿佛如同呼吸一般简单? 更何况宣玺虽是妖族出身,但修的是魔道,应该更与魔核相合,而霍诚是人族,又是正派修灵,不该如此轻易的就得到魔核的承认。 似是注意到了汪染的目光,霍诚微微偏头,冲汪染露出个笑容:“师姐,现在我们可以离开这了。” 暗河红光之中,他半边脸隐在红色的暗光中,看过来的眼神,虽带着暖意和顺从,却更加有种让人不可捉摸的诡秘。 汪染心中一惊,却不掩饰,直接开口问道:“至纯魔核乃是魔族圣物,你一个修灵的人族,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将它收服?” 霍诚唇角微勾,纯黑的瞳孔中看不出半点异色,声音低沉:“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这么一想,它就自己分开了。” 汪染看他,却分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她微微皱眉,说道:“魔核总归与修灵之人有所冲突,收服了它未必有益。等离开这,让伏师伯帮你看看吧。” “好。” 应了这句,霍诚便来到汪染身边,他低低的道了一声“得罪”,就揽腰抱起汪染,引动灵气,带着她冲出河面,向上飞去。 本来汪染想的是,也许能顺着暗河离开不归崖,但如今霍诚收服了魔核,这不归崖处的灵力结界便对他毫无作用了,而恢复了灵力,没了阴风邪气的束缚,这不归崖也只是普通山崖,对修真者来说,飞升而上,是很简单的事情。 因为心中隔阂,被霍诚这样抱着,汪染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身体微微僵硬,转过头,并未看向霍诚,因此她并未注意到,霍诚一直以来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样的珍重,却又那样的危险。 崖下的相处,早已波动了霍诚的心弦,不知从何时开始,霍诚看向汪染的目光,已经跨越了恩人或是师姐的界限,他开始以看一个女人的目光,去看汪染。 明明是平淡的生活,可这样互相照顾彼此依赖的相处,他却很是喜欢,甚至不想离开。 每晚以身饲蛇,自然是苦痛的,可霍诚一想到汪染重见追雪时欣喜的表情,便觉得甘之如饴。 有时午夜梦回,霍诚便又梦到那日在花灯会上,汪染手中提着酒坛花灯,轻笑着问“霍诚,你喜欢我吗?”的样子。 那样的美丽,让人动心。 现在的他,回答已经变了。 他是喜欢她的。 只是,因为追雪的死亡,因为自己的蠢笨,而丧失了说出这句话的资格。 所以,明明早就已经感知到了魔核的存在,也找到了那暗河的入口,可面对汪染的询问,霍诚什么都没有说,他从素婆婆那里得到一丝复活追雪的希望,便不想放弃。 拿到追雪魂魄之后,霍诚也在犹豫是否离开。 这样的日子,虽然假的如同一戳就破的泡沫,可却美好的让他沉醉,想要彻底的沉迷在这假象中。 素婆婆主动放他们走,霍诚便也不作他想,应了这离开。 现在,他只想要赶快重塑追雪肉身,引魂入体,这样,他便可以,跟汪染表明他的心迹。 汪染此时并不知霍诚心中所想,她现在想的,都是上元宗情况如何,当日师尊是否及时赶到,许茗是否被制住,以及东方木是否已经抵达上元宗了。 两人落在了不归崖处。 周围草木深深,凉风许许,地上,追雪的尸身早已不在,就连曾经恐怖染地的血迹,也全都消失不见,仿佛此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汪染思及昨晚素婆婆与霍诚对话中的灵马魂魄,也在猜测着霍诚是否真能复活追雪,所以心中伤痛相对的减轻了些。 她并没多说,而是感知着已经恢复的灵力,才开口说道:“你回竹峰吧,让伏师伯帮你看看身体情况。我现在要回梅峰,跟师尊禀告最近事宜。” 霍诚点头应道:“好。” 两人在不归崖处分别,汪染便调动灵力,直接飞回梅峰了。 她一回梅峰,便直接入了送梅殿,去拜见师尊白灵境。 一众侍从虽对她突然现身的情况都面露惊异,但也并不阻拦,直接就将汪染引入到送梅殿内室。 汪染刚进内室,白灵境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他本来坐着,一见汪染进来,就站了起来,一道灵光打在汪染身上,确认她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虽只分别了半月,但此次坠崖,可是必死无归的情况,如今能够重新见到师尊,汪染也有些激动,她仍然守着礼数,郑重行礼:“弟子汪染拜见师尊。” 白灵境虽爱护弟子,但毕竟修炼已久,心境不同,他重新坐下,心中早已平静,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关于如何回来,因为素婆婆的嘱咐,汪染和霍诚也早已统一口径,只说在不归崖下困了半月有余,在找到暗道后,突然莫名恢复灵力,便重新飞了回来。 虽然这样的说辞比较玄妙,但是这样无法解释的情况反而更能抵挡住询问,再加上除了那素婆婆的事情外,又和实际发生的情况差不多,即使有人想要问细节,也不会找到漏洞。 素婆婆最后放了两人离开,又没有要求签订禁言约这类言契,汪染和霍诚便也不打算违背自己的承诺,因此这样约定了。 听汪染这样回话,白灵境虽觉奇怪,但他对于不归崖底的情况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宗内禁地,便也没有多问。 汪染松了口气,便开口问了自己所关心的事情:“师尊,那日您可有接到我的传讯符?有接到几张?许茗现在情况如何?” 白灵境回道:“那日我接到了四张传讯符,两张出自倚梅居,两张来自峰外弟子。我按照你信上所说的时间,去了不归崖,只看到追雪的尸体和崖边的许茗,我便制住了许茗,从她口中,问出了事情的始末,才知道你和霍诚,竟然掉落了不归崖。” 白灵境眉头微皱:“不归崖底禁地的门规,从我还是弟子时就已经存在。那时确有试图挑衅的弟子,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回来,自此之后,长传下令,便无人再敢去窥伺崖底。即使我如今修为已达出窍,灵力下探之时,也是有去无归,便只能回去将此事禀告宗主。” 他微微一笑:“本以为你和霍诚与那些人一样,无法归来,没想到,竟还能见到徒儿你。” “至于许茗,她被汶雨认出,交代了迷惑汶雨,杀害冬悠,迫你坠崖之事,现在被扣在茶峰暗牢之中,五日之后,将会降下雷罚,用那天雷十二咒,将她灭杀。” 汪染问道:“那陶瀚义呢?” 白灵境回道:“他因为私情顶罪,被罚了三十刑鞭后,便被放了出来。” 汪染跪下行礼:“师尊,都怪弟子识人不清,八年前将许茗带回上元宗,才惹出今日这许多麻烦事,还请师尊责罚。” 白灵境垂眸看她:“染儿,这世间心有阴邪之人,未必能在第一眼就看出。你虽修炼很久,在人事历练上还有不足,被人蒙骗,也算正常。这些时日,你在崖下,想必也有些思考。为师不会罚你,只望你日后遇事多思,虽与人为善,但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汪染低了头:“弟子知道。” “你和霍诚归来之事,我会去跟宗主禀告。”白灵境说道:“你若是想见许茗,自去茶峰便可,我会打好招呼。” 汪染再次行礼:“谢师尊。” 汪染离开送梅殿后,先回了倚梅居,简单的休息了下,问了遥知追雪的情况后,便去了葬下追雪的灵兽冢。 她去那里待了半个时辰,留下追雪最喜欢的零食和花茶后,便离开去了茶峰。 既然回来,总还是要见一见许茗的。 以往汪染觉得做人留一线,既然对手已经失败落魄,自己也没有必要上去穷追猛打。 可现在,刚刚去过灵兽冢,汪染心中的悲伤还未消散。 她想到许茗落狱的模样,便觉得此时,若是能去痛打落水狗的话,心里还是能有几分畅快的。 到茶峰后,汪染说明来意,便有守卫给她领路,将她带到了暗牢中,并提醒她最多只能待半个时辰。 汪染点头表示明白,道过谢后,便去了那守卫指向的牢房前。 她脚步很轻,许茗又失了灵力,所以等到汪染站到牢门前的时候,许茗都没有发现她。 牢房内,只有一盏暗灯,残余的光亮,映衬着里面黑沉沉的一切。 墙壁是冷硬的黑色,泛着水锈味,一半的地上铺了杂草,靠墙的角落里,有一张小床。 而许茗,就靠墙坐在那张小床上,她身上白衣早已染灰,头发散乱,低垂着头,朝向里侧。 似乎感受到了汪染的目光,许茗慢慢的转过了头,看了过来。 第66章 许茗脸色泛灰, 只短短几天的时间, 竟似老了几岁一般, 她看过来的眼神中,没有半点神采, 唯独在视线落在汪染身上的时候,才抖动了一下,低低的叹了声:“你竟然没死。” 汪染低头看着她,虽觉畅快,可讽刺之语却又无法说出口,心中情绪万千,最终化为一句话:“为什么?” 许茗嘴角微挑:“汪染啊汪染,这世间的事情, 无论是凡人界还是修者界,其实都是一个小小的清风阁的缩影而已。” 她的眼睛细长,瞥向汪染:“成王败寇而已, 我只是选错了边。” “那当初在清风阁, 你对我那样好, 难道连一点真心都没有吗?” “真心又如何, 假意又如何,”许茗笑了笑:“若是我们一直在清风阁,也许我会甘居人后, 一直扶植于你。可现在,我们均入修真大道,我便没有不拼不争的道理。我未必该输, 只是算错了一步而已。” 许茗继续说道:“汪染,你今日来见我,只是为了问我这些话吗?” 她低低的笑着,有如鬼魅,透着讽刺和不屑:“你这个人啊,即使是现在,也还是没有头脑。呵呵,咱们姐妹一场,我就再教你一课。这世间,力量和修为之外,还有人心和算计。为什么冬悠会和我合作,背叛于你,为什么司徒汶雨会听我的话,用那迷情酒,甚至于在悔悟堂上指认于你,为什么霍诚会相信我的恩人之语,与你反目,这些,都是人心。” “人心诡辩,虽然难以捉摸,却是有迹可循。只要你用心,这些,都可以利用,来达到你的目的。” 说这话的时候,许茗的眼中现出了神采,汪染迎上她的目光,只觉得心脏在猛烈的跳动,似是因为害怕,又似是因为兴奋。 “事到如今,你来找我,若只是说这些无用的话语,那可真是浪费时间。”许茗继续说道:“你问清了这些,对你一点价值都没有,既然不重要,也没有价值,那么,又何必要做。” 汪染低头看她:“我很想来这里,欣赏你如今的落魄。” 这是她来到此地,话语中第一次出现了恶意。 许茗却笑了:“你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许茗,当初在不归崖上,我废你修为,是想把你扔回清风阁的,”汪染说道:“如今,让你这样轻易的死,真是便宜你了。” 她继续说道:“你心怀恶意,残害同门,五天后,将会引天雷十二咒降罚,将你处死。” 许茗嘴角微挑:“我知道。” 她看向汪染:“可惜吗?追雪被我斩头而死,你却做不了什么。” 汪染低头看她,虽知道许茗这话是故意激怒自己,但她的心里却没有半分火气,她只淡淡说道:“我会请求宗主,让我当行刑人。” 许茗轻笑了两声:“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汪染不答,她转过身,直接离开了此处的牢房。 许茗说的对,该说的话已经说了,那么便没有留下继续废话的理由了。 临死前,她倒是教了自己一课。 离开茶峰,汪染先去递了帖子,请求宗主陶会,让自己当行刑人。 宗主陶会将汪染叫了进去,准许她行刑人的请求后,陶会又问了一句:“你们在不归崖下,可曾碰到什么人吗?” 汪染心中一凛,虽然猜测陶会可能知道素婆婆的存在,但还是按照原本准备好的话回答了:“弟子不曾遇见生人。” 陶会转过身,汪染看不清他的表情,半响,只听陶会说道:“你回去吧。” 汪染拜别后,便离开了。 按照师父所说,在他还是弟子的时候,那不归崖的禁令就存在了,而宗主陶会与师父年纪虽有些相差,但也算是同辈,应该比那素婆婆至少低了一辈才是。 但陶会毕竟是上元宗的宗主,对这崖下情况有些了解,也是应该的。 汪染不作多想,便直接回了倚梅居。 她在崖下日子虽然过的悠闲清静,但总归心里带着逃离的事情,所以还是有些紧张困倦,自然不能完全放松。 如今,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界,了却了这一番杂事,躺在倚梅居的床上,汪染才感到了彻底的舒心。 扣在衣服上的灵蛛悄悄爬出,顺着汪染的衣服,爬进了她腰间的灵兽袋里。 汪染轻笑,这灵蛛,倒还算是有几分灵智。 她不免想起了薄菀,虽只有短短几日的相处,但比之口蜜腹剑的许茗,犹豫冲动的司徒汶雨,薄菀更加能够让她放心的信任,也是真心的待自己。 听那素婆婆所言,这灵蛛不凡,想来薄菀培育的时候,也耗了不少的心力。但她因为感恩自己救助,就这样轻易的给了自己,也算是心性难得。 若是日后有时间,真该寻个空档,去蜀州城看看她和唐六。 汪染正软着身子躺在床上神思飘荡,遥知来到了外间,递给了汪染一个拜帖。 那拜帖不同于一般的普通的拜帖样式,封面上并没有写名字,而是画了一片竹叶。 一看这竹叶,汪染便笑了。 这是东方木发来的传信贴,而这竹叶便说明,他很快就要来上元宗了。 虽说修炼不渡年月,但时间也都是实打实的过去的,汪染在宗内修炼,而东方木已经开始承担起东方家长子的责任,常常出行猎取灵兽,自汪染从魔宗回来后,便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 这么多年,总算能够见到,汪染的心里,也不免有些喜意。 东方木在信中说按照脚程,他会在三日后来到上元宗,并且言明他在猎兽的过程中,寻到了一个可以隐匿的灵器,虽然只是上品灵器,不及金乌虚隐佩是个地级灵宝,但至少两个合在一块,能够暂时帮汪染稳住一段时间。 汪染看完了信,拿起腰上挂着的金乌虚隐佩,细细的摸着。 玉佩上,那金乌之上,已经有一道分外明显的裂痕,旁边碎纹大大小小的蔓延,比上次注意的时候,裂痕更加严重了不少,显然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可能,再只有一击,或者两击,这玉佩就该碎了。 汪染本以为留在宗内,能够安全些,可自闭关出来,大大小小的事情不间断,还个个都能引动她身上的魔气爆发,以至于玉佩都快裂成渣渣了。 看来,等到许茗行刑结束,她还是去闭关比较好。 一来可以避免类似的事情导致玉佩碎裂,二来她之前闭关的重点的是炼化邪影玄冰,所以灵力修为并未升高,这次就可以专心闭关提升修为,早日筑基,拔除魔印。 而能在闭关前,还有机会见东方木一面,还挺好的。 汪染小心的将那拜帖收好,嘴角挑起,忍不住想起了年幼时两人在北阳城的相处。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心心相印。 回忆太多,甜蜜满满,汪染也一直控制不住的想笑。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天,汪染一直闭门不出,安心的窝在倚梅居中修炼。 而她和霍诚坠~落不归崖还奇迹生还的故事,也已经传遍了整个上元宗。 这段时间,发生的能引起谈资的事情都和汪染有关,她现在也算是个宗内的风云人物了。 但大多人都只是私下讨论两句,还没有人有胆子敢去梅峰或者竹峰来问他们两个人。 汪染闭门,也是为了少些麻烦。 她就打算安安静静的等着东方木来,和他待两天后,再去给许茗行刑。 有些奇怪的是,这次两人回来,最该闹腾着去找霍诚的司徒汶雨却很是安静,她一直待着酒峰,闭门不出,仿佛已经忘记了当初她追逐霍诚的狂热。 她这样的安静,倒也省心。 原书中的相关剧情已经结束,汪染也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自然无法提前预防。 三日后。 汪染一早起来,就在倚梅居中,开始准备一应事项。 因为东方木最喜欢她穿紫色,她挑了好看又宽松的素紫银锦绣裙,又专门打扮了下,细细描绘妆容,想把自己最好看的样子展现给东方木看。 之后,汪染又开始准备吃食。 汪染只是喜欢时不时的小酌几杯,而东方木却是嗜酒如命,她特意取出了埋在院中已有十年的松酒,打算见面的时候跟东方木一起喝。 汪染也准备好了东方木喜欢的吃食小菜和灵果,她早早做好,用了术法保鲜,收在小厨房中,心中隐隐期待着东方木的到来。 时近傍晚,汪染估计着时间,便将那些吃食热好,都转移到了院中的小桌子上,坐在那里,等着东方木来。 三日前,她就已经告诉了守院小童,若是那递拜帖的人,不用通传,直接引进来便好。 汪染正等着,遥知进来了。 他前来通报,竹峰霍诚有急事求见。 汪染微微皱了皱眉。 今天是她和东方木重聚的日子,汪染并不想节外生枝,被其他的事情打扰。 可回来之后,霍诚与她就再无联系,今日霍诚突然求见,又说是有急事,汪染也不免有些提心,生怕又出了什么事。 所以虽然心中不愿,她还是让遥知放霍诚进院了。 遥知退了出去,没一会儿,霍诚便进来了。 他一身墨色锦袍,嘴角含笑,眼睛中藏着与众不同的兴奋神态,走了进来。 汪染微微皱眉,看他这模样,似乎并不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可随即,她就发现,霍诚的手中,还牵着一根缰绳。 而跟在他身后,被他牵着走进来的灵马,一如曾经那般熟悉。 那马浑身漆黑发亮,唯独四蹄踏雪,正是追雪的样子。 第67章 霍诚竟真的复活了追雪? 又或者, 这只是一匹长相相似的灵马? 汪染正怔愣间, 就见那灵马嘶鸣一声, 猛地挣开了霍诚手中的缰绳,冲着汪染跑了过来, 马头贴在汪染的手上,轻轻的蹭了她一下,低低的鸣叫一声。 有泪,落在了灵马厚厚的鬃毛中。 汪染下意识的揽住灵马,几乎是不敢相信的低声问道:“追雪,是你吗?” 马头贴在汪染的怀中,低声的叫着。 真的是追雪。 汪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死死的抱住追雪,将头埋在追雪的鬃毛里面, 怎么都不想放开。 经历生死,追雪也似心有依恋,贴着汪染拿头蹭她, 很是粘人的样子。 霍诚站在一旁, 看着汪染如今的模样, 只觉得不归崖下夜夜受毒蛇噬咬, 归来后不眠不休取自身血肉重塑追雪肉身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辛苦全然消散。 他希望能一直看到汪染这样高兴的样子。 汪染平息了情绪,又从储物戒中取了灵草吃食, 喂给了追雪,见它低头吃着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很是满足。 追雪吃够了, 便冲她低低的叫了两声。 汪染自然明白它的意思,笑着拍了拍它:“你去玩吧,这么多天没跑,你该倦了。” 追雪嘶鸣一声,前蹄扬起,猛地就飞到了倚梅居上空,往远飞走了。 汪染抬头看它,曾经的痛苦伤心全部化成了欣喜畅快,连带着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直到看不到追雪的时候,汪染才低了头,对站在眼前的霍诚说道:“谢谢你。” 这话,她是真心的。 曾经,因为追雪的死亡,汪染愤怒的揭开自己当年救助的事实,是为了刺痛霍诚。后来,不归崖底,有些服软的话,也只是权宜之计,汪染的心中对霍诚,一直是怀有芥蒂的。 那只要追雪复活才会原谅的话,也只是愤怒和嫉恨的理由。 可素婆婆让她看到的那一晚,仅仅回来三天就复活追雪的情况,也让汪染意识到,这背后霍诚所做的努力。 他真的是咬着牙,拼了命的去做的。 霍诚看向汪染。 今天的汪染,分外的漂亮,她一身紫衣,衣服上绣着的银线,仿佛月下流光,更衬的她清丽脱俗。 他开口问道,透着小心:“姐姐,如今追雪复活,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霍诚没叫师姐,还是叫的姐姐。 汪染对上他诚切的目光,心中一热,只觉得感动,点头应道:“当然。我很感谢你能做到。” 霍诚这才笑了。 他咧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这样笑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傻气,仿佛小时候被人夸奖的孩子,只得了一颗作为奖励的糖,就把甜味当做幸福一样傻乐。 汪染也觉得好笑,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笑,便说道:“笑什么,以后你可莫要再做这样的错事了。否则,我可不会再原谅你了。” 这话听来,虽是劝解和警告,但却更像撒娇。 霍诚摸摸头,忽然灼灼眼神,看向汪染:“师姐,你今天,真漂亮。” 许是心中还有感动,霍诚叫自己师姐,汪染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那原书中的恐怖剧情,甚至于,她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很自然。 唯独这样的夸奖,不像是霍诚常会说出的话,所以汪染觉得有些不习惯。 霍诚顿了顿,继续说道:“师姐,你的那个批命预言,你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我是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即使我心中暴虐难忍,我宁愿断掉己身臂膀,也绝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我会保护你,你想要做的,我都会帮你,而你害怕的,我都会为你阻拦。”霍诚眼神火~热,锁住汪染:“这是我的承诺,我就一定会遵守。” 汪染一愣,总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劲。 这话,倒是比较符合原书中,霍诚还未对女主动手时的心声。 他爱着她,所以甘愿无声为她扫尽一切障碍,以至于满脏污,也甘之如饴。 现在这话,倒有点像是在表白。 可明明之前霍诚还对自己没什么感觉的,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海誓山盟了? 汪染正思考该说些什么,就见霍诚伸手,落在自己两肩之上,以一种几乎是占有的姿态,开口说道:“汪染,我喜欢你。” 汪染只觉得一股热气,顺着霍诚的手掌,从肩膀传达,直冲到脑袋上。 被这样认真的表白,汪染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除去许茗之事,她对霍诚的印象一直都还好,也一度认为他会是可以改变自己书中命运的男主。 可汪染对霍诚,并无男女之情。 她喜欢的,自始至终,只有东方木而已。 这样突然的被表白,怔愣之余,汪染也在思考,该如何回应,才能够保证霍诚不会因为被拒绝而走偏。 霍诚一直都是紧张的,以至于,说出那话的时候,他呼吸停了两三秒,才敢继续呼吸。 他一直都盯着看汪染的眼睛,可令他失望的是,汪染的眼中,并没有激动和喜悦,只有犹豫的闪动。 许是因为太热,手心浸了汗似的,有种让人不耐的黏腻感。 可这种感觉,又因为搭在汪染的肩膀上,感受到她身上的凉意,又猛地消失了。 霍诚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只觉得现在面对汪染,比行军打仗,要难上千百倍不止。 终于,汪染开口了。 她退了一步,将霍诚的手扒了下来,斟酌着话语,说道:“谢谢你喜欢我。” 霍诚的眼,瞬间就暗沉了下去。 汪染总有种自己在发好人卡的感觉,可现在这种情况,不发好人卡,难道还能发坏人卡吗? 她能做的,也就是尽量让霍诚不要太因为被拒绝而失望走歪就行。 汪染继续说道:“你很好,也很优秀。” 霍诚打断她的话,问道:“可是你还是不会喜欢我,对吗?” 汪染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心爱之人。” “他叫东方木,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幼时双方父母便为我们定了亲,约定待我们都修成金丹之后便结亲行礼,”提到东方木,汪染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神情中也含着幸福的味道,她继续说道:“我很喜欢他,以后,我也要嫁给他。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欢。” 霍诚呆呆站着。 他来之前,这样的情况,也曾经在他的脑袋里面一闪而过,可他并未在意。 可现在,这情况真的发生了,他便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东方木这个名字,以及汪染脸上的温柔,让霍诚心里的邪火,又冒了出来。 为什么,要有东方木这个人的存在? 她本该是他的。 这想法冒出来,连带着霍诚自己也有些吃惊。 他慌忙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做出点什么,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回道:“啊,没有关系,是我太唐突了。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霍诚却说不出口了。 他只觉得心中难过,又气又痛,可又无可奈何,而那股暴虐的邪气,又隐隐上涌。 汪染见他这幅模样,也有些无措。 她懂得喜欢和珍惜的心情,自然也明白,霍诚这样满怀真心而来,贸然受挫,会是怎样的慌乱。 可汪染也知道,无论她再说什么,也无法安慰。 东方木的存在,也让汪染不能也不肯去多沾染霍诚一丝一毫。 汪染想到东方木即将要来,便不想再刺激霍诚,想让他尽快离开,便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霍诚心中慌乱,又有郁气积压,也不打算多待,他点了点,几乎是有些生硬的应道:“好,我走了。” 可他还未转头,就听见身后有人叫道:“染妹妹。” 与此同时,遥知的声音也传来:“汪师姐,东方木到了。” 霍诚的目光,落在了汪染的脸上,看着她脸上自然扬起的喜悦和微笑,脑中猛然一惊,再看院中桌上摆设的吃食,以及汪染身上的新衣和脸上的妆容,他才意识到,今天的汪染,是刻意准备好,在等东方木的。 在刚刚复活追雪之后,霍诚就一刻都不敢拖的,来到倚梅居了。他本来还因为汪染今日分外的美丽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今日是来对了时候。 可现在,霍诚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给他看的,而是为另一个人的心意。 胸口涨闷的疼痛,暴虐之气无法控制,挤压的霍诚,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瞳孔幽深暗沉,却隐隐透出诡异的暗红之色,看向汪染的时候,眸中满是无法控制的疯狂。 可汪染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霍诚身上了。 她看到东方木,惊喜早就表露在脸上,快步朝他走去,连一刻也不想耽误。 周围的人和物,霍诚或是冬悠,汪染都看不见了。 她只看得到东方木。 君子优雅,猎猎风姿,东方木伸出手,迎上前来。 可汪染刚迈了一步,就动弹不了了,她的右手腕被霍诚死死地攥住,根本无法挣扎。 汪染皱眉,下意识的想挣脱:“霍诚,你放开我。” 可霍诚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眼里,只看到了汪染的躲避和退却,看到她对东方木的深情,满腔真心而来却遭受这样的结果,以至于霍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那股暴动。 东方木见状,忙走上前来:“你放开染儿。” 他脚步急促,手上掐诀,显然已是要动手的样子。 “染儿”这个称呼彻底的刺激了霍诚,他只觉得心里的气积压成堆,迫切的想要找一个突破口。 这样的憋着很是痛苦,霍诚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猛地一推。 汪染被他骤然一推,退后半步,猛地跌坐在地。 她抬起头,看向霍诚,眼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恐惧。 眼前的这个霍诚,似乎和书中提到的那个暴力狂,重合了。 汪染所害怕的,是被控制,被圈禁,被暴打,被折磨的那个未来。 霍诚这一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反应过来,刚想上前,就看到汪染恐惧的眼神,脚步立刻就停了下来。 东方木上前,正要扶起汪染,院中的四人就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汪染低头,这才发现,腰间佩戴的金乌虚隐佩以之前的裂痕为界限,彻底的碎成了两半。 她心觉不好,正想跟东方木讨要那新得到的隐匿灵器,就感到右肩上一阵酥麻,身上涌起一股魔气。 那魔气猛地将汪染包围,连带着周围的东方木和霍诚都被推除在外,裹挟着汪染,越扩越大,很快便包围了整个倚梅居。 黑暗之中,有人将地上的汪染抱了起来。 温热的气息贴在耳边,是熟悉却又恐惧的声音:“抓到你了。” 第68章 宣玺来了。 他抱着汪染, 脸色冷白, 刀削一般的侧脸, 红发嚣张,周身魔气霸气又不容拒绝, 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汪染挣扎落地,将他推开:“别碰我。” 宣玺不以为意,他松开了汪染,满意的看着汪染如今的样子:“你还是这般有趣。” 有趣? 汪染心中嗤笑。 在魔宗的时候,她可是秉承着没有自我的木头美人人设走的,所做的唯一出格的事情,便是在逃走的时候,阴了宣玺一道。 汪染向后退了两步, 远离宣玺,警告道:“宣玺,此处不是魔宗, 不是你该放肆的地方。” “若我不敢放肆, 你又怎么会怕到用了各种隐匿灵宝?”宣玺漠然一笑, 环视周围:“我就说我的墨染与众不同, 原来你是上元宗的弟子。” 汪染说道:“此刻宗内有三名出窍期修者,你虽修魔,但也只有炼虚期, 拼斗起来,没有胜算。” “呵呵,”宣玺冷漠一笑:“若是死斗, 谁生谁死,还不可知。况且,我只需要从这里带走你而已,即使我是炼虚期,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我现在已经突破到了出窍期了。” 他一双暗红瞳孔一错不错的盯在汪染的身上:“我能突破,还真是托你逃离时的布置。” 汪染迎上他的目光:“怎么,魔尊还想再尝试一次吗?” 宣玺笑笑:“你真有趣,有趣到让我想把你藏起来,谁都看不见。” 呵呵。 汪染的内心毫无波动,只觉得眼前魔尊这中二发言,许久不听,仍然还是觉得无趣又无聊。 她在此时跟宣玺废话,也不过是拖延时间,魔气如此浓郁,又不加掩饰,想必宗主立刻会注意到,赶到此处。 至于宣玺,他为人狂傲自信,又很嚣张霸道,他能够猜到汪染的用意,但也没想着收敛魔气,显然就是想在此处跟上元宗的人,对上一对。 说话间,千根银丝从天而降,击破魔气,直冲宣玺而来。 宣玺避也不避,伸手一罩,就将那银丝尽数收拢于手中,猛地攥住。 银光散尽,化出原本的拂尘模样,拂尘的那头,陶会现身,落在宣玺的对面。 而萦绕在倚梅居上空的魔气,也迅速被驱散,伏泊蘅、白灵境以及其余各峰掌座,也都现身于此。 宣玺眼现兴奋:“想不到,我能劳动上元宗主和各峰掌座,真是荣幸。” 陶会呵斥道:“宣玺,魔宗与修真界早已签订和平条约,你无故现身于上元宗内,行挑衅之语,可是要和我上元宣战吗?” 宣玺笑笑,却是猛地来到汪染的身旁,捏住了她的右手腕:“陶宗主莫要生气,我才此处,只是来抓我魔宗中私逃而出的侍女。” 宣玺猛地一拍汪染右肩,她的右肩之上便升出一团魔气,幻化出九尾狐狸的模样。 宣玺说道:“我在这侍女身上种了魔印,虽是废了些功夫,但总归还是找到她了。” 陶会不语,白灵境却出口了:“她是我的徒儿汪染,十余年一直在上元潜心修炼,怎会和魔宗有所牵扯,魔尊莫要妄言,欺我上元无人。” 宣玺笑笑,目光如箭,逼视而向陶会:“她是上元弟子,还是魔宗侍女,想必陶宗主,应该很清楚。” 宣玺说出这话来,就证明他对修真界和魔宗互派暗探之事,早就知晓,只是因为并没有太多能挑起大梁的,所以他才这样放纵。 但虽是知晓,双方明面上却并没有互相撕破脸的完全摊开来说,这便只能是条藏在暗处的潜规则。 眼见陶会不吭声,白灵境还未发话,伏泊蘅却忍不住了,叁青碧竹剑出鞘,直指宣玺。 “我不管你说的这些,反正她是我上元弟子,就不能让你这样轻易的欺辱!” 剑修最是强横,主修攻击之法。 魔修也是同样,嚣张霸道的修行之法,只是很多诡异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这样硬碰硬的对上,宣玺虽然只有出窍初期,却未必会输。 他迎面看向伏泊蘅 ,见此人须发满脸,不修边幅,却战意凌然,心中也激起几分嗜血之意。 可宣玺转头看向一旁想要伺机逃离的汪染,便决定不争这一时之气,还是先将此行的目的完成才行。 毕竟,他能够当上魔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按捺不住脾气,会跟人打架的毛头小子。 宣玺举手投足间轻易化解剑气,邪邪一笑:“既然如此说理无用,那也无需多说,魔宗不可长久无主,我带着我的侍女,这就回去了!” 说这话的同时,宣玺伸手一揽,将汪染抱入怀中,就猛地爆出魔气,原地消失了。 白灵境飞落而下,虽扫尽魔气,却根本来不及抓人。 出窍期的修者,若是想走,可不是说拦就能拦的住的。 魔气散尽,倚梅居院外的霍诚和东方木,这才能够动弹。 刚刚出窍期修者威压镇场,将魔气全部困于倚梅居内,所以才让宗内其他弟子,都没有发生异动。 霍诚和东方木虽然天赋不错,但都只有筑基的修为,几位高阶修者强行镇压下来,自然是动都不能动的。 虽是无法动弹,两人却听到了院内的对话。 因为汪染的缘故,东方木对这魔尊宣玺之事,知道的很清楚,他也知道金乌虚隐佩的隐匿作用,如今玉佩碎裂,导致汪染被宣玺找到,这其中缘由,便在霍诚那莫名的一推上。 虽不知道为什么灵佩如此脆弱,但霍诚这一推,却是导致金乌虚隐佩最终碎裂的致命原因。 东方木转头看向霍诚,直接一拳头,就打了上去。 从刚刚见面,他就看这个人不顺眼,气场莫名不和,而玉佩碎裂汪染被宣玺带走,又是因为霍诚,东方木更觉得心气不爽,便不想忍耐,直接就挥拳打了上去。 霍诚还有些怔愣。 刚刚魔尊宣玺现身,他虽被定住,却感到体内魔核蠢蠢欲动,而除此之外,那宣玺,还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或者听过他的话一样。 虽然愣神,但东方木刚一动的时候,霍诚便感知到了,他本想躲避,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没动,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拳。 一拳下来,霍诚嘴角破裂,溢出了点血丝。 东方木看也不看他,转身冲陶会行礼:“晚辈东方木,今日前来本是想见未婚妻汪染,既然魔尊现身,掳走汪染,请恕东方无礼,请辞即刻下山,回去商量应对之策。” 这话说的,便是对陶会刚刚隐隐的纵容有所不满了,甚至有些顶撞的感觉。 但宣玺如此轻易离开,陶会也确实有责任,他又向来宽厚,对东方木此话也不加苛责,只是点头应了,并承诺会想办法帮忙救出汪染,让东方木耐心等候上元宗的援助。 东方木行礼道谢,也不耽误,当即就下山离去。 霍诚站在原地,总感觉周边纷扰,全是围绕汪染,可却似乎,又和自己无关一样。 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可明明,他的心里,也是在乎着汪染,想要将她救回来的。 听那魔尊的话语,显然他是对汪染也怀有其他心思的,霍诚只要一想到,就觉得无法容忍。 可随即,他的眼前,就又显现出了刚刚汪染被推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那眼中,满是恐惧、惊讶和惧怕,将霍诚彻底的冰冻起来。 即使复活追雪,两人之间冰雪融进,可那暴虐内心、批命之说,还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槛。 他明明承诺,绝对不会伤害汪染。 可刚刚那一推,确实是伤了她,还将她推向了一个更可怕的魔修。 霍诚看向自己的手,感知到胸中翻涌的情绪,头一次,这样强烈的想要控制住。 他不能任由自己这样下去。 因为,他很害怕。 霍诚害怕汪染的话成真,害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会,杀了她。 那是他最珍视最宝贵的人,他不能容忍她受到伤害,即使这伤害,是来自于自己,那也不行。 ———————— 倚梅居外。 陶瀚义一身素布灰衣,远远的看着倚梅居的情况。 因为距离很近,魔气爆发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此间的情况。 而后宗主和各峰掌座出动,也都被陶瀚义收入眼底。 他眼神晃动,随意就趋于坚定,趁着几人对峙之时,抓住几丝泄露的魔气,存入储灵器中,便迅速向着茶峰而去。 最初,陶瀚义知晓汪染回来,守在倚梅居外,也只是想寻个时间,代许茗去跟汪染道歉。 他曾经对汪染也有些儿女心思,可只敢远远望着,觉得她是心地善良的人。在后面碰到许茗,与许茗有所接触后,曾经的那些萌芽的喜欢,便消散了,眼里心里也就只剩下了许茗一个人。 这次冬悠之死,他虽然知道真相,可却为许茗隐瞒,甚至于避而不说,也差点陷汪染于险境,总归心里是有些愧疚。 他还存了别的心思,便是希望汪染行刑之时,能够手下留情,饶了许茗一命。 因为这些,陶瀚义便有些退却,不敢去找汪染,便每日都守在倚梅居外,来回溜达,踌躇不前。 可没想到的是,今日他本准备离开,却突然发现倚梅居魔气冲天,而宗主和掌座还都来了倚梅居,似乎有大事发生。 感知到那魔气中的威压,陶瀚义脑中一闪而逝的,却是能救许茗离开的机会。 只是这机会,却要让他背弃所有。 可当初因为冬悠之死出声顶替的时候,他就已经背弃所有了。 甚至于,他仅有的所有,也都没有许茗一个人重要。 陶瀚义虽因为性格本能的犹豫了下,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他来到茶峰,将储灵器的魔气,尽数散入暗牢之外。 守门弟子发觉异状,立刻警惕,因为是许久未现的魔气,又隐含威压,着实造成了一阵小小的混乱。 趁着这个时候,陶瀚义溜进了暗牢。 第69章 汪染被宣玺带回了魔宗。 仅一个眨眼的时间, 她所处的空间, 就从倚梅居, 变成了清莲阁。 这清莲阁,是当初她在魔宗时的住处, 因为她当时化名墨染,宣玺说听她的名字,很有莲花的感觉,便让她住在了那里。 楼外院落中,有一潭池水,还有大片大片的莲花,扑在上面,长的极其艳丽。 屋内装饰, 也多是莲花纹饰。 此次回来,屋内的摆设饰品,比之从前, 更加繁华注目。 宣玺放下汪染, 挑起她的下巴, 笑的邪魅:“我每次想起你, 便会赠清莲阁一件物品,如今,八年了, 这清莲阁,已然是一座金屋了。” 汪染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尊主的金屋, 可不是给我的。候云殿中,那暗匣之中的画像,我可记得清楚。” “只是个画像而已,你又何必生气,”宣玺笑笑:“这么多人里,我最喜欢的是你,这不就够了吗?” 他走上前来,贴近汪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声音中透着邪魅:“染儿,我们还从未享受过鱼水之欢,我已等了快十年,今日,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汪染心头一跳,看过去的眼神,连掩饰都无,充满嫌恶。 她还未开口,身上灵兽袋忽然掉落,从中冒出一团白色灵光,灵光之中显现出来一只小狗大小的白色蜘蛛,冲着宣玺,就扑了过去。 这灵蛛有些灵智,又是饮汪染血认主的,它在灵蛛袋中感知到汪染的情绪,当下便冲了出来,打算咬死这个让汪染心气不顺的人。 可堂堂魔尊,五百余年的修炼,已达出窍的修为,又怎么会被一个初开灵智的妖兽给咬到。宣玺连动也未动,那灵蛛就仿佛撞到什么透明的壁垒一般,猛地弹开,翻身落在了以暖玉铺就的莹白地面上。 八只细长的蜘蛛腿砸在暖玉地砖上,以腿为中心,裂缝布满了整张地砖。 虽然眼前是强敌,但灵蛛却不曾退却,长腿支起,做出攻击的姿势,嘴里嘶鸣不止。 “你这妖兽,倒是护主。” 宣玺不觉冒犯,反而还夸了一句。 他看了汪染一眼,便举起右手,朝向那灵蛛。 魔气从宣玺的身上,瞬间倾泻而出,全部灌注到那灵蛛身上。 灵蛛翻身在地,八条腿互相纠~缠,口中嘶嘶的叫着,痛苦不已。 汪染本要上前阻止,却发现灵蛛身上的灵息,越加强横,便明白宣玺此时是在给灵蛛灌注修为,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只是几息之间,灵蛛身上的威压,已经有金丹修士的感觉。 宣玺收了手,看向汪染:“我知道,从前你在这里,孤身一人,难免会受人嫉恨,给你使些绊子。如今,我催化这妖兽化形,给它提升修为,它便可以代我护着你了。” 有这能力,不该是先给我提升修为吗? 汪染腹诽,可她也知道,宣玺虽宠爱姬妾,却都不会贸然提升她们的修为,如今,能催化灵蛛化形迈入金丹,已经是例外了,便虚伪的笑了下:“谢尊主。” 宣玺的眼,盯着她,如同噬人的怪兽一般:“你若谢我,就知道该做什么。” 汪染避而不答:“我累了,想休息了。” 她自然清楚,宣玺想要的是什么,不过是睡她而已。可汪染并不愿意,幸运的是,宣玺这个人,还算有点品格和坚持,至少在这点上不会强迫于人。所以,汪染倒还可以稍微的放心些。 宣玺笑笑,话中却满是危险:“我还是喜欢你是墨染时,那样乖巧的样子。汪染,我的耐心可不多,你最好,乖一点。” 汪染回道:“尊主将我掳来,我并未大喊大叫,也未哭闹,怎么尊主还说我不乖呢?” “许久不见,你倒是伶牙俐齿了许多。”宣玺哼了一声:“汪染,你就不要想能离开这,只要我在,我就不会放你走的。” 说了这话,他走了过来,俯身凑了过来。 汪染正要后退,就被宣玺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别动。” 他轻声说道,话里是难掩的温情。 眼见宣玺越凑越近,汪染无法,只得闭上了眼睛。 轻轻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仿若对待珍视的宝物,小心翼翼,又不敢触碰。 一吻之后,魔气翻涌,宣玺便消失在了殿内。 汪染睁开眼,恨恨咬牙,转头就见一旁地上,蹲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蹬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困惑的看着自己。 那少女待的地方,就是那灵蛛之前在的位置。 显然,她是那灵蛛化形而成。 只是,此时她显然还不熟悉身为人的身躯,双手双脚都支在地上,傻愣愣的看着汪染,半张了张嘴,懵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低了头,看着自己的手和脚,又伸手扒拉了下腿,因为蹲的不稳当,而翻身倒在了一旁,才懵懵懂懂的眨着眼,了悟的说道:“哦,原来我化形了。” 汪染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你如今已经是人身了。” “那我现在就是大妖怪了?”少女笑成了弯月眼:“素婆婆说了,能化成人身,我就是大妖怪了,能看玉简,修炼更强的功法了。” “对,”汪染回道:“你是大妖怪了。” “主人,”少女猛地抱住汪染:“蛛儿成了大妖怪了,就能保护你了。你放心,有我在,在这谁都欺负不了你!” 蛛儿这有些天真犯傻的宣言,倒驱散了汪染心中积压的愁闷。 到了宣玺这里,虽然她面上如常,还能跟宣玺耍两句贫嘴,可心里终归是担心的,甚至在想着该如何离开。 蛛儿天真烂漫,倒给这里添了一丝烟火气,反而让汪染心头的郁结散开了些。 汪染任她抱着,问道:“你叫蛛儿?” “对,素婆婆给我取的名字。”蛛儿说道:“主人,你觉得这名字好听吗?” 汪染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听,很适合你。” 蛛儿又笑了,银铃一般,很是开心的样子。 她认汪染为主,不是一般的契约妖兽,而是饮了她的血的认主妖兽,自然便只会将汪染一个人放在心上,汪染夸她,她便开心,汪染难过,她便难过,全心全意的都只认汪染一个人而已。 汪染拉开蛛儿的手,取出一枚储物戒,戴到了她的手上,又拿出了几枚玉简,放到了蛛儿的手中:“你既然已经化形,我便教你一些修炼之法。这玉简中,有些凡世之事,能够让你尽快了解现实。至于妖兽之书,此间是魔宗,妖修极多,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蛛儿笑着点头:“嗯,主人最好了。” 汪染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蛛儿可要好好保护我才行。” “嗯,我会的。”蛛儿虽是笑着,眼中煞气却一闪而过:“敢伤姐姐的人,我会吃了他。” 两人正说着,外间忽然有人进来。 碧落身后跟着十二个人,进了清莲阁。 自两百年前,宣玺成为魔尊之时,碧落就一直追随在他左右,侍候他起居,可以称得上是宣玺的心腹。 当初汪染初入魔宗之时,在知晓了书中内容之时,正是面见魔宗之时,她存心低头,刻意避让,可虽避开了宣玺,却被碧落瞧了个正着,后面,自然是躲不开了。 宣玺爱好收集白月光手办,姬妾众多,互相之间也免不得有些勾心斗角,也都想要拉拢碧落。可碧落一直不偏不倚,谁都不帮,倒也很是中正。 碧落进了屋内,冲汪染行了礼,分别指着身后众人,开口说道:“清莲阁久空无人,如今墨染夫人归来,尊主赐下侍女侍从各五人。” “至于这两位,”碧落指了剩下的两位:“尊主说了,屋中暖玉地砖白壁无暇,正如夫人,不可有损伤。他们是来修那地砖的。” 汪染笑笑:“劳烦碧落了。” 碧落也笑:“夫人在这,就如过去一半,不必拘束,碧落很开心,夫人能够回来。” 两人商业一番,碧落留了人,自己便回去复命了。 汪染问了那侍女侍从的名字,安排了她们分别干活,就带着蛛儿去了里间,简单收拾了下,便躺着床上睡了。 蛛儿并不习惯人形,见汪染要睡,便又重新化作蜘蛛形状,锁在一旁茶水桌上的木头缝里面睡着了。 汪染虽是躺着,可却并无睡意,十年前在魔宗中发生的一切,飞一般的从脑子里面掠过,仿佛昨天发生的一般。 原书中,女主是个普通的人族身份,因为孤苦无依,才入了魔宗当侍女。而魔尊宣玺在看到女主第一眼的时候,就宣布收她为夫人,一时之间,荣宠无两,虽也惹了旁人嫉恨,受了些苦楚,但因为魔尊宣玺一直精心宠爱和爱护,所以女主也都忍了下来,她也爱上了宣玺。 可后来,女主却发现,宣玺对她诉说的爱意与喜欢,其实是对另一个人的。而女主自己,只不过因为眼睛相像,是宣玺心中白月光的替身而已。宣玺每次情动之时,珍爱的亲~吻她的眼睛,那珍爱,也不是冲着她的。因为这,女主伤心至极。再后来宣玺白月光回来之后,她的境地就更加的凄惨,甚至被挖了眼睛,丢出了魔宗。 当然,经历一番误会和兜兜转转之后,最后的故事还是HE的结局。可这简直是最惨女主,又挖眼又废修为,又虐身又虐心,反正血淋淋的当初汪染边看边哆嗦。 第70章 (二更) 汪染知晓剧情, 唯一的好处, 就是她不会爱上宣玺。 而没了爱, 自然不会因为宣玺的喜好和冷遇而伤心绝望,她需要规避的, 都是来自于宣玺宠姬的明枪暗箭。 宣玺因为是狐妖和蜃龙之子,妖身是火狐样子,却长有龙角。他幼时在狐族长大,因为原型有异,常被其他狐妖幼子欺负,那时候他修为不显,血脉被压制,所以过的很是可怜。 他的白月光云懿是长他五十余岁的狐妖姐姐, 性情温婉,对宣玺很是照顾,宣玺很喜欢她。后来云懿嫁人, 宣玺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但他那是实力不济, 无法做什么, 便只能将感情压~在心里。 后来妖族魔修内乱,云懿和她的夫婿都死于乱斗之中,据说连尸体都未找到。宣玺在狐妖庇护之所, 听到这个消息,悲愤之下,血脉觉醒, 天赋强横,修为猛涨,他在强大实力的压制之下,利用了五十年的时间,建立了魔宗,统一了妖魔两族,并和修真界,也确立了和平条约。 可虽然宣玺结束混乱,已死的云懿却再也回不来了,他便开始沉迷于收集与云懿相似的女子,将她们收入房中,但这宠爱都不太长,维持的并不长久。 汪染是个例外。 她眼睛与云懿极其相似,若是温柔的笑一笑,就与云懿有八成相似。这八成,足以让宣玺疯狂,所以对她很是忍让关怀,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用到汪染的身上。 汪染知晓剧情,知道自己是书中人物,所以也一直刻意回避宣玺,在魔宗的时候,唯一想的便是逃跑。 宣玺面上一切如故,却开始限制汪染,不给她任何可能离开的机会。 汪染无法,翻书翻了一~夜,综合考虑各种情况,最后主动翻了宣玺候云殿内的暗阁,找出了白月光的画像,先是假装被骗的伤痛,然后又不经意的说出,自己好像曾经见过这个人。 这本来是很容易看破的谎话,可是宣玺执念已深,听得到汪染所说,也只顾得狠狠抓住她的双臂,焦急询问她在哪里见过画中人了。 汪染便借此,将宣玺引到了书中所提到的一处魔宗幻阵处,借着幻阵之便,她倾尽筑基灵力,利用本命法器夺魂铃,趁宣玺心神失守不查之时,给他下了迷魂咒,让他误以为此处有云懿,追随而去,将他彻底困在了幻阵之中。 而后,汪染便盗取了他的令牌,趁机逃离了魔宗。 逃离魔宗的时候,她便接收到了有关霍诚的书的内容,算算时间,觉得那幻阵还能撑些时日,便先去康北镇解决霍诚之事了。 唯一的错漏,便是宣玺在她身上种下的魔印。 这是原书中未曾有过的情节。 毕竟,原书中,女主开始从未想过离开,后来白月光归来,她虽然有离开的想法,却因为爱意而不舍。最终还是在挖眼之后被宣玺亲手驱逐出魔宗,那个时候,宣玺自然也不会给她种什么魔印了。 魔印发作,自然便会在两人之间建立联系,在没有隐匿灵器的情况下,宣玺想要知道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想到,霍诚那一推,竟然彻底的弄碎了金乌虚隐佩,以至于让她被宣玺找到。 该说这些男主都是跟她反冲吗,桩桩件件都冲着她来,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现在的她,不知道上元宗那边情况如何,而魔宗封闭,若是想要救她出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汪染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在魔宗之内保护自身,争取能传消息出去,到时候里应外合,想办法离开这里。 只是,如何彻底甩脱宣玺,倒是个麻烦事。 他是魔宗之尊,修为又已达出窍,这世间能够制住他的人并不多,而这些人中,应该也没有人能够为了汪染和宣玺以命相搏。 这样的话,只怕出逃之后,一生都得藏在隐匿灵器下了。 可现在宣玺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若是追查起来,父母宗族,这些又都是可以找得到的。 很麻烦。 汪染翻过身,越是这样想着,就越觉得睡不着。 若是宣玺能够死掉,或者不是魔尊就好了。 她隐隐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可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书中宣玺强大无比,虽和修真界交集甚少,但也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被杀死呢? 而魔宗宗族之中,也有宣玺的坚定拥护者,势力盘根错节,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扳倒的。 这么一想,汪染就觉得刚刚的想法太过不切实际,便暂时抛下,翻过身,考虑下了明天的去处,便打算睡了。 在这魔宗之中,她还是有些“老朋友”需要会一会的。 第二日,汪染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作为一个被掳来的人,她这样着实有些心大。 可汪染心里很清楚,现在宣玺势强,她怎么折腾都没有用,还不如安心修养精神,再想想办法。 而且,现在汪染也不怕宣玺对她生厌,她甚至希望宣玺对她生厌。可现在这个情况看起来,她当初都那么跑了,结果宣玺把她抓回来后,仍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待她,甚至连发怒也不曾,汪染就知道,宣玺心中,对那白月光到底有多在意了。 原书中对那白月光也描述不多,后期宣玺意识到对女主的喜欢后,就去找她回来,白月光的戏份就不多了。 虽然不多,可仍然重要,就连在原书中,最后女主和宣玺在一起后,白月光仍然在宣玺心中占有一定的重量,只是那时的女主爱的太过卑微,宣玺又一向强势,所以便只能作罢。 这白月光云懿到底是何方人物,汪染倒是有些好奇。 只是替身和原版想撞,惨的会是她,汪染虽好奇,也知道那白月光到底在哪,可也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事。 汪染起了床,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穿衣,准备用餐。 宣玺似乎将所有对云懿的珍爱都用在了汪染的身上,她只回来了一个晚上,就已经为她赶工出来好几件衣服。 汪染今日所穿的,是由身边的侍女子青所选的漾蓝蝴蝶银绣裙。 布料是由修真界手艺最精巧的匠人纺织而成,用了碧波蓝蚕吐出的丝线,仅一匹布,就值千颗上品灵石。 而这衣服之所以叫蝴蝶绣裙,是因为它是由百只蝴蝶妖修所绣制,富含灵力的磷粉没入绣线和衣裙,以至于若是穿着这衣服走动,便如数十只蝴蝶飞舞跟随一般。 这样耗尽精力和财力的衣服,仅一个晚上,汪染已有了十件。 子青轻轻的给汪染系上腰带,微笑着赞叹:“夫人好美,这衣服正合适。” 汪染的视线,落在了眼前的铜镜之中。 美人蓝衣,蝶光萦绕,这衣服,确实很不错。 比之十年前的稚嫩,如今的汪染虽然容颜不变,但毕竟已不是当初那个人事不清的少女了,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些娇俏温婉的成熟。 这样的温婉,是云懿也拥有的。 若是温柔的笑一笑,应该更像了。 若是宣玺在此处,只怕她只笑一笑,他什么都会答应。 在吃食准备上,也很是精致用心。 满满一桌子的菜,除了一些不认识的新菜,剩下大多都是汪染之前喜欢吃的。 汪染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些菜时,很多都不认识。 蛛儿醒来,见到这一桌子菜,眼睛都直了,得就汪染的准许之后,便坐在桌子边上,撸起袖子就抓了桌子上的碧河鲈鱼,一张口就整个吞了下去。 然后她又伸手,冲着一旁盘子里的烤鸭抓去,却被汪染制止住了。 汪染看着她:“蛛儿,你已经化形,不能再这样吃了,容易叫人笑话。” 蛛儿眼睛往后一瞟,环视周围侍女等人:“谁敢笑话我,我吃了他!” 她这话说的嚣张,倒是符合她妖兽的心性。 汪染笑了:“没人笑话你,但是你既然成了人形,就得有点规矩才行。” 蛛儿蔫了,把手指上的汤汁全部舔尽,噘着嘴不乐意的拿起了一旁的筷子,别别扭扭的夹菜。 不归崖底,蛛儿也见过他们吃饭,懂的该如何行动,她不愿意,只是不习惯。 可她极听汪染的话,虽然不习惯,可还是按她说的做了。 汪染见她不开心,便安慰道:“等吃了饭,我带你出去逛逛,这里有很多好玩的。” “真的?”蛛儿眼睛又亮了,得到汪染肯定的回答后,她瞬间开心起来,筷子用的飞快,很快将眼前盘子里的菜都夹走了大半。 汪染看她,也坐在她的旁边,开始用餐。 两人正吃着,有客人来访。 听子青通报,来人是住在暖夏堂的宁竹云,也是宣玺的夫人。 这是个原文中并没有出现的人,十年前汪染也没有听过她,而听子青所言,这竹云夫人很是受宠,汪染便有了兴趣,让宁竹云进来了。 总归还是要在这里待上些时日,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少些麻烦,她还是需要关注下周围的情况的。 宁竹云进屋的时候,汪染一直都在看她。 她长的和那白月光并不太相似,可笑起来的样子却有几分贤良温柔的神似,或许宣玺喜欢她,就是因为她的气质,和那云懿是一致的。 宁竹云身穿素白长裙,身材高挑,一路走过来,倒也是个素雅美人的模样。 她见了汪染,轻轻的笑道:“早就听说墨染妹妹的大名,如今得见,果真名不虚传,不怨尊主一直挂念,总是说是妹妹。” 汪染听着这宛如宫斗剧的话语,脑中嗤笑,面上仍笑着问道:“是吗?那宣玺都说我什么了?” 听她直呼宣玺名姓,宁竹云一愣,随即又笑道:“尊主说什么,我怎敢私下谈,墨染妹妹与尊主相处久了,可以慢慢问。” 宁竹云继续说道:“我听说妹妹回来,便想着来见见妹妹。这是我之前得的一颗蓝海墨色蚌珠,是难得的珍品,便送给妹妹,希望妹妹喜欢。” 一旁的侍女上前,将手中的礼盒托着,递给了子青。 子青接了,又传到汪染的面前。 汪染开了礼盒,垂眸一看,便收了:“谢谢竹云夫人。” 她不叫姐姐,而是称呼夫人,显示是想要和宁竹云拉开距离。 但这宁竹云倒一点都不小气,送来的那颗蚌珠,色泽灵气都是上品,饶是汪染被宣玺养刁了眼光,也觉得不错。 宁竹云仍旧笑着,她的眼神在饭桌上一扫:“这桌上的珍馐,许多我都叫不上名字来,尊主果真宠爱妹妹。” 蛛儿本是坐在椅子上,因为宁竹云拜访,吃到一半的饭被打断了,她能看不能吃,心里便有几分不耐和烦躁,这一会儿,已经蹲坐在椅子上了。 她心中着急,见宁竹云提到饭菜,便直接问道:“姐姐,我还饿着,可以吃了吗?” 打从一进来,宁竹云就注意到了这个看着不大,但偶现威压的小姑娘。如今见她说话,便顺势搭上话:“你若想吃,便可以吃,我在这,不用拘礼的。” 蛛儿因为刚刚化形,还有些控制不好体内妖气,所以属于金丹修者的威压,也隐隐泄露,便被宁竹云给注意到了。 她听了宁竹云的话,虽然嘴馋,但还是看向汪染。 汪染笑了:“吃吧。” 蛛儿这才放开了筷子,又疯狂的吃了起来。 她不搭理自己,宁竹云也不以为杵,反而笑的温柔,冲汪染说道:“蛛儿姑娘是你的妹妹吗?只是,你们长相不太相像。这样的姐妹情谊,竹云很是羡慕。” 汪染点头应了:“她是我认的妹妹。” 汪染一副不想多聊的样子,宁竹云自然看的出来,她今日前来,借着送礼一事,也只是为了试探汪染的情况,如今虽只聊了几句,但也有些基本的观感,便借故说有事离开了。 汪染自然也不会拦。 宣玺收集的白月光手办太多,这里俨然有种魔宗后宫的感觉,互相之间,也有些勾心斗角。 汪染只想安稳的待着,不想掺和太多这些事情里,所以对于宁竹云的前来,也只是抱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虽是笑着,可却不给人亲近之感。 她拿起筷子,给蛛儿夹了些青菜,劝她吃下,又继续吃饭。 等到两人吃好后,汪染便带着蛛儿出了门。 在这魔宗之中,她还有一个想见的人。 第71章 十年前, 汪染在魔宗的时候, 为了保护身份, 还是维持着原书中女主的弱小可怜的小白花人设的,对于宣玺姬妾之间的明争暗斗, 也是保持着敌动我也不动的忍耐。 宣玺的姬妾,统一都被称呼为夫人,唯独他的妻子,是可以被称为魔后的人。 那时候,有个金鱼化形的蓝珠夫人,在汪染出现之前,很是受宣玺的宠爱。 蓝珠善妒,性格又有些急躁, 因为汪染出现占据了宣玺的注意力,她对汪染很是不喜,常常寻衅滋事, 主动来找汪染的麻烦。 汪染那时候, 以避让为主, 再加上对着内宅隐私并不熟识, 根基不稳,并没有能帮忙的人,有时候, 还是吃了些暗亏的。 但她当时怕受原书中的剧情影响,并不想像原文女主那样,去依靠宣玺, 靠着宣玺的宠爱去收拾蓝珠,因为这样,就没有了刻意回避宣玺的理由。 再加上,蓝珠算是原文前期,白月光出现之前的,一个重要的恶毒女配,有些影响剧情的手段,书中也会写,汪染便能提前预料,对付过去。 汪染的出逃和归来,已经让剧情混乱不堪,再加上宣玺和她几乎是明面的摊开对上,汪染也不用担心身份问题,这次,便也不打算再避让了。 汪染想要提前来找蓝珠,警告她不要再对自己出手,否则这次她不会客气。 蓝珠虽然不太有脑子,但她身边有个叫素棋的侍女,很是有些心思,若是素棋有些眼力见,应该会劝住蓝珠不再对付自己,也算是为以后省了些麻烦。 汪染这样想着,便带着蛛儿,朝着蓝珠所在的扬水楼走去,子青和另外一个叫幽虹的侍女跟在她们后面。 路上经过韵花园,大片各种各样的灵花魔花正开着,蛛儿孩子心性,玩心起来了,便直接跑过去,折了一大堆花,捧在了怀里。 汪染笑着站在一旁看她,就见蛛儿笑嘻嘻的将那一堆花全塞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后,满意的吞了,然后又摘了一把,接着吞。 眼看再这样下去,这韵花园就要秃了,子青忙上前,跟汪染说道:“夫人,若是蛛儿小姐将这韵花园毁了,只怕尊主会怪罪,还请夫人劝劝小姐。” 汪染瞥她一眼,开口冲蛛儿说道:“蛛儿,别吃了,再吃下去,这花要没了。我们得走了。” 蛛儿一听,立刻就把手中的花全扔了,又跑回到汪染身边,一双大眼睛看着汪染:“姐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 汪染扫了一眼这残缺不堪的韵花园,看到花园一角的素白中有着红蕊的美人面,猛然想起书中曾提到,那是云懿最爱的花,所以宣玺特意在韵花园种了,很是宝贝。 原书中,女主曾被蓝珠设计,勿摘了这花,还因此被宣玺甩了一巴掌。 想到这,汪染松了一口气,幸好刚刚子青提醒,否则,若是蛛儿将这花也给毁了,只怕宣玺会大怒,到时候,就更难缠。 见她看那花,子青便说道:“那是美人面牡丹,尊主很是喜欢,严令不许任何人碰触。” 汪染笑笑:“许久不在魔宫,我竟忘了这事,子青,若是还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你可要提醒我。” 子青点头:“是。” 汪染又拉着蛛儿的手,给她指了那花:“蛛儿,你听我说,这韵花园中别的花,你都可以碰,但那花,你不可以碰,记住了吗?” 蛛儿撇撇嘴:“我不喜欢那魔尊,我看姐姐也不喜欢他,怎么还听他的话呢?” 汪染解释道:“我们现在打不过他,只能暂时听他的话。” 妖兽之中,往往是以实力为尊。蛛儿听汪染这么一说,瞬间就蔫了,点点头应道:“姐姐不让我碰,我就不碰。”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死也不会碰!” 汪染笑着拍她:“小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离开了韵花园,汪染带着一行人,继续向前,没走一会,就到了扬水楼。 见她停到扬水楼前,子青开口问道:“夫人来此地,是想见蓝珠夫人?” “嗯,”汪染点头:“我和她,也算是旧识。” 子青说道:“夫人离开魔宗有些时日,如今,蓝珠夫人的情况,和当初已经有些不同了。” 嗯? 听子青这话,蓝珠身上,似乎有什么变故不成? 可原书中,蓝珠可是一直活跃到白月光云懿出现之前,在宣玺的眼前,一直都很有分量的。 汪染闻言,也不命人通报,直接迈步进去。 她今日来,本就是警告和示威的,自然也没有通报的意思,若是有人敢拦,正好还能让蛛儿显显威风,证明下自己如今的武力装备。 可谁知迈步进去,才发现如今的扬水楼,已经大不相同了。 扬水楼的内院之中,也是专门盖了一潭碧水池的,因为蓝珠是金鱼成精,宣玺便命人盖了这个,专门给蓝珠恢复原形时游玩的。 往日里,院落中,至少有十个仆从侍女,忙着打扫干活,可今日,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就连那碧水池的池水,也已经绿的污浊,长满了水草。 见汪染吃惊,子青又开口说道:“两年前蓝珠夫人已被尊主厌弃,这扬水楼的人,也都渐渐的散了。” 汪染问道:“你可知道是因为何事?” 子青摇头:“婢女不知。” 汪染看向幽虹,幽虹也是摇头说不知。 扬水楼如今竟如此败落,而看样子蓝珠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这倒是汪染没有想到的场景。 她本以为自己来挑战的,至少是个黄金,可怎么一段时间过去,黄金落魄的竟然连青铜都算不上了。 这变故脱离了书中剧情,汪染也有些好奇和不安,便迈步向前,打算找了蓝珠,好好问问。 汪染继续迈步向前,进了屋内。 在正厅内见不到人,她便继续向里,往内屋里去。 这样走着,汪染也深切感受到了蓝珠的失势。 曾经的蓝珠,明艳嚣张,怎么可能任人这样随意的在她的扬水楼乱逛,而现在,竟然连一个能出来问的人,都没有。 汪染正要进内屋,就见一个侍女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样貌清秀,看着瘦瘦的不吭声的样子,内里心思却是不少,对于汪染来说,也算是个熟人。 这侍女,正是素棋。 蓝珠心思大,为人嚣张急躁,但她这侍女,却是心思巧妙,在对付宣玺和对付汪染的身上,也都出了不少的好主意,而当蓝珠冒进的时候,她开口也能劝住蓝珠。 只是八年前的素棋,穿着很是精致,就像是半个主子一样,如今,她衣服寡淡素净,显然很久没有新衣可换了。 见到汪染,素棋并不惊讶,她面色不变,行了礼:“见过墨染夫人。蓝珠夫人还未梳洗,还请夫人在门外稍候片刻。” 汪染看她一眼,没笑:“我若不是不想等呢?” 原书中,蓝珠以聚会为名,借着宣玺的名头,将女主唤到扬水楼,却是让她在门□□活等了一个时辰。 八年前,汪染虽然知道剧情,没中这个计策,但还是为了表面平和,在门口站了一柱香意思了下,然后借口头晕离开了。 虽说没受什么苦,但蓝珠想整她的心,却是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变。 如今就算蓝珠还是以前的蓝珠,从未失势,汪染也没打算给她任何面子。 宣玺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也知晓汪染想要逃脱的心,她自然也没有必要装成柔弱的小白花,和从前一样给人好欺负的感觉,而蓝珠,便是她警惕众人的开始。 只不过,蓝珠失势,她如今一来,传出去,倒是像来痛打落水狗的小人。 素棋曾经也帮蓝珠出了不少主意,但她知晓宣玺对汪染的看重,所以也会常常出言劝解,对汪染倒是没用什么特凶狠的法子。 汪染当初逃离魔宗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回来。 大家都以为,宣玺并不在乎,也不想找人,可当宣玺派人出去的时候,大家又以为,即使宣玺找到人,也是想要杀了这个挑战自己权威的女人。 可汪染好好的被带了回来,甚至于,仅一个晚上,送进清莲阁的珍宝就已经数不胜数,连停多没停过。 这样的汪染,即使蓝珠从未失势,也不是现在的她能拦下的。 素棋心里灵巧,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根据汪染以前的表现,素棋认为汪染并不会来,可如今她来了,倒也让素棋吃惊。 可吃惊之余,她又觉得这是个机会。 昨晚听到汪染回来的消息,素棋也与蓝珠说过此事,也不算全无准备,便笑着应道:“夫人不想等,那素棋自是不敢拦。” 她侧身让开:“夫人请进。” 汪染笑笑,迈步走了进去。 蛛儿好奇的瞅了素棋几眼,嗅了嗅,才跟着汪染进去了。 子青和幽虹紧随其后,最后,素棋才进去。 内屋之中,蓝珠靠在床上,鬓发松散,并未梳洗,比之从前的艳丽嚣张,倒有些清雅之感。 那白月光云懿本就是美人,宣玺收罗来的替身,也没有长的丑的。 即使蓝珠现在落魄,在床上仅着里衣,也不觉得丑。 只是毕竟没有打扮,屋里又仿佛没有人气似的,平白觉得有几分凄清之感。 蓝珠也听到了门外的谈话,她眼含狠厉,看向汪染:“墨染,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即使是落魄已久,蓝珠这脾气,倒还真是没怎么改。 素棋忙上前,她给蓝珠掖好被子,笑着解释道:“夫人,墨染夫人好心来看您,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蓝珠本是觉得有些心里生闷,但听素棋这么说,想到昨夜两人的谈话,又只能忍了下来:“妹妹,是我说错话了,你也生气。” 汪染见多了蓝珠的嚣张模样,如今她竟然会服软,着实让汪染吃了一惊。 感谢小天使37227280的地雷,撒拉黑,么~ 第72章(二更) 曾经, 蓝珠因为不满汪染, 在她喝的灵酒里面下了烈火丹, 饮下便犹如火烧灼身一般痛苦。汪染一时不查,喝了下去, 恰逢宣玺在,他便因此发怒,撤去了蓝珠所有的侍女,狠狠的罚了蓝珠。 那段时间,蓝珠虽然落魄,可却从未服过软,连带着偶尔碰上汪染,也是嚣张而不屑的挑衅模样。 现在的蓝珠, 说出这样的话,倒真是有点物是人非。 汪染莫名想起了许茗。 当初她质问许茗为何背叛,许茗也是这样说的, 人是会根据情况而变的。 若是在清风阁, 也许两人真能姐妹真心, 永远相待。可入了修真界之后, 两人的位置,便不再是彼此只能依靠的关系了。 如今的蓝珠,便是这样变了。 许茗说的对。 汪染笑了笑, 也说不清是不屑还是感叹:“蓝珠,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这样。” 蓝珠呵呵笑了两声:“昔日我为人跋扈嚣张,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只是我被宁竹云那个贱人设计, 我的心里,真是不甘!” 她抬眼看向汪染,眼中含着迫切和渴望:“墨染,你逃了那么久,可尊主仍然将你找了回来,甚至还没有怪你。他一定是在意你的,那宁竹云不会轻易对你放手的。我们两个一起,对付她,好不好?你帮我,好不好?” 汪染微微皱眉。 曾经在魔宗之中,若说她对这夫人之间勾心斗角的肮脏之事毫无所知,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有时虽然受了算计,汪染却不屑去反过去斗。 幼时在北阳城中成长,她也曾听过些风言风语,汪家,东方家和方家三家之中,属方家的内宅最不消停,而母亲也常教育她,不要做这些女子争斗,为人当有所眼界。 所以,汪染虽知道这些,却不屑去做。 唯独有一次发狠想要算计,也是为了追雪之死,而对霍诚诛心。 可那些恨意和黑暗,也随着霍诚倾尽周身鲜血,忍受蛇虫噬咬,费劲辛苦复活追雪的举动,而烟消云散了。 所以,此时面对蓝珠这样的请求,她也并不觉得喜欢。 素棋最善察言观色,一见汪染神色,便知她想法。 汪染一口回绝了:“蓝珠,当初你步步紧逼,我处处忍让,便是不想和你争斗。如今,你还想劝我一起吗?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蓝珠却没有放弃,她看了素棋一眼,又继续说道,声声含怨:“墨染,那宁竹云只会比我更毒。你不想和她斗,她却未必会放过你。我们曾经是敌人,但现在却可以是朋友,只要你帮我,我便记着你的情,绝对不会对你下手。” 汪染说道:“我不喜欢做这样的事。” “你当谁喜欢这些吗?”蓝珠冷笑道:“有些事你不喜欢,但为了生存,你是必须要做的。” 蓝珠这样催问着,站在旁边的蛛儿不乐意了,她直接掀翻了眼前的桌子,怒声道:“姐姐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还说这么多做什么!烦死了!” 她这一动静将蓝珠吓了一跳,她狠喘了几口气,却安静了下来。 素棋一直侍在一旁,她轻轻的将桌子扶了起来,慢声细气的说道:“墨染夫人,如今的情况,和十年前早已不同。我知你曾经不喜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只是修士争斗,除了真刀实枪的正面对抗,也有很多战局之外的决胜之处。你若一味崇仰自我,故作正义,那便是愚昧了。” 她徐徐说着,明明是很简单的话语,仿佛蛊魅之言,可汪染却听进去了。 汪染再次想起了最后一次见许茗的场景。 当时许茗倚在暗牢的墙壁之上,偏着头,有些虚弱的开口,却是说要教她一课。 “人心诡辩,虽然难以捉摸,却是有迹可循。只要你用心,这些,都可以利用,来达到你的目的。” 这是许茗说过的话。 人心。 若是人心可以操纵,或许她能够利用人心,彻底的离开宣玺吗? 不是逃离,而是让他根本没有能力再追上来?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汪染不觉惊讶,可她又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便将这想法给压了下去。 素棋继续说着:“今日墨染夫人不愿合作,这无妨。只是扬水楼的大门,一直对夫人敞开,夫人愿意的时候,回来便是了。” 汪染暼她一眼,不说拒绝,也不说答应,转身便离开了。 汪染又带着蛛儿将这魔宫转了转,看她玩的尽兴了,便回了清莲阁。 转了大半个下午,汪染也有些累,靠在塌上,打着瞌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蛛儿见她睡着,也不吵闹,老老实实的出了内屋,卧在院内的荷花池边上摘花瓣玩。 子青和幽虹守在屋内,给汪染摇个扇子。 宣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内屋之中的。 蛛儿警觉,猛地弹跳起身,便向着内屋扑了进来,可还未进到屋内,便被宣玺隔着房屋定在空中,按在地上,缩小成了蜘蛛模样,动弹不得。 子青和幽虹见到宣玺前来,又见他手势,便都悄悄行礼,退了出去。 宣玺缓步上前,停在塌前,低头看着塌上睡着的汪染。 她穿着新做的漾蓝蝴蝶银绣裙,枕在塌上,微微闭着眼睛,许是因为睡着,白嫩的脸蛋有种肉嘟嘟的天真感,人畜无害,感觉和气质明明和云懿并不十分相像,可宣玺却不觉得排斥,反而还想要靠近。 八年前汪染的出逃,对于宣玺来说,已经是对于他权威的挑衅。可宣玺对汪染,却没有杀意。 他当初种下魔印,也是因为汪染一直对于亲近的拒绝,提防她离开才做的。 而汪染逃离时,宣玺本以为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汪染,可却硬生生的拖了八年,这也让宣玺更加的兴奋,仿佛这样的一追一逃是个很有意思的游戏。 而汪染,便是他赢了游戏的最终奖品。 宣玺的手,落在汪染的脸上,挑去遮住她脸颊的长发,俯下身,犹豫了片刻,才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宣玺的呼吸,有些急~促,这样近的距离,他仿佛闻到了汪染身上的幽香,惹人沉醉,让人沉迷。 明明汪染一直都是不爱熏香的。 宣玺的动静,也惊醒了汪染。 她睁开了眼,见宣玺靠的这样近,忙不迭的就往后退去,可这一退,却磕在了一旁的墙上,顿觉头痛。 汪染“哎呦”一声,忙伸手捂住了头。 她正揉着头,同时还想着该怎么对付宣玺,就感受到男人粗大温厚的手,盖在了揉头的右手上。 汪染一惊,忙收了手。 她正要说话,就感觉到宣玺的手,缓慢轻柔的揉着自己刚刚被撞到的地方,同时,他声音低沉,从头上传来:“还疼吗?” 饶是汪染心中知晓,宣玺的一切温柔,并不是对自己,而是对那藏在心底的白月光云懿的,可被这样温柔爱护的对待,还是难免心中一动。 原文中的女主自小身世飘零,因为宣玺的爱护而倾心,很是正常。 若不是汪染来魔宗时,心中已有心爱之人东方木,只怕也难免不会被这温柔之网所俘获。 无微不至,霸道温柔,将人锁的死死的。 汪染闭了闭眼,想了想在倚梅居见到东方木的场景。 他似乎瘦了,也有些黑了,但脱了一些书生气,比以前要更加的勇猛,更加的帅气了。 头被按着抬起,汪染的眼,对上了宣玺的。 宣玺的瞳孔中泛着红色,沉声说道:“不许想别的男人。” 汪染瞳孔微缩,却是温柔的笑了,仿佛撒娇一般:“我没想。” 宣玺这才笑了,他松开了掐着汪染脖子的手:“起来,我陪你用饭。” 宣玺转身,召了子青进来,吩咐上菜。 汪染坐在榻上,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暗。 此时的情况,确实与十年前不同了。 当初宣玺以为她只是个人族孤女,虽着人查了她的底细,但因为资料做的还行,查的人也有些草草,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可现在,宣玺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北阳城汪家族人,她的爱人东方木,还要上元宗的师父师兄,都是她的牵扯和挂念。 她不是一个可以随便逃随便离开的身份了。 因为即使她可以走,那么还有很多人是走不了的。 他叫她不要想别的男人,这话不是情趣,而是威胁。 汪染那样温柔的笑,便是给他呈现那属于白月光云懿的假象,对他臣服,让他放下戒心。 看来,她这次想要脱离宣玺的控制,真的需要从长计议。 宣玺晚上在这用了饭,甚至还问了汪染这八年的事情,汪染也不遮掩,挑拣着能说的,便跟他说了。 宣玺对她如何隐藏似乎很感兴趣,汪染便说了那金乌虚隐佩和邪影寒冰之事。她本来想瞒下寒冰之事,可想到宣玺贵为魔尊,什么珍宝没听过,若是此时撒谎,只怕容易被拆穿,便大大方方的说了。 宣玺似乎心情不错,一直都是笑着的,等到用完餐,他甚至还想汪染陪他出去赏月。 汪染自然不愿意。 宣玺虽然霸道强势,贵为魔尊之位,却并不怎么做强迫人的事情。因此,汪染便直说累了,想要休息。 闻言,宣玺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放下了酒杯,开口说道:“今日,上元宗派了使者过来,想要和我商量和谈交换之事。” “我本想赏月之时,将这事情讲给你听听的,既然你累了,那便算了,你休息吧。” 听了这话,汪染感觉牙又有点痒了。 宣玺确实不会强迫人,但他却总有办法,能够让人去跟随他的心意,做他想做的事情。 眼见宣玺要走,汪染忙抓住他的衣袖:“尊主,我突然精神了,我们还是去赏月吧。” 宣玺看她,嘴角带笑:“夫人精神了,我累了,这月还是改天再赏吧。” 汪染内心:我去你大爷! 推荐一篇好看的文文,感兴趣的小天使去看看哟:《媚王侯》by步惊尘——我被重生的女配男配们推波助澜成了皇后 文案: 玉蔻是莳花馆历届群芳中最美的一位 她即将开始敬茶的消息放出来后,郡里郡外无数郎君纷纷豪掷银两 都想拍下她,抱得美人归 最后,秦郡守家的大公子胜出,拍下了玉蔻 却不想—— 兴冲冲地把美人儿接回家后,竟然被他妻子偷龙转凤,转手送给了他父亲的友人拓跋勰 秦大公子:! ----------------------- 代王拓跋勰,在京兆郡中人的印象是这样的: 一个八岁便去代地镇守汉朝的北大门,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的“冷面阎王” 听说,光是提起他的名字,便可止小儿夜啼 直到一次宫宴,他带着一位赵美人前往赴宴,席间,这位向来不近女色,铁血铮铮的汉子,对赵美人言笑晏晏不说 还给赵美人布膳! 还,还为赵美人端茶倒水!!! 众人:??? 第73章 这月自然是没有赏成。 但宣玺还是告诉了汪染上元宗的来客是谁, 这次来的是她的师兄施源敬。 宣玺笑着说道:“你的宗门很看重你, 送来的礼单很长, 甚至还有不少好的条件。你的那个师兄,施源敬, 也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元婴修为,虽然比我还差些,但也算是未来可期。” 汪染抬头看宣玺,揣摩着他话中的意思。 她一双眼睛灿若夜星,又是最与那白月光云懿相似的地方,这样略带怔然与探寻的看着自己的样子, 让宣玺很是心动。 宣玺很清楚汪染的想法,他低头看她,伸手盖了她的眼睛, 俯身在她耳边缓缓说道:“上元宗的条件很丰厚, 有几位魔君也很是心动。只是, 你对于我来说, 是无价之宝,没有什么能和你做交换的东西。”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汪染的眼前, 除了被手掌盖住的温热和黑暗之外,还能隐隐看到一些外面透射的光。 她眨眨眼,眼睫毛滑过宣玺的手, 痒痒的。 就是这样一只手,只手遮天,将她的光芒全部遮掩,将她拖入到现在的黑暗之中。 汪染伸手,拉下来了宣玺的手,她看着他,头一次用真心说话:“宣玺,我不是她。你让我走吧。” 宣玺盯着汪染的眼,红色瞳孔中是不容拒绝的霸道,他的手,抚上她的头发,明明是温柔的力道,却让汪染有种被锁定的恐惧感。 “你是墨染,是我的墨染。”宣玺说道:“墨染,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当上元宗的汪染。但你和施源敬,我只允许,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这便是威胁了。 汪染冷了心肠,重新挂上温柔的笑意:“师兄一路劳顿辛苦,本该在魔宗中多休息些时日。只是宗内一干事宜,还需要师兄处理,不如明日就让师兄回去吧。” 宣玺也笑了,他轻抚汪染的头发:“墨染,我听你的。” 晚上,宣玺并没有留宿,而是离开回了自己的候云殿休息。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所以当初汪染在这里将近两年的时间,也一直保持着元阴之身。 汪染一个人坐在屋内,给自己倒了一杯莲子酒。 这酒有些苦味,但苦味之后,却是莲子清香,很是特别。 她品尝着其中的味道,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看情况,宣玺活着,她就没有离开的可能。 可他是魔尊宣玺,年仅三百岁就统一妖魔二族,又和修真界订下了和平条约的第一人,即使在原书中,虽然有人试图挑战他的地位,可却都是以败退身死为结局。 而现在不同于八年前,汪染她在魔宗的时日,才刚刚开始。 她不想去争宠,惹得宣玺过多的关注,可也不想落得蓝珠今日那样的下场。 该怎么做,汪染想不明白。 她已喝了三杯,脸上微微有些红晕,却还是没有困意。 本在外间的蛛儿进了内屋,她手中托着一个包裹,递到了汪染的面前:“姐姐,这是我在莲花池旁挖到的。” “这东西味道怪的很,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东西。”蛛儿捏着鼻子:“我一闻到就觉得要吐了。” 汪染一瞄那包裹里面露出的黑块,却也认不出是什么。 她唤了子青过来:“子青,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子青只看了一眼,就跪了下来:“还请夫人烧掉此物。” 汪染问道:“这是什么?你怎么这么紧张?” 子青说道:“这是魔界独有的幽罗璧,妖族魔族都很是喜欢,有助于调养魔气,温养身体。只是,若是人族沾染此物过多,便会有致命危险。两年前,竹云夫人的院内曾被人暗放了此物,惹得尊主大怒,也是那之后,蓝珠夫人便失宠了。” 汪染看她:“今日我问你时,你明明跟我说,并不知道蓝珠发生何事,怎么现在又肯说了?” 子青轻笑:“夫人是我的主子,问我何事,我自然会说。只是蓝珠夫人因幽罗璧一事而失宠,是我的猜测,我们当时又在外面,隔墙有耳,我自然不敢胡说。” 汪染问道:“这幽罗璧在魔宫之后,都谁那里有?” “自两年前后,这东西在魔宫内便不常见了。”子青说道:“竹云夫人很受魔尊喜爱,她又是人族出身,宫内其他夫人担心因此生事,便也都不再用这幽罗璧了。” “无论是谁将此物放在院内,都是与夫人作对,还请夫人谨慎应对。”子青继续说道:“还有,蛛儿小姐是妖兽身份,本该对此物无所察觉,可她却能闻出来,显然也身份有异,还请夫人暂时不要张扬,免得被有心之人察觉。” 培育蛛儿的薄菀就是人妖之子,以至于蛛儿对着幽罗璧特别敏~感还是有可能的。 汪染心中虽有猜测,但并未明说,她本想召出灵火将这幽罗璧彻底烧毁,但略一犹豫,便转头问了蛛儿:“蛛儿,昨天你可察觉到不对劲?” 蛛儿回道:“昨天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今天咱们回来后,我在院子里玩,闻到了奇怪的味道,才把它给挖出来的。” 子青说道:“看来是今日我们离开之后才埋进来的。” 汪染说道:“子青,你一会儿出去问问,今天都有谁来了,看看是谁埋的这东西。” 子青应道:“是。” 她略一迟疑,问道:“夫人要烧毁这幽罗璧吗?” 汪染沉思了下道:“不,这幽罗璧留着,也许以后会有用处。” 她顿了顿继续道:“明日让幽虹去扬水楼,把素棋叫来,注意,避着点旁人。” 子青点头应道:“是。” 她继续说道:“这幽罗璧对人族有碍,夫人若是不放心,可以灵火围绕,铸就困笼,再将它收入储物袋中,便可以隔绝害处。” 汪染回道:“我明白,你去吧。” 子青离开后,汪染便按照她所说的,处理并藏起了幽罗璧。 然后,汪染叫蛛儿附耳过来,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蛛儿虽是妖兽,却也有个聪明脑瓜,她一听汪染的话,便明了她的用意,点头应了:“姐姐放心,这事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第二天,蛛儿一早就出去了。 等到午日她才回来,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堆玉简,递给了汪染:“姐姐,这些都是讲魔界的书。” 她从中挑了几个出来:“这几枚玉简中,都有关于那幽罗璧的介绍,位置我都给标记上了。” 汪染接过那些玉简,一一浸入神识,简单的将那幽罗璧的介绍都看了下。 几本玉简中,介绍虽有些不同,但都大同小异,与昨日子青所说的,也没有什么出入。 汪染这才放了心。 冬悠的前车之鉴,让汪染意识到,对待自己的仆从,即使宽容待人,但也不能全然相信。 而现在身处魔宗,她身边任何一个微小的人物,都更加能够影响此时的处境,汪染就更加不会掉以轻心。 子青关于那幽罗璧的话,汪染也都要亲自查看才能放心,也可以对子青稍微多一分的信任。 但也只有一分。 毕竟,刚刚跟随自己的仆从,她不能指望子青的忠心。 现在在这里,能相信的,也就剩下了蛛儿。 血咒认主,便注定了她是蛛儿最亲近的人,哪怕薄菀在场,都不能与她相争。 汪染问蛛儿:“你去合堂借这些玉简,那里的人为难你了吗?” 蛛儿笑着摇头:“他们不敢为难我,一听是姐姐要,争着抢着要给姐姐挑书。” 汪染问道:“他们可有问我为什么要这些书?” 蛛儿说道:“问了,但我就按姐姐教我的,说姐姐你想了解下魔界风土,他们也没有多问。” 汪染夸她:“蛛儿,你做的很好。” 蛛儿也笑,随即就撅起嘴:“我饿了。” 汪染笑了:“外厅有新送来的各种灵糕,你先吃点,晚些我们就吃饭。” 蛛儿听了,忙不迭的就冲出去了。 汪染将她带回来的玉简都收好,又在那幽罗璧上面多下了几重禁制后,便重又收了起来。 她又略略坐了会儿,幽虹便带着素棋前来拜见。 素棋行礼后,便笑了:“看来墨染夫人想通了。” 汪染没笑:“希望你们能说话算话。” 她眼神极冷:“素棋,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人了。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在我身后搞小动作,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那时候,你们会觉得,死亡才是种恩赐。” 素棋躬身行礼:“夫人放心,即使蓝珠夫人有些看不清,素棋也会说服她明白的。” 汪染这才笑了:“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 若说昨日从蓝珠那里回来后,汪染对于合作还有些犹豫,可在晚上看到那幽罗璧后,汪染便打定了合作的主意。 现在和十年前不同,她的身份暴露,标定了她无法随意出逃的命运,而宣玺势力还在的情况下,汪染就无法轻易离开此处。 既然要待上一段时间,也无需再如过去那般畏手畏脚,汪染便决定不再被动挨打。 否则,今天只是一块幽罗璧,明天指不定又是什么千奇百怪的招数,用到了她的身上。 即使许茗是自己的敌人,但她在清风阁浸淫数年,有句话说的很对。 人心,是可以掌控的。 有的时候,在无法正面喊打喊杀的毫无硝烟的战场上,利用人心,便是致胜的法宝。 而现在的汪染,经历了轻信和相信美好的背叛之后,在如今这个豺狼环伺四面楚歌的魔宫里,她并不会再坐以待毙,也不会再那样傻傻的被伤害被蒙蔽了。 她必须要离开魔宫。 而在这之前,她必须要活着,且要好好活着。 什么魑魅魍魉,都无法阻止她。 第74章(二更) 十年前在这魔宫之中, 汪染虽然有侍女, 却一直带着戒心, 表现的冷静疏离,甚至有些无关事实的冷傲。她免除了所有的情感联系, 谁都不信,也从不将谁放在心上,整日里想的,也只有出逃一事。 可事实告诉她,即使回到了修真界,在上元宗这样一个她觉得轻松可信的地方,即使以善意和真心待人,还是可能会遭受到背叛的。 但那段并不愉快的记忆, 还是教会了她一些东西。 至少,这次在这魔宫之中,她会活的更加轻松一些。 素棋在清莲阁只稍微待了一会儿, 略略讲了些如今魔宫内的情况, 以及给与汪染承诺之后, 她便离开了。 之后, 汪染一直待在清莲阁中,并未出去。 午时正用餐时,宣玺又来了。 他来陪汪染用餐。 蛛儿坐在一旁, 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宣玺,呲着牙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发出妖兽感受到威胁时的吱吱声。 显然, 蛛儿对于宣玺这个人,很是排斥。 汪染见她这样,想打又不敢动手的样子,便让她出去,去外面小厨房里面,想吃什么就叫人做什么了。 整个屋子中,除了子青和幽虹之外,只剩下了她和宣玺两个人。 宣玺拿起一旁酒壶,亲自给她倒酒:“这酒是上元的果酒,你的师兄,说你很喜欢喝,便给你带过来了。” 汪染拿起杯,略沾了沾唇:“不如我酿的好喝。” 宣玺眼中挑起兴味和惊喜:“你还会酿酒?” 汪染瞥向他,眼中带着笑意和隐隐的小骄傲:“虽然我酿不出有助于修炼的绝世灵酒,但普通的一些灵酒,我还是可以的。” 她这样柔~软中搀着自信张扬的样子,也是那白月光云懿性格中的一面。 云懿是千户狐族魔君的长女,若在人间,也算是个公主身份,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她性格一贯温柔,待人友善,但因为是公主身份,修炼精进,对此也很是自信,往往也有这样风采张扬的一面。 无论怎样的一面,宣玺都是爱的。 果真,宣玺看着汪染,眼神中满是怀念和爱意,他放下酒杯,伸手想要握住汪染的手,一时却又有些不敢碰。 汪染见他模样,便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笑意温婉:“你若喜欢,我可以酿给你喝。” 宣玺看她,怔愣了下,才应道:“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直到对上汪染的眼,才有些缓过神来,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起身说道:“施源敬今日就会离开魔宗,你若是想见他,便去见吧。有些话,总还是你亲自跟他说,才能少些瓜葛。” 宣玺伸手,将手令递给汪染:“你拿着这手令,在这魔宗之中,见令如见我,你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汪染低头,看着宣玺手中的桃花木手令。 那手令之上,雕刻着一只九尾狐狸,周围泛着水纹,若是盯着一直看,仿佛神思会被蛊惑一般。 这便是当初汪染逃走时,所盗取的那枚令牌。 她离开魔宗后,担心这令牌上有追踪之术,便直接给扔掉了。 看来,宣玺又给找回来了。 也是,魔宗内的人都以为这手令上所雕刻的,是指代作为狐妖和蜃龙之子的宣玺,可实际上,水纹细小,狐狸为中,这手令刻的,还是宣玺对那狐妖云懿的爱意。 而这手令选取普通的桃花木雕刻,也是因为,当初宣玺第一次见云懿,便是在那桃花树下。 汪染心中明镜一片,却还是伸手,接了这令牌。 虽说寓意不好,但她手中有这令牌,总还是能派上些用处的。 宣玺见汪染接了令牌,唇间挑起一抹笑:“五日后,便是魔宗的重月节,魔宫内会举办宴会庆典,到时候,我会亲自对外介绍你的回归。” 汪染笑着反问他:“那我是什么身份呢?魔后吗?” 宣玺仍旧是笑,可这笑意却未达瞳孔:“乖,你当然还是我的墨染夫人了。” 当然了,那魔后的位置,自始至终,都是留给云懿一个人的。 哪怕,现在宣玺认为云懿已经死了,也没有人能够占据那个位置。 汪染继续笑着,却是起了身,她扬扬手中的令牌:“师兄即将启程,我还是早些去见他,就不陪尊主用饭了。” 她未等宣玺回答,便直接离开了。 在今日的这段对话中,宣玺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他直觉感觉汪染有些不同了,十年前的她,仿若是一支孤高冷傲的莲花,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即使面上笑着,心里也在排斥着周围所有的人。 而刚刚回到魔宫的汪染,突然之间长了刺一般,言语灼人,寸步不让,半点温柔不见,似乎要和自己不死不休。 今日的汪染,却分外的温柔,好似莲花落下凡尘,轻柔的花瓣贴着人手,没有什么刺,也没有什么排斥。 宣玺当然不会傻到仅一个晚上,汪染便想通了,若是她能想通,八年前她就不会逃走。 可宣玺也无意探究汪染的转变,或者说,无论汪染变与不变,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宣玺自诩强大,而他也拿捏住了汪染的命门和死穴,所以,无论汪染怎样,她都逃不出,时日久了,她早晚都会认命。 无论是孤傲莲花,还是带刺玫瑰,就算是最后捻落成泥,她也只能枯死在这魔宫之中。 宣玺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细细的品了,便又下令将魔宫内部储藏的几坛千年灵酒,送到清莲阁来给汪染。 她是他的,只要他想,他便会给她最好的。 只要他想,他做什么,都可以。 汪染拿着手令,一路走去,自然没有人敢拦。 而这墨染夫人的大名,虽有些新来的没听过,但经由旧人提点,再加上她仅归来一天,就拿到了魔尊亲给的手令,便自然也知道了她的地位,没人敢小看她。 汪染一路没停,直接就来到了合堂的客人宿处。 魔宗之中,明面上有刑法修医财合六堂,合堂主要是管其他堂不管的其他杂事,比如存书,比如迎客。 这六堂之外,本该还有个暗堂,汪染被记录在上元宗密宗里面的功劳,便和那暗堂相关。 她解决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的全村失踪之事,还救出了一些困在暗堂的人。 可关于这暗堂再多的细节,那些人被关在那里做什么,汪染却没有记忆了。 她当初回宗,也问过宗主陶会,陶会为她检查后,只说,她可能是在暗堂之中,被人暗算,导致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后来陶会也托了朋友想问看能否有解决之法,但却都没有什么结果。 也有人说,可能是有善于幻术的魔族,给她下了幻术,让她混淆了记忆。只是,若要破除,需要更高修为更强幻术的修者,且还不能被汪染所排斥之人,才有可能解决这记忆缺失的问题。 因为这只是个可能,而真要去做,稍有不慎,便是巨大的代价,所以最后便只能暂时放下。 当初汪染入魔宗时,为了以后行事方便,还借用了民间的□□遮掩面容,但也是在那暗堂之中,一时不查,导致面具被毁,露出了本来面目。 可惜的是,当初在那暗堂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汪染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努力修炼,若是她的记忆缺失真是幻术作祟,那么只待她修为提高,本命法器夺魂铃便能发挥更大的威力,到时候,便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汪染按下思绪,到了客房中,远远便见到了师兄施源敬。 她迅速跑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师兄。” 施源敬转身看她,眼中情绪翻滚,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染儿,辛苦了。” 这话明明很普通,却听的汪染想要流泪。 她压下翻滚的情绪,说道:“师兄,你回去吧。我和宣玺有些纠葛,他轻易是不会放我走的。如今,宣玺也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如以前,可以说走就走了。” “可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施源敬话语沉沉,声音不急,却含着坚定的力量:“这不是你想要的。” 汪染笑了:“师兄,你放心,我会离开这里的。” 她声音沉沉:“只不过,可能需要晚一些。” 施源敬垂了眼眸,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了汪染:“倚梅居库房中的东西,我都给你装了来。此外,宗门内也放了不少珍宝在里面,你一人在这魔宗之中,有这些,也算多个依仗。” 显然,施源敬来此之前,上元宗便也能备了两层计划,若是汪染无法离开,便将这储物袋交给她,让她能有自保之力。 汪染接了储物袋,收了起来:“谢谢师兄。” “照顾好你自己。” 这话一完,施源敬却手上用力,罕见的将汪染抱入了怀中。 汪染一时有着发愣,施源敬一贯是略带严厉的师兄形象,这样抱人给安慰的样子,从未有过。 她正愣着,便听到施源敬在自己耳边,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话。 然后,他便松开了自己。 汪染记下了那话 ,也明白这是施源敬给自己的最后的保命符。 魔宗之内,除了当初汪染和唐六那种有些混日子的明目张胆的暗探工作之外,还有一些真正隐藏下来的人。 施源敬所说的,便是其中一个。 可汪染当下也决定,不到必要,绝对不会动这一张牌。 她略有些犹豫,终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东方木,他在哪里?他可还好?” 当日两人只见了一面,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汪染便被宣玺掠回来,她的心里,还是一直记挂着东方木的。 施源敬回道:“这次他本想跟来,只是东方家不同意,便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他也在想办法。” 汪染笑意暖暖,只觉得心里泛着一丝丝的甜:“我知道。” 她抬了眼:“麻烦师兄转告他,倚梅居院中最东方位置的梅树下,埋了一坛松子酒,那是我为他准备的礼物。” 第75章 施源敬点头应道:“好。” 汪染又问了问宗内和师尊白灵境的情况, 同时又确保自己的父母暂时还不知道此事后, 便放了心, 了了又说上几句后,便亲自送施源敬出了魔宗。 让汪染不太舒服的是, 那日宣玺现身,虽被宗主和掌座将魔气控制在了梅峰,却还是让陶瀚义钻了空子,私自放了许茗逃离。 陶瀚义吞了化形丹,本想替许茗赴死,但被宗主陶会发现,但因为他此行罪不至死,便在打他百下刑鞭后, 将他罚入茶峰,做个差役。 听了这话,汪染只道, 这许茗的命, 终究还是得留给自己亲自取才行。 她甚至觉得, 当初在茶峰暗牢之中, 她便直接出手,杀死许茗,便能省了如今这许多麻烦。 规矩什么的, 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这样的想法,若是以前的汪染,是绝对不会有的。 但现在, 汪染却觉得,这样的变化也没什么不好。 之前的自己,被善意所束缚,太过束手束脚了。 自始至终,汪染都没有问过一句霍诚。 因为霍诚倾尽心力复活追雪,汪染对他,已没有什么恨意了。 可他因为表白被拒那一推,却让汪染看到了那属于原书中霍诚的疯狂,便自然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牵扯。 施源敬离开后,汪染重新又回了清莲阁。 她叫了子青来,大致问了问如今魔宫中的情况,有了些初步的了解。 目前,魔宫之中,只有宁竹云一枝独秀,其他的夫人,都不怎么受宠爱,唯一能让宣玺移开目光的,只有住在琳琅阁的巧文夫人。 巧文出身千户狐族,原身是只白狐。她在原书中倒是出场过。 千户狐族如今掌权的千户魔君知晓宣玺对云懿的迷恋,这巧文虽然与云懿面貌上并不相似,但原身都是白狐,很是相像,便被送入到了魔宫之中。 因为是千户狐族出身,宣玺对她也很是宠爱,让出身不高的巧文因此倾心。 但她性格胆小怕事,有些怯懦,所以虽得宠爱,在这魔宫之中,却无法为千户狐族办什么事,书中除了描写她的爱意,以及宣玺后期在她身上看到的女主汪染的影子,有些思念外,便也没有太多的笔墨。 当然,千户狐族因为云懿的缘故,一直很受宣玺关照和器重,而千户魔君投桃报李,是支持宣玺成为魔尊的中坚力量,巧文也不需要能做什么事,她是千户狐族,宣玺喜欢她,便也只足够了。 至于蓝珠,在两年前,还能和宁竹云勉强分庭抗礼,但自从因为那幽罗璧事件而被禁足后,便就此没落了。 汪染听着,觉得这魔宫和后宫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魔尊宣玺比起人间帝王来说,更加的杀人不眨眼,更加的掌握绝对主权。 至于那放入清莲阁的幽罗璧,子青只问出了昨日有花匠进来,但在往后,就查不到人了。 汪染不以为意:“魔宫之中,就这些人,也不急,真有想对付我的,早晚都会露出来的。” 她看着子青,敲打道:“子青,你在魔宫,也该听说过我之前的事情。这次回来,并不是我愿意的,只是你既然跟了我,我便要你忠心。你放心,只要你忠心,无论怎样,我都会保你。” 子青倾身一礼:“谢夫人。” “下去吧。” 汪染坐在塌上,看着子青转身离去的背影,睫毛之下,是浓重的暗影。 她习惯于,把话说在前头。 这话,也是她最后的真心。 若是子青不识好歹,如冬悠一般背叛,那么汪染便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可若她真的忠心,那么即使汪染离开魔宗,她也会为子青安排好后路,保她无忧。 信任这种东西,有些时候,不是一开始就能给的,而是要靠对方来争取。 晚上,宣玺又来陪汪染用餐。 蛛儿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啃着手中的肘子,眼睛却一直气鼓鼓的盯着宣玺,仿佛恨不得嘴里咬下来的是宣玺的肉。 宣玺当她是孩子心性,不与她计较,汪染见他此时宽容,便也刻意放纵了蛛儿在他面前晃悠。 两人用了餐,汪染便不经意的说起了八年前在魔宫的事情,言语之中,也笑当时自己为隐藏身份,闹出了一些笑话。 说着说着,她便顺势提起了蓝珠,说是如今回来,一直没见到蓝珠,周围连个脸熟的人都没有,很是无趣。 蓝珠当初虽然对汪染下黑手,但却全都是背着宣玺做的,所以宣玺也并不十分清楚,也并不在意。 他听了汪染的话,没多说什么,只是伸了筷子,给汪染夹菜。 汪染也不继续提,而是问起了那重月节的事情。 这重月节,算是魔宗内的一个重要节日,每隔百年,天现奇象,现出双月,月影重重,整个魔宗内,便会大肆庆祝。 汪染早就看过原书,自然对着重月节很是清楚,但她此时想与宣玺拉近些距离,便故作不知,只问了听他来讲。 对待喜欢的,宣玺一贯好脾气,他伸手取了一旁的红提,边剥皮喂给汪染,边讲这重月节的来历。 这动作过于亲近,汪染自然不会张嘴去接,而是伸手接了过来,才放入了口中。 宣玺不以为意,他很有耐心,自认能磨到汪染屈服,便又给她递了糕点。 蛛儿在旁吃饱了,便趴在桌子上,微抬着头看向宣玺,听故事一般的听他讲。 当晚,宣玺自然还是没有留宿。 他去了宁竹云所在的暖夏堂。 汪染洗漱完,听了子青的报告,什么也没说,上~床睡了。 妖魔两族,大多都是肆意情乐,对于人族一贯强调的身为情贞的话,向来是不以为然。 所以,即使宣玺心中还念着白月光云懿,也没有耽误他收罗手办找别人去解决他的情~欲需求。 甚至于,周围魔君之间,护送宠姬爱妾,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宣玺宫中的人,即使是出去,也只能是以尸体的身份出去。 他所有的夫人,都是云懿的替身,即使不喜欢了,自然也不会送给其他的魔君享乐。 第二天,蓝珠的禁足便解了。 汪染正用餐时,听到了幽虹带回来的消息,她早已料到,便不觉惊喜,很是淡定。 宣玺对人一贯很好,喜欢的时候,恨不得连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送人,现在的汪染,已经超过了宁竹云的地位,那么,只是为她放出个蓝珠而已,宣玺并不在意。 汪染很淡定,可这消息,却在整个魔宫中又掀起了热潮。 八年前离开的墨染夫人重又归来,短短两天,且不说获得的无数珍宝,单就魔尊的贴身手令,和只一句话就放出废弃夫人蓝珠的能力,不能不让人对汪染另眼相看。 她的撼动力,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暖夏堂中,宁竹云不紧不慢的喝着手中的南瓜甜粥,听着身旁侍女青萝的报告,眼眸微沉,便吩咐她派人随时盯紧清莲阁。 宁竹云倚在软塌上,将手中的碗递给青萝,声音柔柔,开口问道:“重月节的布置,可都安排好了?” 青萝笑道:“夫人放心,魔君一早就吩咐下来了,夫人又苦练许久,定不会出差错。” 宁竹云偏头,问道:“当年墨染在魔宫的事,你去问问以前的旧人,我想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青萝敛首:“夫人安心,我早已吩咐下去了。” 青萝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那蓝珠夫人……” 宁竹云仍是笑着,眼中却是不屑之意:“有我在,尊主是不会看蓝珠一眼的。” 青萝跟着笑道:“尊主的眼中,只有夫人。” 宁竹云看着染了月银花汁的指甲,笑的淡漠:“任他心里有谁,也只有我能永远在他身边。” 她看着一旁烟云袅袅的香炉,眼眸暗了暗:“青萝,这熏香给换了吧。” 青萝听她这话,便心中了然,点头应了。 ———————— 午时汪染用过饭,深觉自己这几天除了吃就是睡,在加上吃穿用度全是好的,养的简直比在上元宗内还要舒服,她感觉再这样下去,只怕身体都困乏了,便出了清莲阁,带着蛛儿和子青,出去逛韵花园。 韵花园中包罗各种名品灵花,汪染边走边听着身旁花匠的介绍,也觉得长了不少的见识。 她听的时候,仔细看了那花匠几眼,便觉这花匠虽不修边幅,但样貌还是有几分清俊的,只是周身气质平凡,看着倒觉得他有几分泯然众人的普通。 逛了大半圈,汪染也觉得有些无趣了,便不再问那花名,打发那花匠走了。 她寻了处凉亭坐下歇着,吃着幽虹备好的糕点,看着这满园春~色,倒也觉出了几分惬意。 蛛儿蹲坐在竹凳上,一口一个,吃了三四个糕点下肚,便有点坐不住了,按耐不住的想往外跑。 汪染也不打算拘着蛛儿,便将那桃木令牌抛给蛛儿:“去玩吧,别闯祸就行。” 蛛儿接了令牌,乐了,就要往外跑。 子青见汪染将这么重要的令牌,就这样随意的给了显然不太懂规矩的蛛儿,忙上前阻拦道:“夫人,蛛儿小姐刚刚化形为人,还有些妖兽习性,她拿了这令牌,能随意出入魔宫各处,若是被旁人抓了错处,只怕会多生事端。夫人还是晚些再把令牌给蛛儿小姐吧。” 蛛儿一听,冲着子青呲牙咧嘴一通的示威:“你再乱说,我吃了你。” 汪染早就跟蛛儿提点过这些,她虽是妖兽,却很是听话,知道在此处不能太过乱放肆惹事,才给她这令牌的。 同时,汪染也希望,能够借着蛛儿这对外的性格遮掩,让她好好的探一探这魔宫各处的情况。 是以,汪染也只淡淡笑道:“无需担心,蛛儿自己有准的。” 见汪染如此说话,子青也不再劝了,便退了下去。 蛛儿冲她瞪眼示威性的笑了笑,将令牌叼在口中,四肢着地,猛地跳上凉亭,可蛛儿还未走,就重新落了下来。 她看向汪染:“姐姐,那个人类来了。” 第76章 蛛儿说的人类, 显然是指宁竹云。 幽虹立刻有些紧张, 看向汪染。 她虽和子青年纪差不多, 但却不够稳重,虽然话少, 但行事神情,也能透露一二。 汪染笑笑:“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们躲什么?我以后在魔宫的日子长久,能多和竹云夫人来往些,也是好的。”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无论是敌是友,早晚都能碰上,也没必要现在躲着。如今多见几面, 还能互相摸摸彼此的底细。 子青自然明白汪染的意思,便退在一旁,又拿出茶具, 给她斟了一盏茶。 幽虹也退了紧张, 恢复官方的微笑表情, 敛眉站在汪染身旁。 蛛儿一脸的满不在乎, 她手中抓着那令牌,拿衣服去擦刚刚沾上的口水。 汪染看她,就觉得好笑。 若是宣玺知道自己珍重的代表爱意的桃花木令牌, 沾了蛛儿的口水,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他魔尊的冷静。 她叮嘱道:“在宣玺面前,你可不能这么做。” 蛛儿贼兮兮的笑着:“我擦干净, 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都是做坏事怕被抓包的心情。 正是这时,宁竹云迈步也进了这凉亭之中。 她被青萝扶着,有种扶风弱柳的美感,莲步轻移,向着汪染走来:“墨染姐姐好雅兴,这韵花园的花,开的正好。若是姐姐不介意,我们一同赏花可好?” 汪染揣摩着宁竹云的用意,微笑点头:“当然好。” 宁竹云来到了汪染旁边坐下。 汪染示意子青,子青便给宁竹云也斟了一杯茶。 宁竹云素手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便赞叹道:“绿茶清香,灵气浓郁,看来姐姐的清莲阁中,有不少好宝贝,真叫妹妹羡慕。” 汪染敷衍的笑着说道:“我这里的东西,竹云妹妹怎么看的上眼。” 两人就近坐着,汪染只闻得宁竹云身上,有阵阵幽香,这香味很是特别,带着点酸酸的青苹果香一般。 这香味特别,汪染从未闻过,可又觉得这样特殊的熏香味道,好像她在哪里有听说过。 汪染心中猜测,抬眼便看到了靠着凉亭扭头四处乱看的蛛儿,见她皱着鼻子吸气,并不舒服的模样,心头灵光一闪,便明了了这香味的特别之处。 汪染拿起一块云片糕,作势起身,来到了蛛儿面前,将那糕点递给她:“蛛儿,这云片糕你喜欢,给你。” 蛛儿皱着鼻子,笑着接了,一大口就扔到了嘴里。 “瞧你,这么大人了,碎屑怎么都沾衣服上了。”汪染笑着往前,边作势拂去蛛儿身上和肩头并没有的碎屑,边靠近她的耳边,迅速的轻声说了两个字。 蛛儿与她心意相通,虽一时不太明白汪染话中的意思,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便假装不耐烦,自己开始弹衣服:“好了好了,我自己弄就好。” 汪染笑笑,重又退了回来,对正饮茶的宁竹云说道:“蛛儿顽劣,妹妹见笑。” 宁竹云笑意柔柔:“能得修为已达金丹修为的妖兽护佑,妹妹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 她又饮了几口茶,便站起了身,冲汪染邀约:“这韵花园中,有几簇美人面牡丹,是尊主命人精心培育的,花瓣洁白,微有红晕,很是特别。斤日这美人面牡丹开的正好,姐姐和我同去赏花,可好?” 汪染将宁竹云的心思猜了个通透,既然宁竹云已经搭好了戏台,那么她总要陪宁竹云将这出戏给唱完,好叫宁竹云知道,她汪染,并不是好惹的。 汪染露出笑意:“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人便又朝着韵花园中,那美人面牡丹所在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宁竹云虽也跟着汪染闲话,但更多的却是凑在了蛛儿的身边。 她似乎对蛛儿很感兴趣,说到兴致高的地方,手中香帕便总往蛛儿脸上飞。 蛛儿是妖兽,自然是受不得这等捉弄的,更何况,宁竹云只有练气修为,在她眼里是个一口吞的存在,便更加不会容忍。 在那香帕第三次飘过来的时候,蛛儿张嘴,一口蛛丝吐出去,便将那香帕溶掉了。 宁竹云虽略微受惊,却不以为意,只松手丢了和蛛丝混杂的残余布料,捂嘴轻笑的夸道:“蛛儿妹妹好性格。” 蛛儿没搭话,快走了几步。 宁竹云冲汪染笑道:“我曾有一个妹妹,看着就和蛛儿一般大。我看蛛儿也便觉得像见了我那妹妹一般,想要跟她多亲近亲近,姐姐不会怪罪吧?” 汪染仍旧是笑:“不会。” 她心里却觉得赞赏,只觉得宁竹云这样为达目的,谎话说的如此轻易简单,倒也是个能人。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那美人面的周围。 那花确实很好看,否则,也入不了那白月光云懿的眼。 汪染看着,面上赞叹,心里却极其冷静。 汪染的余光,将宁竹云嘴角的弧度,以及她看向蛛儿的眼神,全都纳入眼底。 “蛛儿,”宁竹云诱劝道:“这美人面除了生的漂亮,如那美人一般,那蕊中的花香,也很是特别,甜甜的,就像是糖香一般。” 蛛儿不信:“真的?” “真的,”宁竹云拉着蛛儿上前一步,让她靠向那花,诱哄道:“你闻闻看。” 蛛儿仿若好奇的信了她的话一般,俯下身去,靠近了那花蕊。 宁竹云眼见蛛儿俯身,似是吸气一般嗅闻,眼中得逞喜色一闪而逝,暗叹这主仆二人当不得什么大场面,如今她只略施小计,她们就着了道。 今日宁竹云身上的熏香,并不是普通的熏香,而是取自魔界之中,魔族喜爱的幽香青果。 这果味无碍,只是若再吸食了青蝇翅粉,便会引得蜘蛛类妖兽发狂。 美人面牡丹自有清香,只是今天,这花蕊之中,还被洒了些青蝇翅粉,便是宁竹云安排想要对付蛛儿的。 想来,魔尊如今已在近处,等他来到这里,看到蛛儿发狂,毁了这一片美人面牡丹,只怕墨染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宁竹云的目光,紧紧的盯在蛛儿的身上,可她见蛛儿闻了那花,嘴角的笑刚展开,又凝固了。 蛛儿毫无异状,闻完了那花,便又起了身,冲宁竹云笑道:“果真很甜。” 宁竹云一时有些愣神,她的注意力全在那花上,猜测是否是吸食的青蝇翅粉不够,同时迅速思考,打算再劝蛛儿多闻两下。 可她还未开口,身后便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宁竹云未有防备,脚下不稳,便往前面扑去。 美人面牡丹正在眼前,宁竹云想起宣玺对这花的看重,急忙收身想要退开,可她为劝蛛儿入套,就站在花的边上,此时又被一推,根本躲闪不及,整个人便重重的砸在了那一堆美人面上。 刹那间,牡丹花瓣碎裂落地,花枝折断,刚刚还一副大好美色的牡丹花,如今,彻底成了一堆破烂枝叶落瓣。 “夫人,你怎么样?” 青萝忙蹲下身,想要扶起宁竹云。 宁竹云的手上,被花枝刮了个大口子,她左手心生痛,扶着青萝的手,想要起身,可刚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一角染着红色绣纹的黑色袍子。 可怕的气势压~在周身,更让人胆寒的,却是那来自于头顶的,冰冷的仿佛没有人情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宁竹云动作一滞,慌忙拜倒在地,柔声求饶道:“尊主恕罪,竹云知道尊主爱惜这美人面,怎敢故意毁坏这花,是,是有人推了我。” 她姿态放得低,又是美人含弱,楚楚可怜的模样,任是谁看了,都会怜惜三分。 汪染冷眼旁观,倒有种自己成了恶毒女配的感觉。 推人的就是她。 只是,宁竹云设计她在先,她只是反击而已。 宁竹云这手段,原书中倒也有出现过,不过那只是背景板的故事,是当初巧文的侍女背着巧文,用了此招,对付了一个刚刚得宠的夫人。 那夫人是蜘蛛修成人形,被这招引的发狂,而当时的女主,也在这赏花的人群中,受了不少的惊吓。 当初为了逃脱,这本书汪染翻了好几遍,所以这样微末的情节,也都还有记忆。 如今,虽不知为何宁竹云会用,但闻到那奇怪的味道,再看到蛛儿的时候,汪染便已经想清了所有的门路。 她也不揭穿,只等着许茗急切行事之时,推上那么一把,便能让她自尝恶果。 许茗说的对,只要在世间,便有人心可以利用。 如今汪染利用的,便是宁竹云这想试探自己和害自己的那颗心,所以最终才能让她作茧自缚。 汪染故作吃惊,透露出委屈的神情来:“竹云妹妹,你这样说,可是在说是我推的你?” 竹云没吭声,她身旁同样跪地的侍女青萝却抬起了头,说道:“我刚刚都看见了,明明是你推了夫人。” 青萝冲着宣玺,喊声大有窦娥冤十月飞雪的悲切:“尊主,竹云夫人平日最爱惜这美人面,就连走在旁边,都很是小心,怎么会突然摔倒呢?是墨染夫人嫉妒夫人得您宠爱,才推的她!请尊主给夫人做主!” 汪染低头看着青萝,嘴角擎起一丝冷笑。 她微抬眼眸,正对上宣玺阴沉的面容和不善的眼神,心里更觉可笑。 正如书中所写的一样,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之前宣玺的口中说了多少情爱和喜欢,只要碰上那白月光云懿相关的物和事,他便再也没有了平常的模样。 只是,汪染早知宣玺这死穴,也知他记忆中有关云懿的一切。 汪染轻柔的抚着那美人面牡丹花瓣,侧着脸冲宣玺笑了笑:“宣玺,你看,这花好看吗?” 她明明是大逆不道的直呼魔宗尊主的姓名,周围人也都紧了皮囊,生怕宣玺发火,大气都不敢出。 可谁知,宣玺却像着了魔一样,眼中的怒意全都消散,面容怔然,冲汪染走了两步,才有些怔然的笑了笑:“好看。不,你更好看。” 第77章 宣玺这话一出, 周围的人都愣了。 汪染却心知肚明。 她模仿的, 是当初白月光云懿和宣玺相处的一段场景。 那时, 宣玺因为云懿的帮助,对这个漂亮的姐姐心生好感, 便一直当个小跟屁虫似的存在。 只不过,他那时自卑,又怕挨打,便也不敢主动靠近,只是偷偷的跟着云懿。 当时,云懿喜爱这花,正赏花的时候,偏头便见到了宣玺一个黑煤球一样的站在远处, 愣愣的看着自己。 她觉得好笑,便笑着问他:“宣玺,你看, 这花好看吗?” 那是云懿第一次叫宣玺的名字。 宣玺也才知道, 原来云懿这样一个不落凡尘的公主一般的人物, 竟然还知道自己这样卑贱存在的名字。 当时的他, 脸红的厉害,闷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好看”。 云懿只是笑笑, 便被一同来的同伴叫走了。 而当时的宣玺,嘴里还未说出的,在心中转着的另外一句话, 便是“不,你更好看。” 原书中,那美人面被毁损的时候,有提到过这段往事。 如今,汪染便利用自己与那云懿容颜的相似,刻意的说了这话。 果真,宣玺入了迷,陷入到了那对白月光的求而不得中,也忘记了什么追究责任的怒火,只知道傻傻的回话。 汪染手下用力,自根茎掐断了手中的那株美人面,她拿着那花,递向了宣玺,露出温柔的笑意:“给你。” 宣玺眼神痴痴,落在她的脸上,随即又落在那花上,伸手接了过来。 这样的动作,是曾经的云懿未曾做的。 