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被我救过的大佬非要宠我 作者:松庭 文案: 十三岁的初俏是全校男生心目中的小仙女,然而她一觉醒来穿到三年后,发现—— 体重暴增一百六。 全校第一的成绩成了倒数。 家里收养的姐姐顶替她成了自己救过的人的白月光。 一把好牌被打得稀烂,初俏痛定思痛,决定逆天改命。 然而她并不知道,未来的自己将会舍命救下一中那个暴躁易怒,阴郁偏执的大魔王傅执,让他在她死后的无数个日夜里,悔恨得近乎疯狂。 她更不知道,重生后的傅执记忆缺失,认为自己—— 不宠她就得死。 - 某天,一中的不良少年惊恐地从傅执手中接下了一捆星星管。 “三天之内给老子折一千个星星。” 不良少年们:“??执哥,你没事吧?” “废什么话。”少年收起一身戾气,手法熟练目光专注,“折好看点,初俏要是不喜欢,你们跟老子一起死。” “…………???”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俏 ┃ 配角:下本开:《我真的只会花钱》 ┃ 其它: ================== 第01章 初俏穿越了。 靠着自己的日记本,初俏不幸地发现,她是穿到了三年后的世界。 和那些重生回过去,依靠着自己对未来的预知逆袭的主角相比,命运对初俏格外残忍。 十三岁的她正上初一,体重八十斤,一中初中部公认校花,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 十六岁的她上了高一,体重一百六十斤,和从前胖若两人不说,年级前一百红榜还查无此人。 按照日记本上所写的内容来看,导致她发胖的原因很简单。 十四岁时她由于种种原因患上了抑郁症,药中所含的激素影响了她的身体,导致她体重一路飙升,这也给她带来了很多负面压力。 如果停药,她的情绪会更加低落。 如果不停药,外形的改变又会直接影响她的情绪。 不过,对于此时心理年龄十三岁,无忧无虑得和抑郁症没有半点关系的初俏来说,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 她第一时间扔掉了抽屉里所有的药,随后看着镜子里圆滚滚的自己,默默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体重是以前的两倍吗?不就是成绩一落千丈泯然众人了吗? 没、没关系! 只要好好减肥,认真学习。 几个月后,她初俏还是一条好汉! ——然而第二天一早,还没等她适应一下三年后的生活,更坏的消息就扑面而来。 “俏俏,我和你沈阿姨商量了一下,这周周末打算带盈盈去把名字改了,你看怎么样?” 餐桌上,比记忆中沧桑几分的初父丢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咬了一大口粢饭团的初俏眼神有点茫然。 昨天太晚了,初俏连日记本都没看完就困得睡着,此时见初父一脸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初俏这才想起了有关赵盈盈的事。 赵盈盈是初家司机老赵的女儿,也算是和初俏从小一起长大的。 按日记本上所说的,初俏十四岁那年,老赵和初父遭遇车祸,老赵当时下意识护住初父而当场死亡,因着这份恩情,老赵身亡后初家收养了赵盈盈。 这事原本也合情合理,只可惜,老赵是个好人,他女儿就没那么安分了。 坐在初父右侧的赵盈盈虽然没有吭声,但神采飞扬的眉眼间也能看出她的志在必得。 为了这事她已经铺垫大半个月。 旁敲侧击地,又是跟初父提起有人在背后说她不是初家人,又是自怨自艾说自己一上大学就自己赚钱,不再叨扰初家。 这手段拙劣又可笑,偏偏初父还就吃这一套。 他内心略有些忐忑地看向依然专心吃粢饭团的初俏。 比起九十多斤还整天嚷嚷着要减肥的女孩子,初三时骤然发胖的初俏身形格外圆润,然而她皮肤极白,眼眸清亮空灵,顾盼回眸间仿佛又透着昔日光彩。 不管外人怎么看,反正在初父的眼里,初俏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 初俏没吭声,只觉得隔了三年,也不知道附近开了什么早餐店,这粢饭团做得这么好吃。 “俏俏……”赵盈盈轻声喊她,眼中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真挚,“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改名,真的,我不想因为这种事让叔叔和你为难……” 初俏望着她,清澈的鹿眼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这眼神清澈直白,半点不避闪,看得赵盈盈心里犯嘀咕。 ……今天的初俏好像有什么地方和平时不太一样。 “好啊。” 初俏终于开口。 她嗓音清甜,像夏日井水里捞上来的西瓜最中间的那一口。 “那就不改。” 初俏展颜一笑,唇边梨涡浅浅。 赵盈盈愣住。 初父也对一向漠然的小女儿的回答十分意外。 他回过神来轻声哄劝: “……俏俏,老赵走了这些年,盈盈一个人也过得艰难,我只是想让外人少说些闲话,免得老赵在天上看了也心寒……” 赵盈盈这几年生活质量完全是质的飞跃。 全校都知道电影圈著名导演初锋是她的父亲,因为这层关系,她在学校风光无比,不好好念书,娱乐圈名媛圈的狐朋狗友倒是结交了一堆,平时在微博和ins上po各种名人合照,在学校里全然一副明星待遇。 反而谁都不知道,初俏才是初锋的亲生女儿。 所以赵盈盈到底是哪里过得艰难,初俏一点都想不明白。 “让姐姐保留这个名字,这才是对赵叔叔最好的纪念。”初俏眨眨眼,骄矜中带着点小姑娘撒娇的可爱,“您觉得呢,爸爸?” 听到前面,初父已经赞同了七八分,可听到最后两个字,初父愣愣地望着初俏,有些不知所措。 初俏不明白为什么他俩的表情都变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哪里知道,这两年里的她自闭内向,几乎与外界隔绝,跟初父的关系更是淡漠到已经快两年没叫过他爸爸了。 赵盈盈这才模模糊糊感觉到,今天的初俏不像是这两年她认识的那个初俏。 更像是从前那个明亮自信、被全校男生视为小仙女的她。 “……今天我想早点去学校,你们慢慢吃。” 多说多错,初俏相信对她有求必应的初父一定不会坚持给赵盈盈改名,便准备出发去学校。 初父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起身跟上,完全把改名的事抛在脑后,追着问初俏: “俏俏你这么早就去学校啊,你都没怎么吃饭饿了怎么办?可别学人家减肥啊,要不你到学校了再买点什么吃的?身上有钱吗?不够爸给……” 赵盈盈这两年也不是没有学着初俏从前的举止性格讨好过初父,然而初父虽然对她好,却也从来没有亲密关切到这个地步。 这巨大的落差让赵盈盈恍惚间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只能仰望初俏的那些年。 那时她第一次牵着父亲的手,小心翼翼地跨入初家的湖畔别墅。 别墅区的每一幢别墅都风格各异,她踩着鹅卵石小道一路穿过蔷薇盛放的庭院,推门见一室明亮奢华,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初俏站在二楼楼梯上,好奇地望着她。 湖畔别墅,坠着手工蕾丝花边的小裙子,还有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熠熠生辉的玩偶的女孩。 在这样的美好面前,赵盈盈觉得自己像是路边不起眼的泥泞。 她看着初俏对她甜甜一笑,感觉不到半分友好,只有无止尽的自卑与屈辱。 这两年她好不容易才在初俏面前抬起头来,她绝对,绝对不要再回到被初俏踩在脚下的日子。 赵盈盈攥紧裙摆,暗自下定了决心。 * 早上去学校,一向是赵盈盈坐初家的车,初俏一个人去坐公交车。 但那是十六岁的初俏,对于十三岁的初俏而言,她坐自己家的车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今天怎么不坐公交车了?” 赵盈盈出来一看,见初俏已经坐上了车,下意识脱口而出。 初父正兴奋,把司机老张赶下去非要亲自送初俏上学,闻言道: “坐什么公交车?家里这车就是为了送俏俏上学用的,俏俏以后可不许坐公交车了啊。” 初俏轻轻嗯了一声,歪歪头看向赵盈盈,眼里带了点奇怪。 好像在说,你怎么问这种问题,真傻。 赵盈盈气绝。 下车远离初父的视线后,赵盈盈冷着脸加快脚步,并不和初俏一起进校门。 一中名流子弟甚多,赵盈盈更是那群小名媛中的佼佼者之一,要是被看见她和初俏这样又胖又丑的人走在一起,肯定会被嘲笑的。 然而刚进校门,赵盈盈就被拦下了。 “校牌。” 初俏远远地看见赵盈盈停下脚步,似乎是门口检查的纪律部人员叫住了她。 被教主的赵盈盈这才想上周周末班里才讲过,这周有领导视察,周一进校全校都要佩戴校牌,谁不带就要扣班上的操行分,学校里可能还会通报批评。 赵盈盈都忘了带,初俏自然更是记不得这茬。 然而等看清那个立在校门口领着学生检查校牌的人后,初俏蓦然停下脚步。 花圃里的栀子花被风吹来阵阵清香,卷起少年纯白色的制服衣摆。 女孩垫着脚,娇声讨好似的撒娇。 “……斯年我今天出门太早忘带校牌了,你不是有备用的吗?借我吧,通报批评太丢人啦……” 他侧脸干净,身形笔直,眉眼间带着点文雅的书卷气,面对跟他撅嘴撒娇的赵盈盈,他的神色透出几分温柔宠溺。 “……都忘带多少次了?你还不长长记性……拿好,下次我会提醒你的。” 不需要日记本,不需要这三年的记忆。 初俏认识他。 在小学时许多男孩还在泥地打滚时,傅斯年就已经打扮得干净清爽,在各种竞赛上拔得头筹,就连临校的初俏也在某些竞赛上见过傅斯年的大名。 但最让他受人瞩目的,还是因为他的显赫家世。 一中人尽皆知,傅斯年的父亲是A市最大地产商君桦集团的董事长,母亲是世界知名小提琴家,这样的家世背景,一般人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傅斯年清秀谦和,成绩优异,不必多做什么能够撩动花季少女的心绪。 初俏也不例外。 然而两人真正的交集却是初俏十三岁时,C市的一场地震。 原本是初家全家去C市的林间别墅度假,谁知道初俏一个人在家时突遇地震,导致附近唯一的一条公路被封,被困整整两天。 更让初俏没想到的是,恰好也来这里度假的傅斯年也被困在废墟底下,并且傅斯年的头部被砸伤,双眼视力也受到了影响,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 按照两人被掩埋在废墟之中的位置,略在上方的初俏其实是可以试着出去的,可她发现只要她动,待在下方的傅斯年就有被彻底掩埋的风险。 初俏只好在原地等待救援。 那时的傅斯年用微弱的声音对她郑重道: “……如果我能出去……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初俏蜷缩在废墟里,周围泥土潮湿,空气稀薄,但她的心却温暖炽热。 她伸出手去,从缝隙里轻轻勾住他微凉的手指。 “你答应我的。”初俏小声道,“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几天后道路疏通,救援车开进了别墅区,伤得最重的傅斯年很快康复,反而是初俏因为身体原本就不太好的缘故,获救后立即动了场大手术,后遗症导致她患上了严重的胃病。 但还好,傅斯年和她都活了下来。 可惜他要履行约定的对象,却并不是她。 “同学,你的校牌呢?” 傅斯年见远远的停住了一个女孩,询问道。 赵盈盈原本没多想,可见初俏用那种眼神望着傅斯年,她一下就警惕了起来。 “俏俏,你是不是也没带校牌啊?”赵盈盈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视,“这可怎么办,斯年他只有一个备用的——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别记俏俏的名字啊?” 赵盈盈虽然这么说,但她知道傅斯年的脾气。 他绝不会因为谁的请求而放过初俏的。 傅斯年果然皱了皱眉,他再问了一遍:“同学,没带校牌吗?” 他的神色如此生疏客套,铁面无私的模样和刚刚的对赵盈盈的温柔宠溺截然不同。 初俏望着傅斯年,回忆中的他对她还笑得温柔,真挚诚恳地对她许下承诺,然而一转眼,他生疏客套的喊她“同学”,像是已经彻底与她划清界限。 赵盈盈见傅斯年这样对初俏,心中升起了一丝隐秘的快.感。 初俏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那场地震后,初俏和傅斯年各自被送往医院,她在陪床时偶然听说了傅斯年的事情,而从初俏口中套出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恢复视力的傅斯年找到初俏的病房外时,她顶替了初俏的身份,告诉傅斯年是她救了他。 阳光下,崭新的校牌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 赵盈盈当着初俏的面,得意地将亲手从初俏手中夺走的胜利品,别在了自己的胸前。 初俏并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但明明是傅斯年答应她的,他说要保护她,他那时候那样真挚,在暗无天日的废墟里,在初俏都快要放弃一切生的希望时,是他勾着她的指尖,一字一句许下诺言。 初俏垂眸,敛去眼中对傅斯年的失望。 “抱歉,我没带……” 她刚要开口承认,忽然,有什么东西折射着阳光,在半空中掠过漂亮的弧线,落在了她的怀中。 她下意识接住。 是一枚校牌。 “这不就有了。” 扔给初俏校牌的身影从她眼前匆匆掠过,初俏惊讶地抬头一望,见一个穿着黑色背心和迷彩裤,腰间束着校服外套的少年极其张扬地大步跨入校门。 和周围着装一丝不苟的纪律部成员比起来,黑背心的少年恣意狂放,像夏日晴空下的一阵凉爽清风,毫无征兆地袭来,吹散了初俏此时的尴尬无措。 初俏望着他,有些怔然。 待赵盈盈看清了少年的脸,惊讶地瞪大了眼。 这是……傅执!? 在一中谁不知道