汪染也不想只做那模仿之事,她希望,能够在宣玺的心中,留在自己不同于云懿的印记。 这样,万一最后云懿归来,她还没来得及离开,至少还能靠着这点不同所给与的美好,暂时保住性命和平安。 汪染见宣玺接了花,冲他倾身一礼,说道:“竹云纵容侍女诬陷于我,请尊主给墨染做主。” 这话似乎将宣玺从那迷醉的回忆和幻影中召了回来,他定睛看清了眼前人,便敛去了刚刚的神色,重又恢复成那冰冷无言冷酷无情的魔尊模样:“你有何冤屈?细细道来。” 可汪染却很清楚的看见,宣玺接着那花的手,却连收紧都不敢。 显然,自己刚刚所做的,还是在他的心中,留在了印记。 宁竹云这时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她不敢起身,便跪地猛地抽了青萝一巴掌,然后拜向宣玺,哀声道:“尊主,是下人胡说,不管姐姐的事,是我不小心摔倒的。” 宣玺低头看她,暗红的眸子中不含一丝感情,他声音低沉,尾音上翘,滑出了一个“哦?”字。 青萝的脸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血丝,她不顾疼痛,也忙跪地叩首:“尊主恕罪,是我没看清,请尊主饶命!请墨染夫人饶命!” 这一主一仆,此时都已经明了,就凭刚刚汪染那一句话引得宣玺怔然的情况,今日的事,她们便都讨不了好去。 宣玺的眼中,没有公平,只有喜恶。 宣玺的目光,落在了青萝的身上,他神色淡淡,仿佛看一个死物一般,开口说道:“既然看不清,也说不好,这眼睛,这舌~头,便没有必要留着了。” 青萝冷不丁的一抖,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叩首答道:“谢尊主饶命。” 汪染站在一旁,她看着青萝的模样,听着宣玺的话,徒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类似的话语,宣玺也曾对那书中女主说过。 他夺了她的眼睛。 这样的残忍,这样的淡漠,汪染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她淡淡开口:“一个下人,尊主何必生气,也犯不得这样罚她。墨染跟尊主讨个人情,这次就饶了她吧。” 汪染这话一出,周围侍从中,十个里面有八个,估计都在心里偷偷骂她傻子。 眼前这个情况,就是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如今,汪染明显占了上风,可是她却放过了宁竹云身边最为倚重的青萝,不是傻子是什么。 青萝是否也有这样的想法,汪染并不知晓,她只是听了这话,忙抓住了机会,朝着汪染就磕头:“谢墨染夫人!谢墨染夫人!” 汪染也没指望青萝能感谢自己,她只是不忍心。 只是挖眼拔舌,让青萝受罪而已,血腥的事,汪染暂时还不想干。 一网打尽,直接弄死,也省得残忍,才是方便。 宣玺此时,很听汪染的话,他点了头:“这次就饶了她。” 汪染继续说道:“只是今日之事,还需请魔尊做主。” “哦?还有何事?” 汪染俯身,捡起刚刚宁竹云摔倒时落在地上的绣帕,将那绣帕递到宣玺的面前:“这绣帕上面,熏的是幽香青果。” 她又扶起宣玺手中的美人面,将那花蕊亮出来:“这花蕊上面,也洒了青蝇翅粉。” “两者结合起来,宁竹云想要对付谁,不言而喻。”汪染嘴角勾笑,似乎一切都了然于胸:“我近日看了些讲述魔宗风土人情的书籍,恰好看到了幽香青果的介绍。今日闻到宁竹云身上有这幽香青果的味道,便多了个心眼,没想到,她的心竟这般狠毒,真的会想要引蛛儿发狂,借机对付我。” 说到这,汪染才似想起什么事一般,冲旁边站的远远的蛛儿说道:“蛛儿,你可以呼吸了。” 蛛儿听了这话,立刻猛喘了一口气,她警惕的看了宣玺一眼,又往旁边站远了些。 刚刚汪染凑在蛛儿耳边,说的便是“屏息”二字。 只要不吸入这两样东西,任那宁竹云万般手段,也都化了灰。 宁竹云听了这话,只低低啜泣,拉着宣玺的衣角,抬眼间,神情透露着倔强:“尊主,竹云没有做。” 这样子,倒又有点那白月光云懿的模样了。 宣玺果真缓了神情,却还是抿紧嘴唇,不发一言。 青萝再次猛磕头在地:“是我!是我看不惯尊主冷落夫人,才故意对付墨染夫人的。是我给夫人换了熏香,在美人面上洒了翅粉,然后又刻意引她们过来的。我就是看不惯,明明夫人才是真心待尊主,怎么墨染夫人一回来,尊主就连看不都愿意看夫人了!尊主,你不要被墨染夫人给蒙骗!” 这么一会功夫,青萝就折腾着磕了三回头,额头上也沾了灰尘和血污,看上去,狼狈了不少。 汪染冷眼看着,心里没有半分感觉。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争斗,如今这样做,也只是因人犯我,我才还击而已。 毕竟,若想离开这里,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宁竹云眼中含泪,看向青萝,呵斥道:“青萝,你怎么这样糊涂!” 她转而看向宣玺,表情是疼惜至极,开口不是求饶,而是大义灭亲:“尊主,青萝虽是我的侍女,但她犯下大错,我不能徇私,就请尊主,处置。” 最后两个字,宁竹云说的极重,仿佛费劲了所有的力气。 这样一出主仆情深,汪染看着,却有一种违和感。 宁竹云这样的表现,倒是有点像云懿曾经做过的事。 云懿曾有只爱宠三头妖犬,但那妖犬野性不逊,又因为与狐族相冲,所以偷偷挣脱了锁链,袭击吞食了两只还未化形的狐族幼子。 云懿虽疼惜爱犬,但狐族大义面前,她还是痛下杀手,含泪将那三头妖犬交了出去。 宁竹云这样的表现,汪染都能想到云懿身上,更何况那整颗心都吊着云懿的宣玺了。 果真,他和缓了神色,伸手扶起了宁竹云,又开口说道:“你二人主仆情深,只是用错了方法,这次我便不再追究,只是,下不为例。” 此言一出,宁竹云立刻露出喜色:“谢尊主。” 青萝也忙叩谢。 宁竹云随即又看向汪染:“姐姐不会生气吧?” 汪染乐了,却是没理她,而是冲宣玺说道:“刚刚的话,我还未说完。” 这样偶尔有点冲的性子,宣玺也是喜欢的,他开口说道:“你继续说。” 汪染便接着说道:“这让蛛儿发狂毁了美人面的计策未成功,可尊主您已经到了。她们一计不成,便又来一计,假意摔倒,毁了这美人面,仍然想要诬陷我推人。” 这便是假话了。 当初那推人的,确实是汪染。 她既然明白了宁竹云的算计,知晓她引宣玺过来,是想让他看一场好戏。 那么,汪染便不能让这好戏落了空,所以,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推了宁竹云出去。 “唉,”汪染叹了口气,似是有些烦闷:“尊主,虽是魔宫夫人,这样的设计难以避免,但墨染性子不拘,实在不喜这样的勾心斗角。今日这事实真相,便是如此,我如此说了,就是图个痛快,至于尊主信还是不信,都无所谓。” 汪染的说话作风,都带着那云懿的风气,她如今这样说,宣玺眼睛都直了。 他松开了宁竹云,说道:“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放心,没有人敢设计你。” 宣玺扫了一眼宁竹云和青萝,冷冷开口:“竹云夫人行为无状,婢女青萝不守尊卑,冲撞了墨染夫人,就罚你们禁足一年,闭门思过。” 这罚其实是轻了的。 汪染清楚,那宁竹云的做法引起了宣玺对白月光的怀念,而青萝就代表着当初的那只三头妖犬,那是云懿的遗憾,所以宣玺这次是不会下杀手的。 她也没想着要和宁竹云不死不休,毕竟,这个原书中都没有出现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头,汪染不清楚,也懒得管。 汪染想要的,只是打退宁竹云这次试探,最好让宁竹云知道,她汪染并不是好惹的。 若是从此以后,宁竹云安分守己,不要再来算计自己,那么汪染,便会与她相安无事,做个面子客气。 可若是宁竹云不知进退,再有什么阴谋诡计,那么下次,她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汪染笑了笑,眼眸中含着警告,看了宁竹云一眼,便叫上蛛儿,转头走了。 身后,宁竹云本想投入宣玺怀上,可谁知,宣玺连看都未看她一眼,便冲着汪染追了上去。 第78章 宁竹云笑容微僵, 很快又恢复如常。 等周围的侍从, 都追着宣玺走了, 跪地的青萝,这才起了身。 青萝微低了头, 放低了声音:“夫人,这墨染夫人,并不太好对付。” 宁竹云眼眸深沉,转身便走,她示意青萝,说道:“我觉得,这墨染有些不对劲,她似乎, 也知道那位的旧事……” 青萝呼吸微滞,略有些惊讶,可她只一细想, 便明白了:“夫人是指这美人面?” 一行人还未走远, 便听到身后闹哄哄的一片, 宁竹云转过身, 便看到花匠被召来,要听魔尊的吩咐,迁了几簇美人面摆到清莲阁去。 宁竹云眼中冷意更深, 她不欲再看,转身便走,继续说道:“魔宫之中, 众人皆知,尊主对这美人面最为珍爱,若是花匠不小心碰掉了花瓣,只怕都要丢到那万魔之域被吞吃魂魄而死,她墨染怎么就有胆子折下这花呢?除非,她知道什么。” 宁竹云顿了顿,然后开口吩咐道:“青萝,你去问问魔君,那位的事,可还有旁人知道。记住,你亲自去,旁人我信不过。” 青萝应道:“夫人放心,青萝明白。” 宁竹云摸着手指甲上银色的蔻丹,重又开口:“这个墨染,不简单。十年前那个被蓝珠欺负的人,今天绝对做不了这个样子的反击。你派人好好打听她过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我都要知道。要对付她,还需要花些功夫。” 青萝应道:“青萝遵命。” 一主一仆走在前面,身后的侍女都远远的跟着,无人能够听到她们此时的交谈,就这样,一行人慢慢的回到了暖夏堂。 只是,今日汪染和宁竹云在那韵花园中,因这美人面闹出了这样大的阵仗,只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魔宫之中,各路曾受宁竹云欺压的夫人,一个个的都觉大快人心,恨不得烧柱香给汪染供上。 扬水楼虽已经解禁,可昔日荣华早已不见,院落中甚至连清扫的侍女都没有一个,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唯独屋内偶尔的说话声,显露出了此地确实还有活物。 蓝珠倚在塌上,面色虽比前几日红润了些,可看着还是有些没精神,她听素棋说了那韵花园之事,脸上也有了几分红润,笑道:“想不到那宁竹云还有这样的一天!” 素棋也笑道:“墨染夫人真是好手段!” 提到汪染,蓝珠才又提了神,她有些小心的说道:“当初,我那么欺负她,现在墨染不会报复我吧?” 昔年的蓝珠因为宣玺的宠爱,嚣张跋扈,任性无为,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也曾给不少人穿过小鞋,可如今的她,两年的冷落和禁足,已经让蓝珠如同拔了牙齿的老虎,再也没有任何的嘶哑之力,即使有人靠近,也只知畏缩的躲闪,生怕再被剁了爪子似的。 素棋对蓝珠一直忠心耿耿,任蓝珠落魄,有其他夫人伸出橄榄枝,她也从未有过二心。 如今她听蓝珠如此说话,便笑着安慰道:“夫人放心,墨染夫人是守信之人,她既然说过,若是我们肯合作,她便既往不咎,那么我们便信她。” “那宁竹云害的夫人这么惨,就连夫人禁足之时,也不曾忘记羞辱残害夫人,我们可绝对不能让她活的这么轻易。” 素棋眼中闪着恨意,这恨意有点吓坏了蓝珠。 蓝珠微微瑟缩了下,可她随即又看到这屋内的萧索景象,只觉得这两年来,物非人非,早就吃够了苦头,便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蓝珠轻笑了两声:“罢了,再怎么差,也总好过现在这半生不死的日子。” 她继续说道:“你昨日跟我说,那重月节上,墨染让我做的事,再细细跟我说说,我怕出了纰漏。” 曾经的蓝珠,必定不会这样的小心谨慎,唯恐出错,只是当初再艳丽的玫瑰,经过这一番风吹雨打之后,也终究落了残败。 素棋心知自家主子的情况,虽觉愤恨,可也无济于事,便细细的又将墨染吩咐的事情,慢慢的说了一遍。 —————————— 韵花园中,汪染转身离开之时,那宣玺便紧又追了上来。 宣玺虽跟了上来,汪染却并没有理他,她只是礼貌的行礼,推说自己不舒服,不便和魔尊相处,要回清莲阁休息。 “打一个棒子给个甜枣,这便是欲拒还迎,才能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 当年上京城清风阁中,许茗细长的眼弯成了月牙,便是这样轻笑的教那时脑子迟钝的汪染。 如今,汪染便将这一套,用在了宣玺的身上。 宣玺往常很是霸道,说一不二,不容拒绝,可这次竟然难得的听了汪染的话,也没再跟着她,而是就让她这么回清莲阁了。 等汪染回到清莲阁的时候,宣玺新的赏赐又到了。 他送了她一大簇美人面牡丹,同时还有几十瓶用于调养身体的丹药,此外,最显眼的,便是一支血玉珊瑚,晶莹剔透,分外好看。 碧落命人将那珊瑚送入屋中,笑着说道:“这灵息血玉珊瑚来自斑斓海谷,是一只蚌妖寻到献给尊主的。若是将这珊瑚摆在屋中,有助于调息身体,缓解神思,修炼之时,也事半功倍。这可是难得的精品。” 汪染神色淡淡,道了谢,便命人将这珊瑚收了起来。 她出身不错,再加上又拜入修真界第一大仙宗上元宗,珍宝也见过不少。而以前和现在,宣玺也都送过她不少的宝贝,这灵息血玉珊瑚在里面,也就勉强算个中上水平。 见的多了,汪染眼界也高了,这珊瑚确实是珍品,却不足以让汪染为此而惊讶。 汪染命人将那些礼品都收了起来,晚上挑了些珍贵的,全部放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若是哪天能够离开,这些东西,至少还是能有些用处的。 就当她收些利息。 汪染用过了晚饭后,便回屋修炼了。 前几日在这魔宫之中,也算是熟悉情况和摸清底细,可汪染很清楚,一个人最大的依仗,还是自身。 若是她修为过硬,很多时候,至少不用再身不由己。 虽说宣玺如今已经是出窍修为,高出汪染好几个阶层,她怎么修炼也是打不过的,可汪染还是想要淬炼修为,争取早日筑基,这样,即使打不过宣玺,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也能多些底气。 魔宗的人,多是魔修和妖修,魔修修魔,妖修可修魔可修灵。 此处地界,便是魔气和灵气混杂。 当初汪染是以人族灵修的身份入的魔宗,所以宣玺让她住清莲阁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了她修炼的方便。 清莲阁所处的位置,灵气最为浓郁,虽不及上元宗的地界,但在魔宗之中,已经算是不错的位置了。 蛛儿见汪染修炼,虽也有玩闹心思,但也老实的守在一旁,化出原型跟着一起修炼起来。 只是,蛛儿虽然修炼,却还是提着一丝神思关注汪染,以防有人突然袭击。 ———————— 重月节前的这几日,魔宫之中,显而易见的热闹了起来。 因那宁竹云之事,宫内倒也有夫人对汪染很是好奇,有几位夫人还想拜访汪染,但都被她给推了回去。 虽说必要的时候可以虚与委蛇,但汪染现在,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分到这些人身上。 这几日,宁竹云也很是安静,她并没有再来主动招惹汪染,安静的待在暖夏堂中,相安无事的仿佛那日的冲突并没有发生一样。 重月节当晚,魔宫之中,办起了盛大的宴会。 有些头脸的魔君魔使都被邀请到了魔宫之中,陪同魔尊宣玺,一起参加宴会,共庆重月节。 暗蓝的天空之中,皎白明月立于空中,却是双月双影,重叠在一起,分外的梦幻,而魔宫中的灵气和魔气,在这月光之中,也似乎都沸腾了起来,激的人血脉膨胀。 双月重影,属于特殊的天象,之后的半个月内,魔界的灵气和魔气都会暴涨,是很适合修炼己身或者锤炼灵器灵丹的日子,所以,在这一天,魔宫之中会专门的庆祝。 稍微有些头脸,能在宴会上得个位置的魔宫夫人们,也都趁此机会,好好打扮,争奇斗艳,只望能得宣玺一个眼神垂怜,重获宠爱。 这么多年来,宣玺喜欢的,宠爱的,同一时期,最多不过两人。 而两人之中,也是有一个风头最劲的。 至于魔宫中其余的夫人,也都是放在那里,不闻不问。 老实的安分的,没死在斗争暗斗中的,就那样养着,若是不老实的,便是可能连个尸体都留不住了。 之前除了汪染在的时候,先是蓝珠最受宠,之后巧文入了魔宫,只得宠了不到一个月,便又是蓝珠最受宠。然后两年前宁竹云入了魔宫,蓝珠便就此没落。 如今,汪染重新归来,这一时无两的风头,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只是,比之曾经的避之不及,伏小做低,如今的汪染,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东西,也不再惧怕那剧情的力量,变得更加的明艳张扬。 她今日着了一身淡黄~色长裙,长裙之上,隐隐现出银色绣线,隐有浮光掠影,便更趁的她肤白貌美,仿若那天上的双影明月般夺目白洁。 宁竹云今日,仍旧是一身白衣浅纱,身上很是素净,并没有太多的珠钗,唯独特别的是,她的腰间,配了一把剑。 汪染坐在席间,与正去往自己旁边座位的宁竹云,对上了眼神。 一时之间,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机锋暗藏,重月节宴会上,注定又是不平静。 第79章 蓝珠也出现到了这次的宴会上。 两年未现于人前, 与曾经的艳丽不同, 今日的她, 妆容也有些素淡,她穿了一件浅金色的素裹群袍, 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偶尔旁边的夫人跟她说话,她才回上几句。 隔了几个座位,汪染远远的看着蓝珠。 她今日的打扮,很和汪染的心意,必然,也很和宣玺的心意。 那白月光云懿的画像,就藏在候云殿内屋的暗箱内, 当初汪染为了逃走,故意装作不小心看到了那画,才以见过这人的理由, 将宣玺引走的。 所以, 汪染知道云懿的长相。 而当初蓝珠之所以受宠, 便是因为她的眉眼脸型, 与那白月光很是相像,明明五官并没有特别相似的地方,可这样看上去, 就觉得相似。 这样的相似,便足够让她获得荣宠。 而蓝珠性子嚣张,虽然不像云懿, 但偶尔也能引得宣玺想起曾经云懿明艳飞扬的时刻,是以宣玺一直没有对此生厌,甚至还会刻意助长。 但明艳的曾经,都是宣玺只能仰望,未曾参与的。 只有与他切身相关的回忆,才更加能够让宣玺心动。 今日蓝珠的打扮,是汪染特意吩咐的,便是想让蓝珠能够引起宣玺的注意。 只是,宁竹云的打扮,也很和云懿的性子,在蓝珠之前,就已经吸引了宣玺的目光。 宣玺的眼,也多是落在宁竹云和汪染身上,并没有往蓝珠身上,看过一眼。 宁竹云还偶尔抬头,冲宣玺抬酒杯以示敬酒和亲切,而汪染就佯装不知,独自喝酒吃饭,观赏歌舞,时不时的看看这宴会上的魔君魔使。 魔宗之内,以魔尊宣玺为尊。魔尊之下,便是各自掌管不同宗族地界的四位魔君。 魔使位列魔君之下,也都是各方心腹,能在宣玺面前混个脸熟的人。 四位魔君分别是千户魔君,广义魔君,不染魔君,莫山魔君。 这之中,汪染主要关注的,便是千户魔君。 千户魔君出身千户狐族,手下地界妖修居多,而其中,属狐修最多。他也是宣玺的拥护者和可以依仗的力量。传言,宣玺的母亲,便是千户狐族出身,所以,宣玺对于千户魔君以及千户狐族,一向都很是优待。 汪染回忆着自己之前听来的消息,心里明镜一片。 宣玺对千户一族的优待,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原因,便只有云懿。 云懿这个已经死去的白月光,将宣玺和千户魔君,彻底的绑在了一起,互为倚仗。 根据原文,这千户魔君,似乎和云懿还有点亲戚关系。 此外,广义魔君,也是汪染的关注对象。 原书中,宣玺曾经镇压过一次魔宗内部的反叛,杀死了一位魔君,并几乎屠灭了那魔君手下地界内的所有修者。而那反叛的魔君,便是广义魔君。 广义魔君的手下,以魔修居多,他长的倒是文文静静,甚至有些虚弱不足的模样,看他安静内敛微笑的样子,汪染倒没法将他和书中那个反叛头子联系起来。 千户魔君在平叛反叛中,是头筹力量,此后更加受宣玺倚重。 书中对这次反叛提的不多,但那次反叛,还是动摇了宣玺魔尊位置的根基,宣玺也中了伏击,受了重伤。 他所受的伤,需要一项特殊的药草才能医治,但那药草生的地界特殊,修魔修妖之人都无法靠近,最终,便是那身为灵修的书中女主出马,凭借一腔爱意,险些丧了命,才九死一生的找到了那药草。 因为此,宣玺对女主,便也有些与众不同。 正因为这与众不同,让千户魔君心生警惕,便在合适的机会,袒露了白月光云懿未死的消息,让云懿来到了宣玺的面前,引出了原书中女主的又一轮受难之路。 汪染脑中回忆着这些剧情,她心里清楚,若是时间线不发生错乱,那白月光云懿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汪染想要关注的,便是广义魔君的反叛。 汪染心里思考,若是这反叛真的成了,宣玺被颠覆而死,那么他便再也无法控制她了。 汪染也知道这难度很大,可她只这样想着,就觉得有点兴奋。 宣玺死了,她便可以走了,这是一条最直接的路。 汪染的眼,一一略过广义魔君、千户魔君,最终落到了宣玺的身上。 她瞳孔幽深,泛着莫名危险的光。 看来,光靠原书里的那点信息,已经不够了。 她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似是感受到了汪染的注视,这一晚上已向汪染投去无数眼,终于得到了汪染关注的宣玺,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他拿起酒杯,刚想向汪染示意,便见汪染的目光移开,定定的看向了千户魔君云修。 汪染似乎看的很是入神。 宣玺微微皱眉,也转眼看向了云修。 千户魔君云修身姿挺拔,如杨树之姿,伟岸俊秀,他一手扣着杯盏,嘴角泛着笑意,正与前来套近乎的魔使闲谈。 这样看着,倒是有些书生意义的俊朗之美。 云修与云懿同出一支,是表姐弟。云懿是千户狐族的第一美人,云修的长相,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魔宗之中,向来奉行实力为上,在长相上,宣玺倒是很少会注意。 在此之前,宣玺从未这样仔细的看过云修,如今,引汪染的愣神专注,宣玺这才注意,这云修,也是个美男子。 而且,还是那种标准的俊朗君子型的美男子。 正和大多数女人的喜欢。 宣玺不禁想到了当初云懿所嫁的那只狐族,他也是狐族少有的美男,也如同云修这般有些书生的俊朗之气,可下手杀罚却又很是果断,惹得当时不少狐族少女,都对他暗含春意。 云懿也是喜欢那狐族的,否则,她不会愿意嫁他。 宣玺一直将汪染当做云懿的替身,可如今,汪染这样出神的注视,第一次让宣玺意识到了,汪染并不是云懿。 因为血缘关系,云懿并不会喜欢云修,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他。 可汪染可以。 难道,他的样貌,就比不得云修吗? 为什么,她要看的那样的入神? 宣玺心中有些烦躁,蓦然间,脑中竟然冒出了这样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可笑的念头。 他堂堂魔尊,竟然到了在意样貌的时候了吗? 可汪染那样的专注,只让他觉得不爽,不爽到根本无法忽视。 宣玺这样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的注视,也引起了云修的注意,他转身看了过来,见魔尊举杯忘了过来,便微微颔首,同样举杯,饮下了杯中酒。 云修并不知宣玺心思,只以为他是要和自己喝酒。 他的动作,却将汪染飞走的神,捞了回来。 汪染刚刚看他,想那书中剧情想的入神,便一时有些恍神。 如今云修突然动作,汪染也回了神,她转了头,便见宣玺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怀念和迷恋,而是掺杂着一种汪染看不懂的占有情绪。 汪染今日的衣服,也是特意穿的。 云懿善舞,曾经在重月节上,一舞惊鸿动魔界,获得了第一美人的赞誉。 那日的舞,云懿一身素白,如月下仙子一般,明明是素白的洁净,却更加勾人心魄。 只是,当初那舞,宣玺是见不到的。 那时的他,还是个可怜的小豆丁,身份卑微,自然是无法参加重月节宴会。 可宣玺的记忆中,却又另外的一支舞。 那舞,是云懿为了准备重月节,避开众人,跑出来一个人偷偷练习时跳的。 那时的云懿,穿的便是随意的一件浅色黄裙。 而宣玺,躲在暗处,看到的,便是这样一支有些随意却仍旧精美的练习的舞。 这也是难得的记忆。 汪染穿了类似的衣服,也准备了那舞蹈。 她没想好的,便是要不要跳。 跳了这舞,只怕宣玺会更加迷恋自己,不可自拔。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也会很多,她需要推却宣玺进一步的热情。 不跳的话,似乎没什么损失。那日美人面事件,已经让宣玺对她与众不同了,现在,宁竹云也无法撼动汪染的位置。 而宣玺刚刚的那眼神,让汪染觉得危险,便更加有些不想跳这舞争风头了。 这样想着,汪染便打定主意不跳这舞了。 她虽然不想跳舞,不想搞事,却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杯酒正酣之际,歌舞暂歇,宁竹云越众而出,冲着宣玺说道:“尊主,宴会之上,光是喝酒,似乎有些无趣,竹云有个助兴的游戏,想提议各位参与,还请尊主恩准。” 宣玺只看了她一眼,当即就点头了:“什么游戏,你且说一说。若是有趣,便玩一玩助兴也无法。” 光看宁竹云那身打扮和长相,汪染便知道宣玺不会拒绝。 是以,从宁竹云开口之后,她便示意身旁吃的正开心的蛛儿,和敛首服侍的子青,注意宁竹云所说的话,谨慎应对。 美人面的那次交锋,宁竹云便没有讨什么好处。 若是她睚眦必报,想要报复回来,这宴会上,倒是个很合适的时机。 汪染手指磨砂着手中的酒杯,看着宁竹云,眼眸微沉。 这宴会上,她可不能被宁竹云给算计了去。 第80章 身旁青萝递上了个锦囊, 宁竹云接了过来, 说道:“这锦囊是个特制的储物袋, 可以在不感知到里面物品的情况下,从中取物。我想请在座的各位, 取一样身上的东西放在这锦囊之中,之后,我这侍女,会拿过去,请大家一一抽取。若是抽到了谁的,那人便可以让对方做一件事,为这宴会添添兴致。” 宁竹云说完了话,便冲着上方的宣玺笑道:“尊主, 这个游戏您觉得怎么样?” 宣玺迎着她的目光,见她眼中柔情满满,也不免放缓了神情, 说道:“往日宴会确实有些乏味, 竹云心思不错, 那边试试。” 宣玺既然发话, 自然是无人敢有质疑,宴会上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开始从身上取物品, 等到青萝来到眼前的时候,将那物品放进去。 到了汪染这里,她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 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枚夜明珠,放进了那锦囊里面。 青萝在宴会上转了一圈,众人纷纷将物品放在锦囊里,到最后,青萝才来到了宣玺的面前,宣玺便将手指上的一枚白玉扳指取了下来,放进了那锦囊里。 宁竹云这才满意的笑了,她开口说道:“尊主,既然我是这个游戏的发起人,那么便有我做这第一个抽取的人,可好?” 宣玺答应:“好,你便开个好彩头吧。” 青萝来到宁竹云的面前,宁竹云伸手从那锦囊中,摸了一会儿,很快,她便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玉简。 那玉简很是小巧,看着不像是修炼之物,倒像是一个精致的珍品。 宁竹云素手轻扬,将那玉简展示给在场的人,问道:“请问,这是谁的物件?” 不染魔君越众而出,开口说道:“这是我的。” 她是四魔君当中的唯一一位女性,身材极高,面色也常年冰冷,并不爱笑,以雷霆手段和威严压住了地界下的所有人。 若是平常,自然没有人敢与她玩笑,但今日在这节日之上,宴会之中,为了不太过拘束,这游戏,她便也玩了。 宁竹云知晓她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故意为难她,她轻轻一笑:“原来是不染魔君,看来,我的手气很好呢。” 不染魔君虽然没有笑容,但脸色比之往常已经和缓了许多,她开口说道:“竹云夫人,想让我做什么事儿呢?” 宁竹云笑道:“不敢不敢,竹云曾听闻魔君府上,藏了很多美酒,竹云早就垂涎已久了,借着今日的机会,不如就请魔君,挑一坛好酒送给竹云吧。” 这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给了不染魔君台阶下,毕竟她不爱喜闹,若是提了太过分的要求,惹她生气,反而还得不偿失。 听了这话,不染魔君笑了:“竹云夫人之命,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命人回府上取酒,保证今日宴会之上,让宁竹云夫人满意。” 一旁的莫山魔君却不乐意了,他嚷嚷道:“竹云夫人这命令也太简单了,没意思,没意思。” 不染魔君冷冷的眼神射了过去:“这是宁竹云夫人抽取的物品,她想下什怎样的命令,都可以。若是莫山魔君不满意,那么等轮到你的时候,你尽可以按照你的心意下令。” 这话怼的莫山魔君立刻就说不出来话来了,他生的高大威猛,很是壮硕,如今迎上不染魔君的目光,满脸横肉都僵硬了一般,只陪笑了两声,便不做声了。 宁竹云夫人见此情景,便打了圆场,她将那锦囊递了过去,开口说道:“不染魔君,请抽取物件吧。” 不染魔君接了锦囊,却并没有抽取物件,她开口说的:“这样轮换地的抽取,未免有些太过无聊,不让我决定,下一个由谁抽去吧。” 宁竹云夫人自然不会反对,她笑着点点头:“魔君请随意。” 不染魔君拿了锦囊,随意环视了一圈,便将那锦囊寄到了一位魔宫夫人面前。 那位夫人并不受宠,虽然来到了宴会之上,但坐的也是个边角位置,她甚至都未曾想过,自己竟然还有机会能够抽取这物件,一时面上有几分惊喜之色。 她小心地接过了锦囊,还未等说什么,不染魔君就走了。 那夫人仍礼貌的说了一声“谢魔君”,才伸手从那锦囊之中抽取了一件物品。 那是一枚金玉戒指。 可谁知这夫人抽出了这戒指之后,脸上的笑便有些僵,她抬头看向魔尊,开口说道:“这是我的东西。” 自己竟然抽取了自己的物品,着实有些乌龙。 宣玺的眼里,早就记不得这位夫人了,他不愿为她多耽误功夫,便冷冷说道:“既然是游戏,那么这便是可能会发生的。既然如此,你也不用提什么要求了,便选下一个要抽的人吧。” 那夫人眼中溢满苦涩,面上却仍旧笑着:“谨遵魔尊指令。” 她一抬头,正对上汪染的目光,便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将手中锦囊递给了她:“下面就请汪染夫人,抽取物品吧。” 汪染接了锦囊,先是放在手中,偷偷的捏了捏,确认这锦囊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伸手到里面,随意的取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扇子。 汪染打开扇子,只在上面之上,提了几句诗,她只略略扫了一眼,就听见远处的千户魔君开口:“这扇子是我的。” 汪染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就带了笑容:“魔君好文采。” 云修礼貌的回应道:“夫人谬赞。” 两人之间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可落在宣玺的眼里,就有些刺眼,尤其是他之前注意到汪染对云修的关注。 幸好,还未等宣玺发作,汪染就开口说道:“正好,那就请魔君写一幅字,替我送给尊主吧。” 汪染虽然要了东西,可这东西是送给宣玺的,宣玺便觉得心情好了些,开口说道:“云修的字可是一绝,你真是好眼光。” 汪染仅冲他微笑,并不多说什么。 早就有会看眼色的侍女,取来了笔墨纸砚,还搬来了桌子,放到了云修的面前。 云修也不推诿,拿起笔,行云流水一般,便写下了举世无双四个大字。 他的字确实很好,再加上又是魔君的身份,周围看的人无不称赞夸耀,纷纷拍掌。 写了这字儿,又该轮到下一个抽取物件的人了。 汪染还未选人,云修就开口了:“墨染夫人,这下一个物品,就由我来抽如何?” 汪染笑笑,将锦囊递给传送的侍女:“这自然是好。” 云修拿了锦囊,看似随意的从中一抽,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剑穗。 宁竹云看了,笑了笑:“这是我的。” 云修说道:“这之前的两件事,都没有什么动静,在这宴会之上,未免有些无聊。云修听闻,竹云夫人舞艺是一绝,想请夫人一舞助兴,还请夫人赏脸。” 宁竹云回答道:“千户魔君要求,竹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她这一答应,周围的人也都提起了兴致,毕竟之前送酒写字,都太过文雅,与这宴会之上热闹的氛围并不相符,如今总算有个热闹点的了,又是一贯传言中,舞蹈超群的竹云夫人跳舞,更让人心生期待。 听了这话,宣玺拍掌大笑,看向宁竹云:“是了,有日子没看你跳舞了,还真是有些想。” 宁竹云柔柔笑道:“正好最近,宁竹云练了一只新舞。这舞名追月舞,传言也曾有人,在这节日之时跳过。宁竹云不才,必定比不上曾经佳人,但既然千户魔君要求,便献丑了。” 听宁竹云提起了这舞蹈的名字,又看她今日的打扮,汪染这才意识到,宁竹云今日果真是有备而来,只是她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宣玺。 确实,在这魔宫之中,只要对付了欢喜宣玺这个男人,那么便相当于对付了所有的女人,拿捏住他的喜好和口味,便拿捏住了所有。 前两日汪染之所以能够在宁竹云的争斗之中占上风,也便是因为,那个时候,宣玺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而宁竹云所准备的,与汪染之前做准备的,是同一支舞蹈。 不同的是,汪染所准备的,是宣玺看到的那只,偷偷洗练的不加雕琢的舞蹈,而宁竹云所准备的,似乎是那日宴会上云懿所表演的版本。 原书当中有提到,宴会之上,云懿便是身穿白衣,配了一只长剑,将这支箭用到了舞蹈之中,经验四座。 丝竹之声渐渐响起,宁竹云来到宴会的中心,合着乐声,舞着长剑,着实美的惊人。 汪染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宣玺,她看到了宣玺眼中的痴迷之色,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那日在花园之中,汪染便觉得奇怪,她利用云懿的事情,来获得宣玺的喜爱,是因为她有原书中的信息,可看样子,宁竹云似乎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当初汪染只是怀疑,可今日看来了,便是确定了。 据子青说,宁竹云只是普通的人族,如今的年纪,也只不过二十出头,而宣玺对于云懿的喜欢,又更是隐秘之事,宁竹云怎么会知道呢? 甚至于在整个魔界,宣玺对云懿的喜欢,都没有几个人知道。 汪染正想着,抬眼便看到了对面的千户魔君,他虽然也随着周围热闹的气氛喝彩,可笑意却未达眼底,而眼中的神色,也很是冷静自持。 是了,原书里也提到过,魔界之中,云修便是这喜欢的知情~人,也是这喜欢的得益人。 而刚刚,也正是云修提议,让宁竹云跳舞的。 难道…… 第81章 汪染眼眸暗沉, 想到了一种可能。 虽然说千户魔君云修, 还有白月光这张底牌, 但是在白月光未能回归之前,也许他还在这魔宫之中安插了另外一张牌, 而宁竹云就是这张牌。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宁竹云所做的,也是在模仿云懿,也能勾起宣玺心中的回忆,那是因为,有云修这个知情~人给她提供以前的信息。 和汪染不同的是,云修并不知道云懿和宣玺之间的故事,他只知道云懿的故事, 但仅仅只是这些,便也足够了。 宁竹云还在场上跳着,她引剑而舞, 和着追月之曲, 身姿飘飘, 当然展现了当初那狐族美人一舞的风采。 在场众人, 早就知道宁竹云舞艺高超,如今看她跳舞,也纷纷夸赞, 宣玺更是痴迷,一双眼睛紧紧的钉在宁竹云的身上,连挪动也不错。 汪染看着, 心中微沉,前两日好不容易挫了宁竹云的威风,如今这周舞蹈一跳,只怕又是前功尽弃了。 早知如此,刚刚就该主动提出自己跳舞。 但如今,宁竹云已经跳了舞,即使是有人在抽到她的物件,也不会找她跳舞,因为当初,在魔宫之中,汪染为了暂避锋芒,从未展现过自己会跳舞的事实。 既然如此,便没有人会让她跳舞,更不会有人,要求她跳同一支舞。 而若是宣玺,最后跟宁竹云回去,那么她之前安排蓝珠接下来所做的事情,效果上可能就要大打折扣了。 汪染看着场中跳舞的美人,缓缓举杯,慢慢的喝了一口酒。 现在这种情况,她需要想想,在这宴会结束之后,该如何做。 有了云修帮助的宁竹云,应该不是那么好对。 她想要在这魔宫之中暂时好好的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有自己的一举之地。 终于,宁竹云一舞跳完,她站立在宴会的中间,亭亭而立,如月下的仙女一般美丽。 宣玺看着她,眼中已经满是痴迷,似乎恨不得当场将拉着宁竹云回寝宫。 当然也只是恨不得,最终,宣玺只是拍掌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并吩咐下去,又赏了宁竹云一批珍宝。 宁竹云谢恩之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走过去的时候,正对上汪染的视线,宁竹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还有挑衅。 对上这个眼神,汪染就知道,若是宁竹云得势,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确实,一山不容二虎,汪染未来魔宫之前,魔宫之中是宁竹云一人独霸天下,而现在她的风头隐隐盖过宁竹云,宁竹云自然是不爽快。 更不要说宁竹云和云修两人之间似乎有所合作,云修更不会允许,汪染的地位要高于宁竹云。 汪染迎着宁竹云的目光,却只是淡淡笑着,似乎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 场上似乎还沉浸在刚刚宁竹云的舞蹈之中,没有人在提那抽取物件之事,全都在盛赞宁竹云舞姿之美,仿若仙女一般。 宁竹云也一直笑着,应对得当,更得宣玺刮目相看。 这时,广义魔君站出来了,他来到了宁竹云的座位之前。 宁竹云以为他是来祝贺自己的舞蹈,可谁知广义魔君,确实看向青萝。 他从青萝手中,拿过了那锦囊,开口说道:“这游戏有意思,接下来,便由我来抽下一个人好了。” 广义魔君这话,才将众人的情绪重新又拉了回来,并且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广义魔君将手伸到了锦囊之中,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这次抽的有点久,约过了一会儿,才将手拿了出来。 他将手摊开,手掌中心,赫然是一枚夜明珠。 汪染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抽到了自己的头上,她虽有些吃惊,却还是轻轻笑着,站起身来,说道:“这是我的东西,还请广义魔君吩咐。” 刚刚宁竹云跳舞的时候,宣玺的注意力全都在宁竹云的身上,完全忽视了汪染这个人,如今见她站起身来,看到她今日的穿衣打扮,因为刚刚宁竹云跳舞所勾起的回忆,让他很快便想起了那日所看到的云懿。 可惜墨染不会跳舞,宣玺有些遗憾的想到。 这时广义魔君开了口,说道:“刚看宁竹云夫人一舞,很是美~妙,想来魔宫之中,各夫人,也都是才艺双绝,我对那一舞,还未忘却,很想再看一遍,不如就请夫人,再跳一遍这追月舞吧。”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甚至还有人以为,这广义魔君与汪染不对付,要故意为难她。 毕竟刚刚宁竹云那一舞确实是很是惊艳,而汪染,她之前在魔宫之中,似乎并不会跳舞,光自己跳,只怕都跳不好,更何况是跟在宁竹云后面,更让人笑掉大牙了。 相形见绌,东施效颦,便是说的这种情况。 最初那抽取了自己物件的那位魔宫夫人,开口想给汪染解围:“据我所知,墨染夫人并不会跳舞,不如,请广义魔晶换个要求吧。” 广义魔君没有看她,而是看向汪染,有些玩味的勾起唇角说道:“可我就是想看呢。” “墨染夫人既然生的这般美貌,即使不会跳,随意舞上那么几下,也毕竟是十分漂亮的。而且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墨染夫人又何必这么拘谨呢。” 汪染一直笑着,她对上广义的眼睛,一时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做何打算。 只不过她这是正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头,刚刚汪染还在想,今日必定是无法盖过宁竹云的风头了,没想到,紧接着,广义魔君就让她跳舞了,还正好指明,让她跳这追月舞。 宣玺看着汪染,心里早就想起了那一~夜偷看的云懿的舞蹈,隐隐期待着汪染会跳舞,便也一直没有开口。 周围人也都是议论纷纷,说的也都是,刚刚宁竹云夫人已经跳得那样好,汪染就算是会跳舞,也是比不得的。 到底是谁比不得谁,还真是要跳了才知道。 汪染轻笑着开口:“既然广义魔君想看,那么墨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十年前墨染尚且不会跳舞,如今学习时间比较短,自然是比不得宁竹云夫人的,只怕要献丑了。” 她说是献丑,周围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期待,别人只当这是一场助兴闹剧,看看就完了。 可当汪染走在了宴会中间,随着那音乐之声,缓缓抬手动作之时,周围的说话声便停了。 古时的舞蹈,往往意境为先,因此,可能只是开场的一个动作,便可高下立见。 汪染虽然跳的时同一只舞,却并没有配剑,她跳的,是那晚云懿的练习舞蹈,因为是避开众人偷偷练习,为防被注意到,云懿并没有拿剑。 可是没有剑,该有气势的时候,她还是能够跳出气势。 与宁竹云跳舞时不同的是,这次周围并没有夸赞之声,甚至连说话声都没有,就连配送酒水的侍女,也都安静的站在哪里,看着汪染的舞蹈。 好的艺术,便是能够共通的。 少女的娇憨,成熟的韵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重叶双影,薄薄的月光,在汪染的周围,漾要起银色的波纹。 这才是真正的月下仙子,追月美人。 几乎所有人,都痴迷于汪染的舞蹈所创造的意境之中。 唯独宁竹云,脸上虽笑着,眼中却充满了怨毒。 这也难怪,在汪染出现之前,她凭借着自己的样貌和舞蹈,再用上几个小小的计谋,便能够让宣玺,对她千依百顺,荣宠万千。 可汪染只出现了短短几天,她便处处压她一头,让一切都变了。 就连她引以为傲的舞蹈,如今看来,竟也比汪染差了不少。 而宣玺眼中的迷恋,则更是让她心惊不已。 宁竹云不免将目光投向了云修,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丝安慰,可谁知,云修竟然是一副欣赏的表情,正看着在那宴会中间跳舞的汪染,完全没有注意到宁竹云的目光。 更让宁竹云在意的是,汪染所使用的手段,与自己很是相似,这说明,他也是那云懿事情的知情~人。 可前两日怀疑之时,宁竹云明明让青萝去问云修,得到的回答却是,云修并不认识汪染,而以汪染的身份,也不可能知道云懿的事情。 这便奇怪了。 宁竹云眯起眼睛,她总觉得,汪染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 无论藏着什么,她都一定会给她挖出来。 汪染很爱跳舞,自己独处时,有了兴致,也常会跳舞,当初在北阳城中,她也会给东方木跳舞。 跳舞的时候,她便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只将自己的一颗心全部都沉到了舞蹈之中。 也正因为这样,她的舞蹈,越来越好。 汪染跳完了舞,便要退回座位上,可他还未动,就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竟然被宣玺抱了起来。 宣玺的手紧紧的揽着她的腰,他并没有低头看汪染,是对周围的人说道:“今日的宴会就到此为止吧。” 说吧,他便抱着汪染,往外走去。 魔宫的人往往都以欲~望为先,如今宣玺这样的情态,虽然并不常见,但大家也不以为意,便纷纷告别,说了节日祝贺,也打算散了。 汪染被抱走的时候,便对素棋使了一个眼色。 素棋明白她的意思,见他们离开,便忙扶起了蓝珠:“夫人,我们也该走了。” 她这话说的很是平常,可蓝珠却忍不住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点了点头:“好,我们走吧。” 第82章 宣玺抱着汪染刚走出了人群, 汪染就挣扎着从宣玺身上, 落到了地上。 宣玺不以为意, 他挑起汪染的下巴,红色瞳孔中映出汪染的脸, 言语沉沉,说道:“汪染,你早晚是我的,在这里,你就是我的墨染。” “除非我死,”宣玺笑的霸道:“可你知道,我是魔尊,是这魔界之中唯一的尊主, 没有人能杀得了我,就连陶会,莫说他不会这样做, 就算他想, 他也做不到。” 汪染冷淡的笑着:“尊主说的是, 只是, 我还需要时间。想必这段时间,宗主对于我的过去也有所了解,我心中已有心爱之人, 也早与人定亲,若是这短短的时日,我便转而向你投怀送抱, 那也未免太叫人看不起,过于轻贱。若我是这样的人,只怕尊主你,也不会喜欢的吧。” 宣玺摸着她的脸:“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 宣玺虽然贵为魔尊,却一向能够说这样的情话,在这方面,他很是擅长。 只是汪染很清楚,他话中未完的意思,便是在于,他只看重自己的长相,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对,无论如何,在宣玺的眼中,她们这些魔宫中的夫人,也都只是个替代品而已,他所看到的,永远都是白月光云懿,而不是她们真实的面目,也更不会想要花心思去了解。 这样的人,原文女主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 又或者,原文女主在知道真相之前就已经沉~沦,被那情话和迷恋所迷惑,等后面知道真相的时候,虽然心痛难以忍受,却无法割舍,反而酿出一场悲恋。 汪染转过了身,向前走去:“若是尊主愿意,便陪我一路回那清莲阁吧。” 宣玺自然不会拒绝,便笑着跟了上去。 这一路,宣玺会刻意与汪染说话,但汪染想到接下来的布置,虽然会回话,却很是冷淡。 她一直引着路,等到了安排的地点,看到前方树林中,那一堆玩闹的小孩时,汪染便停下了脚步。 汪染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堆小孩玩闹,她很是安静,并没有说话,宣玺便也停在她的身旁,与她一起看着。 那群小孩,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似乎都是来魔宫之中参加宴会的人所带来的。 虽然能来魔宫参加宴会,但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等级,有些教育的好的小孩,自然不会将这级别放在心上,但也有些,仗着自家官位高,便会欺负一些小官的孩子。 汪染他们看着的时候,就有那么三四个小孩,围着另一个小孩,时不时的推上他那么一把,不让他跟着自己,嘴里还说着“你这么卑贱的人,不能和我们一起玩,要不是父亲吩咐,我们才不会和你一块儿。” 汪染微微偏头,观察着宣玺的神色。 当初宣玺幼小的时候,在那千户狐族之中,由于他是狐狸和蜃龙的孩子,那时化形不成功,他原身是一只长角的狐狸,即使化为人形,那龙角也还在,再加上他的母亲出身不好,且早已过世了,没有人保护她,宣玺便经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负。 他那时听到的话与刚刚那些话,也大概是差不多的。 可看到这样的场景,宣玺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似乎觉得,那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还不如旁边的汪染值得关注。 汪染嘴角勾着笑,现在不关注,之后恐怕就移不开眼睛了。 汪染瞥见不远处,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蓝珠,便开了口:“我们走吧。” 她先转过身,便打算离开了。 宣玺停下是因为汪染,如今见她要走,他自然也不会留下。 可他刚要转身离开,就看到一位素妆女子,身穿淡金色长裙,话语温柔,向着那一群孩子说道:“你们现在这样欺负他,未免有失~身份,都散了吧,若是再让我看见,必定会让你们的父亲知道。” 那三四个孩子听她这么一说,都咧咧嘴,说了句“我们都是闹着玩儿的”,就跑走了。 蓝珠俯下身,摸摸那被欺负小孩的头,温柔的笑着,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那小孩闷着没说话,很固执的样子,只是眼睛微微发红,似乎也很是委屈。 蓝珠笑笑:“没事儿的,你以后,会比他们都厉害。” 小孩仰着头看他,终于开了口,问道:“真的吗?” 蓝珠点头,仍就是温柔的笑:“当然了,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 小孩有些懵懂,他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就见远处有人招呼自己,便立刻跑走了。 蓝珠站在远处,看了他的背影几眼,笑了笑,转身也打算走了。 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那树林后面,往她身上投射炙热视线的宣玺。 眼见蓝珠要走,宣玺手往前伸,脚也跟着迈了一步,可他随即意识到身边的汪染,便转头看了她一眼。 汪染没想到这时候,宣玺竟然还会考虑到自己。 她以为,蓝珠走的时候,宣玺会直接忍不住上前的。 汪染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她心中满意,面上却冷淡:“尊主竟然想去,既然想去,那么便去吧。” 听了这话,让汪染惊奇的是,宣玺竟然有几分犹豫,并未迈步。 汪染似乎是在感叹,又说了一句话:“我还从来不知道,蓝珠姐姐是这样温柔的人。” 这话是最后的驱动剂,宣玺未做停留,便迈着步子向前,追蓝珠去了。 汪染远远看着,看到了蓝珠见到宣玺时满脸的惊讶以及受宠若惊,以及宣玺揽着蓝珠的腰,往扬水楼所走的背影。 身旁,子青开口说道:“夫人似乎很清楚魔尊的喜好。只是夫人虽然清楚,确是将魔尊推给了别人。若是他日蓝珠夫人反悔,只怕又是一个强敌。” 汪染看她一眼,淡淡说道:“蓝珠如今的荣辱,并不是依附在宣玺的身上,而是依附在我的身上。若是她有几分聪明,也该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若是她太蠢,那么便也没有活着的价值。” 她的这话中已经含了杀意,似乎如果他日蓝珠背叛,那么她会毫不留情。 许茗的事情告诉她,切莫养匪为患,该动手的时候,就该动手。 汪染虽然不喜欢杀人,但修行历练时,手上也是沾过血的,这次,她不会手软。 “好了,我们回去吧。” 汪染说着,便转过身,重又踏上了回路。 回到青莲阁的时候,简单的洗漱之后,汪染便重新躺在了床上。 她手中拿着一本书,虽然看着,但视线却并没有在书上,她在脑海之中,回忆着今天宴会上所发生的一切。 汪染几乎可以断定,宁竹云和云修之间,必然有所联系,否则云修不会那么恰好,抽中了宁竹云的物品,还让她跳了那支追月舞。 而宁竹云也不会,用同样的装束,同样的物件,重现当年云懿的那支舞。 还有一点让汪染觉得奇怪,那就是广义魔君契沉。 契沉似乎知道汪染会跳舞的事情,所以才极力促成让她重跳追月舞,他并不是想让她出丑,而是想让她抹掉宁竹云之前在宣玺心中所留下来的印象。 可是八年之前,汪染还在魔宫的时候,便是蠢笨木讷的形象,没有人知道她会跳舞,大家都以为她什么也不会,只是空有一张脸。 而这次回来,汪染准备着舞蹈的时候,也是避开了眼线,偷偷准备的,就连清莲阁中的人,也并没有太多知道的。 知道的人,只有蛛儿,子青和幽虹。 蛛儿虽然看着是孩子心性,但是并不是好糊弄的,她只向着自己,嘴应该也是最严的,应该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那么剩下有可能泄密的人,便只有子青和幽虹了。 没想到到了魔宫之中,身边的人,还是会有些差错。 汪染眼睛微眯,手指捻着手中的书页,思考着能让身边人露出马脚的计策。 又或者,在原文中,那广义魔君契沉,是反叛了宣玺的人。 若是她能够和契沉建立联系,也许能够和契沉合作,一起推翻宣玺。 宣玺不是说了吗?除非他死了,否则自己无法离开,那么磨到后来,占了自己这身子的人,也只有他。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她汪染在这魔宫之中唯一的目的,便是扳倒宣玺的势力,让他死。 第二日,魔宫之中便传来了蓝珠夫人复宠的消息,整个扬水楼又重新热闹了起来,许多夫人前去道彩。 汪染没有去凑这个热闹,而是派人送了礼品过去。 下午的时候,素棋便亲自过来,送了回礼。 素棋的笑容中也终于有了神采,透着兴奋:“蓝珠夫人本想要亲自来的,只是那样可能太过于招人耳目,便派我来了。蓝珠夫人说了,墨染夫人的大恩大德,她并不会忘记,夫人有任何吩咐,我们都会竭尽全力。” 汪染笑着:“蓝珠夫人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我们既是朋友,便应该互相扶持,往后,我需要依仗蓝珠夫人的事情还有很多,还希望蓝珠夫人不要嫌弃。” 素棋笑着回答:“只要夫人不嫌弃,蓝珠夫人自然是不敢嫌弃。等过两日,蓝珠夫人选了合适的时机,一定会亲自登门道谢。” 汪染笑着应了,又跟她聊了几句,提点了些话,便叫她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宣玺一直住在扬水楼,蓝珠夫人一时风头正劲。 汪染也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出外。 这一日,她正在看书,便有从那侯云殿来的侍女求见。 侍女送过来一个礼盒。 汪染本以为是宣玺送来的,可谁知,那侍女却说:“这是灵画派的谢清河送来的礼物。” 谢清河? 当初在上元宗的时候,他便每年都会送一个礼物,怎么如今到了魔宫之中,他竟然还敢送? 推荐基友的文:《玛丽苏她爸[穿书]》by鹤云歌,感兴趣的去看一看啊233 文案: 影后陆云棠穿进了一本玛丽苏小说。 但这次她没能成为女主,甚至女配也没捞着——她成了玛丽苏女主的爸爸。 看着眼前刚满十岁,已经倾国倾城,吸引了财阀公子、天王巨星、霸道军少的闺女,陆云棠决定反串岳父大人,干翻如狼似虎的男主男配,保证幼年体玛丽苏成长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好少女! 冷血军少:你逃不走的。 傲娇影帝:陆九,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 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男人:天气凉了,惹你的王氏破产了,你记得多加衣服。 陆云棠:中二病都给我滚开! 第83章 这画是由侯云殿的侍女送来的, 就说明宣玺是知道这礼物的。 既然知道, 那么汪染就收下这礼物了。 等那侍女走后, 汪染打开礼盒,发现那礼盒之中, 放了一幅画。 果不其然,谢清河送礼品,还是送画。 汪染将那幅画打开,发现上面画的,又是梅花,和之前送来的画,也没有差上太多。 若说以前谢清河送画,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他, 可现在到了魔宫之中,他依旧送画过来,还是想要提醒自己吗? 汪染有些不解, 她从那日师兄送来的储物袋中, 翻出了以往谢清河送来的八幅画, 一一打开, 铺开来看。 九幅画全部摊开在房间内,画的全部都是梅花,各种情态的梅花。 谢清河的画术确实很是精湛, 只是这画也只能看,可汪染却不知道它们的作用,对于她来说, 便是无用之物。 汪染这样看着,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她正准备将这画收起,就发现九幅画上面现出灵光,互相交汇,在房间的中间,勾画出一个人影。 流光散尽之后,谢清河出现在了房间的中间。 他的面色一如往常一般苍白,嘴角带着书生文雅的笑,眼中却是想要占有的疯狂,冲着汪染说道:“汪染,好久不见了,我还真是有些,想你。” 最后说“想你”这两个字的时候,谢清河的声音暗沉了些,舌间微微掠过嘴唇,竟有一种色情的感觉。 汪染不寒而栗,不去看他,而是看向了那九幅画。 原来这画的名堂,竟然是在这里。 汪染对于谢清河并没有好感,在她眼里,虽然谢清河修为不及宣玺,但他们的危险性是一致的。 她脸上的表情很是谨慎:“你竟然这样直接出现在魔宫之中,不怕被发现了?” 随即汪染又了然,说道:“这不是你真实的身体吧,看样子,像是个傀儡投影。” 谢清河轻笑:“我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能见你一面,你怎么这么冷清,不见高兴,反而还很排斥我,真是让我伤心。” 汪染说道:“我想你很清楚,我排斥你的原因。莫说你这个人,就让人觉得恐怖,你的身边,也有其他的人,只怕我离你近些了,就会被咬。” 汪染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可谢清河却笑了:“看来,你很了解我,这样的你,真想把你圈在屋子中,圈在我的身边,谁也不让看。” 汪染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至于湘儿,我知道,当初在上京城中,是她把你推下河,给你喂药的。她做下那件事后,我就在她的储物戒中,发现了当初我送给你的面纱,我只是随便一问,她便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情,请求我的原谅。我已经罚了她了,甚至于最后再上京城分别的时候,她还在闭门思过,你又何必害怕呢?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汪染不屑一笑:“只怕,到时候害我的人,反而是你吧。” “你在这魔宫之中,周围连个灵修都没有,怎么见了我这同为修真界的人,反而还剑拔弩张的?”谢清河说道:“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十分容易,而那宣玺修为高超,若是我待的久了,只怕会被他发现。” “我送这画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通过这画联系我,如果你有什么事,或者是想传什么消息,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的,我不能允许,你留在这里。” 谢清河这话似乎说的很真心实意,汪染也仿佛被打动了一般,缓和了语气说道:“谢谢你,我会联系你的。” 她微微偏了头,似乎听到外面的人声,便说道:“有人来了,你该走了。” 听了这话,谢清河也不多留,仅一秒的时间,他就消失了。 他离开之后,汪染将画收了起来,就全部都封存了。 刚刚的话只是权宜之计,说给那谢清河听的而已,汪染的心里,并没有想要寻求谢清河的帮助。 因为谢清河这个人,到底是真的在帮她,还是别有心思,汪染暂时还无法拿捏,而现在的她,在这魔宫之中,每一步都危险重重,自然也不会想,再多加些旁的危险了。 不过刚刚短短的会面之中,汪染还是从谢清河的身上感知到了一些信息,如今谢清河的修为,虽然比八年前的时候要高,但仍然还是在元婴期。原书中,谢清河解除了身上的蛊毒后,修为攀升,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谢清河还没有从那斑斓海谷之中找到蛇花。 这对于汪染来说是件好事,毕竟谢清河的修为越高,自己的危险便也越高。 而同时,汪染也意识到,谢清河冒险通过画来见自己,也不是简单的说要帮自己而已,他更想要做的,可能是从自己这里试探那蛇花的具体位置。 只不过,汪染已有人来为借口,将这次会面的对话压缩的很短,让他还没有时间将这话说出口而已。 果真,跟这些所谓的虐文男主相处,都还要多一个心思才行。 若是真信了她们所说的真心实意,那可真是,被卖了也要帮人数钱。 之后,汪染还在那画上面下了禁制,防止再出什么乱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蓝珠夫人仍旧还是受宠,宣玺再也没有去过其她夫人的院子,包括宁竹云和汪染。 汪染自然不会在意,她时不时的给蓝珠夫人传些话,教她怎样讨宣玺的欢心,平常的时候,就在自己的院里,或是修炼,或是做菜,似乎过得很是惬意平常。 可宁竹云就不同了,她之前得宠的时候,打压了不少人,再加上她又心高气傲,如今宣玺不再来,便觉得自己低了别人一头。 而在和云修的合作之中,云修也需要宁竹云得到宣玺的喜欢,这就迫使她必须要想办法才行。 可寻常的招式,都被汪染和蓝珠合力破解了,所以整一个月下来,宁竹云甚至都没能见上宣玺的面。 蓝珠也曾经亲自过来见过汪染,她甚至提出,会劝宣玺来汪染这里。 显然,面对汪染的帮助,蓝珠也想投桃报李,回应于她。 汪染却告诉她,自己无意于宣玺的喜欢,也不想他来自己的宫内,如今蓝珠在,让宣玺迷恋于她,正是自己想要的。 她也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只要蓝珠不会想要对付自己,那么她也不会对付她,甚至还会帮蓝珠,一直留住宣玺。 蓝珠自然是感恩戴德,当初她还是给汪染下了一些绊子的,如今汪染不和自己争,又帮自己,蓝珠的心中,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汪染自然不会和蓝珠计较之前的事情,她的心胸没有那么窄,更何况,现在的友好和利用,对于她来说,更加有价值。 而如今这样坦白的说话,也是想让蓝珠放心,能够更好的为自己所用。 两人的平和,宁竹云的失势,让这魔宫之中,着实平静了一段时间。 可惜的是,虽然一直防范,但宁竹云在这魔宫之中,确实还有一些势力,竟然让她钻了空子。 一日清晨,汪染起来正在用餐,就有侍女传来消息,说昨日宣玺睡在了宁竹云的暖夏堂。 汪染喝着粥,看对面蛛儿大口吃饭,微微沉思。 宣玺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去见过宁竹云了,他怎么会突然去哪里了? 很快,这原因也打探到了。 原来,宣玺去那温泉池洗浴的时候,宁竹云买通了一旁的侍女,换上了民女的衣服,在那温泉池中戏水,吸引了宣玺的注意。 她这次没有用那模仿云懿的法子,毕竟,在这过去的故事和模仿当中,在汪染指点下的蓝珠要更胜她一筹。 宁竹云这次另辟蹊径,换上农家民女的装扮,再加上宣玺确实对她还有几分在意,这样的新鲜感,吸引了宣玺的目光,也重燃了他对她的兴趣。 一连数日,宣玺都歇在了宁竹云那里。 虽然宣玺还是会见蓝珠,但是整个魔宫的人都知道,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蓝珠一家独大了。 蓝珠有些心急,来找汪染询问对策,汪染就告诉她,让她安静的待着,一如往常,别多做什么。 汪染虽然不愿宁竹云复宠,但也清楚,这两个月里,宣玺每一天都见蓝珠,都感受到蓝珠身上与那云懿的相似,只怕心里觉得有些乏味了。 如今宁竹云愿意过来,分担一些,其实也是不错的。 只要宁竹云这次能够想明白,别不开眼的惹到自己身上,那就没有什么关系。 而正好,这段时间,汪染也在魔宫之中,有了些自己的势力。 她可以利用这个空档,把自己的身边清理干净。 这一天,用过了午饭,汪染留下蛛儿和子青,让其他的人都出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向子青,开口说道:“子青,你和广义魔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子青一怔,随即反驳道:“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子青不明白。” 汪染看着她,眼神笃定:“子青,我并不是在试探你,我是在明明白白的问你。你跟了我一段时间,也清楚我的为人。我今日问你,是给你一个机会,你如果老实交代,我会给你一条活路,可你若抵死不认,那么你便死好了。” 汪染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感情,仿佛看着的就是一个死人,她继续说道:“我在这魔宫之中,还从未杀过人,你当这一个,也不错。” 听了这话,子青脸上虽有些慌乱,但还算镇定,她回话道:“夫人怎么知道是我?” 汪染倒是很满意子青这副表现,若是她当场跪地求饶,只怕汪染还觉得她有些不稳重,这样淡定从容,倒是个可用的人。 她说道:“你很清楚,那日广义魔君让我跳舞,我便会怀疑身边的人。你为了防止我发现,确实做了不少布置,甚至还故意引我,去怀疑其她的人。只是,无论你怎么让我怀疑旁人,我也知道,只有你和幽虹两个人,是值得怀疑的。我用了些手段,排除了幽虹,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第84章 “夫人很聪明, ”子青说道:“我没有跟错人。” 汪染开口问道:“你在我身边, 广义魔君都让你做了些什么?” 子青回道:“夫人不用紧张, 我在夫人身边,也只是传了一些消息而已, 并没有做会害死夫人的事情。” 汪染冷哼一声:“你现在不害我,未必以后不会害我。” 蛛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子青,开口说道:“姐姐,让我吃了她。” 子青却并不害怕:“我清楚夫人的为人,若是夫人想要杀死我,现在的我早就是尸体了,也不会留我说下这么多话。夫人让我活着, 可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广义魔君?” 汪染笑着看她:“你倒是聪明。” 子青笑笑:“在这里,聪明些,才能活得久一些。” 蛛儿哼哼两声, 这一段时间, 她和子青相处的不错, 可如今眼前的人变成了敌人, 她便有一种背叛感。妖兽的思维向来简单,既然背叛,那么就该死, 可偏偏汪染还不让她吃她,她的心里就有几分烦闷。 只是蛛儿向来听汪染的话,虽然有些不开心, 但转念一想,汪染很是聪明,必然心中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只需要听她的话,也不需要去多操心些什么。 汪染看向子青,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便给我传个话,告诉广义魔君,最近我想要见他一面,我有事情要跟她商量。” 子青回答道:“夫人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 “你以后,不用再来内院伺候了,让幽虹过来吧。” 听了汪染的话,子青也早有预料,她点点头,又说了一句话:“可惜子青早有主人,否则的话,跟着夫人也是不错的。只是事到如今,广义魔君没有对我不好,我若背弃她她跟了夫人,夫人必定也是不肯要我的,可能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主仆缘分吧。” 子青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汪染也有几分触动,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让子青离开了。 即使再真心的话,子青也不是自己的人,那么一旦某一天,她和广义魔君利益冲突的时候,子青所站的那一方,并不会是自己这面,她再留她在内院了,便是养虎为患了。 子青离开后,蛛儿看向汪染,开口问道:“姐姐,为什么不杀了她?” 汪染说道:“她现在还有用,还不能死。” “她活着的话,能帮姐姐离开这里吗?” 汪染摸着蛛儿的头发,为她梳着辫子,眼神微微有些闪动,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也许。” 蛛儿并没有察觉到汪染情绪的变化,她得了回答,注意力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开口说道:“姐姐,最近这段时间,我好无聊啊,这魔宫上下,我已经逛遍了。我听说,魔界之中,有一个地方,叫永行山谷,那里魔物和妖物都很多,似乎很有意思,我能去那玩吗?” 永行山谷? 这地方似乎有几分耳熟,汪染回忆了下,才想起来,原书当中似乎也提到过这个地方。 永行山谷之中,活动着的都是最纯的魔物,有阴风邪气,即使是魔修和邪修进了那地方,也都是九死一生。在原书当中,这地方是魔宫用来流放犯人,原女主也差点进了这个地方。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玩的地方,汪染便说道:“那地方很危险,以你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去。”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是听谁提起这地方的?” “我就是随便溜达着,听到有侍从聊起的。” 汪染担心有人对蛛儿下手,便告诫她:“以后无论你有什么想做的,只要我们还在魔宫,你一定要先跟我来说,我同意了,你才能去,记住了吗?” 蛛儿点点头,笑的天真,唯独眼角透露出一份邪气:“姐姐放心,我都懂的,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下午的时候,汪染在宫中呆的无聊,便打算出去逛一逛。 她曾听人提过,这魔宫之中的温泉池,修的很是精致漂亮,便想着去泡一泡温泉,也很是舒服。 之前因为防范宣玺,汪染从未去过那温泉池,最近宣玺根本就没有心思在汪染这里,汪染更想去泡一泡温泉,解解乏。 等汪染来到那温泉宫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本来温泉宫当中,有几个不同的汤池,即使是同时有几个人来了,也不会冲突。 在汪染来到魔宫的时候,为了表示对她的宠爱,宣玺便将夫人可用的最大的汤池朱雀池,赐给了汪染用。可谁知今天汪染来了,却听人说,现在宁竹云正在那里面泡温泉。 显然,宁竹云这番做派,便是向自己示威。 汪染暗沉了眼眸,不想在这温泉宫中与宁竹云起冲突,且最近,汪染一直隐在蓝珠的身后,在外人看来,确实自己有些受冷落,两人之间,她们去恭维宁竹云,也是情有可原。 她转了身,也没有了泡温泉的心情,便就此离开。 此时温泉宫内,朱雀汤池之中,宁竹云正卧在宣玺的怀中,轻笑着和他说话。 而刚刚汪染在外面的情况,也已经有人,与她传音进来。 注意到宁竹云的分神,宣玺开口问道:“怎么?外面有什么事儿吗?” 宁竹云微一沉思,觉得这是给汪染上眼药的好机会,便俯在宣玺的胸~前,贴在他的耳边,温声说道:“尊主心中所想的人,可是来到这温泉宫了。” 宣玺抱住她,一双大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背,朗声说道:“现在这个时候,我心里想的,就只有你。你已经在我眼前了,外面的能会是谁呢?” 与宣玺相处时间的久了,宁竹云已经很清楚,宣玺这样的温柔情话,就如同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一般,同样不可信。 宁竹云笑了笑,放低了声音,手指点在宣玺的肩膀上,透着暧~昧和诱~惑,开口说道:“当然是墨染夫人了。” “墨染?她竟然在外面吗?” 宁竹云抬头,对上宣玺的眼,说到:“尊主,我也跟了您有两年多了,您的心思我很清楚。虽说这段时间,您从未去见过墨染夫人,可我知道,您的心里还有她,甚至于,她的位置,要在我和蓝珠夫人之上。” “若是墨染能有你这般贴心,那便好了。” “唉,”宁竹云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若是竹云能像墨染夫人那般,得尊主这样的看中,只怕一颗心,早就给了尊主了。也是,墨染夫人心高气傲,和我这般凡人不同,尊主对她这般好,她却不屑一顾。有的时候,我真觉得……” 说到这里,宁竹云停住了话。 宣玺正听着,见她突然停下,开口问道:“你觉得什么?你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宁竹云微微低头:“竹云不敢说。” “我要听你的话,你尽管说,我命令你说。” 宁竹云这才开了口,她的眼中藏着阴险的光,话语之中却透露着一份小心翼翼和不忿:“有的时候,我真觉得,墨染夫人有些不识好歹。宗主给她的,早已超过了其他所有的夫人,可她却对君主不屑一顾,甚至有的时候连笑一下都不肯。我们这些其他的夫人看着,都觉得尊主对她就是太好了,以至于她一直端着,不懂感恩。” 宣玺一直摸着他背的手停了下来,他看向宁竹云的眼,缓缓说道:“你这话,说的很是在理。” “尊主给她荣宠和赏赐,她竟然收了,就该对尊主好,”竹云继续说道:“否则,这不就是只收礼不还礼,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宣玺眼眸微微发红,他听了这话,不发一言,却是推开了宁竹云,从那温泉池中起身,踏出了池水之中。 宁竹云不解其意,转过身看向宣玺:“尊主,是竹云说错话了吗?” “不,你没有说错,”宣玺伸手拿过一旁的黑袍,披在身上,随意的系了带子,侧头说道:“你说的很对,我觉得,我现在该去收一点还礼。” 这话说完,宣玺便消失在了原地。 宁竹云光裸的身子,泡在那温泉池中,明明周身温暖,可她就觉得有一股凉气,慢慢的渗进身体里面。 宁竹云刚刚的话,本来是想引宣玺对汪染不快,可没想到,竟然成了反效果。 她的手捏着软玉池壁,慢慢的加力,直到指尖儿,都没有了血色,感知到疼痛,她才收了手。 汪染没有泡成温泉,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清莲阁中,她虽吃了点亏,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过个几天,再让蓝珠那边用些手段,把宣玺拉回来就好了。 至于那个温泉,汪染并不在乎。 汪染刚走进了屋中,便摒退下人,打算修炼。 可她刚坐在塌上,房屋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宣玺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黑色的袍子,带子松松的系着,露出他半边的胸膛和隐隐的腹肌,暗红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两边,给他减轻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魅惑。 他看向汪染的眼神,冒着侵略十足的欲~火,还有不容拒绝的霸道,让汪染心惊,有些害怕。 “你——” 汪染刚说出口了一个字,还未问什么,宣玺就大步向前,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猛的一推,将汪染推倒在塌上。 第85章 因为这突然的动作, 汪染惊叫出声。 正在外间玩的蛛儿听到这声音, 立刻就冲了进来。 蛛儿一进门, 见到宣玺的动作,便发出威胁的尖叫声, 四肢着地,便朝着宣玺就扑了过来。 可她还未碰到宣玺,宣玺就右手成爪,冲着蛛儿一抓。 蛛儿立刻滞在半空之中,她脖子向上仰,仿佛有人掐着自己的脖子一般,努力挣扎,脸变通红, 可眼睛还是恶狠狠的看向了宣玺。 看到宣玺眼中的戾气,汪染慌忙喊道:“你别伤她!” 听了这话,宣玺右手猛地往外一挥, 蛛儿便被他扔出了屋外, 然后就再也没有进来。 刚开始, 汪染还能听到蛛儿撞门的声音, 但很快,那声音也消失了,显然, 宣玺在这房间之中下了禁制。 宣玺解决了蛛儿,便重又开始看向身下的汪染。 宣玺的脸就在眼前,汪染能够看到他眼中的疯狂, 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害怕,眼见宣玺就要往下压,汪染伸出手,挣扎着将他向外推去。 宣玺眼神一冽,仅用一只手,便制住了汪染,他暗红色的瞳孔看着汪染,开口说道:“墨染,你要清楚,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不是汪染,你是我魔宫之中的墨染夫人,那么这件事,就是你应该做的。” 汪染眼含愤怒和仇恨,狠狠的盯着宣玺,反驳道:“你明明说过,你不会强迫我的,你要让我心甘情愿,现在你是在做什么呢?” “更何况,你所谓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如果你愿意放我走,那么你可以把那些东西都拿走,我什么都不会要。” 那样的一双眼睛,是宣玺记忆中所痴迷的样子,可如今,那眼睛中并没有温柔,只有怒火,让宣玺一时之间恍了神,没有再继续动作。 “你得了我的宠爱,却连伺候我都不愿意吗?”宣玺眼中透露着危险,他抓紧了汪染的手腕,在她的手上留下了红色的印记:“你这样子,未免太不懂得感恩。” 汪染怒了,她眯起眼睛,反唇相讥:“宣玺,你所谓的宠爱,给的人是我吗?在这魔宫之中,你所宠爱过的那些夫人,你看着她们的时候,到底看的是谁呢?” “我和她们一样,只不过是个替身而已。”汪染的眼睛亮的吓人,直直的看着宣玺,声音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我汪染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我有自我,我是不会做别人的替身的。” “宣玺,你今日若执意要强迫于我,我打不过你,便只能任你为所欲为。但是你要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你看着我这双眼睛,看着这双与她相似的眼睛,你要记住,如果你今天强迫于我,这双眼睛之中,就再也不会有温柔,只有恨意。” 似乎是被汪染的话所说动,宣玺虽然还压制着她,却只是看着她,他面色有几分狰狞和茫然,却是松了劲力。 汪染感受到他的犹豫,嘴炮不停,再接再厉,继续说道:“宣玺,我不是那个人,我也没有想要留在魔宫的意思,强扭的瓜不甜,你让我走吧,放过我。” 宣玺低头,对上汪染的眼,他先是看了她的眼,然后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整张脸上。 他似乎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着汪染,仔仔细细的,安安静静的,像是想要将她这个人看清楚一般。 汪染没说话,她梗着脖子,睁着眼睛,愣是没眨眼,硬生生的跟宣玺对视,像是想要将所有的情绪都通过自己的眼神来传达。 宣玺忽然笑了,他声音低沉,开口说道:“汪染,我好像对你这个人,也有点儿兴趣。” 宣玺松开了汪染,起身坐在了塌前,说道:“我想听听你的过去,你曾经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汪染慌忙起身,直接退在了最里面,远远的离着宣玺。 虽然宣玺松开了她,可听了他的话,汪染的心里却不觉得放松。 这样的话,在原书当中,宣玺也曾经跟女主说过。 那是他第一次想要了解女主,而不是只将女主当成一个眼睛相像的娃娃,算是两人之间感情的一个开始。 可汪染并不想要这样的开始。 见汪染沉默,宣玺开口:“或许,你更喜欢用刚刚的姿势说话?” 汪染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看见他黑袍之下形状完好的腹肌,一时眼睛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便又回避了眼神。 宣玺嘴角微挑:“喜欢你所看到的吗?” 这样一句古早文中霸道总裁的话语,让汪染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她心里吐槽这话太土,勉强缓解了紧张的心绪。 汪染瞬间分析了下如今的情况,并决定先缓兵,于是开口说道:“我的过去很普通,想必你也知道,我在北阳城中长大,父母都很宠爱我,我还有个定亲的青梅竹马,我们心意相通。我长大的日子也很普通,无病无灾,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后来去了上元宗中,每天所做的,都是勤恳认真的修炼,或是出去执行任务,很枯燥,很普通,就像我这个人一样。” “你的生活,似乎很幸福。” 汪染刺了他一句:“在没有碰到你之前,是这样子的。虽然普通,但是安然。我最喜欢的,但是在父亲生日之时,亲自做菜,为他祝寿,一家子和乐融融,简单,但是幸福。” 这样说着,汪染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这样的日子,自从她去上元宗之后,就再没有发生过了。 如今说来,汪染才有意识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虽说人想要修得长生不老,求得大道,那么在亲缘之上,便有些淡薄。可那些回忆,却永远都是美好的。 汪染觉得眼眶发热,她有些想家。 宣玺开口问道:“你还会做饭?” 一听这话,汪染就想捶死刚刚那个心神失守的自己,他收敛了情绪,冷淡的点点头:“我很久不做了,也做的不好吃,就是父母宠着,否则,没有人愿意吃的。” 宣玺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这句话似的,开口说道:“今晚你做饭给我吃。” 汪染皱了皱眉:“我不想做饭。” 宣玺的嘴角漾开了微笑,眼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他有些恶意的开口:“你做饭给我吃,今晚我就不碰你。如果你不想做,我们现在就可以继续我们刚刚未完的事情。” 这是威胁,或者说,这是一个宣玺知道结果的威胁。 汪染无奈,便起了身:“好吧,我去做饭。” 她下地的时候,虽然绕开了宣玺的身边,可还是被他抓住了手腕。 汪染心中的怒火已经积压到了顶,她勉强忍耐,转头看向宣玺,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宣玺没说话,而是拽着她的手,从储物界中取出了一罐灵药,他取了药,往汪染的手腕上抹去。 宣玺的动作很是轻柔,仿佛对待着珍惜的宝贝,他的表情也很认真,暗红色的瞳孔中,头一次有了安定镇静的深色,似乎在做着一件神圣无比的事情。 刚刚汪染手腕上的红印,在抹了灵药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见红印消失,宣玺才松开了汪染,他什么都没有说。 汪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突然的温柔,让她觉得无法经受,因为她口中刺人的话,在这种时候,便无法说出口。 她的目光,落在了宣玺的身上,又看到了他松散咧开的黑袍之中,硬式的胸膛和腹肌,便避开了目光,有些慌乱的说的:“你去换件衣服再来。” 说完这话,汪染转过身,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汪染进了小厨房,便想着随便做一点,可她也知道,如果她太过糊弄,只怕会给宣玺借口,看着小厨房还有储物戒中的食材,汪染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做什么。 可随即汪染就看到储物戒中所培养的一株植物,那上面原本青色的果实已经冒红,心里便有了主意。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汪染便做好了饭菜,让侍女端进了房屋之中。 汪染最后进去,便见宣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又是那个人前霸气的魔尊样子。 这些书中的男主,真是没有一个长得差的。 刚刚那样衣服缭乱,宣玺看着便是邪气的帅,如今这样穿戴起来,便又是嚣张霸气的帅。 只可惜,再帅又怎样?好看又怎样?强迫别人的人,外表再好看,也是在做恶事,就算再有钱,再有势,也是在做恶行。 汪染心里对宣玺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她知道,眼前若想将宣玺打发走,一味硬刚是不行的,必要的时候,也还是要走怀柔的道路。 因为蛛儿刚刚被宣玺扔了出去,她正恼火着,看着宣玺就呲牙咧嘴的,汪染便让她出去摘莲花,没让蛛儿留在屋中。 屋里面,只留了幽虹和另外两个侍女。 汪染炒了三个菜,两个肉菜,搭配的分别是鸡肉和牛肉,还有一个素菜,用的是藕片。 她亲手将筷子递给宣玺,笑着说道:“尊主,请尝尝我的手艺。” 宣玺看着桌子上的菜,色香味之中,前两样已经占了,虽然比不得魔宫之中厨师手艺的精美,但是农家小菜,也别有风味。 更何况,这菜还是汪染做的。 宣玺注意到,每一盘菜当中,都有一种红色的菜,且数量不少。 宣玺并没有见过这菜,他拿筷子指了指,问道:“这是什么菜?” 汪染笑着说道:“这菜叫辣椒,是我在凡人界当中发现的,味道很是特别,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你尝一尝。” 这样温柔的笑眼,已经让宣玺迷了心,他不疑有他,便夹了辣椒,往口中放去。 而汪染看了他的动作,唇间笑意更深,眼里是得逞的光。 哼,我辣不死你! 第86章 汪染的眼睛一直看着宣玺, 她看着他淡定的将辣椒放在嘴中, 嚼了嚼, 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又嚼了嚼, 面不改色的便将那辣椒吞了下去。 宣玺很是淡定,似乎并没有被辣到,但汪染的眼睛很尖,她看到了宣玺因辣意而微微泛红的耳朵。 汪染面上带笑,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嘴里,缓缓的嚼着。 看来,宣玺是吃不得辣的。 宣玺见汪染如此模样, 也知道她是故意让自己吃了那辣椒的,他觉得身上都有些冒汗,嘴里火~辣辣的疼, 是很奇怪的感觉。 虽然奇怪, 却觉得爽快, 仿佛眼前的汪染, 就如同那辣椒一般,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平常,可一经接触, 便是与众不同。 宣玺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辣椒。 可是连着吃了两块,终究还是有些辣了, 宣玺感受着舌尖上的热度,拿起旁边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 他意识到,这次的桌子上,并没有酒,只有茶。 而汪染这个人,是爱喝一点酒的。 如今,汪染只放茶都不放酒,难道是怕自己酒后乱性吗? 宣玺一双眼睛,眼神灼灼,汪染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她迎上他的眼神,问道:“怎么样?我做的菜还和尊主的口味吗?” “很好吃,若是每天都能够吃到,那便更好了。” 汪染很不客气,回答道:“这做菜讲究的是个心甘情愿,若是做菜的时候没有真心实意,那么终究是不好吃的。” 其实,这次汪染回到魔宫之中,每次她与宣玺相处时,偶尔也会说上一两句这样的话,那时候,宣玺都不觉得在乎。 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认为汪染即使不情愿,也终究得认命,而汪染愿不愿意,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也不会在意。 可这一次,又听到汪染表明了抗拒的意思,宣玺就觉得心里有那么几分不舒服,他一眼瞥见手边刚刚满上的茶杯,端起来,又一口灌了下去,仿佛想要浇灭心头的火气。 汪染微微皱眉,她总觉得,宣玺今天似乎有些不寻常。 她得尽早打发走他才行。 吃饭的时候,宣玺开口问了许多汪染在上元宗时的事情,汪染便都挑了些不太紧要的回答。 这一顿饭吃下来,虽然汪染时刻警惕,但相比以往,却还是放松了一些。 说起曾经那些熟悉的事情,让她不用再崩的那么紧了。 宣玺的心情也很不错,吃了饭,漱了口,等侍女收了桌子,他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仍然坐在那里。 汪染没了耐心,也不想再继续去跟他聊天儿,便开口说道:“尊主,天已经晚了,我该休息了。” 这是明显的送客之语,可宣玺今天竟然分外的不要脸,他露出笑容:“正好,我也有些困了,我们一起休息。” 这话的意思,他现在要留宿。 汪染当然不会允许,她收了虚伪逢迎的笑意,冷着一张脸,看向宣玺:“尊主,我们说好了的。” 因为身旁还有侍女,汪染不方便明说,但她的意思很清楚。 宣玺却是肆无忌惮,他眼风一扫,便吩咐幽虹还有另外两个侍女:“你们下去。” 魔尊发话,侍女们自然不敢不从,都低着头出了门。 汪染不知道宣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担心他今晚真要留宿,便开口撂了狠话:“宣玺,我警告你,你如果敢碰我,我会杀了你。” 她这个样子,落在宣玺眼里,便是虚张声势。 可这样的虚张声势,漂亮的眼睛当中,透着一丝惶恐,却让宣玺觉得可爱。 宣玺起了身,上前揽住汪染,只一息之间,他便抱着她,躺在了汪染內屋的床上。 汪染拼命挣扎,慌的连话都快说不圆实了:“你你,不是说不碰我吗?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生不如狗!” 宣玺将他环在怀中,双臂用力,汪染便动弹不得了。 宣玺的下巴搭了汪染的头发上,他的声音闷闷的,传入到了汪染的耳朵里面:“抱着睡不算。” 汪染却不肯听他这话,她继续骂,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什么乱七八糟的成语都出来了,到最后,甚至还用上了舍生忘死。 宣玺轻轻勾起唇角,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冷淡:“你若再不闭嘴,我就要用我的方法了。以往我都是亲你的眼,如今,我也想亲亲别的地方。” 这话一出,汪染心中骂他流~氓,不讲信用,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她被宣玺抱着,动弹不得,感受着他宽厚的怀抱,只觉得烦闷。 就当抱一只狗好了,一直不那么可爱,还掉毛有体味会流口水的狗。 汪染闭了眼睛,咬着牙,她没有说话,装作是睡着了,可她一直警惕着,生怕宣玺会对自己做些什么,精神一直绷着,并没有睡去。 宣玺看到汪染这样子,就觉得她像一只可爱的小蚂蚁,妄想用自己的力量撼动大象一般,虽然不自量力,却透着一种傻傻的纯真,和让人想要探寻的新鲜感。 一开始宣玺抱着她,只是为了报复汪染故意让自己吃到辣椒的行为。可如今看她气鼓鼓的,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宣玺却觉得有些看不够似的。 他很喜欢汪染这样的小情绪,除了曾经的冰冷和排斥,这样的汪染,很不一样。 宣玺抱着汪染,慢慢的,就睡着了。 汪染一晚上没睡,她撑了一个晚上,后来宣玺睡着了,汪染虽然想要挣脱出来,可她一动,宣玺便更加收紧臂膀,汪染便不敢再动了。 虽说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一个晚上不睡,也并不会影响什么,顶多精神有一些些的差。 可整个晚上这样的警惕,时刻的小心,让早晨看到睡得很舒服的宣玺的汪染,心情烦闷到了极点。 宣玺本想要跟汪染一起吃早饭,可有魔君前来商量要事,他便离开了。 离开便离开好了,可宣玺又拉着汪染,让她送自己出门。 汪染在心中揣摩,似乎自己越不情愿,宣玺就越开心。 真是变~态。 汪染咬着牙后跟,露出微笑,陪着宣玺出了门。 两人走在院内的时候,便看到蹲在池塘边上的蛛儿。 池塘里,宣玺命人移植过来的莲花,只剩下了凌乱的叶子,残损的花瓣儿飘在了池水之上。蛛儿的手中抓着撕碎的花瓣,她的嘴里也嚼着花瓣,恶狠狠的,盯着宣玺,像是在示威一般。 他们经过的时候,汪染只觉得,蛛儿嚼花瓣的声音好像更大了。 但宣玺只看了蛛儿一眼,没说什么,也没什么表情,便走过去了。 总算送走了宣玺,汪染回来,便叫蛛儿一起进屋吃饭。 蛛儿这才笑了,她蹭的一下就跳了过来,扑在了汪染的身上:“姐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汪染觉得好笑:“才一个晚上而已,你小孩子,又说什么胡话。” 蛛儿笑着说道:“我昨天学到了一些新的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我一个晚上没见姐姐,至少也有一个秋天了吧,一个秋天,树叶都能掉光的,还不够久嘛。” 蛛儿化形的模样虽也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她孵化以来,实际上也没有过去多久,她便还是有些孩子心性。 汪染觉得她这话好玩,跟着笑了起来,倒是驱散了一些今早的烦闷。 “走吧,回屋吃饭。” 两人回了屋,侍女盛了粥,蛛儿张口就喝了一碗。 汪染慢慢的吃着,开口吩咐一旁的幽虹:“你去打听打听,昨天晚上,尊主来我这之前,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是。” 等到汪吃完了早饭,幽虹的消息也回来了。 汪染这才知道,原来昨天在那温泉宫中,除了宁竹云,还有宣玺。 怪不得宁竹云这样的挑衅自己,原来是因为有宣玺给她撑腰。 她不怕自己闯进来生事,反而还希望自己闯进去。 可汪染没进去,还忍了,她并不想跟宁竹云起冲突,可没想到,宁竹云倒是够不让人省心的,反而还让宣玺来到了她这里。 汪染很确定,昨日宣玺到这里来所做的事情,绝对不是突然想起,而是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那人是谁?不言而喻。 只是宁竹云当时应该是想让宣玺厌弃自己,可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宣玺没罚自己,倒是跑过来想要睡自己了。 这比厌弃自己还恶心。 汪染不能忍。 她觉得,一时的平静生活,又让自己找回了那个过去的自己,那个不想与人争,相信与人为善的自己。所以,虽然占了上风,汪染却一直没有对宁竹云下手。 可汪染退了,宁竹云不仅不感恩,反而还得寸进尺,煽动宣玺。 这一次,汪染靠嘴炮,成功的逃离了危机。 可下一次,会发生什么,那就没有准了。 宁竹云,是个祸根,不能留,她需要解决她。 汪染靠在榻上,眼眸深沉,慢慢的思考,该如何布置。 毕竟,宁竹云不傻,寻常的计谋,对付不了她,她必须得用个特别的法子。 汪染正出神,子青来了。 她昨日并不在宫内,据说是出宫探亲去了,汪染很清楚,这探亲是假,与广义魔晶商量才是真。 如今子青回来,显然是广义魔君那边有了消息。 于是汪染屏退众人,冲子青问道:“如何了?” 子青开口回道:“夫人,广义魔君同意见您了。” 第87章 今日广义魔君和不染魔君来到了魔宫之中, 就新近发现的修炼资源的划分一事, 来跟宣玺商谈。 宣玺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 回到候云殿中,本来正在看着各堂呈上来的简报, 可看着看着,他却少有的走了神。 他先是想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常带着温柔的神色,如和风细雨,正看着自己。 那应该是云懿的眼睛。 宣玺以为自己又想到了云懿,可随即,那眼睛中的温柔变成了愤恨, 轻柔的注视也变成了怒目而视,却显得生机勃勃,与众不同。 那眼睛主人的面貌也逐渐显现出来, 并不是云懿, 而是汪染。 汪染开口说道:“我不是她, 宣玺, 我不是她。” 宣玺定了定神,他微微皱眉,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往日里, 他所思所想,也只有云懿一个人而已,从那些夫人身上看到的, 也是云懿,可怎么今天,想到那样一双眼睛时,他所想的人却是汪染呢? 碧落安静的站在一旁,轻轻的递了一杯茶,见宣玺接了茶,她便将手中的糕点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自从宣玺成为魔尊之后,碧落就跟着他了。碧落很清楚他的心思,做事也很利落,宣玺很信任碧落。 碧落见宣玺虽拿起了茶盏,却只是微微抿了一口茶,就将茶盏重新放在桌上。 碧落看到桌子上的简报,也并未翻过几页,便开口问道:“尊主在想什么?” 宣玺看着桌子上的茶盏,声音沉沉,开口说道:“我在想云懿。” 这是宣玺一贯的回答,碧落早就清楚,她正要出言宽慰,就听到宣玺说道:“我在想,云懿她死了有多久了?” 云懿的死亡是宣玺并不愿意谈及的话题,如今他主动提出,碧落有些疑惑,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说道:“也有两百多年了。” “两百年,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宣玺眼中勾起怀念,嘴角的笑容也透着几分温柔,他喃喃说到:“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碧落敏锐的感觉到,今天的宣玺,与以往很不相同。 往常他也会想起云懿,也会说她很好,可却绝不是今天这样怀念中有几分释然的语气。 碧落开口问的:“尊主又想她了吗?” “我想她,可又觉得没那么想,”宣玺说道:“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云懿已经死了,其实我再怎么想她,她也不会活过来。如今的我,其实就是靠着对她的记忆而活着。看着魔宫的那些夫人,我觉得所有人都是她,我从所有人的身上都在寻找她,那些人对于我,便只有一副皮囊,如同死人一般。” “可突然之间,在这些人里,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身上有与众不同的鲜活,这样的鲜活,像是活过来的云懿,可是,”宣玺微微皱眉,斟酌着用词,继续说道:“可是,又有些不像。” 碧落知晓宣玺昨晚的去处,如今听他所说的话,便猜想,他的心绪发生了变化。 碧落心想,汪染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当初汪染逃离魔宫后,她的名字,便时常挂在宣玺的嘴边。 她的离开,是对宣玺权威的挑战,可宣玺每每说起她的时候,说的不是我想要处死她,折磨她,而是想要把她回来,重新困住,继续做墨染夫人。 碧落也知道,宣玺在汪染身上种了魔印,可那魔印也不是普通的魔印,普通的魔印,是用于刑罚和追踪,而汪染生上所种的魔印,在危难之际,魔气会涌起,去攻击反噬对汪染有危险的人。 这已经算是特别了。 而今天,听到宣玺这样说话,碧落便清楚,汪染在宣玺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点的位置。 虽然只是一点点,可比起已经死去的云懿,活着的汪染,便足够可以利用这一点点,为所欲为,慢慢的占据宣玺的整颗心。 但碧落冷眼旁观,她自然清楚,汪染并不愿意留在魔宫之中,做宣玺的墨染夫人。 若是给予汪染为所欲为的权力,只怕对宣玺,对魔宗,都不是什么好事。 碧落想的清楚,便出言说道:“再鲜活的人,也比不上云懿,她们都是云懿的替身,所做的一切,都会让尊主想起云懿,这便是她们存在的意义。若是不像,那便说明做的不好,既然不好,就没有必要活着。” 听了这话,宣玺微微皱眉,他本想吃那点心,却突然没有了胃口,便将点心推开了。 宣玺也无心再看那简报,他起了身,走入内室之中,从桌子底下的暗匣之中,拿出了一幅画,将那画展开了。 那画里画的,是个温婉的狐妖美人。 女子身穿浅金色的如意云烟裙,头发只简单一挽,松松插着一支桃木钗。她的手中,捏着一支艳红的牵牛花,低头轻嗅,眉眼间,都带着温柔笑意。 绣着银丝的裙摆之下,铺着雪白的绒毛,被轻风吹的微微颤动,正是她的尾巴。 这话是宣玺画的,花中的人正是云懿。 他所画的,是第一次见到云懿时,她的模样。 虽说修真界中,有灵画一派,宣玺这次作画,却并没有用任何的灵力,因为他只想用最简单,最单纯的方法,记住云懿。 整幅画当中,唯一用到灵力的地方,便是这画的保存。 宣玺专门请了灵画派的人,封了极少的灵力在画中,所以这画,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坏掉。 每当宣玺想起云懿的时候,便会看看这画。 如今,他看着这画,对上画中的那双眼睛,一时之间,眼前仿佛又浮现了汪染的脸。 宣玺再一定神,汪染的脸便消失不见,他又看见了云懿的脸。 云懿笑的温柔,一如曾经,一如记忆。 他还是好想她。 ———————— 按照子青的说法,今日广义魔君来到魔宫之中,与宣玺商量要事,商议结束后,他会去韵花园上逛一逛,然后便会离开。 而在韵花园的这段时间,广义魔君会有所安排,空出一个空档时间,保证韵花园无人,这个时间,便是他见汪染的时间。 时间安排的比较紧,汪染自然是应了,她答应见面,便按照子青所说的,没让其他的侍女跟着,只带她去了韵花园,说要去散步。 这次事关重大,汪染怕蛛儿闹事,让她化回原形,带在身上,对外却只是说,蛛儿吃了莲花不舒服,在房间中休息。而蛛儿跟着的事,子青也不知道。 汪染也考虑了子青骗自己的情况,只是向来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难得虎子,她今天若是不去,只怕会错过了机会,所以即使可能有诈,她也必须要去。 有蛛儿跟在身边,至少能保她无忧,即使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在这魔宫之中,总还是有宣玺在,那撑到等他出现就可以了。 汪染跟着子青,来到了韵花园中,便在那里闲逛,假装在赏花。 约莫等了一会儿,汪染便看到广义魔君过来了。 广义魔君契沉,他青白着面孔,有些虚弱,面上却仍是笑着:“见过墨染夫人。” 汪染也是微笑:“那日重月节,魔君助我一臂之力,墨染还没谢过,今日终于见到,也可以表达我的谢意了。” 汪染漫步向前走去:“这韵花园中的花开了正好,魔君可有兴致,一起赏玩?” 其实,在契沉出现的时候,周边就没有什么旁人了,汪染这样说,也是以防万一,这样即使有人听到看到,汪染也有理由,说他们只是一起赏花而已。 契沉知道汪染的心思,他笑着应了,便跟上了汪染。 子青放慢了脚步,远远的跟在两人后面,显然,她并不会听他们两人的谈话。 汪染确认了安全,便开口说道:“魔君好手笔,我昨日才说想见魔君,今日便见到了,甚至在这魔宫之中,都不需要担心有人瞧见。” “也是,”汪染笑了笑:“若是想要扳倒宣玺,没点实力是不行的。” 契沉脸上没有一次变化,唯独眼神闪了闪,他虚弱的笑笑:“墨染夫人这是什么话,契沉听不明白。” 汪染却没打算跟他绕弯子,从重阳节的那一天,她便已经在想,若是能跟契沉搭上线儿,她便会实话直说。 也只有这样,才能少些互相试探,快一些的达到彼此的目的。 汪染笑的玩味:“广义魔君不承认,没有关系,也是,你我并不熟识,我又是宣玺的夫人,你不敢相信我,也是情有可原。我便只说我想说的,魔君尽管听听,看我这话在不在理。” 契沉说道:“墨染夫人说话,契沉自当洗耳恭听。” 汪染继续说道:“我的来路和背景,想必魔君也清楚。那么魔君应该知道,我并不想待在这魔宫之中,是宣玺强迫我的。我想要离开,但现在,我的家世背景,宣玺全都清楚,如果我想逃走,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能跑的了,我的家人却是跑不了的。所以,如果我想彻底摆脱宣玺,便只能让他当不了这个魔尊,让他没了这条命。” “这个目的,我想,广义魔君你也有,”汪染说道:“既然我们目的相同,那么便可以合作。你在魔宫之外,我在魔宫之内,我们理应外合,便可以彻底打倒他。” 汪染虽说着是这样含着恨意的话,可她面上仍然是笑着的,仿佛只是在说着夸眼前的花长的好看的话一般,没有半分凌厉之气。 第88章 契沉听了汪染的话, 却失笑道:“墨染夫人, 且不说我有什么目的, 你这话,未免说的有些夸口。我听说, 这段时间,尊主一直独宠竹云夫人,就在昨天,她还占了你温泉宫的汤池,而你兴冲冲的去了,却连闹都不敢闹,就败兴而归。你连宁竹云都对付不了,在魔宫中只有这样的能力, 又能为我做些什么呢?” 听了契沉的话,汪染心中了然,她知道契沉在魔宫之中有一些眼线, 看来昨天的事他已经听说了。 汪染淡淡笑道:“若是昨天, 我和宁竹云争一时之气, 那么我也不是什么好的合作对象, 对方锋芒正露,我又何必去自讨苦吃。广义魔君,你且等着, 我会证明自己的能力的,宁竹云她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契沉笑笑:“若是如此,我便拭目以待, 夫人成功的日子,我们可以再谈谈。” 他又开口说道:“夫人在这魔宫之中,时日已久,想必思念家人和朋友,可是夫人相信我,我可以帮你传个话。” 未显露真正的实力的时候,在彼此还未信任的时候,汪染自然是不敢让契沉传话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比较,毕竟暂时汪染是无法离开魔宫的,即使传了话,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汪染便回道:“等到魔君相信我能力的时候,再帮我传话吧。” 她转了身,向着韵花园的出口走去:“今日这话,说到这儿便已经足够了,广义魔君,我们改日再见。” 汪染离开了韵花园,子青跟着她,自始至终,子青都做到了一个做侍女的本分,她没有多说什么话,也没有问什么,仿佛刚刚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汪染路上碰到几个夫人,试探性的想要打探昨日宣玺睡在清莲阁的情况,猜测着这是否是汪染复仇的标志。 汪染跟她们随意的聊了几句,便将他们都打发走了。 等汪染回到清莲阁的时候,便觉得有些累,回内屋中休息了。 有些奇怪的是,按照宣玺一贯的行为模式,他当晚睡在哪个夫人的宫内,第二天便会送来赏赐,可今天他似乎很安静,清莲阁什么都没有收到。 虽说汪染并不贪图这些东西,但她觉得自己被困在这里,若是能有些好东西让她开心开心,也是不错的,就算是补偿。 汪染躺在床上,细细的想了一会儿,便派幽虹去给蓝珠传话,告诉蓝珠这段时间安静一些,不要去招惹宁竹云,也不要惹是生非,和其他的夫人闹事。 汪染想了一个好主意,但她需要周围绝对的安静,只有这个样子,宣玺才能够将他所有的仇恨值,都打在宁竹云的身上。 在这之前,她需要宁竹云失宠,还需要宣玺为自己疯狂。 有了原书在手里,若是想让宣玺为自己疯狂,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只要对症下药就好了。 宣玺喜欢云懿,心里记得那些与云懿美好的回忆,那么他就变成一个可以呈现那些回忆的人就好了。汪染自己所要掌控的,便是这中间的度。 晚上的时候,汪染本来打算派人去请宣玺过来,可她的人还没有派出去,宣玺便自己过来了。 宣玺并没有带侍女和随从,他一个人迈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因为他来的太过随意,太过平常,以至于清莲阁的人都没有动静,等到他已经走在院中,才有侍女吃了一惊,慌忙行礼。 宣玺制住住了她想要通报的行动,自己进了屋。 宣玺走进内室的时候,汪染正趴在地上练劈叉。 虽说拥有修真之体,经脉通络,跳舞事半功倍,可基本功,还是需要时不时的练练的。 汪染命人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双~腿开了横叉,而蛛儿正蹲在她的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碗,碗里面装的,是晶莹剔透的樱桃。 蛛儿的另一只手中,正捏着一颗樱桃枝,吊在前面,等汪染凑过去吃。 因为平常练习太过无聊,蛛儿又总缠着自己陪她玩儿,汪染便想了这样的法子。 她会保持着横叉的姿势,身体前倾,张嘴去吃蛛儿手中拿的樱桃,碰到了,便吃在嘴里,重新退了回来,然后再去吃。 宣玺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他难得的有些愣不住了,完全想不到,汪染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有些可笑,又有些可爱。 汪染抬头,便看到了宣玺,她也一怔,随即就想要起身。 毕竟,被看到这样子劈叉吃樱桃,实在是有些丢脸。 可汪染还没能起身,便见宣玺眨眼之间,就蹲在了自己的面前,取代了蛛儿的位置,他的手里,甚至还拿起了一颗樱桃,冲着汪染说道:“来,过来吃。” 汪染皱眉,这是拿自己当小猫小狗逗着玩吗? 而且,刚刚陪蛛儿玩,是因为蛛儿还是小孩子的想法,就当陪小孩玩了。 如今,若是宣玺喂她,她还够着脖子去吃,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奇怪,有些羞耻。 汪染看他一眼,没做声,便打算收腿起身。 可她刚一动,宣玺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眼风一动,汪染便觉得自己的双~腿沉甸甸的,竟然动不了了。 汪染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模仿云懿,让宣玺疯狂了,她立刻瞪向宣玺:“放开我!” 宣玺却仍旧笑着,他将手中的樱桃,在汪染的眼前晃了一晃:“你若是吃到,就放了你。” 汪染拧了眉,眼中已含了怒意:“宣玺,你这是把我当玩物吗?” 蛛儿刚刚被宣玺推开,现在正围在旁边,呲牙咧嘴的想往宣玺的身上扑,似乎想要咬开他的喉咙。 可金丹和出窍之间,也差了几个大阶层,她虽然想动手,可也却近不得宣玺的身边,只能在旁边绕着圈,发出威胁的声音。 宣玺只当她这是背景音,完全没有在意。 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汪染。 因为在内室,汪染今日只穿了一件很简单的浅蓝色薄衣,粉黛未施,很是素淡,却有一种清水芙蓉去雕饰的天然之美,让宣玺觉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似乎是因为羞怯和气氛,汪染的脸上,有薄薄的一层红晕,就连嘴唇,也泛着红润,引得宣玺的视线,一直忍不住落上去。 汪染生的很好看。 这是宣玺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事实。 从前的他,看汪染的时候,从未注意过她的长相如何,他的眼中,只有那双眼睛,所想的,也是拥有相似眼睛的另一个人。 可今日,宣玺才意识到,原来汪染也是个美人,是个灿若寒星美眸皓齿的美人。 他感受着嗓子中的干涸,沉声说道:“你若是吃到了我手中的这颗樱桃,我便答应你一件事情。”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消息。 汪染眼中的怒意和试图的挣扎动作消失了,她看向宣玺,开口问道:“什么事情都可以?” 宣玺盯着她的嘴唇:“什么事情都可以。” “若是我想让你放我离开魔宫呢?” “这个不可以。” 汪染不怒反笑:“那你这算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吗?” 宣玺这次竟然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说道:“除了离开我这件事,什么事情都可以。” 汪染敛了眉眼,脑中迅速的思考起来。 不论羞耻度和颜面来说,这其实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她正准备让宣玺对自己宠爱万千到完全忽视了宁竹云呢,如今,宣玺竟然主动送上门来,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 而只要她肯去吃那个樱桃就行。 可这样的行为,又有些过于的亲密,甚至有些勾~引和魅惑的感觉,汪染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皱眉想了想,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便开口说道:“好,那咱们说定了,只要我吃到这樱桃,你就答应我一件事。你可不能反悔?” 宣玺抿唇笑笑,暗红色的眼眸中印着汪染晶亮的眼和飞扬的神色:“一言为定。” 只看汪染的脸,宣玺就知道,汪染心中,定是又想了什么鬼主意。 她现在的样子,与那天骗自己吃辣椒时,简直一模一样。 就像是一只偷~腥的猫,馋的要死,却又假装不在意鱼,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揉一揉,抱一抱。 汪染见宣玺答应,便看着那樱桃,身体前倾,假装使力想要去够那樱桃,可她刚一俯身,就伸手,直接将那樱桃给拽了下来。 然后,她便将那樱桃扔在口中,连核带肉,一起都吃了下去。 吃完后,汪染抬眼,冲宣玺笑道:“我吃到了。” 她笑的明媚,眼中有诡计得逞的小得意,如同终于偷到了鱼的猫,明明得意,却还是强压喜悦。 宣玺扫她一眼,只觉得心里也有一股情绪,跟着涨了起来,他神色不显,起了身:“你想让我做什么?” 汪染本以为这次还要跟宣玺掰扯掰扯,可他竟然突然这么好说话,倒是让汪染有些吃惊,可她自然不会放过这好机会,便直接开口说道:“我让你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都只能来我这清莲阁,不能去其他的夫人那里,也不能见她们。” 这是个很奇怪的要求。 若是其他的夫人耍小性子玩情趣,倒是可能会跟宣玺提,但宣玺知道,汪染对自己无意,甚至还想远离自己,怎么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看向汪染,心中闪过疑惑,便开口问道:“你为何提这样的条件?” 汪染迅速回道:“我虽然不能走,但还想在这里过的好点。你不来我这里,就总会有人以为你冷落我,给我找事。我不喜欢这样,便让你多待一阵子。” 这似乎是个很正常的理由。 汪染在考虑条件的时候,便早就想好了这个回答。 宣玺眼神淡淡,没有显露一丝情绪,汪染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可即使是不信,那也没有关系。 因为宣玺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第89章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 宣玺遵守了他的诺言, 除了他自己的候云殿, 便只来汪染的清莲阁,其他夫人的住处, 他一个都没有去。 这个条件对汪染唯一的负影响,便是宣玺总是能出现在她的眼前。 以往,汪染对宣玺,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他惦记上了自己,可现在,为了她的未来,汪染便只能暗自隐忍。 幸好, 宣玺虽然时不时的会说些情话,可他却一直谨守自己一贯的准则,便是不会强迫汪染。 而各种各样的珍奇宝物, 灵画灵药, 全都不要钱似的, 流水一般的送进了清莲阁。 一时之间, 汪染风头无两,惹得魔宫内的夫人,都有些艳羡。 可羡慕归羡慕, 早就失宠的夫人,却是没胆子对汪染做什么的。 她们能留在魔宫之中,也是宣玺不喜欢她们顶着与云懿相似的脸在外招摇, 同样的,若是她们已经遭受厌弃,却还不安分守己,宣玺便会直接处死她们,毫不留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魔宫之中,互相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只有发生在当即还算有些头脸的夫人之间。 目前在这魔宫之中,除了汪染,也就只剩下了宁竹云,蓝珠和巧文了。 蓝珠早就接了汪染的命令,一直安分的待在扬水楼中,并不主动出外,安安静静的。 而巧文虽然出身自千户狐族,却一直是个安静的性子,不争不抢,就如同一朵安静的花,连香味都没有,就在那里,唯一所做的,便是等待宣玺主动想起她时,去看一看她。 最后剩下的宁竹云,在前两个月的时候,她倒也一直很安静。 看来,当初韵花园中那美人面牡丹的事情,还是给了宁竹云一些记性的。 只是,汪染很清楚,宁竹云是不甘心就这样放任自己的,甚至于,自己不主动去招惹她,宁竹云占了独宠,她也会想办法来对付汪染的。 当日宁竹云故意占了汪染的温泉汤池,想要激怒她,便是最好的证明。 就算宁竹云稳的住,她身后的云修,也不会任由汪染这样发展下去。 距离三个月的时间,还剩下半个月了。 这一日,宣玺就睡在了清莲阁中。 他每次睡在清莲阁中的时候,都会强硬的要求和汪染同床,虽不会做什么,可汪染还是会觉得有些厌恶和恶心。 虽然宣玺长的很是霸道帅气,又是魔尊之尊,且修为在这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简直是妥妥的男主标配,而言语和缓的时候,他对汪染,甚至也是有些温柔的。 可即使宣玺再好,汪染也终究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再好的人,也终究是强迫的接触和爱恋,汪染又没有斯德摩尔哥症,自然无法就这样接受。 宣玺所有的温柔,汪染都当做是披着糖衣的毒药,告诫自己一旦沉沦相信,那么便是万劫不复,再也无法逃脱。 再加上,她的心里,还有着东方木。 每每和宣玺接触,汪染便会想起东方木,她也会担心,若是东方木知道自己和宣玺同床而眠,是否会伤心,是否会怪自己。 而一旦想到这一点,汪染便控制不住的想要逃离,她甚至会在半夜中惊醒,看着身侧所躺着的宣玺,自己缩在床的另一个角落,靠在墙上,卷缩着双~腿,生生的睁一个晚上的眼睛,也无法睡着。 睡梦之中,宣玺的脸上,似乎消了些强硬,显得柔和了些。 可汪染看着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若是能在他的梦中,将他杀死,那该有多好。 可是,任凭宣玺此刻睡的如何放松,汪染知道,一旦她碰了他,那么宣玺便会立刻醒来,而之前所用的布置,也都烟消云散。 在汪染确信之前,她是不能惹宣玺发怒的。 这一天,汪染又几乎睁眼到了清晨。 太阳升起的时候,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户洒进了屋内。 汪染揉了揉有些疲累的眼皮,起身来到了梳妆镜前,一个人坐着。 这些天来,她每晚入睡之前,也只是简单的梳洗,却是不脱外衣的,这代表着汪染最后的坚持。 宣玺知晓她的意思,也不勉强,他倒是坦然的着了里衣,就睡在汪染的床上。 若是汪染想要下地,或者去别处睡,宣玺便会直接将她抱回床上,将她锁在怀中,不让她离开。 可若是汪染老实的躺在床上,那么无论她隔着宣玺有多远,宣玺也不会动她分毫。 因为这样,汪染便选择不做无谓的抵抗,睡在床铺的另一侧。 汪染起身的时候,宣玺也醒了。 他撑着身体起身,眼神仅迷蒙了一瞬,就恢复了往日的精光。他坐在床铺之上,目光自然的就落在了梳妆镜前的汪染身上。 镜中显露出汪染还未施粉黛的容颜,比之往常的妆容精致,多了几分素淡感,带着淡淡的安然力量,是毫无攻击性的美丽。 汪染的头发也是散开的,暖暖的阳光洒在了她及腰的黑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暖意光辉,仿佛她整个人的背影,都发着光一般。 宣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被吸引了。 他着魔一般的起了身。 汪染拿起玉梳,一下下的梳着头发,对于汪染的起身,她并未在意。 之前的每个早上,宣玺起身后,也多是直接出门离开,魔宫之中,还是有不少事务等着他处理的。 若是宣玺当天过分了些,也会拉过汪染来,看着她的眼睛,偶尔会亲一亲,却不说什么话,也就离开了。 汪染知道,宣玺这还是将自己当成云懿了。 这一天,汪染听到了宣玺靠近的脚步声,也只以为,他又想看自己的眼睛,便勉强挂上笑容,想要尽快打发宣玺离开。 可谁知道,汪染还未转身,便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梳子,被抽走了。 她正要回头,便感受到肩膀上的压制,宣玺的声音冷硬,和肩膀上的力量一样,带着不容许拒绝的强硬:“别动。” 以往的挣扎告诉了汪染,在没有必要争的地方,若是硬要和宣玺对抗,从来都得不了什么好。 她便放松了身体,没有动,而是透过眼前的镜子,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宣玺。 汪染唇角边的笑虽然还挂着,可眼神却淡漠到了极致,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宣玺又在搞什么名堂。 可谁知,宣玺只是伸手托起她的头发,右手拿着玉梳,一下一下的,梳着她的头发。 浓密黑亮的头发,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顺滑,碧色的玉梳梳在上面,更衬得头发如乌木一般檀黑柔顺。 汪染的头发,也很漂亮。 就象她这个人一样漂亮。 宣玺看着汪染的头发,眼中透出珍爱喜欢,脑中没来由的就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再一次的,看到汪染的时刻,宣玺的心中,没有想到云懿。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只感觉着了迷一般,明明这段时间,他对待汪染一如往常,可短短两个多月的相处,便形成了某种日常的习惯,让他有的时候,竟然开始期待能够来到汪染这里。 甚至于,宣玺也期待晚上汪染的反抗,因为只有汪染这样,他才有理由将她抱在怀里。 虽说他若是想抱,汪染也无法拒绝,可宣玺想要维持那个夜晚里,两人彼此的微妙平衡。 若是他一贯强硬,丝毫不顾汪染的意愿,那么就不是温水煮青蛙,而是直接将青蛙扔进了沸水之中,彻底的烫死了。 汪染透过镜子,看着宣玺面上的认真,以及看着自己头发的痴迷,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 她早就想过,若是一味模仿云懿,最终的效果,也只是在宣玺心中,再加深一遍属于云懿的刻印。 可若是想要彻底扳倒宣玺,就要从他身边最中坚的支持力量千户狐族开始,而作为两者之间维系的云懿,宣玺对她的印象越淡越好。 汪染想做的,便是在这模仿之中,施加一些属于自己的味道。 而现在,看样子正是一个好的时机。 汪染见宣玺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头发,便接了那梳子,柔声开口说道:“尊主亲自为我梳头,我很喜欢。” 宣玺扫了她一眼,暗红眼珠中的情绪晦暗不明,他沉声说道:“汪染,你这次,又想要做什么?” 这一次,宣玺并没有再称呼她为墨染,而是叫了她真正的名字汪染。 宣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自己的话,他的心中,有些微的疑惑。 汪染确实会温柔,只是,她的温柔,似乎并不曾给过自己。 汪染淡淡的笑了,她将手中的梳子,放在了梳妆台上:“这些日子,汪染确实很是疏远尊主,以至于今天说了真心话,尊主竟然不相信了吗?” 宣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唯独眼神闪烁了下,才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那东方木呢?你说这话的时候,忘记了他了吗?” 汪染低了头,眼中泛起了忧伤:“我自然是记得他的。” “只是,汪染很清楚,今生今世,我和他,只怕都是有缘无分了。” 宣玺仍然问道:“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汪染重新抬头,她晶亮的眸子,看了宣玺一眼,才拉起自己侧边的一缕头发,拿出储物戒中的一把小金匕首,将那一缕头发割了下来。 宣玺看她动作,虽然疑惑,却并未开口,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汪染又取了一个香囊,将自己的头发,放入到了那香囊之中。 她开口说道:“尊主,人间常有人以发明智,夫妻之间,也常常结发以表同心。今日,汪染想将这香囊送给你。” 汪染伸了手,将那香囊递向了宣玺。 宣玺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开口说道:“若是我想杀了东方木呢?” 他瞳孔之中的红色似乎更加深沉,周身之间,泛起杀意,显然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感谢小天使莞尔的地雷,爱你呦 第90章 “你杀了他, 那么我会恨你。”汪染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 脸上笑意柔柔, 口中的话却是掷地有声一般的郑重和决然。 “你果真又是在骗我。”宣玺伸手,捏住了汪染的下巴, 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他的手用了力,在汪染的下巴上,按出了浅色的印记,他对上了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却是完全想不到云懿的存在。 宣玺深刻的意识到,这是属于汪染的眼睛,眼前的人,只是汪染。 “汪染, 你只有在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对我这样的温柔。”宣玺盯着她的眼睛,有些愤恨的开口:“以前我只当这是情趣, 但你不要将我当傻子。” 汪染嘴角挑起凉薄的笑:“宣玺, 你果真还是不相信我。” 她对上宣玺的眼睛, 开口问道:“宣玺,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拒绝你吗?” 宣玺的手劲,猛地松了一下, 他看着汪染的眼,开口问道:“为什么?” “你先松开我。” 宣玺手顿了一下,却是没放手。 汪染声音柔柔:“你这样, 我脖子都仰的累了。” 听了这话,宣玺才松了手,他仍旧站着,身体难得的有些僵,却又很快如常。 他似乎,也很在意汪染的回答。 汪染微微抬头看他,将那香囊再次递向了宣玺,说道:“宣玺,你对我很好。虽说你有时做法会有些强硬,但你还从未伤害过我,有的时候,你对我,也很温柔。你这样的人,无论这样对待谁,那人都会动心的。“ “我也不例外。”汪染轻轻笑道,似乎有些羞涩,但她仍然继续说道:“我不是石头人,并没有铁石心肠,你对我好,我自然也是有些喜欢你的。这香囊,便是我的谢意。你喜欢我的头发,这是我身上,与那画中人,并不相同的地方,我很开心。我希望,你能记得我的头发,而不是我的眼睛。” 汪染仍然伸手拿着那香囊,她微微抬头,眼睛大而亮,有些怯怯的纯真感,宣玺低头看她,对上她的目光,听了她的话,眼神落在她缺了一缕的头发上面,心中一动,还未等思考,手已经伸了过去,接了那香囊在手中。 香囊软软轻轻的,明明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可宣玺却觉得拿了那香囊的右手都是僵硬的。 他猛地攥紧右手,将那香囊攥在手中,发问道:“你若是喜欢我,又为什么拒绝我?” 汪染见他接了香囊,心中暗喜,面上仍旧笑着:“那些魔宫中的夫人,接受尊主的时候,心里未尝没有对尊主的喜欢。” “只是,我和她们不同。”汪染继续说道:“我之前说过的,你的心里有别人,你看我们这些所谓的魔宫夫人的时候,想的也是别人。我是不会做别人的替身的。你的心里有别人的话,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你又怎么知道,若是我们享受过鱼水之欢后,”宣玺的身体靠近了汪染,将她周身笼罩自己的阴影之下,声音中透着魅惑:“我的心,不会完全被你占有呢?” 汪染发现,这是宣玺的一贯常态,一旦话题有些真挚,他便会刻意的说出这类让人生恼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逃避的心理。 可宣玺虽然不想正经对话下去,汪染却觉得,这话不能断在这里。 若是因为自己今天说了的这喜欢,日后给了宣玺可以为所欲为的通行证,那么她可就亏大发了。 汪染将他推开:“这可不行。况且,我曾经立过誓的,要等修为达到金丹之后,才会合典双修。” 汪染虽没提东方木的名字,可宣玺听了,想也知道这所谓的誓言是和谁一起立下的。 他心里略过浅淡的烦躁,却又觉得无法正经的汪染谈这件事,便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大推书,扔到了汪染的怀中,调笑道:“这又什么难的,就用这些书,也就一个晚上,我就能让你修为涨到金丹。” 汪染心中奇怪,便挑了最上面的书,随意一翻开,可她一看见里面的图案,就慌忙将书合上,脸上瞬间飞红。 这明明是黄书。 汪染瞬间觉得膝盖上那一堆书也发烫一般,便将那堆书猛地一推:“这书我才不看!” 这简直是今天早上汪染说过的最真心的一句话。 宣玺见她模样,却觉得稀奇,仿佛看了什么珍奇的景象一般,恨不得留存下来天天回放。 他沉声说道:“这才是我喜欢的。” 是了,修魔之人遵从欲~望,所以即使宣玺心里念着云懿,也从来没耽误他寻~欢作乐。 汪染瞪向他:“我说了,你的心中有别的人,我汪染绝不做别人的替身,只要你还念着那画中人,我就不可能会接受你。” 她伸了手:“那头发我不给了,你还我吧。” 宣玺却是“哈哈”笑了两声,他伸手摸摸汪染的头发,说道:“这两个多月,我只能来你这里,可你又不让我碰你,我早就已经受不了了。既然如此,你送我这头发,就当给我赔礼道歉了,怎么还能还给你呢?” 他俯下身,本是习惯性的想亲亲汪染的眼睛,可对上汪染那双含着薄怒的眼睛,宣玺便觉得有些亲不下去,他动作一滞,作势拍了拍汪染的脸,开口说道:“汪染,你乖一些,我便什么都给你。” 这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就连宣玺自己,都有些说不准。 说罢,他便起了身,大步走了出去,离开了清莲阁。 汪染倚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怒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心的淡漠。 她要的东西,宣玺是给不了的。 因为,她想要的是他的魔尊之位,是他的权势,是他现在一切的依仗。 除此之外,她要的,还有他的命。 —————— 待宣玺离开,一直守在门外的幽虹带着两个侍女,便进了屋,为汪染梳妆。 幽虹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还未动手,便看到汪染缺失的头发,她脸上略微有些讶异,开口说道:“夫人……” 汪染沉敛了眼眸,吩咐道:“因那人间的结发之意,尊主取了我一缕头发贴身收着,你将这事传出去。” 幽虹了然:“是。” 当天下午,汪染便接到了消息,宁竹云又一次出现在了宣玺来清莲阁的必经之路上。 这一次,她换了浅绿色的衣服,正蒙着眼睛,跟侍女在玩捉迷藏,还不小心捉到了宣玺的身上。 这如同清宫剧中小儿科一般的把戏,汪染听了,连笑意也没有半分。 这段时间,宁竹云或明或暗的,想要引走宣玺,已经不止一次。 汪染观察着,也知道,宁竹云不仅用了模仿云懿的法子,也还用了一些新鲜的手法。 只是,宣玺倒也守信,虽然偶尔有动心的时刻,却也从未主动去过宁竹云那里,甚至于,连个亲近的眼神,也都不太多。 汪染知道,宁竹云已经急了。 且她也探听到,宁竹云身边的青萝,前两天,刚刚出宫了一次。 宁竹云虽然出身人族,可那青萝,却是狐妖出身,汪染便猜测,青萝便是宁竹云和云修联系的传信者。 而青萝出宫,想必有带回了云修的消息。 云修代表的千户一族,是宣玺的中坚拥护力量。但这力量的维系 ,是来源于云懿,一个在宣玺心中已经死了的人。 云修不能允许,魔宫之中,出现一个能够抹去云懿存在,重新占据宣玺内心的人。 因为那样子,便代表千户一族地位的不稳。 所以,他便利用宁竹云,保证着无人能够撼动云懿的地位。 汪染能猜到这一点,除了在这魔宫之中所收集到的信息之外,还因为在原书中,有提到过云修将巧文送入魔宫之中,便是想要利用巧文,引动宣玺对云懿和千户一族的在意。 但当时与现在不同的是,那时女主虽然被蓝珠欺负,但因为女主深爱宣玺,不愿离开,所以也隐隐有种互相制衡的感觉。 巧文做的,只是浑水摸鱼,偶尔分分宣玺的宠爱而已,倒也符合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性子。 可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汪染逃脱,魔宫之中只剩下蓝珠一人独大,且在汪染走后,竟然独宠了将近六年之久,巧文那样的性子,即使送进来,也根本没办法和蓝珠抗衡。 所以,汪染猜测,这才是宁竹云,这个原书中都没有提到的人物,被云修选中,所出现的原因。 汪染笑笑,拿起桌上的灵枣糕,放入口中。 宁竹云急了才好。 她就是要她着急。 当晚,宣玺没有来,而是在候云殿休息。 只是,他虽然人没有来,却是又命人送了不少赏赐过来。 这一次,送来的都是些养护头发的灵药灵膏,甚至还有个海珊聚灵枕头。 汪染看的眼花缭乱,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养护头发,还能有这么多的物件。 不过,宣玺不来,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礼物。 汪染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感觉自己有些太过精神,便让幽虹在自己脸上扑了些粉,看着镜中人有些憔悴的样子,这才感觉满意了些。 汪染挑了一件深蓝色的莲花荷叶裙,简单的打扮了下,用过早饭后,便带着蛛儿和幽虹出了门。 她这次目的明确,直接就去了宁竹云的暖夏阁。 铺垫了这么久的日子,又忍耐了这么久,今天总算该撒网捞鱼了。 第91章 今晨一早, 宁竹云对镜梳妆, 听着身旁的侍女汇报着昨夜宣玺的去处, 知道他并未去汪染的清莲阁,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可紧接着那侍女便又说道:“昨日尊主虽然未去清莲阁, 却是送了不少的珍宝去。我偷偷的问了,送的全是养护头发的灵药珍宝。” 宁竹云面无表情,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觉得怎么看怎么冷落可怜。 青萝冲那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便退了下去。 青萝便继续给宁竹云的头上,戴着珠钗,她开口说道:“夫人,看来昨日传出的那人间结发一事, 似乎是真的。” 宁竹云瞥她一眼,眼中潜藏着无奈:“是真是假又如何,这两个多月, 我可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可尊主他就是不来, 只肯守在墨染那里, 我又有什么办法?” “千户魔君明知道我这边难办,他不告诉我新的法子,反而还催促我, ”宁竹云话中也带了怨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再怎么催我,我也没办法。” 青萝提醒道:“可是再过一个月, 便是魔宫四宗族的领地和钱权重新分割。而有传言说,广义魔君与那墨染夫人似乎有所接触,若是墨染夫人趁这个时候给魔尊说些什么话,只怕,会对千户魔君不利。” 宁竹云话语凉凉:“魔君要是怕不利,那也应该再多告诉我些尊主心中爱人的事情,如今这样,藏着掖着,便是不肯信任我。我也没有办法。” “还有,我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墨染。”她银色的指甲扣在九千灵桃花木雕刻的梳妆台上,略微有些沉思:“她似乎有些奇怪,每次我利用那心爱之人引动尊主情绪的时候,墨染都能抢占先机,截断我的胜利,将尊主的目光和关注吸引过去。她似乎,知道的比我更多。” 青萝立刻否定道:“这不可能。夫人,此事我确定已经问过千户魔君,还将夫人的疑虑转告,魔君也调查过墨染夫人的背景,她年岁太小,是断然不会知道当年的旧事的。而当年之事,就算在整个千户妖族,除了千户魔君之外,也没有太多人知道的。” 青萝咬咬唇,又继续说道:“魔君对夫人的问题很是不满,他认为,夫人是在拿墨染夫人当借口,想要套取更多的心爱之人的信息。” 宁竹云冷冷一笑:“他云修又怕什么?我人已经在这魔宫之中,就算知道的再多,还能翻出天去吗?他这样和我合作,又防着我,才真是叫人恼火!” 青萝闭了嘴,却是没有应这话。 宁竹云和云修的关系,她处在中间,自然很是清楚。若说千户魔君为什么防范宁竹云,也只因为宁竹云这人心机太过深沉,千户魔君怕养蛇终会被咬,若是没有可以提供帮助的信息牵制,只怕宁竹云知晓所有的过去故事之后,便可随时选择和其他的魔君交易。 青萝虽然明为宁竹云的侍女,实际上却是云修派来监视她的。她已经是派过来的第三个人了。 前两个,都死于非命。 青萝也算是幸运,在宁竹云的眼里,她虽然不够忠心,但这种不忠心的圆滑,反而是双面的。 她不对宁竹云忠心,也不对云修忠心,她只当一个消息的传递者,在各自的那一方里面办好自己的角色。 青萝知道,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够活命。 宁竹云虽然心中生闷,发了这样一通火,倒也冷静了些,她今日起的晚,装扮好后,并没有胃口吃饭,便只叫人上了一碟点心,随意的吃了两口。 青萝上前,给她捏着肩,软声劝道:“夫人,我们缓两日后,再试试别的法子吧。” 宁竹云哼了一声,虽说没同意,但是也没反对。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魔宫之中,如果想要活的好,那么只有抓住宣玺才行。 发脾气归发脾气,宁竹云希望的,便是青萝识趣的将自己的不满传达给云修。而她自己,却还是会想办法,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青萝知晓宁竹云情绪缓和,便又说了话来讨她的欢心:“这些日子,尊主也未曾见蓝珠夫人,想来她重月节那日虽然重获恩宠,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而墨染夫人,现在也不搭理她了。蓝珠夫人,现在虽然没有被禁在宫内,可却无颜出门,只怕,比当初被禁之时,还难受百倍不止。” 宁竹云轻笑,伸手取了玫瑰糕,放入口中:“不入流终究是不入流,当初蓝珠以为搭上墨染,还沾沾自喜,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如今,也成了弃子了。” 她们一主一仆说的正开心,便有侍女前来通报:“夫人,清莲阁的墨染夫人正在门外,想要来看望夫人。” “墨染?”宁竹云的眼中闪过厌恶:“她怎么会来?” “让她等上一会儿,再说我睡下了,”宁竹云恶意的笑,可见那侍女转身离去,便又将她叫住:“我说笑的。墨染夫人大驾光临,当然要将她好好请进来了。你请她去外厅,我很快就出来。” 那侍女应了,便离开了。 宁竹云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不喜,却很快消失,她看向一旁的青萝,难得的称赞了一句:“青萝,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意。” 青萝笑笑:“谢夫人夸奖。” 她伸手递了锦帕过去给宁竹云擦手,然后才扶起宁竹云,跟着她,一起往外走去。 汪染正在外厅坐着,幽虹站在她的身后随时侍奉。 蛛儿耐不住性子,觉得无聊,便蹲在一旁的凳子上面,数着自己的手指上的纹路玩。 听到侍女通报说宁竹云很快便来,汪染露出程式化的笑容,并未说话。 宁竹云不会不见自己。 汪染很清楚这一点。 她如今独占宣玺,风头正劲,如今突然前来,宁竹云心里必定好奇,且宁竹云并不是个能退的性子,她一定会和自己对峙,看看自己今日前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汪染的目的很简单。 她只是想告诉宁竹云一些事情,仅此而已。 宁竹云很快便出来了,她笑的浅淡,坐在了外厅的主座上面,看着汪染,问道:“墨染姐姐可真是稀客,不知道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汪染也笑:“也没什么事,只是许久未见妹妹,有些想,便来看看。” 这话说的,在场的人,估计没有一个人会信。 汪染也不想过多的客套和废话,便继续开口说道:“我还有一些私话,想跟妹妹说,只是,如今妹妹这外厅之中,人多眼杂,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只怕不好。” 宁竹云了然,她冲青萝使了个颜色,青萝便让其他的侍女,都退了下去。 汪染仍看向宁竹云:“这话,青萝也不能听。” 青萝一怔,随即看向宁竹云。 宁竹云眼神凉凉,面上却挂着笑意,声音温柔的仿佛当汪染如亲姐妹一般:“姐姐带了人才伺候,却不许青萝留在我的身边,这未免,有些不太妥当。且妹妹用着青萝已经习惯了,若是离了她,只怕,会有些不舒服。” 汪染对上她的眼,开口说道:“蛛儿和幽虹,也会跟着青萝出去。” 这话让宁竹云也略微一惊,她只思考了一秒不到,便命令道:“青萝,你出去。” 青萝有些踌躇:“夫人……” “出去。” 青萝虽不甘愿,却还是应了:“是。” 汪染也吩咐道:“幽虹,你带着蛛儿跟着青萝,一起出去。” 蛛儿听了这话,没等青萝动,自己就先从椅子上面蹦了下来,几个纵身腾跃,便冲出了房间内。 青萝和幽虹,紧接着,也慢慢的走了出去。 房间之中,只剩下了汪染和宁竹云两人。 宁竹云开口问道:“墨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汪染看她,有些犹豫,却终究咬了咬唇,下狠心一般,开口说道:“宁竹云,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宣玺为什么只肯去我那里?” 宁竹云有些讽刺的说道:“自然是因为尊主喜欢姐姐。” 汪染知道宁竹云心气不顺,她听了这话,只冷笑一声,说道:“喜欢?呵,宁竹云,若是魔宫之中的其他夫人被蒙在鼓中,我还相信。但你,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云懿的存在。” 云懿这个名字,对于宁竹云来说,是陌生的。 但她听汪染说出,立刻就意识到,这是那宣玺心爱之人的名字。 如今汪染说出,就证明汪染也知道这人的存在,那么她之前关于汪染的猜测,便是对的。 宁竹云立刻反问道:“你知道云懿?” 汪染点了点头:“云懿是千户狐妖,宣玺的心中,只有她一个人。即使云懿死了,他的心中,也只有她一个人。而我们这些魔宫的夫人,也都只是云懿的替身而已。他对我们好,也只是因为在我们的身上,看到了和云懿相似的地方。” 云懿的出身,宁竹云并不清楚,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听了汪染所说,她才知道的。宁竹云知道的只是,自己在跳舞和样貌上,与那心爱之人,有相似之处,所以云修才会选中自己,所以,宣玺才会喜欢自己。 宁竹云感觉嘴唇发干,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露怯,随即掩饰性的拿手帕擦了擦嘴,又问道:“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汪染笑笑,笑容之中,透着些寥落,配上她今日略有些憔悴的容颜和暗沉的衣服,越发显得汪染没有什么精神了。 第92章 汪染说道:“我跟你说这些, 便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这两个月来, 你看到了宣玺对我的宠爱, 也看到了我对他的独占,如今, 我想给你拥有这一切的机会,只要你想,我现在的一切,便全部都是你的。” 宁竹云一怔,随即笑道:“墨染,你是傻了吗?” “还是,你当我是傻的?”宁竹云说道:“当日韵花园之中,那美人面牡丹的事情, 难道你忘记了吗?你忘了,我可没有忘。” 她声音沉沉:“我可不会给你害我的机会。” 汪染笑笑:“宁竹云,你这个人, 最大的问题, 就是过早的给自己造就敌人。” 汪染说道:“这些时日, 我的过去, 你应该早就查清楚了吧。那你应该清楚,我是被迫回到这魔宫之中的。我回来的时候,我想的, 只有逃走,只是,你对付我的行为, 迫使我不得不当你的敌人。” “那放在我宫中的幽罗璧,便是你派人放的吧,”汪染笑的不屑:“你先与我为敌,难道,如今还要装作无辜,抱怨我对付你吗?” 宁竹云本想反驳,但对上汪染眼中的笃定,便也承认了:“回来的你,得了那么多关注和赏赐,自然便是敌人。” 果然是宁竹云下的手,汪染本来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如今宁竹云承认,便又给了她一个必须死亡的理由。 害过自己的人,甚至是几次三番想要害自己的人,汪染并不打算放过。 汪染说道:“我并不想当你的敌人。只是你先对付我,我为了能有命离开这里,便只能防范。” “那牡丹美人面的事情,便是给你的小教训,让你知道,不应该轻易的招惹我。”汪染的眼中闪着狠意,如同星夜中的奔狼,虽未嚎叫和呲牙,可却能够震慑行人,她继续说道:“至于重月节那次追月舞,我本没有跳的打算,但既然被广义魔君要求,我又担心你得势之后对我下手,便彻底的粉碎了你利用追月舞吸引宣玺的打算。” “也是因为那次,”汪染笑笑:“我便知道了,你和云修之间,必定有所合作。也是了,那云懿也算是云修的姐姐,她的事情,云修必然知道很多。” 宁竹云眼睛微眯,她看向汪染,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在候云殿内,宣誓的内室之中,有一个暗格。”汪染将声音压低,轻声说道:“那暗格之中,放了一副画,一副宣玺给云懿作的画。” “宣玺在那画中,封存了他关于云懿的所有记忆。”汪染说道:“八年前我逃离之前,曾经翻到了这画,我往那画中探入了灵力之后,便看到了那些记忆。宣玺和云懿的每一次相见,对她的每一次心动,我都知道。” “而你利用从云修那里得来的消息来模仿云懿,在我未出现之前,自然也是行得通的。”汪染垂了眼眸,冷声说道:“可是,我知道的更多,也更清楚,我只需要重现宣玺所见的曾经,便能轻而易举的拴住他的心。” 宁竹云的嘴唇略抖了抖,可她面上却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甚至连声音,也很淡定,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已经说过了,”汪染笑笑:“我要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拥有我现在一切的机会。” 汪染的声音冷静,却充满了诱~惑:“而你若是知晓了所有, 那么云修,对你也没有了价值和威胁,宣玺便是你最大的依仗,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宁竹云反问道:“你就不怕我对付你?” “这种担心,我确实会有。”汪染说道:“只是,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她冷冷说道:“本来,你与我为敌,我便想起了蓝珠,教了她些法子,让宣玺对她重新痴迷。我所希望的是,蓝珠能够让宣玺忘记我,让宣玺不要再来关注我,那么我便可以专心思考离开的事情。只是,蓝珠还是太无用了些。” “宣玺还是不会放过我,”汪染的眼里添了厌恶,却又很快消失:“既然蓝珠做不到,我便想到了你。以你的能力,你可以做到这一点。我想要的,是和你的合作。我告诉你这件事,而你可以帮我迷惑宣玺,让他分不出心思,放在我的身上。” “你这样将自己的底牌,翻了出来,就不怕我不答应吗?” 汪染的脸上闪过明显的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勉强笑笑:“那灵画不是普通的灵画,若是想看到封存的记忆,还需要特殊的功法才行,我不教你这个,你什么也做不了的。” 宁竹云的目光,细细的描摹着汪染的脸,她的瞳孔极浅,似乎想要将汪染这个人给看透。 宁竹云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道:“我需要时间来想一想。” 汪染有些急切的身体前倾:“你要想多久?” “若是我想好了,会去找你的。”宁竹云淡淡说道:“墨染,你突然前来,与我说了这么多,我自然没有办法直接相信你,我需要些时间,来确认你话中的真假。” 汪染眼中虽急切,却很快恢复平静,她站起身来:“好,那你便想一想。” 汪染转身要走,末了,却又添了一句:“若是你和我合作,这魔宫之中,还有大把的夫人愿意。你可不要想太久。” 宁竹云笑笑:“夫人放心,我会很快回复的。” 她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几乎是有些友好的将汪染送出了门去。 两人宾主尽欢般的客套,直到彻底分开,她们脸上的笑容,全都瞬间就消失了。 青萝陪同宁竹云站着,她看着汪染的背影,开口问道:“夫人,墨染夫人都跟您说什么了?” 宁竹云眼神中潜藏着复杂的情绪,却是开口说道:“她让我帮她离开魔宫。” 青萝吃了一惊:“这,她怎么会找夫人?而且,这事若是让尊主知道了,可不得了的。夫人你没答应吧?” 宁竹云笑了笑:“我说我要考虑考虑。” “夫人不拒绝?” “我倒要看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宁竹云垂眸看向青萝:“这事,你就烂在肚子里,不要叫云修知晓。” 青萝点头应道:“是。” 这话虽然这样说了,但两人都清楚,宁竹云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而这事传到云修的耳朵里,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青萝并不傻,她能一直活着,便是靠着她这对谁都不忠心的浑水摸鱼的本领。 而宁竹云也不傻,她放任青萝这样的存在,便是知道,没了青萝,还会有别的人。而青萝,比起以前那对云修绝对忠心的侍女来说,已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回去吧。” 宁竹云发了话,便转身回屋了。 对于汪染今日来此所说的话,宁竹云并不十分相信,她总觉得,汪染来此,有着别的目的。 至于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需要等一等,再有些别的信息,才能让她给挖出来。 至于那画,到底是真是假,宁竹云也不确定,但这倒似乎给了宁竹云对汪染占尽先机的疑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并不信任从汪染那里听来的话,若是有机会,她更想要亲自查一查。 又过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宣玺和汪染约定的三月之期到了。 三个月之后的那个早上,宣玺在清莲阁中,陪着汪染用了早饭。 他屏退了所有的侍女,亲手为汪染盛了粥。 汪染接了,只是闷头喝粥,并不多说什么话。 宣玺主动开口了:“三个月的时间到了。” 汪染“嗯”了一声,代表自己知道了。 若是平常有人这样对待自己,宣玺必然会发怒,甚至会出手将那人的头给拧下来,可不知怎么的,自从那日汪染送了他自己的头发之后,宣玺面对汪染之时,就有些无法控制的温柔和和缓。 这和缓与曾经面对其他夫人时的和缓并不相同,虽然宣玺可以温柔,但若是有人惹怒了他,他必然不会留情。 可汪染,似乎踏进了他的这个界限里面。 她这样清淡的“嗯”,让宣玺觉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可又不想发火,便又开口说道:“我今天想去巧文那里。” 这话说出来,倒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汪染扫了宣玺一眼,她觉得今天早上的宣玺,有点不同于往常,似乎有点磨叽和优柔。 而这小半个月以来,宣玺有些时候的表现,确实是有点不太寻常。 汪染垂了眼眸,猜测着宣玺的心思,嘴上却说:“这些日子,尊主想必是寂寞了。三月之期已到,墨染便不留人了。还请尊主,多找找其他的夫人,不要让她们受冷落。” 她说这话,便是故意的。 宣玺得来了并不想要的回答,脸上神情一僵,眼中温柔瞬间如同被狂风扫尽一般,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冷面冷心的尊主模样。 他起了身:“许久未见巧文,我倒有些想她。巧文瘦弱,胃口一向不太好,既然墨染夫人不想我陪,那我便去陪她用餐。” 汪染仰头看他,笑了笑:“尊主自便。” 她这话和无所谓的态度,成功的激怒了宣玺。 怒意之外,宣玺还觉得恼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生气。 可他生气归生气,却还不舍得处罚汪染,这更加让宣玺恼火。 这样的情绪,宣玺这三百多年的人生之中,从未体会到,他觉得陌生,陌生的让人有些恐惧,恐惧之余却又觉得兴奋。 汪染见他盯着自己,似乎要生气的样子,便觉得不能为了让他走而激怒的太狠,便温柔的笑了笑。 这样的温柔笑意,是最像那白月光云懿的,定能扫除宣玺的怒火。 可谁知,宣玺对上她的笑,看到她的眼睛怔了一秒后,眼中并没有什么痴迷的神色,反而还像是看到什么恶鬼猛兽一般,立刻有些慌张的离开了。 第93章 汪染没动, 她坐在座位上, 眼神淡淡的, 看着宣玺离开的背景,虽有些诧异, 却是很快就了然。 宣玺的心中,最爱的便是云懿。 他往常,也最痴迷于自己这样的笑容。 如今退避,便是这笑,没有之前的魅力了。 汪染慢悠悠的喝了口粥,唇角淡淡勾起。 看来,那头发还是很管用,宣玺终究, 还是对她有了那么一些不同。 宣玺走出门后,看到院落中那凄惨落败的莲花,心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当了魔尊已快有一百余年, 早就修出了自己的城府, 如今虽然被汪染扰乱, 但也很快能恢复如常。 至少, 他的面上,能够恢复如常。 这莲花是被蛛儿碾碎的,已经有了些时日, 宣玺往常并未在意过,可他今日要走了,看到自己亲自命人为汪染的莲花被祸害成这个样子, 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疼惜。 宣玺静静的站着,看了那莲花一会儿,便起身走了。 这一日过后,魔宫之中,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宣玺重又去了其他夫人的院内,这一次,宁竹云,蓝珠和巧文三人,属于平分秋色。 清莲阁中的莲花池也被重新修过,移植进来了新的莲花。 汪染站在院中,默默的看着,眼神之中,却没有什么情绪。 莲花种好的第二日,便又都进了蛛儿的肚子里。 宣玺时不时的也会来汪染这里,两人之间似乎一切如常,只是却有时不时的会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这一日宣玺再来,一进门便注意到了那破败的莲花,他陪汪染用了饭,见她梳洗卸下装饰,开口问道:“院内的莲花怎么了?” 透过梳妆镜中,汪染看了宣玺一眼,她从头上取下一只步摇,声音淡淡:“蛛儿喜欢,便都吃掉了。” 宣玺声音淡淡,看不出息怒:“是墨染夫人你不喜欢那莲花吧?又何必推到蛛儿的身上。” 汪染淡淡笑着,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银色蔻丹,声音中也带了凉薄的冷意:“我喜不喜欢,尊主觉得重要吗?” 宣玺一滞,迅速回道:“夫人的喜好,当然重要。” 这似乎又是宣玺一贯的普通情话,不知真假,可汪染便笑了:“尊主,我并不喜欢莲花。” 她继续说道:“我虽然是女子,但却并不爱这些花花草草,那院中莲花在我眼里,还不如我养在小厨房中的那株辣椒和我心意。” 汪染抬眼看向宣玺,说道:“尊主以后,可以不必送我莲花。” 两人的眼神对上,一时之间,似乎勾连了很多东西。 汪染并没有退,她眼神淡淡,没什么情绪,却又似乎很坚定,坚定在跟宣玺,阐明自己这个人是怎样的。 宣玺觉得胸口一热,心里有种奇怪的疏漏感。 往往他给什么,宫内的人都是感恩戴德,就算不喜欢,便也会装着喜欢。 可如今,汪染这样直白的拒绝,倒让宣玺有些无话可说。 宣玺笑了:“你若不喜欢,我不送便是了。” 汪染见好就收,她这话也是仗着最近宣玺对自己的偏爱和不同说的,若是以往,只怕这话还未出口,便被宣玺给斩杀了。 但现在,宣玺那微末的在意和可能的喜欢,便给了汪染这样为所欲为的权利。 她起了身,头上没了簪钗,一头乌黑漂亮的头发散落在身后,长发及腰,如同瀑布一般,更衬得她柔美漂亮。 宣玺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深沉,暗暗的抿紧了嘴唇。 三日后,清莲阁的院子中,便种起了辣椒。 汪染站在院中,看着花匠一棵棵的移植和栽种,还有旁的放的其他的一些少见的蔬菜香料,出神站了许久。 若没有东方木,也没有那原书剧情的提醒,这样的宣玺,是人,就难免会动心。 可惜,她的心,早就被刺激的冷硬了。 汪染面上带笑,往前走了几步,似是随意的问道:“这辣椒,能在魔界种活吗?” 那花匠低了头,回道:“夫人放心,我们会专门开辟法阵培育,平常也会时常看顾,这辣椒很快便能长成的。” “那就劳烦你们了,”汪染笑笑:“不知你叫什么,若是这辣椒出了什么事,我还能派人去那花房找你。” 那花匠闻言也不抬头,只低头闷声的回了话:“禀夫人,小人叫远宁。” “远宁,”汪染默默念了,笑了:“你这名字,倒也雅致。” 远宁回道:“谢夫人夸奖。父母起的名字,便也就这么用的。” “幽虹,给赏。”汪染吩咐道,而后她看向远宁:“我这一院子的辣椒,可就辛苦你了。” 远宁领着其他花匠自是谢恩,然后汪染便回了屋内,留他们继续干活。 这些时日,宣玺除了去往各处夫人那里之外,偶尔也会召夫人去候云殿内。 三月之期一过,他就恢复了往常。 汪染坐在屋内,听着侍女的汇报这几日宣玺的去处,之后便点点头让她出去了。 宣玺已经往候云殿内召了宁竹云两次了,那么可能再有那么一两次,宁竹云就会按耐不住动手了。 汪染在等。 当日的所说的话,半真半假,宁竹云未必全信。 可汪染知道,自己还在魔宫之内,云修还在外催促,那么宁竹云便不能稳得下心来。 只要宁竹云有想要独霸魔宫的欲~望,那么她就一定会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 因为,任是宁竹云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汪染竟然能够知晓这书中一切,从而构陷于她。 鱼饵已经洒下,汪染要做的,便是等着宁竹云上钩就好了。 又过了约半月有余,宣玺又召了宁竹云来候云殿内。 深夜,宣玺已经熟睡,一直闭着眼睛的宁竹云却睁开了眼睛。 她感受着宣玺的呼吸,悄悄的起了身。 那日汪染说的话,宁竹云虽然并没有全然相信,但是也记在了心里。 再加上之后,汪染又派人来问过几次,虽然都被宁竹云给挡了回去,但宁竹云心里清楚,汪染恐怕是心里着急了。 那日汪染的急切和最后的慌乱,让宁竹云确信,汪染可能也有些后悔,过早的将这个底牌给交了出去。 宁竹云也担心,汪染是装出来哄骗自己的,所以,她一直按兵不动,分析着汪染那日来的时候,所说的话。 前两次宣玺将宁竹云召入候云殿的时候,她便趁着夜间,找到了汪染所说的暗格,也找到了那画,甚至将那画给打开了。 虽然宁竹云从未见过云懿,但她见到画的第一眼,便几乎确信了汪染的大部分话。 只因为,宁竹云能够在每一个魔宫夫人身上,看到这画中人的影子。 想到汪染所说的那封存记忆之事,宁竹云虽有些心动,但还是将画放回了原位,没有敢轻举妄动。 她命人打听了不少事,确认这记忆封存以及读取之法后,便安了心,等待着宣玺的下一次召入。 汪染确实很有可能设局害自己,可宁竹云想着,她如今暗自不动,也不与汪染有所接触,隔得这么远,彼此又没有交集,汪染还怎么能害自己? 而她可以趁着机会,靠着那画,釜底抽薪。 宁竹云清楚,汪染因为过去之事,与宣玺还离着心,偶尔故意模仿云懿,也是为了解一时之急,多是敷衍。 可她不同,若是她得了这些记忆,她能够模仿的更像,更用心。 到时候,她宁竹云得了宣玺的全部关注,就算是云修,也奈何她不得。 这一晚,宁竹云等着宣玺睡着了,便打算探入灵力,去看那画中的记忆。 宁竹云展开了那画,看着那画中温婉的狐妖美人,感受着画卷上封存的灵力,她重新回头看了宣玺一眼,确认宣玺熟睡之后,便沉下心来,将身上的灵力,探入了画中。 灵力入画,触碰到的却是虚无。 宁竹云皱眉,正要再输入灵力,却发现眼前的画卷上,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手上轻飘飘的,画像瞬间崩裂,宁竹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沾满了墨汁和纸屑。 她双手颤~抖着,脑中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猛然意识到了这才是汪染的局。 这画上灵力氤氲,可却不是灵画也不是凡画,怎么竟连丝灵力都禁受不住? 而汪染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可宁竹云已经没有功夫想了,恐怖的威压自身后传来,彷如巨浪翻滚袭来,将宁竹云掀倒了一遍又一遍。 宣玺的眼中,含着盛怒,他看着凝注于手上的墨汁和纸屑,表情扭曲的不成样子,往日的俊朗和柔情全然不在,只剩下了愤怒:“你该死!” 宁竹云手抖个不停,可生死之间,也顾不得许多,便想要张口试图解释。 可她还未发出声音,便有一只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喉咙,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宣玺的眼眸红的暗沉,脸上满是愤怒和疯狂,他周身魔气暴涨,瞬间便覆盖了整个魔宫。 宣玺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你该死。” 宁竹云对上那双眼睛,她的手,无力的抓着宣玺的手,脸现痛苦和挣扎,想要哀求,却又猛然觉得凉薄和无计可施。 是了,她们所有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如今,她毁了宣玺心中珍贵的画,又怎么能活着呢。 汪染这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下的一步好棋。 宁竹云一贯娇弱,如今细细的脖颈握在宣玺的手中,她感受着心肺的灼痛,眼前渐渐模糊。 “咯嘣”一声,宣玺掐断了宁竹云的脖子。 他猛地将她一扔,看着地上那脖子歪扭的躯体,怒意却不减,便又扔了一个咒术过去,将宁竹云的尸身全部吞噬了。 宣玺站在一旁,睁眼看着这一切,不知怎的,他的眼眶也渐渐的红了。 第94章 出窍修者的威压以候云殿为中心, 瞬间就笼罩了整个魔宫。 汪染自睡梦中醒来, 她呆坐在了床上一会儿, 心里意识到宁竹云此时应该是已经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杀人。 有些恍惚,也有些兔死狐悲的寂寥。 也许等到白月光云懿回来, 自己便会成为今天的宁竹云。 侍女幽虹踏进内屋之中,看着汪染,说道:“夫人,你醒了。” 汪染挑眸看她,一时之中,眼中仿佛藏着黑雾,将所有的情感都埋葬,她起了身, 吩咐道:“给我穿衣吧。” 此时正是宣玺心神震荡之时,她不能错过。 幽虹忙靠过来,给汪染选衣服。 汪染看到衣柜之中的那些衣服, 淡淡说道:“就穿那件浅紫色的琉璃裙吧。” 这件衣服, 在汪染来到这里之后, 从未穿过。 因为那衣服, 并不十分云懿。 可这一~夜,汪染想要的,就是抹去身上关于云懿的印记, 她要宣玺记得她。 汪染换好衣服后,便吩咐幽虹道:“子青这两日跟我提过,她思念家里, 你告诉她,这两天她可以出宫回家看看。” 幽虹点头应道:“是。” 外间蛛儿本来醒了,小小的银色弹丸在桌子上一滚,便要化成人形。 汪染看了,便说道:“蛛儿,你继续睡吧,幽虹跟我去就行了。” 蛛儿心思不多,便就听吩咐,她滚了两滚,便又安然睡去了。 汪染便带着幽虹,拿一盏灯,向着候云殿而去。 路上汪染也看到些出来打探消息的婢女和侍从,却没有人敢像汪染这般胆大,竟然直接就去了候云殿。 汪染一路走着,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便觉得应该是稳妥了。 在宣玺的心中,云懿便是那根扎的最深的刺。 宣玺为云懿所做的那副画,本只是普通的人间画作,探入灵力也没有关系。可宣玺为了保存这画,找了灵画派之人封存了灵力,那画中无灵却又有灵,便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并不像正常的灵画一般,可以随意探入灵力。 若是有人想要探入灵力,那画中的灵力平衡便被打破,当即便会毁掉。 而宁竹云不知那画的特别之处,即使不信汪染所说,也会探入灵力试探,只要她探入灵力,那副画必毁。 毁了那画,宣玺应该不会给宁竹云开口的机会,他会当即将她灭杀。 虽然杀了宁竹云,但那画却是已经毁了,宣玺这个时候,应该也很不好受。 汪染要做的,便是趁虚而入。 等到她们到了候云殿外,想要求见的时候,碧落却将她们给拦住了。 她脸上仍带着笑,可那笑却未达眼底,几乎是有些程式化的跟汪染行礼,开口说道:“墨染夫人,尊主此时,并不想见人。” 汪染也笑:“你还未禀报,怎知尊主不想见我?还请碧落帮忙通传。” 碧落不笑了,她没有动,而是伸手指路:“墨染夫人请回。” 虽然碧落只是一个侍女的身份,可谁都知道,她是宣玺身边最看重之人,很多时候,她也代表了宣玺,魔宫之中,并没有人愿意得罪碧落。 如今汪染和碧落对上,她敏锐的察觉到,碧落对自己,似乎有某种敌意。 否则,她不会直接做主,便要将自己赶回去。 这在原文中,是没有发生的。 原文中,碧落后来,甚至还很是看顾女主,对她也颇有照顾。 如今那白莲花女主被蝴蝶成自己现在这般模样,连碧落也变了吗? 汪染淡淡看她一眼,却是没动,她的目光,落在那候云殿的门口,猜测着此时宣玺的情况,末了,汪染忽然开口,朗声说道:“清莲阁墨染求见尊主,请尊主召入。” 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静滞了一般,宣玺刚刚的魔气暴动,以及昭示了他的坏心情,没人想到汪染竟然这样的大胆,竟然敢在门外直接开口求见。 门内,一如那暗沉的阴影,等了一会儿,宣玺沉沉的声音传来:“你回去。” 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汪染这么闹,早就尸骨无存了,可如今宣玺竟然只是让她回去。 碧落心中不喜,却还是挂了笑:“墨染夫人,请回吧。” 汪染却不看她,她继续冲门内说道:“宣玺,你让我进去,给我个机会,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 这话,在原文中,女主也曾说过类似的。 那时白月光云懿已经归来,而宣玺求爱失败,一个人在候云殿内,只是拿着云懿的画像痴痴看着,并不出来。 碧落当时也不是一个阻挡者的身份,她请了女主过来,女主便声声带情,喊开了宣玺的门。 碧落冷了脸,她见汪染不动,便示意一旁的魔宫侍卫,吩咐道:“请墨染夫人回去。” 汪染没动,她见侍卫上前,便从怀中拿出那桃花木令牌,声音虽柔却带着坚定无匹的霸气:“谁敢拦我?” 那桃花木令牌,是宣玺的手令,见令便如见宣玺,一时之间,那些侍卫也犹豫着,不敢上前了。 碧落呵斥道:“墨染夫人,这令牌是尊主给的,如今尊主已经命你回去,你还要纠~缠不休吗?来人,赶她回去!” 碧落这话,便是给这事定了音,即使汪染手中有令牌,可宣玺已经亲自下令,那这令牌便是无用的。 汪染却仍旧没有看碧落,她冲候云殿内喊道:“宣玺,你若是让我走,那我边走,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候云殿内暗沉,却并没有声音。 汪染垂了眼眸,便冲身边幽虹说道:“我们走吧。” 她转了身,虽说今日没能进那候云殿内,但是这一番动作下来,总能给宣玺留下点印象,便也该知进退了。 太过冒进,总是容易出错,还是得徐徐图之才行。 汪染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后殿内便传出宣玺的声音:“你进来。” 这话一出,碧落一时竟没管理好表情,她脸现惊异,却是无法,只得让开了路。 汪染唇角勾起笑容,转过身的时候却又露出了几分欣喜,她吩咐幽虹回去,也不多说什么,便几乎是有些小跑着走进了那候云殿之中。 汪染直接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连灯光也无,夜明珠全部粉碎,仅有一缕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宣玺坐在地上,靠在床边,他的周身,泛着一股颓然之势。 如今听到汪染进来,宣玺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移开了目光,问道:“你来做什么?” 汪染的视线一扫,看到那打开的暗盒,以及地上残留的一点纸屑,便确定了宁竹云毁画身死之事。 汪染上前,俯身靠在宣玺身旁,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并没有用尊主的称呼,而是用了你,更显亲近。 宣玺此时,也并不会在意这些,或者,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汪染的称呼,只是听了这话,他就觉得心口绞痛一般,曾经过往所有的思念和回忆一涌而上,将他吞没,只留下了最终失去的痛苦。 宣玺开口,红色眼眸中,煞气全无,反而透露出一种属于弱小的慌张:“画,云懿的画,没有了。” 汪染伸手,抚上他的头发,安抚道:“画没有了,我们可以再画,你又何必难过呢?” “可是云懿,她再也回不来了呀。”宣玺抬头,看向汪染,一滴泪竟从他的眼中流下。 汪染心中一动,这云懿的力量,竟能让宣玺落泪,倒是让她没有想到的。 毕竟宣玺对外,一直是强硬霸道的形象,又怎会轻易落泪呢? 宣玺却浑然未决,他仿佛一个彷徨失措的孩子,拉着汪染的手,说道:“她怎么能走呢?她那么好,怎么能走呢?” 汪染垂眸,心中猜测着,是否当初,宣玺知晓了云懿的死亡,也是如今这般心绪呢? 只是当初,他一人孤独,身边无人,便只能将这所有的情绪全部埋藏,努力修炼突破,想要为云懿复仇。 而如今,这画毁了,反而还引动了宣玺过去的情绪。 汪染轻轻的拍着宣玺,温声说道:“宣玺,云懿已经死了。” 宣玺猛然抬头,看向汪染,赤红的眼中喷薄着杀意:“你说什么?” 汪染浑然未觉,她靠近宣玺,开口说道:“她虽然已经死了,可是我还在。” 宣玺看着她,眼中杀意消退,面露茫然之色:“可是你也想走。” “你的心中有她,我便不得不走。” 听了这话,宣玺微微一滞,他猛然意识到,是了,汪染是不同的。 她从来都说的是,她不会做别人的替身,而这不同,让她拒绝着自己,可她还会在深夜之中,冒着死亡的危险,来找失控的自己。 汪染对上宣玺的眼,她眼中光芒颤动,却是开口问道:“宣玺,你能放下她吗?” 宣玺闭了眼,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放下吗? 近三百余年的牵挂,就这般放下吗? 他靠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汪染的手,感受着手中的柔弱无骨,宣玺缓缓开口,说道:“我小的时候,便是这狐族的异类。” 汪染心中一动,知晓宣玺竟然要讲自己曾经的事情,便也用心去听。 宣玺继续说道:“我娘病弱,我又是个没爹的孩子,无论原形还是化形,那头上的一双角,却怎么都去不掉。可生在狐族,长在狐族,这样的身份和长相,便注定会被欺负。” “没有人想和我玩,每天出门,不被人推打,便是我运气好了,”宣玺笑笑,他似乎并不觉得当初痛苦,语气仿佛只是对过去一个普通的诉说:“我八岁那年,遇到了云懿。” 第95章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 ”宣玺继续说道:“那时候, 我被人欺负, 便是她帮了我。” “从那以后,我便想要追随于她, ”宣玺自嘲的笑笑:“可她是千户狐族最尊贵最纯净的血脉,我这样一个弱小的杂种,又怎么配呢?” 汪染的手,覆在了宣玺的手上,声音温柔却坚定:“你不是杂种。” “现在这话,倒是没人敢说了,我以前,可真是一直在听。”宣玺继续说道:“那时候, 我真的很弱,云懿便是我想要追随的光。她嫁人之后,一直都是幸福的, 我想要夺她回来, 却发现自己既没有能力, 也没有立场, 那样弱小的我,可能都不配她看上一眼。” “后来,云懿死了, 和她的丈夫一起,死在了族群的争斗中,”宣玺闭了闭眼, 说道:“说来也可笑,她活着的时候,我很弱小,可她死了之后,我竟然激发了血脉天赋,修为暴涨,到最后,整个妖魔两届,竟然没有人能压的住我。” “弱小的人,是没有话语权的,”宣玺话语沉沉,握住了汪染的手:“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初了,我是魔尊,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没有人能够阻止。” 汪染垂了眼眸,避开了宣玺的对视,她开口问道:“云懿知道你的心意吗?” 宣玺自嘲笑笑:“明知道配不上,我又怎么会说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虚空的地上:“你可知今晚,我为何会魔气暴动,只因宁竹云她毁了云懿的画。那是我的全部念想,是唯一的我的东西,我可以用来想起她的东西,可却被她这个女人给毁了。” “可你也该放下了。”汪染言语淡淡:“云懿已经死了,你再如何,她也不会回来。” 宣玺抬眼看她,眼眸深处是积压的红:“你怎么敢这么说?” 汪染冲他笑笑,她仰着脸,眼睛中满是宣玺如今的模样,睫毛似乎因为紧张而颤~抖,颤声问道:“如果没有云懿,你会喜欢我吗?” 宣玺一愣,他对上那双眼,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他避开了汪染的眼神,几乎是反抗一般的反问道:“那你呢?没有东方木的话,你会喜欢我吗?” 汪染眼神定定,看着宣玺,开口说道:“只要你的心里只有我这个人,那么无论有没有东方木,我都会喜欢你。” “我要的,是你整颗心。”汪染微微上前,靠近了宣玺,她眼中有着颤动的光,在宣玺的侧脸上,轻轻的落下一吻,她近乎有些悲哀的说道:“可惜,你放不下,也不肯给我。” 脸上的触感很轻,轻到仿佛没有感受,如同羽毛一般拂过,却让宣玺觉得痒痒的,有些坐不住。 那多年来心底的空落,似乎逐渐被什么填满,让宣玺有些迷惘的不习惯。 汪染却站起身来,她的手,扶在宣玺的肩上,声音沉沉,失了所有的情绪:“尊主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 宣玺却伸手抓住了她:“你别走,留下来,陪我。” 汪染低头看他,却笑的清淡:“尊主,我并不是用来给你发泄情绪的,现在的你,还是别留我的好。你需要好好想一想我的话。” 宣玺怔了怔,没说什么,却是松了手。 汪染礼貌的微笑行礼,转过了身,便走出了门去。 汪染的身后,宣玺看着她的背影,才意识到今晚的汪染,并没有梳妆,头上只松松的插了一只碧玉簪,便过来了。 她在担心自己。 所以也不作打扮,便匆匆赶来。 因为她担心自己,所以即使碧落威胁她回去,汪染还是没退 。 意识到这一点,宣玺的眼眸轻颤,却是起了身。 他看了看那地上的纸屑和墨汁,看了许久,才沉了心,挥袖一抚,那混杂着墨汁的纸屑便全部消失。 地面干净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似乎一切如常。 宣玺魔气暴动的消息,虽已经传了出去,却无人敢提。 而宁竹云这个人,也仿佛没有什么痕迹一般,就这样静悄悄的消失了。她的死,没有人敢谈,也没有人敢过问。 暖夏堂的侍女,也被分散到了各个院内。 而宁竹云身边最看重的青萝,被巧文开口要了去。 汪染对镜梳妆,听着身边幽虹的汇报,看着镜中那个装扮精致的美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可随即,她就又狠下了心。 在这个地方,无论是八年前还是现在,汪染的处境是没有变的。 她没有朋友,便不能心软,只有抛弃了那个心软的自己,才能够从这里活着出去。 这是另一个清风阁。 而许茗教过她的,都适合这里。 宁竹云死亡的消息虽安静,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子青今日出了宫,回来的时候,便转达了广义魔君契沉的话。 契沉只说,可以和汪染合作,汪染帮他影响宣玺的决定,削弱千户一族的实力,而契沉可以想办法帮助汪染离开。 汪染勾了唇,只吩咐了子青一句:“跟契沉说,他近日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若是有常去逍遥谷的手下,最好注意下。若是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传到尊主的耳朵里,最好弃车保帅,否则,大计难成。” 逍遥谷是魔界之中著名的销金窟,吃喝嫖赌,样样都全,魔修修欲,所以那里一贯很是红火。 在书中,契沉最初的失败,被宣玺和云修发现他反叛的端倪,便是起因于他的手下,在逍遥谷的一句话。 那在书中也只是略略一提,汪染并不知道具体的信息,但她这话给了出去,若是契沉知晓轻重,也自然会想办法处理的。 宁竹云死了,魔宫之中反而还热闹了许多。 蓝珠接了汪染的指示,也对宣玺热情了许多。 宣玺也常常来到清莲阁中,他与以往做派一样,却又有一些不同,有时问问汪染的过去,也常会跟汪染聊一些他以前的事情。 汪染多是安静的听着,偶尔应上两句,却不多说什么。 这一日,宣玺听了汪染讲了她幼时的趣事,突然开口,说道:“汪染,你若是想,你可以回家住一段时间。北阳城和上元宗,都可以。” 汪染一怔,就听宣玺说道:“你想出去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最后回来,就可以。” 这已经是属于宣玺的宽容和让步了。 汪染勾唇笑着,心底却如同镜湖水面,连波动也只有一丝:“宣玺,我现在,不想回去了。” “为什么?” “回家,要面对很多,而在这里,有你。” 这其实是一句很普通的情话,可宣玺却仿佛受了震动一般,在他的眼里,如今汪染的感情,便如同当初自己对云懿那般炙热。 可也正因如此,宣玺虽心动,却又觉得无法遵从欲~望,去碰汪染。 因为汪染说过,她不会做替身,要的是宣玺的整颗心。 而宣玺以前做不到,他不在意,可现在的他,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在意了。 这样想着,宣玺便开了口,说道:“汪染,我会试一试,试着去忘记云懿,试着去喜欢你,你等一等我,可好?” 听着这话,汪染却想起了原书中场景。 当时在女主跟宣玺表明爱意之后,求他放下云懿之后,宣玺也是说了这样的话,可在白月光云懿重新归来,女主跟云懿起了冲突的时候,宣玺还是毫不留情的选择了云懿。 原书中的女主等了,可最后等来的却是那样的结果。 汪染觉得凉薄,面上的笑容中透出了几分欣喜:“我会等你。” 宣玺这才笑了,他伸手拉了汪染过来,将她抱在了怀中,开口说道:“汪染,你真好。” 这话说的,竟有些小孩子气了。 汪染在他怀中,看不清此时宣玺的表情。 若说她心里完全冷硬,也并不全是,可是,事到如今,汪染也不想回头了。 她要走,而宣玺要留,这便是死结,不死不休的死结。 接下来的时间里,汪染和契沉彻底确立了合作的关系,而当初那个把契沉暴露的手下,也因为契沉及早发现,挫败了云修拿此事让宣玺对契沉防范的计划。 汪染一直推拒着宣玺的亲近,也没有让他近身,而宣玺因为也没有完全放下云懿,便也一直没有提出这点。 这个时候,汪染便将蓝珠推了出去,每每宣玺情动之时,她便请宣玺去蓝珠那里。 而宣玺的离开,也让汪染意识到,这个人即使心里对自己有喜欢,可还是意识不到他的举动,会对喜欢他的人所造成的伤害。 契沉和汪染的合作很顺利,她根据原文中的提到的一些信息,给了契沉提醒,又联合蓝珠,给宣玺吹了枕头风,在某些契沉和云修对上的问题上,偏帮了一下,打压了下云修,以至于最近云修和宣玺之间,生了些嫌隙。 云修不傻,自宁竹云死后,他虽然试图往魔宫之内再送新人,可却都被汪染和蓝珠给挡了下来,而本在宫内的巧文,不愿争斗,也便一直安静的待着,从没有掺和进来。 云修也感受到了汪染蓝珠和自己的不对付,以及来自契沉的打压,他深知宣玺很多时候都是个过于自我的人,若是长久下去,只怕当初靠着云懿的那点过去好感也会被汪染给抹去,到时候,千户一族,便会失势。 虽说当初蓝珠独宠六年之久,云修也很稳定,可今时今日,他的心里却感受到了一种危机感。 这几乎是一种防御的本能,让他意识到,汪染如今在魔宫的情况,绝对和当年的蓝珠不同。 这一日,云修又在与契沉的资源分配上,输了一筹。 他回到府中,便越发觉得如今形势,有种迫在眉睫的紧迫感。 云修摸着手中的茶盏,召了贴身的侍卫,吩咐道:“带我去看看云懿,如今时候非常,她该回来了。” 第96章 汪染听闻宣玺又从宫外迎来一位美人的时候, 本并没有当回事。 可随即她就听侍女说, 这美人并不是夫人身份, 而是暂时住在魔宫的客人,据说是千户魔君的堂姐, 名叫云懿,多年前族群混战时深受重伤昏迷不醒,外界以为她已经死了,如今养了许多年才醒了过来。 据说宣玺与云懿是旧友,听到她醒了的消息后,便将她接进了魔宫之中做客。 汪染听到云懿进魔宫这消息的时候,手几乎都是抖的,她低头见手中茶水波荡, 便将那茶盏放在了桌上,摆手让那侍女退了出去。 蛛儿在一旁,察觉到了汪染的不对劲, 她凑了上来, 一双大眼睛看着汪染, 问道:“姐姐, 你在害怕吗?” 怕,怎么能不怕,在原书中, 云懿回来的时刻,便是女主又一层苦难的开始。 甚至于蓝珠那段时期和这时相比,完全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 书中也写了,云懿归来的时刻,是血月之后,而如今,还差上个一两年,怎么现在,云懿就回来了? 她这个蝴蝶翅膀,扇动的有些太过了吗? 汪染垂眸,现在的她,还不足以和云懿对上。 而如今云懿归来,只怕云修和契沉之间的优劣形势,又要翻过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汪染一直闭门不出。 蓝珠接了她的指示,也很安静的守在扬水楼中,并不出外。 可她们不出去晃,自然会有人出去晃,很快,云懿就发现了,这魔宫之中的夫人,都和她有所相似的这一点。 云懿是心气和傲气的,她进魔宫之中,也是因为云修劝说,可如今发现,原来宣玺对自己怀有别样的心思,还收罗了这一宫的美人当做替身,云懿就觉得有些不喜。 她想要的,是纯碎的感情,而这样替身的做派,只让云懿觉得很累。 云懿这样想,便也对宣玺表现出来了。 宣玺听了,虽没说什么,但一出云懿的院门,便再也没有再进其他夫人的宫内。 同时,魔宫之中,还传出了遣散夫人的传闻。 这情况,倒是比原文中要激烈了许多。 汪染很清楚,宣玺的心里,有某种可怕的独占欲,即使这些夫人只是替身,可宣玺也不会允许她们在魔宫之外,随便乱晃的。 所以,虽然名为遣散,但实际上,遣散是假,杀死是真。 魔宫之中,有的夫人灵慧,倒也猜出了宣玺的用意。 汪染守在清莲阁内,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哭声。 她听幽虹说了,那巧文虽然没有哭,但整个眼睛都是红的,跟着侍从往宫外去了。 若说那原书中和现在这个世界中,对于宣玺用情最深的,便是巧文了。 可竟然也落得这个下场。 汪染吩咐幽虹给契沉传话,让帮忙看看能否保下蓝珠,便仍留在屋内思考对策。 若是真的能让自己走,那倒是好事。 但汪染知道,走永远都是假的话。 她倒也是可以死遁,但只要她活着,北阳城那边,就永远无法安心,总归是后患无穷。 汪染看着前来带自己走的侍卫,亮出了那枚桃花木手令,开口说道:“我要见尊主。” 这手令亮出,倒是无人敢拦,侍卫面面相觑,最终打头的站了出来,引汪染去了候云殿。 汪染的手,握紧了那手令。 她今天这一去,便是再赌。汪染只能赌她对宣玺的影响力,看看宣玺,能否给她一条活路。 可汪染来到候云殿外,却被绿珠给拦下了。 绿珠看着汪染手中的手令,一把便夺了过来:“尊主已经下令,你又在这拿着手令狐假虎威做什么?” 她瞪向跟来的侍卫:“还不带走!” 那侍卫一听,忙低了头,上前押住了汪染。 汪染暗道今日恐怕不能善了,可事已至此,便只能一搏,便开口冲那候云殿内喊道:“尊主,我是墨染,你莫要赶我走!” 这话她说的用情至深,又透露着点凄惨。 可那殿内,却仿佛没有人一般,死寂沉沉,并没有什么回应。 汪染打算再喊一声,便见那候云殿内走出来一个素衣美人。 那美人身穿白衣,明明很是素净,可周身仿佛冒着荧光一般,有种珠华之美。 只对上一眼,汪染便认出了眼前人。 来人正是云懿。 云懿只瞥了汪染一眼,她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冲碧落问道:“碧落,这是怎么了?” 虽说云懿应该是敌人,但也许能够帮助自己,汪染正要开口,就感到后颈一疼,竟被人打晕了过去。 晕倒的那个时刻,汪染竟有种终日打雁竟被麻雀啄了眼的感觉。 碧落见汪染昏迷,便冲云懿行礼,说道:“尊主要遣散各宫夫人,这位夫人不想走,便想来求尊主。君主不许在意。” 云懿的目光淡淡的扫过汪染,却是没再说什么话,而是转身走开了。 身边侍卫上前,低声说道:“碧落姑娘,尊主吩咐了,要送墨染夫人离开魔界。” 碧落眼眸低垂,她看着汪染,靠近那侍卫,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那侍卫听了碧落的话,脸色几经变化,显然有些为难,可他听碧落继续说着,终究还是点头低声应了。 ———————— 汪染再醒过来的时候,似乎是在黑夜之中。 她睁眼看着,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光亮,她似乎被什么背着,以很快的速度飞速向前。 周围响起猎猎风声,身后传来妖兽的呼啸之声。 周身灵力全被压制,汪染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阴邪魔气,正侵蚀着自己的身体。 汪染眨了眨眼睛,甚至抬了手,在眼前晃了晃。 可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汪染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些更变了脸色。 她似乎是瞎了。 汪染的手,向下探去,当摸到那光滑的软壳,感受到一丝心神牵连的时候,汪染开了口,试探着叫道:“蛛儿?” 可蛛儿并没有回应,而是猛地向前一跃,险些将汪染摔了下去。 如今的情况,显然很不对劲。 汪染紧紧抓住蛛儿的躯壳,感受着魔气的压迫,听着身后的追击之声,猜测着如今的情况。 这样的环境,便只有永行山谷了。 永行山谷之所以被如此命名,便是陷入这山谷之中的生物,只能永远前行逃窜,不得片刻歇息,否则便是死亡。 而原文中被毁眼睛的剧情,似乎也没有躲过。 看来,宣玺真的是半点情面都没有给自己。 汪染有些凉薄的笑,只觉得,偶尔的心软仿佛只是个笑话一般。 她妄图去堵一般,结果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这永行山谷,是原文中未曾涉及的地界,她对这里的信息,也只来源于看过的那些讲述魔界的书,恐怕,想要活下去,都是不容易的。 至少,那书里面所写的,便是没有人能活着离开永行山谷。 汪染伏低身体,她已经感受到身下蛛儿的疲惫和力竭,便将身上的灵力,给蛛儿渡了过去。 蛛儿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在魔宫之中,她感知到汪染受伤,便冲过去想要阻挡,可虽然她有金丹修为,在侍卫的围攻之下,也无法击破,甚至还差点命丧魔宫。 蛛儿无法,便只能先逃了出去,跟着那抬着汪染出来的侍卫,伺机而动。 蛛儿看着汪染被扔进了山谷之中。 那山谷的入口狭窄,可蛛儿看着,就觉得有种恐怖的让她无法靠近的气息。 可即使是这样,蛛儿还是一狠心,追了进去。 她找到汪染的时候,汪染周身的护体灵光几乎都要散了,有三只妖兽围着她,对她垂涎三尺。 而汪染也迷糊着,似乎正要醒过来。 蛛儿猫在一旁,抓准时机,便冲了过去,将汪染托在了身上,逃了出来。 所幸,她是汪染的妖兽,可以不用担心那护体灵光的排斥。 只是,在魔宫之中,蛛儿已经耗尽了不少的妖力,如今又被这样追着,便有些撑不住了。 她八只蜘蛛腿忙碌的前后奔走,一个不察,却是绊在了一起,猛地翻滚了出去。 汪染时时警惕,在蛛儿翻出去的同时,便猛地爆发出护体灵光,将两人团团围住。 她们团成一个球一般,翻滚着向前,最终撞到了一处崖壁上,停了下来。 蛛儿当即昏死过去,石狮子一般大小的蜘蛛身体瞬间缩小成豆粒大小,不动了。 可饶是这样,她的蜘蛛腿,仍然勾在汪染的衣服上面,用尽最后的灵力,接上汪染已经消失的护体灵光,重新构画出一个屏障,将汪染给包了起来。 这一路追逃,身后的妖兽,已经换了几波。 有中途被吃掉的,也有中途又跟上的,还有被吸引而来的魔物。 如今,它们纷纷凑了过来,绿色豆粒大的小眼睛,在黑暗之中,显得分外的可怖。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汪染的身上,仿佛那是什么美食一般。 汪染伸手在地上摸着,终于找到了蛛儿,她将蛛儿收入手中,听到周围稀里哗啦的口水声和阵阵不知名的兽叫声,面色也不免有些苍白。 如今这样的形势,对她太过不利。 虽然灵力尚在,可在这永行山谷之中,区区一个练气期,根本就是不够吃的。 而她如今又眼盲,便更是连利用身法逃脱都做不到了。 一想到这,汪染便觉得,宣玺真是心狠,为了像白月光表明心意,竟用这么狠毒的法子。 让她眼盲无措,被仍在这山谷之中,即使有周身灵力,却也只能拖长折磨,在绝望之中等死。 汪染狠狠的咬着嘴唇。 不,她还不能死。 宣玺的命,还欠着她呢。 她往手指上一摸,发现储物戒还在,稍微松了一口气,便打算从储物戒中召出谢清河的画,引谢清河出来。 可刚刚灵力刚刚探入储物戒,便觉得丹田空虚,竟隐隐有种灵力枯竭之状。 汪染知道,这是刚刚激发护身屏障的时候,消耗的有些过度了。 可如今这种情况,这是唯一的生路了。 汪染沉下心,继续往储物戒中探入灵力。 周身的灵光,渐渐变弱,薄薄的仿佛一碰就要碎裂。 一只蝎子精在周围转悠,见此不耐的上前,一钳子便锤碎了早已不堪一击的灵气屏障。 汪染心中一惊,死死的咬住唇,却仍然去召那些画出来。 已有三幅画卷,展开立在了她的身体两旁。 那蝎子精却不会被这画卷所扰乱,它的眼里,只有眼前的美食,眼见周围妖魔也都蠢蠢欲动的上前。 那蝎子精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到第一口血食,便一钳子,向着汪染的头上打去。 “噗呲”一声,绿色的血,飞溅而起。 有一黑衣剑客,挡在了汪染的身前,他左手持剑,将那蝎子精的铁钳,直接削成了两半! 第97章 剑风凌厉, 虽仅是一挥, 落下的血滴却尽数后退, 没有半滴落在两人的身上。 汪染一惊,她感受到异变, 听声辩位,也猜测到了发生了什么,忙伸手向前,用力抓住那人的衣角,开口说道:“多谢阁下救我,汪染日后必有重谢。” 手中的触感,并不丝滑,却很是柔顺, 是最适合行动的衣服料子,以汪染这些日子在魔宫之中的见识来说,这衣服, 价值不菲。 汪染心中迅速对这人的身家做了一个判断, 手中的劲力却没有松, 这人现在虽然出手救了自己, 但总还是不能轻易放手让他走掉的。 那人并不吭声,汪染似乎感觉到那人看自己了一眼,随即一股让人战栗的威压自那人身上传来。 汪染感受不到他的具体修为, 他的威压不及师珊珊那般凶横,可却更加让人恐惧,让人窒息。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汪染的退却和惧怕, 威压只泄露了一瞬,就迅速的收了回去,他本欲欺身上前,与追来的凶兽战斗,可随即感受到衣衫上的劲力,便收了脚步。 他手中持剑,平平的向前一划,看似并没有什么劲力的样子,却已有开了灵智的凶兽嗅出不详和杀意,迅速的逃走了去。 而剩余的那些,却还是呲牙咧嘴的,蠢蠢欲动的想要向前。 仿佛突然有什么信号似的,迎着那剑,这些凶兽猛地向他们两人扑了过来。 可四脚还未落地,半空之中,凶兽就全部化为飞灰。 若是汪染此时还能看的见,那她必然能够看到,有涌动的黑色气息,从那些凶兽消失之处冒起,然后仿佛被什么牵引了一般,全部被吸入了救她那人的身体之中。 可汪染此时双眼皆盲,她只感到周围突然的安静,闻到了突然吹起的风中的冷意。 带着风~尘之气的外衣落在她的身上,汪染一惊,随即感受到了暖意,那人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喑哑:“你没事吧?” 汪染拉住衣服,却碰到了那人的手指。 明明触手温热,却似乎在发抖。 两人的手刚刚碰上,那人就仿佛受惊一般,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汪染披着衣服,正要起身,就感受到那人的手,隔着衣服,扶起了自己。 他似乎礼貌到矜持,明明是身体的触碰,可汪染却感受到了某种刻意的疏离和拒绝。 那人的目光,落在了汪染的眼睛上面,漆黑的面具上,从仅有的两个圆洞中露出的眼睛中,却满是疼惜和愤怒,可那人的话却仍旧很平,似乎只是随意的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汪染挑起笑容:“没事,中了毒而已。” 她明明是在笑,可那笑容却并没有喜悦,反而染进痛意和决绝,看着叫人疼惜。 汪染没有想到,血月未到,云懿便被云修放了出来。 明明现在的云懿,伤势还未痊愈,需要继续安养才行。 而汪染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是落到了与那书中同样的下场,一双眼睛被毒瞎了。 许是这段日子过的有些顺利,一切打算都没有落空,以至于她有些过于掉以轻心了。 唯独幸运的是,原书中,作为女主,虽然眼睛被毒瞎,但是总归会有复原的办法,虽然现在对汪染来说难些,要等到血月之时采集特殊的药材才行,但是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的要好。 那人看了她这笑容,虽然想要别过脸去,可却又仿佛贪心一般,眼睛一错不错的,没有离开过汪染的脸。 那人伸手,想要从汪染的手中,取走蛛儿的本体。 汪染感受到他的意思,却并没有松手。 那人开口说道:“她本受了重伤,刚刚又耗尽了灵力,更是伤上加伤,如今退回本体是妖兽本身的自我保护,现在需要放回妖兽袋让她好好休养才行。” 汪染心中一动,开口问道:“要多久她才能醒过来?” 那人沉默了下,回答道:“若是有好的灵药,加上灵力梳理,不过三五个月便可恢复。只是要专门的御兽师才能做到,否则,若让她慢慢修养,就要两三年。” 汪染点了点头,却是收了手,将蛛儿收到了妖兽袋中。 她的头朝向那剑客的方向,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汪染没齿难忘。” 不知为何,那剑客竟有些沉默,汪染微微偏头,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回道:“于晏。” 他又重复了一遍:“于晏,这是我的名字。” 他又补了一句:“慎于接物的于,天清日晏的晏。” 汪染一愣,总觉得这样的名字介绍,有些违和。 很少有人会主动的说起明确的字。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许是这人怕自己弄混字,才刻意强调了一遍。 汪染便也回了句:“我是三水汪,三水染。” 于晏点点头:“我知道。” 这回答,总透着一点奇怪,汪染忍不住发问:“汪染和阁下以前可曾见过?” “未曾,”于晏回道:“只是我听你这名字,便只想到了这两个字。” 汪染点了点头,勉强放了心。 她继续说道:“我被人所害,被扔到了这永行山谷之中。我是修灵之人,如今又眼盲,只怕在这里,活不过多久,还希望你能帮我,护我出去,我必定会给你重谢。只要你想要的,我给的起的,我都可以承诺答谢。” 这话汪染放的是极狠极重的。 只是,她察觉到,于晏在最开始就出手救了自己,似乎也没有害自己的心思,应该也不会做出挟恩以报的事情。 汪染本还担心,万一这个世界不止融合了三本虐文,万一这个于晏也是虐文男主怎么办? 可她往常接收记忆,再不是即将和对方碰面,再不就是有所碰触,还从未有已经见面,甚至身体有所接触的情况下,还未曾接收书中信息的情况。 因此,汪染便也只能暂时将担心放下。 毕竟,无论如何,她一个人在这永行山谷中是活不下去的。而若想要离开,她就只能暂时的依赖于晏。 于晏看着汪染,他开了口:“你放心,我会护你出去的。至于感谢。” 他短暂的沉默了下,然后才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可以以后再说。” 汪染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对上这笑容,那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惊慌。 他猛然低了头,看向自己握剑的左手,眼神中透露中某种深刻的疼痛和悔意,继而又全部埋藏在沉静无波的黑色瞳孔之中。 “撕拉”一声后,汪染便感到手中被递进来一块布条。 与此同时,她听到于晏的声音:“抓住这个,我带你走。” 那布条触感柔顺,也有些熟悉,汪染不久之前,还刚刚紧紧抓过。 她心中寻思,这于晏看似勇猛杀伐,但似乎是个极其守礼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他竟然还撕了衣服让自己抓布条,倒是有些过于为自己考虑了。 但总归,于晏是好心,汪染也不会拒绝。 她伸手抓住了布条。 布条的另一端,传来沉稳有力的力量。 于晏的声音,稳稳的传来:“你想要去哪里?” 汪染眨了眨无神的双眼,出口却是没有什么犹豫,她说道:“魔宫,我想去魔宫。” 于晏又沉默了。 汪染不清楚他沉默的原因,却从手中那布条中,感受到了一瞬间的紧绷。 过了会儿,他才说道:“只有魔界的罪人,才会被扔到永行山谷之中。他们那么对你,你还要回去吗?” 汪染心中犹豫,却还是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倒是想走。可是,除非我死在了永行山谷,否则,即使我离开了魔界,我也要永远活在被抓回来的恐惧之中。若是这样的话,倒不如迎难而上。” “你的身上,被种了魔印?” 从相遇的时候,汪染就感受到了于晏身上浓重的魔气,如今听他发问,她也在猜测着于晏的身份。 于晏看上去,对魔宗的事情,并不陌生。 汪染按下心思,点头应道:“魔印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还有别的苦衷。” 苦衷这个词,似乎刺激到了于晏。 他的左手,狠狠的握在剑柄之上,似乎心中有无尽的苦痛想要宣泄。 可于晏抓着布条的右手,却一直很稳很轻。 就连两人走过的路,也全部都是平整的。 只因剑气向前,将前方所有的不平坦,都全部削平。 而周围被人气引来的魔兽妖物,离的远的,还能暂时安稳的活着,靠的稍微近些的,便都被剑气所伤,身上冒出黑色气息,又都被于晏吸收了。 汪染眼盲,自然看不到这些,她走的小心,却发现脚下别说石子,甚至连个不平整的地方都没,联想到醒时逃离时那一路崎岖,她便知道,是于晏在照顾自己。 而周围虽然隐隐响起凶兽的嚎叫声,可却没有感受到攻击,汪染一直紧绷的精神,便也稍稍放松了些。 她听到于晏说道:“我可以帮你拔除魔印。” 他继续说道:“你现在的修为,已快要筑基。若由我助力,你突破筑基,便有了足够的承受力,而我虽然修为还差些,但我修魔,在永行山谷这特殊的地界之中,可以借助此地的魔气,帮助我拔除魔印。你不会太过痛苦的。” 于晏这话,听着似乎只是简单的阐述,可更像是在说着理由和可行性,想要说服汪染一般。 汪染的脚步顿了顿,两人之间的布条一瞬间紧绷,却又很快松懈。 于晏停了脚步,黑色瞳孔对上汪染无神的眼,却是没说什么,而是在等着汪染的回答。 汪染终于开了口,她紧紧握住手中布条,问道:“要拔除魔印,需要在这里多久?” 第98章 候云殿内, 宣玺坐在内堂之中, 看着呈上来的简报。 这两天, 魔宫之中的夫人,被尽数处理。可此处的感觉, 却又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现在,很是安静。 曾经,也并不吵闹。 毕竟,没有哪个夫人,敢忤逆他,在他面前吵闹,不守规矩。 除了汪染。 宣玺虽在看着简报,可思绪一时就有些飘。 以往, 他想的多是云懿。 可如今,云懿归来,是魔宫之中最珍贵的客人。 他却又想起了已经离开的汪染。 当年云懿伤重, 如今虽然清醒, 但每日还需安心静养调息, 所以宣玺虽然想去见她, 但他的心里也知道,云懿并不是魔宫夫人,他不能这样随意的对她。 可汪染不同。 他若想见她, 其实是可以见的。 这样想着,宣玺便想要引动魔印,确定汪染的位置, 然后瞬移过去。 可谁知,宣玺虽能感知到魔印,那魔印却像是被什么屏蔽了一般,并没有什么动静。 而这屏蔽,与当初汪染借住灵气和邪影玄冰的屏蔽不同,汪染如今,似乎处在一个魔气封闭的屏障之中。 而汪染的位置,似乎还在魔界之中。 这很奇怪。 明明魔宫夫人之中,他只留了汪染的命,吩咐送汪染离开魔界的。 怎么如今,这魔印的感知还是在此处呢? 宣玺沉了目光,叫了碧落进去。 没一会儿,那屋中便传来了茶盏碎裂的声音。 碧落跌倒在地,擦掉嘴边的血,跪地行礼:“谢尊主不杀之恩。” 宣玺看她,声音阴沉的可怕:“你去暗堂吧。” 碧落身上一抖,显然那暗堂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可她还是行了礼,应道:“是。” 宣玺没有想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碧落,竟然会背着自己做下这样的事情。 可也正是因为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所以,这事她才能做得。 他想到碧落所说的话,听到汪染当时的情况,便有些坐不住。 宣玺本想去找汪染,可一想到云懿口中淡淡的不喜,便又有些犹豫。 和往常的霸道决断不同,一旦涉及到云懿的事情,宣玺便也变得有些瞻前顾后,婆婆妈妈起来。 末了,宣玺没有亲自动身,而是打算派人进永行山谷之中去找人。 他刚叫了侍从进来,正要吩咐下去,可宣玺只开口说了一个,就猛然感觉心神一松,那一直存在的魔印联系,消失了。 联系消失,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魔印被拔除,另一个便是宿主死亡。 汪染修为不高,永行山谷又妖兽重重,她自然是无法拔除魔印。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宣玺抿紧了唇,手搭在桌子上,猛然觉得心脏刺痛,这感觉,与当初知道云懿死亡的时候,并不相同,却有些相似。 当初云懿死去,宣玺只觉悲痛万分,惊觉嚎叫。 而现在,他感受到了同样的屈闷,甚至生出了一点后悔,他不可控制的想起了,初见时汪染惊慌的笑意,她将自己困在幻阵时那一脸的狡黠,还有,她割了头发,将那香囊送给自己时候的情意拳拳。 润物细无声。 似乎,在宣玺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汪染的存在,便如涓涓细流,一点一滴的融入到了他的生活之中。 跪地的侍卫正等候吩咐,他见宣玺刚开口说了一个“你”字,便不再吩咐,似乎有些出身,便出声道:“尊主?” 宣玺这才回了声,他挥了挥手:“罢了,你下去吧。” 这声音中,带着沉重的无力感,让那侍卫有些不相信,这话竟然是出自宣玺之口。 他是整个魔宗之中,最强大的魔尊,如同一把插在魔界泥土中屹立不倒的剑,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象征。 可如今,这剑身之上,似乎有了裂痕。 那侍卫心中不免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可他随即意识到这想法太过危险,随时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命,便忙退了出去。 ———————— 永行山谷内。 山壁刀切一般陡峭,却在半空的位置处,有一处凹陷。 那凹陷周围都是剑砍下去的痕迹,显然是被人为开凿出来的。 汪染双眼紧闭,仿佛刚从水里出来一般,浑身上下都被汗给浸湿了。 于晏脸上仍然覆着那黑色面具,他的右手,隔空贴在汪染的右肩上,有一个扭曲的莲花般样式的黑色~图案,从汪染的肩上被他拉了出来。 那正是宣玺种在汪染身上的魔印。 这魔印一离开汪染的身上,便也如同那些曾经的黑色气息一般,迅速没入到了于晏的身体之中。 汪染感觉到身上一松,右肩膀上酥麻疼痛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松了劲力,将头靠在一旁的岩壁之上,一直紧紧咬住的嘴唇,总算松了口气出来。 她的右手,一直紧紧攥着,如今却也没有松。 清淡的冷杉幽香,一直环绕在身侧。 筑基成功之时,夺魂铃便被汪染召了出来,那一时刻的香味,才最为浓郁。 可冷杉味道,即使再浓郁,闻起来也很是清爽。 之后,汪染便请于晏帮她拔除魔印,这个过程中,汪染便一直将夺魂铃攥入右手之中。 虽说自相见之后,于晏一直在帮她,救她于水火,又助她筑基,如今又为她拔除魔印,可过往的一切,让如今的汪染不敢再轻信。 即使于晏一直都在帮自己,她的心里却还是存着防备,思考着一句为什么? 因为找不到理由,也没有理由。 若是以前的汪染,她相信预热为善,受了这样的帮助,便只想着他日回报,不会有半分的防备之心。 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汪染再也不敢轻信了。 夺魂铃一直在手中,即使魔印拔除的过程之中,真的生了什么变故,她靠着夺魂铃,也许还能有一战之力。 幸运的是,于晏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一直很安静,甚至从未触碰到汪染的身体,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开口提醒几句,寡言到了极致。 如今魔印拔除,于晏的额头上面,也染了薄薄的汗意。 他还未擦汗,便先上前扶起了虚弱的汪染,将她扶到石床旁边,让她躺下休息。 汪染的头上也浸了汗,她双目无神,看向于晏的方向,微微露笑:“于晏,你帮我的太多了,我再说感谢的话都觉得说的太多,快要无法开口了。” 于晏看向汪染,犹豫着伸手,想要给汪染擦汗。 可他一番纠结之下,刚有动作,就见汪染抬起胳膊,拿起薄薄的手绢,擦掉了额上的汗。 于晏收了手,仿佛刚刚并没有如此想法,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之中:“你不必谢我。” 汪染仍旧是笑,她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于晏,你为什么要救我帮我呢?” 于晏神色平静,他的心中,早就料到汪染会有此一问,答案早就准备好了。 他开口说道:“我本是修灵之人,后来遭遇变故,为求力量,便转而修魔,来到这永行山谷之中修行。我在这里,难得能遇上你这样一个修灵之人,便是有缘,自然不能看你死在此处。” “而且,”于晏看了汪染一眼,见她虽双目无神,但似乎集中注意力在努力听着,缓缓说道:“我也曾有过险些丧命的时刻,自然明白心中希望有人救助的心情。当初,有人救了我,如今,我便也想要救你。” 汪染笑着开起了玩笑:“如此说来,我倒是应该感谢当初救你的人了。” 于晏的眼神,几乎是有些温柔的落在了汪染的身上,黑色的面具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低沉的声音中掺杂着笑意,从面具之后传来:“你说的很有道理。” 汪染继续说道:“于晏,等休息好了,你能先送我去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 汪染没有犹豫,直接开口说道:“刚刚你助我突破筑基之时,因为我本命法器的特殊性,我之前被人用幻术封存的记忆恢复了。我想起了在这永行山谷之中,还存在着一处我可以去的地方。” “魔宗之中,明面上有刑法修医财合六堂,其实还有一个暗堂,就藏在永行山谷的周围。” 于晏的眼神抖了抖,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左手,问道:“这暗堂是做什么的?你又怎么会知道?” “实不相瞒,我曾经误入过暗堂,”汪染笑笑:“当时我遮掩了面容,还想办法放出了一些被暗堂困在地牢的凡人。至于这暗堂是做什么的,我不太清楚,主要应该也是在处理一些魔宗中无法挑明的事情吧。” 汪染这话,说的大多都是真的。 唯独最后那句是假的。 暗堂的存在目的,毕竟也算是特别隐秘的事情,现在就这样告诉于晏这个不知身份和来路的人,并不是很妥当。 而汪染这样托盘而出,并不是因为她信任于晏,而是她想要通过这话,让于晏认识到自己的价值。 暗堂这样见不得光的存在,她都能打探出来,混进去救人,说明了她的能力。而她所知道的暗堂的其他的信息,也都会有一定的价值。 可于晏却并没有汪染想的那么深,此刻他的心神,全部都被刚刚汪染的话所占据。 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混杂着某种懊悔的情绪。 低沉的声音中,似乎压抑着无尽的情绪,于晏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有八~九年了吧。” 于晏又问道:“你可记得,当初都救了什么人吗?” 汪染摇头:“我当时也是孤注一掷,拿命搏着去救人的,并没有注意到,当时都有什么人。” 于晏看着她。 心里的话几乎要忍不住吐出。 他想告诉她。 她救的人中,就有他。 原来,她早就救过他。 第99章 清莲阁中透露出一种凄凉衰败的景象。 宣玺目之所及之处, 都没有半分人气, 就连那荷花池中曾经精心养护的莲花, 也都凋残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仿佛清莲阁中鲜活的一切,都随着汪染的离去而消失了。 宣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今日本想去见云懿,可走着走着,却来到了清莲阁中。 如今院中唯一存活的,甚至生长的还能顽强繁茂的,便是那种在一旁的辣椒了。 宣玺看着那辣椒,嘴中仿佛又感受到了那刺激的冲鼻的味道。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汪染骗自己吃辣椒时晶亮的泛光的眼睛,以及那飞扬中透着狡诈的表情。 “宣玺。” 耳边忽然传来温柔呼唤的声音,宣玺略微一怔, 几乎有些不敢相信的缓慢转头看了过去。 清莲阁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绣月裙的宫装女子。 那一双眼睛中,透着温柔, 熟悉的让他以为汪染回来了。 可随即, 宣玺就看到了那女子身后跟随的侍女随从, 他定了定神, 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云懿。 明明之前他都是借着这双眼睛去想念云懿的,怎么今天, 他看到云懿,却是将她当做了汪染呢? 最开始,云懿并未察觉到宣玺的走神。 虽说宣玺对她有爱慕之心, 为了她潜力爆发,统一魔界,可是对于云懿来说,她曾经的人生记忆中,并没有宣玺的存在。 即使对于宣玺所说出的两人的初见,云懿也觉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她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这样帮助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又太过平常,她并不记得宣玺,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孩子。所以,她对宣玺所说的那段回忆又很陌生。 但云懿知道,如今的千户狐族,虽然面上看上去荣光不断,但却因为命运全被牵挂在宣玺的喜怒上,便显得有些岌岌可危。 而云修冒险将她唤醒,便是存了让她利用宣玺歆慕的目的。 云懿并不喜欢这样的利用,但她更在意的是千户狐族,而在家族大义面前,个人的喜欢和不喜欢,便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住进魔宫后,云懿对宣玺,一直都是维持着距离。 今日因为云修的催促,让她不要太过冷淡,她便询问了周边的侍女,来这里找宣玺了。 云懿见宣玺怔然看着自己,便又开了口,问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就像她这个人一般,将所有的锋芒都藏在了柔和的皮囊之下,如一颗圆润的珍珠。 而珍珠看似华美脆弱,便让人忽略了它也是经历过蚌壳层层磨砺淬炼而成的。 曾经的云懿,当年她随夫战死,是所有人从未想到的。 温柔的人,烈性起来,便是让人怕,更让人敬。 宣玺听到这问话,定神一看,确认眼前的人是云懿,才开口说道:“不过是想起一个旧人罢了。” 随着这话语,宣玺的目光,扫过了整个清莲阁,在那满院的辣椒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的移开了。 云懿察觉到他的情绪,开口说道:“其实,你不必为了我,而遣散其它人的。” 宣玺的目光,重又落在了云懿的身上,他说的坦诚:“这些人,本来就是因为你而存在的。如今,你回来了,你不喜欢,那么她们便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这样的坦诚,却也如同情话一般。 可云懿看着他,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那是曾经她的挚爱,不爱言辞,常年冷着一张脸,却在最后的战场上,轻轻的擦去她脸上沾染的血迹,在她赴死之际给了她最后的温柔,袒露了所有的爱意。 那是个不在的人了。 云懿眼神微闪,她转过身,避开了宣玺的眼,边往外走边说道:“听说韵花园的美人面开的正好,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赏花?” 宣玺面上一喜,瞬间就将汪染抛在脑后,忙追了上去:“真的?” 云懿笑意柔柔,微微转了头:“当然是真的。” 云懿一直是宣玺所追求的存在,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她虽住进魔宫,可跟宣玺并不十分亲近。 宣玺虽有些着急,可也知道本分,对云懿很是忍让克制。 如今云懿主动提出去赏花,他便喜出望外,仿佛又成了那年少的少年,高兴的都快不知道说什么了。 面对云懿的时候,这两百多年的时光仿佛都不在了,宣玺又成了当初那个怯懦无话将一切情绪潜藏起来的孩子。 两人并肩前行,去那韵花园的时候,汪染和于晏已经坐进了暗堂之中。 因为永行山谷的特殊之处,寻常妖修魔修向来都不会愿意靠近,所以那暗堂便被宣玺设在了永行山谷的入口周围,隐蔽在魔藤森林之中。 森林中生长的魔藤,属于无差别攻击的生物,只要感知到活物,立刻便会发动攻击。 上次汪染能够进来暗堂,是乔装混进了来到此地的花匠之中。领花匠进去的人手中拿了一件特殊的法宝,所以魔藤一直没有攻击。 这一次来,汪染也提醒了于晏魔藤的特性,考虑是否等在周围,跟着来此地的队伍趁机混进去。 毕竟,因为魔藤对声音分外敏~感,上次她跟过来的时候,整个队伍中都泛着一股紧张,没有什么声音 ,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过分关注多人少人。 于晏瞟了一眼泛着魔气的蠕动的藤条,只感觉到那气息,让他很是舒服。 为了获得力量,补偿自己犯下的过错,他从修灵转到修魔,却是意外的契合,又经指点来到这永行山谷,每日与凶兽搏杀吸取魔气精养身体,修为更是进步神速。 短短的时日,他已经从筑基期突破达到了元婴的顶峰。 只是进步虽快,这样的实力,却还是不够。 于晏看向身旁站着的汪染,攥紧了手中的布条,温声说道:“没事,走吧。” 于晏的声音中带着某种温和的让人安定的力量,他这两天展现出来的实力,也让汪染放了心,她抓住了手中柔~软的布条,轻轻的点了头,应道:“嗯。” 一路上走过去,汪染仿佛走着一条平整的小路一般,她能听到隐隐的风声,却感受不到任何魔藤的存在。 而往常嚣张,谁来都能啃上一口的魔藤,此时却全都收拢枝条,一动不动,仿佛死物一般。 即使是宣玺走上这条路,那些魔藤虽然不会主动上前,但也会偶尔试探着想要上前,挑~逗一般的动动藤条。 但现在,它们似乎彻底臣服于眼前走过的人。 魔藤对气息最为敏~感,它们能够清楚的感知到,眼前走过的,并不是往常那些可以张牙舞爪欺负的存在,也不同于目前时间那些体内混杂着杂志的魔,那人的体内,是最精纯的魔气,而他修的是真正的魔道。 这样的存在,天生就对它们有威慑力,无法反抗。 似是感知到了汪染的紧张,于晏开了口,问道:“你来暗堂,可是还想回那魔宗之中吗?” 这两天的相处中,他一贯少言寡语,除非汪染主动发话,否则于晏是不会说一句话的。 可若是汪染开口,即使不是问话,而是一句普通的陈述,哪怕装作没听见也可以的话,于晏却都会应上一句。 今日他这样主动开口,倒是有点让汪染意外。 这样的相处,于晏无偿的帮助,倒是也让汪染对他多了一些信任。 汪染开口回道:“我想通过暗堂,给我一个回去的合理理由。毕竟若是只有我自己,我是没办法在永行山谷之中活下来的。” “那你被拔除的魔印呢?该怎么解释?” 汪染笑了笑:“永行山谷虽在魔界,可是却是无形的禁地,魔宗的人都不愿意靠近。那山谷诡秘,无人知道都有什么存在。我既然无法解释魔印拔除,便不解释,只说昏迷醒来便已经成了这样就可以。” 于晏的瞳孔暗沉,黑色的深处泛出一点零星的红色,他看着汪染,听着她说的事无巨细,明明是考虑得当的细心,可他却觉得心疼和懊悔。 他开口说道:“你想的这么仔细,看来你在魔宗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汪染一滞,脸上的笑容却很快恢复:“为了能活着,便只能多想一想。” 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虽然也不粗心,但也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事事小心算计筹谋。甚至于,也不会在面对救命恩人的情况下,还存着防备。 这样的变化,对于她来说,是另一种成长痛。 于晏突然停下了脚步。 感知到他的动作,汪染也停住了,她看向于晏的方向,虽未说话,却是询问的意思。 于晏看着汪染,声音沉沉,开口说道:“你可以不回去的。” “给你种下魔印的人,我会杀了他。这样的话,你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于晏继续说道:“那个人死了,便也没有人能再威胁你逼迫你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你不必现在为难自己,明明不喜欢,不愿意,可还是要回到魔宗里去。” 他难得的说了这么多的话,话里甚至还藏着一分急切,似乎想要用自己的话劝说汪染。 明明曾经,汪染的心里,也曾有过这样的肖想。 她便是希望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在她最绝望最无奈的时候,出现为她遮风挡雨,帮她逃离,安慰她。 可是如今听了这样的话,汪染回望于晏,没有感动,没有欣喜,却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想要什么?” 于晏的手,紧紧的攥住布条,面具之下,他紧紧的抿着嘴唇,却是终于开了口:“我什么都不要。” 第100章 汪染笑了笑:“于晏, 若是曾经, 我还相信, 有人救人会什么都不想索求。可现在,对于我来说, 无所求便是最大的索求。你没有必要帮我,我会靠我自己,解决我的麻烦。毕竟,来到魔界的这些天,我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更何况,”汪染继续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给我种下魔印的人,是如今的魔界尊主宣玺。他已经有出窍的修为, 就算是修者界中的顶级修灵者,已经达到出窍后期的陶会,和他直接对上, 谁输谁赢, 也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历, 但我曾直面体会过炼虚修者和出窍修者的威压, 以我的感觉,你的修为,还未达炼虚。而宣玺高出了你至少两个阶层, 你靠什么杀他?” 于晏没有吭声,他嘴唇紧抿,黑色面具中露出的眼睛中, 印出汪染脸上无奈的笑。 汪染继续说道:“于晏,我能够活下来,还是要谢你。但我这个人,现在已经不敢再多欠人什么了。这件事,我自己就能做好,你不用为我做什么。” 说完这话,汪染继续向前走去。 手中的布条紧了又松,于晏也迈起了步子,重新又走到了汪染的前面带路。 两人交错的时候,一声极轻极低的“对不起”传来,让汪染愣了一下。 可随即她就意识到,于晏这么说,可能是觉得无法帮助自己。 她笑了笑,回道:“没关系的。” 于晏握着布条的手抖了抖,他的身上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让人恐怖的威慑,让周围的魔藤,都抖了三抖。 肉眼可见的黑色~魔气,缓慢的从魔藤的身上,渐渐的向于晏的身上汇聚而去。 两人一路走来,便牵引出一条黑色的长道。 汪染因为眼盲,虽察觉到周围有些阴风之气,可却不知道周围的景象变化。 于晏不说话,她也不想说话,两人便一直沉默着。 等到了暗堂的入口,于晏也没有离开,他坚持要陪着汪染进去。 汪染无法,便也答应了他。 很快,两人便一起坐到了暗堂之中。 暗堂是由离殇魔君所管理的,这是一个在原书中从未出现过的人物,汪染对于他的记忆,也只来源于刚刚复苏的那段被封存了十年的记忆。 自八十年前,人间村庄就常常有整个村子的村民全部失踪的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不同的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 最初收集到这方面的消息时,修真界的人并未在意,但很快相似消息接连传来,便也让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此,各路派到魔宗的卧底,也都接收到了这个查询相关消息的任务。 只是,几十年来,也并没有查到什么消息。 大家再过去的时候,也并没有人对这个任务上心了,就连汪染和唐三这种的混日子卧底,也都知道。 汪染发现暗堂,也是机缘巧合,当时蓝珠和她不对付,而她的侍女素棋有个哥哥叫掌琴,是管理暗堂牢房的侍卫,蓝珠便想办法将还是侍女身份的汪染扔到了那牢房之中,让汪染知道了那暗堂的存在。 当时,汪染也发现了牢房中的各色~魔物,以及被锁在牢房深处的人族村民,便趁着在暗堂的机会,想办法救了人。 只是,虽然救了人,她却被离殇魔君发现,本来她应该被当场灭杀的,却被在场的宣玺看到给留下了。 为防她泄露秘密,离殇魔君便给汪染下了禁制。 这次汪染他们能顺利进来,也是因为汪染告诉那传话的人,让他告诉离殇魔君,自己要见孔厽。 孔厽便是离殇魔君的本名,汪染记得宣玺是这样称呼他的。 两人只坐了一会儿,离殇魔君孔厽便到了。 他是个人族,长相很是普通,四方平字脸,扔在人堆里都找不来的那种。 孔厽到来时,第一眼看向的却不是汪染,而是于晏。 他明显的怔愣了下,便摆摆手,让周围的侍卫随从都退了下去,只余他们三个人在屋内。 而后孔厽才看向了汪染,多年前只见过一面,因为汪染给他带来的损失太过惨重,再加上汪染的面貌并不是容易让人忘记的,所以他很快就想起了汪染。 只是,他虽然远离魔宫,也不关心魔宫的内部事情,但也知道如今汪染重回魔宫,又被处理掉的事情。 现在,汪染竟然找来了暗堂,还带来了身边的那个人,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孔厽再次不受控制的看向于晏,这次,他对上了于晏的目光。 深黑色瞳孔,并没有什么感情,冰冷的仿佛没有人气,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死物一般。 可这目光,却让孔厽兴奋。 他能够感受到那人身上最精纯的魔气,仿佛最完美的作品一般,一丝一毫的偏离都没有。 汪染并不知晓两人之间的机锋暗藏,她开口便说道:“离殇魔君,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大约十年前,在这暗堂之中,你封存了我的记忆。” 孔厽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汪染的身上:“你是宣玺的夫人吧,若不是宣玺拦着,十年前你留在这里的,就不止是记忆了。” 他又看向于晏,口中的话却阴沉了很多,仍是冲着汪染说道:“你放走了我最珍贵最完美的作品,让我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当时就该死的。” 汪染微微一笑,她不觉得害怕,而是问道:“对于魔君来说,到底是宣玺重要,还是作品重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染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哪里有至纯魔核。” 她这话一出,不仅孔厽一愣,就连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于晏,也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汪染,似是在确认她到底说了什么。 孔厽很快就问道:“你这话是真的?” 汪染立刻了然,知道自己压中了宝。 当年离殇魔君在这暗堂之中,到底在做什么,汪染是不清楚的。 她只看到了被困在这里的村民,还有很多魔物,听到侍卫的闲聊说他们在这里是要造出真正的魔,天天在做研究似的。 而原文中虽没有离殇魔君这个人,却提到了宣玺去不归崖底取至纯魔核,这种没有前因后果的剧情,是宣玺突然而为的事情,汪染便也只能猜想,也许是和暗堂之事有关系。 而魔界虽为魔界,真正的魔物却不多,多得是体质驳杂不堪的魔,所以,汪染便猜测,他们在这里,也许是想要认为的制造出魔来。 无论怎样,既然原文中宣玺去取了至纯魔核,现在的孔厽,应该也是需要的。 而多年前,孔厽想要杀死自己时疯狂与不甘的表情还犹在眼前,孔厽的样子,似乎就是那种因为研究痴迷的疯子。 在他的眼里,宣玺给了他资源和条件,所以他才愿意跟着宣玺。 那么,如果自己能够提供给他更需要的东西,孔厽便也会转向自己。 只是,与虎谋皮,总还是要小心。 虽然不一定能让孔厽彻底反水,但总还是可以利用他一下。 汪染一派淡定,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她说道:“只是我想知道,魔君你想不想得到这至纯魔核?” 这话问的其实是废话,但汪染就是想要让孔厽按照自己的步调走。 孔厽自然点头:“当然。” 他随即意识到:“你想让我做什么?让我背叛宣玺吗?” 汪染正要说不需要,打算说自己准备好的台词的时候,却没想到孔厽紧接着就说道:“可以,这没有问题。” 孔厽看向于晏,继续说道:“只要我的作品是完美的,那么,我做什么都可以。” 于晏眼睛微眯,对上孔厽的目光,眼神之中,却带了杀意。 汪染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情况,她只觉得孔厽这样直接答应下来,有些不可信。 汪染本想的,只是让孔厽帮自己说几句谎话而已。 但即使孔厽如今这样说,汪染也不会真的相信孔厽,她只是笑着说道:“魔君这话未免说的太过了。” “不知魔君是否清楚,因为云懿归来,我被尊主厌弃,这双眼睛被毒瞎了,我这个人,也被扔到了永行山谷之中,自生自灭。”汪染笑的柔柔,仿佛那不是笑,而是封存在脸上的固定表情一般,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情感:“可我仍然心慕尊主,想回到尊主的身边。因为我突破筑基,恢复了记忆,便想要请魔君帮我一个忙,为我说几句话,给我一个回到魔宫的机会。” 孔厽也笑:“夫人情深至此,即使没有那至纯魔核之事,我也愿意帮助。” 汪染说道:“如此,便多谢魔君了。那魔核之事,待我回到魔宫之后,便会告诉魔君的。” 孔厽笑笑:“这是自然,夫人放心。” 一旁的于晏突然开口,他看向孔厽,问道:“她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这话突然,孔厽却不以为意,他甚至对待的很认真,他走上前去,查看了下汪染的情况,便开口说道:“夫人这是中了血见草的毒,若是想要眼睛复明,便需要用血月草的汁液涂抹眼睛就可以。只是,这血月草只有在血月之时才会生长出来,周围也常用凶兽守候吞食,并不容易采到。” 于晏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便不再说话。 他这样的问话,倒让汪染心中一热。 任是什么人,对自己这样的关心和保护,这让这些日子见多了人情冷暖和勾心斗角的汪染,也不禁有些触动。 第101章 汪染又开了口, 脸上的笑容难得的有了几分真心:“于晏, 我没事的, 你不用担心。” 她又看向孔厽,说道:“于晏是我的朋友, 在我回到魔宫之前,我还需要送他离开。” 孔厽笑笑:“夫人这是不放心我吗?你这位朋友,我可是不敢跟他动手的。” 汪染笑笑,却只当孔厽是客套。 毕竟,孔厽已经有了炼虚修为,怎么可能会怕未达炼虚的于晏。 孔厽与于晏目光,在空中相撞,两人的眼神之中, 都藏着让人无法辨别的深意。 当下,汪染怕多生事端,也不想耽搁, 便起了身, 要送于晏离开。 于晏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是又问汪染:“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汪染握住了他的左手, 说的珍重:“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他日~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便可以来找我, 我会报答你的。” 于晏的手,因为汪染的触碰,控制不住的有些轻微的发抖。但他仍然镇定了下来, 几乎是有些小心的,反握住了汪染的手:“你会没事的。” 孔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动,眼中精光一闪,却是转身往前带路。 汪染感受到了孔厽的迈步声,这才将手中的物品,偷偷的递给了于晏,她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等你安全了之后,把这个撕了。” 汪染给于晏的,是她爹特制的一个传信符,撕毁后便会传信,另一边手里拿着的同一对传信符的人,便能确认对方的消息。 这传信符的制造过程很是困难特殊,需要的材料,也有几样很是珍稀,所以汪染手中,也只有这一对。 但她此次能活命,甚至拔除了魔印,全靠于晏的帮助。 若说心中不感恩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知晓于晏身份也许有所特别,但于晏仍然要陪自己来到暗堂之中,也感谢这份心意,便想着能保证他安全的离开才行。 毕竟,离殇魔君孔厽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于晏离开后,汪染又拖住孔厽在暗堂闲聊了几句,模糊的说了些那至纯魔核的信息,问了问这几天的情况,确保孔厽不会在暗地里对于晏搞手段。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孔厽也不着急去处理事情,就那么陪着汪染在那里耗着。 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配合的很。 甚至于对汪染所说的至纯魔核,孔厽的兴趣也不怎么足,也只是在汪染提起的时候才好像很感兴趣似的问上几句。 等到汪染感知到手中传信符中热度时,便知道于晏已经安全了。 她也算放心。 于晏修为不低,整个暗堂之中,能够直面拦下他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孔厽一个。 如今,孔厽一直在这跟她闲聊,那么即使孔厽派人想做什么,也都会被于晏给解决。 于晏是她这么久以来难得的感受到的善意,汪染并不希望他出事。 汪染又坐了一会儿,才开了口,请孔厽传信给宣玺,按照他们刚刚商量好的,将宣玺给引过来。 孔厽自然应允。 他一个传信符打了出去,没一会儿,暗堂之中就升腾出一团魔气。 魔气褪~去,显露出了宣玺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更衬的头发烈红如火,看向孔厽的红色瞳孔中,也带着少有的急切:“她在哪?” 宣玺正紧紧盯着孔厽,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柔柔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那是汪染的声音,她在叫着自己:“尊主。” 明明收到消息的时候,心里狂喜不已,甚至于都顾不得眼前的云懿和美人面牡丹就直接过来了,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汪染。 可如今,听到这声音,宣玺一时竟然有些不敢转过身去。 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如今竟然有些胆怯。 想到碧落所说的话,宣玺不敢想象,甚至有些害怕,他害怕汪染会怨恨自己。 他无法忍受,也不想看到,汪染眼神中的怨恨和厌恶。 汪染并未听到宣玺的回应,便又叫了一声:“尊主,我在这里。” 宣玺这才转了身。 可他一转身,却看到了汪染无神的双眼,以及那充满虚无的瞳孔。 宣玺慌忙上前,他拉住汪染的手,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杀意:“你的眼睛怎么了?” 汪染心中一怔,在怀疑这话真实度的同时,叙述的就做好了反应,她一手轻轻的抚上眼睛,叹息般的说道:“我这眼睛,不是尊主命人毒瞎的吗?” “我知道,云懿回来了,她是天上的云彩,而我们这些夫人,就该当回泥巴了。这眼睛,你也觉得不配长在我的身上了。”汪染笑笑:“可恨的是,当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你毒瞎双眼,扔在那魔藤路上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你。明明,我该庆幸,我终于可以离开了才对。” “汪染,”宣玺将汪染抱在了怀中,他声音中有着痛惜和怒意:“这都是碧落背着我做下的,我原是打算放你走的。” “尊主,若是我聪明些,就该装傻相信你这谎话才对。”汪染的指甲,紧紧的嵌在宣玺的手中,扣出了血痕:“可是我的心很痛,比我的眼睛还要痛。” 宣玺浑然未决,他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碧落怎么对你,我就会怎么处置她的。” “碧落跟了尊主这么多年,她的做法便是尊主的授意,如今尊主说要处罚她,莫不是在逗我玩呢?” “我不会对你说谎。”宣玺偏头吩咐道:“孔厽,你听到了,既然碧落在你这里,便由你去做这事。” 孔厽一直站立一旁,看着汪染变脸一般的吐露情话,只觉得这个女人,远比当年还要危险。 当初的汪染,一切都是直着来的,如今的她,却是学会了弯弯绕绕的以柔化刚,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就让宣玺处置了碧落。 若说她的目的真的只是回到宣玺的身边,那么汪染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 她的目的,似乎是在宣玺的身上。 孔厽冷眼旁观,自然心知肚明,若是以前,他和宣玺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倒是还会站在宣玺这边,直接除掉汪染。 可今日之后,事情便已经变了。 他已经见到了这世界上最完美的作品,那么宣玺的位置,便只能向后靠了。 孔厽点头应道:“遵命。” 汪染却开了口:“尊主,碧落好歹跟了你这么多年,莫要让她太难过。离殇魔君,就请你直接给她个痛快吧。” 孔厽看向宣玺,见他不吭声直接默认,便也只能暗叹如今宣玺真的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以前他虽然迷恋云懿,但毕竟云懿是个死人,即使魔宫之中前前后后的养了这么多的夫人,可却没有闹出什么祸事来。 可如今,这汪染似乎很有手段,她甚至已经开始挤走云懿的位置,而宣玺,也因为她,而糊涂了起来。 魔宫的天,似乎也要不太平了。 孔厽心中略有些感慨,便转身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他刚出屋,才只拐了一个弯,迎面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短打便袍,脸上覆着一个黑色面具,仅露出两颗乌黑的眼睛,剑鞘侧着绑在身体的左侧,看似普通,却是锋芒尽收。 于晏左手执剑,剑身之上,所沾染的墨色血滴很快滑落,滴在了地上。 他收剑入鞘,直视看着孔厽,声音中并没有什么温度,陈述一般的说道:“我已经杀了她了。” 于晏没有说“她”是谁,可孔厽也猜到了他说的人是碧落。 对于于晏是否回来,孔厽心中也有猜测。 可现在,他不仅回来了,甚至于刚刚那屋内所发生的一切,于晏都知道的清楚。 所以,他才去杀了那谋害汪染的碧落。 汪染修为低,无法判断于晏的修为,可孔厽却知道。 如今的于晏,修为才刚刚元婴,可他却能瞒下处于出窍期的宣玺和处于炼虚期的自己查探屋中的情况,该说果真是天赋异禀吗? 孔厽看着于晏的眼神,逐渐变得兴奋:“你果真是我最好的作品,这么多年不见,我本以为你已经死了,可没想到,你竟然变得这么的完美。” “你果然认出了我。” “你是我最好的作品,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念了你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认得你,”孔厽的眼神中有些疯狂:“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便知道是你。” “当年,”于晏开口问道:“是汪染将我们放出去的吗?” “是,”孔厽回答道:“这事虽隐秘,但也被修真界给盯上了。只是我没想到,一个毛头丫头,竟然能破坏了我的计划。不过,这也不算破坏,若是你留下,你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你当年那样对我,对我的家人,你不怕我杀了你?” “杀我?”孔厽笑道:“不,你留着我还有用。只有我,才能让你更加强大。你留下,便是为了汪染吧?可现在的你,即使很强,你也是无法打败宣玺的。只有我,才能让你赢。” 于晏冷冷说道:“你未免太小瞧了我。” “不是我小瞧你,而是我知道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孔厽说道:“你本可以走的,既然你回来,那便证明了你的选择。” “我还真是不懂,”孔厽摇着头,有几分无奈:“宣玺也是,你也是,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晕了头似的,被这么一个女人给迷惑了。” 这话还未说完,森然的剑气便迎面而来,孔厽忙运气抵御,可还是被划破了衣服。 无情冷漠的话语,带着充满杀意的提醒:“没有下次。” “好,我不说就是了。”孔厽仍旧是笑:“只是,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你到底是叫于晏?还是霍诚呢?” 最近有个活要赶,没时间码字了,之后可能得隔日更了,各位小天使对不起了,把活弄完会尽快恢复日更的。等我ToT 第102章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莫名的, 孔厽无端感受到一股寒意, 可明明,对面那人的身上, 并没有半分的杀意。 孔厽全身防备着,刻意带了提防。 他有些后悔,感觉刚刚那话有些太过刺激了那人。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霍诚终于开了口:“我还以为,在你的眼里,我们这些人,就是不配有名字的蝼蚁。” 两人之间无形而紧张的弦像被崩断了似的,孔厽觉得身上的压力一松,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是我宝贵的资料, ”孔厽笑了:“而你是我的第一个成品,我当然记得你的名字。但我不能给你太多的关注,这对你的成长不好。” 霍诚问道:“我是魔吗?你当初做的那些, 就是将我变成了魔吗?” “对, ”孔厽说道:“我来到这里, 就是想要造就出真正的魔。我劝说了宣玺, 许诺最终会给他强大的力量,也许还能召回死人,他便给我建了暗堂, 让我出去抓人,供我研究。” “当初的你,虽然我在你的身体里面植入了魔核, 可是魔核只能勉强稳定,然后便再无声息,甚至无法感应。我本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的,就被你给逃走了。但现在看来,你成长的很好。” 霍诚不置可否,他开口说道:“我回到这里,并不是要和你叙旧的,汪染呢?” “她应当还在那里。”孔厽说道:“只是,你现在去又如何,宣玺在那,你若是有脑子,就该知道,怎样才能活命。” 霍诚没回话,他迈步,又往前走去。 可刚拐过一个弯,霍诚就站住了。 前方不远处,汪染正被宣玺抱着,从刚刚那屋内走了出来。 浓墨如洗的黑色袖袍将汪染的大半个身体都遮住,只露出她一张苍白秀丽的脸,白与黑的交织,那颜色刺痛了霍诚的眼。 汪染的眼睛,无神的睁着,茫茫然没有落点,似乎是在看自己,似乎又不是。 霍诚就那么看着,胸口位置是密密麻麻的微弱疼痛,他的左手紧紧攥住剑柄,却是一步都没有动。 他看着宣玺似乎凑在汪染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看着汪染脸上那透着几分温柔的微笑,却觉得空洞非常。 当初就是他那一推,才让汪染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那个时刻,汪染看向他的那个眼神,惊慌和恐惧,却霍诚无法忘记。 他想要救回她,却又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弱小,靠着正常的修炼是无法打败宣玺的,便又重新回到了那不归崖底,去找了素婆婆。 素婆婆当初就看出了自己身体的异状,甚至还让他带走了一半的至纯魔核,她那里应该会有能帮助自己提升修为的办法。 最终,霍诚便修了魔。 当初师尊伏泊蘅说他是天生剑体,若是当剑修,修行便可一日千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而实际上,他修魔,才真的是一日千里。 仿佛没有遇到过瓶颈,修行无比的顺利,而为了能够更快的提升修为,素婆婆便指引他来到了魔界的永行山谷。 永行山谷中魔气阴气浓密 ,魔物妖物混杂,却是最适合他修行的地方。 到了永行山谷,霍诚几乎每一日都活在拼斗和修炼之中,因为他怕自己一松懈,就又会想起汪染,想起她当初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想起她在魔界之中的遭遇。 可让霍诚没想到的是,他在永行山谷之中,竟然碰到了汪染。 救下了汪染后,看到她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霍诚只恨不得杀了宣玺,而他同时又觉得,自己也是害汪染的推手。 当汪染问他名姓的时候,霍诚不知如何作答,便从自己的名姓之中,分别挑出了两个字,而他这样回答之后,又怕汪染想到自己,便又临时的解释了于晏分别对应的字。 汪染并没有怀疑什么,但霍诚却发现,她变得特别的小心。 若是以前,汪染虽警戒,却不会小心到事事都琢磨的地步。 这样霍诚心痛,他想要保护她,带她离开,却被拒绝了。 霍诚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汪染身上的魔印拔除。 现在的他,因为至纯魔核和适合修魔的体质,虽然修为不及陶会,但仍然可以将这魔印给拔除。 之后,汪染让他送她来这暗堂,他也来了。 她让他走,他也走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偷偷的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回来又能做什么?霍诚并不知道,可他的心,却在看到汪染那假意温柔的微笑时,忽然的就清明了。 他想要守护住她,让她可以不用在伪装任何的笑意,也不用在那样的小心,事事都要提心的防范。 宣玺已经抱着汪染远去,霍诚的目光,却仍然落在门边。 孔厽走到他的身旁,开口说道:“我可以帮你,也可以帮她。” 霍诚连头也未转:“你想要什么?” 孔厽笑了笑:“我已经见到我最完美的作品了,自然也没什么想要的了。” 霍诚微微皱眉,他未发一言,却是迈步往外走去。 孔厽在身后问道:“你要去哪?” “永行山谷。”霍诚脚步不停,回答道:“我需要更强。” —————————— 汪染就这样被宣玺抱回了清莲阁。 而本来服侍她的侍女随从,也都被宣玺给找了回来。 而汪染目不能视,宣玺就安慰她,说两年后血月出现之日,他会亲手为她采来血月草,让她眼睛复原。 汪染却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说自己很累,想要休息。 宣玺失而复得,自然将汪染所求放在前面,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只吩咐幽虹好好照顾汪染,便出了门去。 待到宣玺离开,幽虹这才上前,她低声说道:“夫人,这两日,尊主不是在侯云殿内,就是去云懿所在的栖霞阁。广义魔君听了您之前的吩咐,对千户魔君一直礼让,倒也没起什么冲突。” 汪染摸着身下床铺的水绣花纹,低声问道:“蓝珠呢?” “广义魔君派了人来,偷偷将蓝珠夫人给换下了,未防有变故,她现在还在魔君府内。”说到这,幽虹不解道:“蓝珠夫人之前那样对夫人,夫人怎么还要救她?” 汪染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她还有些用处。” 幽虹只当汪染还有别的计划,便点点头也没有再问。 汪染的手,扣在底下的床铺上,慢慢收紧。 现在蓝珠还能有什么用? 汪染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初听到宣玺下令的自己,终究还是心软了。 明明蓝珠当年挤兑自己的时候,从未手软,可如今,合作了一段时间,她却心软了,便托了契沉救下了蓝珠。 只希望这次心软,别再让她后悔了。 汪染这次回来,也是想要完成和契沉最后的合作。 因为汪染书中的信息,她给了契沉不少的提醒,让原本在书中被提前发现反叛导致失败的契沉彻底的隐匿在了暗处,甚至在宣玺之前势头还隐隐盖过了云修。 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云修才提前放出了白月光云懿,让她回到了宣玺的身边。 汪染回来,便是要对付云懿。 因为只要宣玺心里还念着云懿一天,那么千户狐族就不可能倒,他魔尊之位最稳固的依仗便依然存在。 但活人,总比死人要好对付。 云懿死了,她便永远都如宣玺心中念着的那般美好。 但她现在是活生生的人。 是人,就有欲~望和缺陷,汪染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一点,将它放大,放大到让宣玺失望的程度。 当天晚上,宣玺仍然来到了清莲阁。 汪染虽仍对他笑着,举止之中却透露出了眼盲的不便。 宣玺看着她如今的模样,也不免有些烦心,他开口说道:“清莲阁院中的辣椒,都已经变红了。它们长的很好。” 汪染笑了笑:“尊主还想吃我做的菜吗?” “你还愿意为我做吗?” 汪染叹了口气:“我既愿意,又不愿意。我愿意是因为我心中有尊主,自然尊主有所求,那么我便什么都肯做。可我不愿意,是因为尊主心中不仅没有我,还不喜我与云懿相似的眼睛,而让碧落对我下毒,我不仅眼睛痛,我的心更痛。” “毒不是我让碧落下的,”宣玺沉了声音,脸上有一丝不耐:“我已经说过了,你为何不信?” “魔宗之中,所有人都知道碧落和尊主的关系。”汪染淡淡的笑着:“尊主不发话,除非,有人能让她不顾尊主的命令。” 听了这话,宣玺却沉默了。 若说谁能影响自己的决定,那么便只有云懿一人。 因为碧落很清楚,云懿在他心中的重量。 汪染又补了一句:“如今,碧落已死,真相如何,便再也不清楚了。” 宣玺抚了抚她的头发:“这几天,你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他并没有留下的意思,汪染自然也没有留他的意思,她露出一个勉强笑着的表情,送走了宣玺。 若是以前,汪染可能会想要徐徐图之,慢慢的来。 可现在,蛛儿受伤恢复原形,需要驭兽师帮助调养,汪染信不过魔宗的人,便只想要尽快离开此地。 东方家擅长御兽,自然也能救助蛛儿。 所以,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尽快解决掉宣玺。 而解决宣玺的第一步,便是先解决掉云懿。 第二天。 汪染虽然眼盲,但仍然叫幽虹扶着自己,去了那韵花园之中。 她虽然目不能视,但仍然要闻一闻那美人面牡丹,叫了一旁伺候的花匠问上几句话。 走了一会儿,汪染也累了,便叫幽虹扶自己去一旁的凉亭休息。 她们没坐一会儿,云懿也来到了这凉亭里。 第103章 云懿会来, 汪染并不意外。 自己作为一个曾经给千户魔君上过眼药, 被扔到永行山谷却又被宣玺给亲自抱回来的人, 总还是要有点吸引云懿注意的价值的。 汪染也一直想正面会会云懿,她若不来, 汪染也会去找她。 云懿气质很温和,迈步过来仿佛春风一般的柔和,是个温婉的美人。 可惜,如今她这样貌,汪染是看不到了。 她让自己的侍女远远的等在亭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过来,冲汪染说道:“汪染,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汪染听了, 便拍拍旁边的幽虹:“你下去吧。” 幽虹听了,便抓着汪染的手,让她扶着一旁的柱子, 才退了出去。 凉亭之中, 只剩下了云懿和汪染两个人。 云懿先开了口:“汪染, 我今日, 是来求和的。” 汪染挑唇笑了笑,却是面露不解:“云君主何处此言?” “你已经在宣玺的心中,留下了位置。”云懿说道:“我无意与你相争, 你也不必把我当成敌人,说我是教唆碧落对你动手之人。过些日子,我会离开魔宫, 不会再打扰你们的。” 这样的话,高傲的仿佛一只孔雀,是施舍的口吻,藏着高位对下位的不屑和淡漠,如同书中云懿曾对女主说过的话一般。 汪染依然笑着,故作不解的问道:“若是君主不喜欢宣玺,又为何要留在魔宫之中呢?还让他为了你,将这各宫的夫人,都尽数杀死?” 云懿嘴唇微抿,眼里闪过明确的不喜:“我并没有叫他杀那些人。我只是不喜欢他的做法。” “若是我不回来,君主可曾想过,有许多人,都因你这一句不喜欢,连命都没了?” 云懿冷了脸:“你这话,也是要与我为敌?” “我不敢,也不愿与你为敌,”汪染还是笑:“只是我心中有话,不吐不快。君主心里清楚,你虽不喜宣玺,但还是想利用他,所以才迁就一般住进了魔宫。而君主同样清楚,你的一句不喜欢,就能让宣玺动杀心,你也知道,那些夫人都会死的。只是,你虽然知道,却并不会阻止。只因为在你心里,你不会允许有人能太过左右宣玺的想法。” 云懿的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似乎觉得自己很聪明。” 汪染摸了摸眼睛:“我若聪明,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摸着柱子起了身:“我这话说了,怨气便也散了。尊主虽心中对我有几分意思,但这两天的重视也只是因为骤失骤得,做不得数的,也更加比不上尊主心中对云君主百年来的挂念。我知道自己的分量,便也不想和云君主作对。” “既然云君主有意求和,”汪染笑了笑:“那就请云君主办完想办的事情,便尽快离开魔宫。而我,会安安静静的等着的。” 她慢慢的向前走去:“代表我诚意的礼物,下午便会送到栖霞阁。” 凉亭外,幽虹见汪染起身,便早就走了过来。 如今幽虹见她伸手,忙上前扶起了她,小声的说了句:“夫人。” 汪染确认是她,便也放了心,轻声吩咐了句:“走吧。” 云懿见她们两人离开,微微垂眸,冷笑了声,便也叫了侍女离开了。 回到清莲阁,汪染选了之前宣玺送给自己的流光紫珠,命人送去了栖霞阁。 不多时,侍女便带着云懿的回礼回来了。 云懿送她的,是一个紫檀的熏香台。 汪染听了,便叫人将这熏香台,摆了出来,放到了卧房之中。 她整个下午,都待在了清莲阁中,再没有出去。 汪染在想接下来的路。 云懿的求和,是真是假,都不好说。 而她与契沉虽有合作,但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是很薄弱,目前唯一的驱使,便是共同对付千户一族和宣玺的目的。 现在汪染便有几分想念蛛儿了。 蛛儿是她在魔宫之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且她还有金丹修为,能帮助汪染做很多事情。 尤其是现在汪染双眼皆盲,她就更加需要蛛儿的帮助。 现在,她只有孤身一人,还是个半残,倒真是有些头疼。 汪染靠在软垫上,揉着太阳穴,微微皱眉,也觉得有几分苦恼。 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了房间中有一丝不对劲。 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那视线并不让人觉得危险,但被注视的感觉太明显,让汪染觉得很不舒服。 她脑中迅速过了一遍魔宫中的各色人物,抬了头,迎向视线的方向,开口问道:“谁在那里?” 汪染这话说的很轻,甚至还透着几分温柔,似乎不是在质问,而是在平缓的聊天。 并没有人回答。 汪染便又问了一遍,她很确定,房间里有人。 这次,那人回话了,他声音沉沉,透露着沙哑:“是我,于晏。” 这声音倒是于晏的声音,可汪染却开口问道:“蛛儿呢?” 霍诚知道她心中顾忌,便开口说道:“永行山谷中,蛛儿被你收到了收妖袋里面修养。” 汪染这才略略放了心,这次回来,未免多生事端,对外她都宣称并不知晓蛛儿去处,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契约联系,甚至还请求宣玺帮忙找寻蛛儿。 而因为汪染说自己并没有在永行山谷中的记忆,且蛛儿当初也是在碧落带人围捕下负伤出逃的,宣玺也并没有怀疑她的话。 或者说,无论汪染的话是真是假,对于宣玺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以至于到了刚愎自用的程度,在他的眼里,汪染犯不上说谎,因为说谎,也没有什么用处。 汪染继续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霍诚沉默了一会儿,却终究还是忠于本心的回答:“我不放心你。” 汪染愣了愣,她向霍诚伸了手:“你过来,将手给我。” 她这样伸着手,脸上连笑意都是浅的,可却透着几分认真的模样,霍诚看着这番模样,仿佛被蛊惑一般,他连犹豫也未曾有,便轻声迈步,走上前去,略微有些颤~抖的将右手放在了汪染的手中。 接触的那一刹那,霍诚的手略有些蜷缩,他感受到了汪染手中的暖意,有些怀念,也有些迷恋。 汪染却并没有想太多,她握住了霍诚的手,闭上眼睛,努力的想要去感应。 她不知道于晏是霍诚,便只当他是于晏。 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照顾自己帮助自己,甚至于因为不放心自己而大半夜跑到危险的魔宫之中,这本是件值得感谢的好事。 可汪染因为之前的经历,总有些担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于晏,也会是某本书中的男主。 而汪染目前所知道的三本书都是虐文,她很担心,这个于晏会是第四本虐文的男主。 当时初遇的时候,汪染便有过这样的怀疑,但是她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这一次,汪染抓了他的手,却仍旧没有感应到什么。 也许,于晏真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汪染略略放了心,这才注意到,自己抓这他的手,已经有一会儿了。 他的手上,能明确的感觉到手掌位置有厚厚的茧,这是练剑之人的手。 汪染想起当初在永行山谷之中,隔着布条牵着自己的,也是这只手。 看来山谷之中,于晏用剑是左手,可他的右手上也有硬茧,应该双手都可以用剑。 看来这个于晏,也有些深藏不露。 能偷偷潜入魔宫还不被人发现的,能在永行山谷中修炼的,且还带着一个灵修走过了那传说中的魔藤路的,怎么也都不是一个普通人。 汪染松开了霍诚的手,她的脸上有几分迷惑:“于晏,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又为什么帮我?” 霍诚知晓汪染心中的防范,便开口说道:“我是你曾经救下的人。” “我本来就是个村子里面普通的小孩,”霍诚声音沉沉,慢慢说道:“可某一天我在醒过来的时候,便是在那暗堂的牢房之中了。牢房里有很多人,每天都会有人拉我们出去,在我们身上做着奇怪的实验,有很多人死了,而我虽然觉得痛苦的要死一般,却仍旧活着。” “那是很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继续说道:“十年前,是你将我们给放了出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逃了出来。” 霍诚轻轻的笑:“报恩这件事,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可我辗转入了人界,后来修为有成之后,也曾托人打听魔宗之事,但暗堂之事太过隐秘,我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只零星的知道,十年前的时候,魔宗之内似乎有所动荡,死了不少人。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后来,我为了获得力量,便来到这永行山谷之中修行。也许是因为当年他们在我身上做的事情,我在山谷之中,并没有普通魔族那般畏缩,可以说是如鱼得水。”霍诚说道:“当我遇见你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曾经在逼迫和恐惧中逃走的自己,便出手救了你。可等我跟你去了那暗堂,我才发现,原来,你就是当年那救我的人。” “没有人,我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熬多久,在痛苦之中盼着能获得死亡的解脱,”霍诚看向汪染,眼里闪着赤诚:“我很感谢你,一直都是。所以,就请你相信我,在这魔宫之中,谁都可能会背叛你,唯独我不会。” 男人的话语,浑厚,赤诚,仿若宣誓一般,一字一句的敲在汪染的心上。 汪染凉寂已久的心,竟也觉得微微发热。 第104章 虽说一直想以善意面对世间的一切, 可遭受的恶意多了, 便也再有些不敢奢求善意了。 汪染便是这样。 想不到当初救下的人, 如今有一天,竟然也会救下自己的命, 会成为在困境之中,能帮助自己的人。 汪染不免想到了霍诚。 自从汪染到这魔宫之中,这还是她第一次想起霍诚。 不是不记得,而是刻意不去想。 她开口说道:“我曾经救过一个人。” 这话一出,霍诚便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就觉得,汪染口中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呼吸微微一滞, 霍诚便觉得有些紧张,他既希望听到她后面所说的话,却又有些害怕。 汪染微微拧眉, 继续说道:“曾有人为我批命, 那人会是杀我之人, 我会被他活生生的给打死。我当初找他, 本是想确保他死掉。可当我看到一个小孩子被人欺辱折磨的时候,便有些不忍心。” “这样的不忍心,还是有些蠢的。”汪染无奈的笑了笑:“我就这样救了一个未来可能会害死我的人。批命说他偏执, 我不想和他有所联系,便隐去身形声音,将他送到了一户好人家, 想让他安稳的做个普通人生活。”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又踏上了修真一途。”汪染继续说道:“他和你有些相似,也对当年那救恩之人很是执着,甚至于执着到了不辨是非的程度,相信了她人的谎言,对我刀剑相向,害死了我最珍爱的灵宠。” 汪染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天遮天一般的鲜血,以及落在一旁的追雪的头。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道:“我当时恨他,也恨曾经心软的自己,便出口承认了恩人身份,说只有我灵宠复活,我还会原谅他。” 汪染轻轻的一笑,透着凉意:“我说那样的话,其实就是想伤害他。我知道,他对恩人异常执着,且本性不坏,若是知道,自己错信她人反而还害了我,必定会自责不已。” 霍诚垂眸,当初汪染的话,如同刀子一般,每一句都切切实实的割在了他的心口。 “可让我意外的是,他最终拼着一身精血散尽,受尽苦楚,竟然还真复活了我那灵宠。我本来就知道,这事情是做不成的,可他竟然做到了,这既让我觉得意外,也让我觉得感动。” 霍诚的左手,紧紧的握住剑柄,他看向汪染,开口问道:“那你原谅他了吗?” 他问的小心,可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盯着汪染,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里。 汪染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不原谅,就没有感动了。当初我那灵宠死的时候,我被背叛的时候,我曾以为我要恨他一辈子的,可仔细想一想,他能为我做到这样的程度,便是值得有一次机会的。” 霍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开口说道:“我相信,他若知道你这样想,心里必定是开心的。” “我知道,”汪染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当他把复活的灵宠还给我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喜欢我。不单单只是因为我是他的恩人,也因为他的这份喜欢,所以他想要我的原谅。可是我无法接受他这份喜欢,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汪染闭了闭眼睛,接着说道:“其实十年前我已经逃离了魔宗,我的身上虽然被种了魔印,但是我靠着地级灵宝,掩藏了行迹,只等修为有所突破后便能彻底拔出魔印。可惜的是,那人当时不能接受我的拒绝,情绪失控之下,推了我一把,那灵宝本就破碎不堪,被他这一推,无法承受劲力,彻底碎裂。宣玺便因此找到了我,又将我抓了回来。” “你恨他吗?” 汪染略有些犹豫,她面现迷惑:“我也说不上恨还是不恨,我不是圣人,埋怨总归是有,可又觉得不能把所有的错误都怪在他的身上。” 听了这话,霍诚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虽恨着自己,却希望汪染不要恨他。 可随即汪染口中的话,却又让霍诚的神情僵住了。 她微微垂眸,继续说道:“我不恨他,可是我怕他。那次那一推,让我意识到,他是那个在批命之中会杀死我的人,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可能。他的一个情绪失控,就让我落到这个地步,即使他心中不愿,过后又跟我道歉,又有何用呢?” 汪染挑起唇角,有些无奈,有些落寞:“唉,不知怎么的,听了你说的当年之事,竟然想起了他。” “其实,在这之前,我还曾救下一个青~楼女子,将她带入修真一途,给她资源,任索任取,”汪染自嘲的笑笑:“只是,她从来都当我是傻子,最后,也给了我很深刻的背叛。也是她,教会了我人心诡辩,让我知道,在这魔宫之中,没有实力的时候,该怎么活着。” 汪染皱了皱眉:“我并不喜欢现在我的做法,但我要活着离开这里,便只鞥这样。” 她抬头看向霍诚,声音诚诚:“所以,于晏,我很感谢你。至少,你让我看到,我曾经想要给与的善意,并不全是一个笑话。” 霍诚的目光,落在她无神的双眼上,他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只觉得心茫茫然的痛,却有说不出为何。 明明曾经的汪染,明艳到晨光都逊色,可现在,她却仿佛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将所有的感情都潜藏,覆上了假面,看着叫人心疼。 终于,霍诚开了口,他仿若宣誓,眼底是暗沉的黑色,毫不动摇:“汪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向你保证,谁都不能伤害你,无论是宣玺,还是你说的那个人。” “若那批命成真,我也会在他对你动手之前,杀了他。” 汪染愣了愣,继而面上犹如春日破冰,微笑仿若和缓春水一般细细流淌:“谢谢你。” 宣玺是男主,霍诚也是男主,可以说整个世界的气运就都在他们的身上,任凭于晏再厉害,再诚心,汪染也不敢相信,他能杀的了这些人。 可她仍然感念他这颗心。 至少,于晏给了他能给的全部善意,他也从来没有想在自己的身上索取什么。 汪染想了想,便开了口:“既然你来了,我便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汪染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包裹的严实的物品,又指了指屋内檀香桌上的熏香台,说道:“我眼盲不便,还请你帮忙,将这物品处理下,混进那熏香台中。” 她顿了顿,说道:“这物品对人族有害,你虽然体质已有不同,但处理的时候,也千万要小心。” 霍诚只听了她说这两句话,便也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他拧了拧眉:“你这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跟别人换吗?我不允许。” 这句“我不允许”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话,他这话一出,两人都怔了怔。 汪染本不是自恋的人,可对方如今这样说话,未免有些太过亲呢,汪染担心于晏也对自己有意,便故意提起了东方木:“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必须要快点离开。我已与青梅竹马的爱人定亲,在这里的每个日子,都让我觉得难熬。如今,这是最快的办法了。” “你若不是不帮我,我也总能找到可以帮我的人。只是麻烦些罢了。” 顿了顿,汪染又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谱,我不会做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只是装装样子,如今宣玺因我突然回来正头脑不清醒,他又惯来不会考虑这些夫人之事,只知看表面这些,不会深究那么多的。” 霍诚并没有放心,可他也知道,如今这样的形势,自己并没有劝她的位置。 也是了,虽说他不是罪魁祸首,可当初也是他那一堆,害她落到了如今的地步,若汪染当真受了损伤,他必定想尽办法,也会保她无虞。 霍诚低头,看了看自己握剑的左手。 当初,就是这只手,推了她。 每每痛苦犹豫之时,霍诚这样看着,想起曾经,便也能重新鉴定自己的信念。 他不想要夺取,也不想执着,他想要守护。 如今,既然汪染想要这样做,那么他便要成为她手中最利的那把剑。 “我会帮你。”霍诚开口说道:“你放心。” 汪染这才笑了:“谢谢。” 汪染取出的,是当初她刚来时,从自家院落中找到的幽罗璧。 当时她并未摧毁此物,便想着也许有一天,这东西能有用处。 虽说云懿现在并没有对她做些实质性的事情,可当初只那一句不喜欢,就让整个魔宫夫人全都死的悄无声息,还害的自己眼盲险些命丧永行山谷。 这样的白月光威力,若是不趁现在将她彻底解决,那么只怕云懿真要对付她的时候,她便已经失了先机了。 虽说云懿今日那合作的话,让人心动,可汪染很清楚,云懿的背后是千户狐族,而宣玺的拥护也是千户狐族,无论怎样,云懿都有退路,而她没有。 当晚,那熏香台中,便点了安神香。 汪染沉沉入睡。 第二日,宣玺来的时候,汪染却还没有起来。 他本是要与汪染来一起用餐的,如今见汪染未起,只当她是重新回来,身心俱疲,需要好好休息,便没放在心上。 晚上,宣玺忙了一天后,想起了汪染,便又来到了清莲阁中。 可他虽然来到此处,汪染却没有现身迎接。 他叫来幽虹问话,幽虹便只说汪染今日困倦,只中午醒来喝了两口粥,就又睡去了。 宣玺也未多想,但一日未见,他心里有些想汪染,便直接去了汪染的卧房。 可他刚坐在塌上,刚抓了汪染的手,就见汪染昏迷之中,竟然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第105章 宣玺未曾料到这等变故, 猛然一惊, 他伸手抓住汪染的手腕命门, 探查她的身体情况。 可魔气探入,只觉得汪染体内灵气杂乱, 残破不堪,竟然好像受了重伤一般,损了根基。 明明汪染刚从永行山谷中回来的时候,虽然受了些伤,但伤的都不重,修为也已经达到筑基,怎么短短几天,突然就这样了。 莫不是她在永行山谷当中还有什么暗伤? 宣玺忙叫了幽虹进来, 让她照看汪染,同时又叫了魔医,让他具体暗暗汪染的伤势。 可魔医只是说, 汪染最近受了重伤, 身体很弱, 想必是在永行山谷之中受了损伤, 需要慢慢调养才可以。 宣玺中了皱眉,他握着汪染的手,眼里的红色如同血一般, 透着一股妖异。 他虽然心中焦急,却也只能吩咐魔医和幽虹好好照看汪染。 又过了两日,汪染的身体, 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的衰败下去。 她本来还有些红润的脸,如今也失了血色,仿佛生气都从身上剥离了出去一般。 汪染并没有再吐血,可她每日昏迷,单从面貌上,清莲阁中的人,就都能够看出来,汪染已经命不久矣。 宣玺日日也都过来看她,如今见到这样的情况,想也不想的就发了火,一众魔医侍女跪在底下,却是无人敢发话。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一个跪在最后的小侍女哆哆嗦嗦的开了口,说道:“尊主,夫人如今这情况,倒有些当初的竹云夫人中了幽罗璧之毒的样子。” 她这话一说,倒提醒了宣玺。 宣玺曾经虽然对宁竹云有些看重,但却并不上心,他为了宁竹云惩罚了蓝珠,也只是因为那段时间他觉得她更合心意而已,自然没有对当初那幽罗璧的症状留心。 可如今听那小侍女一说,宣玺这才注意到了如今汪染的症状,确实是有些像。 那小侍女的话一出,其他魔医面面相觑。 魔医全是魔修或者妖修,而幽罗璧是针对人族,他们并不在意,也并没有这方面的认知。 当初宁竹云发觉那幽罗璧,一是因为那局就是她布下的,还有一层明面上的原因,便是她身边带了一个还算懂些医术的人族侍女。 宣玺垂眸,看着床上明显瘦下去的汪染,冷声吩咐道:“搜,将这清莲阁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幽罗璧给我找出来。” 掘地三尺倒不必,侍卫们结合汪染昏迷的情况,竟攻略重点放在了她的这间卧房,不出半日,便找到了那紫檀熏香台上。 侍卫将熏香台递给宣玺,说道:“禀告尊主,这熏香台外侧是千年紫檀木,但内里却是幽罗璧,若是熏香使用,幽罗璧随着气味散入空中,便会对人族有害。” 宣玺捏着那熏香台,稍一探查,便确定了那侍卫所说,他目光沉沉,看向跪在地上的幽虹,开口问道:“这熏香台是从何处得来的?” 幽虹心中惊疑,却还是俯身回道:“禀告尊主,这熏香台,是,是栖霞阁的云懿君主送来的礼物。” 云懿? 这样的回答,是宣玺并没有想到的。 他的手,猛然捏紧了那熏香台,一时通知不住,竟将整个熏香台捏成粉碎。 幽罗璧的粉末,飘散在空中,缓缓的往四周落去。 宣玺猛然看向汪染,想也不想,便汇聚魔气,将那粉末全部圈住,炙烤消散。 火光之中,他看着汪染染了红色的脸,沉默不语。 之后,宣玺去了一趟栖霞阁,他出来后,当然,云懿就回到了千户魔君的府上。 云懿离开,宣玺哪里也没去,而是回到了候云殿,喝了不少的酒。 晚上,他听到了汪染醒来的消息,便过来看她。 宣玺身上带着酒气,人竟也有些醉醺醺的,他虽来到汪染的卧房,却是靠在门边,一双红色的眼睛中晶亮的看着她,声音也有些黏黏的沉:“你醒了。” 汪染靠在床边,她刚刚喝了一碗粥,也从幽虹那里听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对于宣玺直接就让云懿搬走的行为,汪染着实是吃了一惊。 她这次所做,其实就是想要抹去宣玺心中对云懿那层美好的幻影,让宣玺意识到,云懿并不是他心中那美好的人。 只有这样,完全的毁掉曾经的美好,才能将宣玺和云懿割裂开。 汪染本想的是,她这次所做的,最多也就是让两人单方面的吵一架,然后宣玺就被云懿的冷淡作风给哄好了。 可没想到,这次,云懿竟然直接被他给送回千户狐族了。 看来,这次计划,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而自己对于宣玺的影响,也许还能比她预料的再多上几分。 汪染如今见了宣玺,她本是扬了笑容,可很快那笑容就消失了,她下意识的往杯子里躲了躲,无神的眼睛中散着迷茫:“宣玺,我害怕。” 这声音触动了宣玺,他脚步虚浮,走了过来,将汪染揽在怀中,有些孩子气的说道:“我在这里,你怕什么呀?” 他真的醉了。 往常霸道的仿佛天地都无所惧的人,如今喝醉了之后,倒显得有几分脆弱。 看来云懿害自己的事情,宣玺是信了,正因为信了,才会伤心到将自己给喝醉。 汪染突然觉得宣玺有点傻。 爱云懿的时候,其他所有的人,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如。他盲目的相信,云懿的一切都是好的,其余的人都是尘土。 而当自己在宣玺的心中有了分量的时候,他又开始只相信自己了,甚至完全没有怀疑过,这是自己对付云懿的一个局。 好像,有了爱情喜爱与温暖,他便什么都不顾了。 心底泛起微弱的疼,但很快,就被其他的感情所覆盖。 若说宣玺可怜,那原书中,还有如今这个世界中,因为他而受苦受难甚至身死的人,又算什么呢? 汪染沉了心思,她伸出一只手,捏住宣玺的衣角,有些慌乱的靠在他的怀中:“宣玺,我好怕 ,我怕云懿杀了我,这样子,我便再也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了。” “怎么会呢?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似是喝了酒,他的话也多了,不像以往那样低沉,反而还带了点雀跃的亮色。 “可是,云懿的背后是千户狐族,”汪染的声音仍然是低低的抖着:“我是个人族灵修,在这里,我毫无根基,又无人依靠。千户狐族想要杀死我,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我躲得了这次,躲不了下次。” “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 “可这次,他们不就敢了吗?我不信整个医堂,竟然连一个能看出幽罗璧之毒的魔医都没有,他们只是不敢说,因为害我的人,是千户一族。”汪染的手紧紧的抓着宣玺的衣服:“你本来就不爱我,你的心里,肯定还念着云懿,你现在的话,都是不作数的。当初碧落那样害我,她明明可以杀我,为什么只毒瞎我的眼睛,碧落的背后,就是云懿,可你却袒护她,现在,你还是袒护她。我比不了她,我便不比了,可她却想杀我,因为你的在意。” “你在意我,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我知道,都是镜花水月罢了,”汪染无力的笑笑:“过不了几天,你的心里,又只剩下云懿了。” “不会的,”宣玺的手,覆在了汪染的手上,他将温暖传递给她,声音也逐渐清晰低沉:“我说过,会保护你,那么无论是云懿还是千户一族,都不能动你一分一毫。” “我不信,若是他们执意杀我,你又怎么能拦的下呢?虽然你是魔尊,但以一族之力的对抗,你也是要考虑的。” “嘘——” 宣玺将食指抵在汪染的唇上,他离她极近,对上那双无神的眼,便更感觉到她的惶恐。 他唇角带了笑,贪婪一般的看着她的容颜,沉声问道:“汪染,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当魔尊?” 他问这话,也并不是要回答,未等汪染开口,宣玺就继续说道:“当然是为了能随心所欲,做我想做之事,护我想护之人。” 汪染的话中带着颤~抖:“那你,想护我吗?” 因为说话,她的唇,偶尔会贴在他的食指上,喷出的热气,让他觉得发痒,却又不肯远离。 宣玺低头看着汪染,心中沉思。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的心里,就只剩下她了呢? 或许,从他给她种下那有护佑功能的魔印时,便代表着她的不同了吧? 或许,从她逃离魔宫,眉眼弯弯的从自己身上取了那枚手令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便留了她的面貌吧? 或许,从不知何时,对上那双眼睛,脑中却想不起云懿的时候吧? 又或许,是她面含柔情,将那结发的锦囊,送给自己的时候? 汪染见宣玺不说话,她垂了眉眼,有些落寞:“看来尊主心中,还是没有我。” 宣玺抚了抚她的头发:“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他轻轻的抱了汪染一下,却是起了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临出门的时候,宣玺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看向床铺之上围着被子,显得分外娇~小苍白的女子,心中微动,开口叫了她一声:“汪染?” 汪染偏头听到他声音,脸朝向他的方向,有些疑惑:“尊主?” “你爱我吗?” 未料到这问话,汪染一怔,随即就笑道,神情如含了糖蜜一般:“爱。” 宣玺紧紧的盯着她,红色瞳孔之中,印着她的笑脸,他脸上神情变换不定,似是有点紧张,他又问了一句:“真的吗?你真的爱我吗?” 汪染这次回的很快:“我真的爱你。” 听了这话,宣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仿佛不再是那个生杀予夺的魔尊,倒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傻气。 第106章 接下来的几天, 魔宗之中, 暗潮汹涌。 就连一贯稳居钓鱼台老实不掺和的不染魔君和莫山魔君, 都察觉到了宣玺对千户一族的打压态度。 他几乎是明面上的,割舍了不少千户一族的好处, 给了其他三位魔君。 自那日云懿归家,跟他说了魔宫之内的事情后,云修便有不好的预感,如今宣玺这样欺压下来,他面上微笑,心底总还是有几分不甘和怒意的。 虽说云修还妄图劝说云懿回去,但云懿却一一句“千户狐族不该委曲求全”就给云修挡了回来。 而云懿虽然昏迷多年,但当年的威望仍在, 云修也不好强迫于她。 更何况,云修自己,也有几分恼火。 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空有美貌的女人, 宣玺至于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显然, 云修这样想的时候, 并没有意识到,他之前也是吃了宣玺为云懿这个女人神魂颠倒的红利。 契沉这段时间,心情倒是不错。 他一开始收到汪染眼盲回宫的消息, 还只当她活不过几日,可没想到,她竟然绝地逢生, 不断赶回了云懿,还让云修受到了打压。 虽然这些好处均摊在他们三个魔君身上,但也不能影响契沉的好心情。 汪染这几日,一直老实的留在清莲阁中养身体,每日除了跟来这里的宣玺聊上几句外,也就是会去韵花园逛一逛,剩下的便也都是在调理身体。 偶尔,于晏也会来。 这一天,于晏再来的时候,汪染便让他离开魔宗。 霍诚不解:“为什么?我留在这里,可以保护你。” 汪染说道:“我要走了,到时候会很乱,你是修魔之人,不方便留在我身边。” “乱的话,我才更应该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汪染摇摇头,说道:“修真界会杀入魔界,你留在这里,会有危险。放心,我既然让你走,就必定有自保的方法,你不用担心我。” 霍诚愣了愣:“修真界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了吗?” 汪染点了点头:“嗯,多的,我就不能告诉你了。你走吧,你留在这里,我反而更不放心。” 既然修真界那边会派人来,那么他便可以以霍诚的身份出现,到时候真要打起来,如今这个于晏的身份,倒还真是不太好办。 闻言,霍诚便也不再反抗,他想了想,给汪染留了一道传信符:“若是有危险,你捏了这符,我会来救你的。” “谢谢,”汪染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这几日,汪染通过子青,也知晓了如今魔宗内的动荡。 而契沉知晓宣玺和云修离心,更加压抑不住的想要造反。 在书里,他就是这样一个有些沉不住气的人。 虽有才华谋算,但终究还是太过急躁。 汪染自然与他约定,跟他要了毒药,约定会在反叛行事的时间,让宣玺吃了这毒药,到时候,他杀了宣玺,趁其他魔君反应不过来的时候,直接夺了魔尊之位,诛杀千户一族。 宣玺之前的魔尊之位,也多是这样的血腥掠夺过程。 只不过这一次的宣玺,实力太强,所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去挑衅他。 同时,汪染还和千户狐族中派人魔宫的杀手建立了新的合作。 云懿因为汪染的陷害,认为宣玺如今对千户一族的压迫也是汪染的挑拨,便派了亲信取她的性命。 汪染却顺势又做了交易。 她只说当日送给云懿的夜明珠另有乾坤,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那杀手不敢做主,回去之后禀告云懿,云懿拿出了那明珠,捏碎之后才发现,那明珠之内,竟然藏着魔尊的桃花木手令。 这手令,便是汪染的诚意。 云懿便又偷偷入宫,和汪染商谈。 汪染只说,若是当日没有幽罗璧之事,云懿也不会对宣玺冷心,更加不会真心合作,而她所做的,只是确保云懿不要给自己留后路而已。 汪染轻笑:“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你也不想被宣玺压着吧,他既然如此喜怒无常,那么杀了他,不是很好吗?” 云懿虽没说话,可汪染知道,她心动了。 原书中的云懿,虽然有所妥协,但自始至终,都有她自己的风骨,她从来没有让宣玺碰过自己,也没有给与过宣玺喜欢。 汪染知道,她这样的人,碰到现在的情况,比起委屈忍让,自然是更想要杀罚果断,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云懿同意汪染的提议后,汪染便跟她约定了反叛的时间,同时也说了当日其他魔君也会有所异动,让她不用担心,拿着手令直接杀进魔宫便可。 汪染同样要了毒药,说自己会解决宣玺。 云懿笑笑,便离开了。 当两份毒药都到了手里后,汪染再次出门逛韵花园的时候,也从花匠远宁那里,得到了上元宗那边返回来的消息,确保了当日修真界会派人攻打魔界后,便放了心。 当初师兄施源敬来魔宗,离开之时最后靠在她耳边所说的话,便是告诉了她这深藏在魔宗之中的花匠远宁的卧底身份。 汪染知晓,却从不与远宁有太多的接触。 如今,布局已定,渐渐收网的阶段,汪染便借着游玩的时间,通过远宁,联系到了上元宗的人,告诉他们魔宗会大乱,约定了他们来此的时间。 终于到了约定的那一日。 当晚,宣玺再来的时候,就见饭桌上,有了熟悉的饭菜。 他有些愣,迈步进来,状若无意的问道:“这菜?” “是我教他们做的。”汪染笑笑:“我眼睛看不见,自己不能做,便教他们做好了的。” “你该好好休息。” “我知道你对我好,”汪染垂眸:“所以我想做你喜欢吃的菜。” 汪染垂手,摸了摸手边的酒壶,笑道:“你还记得,你说想喝我酿的酒吗?这是美人酒,是我用那美人面牡丹酿的。” 宣玺嘴角露了笑,坐在了汪染的身旁:“你对我真好。” 汪染只是笑,她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拿起筷子,凭着记忆,夹起了一块肉,送到了宣玺的碗里:“尊主,吃这个。” 宣玺拿起筷子,夹起了那肉,放入了口中。 他看着桌上的菜,发现每一盘中都没有红色,问道:“你没有在菜里放辣椒吗?” “你不喜欢,我便不放。” 这话一说,宣玺便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吃辣椒的场景,明明并没有多久的时日,可却感觉好像过了好几年一样,分外的遥远。 他握住了汪染的手:“你喜欢,我便喜欢。” 这样的情话,似是他常说的,可这一次,汪染听着,却觉出了几分真心。 真心啊。 汪染垂了眼眸。 这个时候,她需要的,并不是真心。 汪染摸到了桌上的酒杯,递给了宣玺:“这是我酿的酒,你尝尝,好喝吗?” 宣玺接住了酒杯,见汪染伸了酒杯过来,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不留人服侍?你看不见,为我夹菜,未免太不方便。” 汪染声音柔柔,虽然双眼无神,可她仍然看着宣玺,仿佛整个眼中,都只容得下他一个人:“我只想和你一起,不让旁人打扰。” 宣玺被她这话柔了心肠,当下便与汪染碰了杯,一仰头便将那酒喝了。 他伸手又给汪染夹了菜,让她吃饭。 汪染让他满上酒杯,宣玺便也照做了。 两人又喝了些酒。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汪染的脸,总算有了些精神气,如今她喝了酒,脸上也有了些红晕,虽然双眼仍旧无神,但仍衬的她如桃花仙女一般美丽。 宣玺看着她:“汪染,你真美。” 汪染笑笑:“比云懿还美吗?” “当然。”宣玺说道,很是认真:“虽然眼睛相似,但是你比她要好看。” “我很开心。”汪染说道:“我是女人,被人夸赞美貌,总还是会开心的。” 两人正吃着,魔宫之外,却是有了喧闹之声。 宣玺有些不耐,便想召人问话,可他叫了两声,却无人应答。 汪染摸着酒杯,笑道:“他们都走了。” 宣玺微微皱眉,正欲问话,却察觉到腹中一痛,一时没忍住,就吐出一口黑血来。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菜和酒杯上,随即就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下的什么毒?” 他如此冷静,汪染倒高看他一眼。 虽然心中有些发慌,但目前计划还算顺利,汪染倒也镇定,便说道:“云懿给了我消亡魔殇散,契沉给了我掩日毒灵丹,他们给的都是最毒的,我也不知道到底谁更恨你些。” 宣玺笑了两声:“更恨我的,是你吧?” “从我回来,你就跟我说,除非你死,否则我无法离开。”汪染沉声说道:“我只是认清了这个事实。” 宣玺本来一直坐在椅子上,闻言却起了身。 汪染有一瞬的惊慌,很快就平静下来:“你不要挣扎了,他们跟我说,这药能消磨你的魔核,限制你的行动,你动不了的。” “那是他们小瞧了我。” 宣玺笑了一声,猛地上前,汪染一愣,忙抽出灵宝想要抵抗,可谁知那灵宝在宣玺面前竟然毫无用处,很轻易的就被他给捏碎了。 宣玺制住了汪染,他将她抱了起来,往前走去,一起倒在床上。 温柔的呼吸凑在耳边,宣玺的声音低沉:“汪染,你这样害我,若是我连碰都未碰过你,是否太过不值了。” “凡人有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既然如此,你便让我做个风~流的鬼吧。” 汪染未料到宣玺如今竟还有功力,她想要再调动灵力,却发现灵力被封,竟动弹不得。 而身上的衣带,却被宣玺慢慢的给解开了。 第107章 冷杉幽香猛地充斥在整个房间之中, 一股巨大的推力袭向宣玺, 他不躲不避, 直直迎了上去,却见眼前的汪染猛地向下, 沉入到了床铺之中,竟然消失了。 “叮铃”。 “叮铃”。 清脆的铃声一下一下的响起,在房间之中回荡。 宣玺却没有动,他的手猛地向前,狠狠一抓,直接收紧。 铃声停了。 汪染重又出现在眼前,她被宣玺抓着脖子,脸微微有些泛红。 幻境被破了。 汪染微微拧眉, 她明明突破了筑基,又有诸般手段,按理来讲, 用夺魂铃构筑幻境应该能暂时困住宣玺才对, 可未想到, 只几个呼吸, 这幻境就被宣玺给破了。 宣玺的手指,摸着汪染的脸,他沉了声, 靠在她的耳边:“我已达出窍,你这修为,困不住我。” 这话说完, 他便偏了头,尽是直接吻上了汪染的耳朵。 明明是温热的触感,可汪染却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感觉从接触的位置,直接遍布整个身体。 她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却冷的如同冰一般:“别碰我。” 宣玺动作没停,几乎是有些粗暴的说道:“你不是爱我吗?难道你说的都是假话吗?”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相信我的话?” 宣玺抬了头,他看向汪染:“你若说,我就信。” 汪染笑了笑:“宣玺,我若说爱你,你会放了我吗?” 宣玺捏住汪染的下巴,迎向汪染的眼:“我真希望,现在能看到你的眼神,这样我就知道,你的心,到底是真是假。” 汪染睁着无神的眼:“宣玺,你看看,我落到如今的地步,我难道还会爱你吗?从最一开始,你就只有掠夺,从未考虑过我想要什么,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爱上你呢?” “你想和东方木在一起吗?”宣玺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有黑色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若是我碰了你,他还会要你吗?” 汪染心中害怕,却仍嘴硬:“那不关你的事。” “汪染,”宣玺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拎起:“我真想挖开你的胸口,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颗石头!” 混乱的厮杀声,在魔宫之内响起。 汪染知道,云懿的人,和契沉的碰上了。 她刻意安排好了时间,云懿利用令牌先进,之后是契沉杀入,两方人碰上,是敌非友,必定会厮杀起来,消磨实力。 等到后面,上元宗的人攻过来,便可以渔翁得利了。 汪染冷了脸色,故意说道:“宣玺,你看看,你这魔宫,已经乱了,这魔界,也要乱了。这是你困住我的代价。我曾请求过你,放我走。只可惜,你从来没有听过。” “你若真是对我有意,必然不会舍得将我困在这里。”汪染笑了笑:“爱是放手,而不是囚困和施舍。你对云懿能做到,却终究无法对我做到。” 宣玺的眼,红的如血似火,腹中的疼痛已然感受不到,因为,此刻心中的疼痛,早已压过了那里。 他紧紧盯着汪染,明明恨极爱极,却是笑了:“既然你觉得我不爱,那么我又何必在乎你的想法,我又何必忍耐,我便要了你,死前得偿所愿,我也不亏!” 这话说完,他手下猛地一撕,汪染便觉身上一凉,那曾经宣玺送过来的华美服侍便被撕破了。 汪染瑟缩了一下,想躲想逃却被宣玺给钳制住。 宣玺亲了上来,他将她压倒在床上,先是吻了她的头发,后来又亲了她的眼睛,当那吻继续向下,落在她的脸上时,宣玺的动作停住了。 嘴唇贴着的,是温热的湿。 汪染落泪了。 宣玺不知道,这泪是真是假,可突然之间,他觉得胸中被压紧一般的疼痛,明明是恨的,明明是怨的,可却看不得眼泪。 果真是栽了。 其实,如今这情况,他也有所预料。 不是吗? 只是在赌而已。 宣玺无奈一笑,他拉过被子,盖在了汪染的身上,将她脸上的眼泪温柔擦去:“汪染啊汪染,你不是一个坏人,可你真的将所有的恶意,都给了我。但我这唯一一点的善意,却也只给了你。” 黑色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那被子上,宣玺却浑然未决,他知晓那两种毒药的厉害,虽说他修为强悍,不会死亡,可若是有处于炼虚修为的魔君前来,只怕未能有一战之力。 若是最开始就选择逃走,其实也是有逃掉的机会的。 可他看着眼前这人,心里,却没有逃走这个词。 他永远都是最强的人,为何要逃走。 宣玺微微挑唇,靠近汪染的耳边,感觉到她的避让,他沉了声,温柔的说道:“当初,我为了云懿,统一魔界,给了和平。如今,既然你想让魔界乱,那就让魔界乱吧。” 这话让汪染一愣。 黑色的血迹,滴在汪染的耳侧。 黏腻的感觉,温热的触感。 原来,他的血,也是热的。 “噗呲”一声。 一把暗沉黑色长剑,从背后,插~入了宣玺的胸口,将他的整颗心脏全部给贯穿。 与此同时,汪染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师姐!” 霍诚? 汪染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霍诚来了。 他本是回去和上元宗汇合,一同等待时机再进攻,但因为放心不下,便偷偷的跑来了。 可谁知一到就见到这样的景象,便直接愤而出手,想要杀死宣玺。 因为宣玺被分神,再加上霍诚体质有异,竟被他得手了。 宣玺笑了两声,却是猛地凝聚力量,构建了一个魔气屏障,将霍诚给弹了出去,隔开在了清莲阁之外。 霍诚担心他对汪染下手,也顾不得许多,忙伸手想要吸取那屏障的魔气,想要化开一个进口。 可宣玺虽修魔,却也是妖修,那屏障之内,妖气魔气混杂,霍诚虽然有体质之利,却还是要耗费一些时间。 房间内,汪染听着声音,也知道霍诚已被打了出去。 她不免沉了心,没想到,宣玺虽然受了伤,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宣玺看着她,就知道,汪染的心里,还是想走的。 他嘴角溢出苦笑,反手将那长剑给推回了胸口内。 宣玺伏在床上,在她的耳边,温柔的说道:“我最后,再给你一个礼物。” 宣玺的声音沉沉,他隔着被子,猛地抱住了汪染。 魔气凝聚周身,压迫感十足,却是从宣玺的身上,全部往汪染的身上涌来。 身上力量暴涨的同时,汪染也听到了宣玺的声音。 “本该是双修的结果更好的,只是你不愿意……” 宣玺竟然将他的修为,全部传给了自己?! 汪染未曾料到他会如此,本想出口发问,可是她被宣玺下了禁制,无法言语,便只能被动承受。 传功之时,并没有多久。 汪染也听到了魔宫之外,更强烈的厮杀之声。 显然,上元宗的人,也来了。 身上的宣玺,却没有了动静,竟连呼吸,也都没有了。 若只是那两种毒,做不到这份上。 汪染猜测,许是刚刚霍诚那一剑,给了宣玺致命伤。 宣玺竟然就这样死了,虽说汪染计划了这一切,可如今,却也觉得有几分茫然和空落。 所谓的男主,看来是可以杀死的。 房间内传来脚步声。 霍诚当先进来,再次见到房中景象,还是有些愤恨,可他知道,上元宗的其它人也要来了,若是他们看到这番景象,只怕传出去,对汪染名声有碍。 霍诚忙上前,他用被子裹住汪染,将那长剑抽了出来,之后,将宣玺踢下了床。 身上禁制被解,汪染感觉到能说话了,才开口说道:“我无事。” 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却透着淡定:“其他人呢?” “他们在后面,”霍诚说道:“我不放心,就先过来了。” 汪染正要再问,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染儿,你怎么样?” 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猛然爆发。 汪染险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声音中也带了哽咽,整个人抬头朝向那人,哭腔的叫着:“东方哥哥。” 东方木一身黑色劲装,打头进了这房间中,他快步向前,直接就将汪染从霍诚的怀中抱了过来。 霍诚送出汪染,垂了手,下了床,不发一言。 可他的眼睛,却仍然落在汪染的身上。 汪染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 她整个人靠在东方木的身上,死死的怀抱着他,将头也埋在他的怀里,似乎在哭。 在魔宫之中积压的情绪,刚刚的害怕,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汪染死死的抓着东方木的衣衫,感受着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依恋的说道:“你来了,真好。” 东方木安慰她:“染儿,没事了。” “我好想你。” “我来了,没事了。” 汪染赌气一般,小小的捶了东方木一下:“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东方木抓住她的手:“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们这边小儿女打情骂俏一般的景象,后面跟过来的上元宗其它人,自是没有太过关注,有人上前,去查看了宣玺的尸体,确认了他的死亡,又叫霍诚问了情况。 霍诚嘴唇一直抿着,虽在答话,可眼睛,却一直都落在了汪染和东方木的身上。 那问话之人只当霍诚担心汪染,便说道:“霍师弟,有东方木照顾汪师妹,你不用担心,且放心吧。” 霍诚只觉得嘴里发苦。 放心? 他不想放心。 可是却不得不放。 东方木来了,汪染的眼里,便再也没有他这个人了。 两人两情相悦,心心相惜,他又拿什么和东方木争? 第108章 魔界大乱。 宣玺成为魔尊之后, 维持的两百余年的和平, 被一夕打破。 普通的弱小魔族妖族并不知道发生何事, 只知道一~夜过后,魔尊宣玺身死, 各路魔宗实力分割成了三方势力,分别以千户魔君云修,广义魔君契沉和不染魔君为首。 据传,当夜,修真界的人也闯入魔界,在那混乱之中插了一脚。 而宣玺的尸体,也在混乱中丢失,不知去向。 这些, 都已经与汪染无关了。 那夜的杀~戮混乱结束后,她便由东方木陪着,回到了北阳城中。 师尊白灵境和师兄施源敬也知汪染这段时间受苦不少, 而回到上元宗内可能还会受到非议, 便也没多说什么, 将她交给了东方木。 汪染虽接收了宣玺的修为传送, 但因为灵修魔修本身的冲突,那些功力尚无法吸收融汇,反而让她的身体暂时有些虚弱, 不便于行。 为了防止多生事端,汪染也并没有提这功法传送之事,只说自己受了些伤, 需要静养。 东方木直接将她接回了东方家中,给她辟了一个安静的院子,派人照顾她,让她安心养伤。 因为之前她被抓到魔宗的事情,都是瞒着汪家父母的,汪染怕如今归家会让父母担忧,多生烦恼,便安心的在东方家修养。 她将蛛儿交给东方木,希望他能帮助蛛儿疗伤。 就这样每日待在那院落内,不知不觉,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这一个月内,汪染每日所见到的人,除了服侍她的侍女侍从,便也只有偶尔会来的东方木了。 体内纵横的魔气渐渐被汪染所收拢,她也能渐渐行走了,便起了想要回家看父母的心思。 唯独有些担心的,便就是这眼睛之事,不太好圆过去。 但只说搏斗之中受伤,需要等到灵药长成再治疗,倒也可以。 这一日,东方木再来看她的时候,汪染便主动提起了此事。 东方木却说道:“染儿,你如今这模样,若是让伯父看到,还是会担心,不如还是再多休养些时日。” 从小东方木考虑的就很全面,既然他这样说了,汪染便也按下了心思,她继续说道:“我想出去逛逛,这些天在这院子里,我都闷了。” “当年我们种在城南斜坡上的杏花树怎样了?我想去看看,”汪染说道:“虽然现在看不见,但摸一摸,也是好的。” 那杏花树是二人的定情之时,一起种下的,意义很特别。 东方木握住了她的手:“等过些时候,我忙完了家里的事,就带你去。” “嗯。”汪染笑容甜甜,反握住他的手,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可这一次碰触,却有新的信息,瞬间涌入到汪染的脑子里。 她的笑容一时僵在脸上,整个人也有些怔愣,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东方木察觉到她神情有异,忙安抚的拍拍她的手,问道:“染儿,你怎么了?” 汪染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冷。” 东方木将她抱在怀里:“我让他们给你制些保暖的衣服,再弄些地火来。” 汪染靠在他的怀里,心里第一次有了些惶恐和不确定,她抓着东方木的衣服,仰头想要看他,却只有漆黑一片。 “东方哥哥,我想见我的父母,”她慢慢的说道:“再过几天,你会带我去见他们的,对吗?” 东方木抱着她:“当然。” “你保证。” 似是觉得汪染这样执着脆弱的模样有些可爱,东方木闷声笑了,这才回答道:“我保证。” 东方木并没有陪汪染太久,用过饭后,他就离开了。 汪染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推说不舒服,回到床上躺着,便让侍女都退下了。 她躺在床上,却并没有睡,而是在翻看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这是一本名为《重生之凝庄归来》的书。 这次汪染在里面只是个女配。 书中的男主是东方木,女主却是北阳城炼药世家方家的嫡长女,方岑岑的姐姐方凝庄。 这文讲述了方凝庄上一世孤寂惨死,如今重生归来,争夺爱情走上巅~峰的故事。 在上一世,方凝庄是个孤僻胆怯的性格,她不爱说话,和汪染他们也不常聚,只偶尔见上几面,勉强算是熟识而已。 方凝庄这性格,是因为幼时看到母亲误杀了方父的一个妾室,惊恐之下,便不爱言语,越加怯懦的。 可虽然不爱说话,方凝庄却是喜欢东方木的。她幼时曾救过被邪修袭击溺水的东方木一命,却因胆小害怕,在东方木醒来的时候,偷偷躲了起来,不敢见他,而被路过的汪染将东方木给救了回去。 后来东方木和汪染定情结亲,方凝庄的心里,一直认为是当年汪染抢了自己这救命之恩的原因。她的心里,一直有着怨恨和不甘。 后来方家没落势微,方凝庄便被方父嫁给了蜀州城唐家的一个旁支做妾室。临走之前,汪染和东方木去送方凝庄,方凝庄没忍住,便对东方木表白了。 东方木自然是拒绝了。 可方凝庄看着两人的幸福,便越加觉得是汪染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后来,方凝庄在唐家深院中,无人理睬,便郁郁而终。 可她再次死亡中醒来的时候,却是重生了。 重生归来,方凝庄便发誓,这一生既然老天爷给她机会,那么她便会紧紧抓住不放手,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让那些有负自己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 因为她重生回来的时间点比较晚,汪染和东方木早已定亲,方凝庄为了阻止他们,便趁着汪染离家受困,打算先对汪家下手。 因为重生,方凝庄知道汪家手里有一块凌燕壁,那是可以吸引珍兽的宝物,还有助于驭兽师破除心魔,对于以御兽为名的东方家来说,是有价无市的宝物。这凌燕壁汪家本是打算将来当汪染的嫁妆,为她在婆家长脸的。因此,并没有人知道汪家有凌燕壁。 方凝庄便假意说自己拥有凌燕壁,劝说了东方木的父母,说要以此为嫁妆,和东方木结亲。同时,她又污蔑了汪染在外早已名声有污,惹得东方木的母亲对汪染不喜。之后,方凝庄又以汪家的特有炼器之法和所藏珍宝劝动了自己的父亲,催动了方家和东方家的联合谋划,一起血洗了汪家。 汪染因为在外,是方凝庄刻意留下的漏网之鱼。 方凝庄将上一世的悲惨全部怨在了汪染的身上,认为是她假冒恩情夺走了东方木,同时也恨她今生也夺走了东方木的目光,便想要摧毁汪染的一切。 无论是爱情,家庭,还是尊严与信仰。 之后,汪染归家,她还未进家门,便被东方木于城外拦下,想要阻拦她知道灭家的惨况。汪染不疑有他,便在东方家小住了一段时间。 东方木一直瞒着汪染,可方凝庄却想要汪染痛苦,便设计汪染知道了灭家的真相,在她痛苦之余,又给东方木出主意,说担心仇家还要找汪染的麻烦,不如偷偷将她当做别家的孤女娶进东方家做妾侍,将她藏起来。同时,方凝庄又去跟东方木的母亲吹风,说汪染不知仇人,把她放在身边才是保险的。 因为这,本该成为东方木妻子的汪染,便被一抬小轿从偏门静悄悄的抬进了东方府,生生的矮了方凝庄一头。 之后,方凝庄又设计让汪染追查汪家灭门的真相,将她引到了东方家的身上,同时方凝庄又将此事告知了东方木的父亲,设计废了汪染的根骨,又毁了她的身子,让她无法生育,修为尽毁,被锁到庭院之中。 最终,汪染容颜衰老,满脸老人斑,颤~抖垂死的时刻,方凝庄还故意引了早以被她夺去的东方木过去那庭院,只因为,她想要摧毁汪染在东方木心中最后的美好形象,逼着汪染硬生生的咽了气。 这书里写的,就是方凝庄对汪染的报复,以及她的重生升级之路。 汪染作为重点复仇对象,便是被虐身虐心,虽然对东方木心存爱意,但是两人却被更深沉的恨意所阻拦,只能一起在痛苦中挣扎,到最后,又失去彼此。 简单的过了一遍这书,里面的内容,却让汪染无法接受。 之前的三本书,都是突然出现的额外人物,汪染能够把自己的感情剥离出来。 可这一本,里面的人是东方木,是她心爱的人,也是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可现在,那书里面告诉她,东方家和方家联手覆灭了汪家,而对此,东方木初始被蒙在鼓里,后面却是知情的。 他想要保护女主,可却以保护为名,将女主推向了一个更深的深渊。 这是背叛,是汪染无法容忍的。 她头一次对那书中所描写的故事,产生了无法言语的恐慌。 汪染很害怕,如果现在,那书里面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呢? 在这样的担心下,汪染终究是无法睡着,靠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枚传信符。 虽然心里不愿,也想要相信东方木,但是如今的情况,让汪染不得不防。 她现在眼盲身弱,未免有些太过势单力薄,还是需要找些能依靠的人来寻求帮助。 汪染将传信符发给了师兄施源敬。 她并没有明说什么事,只在传信符中邀请师兄过来家中做客。 汪染相信,师兄看到这传信符,一定会来的。 她只需要等几天。 可这样等了几天,施源敬却并没有来。 而面对汪染想要见父母的要求,东方木只推说两人出外会友,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这时候,汪染便知道,事情可能是不好了。 小天使们,实在是不好意思,最近持续忙碌中,干活加码字一起,即使是隔日更的情况下,也有点难以负荷了。 现在三次元的活需要比较多的投入,我只能努力把魔界篇给写完,但之后就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持更新了,需要请假一段时间。 本来想努力更新完再投入三次元的,但大纲拉的比较长无法短期内完结,现在时间又比较紧张,实在是精力不够,只能请假暂停更新了,再次抱歉。 无论怎样,这本一定会好好完结的。等我三次元忙完了,会回来更新的。 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第109章 汪染藏起了所有的苦涩, 紧紧的抓住东方木的衣服, 轻声说道:“东方哥哥, 我这几日,总是在做噩梦, 我梦到我的家里全是火,全是血,我很害怕。等我的父母回来,我想见见他们。” 东方木握住汪染的手,他握的很紧,似乎想要安慰她:“你放心,没事的,他们过几日就回来了, 到时候,我送你回家。” 这话并没有让汪染得到安慰。 青梅竹马的长大,让汪染对东方木太过熟悉了。 自己很少表现出这样示弱的小儿女情态, 东方木很清楚, 如今这样近乎于哀求的请求, 反而还是被东方木给暂时推掉了, 就说明事情已经不好了。 汪染紧紧的抓着东方木的手,垂了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 汪染又等了几日。 这几日, 她散出去的传信符都没有回音。 而东方木却带来消息,说她父母约有个两三天就会回来,到时候他便送她回家。 汪染面上开心, 心底的不安却并没有减少。 当天晚上,她撕毁了一张传信符。 那传信符是于晏给她的。 不到万不得已,汪染并不想去麻烦于晏。 虽然于晏帮了她不少,但这个人身上的未知太多,以至于汪染总归还是有一些担心,无法全然的相信他。 但现在,普通的传信手段,已经是行不通了。 而她现在修为还未恢复,又目不能视,周围还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太过孤立无援了。 现在这种情况,也就只剩下于晏给她的那个传信符可用了。 毕竟,只需要撕毁便可以。 汪染撕毁了传讯符,继续翻了翻书中的情节,便睡了。 又过了两日,东方木回家后,就主动提出,汪父汪母已经回府,要送她回家。 汪染本以为他还会向后拖,如今竟然主动提起,倒是有几分吃惊。 她面上露出笑容,很是高兴,当即就跟着东方木出门了。 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府门之前。 东方木扶着汪染进了门,引她进了正厅。 刚迈步进去,汪染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染儿,你回来了。” 这是父亲的声音。 很快,又有母亲急切的声音传来:“染儿,你眼睛怎么了?” 他们两人并没有像书中所写的那般出事? 汪染松了一口气,便也觉得有几分委屈,可她不想提魔宗之事,惹他们心烦担忧,便努力笑道:“无事,我在出外试炼时,遭受了小人的暗算,等过段时间,师父配好灵药,我便能复明了。你们不用担心。” 汪母替换了东方木的位置,扶着她坐了下来,拍拍她的手,说道:“你啊,有什么事也不跟我们说,就跟东方说。我看,如今东方已经突破金丹,你们也不需要等了,过几日便完婚吧,也算了了我和你父亲一桩心事。” 汪染微微挑眉,只觉得这话题,未免有些太过突兀。 她总还是有些羞涩心思,便低头不说话,只是抓着母亲的手。 汪父也开口了:“当初立那金丹约定,是怕你们太小结婚,忘了修炼。但如今看来,你二人从来没有耽误修炼,我和你母亲便也放心了。正好,你这段时间回来养伤,便顺便将这婚礼,也办了吧。” 汪染抬起头,她起身,似乎有些感动,伸手向着汪父走去。 汪父见她过来,便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说道:“染儿,莫要耍小孩脾气。东方等了你这么久,你们也该完婚了。” 汪染握住汪父的手,她垂了眼眸,只觉得身上发冷,心上仿佛针扎一般的痛。 眼前的人,并不是汪父。 东方木骗了她。 汪父的虎口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幼时他曾牵着汪染,汪染摸着他的手,便记下了这个特点。 可如今眼前的人的手上,却并没有那凹陷。 汪染脸色如常,虽寒了心,但并未发作。 之后,对于汪父汪母的催嫁言论,汪染也都只是低着头装羞涩,并不多言。 当后面他们提出家内修葺,再让汪染在东方家住几日的时候,汪染也没有提出异议。 当她近乎乖巧的跟着东方木离开的时候,东方木牵着她的手,眼若寒星,观察着汪染的神色。 多年来的陪伴,东方木能够感觉到汪染的心情不佳。 他握着她的手,温声问道:“染儿,你怎么了?你似乎有心事?” 汪染垂了眼眸,半真半假的回道:“我只是觉得,父母似乎对我回来,有些不开心。” 东方木的手紧了紧,安慰道:“怎么会,伯父伯母一直很想你,之前还总跟我念着你。他们只是太累了。” 汪染也笑了:“我觉得,他们想赶紧把我给嫁出去,今天总是在打趣我。” “那是因为,我太想把你娶回来了。”东方木拉住汪染,看着她的脸,温声说道:“染儿,这几年,真的是发生太多变故了,我很怕失去你,这次回来,你不要走了,你嫁给我,好吗?” 这求婚求的突然,可汪染知道,若是汪家已经出了事,东方木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便只能靠这个方法。 汪染推了推他,羞怯道:“什么嫁不嫁的,你要娶我,得三礼六聘,风风光光的把我娶进门才行,我怎么能现在答应你呢?” 东方木微抿了抿唇,勉强露了笑容,他将汪染揽在怀中:“这是自然,我必不会委屈了你。” 当日,东方木将汪染送回了府中,跟她约定改日去看两人种下的杏树时,便又匆匆的离开了。 汪染留在院内,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后,便回了屋。 她盘膝而坐,却是在努力吸纳宣玺传过来的修为。 当初宣玺传功给她的时候,也留了话,说因为修灵和修魔有所冲突,这功力虽然传给了她,但是汪染却是暂时用不得的。 她需要慢慢炼化,收为己用才行。 现在的汪染,需要实力。 汪染一直修炼到了晚上,她一直没有离开房间,倒让照顾她的侍女有些担心,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看看她,确认她的情况。 但那侍女见汪染只是调息修炼后,便也放心的出门去了。 等用了晚膳后,汪染无事可做,便与那些侍女聊天,问问如今北阳城中的情况。 但那些侍女都嘴严的很,汪染并没有问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看来东方木很是看重她,生怕她出了什么危险,如今这些照顾看管她的人,应该都是他的心腹。 但汪染却知道了一个很有用的消息。 那便是同在上元宗修炼的方岑岑,如今也回到了北阳城中。 方岑岑作为方家的庶女,她回来与否,东方家内院的仆从,本该是不知道的。 但如今,她们既然知道这消息,便说明,方岑岑出现在东方家,同时也说明,现在按照原书中的时间线来讲,东方木和方凝庄恐怕已经完婚了。 推断出这个结果,汪染只觉得心中一痛。 可除了痛之外,更多的还有一个侥幸。 虽然汪父汪母的事情是假,但汪染仍然想要相信东方木对自己的爱意。 若是,东方木没有娶方凝庄,那么她便原谅他,不和他计较。 其实这样的想法,是有些傻的。可是汪染就控制不住的想这个也许的存在。 她也想要赌一把。 当天夜里,汪染回到房间内休息,刚躺下不久,她就察觉到了房间中的异样,便起了身,冲着黑暗问道:“谁在那里?” 霍诚脸上覆着那黑色面具,从房梁中落了下来,来到了汪染的身前,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沙哑:“是我。” “于晏,你来了。”汪染面上一松:“我又要麻烦你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霍诚微微皱眉:“可是出了什么事?” 汪染说道:“我想请你去城中汪家探查一番,看看那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霍诚点头应道:“好。” 他转身离去,却终究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汪染一眼。 空荡的房间中,汪染一个人坐在床上,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透着一丝凄清的阴冷。 她双目无神,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却让霍诚觉得无端心惊。 那不是可怜的神色,而是勉强压抑的情绪。 霍诚本以为,他作为于晏给出的那张传信符,汪染现在不会有机会用到,可已经被东方木照顾的她,竟然选择了撕毁传信符召唤他,那便说明是出事了。 他不敢耽误,当下离开东方家,便打听了去路,去了汪家。 夜已经深了,汪染却睡的并不踏实。 睡梦之中,那《重生之凝庄归来》的书中景象,化为了现实,她看到了汪家院内烧起的大火,还看到了东方木决然的背影,以及方凝庄脸含阴毒,逼迫她下跪的嘴脸。 汪染惊醒的时候,浑身冒着冷汗,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心惊还未安慰之时,有一双手,将她扶了起来,并递给了她一杯水。 汪染微微偏头,略带疑惑的叫道:“东方?” 沉沉的声音,透着沙哑,回答道:“是我。” 是于晏。 汪染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她接了水,润了润喉咙:“谢谢。” 霍诚自然的将水杯接了回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汪染靠在床上,她开口问道:“你这时在这里,是已经查到什么了吗?” 其实霍诚来这,只是想守着汪染,怕她受到伤害而已。 可如今,汪染这样问了,霍诚虽心有踌躇,却也知道,他该把查到的真相告诉她。 “我去了汪家的宅子,”霍诚说道:“那里并没有一个人,似乎失了火。” 汪染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慢慢的攥紧,继续问道:“还有呢?” 第110章 “我也乔装改扮, 装作外乡人想打听些汪家的情况, ”霍诚观察着汪染的神色, 继续说道:“城中人对汪家的事都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 甚至于,我离开后,还发现有人跟踪我,似乎想要抓我灭口。我甩开他们之后,还是打听到了一点消息。便是约两个月前,汪家被人寻仇,满门一个活口没留,之后没多久, 东方家便和和方家结亲,东方木娶了方凝庄为妻。” “未来此处之前,”霍诚继续说道:“我也有关注过北阳城的消息, 但是关于汪家, 还有这两家结亲之事, 却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听到。” 霍诚的声音低沉, 并没有掺杂什么感情,他看着汪染,不放过汪染一丝的表情变化, 却发现,她的脸上,冰冷如水, 什么变化也没有。 被子下面,指甲扎入肉内,汪染死死的攥着双手,才勉强维持,没有让自己发疯。 那书上所写的,竟然成了真。 东方木竟然真的娶了方凝庄。 明明书中,方凝庄只是在东方木的父母面前诋毁自己的清白,又许给了凌燕壁等好处而已,若是东方木不愿意,他们也不能逼他娶方凝庄的。 可是,他怎么耳根子这样软? 当年在那杏花树下,为自己亲手簪花的少年,那个她爱着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汪染没有落泪,可却觉得心口发堵,身上泛凉,只恨不得将身上的被子全部撕烂,发泄一番才好。可实际上,她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的坐着,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见汪染不说话,霍诚开口了:“汪染,让我带你走,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汪染开了口,她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淡淡的说道:“我不走。” “你让我去调查,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霍诚说道:“东方木未必可信,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凶手是谁,”汪染冷了脸色,开口说道:“能保消息绝不外泄,也只有东方家和方家能在北阳城中做到。他们两家,都和我汪家血案有关。我要留在这里,我想要复仇。” 霍诚握紧了手中的剑:“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 汪染缓慢的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堪称甜美的笑:“我还不想杀他们。” “汪家血债,骗我之仇,不是这么简单的一条命,就还的完的。”汪染说道:“杀人诛心,既然复仇,便要诛心。” 霍诚看着汪染,虽觉心痛,可更多的,却是陌生。 他垂了眼眸,说道:“你若复仇,我便帮你。只是,你莫要将自己给陷进去。” 汪染偏过了头,朝向霍诚的方向,她的手,再次握上霍诚的手,开口问道:“你做这些,就因为当初我救了你吗?” 霍诚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道:“不仅仅是。” 汪染的手颤了颤,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说道:“虽然我很需要你,但是,如果你现在想走,你尽可以走,不必留下帮我。” “若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汪染笑笑:“我总是会有办法的。” 她说的笃定,似乎胜券在握,仿若现在这个陷入困境,眼盲家亡的人,并不是她自己一般。 霍诚有些犹豫,却仍然坚持着反握住了汪染的手:“我帮你。” 他的手宽大厚实,带着茧子,是男人的手,却在这寒夜之中,带来了一丝温暖,让汪染贪恋,却又恐惧。 现在的她,又卷到了一本书的剧情里,且还是她不想避也不会避的剧情,汪染并没有心思去关心其他的东西。 于晏帮她的原因,汪染暂时不想考虑。他的事情,可以后面再看。 至少这一次,他说不会害她,会保护她,汪染是相信的。 她开口说道:“我可能还需要你保护我一段时间。” 霍诚点头应道:“只要你需要,我就在你身边。” 汪染冲他笑笑:“谢谢。” 霍诚为汪染掖好被角,便离开了。 汪染躺在床上,虽闭了眼,但还没有立刻睡着。 她刚刚刻意的接触了于晏的皮肤,可这一次,也没有什么新的信息涌来。 目前看来,这于晏,并不是什么新的书中的人物。 东方木这事情出来的也是突然而奇怪,汪染也不敢对于晏掉以轻心,但现阶段,能暂时可以依赖的,却又只剩下了于晏。 她挑了挑唇,有些无奈,继而脑海中又被更深层次的仇恨所代替。 汪染虽然还爱着东方木,可一想起书中所写全部成真,东方木已经和方凝庄成亲,那么这所有的爱意,便全部转化成了恨意。 她并不是书中那为了爱意而受蒙蔽,而甘愿委曲求全的女子。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东方木选择和方凝庄成亲,都让汪染无法接受。她觉得,这是一种背叛。 汪染已经知晓了汪家的血仇大恨,知晓了那书中背后的一切阴谋诡计,她便不会再跟这些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书中东方木以爱为名,将女主囚下困住,让她终生在报仇无望的牢笼之中。他虽然爱着,可爱的太过懦弱了。 汪染不要这样的爱情。 更何况,现在,她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汪染一早醒来,先跟于晏交代了几句后,便跟照顾自己的侍女璎珞说,自己想吃城南家点心铺的桂圆红枣羹。 汪染并不爱吃甜的,这羹虽然在北阳城中有名,可她吃的次数并不多。 这是方凝庄喜欢的。 重生之前,方凝庄事事避让不争,虽然喜欢那羹,可从来没主动开口要过,如今她重生了,便想要把前世未有的都给补偿回来,便在嫁入东方家后,花重金专门请了那做羹的师傅入府,在她的小厨房里面只给她做甜点。 汪染要这羹,便是想给方凝庄一个过来这里的理由。 汪家覆灭,方凝庄一定很想让自己知道这个消息,但东方木派人将她这个院子牢牢守住,方凝庄暂时也进不来。 汪染便给她这个机会。 果真,汪染刚刚用完早饭不久,便听到了院子外面的吵闹声。 虽然有段时间未见,但汪染对这声音,还是有些印象的。 那声音尖细,远远听着,也透着一股要和人吵架的酸气:“她汪染不是要喝梁师傅做的桂圆红枣羹吗?我姐姐好心给送过来,怎么还拦着不让进去?真是好大的架子!” 汪染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掩去了嘴角的笑。 看来,方岑岑也在东方家。 也对,方岑岑一向和自己不对付,她对于方凝庄来说,是一把趁手可用的刀。 只是,在原书中,方岑岑虽帮着方凝庄给汪染下了不少的绊子,最后却也没落下什么好处来。 只因在前世,方凝庄太过怯懦,那被送入大家宗门修习的机会,便给了天赋还不错的方岑岑,最后做妾结姻的人,便成了方凝庄。重生归来,方凝庄利用完方岑岑,便也将她打包送给了唐家去做妾室,一点仇都没有忘下。 有句话说的对,朋友和敌人都不是永远的,唯独利益永恒。 不知道这一次,她能不能把方岑岑拉到自己这一方来。 汪染放下了茶杯,装作被扰的样子,便开口问道:“外边为什么这样吵?我听着似乎有方家姐妹的声音,快让她们进来,许久不见,我还有些想她们。” 璎珞得了东方木的命令,正在门外堵方凝庄和方岑岑,如今院内其他的侍女,却并没有能做主的人,便只能出去传话。 可那侍女还未走两步,就听门口一声轰鸣,大门倒下,紧接着,方岑岑在前,耀武扬威的就走了进来。 方凝庄秀眉微颦,跟着她的身后,手拿绣帕擦擦脸颊,掩去了眼中的得意。 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砂壶的侍女。 方岑岑走在最前方,她一进院门,就直冲着汪染而来,等到近前,她才注意到抬头看过来的汪染双眼无神,立刻叫闹道:“汪染,你怎么瞎了?” 汪染虽眼盲无神,但修养了这许多时日,看上去不添病气,反而有一种柔弱之美,如潺潺溪流,于无声处惊人。 方岑岑一向和汪染不对付,本想讥讽她眼瞎,可见到她虽然眼瞎,却不损美貌半分,甚至还有西子捧心般惹人心疼的情态,便更觉心气不顺,出口便也更加的不客气了。 方凝庄紧跟其后,立刻皱眉训斥道:“岑岑,莫胡说!” 黑脸白脸都被唱完了,汪染便接戏跟她们演一波大度,她微低了头,摸摸自己的眼睛,柔声说道:“魔宗一战中,我被魔修暗算中毒,这眼睛暂时就看不见了。” “不过,”汪染重新抬头,笑着说道:“师尊说我立了大功,会想办法帮我治疗眼睛的,让我不必担心。” 这话明明有几分示弱,可方岑岑听着,就觉得奇怪的不舒服。 明明她故意叫嚷是想戳汪染痛处,怎么到汪染嘴里一说,倒彰显了她为修真界做了大贡献似的。 方凝庄笑容温和,安慰道:“染儿,你莫要难过,你的眼睛会治好的。” 汪染转头朝向她的方向,双眼迷蒙,笑容之中却含着羞涩:“无事,东方哥哥说了,我眼盲一日,他便照顾我一日,他,他待我很好,我完全没有感觉到不便。” 方岑岑:怎么感觉好像被秀了恩爱? 她心气不爽,便直接开口,讽刺道:“你一个未婚女子,就这样住进东方家,一点脸面都不要吗?” “岑岑。”方凝庄语露警告,冲汪染说道:“染儿,岑岑向来心直口快,你莫要生她的气。” 汪染听着她俩这么唱双簧,就觉得有几分无趣。 经历过许茗的淬炼,还有魔宫之中的心计,再加上原书的剧情帮助,如今方家姐妹所耍的手段,在汪染的面前,就像小孩玩闹一般,根本不够看。 只是,她今天特意引了方凝庄来,便是想让她生气的。 戏已经开场,她虽然觉得手段太低,但总归还是得演完才行。 汪染不想装大度,便直接出言怼人:“方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所说的话是真话,才是心直口快。我知道岑岑嫉妒我,便有些口不择言,怎么连一向书读的好的方姐姐,也说错话了呢?莫不是方姐姐的心里,也嫉妒东方木喜欢我吗?” 方凝庄微微皱眉,心里涌起一团火,她还未开口说话,一旁的方岑岑又很有眼力的助攻了:“汪染,你说的什么话?姐姐已经嫁给东方木,还嫉妒你做什么?” “咔嚓——” 茶盏碎了一地。 第111章 方凝庄推了茶盏, 怒声道:“岑岑, 这话是乱说的吗!” 汪染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生气掀桌子, 方凝庄竟然先开始扔杯子了。 方岑岑有几分委屈:“姐姐,明明……” 两姐妹互相对视,在方凝庄的警告眼神中,方岑岑闭了嘴,没了声息。 院落内的侍女都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东方木一直紧守保密的消息就这样被泄露了出来,她们生怕自己因为办事不利被牵连,心里期盼着通知东方木的璎珞快些将他带回来收拾残局。 在这片寂静中, 汪染却笑了:“方岑岑,你这话说的太好笑。” 汪染正了神色:“我和东方木早已定亲,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天地为证。我活一日, 东方木妻子的位置, 便只能是我的。莫说你这话太滑稽,就算你姐姐真的嫁给了东方木,那在这天地眼里, 她也只是个妾侍的位置。” 她冷冷笑道:“若是妾侍,恐怕方姐姐连站在此处跟我说话的位置都没有。” 方凝庄紧紧抓着手中绣帕,将那绣帕上的风吹牡丹攥的扭曲, 她眼里冒出浓重的恨意,浑身也有些发抖。 这话刺激到了她心底最深最恨的位置。 重活一世,汪染便是她想要打倒的敌人,明明今天,方凝庄是打算借方岑岑之口,让汪染知晓她和东方木的婚事,或者方家血案一事来刺激汪染的,可没想到,汪染这话说出来,倒把已经嫁给东方木的她,生生的降低了一位。 这怎么能让方凝庄不恨。 汪染状若未觉,她突然一笑,打破本有些凝重的气氛:“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最讨厌别人构陷东方,便说了这话,方姐姐不会怪我乱说吧?” 方凝庄垂眸,掩去眼中情绪,勉强笑了笑:“染儿又胡闹。” 方岑岑恨恨的咬牙,似是想说什么,但又想到方凝庄刚刚的眼神,心中有所顾忌,便闭了嘴。 “我闻到了红枣羹的味道,”汪染微微闭眼,嗅了嗅,说道:“方姐姐,这红枣羹是你带来的吗?真香。” 方凝庄示意身后侍女上前,她亲手盛了红枣羹出来,递到了汪染的手中:“听说你想吃,我便送来了。” 她这话说的,其实是有几分刻意暗示的。 毕竟,若是方凝庄还在方家,是不会听到汪染想吃红枣羹的消息的。 汪染将她的小心思看了个透透,却只装作没听懂,她拿起汤匙,搅拌了下红枣羹,之后舀起一勺,便打算尝一尝。 可还未放入口中,就听门外传来声音:“染儿,别吃!” 汪染微愣,就听见东方木从门外快步走来,快速的将自己手中的碗和勺子给收走了。 东方木看向方凝庄,目露不善和警告:“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凝庄双眼含情,面露委屈:“东方,染儿想吃红枣羹,我给她送来。” 汪染装作打圆场的样子,又给补了一刀,她拉住东方木的衣袖,说道:“东方,你别生气,方姐姐是特意来给我送甜品的。岑岑跟着她一起来看我的。” 汪染又是一笑:“说来好笑,刚刚岑岑还开玩笑说方姐姐和你已经成亲了,这本来是句玩笑,只是我听不来这样的话,便有些生气了。” “是吗?”东方木的声音淡淡,他的眼神松松的略过方岑岑的脸上,最后定格到方凝庄的身上:“这样的玩笑,以后不要开了。” 方凝庄迎向他的目光,紧紧咬着嘴唇,眼中晶莹带光,似是有泪。 东方木的眼中厌恶一闪而过,继而又牵起了汪染的手:“我这辈子,只会认汪染这一个妻子。” 汪染心中一动,抬头看向东方木的方向,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却仍然有些依恋。 东方木的手宽大温暖,这样将汪染的手整个包裹在手中,仿佛将所有的冷风和危险都挡住,只给她提供一个可以安歇的温暖之地。 曾经的感情和过往都是真的,是心心念念刻在记忆中的,即使汪染心里决定远离东方木,抛下那些情感,可如今,听到东方木这样一句宣誓般的话语,汪染还是不免心动。 可是,他娶了方凝庄啊。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这样说着。 汪染垂了眼眸,敛去了脸上的神色,她有些小心的,犹豫的,反握住了东方木的手。 这话对汪染来说,是爱的甜蜜,对于方凝庄来说,却是致命毒药。 方凝庄身体微微一晃,竟似有些支撑不住,她勉强笑道:“东方,我走就是,你莫要误会我。” 方岑岑心中不爽利,暗暗的瞪了东方木一眼,却又怕讨方凝庄嫌弃,便什么话都不说了,跟着方凝庄转身走了。 两人的背影,都透着一股寂寥和悲戚,东方木看着,心里就有几分不忍,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红枣羹上,正欲上前拿起,就见汪染的手无意的一抚,竟将那碗盏全部扫落在地,摔成碎片。 还未走远的方凝庄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她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狠狠的咬着嘴唇,压抑着怒气,只显露出委屈来,便离开了。 东方木远远看着,便觉得方凝庄误会了,他虽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见汪染如今的眼盲情况,责备的话就说不出口来,便只叹了口气。 汪染脸现凄楚,无奈的笑笑:“我现在这样子,笨手笨脚的,总是给人添麻烦。” 见汪染难过,东方木忙安慰道:“无事,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汪染拉着他的手,依赖的点点头。 她又开口问道:“东方,你和方姐姐之间,真的没什么吧?” “没什么,你别多想,我的妻子,只能是你。”东方木郑重说道,之后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袋子,说道:“我记得你最爱吃城西那家的糖炒栗子,今日便特意去给你买了。只是,今天你的口味怎么变了,要吃这桂圆红枣羹了?” 他还记得。 东方木便是这样温暖到细致的人,他会将汪染所有的爱好和习惯都记得。 “就是突然想吃点甜的。”汪染笑了笑,张了嘴,撒娇道:“现在我想吃栗子了,喂我。” 东方木笑笑,他的眸色偏浅,看着汪染的时候,总会镀上淡淡的温暖,他取了栗子,剥了壳,便将果实放到了汪染的口中:“好吃吗?” 汪染细细的嚼着:“好吃,你买的,都好吃。” 汪染靠在他的怀中,本是在笑的,可渐渐的却收敛了笑容。 她贪恋东方木的感情和爱意,可是,若遇到问题,东方木只想将她护在这里,却是连说都不敢跟他说,那么这感情又能走到何处呢? 她没有那么脆弱,明明这该是两个人一起面对的问题,可他到底是为了谁在隐忍不说呢? 汪染想不通。 她闭上了眼睛,仅这一刻,她还是想要软弱的靠近东方木一下。 而且,现在汪染也想把东方木留在自己这里,她想要激怒方凝庄,让她愤怒到恨不得杀死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只有这样,汪染才有机会把自己的父母给救回来。 在原书中,虽然汪家被血洗,但其实还有三个人活着。 其中两个人,便是汪染的父母。 方凝庄劝动了自己的父亲,说可以留下两人活口,套出汪家独门炼器之法,这样以后方家既有炼药之法又有独门炼器之法,必然会在一众修真世家中崭露头角,渐渐得势。 方父贪婪,自然同意,便瞒着东方家的人,将汪染父母给带走了。 方凝庄后来虽然设计嫁给了东方木,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东方木觉得她故意设计、心机深沉,再加上他对汪染心中有愧,所以他对方凝庄一直防备且不假以颜色的状态。 方凝庄这辈子唯一的弱点,便是她对于东方木的情深。她知道东方木对自己心有芥蒂,便故意表现的大方识体,展露出自己委屈的样子,最后又说出了当初嫁给东方木的苦衷,让东方木愧疚的同时,彻底的反转了形象。 在这个过程中,方凝庄受了不少气,忍了不少怒,其中大多数,都是来自于汪染和东方木的互动。 她每次愤怒暗恨,当时都压了下来,可之后却都出门去了汪父汪母被关押的地方,折磨羞辱他们,以逼迫功法为名,发泄她对汪染的仇恨。 看着汪父汪母痛苦的受尽屈辱,想到汪染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方凝庄才会觉得心里畅快。 在原书里,汪染一直不知道父母还活着的事实,直到后面方凝庄为了刺激她,才将这事说了出来,激的汪染当场就想跟她拼命,却被拦了下来,无可奈何。 在翻书的过程中,汪染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只有狠狠的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 她既高兴父母还活着,又恨方凝庄复仇的作为。 明明方凝庄上一世的悲惨,和她无关,可方凝庄却将一切都怨在了她的身上,害她家破人亡,丧情无爱。 那所谓的抢走救命之恩,汪染也并不知情。 她只记得,她在河边发现东方木的时候,四周无人,她又担心东方木出事,不敢离开叫人,便只能撑着小小的身体将他背回家。因为这,她受风伤寒,回去还烧了三天,将汪母气的直流眼泪。 那时候,她又怎么知道方凝庄也躲在一旁呢? 汪染觉得无奈,可现在发生的一切,让她知道,方凝庄这个人,她的复仇计划已经开始,甚至于她很享受这个过程,即使跟她讲道理,她也不会放弃对汪染的报复的。 当然,即使方凝庄肯放弃,汪染也不会放弃。 汪家的人命,还有三十七条,需要她还。 第112章 是夜。 汪染躺在床上, 却是一直没睡。 她在翻书的同时, 也在等待着。 早晨起来, 汪染找了于晏,便是交代他, 等方凝庄离开她这院子的时候,一定要跟紧她。 汪染还将自己父母的面貌,细细的跟于晏说了,拜托他跟着方凝庄,伺机救下自己的父母。 于晏去,汪染还算放心。 北阳城毕竟不算是特别出名的地方,虽然汪家方家和东方家三家在此地算是一方霸主,但是因为地方偏僻, 资源不佳,所以各家之中,修为最高的, 也只有金丹水平。 于晏有元婴修为, 又是修的魔道, 本身实力强横的有点离谱, 他在北阳城,几乎可以是横着走的,跟去救人, 应该不会碰到什么阻拦。 汪染也将方家金丹修为的人一一数了,同时给于晏带了不少的灵药,叮嘱他方家善于用药, 说了几个自己知道的点,以防他着了道。 汪染几乎将所能想到的都考虑到了,她认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可饶是这样,因为事关父母,她还是禁不住的有些担忧。 房屋之中,传来了脚步声。 那声音并没有掩饰,甚至刻意放重,仿佛要让汪染知道他的到来。 这习惯,倒是有些像于晏。 汪染起了身,冲着声音的方向,试探的问道:“谁在那里?” 那人并不答话,却是向汪染的床边,走了过来。 来人并不是于晏。 汪染几乎一瞬间就做了判断。 于晏不会让她焦急,他会在第一瞬间,就会告知汪染,而不会像现在这个人一般,似乎在刻意的戏耍人。 汪染脑中迅速思考,猜测着来人的身份,同时她出声说道:“你若是不肯说话,我便叫人来了。” 她说的淡淡,仿佛这话不是威胁,而是平常之语。 “是我。” 那人说话了。 这声音低沉中带着阴凉和疏离,是属于男人的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汪染却想不起它的主人是谁。 正思考间,下巴被冰冷的手指轻轻抬起,汪染被迫仰头。 她能够感觉到,这人在看自己。 他似乎因为汪染的忘记而有些恼怒,开口说道:“分别不久,你就忘记我了吗?” 分别不久? 汪染想到一人,便伸出右手,抓住了那人抬自己下巴的那只手,摸了摸。 那手冰冷细长,却有些瘦,很容易就摸到了骨头,拇指和食指指尖,有细细的薄茧,像是经常握笔的手。 果然,自己并没有猜错。 汪染将他的手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是谢清河。” 谢清河见汪染松手,拇指和食指轻轻磨砂,似乎在回忆刚刚那仿若画纸一般柔滑的触感,他露了笑容:“你还记得我,我很开心。” 汪染冷冷笑道:“你不来,我便也能开心了。” 谢清河忽略了汪染的敌意,他坐在床边,说道:“听闻你离开魔宫,我特意来看你,你这样说话,未免太不领我的心意。” 心意? 汪染心中不屑,面上却露了笑容,她看向谢清河,问道:“谢清河,你为什么总追着我不放?” 这确实是汪染想不通的。 霍诚的执着是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宣玺的围困是因为相似的眼睛,可谢清河当时也就在她魔印发作昏迷的时间见了那么一面,怎么就好想突然中了剧情的毒一样 ,咬着她不放口? 谢清河轻轻的挑起了汪染的一缕头发:“当然是因为你长的好看。” 汪染摸了摸眼睛:“我现在已经瞎了,双眼无神,便不好看了。” “不,”谢清河凉凉的手,轻轻的触上了汪染眼睛下方的皮肤,他眼含痴迷,着魔一般的说道:“你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团火。曾经的你,是残缺的,现在的你,反而完美了。” 汪染往后退了退,心中感叹谢清河这种病娇变态的心里果真不同于常人,让人无法理解。 “我想要将你的美,留在我的画纸上。”谢清河轻轻的说道,君子一般优雅:“可惜,你不同意。” 汪染一直避免被画画的这个情况,因为她知道,原书中,两人的孽缘女主的苦痛,便是由这画开始的。 当初汪染虽然想要改变剧情,但更多的是躲避的态度,但如今经历了魔宫一事,汪染倒有了些新的想法。 她露了笑容,声音温柔:“我现在同意了。” 饶是谢清河心机深沉,一贯喜怒不行于色,听了这话,他也微微有些兴奋,苍白的脸上泛了一丝红色:“真的?” “可以是可以,”汪染说道:“我同意你作画,你能拿什么来换呢?” 谢清河自信一笑,随意说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汪染垂了眼眸,嘴唇轻轻的挑起:“魔界之中,血月之时,在永行山谷之中,会有一株名为血见草的植物长起。只要你能给我取来血见草,我便同意你为我作画。” 谢清河微微一怔:“你这是在利用我吗?” 汪染笑了:“只能说是互利互惠而已。你想要作画,我想要血见草,这是我们之间的合作。” 谢清河也笑,他的眼神,一寸寸的滑过汪染的脸庞,声音中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喑哑意味:“你可真有意思。” 汪染没理他:“在这之前,你还是不要来打扰我的好。” 谢清河沉了眼神:“现在,我们来说正事。” 汪染皱眉:“什么正事?” “当初你跟我说,那斑斓海谷之中,有血虹迷藤蛇花,可以解我身上的蛊毒。可我耗尽人力物力,在那斑斓海谷之中,已经寻了八年之久,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谢清河的话语中透着危险:“汪染,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汪染也沉了脸色:“交易讲究以诚为本,汪染不会骗人。” “那我怎么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找不到,便是你能力不够,本事不够,”汪染没给谢清河面子,直接给他怼了回去:“你之前不来找我,便是已经找了行家问过,知道那蛇花有解毒的可能,而那斑斓海谷也是适合它生长的地方,你便清楚,这话是真的。如今你来找我,只不过是你明知宝物在那里,却什么都找不到,来找我麻烦而已。” 汪染冷冷笑道:“谢清河,你若是无聊了,不如多去斑斓海谷转一转。” 谢清河的银色眸子,一直都没有从汪染的身上离开过,他听到她这样说,便又笑了:“无聊了,找你玩,才有意思。” 汪染心里直翻白眼。 原书中的女主是个性格温柔的人,汪染以为谢清河就喜欢这样的,所以面对他的时候,从来不会服软,可是谢清河却好像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一样,怎么都说不走。 她无奈的摇头,往床上一靠:“我累了,你走吧。” 谢清河的身体微微前倾,他似乎想要再碰一碰汪染,可刚伸了手,他就猛地转身,左手中现出神蛇巫骨笔,笔杆漆黑发亮,正迎上一把剑,将那攻击给挡了下来。 以那笔剑相接的位置为起点,房内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气流,突然而起的风,吹起了汪染额边的碎发。 月光之下,她的眼眸,晶亮非常,仿佛从来没有眼盲一般。 她略微皱眉,却是很快露出了笑容,冲着拿剑的那一边说道:“你来了。” 汪染未说那人的名字,只因为她不知道,来人到底是东方木还是于晏。 霍诚迎上这笑,唇角也下意识的挑起,他温声回道:“别担心,我来了,我护着你。” 这话让汪染心中一暖,她略微有些怔愣,很快说道:“我无事,你放心。” 两人这话语,倒是像为彼此担心的爱人,虽暂时分离,却又很快相见 ,宽慰着彼此的忧伤和焦虑。 谢清河低低的笑了一声,银色眸子仿佛噬人的毒蛇一般,看向霍诚的眼神中,已带了杀意。 若是眼前这人的血,染了汪染的身上,她笑着的模样,应该会更美吧? 透过黑色面具上仅有的孔洞,霍诚黑色的眸子,显得更加的冷漠空洞。 谢清河这个人,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便不喜欢。 如今,他又来打扰汪染,便是自寻死路。 两人的眼神中,都是毫不掩饰的对对方的杀意,笔剑相交之处,“咯咯”作响,竟是谁也不肯让。 汪染也感知到了空气中的不寻常,她淡淡开口,说道:“这是我的房间,若是你们想打,请出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这一句话,猛然崩裂消失了。 谢清河瞟了一眼霍诚,收了灵笔,开口说道:“我笔下不杀无名之辈。” 霍诚也不退让,他的眼睛紧紧钉在谢清河的身上,沉声说道:“正好,我所杀的,都是蝇营狗苟不足挂齿之辈。”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互相骂人都拐着玩说的文雅。 汪染开口说道:“于晏,我没事的,谢清河没对我做什么。他今日离开,会帮我找血见草的。” 霍诚嘴唇微抿,他很想说我会把血见草带来给你,却又知道,此时,多一个人多一分可能,上元宗那边在找,他也在找,若是谢清河再找,汪染复明的希望便又大了些,便硬邦邦的应了:“嗯。” 随即,他又看向谢清河,宣战一般:“我会先将血见草带回来的。” 谢清河眼神淡漠,唇边漾起轻蔑却又兴味的笑,他看着霍诚,却是对汪染说道:“我们的约定,汪道友莫要忘记才好。” 约定? 霍诚沉了眼眸,却是闭口不言,并没有发问。 汪染笑了笑,正想将谢清河打发走,却又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谢清河和霍诚反应极快,两人对视一眼,便瞬间隐去身形,悄声潜伏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东方木的声音传来:“染儿,你睡了吗?” 第113章 “我还没睡。”汪染慢慢的铺平了身上的被子, 这才开口说道:“你进来吧。” 东方木今日穿了一件书生青色锦袍, 头戴紫金冠, 明明该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他如今走进来, 面上却难得有了几分为难和犹豫。 汪染不知他的神情,转头看他,好奇问道:“东方哥哥,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东方木来到近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看着汪染,只觉得嘴里发苦, 反问道:“那你这么晚还不睡,是因为什么?” 汪染一愣,微微皱眉。 东方木这话, 似乎知道了什么一样, 却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知该回什么。 幸好东方木也没有期待她会回答, 他垂了眼眸,看着汪染搭在被子上的手。 那手本来十指纤细,很是漂亮, 可如今那手贴在淡蓝色锦缎的被子面上,却微微蜷着,让人看不到它的全貌。 这是汪染从小便有的习惯。 她回避自己的时候, 会刻意收敛双手。 只是汪染并不知道她有这习惯,东方木也从未说过。 东方木开口说道:“你发现了,对吗?” 汪染垂了眼眸,没承认,也没否认,却是反问道:“发现了什么?” “染儿,你不用害怕,你要相信我,我之前瞒着你,是想保护你。”东方木低声说道:“其实,两个月前,汪家已经没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是我家和方家去帮忙收殓的尸体,你的父母,也在其中,他们和汪家人一起葬在城西方家的墓园中。你若是想去,我可以陪你去看他们。” 汪染的手,低低的抖着,她的眼神空洞,整个人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还有呢?” “还有……”东方木面现痛苦,艰难的张口:“我,我和方凝庄,已经结为了……夫妻。” 汪染想笑,想讥讽,可她发现,面对东方木的时候,曾经在魔宫中自如的假面却再也戴不上去,以至于,她勉强挤出了个有些奇怪的笑容,夹杂着难过和失望:“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我,你可知道,当我知道这两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 东方木拉了汪染的手,汪染想将手缩回来,却被他死死抓住。 东方木没说一句话,可汪染却从那抓着自己的手中,感受到了他的劲力。 小时候汪染和东方木生气,故意不跟他说话时,他也是这样,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袖,表情执拗,却是连一句漂亮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拿一双眼睛望着汪染,让她心软不忍。 想到过去的事情,汪染不知怎的,便松了力气,没再抽手。 东方木脸上微微露了些笑,这才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被困魔界,我该照顾好你的父母,保护好汪家的。结果,到现在,我却一点仇人的消息都查不到。而你我定情订婚,你才该是我的妻子,我却娶了别人。”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染儿,我真的错了。” 汪染感受着那手上的暖意,却又觉得身上泛冷,她问道:“你为何会娶方凝庄?” 东方木握紧了汪染的手,慢慢说道:“汪家覆灭,母亲怕仇家因为我们结亲的关系来找东方家的麻烦,再加上,方家愿意以凌燕壁做嫁妆,父亲也很心动。我自知这么多年来的成长还是依靠家族,还未曾为他们做过什么,而母亲又终日在我面前流泪,我一时不忍,便应了这门亲事。” 汪染垂了眸。 东方木所说的,倒是和那书中所写的情况差不太多,唯独有一点不同的就是,即使在东方木尚未同意的时候,两家早已放出消息,说了即将结亲一事,无论东方木愿不愿意,这亲,都是必定要结成的。 东方木口中的无奈,汪染听的很明白,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曾经被自己当做天一样仰望依靠的男人,在面对家族的压力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力。 汪染又问:“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已经知道此事的?” “那日从汪家回来,你就有几分奇怪。之后方凝庄和方岑岑闯到你这院落里,我后来听侍女禀报,觉得你这言谈不像你曾经的性子,便觉得你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东方木说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的亲人必定很是熟悉,我再怎么找人伪装,也没办法瞒你太久。可我没想到,你当天就发现了问题。” 汪染淡淡说道:“自家父母,我总还是认的清楚的。” 东方木苦笑了下:“我本想保护你,可还是让你受到伤害了。” 汪染反握住东方木的手,她紧紧的抓住他,抬头看向他,虽眼前一片漆黑,但她仍然很坚定的说道:“东方哥哥,现在我在这里,真的就只能相信你一个人了。你若想保护我,就请你一定做到。我现在眼盲身伤,若是他们想对付我,而你又不信我,那我可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这话半真半假,带了五分真心五分操纵。 多年来的感情不假,即使东方木的选择让汪染心伤,但她所有的悲惨主要来自于那个背后操纵的方凝庄,汪染虽然可以怨恨东方木,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个选择了家人的东方木是错的。 以至于,她这话说出,也是带了真心的。 至于操纵,汪染目前还想要留在此处,报那汪家覆灭之仇,而方凝庄最大的弱点,便是东方木,只要东方木还喜欢自己,念着自己,那么方凝庄便无法得偿所愿。 东方木也握紧了汪染的手:“这是自然。” 汪染继续说道:“以后再有事,不要瞒我,我能承受的住,我也会和你一起想办法。” “好。” 两人这般浓情蜜意,倒叫隐在房梁上的谢清河和霍诚分外不爽。 谢清河没想到,自己看中的宠物,不但和眼前这个叫于晏的关系匪浅,更和底下的那个东方木情根深种,便越加烦闷,想要将这些人都杀死,只留汪染一个锁住带走。 当初魔尊宣玺修为太高,谢清河对付不了,便只能暂避。眼下这于晏虽然杀不死,但底下那东方木只是筑基修为,想杀的话便如同杀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倒也不需忍耐了。 霍诚却是觉得心伤。 当年,汪染便跟他说过她与东方木之间的感情,而那一~夜汪染精心准备,也是为了见东方木,而如今,两人之间这番误会尽消的模样,便越发让霍诚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胸口微痛。 他对汪染的感情,不想再掺杂什么掠夺和算计,如今知晓两人的深情,便有些不知所措。 屋内四人各怀心思,安静之时,门外又来了一个人。 方凝庄声音温柔,透着端庄,她在门外问道:“东方,你在屋内吗?我有事找你。” 她虽是问句,但大晚上的能来到这里来,显然是已经确定了。 看来虽然东方木派了手下严守,但明面上方凝庄毕竟是东方家未来的女主人,这些手下,也总还是会有些退让。 东方木立刻关注汪染的神情,见她表情并无异常,便拉着她的手说道:“染儿,你不要生气,我带她出去说,以后,我不会让她来打扰你。” 汪染却没放手,她笑了笑,竟有几分动人的明艳:“东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更何况,我堂堂正正,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我,我又为何要躲她?” 她这话,自信张扬,一扫之前的悲戚,倒是让东方木的心里,也跟着一定。 门外方凝庄能听见屋内的谈话声,见无人应话,便猜测汪染此时定然心慌自己为何大半夜还出现在东方家找人,嘴唇挑起,露出得逞的笑,声音却仍旧温柔,再次敲了敲门,说道:“这么晚了,你还待在染儿的房间,并不合适。” 这俨然一副正室笑里藏刀的捉奸场景。 汪染只觉方凝庄这般手段,实在是有些看不上眼,她笑了笑,朗声说道:“方姐姐,你进来吧。” 方凝庄未料到汪染竟然会主动让她进屋,她笑容一滞,又重新挂上端庄,推门进去了。 方凝庄一进门,就看到了床上的汪染,以及坐在床边的东方木,还有两人之间握着的手,脸上的笑就僵了一瞬。 她很快恢复如常,来到近前,对东方木说道:“东方,染儿需要好好休息,你莫要打扰她。你出来,我有事有你说。” 方凝庄这番话说的极其技巧,声音中还透露着一股委曲求全的委屈,汪染联想到书中方凝庄此时的策略,便明白,她是故意如此表现,想让东方木对她产生怜惜愧疚之情。 汪染立刻拉住了东方木的手,她说道:“方姐姐,正如说你所说,此时已是深夜,你与东方外出说话,作为他的妻子,我并不放心。你若有什么事情,就请在此处说吧。” 方凝庄憋了气,心道汪染太过愚蠢,竟然完全想不到自己深夜前来的问题,可她如今还是走的端庄包容路线,自然不会和汪染起冲突,便只温柔的笑了笑,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看向东方木,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听父——,哦,东方伯伯说今日~你出门一直在和杨朝城柳家谈生意,想问问结果如何?也许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 汪染垂眸沉思,这话听上去像是个普通的关心,可这样深夜前来,如果只是让自己膈应,那么未免有些太过着急了。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114章 东方木虽觉这问话奇怪, 却只当方凝庄是不放心自己与汪染深夜一起, 故意找个理由前来, 他一向知礼守礼,对这问话, 便也回了:“我与柳公子相谈甚欢,彼此定下了合作,也签好了协议,你不用担心。” “谈好合作后,你就直接回家了吗?” 房梁上,谢清河的目光落在了方凝庄的身上,眼眸幽深,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嘴角微勾,露出了一个有些邪性的笑容。 东方木听了这话,微微皱眉, 仍是回道:“当然。” 他跟着又解释了一句:“我们谈的有些晚, 我回来后便来找染儿了。若是往常, 我不会这么晚来找她的。” 方凝庄的目光落在东方木的脸上, 见他神情坦荡,并不躲闪,心中有了估计, 便笑了笑:“我只是担心,就多问了几句。只是如今夜已经深了,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待的太晚, 否则传出去,会对染儿的名声有碍。” 东方木本也已经打算离开,他听了这话,便冲汪染说道:“染儿,你早些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汪染冲他笑笑:“嗯,明天我等你。” 东方木给汪染掖了掖被子,这才起身,和方凝庄一起离开了。 临转身的时候,方凝庄心中生悸,下意识的看了汪染一眼,见她面无表情的整理着被子,已经准备躺下睡了,这才放了心,转身走了。 此时,汪染心中,也早就猜出了方凝庄今日前来的目的。 她来这里,是为了试探东方木今日的去处。 这样的试探,便说明于晏那边已经得手了,他成功的救出了自己的父母。 今晚于晏回来,因为谢清河在场,汪染虽心中焦急,却不便发问,只想着等把谢清河打发走再细问他情况,可没想到,谢清河还没走,东方木又来了,汪染便只能将这事暂时放下。 没想到,她还未来得及与于晏细聊,方凝庄那边便已经因为此事而坐不住了,来这里试探东方木了。 汪染压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盖了被子,闭上了眼睛。 再没有确定方凝庄已经离开之前,汪染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内心。 闭眼等了一会儿,汪染便听到了于晏的声音:“他们已经走远了。” 汪染睁开眼睛,问道:“谢清河呢?” “他走了。” 汪染这才起了身,继续问道:“我的父母,你是不是已经救出他们了?” “对,”霍诚点头道:“我一路跟着方凝庄,去到了汪家的宅子,跟着她进了地下的密室,在那里看到了你的父母。我见她要对他们动手,便直接打晕了那里的人,将你的父母救了出来。” “他们现在在哪?” “留在城中不安全,”霍诚说道:“我将他们暂时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山洞里。” 汪染的手紧了紧:“带我去见他们。” 此时已是深夜,东方木和方凝庄去而复返的可能很少,而平常汪染也不会留人在屋中打扰,再加上,她思念家人,不亲自去看看总归是有些不放心,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让于晏带她过去了。 隐身遁去的时候,因为汪染暂时不便调动灵气,霍诚便需要半揽着她的腰,以一种半扶半抱的姿势,带着她飞。 右手下的腰肢不足盈盈一握,霍诚藏在面具下的脸,也不免有些泛红紧张,右手有些不知道怎么放,生怕用力重了或者轻了,唐突了汪染。 直到那山洞前,他引着汪染前行,脑子里一直都有些乱,各种思路杂糅在了一起,连手也都是有些半僵硬的。 汪染自是不知于晏的心思,她只想着快要见到自己的父母,心情有些浮动。 沿着山洞向里走去,先是黑暗,之后汪染感受到了光亮,然后,她就听到了父亲熟悉却又变得苍老的声音:“染儿。” 汪染有些忍不住眼泪,向前扑进了父母的怀抱:“爹,娘,染儿回来了。” 汪母抱着汪染,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的眼睛,她有些疼惜的抹着眼泪,却是没有再问什么。 早在霍诚将他们救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跟他们简单的说了下汪染眼睛中毒受伤的情况,因此两人虽看着心痛,却并不惊讶。 汪父虽未流泪,可眼睛也有些迷蒙,他一双大手拍着汪染,叹息一般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人抱作一团。 霍诚在旁边看着,不免也想起了曾经在上京城中和父母弟弟一家其乐融融的场景,只不过因为他走了修真一途,为上京城所不容,这才在筑基之后离家回到宗内,每年也只能在过年的时候,偷偷回家,和他们聚上一次。 上次见他们,弟弟霍信即将加冠,还与右相家的小女儿订了亲,父亲也已经卸任将军之位,留在上京城内陪着母亲。 他突然也有些想他们。 这一刻,霍诚猛然理解了当年汪染将自己送入霍家的良苦用心。 或许,只有在这种家人的温暖包围之下,他才能够为了他们去克制自己心里的那股残暴。若是放任他继续在外流浪,他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可真是说不定。 这边,汪父汪母也已经跟汪染讲了两个月前的那场单方面的屠杀,因为两家结亲的关系,汪家对东方家并未设防,所以当东方木的父亲东方卓以谈亲事为名,来到汪家的时候,汪父汪母并没有什么怀疑。 可晚饭过后,汪家人却全部失了修为,无法反抗,被东方家和后来进来的方家人联手屠戮,竟然连反抗都不能。 汪父汪母本是被方凝庄的父亲方海一剑穿心,当即昏死过去,可谁知道再醒过来的时候,便是在那处密牢之中,被人逼迫交出汪家的独门炼器之法。 直到今天,他们才被于晏给救了出来。 汪染也简单的说了自己的情况,她只说自己遭人暗算,中毒眼盲,便想回家休养,被东方木接到了东方府上。可她想要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又知晓了东方木和方凝庄结亲的消息,便知道家里出事了。 而于晏,是她的好友,知晓她受困后便来帮她了。 汪染拉着父母的手坐下,她承诺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不会放过东方家和方家的,我们汪家的人命债,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汪父拉着女儿的手,经过这几天的折磨,他的眼角,也隐隐有了皱纹,声音中却仍旧是不变的沉稳:“染儿,你不必如此。” 汪母怜爱的捋了捋汪染额前的乱发,温声说道:“染儿,我们虽想报仇,但更希望你能平安。你与东方木情投意合,这许多年来,我都看在眼里。那日他并没有来,听你所说,此事也应与他无关。染儿,若是你想,你就告诉他真相,让他选择,若是他愿意,他便和我们一起离开,这仇便算了。若是他不愿意走,你便跟我们离开。报仇的事情,可以来日再说,不急在这一时。染儿,如今这情况,你没必要为了报仇,把自己给搭进去,这是汪家众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感情的事情,若是最开始就以欺骗为开始,那最后也不会有结果的。”汪母语重心长:“仇恨也不该是支撑着我们前行的力量。若是你还对东方木有意,我们便放下这一回,也未尝不可。经此一事,我只希望,我的染儿能幸福。” 汪父拉着汪母的手,与她对视一笑,他对汪染说道:“我和你母亲想的,都是一样的。” 汪染心中震动。 在她接收那书信息,确认一切已经发生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退无可退,躲无可躲,只能迎难而上,和方凝庄拼个你死我活,为汪家报仇。 若说面对东方木时,汪染也会有心动,也会想要坦白,可又觉得,此局已死,她无可奈何。 但如今,父母给了她一条新的路。 只要她想,她可以去跟东方木坦白,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台面上讲。只要东方木愿意,他们可以放下仇恨,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若是东方木不愿意,那便说明,他还不值得她的情意。而汪染也不想再混在里面,去争去斗了,她可以带着自己的父母,远离这个烂摊子,苦心修炼,来日修为大成,一样可以回来报仇。 那书中的剧情,便和她再无关系,她也无需再去当那个配角。 果真,这世间,也唯有父母将她放在最前,为她考虑。 汪染抹去了眼泪,露了笑容:“爹娘说的对,是我被仇恨困住了。” 汪染正欲再说话,却感觉父母的手一沉,他们两人竟然齐齐倒地。 汪染忙伸手拦他们,可她劲力不够,也险些被带倒了。 所幸霍诚虽然离的远,但也一直关注他们,立刻过来,将汪父汪母扶到了一旁的石床上。 汪染面色沉然,问道:“他们怎么了?” 霍诚探了灵息进去,说道:“他们身上,似乎中了毒,正在侵蚀灵脉。” “他们痛苦吗?” 霍诚垂眸,见汪染父母牙关紧咬,面色青白,头上直冒冷汗,轻声回道:“嗯。” 汪染的手,慢慢的攥紧了:“是方家下的毒。” 霍诚起了身:“我去找方凝庄,逼她交出解药。” “别去,”汪染拦住他:“你这样去找她,她是不会交出解药的。因为她知道,解药才是她的活路,给了你她就必死无疑。” “她不肯给,方家总有人会给,”霍诚的眼眸深沉,沉声说道:“方家这么多人,我一个个杀过去,总有受不了的。” 第115章 汪染揉揉太阳穴:“你且等我想一想。” 原文中, 汪染父母一直在方家的囚困之下, 直到死亡, 这毒药控制一事,便也从未被提起过。 但原书中, 有提到过方家拥有的三种的秘药,点星灭神散,归元天照丹和降露缚灵丹。 其中,归元天照丹被方凝庄用在了自己身上,以增长修为。 降露缚灵丹被用在了方岑岑的身上,以让她乖乖的嫁到蜀州城去。 单从名字来看,那点星灭神散应该也是散去修为的药物,只是不知道, 她父母身上的毒是不是灭神单和缚灵丹的一种。 它们的解药,也只有方家的传承人手里才可能会有,若是强行去夺, 只怕会投鼠忌器, 有所顾忌。 只是, 如今, 感受到父母的痛苦,这让本想跟东方木坦白离开的汪染,又更加想要挫败方凝庄, 让她覆灭痛苦了。 汪染开了口:“于晏,麻烦你再帮我照顾我的父母几天,我会想办法拿到解药的。” 霍诚点头应道:“好。” 之后, 霍诚将汪染送了回去,便重又离开了。 汪染坐在床上,没有睡觉,却是继续修炼起来。 现在的她,太需要实力了。 第二天,东方木来找汪染,他一进门,便眉头紧皱,来到汪染的身旁,低声说道:“李清没死,他来找你了。” 李清这个人,是那夜活着的三人中的最后一人。 他是汪家管家的儿子,他活着,是因为他早就背叛了汪家,投靠了方家做了内应。 在书中,李清也曾出现过,是被方凝庄派过去刺探汪染情况的,甚至于,方凝庄还想让李清娶了汪染,只不过最后因为东方木的执意,才没有成功。 这是一个背叛者。 如今他出现,应该也是方凝庄派过来试探自己这边情况的。 汪染反握住东方木的手,说道:“东方,你帮我杀了他。” 东方木错愕:“你怎么想杀他?也许他是逃出来,来投奔你的。” 汪染摇头,缓缓分析道:“李清修为不济,还未筑基,而他又是管家之子,若是汪家被人寻仇,他必定是目标之一,不会被放过活下来的。而我虽然回到了北阳城,却一直被你护着,消息从不外传,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只怕是我那仇家,故意派他来试探的。” 汪染握紧了东方木的手:“东方,他是叛徒,你杀了他。” 东方木却仍旧有些犹豫:“还未见面,你就作此决断,若是冤枉了好人,可就叫他白送一条性命。” 汪染拧了拧眉,和缓了表情:“好吧,那我就见他一见,只是,我们不能留他在府上。” 东方木这才同意:“好。” 李清进了屋后,自然是一副痛哭懊悔的模样,只扑在汪染的脚边,说着汪家当日的悲惨,以及找寻汪染的不易。 他将那一夜说的极其细致,边说着还边拿眼偷偷的看汪染,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寻到痛苦的痕迹。 汪染表情淡淡,只听了个开口,就打断了他的话:“李清,你可知道,是何人对付汪家?” 李清摇头:“他们都蒙着面,我没看到他们的样子。” 他瞥着汪染,见汪染连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仿佛这事并不让她吃惊,心里也不禁打了个突。 汪染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递到了李清的面前,微微露笑:“李清,说了这么久,该是口渴了,喝口茶吧。” 这递茶的举动,实在是有些突兀。 虽然李清和汪染年幼时也曾一起玩闹,但毕竟主仆有别,两人又有些日子不见了,汪染这样递茶的行为,倒是有些奇怪。 李清接了茶,虽有些迟疑,可他垂眸看着茶水澄澈,又见汪染顺手拿了另外的茶杯低头抿茶,便微微放了心,道了谢后,低头喝了一口。 汪染感知他动作,开口问道:“这茶怎么样?” 李清放了茶杯,微微低头:“李清是个粗俗人,并不懂茶,但小姐给的,自然是好的。” 汪染微微挑眉,笑容婉转,竟带的那本来无神的双眼,也泛起了细微的光彩,显得生动活泼,透露出一种别样的美丽韵味来。 李清微微抬眸,看到这样的汪染,也不禁心中一动。 本来他听说汪染双眼已盲,认为她失了精气,必然容颜衰败,对于方凝庄让他追求汪染之事,心里也颇有不满,可如今见到这一笑容,仿若山鬼精怪一般灵动,便也有些心中发热,那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汪染仍旧是笑着,却开口说道:“李清,父亲曾传信于我,说你不忠于汪家,但念在李管家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为我汪家操心,他便想给你留几分余地,再多观察些时日。” “如今,汪家覆灭,我父母已达金丹之境,都未能逃离,怎么你一个小小的练气期,却能离开呢?” 李清瞳孔急剧放大,猛地将头磕在地上:“小姐,李清对汪家的忠心,日月可鉴。汪老爷定是被奸人迷惑,小姐莫要相信!如今,整个汪家,就剩下我和小姐您相依为命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您还信不过我吗?” 磕头时所发出的“砰”的一声,汪染听的略微皱眉。 汪染知道,那书中所写,未来的剧情会根据她的出现而有所改变,但已经发生过的却不会有半点差别。 若不是因为那书中文字,汪染断然也不会想到,这李清竟然是别有用心之人。 手上泛着些凉意,莫名有点发抖,汪染正思考间,就感受到温暖宽厚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无形之中传递出支持和依靠。 她定了定神,重又开口说道:“李清,我想信你,只是你那背后之人,却并不想留你。刚刚你喝的那茶水之中,是放了药的。那药是什么,我也不知,只是今晨醒来丫鬟从窗前发现的,说这药是要喂给背叛之人,可以封禁修为,若没有定时服用解药,必将痛苦不堪。” 李清猛地抬头,额前微微泛红,却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小姐,你在说什么?这,这药,你莫要叫人给骗了去!” “是真是假,我心中自然有定论。”汪染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李清:“李清,你看我,虽然我的眼睛盲了,可我的心里清楚的很。” 听了这话,李清身体猛然一直,面上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声音也慷慨激昂起来:“小姐,你不信我没关系,这真是毒药也没关系,我李清一腔赤胆忠心,今日冒死前来,能见到小姐平安无事,便也放心了,我既然是汪家的人,小姐想要我这一条命,又有什么关系!” 李清又是猛地一磕头:“小姐,我死里逃生,也是侥幸,若是可以,我真希望,当日就随老爷他们一起去了,只是那样子,就要留小姐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汪染眼眶微微泛红,她的视线落在了眼前的李清身上,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十六岁她离家之时,李清还是个让管家李伯说起来就头疼苦笑的莽撞少年,性子活络爽快,一张嘴能把除了李伯之外的所有人都哄得开心。 如今,许多年未见,李清这话,说的还是如此的让人不设防,若是汪染没有那书中之利,也许还真有可能会被他给骗了。 原书中,女主也因为李清的独活而产生了怀疑,但她觉得留下李清,也许能顺藤摸瓜,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可不但女主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反而还被李清一番仇人可能故意放过他别有用心的话给骗过了。 李清并不是像他外边表现的那样一根筋的直爽,他这个人,很有心计。 刚刚汪染那番中毒的话,他心里是不信的,只是知晓汪染试探的心思,顺着演戏而已。 这个人,如今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还真是想看一看那张属于背叛的脸,是否如同所想的那般面目可憎,还是只是普普通通的面相,看不出半分奸邪? 汪染的手搭在了李清的肩上,她微微用力,向前探了探身,靠在了他的耳边。 李清僵住了身体,眼睛不可控制的就看向了东方木,想看他是何反应,却发现东方木只是微微抿了唇,并无动作。 “李哥哥……” 汪染的声音很轻,甚至带了点软糯,像极了她小时候。 那时候,两人都是小孩子,并没有什么主仆概念,是互相玩闹的小伙伴,直到有一天父亲狠狠揍了他一顿,告诫他主仆有别,小姐可以不分主仆,他却不行。 李清下意识的躬身,连带着肩膀都有些僵硬,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小姐……” 汪染接着说道:“其实,我刚刚说谎了,这药不是从窗前发现的,而是方凝庄给我的,她知晓我家中之事,便送了我这药,说万一汪家有幸存之人,我若心中有所怀疑,便用了这药,也好有所防范。” “这事东方哥哥不知道,你不要跟他说。” 汪染退回去的时候,李清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好几个念头,他也一直都在看汪染的表情,猜测着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可曾经一个笑容就可以看破心思的人,如今脸上虽还带着笑,却让人捉摸不透,无法辨别。 汪染缓缓坐正,慢慢说道:“无论你是否背叛,我今日都留你一命。只是,汪家覆灭,你却幸存,我是无法信任你的。你走吧。” 今日发生的种种,李清也知道,现在他是无法留下来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多说强求,而是又拜了一拜,说道:“李清自当日苟活之日,便立誓要照顾小姐,听小姐命令。既然这是小姐所愿,那么我便遵命。” 李清又看向东方木:“还希望东方公子能够好好照顾小姐,李清在此谢过了。” 东方木这才开口:“你放心。” 李清离开后,东方木握了握汪染的手,将她从愣神中拉了出来,温声说道:“别担心,我在这。” 汪染感受着他手中的暖意,开口问道:“你不问我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东方木回道:“若是现在不想,我便会等。” “只要你问,我便不会瞒你。”汪染轻笑:“只是现在,我却有暂时不能说的理由。” 东方木将她揽在怀中:“我知道。” 泛着凉意的身体,在东方木的怀抱中渐渐温暖,这温暖让汪染贪恋,她闭了眼睛,呼吸间是东方木身上独有的味道,不知不觉中,她竟睡着了。 第116章 当天晚上, 汪染在屋中打坐调息的时候, 霍诚又来了。 他并未让汪染等待猜测, 出现在屋中之后,就直接开口:“是我, 你的父母,暂时已经无事了。” “那毒性诡异,我没有解除之法,只能暂时压制住,”霍诚继续说道:“若是你这段时间内无法从方家人那里拿到解药的话,其实可以考虑跟上元宗求助,上元宗门庞大,又有能人, 也许有人可以解这毒,就算没有,只要能减轻些痛苦也是好的。” 他顿了顿, 又继续说道:“汪染, 你要记住, 你是上元宗的人, 你愿意为了维护宗门而死,宗门也永远都是你的后盾和家人,汪家的这件事, 你没有必要一个人扛着,这可以是你一个人的复仇,但若有简单的方法, 你就没有必要走的那么漫长而复杂,就算是为了你的父母考虑,也是这样。” 汪染坐在床上,她的腿顺着床边垂落,微低着头,听了这话,她一时无言,似乎在思考。 于晏的话,给了她一个新的可能。 或许是因为对于原书的依赖,她下意识的将向宗门求助这个做法给排除在外,可于晏说的对,即使东方家和方家可以在一个北阳城一手遮天,但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修真宗门上元宗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萤火之光,纵然照亮了这一方小小天地,却永远都是无法比得过日月之光的。 汪染终于开口:“你说的对。” 她抬了头,橘色的烛光映的她眼睛闪闪发亮,脸上的微笑也显得温和而放松:“现在,我的父母才是重要的,我没有必要在这里,拿我这一个人和他们去耗着复仇。” “我的父母也说的对,感情之前,顾忌太多,猜疑太多,若是维持下去,也只是虚假。我明天,会跟东方坦白的,若是他愿意相信我,愿意跟我走,那最好,若是他不愿意……” 汪染微抿了抿唇,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看向霍诚:“于晏,这段时间,还麻烦你帮我照顾好我的父母,明天我跟东方谈完,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便都出发去上元。” 霍诚点头应道:“好。” 第二天一早,汪染还未派人去找东方木,他就已经来了。 已是霜寒之日,东方木进屋的时候,带起了丝丝凉风。 汪染将手中的粥碗放下,抬头轻笑:“东方,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东方木面上擎笑,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染儿,跟我去个地方。” 汪染笑笑,回握住他的手:“好。” 汪染跟着东方木出来后,东方木便屏退众人,揽住她的腰,带她腾空而起,飞了起来。 天气虽然已有些冷意,但是凌空御行,东方木将寒风尽数格挡,汪染并没有感到寒意。 她靠在东方木的怀中,想着一会打算跟他说的话,即使心中已有决断,却仍然有些患得患失的忐忑不安。 面对东方木,实在没有办法像对宣玺那样,可以完全冷静的把感情剥离开来。 很快,两人落在了一处柔~软的草地上。 清风吹来,暖暖的杏花香萦绕于周身,仿若春日一般。 “这里是……” 汪染立刻就猜到了这是哪里,她下意识的向前,便摸到了近前的杏花树。 手指细细的摸着那上面的刻痕,汪染的心也软了。 这是两人的互诉心意的定情之地,当年,在这北阳城南的斜坡之上的一颗杏花树下,两人表面心意,在这树干之上,分别刻下了彼此的名字。 虽然之前曾跟东方木提起过,她想要来这里,可如今天气已寒,树只怕也剩了一个枯杆,汪染便也不再提了。 可没想到,东方木竟然布阵改了此处的环境,转冬为春,让那杏花重新开放。 多年前定情的场景在脑中回荡,汪染的心也有几分震颤激动,正恍惚间,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东方木牵起,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深情。 东方木正问着她:“染儿,嫁给我好吗?” 这是她曾经无比期冀的场景,也是曾在梦中幻想的时刻,下意识的,汪染开口,一个好字,就要说出口来。 这本该是幸福的时刻,可随即,汪染的脑海中就闪过了父母吐血昏迷的场景,方凝庄略带委屈实则算计的笑容,以及当她问于晏因何帮忙时,对方回应的那一句嗯。 汪染握住了东方木的手,她紧紧的抓着,仿佛那是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几乎是有些迫切的问道:“好,当然是好的,只是,那方凝庄呢?” “我们本是早已定亲的人,我该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如今,你已经娶了方凝庄,若我答应嫁你,我进了东方家,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是你的妻子?还是一个妾侍?” 东方木一怔,随即又说道:“染儿,身份又有何重要?只要你我真心相爱,在我的心里,永远只认你一个妻子,在东方家,也永远不会敢有人给你委屈受。” 胸口泛着痛,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疼的无法呼吸一般。 曾经,汪染爱的就是东方木这不在意世俗的洒脱,可现在,这话刺伤的,却是她自己。 因为这话,这心证一般的不在意,所以东方木才会妥协,会娶了方凝庄,因为他的心里会告诉自己,他的真心并不是如此,只是暂时被世俗所影响而已,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脱离如今的情状。 但是,真的可以吗? 原书中,女主嫁了他,可又落得个什么下场? 汪染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寒心,她的心里,突然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本来因为要摊牌而忐忑不安的心,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我……” 她还未及开口,就感到身前一阵劲风闪过,她立刻被东方木抱住,腾空略起,移开了位置。 泛着不屑和冷意的声音响起:“东方木,就算你们情比金坚,这话汪染说得,你却说不得,枉你被称君子,竟如此没有担当,可见世人,都是眼盲耳聋。” “既然你已娶了妻,不如就将汪染让给我,我虽无意娶妻,但倒是也可以给她一个妻子名分,灵画派的名头,也足以护得住她。” 谢清河的银色的眸子印出汪染的身影,他舔了舔嘴唇,声音中没有一丝额外的感情:“汪染,你若是愿意跟我回去,家仇之事,我可以轻松的为你解决,你又何必废这么大的力气。” 东方木护住汪染,他紧紧盯着谢清河,周身紧绷,满是防范之意,听了这话,他看向汪染,见她脸上并无多余表情,便重又看向谢清河:“原来是谢道友,虽不知为何谢道友来到北阳城,又与染儿有和关系,但这是我们的家事,还希望谢道友慎言。” 谢清河嘴角挑笑:“小小的北阳城,也只有寥寥几个金丹修士,还想跟我一个元婴修士谈慎言吗?” 他的视线落在汪染的身上,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一般露骨:“更何况,在这里,想说这话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东方木眼神微凝:“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清河无言,他冷笑一声,神蛇巫骨笔现于手中,眨眼之间,便向着东方木攻去。 东方木揽住汪染,回身后撤,亮剑迎了几招,却终究不敌,被谢清河一招击中右肩,打飞了出去。 汪染也连带着跌坐在地,她虽目不能视,还是有些基本的感知,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庞大的劲气和灵力向着自己袭来,带着杀意。 谢清河这是想杀了自己? 这是最明显的直观感觉,紧要关头,汪染没有灵力,只能勉强向后退去,横过左手手臂迎击,想拼着用这条手臂换自己一命。 “染儿!” 东方木焦急嘶哑的吼着,似是正不顾身体想要来救自己。 但汪染听声辩位,也知道他受了些内伤,如今已经是来不及了。 “铿!” 刀戈撞击之声于身前响起。 手臂并无刺痛,身前站着一个人,挡下了谢清河的攻击。 剑声嗡鸣,饶是被护在身后,汪染也能感到凌厉的剑气激荡在前。 身前的人,似乎熟悉又陌生。 谢清河杀意更升一筹,却是收了笔,他看向眼前的人,露出笑意:“你总算出来了。” 谢清河的视线落在了那人手中的剑上,瞳孔微缩,神情先是审视,而后便是嘲弄:“千钧一发的时刻,就算再怎么隐瞒,本家的身法和修行,也总会露出一点。” 霍诚手中一紧,握紧了手中的玄剑,露在面具外的瞳孔漆黑,目光森然,看向谢清河,满眼都是杀意和警告。 “不想让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谢清河笑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他看向汪染:“汪染,这个人的身份,你很好奇吧?我虽不知他面具之下是何面目,但若是你问我,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提示。你聪明如雪,定是能猜的出的。” “不必。”汪染冷冷的回道:“谢清河,我北阳城虽然不及灵画派底蕴丰厚,能人辈出,但也不是可以白白让人欺负的。灵画派多年宗门,也树敌不少,我劝你,莫要再与我北阳城树敌,否则,他日~你虚弱之时,是会丧命的。” 这话是威胁。 汪染说的清楚明白,谢清河自然也听懂了。 他并不害怕,反而觉得兴奋,银色的眸子中泛着光一般:“汪染,你记着,你早晚,是我灵画派的。” 谢清河又看向霍诚:“至于你,你的命,我记下了。” 这话说完,谢清河便消失了。 他没有对东方木说一句话,甚至于自霍诚出现后,他都没有向东方木的方向看过一眼,仿佛没有东方木这个人一样。 东方木勉力撑起身体,往这边走了过来,正看着霍诚将汪染扶了起来,便觉双眼刺痛。 而霍诚低头与汪染说话时,两人间熟稔的模样,更让东方木觉得心里不舒服,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给碰了一样。 第117章 霍诚搀扶起了汪染, 低声跟她确认道:“你没事吧?” 汪染摇摇头, 反问道:“是谢清河引你来的?” 霍诚回道:“是。” 汪染抓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那我父母呢?” “他们无事, ”霍诚说道:“我是在东方府时被谢清河引来的,他似乎还不知道你父母的事情, 即使知道,也不会知道他们藏在何处。” 汪染这才勉强放了心。 谢清河的行事一向随心,让人无法判断和捉摸,可他这次引了霍诚出现,若只是想要和东方木起冲突,未免有些太过小题大做。 汪染所能想到的目标,便只有自己的父母。 心里终归还是有些不安,汪染便说道:“于晏, 你回去看看我的父母,谢清河行事不可捉摸,我还是不放心。” “好。” 霍诚抬头, 迎面便对上东方木警惕的目光, 他下意识的点点头, 表示友好。 东方木一怔, 随即拱手道:“在下东方木,请问这位道友,是何身份?” 汪染却开了口:“于晏, 你快去吧。” 然后,她又看向东方木:“东方哥哥,这里的事情, 我会跟你解释。” 霍诚离开时,东方木也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的背影。 虽然并没有与这个人正面交锋,甚至于连一句话都没有直接说过,可是身为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未曾开口的于晏,和刚刚离开的谢清河对汪染有同样的心思,也同样的难缠。 东方木一向温柔和善的神情略微收敛,他上前扶着汪染,没问“于晏”的事,而是开口说道:“染儿,刚刚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刚刚的问题,不外乎便是那被打断的求婚。 许是因为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的出现,一向笃定的内心,如今也有些不安起来,东方木的心里,有着一股迫切,这迫切,让他想要尽快在汪染的身上,打上属于他的标记。 周身杏花香气萦绕,和缓暖意的风轻抚,明明是个如同当初定情之日一般的景象,可汪染却没了当初的那股甜蜜雀跃的情怀。 她握住了东方木的手腕,转身面向他,开口说道:“东方哥哥,其实今天,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汪染微低了头:“我的秘密太多,你刚刚见到的于晏,便是其中之一。你放心,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轨的关系。只是,我觉得,再不跟你说,我整个人,便要受不了了。” 她抬头看他,明明无神的眼,仿佛闪着晶亮的光,含着期盼:“东方哥哥,既然你说,我们彼此认定,那么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希望听我了接下来话后,你还愿意相信我,还愿意我当你的妻子。” 东方木心中一滞,明明那眼睛中都印不出自己的模样,可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一样。 他的犹豫,他的妥协,他的迫切,汪染全部都清清楚楚。 “东方木,你记着,就算是我去了上元,你也不能忘了我,你是我的丈夫,早就定下了,谁也抢不走。” “染儿,我会每天想你一百遍。” 当年杏花树下,彼此小儿女一般的承诺,言犹在耳。 容颜也许有改变,可彼此的那份心,却是从来没有变过。 东方木的心也沉了下来,他看着汪染,声音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没事,染儿,你说吧。” 感受着手心中变缓的脉搏,汪染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本来孤注一掷般激愤的心情,也平缓了许多。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一直以来的挚爱,是她暗黑时期的陪伴者,也是她无助时的勇气,她还是想要去相信他。 汪染握紧了东方木的手腕,开口说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导致汪家覆灭的仇人的身份。” “是方家。”汪染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东方家。” 手下的脉搏猛地震动了起来,东方木神情惊愕,却是很快恢复了冷静的面容:“你发现了什么?” 感受到手中不平静的脉搏,汪染便知道,东方木并没有他声音中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也是,若是她遇到了同样的情况,骤然被心爱之人告知彼此之间刚刚有一场新鲜出炉的家仇,只怕也是难以平静。 可汪染却发现,说出真相的自己,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不平静的多,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和不安而发凉的指尖,还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东方木皮肤上传过来的温度。 这个时候,原来谁都无法轻易的坦然和放下。 “促成方凝庄与你结亲明面上的凌燕壁,本来是我嫁给的你的嫁妆之一,”汪染开口说道:“汪家突然被灭,且不说方家如何,但东方家的表现,这样的撇清,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东方木声音沉沉:“这不是证据。” “对,不是,”汪染接着说道:“其实,那一晚,汪家除了李清之外,还有两个人是活着的。” “我的父母,也还活着。” 听了这话,东方木猛然激动,他猛地反手抓住汪染,问道:“他们还活着?他们在哪里?我要去跟他们问个明白。” “东方家和汪家多年情谊,我的父母也一向看重你我之间的亲事,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许这中间有小人作祟,故意设局,我去见你的父母,我要找出真相。” 手中一直紧握的手腕脱离,汪染失去了对脉搏的把控,她任凭东方木抓着,说道:“我的父母一直被方家囚困,我也是得了于晏的帮助,才能够将他们救出来,得知了全部的真相。他们身上中了方家的毒,而我又念着我的家仇,便想留在此地,徐徐图之。” “方家的人,和东方家的人,我都不怕。可我唯一不确定的,便是你。”汪染说道:“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家仇和算计之间,我们到底能够坚持到哪一步,现在的我也无法确定了。” “母亲告诉我,欺瞒是长远的反面,若是我还想要和你在一起,那么我就告诉你真相。”汪染握住了东方木的手:“东方哥哥,我想要离开北阳城,这些仇恨,我可以都放下,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东方木嘴唇微抿,他的视线落在了汪染的脸上,感受着手中泛凉的指尖,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好,只要你想,我愿意陪你去任何地方。” “真的吗?” 欣喜自心底涌动而出,汪染全身被巨大的喜悦所包裹住,虽然心里也曾猜测过东方木的答案,但她也做好了对方否定回答的准备,也找好了劝慰自己的理由。 毕竟,东方家只有东方木一个孩子,而他向来看重父母亲族,自己这样的突然之语,他若是震惊不信而拒绝,也是可能的。 可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答应了自己。 抱住东方木的那一刻,汪染想起了母亲劝自己的话。 真好。 她想着。 还好听了母亲的话。 这一刻,什么复仇和仇恨,她都觉不出来了,也不想在意了,若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找一处地方安慰的生活,倒也是个世外桃源,人生无憾了。 东方木抱着汪染,他的面上笑着,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静,手中拳头握着,也是一副执着决心的模样。 这一刻,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幸福要多过于其他的情感的。 杏花摇曳,粉白色的花瓣飘散空中,暖暖的风轻轻的吹过,似乎也是在庆贺着两人美好的未来。 两人紧紧的抱着,仿若一对璧人,周围的一切,全部都彻底忽略。 “轰隆——” 平地一声惊雷,东方木骤然警觉,抱着汪染腾身而起,落在了远处。 凉凉的风,钻进了袍子中,杏花树的方向,似乎有所异变。 一道闪电劈中了杏花树,“咔嚓——”的断裂声中,半边树干在火焰中倒落。 汪染靠在东方木的胸口,抓住他的衣服,问道:“怎么了?” 她能够感知到空气中不寻常的灼热,还有杏花树周身异样的波动,可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皱了皱眉。 “无事。”东方木安抚的抚了抚汪染的背,说道:“今日天气无常,如今是要变天了,我们回去吧。” “真的没事吗?”汪染问道:“我的感觉不太好。” “没事的,染儿,相信我。” 这话打破了汪染最后的疑虑,她不再追问,应道:“那我们回去吧,既然决定要走,那还是要准备下。” 东方木说道:“染儿,虽然你说我家与汪家覆灭之事有所关联,但父母生我养我,我不能不告而别,我也需要回去,跟他们道别,至于其他的话,我不会多说的。” “我明白的,”汪染笑笑:“父母家族无法轻易割舍,你愿意相信我,愿意跟我走,我已经知足了。” 她继续说道:“东方哥哥,在这件事情中,方凝庄也参与了,甚至于,她是出谋划策的人。她喜欢你,所以才费尽心机的想要嫁给你。昨天李清来找我,我猜测和她有关系,但又不方便在你面前说,所以我才低声跟李清说,那毒药是方凝庄给我的,想看他到底是何反应,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也有借他试探我父母身上之毒的打算,只是,既然如今我们要走,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汪染说道:“我们去上元,那里的人会帮我的,父母的毒便有救了。” 东方木问道:“若是中的方家之毒,留在北阳城,从他们的手里拿到,不是更方便?” “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方凝庄宁愿死也会不想我好过,而这毒药也是方家的保命符,就算于晏靠修为压制逼迫他们拿出解药,只怕他们也是不给的。”汪染无奈道:“能有这解药的汪家之人,不是可以简简单单就能屈服的。” “东方哥哥,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虽然现在因为这结亲一事对方凝庄有所不满,但心底对她,总还是有些同被逼迫的亏欠感的。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要离开的事情,你要尽量瞒着方凝庄。否则,我们没那么容易离开的。” 东方木回道:“你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的。” 他伸手为汪染拉紧了身上披着的袍子,为她系好袍带,笑意温柔:“染儿,走吧,我们回去。” “嗯。” 汪染点头,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跟着他先去走去。 他们的身后,那本是暖春景象的杏花之地,正一点一点的被火蛇吞没,焦黑的枯枝沾着火星,掉落在地,融化了边上的落雪。 第118章 泛着火焰的枯枝断裂落地, 明明并无什么声息, 可汪染却有所感知似的停住了脚步, 下意识的回了头。 东方木也跟着停住了脚步:“染儿,怎么了?” “没什么。”汪染摇了摇头, 重又转身:“我们走吧。” 汪染跟着东方木刚回到了府上,还未进门,就有家丁冲出来迎接:“少爷,不好了,少夫人和老夫人遇袭了!” 东方木一听这话,立刻吩咐下人送汪染回房,便跟着家仆冲了过去。 汪染跟随婢女的引导回屋,或直接或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 可都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回答,对于这遇袭一事,便也有些捉摸不清来路。 原书中, 是没有过这样的剧情的。 方家和东方家结亲, 在北阳城中完全独大, 在外又没有招惹什么强大的敌人, 所以,一直以来,倒是过的很是安稳惬意, 完全如同这北阳城中的帝王一般。 如今这情况,让汪染不得不警惕,她以前也曾多次出入东方家, 这家的仆从对自己也都很是熟识友好,可如今,即使有东方木护着,她却是连个普普通通的消息都问不出来了。 待在东方家里,便是被困住了耳目,还要受人迷惑,甚至于,没有可以相信的友军。 既然东方木已经答应和她离开了,汪染现在也不想去考虑太多,她可以暂时的放下仇恨,虽然不负责任也心怀愧疚,可是在东方木愿意放下所有跟她离开的时候,汪染便也无法将仇恨之语再说出口了。 只希望,这次的遇袭事件,不要在他们离开这件事上节外生枝就好。 回到了住处,汪染不喜欢毫无信任之言的侍女跟着,便屏退左右,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 令人意外的是,谢清河在屋里等她。 他没有收敛气息,待她进屋就开口说道:“看来,你要跟着他走了,为了他,连家族仇恨都不顾了吗?” 汪染神情一凛:“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汪染,我是如此的关注你。”谢清河的银色眸子中印出汪染的身影,他面色苍白,甚至有些泛青,可看向汪染的目光却极具侵略和占有,仿佛一条毒蛇,蛇信森然,伺机而动。 “若是你想,我也可以帮你复仇。”谢清河笑道:“这世上所谓的修真世家多如江鲤,即使少了那么一两个,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便是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谢清河又笑了:“若是你想要靠那个拿着玄剑的小伙子,倒也可以,他修习魔功,正好可以将这灭城之祸安到魔宗的头上。” “只是,他的来路,你清楚吗?若是戏蛇却被蛇咬,那我可要担心了。” 汪染没理他,径自来到床边坐下:“谢清河,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东方木就有那么好吗?” 汪染转头看先谢清河的方向,勾唇轻蔑一笑:“至少,你是比不过他的。” “哈哈哈——” 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谢清河仰天而笑,末了,他开口说道:“汪染,东方木信不过,你会跟我回灵画派的。” 这话,他说的笃定,眼神势在必得。 汪染听多了他这样的话,早已经免疫了,她微微一笑:“那我拭目以待。” 谢清河本还要说些什么,但他听到有人接近,便说道:“有人来了,那我便不打扰了。” 他手中凭空现出一卷画轴,并把画轴放在了房内的桌上:“你自魔宫平安归来,我还未送什么贺礼,这幅画是我用心之作,便送给你,你可要好好的欣赏。” 这话说完,谢清河便离开了。 汪染微微皱眉。 她如今双目已盲,是看不到这画的,谢清河又不像是这样故意的低级讽刺之人,那他说这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汪染还未思考,便察觉到有人推门而进。 东方木进了门:“染儿,是我。” 汪染放松了精神,问道:“伯母没事吧?她和方凝庄遇袭,是怎么回事?对方是什么人?” “是李清。”东方木说道:“母亲只受了些惊吓,凝……方凝庄她胳膊被剑划伤,中了毒。” 汪染微微拧了眉。 东方木继续说道:“我去的时候,李清已经被制住,审问之下,他交代了实情。他本来说,是受你指使,要来刺杀方凝庄,这样你我之间便少了她这个人阻挡。” 汪染反问道:“你相信吗?” 东方木说道:“我相信你。再我进一步的逼问之下,李清又改口了,说他是受方凝庄指使,要演一出苦肉计,顺便嫁祸给你。” “他改口改的这样的轻易,只怕也没人敢相信。”汪染说道:“是非曲直,我愿意和他去对质。” “没有这个必要。”东方木摇头道:“更何况,李清在交代这一切后,已经自尽了。” “自尽?” 汪染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无论从原书中的信息还是李清在这里的表现来看,他都是一个卑鄙的小人,更喜欢藏身在暗处,为自己谋取好处,像这样大张旗鼓的靠着刺杀吸引视线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更不会做出自尽这样的事情来。 因为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完全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汪染追问道:“死的人,真的是李清吗?” “我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上并没有易容改换之术,死的人,是他本人。” “那方凝庄的毒?” “她中毒昏迷,方家是用药的行家,也派了人来查看,目前还没有什么结果。” “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东方木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染儿,关于这件事,你怎么想?指使李清之人,会是方家的人吗?或者,这件事的背后,又藏的更深的人?” 汪染摇摇头:“我知道的信息太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若是死者真是李清,那么他死之前那样说话,就很奇怪。李清是为了利益才背叛的汪家,比起其他,他更看重自己的命,可如今这番作为,倒是像故意拿自己的命搅浑水一般。”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东方木说道:“而且,他这样说话,直接将你和方凝庄的对立拉开,若方家真的与汪家有灭门之仇,也不会做出这样直接暴露自身的事情。” 汪染点头应和:“确实。”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到,这整件事情之中,还存在着的第三方。 那便是东方家。 横亘在这爱情和信任之上的,还有着这无法抹去的家仇之疑,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不会想要去触碰这一点。 “我要去看看母亲。”东方木说道:“染儿,你先待在这里,等我。” 汪染其实想要一起跟去,可想到东方木与自己一起离开的承诺,也知道他如今到底担了多少的压力,便不想再给他多添烦恼,便闭口不言了。 东方木见状,安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汪染点头应道:“嗯,我相信你。” 东方木正要离开,侍女璎珞来到近前,开口说道:“少爷,上元宗弟子施源敬递来了拜帖,想要见汪小姐。” 师兄? 之前想要求助时飞走的传信符都没有回音,如今他怎么突然就来到了北阳城呢? 汪染一时失神,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东方木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倒是璎珞,因为直面这杀意,手略微有些抖,但她仍然抬起头,冲着东方木露出了一个温柔顺服的笑容。 东方木吩咐道:“请他进来,稍候我会陪染儿去会客厅见他。” “是。” 璎珞退下后,东方木便召了侍女进来,为汪染简单的整理后,便和她一起去了会客厅。 快到会客厅的时候,汪染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嘶鸣。 马蹄声越来越近,汪染的脚步一顿,紧接着就向前而去,朝着马蹄声走去。 “追雪,是你吗?” 声音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待到接触到那柔顺的鬃毛时,感受到马头蹭向自己的亲呢时,汪染的手,也有些不稳。 霍诚当初复活追雪,汪染也只来得及见了它一面,如今,再次见到,便如同隔世一般。 汪家遭逢大变,即使父母犹在,却深中剧毒,而汪染又眼盲,处处不便,可以说是失去了很多,可如今,再次见到追雪,这是一种与过去的连接,这给了汪染一种希望,让她可以继续坚持,继续追寻。 “哈哈哈,”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施源敬走了过来:“汪师妹,我本想带追雪过来给你个惊喜的,可没想到,它思主心切,竟然自己先跑了过来。” 汪染转过身:“师兄。” 施源敬停住脚步,仔细的打量汪染,这才开口说道:“不错,比之前脸色要好了些,看来,让你回到北阳城,是正确的选择。” 施源敬对汪染也有教导之责,算半个师父,他一向不苟言笑,难得有这样和颜的时候,如今这样的表现,对汪染倒也是真的关心。 虽说已经和东方木摊牌,也决定要回上元,但汪染也不打算在现在这个不合适的场合和施源敬说太多的事情,便只是笑了笑,敷衍过去:“能回到这里,总是高兴的。” 汪染抚了抚追雪,问道:“师兄来北阳城,可是有任务?” 一旁的侍女随从,早就在东方木的暗示下退下了,如今,这个地方,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施源敬开口说道:“我这次来,是专程来看你的。” 东方木的手紧了紧,他看向汪染,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 汪染倒是很淡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施源敬也算是个忙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北阳城,只是为了把追雪给她送来的。 施源敬见汪染仍然问道,便知道她这是信得过东方木,便也不再隐瞒,开口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宣玺的尸体,不见了。” 第119章 宣玺这个名字, 已经有一段时间未曾听过了, 而那一段魔宫中的记忆, 汪染再回来后也不曾触碰,若不是施源敬提起, 她几乎快要忘记了这个人。 汪染从记忆里找出了相关的细枝末节,开口问道:“我记得,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宣玺的尸体就莫名消失了。” 施源敬解释道:“宣玺死后,魔界内乱,分别以千户魔君云修,广义魔君契沉和不染魔君为首,分成了三个派系, 宣玺的尸体,也在内乱中消失。但近日,上元在魔界的探子传回消息, 宣玺的尸体, 当初是被千户狐族藏了起来, 广义魔君和不染魔君质询的时候, 却发现云懿血尽而亡,而宣玺的尸体,也凭空而动, 突然就消失了。” “他的尸体,在动?” “对,”施源敬点点头:“魔界之中, 有很多稀奇秘术,各个墨迹争夺宣玺的尸体也是为此。若他一直是具死尸,那便没有问题。但是尸体莫名动弹,又突然消失,我担心有人以邪术作祟,便特意来此想要警示你。毕竟,这些邪术会追寻尸体的怨念,可能会对你不利。” “我明白了,”汪染说道:“当初,是霍诚师弟杀死的宣玺,若有人需要小心,他也需要小心。” “霍诚一直在外游历,宗门已经给他发了传信符警示。”施源敬说道:“你不在的时间,也一直都是霍诚在照顾追雪,追雪也最与他亲近,若是他在宗内,我本打算和他一起过来的。” 当年追雪命丧和许茗暗杀之事的整个经过,施源敬他们也都清楚。施源敬一贯不爱在他人之事上多嘴,如今他说这话,显然也是在为霍诚说话。 汪染笑笑:“师兄放心,他做的事,我记他的情。当年金乌虚隐佩本就破碎不堪,他本是无心之失,我也不会怨恨于他。” 对于霍诚这个人,东方木只见过了了几面,并没有什么清楚的印象,只听说他天资绝佳,破境极快,很得宗门器重,在与魔宗的对抗中,也出力不少。 可如今听施源敬和汪染这几句话,东方木便感觉出了一丝异样,仿佛凭空之中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他不愿两人在霍诚的话题上多聊,便开口说道:“施师兄原道而来,我们就不要一直站在外面了,进屋聊吧。” 汪染牵着追雪的缰绳,便有些恋恋不舍。 东方木只一眼,便知晓汪染的心思,他顿了顿,紧接着便又对汪染说道:“不如回你的院子吧,师兄也不是外人,而且这样的话,追雪也可以跟着,你想和它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 浅浅的笑,露在脸上,汪染点了点头:“好。” 施源敬也不推辞,他也很关心师妹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东方木陪着两人又回到了汪染的院子,跟他们坐了一会儿,聊了最近的情况后,便起身告辞了,将院子留给了汪染二人。 本来因为遇袭事件,东方木也是要离开去处理的,他特意花了时间陪着施源敬和汪染,也是顾念汪染的缘故。 东方木离开后,两人又聊了几句,汪染从施源敬那里确认了上元并没有收到自己的传信符的事实,而施源敬也问清了汪家的情况。 若在时隔万里的上元,施源敬可能无法得到准确的消息,但他如今来到北阳城,蛛丝马迹之间,自然也能够察觉到汪家的情况有异。 单是在东方家里见到汪染这一点,就不寻常。 毕竟,就算汪染和东方木两人再怎么情根深种,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在自己的家中养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俨然将一切都交给了东方木打理一般。 汪染并没有隐瞒,只说自己家里出了事,所以暂时住在了东方家。 施源敬问明了情况,也没再细究,他很清楚自身的界限,若是对方不愿意说的,他便也不会追问,只会等待。 于是,施源敬听了汪染的话,便只开口说道:“师妹,你只需记得,无论什么时候,上元都是你的后盾,若是有什么事,我们这些师兄弟都会帮你的。” “我知道。”汪染笑了:“也许再过不久,就要拜托师兄帮忙了。” 施源敬笑笑,他起身道:“在准备来北阳城的时候,我也接到了霍师弟的传书,说他最近会在北阳城周围执行任务,希望我能过来助他一臂之力。如今,既然你这里无事,那我便去联系他。” “若是你不介意,我也可以请他过来这里,与你见一见,也免得彼此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无法解开。”施源敬说道:“他似乎对当初之事,一直无法释怀。” “好。”汪染点头应道:“请师兄转告,就说是我邀请的他。” “师兄弟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大仇大恨,这样和和睦睦的才好。” 之后,汪染又说了蛛儿的事情,拜托施源敬离开东方家的时候带走还在昏迷休养的蛛儿,将她带回上元。 施源敬自然是答应了,他离开之后,汪染便回了房间内,继续打坐调息,吸纳体内的修为。 李清袭击之事,她暂时不想太过关心,施源敬来了,便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一直以来心中飘忽不稳的她有了依靠。 就算是方凝庄想要再耍什么阴谋诡计,至少也得掂量掂量施源敬这样一个元婴修士的分量。 而她现在的当务之急,也是尽快恢复修为,这样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她也能够有所依仗,不至于当拖后腿的那个人。 至于宣玺尸体的失踪,汪染虽有些担心,可暂时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若真有人拿他的尸身做邪术,只怕也无法恢复宣玺巅~峰时期的能力,只要她能够顺利回到上元,得到宗门庇护便可以暂时放下心来。 这样看来,她在北阳城,还是不能久留。 当晚,汪染难得的起了兴致,她命侍女拿储物戒中的材料炒了菜,便屏退众人,只在院内留了追雪,慢慢的吃菜饮酒,摸着追雪的鬃毛。 这样的惬意,已是她许久未曾享受的。 霍诚来的时候,汪染刚刚给自己成功的倒了第二杯杏花酒。 汪染还未开口,追雪打了一个响鼻,先向着霍诚凑了过去,它很是亲呢的拿头蹭了蹭霍诚。 霍诚先开了口:“放心,你的父母没有事,谢清河不是故意引我离开去对他们。只是他们还在昏迷中。” 汪染笑笑:“谢谢你。” 她开口问道:“既然来了,要不要陪我一起用餐?” 汪染有些炫耀的说道:“这菜虽然不是我做的,但里面的材料都是我收集的,做菜的步骤也都是我指导的,保准和你之前吃过的菜都不同,甚至于,还会有你没有尝过的味道。” 霍诚的视线却是落在了汪染微微泛红的脸,然而转到了她手中的酒杯上:“你喝酒了?” “还只喝了一杯,”汪染抬起自己的酒杯:“这是杏花酒,不醉人的。” “喝酒伤身,你内伤未愈,还是莫要多喝。”霍诚伸手拿走了汪染手中的酒杯,视线顺势一转,落在了桌子上,待看到上面的菜时,便又说了一句:“这辣椒味道太冲,对身体会产生刺激和负荷,你也不要吃了。” 汪染本来有微弱的醉意,听了这话,她立刻就清醒了几分。 她眨了眨眼睛,可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刚刚这话,许是因为眼盲,其他的感知便发达了些,不知怎么的,汪染立刻就想到了刚刚追雪对于晏莫名的亲近,还有他对于辣椒的认知,谢清河口中的玄剑,以及施师兄这恰到好处的到达,还有魔宫之中霍诚及时的救援。 莫名的,她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腕,开口叫道:“霍诚,是你吗?” 手心中的脉搏猛然的剧烈跳动,仿佛眼前人不平静的内心。 汪染的心却很平静,她不觉得被欺瞒,反而想起了与于晏相遇后的每个瞬间,从拿下时刻中找到了佐证,于晏就是霍诚,这似乎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晏,雨言,这名字,也是取自于霍诚的名字。 汪染的呼吸浅淡,她握紧了手中的手腕,感知到那底下剧烈的心绪变化,忽然有种恶作剧成功一般的好笑。 这样感觉着,汪染就笑了,她本来就生的美,如今面色微红,怦然轻笑的模样,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一般动人。 这笑容中,没有生气和厌恶,也没有排斥和疏远,只是普普通通的因为有趣的一个笑容。 霍诚慌乱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任汪染抓着,声音沉沉:“是我。” 霍诚声音沉稳,可他脉搏的跳动,却分外惊人。 汪染笑笑,松了他的手:“果然是你。” 霍诚低了头,他看着汪染,辨别着她的情绪。 本来,霍诚并不打算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想要暂时在汪染的身边护住她,可谢清河咄咄逼人,自己的破绽也越来越多,如今被汪染识破挑明,他便也熄了继续隐瞒的心思。 汪染并不生气,甚至于她感受到有些前所未有的轻快。 于晏这个人,汪染心里对他是有几分依赖的,只是这样一个无比强大的人横空出世,汪染在和他接触的过程中,时不时的也会担心于晏会突然成为某本虐文的男主。 可现在,他就是霍诚,是已经偏离了原文剧情走向的霍诚,也是杀死了宣玺的霍诚,更是那个在永行山谷中护住自己,在灭家之仇中唯一支撑着自己的人。 汪染伸手,身体向前一倾,便抱住了霍诚,她的声音闷闷的,自衣服的间隙中传了出来:“霍师弟,这段时间,真的是多谢你的照顾了。” 第120章 霍诚整个人有些僵住, 他的手顿了顿, 才抬了起来, 落在了汪染的头顶上,安慰的抚了抚她的头:“没事的, 我一直都在。” “染妹妹,这人是谁?”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方凝庄自外门走了进来,她面上含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嘴里的话也刻薄了起来:“看来,染妹妹不仅让魔君拜倒,还招惹了不少人。若是此刻进来的是东方, 他只怕恶心的再也不想见你这张脸了。” 霍诚松开了汪染,退后了半步,漆黑面具中, 一双乌黑瞳孔中, 寒气森森, 罩住方凝庄。 方凝庄仍旧讥讽道:“做见不得人的事, 还是得戴着面具合适。” 汪染转了头:“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凭着感觉伸手,霍诚也察觉到她的意思,便配合着低了头。 汪染的手, 落在了黑色的面具上,于黑夜之中仿佛闪着光似的,更显白皙稚嫩。 她略一用力, 便将那面具摘了下来。 汪染将手中的面具放到桌子上,开口说道:“这是我的师弟,上元宗的霍诚。” “若是宗门师弟,为何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偷偷溜入,因为所做之事不敢走正门吗?” 汪染无意于方凝庄争这口舌之利,面对着明显急躁了许多的方凝庄,她思索着对方如此挑衅的目的,开口问道:“方凝庄,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方凝庄一怔,随即迅速恢复了冷静,她走到院内,坐在了汪染的对面。 夜里来此,她竟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仿佛笃定自己不会有危险。 “汪染,东方木不会跟你走的。”方凝庄开口说道:“他是我的丈夫。” 眼前的镇定才是原文中那个重生归来的方凝庄应该有的模样,刚刚的讥讽和毒辣,仿佛只是幻象而已。 但汪染很清楚,这镇定才是伪装。 方凝庄重生而来,所做的事情,所谋划的算计,占着知晓私密之便,一直都是合她心意的顺利完成,在她的控制之下。 可若是事情脱离了她的控制,方凝庄便会不可抑制的焦躁。 她如今来见自己,便是想要重新拿回控制权。 “方凝庄,你应该清楚,我和东方木定亲在先,你只是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汪染神色淡淡:“假的就是假的。” 方凝庄脸上的扭曲一闪而过,石桌之下,她的手帕已经被攥的不成样子,可随即,她又恢复了笑容:“汪染,你父母身上的毒,很头疼吧?” 汪染微微抬头,反问道:“你愿意给我解药吗?” “若是我给了你解药,只怕当场就会身首异处,”方凝庄的视线落在了霍诚的身上:“元婴期的修者,我暂时还无法匹敌。” “你这个人,比我所想的,要难对付的多,”方凝庄的眼中,印出了汪染的样貌,她的眼里含着妒忌和恨意,说话也有些咬牙切齿起来:“明明汪家已经覆灭,局势一片大好,你回来,也只是进了我为你准备好的瓮中。可你不仅哄骗东方偏向你,还不知廉耻的勾搭别的男人,为你做事,毁了我的局。” “方姐姐,明明是你小人行径在先,如今又怎么怨起我来了?”汪染笑笑:“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你今日来此,有什么目的,请直说。” “我可以给你解药,”方凝庄说道:“作为交换,你要离开东方木,永远都不要回到北阳城中。” 这样轻易的妥协,便不是那原文中那个把满腔恨意和不忿全都倾泻在原主身上的方凝庄了。 汪染轻轻一笑:“这个条件,我不答应。” “东方如何做,是他的选择。”汪染说道:“而你这样给出来的解药,我也信不过。” “汪染,你莫要小看方家,虽然地处北阳城,但这毒也不是谁都能解的,就算你回到上元,也只能看着他们死。” “你若是没有其他的话,就请离开。”汪染说道:“和师弟久别重逢,我想和他促膝长谈。” 方凝庄的眼神变得阴狠,她站起了身,低头俯视着汪染,开口说道:“我怀孕了。” 汪染一怔,想要去拿酒杯的手,就摸了一个空。 “汪家灭门中,除了方家,还有东方家的手笔,可抛开这些不谈,即使是为了这个孩子,东方木也不会选择你的。”方凝庄说道:“我本来想,若是东方放不下你,那我大气些容你做个妾也是可以的,可惜,你不识抬举,现在,整个东方家,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这不可能。”汪染的手扶在了桌子上,她站起身:“你不可能怀孕。” “成了夫妻,自然要做夫妻之事,”方凝庄说道:“汪染,你尽可以来报复方家,报复东方家,报复我。尽管你知道了汪家灭门的真相,你也还是输。” “我这一次,不会让你这么快活,我要你把欠我的,都还回来。”方凝庄一字一沉,眼睛泛着红,如同宣誓一般的疯狂:“上元又如何?无论是龙是蛇,来到我北阳城的地界,都要卧着。你背后的元婴修士,敢开杀戒吗?北阳城的底蕴,可不止你看到的这些。” 汪染挑唇勾笑:“方凝庄,若是方岑岑在这里,她必然不会允许你说出这样的话来。莫说魔界妖界,单是整个修真界的广阔,就超出你的想象。你在一方井底,便只当所看到的那块天空就是一切。目光如此短视,还敢妄言吗?” 方凝庄针锋相对:“汪染,我所经历的,所看到的,远比你认为的要多得多,那是一个你无法想象的世界。你且等着。” 这话便是站在重生者的角度蔑视现世者,可汪染手里有整个一本书作为作弊器,又怎么会被方凝庄这三言两语给唬住。刚刚听闻怀孕之事的惊愕已经平复,她轻轻笑着,迎着方凝庄的目光,说道:“方凝庄,你的见识远望没有半分长进,这重活一次的机会未免浪费。” 这话掐住了方凝庄的死穴一般,她瞳孔放大,几乎是有些恐惧的看着汪染,理智无法回笼,下意识的便开口:“你,你怎么——” 汪染又接着说道:“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不可能!你在胡说!”方凝庄勉强恢复冷静,挤出笑容:“你说这话,是在故意骗我的吧?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蒙骗我而已!” “你没有怀孕,”汪染说的笃定,本来无神的眼,映着满园灯火,仿若射出利剑一般,直直的将方凝庄整个人钉在了原地:“你心术不正,无论是否有我,东方都不会喜欢你。” 这话如同宣判了死刑一般。 前世看到母亲杀死连姨娘时脸溅鲜血时的惊恐,东方木与汪染结亲时她远远望着那马上笑着的心爱之人时的落寞,孤注一掷陈述心意时被拒绝的心痛,以及在唐家偏院中孤苦等死时的渴求,前世一幕幕的景象在眼前回荡,而她的心,也被那些曾经的情绪紧紧的抓着。 “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方小姐,你已经定亲了,此去蜀州,还望珍重。” 东方木就是用了这话拒绝了她,一如他这个人一般的温柔,也是方凝庄的劫难。 她只想要他。 重生归来,方凝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东方木在一起。 可如今,汪染戳破了她心底最隐秘也最依赖的秘密,看破了她的谎言,否定了她与东方木在一起的可能,以至于方凝庄心绪震动,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甚至于连站都要站不稳。 “我杀了你!” 方凝庄猛然爆出一声喊叫,不管不顾的便向着汪染袭来,指尖之间银光闪过,直冲汪染而去。 霍诚一直关注着方凝庄的动作,立刻警觉,气劲缠住方凝庄,封住了她的动作。 因为方凝庄和汪染距离极近,那淬毒的银针又是在极近的位置发出,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汪染的身前。 霍诚立刻出手,直接震碎了那十根银针。 可不料,银针碎裂后,反而一根化为十根,以更猛烈的冲劲,向着汪染周身而去。 霍诚还未来得及阻拦,汪染的周身猛地冒出一层灵气屏障,银针打在屏障上,止住了冲势,纷纷落在了地上。 这间隙,汪染冲霍诚一笑:“放心,我的身体已经快恢复了。” 方凝庄目次欲裂:“你没有内伤?你骗了东方!” “我没有骗他,”汪染说道:“就在今天,我刚刚调息好身体。要说只能是你命不好,上天不眷顾,让你偏偏挑了今天来挑衅我。” “你的修为也不对!” “彼此彼此。” 方凝庄松了力气,她看向汪染,眼中恨意不减:“你杀了我吧。” 汪染摇头:“我不会杀你。” “汪家灭门,是我方家和东方家联手做的,你现在不杀我,我早晚会杀了你。” 汪染笑笑:“你做不到。” 她继续说道:“方凝庄,对你这个人最好的惩罚,便是让你永无所得。即使重来一次,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方凝庄笑笑:“汪染,你自以为胜券在握,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汪染不答,她开口说道:“霍诚,放了她。” 霍诚闻言,便松了束缚。 方凝庄站直身体,刚刚歇斯底里一般的疯狂全部收敛,她恢复了平静的面容,说道:“汪染,你知道的,也是有限的吧。” “作为你放了我的答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方凝庄的眼中闪着恶意:“你父母身上所中的,并不是毒,而是子蛊。若没有母蛊之血炼制的药,他们便会陷入痛苦之中。若是母蛊死亡,他们也无法活下去。这蛊,无解,只有死亡才能脱离。” “你刚刚没有杀我,是你做的最对的判断。”方凝庄说道:“因为我已经和母蛊,合为一体。” “要想你的父母活命,你不但不能杀我,还要保护我才行。” 第121章 蛊? 这在《重生之凝庄归来》那本书里, 可是从来都没有提到过。 汪染无法判断这话的真假, 便维持镇定, 轻轻一笑:“别再对我说谎了。” “是不是说谎,你大可以试一试。”方凝庄掌握了主动权, 便觉扬眉吐气:“只怕你翻遍整个方家,也找不到那本就不存在的解药。” “这样的话,你可要好好活着,”汪染说道:“你最好快离开这里,否则我可能会反悔,想要杀了你了。” 方凝庄终归还是惜命的,刚刚她逼汪染杀自己,也是一时狠心, 想用自己的命,换汪染一生落入杀父杀母的心魔之中,如今, 方凝庄冷静下来, 便也不会再去头脑发热, 去更汪染争这个所谓了。 杀敌一千, 自损八百,太过浪费她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而汪染看似强势,但她的父母之命捏在自己的手里, 东方木也已经是自己的丈夫,即使她知道自己重生之事,手中的牌, 也不如自己手里的关键。 更何况,汪染有人帮助,她的背后,也不是只有方家而已。 这局牌谁能赢,还有的看。 思及此,方凝庄露出了笑容,她的目光,略过了霍诚,落到了汪染的脸上,看到那双眼睛,便觉得心里爽快了些:“今日与染妹妹这番交谈,让我受益匪浅,只希望他日染妹妹跪着来求我时,还能有如今这般牙尖嘴利。天已晚,东方还在等我,我便告辞了。” 即使是要离开,方凝庄仍然要拿东方木来刺自己一下,汪染并不在乎她这种小伎俩,淡淡的应了一声:“不送。” 方凝庄离开后,霍诚便看向汪染:“师姐,你恢复修为了?” 汪染点头应道:“花了些时日,我总算把宣玺传过来的修为,消化了大半,现在已有金丹的修为,若是完全吸收的话,应该可以达到元婴。” “你没事便好,”霍诚继续说道:“我今日见了施师兄,他告诉我,宣玺的尸体被千户狐族藏匿,但又莫名消失,无论背后操纵的人是谁,他都可能会来找师姐。而谢清河最近停留在北阳城,若是他在方家之事上掺上一脚,只怕会更加麻烦。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尽早回上元的好。” 汪染点点头:“我明白。” “我明天便会跟东方提出离开,他若愿意,便会跟我走的,”汪染顿了顿,说道:“霍诚,若是你想要离开,也是可以的。” “我,我知道你的心意,”汪染继续说道:“你为我做这么多,我很感激……只是,我的答案,还和以前一样,我的心里,还有东方,我不能装作无知的去接受你的所有好意。” 在魔宫之中经历了那番勾心斗角之后,如同霍诚这般赤诚之心的对她的人,汪染都十分珍惜,对待霍诚,她未尝没有心动,只是有的时候,感情有个先来后到,只是心动,自然无法和东方木这多年的坚守和陪伴的感情相比,汪染便也只能将那心动压下。 “有师姐的感谢,便已经足够。”霍诚笑的爽朗:“师姐,其余的且不谈,你我同出上元,也算同苦患难过,如今师姐需要帮助,作为师弟,我义不容辞。师姐只需将我所做的一切,当做同门之谊,来日霍诚有难,还要仰仗师姐帮忙。” “更何况,师姐也不需要有其他的顾虑,”霍诚继续说道:“其实,我已经有了心爱之人。” 汪染略微惊讶:“心爱之人?” 她羞的脸红,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的同时,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酸涩。 “嗯,”霍诚说道:“她叫百灵,是妖修,我在外修行游历的时候遇到的,她很善良,也很可爱,我本来因为师姐被宣玺带走的事情而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暴虐,也是她帮助了我。慢慢的,我便喜欢上了她。” “那你当初告诉我,你帮助我,是有别的原因。” “那是因为我对师姐心中有愧。” 这下汪染的脸彻底的兜不住了。 没办法,谁让她穿越到了这种虐文集合的世界里,还个个担当的都是重要角色,以至于她碰上一个像于晏那样的强者无私的帮助,就难免有点想歪。 美人脸如玉,如今泛着红晕,在灯火映照之下,更显光彩照人。 霍诚的视线落在了汪染的脸上,很快又转了过去,但他随即又意识到那泛着光亮的眼睛看不到如今自己的模样,便重又看向了汪染。 汪染轻咳一声,立刻转了话题:“你作为于晏时,身上都是魔息,你是修行了魔族的功法吗?可是与那次我们离开不归崖时带走的至纯魔核有关系?” 霍诚嘴唇微沉,他盯着汪染,开口问道:“若是我告诉师姐,师姐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汪染并未多想,便回道:“你若愿意告诉我,我也会保守秘密。” “更何况,我在魔宫和东方家的许多事,你连原因都不曾问过便愿意帮我。你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必然拼命也要做到。” “倒不需要师姐拼命,”霍诚轻笑:“只是上元出了修魔之人,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会有些麻烦。” 他继续说道:“其实在康北镇的那次,并不是师姐第一次救我,在那之前,师姐也曾在魔宫之中救了我一次。” “魔宫?”汪染略皱了皱眉,回忆起曾经,问道:你是消失的村庄里的孩子?” “对,”霍诚说道:“孔厽想要造出魔族,便抓了许多村民。我在那里,受尽折磨,天天担惊受怕,是你放了我们。我也是那次见到孔厽,听他说起,才知道,原来你早就救过我。” “那你就是?” “我不知道该说他做的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整个上元,都说我天赋绝佳,师尊更说我是天生剑体,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出来我和魔族有关系。直到不归崖下,素婆婆告诉我,我体内存有魔核,是个魔族,若是改换修魔,修为进展会是修灵的百倍。素婆婆给了我一本修魔的功法,我虽然无意修魔,可想着也许有一天会需要强大的力量,便还是留了下来。” “怪不得当日~你那般轻易的就取了至纯魔核,”汪染略一寻思,问道:“那当初孔厽那么容易就答应帮我,也是因为你了?” “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他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便认出了我。”霍诚坦诚说道:“我因为修习了那功法,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他,便和他合作了。” “看来,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帮了我许多。”汪染心中也有几分触动,她说道:“你早已不是那个批命中会杀我之人了。” “师姐不怕我了?” “若是以前,也许还会怕,”汪染低头轻笑:“但现在,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命无定死,已经发生的无可改变,但未来的运转,还是掌握在现在我们的手中。”汪染说道:“霍诚,你遇见百灵,心中暴虐凶障已破,命运早已改变了。” 这是霍诚的那本书中未曾出现的名字,既然身为男主的宣玺和隐形女主的云懿都能被杀死,那么这位叫百灵的姑娘,会成为霍诚的救赎和归宿,也是有可能的。 霍诚露出了笑容:“如此,便好。” 汪染舒了一口气,她真心为霍诚高兴,只觉得当年那个凄苦的孩子,如今没有按照原书长歪,一片赤子之心,实属难得。 “若是他日有机会,我真想见见这位百灵姑娘。” 霍诚沉默了一瞬,才开口说道:“她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她又是云外散修,我们也很少能见得上面。” 汪染感觉从这话里听到了少年情怀的酸涩,她笑了笑,安慰道:“待回到上元,我们可以请师尊和伏师伯出面,以上元的名义邀各界散修论道做客,到时候,你便有机会和她见面了。” 霍诚看着汪染因出谋划策而晶亮的眼,嘴唇微挑:“那当然是好。” “对了,”汪染说道:“我屋里的桌子上,有一卷画轴,那是今天谢清河放在那里的,你帮我看看,画的是什么。” 霍诚进屋拿画的时候,汪染坐在桌边,闻着变了味道的菜,便觉得有几分可惜。 方凝庄来这里耽误了些时间,这菜都已经凉了,早就失去了最初的味道,不鲜美了。 她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口,尝了尝,觉得还可以吃,便施法热了热,又夹了几口。 在东方家的这些日子,虽说东方木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吃食用度都是好的,可汪染尝着,总觉得比自己的菜要差上了些,所以这次才专门指导着侍女做的。 霍诚回来的时候,便看着汪染拿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她脸上带着满意和餍足,好像偷吃甜点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的,只敢喝了这么一口,可又无限满足,如同处在世界上最幸福的时刻。 这次,就放过你好了。 他无奈摇头,加重了脚步,回身重重的关上了门。 等霍诚再回过身时,偷喝偷吃的汪染已然端坐不动,俨然淑女,正在冲他笑着:“这菜我用术法热了热,味道还可以,要不要尝一尝?” 霍诚唇角微翘:“好。” 他走了过去,先是夹了一口竹笋炒肉,略微品了品,才说了句:“还是师姐做的好吃。” “这话我听着开心,”汪染笑了:“等师姐好了,给你亲自做一顿,就用你送我的辣椒。” “好。” 霍诚坐了下来,拿出了手中的画轴:“我将那画拿来了。” 汪染放下了筷子:“打开看看,这里面画了什么?” “好。” 霍诚双手拿住画卷展开,可刚看了一眼,这位军中被称为泰山崩于前都不会皱眉的少将军却神色大变,猛地又将那画给收了起来。 第122章 汪染察觉到他的动作, 略微觉得奇怪:“你怎么了?这画上画的是什么?” 霍诚嘴唇紧抿, 左手死死的攥着那画轴, 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局促:“这画上,画的, 画的是春宫图。” 汪染一怔,随机就了然,问道:“画的是谁和我?” 霍诚的手紧紧地攥着:“我没看清。” 他手中使力,便将那画挫成粉末:“那谢清河如此侮辱师姐,我必不会饶他。” 汪染微微偏头,看向霍诚的方向,她心中滑过微弱的闪念,却又迅速按下, 开口说道:“若你不在这里,打开这画的人,会是东方木。” “只是谢清河这样做, 若只是想让我和东方离心, 未免有些太过明目张胆。”汪染低头细细思索:“他这个人行事全凭个人喜好, 不太好判断。” 霍诚说道:“师姐, 你放心,谢清河这几日,应该就会回灵画派了。我关注过他的消息, 知道他每年都会去斑斓海谷待上数月,而那里灵画派相关的人也不少,想必他是在那里找寻什么东西。” “今年是魔界血月之年, 血月升起的日子,妖物魔物肆动,据说斑斓海谷的境况也会受到影响,也许会有些异动。若是谢清河想找什么特殊的东西,必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修为太高,若是留在这里,做出什么来,确实让人不太放心,”汪染露出笑容:“当年让他去斑斓海谷,倒也算是没有做错。” “看来真是师姐让他去的。”霍诚说道:“我也有这样想过。当年谢清河本来对我们并不友善,但师姐跟他交谈后,我们便能顺利的到达上京。而根据我的调查,也是在那一年之后,灵画派对斑斓海谷开始关注。” 汪染没有隐瞒:“谢清河身中蛊毒,只有血虹迷藤蛇花可解,而那蛇花要在斑斓海谷才能找到。这便是他每年前去寻找的原因。” 霍诚的眼神,落在了汪染的脸上。 月光之下,她的脸庞周围似乎萦绕着浅淡的荧光,美丽而神秘。 “师姐似乎知道很多秘密。”霍诚说道:“刚刚你与方凝庄的对话,也让我吃惊。她竟是重生之人,想不到如今的修真界竟有如此秘术。” 汪染笑笑,反问道:“霍诚,我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隐秘,你会觉得可怕吗?” 霍诚微笑摇头,眼神中印着汪染的身影:“会愿意将这些毫无芥蒂的告诉我的师姐,并不是该让我觉得害怕的人。” 汪染笑笑,没有说话。 虽然对那原书情节还有所顾虑,但如今霍诚本人已经和原书走出了千差万别的一条道路,而汪染也已经意识到,书中的一切只能作为她额外的信息来源,但并不能成为她未来命运的定点,她无需太过迷信。 舍命救回追雪,又化名于晏护佑她至今,汪染愿意相信他。 直觉的,汪染知道霍诚不会害自己。 霍诚继续说道:“我今日来,也是想跟师姐道别。” “施师兄已经来到北阳城,由他保护你的父母,我也可以放心,他会带着伯父伯母,今日就离开。同样,今晚我也会离开北阳城,两日后便是血月之日,不仅谢清河要离开,我也要走。血见草只会在血月之日生长,我不能错过。” 汪染明了,她真心说道:“谢谢你。” 霍诚说道:“我本来担心师姐伤势未愈,在这北阳城中会受人所伤。但如今师姐已回复部分功力,东方木也愿意跟师姐一起离开,那么我便可以安心的离开这里了。” 说起东方木,汪染的神色一软:“此间是非太多,现在我也不想沾染,既然东方愿意跟我一起离开,那么我也不想再去做过多的事情了。” 霍诚观她神色,心中泛起略微酸楚,他开口道:“如此,便与师姐在上元再见了。” 知道霍诚要走,汪染的心中略过想要留下他的冲动,似乎是某种属于于晏的依恋,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与他多说上几句话。 她心里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该有的想法,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好事,开了开口,便只说了句:“霍诚,你要小心。” “我知道。” 霍诚离开了,汪染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今晚过后,她就会和东方木一起离开这里,北阳城的一切,都不会再和她有关系了。 她心里觉得惬意和轻松,这期间的挣扎恨意与烦闷全都一扫而空,便顺手端起酒杯,想要一饮而尽。 可杯子刚刚接触到嘴唇,汪染的手又顿住了,她将酒杯放下,无奈的一笑,淡淡的摇头:“真是没办法。” ———————————— 这一~夜,对于汪染来说,是一切的结束和新的开始,对于东方木来说,却是新的挣扎。 他和方凝庄的新房里,如今还点着灯火,两人都没有睡,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桌旁,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窒息感。 檀香木桌上摆着一副画。 画只打开了一半,凌乱的摆放在那里,似乎是看画的人因为愤怒,而随手扔在了那里一般。 虽只露出了一半,可还是能够大致看出来那画上的内容。 半张的画卷中,露出的挥剑斩杀汪父汪母的东方木。 红色的血迹中泛着点点的黑,沾染在东方木的衣服上,汪家父母的脸上,和那锋利如光的剑刃上,透露出某种不详的气息。 方凝庄坐在床上,她收了以往的委屈和忍让,淡定的神色中透露出些微的急迫:“东方,这画是谁送来的,又是为何画了如此场景,我并不清楚。只是,今日,你既然与我坦白,那我便也想与你说清楚。” “你我夫妻之间,确实不该有秘密。” 东方木看向她,神色中并无多余的表情:“你想与我说什么?” “东方,”方凝庄无奈的笑笑:“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她正色道:“我是你的妻子。” 东方木抿了抿唇:“我从未承认。” “即使你不肯认我,但我是你三媒六娉,八抬大轿娶进来的妻子。”方凝庄说的坚定而决然,眼睛里也冒出了不一样的喜悦光彩,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场景一般。 她重又看向东方木,收敛了神色,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认为是我用了手段,逼你娶的我。可我同你一样,也只是听从父母之命而已。唯一不同的是,我是真心欢喜,也愿意与你结为夫妻的。” “你与母亲说的话,母亲都告诉我了,”方凝庄抿了抿唇,手里攥紧了那片牡丹绣帕:“你说汪染被人蛊惑,认为是方家与东方家联手做的这灭门之事,说你为了稳住汪染,暂时答应会与她离开北阳城,其实是打算拖些时日查清东方家灭门真相,让她看破小人迷惑之言。你甚至还说 ,若是汪染不愿意久留,你会暂时陪她离开。” 方凝庄的眼里含着凄楚,第一次展露了真实的委屈:“东方木,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 东方木不答,反而问道:“为何母亲会与你说这些?” “母亲说,我是你的妻子,是东方家的媳妇,有些事,是需要我来告诉你,和你一起承担的。”方凝庄说道:“东方木,你既然想知道真相,我便告诉你真相。” “汪染说的没错,汪家覆灭,却是是东方家和方家联手做的。至于这原因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想来也不外乎是些权利灵石的纷争吧。”方凝庄冷冷一笑:“至于你我婚嫁一事,我得知时也同样吃惊和迷惑,直到我偷听到了我父母的谈话,才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我同意嫁过来,是因为我知道,若是我不愿意,还会有其他人,可无论是谁,新娘也都不会是汪染。而我成为你的妻子,便可以说服你的父母,将这真相瞒着你。若是知道心爱之人的灭家仇人实际上是自己的父母,只怕,你会无法接受,会很痛苦。” “你,你说谎!”东方木心神剧震,他全然未料方凝庄竟然会说出如此话语,汪染说的时候,他只当对方受人懵逼,并未相信,可方凝庄这样说出来,他心里有个极其冷静的声音在告诉自己,方凝庄并没有说假话。 东方木站起身:“我要去问母亲,让她告诉我真相。” “我说的就是真相,无论你问谁,得到的也都是一样的话。”方凝庄神色淡淡,眼神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话语如同利箭一般将东方木整个人钉在了原地:“东方木,这桩婚姻里,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受害者,而是一个被我们保护的人。” 东方木不吭声了。 他沉默良久,最终视线落在了一旁桌上的画上:“这画是怎么回事?” 方凝庄摇头:“我不知道。” “李清呢?他攻击你和母亲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方凝庄无奈说道:“东方,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母亲也只是想我们好好的,我们没必要去做多余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信任。” 东方木再次沉默了。 他看着方凝庄,心里除了日常的埋怨之外,头一次有了审视。 她说的话在理。 可是,东方木仍然无法接受她说的话。 汪家灭门惨案的凶手怎么会是自己的父母?汪染当日所说的,真的是真的吗? 那他答应汪染的话,也是要作数了吗? 离开东方家,离开北阳城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东方木的视线余光又看到了桌上的那副画。 画中自己脸染鲜血的模样,让他无法忍受,仿佛在提醒他汪家的血案和他脱不开关系一样。 东方木心中戾气横生,再也无法忍受,他手中灵气暴涨,将那画拉了过来,直接粉碎消呢。 方凝庄面露担心,轻轻的叫了他一声:“东方。” 这声音拉回了东方木的理智,他单拳放在桌上,声音低了下来:“这画应该是谢清河送的,他似乎和染儿相识,彼此不睦。” “谢清河?”方凝庄拧眉想了下,才略微吃惊道:“灵画派的那位?他可以元婴修者,若是想要对东方家不测,只怕我们无法应对。” 东方木的眉也皱了皱,安慰道:“灵画派也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门派,不是邪教一途,应该不会与我们过于为难。” “看来你还是不信我,”方凝庄嘴角溢出苦笑:“你心中已有答案,刚刚还问我这画的来处。” 东方木不答,却是默认了。 他继续问道:“染儿跟我说过,她的父母被方家囚禁,她托人救了他们,也是他们告诉她灭门一事的真相,现在他们因为中毒暂时昏迷不醒,这可是真的?” 方凝庄笑笑:“东方木,这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东方木神色黯然,默然不语。 方凝庄继续说道:“你问了我一晚上,我都如实作答,如今,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你想问什么?” 方凝庄却起身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123章 东方木跟着方凝庄出了门, 随着他们走的, 还有东方家的护卫。 东方木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认出是东方家的暗卫,便知道这次的目的地非同小可。 方凝庄一言不发, 只是在前带路。 一行人最后出了城,来到了城外的一处深山里,最终听到了一处洞口被掩映住的山洞前。 暗夜里,众人只点了零星的灯火,于漆黑一片的树林中,影影栋栋,如同鬼魅。 方凝庄站在那里:“汪染的父母,就在这山洞里。他们本来被囚困在方家, 但不知被何人救出,今日,我们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他们受了伤, 中了毒, 现在还在昏迷着。” 东方木手指发凉, 他想起了那日杏花树下汪染的话, 与如今方凝庄所说的,是对得上的。 “他们,是染儿一个, ”东方木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是她一个朋友救出来的。染儿,已经见过她的父母了……” 他看向方凝庄:“你带我来此, 是为了什么?” 方凝庄看向东方木,面露温柔,仿佛整双眼睛只装的下他一个人:“我说了,一直都是你在问我问题,现在,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如今,你已经知道真相,北阳城的家和汪染,你到底要选哪个?” 方凝庄递出身上匕首:“你很清楚,汪染不是会放下仇恨的人,就算暂时离开,她也会回来的。只要你还当自己是东方家的人,你们就已经是仇人了。你要跟她走,就放下了东方家的命,你若是杀了汪家剩余的人,你便还是东方家的人。东方木,刀就在这里,现在是你选择的时候了。” 东方木眼睛赤红,看向方凝庄:“这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信你说的。” “你若不信,进去一看便知。” 东方木缓慢的摇了摇头:“她的父母在这里,也证明不了什么。这一切,也可能是方家的阴谋。” 方凝庄失笑:“东方家的暗卫也在周边,你是不相信,还是不愿意信呢?” “真相未知,我不信。” 东方木的眼睛泛红,他盯着方凝庄:“自汪家血案之后,伯父伯母就不知去向,染儿一定很担心,我要带他们回去。” 说着,东方木就要上前。 方凝庄拦在了他的身前,面上也露出了怒气:“东方木,你为了汪染,已经这么世事不分了吗?你听听你说的话,真是糊涂至极!” 东方木已经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了,他紧盯着方凝庄,眼神中透露出某种凶狠和疯狂:“凝庄,让开。” 明明是这样亲近的称呼,可方凝庄却只感受到浓重的逼迫和杀意。 她按下心中翻涌的不甘,眼神却仍旧坚定:“我不让!” 随着她这声音,周围暗卫也跟着上前,拦在了东方木的前面。 东方木神色一滞:“你们拦我,如今是要造反了吗?” “我看造反的是你!” 中气略不足的声音从东方木的背后传来,还带着咳意,却威慑力十足,让东方木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的转过身,脸现悲戚,活脱脱的一个水鬼一般,叫了一声:“娘。”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娘,就该知道应如何做。” 周楠带着身后的家丁走上前来。 她年纪已有七十余岁,虽然只有筑基修为,但是因为修炼术法的关系,看着只有三十余岁,光从样貌上评判的话,看着倒不像是东方木的母亲,更像是他的姐姐。 周楠早先身体受过伤,一直有些不足,当年生下东方木,也是拼了力气,下了死志,而东方木长大的途中,她也一直尽心教养,一直很得东方木的敬重和爱护。 东方木未料自己的母亲会出现在此地,今晚所知道的一切都不是他心中所愿,而母亲的出现,压倒了他心头最后一根不肯相信的稻草。 “母亲,”东方木已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眼珠转了转,身型也有些不稳,让开了想要扶他的方凝庄的手,他的目光落在了周楠的身上,一错不错的,开口问道:“凝庄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周楠看着东方木,虽心中疼惜,面上却犹如铁壁:“大体都是真的。” “汪家的灭门血案,东方家也有参与,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听了这话,东方木表情癫狂,忽然仰天大笑,脚步不稳,连连向后跌了几步才站住。 他看向周楠,眼角隐有水迹:“母亲一向知我心思,怎么如今,竟让孩儿落到如此地步?” 周楠沉了语气:“木儿,你该长大了。” 东方木强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母亲每次想让我做什么,都会说这句话。” 他看向她:“这次,母亲想让我做什么?” 周楠的脸上不带半分感情,她吩咐道:“杀尽汪家人。” “包括染儿?” “她也姓汪。” 东方木看着自己的母亲,对于家庭的依赖和相信与对于汪家道义的坚守和对汪染的感情的互相冲击,让他无法呼吸。 若是往常,母亲吩咐,他都会去做。 可头一次的,他再次问了一句:“娘,放过他们好不好?” 周楠缓和了目光,看着东方木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木儿,你每次想求我什么事的时候,便会这样叫我娘。” “只是,”她话风一转:“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清楚,汪染不会善罢甘休,汪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彼此已经是仇人,若是此刻心软,便是我东方家的万劫不复。” “木儿,东方家和汪家,你选择哪一个?” “呵呵。” 东方木轻笑了两声。 莫名的,他想起了今日收到的那副画,画卷上面,是他斩杀汪家父母的模样,带着染血的疯狂。 那副画,谢清河是因何而画呢? 东方木收敛了全部的表情,他拱了拱手,行礼道:“儿子谨遵母命。” 周楠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木儿,娘知晓你的心痛,来日~你会清楚,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东方木没有回应,他站直了身体,环视一周,而后冷漠了眼神,向着洞内走去。 ———————————— 汪染知晓父母失踪的消息,是在第四天的午后。 本来第二天,汪染便想和东方木一起离开,但被东方木以需要安排家里的一些事情给往后推了几天。 当时 ,汪染以为父母已被霍诚交给施源敬,而蛛儿也一同被带回上元,再加上东方木温言相劝,她也确实不再急于这两天,便答应了他再多等几日。 这几日,方凝庄很安分,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汪染,仿佛整个东方家并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汪染倒有几分难得的惬意。 东方木派人给她冲了南国新采的茶,如今,汪染正在小院内品茶。 轻轻一口,便是茶香满溢。 这是这份惬意在接到施源敬的传书时,便彻底消失了。 昨日她发了传信符给施源敬,询问回到上元后父母和蛛儿的情况,可今日接到回信时,施源敬却说他只带了蛛儿回去,对她父母的事情,并不知晓,问她到底情况如何,是否需要他再过去。 这传信让汪染慌了一瞬,只觉得胸口发闷,头针扎一般的泛着疼。 她努力镇定,自施源敬来一日开始细细回忆,找寻其中的疏漏点。 施源敬不会说谎,他说不知父母的事情,那便是不知。 霍诚也不会说谎,他说已经将父母交给师兄,便是已经交了。 那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呢? 汪染感觉头更疼了,胸更闷了,她起身想要呼吸下新鲜空气,可一站起身,便有些发晕,扶住了桌子才站稳。 随即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身体灵力流动缓滞,头越发的疼。 莫名的,汪染想起了前两日自己提出要走时,东方木的回避以及温柔的推辞。 难道,是他骗了自己? 这是汪染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次醒来的时候,汪染感知到了寒意,双手被铁链束缚住,她想要挣脱,却发现用不出丝毫的力气和灵力。 “汪染,你输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带着淡淡的得意和喜悦,方凝庄站在牢房之中,俨然胜利者一般,低头俯视着汪染,享受着她如今的困境。 汪染低了声音:“东方会来救我的。” “汪染,今日接到的传信符,还不够让你死心吗?”方凝庄冷冷笑道:“你以为你的父母被施源敬带走了,实际上,我们早已经发现了他们。” 汪染偏头:“你们?” “你不是知道的很多吗?怎么到现在,还要问我?”方凝庄压低了声音,在黑牢的灯光映照下,半张面孔犹如地狱中爬出索命的恶鬼般狰狞:“汪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知道我的秘密,但你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汪染冷冷笑道:“若是你想杀我,在我中毒昏迷的时候就该下手,现在你让我醒了,说这些无用的大话,才是愚蠢。” “若是你在人事不知的时候死亡,我便无法享受你的痛苦了,”方凝庄的眼中闪着复仇的快感:“汪染,上元宗的人不在,那守在你身边的面具魔修也不在,你今天,必死无疑。” “至于为何留你到现在,”方凝庄笑笑:“那是因为,东方木要亲手杀你。” 汪染神情一滞,很快反驳道:“你又说这样不切实际的谎言。” “若不是你全然相信着东方,又怎么会中我那茶水之毒呢?”方凝庄恢复了温柔的声音:“我是不是说谎,你很快就知道了。” 她话语刚落,牢房的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那是这段时间,汪染失明后,很熟悉的脚步声。 东方木来了。 第124章 手腕上的链条, 冰冷的仿若要将寒意刺进她的心里, 汪染收拢了自己的全部表情, 想要平静心情,可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 她仍然止不住的想要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失望和愤恨,对东方木,还有对到现在仍然心存幻想的自己。 脚步声停到了自己的面前。 汪染抬了头,她看不见东方木,却想要让东方木看到此时自己的面目。 “东方,”汪染嘴唇微颤,开口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抱歉。” 这一声抱歉彻底击碎了汪染最后的希望, 她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天杏花树下,东方木的求婚和承诺,嘴角泛起冷冷的弧度, 不知是在嘲笑东方木, 还是在笑相信的自己。 “我父母呢?” “他们在这里。” “你要杀了我们吗?” 这下, 东方木沉默了, 空气中的气息似乎紧绷住了。 方凝庄看向东方木,眼神闪烁,但是却透着势在必得。 “嗯。” 东方木终于开了口, 却是极轻极淡的一声。 “你不能放了我们吗?看在我们以往的情意上,我可以立下心魔誓,我以后, 不会再回北阳城的。” 到此刻,身前的人已经不是亲密之人,而是敌人,而要从敌人的手中活下去,便是要无所不用其极。 汪染利用的便是两人以前的感情。 东方木的眼神,略过汪染微微蜷缩的手指,淡淡说道:“染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你了,你骗不了我。” 汪染恨恨说道:“可是你却骗了我!” 一旁突然传来了铁链声,伴随着汪父的咳嗽声,汪染愣了下,继而反应道:“他们就在旁边吗?” “对。” 得到东方木肯定的回答后,汪染冷了面孔,她开口说道:“东方,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 “染儿,你选择了你的家人,我也只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我在选择的时候,也将你看作我的家人。” 方凝庄站在一旁,看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担心东方木被汪染说动,又起变故。 本来,昨日东方木应该在那山洞之中击杀汪家父母的,可谁知,最后东方木还是反悔了,硬逼着周楠答应不下杀手,带回了两人。 方凝庄观他这几日的动向,便看出了东方木的用意,知道他打算就这么拖下去,不杀人,也不动人,勉强维持着如今虚幻的平衡。 可是方凝庄不会让他这么做。 周楠也不会。 整个东方家里,没有人希望汪染那个隐患这样继续留着。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这一幕。 方凝庄和周楠一起,再次将这个选择,交到了东方木的手上。 这一次,她们不会允许他再有太多的犹豫。 思及此,方凝庄手中出剑,便向着一旁汪母腾飞而去:“东方,莫要与她多说,按照母亲的吩咐做,今日便是汪家彻底覆灭之日!” 汪染听声辩位,便知道不好,她使劲挣扎,疯狂的喊着东方木的名字,却在听到长剑入腹以及一声闷哼声后,彻底的失去了力气。 她的头低垂着,茫然中,想起了曾经在《重生之凝庄归来》的书上看到的内容,方凝庄对汪染的恨,从未消呢,看到她痛苦,方凝庄便觉得痛快。 母亲的呼吸声很快就断了。 眼泪涌出眼眶,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打出一块湿润的痕迹。 东方木转过头,待看清那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而死亡的汪母时,眼神才闪烁了下,他抽出腰间长剑,向着汪父走去。 汪染低着头,听着他的脚步声,心中被怒火和痛苦所充斥,可吐出口的却是哀求:“东方木,我求你,你放过我的父亲,他已失去了修为,什么都做不了了,你杀了我,让我代他死吧!” “方凝庄,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伤害他!” “染儿,莫要求他们。” 父亲稳重深沉的声音响起,止住了汪染的哭闹。 “这便是我汪家的劫难,莫要恨,父亲跟着你母亲去了。” 又是一声“噗”。 东方木眼睛眨也未眨,冷静的看着汪父倒在地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方凝庄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看向汪染:“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汪染低着头,此刻的她,已经听不到方凝庄的话了,父亲虽告诉她莫要恨,可此刻她的脑海里面,只剩下了恨。 怒意充斥着胸口,体内被压制的灵气翻涌,之前未打通的经脉刺痛,丹田涨的生疼,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了封堵的经脉。 方凝庄首先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本想让东方木下手,可敏锐的感知让她意识到了危机感,便起身向前,想立刻斩杀汪染。 可她长剑向前一刺,还未近到汪染身前,便被一股巨大的灵气暴动震了出来,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了暗牢的墙壁上,吐出了一口黑血。 “咔咔”几声,汪染手上的镣铐全部碎裂开来,她站起身来,周身长发因为灵力动荡,无风自动,犹如鬼魅。 周围暗卫见状,立刻引灵向前,向着汪染攻去,可是才只迈出一步,汪染只击出了一掌,他们便全部倒着被弹飞出去,口吐鲜血,瞬间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整个地下牢房开始溃陷坍塌,地上的东方宅院倒塌散入地下,最终以汪染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凹陷。 方凝庄勉力支撑,想要起身,可她扶着墙,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口中咳着血,竟已经是强弩之末。 汪染来到了她的身前。 她伸手抓起了方凝庄,单手掐着她的脖子拎起,说道:“方凝庄,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选错了。” 方凝庄猛烈的咳嗽,可眼中的恨意全不减:“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吧。” 汪染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上一世的结局吗?” 方凝庄的眼中现出惊恐:“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要把你想对我做的,还给你而已。” 汪染嘴角挑起,冷漠的笑笑:“父亲刚刚跟我说,让我不要恨,可是,我做不到了。” 方凝庄手指虚弱无力的抓上了汪染的手:“汪染,你冲破禁制强行突破到元婴,现在也不好受吧,你又能坚持多久呢?你倒下的那刻,便是你的死期。” “死期?”汪染嗤笑道:“谁能来杀我呢?” 她猛地收紧手指,灵力自方凝庄身上快速游~走一遍后,便将她整个人抛向了东方木。 东方木一直站在原地,虽然变故横生,但他却一直没有动,直到感受到这劲风时,才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可待看到被扔来的人时,便停住了脚步,接住了方凝庄。 东方木将方凝庄抱在怀里,低头刚开快口问她情况,整个人却怔愣了一瞬。 怀中的人是方凝庄的模样,可却是她苍老了几十岁后的模样,原本青嫩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白发如同杂草一般枯败,整个人散发着枯槁的死气。 方凝庄并没有错过东方木的愣神,她微微皱眉,引得脸上的皱纹更深,开口问道:“东方,你怎么了,汪染她——” 可一开口,方凝庄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也看到了自己顺势而上抓住东方木衣服的那只瘦弱干枯的手。 上一世死亡的时候,她也正是用着这样一只手,敲着那无人来应的门,满怀恨意和凄苦而死。 这是她最凄惨的模样,也是她最不想让东方木看到的模样。 一声凄厉的喊叫,方凝庄从东方木的怀中翻了过去,将脸埋在衣袖里,声音嘶哑:“东方,不要看我,不要看我!这不是我!不是我!” 东方木本欲伸出的手,在听到方凝庄的话的时候,便收了回来。 他环视四周,站起了身,手中长剑直指汪染:“染儿,你怎么这样的狠?” 这样的话让汪染无奈的想笑:“东方木,这本来是你们给我准备的结局,我也只是还回来而已。” 东方木皱眉,却是不再多说,而是向着汪染攻了过来。 然而汪染此时已经突破元婴,虽然因为强行突破而身体受损,但也不是东方木这样的筑基修为可以对付的。 仅是一个照面,东方木便被拍飞出去,跌落在了碎裂的瓦堆上。 方凝庄在旁,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觉,她痴傻一般的喃喃说着“不是我,不是我”的话,待到抬头对上东方木再次看过去的眼神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发出痛苦的一声喊叫,抽出身上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当即就断了声息。 唯独倒下之前,她转过脸去,背对东方木,扬起了衣袖,遮挡了自己的面目。 那方牡丹绣帕,沾染了方凝庄的血迹和牢房的尘土,也早已破败不堪,落在了方凝庄的身旁。 方凝庄这样寻死的行为,汪染没有料到,但她也明白方凝庄如今选择的原因。 方凝庄两辈子的心魔,便是东方木,她自然无法忍受,自己将那最难看最腐败的样子留在东方木的心中。 虽明白,可汪染也不想分太多的心思在其余的人上面。 她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来到了父母的身旁,可她的手刚刚触上两人的尸体,便感觉到灼烧刺骨一般的疼痛。 细嫩的手指瞬间被腐蚀的脱了皮,粘连着黑色的血迹和腐肉。 “爹,娘。” 汪染不顾疼痛,执意将他们两人的尸体抱在怀里,仿若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小孩,无法控制的哭泣着。 两人的尸体在她的怀中,却迅速的化为黑血和腐肉,将汪染的一身蓝衣染成了黑红色,连带着腐蚀着她身上的血肉。 直到怀中空空,只感受到手上和身上的灼痛时,汪染才意识到,这一次,她的父母是真的被杀死了。 甚至于,连最后的全尸都没有,甚至于,连他们的最后一眼自己都没有看到。 “啊!” 汪染仰头痛叫。 伴随着这声音,动荡的灵气自她身体向外发散,笼罩了整个北阳城。 北阳城内的人全都因为这威压而昏迷,而东方家的人,却尽数血脉筋断,无一活命。 这一声后,汪染也仿佛油尽灯枯一般,跌坐在地,哀哀的哭着。 “我后悔了,”身后,倒在地上的东方木缓缓的说着:“昨日,母亲让我动手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的父母。” 汪染勉力直起了身子,微微偏过了头:“你怎么还没死?” 东方木此时也已心脉断绝,说话无力,三字一咳:“没想到,我一时心软,竟让东方家落得如此的地步。我真是错了。” 他似是嘲笑一般,吞着血沫的笑着:“染儿,我们两家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我走不了,你也放不下。只是我太傻,看不明白。” 血泪滑过苍白的脸,汪染笑笑:“东方木,我与你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东方木翻过了身,看着头顶那漏天的坑洞,费力的喘息着:“染儿,你杀了我吧。” “我是东方家的人,我得陪着他们一起。” 汪染拿起手边长剑,撑着起身:“如你所愿。” 她强行突破,又心神俱荡,发动大招,如今早已力尽,成了强弩之末,可还是靠那长剑撑着,一步一步的靠近了东方木。 昔日的爱人就在身前,往日的记忆还在脑海中,汪染的手却异常的稳,她的脸上无悲无喜,手中长剑对着东方木的胸口,说了一句:“我要动手了。” 东方木笑了笑:“死在你手里,也不错。” 汪染鼻子一酸,忍不住想要掉泪,可她很快稳住了心神,手中使力,便想要向下刺去。 可剑尖刚抵在东方木的胸口,汪染的力气便松了。 她浑身脱力,倒在了一旁。 第125章 。 汪染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尽了一样, 她倒在地上, 猛喘了几口气, 积攒了力气,推着自己重新坐了起来。 东方木就倒在身前, 汪染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看着自己,那目光似乎还是他一贯的温柔感觉,只是汪染看不到。 汪染撑着自己起身,再次拿起长剑,对着东方木,靠着身上的力气,向下刺去。 可明明是靠着身体的重量向下压, 也明明估计好对准了心脉,汪染却莫名脚下一滑,身体向后跌去。 剑中手中滑落, 虽刺在了东方木的身上, 但是因为汪染刚刚身形晃动, 已经歪离了心口。 因为这一下, 东方木晕了过去。 他并没有死。 汪染喘着气,努力想要撑着身体再次起来,可却再也提不起力气。 这个时候, 她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即使身体再过超负荷,她也不会接连两次失手,刚刚的脱力和脚滑, 仿佛是在这个世界在阻止她杀死东方木一样。 而在这之前的那次攻击,汪染几乎倾尽权利,整个东方家和方家里,就连金丹期的修者都已丧命,筑基期的东方木,怎么可能独活下来? 难道是因为他是男主?不能被她杀死? 可是,当初的于晏也是男主,不是也被杀死了吗? 思及此,汪染狠咬咬牙,再次起身。 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去想多余的事情了,心里绷紧了一根弦,便是要杀了东方木,彻底的了结这一切。 既然已经成为了仇人和敌人,便真的是要不死不休了。 再一次失败跌坐在地的时候,汪染意识到了,她无法杀死东方木的这个事实。 汪染无力的仰着头,冷冷的笑着。 她觉得可笑。 即使想要试图去改变命运,可是到最后,却有这样一条规则在限制着她。 她杀不了男主。 即使东方木已经无法反抗,即使他一心求死,她也杀不了他。 想起父亲临死前告诉自己“莫要恨”的话语,汪染一声呜咽,忍不住落下泪来。 “师姐!” 急切的声音自空中传来,下一秒汪染便感到自己被一个泛着凉气和血色的怀抱给抱住了。 贴着熟悉的宽厚的胸膛,汪染忍不住伸出了手,抱住了霍诚。 霍诚身体一僵,他看着周围景象,问道:“发生什么了?” 汪染抱着他,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那夜也是他来到宣玺的宫中,救下了自己。 当时,是霍诚杀死的宣玺。 她紧紧的抓着霍诚的衣服,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霍诚,你去帮我杀了东方木。” 霍诚的手一紧,随即说道:“师姐,我带回了血见草,我先为你治眼睛。” “不,你先去杀了他,”汪染抓紧他的衣服:“他杀了我的父亲。” 霍诚讶异:“怎么会?伯父伯母明明跟着师兄回上元了,我亲手将他们交给师兄的。” 汪染摇头:“我也不知为何,我只知道,我要杀了他。如今,东方家和方家被我覆灭,我们之间,已经不死不休。霍诚,我现在无法动手,你帮我。” “好。” 这次霍诚不再发问,他感受到了汪染的坚定,起了身,接过汪染手中的长剑,便一剑穿胸,刺中了东方木的心脉。 听到东方木呼吸消息的声音,汪染怔怔的,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也说不清现在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从小长大的情谊,明明彼此那么相爱,可到最后,却是物是人非,被那样一本书操纵着。 霍诚来到汪染的面前。 他跪坐下来,小心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灵药囊,从里面拿出了一株红色小草。 “师姐,你闭上眼睛,我带了血见草回来,让我为你治眼睛。” 这话召回了汪染的思绪,她闭上眼睛,感受到冰冷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刚刚还纷杂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莫名的有种安心的感觉。 至少,霍诚并没有走那书中的老路。 这一路,她的身边,一直有他。 也正因为是他,汪染才可以全心的信任,不需要再担心。 虽然闭着眼睛,可仅凭那脸上的触感,汪染也知道,此时的霍诚,是多么的细心和认真。 她的心里突然有种感觉,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都不要结束。 “好了,”霍诚的声音再度响起:“师姐,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汪染恍然惊觉,她小心的睁开了眼睛,开始觉得有点模糊,但眨了眨眼后,便看到了眼前的霍诚。 他的面容比起一年前,要坚毅许多,少年的青涩已渐渐脱去,看是展露出了男人的成熟模样。 他的额上沾了点血迹,脸上还挂着笑,看着却有几分傻气。 “师姐,可以看到我吗?” 汪染听到他问话,沉默的点了点头。 她扶着他,看到了周围的废区以及倒地的尸体,还有原本父母尸体位置上那剩余的一摊黑血。 只是东方木…… 汪染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脸安详温柔,似乎全然放松,只是睡过去了而已。 霍诚见她看着东方木不出声,开口说道:“东方木已经死了。” 汪染这才将目光转到了眼前的霍诚身上。 汪染注意到,他身上沾染了血腥味,显然此去取血见草并不顺利,而他自离去到回来只用了四天,也必然是一刻也未曾停留。 她对上了霍诚的眼睛。 黑色的如同墨玉一般的眼睛中,带着些许疲惫和风~尘仆仆,印着自己的面容,一如过去一般赤诚。 汪染向前,扑进了霍诚的怀中。 霍诚未料到汪染如此的动作,整个人有些僵住,他愣愣的:“师姐……?” 汪染抱住他,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霍诚,你告诉我,百灵是真的存在的吗?” 霍诚又是一愣,他难得犹豫,并没有应答。 汪染再次说道:“你可不要骗我。” 霍诚便只应好应道:“是我编出来的。” 汪染笑笑,更加抱紧了霍诚:“我就知道。” 霍诚被她抱着,耳根泛红,他几乎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感觉浑身发热,好像被人放在锅里煮了一般,光是这样坐着就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姐,你——” 霍诚这话只说出了一个“你”字,便断了声息,汪染只当他是拘谨,便开口说道:“霍诚,我们在一起试试看吧。” 这话汪染说的坦然,但实际上也羞红了脸,只感觉脸颊热的快要能烤苹果一般。 其实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汪染不该说这话。 可她心里清楚,自己对于于晏这个人的依赖和信任,已经超越了该有的谨慎程度,而在知道于晏的真实身份正是霍诚之后,她的心也已经乱了。 只是她心中知道,东方木与自己定情,她不该再去招惹无端的是非,可是,她没有去招惹是非,东方木却将自己彻底的推远了,用他的命,和汪染父母的命。 汪染也不想要再去考虑太多,她只是心中这样想着,便如此的说了出来。 可这话说完,汪染却并没有等到霍诚的回答。 她有些诧异:“霍诚?” 可却并没有得到应答。 汪染刚一动,便察觉到霍诚的头,无力的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心中一惊,小心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便见霍诚脸色苍白,额上的血迹已然化成了一株妖冶魔花,似乎正在吸食着霍诚的血。 这花看着邪性,汪染不敢乱碰。 她未料到霍诚身上竟出了如此变故,猜测可能是此次夺取血见草的时候中了暗算。 汪染略一思索,便决定要先回上元,才能让霍诚得到救治。 只是,现在她精力不济,也不清楚是否还有敌人,便先打出一个传信符出去,想要唤施源敬来接应他们两人。 可谁知那传信符刚飞出不远,便被凌空击落,化作一团飞灰,溃散消失。 汪染猛地警惕:“谁在那里?” 可她刚一抬头,便怔住了。 眼前的人,一身黑色大衣,衣服上绣着繁复的魔纹,样貌霸气极具侵略性,除了曾经的红发红眸变成了紫发黑眸,他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化。 汪染叫出了眼前人的名字:“宣玺……” 她猛地反应了过来:“是你,你对霍诚做了什么?” “宣玺”站在她的面前,眼神中有审视的味道,他看着汪染,露出了笑意:“汪染,你心中此刻的恶意,我很享受。只是,你灵魂的味道,还差那么一点,不够香。” “宣玺”虽是笑着,可却人觉不出半点友善,反而透着满满的恶意。 汪染警觉,她抓紧了怀中的霍诚:“你不是宣玺,你是谁?” “宣玺”笑了:“汪染,能得到这么好的身体,我还真要谢谢你。” 他俯下身,紫色的眸子紧紧的盯在汪染的身上,眼中除了恶意没有半分其他的感情:“为了奖励你,我要和你玩个游戏。” “我对你,有很好的安排。” 虽是面对面,但是敌人却是个完全未知的存在,汪染心知自己处于完全弱势的地位,顷刻间便下定了决心。 她猛地伸手,身体往前,抓住了“宣玺”的胳膊。 又一本书,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 “宣玺”虽被她抓住,却并没有躲闪,而是略微挑眉,看她下一步动作。 他见汪染不说话似在沉思,刚要开口,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面现兴味,伸手抓住了汪染的手。 “宣玺”的手很冷,被他抓着,汪染觉得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块冰,接触的位置被冻的生疼。 “你的识海里,似乎有些有意思的东西。” 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漫不经心,却让汪染心惊。 下一刻,她便发现,自己脑海中刚刚翻开的书页,开始崩裂溃散。 第126章 识海中, 除了刚刚这本书之外, 之前获得的四本分别以宣玺、霍诚、谢清河和东方木为男主的书, 也全部都溃散了。 汪染心中剧震,她未曾料到, 眼前这个人,竟然具有这样的能力。 那存在识海中的书,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可现在竟然仅仅只因为这个人的触摸,就全部溃散消失。 但刚刚短短翻书的时间,已经让她获得了一定的信息。 甚至于,可以说, 她获得了全部的信息。 那不是一本完全的书,而是只有简短的人设和一句话简介。 人设那页只写了两行字。 女主汪染:修真向善之人。 男主羿伊尘:无所不能的魔。 第二页只写了一行字:羿伊尘想要汪染堕~落的灵魂,使劲一切手段想要污染她, 可在这个游戏的过程中, 他的心也跟着迷失了。 薄薄的两页书, 溃散的也很快, 却让汪染茫然。 什么都没有,就意味着她并没有什么可以获得的信息。 而对于羿伊尘的描述中,无所不能那四个字, 也让汪染担心。 这四个字太有压力和力量,而刚刚眼前的人又展现了粉碎那四本书的力量,汪染也不知道, 他的界限在哪里。 汪染刚刚了结了东方木此间的事,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再卷入到什么新的虐文事件里了。 “既然我无法看到那是什么,便都给你抹去吧。” 眼前的人笑了笑,紫眸妖异,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平常的小事。 书页溃散,汪染的识海也受到了冲击,她本就力气溃散,如今倒是靠着所抓住的那只手支撑着自己。 她颤~抖着嘴唇,确认道:“羿伊尘?” 眼前的人挑眉,眼中难得的滑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叹息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羿伊尘的手,顺势向前,掐住了汪染的脖子,逼得她抬头仰视的看着自己:“你是如何知道的?” 汪染仰着头,只觉得脖子仿佛被一只冰爪锁住一般,动弹不得,冰冷异常。 她低声说道:“我也不知,只是看到你的时候,便叫出了你的名字。” “你确实,很有意思。” 羿伊尘松开了汪染,伸手将她怀中的霍诚拉了过去,半提在空中,眼中透露着审视,甚至还有一丝痴迷,仿佛在看什么精美的艺术品一般。 汪染见霍诚受制,急了:“你放开他!” “放心,”羿伊尘笑道:“我暂时不会杀他,这样好的身体,我可舍不得。” 他偏头冲汪染笑道:“汪染,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想起刚刚书页上看到的“使尽一切手段”,汪染不禁心生警惕:“什么游戏?” “我会放了霍诚,也不会杀你。”羿伊尘说道:“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跟着谢清河回灵画派去,在那里待上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只要他活着,你就不能离开。” 汪染冷笑:“那谢清河要是死了呢?” “他若死了,你同样可以离开。” “你的目的是什么?” 羿伊尘笑了笑:“我只是无聊,想要跟你玩个游戏而已。” “现在这种情况,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羿伊尘说道:“这个霍诚,你刚刚还说喜欢他,他又为了你中毒受伤,你舍得让他就这样死吗?” “他中毒了?” “嗯,”羿伊尘说道:“这毒也是谢清河下的,不过,我会帮他解开。” “谢清河下的毒?” “他中毒有两日的时间了,应该是取血见草的时候中的暗算。”羿伊尘说道:“谢清河为了得到你,也费了不少的心思,你跟他回去,偿了他的夙愿,不是很好?” 汪染皱眉,她虽知不能被对方绕进去,可又想要知道那话语中的未尽之意,思考了下便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曾想过,你的父母为何会又落到东方家的手里?”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羿伊尘说道:“霍诚确实把你的父母交给了施源敬,只是,那不是真的施源敬,而是谢清河假扮的。” “不可能,”汪染否定道:“他们两人同为元婴,就算谢清河如何作假,也瞒不过霍诚的。” 羿伊尘面露不屑:“灵画派有些底蕴,谢清河又天资不错,想要瞒过霍诚,轻而易举。” 这话便是说汪染没有见识。 “哦,”羿伊尘面露笑容,看向汪染:“我想起一事,若是你知道,定会开心。” “什么事?” “你的父母还活着。” 汪染并未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心中已喜不自胜,面上也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他们在哪里?” 羿伊尘却不肯说了:“我已经告诉你这么多了,可你却什么都不给我。这个游戏可不公平。” “你很强大,我受制于人,”汪染神色淡淡:“这个游戏本来就不公平。” 羿伊尘不与汪染争辩,继续说道:“若想获得什么,总要付出些东西才行。” 汪染知道继续说下去并没有用处,便只好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话似乎难到了羿伊尘,他皱眉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我要你亲我一下。” “你说什么?” 见汪染吃惊,羿伊尘的面上便露出了笑容,他甚至松开了手中的霍诚,单手指着自己的脸颊,笑容恶意中竟透着天真:“我要你亲我一下。” 汪染的视线落在了落地的霍诚身上,又很快的收了回来,开口问道:“为什么?” “没有原因,”羿伊尘皱眉:“你若是非要一个原因,那便是因为我想好了。” 汪染垂眸,细密而长的睫毛敛去了眼中神色。 眼前这羿伊尘太过让人无法估计,她虽心焦父母情况,可又不想全然被他带着走。 她正思索着,就感到脸上冰冷的一下,仿佛又块柔~软的冰贴了上来,又很快的融合了一般。 汪染受惊,捂住脸抬头,便对上羿伊尘殷殷的笑。 “你不肯亲我,那我亲你,也是可以的。” 这是汪染见过的最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主。 经历了太多算计和人心,已经练就了忍字功的汪染,也忍不住的在心里暗骂羿伊尘病的不轻。 羿伊尘倒是没有汪染这般丰富的内心感触,他摸了摸嘴唇,面露了然:“原来是这个感觉。”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似乎一直很想做这件事。” 汪染低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你该告诉我,我父母的情况了。” “他们在谢清河的手里。”羿伊尘笑的眯了眼:“除了对付霍诚,谢清河还提取带走了你的父母,被东方木他们抓到的,只是他画的替身假人而已。” “怎么样,现在,你是不是很想去灵画派了?” 汪染不置可否:“我倒是更想杀了他。” 羿伊尘重新走到了霍诚的旁边,他并不在意:“既然是游戏,规则之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是想做灵画派的女主人呢?” “龙宗主只有一女,且扬言绝不再娶,汪道友若想做灵画派的女主人,只怕是不成了。” 谢清河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汪染回头,便见他一身白衣,正向自己走来。 黑夜的血腥之中,谢清河一身白衣,面冠如雪,显得格外的出尘雅然,不入俗世。 汪染扫了他一眼,再次回头,便见刚刚站在眼前的羿伊尘早已不知去向,同样的,霍诚也不见了。 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了羿伊尘的声音。 “汪染,游戏已经开始了,希望你玩的愉快。”羿伊尘说道:“至于霍诚,为了不让他以后打扰我的游戏,我要从他身上,拿走一些东西。” 汪染心中一紧,紧接着便又听到羿伊尘继续说道:“放心,只要你跟着谢清河回灵画派,我是不会伤他的,你到灵画派之日,他也会完好无损的回到上元的。” 一阵清风拂过脸颊,羿伊尘的声音便再未传来。 汪染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她撑起转身,看着迎面而来的谢清河,轻轻一笑:“谢道友,这只是一句笑言,道友何必打趣于我?” 谢清河眸光浅淡,四下扫视:“此处并无活人,不知汪道友这句笑言,是对谁说的?” 汪染不应这话,而是反问道:“既然此处已无活人,谢道友去而复返,又是为何?不若现在离开,免得沾染了无谓的麻烦。” 谢清河笑的风光霁月:“若是汪道友的麻烦,谢某倒是很乐意沾染一番。” 不知是否这段时间在魔界和东方家装礼貌装和善装的太久,如今的汪染,看着谢清河虚伪假意的笑,心里竟然有一拳打上去的冲动。 她闭了闭眼睛,压下了心中的火~热,问道:“谢清河,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想请汪道友去灵画派一游。” “在这满地血尸之地吗?” “只要道友跟我回去,这一地血尸,便可消失不见。”谢清河继续笑道:“不光如此,道友的父母,亦可死而复生,那为道友奔波取药的师弟,也可避灾长命。” “说起来,道友的眼睛已恢复,那为道友取来血见草的师弟呢?”谢清河轻抚手中折扇,问道:“他去了哪里?” “他回了上元。” “将道友留在这里吗?”谢清河挑眉:“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汪染没接这话,反问道:“我的父母呢?” “汪道友还真是无情,不问师弟的灾祸,心中只有自己的父母。”谢清河笑笑,目光落在正前方的东方木的尸体上,眼神泛冷:“道友若不无情,只怕今日这一番美景,清河还无缘得见。” 他继续说道:“道友若想见父母,就请跟清河回灵画派小住一番。” “虽说城中小小世家,道友屠了便也屠了,但这么留下,总归有些麻烦,清河也会为道友一并料理,道友尽可宽心。” 汪染转过身,她的目光,落在了东方木的尸体上。 她沉默了会儿,便开口应道:“如此,便有劳谢道友了。” 第127章 清风拂过, 一树杏花, 香气怡人。 “花瓣落你衣服上了。” 汪染摊开手掌, 让对面的人看自己手中刚刚捡起的落花。 淡淡的粉色,轻柔的蕊, 她轻轻一吹,便将那花瓣吹落湖面。 如今她一人素锦宫装,薄纱漫漫,袖长翩翩,温柔浅笑的模样,宛若天上精灵,九天仙子般出尘。 坐汪染对面的人,因眼前仙子一般美人的动作, 也有些窘迫。 他甚至几不可见的后挪了下,自认自己一身脏污,生怕让这仙子沾染了晦气 。 “游道友, ”汪染微微颦眉:“我们认识已有几日, 我怎么觉得, 道友似乎不喜与我说话?” 她微低了头, 微微叹息:“若是道友不愿汪染每日叨扰,汪染不来便是。” “怎么会?”游既明急切的说道:“既明又怎敢如此想……” 自那日被人欺负,仙子一般出现的汪染维护了他之后, 游既明的心里,便一直对汪染念念不忘。 他只觉得这是天上地下难寻的至纯至美之人,在心里将她奉上圣坛, 当听到她忧心自身叨扰之时,游既明就着急的想要立刻否定。 可是,他心中的圣女话还未完,他自惭形秽,不敢轻易打断插话,便只等汪染说完,才做回应。 眼前的人周身似乎泛着莹润之光,明明温柔至极,和善如风,可游既明还是觉得自己会被那光刺伤一般,眼睛都不怎么敢落在汪染的脸上,声音极度诚恳的说道:“仙子愿意来,既明求之不得。只是,既明乃粗鄙之人,若与仙子相交,只怕污了仙子的眼。” 汪染嘴角微动,现出不愉,可她眉眼灵动,虽是生气模样,看着却像是嘘寒温柔:“你我皆是修道之人,又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况且,我在这灵画派,熟识的人并不多,若是道友不肯理我,我一个人,会觉得孤单。” “仙子生的这样美,灵画派喜欢仙子的人,有很多。” 游既明说着这话的时候,他似有所觉,抬头便向前方不远处的山石处看去。 汪染跟着他一起看去。 明明清风和缓,可那山石后面的树叶和草丛,在汪染的注视下,却抖个不停,没一会儿,便露出十来个脑袋。 为首的人汪染眼熟,是灵画派的弟子牧凌,他生的一张端正的国字脸,可却带着不相配的痴痴讨好的笑:“汪道友,谢师兄请你去海棠阁。” 汪染微微颔首,浅浅笑道:“谢道友传话,我这就过去。” 她回过头,忽略山石那边略微吵闹的“她对我笑了”“不,她在对我笑”的一片花痴声,与游既明告别,起身离开,举止娴静舒雅。 汪染转身离开的时候,游既明才敢抬头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影上,带着痴迷和贪恋。 汪染徐徐迈步,冲着瞬间填满路边一排的灵画派弟子轻轻颔首,无视对方眼中的欣喜成痴和片片桃心,顺着绵延而上的小路,往灵画派的内门走去。 一路杏花蜿蜒飘落,汪染看着眼前柔嫩的粉丝花瓣,心里闷闷发涩,泛着绵绵的疼痛。 杏花,是她和东方木的定情之花。 离开北阳城时,汪染本想将东方木葬在那杏花树下,可她只看到了火烧后枯萎的枝干,便以那树下为墓,树干为碑,将东方木葬了。 如今,在这地处南国,四季皆春的灵画派,杏花开的正好正美。 只可惜,此处杏花犹在,那定情之树之人,已经面目全非。 而今的汪染,在这灵画派,已经待了三天了。 灵画派的一切,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至少,在她来之前,汪染不会想到,灵画派的弟子竟然会对她表现的如此的……殷切。 婉拒路旁女弟子秋月出游的邀请,看着对方眼中如若被心上人拒绝般的忧伤,汪染再次认知到了灵画派这一派人的颜党属性。 简单来讲,灵画派的人,似乎很是看脸。 对于汪染这样的美人,他们很是欢迎,甚至会变着法的想要靠近她。 若是汪染笑一笑,立刻能惊起十米远处的一堆人的惊呼,她若是主动跟人说几句话,那人能紧张的崩成个棒子般。 虽说知道自己长的好看,这可是这么多年来,汪染第一次体会到颜值给自己带来的特权,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此外,谢清河也出乎意料的守礼,到了灵画派的地界,他的脸上似乎覆上了翩翩君子的面具,这三日的时间,对待汪染,毫无逾越,招待安排,甚至有沐浴春风之感。 可汪染并没有放松警惕。 只因每每她问及父母之事,谢清河却都绕开话题,甚至在她发怒之时,也仍然一派典雅,嘴角擎笑,柔软书生一般的劝她宽心。 汪染无法,只得暂时配合着谢清河的举动,陪他玩着这个和善友好的游戏。但她这三天里,在灵画派也没闲着,而是装作四处赏景,想要打探灵画派的地形和底细,已备日后之需。 游既明是她在到来的第二天碰到的。 他是灵画派的外门弟子,汪染遇见他的时候,游既明正因为弄洒了水沾染了画纸而被外门的掌事责骂推攘。 游既明额前碎发散乱,几乎遮挡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内神色,只是高大的身躯微微收拢,低头缩着认错的样子,让恰巧碰上的汪染看着,便有一丝不忍。 她便出言劝了一句。 只一句话,汪染便在灵画派收获了一个人美心善的美名。 这事了了,游既明还停留在原地,蹲在身低头收拾着地上杂乱的画纸,汪染为宽慰游既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没事了。” 只这一下,就又让汪染拍出了一个虐文男主。 可与以往书页翻飞成册留存的景象不同,几乎在那书页出现在识海的同时,就仿佛被石锤击中一般,开始溃散。 汪染只来得及粗粗看个内容梗概,那书便已消失不见了。 这书名为《神女脚下的暴君》,描述的是无宠皇子游既明迷恋女修汪染,前期伏低做小当舔狗,后期成为皇帝后暴露本性,将汪染囚进皇宫满足私欲的故事。 因为书页溃散速度很快,汪染扫完梗概,粗粗看了前面几页的内容,只来得及随意往后翻开一页。 结果正是女主被囚困后的景象。 那页是游既明将女主缚在龙床之上,以明月珠助兴,让她羞耻难耐求饶的文字。 用词之精巧,描写之露骨细致,让汪染看的老脸一红,深刻的意识到了埋藏在这本虐文之后的□□属性。 若是这书还留着,深夜无聊,也许还能当话本读一读,以解乏味。 经历了《霸道魔尊的替身爱人》、《仙侠情缘之不准离开我》、《灵画天才的宠爱》和《重生之凝庄归来》这四本血虐之书的洗礼,汪染已经可以淡定的开小差了。 至于这书页溃散,只怕还是和上次遇到的羿伊尘有关。 因那书页上“无所不能”四个字,汪染对他存了一分小心,再加上父母之事,霍诚之事,她便也接了这个游戏之约,来到了灵画派。 遇到游既明算是意外之喜。 对上那因自己拍肩而慌乱回头的人,汪染露出了笑容,释放了自己最大的善意和温柔:“这位道友,我是上元宗的汪染,来灵画派拜访。我在这还不认识太多人,道友可愿做我的朋友?” 游既明的瞳孔,藏在乱发之后,极快的收缩了两下,他看着汪染,喉结震动了两下,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慌乱应道:“我,我是游既明,我只是灵画派的外门杂使,怎配当仙子的朋友?” 汪染仍旧是笑,发上珍珠微微震颤,莹润灵动:“既是朋友,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 她低了头,扫到了游既明皲裂出血的手,便自怀中取出一方绣着青竹的丝帕,递给游既明:“你的手伤了。” 游既明忙将自己的手遮掩:“这是小伤,不碍事的。” 虽是这样说,他仍然伸手,接了汪染的丝帕。 因为容貌的关系,汪染在这灵画派中本就受人瞩目,如今她与游既明在这说话,周围直接或掩饰的目光,丛丛落落,还偶有彩虹屁的夸赞,汪染不欲多留,跟游既明说会常来找他,便告辞离去了。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之后,汪染便将游既明当成了个不定点出现的怪,预备时不时的便要来他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在原书里,游既明是不受宠的皇子,女主是游历在外的修者,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蝴蝶翅膀是如何将游既明扇成了灵画派的杂役,但汪染很清楚,这书里已定下的男主人设,是不会变的。 而游既明因为女主的善心帮助和至纯美貌而倾心痴迷,也是不会变的。 经历了这么多,再次遇到一个虐文男主,汪染也不再是之前避之不及的态度了。从她在那书中得来的信息看,游既明的内里还是黑的,只不过现在因为弱小,在伪装自己积存力量而已,而等到游既明登基称帝,掌握了游氏皇族的秘密和力量后,他内里黑暗污~秽的心思才暴露出来。 现在的游既明,正是弱小的伪装时刻。 而汪染想要利用游既明。 她想要利用他,杀了谢清河。 在东方家的最后一个晚上,汪染自己亲身试验过了,便知道,在这个虐文杂烩构成的世界里,想要杀死原本的虐文男主,只有另一个虐文男主才可以。 正因为这样,哪怕她占尽优势,也会因为各种各样莫名到奇怪的变故,无法杀死东方木。而霍诚出手,却可以毫无阻碍的,杀死宣玺和东方木。 现在,霍诚被羿伊尘送回了上元,但因着羿伊尘那句“不想让他打扰游戏”和“从他身上取走东西”,汪染担心霍诚与灵画派再有所牵扯,只怕会危机生命,便也打消了传信霍诚求助的想法。 那么这个游既明此时出现,便是最好的时候。 汪染要做的,只是引他痴迷,为他杀死谢清河铺路而已。 至于那书中的后半段故事,汪染虽担心,却也做好了打算,要在利用完游既明后即刻抽身离去,彻底断绝那之后的囚困故事。 他虽是皇族,拥有的只有凡间力量,也许能对付书中并无势力的女主,却是无法撼动这个世界中背靠上元的自己的。 汪染所思考的,便是如何将他引上这条击杀谢清河的路。 至于羿伊尘,汪染有种直觉,这是他发起的游戏,他不会主动现身来打扰汪染的游戏进程,暂时不是汪染需要担心的对象。 同时,她也需要在这灵画派中,小心的防范谢清河。 汪染并未御剑,而是缓步而行,这期间,她已来到了灵画派的正门之处。 汪染刚向内走了几步,便听到浓厚的钟鸣之声自主峰上传来,稳稳当当,悠扬顿挫,整整响了六下。 这是灵画派的迎客钟声。 敲响之时,往往是门派之间的正式拜访,多见于修真界盛会的举办之时,或是两派相交以表迎接盛情之时。 今年内修真界并无盛事在灵画派举办,如今这钟声敲响,只可能是外派来客拜访,且人数不少。 只是不知来的是哪一派的人? 汪染疑问回头,就见正门外的小广场上,排排站了约有二三十人。 劲装白衣,流水纹路,这是上元的弟子服。 看到为首的两人,汪染瞳孔微缩,睫毛微颤。 注意到汪染的视线,霍诚回望了过来。 隔着灵画派大门和前去迎接的弟子,两人的目光交汇,汪染却在霍诚的眼中,看到了生疏和拘礼,似是见到了一个陌生的人一般。 她心中奇怪,再加上对上元突然来访也有诸多不解,便想要上前去问问情况。 毕竟,她是上元弟子,如今上元来访,她过去看看,也是名正言顺,无人可以诟病的。 可汪染刚想回身迈步,左手腕上突然冒起了灼热的温度,她身形一顿,想起了在等自己的谢清河,便只得收了过去的心思。 汪染正欲离开,抬头便见霍诚仍在看着自己,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移动,一直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对上那视线,汪染露了个无奈的笑容,表明自己暂时无法过去,便转身离开了。 山门外,眼见灵画派迎门的人已要来到近前,霍诚还出神一般的望着门内远处,他身后的上元弟子成滨便轻轻推了推霍诚:“霍师兄,你在看什么?灵画派出迎的弟子已来了。” 这话的重点是在最后一句,前面的问句只是个并不在意回答的陪衬而已。 可谁知霍诚听了这话,日常冰封的脸上露出笑意。 在成滨受到惊吓的目光中,这往日里英明神武,被称作“上元之光”的霍师兄,竟然脸上微微泛红,怀春少年般的低声说道:“刚刚那个灵画派的师姐,好好看。” 第128章 海棠阁是谢清河的住处。 院如其名, 一踏进院内, 迎面便是洋洋洒洒盛开着的海棠花, 娇嫩的粉,纯洁的白, 雍容的紫,华贵的玫,各色各样的花瓣层层叠叠,汇聚出一片海棠花海。 最初见到这景象,汪染说起这海棠花极美的时候,谢清河神色淡淡,语气却很是温柔的说道:“这是我母亲喜欢的花。” 因为蛊毒,谢清河自幼丧母, 他该是对母亲没什么记忆的,却还是种了这满园的海棠来怀念母亲,如此温情细腻, 倒让汪染有些意外。 她顺着应了句:“这棠色满园, 看来, 你很想念你的母亲。” 这话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谢清河露出了个极其短促的讽刺的笑,便转身继续引着汪染前行,不再多谈。 这次汪染刚进院落, 点墨便在旁,引她到了主屋,派人给她上了茶后, 便与来人一起退下了。 汪染拿起茶盖,微微品闻了下味道。 茶中泛着清透的梅香,灵气四溢,是上品。 “这是良山菱尖,沏茶的水是清山梅雪水,”谢清河来到汪染近前,在旁边坐下,手中折扇收拢,笑容和煦内敛:“你可喜欢?” 自跟着谢清河回到灵画派后,谢清河反而没了在外面碰到时的阴谋算计不择手段的逼迫样子,做派行事都如入世佳公子般,汪染数次试图惹怒他露出本来面目都已失败告终,便也只好暂时配合着他。 总归吃肉的狼是无法永远的装成兔子的。 此刻,汪染神色淡淡,也配合着他,进行这客友主恭的表演:“清香淡雅,很是不错。” 谢清河观她神色,目光在她被茶水莹润的嘴唇上短暂的停留了下,开口说道:“染儿,你这样乖,真叫我高兴。” 来到灵画派后,谢清河便不肯以道友相称,他神态温柔,以帮忙照顾父母为由,让汪染唤他“清河”,而他则叫汪染“染儿”。 虽每次被这样称呼,都觉身上似乎被蛇信吐过一般无法忍受,可为了早日见到父母,汪染还是默许了。 汪染抬眼看他:“你若高兴,便让我见见我的父母。” “我知你心里着急,这三天你虽然一直不提,只怕心里总在想着,”谢清河缓缓饮了一口茶,伸手挑起汪染身侧的一缕长发,随意的把~玩着,在汪染发作之前,放了手,开了口:“今日,我会让你见他们。” 汪染眼中本已积蓄了些怒意和不满,听了这话,立刻又安分了。 谢清河取出一面镜子,放在桌上,示意汪染看那镜子。 毕竟出身炼器世家,汪染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这镜子:“观世镜?” 观世镜一镜双生,虽名为观世,属上品灵器,却只限看到彼此镜面中映照的景象,造价昂贵,是极为鸡肋的法器,只有灵产丰厚之家才会购买。寻常人不会使用,甚至都未听过,若没有些眼力见识,只怕会当成普通铜镜。 谢清河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御虚蛊灵是剧毒之蛊,为万蛊之首,你父母身上的蛊毒虽有些特别,但也要拜服。我已为他们解了蛊毒,治了旧伤,只是他们根基损毁,日后修道一途难以寸进了。” “他们想要一方清闲,只想安稳度过余生,我便照着他们的意思,给他们在一处城镇中置办了家业房产,配了些家仆,让他们在那生活。”谢清河声音中并无什么情绪,淡淡说来:“我坦明身份,只说你因宗门急召暂时回了上元,拜托我照顾他们,他们所在城镇属凡间人世,不知修真界内之事,为防北阳城两家再生事端,他们也会安静低调的生活。” 这话便是在说,父母两人现在已经被安置好了,旧伤已愈,无需担心。且因为他们人在凡间,所以不知道东方家的事情,只信任了眼前有礼照顾的谢清河,安心无恙了。 谢清河于观世镜上轻抚,镜面上便显示出另一侧父母的情况。 他们所处一间典雅的房屋,装饰配件都很有品位,两人正靠在一起看书,偶尔对上目光,便是安稳亲密的笑容,一眼万年般的平和安定。 汪染看着,嘴角也不禁擎了笑意,眼中的温度回暖。 虽是因为父母被逼迫来此,心中也早已对谢清河起了杀意,可见他安排的如此周到,并未对自己的父母有半分薄待,汪染的心里也不禁泛起涟漪。 她将目光从镜中移开,再次看向谢清河,极为郑重的真诚道谢:“谢谢。” 谢清河露了笑,清贵骄矜,浅色的眸子中透着温柔:“我只是遵守交易,但如今得染儿一笑,三生不换。” 这样情话一般的语句,最近谢清河也说的很多,他回到这里,似乎跟着整个灵画派一起被带偏了一样,喜爱夸赞汪染美貌,也喜爱说些温柔的话语,仿佛对待珍爱的心上人一般。 只是汪染很清楚,按照原书中的脉络,很久的一段时间,谢清河也只当女主是个有趣的漂亮的玩物和宠物,只想摆在身边看着赏心悦目,即使原书中他起过与她行鱼水之欢的心思,更多的也是因为好奇和不讨厌,并没有什么男女之爱的心思。 她心里警醒,不会受这样的迷惑,也不会因为这样的话而心软。 见谢清河收起了观世镜,汪染再次开口,认真的问道:“谢清河,你留我在灵画派,到底想要什么?” 谢清河眸光微闪,看向汪染,似是察觉到她问话中的认真,他这次并没有调笑,而是迎向汪染的目光,极快极短的思考了几秒钟。 白发如瀑,仅一支紫玉冠扣住,银雪一般,并不显老气和病弱,只给人矜贵之感。 银白的浅浅眸色,也不带他这个人半点的侵略和病娇气质,透着股和缓的温柔。 对上那双眼,汪染一愣,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谢清河的目光却仍旧追随,落在汪染小巧的耳垂和莹白的脖颈上,他眼眸微微泛红,只觉得有些发热口干。 谢清河略微迷茫,便遵从本心,回答道:“我不知道。” 这回答汪染未曾料到,她抬了头,疑问道:“不知道?” “我只是喜欢你的样貌,想在画上留下你的一切,”谢清河缓缓说着:“我想把你放在身边,只为你作画。” “可你总想走。” 这话里透着一分难言的委屈,谢清河皱起好看的眉,不认同的看向汪染:“我想让你跟我回来,便只能想些办法。” 他的想些办法,便是与方凝庄假意合作,惹了她与东方木的嫌隙,套了父母回来为质,阴了霍诚身中剧毒,用这一个个筹码逼迫她做违心不愿之事。 汪染在心中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面上却露出了笑意:“你若高兴的话,我可以陪你一段时间。” 且不说羿伊尘之事,端是父母在他手里,虽然现在无事,但若是翻脸,只怕她也要因此受制,便也还是与他继续虚与委蛇,徐徐图之。 谢清河露了笑容,他将那装了观世镜的储物戒递给汪染:“这个送你。” 汪染自是不会拒绝,她接了过来:“谢谢。若是无事,我想回房间休息会。” 谢清河手指轻抚手中折扇,眸光收敛,藏起情绪:“这几日,上元宗的弟子来访,与灵画派进行术法交流,他们就歇在雅苑,你可以去见他们,但是记得要乖。” “要乖”两个字他收尾的极轻,如蜻蜓点水一般,但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担心?”汪染露了笑容,爽快坦然:“放心,我很有分寸,明知没有结果的事情,我不会做。” 彼此都是聪明人,威胁点到为止,保证也点到为止。 汪染起了身:“谢谢你的茶。” 她今日身上穿的是素锦流云浅纱裙,轻纱飘飘,素锦流光,即使是转身离去,背影也带着仙气,仿若凡间历劫后归天离去的仙女。 谢清河抬眸,目光落在了汪染的背影上,欣赏的目光中带着满意。 这是他送的衣服,如他所料,很适合汪染这样的美人。 谢清河一直这么看着,眼神清淡,并无欲~望,更多的是品赏之意,在汪染要推门离开的时候,他开口了:“听说,你最近对外门一个杂使弟子很感兴趣?” 汪染推门的手一顿,回头笑着说道:“他叫游既明,我见他被人欺负,心中不忍,想帮一帮他,便与他多来往了些。不行吗?” “染儿想做什么,自然是可以的。”谢清河说道:“只是这游既明是上京皇族,虽说他不被家族看重,放在这灵画派中自生自灭,但毕竟是上京皇族身份。染儿与他相交,要记着这点。” 看来书中游既明皇子之位的出处,是在这里,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融合而发生了一些际遇变化。 在这个世界中,除了灵画派因门派特征而不同外,修真界其他的门派一向与上京皇族不相交往,就连散修,也不会在上京城多留。这一方面是因为上京皇族严令治下之人与修者相交,一方面也是因为修真界的潜规则,修真之人入门之时,便被耳提面命,不要招惹皇城之人。 当初,汪染将霍诚留在上京皇城的霍将军家里,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想要彻底断绝霍诚的修行之路。可她未曾料到,最不喜拘束的伏泊蘅竟然去上京城游历,还劝下了霍家人,带回了霍诚。 思及霍诚,汪染眸色变深,她点点头,道了一声“我记住了”,便推门离开了。 推开门的时候,暖风吹入房内,汪染的裙摆被吹起,如流云般飘动,延延婉婉,飘飘如仙。 谢清河微眯了眼,便见淡粉微白的海棠花瓣萦绕汪染周身,落入房中,淡淡的甜香传来,清新透彻。 也不知是花之香,还是人之香,只是口内那良山菱尖都未能冲淡的药物苦涩,仿佛因这香味而浅淡了些。 第129章 汪染离了海棠阁, 脚步没停, 直接就去了雅苑。 以前在魔宫之中, 她强敌环伺,修为低下, 无自保之力,行事之前往往需要深思熟虑,万般小心才行。但今时已不同往日,汪染如今是正经八百的元婴修士,修为在这灵画派也是数的上眼的,若是没有父母之事牵制,谢清河想要拘她来此,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也正因为如此, 她在灵画派算是客人的身份,也算受礼遇,如今想去看自家宗门的弟子, 自然是无需顾忌太多。 此次来访, 上元共有两个带队之人, 一个是霍诚, 另外一个是兰峰掌座卓丽烟的亲传弟子蒋灵贞。 蒋灵贞早已步入元婴,如今已有130于岁,她专修阵法一术, 已得兰峰真传。在霍诚修为攀升之前,她与施源敬,便是上元宗对外的门面和骄傲。 蒋灵贞生的貌美, 却很少笑,气质孤傲,在上元中有冷面师姐的称呼,汪染与她相交不多,但对她也存着敬意,不敢胡乱开玩笑。 蒋灵贞见汪染过来,便召她过去,问了她的近况,交代了几句此次交流来访之事后,便与她无话了。 这次汪染来灵画派,虽是被谢清河所迫,但为防多生事端,她还是给师兄去了信,说自己要去灵画派拜访,蒋灵贞知道她在此也是正常。 思及师兄,汪染开口问道:“蒋师姐,我听说,以往来灵画派,为显重视和礼貌,都是你和师兄两人带队,怎么这次,只师姐来了?” 蒋灵贞神色淡淡:“我只知他临时有事去了上京城,其余的,你自去传信问他。” 汪染微微一怔,很快恢复平静:“我听说霍师弟也来了,他现在可在这里?” 蒋灵贞没应声,她伸手召了一个白衣白衫的年轻弟子过来,指着他对汪染说道:“他是成滨,竹峰座下,霍诚的事情,你可以问他。” 汪染点头:“谢师姐。” 将成滨安排给汪染,似乎是怕她再问问题耽误自己时间,蒋灵贞默不吭声的,往远处移开了几步,在安排了几个弟子的工作后,又渐渐的移远了些。 汪染刚与成滨说上了几句话,再抬头时,便找不到蒋灵贞的身影了。 她看成滨眼熟,只当是在上元曾有过几面之缘,简单的客套后,她便问道:“成师弟,你可知道霍师弟在哪里?” 成滨面色如常,回答的声音却有些僵:“禀师姐,霍师兄说他第一次来灵画派,很是好奇,便跟着灵画派的引路弟子去游览了。” 汪染点点头:“既然他不在,那我晚些再来。” 汪染不觉有什么,可成滨心里却叫苦不迭。 两年前,他还是霍诚身边的随仕,后来因修为刻苦再加上霍诚提点才进阶练气顶峰,入了竹峰当正式弟子。 因曾是霍诚的身边人,成滨心里很清楚,当年霍诚对眼前这位汪师姐的执着和痴情。单是当初为红颜怒顶师掌座、不归崖下重返回以及竭尽心力复活师姐的爱马追雪这三件事,便被宗门上下各弟子津津乐道了半年之久。 师弟们称赞霍诚真汉子,师妹们羡慕师姐得真心相待。 而后汪师姐出外执行秘密任务,两人这被关注的轰轰烈烈的情感线才渐渐的降了温度。可待在霍诚身边的成滨却知道,师姐离开宗门的这段时间,霍诚虽然从不提起师姐,也不准他们这些随仕提起,可却拼了命一般的修炼,似是想将那满腔刻骨思念化为追赶师姐修行步伐的动力。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成滨这样日夜看着,也不免为这份“爱在心口难开”而微微湿了眼眶。 可没想到,成滨离了霍诚一年,心里还一直为两人的爱情加油叫好的时候,期待这次霍诚来灵画派与汪师姐的爱情继续的时候,霍诚竟然被山门处所见到的一个灵画派的师姐,给勾了魂。 即使到了雅苑这休息处,霍诚竟也念念不忘,全然没有曾经那副冷静漠然的样子,拉着灵画派的弟子要出去参观,实际上却是想要去找那位师姐。 虽说成滨并未见到那人的长相,可再怎么好看再怎么美,也比不上在上元玉简实录上匿名投票中年年获得第一美人称号的汪师姐啊,更何况,他们两人之间还有那些“爱的牵绊”,怎么能因为一眼的美貌而全部扔下呢? 成滨心中恨铁不成钢,如今见汪染找上门来,又为见异思迁的霍诚而感到心虚,自然只能搬出霍诚的官方理由,不敢多说些旁的话。 汪染不知成滨心中这玩玩绕绕,更不知玉简实录上她与霍诚的故事早就发酵出不少换掉名字的爱情话本,她自入魔宫之后,便也没有时间,再关注这玉简实录了。 她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见到霍诚也好,因为临别前的那个夜晚,她心境不稳,表白的过于冲动了。 她不知道,她对于霍诚,到底是真正的喜欢,还是只是单纯的被感动了。若是因为感动而说出这样的话,对这样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汪染来找他,主要是想确认他的身体情况,谢清河的毒是否已被除尽,而那羿伊尘要拿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否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害。 汪染不知他当时到底是否有听到这话,但若是他问起,只怕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今,能躲一下,倒也松了一口气。 汪染思索着,便转身离去,可她没走两步,身后成滨便小跑着追了上来。 汪染停步,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他。 便见成滨的眼神亮亮的,鼻尖额间泛了汗,似是下了极大的思想斗争,气势汹汹的对汪染说道:“师姐,加油!你是最棒的!” 这话说完,他也不停留,低了头,便跑远了。 这话震的汪染一愣,她脑中凌乱了一会儿,更觉摸不到头脑,想要问却发现人跑走了,便也只能当这小师弟是觉得自己总是出外执行任务,过于辛苦,这番行为话语,要为自己打气。 汪染离了雅苑,想着今日份的游既明已经刷满,便打算回自己的住处,继续修炼。 她的住处,其实就在海棠阁的东院,这是谢清河特意安排的。 快到海棠阁的时候,迎面的来路上,汪染看到了霍诚。 他穿了上元弟子的白衣,袖口处绣了高阶弟子独有的暗色流云纹,头发经由一个白云冠束好,看上去,竟也有几分书生的典雅风气。 可他眉目冷淡,神情肃严,便将这书生气冲淡了不少。他的右手中零零碎碎的拿着十来朵浅紫的朝颜花,花瓣随着他的步伐一动一动的点头,与他周身气质更不相配。 身旁的陪侍的灵画派弟子与他隔了有三个半身,似乎因他这浑身生人勿近的冷气,而被冻的自动远离。 汪染脚步一滞,尴尬的同时也有些想笑。 灵画派的人喜爱美的事物,送浅紫的朝颜花是他们表达喜欢的一贯路数,汪染来的第一天就被送的堆了一门口。霍诚长相俊美,气质出众,自然也是灵画派众人的重点关注目标之一。 霍诚此时也看到了汪染。 几乎走遍了灵画派想要寻找的好看师姐就近在眼前,霍诚心中刚刚冒起的郁闷和烦躁立刻被一扫而光,他心中急切,正欲向前,又怕对方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一时便只僵硬着身体,停下了脚步。 身旁灵画派弟子陪着这个冷面瘟神走遍了整个灵画派,已是心中不满,更可怕的是,霍诚每到一处,虽看的仔细,却似在寻找着什么,他又一直板着张脸,让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偏偏他还长了一副好样子,就连朝颜都收了不少,那弟子早已气闷,可又因为师长照顾的吩咐,只能耐下性子陪着霍诚。 如今,眼见快要将霍诚送回雅苑,脱离苦海,霍诚竟停住了,这弟子的心中不禁也跟着一抖,生怕霍诚再起了重游一遍的心思折磨自己。 可让这弟子吃惊的是,霍诚只停了一瞬,竟转身向路边走去。 那里,朝颜开的正盛,白的紫的红的,交相辉映,洋溢着热情和春意。 霍诚极其小心的采了一朵浅紫色的朝颜,将那花茎捏在手中,便向着汪染走了过去。 他来到了汪染的面前,神色是一贯的冷硬,可对上汪染那双晶莹漂亮的眼,便觉有些窘迫,刚刚在腹内翻来覆去准备的话便堵在了口中,只能闷不吭声的将左手中的朝颜递到汪染的面前。 一旁灵画派的弟子看的大跌嘴~巴,只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不仅门内谢师兄对这汪师姐与众不同,就连上元门内也有对她念念不忘之人,还是这一辈风头最盛刷新了突破元婴记录的天才。 就连刚刚那张怎么看怎么臭的冰山脸,现在也仿佛被煮了一般,泛着不自在的红。 大仇得报。 不过,他作为灵画派的弟子,还是支持谢师兄的。 汪染略微诧异,她看向霍诚:“你这是做什么?” “送你。” 霍诚的视线虽落在了汪染的脸上,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就连这声音,也是闷闷的。 似是因为紧张,那浅色的花瓣微微颤~抖,仿佛此时霍诚不安稳的内心。 汪染不明所以,只觉得今日的霍诚,有些奇怪。 可霍诚说了这两个字之后,便不发一言,只是盯着自己,送花的手也不肯收回去,眼中执拗如火,似是要伸到汪染收下为止。 汪染只得接了这花:“谢谢师弟,这花,很漂亮。” 这话似乎给了霍诚鼓励,他的目光突然对上了汪染的眼睛,微抿下嘴唇,才猛然开口说道:“即将月圆秋日,若是师姐有空,同去赏玩可好?” 这话汪染三天里听了无数遍,是灵画派表达喜爱和邀约的一种。看霍诚收那朝颜的数量,想必也听了不少句,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今霍诚对自己说这话,难道也是想约她? 第130章 汪染微微颦眉, 只觉得霍诚有点不太正常。 她扫了一眼那位灵画派的弟子, 确认他离的距离不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这才开了口:“霍诚,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霍诚神情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眼中便漾起莫名的笑意,说道:“你是汪染师姐。” 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汪染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霍诚继续说道:“来此之前,我已听说了师姐在灵画派会友的信息,没想到,我还未去拜访,便已与路上碰到了师姐。” “虽同为上元弟子,但却从未与师姐有过交集, 刚刚未认出师姐,还望师姐莫要怪罪。” 他语气坦然,不似作伪, 哪怕说的是些官方套话, 也现出了其中的真心诚意。 汪染却觉得头有些疼。 羿伊尘确实没有伤霍诚, 他从霍诚那里拿走的, 是关于自己的记忆。 她也说不清到底是该失望还是该放松,虽说不用面对当初自己那冲动表白的后果,可如今见到这样虽友好却显得疏离的霍诚, 汪染的心里还是有丝丝的落寞。 但他现在忘记了自己倒也好,霍诚已经帮了自己太多,谢清河的事情, 她不想再将他牵扯进来了。 霍诚不知汪染心中弯弯绕绕,他虽面上不显,心中却高兴,只因那一眼触动的师姐并不是距离遥远的灵画派之人,而与他同是上元弟子。 小时候年夜饭,听父亲讲与母亲定情的过往的时候,弟弟霍信就会在旁边摇头晃脑的念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父亲哈哈大笑,母亲浅笑着给他和弟弟夹菜,而霍诚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如今,霍诚心中所想,便是弟弟念出的那句诗——“近水楼台先得月”。 汪染眼见霍诚脸上漾出亲近的笑容,却不想与他多谈,如今霍诚全然忘记过往,多说便是多错,她迈步欲走:“霍师弟,你我未曾见过,不认得,也属正常,我今日还有事,晚些再去雅苑正式拜会师弟和蒋师姐。” 霍诚一听,未及思考,脚步便先一动,拦在了汪染身前。 汪染一怔,疑问抬头:“霍师弟,还有何事?” 对上这眼,霍诚脑中仿佛被冰封了一般,一片空白,他努力找回清明,才勉强开口问道:“刚刚秋日赏月的邀约,师姐还未回答我。” 虽心中不静,可霍诚面上却一直冷沉如水,克己雅慎,让人看不透他真实的心思。 汪染不知他心中所想,正猜测这赏月的背后是否有什么不便明说的意图,便听浅冷疏淡的声音响起:“她不会去的。” 自那朝颜铺就的小路上,身着浅紫衫袍的谢清河缓步走来,他面露客气疏离的笑意,白发如雪,眼中的寒意却比那雪色更甚,睥睨的目光落到了霍诚的身上,神态孤傲而清贵:“秋日月圆那天,她已与我有约了。” 霍诚脚下微动,身形移动,便将汪染挡在了自己半个身子之后,挡住了谢清河看向汪染的目光,他如同一只护食的饿狼,漆黑的瞳孔暗沉,盯着谢清河:“她不需要别人代替回答。” 两人目光对上,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敌意,短暂的眼神交锋后,他们又一致将目光投到了汪染的身上。 谢清河绕过霍诚,仿佛眼中并无他这个人一般,他来到汪染的身边,直接拉起了她的左手:“我们走。” 可还未等两人迈步,汪染的左手腕就被霍诚给拽住了。 他挡在她与谢清河之间,寸步不让:“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汪染垂眸,眼前霍诚的背影宽厚,完全是毫无理由在维护着自己,哪怕记忆缺失了,他也总是会像这样,愿意挡在自己的面前。 谢清河对上霍诚的目光,他银色的瞳孔发散着阴冷,却是没有继续与霍诚僵持,而是松开了汪染的手。 “染儿,”谢清河恢复君子笑容,语气淡然典雅:“既然霍道友要听你的回答,你便告诉他,你是要留下与他叙话,还是要跟我回海棠阁去。” 隔着霍诚,汪染也听懂了谢清河这话中的威胁。 自来到灵画派,她就已经清楚,父母受制,她是要受谢清河威胁的。 汪染并不会觉得委屈,反正她不会让谢清河活长的,那么现在根据形势让他一让,也没有什么为难的。 “霍师弟,你放开我。”汪染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冲回头的霍诚露出了笑容,温柔明媚:“月圆之夜,我确与谢道友有约,恐怕不能答应师弟的邀约了。今日,我与谢道友还有事相商,若是霍师弟还有其他的事,稍晚些,我会去雅苑拜访。” 这话说的找不出半分毛病,霍诚的眼,紧紧的盯着汪染,他嘴唇紧抿,明显不干不愿,但还是松了手劲,却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呐呐的说道:“那我在雅苑等你。” 他生的俊朗,若是崩着脸不笑,便有一种能止小儿啼哭的肃杀感,可若是和缓了神情,便生出亲近之感。 如今这样眼巴巴的看着汪染的眼神,倒有些像是想要讨人喜欢的小狗,像是在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伸着小舌~头,讨好的舔着人的手心的模样。 这是在之前的霍诚身上并未见过的模样。 若不是体量身貌都相同,汪染只怕要以为眼前的霍诚被换掉了。 她冲他笑了下,算是回应,便越过他,向着谢清河走了过去。 两人身影交错的时刻,霍诚的身体猛地绷紧,他想要伸手,但最终却只是克制的转身,不发一言。 谢清河的目光,凉凉的扫在霍诚的身上,他似乎并不在意霍诚的阻拦,也没有半分交锋的意图,只是欣赏着如今霍诚身上的不甘,眼见汪染走了过来,谢清河冲她伸出了右手。 这意思不言而喻。 两人之间这如同小孩斗气一般的动作,汪染只觉好笑,她伸了左手,握住了谢清河的手,并未停步,而是继续拉着他向前:“我们回去吧。” 霍诚留在原地,他只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便转过了身。 那灵画派的弟子刚看了一场“大戏”,内心正在摇旗呐喊之时,身为主角的两个人却没有打起来,这戏台塌了一半的割断感让他觉得有些可惜,便上前说道:“霍道友,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霍诚却似乎在出神,直到这灵画派弟子又问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可他并未开口回话,而是问道:“道友,这附近,可种有杉树?” 那灵画派弟子一愣,仍然耐着性子回道:“这附近并无杉树。” 霍诚又不说话了。 眼见他似乎又要思绪飘远,那弟子忙开口说道:“霍道友,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霍诚回神,似乎才反应过来此时此地的情况,便端目正容,应道:“今日多谢道友引路陪伴,灵画派人杰地灵,果真名不虚传。前方便是雅苑,我自回去便可,不需再劳烦道友。” 两人本来也是准备回雅苑的,只是路上碰到汪染耽误了下,霍诚既然这样说,那弟子也应了,与他告别后,两人便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 此处离海棠阁不远,汪染怕霍诚跟过来,再与谢清河起冲突,便拉着谢清河,快步闷头直往前走,脚步不停,打算直接回到海棠阁。 不知因而缘由,一贯不喜快步行动的谢清河,就这样任她拉着,并未说出停下的话,也并未松开她的手。 他感受着牵引自己向前的力量,淡淡的目光,落在了汪染头上那只翡翠珠钗上。翡翠晶莹,随着汪染的步伐晃动,透着别样的活力,连带着谢清河也觉得脚步轻快了不少。 他的目光顺着那珠钗向下,便见汪染耳垂上,挂着一只白灿暖玉的弯月耳环,轻轻晃动,小巧可爱。 汪染很美,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清河便被她身上独特的美丽和气质所吸引。 可这一次,他更深刻的意识到,汪染身上的每一寸都是上天的神奇造物,刚刚落在那耳环上的寥寥几眼,就让谢清河的心里,涌动出了想要作画的灵感。 谢清河的目光,滑过汪染的脖颈,肩膀,胳膊,最终落在了汪染的手上。 袖袍轻纱,覆在两手交握之间,随着两人的前行,谢清河能够看到,汪染莹白的手腕上那一抹亮金色。 这是他送汪染的礼物,只因为这与汪染很配。 因注意力的集中,呼吸之间谢清河似乎感受到了,汪染手心中的温度,以及她脉搏的跳动。 不知缘由的,他几乎要沉迷于此。 “师兄!” 一声清脆的女生打断了谢清河的感知,他脚步一停,眼神恢复清明,待看到来人时,便将眼中的冷色潜藏,换上了还算温和的笑意:“湘儿师妹。” 汪染也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眼前的人,从两人的对话中察觉到了眼前人的身份,也在那阔别近十年的脸上,找到了些许熟悉的模样。 如今的龙湘君,早已不是当年那副娇俏女儿的模样了,她身着淡青色云纹裙,腰间配一把灵剑,丝柔般黑发只用简单的一支枝杈挽住,比之曾经的娇嫩,如今更显至简之美。 因着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汪染对龙湘君并没有好印象,再加上她书中第一恶毒女配的身份,这三日在灵画派,汪染也都是刻意避让,不想与她有所牵扯,以免扯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龙湘君本是笑着的,可她的目光落在了谢清河与汪染交握的手上,那笑意便瞬间消失,换上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嫉恨,那眼神恨不得要从汪染的手上刮下一块肉来。 汪染这才意识到她和谢清河还握着手,她心里叫苦,这下想不招惹龙湘君只怕都不行了。 她还未有动作,谢清河已经放开了她的手,他走上前,说道:“湘儿,你来找我,是有何事?” 龙湘君立刻满脸满眼漾满笑意,对着谢清河宛若一株灿烂的向日葵,只恨不得整天朝着他一个人转:“师兄,我近日研习灵画术,可有一招“栩栩如生”却怎么都用不好,你教我,好不好?” 谢清河坦然应允:“这是自然。” 他转过身,交代汪染回海棠阁后,便陪着龙湘君走了。 两人离开的时候,龙湘君还回头冲汪染笑了一下,与她道别,只是这笑容中并无半分友好,仿佛带着趾高气扬的胜利般的恶意,似是在炫耀,又似是在挑衅。 汪染并无反应,礼貌的回了她一个笑,便回了海棠阁。 她只当龙湘君是个傻子。 只因为,早在之前,龙湘君的结局,汪染就已心知肚明。 龙湘君会死的极其惨烈,她会被这个自己心心念念、喜欢到没有原则没有自我的谢师兄,亲手剥骨剔肉,受尽痛苦,血尽而死。 谢清河现在对她的好和退让,也只是在为他所想要的一切铺路而已。龙湘君对于他来说,连做个玩具都不配,她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小纽扣,随他雕刻戏耍罢了。 认不清这一点的龙湘君,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只要这个傻子不来招惹自己,她是不会花时间和她置气的。 汪染回了住处,将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回忆,盘算着自己的行为可有错漏,又思考着之后的动作,直至稍微有了些眉目,她才松下心神,打坐入定,修炼起来。 当初宣玺传过来的所有修为,如今汪染已经尽数吸纳,而现在谢清河以及灵画派对她的态度,也让汪染明白,在这个修真界中,实力至上,强者说话。 她虽不一定能成这天下第一人,可也要有能够保证自己绝对话语权的实力,不能叫人随意欺负了去,每日得了空便也都会用心修行。 修行之时,时间便会过的很快。 待汪染从入定中回神,已经是晚上了。 月光清冷,将婆娑树影照在窗纸之上,汪染睁了眼,姣好面目正对着那雕花木窗。 看着那树影,汪染觉出了一丝诡异。 明明今夜无风,怎么那树影会晃的如此的厉害。 她皱了皱眉,更加仔细的看那树影,想要辨别出什么。 在汪染这注视下,那树影似乎紧张了的样子,晃的更加的厉害了,似乎要将整棵树枝都折断了一般。 “谁在哪里?” 汪染这声音一出,那抖动的树影猛地一顿,随即便僵直不动了。 她皱皱眉,想要起身去看一看。 可汪染还未站起,便有一人推开那窗户蹿了进来。 来人一个跃身,直直的向着汪染的床上扑去,半空之中,他与汪染惊愕的眼对上,脸上一红,下意识的低头,避开了汪染的眼神。 可这一避不要紧,因心中不稳,连带着他的路线也偏了。 汪染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霍诚整个人扑倒,压倒在了床上。 第131章 身下是柔~软而温热的身体, 霍诚只觉浑身的热度, 都顺着四肢百骸倒流, 涌到了头脑中,脑中轰鸣一片, 内里炸的烟花漫天,连一丝冷静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了。 若是此刻有人站在他的身后,便能够看到藏在他冷静严肃的面容之后的整个脖子后方,已经红透了,连耳朵后面都无法幸免。 汪染自是看不到霍诚的后方,她被压~在身下,初始的惊吓过后,便很快平静下来, 她没有动,本以为霍诚会主动起身退回去,可未曾想, 霍诚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 连眼球都不动一下, 仿佛走神了一般。 汪染无法, 只得推了推他:“霍诚 ,你起来。” 她这声“霍诚”在霍诚的脑海中又点燃了一个美丽绽放的烟花之后,成功的召唤回了霍诚的理智。 他低头便对上了汪染的眼, 那极近的冷杉香味也让他清醒了些,待注意到两人此刻的姿势之后,霍诚几乎是有些逃一样的从那床上起来了, 直接翻身落地,落到了床脚的位置。 汪染还未开口问话,霍诚就仿佛知道她的问题一般,先开口了:“师姐,你说要来雅苑看我的。” “因你一直不来,我便只好来找你了。” 许是此刻只有两人的缘故,也许是刚刚的情况添了些暧~昧的气氛,汪染听着这话,看霍诚面容,就品出了那么一丝委屈的意思。 而且,明明她说的是要去拜会他和蒋师姐,怎么到了霍诚嘴里就成了特意去看他? 更何况,这只是离开时友情套话,当不得真的,怎么霍诚还真的等了不是? 汪染心中质疑。 霍诚好歹在人间活了近十年,又得上京的霍将军悉心教导,怎么可能会不懂这些人□□故,他今日来,说这样的话,只怕是借口而已。 汪染整理好衣服,于床边坐下,示意霍诚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问道:“你深夜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霍诚刚在椅子上坐下,听了这话,立刻又冲到了汪染的面前,他黑色的眼睛印着灯火,亮亮的,仿佛含着一颗真心。 “我想见师姐。” “白天你也可以见到我。” “我怕师姐不开心,我想来陪师姐,让师姐开心。” 这话说的太过乖巧,可却不该是霍诚说出来的话。 可能是因为此间只有两人,霍诚全然没有了白天时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也并没有那副人前大师兄的领队泰然模样,他似乎露出了自己自己最真实的表达和想法,直接的让人无法回应。 对上那双眼睛中的热烈,饶是汪染觉得自己不该自作多情,可也不免的怀疑,此时的霍诚,是不是对自己抱着一点那么有关男女之情的想法。 但这话汪染却是不会问的。 她转了头,示意霍诚再次坐回去,淡淡的说道:“我没有不开心,也不需要你陪。” “深更半夜,即使你我是师姐弟,你也不该这样的闯入,这于礼不合。”汪染声音平静,与其说是叙话,更多的却是教导:“更何况,这里不是上元,而是灵画派。” “这里是谢清河的海棠阁,他在这里周围布下禁制,灵画派禁制特别,你这样闯进来,会出大事的。”汪染加重了语气:“稍有不慎,便会让上元宗和灵画派之间生了嫌隙。” 霍诚老老实实的坐下那椅子上,汪染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她,仿佛在认真的听她的话,受她的训,可实际上,霍诚的心神已经全然跑偏。 那淡淡的冷杉木香本该让人清醒才对,可莹润在这香气之间,霍诚只觉得自己醉了一般,晕晕乎乎的。 她好香。 也很好看。 还很好心。 还担心我。 这样的想法侵占了霍诚的整个脑袋,他仿佛明白了母亲生气教训父亲时,父亲那低头认错可又甘之如饴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曾经霍诚对父亲这幅模样嗤之以鼻,只觉得纵然母亲再好,可父亲到底是一国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能叫小小女子给拿捏住,教训的抬不起头来。 可现在,莫说抬头,他连看汪染的勇气都没有。 父亲那一脸甜蜜的“小孩子懂什么,她是为我好”,霍诚如今也懂了。 汪染也是为自己好。 这样的想法如同蜜糖一般,甜滋滋的浸润了霍诚的整颗心,连带着他的表情也柔和了很多,那双眼睛,仿佛盛着光一般,只朝着汪染一人。 汪染说完了,问了一句“霍诚,你可明白?”,可她并没有听到霍诚的回应,便转头去看他。 只一转头,汪染便撞进了霍诚的目光之中,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某种东西,让汪染的心,也跟着被撞了一下。 汪染收敛心神,看着霍诚,再次问道:“我说的,你可明白?” 见汪染问话,霍诚也不管听到的是什么,只体贴的“嗯”了一声:“我都明白。” 见汪染仍然继续看他,霍诚只觉得在她这注视下,自己的头上身上都冒了汗,紧张的不知该怎么摆手脚,他既希望她能够转开目光,又希望她能够看久一点。 这可不行。 若是一直这般心神不定,想说的话说不出,以后可该如何相处。 这样一想,霍诚藏在衣袖下的手,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又在心中快速的过了一遍行军曲,整个人的状态这才正常了些。 他看着汪染,又起身凑到了她身前:“师姐不用担心那禁制,我都已经解决了。” 一番教导就得了这样一句话,汪染无奈,只得说道:“谢清河不是好糊弄的,你若无事,尽早离去吧。” 听到谢清河的名字,霍诚黑色的瞳孔内极快的闪过一丝红,他低了头:“师姐,你不要住在海棠阁,跟我们回雅苑吧。” “为什么?” “谢清河,他对你不好。” 这话说的,倒像是霍诚在为自己委屈一般,汪染猜测霍诚可能误会了自己与谢清河之间的关系,轻笑道:“他怎么对我不好了?” “今日,师姐跟他走后,我不放心,便跟在你们的后面,”霍诚抬了头,声音郑重低沉:“我都看见了,他本来是拉着师姐的手,可见到那个龙湘君之后,便不管师姐跟她走了。” “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把师姐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霍诚说道:“师姐的手,怎么能是他说拉就拉,说放就放的,若是我,必然就不会这样。” 汪染皱眉:“霍诚,你这话,说的像是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我心里如何想,便是如何说,”霍诚目光诚诚:“对师姐,我不说假话。” 汪染避开了他的眼,犹豫了下,开口道:“我与谢清河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并无男女之情。” “若无男女之意,就更加不该利用师姐。” 汪染叹了叹气,不想解释:“这事有些复杂,你不需要知道详细,只好好来此做你的术法交流就好。” 霍诚不说话了。 他面容坦诚,明晃晃的表示出了自己的不认同。 汪染说道:“这是我的事。” 她的目光中,是少见的坚持,霍诚本还想再说话,可对上这眼神,便知道,再说下去,只怕自己连待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便老实的闭了嘴,没再继续争下去,而是说道:“若是师姐有为难的事情,只管告诉我,我会解决。” 汪染看他:“今日~你说过,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集,你又为何要帮我呢?” 她本以为霍诚又会像以前一样,说一些你我都是同门,互相援助本是应该的,今日我帮师姐,来日也必定会有向师姐求助的时候。 可未曾想到,霍诚听了这话,竟有些羞赧的低了头,半响才敢抬头,耳垂红的要冒血似的,既想看汪染又不敢看的目光躲闪,闷声说道:“我,我心悦师姐。” 汪染的脑袋里也盛开了烟花,整个人懵了一瞬:“你说什么?” 霍诚表明心迹,仿佛打开了勇气的阀门,便也不再推诿扭捏了,继续说道:“其实,今日在海棠阁前,不是我和师姐的第一次见面。” 汪染本以为霍诚还存有过去的记忆,心中一喜,便听他继续说道:“今日我们来灵画派的时候,我曾在灵画派山门,远远的看了师姐一眼。” 心底略起淡淡的失望,原来,霍诚还是什么都记不得的。 霍诚继续说道:“师姐应该也知道,我以前曾活在凡尘之世,家里也算有些权势,父母也曾想为我安排过亲事。只是,那些女子虽好,我却从未感觉到动心。” “但只是今日那隔着山门的一眼,看到师姐对我的那个笑容,我就觉得心脏跳的厉害,忍不住的想要去找师姐,想要来见师姐,哪怕只是,与师姐多说上几句话,我也觉得开心。” 霍诚缓缓的说着,汪染静静的听着,一时之间,整间房屋内,只有他低沉的声音。 “那谢清河,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不喜欢。师姐要跟他离开,我不拦着,可他对师姐不好,我不想忍让。” “父亲说了,喜欢的便要去争取,便要去说出来,否则,所有的话和真心都藏在了心里,即使做了再多的事情,怀了再多的想念,可那人却连知晓都未曾知晓,是很难得到回应的。” “如果不想得到回应,那么便这样闷在心里也好,”霍诚说道:“可我们是铁血男儿,心中所想,便该无所顾忌,不需扭扭捏捏。我这满腔的喜欢,我便说与师姐听,我这一颗心,也就交到了你的手上,成与不成,都是看你一句话。我的生死,也都是看你一句话。” 霍诚的声音低沉,这样认真说话的样子,无端让人心动。 他蹲坐在床前,抬眼看着汪染,如同关注着心中的珍宝,眼神中的感情动情而炙热,汪染的心,也不免颤动。 在汪染的感觉里,仿佛整个时间和空间都已经被割裂,她不是在听眼前这个已经失了记忆忘却所有的霍诚在说话,而是在听那从未将爱意和喜欢说出口的过去的霍诚,在对自己倾诉他的珍视。 “啪嗒”。 一滴泪落在了霍诚的手背上。 第132章 汪染落了泪。 在她察觉之前, 眼泪已经滴落。 迷蒙的泪眼中, 她对上霍诚的眼, 便更觉鼻子发酸。 霍诚也有些惶然:“师姐,你怎么哭了?” 随即, 他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便有几分不好看:“刚刚这话,可是有人跟师姐说过,师姐,你想到了谁?” 情绪泄露只是一瞬,汪染瞬间收敛心绪,她抬手拭去眼角遗泪:“没什么。” 这明显不是霍诚想要的回答,可他见汪染落泪的样子, 便觉心中发痛,虽心里嫉妒那让她想起而落泪的人,想要知道那人的身份, 好与他相争, 可他心里更加不愿汪染难过, 便没有追问, 而是老实的闭了嘴。 汪染心绪平静,再去想霍诚那一番话,便觉出了几分不对劲:“你刚刚说那话, 是谁教你的?” 霍诚眼神躲闪:“没人教我。” 汪染声音淡淡:“你刚刚还对我说,对我不说假话。” 霍诚拿眼小心的瞟汪染,见她并无生气的意思, 便老实的回答了:“这话是我父亲对娘亲说过的。” “父亲也对我说过,他日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便可对她这一番话。”霍诚观汪染神色,又补了句:“虽是父亲教的,可这话,也都是我真心之言。” 汪染不答,抬手指了那桌边的椅子:“你去坐那。” 这已经是汪染第三次示意霍诚退后坐下了,霍诚不会忤逆汪染,便只好听她的话,又重新退后,坐在了那椅子上。 刚刚的情绪失守,已是她未曾料到的,汪染怕他再往前来,便嘱咐道:“你若想继续待在我的房间里,就好好的坐在这个椅子上,如果你离开了这椅子,我就会把你赶出去。” 霍诚笑的没心没肺:“我都听师姐的。” 他这幅样子,完全没有半分白天为人师兄的样子,也没有曾经克制内敛的样子,但是无端叫人显得真实,叫汪染心中又是一酸。 若眼前这幅模样,才是霍诚的本性的话,那曾经的他,为了自己,又压抑了多少,忍耐了多少呢。 霍诚一看汪染眼神,就知道她又想起了刚刚那人,他眼神一沉,想要起身,又想起汪染刚刚那话,便重又坐了下来,拖着身下的椅子,一起移动到了床边,小心的拉了拉汪染的衣角,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师姐,在我面前,你不许想那个人。” 霍诚本以为师姐的身边只有一个谢清河需要担忧,可现在看来,他的师姐这样的好,除了谢清河,还有别的人更应该担心。 因为这个人,会叫师姐想起来的时候心痛,会让她为他落泪。 这是谢清河所比不上的,也是他所比不上的。 可那人就算再好,如今,师姐被谢清河逼迫为难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既然他保护不了师姐,就不该再占据着师姐的心。 公平竞争,他霍诚会成为师姐喜欢的那个人。 霍诚自然不知道,他其实是在吃着自己的飞醋,他只是不喜欢汪染心里想着别人。 汪染见他这幅模样,也觉得好笑,便问道:“若是我想谢清河呢?” 霍诚想了想,极认真的回答道:“既然师姐不喜欢谢清河,就更加没必要想他了。” 他又补了一句:“我听闻灵画派喜爱美丽事物,师姐这样美,那谢清河定是看重师姐貌美,没有真心,师姐千万不要被他迷惑。” “你刚刚说,只看了我一眼,便喜欢上我了,”汪染轻笑:“你不知我人品如何,不知我心性如何,便这样冲进来于我表白心迹,若说那看重美貌并无真心之人,该是你吧?” “不是的。” 霍诚当即否定。 “那你又是为何会喜欢我呢?” 这话霍诚却答不出。 他真的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心动了。 可那喜欢,不是因为外貌,仿佛是他终于找到了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填满了心中的缺失。 他就是喜欢,没有理由的喜欢。 但霍诚心里知道,汪染想要的,并不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看着她,眉尖眼角都溢满了细碎的温柔:“我会证明我的喜欢的。” 这眼神太过温柔,汪染不禁想起了当初霍诚拉着追雪归来,与自己表白时的那个模样。 她一时恍惚,待回过神之后,才发现霍诚抓住了自己的左手。 汪染一怔,想要躲,却被霍诚抓住了手腕。 “别怕。” 他的声音稳定而低沉,带着安抚的力量,不知为何,汪染失了挣开的力气,她没动,任他抓着。 他的手,隔着薄纱般的衣袖抓在汪染的胳膊上,手掌中温度灼热,汪染垂了目光,只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霍诚将汪染的袖子掀起了一点,露出了汪染的左手腕。 细嫩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支雕纹络丝金蛇环,金蛇盘丝,活灵活现,越发衬的那肌肤莹润娇柔,如剔透的美玉般泛着光彩。 霍诚的目光,落在那手环上:“这就是他控制你的东西。” 这无瑕环是到灵画派的第一天,谢清河送给汪染的,这手环做工很是精巧特别,触手生温,一看便不是俗物。 只是,这东西,并不是一件简单的配饰。 这是谢清河用来控制汪染的,汪染自己摘不得这无瑕环,而只要她戴着这无瑕环,谢清河便可以知道汪染的位置,甚至还可以远程操纵这无瑕环,让它发热或者缩小。 虽都是些不伤大雅的操作,但这样戴着,总像是一个奴隶项圈一样,让人感觉被困,并无自由。 汪染未料到,仅只见了一面,霍诚就已经察觉出了这无瑕环的异端之处。 她应了一声,回答道:“有了这无瑕环,谢清河便可以掌握我的位置。” 怒气于眼中萦绕,霍诚说道:“这是什么破玩意,我给你除去它。” 未及汪染反应,霍诚便俯下身,向着汪染的手腕上张嘴咬去。 汪染一愣,想要抽开手臂,却发现他抓的很紧,几乎是有些霸道的不容她离开。 “咔”的一声,霍诚的牙,咬上了那无瑕环。 牙齿与金丝相撞之声,震的汪染也觉得牙疼。 因为那手环贴近肌肤,霍诚下嘴咬那无瑕环的时候,他的嘴唇也不免的碰触到了汪染的手臂。 温润的触感,发热的呼吸,让汪染觉得手臂发痒,脸上也莫名有些发热。 这样的动作,实在是有些过于的亲呢了。 以往的霍诚,不会这样做的。 汪染脑袋里,正在胡思乱想,便见霍诚退了回去,他脸上如同斗法失败了的小兽一般,有些不甘,有些呲牙咧嘴,不忿的说道:“这么硬,咬不动啊!” “师姐莫急,我会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汪染“噗嗤”一笑,将他额上冒出来的乱发理了理:“这上面可是下了禁制,光凭你的牙能咬的断吗?” 霍诚嘴唇微张,伸着舌~头舔了舔牙,他看着汪染:“师姐,你莫要瞧不起我,我很厉害。我虽修灵,但也修魔,专破这修真界的各种禁制。这海棠阁的禁制,我不也是说破就破了。” 汪染眸色渐深:“霍诚,修者修魔是大忌,上元宗更不会姑息此类行为。你这样告诉我,不怕出事吗?” 闻言,霍诚闷头想了下,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露了笑:“像师姐这么好看,一定人美心善,不会害我。” 似是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油嘴滑舌,不够正经,霍诚收了笑容,认真的看着汪染,继续说道:“我就是觉得可以相信师姐。” 汪染低了头:“我这个人,并不心善。”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十指纤细,如若未沾阳春水般的细嫩,可这上面,早已直接或间接的沾上了他人的血。 汪染的声音也低低的:“上任魔宗尊主,是我杀死的。” 她的心绪一时有些低沉,自己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心中所想便已脱口而出。 可霍诚听了这话,却晃了晃汪染的衣角:“师姐,虽说我喜欢你,但你可不能抢功。” 他露了笑,阳光爽朗,似是能够驱散所有的阴霾:“明明宣玺是死在我的剑下,怎么能说是师姐杀死的呢?” 汪染心中一震,她抬头看向霍诚,声音莫名有些不稳:“你可记得,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霍诚偏头,他面容微有些迷惑,好看的眉皱起了个月牙弯弧:“修真界各派一起攻入魔界,我先找到那魔君,便将他杀了。” 这话说的极其简单,霍诚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汪染紧盯着他的脸,继续问道:“你可在魔宫内见到我?” “并无,”霍诚说道:“我记得师姐也参与这次灭魔行动,还是执行的特殊任务,可惜,那时并没有见过师姐。” 汪染垂眸,对霍诚这遗失的记忆,心里也有了些判断。 他的记忆中有自己这个人,只是两人之间的交集全部丢失,但却被一个看似正常的版本三两句的给补上了。 这一打岔,汪染刚刚低沉的情绪已然消失,可她仍然继续说道:“我有个未婚夫,但我杀了他。” 她抬了头,看着霍诚,虽是在笑,看着却像是在哭:“你可不要喜欢我,你看,他们都死了,都是我杀的他们。” 汪染这话说的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莫名迫切的想要将霍诚推远一些。 “那定是因为他对你不好。” 霍诚说道,他几乎是执拗一般的在维护着汪染。 “师姐,我会对你好的。”霍诚小心又慎重的握住汪染衣服的一角:“我听灵画派的人说,浅紫的朝颜代表想要亲近的心和真诚的喜欢,明日我会送你这整座山上最漂亮的那一朵。” 霍诚说这话的时候,汪染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心知自己失了冷静,并不认为对现在的自己是个好事,便更加不想和如今的霍诚过多的相处,打算赶他离开。 还未开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霍诚禁了声,他的视线看向门口,有些警惕,有些疑惑。 汪染起身,将自己的衣角从他的手中拽出来,打开了门。 门外的桌上,摆了几乎满满一桌的紫色朝颜,桌子的一边摆满了不少的字条。 汪染随意拿起了一张,便见上面写着:汪染师姐,朝颜代表我的心,这是灵画派中最美的一朵,便该送给最美的你。月圆秋近,师姐可愿与我同游赏月? 落款上是有些熟悉的名字,应该是这几日送花的高频弟子。 她又拿起了一张,那字条上,写的是差不多的话,突出的重点,也是采的是最美的朝颜。 霍诚目力极佳,他又关注汪染,所以汪染拿起那字条的时候,他也看了那上面的字。 他似乎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知避讳,唯独在接连看到好几个最美的朝颜的时候,脸上稍微有些窘迫的难看。。 汪染收拢了那些字条,便向着屋内走去,她进了屋,扬起手中的字条,说道:“你可看到了,外面那些,全都是灵画派最美的浅紫朝颜。” 她话语未落,霍诚便“蹭”的起身,跃出门去,身影闪过几个地方,便从院中消失了。 这是面子抹不开了? 汪染诧异,却也松了口气,她转过身,打算关门休息。 可她一抬眼,就见门外洋洋洒洒,浅紫的花瓣于空中飘落,斑驳零碎,轻尘莫测,美的别样,仿若一场梦幻的花雨。 汪染驻足看了一会儿,嘴唇渐渐勾起,露出了个很轻的笑。 第133章 第二日, 灵画派宗主龙蜀峰接见上元宗一行人。 汪染自来到这灵画派, 还未曾见过龙蜀峰, 对于这个在原书中着墨不多的布景板一样的人物,她也有些好奇, 也曾思考过,这龙蜀峰能否成为自己杀死谢清河这条路上的一个可用之人。 汪染并未告知谢清河,而是等他离开后,便离开了海棠阁去雅苑和蒋灵贞他们汇合,打算一起以上元弟子的名义去拜见龙蜀峰,既能见到龙蜀峰,也全了礼数。 一行人走入那大堂正殿的时候,汪染便觉出一道冰冷的视线, 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自然的抬头,便对上了谢清河的眼。 谢清河的面容上略有一丝诧异,似乎他完全没有料到汪染会在这里出现, 他紧紧盯着汪染, 目光中有汪染看不明白的急迫。 心知目前还是要搞好关系, 汪染对他露出一个甜笑。 谢清河一怔, 他的眼神猛然变得凶狠,瞪着汪染看了一会儿后,便转过了头去。 在灵画派的时候, 谢清河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他今日的表现,有一些奇怪。 汪染无暇细想, 只因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背影,彻底的挡住了她看向谢清河的目光。 霍诚的背很宽很厚,明明他在很正经的走,汪染却感受到了他背部的紧绷,以及对自己看向谢清河的不满。 汪染收回了视线,随着灵画派众人一起见礼,站在一旁,听着蒋灵贞作为领队,跟龙蜀峰说些交流之事。 她只略微抬了抬头,便看到了坐在正中间的龙蜀峰。 龙蜀峰看着有五十余岁的年纪,头发花白,面容也现出些皱纹和斑点,即使是在修真界,有炼虚境界,看着也是上了年纪之人,虽有些老态,但总体还是精神的。 他穿着一身仙鹤道袍,看着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又生了一副笑面孔,看着又有些像是慈祥的长辈。 龙蜀峰跟蒋灵贞的问话,听着也像是长辈和小辈之间闲谈一样,并无压迫感,只余亲切感。 似是注意到了汪染的视线,龙蜀峰的目光,向着汪染看了过来。 他眼神微闪,话题自然便落到了汪染的身上:“这位便是清河的好友汪染仙子吧?” 汪染上前一步,倾身一礼:“汪染见过龙掌座。” “听说汪仙子来的这几日,整个灵画派的朝颜都快被采尽了,如今一看,老夫倒有些明白我这些不肖弟子了。” 龙蜀峰抚着胡子,哈哈笑了两声。 汪染笑容浅淡:“掌座见笑了。” 整个厅内因为这有些玩笑的话而气氛轻松了起来,唯独有三个人的面色并不是很好看。 霍诚是因为那满山被采的朝颜,独占欲作祟,只觉得竟有这么多人觊觎汪染,心中不满。 龙湘君本就自诩美貌,在这灵画派也是万人独宠的长大,一生唯独就输给了汪染,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挡着这么多人的面夸汪染,只觉得自己被扫了脸面,心中生闷,委屈的甚至要哭出来。 第三个人便是谢清河。 谢清河在龙蜀峰与汪染说话的时候,脸上就已没了笑容,只是他平日里虽行事温和,但到底也是这灵画派中数得上的掌事弟子,往往也会冷脸严肃,以便服众,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可若是有人仔细看,便会发现,他银色的瞳孔中,肆虐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龙蜀峰又与汪染说了几句,将谢清河单拎出来,告诉他要好好照顾上元宗之人后,又跟蒋灵贞和霍诚说了几句交流安排后,这场会面便结束了。 灵画派众人和上元宗一行人尽接出来,龙蜀峰只在殿内留了谢清河一人,要交代他些事情。 待到殿内空荡,龙蜀峰看向谢清河,面露慈祥笑意,说道:“好徒儿,之前的那些庸脂俗粉,连你这位朋友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汪染确实是个美人,但也未能当得掌座如此高赞。” “哈哈哈,”龙蜀峰笑了两声,赞许的看着谢清河:“这次,为师很满意。” 谢清河眼神平静,悠悠而笑,唯独袖袍之下,他的手指猛然捏紧了手中早已收拢的折扇。 汪染跟着上元宗的人出了门,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龙蜀峰。 那本《灵画天才的宠爱》,汪染翻的最多,虽然龙蜀峰是灵画派一派之主,也是重要女配龙湘君的父亲,可他在那书里面,却着墨不多。 前期基本上是布景板,甚至于女主在灵画派待了许久,都未曾见过他。唯一一次见面和描写,便是在龙湘君身亡之后。 原书中,龙湘君死于谢清河之手,且死相凄惨,可不知谢清河用了什么法子瞒了下来,作为龙湘君的父亲,一派之长,龙蜀峰虽然悲痛,却全然接受了自己女儿的死亡,只当她是意外身故,并未想要去查她的死因是否有问题,甚至因为悲痛,严禁灵画派上下再提起龙湘君的名字。 这次见面,龙蜀峰看着像是和善之人,也很看重谢清河,若是被他蒙蔽,并不会怀疑龙湘君的死亡,倒也正常。 可若是,龙蜀峰知道谢清河筹谋算计,只是为了待龙湘君成丹之日杀她剥骨,他是不是就会对谢清河动手呢? 虽说谢清河身负男主气运,龙蜀峰可能无法杀他,但两人修为差了一个阶层,龙蜀峰想要重伤谢清河还是很容易的。 游既明便可以趁谢清河无法反击的这个空档,取了他的性命。 汪染的脑中勾画着这个蓝图,只觉得,若是想杀谢清河,这是个可行的办法。 “师姐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汪染回神,便见前方霍诚停下进步,正低头看着自己,正色解释道:“刚刚蒋师姐问,师姐可想与我们一起回雅苑?” 他虽然看着正经,但眼里散出的光,明显是在说“跟我们回去”。 汪染注意到,在这种人多的时候,霍诚似乎就不会像昨晚那般肆无忌惮的表露情绪,像是在背着“师兄”包袱。 她摇了摇头,对两人说道:“我来灵画派,不为交流,而为会友。我与谢清河还有些事要谈,还是不与你们回雅苑了。” 蒋灵贞自是不会有异议,她与汪染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霍诚与其他上元宗弟子离开了。 霍诚面上不显,可频频看向汪染的脸,还是显露了自己的不甘不愿。 汪染心里已有打算,并不想霍诚过来搅局,便只当看不见。 她对着上元众人微笑告别,驻足送他们离开。 霍诚虽离去,可他的整颗心还留在汪染的身上,察觉到她还在看着自己,背立刻挺直,想要走出点潇洒的感觉来,可反而却有些僵直。 蒋灵贞感知敏锐,皱眉看向霍诚:“霍师弟,可是有些不舒服?我看你今日动作,时常会有些僵硬。” 霍诚面露微笑,坦然应道:“许是有些认床,昨夜并未睡好,身上有些酸痛,我回去调息下便无事了,多谢蒋师姐担心。” 蒋灵贞不疑有他,点点头便算了。 两人的身后,成滨扶额暗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认个鬼的床! 汪染等上元宗的人走了,拿着谢清河当挡箭牌,拒绝了几个灵画派弟子的赏月邀约后,便向着山门走去。 现在她刚与游既明认识只两天,为了计划顺利,这段时间还是要多过去刷刷好感度才行。 只是,这好感度不能只明着刷,还要暗着刷,才能让她成为原文中游既明心中那神圣不可侵犯的白月光。 汪染早就打听好,知晓今日是灵花田的采买之日,游既明会被派出去山下的灵田城进行日常的采买。 她深知,若是自己一直去主动的贴近游既明,只怕自己再美再好,游既明也不会将自己当回事,而那种短短的偶遇,把握得当,才能撩人心动。 汪染一路出了山门,也向着灵田城而去。 刚到了那城门口,汪染便见游既明正慢悠悠的从城内出来,他一抬眼,看到汪染,眸中闪烁了下,才冲她露出笑容:“汪姑娘。” “我今日想出来买些物事,”汪染冲他笑道:“没想到会在此遇见游公子,游公子来灵田城,是为了何事?” 见汪染来到近前,游既明微微躬了躬身体,本来高大的身躯无端的矮小了许多,他低了头:“灵花田需要补充物资,我下山来采买。” “只你一个人吗?” 游既明短暂的沉默了下,才略微为难的开口:“本是程纬师兄与我一起来的,只是师兄进城后有事离开,便嘱咐我采买完自行回去。” 那日汪染遇见游既明,程纬正是欺负他的人。 汪染微微皱眉:“他又欺负你,我去给你说理。” 游既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语气却很是恭谨端正:“汪姑娘,我修为不济,师兄教训我是历练我,我更该感激才是。” 这平淡低沉的话语,配上游既明无波无澜的神情,汪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搭的诡异感。 似乎,他这话,既是真心实感,却也言不由衷。 游既明的目光落在了汪染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汪姑娘的心意,既明会记下的,只是希望姑娘不要做太多的事,会惹麻烦的。” 这样被游既明看着,汪染徒然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来,仿佛被藏在暗处的毒蛇盯上了一般。 活过了三本虐文,汪染自然知道,与虐文男主的相处中绝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更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笑了笑:“那我便不多事,只是你若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便好。” 两人又简短的聊了两句,便自城门前分开了。 汪染进了城,问了路,便去了城内的食材杂货街,买了不少吃食材料。 她本就喜爱美食,也喜欢自己做美食,如今来到这灵画派,能收集下这周边食材,倒也不错。 而且,她买这些,也是有别的用处。 第134章 办完了正事, 汪染并不着急回去, 而是在这灵田城内逛了逛。 因为皇族对修真人士的排斥, 普通的凡尘世人是不知道修者的存在的,修真者在凡间行走, 也会刻意的遮掩行迹。因此,为防多生事端,修真门派山下依附的多是山村小镇,那些村人也只当山上是尚武修道的门派,并不会多想。 唯一与众不同的,便是灵画派。 这灵田城,是修真门派的依附地中,唯一的一座城池。 比之村镇, 城池自然要富饶不少,汪染对这唯一一座山下之城,既有些好奇, 也猜测着是否会有什么不寻常, 便想着多逛一逛。 渐渐的, 汪染便从那杂货街, 走到了另一片闹市区。 她虽然容貌艳丽,但进城行走,特意施了术法, 因此旁人看她,也只略微惊~艳,可看过却又忘记了她的容貌, 只当她是个普通样貌的人,所以也不会招惹什么麻烦。 这闹市区中,酒肆赌坊茶楼比比皆是,热闹非凡。 汪染一路走过,走马观花,虽觉得有几分有趣,倒也不贪恋,只是扫了几眼便继续前行。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哄闹声,汪染回过身,便见两人抬着一个人从那赌坊中走出,将那人往深街小巷中扔了过去。 那人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布满黑血的孔洞,身体微微颤~抖,却气若游丝,并无什么动静。 周围的人似乎对这场景见怪不怪,只在最初的时刻围观哄闹,很快便散开了。 汪染本当那人是个赌徒,因为还不出赌债而被废了眼睛,可她的视线落在那人的脸上时,莫名的竟觉得有几分熟悉。 待那人被扔到暗巷,汪染才想起这人是谁,心中一惊,忙向着那暗巷走了过去。 暗巷中藏了不少乞丐花子,他们见汪染进来,一拥而上,可当对上汪染凌厉的眼神和腰间佩戴的长剑时,便觉出了不好惹,也都顺势退出了暗巷。 汪染来到了那瘫在地上并无声息的人的旁边,蹲下身,低低的唤了一声:“程纬?” 程纬并没有回应,他虽还清醒,可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 汪染看着他眼眶位置上的黑血,微微颦眉,只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程纬好歹是个修真之人,而这又是灵画派的地界,即使真的欠了赌债,一个轻身术便逃了,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莫名的,汪染想起了游既明。 在城门口,提起程纬时,他语气为难,显得好像自己被欺负一样。 可汪染总觉得,程纬发生这事,搞不好,就与游既明有关系。 虽说因为书页崩溃,《神女脚下的暴君》这本书的情节汪染并不知晓,可单是暴君这两字,就该知道这游既明并不是好相与的。 他并不像表面那般任人可欺,只怕也是个黑心的。 汪染的手轻轻的搭在程纬的手腕上,顺着脉门往他的体内送了一道真气。 可这真气便如泥牛入海,再无迹象和声息。 汪染的手抖了抖,起了身,离开了这里。 程纬只怕是活不长了。 看来,她以后与游既明相交,可要拿捏好分寸才行。 这个人,绝不是善于之辈。 汪染离开暗巷,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便打算回灵画派去。 汪染一路心思不定,程纬黑暗空荡的眼眶,总在她的脑中回荡,让她怀疑自己现在想要利用游既明的心思是不是与虎谋皮。 也许最后目的没有达到,还会被反噬。 她无端生出一身冷汗,再醒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偏离了主道,顺着某个暗巷早已走了许久。 汪染深知自己一时梦魇,险些生了心魔,忙收敛心神。 她正欲往来路回去,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正匆忙从前方的路口掠去。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汪染心中生疑,略一思索,便收敛气息,隐匿身形,远远坠在那人身后,悄悄的跟了上去。 汪染看到的人是点墨。 点墨只有筑基修为,汪染如今已达元婴,自是不需担心会被他发现。 点墨是谢清河的随仕,在原书中,他的笔墨虽不多,却一直很得谢清河的信任,而在现在这个世界中,在汪染与谢清河的接触中,她很清楚,点墨也得到了同样的信任。 这样的心腹之人,突然出现在这山下的灵田镇,而且还刻意避开他人,汪染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点墨最后进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汪染本想跟进去,可刚一落到门边,便感受到了围绕院落周围禁制的排斥之力,那力量与海棠阁周围的禁制一模一样,她知晓是谢清河的手笔,怕打草惊蛇,便退了回来,只飞落在高墙外的一处杨树上,躲在树干上,看向院内。 这房子从院外看很是普通,甚至带着股偏僻的穷酸气,可院内却种满了粉色的海棠树,汇聚成一片粉色的帷幕,将汪染的视线当了个结结实实。 她心中无奈,围着那院落绕了一圈,除了东侧是房屋背脊之外,其他三个方向全部被那海棠花给挡下了。 汪染凝心静气,想要偷听那院内声音,可因为禁制的关系,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端坐在树上,扶着树枝,眼巴巴的望着那院落内,只觉得眼前就有一个大秘密在等自己揭开,可她偏偏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一般。 “你在看什么?” “看那院子。” “想进去吗?” “嗯,想。” 汪染点着头,猛然意识到不对,转头去看,便见霍诚蹲在自己的左边,正冲着自己笑的一脸灿烂。 汪染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可随即意识到这是在树上,便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去势,并没有动弹。 霍诚默默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砸了咂嘴,满眼可惜:“师姐,你怎么不掉下去,我已准备好了英雄救美。” 两人独处时,霍诚便总有些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昨晚汪染已经习惯了,也不想与他多废话,便问道:“这禁制与海棠阁的一样,你既然能破海棠阁的禁制,想必这个也不是问题,你能带我进去吗?” 听了这话,霍诚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猛地涨的通红,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汪染颦眉:“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拍了拍脸,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轻咳了两声,虽看着汪染,却眼神游移,不自然的说道:“师,师姐若是求,求我,我便带你进去。” 汪染很冷静:“好,我求你。” 满腔旖旎心思就这么被汪染兜头浇了一通冷水,霍诚不乐意了,他拉了拉汪染的衣角,正色道:“你要认真的求我。” 汪染笑了笑:“你想我怎么求你?” 似是被这笑容迷了眼,霍诚的脸微微泛红,眼睛都不敢看汪染:“就,就……” 他话还未说出口,汪染猛地伸手,将他的嘴捂住,同时跟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汪染的视线落在门口,便见点墨走了出来。 她的注意力全在点墨身上,霍诚的骨头却已经酥了。 他虽然心里想与汪染亲近,可最多也只敢占个嘴上便宜,如今汪染离的这么近,那股冷杉清香格外明显,霍诚只觉得手脚都不受自己控制,身上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动都动不得了。 眼前是汪染绝美的侧颜,他看的是如此的清楚,连带这汪染眼角一颗极淡极淡的棕色小痣,他都觉得漂亮的让人身上心上都发烫,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仿佛再大力点就跳出了胸口。 霍诚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汪染。 待到点墨离去,汪染才松了手。 她退回去,正要跟霍诚继续讲条件,刚开口叫了句“霍诚”,就见一直没动的霍诚猛然翻身,整个人就直直的往树下掉去。 汪染一惊,刚探出头去看,就见霍诚稳稳的落在地上,他同手同脚的走到那高墙处,引出一丝魔气,往那墙上一点,那墙上的禁制圈阵,便现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漏洞。 霍诚转身,容颜俊朗,笑容沉稳:“师姐,请进。” 如果忽略他刚刚那同手同脚傻乎乎的模样,现在这一套下来,倒真是有些行云流水般的潇洒意味。 汪染微微勾了唇角,掩去笑容,从树上跃下,便从那禁制的空洞之中飞了进去。 两人落在院内,便见一个丫鬟端着一盘衣服,从那房子中出来,她转向一旁的水井处,打了水来坐在那里开始洗衣服。 汪染遁入了房内,霍诚在那站着盯了那丫鬟好一会儿,才跟上了汪染。 主屋内的装饰很是普通,只是寻常人家的模样,倒与那院落围墙很是相配。 床上坐着一个模样年迈的老婆婆,看着已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她头发散乱,纠结成团,面容完全隐藏在乱发之下,她整个人靠在床柱上,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向后磕着,口中低低的哼着歌。 她似乎嗓子受过伤,声音除了苍老之外,还有些嘶哑,可她哼出的歌,却很是好听,竟有点少女恋慕情郎的感觉。 汪染驻足,站在门口,看着这个人。 霍诚来到她的身后,低声说道:“她的骨龄只有40岁。” 那老婆婆唱完了歌,伸手拢了拢头发,摸了摸脸,又从一旁桌上拿起了一朵浅粉的海棠,细致的别到了头发上,面上露出温柔笑意,刻意放柔了声音:“我这样,好不好看?” 她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汪染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在看着汪染。 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她又问了一遍:“你看看我呀,我这样,好不好看?” 第135章 这样的视线和问话, 汪染几乎以为自己的隐身术失效了。 她往旁边迈了一步, 却见那人的视线方向并没有变, 仍是看着原来的方向,又问了几句后, 才满意的笑了。 因那人抬头,汪染看清了这老婆婆的半边脸,不知怎的,就觉得有那么几分的眼熟。 可她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只能暂时放下。 那老婆婆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母性的温柔笑意:“仙君,我们的孩子以后也会像你一样,成为神仙吗?” 她“呵呵”的笑了两声, 显得鬼魅又凄凉:“你怎么不来看看你的孩子呢?” “仙君”这个称呼,引起了汪染的主意。 她此时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人早已意识不清,疯疯癫癫的了, 只是这仙君和孩子, 以及被点墨看顾的这个情况, 让汪染觉得这人的过去不同寻常。 霍诚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他一个转念,意识到这是给谢清河上眼药的好机会,便凑到了汪染的身边:“师姐, 谢清河虽然看着年轻,可已经一百多岁了,这女人, 也许是他曾经的情~人,你看,她如今这幅模样,便知道,谢清河这人,绝对靠不住。” 汪染笑笑,不置可否。 原书中,谢清河这个人虽然病娇邪性,也有不少主动投怀送抱之人,但他却极度的情感洁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欲~望,从来没有经历过□□。最初的一次,便是在斑斓海谷用那蛇花解除蛊毒之时,因心潮涌动,在加上对女主并不厌恶,又有些好奇,才有了第一次的体验。 眼前这人定与谢清河有些关系,只是绝不会是那种关系。 这时,那女人已经又唱起了歌,低低的声音中,充满了与刚刚不同的哀怨。 汪染略一思量,觉得这人已经疯癫,所说的话旁人也只是如风过耳,并不在意,便主动现出身形,想试试看能不能从这人的嘴里问出什么来。 那女人并未注意到汪染的出现,她时而哭时而笑,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疯状。 汪染轻咳一声,那女人才怔愣了下,抬头看向了汪染。 她的脸上现出狂喜:“君君,是你吗?你来看娘了吗?” 可随即,她的脸上又露出戒备和怨毒的神色,冲着汪染伸出长长的指甲,摇摇晃晃的作势要扑过来:“你这贱人,是不是你迷惑了仙君,否则,他怎么会不理我呢?你竟敢来我这里,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霍诚轻轻一拂袖,那女人便重又倒回到了床上,她趴在床上,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低声的哭了起来。 汪染又靠过去问了她几句话,那女人也都只是哭,偶尔胡言乱语几声,并没有什么回应。 汪染无奈,便示意霍诚,离开了这里。 离了那院落,霍诚见汪染沉思着不做声,便主动开口:“刚刚那屋中,有一点奇怪。” 汪染看他:“哪里奇怪?” “那屋中,并没有镜子。”霍诚见汪染看过来,脸又有些红,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咳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女子爱美,屋里总有镜子的。” 汪染扫他一眼:“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霍诚涨红了脸:“师姐莫要误会,这是我娘告诉我的。” 汪染边走边分析道:“那人已经疯了,又爱美打扮,想等那个被称呼为仙君的人,若是在镜子中看到如今自己这般容颜残败的模样,只怕更要闹了,不放镜子,倒也是为她考虑。” 霍诚跟在她身侧:“会为他人考虑,这不像是谢清河的作风。” 汪染垂眸,可却觉得思绪纷杂,未知的事情太多,连一条线都抓不住,她加快了脚步:“这事暂时想不通,便先算了。” 霍诚跟上继续拍马屁:“师姐真是豁达。” 虽说知道霍诚的小心思,可如今见他这般活泛的模样,汪染本有些沉郁的心情,也好了些,她微微勾了唇角:“废话少说,你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上元的事情安排完后,我便去海棠阁找师姐,”霍诚说道:“我发现师姐不在,便跟灵画派的弟子打听了下,才知道师姐下山来这灵田城了,我便也来着找师姐了。” 他又红了脸:“也许我们之间的缘分命中注定,我在灵田城内没走多远,便见到了师姐,只是当时师姐在悄悄跟着点墨,我怕打扰师姐,便也一直没吭声,而是跟着师姐。” 缘分命中注定? 汪染挑了挑眉。 他们之间,可是虐文男女主之间的孽缘。 她本是这么想着,可对上霍诚殷切的目光,脑中的思路便转了个弯。 如今霍诚这幅模样,早已偏离了剧情,也破除了属于他的魔障,这虐文孽缘,应该也是解了。 霍诚得了与汪染独处的机会,又见这灵田城还算繁华,便鼓动汪染:“师姐,这灵田城晚上定会很热闹,不如我们待久一些,等到晚上,逛逛夜市?” 汪染正要拒绝,便见路旁卖纸伞的老大爷冲了出来,摆着手冲两人说:“这可使不得,这灵田城的晚上,会有恶鬼噬人,除了祭神之日,街上可是没有人的。两位是外来人吧,晚上可要关好门窗,千万不要出来。” 汪染与霍诚对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此处可是修仙门派的地界,虽说灵田城的人并不知道灵画派的真实情况,可也是受庇护的,怎么会有恶鬼吃人的事件? 霍诚笑了笑,有礼的问道:“老先生,我们夫妇是外乡人,刚来这灵田城,并不知道这事,老大爷可与我们细细说说?这恶鬼吃人之说,是从什么时候传开的?” 老大爷摆摆手,无奈道:“官人问这话,看来是不信这恶鬼之说。” 他看向汪染:“那恶鬼只吃貌美女子,官人妻子这般貌美,若是被那恶鬼掠去吃掉,只怕官人便要后悔了。” 似是担心他们不信,他又补了几句:“这恶鬼之事,自小老儿出生之前便有了,这么多年,灵田镇内时不时的便有女子失踪,据说是被那恶鬼吃了,连个骨头渣都没留下。唯一的例外,也就是柳家姑娘,她被那恶鬼抓去,虽活着回来了,但却疯了,整天念叨着会有仙人来娶她。可没几日,那姑娘再次消失了,这次,便再没能回来,想必那恶鬼被她逃了,又重新来抓她了。唉,造孽啊。” 汪染问道:“这柳家姑娘,是什么时候被恶鬼抓走的。” 老大爷眯了眯眼:“记不清了,许有二十多年了吧。” 他再次劝道:“虽说那恶鬼只吃未婚女子,但夫人这般貌美,还是听小老儿一言,要小心啊!” 霍诚温和笑道:“老先生放心,我们今夜便不出门了。” 他走上前,于那卖摊上细细的挑了一把鸳鸯游莲戏水的纸伞,将一粒碎银子放到了那老大爷的手里:“谢谢老先生提醒,这是伞钱。” 老大爷立刻推诿:“官人,这钱太多了,小老儿找不开。” 霍诚笑笑:“这伞得夫人喜爱,千金不换,这钱老先生只管收着便好。” 他看向汪染,脸上有种莫名的得意:“夫人,你说是吗?” 这又是在占便宜。 汪染见那老大爷一副紧张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伞:“老先生的手艺值这个价钱。” 她笑了笑:“我二人还有事要办,就先跟老先生告辞了。” 汪染不欲多留,往前走去,霍诚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还未走出几步,那老大爷已明了两人的心思,心中感念,便遥遥的祝了一声:“谢官人的赏钱,小老儿祝两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汪染脚步一滞,转头便见霍诚痴痴的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可她这一眼娇俏风~流,与其说是生气,更多的像是撒娇,霍诚见了,更加收不住满脸的春笑。 汪染有些气,不搭理他,提了劲气,加快了脚步。 霍诚也跟了上来,见她不搭理自己,便曲线救国,聊起了正事:“我们今日见到的那疯了的女子,会不会就是那位老先生说的柳姑娘?” 汪染也在想这事,闻言便说道:“按年纪算的话,有这个可能。” 她皱了皱眉:“位于灵画派的庇护之下,还能出这样的事,这灵田城,只怕藏了不少事。” 霍诚声音沉沉:“灵画派不干净,谢清河也不简单。” 他看向汪染:“师姐,你一定要小心。” 这话中的关心和回护满满,汪染对上他的眼,心中微动,蛊惑一般的点了点头。 霍诚立刻笑的没边,汪染瞪了他一眼,无奈的转头,任他再如何说话,也都不搭理他了。 汪染回到海棠阁的时候,谢清河正在屋中等她。 轻薄细腻的画纸扑在桌子上,谢清河拿着神蛇巫骨笔,正细细的勾画着那上面的海棠花。 他见汪染回来,便停了笔,转头看她:“你去哪了?” “我去了灵田镇。”汪染见他神情冰冷,不想此时与他杠上,便露了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找到血虹迷藤蛇花了。”谢清河收了笔,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汪染:“只是,那蛇花却解不了我的毒。” 银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异样的感情,谢清河盯着汪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如何用这蛇花解毒。” 汪染不笑了:“若是我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呢?” “染儿,你没有能和我谈条件的资格。”谢清河声音淡淡:“你不要忘记,你父母的性命,一直在我的手上。” 这是谢清河第一次这样直接的说出威胁的话语,汪染心中疑虑,只觉得,今晚的谢清河,似乎不太寻常。 他似乎心情也不太好。 这种情况,若和他继续谈下去,只怕不会有什么好处,汪染便松了口:“你何必如此生气,我只是想要,你为我画一幅画而已。” 闻言,谢清河睫毛微颤,看向汪染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这本是曾经谢清河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汪染主动,他可以得偿所愿,本该至少有点高兴才是,可他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奇怪,不见高兴,不见满足,反而显露出某种怪异的拒绝和排斥。 他的反应太过反常,汪染觉出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第136章 “无事, ”谢清河缓了神情:“你想画什么?” 汪染在他刚刚未完成的那画作上一扫, 过去搬了个椅子靠在床前, 她坐在椅子上,整个后背靠在床柱上, 微微抬眼:“你画吧。” 她这一眼含着妩媚风~情,整个姿势中透着慵懒,虽说看着动作随意,但谢清河一眼看过去,便起了作画的兴致,也不多言,拿起神蛇巫骨笔,便在刚刚的那张画纸上继续落笔。 汪染见他笔锋行云流水一般的迅速, 微微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道:“想要解御虚灵蛊的毒,需要等到月圆之夜毒发的时候, 才可以。” “八月十五已过, 你还需要再等一年。” 谢清河笔锋微顿, 他头也未抬, 声音平静:“每个月圆之日,我都会毒发,无需等到明年的八月。” “再过两日便是月圆之日, 你来我房间帮我解毒即可。”他问道:“可需要我准备什么?” 汪染微微一愣,她当初看书之时,看到月圆, 便默认成了只有每年八月十五的那天才会毒发,而书中也只展现了一次谢清河毒发时的场面,并未明写日子,以至于汪染并没有料到这毒竟然是按月发作。 若是自幼时起,每隔一月都要忍受这样的痛苦,也难过谢清河如今会是这样的冷漠性格。 这样的错漏本该引起怀疑的,可不知为何,谢清河并没有追问。 他似乎并未在意这一点,只专注于手中的画作,眼神是难得的温柔,仿佛在为心中的爱人描摹画眉一般。 屋中一时安静无话,汪染略有些无聊,微微抬眼,却也只能看到那画纸上的娇柔的海棠花瓣,半点看不到画了多少的自己。 “不要乱动,”谢清河抬头,看了汪染一眼:“我在画你的眼睛。” 汪染撇撇嘴,心道明明书中写着你画画是心随意动,手法快的很,给女主画画没一会儿就出一张的,怎么现在真到我画画反而走成了慢速的写实派? 这样等下去,都要睡着了。 虽然心中腹诽,汪染仍然老实的收了眼神,重新又保持起了刚刚的姿势:“可以了吗?” 谢清河这才满意,落笔之前,他莫名说道:“这几日,你不要出去乱走,就在屋内待着。” 汪染心里并没答应,嘴上却答应的好好的:“我知道了。” 两人之间,又无话了。 这种气氛是有些诡异的,这样刻意的冷遇,并不符合谢清河一贯的作风。 汪染在脑中盘点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也未想通,谢清河如今的态度转变是因为什么。 她唯二所做的特别的事情,便是背着谢清河跟上元弟子一起拜见龙蜀峰,以及去了山下的灵田镇。 可谢清河对这些事,一向都不会在意,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他更倾向于冷眼旁观,并不在乎。 汪染靠着床柱,姿势也有些舒服,如今这样心思飘空,迷迷糊糊的想着,不知不觉,她的眼睛便闭上了。 和缓规律的呼吸声中,谢清河停了笔。 他抬起头,看向睡着的汪染,眼中头一次出现了犹豫,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觉得苦恼。 良久,谢清河眸中重新归于平静,他低下头,拿着笔,在那副画的右上方,题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他收了笔,缓步来到汪染的身前,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怀中的人很轻,轻的仿佛一松手就会飞走一般,似是突然被抱起有些不舒服,汪染在他的怀中轻轻的扭动了一下。 谢清河动作微微一滞,缓缓的将汪染放在床上,扯过一旁的羽丝被,便给她盖上了。 汪染睡着的时候,脸上有一种不为人察觉的天真,似是纯净到未曾沾染过这世间的一切污垢。 谢清河低头看她,仿佛被蛊惑一般,慢慢的将左手伸了出去,轻轻的在她的脸上,碰了一下。 随即,他就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迅速的收回了手,敛去了一切的心思和神色,离开了汪染的房间。 第二日。 龙湘君一早就来到了海棠阁,她并未去找谢清河,而是来到了汪染的门外,从腰间取了一个储物袋,兜头倒出了不少黑色飞灰。 “汪染,你出来!”龙湘君喊道:“昨夜,你是不是又勾~引师兄了?” 因为谢清河并不在海棠阁,龙湘君才敢来此如此待放肆,但是她知晓这海棠阁被谢清河布下了禁制,不敢直接推门闯入,便也只能在外面挑衅汪染,想要激她出来。 龙湘君本来就不喜欢汪染,但因为谢清河归束,最初的那几日,她没有见到过汪染,自然无暇找汪染麻烦。可昨日,先是父亲夸赞汪染美貌,而后她又听说谢清河在汪染屋内待了很晚才离开,心里便憋不出气了。 她一把火将那山上的朝颜都烧成了灰,打听谢清河已经离开后,便来这里挑衅汪染,想要激她出手。 可龙湘君对着屋子喊了半天,累的都有些微微气喘,汪染还是没出来。 她更觉得气,歇了一会儿后,又大骂了起来。 正院主屋内,谢清河站在桌前,一派悠然,正在作画。 龙湘君的声音,不时的便会传进来。 点墨犹豫了下,上前道:“公子,汪仙子并不在海棠阁内,就任龙小姐对着空屋子这么喊下去吗?” 谢清河面无表情,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中的神蛇巫骨笔上:“我这笔,用了这许多年,也该换换了。” 他抬起头,听着耳边传来的零星句子,轻薄的笑了笑:“她若有力气,便让她多喊一会。” —————— 汪染一早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被子,才意识到昨夜自己竟然睡着了。 汪染起了身,便看到桌上放着谢清河昨日完成的画。 那是一副美人春睡图,娇艳的海棠花下,宫装女子正悠然入睡,她的衣服上,身上,都落了零星的海棠花瓣。而那女子的容颜,却被那花枝遮挡,只露出了小半个下巴。 昨晚那么凶的说要画自己的眼睛,眼睛呢?明明连脸都没有画! 虽说心里有些气闷,但这画确实是出自名师之手,以后也许会有用处,她盯着上面谢清河的落款看了几眼,便小心的收了起来。 她简单的收拾了下,便出了门。 虽说昨夜谢清河让自己老实待着,但汪染却并没有要听的意思。 灵田城的事情很是诡异,还可能与谢清河有关系,她不能就这么放过。 往常汪染在外行走,必然会有灵画派的弟子过来搭话、装偶遇或者送花,可许是因为昨天她说了与谢清河的赏月之约,今天并没有人再主动过来。 汪染便主动出击,路上碰到人,便会过去,与他们多聊上几句。 她的问话,多是集中在谢清河的身上,偶尔才会问两句灵田城的事情。 一番交谈下来,汪染发觉自己不能再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便避开了其他人,寻了一处幽静的溪谷前,靠在溪边的树干上,安静的思考。 这些对话中,多是汪染已知的信息。 谢清河从小在这灵画派中长大的,师从他的舅舅悬棋上人,悬棋上人只他一个弟子,常年闭关,普通弟子几乎见不到他。 至于那灵田城的恶鬼之说,这些弟子都不知晓,听汪染这么说,也都说是凡人愚昧无知,庸人自扰,无端编出来唬人的。 除此之外,汪染还听到了归博海的消息。 归博海这个人,多年前曾与汪染见过几面,他很是护着龙湘君,汪染对他这个人,并不喜欢。 顺带听来的信息,便是归博海被派出执行任务,已有两三年未曾回来了。 这些消息,都没有什么用处。 汪染的手,轻轻的拨着溪水,感受着手上涌动的凉意,细细的盘算着。 那蛇花无法直接解毒,汪染也有所猜测。 原书剧情中,因女主就在身旁,虽说做了些看似与解毒无关的事情,但却自然而然的解了那蛊毒。 昨日谢清河问她,汪染便知道,这世上,只怕只有她知道真正的解毒之法。 汪染也曾考虑过,是否要做什么手脚,可实际上,书中提到过,那御虚灵蛊虽然让谢清河备受折磨,却也是他的保命符,能在他垂死之时强行回命,而只有解了蛊毒,才能除掉这一层保护。 看来还是得按原计划走,她需要让龙蜀峰知道谢清河的人面兽心,让他知道他对龙湘君做的事情,引两人反目才行。 至于那灵田城的疯女人,现在倒还不算太紧要,也许等之后扳倒了谢清河,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汪仙子怎么寻了这样一个好地方,本座在灵画派多年,可还未曾发现灵画派有这等好风景。” 汪染回神,忙起身冲着来人行礼:“龙掌座。” 龙蜀峰眼神温热,笑的慈爱:“灵画派这许多弟子与我行礼已经教我烦了,汪仙子不必多礼,本座只是碰巧看到汪仙子在此,想与仙子聊上几句,希望仙子不要将我当长辈,过于拘束。” 汪染本想行礼应是,听了这话,便硬生生的止住了:“汪染明白。” 虽说不拘束,可龙蜀峰是一派掌座,比上元宗主陶会成名还要早,也比陶会年长,汪染见他,便也当做陶宗主一般敬重,不太敢放肆说笑。 许是看出了汪染的拘谨,龙蜀峰笑着坐了下来,他示意汪染也坐下,便说道:“我来找仙子,也是为了我那女儿。” 两人都坐下后,气氛便和缓了些,只是汪染也很是注意,与龙蜀峰保持着距离,不敢靠的过近。 龙蜀峰的视线落在悠悠溪水之上,似乎只是一个担心女儿的父亲,慢慢的说道:“湘儿这丫头,从小就要强,她又对清河很是看重,你是谢清河第一个被邀请入住海棠阁的女子,又是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子,湘儿自知比不过,便会使些女儿家的小性子,还希望仙子能够多担待些。” 汪染忙接了话:“龙仙子貌美,我自是比不过。” “你莫要说这话来哄我,我虽年长你些,但还未老眼昏花,谁美谁丑,我还分不清吗?”龙蜀峰忽然转过身,拍了拍汪染搭在溪石上的手:“自然还是仙子你更漂亮。” 第137章 汪染一怔, 她还未来得及有反应, 龙蜀峰便极其自然的收了手, 神态详和:“灵画派的人因为作画的缘故,一贯喜爱美人, 如今仙子到来,之前对湘儿献殷勤的弟子便都向着仙子围了过来,湘儿气盛,便好使些女儿家的小性子。” “今天早上,那满山的浅紫朝颜尽皆被湘儿焚去,我听说,她又去海棠阁跟仙子挑衅,”龙蜀峰叹道:“也怪我平时太过娇惯她, 还希望仙子不要怪罪。” 汪染拱手行礼:“龙掌座放心,龙仙子为人直爽,我很是喜欢, 又怎么会怪罪她。” 假的。 汪染内心默默的接了一句。 她不惹我还好, 若是再敢对我动心思, 我可不会如十年前那般, 如此轻易的放过她了。 龙蜀峰露了笑:“汪仙子如此大度,龙某惭愧。” 汪染只是笑笑,并未应答。 龙蜀峰接着问道:“汪仙子来灵画派已有几日了, 可对画画感兴趣?” “我?”汪染未料到这问话,假装吃惊的时候快速思考了下,才回答道:“幼时父母也曾请师父教过我, 只是我天赋不佳,未曾有什么进益。” “也许是师父未能因材施教,我观仙子面相,是有灵气之人,”龙蜀峰起了身:“若是仙子不嫌弃,我可以教仙子。” 他自嘲的笑了笑:“在灵画派中,这些弟子都敬着我这老头子,敬便远之,如今遇到仙子,我难得的有个能说话的人,还希望仙子不要拒绝。” 这话说的,便是不容得汪染拒绝了。 汪染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眉目微敛,起身的时候,恰巧避开了龙蜀峰伸过来拉她的手,刻意往后退了一步,虽保持着距离,但却笑着答应了这教画一事。 她也想要利用龙蜀峰,现在就将关系弄的太僵,对她并没有好处。 龙蜀峰露出笑意,一挥衣袖,便在这溪水前,现出了两个画架,周围物事一应俱全。 他示意汪染向前,将手中笔递给汪染:“这景色甚好,今日就教仙子画这溪流之景吧。” 汪染点头,拿起画笔,并不多说,观一观景,思考下构图,便落了笔。 龙蜀峰画了几笔后,视线便一直落在汪染这边。 他似乎是在看画,又似乎是在看自己,汪染虽不明确,可心里那点的不舒服,却一直无法被她完全忽略。 “龙掌座,”汪染主动的开了口,她露出笑脸,显得温柔和顺:“我听说,龙掌座很爱龙仙子的母亲,也很保护她的存在,修真界中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虽然她已经逝世,提起掌座的伤心事不太好,可汪染实在是有些好奇,那能够让掌座如此动心的女子,到底是何种风貌?” 龙蜀峰面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悲伤,他叹了一口气:“都过去了。” 他抬眼看向汪染:“灵画派的人,并不会主动提起湘儿那逝去的母亲,这些事,都是谁与汪仙子说的?” 汪染笑的自然:“身在修真界,在外游历的时候,总会听到些传言。” 她放柔了声音,眼中如含春水:“能得掌座如此爱意,我对那女子,可是羡慕的很。” 龙蜀峰满面笑意:“她是凡间女子,无法修行,湘儿出生的时候,她便因难产而死。我虽还记着她,但确实不愿多谈她的事情,一个是不想自己沉溺于过往的伤心之事,一个是也是怕惹的湘儿伤心。” 他顿了顿,才说道:“她姓柳,是个温婉美好的女子。” 说道这里,似是因为提起了伤心事而不愿多谈,龙蜀峰便住了口。 听到这姓,汪染心中闪过些什么,她看出龙蜀峰的态度,并没有追问,而是顺势赞美了几句两人的爱情,之后就将那话题转移到画画上面了。 汪染于这画画一道上,虽说不是谢清河那般惊才艳艳,但幼时也用心学过,并不算太差,只是她并不打算跟着龙蜀峰继续学下去,便随意画了几笔,便挑起话头,说自己并无天赋,又还与蒋灵贞有约,便告罪离开了。 似是因为提起了旧日爱人,龙蜀峰后来的情绪一直有些沉,只有在教汪染画画的时候才有些兴致,如今汪染要走,他也不留,点点头便离开了。 汪染一直到进了雅苑之后,脸上的笑才彻底的放下。 她来到雅苑院落中的池水前,细细的冲着自己的手,心里骂道:老色鬼。 汪染不傻,这龙蜀峰刻意的亲近表现,假意自然的身体接触,完全是对她起了那方面的意思。 汪染本来是不确定的,只是龙蜀峰提起教她作画,她便觉得不对劲,果真,即使是在她刻意提出龙湘君的母亲时,龙蜀峰也没有放弃作画过程中偶尔的身体接触,甚至还表现出一副过去深爱之人已经逝去,自己想要努力放下的模样。 这要是对付不谙世事的寻常女儿家,只怕立刻会被这样一个强大深情又拥有伤痛的男人给俘虏了。 龙蜀峰似乎也深谙此道,表现的确实很引动人心,可惜他遇上的是汪染。 至于那深爱之人,只怕也是骗鬼的。 但这一次,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汪染问起龙湘君的母亲,目的是为了看龙蜀峰对自己是否别有用心,可倒是被她挖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龙湘君的母亲姓柳。 而昨日她在灵田城遇到的疯女人,当时她便觉得有几分眼熟,如今细细想来,倒是与龙湘君的样貌有那么几分相似。 四十岁的年纪,也对的上。 若那疯女人便是那老大爷口中的柳家姑娘,只怕这灵田城所谓的恶鬼吃人之事,便是龙蜀峰这色鬼在作祟了。 至于谢清河,那疯女人被点墨看顾,只怕他也是这事件的知情~人和参与人。 真是污~秽! 她洗净了手,有些愤愤的摔着水珠,抬头的时候,便看见了霍诚。 他腰间配着一把玄剑,正靠在汪染正前方的柱子上,抬目远望,侧颜潇洒俊美,和着日光阴影,无端引人心动。 汪染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前方什么都没有,微微勾起唇角,却是装作没看见他,径自去了蒋灵贞的房内。 霍诚摆着造型,打着腹稿,眼睛都没敢往汪染那边看,只等着她看到自己再顺势搭话,创造偶然。 可他站了好一会儿,就听到成滨怯生生的声音:“霍师兄,汪师姐已经走了。” “走了?”霍诚回神,看向成滨:“她来雅苑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没说一句话就回去了?” “汪师姐去了蒋师姐那,”成滨斟酌着用词:“师姐来这里,应是有正事要办。” “找我就不是正事了?”霍诚横了成滨一眼,伸展了下因摆姿势而僵硬的手臂:“成滨,你这方法不行,没用,还不如我主动去找师姐,那样还能说上几句话。” “我去蒋师姐门口等。” 霍诚撩下这话一溜烟就跑了,留下成滨在原地小声嘟囔着:“画本上这招明明挺管用的啊。” 汪染去找蒋灵贞,主要跟她聊了聊灵田城的事情,她省略了那疯女人的事情,只提了那恶鬼之说,说自己怀疑灵画派内部有问题,并没有明说自己对于龙蜀峰和谢清河的怀疑。 蒋灵贞神色淡淡,说昨日霍诚也找她谈了这事,她已将此事传信回上元宗内。 该说的都说了,汪染也没有多留,便告辞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汪染一抬眼,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霍诚。 他似乎有些无聊,嘴里叼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狗尾巴草,斜靠在门前的一棵树上,百无聊赖的模样,透着股风~流痞气。 一见汪染出来,霍诚眼睛一亮,便冲了过来:“师姐,你来了。” 汪染扫他一眼,只淡淡的应了个“嗯”字,说道:“我要走了,别跟过来。” 这话一出,霍诚立刻蔫了,他像是个被训斥被丢弃的小狗一般,虽想围着汪染摇尾巴撒欢,可是又不敢,只能可怜兮兮的停了脚步,眼巴巴的看着她。 汪染心硬如铁,并没有搭理他,便离开了雅苑。 当日在北阳城,她一时冲动,跟霍诚告白了,虽说汪染后来也觉得有些后悔,可不管因为什么,她的心里,总还是想护着霍诚的。 羿伊尘的出现,让汪染知道,谢清河这件事中,绝不能将霍诚给牵扯进来。 这几天,她想的越发的清楚。 羿伊尘口中说是要与汪染做游戏,让她在灵画派待上三年,可实际上,他的目的,却是让汪染杀了谢清河。 羿伊尘心里清楚,汪染不会心甘情愿的待上这三年,尤其是在他告诉她谢清河所做的事情之后。 他从最开始,就拿捏好了汪染会杀死谢清河的这个心态。 汪染不知道为什么羿伊尘不亲自动手,也许他享受着那“将自己引入黑暗堕~落”的感觉,也许他自己有什么限制,但谢清河这个被杀目标,绝不是随便选择的。 宣玺的身体,是被羿伊尘占用的,他还曾对着昏迷的霍诚夸赞“这样好的身体”,如今,他又想让自己杀死谢清河,似乎,羿伊尘的目标,是这些虐文的男主们。 谢清河汪染不在乎,她虽然不想让羿伊尘得偿所愿,但她仍然想要杀了谢清河,只因为这个人活着,对于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是危险。 但汪染想要保护霍诚。 如果霍诚也可能会是羿伊尘的目标,那么在谢清河的这件事里,她不能将他扯进来。 身为男主的霍诚可以杀死别的男主,这意味着,他同样可以被其他的男主杀死,虽然他与谢清河同是元婴境界,可谢清河根基更深,此处又是灵画派的地界,真要对上的话,若是别有用心的羿伊尘插手的话,二人之间,生死不定。 汪染不想拿霍诚冒险。 因此,她便只能冷着他,让他知难而退。 汪染回海棠阁的路上,听闻龙湘君因火烧朝颜之事,被龙蜀峰训斥,罚了闭门七日,她面上淡淡,心里也不太在乎,唯一的想法,便是龙湘君被关了禁闭,自己的耳边,便可以清净些了。 虽说并不在意龙湘君那些小孩玩闹一般的计量,可就算是只苍蝇,总在耳边嗡嗡的叫着,也是会招人烦的。 这样的结果,倒也省心。 汪染回了海棠阁后,便闭门不出。 当天夜里,霍诚来了一次,却直接被汪染扔术法扔出了门,他以为汪染生气,便不敢再偷偷闯入,只得白日里寻的闲时候在海棠阁周围转悠,期待偶遇。 第二天,汪染没有出门,她一直在屋内,潜心的修炼。 第三天,便是月圆之日。 第138章 直至黄昏, 日斜西山之时, 汪染才从自己的房间内出来, 进了主院,来到了谢清河的房间。 房间中, 只有谢清河一人。 与往日的精心装扮不同,今天的谢清河,只穿了宽松舒适的卧袍,头发只用一只海棠枝松松的挽起,少了些平日里的华贵气质,因为清白的脸色,看着更多了几分病弱。 他见汪染到来,也不多话, 而是引她来看那放在桌子上的紫藤迷虹蛇花。 那蛇花浑身枝叶漆黑,如同一棵盘根错节的小树一般,在最顶头的位置, 长了一个惨白色的蛇头形状的花骨朵。 因为感受到人气, 那花骨头一颤一颤的, 仿佛要张嘴咬人一般。 这蛇花长相可怖, 与当初书中的描写,倒是相差无几。 谢清河开了口:“我们要如何解毒?” 汪染将椅子拖的与那蛇花远了些:“不急,要等到月亮出来才行。” 谢清河并无异议, 而是说道:“月现之时,我体内蛊毒异动,痛苦难忍, 你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最好现在告诉我。” 汪染垂眸想了想:“多的倒没有。” 她抬头笑了笑,眼中滑过狡黠:“谢清河,我也同是元婴修为,你若是有什么不规矩的,可别怪我动手。” 谢清河一怔,冷冷道:“你莫要高看自己。” 这话的意思,便是谢清河不屑于对汪染动手,也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心思。 在原书中,解毒之日,便是谢清河与女主第一次享受鱼水之欢的日子,汪染虽不知那蛇花是否有催情的作用,但该做的防范,该说的提醒,还是会提前做好说好的。 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汪染起了身,来到了那蛇花的近前。 她伸出食指,用灵气劲力在上面划了一道口子。 那蛇花闻到血腥味,枝节异动,便想要向汪染的手扑去。 汪染一手包覆灵力,抓住那蛇花根枝,便将自己的手指,递到了蛇头形状的花骨朵跟前。 花骨头绽开了一个小口子,蛇信一般的花蕊伸了出来,然后那花猛地向前,将汪染的手指吞噬了半个,贪婪一般吸食着汪染的血。 汪染任那蛇花吸了一会儿,才按住蛇花,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那蛇花似乎并不满足,枝叶颤动,交织间似乎发出蛇的嘶嘶声,向着汪染这边探头。 汪染转过身,又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 那蛇花闹了一会儿,便安静了,似是因为吸食了鲜血,原本苍白色的花骨头上,竟现出了红色的蕊线。 谢清河观汪染动作,问道:“还要喂几次?” 汪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声音淡淡:“一炷香一次,到月亮现出,大约还要五次吧。” 她看向谢清河,解释道:“若用蛇花直接吸食解毒,它会吸食你的精血,而非蛊毒,在蛊毒未解之前,你便要血尽而亡了。” 谢清河眼神淡淡:“在你之前,我也曾用过其他人代我献出精血,而后再让蛇花为我吸除蛊毒,可即使这样,我身上的毒,仍然未解。” 汪染声音笃定:“若是蛇花吸食了我的血,必然能为你解毒的。” 谢清河皱眉:“为何只有你可以呢?” 汪染清淡的一笑:“也许是我体质与你相合吧。” 虽是虐文,但好歹是男女主,这体质能不相合吗? 不相合,不帮着解毒,这剧情还怎么发展下去呢? 不过,汪染也不是全然付出没有回报,这蛇花是当世名株,极其难寻,这番解毒下来,她虽损了精血,但能换的一副百毒不侵的身躯,倒也算捞回了点回报。 但这事,谢清河自然是不清楚的。 虽说汪染是因为父母受制,才做的如此地步,可谢清河的心里,难免还是有点异动。 尤其是在听到她那句“你我体质相合”。 他垂了眼眸,敛去神色,靠在床上,看向汪染,似是无意般问道:“我听说,前两日,龙掌座要教你作画。” 汪染笑的自然:“龙掌座待我很是亲切,并不拘礼,因觉得我有些灵气,便主动提起要教我作画。可惜我愚钝不堪,画的并不好。” 谢清河清淡的唇勾起,更衬的他脸色如雪:“你于画道上有灵气?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话堵的汪染一滞,她心里思考着谢清河的意图,说道:“你心里清楚,龙湘君和我关系不好,在这灵画派生了些事,如今上元宗的弟子也在,龙掌座应该是想要宽慰我,才这般说话的。” 汪染声音顿了顿,继续试探:“他教画的时候,与我说起了龙湘君的母亲。听龙掌座所言,那女人温柔美好,虽是凡人,却曾是他毕生所爱。我看龙湘君年纪不大,谢清河,你应该见过她的母亲,可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为何会对她感兴趣?” 汪染笑的无奈:“离月圆还有些时间,便寻些话题聊聊。” 谢清河目光审视,利剑一般逼近汪染,见她目光坦然,便应了她的话:“她确实是个凡人,至于是否温柔美好,我与她接触不多,并不知晓。” 他顿了顿,问道:“师父可说了她的名字?” 汪染应道:“名字没说,龙掌座只告诉我,她姓柳。” 谢清河眼睛微眯,嘴角溢出一丝笑,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感叹:“他也就只记得这姓了。” 谢清河淡淡道:“那女子,很喜欢海棠花,最爱的,便是浅粉色海棠。” 汪染立刻想起那疯女人所在的院子里,那满园的浅粉色海棠,洋洋洒洒,汇成了一片花海。 汪染犹豫了下,又往下问了一句:“她对你,是特别的吗?” 这话,其实问的有些逾越了,毕竟那姓柳的女人,名义上是谢清河的师母,是龙湘君的母亲。 谢清河似乎有些惊讶,他未料到汪染如此问话,眼神猛然变冷:“区区凡间草芥之女,我又怎会看上!” 谢清河的身上心中,便自带了这样一种清高,仿佛自己和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都受到了侮辱一般。 他是看不起其他人的。 因为看不起,所以草菅人命的时候,也不觉得是在杀人,而是在踩死蚂蚁。 也怨不得汪染多想,毕竟,那女子虽然疯了,可如今却活的好好的,还有院子住,有丫鬟照顾,有点墨看顾,这明显是谢清河的布置,若不是他对那女子有意,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做这样的麻烦事。 谢清河对汪染也起了怀疑:“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汪染却起了身:“这蛇花该喂血了。” 这一次,这蛇花吸食了更多的血液,汪染感觉头有点发晕,身上也失了劲力,她回来坐到椅子上,几乎是有些脱力的靠在那柱子上,嘴唇也泛起了苍白之色,声音中透着几分虚弱:“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再过一柱香,你叫我醒来吧。” 谢清河盯着她:“你这样,是想回避我的问题吗?” 汪染虚弱的勾了勾唇,似是嘲讽:“你刚刚问我什么?” 她坦然的与谢清河对视,眼眸亮的惊人,虽透着疲惫,却不见半分假意和伪装。 谢清河与她对上目光,不知怎么的,却被她苍白的脸色,吸引住了视线。 汪染是很美的,这从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可今日,汪染这般虚弱苍白的模样,不知为何,却让他更加觉得美的惊心动魄,移不开眼睛。 谢清河终开了口:“没什么,你睡吧。” 汪染冲他感激的笑了笑,靠在柱子上,闭了眼。 她心里窃喜,这幅大眼睛装无辜的模样,果真没有白练,竟然把谢清河给忽悠过去了。 果真男人都是一样,一旦女子装柔弱,便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以柔克刚,便是这样的用法。 背后的柱子硬的很,硌的汪染并不舒服,她本来提着精神,并不打算真睡过去,可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不知怎么的,便睡着了。 谢清河一直在看着汪染,察觉到汪染的呼吸渐渐平稳,额间的紧皱松了下来,便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自己的面前睡着。 毫无戒备。 明明曾经她对自己是那样的排斥和剑拔弩张,甚至于现在她愿意做这一切,也是因为自己的威胁,可现在,她仍然可以这么放松的睡着。 这是谢清河做不到的。 他收回了目光,靠在床上,思绪第一次飘的很远,很散。 之后,汪染又喂了那蛇花四次血。 最后一次的时候,那蛇花极其贪婪,咬住汪染的手指不放手,在她强行抽出来手指后,还不满足,竟然猛地窜起,紧跟着一口咬到了汪染的手腕上。 汪染的手腕被咬破,那蛇花吸了几口血后,才恋恋不舍的松了口,不动了。 此时,圆月已现,靠在床上的谢清河,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抖动,显然蛊毒已经发作。 他似在极力忍耐,可脸上的薄汗和苍白的嘴唇,已经显露了他此时的痛苦和虚弱。 这还只是蛊毒发作的开始,疼痛难熬,不及之后的百分之一。 汪染其实也已经很虚弱了,但她未防意外,还是勉力支撑,上前扶起了谢清河:“可以解毒了。” 谢清河被她扶在椅子上,任汪染将他的手腕划破,递到那蛇花面前。 她轻声说道:“可能会有些痛,你忍忍。” 谢清河想说,他活着这一百来年,忍受的痛苦要远比这大的多,又怎么会怕这点微末的疼痛。 可他话出了口,却变成了:“若是你想,你也可以等我痛苦至极的时候,再给我解毒。月圆之夜长的很,解毒早些晚些,都是一样的。” “放心,你的痛苦,就快要结束了。” 汪染声音温柔,似是一把小锤子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了谢清河的心上,不痛,却痒。 他微微抬头,便见汪染白皙的脖颈,青色可爱的血管,让人有想要一口咬上去的冲动。 谢清河微微往前坐了下,便看到了汪染的脸。 她神色专注,一直盯着正冲谢清河的手腕吸食的蛇花,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脸上也露出了疲惫,显然耗费了不少精力。 明明这模样不及她明艳装扮之时,可谢清河就是觉得极美,他真想拿起画笔,将她的美丽,永远留在画纸上,永远的封存。 手腕上传来微弱的刺痛感,与之相对的,身上更加让人难过的痛意,却开始缓解。 谢清河一直盯着汪染,只觉得心底深处,忽然涌动出隐秘而急切的渴望,让他陌生,可又想要顺从。 身上也泛起了热意,谢清河的视线,落在了汪染苍白泛青的唇上,只觉得喉咙发干,莫名的觉得有些渴,而汪染的唇,却似能让他解渴的一汪清水。 不知被什么蛊惑,谢清河微微站起了身,吻上了那冰冷的没有血色的唇。 汪染没有躲。 第139章 此时蛇花吸毒正到关键时刻, 汪染不敢动。 她不动, 也不回应, 只一双淡淡的眸子,看着谢清河, 并没有什么喜怒神色,仿佛只当他是个死物。 谢清河本来心绪昏沉,可一抬眼,便对上汪染没有表情的脸,他顿了顿,意识到如今的情况,便重又退了回来,镇定心神。 汪染并不看他:“这蛇花会有些催情的作用, 但没关系,再等一会,这毒便吸完了。” 此时, 那蛇形的花骨头已经几乎要化为全黑色, 枝叶也开始萎靡。 谢清河静心凝神, 低低的“嗯”了一声。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 汪染松开了谢清河的手:“好了。” 她擦擦头上的薄汗,有些脱力,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视线所及之处, 便见那桌上的蛇花,已经干枯而死,消散成粉。 谢清河已经在闭目调息, 汪染见他半响没有动静,便想着要回去休息。 她喂了那蛇花太多的精血,又撑着为谢清河护法解毒,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随时就能够倒下了。 刚迈了两步,汪染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被冷汗浸透一般,眼见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汪染没怎么犹豫,直接往前两步,就倒在了谢清河的床上。 反正谢清河现在也用不上,不用白不用。 汪染生生的睡了两日,才缓了过来。 谢清河也花了近两日的时间,来调息身体。 虽说海棠阁是谢清河所处的居所,可消息也不是全然的密不透风,尤其是有个有个对这里分外关注的龙湘君在。 这两日里,龙湘君顺利突破,已达金丹,因为此,龙蜀峰也解了她的禁足。龙湘君本来高兴的想来找谢清河告知喜讯,却被点墨给挡了回去。 这种情况,是很少发生的。 而龙湘君打听之后,才知道谢清河和汪染已经在房间内,待了有一日没出来了。 她心中气急,虽觉得师兄不会辜负自己,可对那没皮没脸总想要扒着师兄的汪染,却是恨不得食其肉咬其骨,当下差点就要冲进了海棠阁,还是点墨搬出了谢清河的禁制来给拦住。 但经过这一闹,灵画派上下都知道这事了,对他们的情况纷纷猜测,一时间各种八卦起飞。 成滨自然也是听说了,他看看旁边的霍诚,见他轻轻笑着并不着急的模样,凑过去问:“霍师兄,你不担心汪师姐吗?” 霍诚淡淡的笑着:“放心,她没事。” 看霍诚这幅笃定的模样,成滨便信了。 他曾是霍诚身边的小童,自然知道这位天子骄子的能力,很清楚他既然如此表现,那定是通过了什么法子已经验证了事实。 否则,以他这幅性子,只怕会掀翻了海棠阁。 霍诚确实亲眼见证,他听到消失的时候,便再次潜入了海棠阁,虽说是在谢清河的房间中看到了汪染,但霍诚一眼就辨别出两人皆处于内息调养中短时间内不会醒来,谢清河自是不会有什么不轨的活动。 虽说这样,可见汪染睡在谢清河的床上,霍诚总归是心里不爽快,想想便进了房间,将汪染从床上抱了起来,送回到了她自己房间的床上,又给她输送内息,助她调养了下,这才离开。 汪染醒来的时候,看到熟悉的床帐,稍微有一丝恍然。 她起了身,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不知道谢清河如何了? 汪染走出门去,刚到谢清河的门口,便对上点墨惊愕的眼:“汪仙子怎么从外面回来?” 仅这一句话,汪染就猜出了自己在房中醒来的原因。 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霍诚搞的鬼了。 她有些无奈,嘴角却禁不住的翘起,看向点墨:“我醒了后便想出去走走,当时门口并无人守着,自是没有注意到我。” 眼见点墨还要问话,汪染先开了口:“开门进去吧,谢清河也该醒了。” 她这话音一落,眼前的门便被推开了,谢清河迈步出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蓝色的冠袍,手中一把折扇轻摇,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虽还是白发瘦弱,可以前身上所带的病弱和病气,全都一扫而空。 点墨立刻跪了下去:“恭喜公子得偿所愿。” “起来吧。” 谢清河声音淡淡,向着汪染一步步的走来:“我的毒已经解了。” 他顿了顿:“你若是想立刻灵画派,我不会拦你。” 即使谢清河如今想要放过她,汪染现在被羿伊尘逼着,也是没有办法轻易立刻的,她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我想再多留一段时间。” 谢清河点点头,并不多说。 他的身后,点墨走上前:“公子,昨日,龙小姐突破金丹了。她想来找公子庆祝,知道了您和汪仙子同处一室的事情,生气走了。” 这话若是旁人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曾经快看了全本书的汪染,却很明确的知道,点墨想要给谢清河传递的信息,是龙湘君已经突破金丹这个事情。 在原书里,龙湘君突破金丹,就意味着她离死不远了。 只十年的时间,龙湘君便已经从练气期突破到了金丹期,这放在修真界中,也是个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只因为这样的修炼速度,是只有天资绝佳之人才可以做到的。 只是汪染很清楚,龙湘君能突破,不是因为她自身的资质,而是谢清河教她的功法,送她的丹药有异,几乎是强行封了她的修行之路,以未来能登大道的顶端,换得了如今的快速修炼。 金丹,便是龙湘君修行的顶点和终点。 而修成金丹的龙湘君,谢清河才能拿她抽骨练笔,重塑本命法器神蛇巫骨笔。 谢清河听了点墨的禀告,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淡淡的点头应道:“稍晚些,我会去看看她。” 他又看向汪染,说道:“此次解毒,染儿劳心费力,我心触动。灵画派虽好,若是染儿想要暂时离开,去往别处,也是可以的,我不会阻拦。” 汪染点头谢他,心里却有几分奇怪。 谢清河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在暗示自己离开一样。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难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她将疑虑放在心中,又嘱咐了谢清河几句,便跟他告辞离开了。 汪染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出了海棠阁,在灵画派溜达着往外门走去。 算起来,已经有四天的时间没有去见游既明了,空了这么久,得再去刷刷好感度才行。 可汪染还没走一步,游既明却迎面走了过来,他走的很急,路过汪染身边,便一把将她拉住,带她一起来到隐蔽的树下。 汪染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灵画派阶层森严,外门弟子是不能轻易进内门的,更何况是游既明这样没什么修为的外门杂使。 游既明冲她笑笑:“仙子许久不来,我等的急了,担心仙子出事,便想来看看。” 汪染的胳膊仍然被他抓着,钳制一般,她有些不舒服,微微的动了动胳膊,游既明便受惊一般的松开了:“仙子不要怪罪,既明唐突了。” 汪染安慰他:“我没事,倒是你,若是被人发现,我也护不了你。” “仙子不用担心既明,”游既明笑笑:“我虽然没有修为,但有我自己的办法。” 他笑的随意,并未往日的拘谨和刻意的伏低,汪染抬头看他,这才意识到,今日的游既明,并没有故意弯腰装弱。 “我听说,上元宗的弟子再过几日,便要回去了,”游既明问道:“仙子会和他们一起离开吗?” 他的眼睛看着汪染,眼中闪着不知名的情绪,似是要将她锁住一般。 汪染心中略有些不安,只感觉今日的游既明,与以往分外不同,联想到他在书中暴君的名头,以及在灵田城程纬那一双空荡的眼窝,在心中斟酌了词句,才开口说道:“我不走。” 她深深叹息:“我走不了的。” “是谢清河为难你吗?” 汪染摇头:“你莫要问了。” 游既明点头,竟当真听话的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个新的问题:“我听说,上元有个叫霍诚的人,总是缠着仙子?” 汪染心中一紧,缓缓说道:“他是我的师弟,倒也不是缠着,只是他见我一人在海棠阁,怕我无聊,便会时常来找我。” 汪染笑了笑:“没关系,我若不想见他,不见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游既明目光灼灼:“若是仙子想摆脱他,我可以帮仙子解决他。” 汪染心中一惊,只觉得游既明如今,浑身似乎散发着危险的信号,似乎随时能灼伤人一般。 她淡淡笑道:“他和我是同门,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而且,霍诚有元婴修为,又是最具攻击力的剑修,你可莫要做什么事,否则,我想救你,都来不及。” 游既明轻蔑的笑笑,见汪染看他,才换个老实的笑容:“我怎么敢和元婴修者对上,我说这话,只是为仙子生气而已。” 汪染勉强笑了笑,心里对游既明的危险系数,却更加往高评了几分,虽说心里还有借他之力除掉谢清河的心思,但却不能像之前一样冒进,需要重新调整策略才可以。 现在的游既明,似乎成了一只气势汹汹的狮子,战意凌然,择人而噬。 她又跟游既明聊了几句,便借口要去雅苑看看,与他分开了。 最初相见时汪染还想着送游既明回外门,可一番交谈下来,她便将这心思熄了。 现在游既明,并不是她应该担心的人。 既然撒了谎,汪染便向着雅苑而去。 正好隔了几天,她也想去蒋灵贞那里问问看,那灵田城恶鬼之事,是否有什么后续。 可没走一步,汪染便被龙湘君给拦住了。 第140章 龙湘君穿的素淡, 和十年前不同, 如今她喜欢走出尘典雅的风格, 今日她虽然还是一身白衣,并无什么装饰, 可汪染还是能够看出来,她有特意打扮过。 龙湘君一脸神气,耀武扬威般的冲汪染说道:“我昨日突破金丹了。” 她面露不屑:“我听说,你如今这元婴修为来路不正吧?是靠药物和他人的灵力堆上去的。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是正正经经修炼的,能在我这个年纪突破金丹的,这个修真界都数不出来十个人。” 汪染扫她一眼,只觉得龙湘君这刻意炫耀的小人模样, 委实有些可笑,她心中清楚龙湘君如今这一身修为是怎么拿药强行堆出来的,也懒得与她分说, 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绕过她便走人了。 汪染这举动激怒了龙湘君, 她此次来, 就是故意来跟汪染找茬的,可如今挑衅还没完,汪染就要走, 那怎么行。 龙湘君一个闪身,便又挡在了汪染的身前:“你不敢说话吗?是不是觉得自己如今这模样,实在是太丢脸了?我可听说, 你是上元内门之耻呢?” 汪染淡淡的看了龙湘君一眼:“你这样做派,未免太过丢人。” 龙湘君却似乎得到了鼓励一般,说话越发刺耳:“你听不惯吗?可这就是事实,你修为不怎么多,花边倒是不少,不仅和上元弟子不清不楚,你还来勾~引谢师兄,真是不要脸!” 汪染看着龙湘君,只觉得她这个人,活过了十年,又倒退了。 过去龙湘君好歹还知道面上装一装,背地里再阴谋算计,把自己给摘干净,可现在,她直接泼妇骂街一般,汪染觉得很是掉价。 汪染不想理龙湘君,可是龙湘君却不依不饶,她拦着汪染的去路,并不肯让她走,嘴里还说这各种不堪入目的话。 汪染停住了脚步,她不想再走了,而是低头看着龙湘君,问道:“龙湘君,你想知道你的未来吗?” 这话说的太没有缘由,龙湘君愣了下,立刻反应道:“我的未来,当然是会和谢师兄在一起,那个时候,灵画派里,并没有你这个碍眼的人。” 汪染并不恼,她不在意的笑笑,又问道:“你想不想你的母亲,我可以让你见到她。” “母亲?”龙湘君嗤笑一声:“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的人,又何必会想,再说了,我在这灵画派活的好好的,有师兄护着,有爹关照着,我又为何需要一个母亲?” 她这回答,让汪染再次刷新了对龙湘君的认识。 这是个可恨又可怜的人。 她没有对其他人的心和情意,脑子里只能放的下一个谢清河了。 这样的人,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把她交给谢清河处理,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汪染决定已下,便再次开口说道:“我这个人,有卜算之能,我看到了你的未来,你想知道,你何时会嫁给谢清河吗?” 这话一出,龙湘君的眼睛都亮了,她来了兴趣:“你快说。” 汪染垂眸,声音冷冷:“你嫁不了他。”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 “因为,你快要死了,”汪染的眸色变深,毫无感情的眼睛盯着龙湘君,看着她泛着不甘和怒意的脸,说道:“你会死的很惨,会因剥骨血尽不甘而死。” 对上汪染的眼,龙湘君竟有些不敢动,她被震慑住了,竟然有些相信汪染说的是真话,可随即龙湘君就反应了过来,冲着汪染瞪眼:“你竟然敢咒我!” 她一巴掌就冲汪染打了过去。 可这巴掌还未落下,便被汪染捏住,龙湘君只觉得胳膊生疼,动弹不得。 汪染的眼神极冷:“龙湘君,你莫要惹我,否则,你只会死的更惨。” “你说你听过我的传言,那你应该知道,灭魔任务中,我是头功,你以为宣玺是怎么死的,而我这身修为又是怎么来的?你现在这金丹修为,若是我想,便能给你吸的一滴都不剩,看你还敢怎么猖狂!” 龙湘君怒道:“你竟然敢修行邪派功夫,我会告诉师兄,让他杀了你。” “在你说之前,我会先吸了你的修为。”汪染笑着威胁道:“你若是不怕,大可以试试。” 龙湘君的眼神避开了,她不再说话了。 汪染松开了她的手,见龙湘君揉着手臂满脸不忿的模样,淡淡的补了一句:“还有,别忘了,我如今已经是元婴修为,虽我心善,和你平辈相交,但你也该记得自己的位置和本分。” 这话噎的龙湘君脸都红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骂回来,可是对上汪染那染着笑意看好戏一般的目光,便又闭上了嘴,不吭声了。 汪染看着她:“现在,让开。” 龙湘君抬头怨毒的看她一眼,不甘不愿的往旁边挪开了。 汪染并不再看她,继续往前走去。 龙湘君这个人,段位低,且又是早晚都要死的人了,不值得她花太多的心思。 汪染来到了雅苑,寻了蒋灵贞,问了问那恶鬼之说的进展之后,便想要去找霍诚。 可汪染一出门,就见霍诚站到了门外。 他冲自己呲牙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本来帅气的模样透着几分傻气。 汪染来都了他的身边。 许是因为她的靠近,霍诚整个人有些僵,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 汪染本来打算与霍诚保持距离,可游既明这个人,实在是让她捉摸不透,而刚刚游既明的那些话,让汪染还是有些担心。 她不担心游既明对谢清河做什么,但是担心他对霍诚下手。 上京皇族能够让修真者远离上京城,不敢在京内妄动,这便证明他们有能够对付修真者的手段。 程纬便是个例子。 游既明轻描淡写的“我可以解决他”,也是佐证。 仅仅几句话,汪染并不相信,游既明真的会什么都不做,便只能提醒霍诚防范。 霍诚听了她的话,只点头说自己会注意,并面上泛红的冲汪染说道:“师姐,你关心我。” 汪染忍住笑意:“你若在灵画派出事,上元和灵画派的关系必然会受到影响,我作为上元的一员,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霍诚看了看她,轻轻一笑:“知道了。” 他这声知道了,倒像是在说“你说谎”一样,汪染心中一动,并没有应话。 霍诚低声说道:“师姐,这灵画派之事,我有跟师父打听。师父说,许久以前曾有传言,灵画派有术法可以仿人音容样貌,即使是同阶的修者都会被蒙蔽。虽不知现在这术法是否传承下来,但师姐在这里,要小心才是。即使是我来到你的面前,我若是有些不对劲的话,师姐也不能相信的。” 这话倒是给汪染提了醒。 她想起在北阳城,霍诚笃定的跟自己说着,确实将父母交给了施源敬,可羿伊尘却说,是谢清河拦截走了自己的父母。 如此看来,谢清河是否就用了霍诚所说的那个术法呢? 否则,他是瞒不过霍诚的。 见汪染沉默不语,霍诚看出她在想事情,便安然的享受着跟她一起前行的时间,并没有出声打扰。 汪染却是越想越确定,只是这样的术法她都未曾听说过,而看伏师伯刚刚那话的意思,这也算是灵画派中可以传承的术法了,谢清河又不是掌门,又怎么会习得? 龙蜀峰倒也确实对谢清河高看一眼,重用于他,若是他真的把谢清河当做未来掌门培养,教了他也是有可能的。 虽是这么想着,但汪染想起那灵田城里姓柳的女人,还是觉得,谢清河和龙蜀峰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边想着,边往门口走去,临出门的时候,汪染才意识到,霍诚还在跟着自己。 她的脚步顿了顿,停下给霍诚告别后,便离开了。 汪染回了海棠阁。 她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细细的勾画着目前所知道的一切,猜测着灵画派背后的秘密。 安静的过了两日后,汪染正在海棠阁中打坐修炼,龙蜀峰却来拜访了。 他虽是灵画派的掌座,但还是守着礼义规矩,待点墨通报后,在海棠阁的正厅中与汪染见了面。 谢清河不知有什么事忙着,并没有出现。 因着对龙蜀峰之前的坏印象,汪染对他这次的来访,心里是提着警戒的。 她面上却还是礼貌,行礼后问道:“龙掌座今日来找汪染,是为了何事?” “再过三日,上元弟子就要离开了,汪仙子可会与他们一起回上元?” 听了这话,汪染心中明了,眼下谢清河还并没有将自己受制不能走的事情告诉龙蜀峰,她便回道:“我也在考虑此事,但还未下决定。” 龙蜀峰露了笑容:“我知道仙子与小女湘儿有些误会,想在仙子离开之前,希望你们二人能够冰释前嫌。” 汪染仍旧是笑:“我与龙仙子之间,并未有什么嫌隙。” “仙子大度,只是小女实在是任性,”龙蜀峰似有几分苦恼:“也怪我太过娇惯她。” 他看向汪染:“灵画派有一天然温泉,风景优美,因为灵气充沛,往常是不许的弟子随意前往的。若是仙子不嫌弃,明日也与小女在那温泉池水处一见,你们都是小女儿家,泡着温泉池水,把误会都说开,自然心结全解了。” 汪染垂眸:“只怕龙仙子并不愿意。” 龙蜀峰笑道:“她是我的女儿,自是要听我的。我知道错都在她,是仙子诸般忍让,仙子受委屈了,明日,她便会向仙子道歉的。” 听着这话,汪染只觉得,这龙蜀峰是把自己当个傻子,以为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让自己上钩似的。 这温泉解心结,怎么听怎么诡异,有点认知的人,都不会答应的。 汪染的目光闪了闪,露出了笑:“如此,汪染便谢过掌座了,明日,我会去的。” 第141章 第二日, 汪染一直都留在房内修炼, 待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才出了门。 她走到院落里,便看到谢清河正站在院内, 拿着神蛇巫骨笔,正画着海棠花。 谢清河的神情很认真,虽然之前提起这海棠和他的母亲,谢清河的脸色不是很好,可他似乎对着海棠很是偏爱。 若是不知道他背后的那些谋划设计,光看他如今作画的模样,只怕会被这表象所迷惑,以为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许是因为汪染的目光太过直接, 谢清河抬起了头,冲她看了过来。 很奇怪的,谢清河的目光, 躲闪了下。 汪染走上近前, 她看着画纸上大片大片的妖冶海棠, 笑了笑:“从前, 你很想要为我作画。可如今,我同意了,却没见你再画过我。” 因为并没有得到谢清河的回应, 她继续说道:“你似乎很喜欢海棠。” 谢清河淡了神色:“舅舅告诉我,这是我娘喜欢的花。” “这满园的海棠,也是舅舅种的。” 谢清河的舅舅谢悬棋, 也是炼虚修者,在修真界中很有名声,只是近些年来,他已经不大在外走动,上次闲谈时,灵画派的弟子也告诉汪染,悬棋上人一直都在闭关。 在原书中,这个人的侧面着墨很多,他是谢清河最大的后盾和倚仗,但却几乎没有正面出场的时候,甚至还不如龙蜀峰的看脸机会多。 如今谢清河主动提起,汪染得了机会,便问道:“我来灵画派已经有些时日,但还没有机会去拜见悬棋上人,不知上人何日能出关,我定当主动拜会。” 谢清河淡淡的瞟了汪染一眼,似是知道她这番话背后的试探:“你会有机会见他的。” 他看着汪染,状若不经意的问道:“你今日出去,是要去哪里?” “龙掌座要我和龙湘君和解,邀请我们去那灵画派的汤峪,”汪染笑笑:“虽说我知道龙湘君不会和我和解,但龙掌座说那汤峪特殊,我倒是很感兴趣。” “掌座很喜欢那个地方,”谢清河侧过身,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的海棠花瓣,说道:“对于山门弟子来说,那里是禁地。” 汪染抬起手,捋了捋有些散落的头发,继续笑:“这地方听起来不错,若是没有禁令,只怕要人满为患了。” 手腕间的金色吸引了谢清河,他微微转头,目光落在那无瑕环上,开了口:“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汪染一愣。 她还以为,这是谢清河专门买来控制她的,可若是他母亲的东西,那到底是谁用来控制他母亲的? 似是看出汪染心中所想,谢清河继续说道:“这是我爹送给我娘的。” 汪染手指轻触那无瑕环,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她低声道:“这可不是个好东西。” 谢清河眉眼清淡,面上没有半分情感波动:“所以,他死了。” 汪染手指轻颤,她抬眼看向谢清河,只觉得今日的谢清河,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 他说了太多自己的事情。 这是一段连原书中,都未曾详细描写过的过去。 她放轻了声音:“你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谢清河一直都在看着汪染,闻言并无回应,而是说道:“你该走了,再聊下去,你便去迟了。” 汪染微微皱眉,她本以为谢清河会拦着自己,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催自己离开。 以谢清河的本事,还有那柳姓女子的情况来看的话,他不会不知道龙蜀峰的这些秘密。 自己去赴约,会发生什么,谢清河的心里,一清二楚。 而这虽说是虐文,可原书中谢清河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他不会也不该将自己拱手让给其它人才对。 可汪染再看向谢清河的时候,便见他折了一只海棠,摆在桌子上,正认真的对着那海棠作画,似乎并不在意汪染如今的情况。 见他并无动静,汪染也不再多说,转身便出了海棠阁。 若这占有欲有条件,对于汪染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她想要摆脱他,就会比想象中的容易。 等到汪染出了门,谢清河仍然在画,他极其认真,眼神都未离开那桌上海棠一刻。 可他手下的画却乱了。 海棠勾线,蔓延出模糊的轮廓,谢清河回神,便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的随仕点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近前,神色不定。 谢清河见他脸色,淡淡开口:“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点墨却开了口,对他说道:“主子,现在去拦,还来得及。” 谢清河神色一滞,半响,他闭了眼,声音沉郁:“舅舅不在,我不是龙蜀峰的对手。” “他总归是要忌惮悬棋上人的,”点墨道:“只要有一些时间便好。更何况,龙湘君已经突破金丹了。” 谢清河睁了眼,没应这话,而是说道:“你先退下。” “是。” 院落中,又只剩下了谢清河一人。 他撵起飘落在身上的花瓣,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了解毒那晚,那个清浅的吻。 明明没有味道,汪染也很冷静,可谢清河却觉得嘴里仿佛尝到了甜味一般,竟有些舍不得。 又想起她了。 谢清河轻轻碾碎了手中的花瓣。 —————————— 汪染并没有去那汤峪,她去了雅苑。 她答应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回避的理由,打算说上元宗内有急事找她相讨,无法赴约,来日再去主动跟龙湘君道歉。 至于龙蜀峰的面子,汪染不在意。 他这个人,已经急色到了出了这么下作的一个主意,汪染也没有必要在和之前一样毕恭毕敬。 若太老实,只怕会叫这老色鬼欺负了去。 汪染本来想用此事,去试探谢清河的。 可谢清河如今的表现,和他往常还是一样的。 面对强大的敌人,比如宣玺和龙蜀峰这样的人时,他不会再强调自己对汪染的占有,而是什么都不会做。 只有面对东方家那样的弱者时,他才会手段百出,状若神算。 即使外表再如何的风光霁月,可终究只不过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 所谓的男主,只能在他所属的那一本书中,强大无比,可真的落到了现实中,只是轻轻的一试,便露出了他外强中干的真面目。 这样的谢清河,倒也不错。 至少,想要杀死他,便不是太难的事情了。 汪染心里细细盘算着,等到了雅苑的时候,还未进门,就迎面遇见了成滨。 成滨脸上有隐隐的焦急之色,本来已经越过汪染出了门,可他走了两步,才猛然意识到什么,又退了回来,冲汪染说道:“汪师姐,你快跟我来,霍师兄有事要跟你说。” 汪染跟他进院,见雅苑内的其他弟子都一派正常之色,微微放了些心。 等到来到霍诚的屋内,成滨将她推进门,便又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身后的门被关上,汪染无奈的笑笑,迈步进了屋。 内屋之中,霍诚正坐在桌旁,手里把~玩着一个小酒盅。 他神色淡淡,眼中隐有肃杀之色,倒真有传言中征战沙场的少将军模样。 汪染见他想的入神,便出声道:“成滨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霍诚立刻站了起来:“师姐,你来的好快,快坐这。” 他脸上重又恢复了殷殷笑意。 汪染扫他一眼,来到近前,坐下了。 霍诚说道:“师姐,那游既明不可小觑。” 汪染心中警醒:“发生什么了?” “游既明似乎有法子能够封住修者的灵气,”霍诚说道:“师姐昨日提醒我,我便记在了心上,可今日与灵画派弟子讨论术法时,不知怎的,我突然感知到丹田全空,无论是灵气还是魔气,都尽皆消散。” “与此同时,还有一根吹箭向我袭来,”霍诚拧了拧眉:“周围全是修灵弟子,可竟无一人,能够察觉那吹箭。我因为跟随父亲习武,虽然修为全无,但靠着家传功夫,倒也避了过去。” 他继续说道:“这吹箭的手段,倒像是习武之人出手,不像是修真之人。” 汪染问道:“如今你的修为可恢复了?” “师姐放心,我已经恢复了,”霍诚说道:“只是他这手段委实诡异,师姐还是要离他远些才行。” 如今谈着正事,霍诚便正经了许多,汪染略一思考,便开了口:“游既明并不是普通的修真之人,他是上京皇族出身。” “皇族?”霍诚声音淡淡:“怪不得,我就觉得,他这名字,有些特别。” 他跟汪染解释道:“如今上京城中,皇族中年轻的一辈,都是既字辈的。我娘是长公主,若他是皇族,我娘应是他的姑姑,他与我,也算有些亲戚关系。” “不过,因为上京排斥修真之事,我离家回到上元时,为了不牵扯霍家,便以死假遁,与年轻一辈的皇子,都没有见过面。” 汪染心中一紧,直觉两个男主这样碰上并没有好事情,便提醒道:“那你与他还是少接触的好。” “师姐放心,我都明白。” 他眉目微沉,汪染观他神色,便知道霍诚的心中,已经对游既明起了杀意。 经的事情多了,汪染早已不是善男信女,有些危险,若是能够扼杀到摇篮里,便是手上沾些血,她也是不介意的。 只是若是游既明死了,想要解决谢清河,便只有靠霍诚了。 虽说希望霍诚远离这摊烂泥,可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便只能将他拉入同一个战线了。 这样想着,恍然间,汪染有一种自己在养蛊的错觉。 似乎在这个世界中,这些虐文男主们,命中注定要厮杀出一个终结之人。 第142章 不知为什么, 一段几乎快要忘却的记忆, 忽然在汪染的脑海中复苏。 她想起了当初在北阳城中, 拉着要给自己算卦的那个老头。 当时,她对那老头, 几乎是莫名的熟稔,连说话也放松了许多。 那个老头告诉她,与她有命定纠葛之人,至少又三个,且这些人都是不该共存在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若是这些人共处一界,时日长了,便会气运相冲,降下灾祸。 当时, 那个老头还劝自己,要做好决断,拯救苍生。 如今看来, 这些话, 已经应了大半。 至于她要做的决断, 难道是选择留下那一个人来吗? 若是这样, 在剩下的几个人中,她想选的,便只有霍诚了。 虽是生在修真之界, 有预言之说很是正常,可当初那个老头那样玩笑的态度和随意的卜算手法,怎么都不像是真的有大能之人。 而且, 脑海中出现的书也让汪染知道,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很奇怪的。 她哪怕不是女主,也必定是对那书中男主极其重要之人,而这样一根线,便将她与其他的所有人都迁在了一起,仿佛真的有什么命运一般,在想让这些男主们厮杀。 汪染眼眸变深,微微颦眉。 这里,这个世界,难道,是被操纵的吗? 她想的入神,霍诚便一直静坐于旁,并不打扰,可见汪染颦眉,他眉眼也跟着皱起,开口说道:“师姐,再过三日,此次交流便会结束,上元的弟子,也该回去了。” 汪染回神,她点点头:“我知道。” 霍诚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团火,他看着汪染,沉声说道:“师姐,我可以留在这里。” 汪染避开了他的眼神:“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霍诚这次却容不得她躲避,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汪染的方向,眼神殷殷,写满爱恋:“我喜欢师姐,想离师姐近一些,便要留在这里。” 汪染眼神淡淡:“上次我便说了,你的喜欢,只是因为看了我一眼,若只因为容貌,这太过浅显。” “我虽然不知原因,可我知道,我喜欢师姐,便喜欢师姐的容貌,哪怕师姐如今变了个样子,我也还是喜欢你。”霍诚眼神诚挚:“师姐,我不傻,这几天,我知道你在刻意的避开我。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便不想去探究那之后的原因。可是,我知道,师姐,你对我,也是不同的。” “你是上元宗的弟子,是我的师弟,我对你,自然会不同。” “不,”霍诚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师姐,你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有的时候,我会觉得,那个眼神里,有着师姐对我的喜欢。” 汪染笑的很轻,脸上几乎没有笑意:“你若是这样觉得,我也没办法。” 霍诚的眼神暗了暗:“师姐不肯回应我,是因为那个人吗?” “哪个人。” 霍诚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甘不愿的说道:“那一晚,让师姐想起落泪的人。” 汪染略微犹豫,还未说什么,霍诚便又开口了:“师姐,也许那个人是不同的,可他并不在这里。在这里的,是我,无论那人在师姐的心中有多重要,我都可以去超越他的分量,只是希望师姐,不要推远我,也不要不给我这个机会。” 他的眼神中是一片炙热的情意,汪染被他这样看着,仿佛觉得自己要被灼伤一般。 她心中微动,泛起涟漪。 可随即,她便想起了,北阳城中东方家的那片废墟之中,倒在自己怀中,额间漫起血色花朵的霍诚。 这记忆又让汪染退却了,她起了身,声音淡淡的:“霍诚,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 “可你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一样不一样,你心里希望什么样,你便看到了什么。”汪染狠了狠心,背过身:“我只当你是我的师弟,三日后,你便跟上元弟子走吧。” 身后,霍诚久久无言。 正当汪染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响起:“好。” 汪染松了一口气。 “可若是师姐当我是师弟,就请不要再刻意的避开我,”霍诚说道:“我能够感觉到师姐的回避。” 汪染并没有直接答应,直觉的,汪染觉得霍诚并不会那么轻易的罢休,失去记忆的他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即使暂时伪装成乖巧的猫咪,可终归还是在等待露出本性的时机。 她正要开口回答,便感到左手腕上一片灼热。 是谢清河。 汪染忙向前推门出去,来到雅苑的院落之中,继续向外走去。 可还未走几步,谢清河便出现在汪染的面前。 许是因为解了毒的缘故,谢清河的脸色微微泛红,他看着汪染,眼神中含着些轻微的放松,可在对上汪染身后出门的霍诚时,那放松又变成了十倍的厌恶。 汪染仅一眼,便知这两人又在暗中比较眼神,便微微的挪动一步,挡住了他们看向彼此的目光。 她看向谢清河:“清河,你找我,是有何事?” 谢清河声音淡淡:“无事。” 汪染敛眸,她只略微一想,便知道,谢清河是想要阻止龙蜀峰对自己动手的。 他的心中虽有犹豫,可最后还是来找自己了。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并没有去赴约。 谢清河这样的聪明,若是发觉无瑕环位置不对,也该是有所察觉的,可他还是过来了,想要亲自见证自己的安全。 这说明,她在谢清河的心中,并不是全然没有重量。 她已经可以对他产生一些影响了。 身后的霍诚却已经发了话:“谢道友既然无事,便请回吧,我和师姐,还有话要谈。” 谢清河上前,拉起了汪染的手:“她和你,已经没话要说了。对吗,染儿?” 最后这话,谢清河是问汪染的。 汪染内心无奈,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可她这次可不想再成为灵画派上下的谈资,便点头认同道:“确实无事了,我们回去吧。” 汪染与谢清河并肩而行,出了雅苑。 身后,霍诚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他们。 他本来漆黑如墨的瞳孔,泛着隐隐的红光。 这一次,谢清河一直都没有松开汪染的手,直到将她送回到房间中,他才松了手。 谢清河吩咐道:“这几日,你不要出门。” 汪染心中猜测谢清河这话背后的打算,开口问道:“你不问我为何在雅苑出现?” 谢清河声音淡淡:“这不重要。” “龙掌座还是会找我的。” “你只需要待在这里,其余的,我会解决。” 谢清河向门口走去,快出门的时候,他停了步,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副画,扔给了汪染:“这是你的画。” 汪染抱着那画轴,看着那门自动关上,心里有些滋味不清。 她这是被纳入谢清河的保护圈了吗? 总觉得,谢清河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是不是,要对龙湘君动手了? 原书中,龙湘君是谢清河静心培护的炼骨之人,他教她特别的功法,给她特别的灵药,对她爱护有加,将她养到金丹,就是为了取她的骨头,重新炼制本命法宝神蛇巫骨笔。 汪染本以为,这是因为谢清河爱画如命,他为了一只趁手的笔,可以如此的丧心病狂。 可现在看来,他虽爱画,可真的没有到那般的程度。 谢清河于画道上惊才艳艳,可那是他的武器,是他的依仗,却并不是他那般珍爱的东西,珍爱到可以为了一支笔这样的筹谋忍耐。 汪染心中思考着,她本想看看谢清河的画,可如今思绪繁杂,便没有了心思。 画上的内容,左不过是那些,她也都能想到,而这灵画是否附了灵阵,有何用处,谢清河不说,她也不知道,也用不得,自然便没有了看画的理由。 汪染便将那画收了起来。 她安安静静的待在了海棠阁中,剩下的时间里,都用在了修炼上。 汪染发现,许是因为宣玺传功之时,给她的身体做了什么,以至于,她虽然刚突破元婴初期不久,可往中期修炼之时,却并没有感觉到瓶颈的存在。 这个人,在最后死亡的时刻,倒还真的是为她着想了。 这一天,汪染没有听到龙蜀峰的消息。 他并没有来质问汪染为何不去赴约,仿佛那曾经的邀约并不存在一般。 汪染知道,这是谢清河帮自己挡了回去,她虽然未全然放心,但现在不用再跟龙蜀峰假客气,倒也是能够省些心思。 第二日,汪染仍旧闭门不出,也并没有人来打扰她。 直至黄昏之时,点墨来敲门,说是霍诚求见。 自从上次霍诚突破禁制被汪染赶出去之后,霍诚便不再偷偷来海棠阁了。 而这次他这样正经的拜见,汪染倒还是有几分不习惯。 她本不想见,可又担心是有正事,便没让点墨迎客,而是起身出了门,来到了海棠阁的院门之外,与霍诚见面了。 霍诚一看到汪染,便露了笑容,眼中的喜欢,几乎成了他的招牌。 他一见汪染,便说道:“师姐,我今天来,是要跟你告别。” “我得走了,不能再待在灵画派了。” 汪染一愣,明明昨天还说想要留在这里陪自己的人,怎么今日便变了想法。 她还未问,霍诚的身体便靠了过来。 两人离的近了些,汪染便感觉到他的身体有股热气,仿佛如今他这个人一般,像是给能将人照暖的小太阳。 汪染有些不自在,刚想退,就听到霍诚在耳边说道:“师姐,上京最近有些乱,我不放心,得回家去看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143章 霍诚走的很急, 他似是专门来这里见了汪染一面, 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但给汪染留了不少护身的符咒和灵药。 汪染本不想收,可霍诚在这点上并不容许她的拒绝, 将那装了这许多灵物的储物戒,放到了汪染的手心里,便立刻跑走离开了。 汪染没有追,她站在门边,看着霍诚渐渐消失的身影,心里竟有一丝难舍的怅然之感。 可随即,汪染又觉得,如今霍诚离开, 是件好事。 只要他是安全的,不掺和在这里的事情,汪染便能更好的腾开手脚, 去对付谢清河。 她已经准备的快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两日, 汪染一直安静的待在海棠阁中。 她每日除了修炼, 便是看书, 过的很是悠闲。 直到第三天,上元的人要走了,汪染便出门, 打算去送送蒋灵贞他们。 汪染往那雅苑去的路上,又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昨夜,灵田城城西起了一场大火。 那火位置偏, 只将一个宅子给烧成了灰烬,连带里面的人,都没有逃出来,化为了一具焦尸。 可仵作验伤,只说那女子已有四十余岁,身上有一处致命剑伤,死因并不是因为火灾,而是遭人毒手。 那宅子原本的主人似乎姓柳,但二十多年前那宅子便已经空了,周围的人经过的时候,也只以为那是一座荒宅,并不知道那里竟然还住了人。 灵田城一向太平,这样有几分诡异和劲~爆的事情发生,便给了山上无聊的弟子一些谈资。 汪染静静的听着,偶尔搭上几句话,问了些消息,便不再做声了。 她又顺势打听了下谢清河的动向,发现他最近这两天,也并没有出现在普通弟子的面前,并没有人确切的知道他的行踪。 这样一问,汪染心里,便对自己在猜测的事情,有了几分确认。 那失火的宅子,应该就是她和霍诚去的那家。 至于那死掉的女人,便是那疯疯癫癫的女人,还有可能是龙湘君的生身母亲。 十有八~九,谢清河已经对龙湘君下手了。 只是目前灵画派内部仍然是一片安宁,不知道是谢清河用了办法阻断了龙湘君的魂火传递,还是他还在等待时机,汪染垂眸,她需要找个机会试探下谢清河。 汪染收了心思,快步往雅苑那边走去。 这一次一进院,没有感知着霍诚的存在,汪染还有几分不自在。 她似乎已经熟悉这个人一直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的行为。 汪染直接去找了蒋灵贞。 因为即将离开,蒋灵贞正在安排上元弟子们收拾准备,她见汪染过来,吩咐了几句后,便来到了汪染的身前。 他们简短的说了几句,又就着昨日灵田城的火灾之事,聊了几句,汪染便离开了。 汪染又回到了海棠阁。 这一天,她修炼的时候,一直未全然沉浸,而是分出了一丝心神,想要确定谢清河何时回来。 可一整天,谢清河的房屋内,都没有任何波动。 他并没有回来。 灵画派,也依旧是一片太平。 临睡前,汪染将自己的打算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便也没有再等,而是睡了过去。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谢清河还未回来,汪染却收到了一枚传信符。 那传信符是她的师父白灵境发来的。 因传信符制作中用了汪染的一滴精血,所以可以无视禁制定位汪染,同时,还能避免被人拦截。 这是只有在非常重要的时候,才会用的传信符。 当初汪染被宣玺抓回魔宗,白灵境都没有用这符,如今发来,可见那里写的事情非同小可。 汪染神情中也带了几分慎重,打开那传信符,仔细的将上面的内容读了几遍之后,脸色也更加凝重。 她眉毛紧皱,将那传信符收起,坐在床边静静的思考了会儿,这才起了身,出了门。 那传信符中的事情不可轻看,且和汪染的关系也不小,现在的她,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本来谢清河的死路,汪染已经铺好,可事到如今,她只能先缓一缓了。 汪染出了门,直接去找了点墨,问他谢清河的去处。 点墨自是一番话滴水不露的给汪染挡了回来,让她什么多余的信息都得不到。 汪染也不以为意,毕竟她来的目的,并不是刺探消息。 她露了笑:“既然他不在,那也无妨。还请你帮我转告他,我有事情想跟他谈谈,今晚酉时,我等他来。” 点墨自是称是。 汪染道了谢,便回到了房间内。 她写了三封传信符,分别下了不同的禁制,便将它们放了出去。 之后,汪染活动了下筋骨,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为今晚与谢清河的见面开始准备起来。 当天晚上,直至戌时,谢清河才出现。 他一进汪染的小院子,便见满园灯火,衬托的院中海棠更为娇艳。 酒香菜香引人食欲,汪染正站在那小桌子前,冲着他笑着。 “你来了,”她声音轻轻,透着友善和顺从:“为了招待你,这可是我亲自下厨,你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清河眼神微闪,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桌上的饭菜上,菜色很是清淡,倒也和他的口味。 就连那酒,也是谢清河喜欢的莲子酒。 只是曾经因为蛊毒病弱,谢清河很少喝,他未曾想到,汪染竟然注意到了他的喜好。 谢清河站着没动,他重新抬头,看向汪染:“你找我,就是为了叫我吃饭的吗?” 汪染的眼睛笑的完成了月牙:“当然。” “我很忙。” “这是正事,”汪染走上前,来到谢清河的身前,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他的面前:“我知道,龙掌座的事情,是你帮我拦下来的。” “虽说我们之间,还有其他的事情,复杂纠~缠。可两件事情不可混为一谈,你帮了我大忙,我自然是要跟你道谢。”汪染继续说道:“我想了,你什么都有,我能给的不多,如今,便也只能亲自备下这一桌吃食,希望你能喜欢。” 谢清河的目光落在汪染的脸上,他并没有接那酒杯,银色眸子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若是你找我,只为这件事,那便没有必要。” 他虽这样说,可脚下却没有动,并没有拂袖而去的意思。 汪染仍旧是笑,她举着那酒杯:“仅这一晚,我们不是敌人。” 她弯了眉眼:“我做的菜,可是很好吃的。” “这酒,也是我亲手酿的,封存了许久,今日特意拿出来的。” “我的手都要举酸了,你还不肯喝吗?” 谢清河眉目微敛,视线落在了那举起的酒杯上。 由上及下的这样看着汪染,显的她的脸很小,透着顺从和柔顺,格外的惹人怜爱。 她的眼睛似乎泛了水一般,柔的让人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谢清河抬了手,接过了那酒杯,与汪染另一只手上的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便将那酒饮了下去。 汪染一直笑着,她伸手,拉住了谢清河的衣袖,将他拉到了那桌前,让他坐下,将筷子递到了谢清河的手中:“来,尝尝我的手艺。” 似是开了头,之后的便也不会再如最开始那般抗拒,谢清河夹了一片莲藕,尝了几口后,便放下了筷子。 他抬眼便见汪染一双眼睛晶亮,似乎含着期待,避开了她的目光,半响,才开了口:“很好吃。” 汪染露了笑:“你喜欢就好。” 她的声音甜甜的,带着某种清透的诱~惑,不知怎么的,谢清河又想起了那晚的那个吻。 那个吻的味道,似乎也是甜的。 汪染又给谢清河满了酒:“你之前不能喝,都是忍着的吧。今夜在此,你不需要再掩饰和忍耐,放松一下,没关系的。” 谢清河的手轻轻的颤了下,他拿起了那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谢清河的眼神便有了些迷蒙之色,冲散了以往那眼中化不净的冰山感,他看向汪染,问道:“染儿,你想见我的舅舅吗?” 汪染心中一跳,面上却任何笑着:“你若想我见,我便去拜访。” “呵,”谢清河轻轻笑道:“你又在说假话。” “我没有。” “罢了,”谢清河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其实见与不见,也没有什么分别。” 汪染给他满上,问道:“悬棋上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不知是否因为喝了酒,谢清河的语气有些轻飘飘的,竟透着几分怀念的味道:“我因为蛊毒,每日都恨不得死了,可我在家中寻思,却是不允许的。是舅舅带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舅舅给了我选择,他让我选择是死还是生,我选了生,便随了母姓,跟着舅舅来到了灵画派,做了他的弟子。”谢清河又喝了一杯酒:“他待我很好,这些年来,为了给我解毒,费了不少心力。” 汪染继续倒酒:“我听说,悬棋上人一直在闭关,已经不怎么在修真界走动了。” 闻言,谢清河又喝一杯,他手中把~玩着酒杯,良久,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将酒杯推到汪染的面前,示意她帮忙倒酒,却不再谈悬棋上人的事情了。 汪染没再追问,但心里,对那悬棋上人的下落,也有了几分猜测。 谢清河见汪染倒了酒,拿过那酒壶,亲手给汪染的酒杯也满上:“你陪我喝一杯。” 汪染便与他碰了杯。 喝下了那酒,谢清河忽然开了口:“汪染,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落寞,像是感知到被遗弃的小动物一般,泛着某种不安感。 第144章 汪染否定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答应了你, 便不会走的。” 谢清河轻轻的笑了, 他这一笑, 没了往日里隔人千里的冰山感,反倒有几分通透和亲切, 如若亲厚的君子一般。 “染儿,”他的声音喃喃,连带着眼神也带了柔意:“我不傻。” “能杀了宣玺的人,不是笨的,”谢清河看着汪染,慢慢的说道:“我知道,那日在东方家,你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我威胁住的人。” 汪染放下手中酒杯, 抬眼看向谢清河:“清河,你醉了。” 谢清河又饮了一杯酒:“我只是觉得,我这一生中, 难得的有这么一个想要的人。我想要你跟我回灵画派陪我, 所以, 哪怕你只是装作被我威胁, 只要你能过来,那边足够了。” 汪染眸中浅淡,声音也淡淡:“可这世上的事情, 唯有勉强二字最不可得。” 谢清河闭了闭眼,又饮下一杯:“你说的对。” “可那又怎么样呢?”谢清河眼底泛着红:“我不勉强别人,我就要勉强自己。既然这样, 染儿,还是你担待些吧。” 汪染闭了嘴,她伸出筷子,给谢清河夹了一片青菜。 谢清河仍是倒酒饮酒,他对那莲子酒的味道极其迷恋,竟半口饭菜也不想沾。 他看着汪染,笑了笑:“染儿,你那个小师弟,霍诚,就是东方家的那个蒙面人吧。” 汪染面上一派镇定:“你为何会这般想?” “我看着这个人,就觉得心里讨厌。”谢清河露出迷惑之色:“好像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一样。” “而他用的剑,虽然是普通的玄剑,可剑路看上去,却像是上元的。” “其实,”谢清河看了汪染一眼:“我看宣玺和东方木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当时要不是那蒙面人拦着,我已经打算直接击杀东方木了。” “只不过,看到东方家里那乱成一团的关系,我觉得,如果能让你主动死心,也是好的。” 汪染静静的看着谢清河:“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谢清河淡淡的看她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汪染嘴角挑笑,眼眸印着星光,璀璨至极,她给两人斟了酒,跟谢清河碰杯,而后一饮而尽:“你说的是。” 她想起刚刚谢清河说的那股恶感,联想起羿伊尘想让自己杀死谢清河的目的,开口问道:“清河,你可认识一个叫羿伊尘的人?” 谢清河的脸皱了皱,有着醉意的他如今的情绪表达都很直观:“我不认识。” “他是谁?” “他是魔。”汪染声音安静:“他想杀了你。” “呵呵,”谢清河一派淡定:“他若想杀我,便来好了。” 仅仅百余岁,就能修成元婴,又是这灵画派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他确实当得起这般的傲气。 汪染又给他倒了酒:“龙湘君很喜欢你,她应该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你又何必放下她,非要来为难我呢?” “湘儿,”谢清河神色一滞,脸上微带了点迷茫,随后才清醒似的,说道:“湘儿她和你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了?” “作为一颗棋子,是无法离开棋盘的。”谢清河低垂了眼眸:“棋子的命运,从棋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 他这话说的隐晦,可汪染却明白他的意思。 龙湘君本来就是一颗有既定命运的棋子,她生她死,本也就是无法更改的。 “那龙湘君的命运是怎样的呢?” 谢清河又饮下一杯酒,他把~玩着手中酒壶,笑的浅淡:“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他看向汪染:“这灵画派看着美好,实际上藏污纳垢,染儿,这样的地方,是不配让人留下的。” “我会让这里,不一样的。” 不一样吗? 汪染想说,你这样的算计和人心,便注定了这灵画派无论如何变化,也都脱不开现在的模样。 可她却只是笑着又给谢清河倒了酒,轻声笑着:“嗯,我等着你。” 汪染的声音很柔,柔的仿佛没有重量的羽毛,可却落在谢清河的心上一样,让他无法忽略。 谢清河伸了手,他想要握住汪染的手,可却只拉住了汪染的衣角。 他声音低低,透着股温柔:“染儿,我好累。” “累了便睡会吧。” “你不走吗?” “我会守着你。” “染儿……” “嗯?” “你要,保重。” 这话说完,谢清河的呼吸便轻轻浅浅的,他靠在酒桌上,脸上泛着红,竟睡了过去。 汪染沉了眸色,她坐在原地,半响,才起了身,半扶半拖的将谢清河,放在了里屋的床上,给他脱了鞋,盖好了被子。 之后,汪染便离开了灵画派。 她已有元婴修为,刻意收敛身形,便也不会引人注意。 等到山下的时候,她轻轻巧巧的便将那无瑕环卸下,封了一层禁制,又召了一个式神,给了自己一滴精血,让它带着无瑕环远飞而去,想来以后谢清河想定位找到这无瑕环,也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无瑕环从来都不是汪染的镣铐,这只是她让谢清河放下戒心的工具。 从原书中,她早就知道打开的方法。 让汪染受制的,只有父母的安危,可谢清河将那观世镜给了自己,汪染日日看着,便从那蛛丝马迹之中,拼凑出了父母的地方。 蒋灵贞来此之后,跟自己言明,他们此次来访灵画派,也有暗中助力汪染的意思。 她的师父白灵境,并不相信汪染的会友之说,坚持相信谢清河是逼迫汪染之人,只是因为龙蜀峰和悬棋上人,不便直接正面对上,再加上,汪染与谢清河同是元婴,反而还受制,只怕背后不简单,便吩咐了蒋灵贞试探汪染的情况。 汪染将自己关于父母所处之地的推断,告知了蒋灵贞,而蒋灵贞也派人暗中查探,确定了汪染的推断。 那个时候,汪染便打定主意要走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汪染,想要利用龙湘君引得龙蜀峰和谢清河拼斗,两败俱伤,然后再让游既明趁机要了谢清河的性命。 可今日师父的传信,让汪染心中担心,她便不想再等了。 那里面说了,师兄施源敬魂火暗淡,而师兄帮她太多,有救命之恩,汪染不能不管。 她便决定先走。 至于谢清河的命,便只能先放下。 反正,若是她想要他的命,他便早晚会死在她的手上。 唯一让汪染有些放心不下的,反而是游既明。 游既明是上京皇族出身,不知道,会不会和师兄的事情有所关联。 师兄的名字,也许就出现在了那本《神女脚下的暴君》也未可知。 可现在山高水远,上京离灵画派距离颇远,以游既明的凡人之躯,应该无法去那里添乱才对。 再加上,他在这灵画派中的处境,看上去不像是本该受人尊重的皇族,更像是被上京城逐出不要的弃子。 虽是这样想着,汪染的心中仍然有些不安,她略一寻思,便又唤了个小巧的式神,逼了一滴精血,让它守在游既明的身边,以防有乱。 这样都安排后,汪染也接到了蒋灵贞的传信。 她已经带人将汪父汪母顺利的救了下来。 汪父汪母甚至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才不过半月的时间,他们在那里又生活的安乐,并未受到什么威胁迫害,便只当谢清河是汪染拜托照顾的好友,并未生疑。 如今蒋灵贞带了汪染的亲笔信去,两人便也放了心,跟着蒋灵贞便离开了。 汪染接了传信,这颗心便安定了。 她心中也想见父母,可如今父母已经安全,师兄那边的事情,又不知到底情况如何,便也只能暂时将这份思念之心按下,先前往上京城了。 汪染先去了灵田城那疯女人所在的宅子那里,果然那里如她所料,早已被焚毁,连片瓦都没有剩下。 曾经满院的海棠,如今,也都画为灰烬。 她又将那院落中的痕迹细细查看,可那烧院的人行事细密,又专门整理了一番,汪染并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她唯一可推断的,便是这火不是凡火,而是修者用的术法。 而今晚听谢清河说起龙湘君的情况,汪染基本可以断定,正如谢清河所说,龙湘君已经走到了她命定的结局。 被剥骨血尽而死。 书中只说谢清河杀死龙湘君是为了得到她的骨头,刚看时汪染以为是因为谢清河爱画成痴,可现在看来,龙湘君的骨头,只怕是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所以谢清河才会倾尽近二十余载,养出这么一个龙湘君来。 至于那疯女人,若她是龙湘君的母亲,那她发疯时,口中所说的仙君,便是龙蜀峰了。 这灵田城中的恶鬼之说,只怕,也是人祸。 而谢清河,也并不干净。 他那日来找自己,便说明他对龙蜀峰的计量,心知肚明,甚至,他也是其中的一环。 只不过,当初不知为何,那疯女人,被他留了一条命。 多年后,在龙湘君死之前,他还让这对母女,见上了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多余的善心在发作。 灵田城的事,上元宗如今也已经在派人手查了,只等灵画派乱起来,他们便会出手,为那些受辱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汪染眼神沉了沉,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壶清酒,倒在了这院中,便收起酒壶,腾飞出门,打算离开。 她搭在灵舟,全力催动,几息之后,便已出了灵田城的地界。 可还未离多远,汪染便控制灵舟停下了。 眼前的空中,站着一个人。 他挡住了汪染的去路。 第145章 汪染立于舟上, 看着那人, 弯唇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拦我了。” 羿伊尘一声广散宽袍, 衣袖无风自动,若不是紫眸太过妖异, 倒真有几分仙人之姿。 他神色淡淡:“你违约了。” “你要跟着谢清河身边,待够三年,我才会救霍诚,”羿伊尘说道:“可你现在,莫说三年,连三个月都未曾待满。” 站着的时候,对峙意味过于浓厚,汪染索性坐了下来, 她很淡定:“嗯,我违约了。” “那霍诚就该死了。” 汪染微微抬头,她盯着那双紫色的眼睛:“你杀的了他吗?” 羿伊尘笑的邪性, 他腾空几步, 便落到汪染身侧, 也坐了下来。 他靠在舟边, 倒有几分泛舟湖上的悠闲,眼睛斜斜的看着汪染:“想杀一个人,不需要亲自动手。” 汪染也笑, 学着他的样子,看着天上的星星:“这游戏的约定,本来就做不得数的。” “你虽然解了霍诚身上的毒, 可他却失了记忆,已经不是当初完整的那个人了,又怎么能说救他完好呢?” “你在强词夺理。”羿伊尘偏头看向汪染,他支着胳膊,抬了抬手,汪染便觉周围空间震荡,眼前星空消失,周围迷蒙起来。 汪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虚界小空间?” “你还算有几分见识,”羿伊尘说道:“我们谈事情的时候,我不喜欢被打扰。” 这是个有些奇怪的理由,可如今汪染摸不透羿伊尘的习惯和路数,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挣脱这传说中只有上仙才能构筑的虚界小空间,便既来之则安之的靠在那舟上,说道:“虽说是强词夺理,可我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她看向羿伊尘:“不如,我们重新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 “你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杀了谢清河,”汪染说道:“我能够让他死,作为交换,你要把霍诚的记忆还回来。” 羿伊尘看着汪染,紫色的眸子中带着兴味之光:“撕毁交易,又想重建交易,只是要杀一个谢清河,可是不够的。” “那你还想杀谁?” “霍诚,游既明,这些我看着厌烦的人,我都想杀。” “可以,”汪染点了头,笑容轻柔的仿佛一朵虚妄的花:“只是交易,总得一步步的来。我会让谢清河死,就用这交换霍诚的记忆。” “如果你不同意,”她仍旧笑着:“三年虽久,可修者修行,便不计岁月,若在灵画派,也不是待不得的。” 羿伊尘看着汪染,似乎在审视她话的真假:“你不想去救你的师兄了吗?” 汪染敛眸:“人生在世,总要有取舍。若这次师兄真的遭难,那便是他的命,我不是不想救,而是被你拦下了。师兄若知道,也不会怪我。” 羿伊尘盯着汪染,可他是魔,虽借宣玺这身体复生,可却并不懂得人的悲欢离合,他是以世间之恶为养分的,所思所想,便也是以恶为主导的,他分不清汪染这话的真假,却相信汪染会做出不顾师兄的选择。 若是这样,这灵魂虽美味,可却淬炼的不够。 而且,他还需要她这一把刀,去替自己除去那些让他生厌的人。 她杀了这些人,灵魂便应该会更美丽些了吧。 羿伊尘轻笑一声:“好,我答应你。” “谢清河身死之时,便是霍诚记忆回归之刻。” 汪染弯了眉眼:“你放心,杀了谢清河之后,我也会帮你杀霍诚和游既明的。” “你既然要杀霍诚,如今又为何要跟我交换他的记忆?” 汪染沉了声音:“我脑海中有个声音,那声音告诉我,你,谢清河,霍诚,游既明,包括之前的东方木和宣玺,你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而我,是去推动这一切的人。” 她抬眼,看向羿伊尘,此间虽无星光,可她眼中的晶芒却比群星璀璨:“我选择了你。” “我这个人,生而为恶,你是恶,吸引着我,我便选择你。”汪染说道:“至于霍诚,他既然要死,也该记着我死。” 羿伊尘看着汪染,紫眸闪动,他并未说话,就连嘴唇也都是紧紧的抿着。 汪染收回了目光,重新靠了回去,有些聊赖的说道:“可惜这虚界之中,并不能看星星。” “你若想看,也是可以,”羿伊尘缓缓出声:“虚界之中,一切皆由我控制。” “你是如何把我拉进来的?” “只要我想,我便什么都可以做到。” “那你能将这星空还给我吗?” “这个晚上,你要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羿伊尘轻轻的点了下汪染的额头:“现在,你该睡会儿了。” 汪染立刻困意沉沉,眼皮极力睁着也睁不开,很快便睡了过去。。 羿伊尘看着她,从她的储物戒中随意的掏出一瓶梅子酒,仰头喝了个精光,才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的眼中,是无尽的恶意。 ———————— 汪染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风行舟上。 如今天色已白,日上三竿,汪染睁眼,便对上了太阳,一时有些恍惚。 她捏着有些犯痛的头,意识到昨夜羿伊尘,将她给点睡了。 所幸,风行舟也可以以灵石催动,虽然汪染因为睡着而收了灵力,但是她倒没有被摔下来,风行舟也仍在隐匿之中,没叫城内的人发现这天上的异状。 虽不知羿伊尘抽了什么风,为何将自己给点睡,但总算昨夜将他给忽悠住了,让他答应自己的交易。 霍诚的记忆,总归还是要拿回来的。 等到师兄这边的事情了了,她可以再回来杀死谢清河,那时候,霍诚便可以恢复记忆了。 汪染盘算的不错,便催动灵力,向着上京城的方向而去。 她已是元婴修为,自然不是当日尚未筑基之时可比的,不过半日,汪染便赶到了上京城。 因为上京城的诸多忌讳,汪染便收了风行舟,隐匿身形,想自上空遁入。 可刚到近前,那城墙之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禁制,将汪染给弹了回来。 那禁制不同于一般的修者阵法禁制,并无伤人之意,可却滴水不露,汪染再试着闯了几次,却再发现自己的灵力极速溃减之时,收了御风之法,重新落在了上京城外。 看来,这上京城中,是真的发生大事了。 只是不知道师兄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初,师兄施源敬为了解自己身上魔印控制,换取邪影玄冰,与上京皇族立契,承诺会应皇族所求,做一件事。 师父白灵境的信中,也只是说师兄得了皇族的求助符,便连夜去了,可不知为何,近日却魂火暗淡,他虽是炼虚修为,可却进不得这上京城,便传信给了汪染。 因汪染与蒋灵贞救出父母的计划,并没有去瞒师父,所以他也知道,汪染如今,还有余力能去上京。 白灵境在信中言明,如今上京开启禁制,修者便再无法进入,修为越高者受制越强,若是强闯,便会一身修为尽数消呢,唯有身负皇族圣物邪影玄冰的汪染,还有进入的可能。 汪染刚刚那番尝试,也知晓了如今这禁制之力,不紧对这上京皇族的手段,也高看了几分。 毕竟,以肉身凡胎,便能制衡天下修真者,足见他们拥有的这力量的强大。 她落在城门外,收去了身上的术法,从储物戒中拿出早年准备的路引,又取了个面纱遮掩面容,便向着城门走去。 检查的时候,一切顺利,汪染跟着人流,一步步的向着那城门走去。 虽然禁制无形,可汪染还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制之力。 她并未调动灵力强行抵抗,而是独独引了夺魂铃,召了上面的玄冰之气,护在周身。 当年邪影玄冰已被汪染炼入到夺魂铃之中,如今这样尝试,也不知道能否进去。 所幸,这次禁制并未发动,汪染顺利的进入到了上京城中。 她想要发一道传信符找师兄,可刚一动灵力,身上便如同有一个缺口一般,灵气嗖嗖的往外跑,根本控制不住。 莫说发个传信符了,现在的她,只怕就如同一个凡人一样。 汪染低头,便见手上的储物戒灵光暗淡,显然也被这城内的禁制给压住了。 所幸,她佩戴的面纱是凡尘之物,如今倒还能有些作用。 她略一思索,便想着,既然上京皇族让施源敬应诺,那么他便应该是在皇宫之内。 只是如今她并无灵力,身份又是给庶民,直接去宫门外求见,成功的可能性不高。 汪染想了想,便跟旁边的路人打听,那虎威将军府的位置。 前几日,霍诚离开灵画派,便是要回家,他当时说是担心家中,如今看来,也许与师兄来此的目的一样。 她虽然入不得皇宫,但是去将军府门外,还是可以传句话递个贴进去的。到时候,见到了霍诚,便也可以见到师兄了。 可让汪染吃惊的是,被她拉住打听的大哥,本来是一脸和善,可当听到那虎威将军府几个字的时候,却惊慌不已,猛地拍下汪染的手,便跑远了,仿佛她是什么蛇蝎猛兽一般。 汪染不解,可也意识到,随着自己的这句问话,周围人看她的目光,也都变了。 那目光中,有惊恐,有惧怕,有不善,唯独缺的,便是缓和的善意。 难道,那虎威将军府,有什么忌讳不成? 汪染心中惊疑,可也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便忙低了头,匆匆跑入小巷,绕过几个路口后,将身上的外在装束换了一换,这才放心进了一间成衣铺,又换了一身衣服后,才重又走回到了路上。 汪染本想去人多之处打听点消息,可她不熟此处地形,还未走几步,便感知到异样,猛然抬头。 城中北侧上空,魔气冲天。 第146章 若是没有记错, 虎威将军府, 便是在上京城的北侧。 汪染立刻向着魔气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城中百姓多是肉~体凡胎, 并不知晓那魔气的存在,魔气并无攻击性, 最多也只是感受到有些心气不顺,胸口发堵而已。 可汪染作为修真者,虽然一身灵气全部禁锢,可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压制和排斥。 这魔气,可能是霍诚的。 除了霍诚,汪染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汪染正往那边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路边有人冲自己喊着:“这位姑娘,且慢走, 听小老儿一言。” 汪染本来没打算停下,可眼睛往那声音来处一看,脚步便一拐, 往那边去了。 前方的墙边上, 蹲着一个老头。 那老头白发白须, 一身道服, 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头面前的摊子上,摆了几枚铜钱,旁边竖着一个长布条, 上面用毛笔粗来而写着“天眼卦”三个字。 那老头见汪染过来,露了笑:“多年不见,姑娘风采依旧。” “我和姑娘有缘分, 想要送姑娘一卦。” 汪染看着他:“你算吧。” 那老头将手中的七枚铜钱往空中一抛,任它们掉落在地上。 汪染看过去,七枚铜钱,四枚年号在上,三枚宝印图案在上。 她开了口:“这铜钱,与当年恰好是反着的。” 那老头捋了捋胡子:“这卦象是大吉又大凶,一切如何发展,且看姑娘的选择。” “什么选择?” “这么多年来,想必姑娘也参透了一些这世界的秘密,姑娘的判断和想法没有错。气运之子命运相冲,却又彼此制衡。”那老头看向汪染,眼露精光,脸上的笑倒不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更像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般精神,他家中了语气:“姑娘,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 汪染盯着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只有这样,姑娘才能离开这里。”那老头看着汪染:“你且去吧,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毕竟,这本来就是你安排的。” 汪染愣了愣:“你……” 可这话未完,眼前人便凭空消失,墙边空荡荡的,仿佛那个人本来就不存在一般。 那人给汪染一种不可抹杀的熟悉感,甚至还有几分亲切,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可他的离开实在是太过诡异,在这个修者被压制的上京城,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而且,这个人还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告诉自己,这些男主中,只有一个人能活。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离开这里。 他还说,这是自己安排的。 汪染皱眉,越发不解,她抬头看着天空,日头西斜。 难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吗? 天空之中,魔气动荡,便向着东侧的皇城方向袭去。 汪染醒神,觉得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比较重要,便忙追随着魔气的踪迹,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按理来讲,魔修虽修魔,可也是修者,也该被这上京的禁制给压制才对,只是不知道霍诚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够释放这么浓郁的魔气,甚至还要攻击皇族。 只怕,将军府里是出事了。 汪染快到将军府的时候,便见皇城之内灵光一闪,便将那魔气击退,牢牢的封锁在外。 汪染抬头,便看到施源敬立于皇城之上,逼退了那魔气。 似是感知到汪染的视线,施源敬微微低头,正对上汪染的目光。 虽隔的很远,但两人皆是修行之人,目力绝佳,都看清了彼此。 施源敬对着汪染轻轻的点了点头,便收回目光,全力击溃那魔气。 汪染收了目光,神色不定。 不知道,师兄是否知道,这魔气的来源是霍诚? 可虎威将军府中,唯一和修行有关系的,便也只有一个霍诚了。 汪染并没有想太多,如今她初来乍到,许多的事情还不清楚,她必须得先跟他们谈一谈,了解下如今的情况才行。 将军府前空荡荡的,就连往日里守门的家仆和护卫都没有了,门上贴着破碎的封条,周围连行人,都不曾有。 这倒也方便了汪染,她虽然有修真之体,能够用些凡间功夫,但能少惹些麻烦总是好的。 汪染走上前去,便想要推那门,可是,却并没有推开。 没有办法,汪染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后,便开始敲门:“霍诚,你开门,我是汪染。” 她连敲了几下,直到感觉手都有些微微的疼,才听到了门内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似乎刻意放的很重,停在了门边,但是那门却并没有被打开。 隔着门,汪染听到了霍诚的声音。 “师姐,你走吧。”霍诚说道:“你来此地,不是为我,而是为师兄,既然如此,我们相见,便是敌人了。” 这声音中失了往日的少年意气,反倒有着刻骨的沉痛,似乎背负着无穷的压抑之感。 明明霍诚离开灵画派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汪染也觉得有几分不好受,她说道:“霍诚,你开门,我会帮你。” “师姐帮不了我,”霍诚声音沉沉,透着血气:“霍家一生忠良,遭此横祸,我需得为他们讨回公道才行。” “我知道,施师兄与上京皇族有几分关系,事到如今,我已入魔,师姐既然是来帮师兄的,便请师姐,不要留情,也将我这魔物,一起诛杀了吧。” “你开门。” “师姐,再见了。” 汪染听着那脚步远去,只觉得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她有几分茫然,不知道为何事情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明明一切顺利,谢清河那边她处理的很好,可突然之间,上京城却乱成了一锅粥。 可距离霍诚离开,也只有不到五天,怎么会生出如此的巨变? 汪染知道,霍诚已经下定决心,便不会为自己开门,她也不能再继续耗时间接着敲下去,便离开了。 刚刚师兄已经看到她了,应该已经吩咐下去了,若是汪染想入皇城,应该不会有士兵阻拦了。 果然,汪染到了皇城外,便已有宫人在那里等候,将汪染迎了进去。 汪染被一路迎到了宫内的议事殿。 那宫人示意汪染进内,便留在了殿外。 汪染迈步进去,便看到了施源敬正坐在侧位,与旁边的人,正在商讨着什么。 那人也有几分眼熟,虽看着年长成熟了些,可汪染还是从他的面貌中辨认出,他是早年曾在这上京皇城内有过一面之缘的九皇子游既然。 坐在正位上的人,身穿明黄~色便衣,上绣五爪金龙,便是当今圣上。 只是,这人已不是当年汪染见过的那个皇帝了。 眼前位置上的人,看着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虽力做庄严之相,可还是有几分稚嫩之感。 他面上急切,带着燥意,按捺着性子,去听底下两人的话。 汪染一进门,施源敬便看到她了。 他起了身,将汪染迎到近前,示意她:“这是当今圣上。” 汪染行了一礼:“在下修者汪染。” 皇上游既礼的目光在汪染脸上停留了下,脸上迷离之色一闪而过,恢复稳重之色:“仙子远程到来,朕不胜感触。” “希望你们能尽快将那霍家恶贼处死,让着皇城之内恢复太平。” 汪染微微颔首:“自当竭尽全力。” 客套的话说完了,施源敬又给她继续介绍:“这是如今地宫的大长老游既然。” 汪染露出笑容:“多年前曾与大长老有过一面之缘。” 游既然也起身:“既然也未曾想到,这么快,长老推送的劫数,便应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诉,可在那正位上坐着的游既礼,却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身体。 见过了两人,施源敬便与他们告辞,拉着汪染回到了他的休息的宫殿。 屏退宫人,施源敬又施了个隔音咒,这才拉着汪染坐下,问道:“你去见霍诚了?” 施源敬看到自己的时候,她所处的位置,便是那将军府前,这是瞒不住的,当然,汪染也没想瞒着。 施源敬帮了自己许多,汪染一直感恩,也做好了有一日能以性命相报的准备。 她对他很是信任,自是不会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便点点头:“我去了虎威将军府,但他没有给我开门,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 “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入魔了,既然我是来帮师兄的,那么相见后,便是敌人,让我不要留情。” 施源敬慨然而叹:“糊涂!” 汪染看向他,问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虎威将军,不是一直很得圣上信任吗?就算如今新的皇帝即位,也不该如此。” “这霍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霍诚的家人,可,可还健在?” “师兄来此,是因为当初所立之契吗?游族人,想让你做什么?” 施源敬沉了脸色:“具体是何情况,我也不知。”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皇家隐秘,所以游既然他们不让我知道。”施源敬说道:“我是半月前来这里的,那时,这城中还无异样,可五日之后,这魔气便涌出来了。” “半月前?”汪染微微一怔:“可师尊的信中,明明说师兄才走了不到两日。师尊给我传的是血信符,这是不可能被拦截的。” “两日?”施源敬诧异道:“这怎么会?” 汪染猛地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师兄,今天是什么日子?” “现在已经是初七了。” 初七…… 汪染垂眸。 她走的那天,是二十三日。 怎么会平白的多出这么多天? 汪染想起了自己被拉入虚界后睡的那一觉,虚界之中,全由掌控者控制,若是改变时间流动,也是有可能的。 看来,她又被羿伊尘给阴了。 第147章 若是半月前来到此处, 也许事情还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 汪染开口说道:“师兄, 我这次来的路上, 遇到了宣玺。” “准确的说,那只是宣玺的躯体, 但内里却已经是别的人了。他叫羿伊尘,修为无法估量,他曾将我拉入到虚界之中,想来是那个时候,耽误了这些时间。” “羿伊尘?”施源敬沉思了下:“我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许是有人盗走了宣玺的身体,动用了什么邪术,召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他来找你,是何目的?” 汪染摇头:“他只是拦我, 却并未伤我。我也并不清楚,这羿伊尘到底想要做什么。” “羿伊尘的事情暂时并不紧要,师兄以后若是碰见他, 千万记得要警惕远离就好, ”她看向施源敬:“师兄, 你还是先跟我说霍家的事吧。” “霍家的事情, 具体我也不清楚。”施源敬说道:“我只知道,新帝即位后,便对霍家动手了。本来只是消减兵权, 不知为何,竟变成了满门抄斩。” 汪染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抖:“那霍将军他们?” 施源敬神色不变:“个人自有缘法,既是获罪皇权, 又无反抗之心,便自然只剩下了一条路。” 这话的意思,便是霍家的人,都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汪染想起了在灵画派时,霍诚笑着跟自己谈起家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语气中的温暖也并未作假,他对霍家,虽然不得不离开,可也是真心眷恋和爱重。 若是他回来的时候,发现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晚了,那又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悲痛。 汪染压下动荡的心绪,问道:“霍诚呢?” “我也一直未见过他,”施源敬说道:“我来时,那皇上是不以为然的,可如今的地宫长老游游既然却让我留了下来,等到魔气溢出的时候,那皇上便也不肯放我走了,让我守当初立契之诺,抵御外贼,守护皇宫。”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上京皇族对于修真之事,一向多有排斥,也不允许皇城内的大臣与修者有所接触。如今,霍诚尚未回来时,他们便提前给我传了消息,只怕是早有准备。” “我猜测,他们可能早就知道霍诚修行的事情,”施源敬说道:“只是他们未料到,霍诚的修为竟已到了如此的地步,竟然能够无视皇城的禁制。” 汪染敛眸,问道:“事到如今,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她这问话,彼此都清楚,问的到底是什么。 霍诚入魔,又不肯与施源敬和汪染相见,便是已经铁了心要报仇了,他要杀的,便是上京皇族。 但施源敬当初立契,如今被游家人召来,便是会了偿还当初的立契之约,他要护着的,便是上京皇族,要斩杀的,便是霍诚。 两人之间,已经是极致的对立。 在这隔绝修者的上京城中,就连两位的师尊白灵境和伏泊蘅,都无法插手。 汪染问的,便是这中间,是否还有可以和平解决的终局。 施源敬神色平静:“我既然已经立契承诺,便会守约。哪怕今日攻来的不是霍诚,而是师尊、掌座,我也不会退让。” 他看向汪染:“师妹,你可以走。” 汪染本来不安慰的心,在看到施源敬眼中的决然时,也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露了笑容:“师兄说的什么话,当初师兄是为了帮我取邪影玄冰才立契的,事到如今,汪染又怎会置身事外。” “更何况,这许多年来,汪染一直受师兄照顾,师兄也说过,同门之间,无需太过言谢,该做的,自然便会去做。”汪染看着他:“这个时候,我自然要与师兄一起。” “他若看到你站在敌对一方,必然会伤心。”施源敬说道:“他对你的心思,我也知晓几分。” 汪染缓缓摇了摇头:“前尘往事,霍诚都已忘却。” 她站起了身:“师兄,我可以陪着霍诚去死,但是,我不能看着你死。” “我决不允许。” 汪染声音决绝:“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施源敬轻笑:“我不会死。” “即使上元的人都说,霍诚是难得的天才,天生剑体,哪怕他能无视禁制在这上京城中入魔斗法,”他看向汪染,眼神淡淡:“即使是这样,我们对上,死的人也是他,而不是我。” 霍诚之前,上元这一辈的骄子是施源敬。 即使现在霍诚是新一代的翘楚,施源敬也是上元年轻一代中望着的那支标杆。 他说出这话,便有这样的自信。 汪染回头,冲他笑道:“师兄,我信你。” 她继续说道:“整日赶路,我也有些累了,我想先休息下。” 话说的已经差不多了,施源敬也不留她,便交代个宫人,领着汪染去院子内的其他房间休息了。 汪染到了房间,便靠在床上,细细的思考着霍家的事情。 施源敬确实是厉害,他虽与霍诚同为元婴,可一个初期一个后期,又相差了近一百年的阅历和历练,若以常理来说,施源敬不会输的。 可这个世界的存在,目前所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可以以常理来推断的。 霍诚是书中的男主,是钦定的世界气运之子,连在上京无惧压制的事情,他都干出来了,若真是和施源敬对上,谁输谁赢都是不一定的。 而输的那个人,便是死亡的结局。 汪染说要留下,和施源敬一起,不会让他死,是真心的。 施源敬落入如今的境地,要全那立契之约,便是因为她。 而施源敬在她修行路上的回护教导、亦兄亦师的无私帮助,都让汪染无法放下施源敬。 霍诚虽也对她很重要,可在这样的选择下,汪染无法离开施源敬去找霍诚。 她必须要保住施源敬不死。 她也想要保住霍诚。 只有留在这里,她才有做到的机会。 自古事实难以两全,若真想要逆天而为,便需要付出代价。 汪染闭了眼睛。 她已经欠了两个人太多,这代价,便是该由她来付的。 夜幕沉沉。 许是因为近日里上京城的气氛太过压抑,以至于连天空之上,都没有什么星星,只有一轮孤月,显得有几分萧瑟凄清。 晚饭时,已有宫人给汪染送了一盏酒,喝了那酒,她便可以暂时无视上京禁制,能够调用体内灵气了。 汪染站在窗前,感受着体内的灵气,隐匿了身形,便从窗户跃了出去。 上次来到这皇宫的记忆,还是多年之前,她失了记忆,以舞女的身份入了宫,然后又碰上了师兄,被带入了禁地,拿了邪影玄冰压制魔印。 如今故地重回,于夜间缓缓行进,旧日的回忆,便也不觉的冒了出来。 皇宫很多,汪染已经记不清路,只记得大概的方向,她想要去禁地看看,虽找对了方向,可靠的越近,便越发感受但身上灵力凝滞,只怕再往前走,就要连身上的隐身咒都要散了,便又退了回来。 汪染本想回去,可半路上,就见那如今的天子游既礼,正坐着轿撵之上,被抬着往前走去。 汪染心中,对那霍家遭祸的事情,还有些疑问,虽不知此行是否能有所收获,但既然撞上了,便想着跟上去,看看能否听到什么消息。 游既礼的轿撵,停在了一处宫殿之外。 那宫殿金碧辉煌,光从外面看,就气势恢宏,显然这宫殿的主人,在这皇宫之中,并不是普通人。 随行的宫人都自然的守在外面,无人跟着游既礼前行。 游既礼自己推开门去,便向着那殿内走去。 他的脸上带着笑,也带着一种迫不及待,汪染看了,无端有几分恶心。 看来,大晚上的,这游既礼是来宠幸嫔妃来了。 如今事态紧急,霍诚在外虎视眈眈,师兄又为游既礼的生死费心劳力,可这游既礼竟然还有心思想这男女之事,汪染便对着皇帝有几分不喜。 汪染不欲多留,转身便打算走。 她是想来听消息的,可不是来听欢情墙脚的。 可还未迈出一步,汪染的脚步便停了。 她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笑的很娇很媚,低低的叫着“皇上”,却唤醒了汪染快要忘记的记忆。 那是她失忆时在清风阁时的事情,当时露茗教导她,对付色~欲熏心的急性男子,就要用这样的语调和笑声。 因为他们很肤浅,不追求什么精神和情调,只是单纯的被欲~望催使,是最好掌控的男人。 如今这笑声,这声音,当初许茗还是清风阁的露茗时,曾经这样教导过汪染,这发声,这语调,几乎与许茗教的一模一样,甚至勾人程度,还要更高一筹。 那屋中的女子,难道也和清风阁有关系吗? 甚至于,也是许茗曾经教过的徒弟吗? 可那个时候,她自己说的,只教了汪染一个人。 而且当时许茗还算清风阁的魁首,应该不会培育主动去培育其他人的。 可若是许茗,也不可能。 当初许茗虽然逃离,可毕竟被自己废弃了丹田功法,成了凡人之躯,再怎么样,这声音,也不会这般的年轻。 这人,到底是谁? 汪染起了好奇,便穿过殿门,向着殿内,一步步的走去,想要看看那人的模样。 可她越靠近内殿,便感受到体内灵力的凝滞,身上隐身咒几乎要溃散。 若说是受到谁的影响,那么便只有皇帝游既礼了。 这上京皇族,也不知道到底身上有什么古怪,简直将修者压制的死死的。 汪染见殿内无人,略一犹豫,便卸了隐身咒,往前走去,专心去听殿内两人的谈话。 “爱妃,那霍家,朕早就看不顺眼了,可惜,宗族长老们都不让我动他们,还是你聪明,让我先卸他们的兵权,然后再揭发霍诚修行一事,这样的话,长老们,也要杀他们了。” “陛下又取笑臣妾,”那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我们安排好要揭发的人,都没有派上用场呢?明明是陛下自有天助,让这事自然的便水到渠成了。” “哼,那个弃子?没想到他当初傻头傻脑的,倒还传回个有用的消息。我们的人不用出面,长老们自然就信了。” “陛下英明神武。” “我神武不神武,你今晚就知道了。” 眼见之后的话,转向了各种床笫之语,汪染皱了皱眉。 她本想退,可刚刚听到的消息,却让她不免在意。 这霍家之事,竟是这两人设计的。 甚至于,他们本来就知道霍诚的修行之事。 这怎么可能呢? 霍家行事周密,这又是杀头大罪,不会留下漏洞的。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一狠心,放轻了脚步,略微躬了腰,便向内殿走去。 第148章 汪染进了内殿之中。 那两人似乎正沉迷与所做的事情, 再加上汪染刻意收敛气息,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汪染的到来。 汪染慢慢的往那床榻之上凑过去, 小心的探出头去,便见那床上的活春宫。 汪染克制住自身的不适, 眼睛一直放在那皮肤白皙的女子身上,终于在她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了她的脸。 那双眼睛虽然因为情~欲而微微眯着,可细长的弧度,却是熟悉的模样。 风~情妩媚,很是美丽。 这是许茗的脸。 还是年轻的许茗的脸。 虽然只是一眼,可汪染已经确定,那就是许茗, 而不是什么长相相似的人。 汪染瞳孔猛缩,心神剧震,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和手脚, 缓缓的退了出来。 她退出来的时候, 正听着许茗的问话:“陛下, 你怎么了, 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呢?” “我只是又想到了姑妈撞死在殿前的模样,她满头鲜血,双目圆睁, 还真有些吓人呢。” “呵呵,陛下是真龙天子,那罪妇仗着陛下仁厚, 如此蔑视皇权,陛下没让她曝尸荒野,已经是仁慈了。”许茗的声音如同漾着春水:“陛下,不要想她了,看臣妾嘛。” 伴随着皇帝游既礼和许茗的笑声,汪染狠狠的攥着手,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进去。 她对霍诚的母亲,那名曾经的长公主,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 当年要送霍诚时,也只有几天的观察,再后来,就是在灵画派中,听霍诚说起她,她的形象,一直都是很温柔慈爱的。 如今,因为家族被无辜屠戮,来到殿前想要用生命挣个公道,却被人于欢情之时取笑。 这样的屈辱,不该是霍家人受的。 而那许茗,当初被陶瀚义放走后,如今又回到了上京了吗? 甚至于,她还恢复了年轻的容貌,成了当今圣上宠爱的妃子。 霍家的事情,只怕也有她的手笔。 如果,当初,她没有将霍诚送到霍家,或者,没有将许茗从那清风阁中带回上元,或者,在许茗被打败时,就直接将她当场击杀,那么,有没有可能,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霍将军和长公主的命运,是不是会有不同? 师兄也不会被那契约绑住,要和霍诚对立?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有些魔障,可汪染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她总觉得,许茗在这里出谋划策,就是想要复仇。 而霍诚修行之事,也是许茗说出去的。 心脏砰砰的跳着,汪染按住胸口,隐住身形,一跃而起,直接飞离了皇宫。 她飞到了霍府。 虽然如今魔气收敛,可汪染仍然能够看到,魔气汇集在霍府的周围,浓郁的仿佛要滴出墨来。 汪染却没有走,她也没有再叫霍诚,也没有引灵术避身,而是直接向着那魔气之中冲了下去。 魔气将汪染推拒在外,她也没有退,感到身上已经泛起了疼痛,汪染却仍旧往里冲着。 似乎,身上的疼痛,能够让她更加清醒一些。 这样冲,是冲不进去的。 什么攻击和防护的手法都没有,魔气只会将她推在外围,让她不得近前。 可汪染却没有停,她一直向着里面,不防不护。 不知何时,汪染的嘴唇上,已经被她咬出了鲜血,她已经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时,周围的魔气突然避开了,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她直直的飞入,落在了霍府的院内。 如今的霍府,和十多年前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 空荡荡的,显得有几分冷清。 霍诚一个人坐在院子中,他抬眼看向汪染:“师姐,你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汪染的嘴唇上,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在笑:“师姐,你还真是执着。” 汪染擦擦嘴唇,来到了霍诚的身边,坐了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师姐,”霍诚的视线偏移,落在虚空之中:“在灵画派之时,师姐便对我不理不睬,怎么如今,我入魔了,师姐又非要冲进来看我呢?” “仙魔殊途,无法共存,师姐,又何必来呢?” 他的身上泛着沉寂和死气,早已没有了灵画派时的活力,汪染看着,也不禁有些心疼。 她开了口,问道:“你还记得许茗吗?” “那个叛逃上元的人?” “她在皇宫里,是如今皇帝的宠妃。”汪染说道:“我听到了她和皇帝的对话,这次霍家的事,是他们两个故意设计的。” 霍诚轻笑了一声:“父亲一生忠心为国,若不是故意设计,又怎么会被削官获罪呢?” 他沉了眼眸:“若说唯一的错事,那便是我吧。” “若不是我跟着师叔离开,入了修真一途,也不会犯了皇家的忌讳,让他们抓住错处,灭了我霍家满门。” 他的声音平静,并没有什么起伏,可却压抑着最深切的悲痛:“霍信他的孩子,才出生不久,他还写信,叫我回来看呢。” “可现在,都没有了。” “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霍诚抬了眼,看向汪染:“就连师姐,你也会走的。” 汪染垂了眼眸:“对不起。” “师姐何必道歉,这本就是个人的选择。” “当年,我被种了魔印,师兄为了解我魔印之苦,以立契为条件,取了那邪影玄冰。”汪染的眼眸沉了沉:“这件事,我会站在师兄的这边。” “我知道。” 霍诚很平静,可汪染看着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霍诚,心里想的是,若是他还有着曾经的记忆,在记得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之后,还遭受了这样的待遇的话,会不会恨自己呢? 若是能恨她,倒还是能够让她觉得好受些。 可惜,霍诚应该是不会。 汪染继续说道:“虽然你可能记不得了,但霍家的事,与我有关。若不是我当初把你送到霍家,把许茗从这上京带入上元,引她入修真一途,若不是我当初未能击杀她,让她逃走,如今,霍家也不会……” 她闭了闭眼睛:“对不起。” 霍诚看向汪染,他的眼神,泛着奇怪:“师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爽朗的叫人心疼:“这事情,又与师姐有何关系?” “若是我像师姐这样,什么事情都与自己扯上关系,那岂不是全天下都是我的罪过了?”霍诚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师姐若是非要自责,只需记得,这事与师姐无关,我的心里,也从未怨过师姐便好。” 他重新看向远方,声音坚定:“我只知道,他们害死了我的家人,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汪染看着霍诚。 他的眼神虽然苦痛,却并不迷惘。 即使失了记忆,即使落到如今的境地,他却还是会安慰她,会疏导她。 似乎,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本能,对她保护的本能。 见汪染看他,霍诚转了目光,看着汪染轻轻的笑了下,玩笑道:“我怎么觉得,我和师姐,就像对苦命鸳鸯似的,连这种时候,都是敌对的关系,怎么就没有办法再一起呢?” 汪染看着他,起了身,上前抱住了霍诚:“霍诚,我不会让你死的。” “有一个叫羿伊尘的魔,他占了宣玺的身体,只是紫眸黑发,与宣玺不同,你要小心他。”她微微偏头,在他的头发上,极轻极轻的落下一吻,轻声说道:“你现在可能还不懂,但以后,你会明白我的话的。” “不过,不明白也好。” 眼泪滴在汪染的手上,她轻轻的抹掉,又再次紧紧的抱了霍诚一下,便直接转身,飞身离去。 这次回去,汪染便再没有离开皇宫。 她还在试图找着进入禁地的方法,可是体内的灵力被压制的太过过分,便只好作罢。 汪染想着许茗,想着皇帝游既礼,又想着霍诚和师兄,思考着自己的计划。 这次,对于汪染来说,真的已经算是死局了。 只是不知道,她还能否置之死地而后生。 上京皇城内,百姓生活一如往常,除了偶尔的阴天,他们并没有感受都什么。 可每一天,霍诚和施源敬,都会在皇城上空,以灵力互相拼斗。 两人只是隔空试探,都未尽全力,似乎只是昭示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的序幕。 三次后,霍诚现身了,他向着皇城攻来。 施源敬感知到他的攻击,便起身迎了上去。 两人就在那紫禁殿的上空,缠斗着。 汪染立于宫殿内,她并未上前,而是站在那里看着。 身侧传来动静,汪染转过头,便见游既然走了出来。 他看向汪染:“汪仙子,不去帮忙吗?” 汪染摇头:“师兄不需我帮忙,也可以解决霍诚。” 游既然笑了笑:“这些天,汪仙子一直想入禁地,我还以为,是仙子心软,舍不得自己这个师弟了。” “可我皇族的邪影玄冰已经给出,当初大长老拼死促成的交易,便是要守住我游氏一族最后的血脉,怎么仙子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呢?” “长老误会了,”汪染冲他笑着:“当年皇族的邪影玄冰是为了救我,我又怎么会出尔反尔,让师兄陷于不义呢?” “长老虽不修仙,也该知道,那违背立契的惩罚,可是我们修者都无法承受的。” 游既然见汪染说的如此坦然,便不再追问,而是说道:“既然仙子明白,那我便无需多说。” 他摆摆手,身后便现出一众同穿白衣的禁地之人,站在他的身后,纷纷坐了下来。 游既然说道:“此事是关我游家生死,既然仙子不肯出手,那么我们便助施仙长一臂之力吧。” “只是我们一族所用方法,会对修者起到压制之力,还请仙子离我们远一些,否则,若是不小心伤了仙子,那便不美了。” 汪染退了两步:“谢长老提醒。” 游既然也坐了下去,他们一众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静坐在那里,甚至都不发出什么声音,可无端的,就让汪染觉得被压制,似乎有一股很庞大的力量在积蓄一般。 第149章 霍诚和施源敬, 如今已经到了互不留手, 比拼修为的时候, 皇宫上空,灵气与魔气混杂, 两人的实力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任何一方被加上助力,都可能造成战局的偏转。 汪染站在下方,她抬头看着上空的两人,秀眉紧皱。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霍诚今日来,似乎并不是为了赢和报仇,他来,是因为想死。 虽然霍家已经覆灭, 可霍家在朝堂上也有些根基,他若是因为修为受制,走凡人的法子, 将这皇帝拉下马, 也未尝不可。 就算身为修者, 不想那么费时间, 也不该这么直接的就冲过来。 他一个人,对上施源敬,对上汪染, 对上游既然一族,怎么可能会赢呢? 就算霍诚再自负,也不会这样毫无准备的就来开战。 汪染本以为, 霍诚有后招,可看了这许久,旁边游既然已经拉开阵势,霍诚却仍旧没有召来什么帮手和后手。 他与施源敬的拼斗,没有留力,却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可即使搏过了施源敬的命,那其他这些人,他又怎么能搏的过呢? 汪染沉了眼眸。 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霍诚来这里,抱的是一颗求死之心。 她正欲上前,便见上空霍诚的行动猛地一滞,门户大开,便中了施源敬一掌,整个人跌落下来。 汪染转头,就见游既然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若不是因为施源敬立契的缘故,她现在无法伤这游家人分毫,她一定要将他们的阵法给破了,以防再多生事端。 眼见师兄已经向着霍诚追击而去,汪染忙纵身而上,向着霍诚的方向而去。 没想到,霍诚见到汪染行动,竟也向着她而来。 汪染对上了霍诚的眼。 她心中微动,只觉得这双眼睛中,包含了太多自己看不明白的感情。 “师姐,”霍诚向着她扑了过来:“你杀了我吧。” “我想死在你的手里。” 汪染召出夺魂铃,铃声清脆,却是瞬间织就幻境,将这整个皇宫,都包围了进来。 眼前这一方天地,便只剩下了她和霍诚了。 汪染来到霍诚近前,发觉他已经受伤颇重,鲜血已经浸透了身上的黑衣,若不是近前,便看不太出来。 霍诚轻轻的笑着,他的声音中,带着释然和轻松:“施师兄修为高深,我打不过,师姐,你杀了我吧。” “既然是敌人,那么我便死在师姐的手上吧。” 汪染看着他,只觉得心痛。 霍诚不是没有生的可能和希望,他有无数个可以活命的方法和理由,可他这个人,似乎将这一切,都给放弃了。 即使曾经被暴虐所控制,可霍家真的将他教的很好,自始至终,他都有着这样一颗赤子之心。 以至于,并不愿意见到同门反目,也不愿再多生杀难,便用自己这一死,平了这一段冤屈。 多么傻。 汪染伸手,擦去了霍诚额边的血迹,她笑了笑:“霍诚,你不能死。” “这个世界,你是我选定的人,你不会死的。”汪染缓缓的说着:“没人能杀的了你。” “师姐莫要难过,”霍诚笑笑:“霍诚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当年在那魔宫之中,我本就该死了,后来,在康北镇,我也该死了,都是师姐救了我,让我又多活了这许多年,如今,这一条命,便还给师姐,也值了。” 汪染的手微微颤~抖:“你……你记起来了?” 霍诚怎么恢复记忆了? 难道说,谢清河死了? 霍诚抓住了汪染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师姐,杀了我吧,我活这一世,已经值得了。唯独可惜的,没能再吃到师姐做的面。” 汪染眼眸深沉,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可又很快归于空白,她低声说道:“你莫怕,很快就会没事的。” 汪染没去看霍诚的眼睛,她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的手上。 耳边,夺魂铃铃声急震,显然已经快要拦不住施源敬了。 她狠狠心,灵力自手中牵引而出,右手成爪,便从霍诚的胸口,带出一片血花。 霍诚眼睛已经合上,被汪染扶着倒地。 “汪仙子如此做法,又是何必。” 汪染转头,便见游既然缓步而来,他所经过之处,灵气迅速溃散,竟是半点都没有受到夺魂铃的影响。 游既然眼神冷寒:“仙子修道,应该清楚,世间之事,有舍有得,若是过于贪婪,便会得不偿失。” “如今,你想保下这霍诚的命,那便是要你的师兄,受那雷邢之苦了。” 汪染笑了笑,她起了身,迎上游既然的目光,没有半分退让:“游长老说笑了。师兄为了汪染做了许多,我又怎么会罔顾他的性命。” “哦,那么,你这师弟,便可交给我了?” “不,”汪染笑笑:“霍诚也救我多次,亦是我真心护重之人,我不会让他丧命于此。”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游既然说道:“游仙长要到了,不如,仙子想想该如何劝他吧。” 汪染伸手,召了夺魂铃来,她将夺魂铃捏在手中:“我还有一条路。” “他们活着,我死。” 她徒手捏碎了夺魂铃。 汪染当即喷出了一口血。 周围幻境溃散,施源敬立刻向汪染冲来。 汪染拼进最后的力气,甩出去一个上级屏障法器,拦不住施源敬多久。 但仅是这些时间,也已经够了。 立契之人若是背契,便会引得天罚,雷刑灌进经脉骨骼,忍受剔骨之痛,直至身死道消。 而若是想要让立契之人,免于这天降雷罚,便要在这契约中原有的条件上,加倍偿还。 当初施源敬立契,换来的便是那邪影玄冰。 只是邪影玄冰已经被汪染彻底炼化,融入了本命法器夺魂铃之中,若是强行剥离退还,汪染一身修为,只怕要废了大半。 更何况,破契补偿,不是普通的偿还,而是要加倍的偿还才行。 若要阻止这雷罚,她这一身修为,这一条命,都要赔出去。 破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为除了舍了她之外,便什么也都没有了。 游既然看出汪染的打算,自然不会让她如此做,便想要上前阻止。 可汪染早已计划得当,又怎会让他如愿,她冲游既然笑笑:“游长老,皇族残杀忠良,也该还些债了。” 游既然再想往前,便觉胸口剧痛,竟然再也无法近前,单膝跪地,也吐出一口黑血来。 他看向汪染:“怎会如此,灵力明明对我无用,你做了什么?” “若是修者的法子不管用,便只能用凡间的法子了,”汪染浅浅笑着:“游长老,你放心,这毒不会让你死的,只是,让你不要阻止罢了。” “之后,你们游氏一族和霍诚之间,便是生死各凭本事了。” 她用尽最后的灵力和力气,将那邪影玄冰之气从夺魂铃的碎片上一点一丝的剥离,那感觉,好像拿一把刀,在自己的骨头上一点点的剔着骨屑一般。 要是不这么疼的话就好了。 当个英雄,真是累啊。 汪染自嘲的笑笑,感受着灵气、修为和生命,从自己的身体中一点点的被剥离掉,拼死将那邪影玄冰凑了出来。 不是一块,而是两块。 多出来的,便是汪染自己的骨血和修为而化,是拿她那一条命抵的。 汪染将那邪影玄冰放到游既然的手上,眼前已有几分模糊,看向了施源敬所在的方向。 那里,一道灵光从施源敬身上闪出,现于半空之中,是半张书页的模样,正是当初的契书。 与此同时,另一道灵光从游既然身上现出,与那半张契书相合,拼凑出了完整的契书。 汪染看过去的时候,那契书已经溃散,化作了金色星点,落入空中,消失不见。 成功了。 汪染这才放松。 她微微转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身旁的霍诚,将他抛向施源敬的方向。 这一刻,她对上师兄施源敬悲痛的目光。 没事的。 汪染想要冲他露出个笑容安慰,可她的嘴角刚刚翘起,便觉无力,身体的枯竭和生命的流逝,在警告着她。 她好像要死了。 汪染从未这么真切的感受过这样的想法。 好歹也算是几个女主,还以为自己不会死呢? 这是她的最后一个念头。 汪染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施源敬撕心裂肺的喊声。 这位上元年轻一代的崇拜对象和顶梁柱,如今却像个疯子一样,冲着汪染冲了过来。 汪染已经没有了气息,可施源敬还是想要冲到她的身边。 他第一次,让自己被这样的情绪所左右。 想要偿还背契,要的便是汪染的这条命。 施源敬从来都当她是妹妹,又怎么会让她受尽苦楚死去? 所以,施源敬选的,是霍诚的命,或者是他自己的命。 可未曾想到,来到这决战之地,他们每个人,都是抱了必死之心的。 到最后,也未曾有赢家。 游既然抹去嘴角的黑血,他的白衣也被染了红黑之色,他看向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汪染,又看着发疯一般冲来的施源敬,倒在远处却无法碰触的霍诚,眼中现出阴狠之色。 “游家地界,怎么都不能任修者这般放肆。” 游既然一把抓住身前的两颗邪影玄冰,厉声一喝:“守护者听令,布后生阵!” “是!” 气势浑宏的应声中,刚刚跟随游既然的那些禁地之人,纷纷就地落座,口中默念着什么。 游既然也落了座,他中了毒,已经没了力气,可却撑着,一起跟着默念。 施源敬越往前,便越发感觉到身体灵力的枯竭,连带着,他的身体,似乎也开始衰老溃散。 似乎再在这里多停留,他整个人便会化为飞灰,彻底消逝。 若是这样,汪染这一条命,便太不值了。 施源敬狠狠心,飞身将霍诚的身体扛起,向着上京城外遁去。 皇城之内,紫禁殿前,皇帝游既礼走出宫门:“长老,你们在念什么?霍诚那小子可死了?” 待看到眼前场景时,他不禁怔住。 眼前,殿前广场之上,所有禁地之人,包括游既然,全部盘坐于地,面目黑焦,毫无声息,竟是已经化作了一具具枯死的干尸。 他怔了怔,随即又笑了:“死的好,死的好,你们这群人,仗着什么长老的身份,天天指使朕,朕早就烦了。” “这阵法,就是父皇说的那个最后之法吧,正好,你们除了这一干修者,自己也跟着送命了,我这最后一个游氏血脉,便当我的逍遥皇帝好了。” 游既礼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无人侍候的空寂宫殿前,竟显得有几分可耻可悲。 只是,很快,这笑声就断了。 一柄长剑,穿过了游既礼的心口。 第150章 汪染醒过来的时候, 只刚睁开眼, 还未看清眼前事物, 就听见有脆脆的女声:“神女醒了,快去禀报陛下。” 略有些杂乱的脚步声中, 汪染皱了皱眉,险些以为自己又穿了。 这太像是那些古早穿越文的开头了。 不过,待看到坐在床边的游既明时,汪染的意识,总算回笼了。 把那神女和陛下两个词,与现在的情况,联系起来了。 她完全感知不到体内的灵力,想要动弹, 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要陷入到床铺之中。 游既明如今已换了装束,并不是灵画派那般唯唯诺诺的杂使形象, 他的衣服上绣着五爪金龙, 虽只是便服, 可还是透着股与众不同的威严气势来。 如今, 游既明已经是皇帝了。 那原本的皇帝游既礼呢?被他杀死了吗? 游既明又是怎么从灵画派回到上京的? 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霍诚和师兄,又怎么样了? 太多的问题充斥在脑中, 汪染却没急着问,她看着游既明眼神关切的模样,听着他问自己感觉如何, 才开了口:“我似乎,动不了了。” “你剥离修为,身体精血几乎熬尽,如今虽然重新醒来,但身体还是亏损,”游既礼安慰道:“再过一段时间,你便能下床走动了。” 汪染的睫毛颤了颤:“这是皇宫吗?你为何会在这里?你,是皇帝?” 游既明微抬了下巴,看上去有些倨傲之意,他似乎从汪染说自己是皇帝这件事中,得到了某种承认,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的模样。 “我本就是皇族,”他开口说道:“我是父皇的第十二子,皇子众多,为了皇位便不顾亲情道义,我不想争,便被陷害,被送到了灵画派去当杂使。” “仙子作为修者,应该很清楚上京皇族对于修者的态度,游家人因为体质原因,也无法修行灵术,我被送入灵画派,山高水远,便是让我自生自灭,彻底断绝我所有的路。” 汪染缓了两口气,虚弱笑道:“当初在灵画派,我不知你真实身份,倒是失了礼数。” “仙子如此说话,便是将既明推远了,”游既明看着汪染,他的手向前,扣住了她的被角,有些急切:“既明当初无意隐瞒,只是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老死在灵画派了。” “是仙子,让我有了重新回来的力量。” 汪染低声道:“你莫要说笑。” “我这些话,仙子当我说笑也好,当我真心也好,我都要说给仙子听。”游既明说道:“仙子在灵画派虽然很受派内弟子的喜爱,但我能看出来,仙子并不是真心想留在此地,那谢清河也不像表面那般风光霁月,他是用手段强迫仙子留下的。” “我虽然不足,可也不能看仙子这般受欺负,只是当时,我力量弱小,无法帮助仙子。” 听着这话,汪染觉得累了,但还是要陪着游既明将这出戏给演完,便符合着他说道:“你有这份笑意,我便很感激了。更何况,如今,你还救了我。否则,我只怕早死了。” 游既明笑了笑:“能救仙子,既明也很开心。” “我在上京之中,也还有一点自己的势力。只是我对皇位无意,这势力,便也都沉寂了下来。父皇驾崩,我也只是在灵画派远远跪拜,以全为人子的心意。可未想到,我那十皇兄即位后,竟然残害忠良,将霍将军一家尽数获罪斩首。我听到后,便想起仙子受制于人的情况,便觉得,我需要尽我的力量,去做我能做的事情,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我不想当皇帝,可我想保护这个国家的臣民和百姓,不能让忠良之魂含冤而死。若是可以,我希望,我也能得到,可以保护仙子的力量。” 听他提起霍家,汪染的眼眸颤了颤,却是没说话。 “我回来的那日,才发现,原来这上京城中,已经变天了。”游既明说道:“天空之上灵气魔气缠~绕,普通凡人感觉不出来,我倒是能知道。等我跟随部下赶到皇宫,禁地长老已经起了起了后生阵,这阵法耗尽入阵之人的精气,能够在皇城中构建一个驱逐阵,修真者若是待在阵中,很快便会化为枯骨。因为是以全身血肉为祭,这阵法可以维持一百年,是游家最后的护城法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用。” “若非仙子体内已经没有灵力,成为了凡人,只怕我赶来的时候,也见不到仙子了。”游既明说道:“我本想废了游既礼,将他留在宫内,养他到老死,可他已在战斗中被波及,彻底身死,我便顺势被推举,当了这皇帝。” “虽这不是我来的目的,可我想,只有当了这皇帝,才能护得住天下臣民,才能护得住仙子。”游既明说道:“仙子,你可会怪我?” “男儿有志,便当追求,我怎会怪你,”汪染虚弱的笑笑:“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游既明笑笑,似是这句“救命恩人”很对他的胃口,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切否认。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汪染已经累了。 她感到到身上的倦意,连脸色也灰败了许多,游既明便给她掖掖被子,吩咐宫女照料,让他好好休息后,便起身离开了。 他被转过身的时候,汪染叫住了他。 她此时已经很困了,快要支撑不住,可还是开口问道:“谢,谢清河呢?他怎么样?” 背对着汪染,游既明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连带着身旁的宫人,瑟瑟发抖,想跪下又碍于汪染在场,只低着头,不敢吭声。 转过头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他看着汪染,一半面容掩盖在身体投射的阴影中,声音沉沉的:“他死了。” 这话说完,汪染却没有了回应。 游既明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汪染已经闭了眼睛,睡了过去。 他心情又好了些,再次吩咐宫人好好伺候后,便离开了。 汪染其实已经很累很困了,她耗尽修为精血,几乎是拼了一条命,才把那契给破了。 如今重新醒来,看刚刚游既明以及周围宫人的装束,她便知道,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决战之时,才是冬末,现在,已经是初夏了。 可谢清河的生死,她必须要问。 战场之上,霍诚已经恢复了记忆。 若是羿伊尘守信的话,这证明,谢清河已经死了。 可当时霍诚并未给明确的回答,如今游既明回来,汪染便只能问他。 得到了这回答,汪染也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她只是觉得累。 甚至还有点空虚。 谋划了许久,虽然最终她离开了未能实施到最后,可似乎一切还是走向她计划的结局。 而杀了谢清河的人,最可能的,便只有游既明了。 刚刚游既明那番话,汪染是一句都不信的。 什么为国为民为她,也只是说出来忽悠她的。 游既明似乎很想给自己塑造一个光伟正的人设,可是,早在汪染看到被赌坊扔出来的程纬时,就已经知道游既明的真实秉性了。 当初,她想骗他。 而其实,游既明又何尝不是在骗她。 所幸,人还活着,没死就行。 霍诚和师兄,应该也没事,否则,以游既明对霍诚的态度,他一定会提的。 而且,霍诚还恢复了记忆。 谢清河这个麻烦,以后也消失了。 挺好的。 汪染嘴角带着笑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掌了灯,她感觉身上恢复了些气力,想要起身,一旁的小宫女立刻上前:“神女,您身体还不好,不如多躺一会儿。” 她虽这么说,可还是扶着汪染,不敢动她。 汪染看了她一眼:“扶我靠一会吧。” “是。” 那宫女低低的应了一声,招呼着旁边的宫女,一起扶着汪染,让她靠在床上,似是怕她不舒服,光在她背后,就给靠了两个鹅绒软垫。 只是这样轻易的动作,还有人扶着,汪染就已经有些气喘。 她使劲的握了握拳,感受着自己的劲力,意识到如今,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了很多。 修真之时,是灵体。 可照今日游既明的说法,那往生阵驱逐修者,正是因为修者有灵体,才会枯骨而死。 汪染如今能活,就说明,她的灵体因为没了,彻底的回复了凡人之躯。 只是不知道,这都会影响到什么。 汪染抬眸,问那小宫女:“你叫什么?” “奴婢素琴。” “你去给我拿镜子来。” 素琴低声应了,她虽有些奇怪,可在宫里也待了不少时日,自然是懂的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便去取了一面铜镜,拿到了汪染的面前。 汪染低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容颜倒是没变,看来虽然灵体毁了,但是至少身体没变,这些年的年岁,没有加上去。 否则,她在这里,都是少了一层依仗。 以前汪染知道自己长的好,可也没那么在意,只有在东方木夸自己的时候才会小鹿乱撞一般开心。 可现在,汪染已经明白,在现在修为尽失,随便什么人都能杀死自己的情况下,她的美貌,游既明对于她的心思,便都是她最大的武器。 利用的好,游既明便是她的刀刃。 至于那所谓的虐文,她已经不再惧怕了。 剧情她都未曾看到,就算看到,她也不好再受制于人,为那剧情所困了。 虐不虐,端看她如何表现,如何自处。 第151章 就这么一会儿, 汪染又累了。 她被扶着躺下的时候, 问了一句:“游既明呢?” 素琴恭谨的答了:“陛下晚些会来看神女的。” 汪染敛眸, 直觉这个回答,并不太好。 这个宫女在瞒着自己。 只是如今在皇宫之中, 她形单影只,做不得什么,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又问道:“你为何叫我神女?” “陛下说,神女乃法外之人,四月前,有邪魔袭击上京城,是神女拼进一身修为护得满城百姓平安的。神女如今伤重, 需要留在皇城内暂时修养,但宫中多是妃嫔,为防误会, 便赐了这神女的名号。” “我昏迷已经近四月了吗?” “先帝被那邪魔暗害, 便由陛下即位, 这四月里, 陛下每日都会来看神女。” “霍家呢?” “陛下已为霍家平反,霍家满门都已好好安葬。” “先帝的妃嫔呢?” 似是未想到汪染会问这话,素棋愣了愣, 才回道:“陛下仁厚,无孕的都遣散归家,有孕的便留在宫内, 等生产后再做决定。” “有有孕的妃嫔?” “只有一位齐妃。”素琴答道:“先帝子嗣不多,先帝过世时,这位齐妃当时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齐妃并不知晓。待到陛下管理后宫时,才发现,便留了她在宫中。如今,齐妃的身孕,已有五个月了。” 自古伴随着血腥的皇位交替,失败一方的子嗣,绝不会被留下来。 尤其是拥有皇室血脉的子嗣。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游既明留下这齐妃和这孩子,是因为仁心,汪染不信。 因为,只要有这个孩子,他就会有被人伺机而动被推翻的危险。 若是这样,却还要留下齐妃和这个血脉,必定是有什么原因。 汪染细细的思考着,便觉得头有几分痛。 这个时候,她便才觉得,若是那书页还在,便好了。 因为想要的答案,都可以在那书里找到。 罢了,总归还会在这里待上些时日,有的是时间推敲。 汪染沉了眸子,倦意涌了上来,便吩咐素琴退下,又睡了过去。 汪染在这皇宫之中,又休养了近两个月,时间也从初夏到了盛夏。 游既明每日都会来陪她,汪染听宫女闲话,知道即使自己当日未醒,游既明也会在床边坐上一会儿。 这两个月,汪染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慢慢的能起身,下地,走动了。 等到最后,她穿着轻衣,站在阳光之下的时候,竟有一种恍然隔日的感觉。 夏日午时,阳光有些刺眼,汪染松开搀扶的宫女,伸出手挡在眼前,隔着手指缝,去看那透过的细碎的光。 几乎五个月不见阳光,身体又亏损的厉害,如今的汪染瘦到极致,腰身更是盈盈一握,这个人站在那里,仿佛风一吹,便要飞天而去一般。 她的脸,白的近乎透明,更趁的眼睛的小痣,分外的明显。 病的美人,也是美人,唯独风韵不同。 游既明走进来的时候,正是看到了这一番光景。 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曾经如九天仙女一般的汪染,如同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只穿着简单的白色衣服,看着轻巧、破碎,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占有、守护。 汪染还在感受这难得的温暖和轻风,她的眼中,有一种难言的渴求。 那是被困许久,终于有所掌控的发自内心的对于自由的渴求。 她并没有注意到游既明的到来。 或者说,即使注意,汪染也会装作并不在意。 游既明这个人,对她最大的心念,便是在灵画派那份仙人之姿,纯白无暇。她若是真的敬他为帝王,大惊小怪起来,倒是失了自己的这一份特别。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每日醒来,问起游既明,汪染也多是说他的名字,很少用陛下称呼。 汪染并未注意,她身后的宫人却不会这般,几乎在游既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她们便跪下了。 只是看着游既明身旁的宫人刘喜噤声的动作,才都不吭声,只是跪着。 汪染站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了。 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便想要去院外坐着歇一歇。 可视线一转,她便看到了游既明。 汪染脸上露了笑:“游道友。” 她如今的模样和叫法,倒与当初在灵画派中一样,一下子就勾起了游既明的回忆。 汪染这么一叫,却立刻掩了口:“我又忘了。” 她笑意盈盈,抬眼看游既明:“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陛下了。” “陛下”这个词成功的让游既明的眼神暗了暗,他克制的看了一眼汪染,快步走了过来:“仙子说笑了。” “如今仙子是我朝的神女,既是神女,便和我地位相同,哪怕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又有何妨。” 他说这话的时候,锋利的目光扫视周围的宫人,显然是觉得有人在汪染面前嚼舌根了。 汪染笑了笑:“你是皇帝,我不能没规矩。” “在我面前,你不用守规矩。” 游既明如今的身份和气度,都已经不同于往日,当初在灵画派,他地位不高,便谨小慎微,韬光养晦。 如今,他是这上京城中的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全都在他的手里,说起话来,也自信了许多,带着属于上位者的霸道。 汪染当然要满足他这点小自傲,便装作想了想,才回道:“你如今是皇帝,皇帝有皇帝的威严。这样吧,人前,你我便以神女和陛下相称,人后,便不用如此拘礼了。” “如此甚好。” 游既明笑着看她。 周围宫人都噤声,不敢看这两人,可如今,更加明确了汪染在如今这皇帝心中的地位。 之前他日日过来陪看,只当是个被喜欢的女人,虽被封为神女,可早晚也是要入后宫的。 可现在,汪染这话,几乎可以说是挑战帝王权威了。游既明竟还依她,便是真的将她摆在了神女的位置,而不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妃。 游既明陪汪染用了午饭,跟她聊了聊,便离开了。 汪染卧床已久,如今终于可以出门,便有些憋不住,再加上,她也想亲自看看这皇宫内的情况,便吩咐素琴,扶她出去逛逛。 中午游既明那番表态,素琴自然不敢不从,她伺候汪染穿衣,又安排人抬了轿撵,跟在汪染的后面。 这阵仗有点过于大了,汪染便问:“我只是走着,这轿撵一直跟着,这合宫里的规矩吗?” 素琴恭谨答道:“陛下离开时吩咐了,若是神女想要出去,让我们备着轿撵。神女重伤恢复,若是走累了,便乘这轿撵即可。” 汪染摇摇头:“我总担心,会给他惹麻烦。毕竟,宫里不是他一人的。” 这话说的素琴立刻跪下了,她战战兢兢:“神女莫要多想,这皇宫自然是陛下的,天下也是陛下的。陛下亲口说,这皇宫内,神女想做什么都可以,无需顾忌,神女便不用顾忌。” “没有太后会管我吗?” “陛下生母早逝,如今宫中也未有长辈。” 汪染点了点头,却还是没同意:“这也不好。既然陛下说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那我不想这轿撵跟着,你们就要听我的吩咐。” “等我走累了,再差人来叫轿撵即可。” 素琴跪在地上,脸色变换几次,心中犹豫。 汪染瞥她一眼,并不管她心中纠结,继续往前走去。 素琴忙跟了上去。 那轿撵终究是没敢跟上去,停在了原地。 汪染出了门,才知道自己如今住的这宫殿,名叫追月宫,是游既明亲自题字命名的。 她边往外走,边听素琴介绍周围宫内的情况,偶尔询问几句。 这一问,她竟发现,这宫中,竟已经有了一位怀孕近三个月的小嫔。 这位小嫔是游既明即位之后纳的,汪染最初醒来的时候,她怀孕已经有一个月了,如今,便满了三个月。 游既明对她很是关照,连饮食都由三位太医专门照看。 汪染心中不免吐槽。 看这游既明表现的一往情深的样子,她还以为这人是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路线,守身如玉,不会碰其他人的样子。 想不到刚刚即位,游既明就选了秀,纳了妃,甚至还有人有了孕。 汪染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她引着素琴来到了当日见到许茗的那处宫殿外,觉得有些累,便与宫外坐下,问道:“素琴,这宫殿,看着很气派,这里面,住的是谁?” “这里面,”素琴的话里有一丝迟疑:“住的是梅妃。” “梅妃?”汪染笑笑:“自古以来,能得梅妃称号的,都是美人,想必这里面,住的也是美人,很得陛下喜欢了?” 素琴点头应道:“陛下确实常来梅妃这里。” 她又补了一句:“不过在陛下心里,神女是不一样的。” 汪染看她,神色冷了下来:“素琴,你觉得,我会这般女人,争风吃醋吗?” 自醒过来,汪染一直是温柔和礼的模样,她如今这样冷脸,美丽中带着凌厉,倒如同一支出鞘的利剑一般,让素琴心中骇然,心道这些日子,是将汪染小瞧了去。 若真是如同陛下所说,汪染是神女,那她自然不会愿意自己将她与这等凡俗之人做比较,更何况,还是要争帝王欢爱。 素琴自知失言,忙跪了下来:“素琴失言,请神女责罚。” 汪染看她:“你起来吧。” “我只是不喜欢你如此说话,”汪染说道:“我不是游既明的妃嫔,自然也不会与他的女人争风吃醋。” “染妹妹这话,倒像是学舌的鹦鹉一般,不知,你可还记师父是谁?” 这话自殿内传来,汪染转头,便看到了许茗。 第152章 汪染坐着没动, 她轻轻地露了笑:“许茗, 染妹妹, 可不是你能叫的。” 许茗打扮的精致艳丽,与当初在清风阁的妖~媚, 和在上元的清丽相比,多了几分贵气。 果真是人靠衣装,进了皇宫,穿的好了,首饰贵了,人也更张扬了。 许茗来到近前,仍旧是笑:“这些日子我就听说了,陛下将染妹妹藏在追月宫, 谁都不让去打扰,我早就想去拜访妹妹了,只是陛下将妹妹当宝贝, 我可不敢乱闯。” 汪染看着她, 没有笑, 她的声音沉静:“许茗, 你要清楚,你我现在的身份。” “我是他亲封的神女,并不是妃子之流。”汪染说道:“今日, 陛下亲口说了,我在这皇宫中,想做什么都可以。” “而你, ”汪染的眼神,淡淡的落在许茗身上,似是对她并不在意:“你只是一个妃子。” “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放肆。”汪染说道:“否则,我少不得要被惹怒一次了。” 汪染这话说的,几乎没有半分感情,她似乎是在威胁,更多的却像是在陈述,可许茗听着,却恍然惊觉,如今眼前这个汪染,早已经和当初上元宗的那个人不同了。 面对自己的挑衅,汪染轻描淡写,不生气不反击,但就是拿游既明出来,把她给压的死死的。 许茗很快露了笑:“故人重逢,我一时惊喜,倒忘了礼数。” “神女在前,梅妃许茗,在这行礼了。” 她倒也能屈能伸,微微福了一福。 汪染并不看许茗,她伸了手,示意素琴将自己扶起,便起身走了。 这几乎是在当面打脸了。 许茗暗中咬牙,面上却仍旧是笑:“两年未见,神女不想听听许茗这两年是如何度过的吗?霍家的事,神女不关心吗?” 汪染脚步顿也未顿,唯独声音远远的传来:“还请梅妃以后,见我时要绕路走。” 一瞬间,许茗的脸色极差,她狠狠的盯着汪染的背影,几乎要将牙咬碎。 “娘娘。” 身旁侍女轻声叫着。 许茗回神,脸色重又温柔,她吩咐道:“晚上去请陛下过来。” 她看向渐行渐远的汪染:“这神女身份,也只不过是陛下想要玩情趣,她还当宝一样,对付男人,我可比她强多了,这一次,我会让她死在这皇宫里,好报我当初的仇。” 侍女静默不语,仿佛刚刚什么话都没有听到一样。 汪染被素琴扶着,缓缓的走着,渐渐的,离刚刚那宫殿便远了。 素琴犹豫再三,才开了口:“神女似乎不喜梅妃。” 汪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确实不喜她。” “这是为何?” “难道你以为,我被奉为神女,便没有身为人的七情六欲吗?”汪染笑笑:“梅妃这个人,与我有些旧日渊源,我不想再与她有过多的牵扯。” “可陛下很喜欢梅妃,”素琴犹豫:“这几个月,陛下去梅妃殿里的次数最多,赏赐也最多,若是神女得罪了梅妃,只怕她会使绊子。” 汪染看她:“你与我说这些,就不怕梅妃给你使绊子吗?” “既然已经侍奉神女,那么神女便是素琴的主子,素琴当然要为神女着想。” 汪染淡淡的看她,直到对上她小心的抬眼,才挑了挑唇:“她给我使绊子,那又如何?” “若这一方宫廷之中,无人愿意容我,我便离去。” “我汪染,若是不想留,没人能留的住我,若是不想走,也没人能赶的了我。”她声音爽朗,透着一股酣畅之气:“她那宫人把戏,我又何必放在眼中?” 素琴怔住。 她在宫中已有些时日,见多了妃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今日梅妃的挑衅,更是看了无数个翻版,可从未有一人,会说出汪染这样的话来。 汪染看她:“那是因为,我是神女,不是妃子。” 素琴捂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将刚刚的话给说了出来。 “扶我回去吧,我累了。” “是。” 素琴低低的应着,再去扶汪染的时候,却带着一百二十倍的虔诚,生怕稍有不慎,便亵渎了她一般。 两人拐过路口,渐行渐远。 身后,游既明缓缓的迈步出来,他的目光,落在汪染的背影之上,透着痴迷和狂热。 宫人刘喜小心上前:“陛下,今日还去梅妃那里吗?” 游既明收回目光,眼中的温柔瞬间被吞没,换成了如墨一般的深沉:“当然要去。” ———————— 汪染回了追月宫,她被伺候着喝了点燕窝粥,便躺在床上,拿了一本志趣书册,慢慢的看着,消磨时间。 虽然今日有些疲累,可她精神还不错,如今这样能出去走走,回来养养身体,倒是个慢慢休养生息的时间。 虽然心中对于师兄以及霍诚如今的情况还有些担心,但总归那契书已破,两人之间没有再对立的必要,即使霍诚入魔了,但他未造杀孽,又事出有因,师兄应该会顾念同门之谊,暂时不会出手。 倒是上元,霍诚应该回不得了。 他倒是可以去魔界。 那离殇魔君孔厽有些势力,又对霍诚有些特别的照顾,倒是能给他提供养伤恢复的安全。 这样想着,汪染便越发笃定,虽说现在传不出消息,也接不来消息,但却是个谁都不需要太过担心的状态。 那羿伊尘也再未出现过,看这情况,应该也是被这往生阵给克住了。 看来无所不能的魔,也只是个设定噱头罢了。 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本体是魔,暂时附身在宣玺的尸体上,也总归还是要受限的。 她只需要安静的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顺便杀了许茗,再离开便好了。 汪染可没打算让许茗活着,那是当初许茗欠下的命。 更何况,许茗虽然修为被废,竟还在这上京城中挑拨霍家与游家的关系,在之前的那场血斗中添油加醋,委实烦人。 这样的苍蝇,还是早日拍死比较好一点。 汪染又看了一会儿书,便睡了过去。 她看的有些晚,落在心思不定的宫人眼里,便是觉得她是故意在等游既明的到来。 毕竟,在这皇宫之中的女人,即使现在背着一个神女的称号,多数人还是会下意识的以为,她或早或晚的,都会是皇帝的女人。 而成为皇帝的女人,便少不了争宠的把戏。 皇宫之中耳眼混杂,汪染今日与许茗那场冲突,也已经都传遍了。 宫人们也只当汪染沉不住气,拿那神女身份,以鸡毛当令箭的故意去跟许茗挑衅,自然不会对她太过高看。 许茗可曾经是上位皇帝的爱妃,如今,皇帝已死,她却仍是梅妃,便足以说明许茗的手段了。 仅一个晚上,便有不少人,已经悄悄的站了队。 汪染昨日还在想着,若是许茗再敢挑衅,便趁机杀了她。 没想到,一大早,许茗就给自己主动送了机会。 一个可以说是小儿科的机会,让汪染都怀疑,这竟然会是许茗做的事情。 她看着眼前的血燕粥,只轻轻一闻,就知道那里面下了毒药。 这敏锐的感觉,也让汪染知晓,她那被紫藤米红蛇花赋予的百毒不侵的体质,并没有随着那邪影玄冰的炼化而消失。 虽说失了灵力,储物戒等一应物品都半点用处也无,但这个体质还剩着,倒也算是能有点用处了。 身旁的侍女似乎很紧张,她时不时的会将目光转向汪染,似乎是怕汪染发现什么。 “你,”汪染指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雪妆。” “雪妆,我看你长的瘦弱,这粥,便给你喝吧。” 雪妆当即跪下:“奴婢卑贱之躯,怎能喝神女的粥。” “为何不能?”汪染看她,一派纯良:“我给你,你喝便是了。” “这,奴婢不敢。” 汪染嘴角带着笑意,看雪妆跪着发抖的模样,状似不解:“好了,你这样,倒像是我在为难你一样。” 她端起粥:“既然你不愿意,恐怕这屋里的人,都没有敢喝的。既然如此,还是我来喝吧。” 她舀了一勺,放入口中:“毕竟,美食是不可辜负的。” 汪染吃了粥,出去逛了逛,便有些累,回来躺下休息了。 约莫午时的时候,她叫了素琴进去,说自己有些腹痛。 雪妆以为毒药见效,见众人不注意,便悄悄的溜了出去。 素琴不知缘由,虽然看汪染并不痛苦的模样,可是也不敢轻易对待,便还是派人禀告了游既明,又召来了太医。 游既明到的时候,太医还没有到。 明明是盛夏,可他一进门,便带进一股寒气。 游既明坐在汪染床边,看着汪染:“神女,你怎么样?” “我只是有些腹痛,你怎么过来了?”汪染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游既明幼时也长在宫内,自己生母早逝,他对着深宫之中的手段,也知晓几分,虽然口上对汪染说只是想来看看他,可看向素琴的目光,却如同杀人一般。 太医本来还不紧不慢的走着,待看到刘喜亲自过来接人的时候,顾不上许多,提着衣服就跑了起来。 他心里叫苦,这生病之人,可不像是传话人说的那般可以怠慢的啊。 太医到来,给汪染把了脉,脸色更白了。 他当即跪下叩头,想要说话,却被游既明制止:“出去说。” “就在这说。” 汪染的手,拉住了游既明的衣袖,笑了笑:“你放心,我又没什么事。” 游既明重又坐了下来:“在这说。” 第153章 这两日, 面对汪染, 游既明已经多次退让。 虽说这退让,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帝王的退让, 便足以值千金。 那太医直冒冷汗,低头说道:“观神女脉象,似乎是中了鹤顶红之毒。这毒按理来说无解,可神女似乎无恙,脉象本微弱,可又很快强劲。” 他恭维了一句:“天佑神女,虽中小人之毒,但也无恙。” 游既明声音低沉:“那她为何会腹痛?” “这……”这太医略微犹豫了下, 说道:“虽然神女不惧毒物,但总归还是会受些影响。” 汪染敛眸,笑的冷淡:“我未曾想到, 这皇宫之中的阴私手段, 还会有人用到我的身上。” 游既明看她神色, 便觉得她动怒。 在他心里, 汪染是出尘之人,不染凡俗,如今见了这般的事, 只怕会觉得不屑和脏污。 更何况,如今他已经给了汪染荣宠和特别,如今有人敢对汪染动手, 便是在挑衅他。 “神女天佑,不惧毒物,”游既明声音冷森:“但此事,也该有个交代。” 他吩咐道:“刘喜,今日碰过这粥的,都给我查,手段不禁。” “是。” 汪染安静的看他做这一切,末了说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若是有结果,我也想听一听。” 汪染睡了一下午。 许是因为灵体尽毁的关系,虽然她百毒不侵,可身体消化处理那毒药,还是费了不少的精神,以至于汪染再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几分疲累。 她不禁皱了皱眉。 修真这些年,她何曾这样娇弱过。 得想点办法,尽早恢复体质才行。 此时,虽然已有些昏沉,但天还是亮着的。 汪染起身,才发现游既明正坐在自己的床边。 她问:“怎么了?” “我查到了下毒的人。”游既明说道:“你们今天刚刚见过。” “是许茗?” “嗯,是她。” 直接就查到了许茗,这倒是让汪染有些出乎意料。 许茗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她若是下毒,不会亲自动手,至少也要找个替死鬼才是。 汪染虽知道是许茗下毒,可未曾想到会直接查到她,她本想着,拿人做样,让着宫中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免之后再有人敢跟她争风吃醋的来惹麻烦。 只略一思索,汪染便想到了其中的诀窍,开口问道:“你没有罚她,对吗?” 游既明眼神闪动,点了点头:“那些宫人,我都杀了。” 这是第一次,游既明在汪染面前,直接表现出了他的残忍。 他没有再伪装什么仁义模样。 汪染露了笑,下了地:“你用膳了吗?若是没有,陪我一起吧。” 她态度自然,似乎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看着汪染向外走,游既明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 “你有你的理由,”汪染停了脚步,对他回头一笑:“而我相信你的决定。” 美人回眸,轻齿一笑,便似乎将这室内的昏黄与暗沉都一扫而净。 游既明轻笑了下,也起了身。 虽说没动许茗,可下午汪染睡着时,整个皇宫内也是一场血雨腥风。 许茗宫中,汪染宫中,甚至膳食房里,都死了不少宫人。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对汪染小瞧。 虽说还有人认为许茗安然,便是无恙,可不可否认,汪染的神女身份,便是游既明对她态度不同的证明。 在这皇宫中,汪染又安然渡过了十日。 她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不再时常感觉到疲累。游既明也一直守礼,他虽每玩都歇在不同的嫔妃之处,可每天都会来汪染这里坐上一坐。 他没有什么逾越的行为,一举一动也很是守礼。 甚至于,屏退宫人,游既明,就好像还是那个灵画派中的游既明,只是少了些怯懦和伏低而已。 汪染不禁觉得有几分迷惑。 现在和游既明的剧情虽然不知道是否按照书中所写发展,可这书的本质,是本虐文,可她在这里许久,也未曾觉得,到底哪里会有虐点。 这不太正常。 属于这些男主的本质的东西,不会那样轻易改变的。 即使是霍诚,为了摆脱心中的暴虐,也是费了不少的时间。 而东方木,甚至都无法逃离那个既定的悲惨命运。 可游既明的虐,到底在哪里呢? 汪染想不太通。 直到这一日,她向游既明提出,希望能出宫去走一走的时候,游既明第一次拒绝了她。 他一贯好说话,汪染虽要求不多,可他都会满足。 这样的拒绝,是一种信号。 之后,汪染再继续试探,在这个问题上,游既明却不会松开,他甚至问汪染:“这里不好吗?为何神女想要离开?” 这话,已经有些偏执了。 似乎,汪染想要出去逛逛,对他来说,是一种逃离。 汪染便笑笑,随便说了两句将这话糊弄了过去,两人才重新又回到了那副宾主尽欢的假象中。 汪染也终于知道,游既明这本书的虐点在那里了。 他不会让她离开。 这个皇宫,虽然奢华美好,予索予求,但确实游既明构筑的一个巨大的鸟笼。 汪染,是他的所有物,是不可以离开的笼中鸟。 她几乎可以确定,若是她试图离开,游既明,便不会是眼前这个模样了。 想必那个书中,身为修者的女主,是不会甘愿这样被控制的吧。 所以,才会被虐。 汪染同样不甘,但她已经经历的够多,能够让她将这种不甘,好好的掩藏。 汪染不再提离开的事情。 她看了特别多的书。 这日,汪染闲来无事,便带着素琴,出去散步。 她想要离开,便不能毫无动作,只有想办法多接触人,才能有所谋划。 不知道是碰巧还是人为,汪染在路上,碰到了许茗。 之前汪染放话让许茗躲着自己,倒也从未碰到过她,这一次在路上碰到,汪染已经做好了许茗来找自己麻烦的准备,可刚一对视,她便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许茗,似乎憔悴了些。 她的行动中,泛着疲累和老态。 这是在许茗身上所看不见的,即使当初许茗被锁在上元的牢中,修为尽废,也不会露出现在的模样。 就好像,她生命中的精力,被抽掉了一般。 对上汪染的眼,许茗便示意身旁宫女,她竟不发一言,直接避开了。 这有点奇怪。 难道游既明做什么了? 汪染示意素琴留下,一个人追了上去,拦在了许茗的面前。 许茗慢慢的抬头,看了汪染一眼:“神女,得饶人处且饶人。” 随着许茗的说话,她眼睛的细纹,时隐时现。 汪染看向许茗的宫女:“你退下。” 那宫女看了许茗一眼,得她同意后,便扶着许茗坐下,这才离开。 等到无人,汪染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许茗轻轻的抚了抚头发:“游既明很有城府。” “这和游家能够克制修者有关系吗?” 许茗看向汪染,反问道:“若是我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汪染露了笑:“也许会让你死的时候,能够不那么痛苦。” “哈哈哈。” 许茗笑了几声,便没了劲力,她眼中含着怨毒,又含着赞赏:“汪染,你可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 汪染眼神变冷:“你从未教过我什么。” “你只是在害我,是我的敌人。” “对,我是你的敌人。”许茗说道:“只可惜,我如今可活不长了。” 她声音放轻:“你若是好奇,不如去南角楼看看,我听说,灵画派,又来人了。” 这话说完,许茗便起了身,她似乎没有力气,刚迈步的时候,身体还歪了一下,被赶来的宫女扶住了。 汪染眼神淡淡,看着她缓缓的离开,对她说的话,也只信了三成。 一个说自己要死的人,不是真的绝望,便是在示弱以谋求机会。 许茗是哪种呢? 即使是第二种,也只是无谓的挣扎罢了。 汪染转了身,叫上素琴,去了那南角楼。 若如游既明所说,谢清河已死,如今灵画派的来人,会是谁呢? 虽然知道许茗是故意将自己往这里引来,可汪染的心中,也有很多不解。 这不解,虽可以问游既明,可却并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 她便选择了过去。 纵使真的有什么圈套,她也是不怕的。 游既明不是汪染的依仗,她自己才是。 汪染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可以说的上是一人之下,她去了南角楼,也无人会拦,一路畅通无阻,她便进去了。 一进院落,她便看到灵画派装束的弟子,偶尔,还会有那么一两个熟面孔。 她在灵画派也待了些时日,虽说和谢清河之间有所不和,但因为灵画派弟子的颜控属性,和他们的关系,倒也还算不错。 可汪染想打招呼的实话,却发现,所有人看到她以后,也只是扫了一眼,微微行礼,便又重新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似乎,汪染只是一个宫中的陌生人一样。 她觉得不解。 汪染随意叫住一人,说明自己想见主事之人的来意,等弟子禀告后,便跟着引路的弟子,带着素琴,一起进了屋。 房屋之中,站着一人。 那人身材很壮实,只看背影的话,便可断定,并不是谢清河。 可光这一个背影,汪染却觉得陌生。 她命令素琴退下,将屋门关上,才开了口:“我是上元宗汪染,阁下是?” 那人转过了身,声音沉稳:“许久未见,不知汪道友,可还记得我?” 汪染露了笑:“当然记得。” 眼前这人,是归博海。 第154章 “今日前来, ”汪染说道:“是因为汪染有事相询。” “汪道友是想问灵画派的事吗?” “正是, ”汪染笑笑:“归道友可否告诉我?” 归博海示意汪染坐下, 他将茶盏推到汪染面前。 汪染垂眸,便见那桌上, 已经备好了两盏茶,还冒着热气:“道友知道我要来?” “只是猜测。” 汪染笑了笑:“既然我来了,便不想与道友兜圈子,可否请道友告诉我,灵画派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继续说道:“我刚刚听那弟子,似乎叫你宗主,莫非如今灵画派的掌事人,已经是归道友了吗?” 归博海声音沉静:“灵画派, 已经不是以前的灵画派了。” 他看向汪染:“这倒要谢谢汪道友,若非道友,龙蜀峰和谢清河也不会反目, 以至于厮杀伤重, 让我能得到机会, 杀了这两个祸害。” “是你杀了谢清河?” 汪染不免惊奇, 按照她的推断,只有其他书的男主,才可以杀死谢清河。 归博海只是当年书本中一个小角色, 可能做到吗? 她继续追问:“是你亲手杀的吗?” 归博海眼神一晃,看着汪染:“汪道友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他说道:“是游既明杀死的谢清河。” “我到达的时候,谢清河已经死了。” “你与游既明联手了?”汪染皱了皱眉, 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龙湘君吗?想要谢清河死倒还可以理解,为何你不想救龙蜀峰?” “我对湘儿不是喜欢,而是深爱。”归博海眼神温柔了下来。似是在怀念:“汪道友,我知道你不喜欢湘儿,她,确实有些过于任性了,当年对道友,也做了不少错事。我知道,她做这些是错的,可我就是忍不住的想要护着她,哪怕违背了我的原则,我也想要护着她。她是仙子,我爱她,她若是魔,我的心也不变。” “但湘儿是湘儿,龙蜀峰是龙蜀峰,他虽然是我的师父,却做了太多的错事。” 归博海的眼神沉了下来:“我自幼孤苦,被收入了灵画派,灵画派便是我的家。可是,他们仗着是修真之人,在灵田城中为所欲为,视灵画派的名誉和未来而不顾,我不能允许。” “这样的人,灵画派不能交到他们的手上。” 汪染神色淡淡:“你倒还是有几分血性。” “血性倒谈不上,”归博海嗤笑道:“当初我远避派外,想要联络可信之人助我,可惜被谢清河察觉,险些丧命。” “准确的说,谢清河以为我已经死了,但我还苟活着,”归博海看向汪染:“是游既明的人联系到了我,他说龙湘君已被谢清河杀死,说他可以除掉龙蜀峰和谢清河,他想和我合作,让我回去接管灵画派,扶植他为上京帝王,继续双方的合作。” 汪染问道:“什么合作?” 归博海顿了顿,才回应道:“上京皇室需要灵画派的画,许是与他们特殊的体质有关。” 汪染瞥了他一眼:“你倒是知无不言。不怕游既明跟你算账?” “他并未交代要瞒道友。”归博海说道:“而且,我认为,龙蜀峰和谢清河的死,除了游既明的手笔之外,道友也在其中,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汪染淡淡笑着,不应他这个话。 “龙蜀峰和谢清河发生争执,但却不知为何,死在了谢清河的手下。”归博海说道:“谢清河当时也伤重,便被游既明杀死了。这是我所知道的。” “整顿了灵画派后,你们便来到上京了吗?”汪染问道:“那时的上京城,是何样子?上一任皇帝的死,和你们有关系吗?” “我送游既明回来的时候,险些无法入城,是他给了我一种酒,我喝下后,才可以进来。我送他进皇宫时,正殿广场上死了不少人,而当时的皇帝,就倒在正殿门口。” “是一个女子杀了他,”归博海皱了皱眉:“看她装束,倒像是宫妃。” 汪染心底闪过一个人。 看来,许茗和游既明之间,也早就有所联系。 即使游既明当初是被当做弃子隔离在灵画派的,他也没有放下过想要回去当帝王的心。 只不过,这次时机,给了他很好的机会。 “归道友肯将这些事告诉我,汪染谢过了。” “我知道道友拜托上元宗的人查那灵田城恶鬼之事,道友心善,记着灵田城的百姓,本该是我道谢才对。”归博海说道:“道友魂火全灭,上元之人皆以为道友已死,我与游既明已有约定,请恕我不能为道友传递消息。” 汪染看着他,慢慢的笑了:“既然如此,我便不提此事,免得让归道友为难。” 她继续问道:“道友可知我那师兄施源敬和师弟霍诚的消息?当日上京城中,他们也被牵扯,不知如今是否无恙?” “施源敬已经回到上元,至于霍诚,我并未听到他的消息。” 汪染心中微微放松:“有这消息,便已经足够。” 汪染与归博海又聊了几句,她便告辞离开了。 门外,素琴已经等的有些焦急,如今见汪染出来,神色中都透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神女。” 汪染冲她笑笑:“走吧。” 两人顺着来路回去。 一路上,灵画派弟子一如汪染来的时候那般,并没有什么动静。 能被归博海带过来,想必也是已经交代过该注意的事情了,汪染在这里的事情,对外便是秘密,他们自然也不会与她过分熟络。 归博海的谈话,让她缕清了灵画派发生的事情。 即使她已经走了,她原本的计划,还是继续进行下去了。 谢清河和龙蜀峰两败俱伤,游既明趁机杀人。 而施源敬和霍诚的去向,也如她猜测的那般。 唯一的新认知,便是关于游既明的。 汪染知道,能从灵画派杀回来,成为皇帝,游既明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可游既明的态度很奇怪。 他在自己的面前,多是和善亲厚的表现,连最开始说起这篡位之举的时候,也是打着昏君祸国的旗号。 若是游既明想要如此扮演和伪装,便会阻止汪染探寻的脚步,不会让她从归博海这里得到一点的消息。 可归博海说出了所有的计划,这其中,若说没有游既明的默许,汪染是不信的。 他似乎,在自己的面前扮演着一个希望自己喜欢的形象,而实际上,却又不会故意瞒着她,会让她从别人那里知道真实的自己。 很奇怪的做法。 汪染皱了皱眉,她需要想一想,游既明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当天晚上,游既明来到了追月宫。 汪染已经用膳完毕,正靠在塌上看书。 游既明问了下今日汪染的情况,关注她是否有不舒服和烦心的事,又与她聊了聊所看之书上的趣闻,对于灵画派和归博海的事情,却闭口不提。 他是皇室出身,虽然幼时曾受白眼和苛责,但是该有的皇子教育也都有,与他相谈,倒也不觉无聊,反而有几分融洽。 聊了近一个时辰,游既明便如同往常一样,起身要离开。 他起身的时候,汪染叫住了他:“既明,你不问我,与归博海都谈了什么吗?” 以往室内无人时,汪染也会叫游既明陛下,这是她第一次私下称呼他“既明”。 游既明几乎是有些无措的坐下,他试探着开口:“染……” 汪染笑容明媚:“你我之间,不必生疏,叫我染儿便可。” 游既明却没敢叫,他垂了目光,避开了汪染的视线,说道:“只要是在这皇宫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就不怕我,做些害你之事?” 游既明轻轻一笑,透着点温柔,他看向汪染:“你不会。” 这话语中的坦荡和信任,差点逼视的汪染转开目光。 可也只是差点。 当初宣玺也曾说与将一颗心给她,可那样违背她意志的喜欢,即使再温柔,汪染也不想要。 她会心软,可这心软的时间,也只有一息而已。 “我去见归博海,问了什么,你应该也能猜到。”汪染声音软软:“那些事,你就不怕我知道吗?” 游既明看向汪染:“你知道什么,都没有关系。” 他如此坦然,倒让汪染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好说出口。 她对上游既明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无趣,勉强笑了笑:“算了。” 她避开了游既明的目光:“回去的路上,要慢慢走。” 游既明起身,却没有离开,而是跪坐在了汪染的床前,他微微仰头,看着汪染,神色近乎于虔诚:“汪染,我说没有关系,便真的没有关系,你只管信我,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好。” “只要,你不离开皇城,什么都好。” 汪染笑着抚了抚他的头发:“我知道,谢谢你。” 游既明露出笑容,他起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他并未回头,直接说道:“你若是有想要直接问我的话,也是可以的。” “只要是你的问题,我都会回答的。” “哪怕那是我不想面对的问题。” 汪染笑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若是我想问你,我会开口的。” 游既明这才离开。 汪染召了素琴进来,简单的洗漱后,便也熄了灯休息。 直到完全陷入黑暗,她才收了脸上的笑意,眼神印着属于夜的暗沉。 她知道游既明这么做的理由了。 游既明想要表演出一个汪染喜欢的人,可同时,他的内心里面,也在渴望汪染能够看到和喜欢真实的他。 可汪染不会戳破这层虚妄的假面。 因为,若是游既明连伪装都不愿意,那那个真实而残暴的他,便是那个虐文中真正的男主模样了。 如今这层伪装,反而是汪染最合适的护身符。 第155章 汪染在这皇宫之中, 安然无恙的, 又过了约半个月的时间. 归博海带着灵画派的人已经离开, 也有宫妃耐不住性子前来试探,但都被汪染给挡了回去。 她很好的扮演着属于自己的神女的身份, 和游既明保持着某种合理却又暧~昧的距离。 这一天,汪染正吃着冰瓜,就见侍女慌慌张张的进来,很快,素琴便过来,低声说道:“神女,齐妃出事了。” 齐妃是前任皇帝游既礼的妃子,游既礼身死的时候, 齐妃已经怀孕一月有余,游既明即位后,便将她留了下来, 以仁义之名, 打算等她生产。 齐妃的这个肚子, 不仅后宫注意, 前朝也注意,汪染也对游既明留下她的原因,有所猜测。 如今, 齐妃该是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 游既明一直将她护的很好,曾经严惩了暗中欺负齐妃的宫人,导致当时宫中曾有传言, 说游既明和齐妃曾经有旧,如今,游既明称帝,自然会护着齐妃。 但这传言终归是传言,游既明从来没有在齐妃的宫中留宿过,倒是常常召唤太医,关注齐妃和腹中胎儿的健康情况。 齐妃出了事,汪染也觉得有几分奇怪,毕竟齐妃不是个后宫争斗中需要被注意的对象。 她放下冰瓜,吩咐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细细与我说来。” 素琴回道:“今日齐妃去御花园中赏花,不知怎么的,竟然滑倒,跌落在荷花池中。齐妃受惊受凉,有早产迹象,太医院的太医均被召唤了过去,奴婢听到消息的时候,齐妃的宫门外已经端出了几盆血水了。” “陛下呢?” “陛下等在齐妃宫外,今日御花园中的相关人,他已经斩杀了一批。”素琴顿了顿,靠在汪染的耳边,声音压的几乎快要听不清:“奴婢听说,陛下下了命令,责令太医保下皇子。” 保下皇子的意思,便是齐妃的性命并不重要。 那游既明和齐妃有私的传言,果真是信不得的。 那么齐妃的孩子,便真的是游既礼的。 可游既礼的孩子,游既明却很重视。 汪染敛眸。 游既明虽然重视,可却并不心急焦虑,只因为那孩子的死活还无法确定的时候,他便已经守在宫门外排查情况,开始杀人了。 汪染吩咐道:“继续注意那边的消息。” “是。” 素琴接了命令,不一会儿,刚刚进来的那个宫人,又离开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终于又有新的消息传了过来。 那个孩子最终活了下来,虽然只有七个月,有些先天不足,但是还是保住了性命。 齐妃反而没有这么幸运,她死在了生产的途中。 而让汪染有些吃惊的是,明明游既明已经杀了一堆宫人,解决了此事。 身为梅妃的许茗,却脱簪请罪,直言她自己心生妒忌,所以才注意对齐妃下手。如今导致齐妃惨死,她心里不安,便来此认罪,只求一死。 已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听到许茗活动的消息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很安静的待在宫中,唯独游既明过去的时间,有一定的频率。 如今这样冒出来,似乎是在故意求死,真的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游既明不仅没有怪罪她,反而还让人将她送回了宫中,甚至于当天晚上,游既明还去了许茗的宫中休息。 游既明对于许茗的看重,似乎更胜于那个孩子。 汪染带着疑惑入睡,她直觉的觉得,若是能够破解这其中的秘密,那么便会知道,游既明如此反常的原因了。 也许,还能找到对付游既明的办法。 第二天,汪染还未做什么,许茗便找来了。 素琴通报的时候,汪染并没有怎么犹豫,便让她进来了。 之后,她屏退众人,整个屋中只留下了她和许茗两个人。 许茗坐了下来,看向汪染:“神女把宫人都遣散出去,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汪染笑容淡淡,反问道:“你会吗?” 许茗脸上现出凄苦之色,她眼中含泪:“神女,我今日是来跟你谢罪的。” “你有何罪?” “当初你好心将我从清风阁中带到上元宗,我本该感激,可却心中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反倒让神女受了不少苦楚,”许茗擦擦眼角的泪:“当初我便该命丧上元,可却得人相助,苟活至今。但现在,我受不了了,游既明他是想要杀了我啊。” 汪染淡淡看她:“宫人都道陛下最宠爱梅妃,怎么如今你却说他想杀了你呢?” 许茗惨然一笑:“神女如今这样说话,便是不信我了。” 她跪坐在地,端正看向汪染:“神女不信,多说无益。我今日来此,只求神女能够看在我们往日情分上,让陛下给我留个全尸。” “许茗一生孤苦,不知来处,到死时,只想有个全乎的身子,还望妹妹能够成全。” 许茗俯身,对着汪染轻轻一拜,便起了身。 她这次没叫“神女”,而是直接以妹妹相称,似乎是想要勾起汪染心中的那点微末温情回忆。 汪染抬眼,看着许茗离开的背影,心里却连半分触动也无。 许茗今日来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她只需要静静的等着,便能知道许茗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两天之后,汪染等到了许茗的死讯。 许茗是自杀,她屏退了宫人,在房梁上挂了一道白绫,将自己吊死了。 游既明震怒,责令太医严查,想要救活许茗,可砍了几个脑袋后,也只是更加确认了许茗的死讯。 汪染听着素琴低声说着这些消息,微微扬了扬眉,便起身出了门。 她还未到许茗宫中,远远便听见一阵阵鬼哭狼嚎。 求饶声,告罪声,不绝如缕。 汪染微微颦眉,游既明又杀人了。 他在汪染面前装的很好,可实际上内心很是嗜杀,自游既明当上了皇帝,这皇宫偏殿外乱葬岗上,每日都要多上几具新鲜尸体。 也就只有汪染的追月宫中,人数一直是全的。 汪染由素琴扶着,迈过带着血迹的门槛,便看到了游既明。 他穿了一身黑衣,整个人仿佛被凝重的血腥气所覆盖,正低头看着身前的那一方白布。 白布之下,是人的形状,看样子,应该是许茗的尸体。 “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汪染走到近前,正听到游既明这句话,她心中微惊,语气轻扬:“陛下。” 游既明回神,他这才发现汪染的到来,浑身肃杀之气瞬间收了个干净,唯独看向身旁护卫时冷了脸色:“神女到来,为何不报?” “是我让他们不要通报的,”汪染声音轻轻:“我听说,许茗死了,便想来看看。” 游既明的目光,落在那白布上:“她擅自寻死,是蔑视帝权。” “我与许茗还曾有些渊源,”汪染的目光淡淡:“今日,我来是想跟陛下讨个恩赐。” “什么恩赐?” 这是汪染第一次主动开口跟游既明要东西,游既明对她的回答也很是关注。 “请陛下留许茗全尸。” 周身气势压了下来,汪染抬头,正对上游既明暗沉的眼眸:“你可知道,你在要求什么?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汪染摇头:“无人与我说过什么。我只是觉得,她也有些可怜,想跟她留一个全尸而已。” 她放柔了声音,眼中透着期盼:“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要什么,你不能答应我吗?” 游既明抿唇不语。 他看着汪染,又看向那白布,眼中神色变幻,最终开口:“虽然可以留她全尸,但是我不会给她体面。” “来人,将许茗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去。” 汪染敛眸,轻轻的拉住了游既明的手:“谢谢你,既明。” 手中的手颤动了下,随即便整个绷直,似乎手的主人因为不习惯而僵硬。 汪染更加握紧了游既明的手。 她安静的待在那里,看着侍卫上前,将许茗的尸体抬了下去,眼眸深沉。 —————— 当天晚上,汪染换了装束,避开宫人,一个人去了那乱葬岗。 许茗会自杀,她完全不信。 死遁,她觉得倒有几分可能。 其实,今日若是直接放任游既明行事,让他把许茗挫骨扬灰,那么许茗就算是诈死也死透了。 可汪染还是保了许茗一个全尸。 不是因为许茗求她,而是因为汪染想要亲自动手,送她上路。 当年在上元宗未能够完成的刑罚,便该由她来了结。 汪染到那乱葬岗的时候,白日里包着许茗的那块破布还在,汪染掀开那布,看着许茗毫无声息的脸,寻了块石头坐下,安心等着。 整个皇宫的肮脏都藏于此处,周围是不同死法的尸体,可汪染却不觉得怕。 她并不在意,坐在那里,如同是自己的家一般自在。 “咳咳。” 汪染顺着咳嗽声看去,便见许茗拍着胸口起身,她坐在尸堆中,面容苍老,对上汪染的眼,笑了笑:“谢妹妹救命之恩。” 汪染也笑:“许茗,我救你,可不是因为你求我。” 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我只是更想要亲自解决你。” 许茗神色平静,她早有布置,如今自然不会惧怕汪染:“你这想法,也在我的算计之中。汪染,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手下的棋子。” “是吗?”汪染神色淡淡:“你这个想法,早该变变了。” “若是我谋划有错,你又怎么会保我尸身,现身到此,”许茗想要起身:“这一切,我早已料到。” 她撑着身体,可刚起来,脚上便没有力气一般,整个人又跌坐了回去,正对上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这情况,你也料到了吗?” 许茗回头,便见汪染缓步而来,神色淡淡的问话。 第156章 许茗在腿上狠掐了一把, 却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意, 她看向汪染, 眼中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惊惧:“你做了什么?” 汪染来到她近前,清淡的笑了笑:“许茗,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许茗目光游离,她看着汪染手中的匕首,猛地喊道:“你们出来!给我杀了她!” 黑夜森森,她的声音空寂,传出去后便再无声息。 “既然要送你上路,总还是要少些麻烦才好。”汪染眼中含了森然冷意:“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虽是问话,她手中的匕首却已经对准了许茗的心口,一点点的推进去。 许茗被汪染抓住, 浑身使不出力气,感知到死亡绝望的逼迫,她哀求道:“汪染, 你放了我, 你放了我吧。” “这游家人的秘密, 我全都告诉你, 你想要离开皇城,也没人能拦得住你。” 汪染手停都未停,她稳稳的抓着匕首, 继续推进。 其实她推的并不深,控制的也很好,可许茗却受不了了。 今晚计划的失败, 已经给她的心里覆上了阴霾,如今死亡逼近,许茗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汪染,你杀了我,你也走不了,这皇城已经被游家人给控制了,只要他们活着,你就走不了的。” “你知道为什么游既明非要留着游既礼的孩子吗?他要的,不过是游家血脉而已。只有那些血脉才能克制住修者,保护游家一族继续称皇。” “游既明留着我,只是因为我体内融合了游家血脉,他想全部夺回去而已。” “汪染,你以为你这个神女就只是个称号当一当而已吗?你也会死的,你会被献祭而死,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临死前,许茗这样的疯狂,现出一丝丑态。 汪染声音低低的应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我这些时日在宫中,也不是全然无事可做。” 许茗的眼中现出一丝清明:“你知道?” “虽有些只是猜测,可知晓芊嫔的孩子被送入禁地后,我便确定了我的猜测。” 汪染说道:“可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呢?我杀你,就只是单纯的私人恩怨和宗门命令而已,你说再多,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你就不怕,你自己也会死在这?” 汪染嘴角挑起淡漠的笑:“我不会的。” 许茗一时怔然,感受着心脏位置的痛意,她突然生出了眼前这人难以捉摸的感觉。 “你变了许多。” 汪染的手停了。 她看着面露死志的许茗,将那匕首又抽了出来。 虽也曾杀过人,可汪染并不喜欢折磨人,如今她这样对待许茗,也只不过想要在许茗身死之前,消磨掉她所有的骄傲和意志罢了。 许茗害人太多,若是这般轻易的死了,岂不是太过不公。 如今,听到这句话,汪染便知道她已经成功了。 即使许茗活下来,也不足为惧了。 更何况,她也不会让许茗活下来。 汪染拿着匕首轻轻一划,便将许茗的喉咙割断。 她垂了眼眸,看着许茗伸手挣扎,看许茗眼中的无望,轻轻的开了口:“你不该落得如此地步。” 汪染后退一步,看着许茗倒地,渐渐没了声息,便收了匕首,转身而去。 刚离了这乱葬岗,汪染便碰上了游既明。 深夜寒光,游既明一身黑衣,如同隐藏在暗处的蛟龙。 他孤身一人,一个护卫和宫人也没有带。 汪染笑的轻巧:“你来了。” “这皇宫发生的事情,没有可以瞒过我的,”游既明看向汪染,眼眸比夜色更深:“我知道你和许茗过去的事情,也知道你想亲手杀她。” “所以,我在这里等你出来。” “我也没想过瞒你,”汪染说道:“游既明,这才是真实的我。” “我并不是什么神女,也没有那么善良美好,你心中以为的那个人,只是我所塑造的幻象。” 游既明走到近前,他拉起汪染的手,勾唇笑了笑:“我这个人也不是往日那般和善好说话,我们正好很相配。” “你是神女,我是帝王,这天上便都是我们的。” 汪染心中暗叹,开口问道:“你能送我离开上京城吗?” 游既明的手抓紧了:“绝不会。” “我要你陪着我。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遣散后宫,只尊你为后。” 汪染无奈:“你为何对我这么执着呢?” 这话是汪染一直想要问的,不仅是想要问游既明,还想要另外那五个所谓的书中男主。 为什么呢? 若真的只是因为那书中文字,他们明明也算是一方骄子,就能这样简单的被操纵吗? 游既明沉默了。 他拉着汪染,慢慢的陪她走回宫中,待将她送进门的时候,他才开了口:“我不知道。” 游既明看着汪染,眼神赤诚:“我只是看到你,就觉得你该是我的,就好像命中注定那般。我的心里有一种这样的狂热,想要靠近你,占有你。” 汪染对上这眼神,微微一滞。 霍诚的眼与游既明的眼睛有些相像,如今这眼神让她想起了霍诚。 可这样的话却是霍诚不会说的。 汪染轻轻的露了笑,声音软软:“我会再陪你一阵子。” “不要一阵子,我要一生。” “好,一生。” 这样的谎话,说来如此的轻易,汪染转了头,心里却生不起半点欢喜。 游既明并没有做对她造成实质伤害的事情,虽然知道若是她离去,只怕游既明会更加疯狂的不择手段,可若是让她对现在的游既明下手,汪染总有些于心不忍。 汪染抚上她的心口,右手慢慢的攥成拳,她不能心软。 当夜,汪染做了一个梦。 梦境昏沉,她处于一个纯白的房间内,对面坐着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那男人似乎在对她低声说着什么,很是困扰的模样。 汪染看不清那男人的面目,正想要靠近的时候,却见那男人抬起了头,露出了羿伊尘的脸。 紫眸黑发,妖异俊美的脸,如今却布满痛苦:“魔……” 他低低的吐着这个字。 一时之间,汪染不知道该退还是进,可一晃眼,却见那张脸变成了霍诚的脸。 霍诚的眼中没有了以往的赤诚,他眸色暗红,如同噬人的凶兽,盯着汪染,不发一言。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想要离开,可却动弹不得。 而眼前的霍诚,已经向她伸出手来。 “叮铃叮铃”几声,眼前场景突然变换,霍诚消失了。 汪染低下头,在地上看到了七枚铜钱。 三枚年号在上,四枚宝印图案在上。 她伸手想碰,就见铜钱突然翻转,变为四枚年号在上,三枚宝印图案在上。 脚下一空,汪染跌落向下。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上方的帐帘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汪染缓缓的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怎么会做了这样一个梦? 守夜的素琴轻轻敲门:“神女,你有什么吩咐吗?” 汪染一贯不喜有人守在近旁,因此便命令她们在晚上的时候只可守在宫外,听到自己召唤才可进来。 “无事。”她缓缓应道:“我喝点水便睡了。” “神女若有事,尽管吩咐,素琴先退下了。” 门外窸窸窣窣,很快便没了声息。 汪染坐在床边,回忆着刚刚的那个梦。 梦里的片段已经有些支离破碎,可汪染还记得大体的内容。 这真是个奇怪的梦。 怎么会同时梦到羿伊尘和霍诚呢? 而且看样子,羿伊尘似乎受伤颇重的样子。 他可是只有一句话人设的魔,在这个世界中,有谁能伤的了他呢? 霍诚吗? 汪染笑着摇头,霍诚甚至都不知道羿伊尘的存在。 可随即,她意识到,在霍家的那一晚,自己有提醒过霍诚要小心羿伊尘。 再往下想,汪染便觉得思绪繁杂。 只是个梦而已。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离开上京,之后,才能再去操心羿伊尘和霍诚的事情。 汪染回到床上,闭眼睡去。 可她在床上翻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正午,上京城门外。 入城的队列中,一辆马车分外的显眼。 拉车的马是千金难买的汗血宝马,造车的木头是万钱不换的沉香檀木,一看就是不凡。 唯独坐在车架上赶车的人长相很是普通,四方平字脸,扔在人堆里都找不来的那种平平无奇。 往常达官贵人都有专门的通道,这马车如此华贵,却还是走平民排查的通道,很是引人注意。 本来排在前方的百姓都下意识的让了位,让那马车优先向前。 那驾车之人面色坦然,似是觉得这让位并没有什么不对,他扬扬马鞭,便向着城门而去,将路引递于守门护卫。 护卫也早就注意到他们,看过路引后,心里也不确定是否是哪位大人物的亲戚,排查时也带了小心:“能否把车帘拉开,让我们看看车上的人。” 若是往常,只怕他直接就要让车上的人下来了,怎么会如此客气。 那车夫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拉开车帘,露出里面的人,又松开手,看向那护卫。 旁边有好事者想要凑过去看,也只来得及看到一角黑色的布料。 那护卫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不发一言,将那路引递了回去,让了路。 马车进了城内。 车夫慢慢的甩着马鞭,低声问道:“主人,左丞相,将军府,翰林府,这三个地方,您想先去哪里?” 低沉的声音从帘布后传来,如同磁石滑过琴弦:“我想先去看看她。” 第157章 汪染睡到午时才起身。 她梳洗过后, 虽觉得饿, 却难得的起了做菜的心思, 便征用了追月宫中的小厨房,派宫女去御膳房中取了些食材, 准备做菜。 为了防止宫人添麻烦,汪染将他们都赶走了。 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慢慢的淘洗了米,切了青菜和肉,做了简单的焖饭。 在往锅中放柴火的时候,汪染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虽然没有看到人, 可不知为何,汪染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窥视并没有恶意,可是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情绪。 她起了身, 来到门外, 发现院内空空荡荡, 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是她的错觉? 汪染微微皱眉, 转过身来,继续放柴火。 往日里她身为修者,烧火这一类的事, 可以用一个咒术轻而易举的解决。如今这样,虽觉得有趣,可终究是有些慢。 她今日做菜, 倒也不是为了口腹之欲,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 汪染不想再被这个梦烦着,便想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 她眼眸低垂,慢慢的往锅灶里放柴火,思绪却已经飘空。 等到素琴因为担心过来问时,汪染才回过神来。 炉灶中的火早已熄灭,汪染看着,有点可惜,锅里的饭只怕是半生不熟的。 她正想着,就见素琴掀了锅,赞叹道:“神女,这饭好香啊。” 汪染的目光定在那锅里的饭上,重又看看自己手边的柴火,眼眸渐渐变深,她吩咐道:“去请陛下过来。” “就说我做了饭菜,想邀陛下尝尝。” 虽然早已过了中饭时间,但游既明还是过来了。 汪染亲手盛了小量的饭,递给游既明:“陛下应该已经用过饭菜,我做的这些,就请陛下尝尝,当做零食。” 游既明接过来,受宠若惊:“我还以为因为昨夜之事,神女生我的气了。” 汪染心知他是在说昨夜的事情,可她的坦诚也只有那么一瞬,如今只是重新将伪装的面具戴上而已。 她笑了笑:“昨夜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哈哈,无事,无事,”游既明笑了两声:“神女做的这饭闻着很香,朕只怕是都能吃光。” “若是陛下喜欢,我可以经常做。” 游既明盯着汪染,见她如今柔~软美丽,就如同灵画派中初见时的情态一般,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虽然并不饿,可也还是拿起小勺,舀了一口焖饭,想要尝尝。 可那饭还未送入口中,他的手臂猛地一痛,仿佛被什么击打了一样,手连带着抖动,便将那碗给掉落在地。 “咔嚓”一声,碗碎的乱七八糟。 “陛下息怒!陛下饶命!” 追月宫中立刻跪倒了一片人。 汪染没有动,她的目光落在那碎碗上,含着沉思。 “跪什么跪!求什么求!”游既明恼怒,可转眼一看汪染,立刻收了怒气:“神女,朕一时失手,还望神女切勿怪罪。” 汪染笑容淡淡:“无妨。” 这话听着清淡,可游既明看着汪染,只觉得猜不透她心中真实想法。 他这个人极为患得患失,既希望汪染能够接受真实的自己,又想要在她面前维持着一个光伟正的美好形象,以至于对于汪染的态度纠结到了偏执的地步。 可游既明并不会追问,他面对汪染,虽是皇帝身份,可却将她尊为神女,无形之中的潜意识里,自己便矮了一头。 他试探道:“我再尝尝看?” 汪染冲他笑:“陛下日理万机,手指一时僵硬也是正常,我喂你。” 汪染见游既明神色怔然,心知他不明今日自己为何这般亲呢,便吩咐宫人将那碎碗残饭收拾了下去,又盛了一小碗,拿勺子舀了一口,递到了游既明的嘴边。 游既明张了嘴。 “叮当”一声,他视线下移,便发现勺子断了,勺子头连带着饭都掉落在地。 游既明皱眉,眉间已有怒气积压:“这勺子是怎么回事?” 汪染将勺子把放到桌边,沉了声音:“陛下,这勺子只是断了。” 游既明却神色阴沉,这些异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修者咒术,可是如今的上京城,该是修者的死地才对。 他已没有了陪汪染玩扮演游戏的心思,起了身,匆匆的走了。 汪染抬眸望去,便见游既明所行之处,宫人无不低头静默,怕触了霉头惹下杀身之祸似的。 素琴凑近:“神女,这饭要收了吗?” 汪染摇头:“留着吧,我还需要用饭。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晚点再收拾” “是。” 素琴已经习惯了汪染一个人的要求,如今听了命令,便熟练的带着其他宫人离开,还特意关了门。 汪染等了一会儿,环顾整个房间,什么都没找到后,才对着虚空之处说道:“出来。” 什么都没有出现。 她眉尖凝聚冷意,拿起那剩下的半个勺子:“若说刚刚那碗掉落,是游既明一时不慎,那这勺子断裂的如此整齐,便很奇怪了。” “游既明能想到的事情,我同样也能想到。”汪染冷声道:“这是修者的咒术。只是,我比他多想了一层。” “若说不愿意游既明吃我所做饭食的人,我还是能想到几个。你是谁?出来。” 她话音刚落,便感知到身旁多出一个人。 那人声音低沉,却透着笑意:“你想到的那几个人,都是谁?” 汪染怔住,她脚步微顿,慢慢的转过身,看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孔,眼泪却比笑容先出现:“霍诚……” “怎么哭了?”霍诚轻轻擦去汪染的眼泪:“汪染,我来了,你便无需再担忧。” 汪染抬头看他,她直觉的感到,如今的霍诚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你叫我汪染?” “我其实更想换个亲呢点的称呼,只是怕你不允许。” “你该叫我师姐。” 霍诚笑笑:“若是师姐,便是尊称。可我对你的情意,是想与你站在同一个位置。” 汪染微微颦眉:“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不禁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 霍诚拉着汪染坐下,黑眸一错不错的看着汪染,他神色认真而坦诚,倒透出了几分曾经的赤诚意气:“我还是我。” 汪染盯着他,心中惊疑,不敢确定。 眼前的人很熟悉,可这熟悉中,总带有那么一点点的陌生。 羿伊尘很看重霍诚的身体,他难道已经夺了霍诚的身体? 可按理来讲 ,羿伊尘应该受到某种限制,没办法直接杀死霍诚才对。 但现在的这个霍诚看着,倒有几分邪性。 虽然汪染神色平静,可霍诚一眼就看出她又在思考,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莫要想这么多。” 这动作突然,带着亲呢和宠溺,汪染捂住额头,有点不知所措。 霍诚自然的给两人盛好了饭:“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汪染捏着被塞到手里的筷子,看着眼前的碗,时隔许久,再一次有了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她咬咬牙:“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诚扒了一口饭,抬头看她:“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是开心,”汪染迟疑道:“只是,你和以前不同了。” 霍诚放下了碗:“汪染,皇城之战的前一~夜,你来到了霍府,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你当时对我说,要我小心名为羿伊尘的魔。”霍诚说道:“我后来与师兄分道扬镳,便回了魔界,去找了孔厽。” “有孔厽相助,我才知道,这羿伊尘竟是存于世界的恶意所构画出的魔,本来是被封存在永行山谷中的。宣玺死后,魔界大乱,许是有人起了歪心思,借用宣玺的身体,召唤出了羿伊尘。” “你还记得,当初遇到的薄菀吗?”霍诚说道:“她受到魔意蛊惑,犯下杀孽。这便是羿伊尘的手笔。当时他虽然不能现身于世,可却仍有零散的魂念游~走在永行山谷之外,薄菀只是众多牺牲品之一。” 汪染垂眸,当时薄菀之事确实蹊跷,他们回去上报后,上元派人继续追查,可却都没有查到什么额外的东西,那事便不了了之了。 “你是怎么杀了羿伊尘的?”汪染说道:“我与他曾遇到过,他很强。” “他是魔,借着宣玺的躯体,总会有些限制。”霍诚说道:“而我的身体,幼年时就经历过无数淬炼,本就是孔厽想要造魔实验的成果。我比羿伊尘更适合当魔。有孔厽相助,杀他轻而易举。”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汪染知道,那一战并不容易。 “汪染,我如今已不是修者入魔,而是纯正的魔了,”霍诚说道:“杀死羿伊尘之后,我吸收了他的一切,便成了魔。在这期间,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看向汪染,眼中闪动着曾经的赤诚:“我知道,你在这世上,经历过也做过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如今,我想要护着你,你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全都交给我便好。” “你若想要离开这里,我也会送你离开。” 这话说的有几分奇怪,汪染问他:“你来上京,是想要做什么?” “虽说世界中一切皆是虚假和虚妄,但父母兄弟的仇,总还是要报的。”霍诚声音淡淡:“当初在灵画派,我为了躲避游既明的暗算,露了些凡间功夫,被他识破了身份,传信回上京,并从中做诡计,才致使霍府被灭的。如今,我是来复仇的。” “只是,单单杀了他,这太容易,也太轻易,”霍诚说道:“既然回到上京,那么我便用凡间的法子,让他万劫不复。” “你只管交给我去做。” 自那日见过霍诚后,汪染每日都过的很悠闲,她相信霍诚,便也息了原本自行离开的心思,安心的待在皇宫中,想出去溜溜就出去溜溜,不想出去便看看书。 霍诚每天都会来一趟,陪汪染一起吃饭。 他还会给汪染带些宫外的小玩意,虽说也不算特别贵重精奇,但也算有趣。 有一天,霍诚还将汪染带出了皇宫一次,陪她游览上京城。 虽然没有明说,可汪染感觉,他们两个人真的像是在谈恋爱似的。 跟霍诚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开心,甚至都不会再去想游既明的事情,也不会再去想那算卦之事,仿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了一样。 游既明虽然每日也会抽时间来汪染这边,可她能够察觉到,游既明的脸色原来越难看,以至于他坐不了多久,就会匆忙的起身离去。 因为若是再不离开,只怕他就要将他丑陋急躁的一面完全的暴露在汪染的面前。 现在的游既明,还不允许他自己这么做。 汪染自然知道游既明为何会这样。 每日霍诚来的时候,他也会聊些他所做的事情,比如又联系了哪位大臣来给游既明不痛快,又说通了谁同意推翻游既明的统治。 游家的统治是立足于他们自身的血脉,因为对于修者的克制,所以他们才能建立绝对的皇权,可皇权从来无法永恒,尤其是在如今游家内乱严重,残害忠良,失去臣民之心的时候。 除了少数几个知情的人,知道当初霍家满门惨死的内情,更多的却是无奈低头忍下一时之气的将士,虽然被打散,可时日不短,血气难灭。 霍诚的出现,便将这股松散的力量积聚,拧成了一股绳。 游既明的统治越发不稳,他也越发的暴虐,皇宫地砖上的血,就没有干过。 这一~夜,士兵们在左丞相和上将军的带领下攻入了皇宫,一路所过之处,宫人尽数让路,竟无一人阻挡。 唯独游既明所养的暗卫拼死抵抗,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都被斩杀。 追月宫内,素琴怕的发抖,却还是靠在汪染身边,没有离去。 汪染推了推她:“你走吧,宫人受苦,丞相他们知道,是不会为难你的。” “那神女怎么办?若是陛下他找来呢?” 汪染笑笑:“我既然是神女,当然不会怕他。你走,我才好放心。” 素琴被她的笑容安抚,镇定了心绪,给她磕了一个头,跌跌撞撞的走了。 其他的宫人早就跑的一个都不剩了,皇宫内一片惊慌,汪染却觉得心里一片安定。 她觉得自由。 游既明进门的时候,便看到了现在的汪染,她的唇角挂着笑容,不同于曾经的虚假,很是真切。 游既明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看着剑上残存的血迹,眼中沉然一片,他看向汪染:“汪染,你跟我来,我送你离开。” 汪染转了头,她收了笑容:“陛下。” “如今我已不是陛下了,”游既明说道:“那些乱臣贼子,竟敢如此犯上作乱,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将他们都杀了!” 他杀意森然,汪染却似乎毫无所觉,反而问道:“游既明,你可知道,这追月宫与神女身份如此特别,如今却没有人来吗?” 游既明怔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人在等你。” 这话是从殿内传来的,是不属于汪染的男子声音。 游既明攥紧了剑柄,看向殿门:“谁在那里?” 待到来人走出黑影,现出容貌,他眼中杀意更甚:“霍诚,你竟还活着?” “我不仅活着,还活的好好的,毕竟,霍家的债,还需要你来还。” 霍诚抽出长剑,剑光冷然,却不显灵气,竟是一把普通的凡间铁剑。 “若是我以修者身份灭杀你,你的心里想必是不会福气的。”霍诚说道:“我娘说过,她这些侄子中唯独你心思最沉,也最自傲,如今,我便以一介凡人身份,毁了你的王国,毁了你一切。” “莫要说狂话,”游既明冷笑道:“你虽然上过战场,可终究只是些霍家的普通拳脚功夫,怎能比的上我,日日勤学苦练。” 他剑尖一挑,指向汪染:“活下来的人,便可以拥有她。” 霍诚一剑劈下:“她的去留,没有人可以决定!” 两人对上,双剑相撞,招招致命。 汪染站在一旁,虽心中确信霍诚会赢,可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很快,面对霍诚的攻击,游既明便有些支撑不住,身上被刺伤,露出大大小小的血痕。 院门外,也渐渐积聚了些兵士,他们都没有上前,而是隔着那门,远远的看着两人的战斗。 所有人都在看着游既明最后的垂死之斗。 游既明也发觉到了那门外的兵士,他虽然心中知晓自己大势已去,可如今亲身如此真切的面对,也不禁有几分怅然。 而眼前霍诚的攻势越加急~促,他已经支撑不住,被杀是早晚的事。 筹谋算计,最终却要落到如此的下场吗? 他的神女,也要跟着眼前这个人离去吗? 想到这里,游既明大喝一声,拼着承受霍诚一剑,猛地想汪染袭去。 他这动作突然,在场众人都心中一惊,汪染神色淡淡,不闪不避,她甚至还冲着游既明的方向笑了一下。 游既明眼神躲闪,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向着汪染而来,可对上这笑,却觉得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入不得汪染的眼。 可他也只不过往前了一瞬,便觉胸口剧痛,他微低了头,便看见一把长剑穿心而过。 原来,刚刚她那笑,是对着身后的霍诚的。 可惜了,到死了,也未能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这是游既明最后的想法。 他身体跌落在地,呼吸早已断了,就连眼睛也已经闭上了。 汪染垂眸,她的目光在游既明的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下,便很快转向霍诚。 她伸了手,任他将自己抱起,飞离了上京城。 下一章会有大反转,虽然之前铺了伏笔,但是不太确定大家有没有get到,所以提前预警一下。 不太能接受反转的小天使们看到这里就可以把它当完结章了,不要买158章了,因为下一章不会写男女主在一起之后甜甜甜的爱情和生活的。 预警预警预警:点下一章的时候一定要慎重,有反转。 第158章 “我们去哪?”汪染揽住霍诚, 轻声的问他。 “你想去哪?” “蛛儿还好吗?” “她在上元, 最近也醒了, 总念着想要见你,但是被师叔给管住了。” “我父母呢?” “他们已无意修行, 只想安稳无事的过完一生,师叔便为他们在上元山下安排了个去处,也算衣食无忧,可以颐养天年。他们也很想你。” 汪染低低的笑:“他们过的好,就好了。” “你想去哪?”霍诚说道:“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 汪染低了眼眸,半响不说话,良久, 她终于开口:“我们先回上元去看看吧。” “那些我挂念的人,我都想要去见一见。” 霍诚陪着汪染回了上元,又陪她下山寻人, 之后陪她去蜀州城见了唐六, 甚至还陪她回了北阳城去看旧时之地。 两人似是在旅游一般, 互相依赖, 很是亲密,可每每无言之时,却又泛起诡异的沉默。 他们最后停留在了康北镇。 汪染站在桥边, 低头看看潺潺流水,静默不语。 霍诚靠在桥边,偏过头, 看她的头发被轻风拂起。 “霍诚,这个世界,真的如此的真实吗?”汪染忽然开了口,她声音平静却压抑:“这些日子,我们见了许多人,走过了许多的地方,这些人都好好的生活着,而这些地方,那些记忆,也是那样的真实。可是……” 霍诚暗了眼眸,他拉过汪染的手:“我说过,你如果想离开这里,我会送你离开。” 汪染看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杀死羿伊尘之后,我吸收了他的一切,我也拥有了他的记忆,”霍诚说道:“我看到了他生存的意义,便是杀死其他的人。” “宣玺,东方木,谢清河,羿伊尘,游既明,还有你,是不能共存的。”汪染说道:“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我在这里的意义,便是让你们厮杀,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这是游既明死后,汪染的脑海中接收到的新的信息。 这次,那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段诊疗信息。 信息中,汪染是医生,而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是她的病人。这个病人尊贵而偏执,汪染无法拒绝,为了治疗他,也为了摆脱他,最后才冒险用了这样一个还未成熟的技术。 这个世界如此的杂糅,如此的奇怪,便是因为它的存在本身便是虚构的。 可这段时日,她走过这许多的地方,却又觉得无比的真实。 她明明白白的在这里活了许多岁月,也只当自己是个穿的,为了活着和摆脱虐文剧情而努力,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一场空吗? 即使那个设下此局的人是自己,汪染也觉得心有怨恨。 记忆和感情并不是可以如此轻易割舍的。 如今虽然只剩下了霍诚一个人,若是想要离开,很是简单,可汪染却犹豫了。 她看向霍诚,这种不确定感让她也觉得虚无,她开口问道:“霍诚,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在这个世界里,你们的设定便是会追随于我,那不是你的本心。” “那是,”霍诚说的认真:“我们追随于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并不是按照设定去走的。” 他说道:“我们每个人是独立的,所以会做不同的选择,会走向不同的结局,可面对你时的那一份执着,却是一样的。” “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会一次次的来找你呢?” 霍诚说的“他”,便是那个来找汪染治疗的男人。 她的那段记忆中,并没有这个男人的面目。 汪染不语,她又看向远处柳树人烟,眼神波动。 “汪染,你为何烦恼呢?”霍诚开了口:“你若想要留下,那我便陪你留下,你若想要离开,我便跟你一起离开。” “你不需要现在就做决定,若是你愿意,你可以留在这里,陪你父母安享天年。” “我烦恼犹豫,是因为你。”汪染终于开口,她看向霍诚:“若是我离开,你便消失了呢?” 霍诚笑笑:“现在,我便是他,他便是我。” “可我觉得不一样。” “汪染,记忆和感情是不会消失的。”霍诚揽着她:“你无需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样一句保护,曾是汪染希望的所有。 她也曾有小女儿的梦想,希望在绝望无助的时候不用自己去硬挺着,可以有个盖世英雄披着披风来救她。 可在这个世界的日子,早已将她打磨透亮,一身荆棘铁骨的踏出了现在的这条路。 现在,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眼前却又有了新的开始,汪染觉得茫然。 她靠在霍诚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心情渐渐的平静。 茫然也好,恐惧也罢,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也早已不怕什么突然的事情了。 这般波澜壮阔的人生都已经走了过来,又何必去怕那未知的未来呢? 若是身旁有霍诚相陪,当然是好。 可若是没有,她也会想办法找回他。 汪染开口说道:“我们再待些时日,等父母百年后,便离开这里吧。” 霍诚应道:“好。” ———————— 白色的病房中,并排躺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容颜均是惊艳,他们闭目安详,仿佛只是睡着。 “滴滴”声中,那女子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先是茫然,很快便归于平静,她很快意识到旁边有人,想要转过身去。 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左手上,汪染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别担心,我在这里。” 她抬了眼,对上那熟悉的眼神,笑了。 小天使们,本文到此正文已完结,本章留言会有红包雨洒落~~~~ 后续会有个番外,交代下女主视角之外的事情。 第159章 人活这一生, 总有些绝望痛苦到想要死的时候, 可对于谢清河来说, 他无时无刻不想要死去。 他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婴孩时期因为蛊毒之痛日夜啼哭, 可还是被父亲续命强行的活着,只是因为顾家不允许如此软弱会寻死的子孙的存在。 就这样跌跌撞撞生不如死的活到了五岁,在无数次寻死失败后,他都快要没有了寻死的力气。 谢悬棋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一支灵笔直指父亲,顾家无人敢应,便只能让开,由着他来到了谢清河的面前。 谢悬棋看着那个倒在床上疯狂撞头的孩童,为他输了一道灵气, 助他平息了蛊毒,跟他说了第一句话:“清河,你想要生, 还是想要死?” 明明已经求死了无数次, 可当这个选择真的摆在谢清河的面前时, 他却选择了反面:“我要生。” 后来的人生中, 谢清河无数次后悔这个选择。 可在遇到汪染之后,他又无比庆幸他当初的那个选择。 谢清河改顾姓为谢姓,跟着谢悬棋回了灵画派。他天资颇高, 虽然受蛊毒之苦,修为进境却是神速。 谢悬棋也多方云游打探,想要为他寻得解毒之法。 可解毒之法未寻得, 谢悬棋却大限将至,他拼尽修为帮谢清河压制蛊毒,让他免去日夜时刻之苦,唯独在圆月蛊毒异动之时才能痛苦,可人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谢悬棋闭了关。 谢清河在他闭关的门外磕了三个头,再起身的时候,却是向着灵画派掌座龙蜀峰的宫院而去。 他曾听谢悬棋说过,灵画派有一不传之术,据说可以肉白骨生死人。 谢清河那是年幼,还问过这是否是真的。 当时的谢悬棋神色淡淡,舒冷一笑:“若是真的,那这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苦心人了。” 答案是否定的,可谢清河却不想放弃。 谢清河和龙蜀峰做了交易。 龙蜀峰教他秘术,而他为龙蜀峰找寻美貌女子供其享乐,并遮掩处理一切。 这是很脏的事情。 谢清河心里清楚,可他却觉得无所谓。 他仿佛丧失了所有其他的感知,只留下了对舅舅生死的执念。 可龙蜀峰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那所谓的秘术,也只不过是能够完美骗过同修为人的画布傀儡,再怎么栩栩如生,也没有真的生命。 谢悬棋魂火熄灭的那一天,正是十五月圆,他将自己锁在房内,明明痛到极致,可当感知到谢悬棋魂火熄灭的时候,身上一丝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唯独心口痛到极致,让他想要死。 可他这条命,是舅舅的命换来的,他不能死,他得继续活着,为了舅舅活下去。 舅舅告诉他:“你的母亲曾经很喜欢海棠花。” 因为这一句话,谢清河留了一位柳姓凡女的性命,只因为她也喜欢海棠。 而意外的是,谢清河发现,那个女子,竟然怀了龙蜀峰的孩子。 他的人生便找到了除解毒之外的新目标。 谢清河留下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带回了灵画派,并且让龙蜀峰同意认下了这个孩子。 同一年,谢清河画了谢悬棋的画布傀儡,让他时不时的出外远游,到后面便再以突破为由闭了关。 他勾画了一个谢悬棋还活着的假象。 他打算扶植龙湘君活到金丹,到时候,取她的骨头炼入灵笔法器之中,便可以以血肉亲缘的禁术击杀龙蜀峰。 这是他的新目标。 他觉得,他的舅舅才该是灵画派的掌座。 龙蜀峰并不配。 十多年来,谢清河的计划就这样秘密的进行着,直到他遇到了汪染这个意外。 很奇怪的,他一贯维持的假象在汪染面前藏无遁形。 他想要为她作画,想要不择手段的留住她,可是,这想法才冒出来,便又被他压了回去。 汪染是棘手的,她用蛊毒的解药所在换回了她的安全,谢清河便答应了她。 而与他匹敌的施源敬也到了上京,谢清河无法强行带走汪染,便放弃了她。 那个时候,他觉得放弃也无所谓。 可不知道为什么,汪染的消息总是牵动着他的心,让他不顾危险去魔界看她,让他追随到北阳城,让他更加不择手段。 谢清河想要让汪染来灵画派,他想让她看看这个自己成长的地方,也许汪染也会喜欢这里。 虽不知是何原因,但他花了很多心思,为汪染的父母安排去处。 汪染生的貌美,谢清河一直知道,他知晓龙蜀峰秉性,因此刻意没有让两人见面。 可没想到,上元弟子的来访,让龙蜀峰看到了汪染。 那一天,龙蜀峰称呼他为徒儿,便是在告诉他,汪染是下一个目标。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谢清河打算让。 他刻意的疏远汪染,想要将两人的关系局限在交易,而他留下汪染,也只是因为想要她帮忙解毒。 解毒的那一晚,那个吻很轻很淡,却让谢清河意乱情迷。 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并不想把汪染给龙蜀峰。 后来,汪染让他作画。 其实,他早已偷偷的为她画了不少画,可那画上都没有署名,唯独那一幅,他写了名字。 龙蜀峰的温泉邀约,摆明了是圈套,可谢清河还是犹豫。 他的心思,连点墨都能看明白。 追上汪染的时候,明明知道她没有危险,可却经不住的担忧心跳。 那一刻,谢清河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 可他也意识到,汪染不会留下来,她会走。 以往并不那么在乎的时候,更多的是无所谓,可当在乎了,却能够更加深切的意识到这一点,无法回避,便更加痛苦。 谢清河送了汪染一幅画。 那画上是无瑕环的解法。 若是她心中有意,看了,她的去留,他便不再强求了。 若是她不看,那就当他赌赢了一回,哪怕留下她的人在这里,也是好了。 只是,龙蜀峰必须要除掉。 很巧的是,龙湘君已经突破金丹,可以取骨了。 他带龙湘君去了灵田城,让她见了那柳姓凡女,说了两人的关系。 可龙湘君却不肯接受,她虽然知道生母是凡人,却以为她早就死了。 而龙湘君早已将依附灵画派的偏远修真世家赵家当做了自己的母家,赵家讨好于她,她觉得有面子。 那女子要抱她的时候,便被龙湘君一剑刺死。 谢清河便是在这个时候击杀了龙湘君。 总也是自己养大的,好歹有些感情,他希望杀死她的时候,能给她一个稍微过得去的理由。 比如,你不孝嗜母。 龙湘君死了后,谢清河处理了那宅院,便将她的骨头炼化,融入到神蛇巫骨笔中。 等到他再回到海棠阁的时候,是因为汪染的邀约。 她为他做了满桌的饭菜,与他说了许多,与他饮酒。 谢清河知道汪染要走了。 他没有拦。 他放她走。 等他处理好和龙蜀峰的一切,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再去找她。 她是他活着的下一个目标。 醉意涌上来的时候,谢清河看着汪染,说了一句保重。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点墨候在一旁。 “她走了吗?” “是。” “她的父母呢?” “住处已经没人了,守卫的人也已经被击杀。” 谢清河的嘴角溢出笑容:“她一贯很聪明,这样是困不住她的。” 他其实有更绝的困住她的方法,只是宣玺那样做了,可最后却落的个什么下场呢? 他解决好灵画派的事情,会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办法,去追回她。 与龙蜀峰一战,虽然是攻其不备,也站了灵器之力,可杀了龙蜀峰之后,谢清河也已经力竭,倒在一旁,无法动弹。 若是往常,点墨早该出现,将他扶起。 可现在,却没有人。 脚步声响起,谢清河眼睛微眯,逆着光认出了出现之人的脸。 来人是他从上京城带回的弃子,老皇帝将人交给他的时候,直说此人无法修行,只希望他带回灵画派随便给个活计,留一线血脉即可。 这人叫游既明,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干活,倒是和汪染还算熟识。 谢清河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可当被那人的匕首捅入心口的时候,谢清河也并未在意。 他已有元婴修为,修成灵体,怎么会被小小的凡间匕首给杀死,更何况,拿那匕首的,还是个凡人。 可很快,谢清河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体内元婴被束缚,而他的眼前,也渐渐的模糊,意识开始远去。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句话:“汪染是我的。” 不,她不会是。 她是自由的。 本文到此正式完结啦,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陪伴。 给接档文《那些年我打脸过的白月光[快穿]》求个预收,点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感兴趣的收一波,筹备好了就开文哈~ 文案: 人人都想当白月光,不需做什么,便可以集万千大佬珍爱于一身。 三千小世界因此被穿了个透透,就为了捡现成的。 可各路白月光还未享尽穿越红利,便被白交交送上了拆台截胡打脸一条龙。 白交交: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看不上不劳而获。 世界1:被穿的丞相幼女蹲守一旁,打好算盘等着无宠皇子被欺负再出面解围送温暖,白交交一脚将她踹出去:姐们,皇宫清扫,垃圾退散! 世界2:出道101节目中,小白莲女仗着美貌装善良,在竹马总裁面前娇柔撒娇求C位,白交交撸起袖子:想当C,来battle! 世界3:绿茶女贪婪无忌,直接穿成五个大佬的白月光,当海王养鱼塘,乐不可支,医生白交交推推眼镜,看着绿茶女碎碎念: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不爱护自己,你都来几回了!! 世界4:初恋白月光婚礼前夜找到新郎:我还爱着你,祝你幸福。第二天被逃婚的新娘白交交甩过去一叠不可描述照片:你爱他的话,和别人只是走肾玩玩的吗? 阅读指南: 1. 白月光文的怨念之作,快穿小世界 2. 有男主,1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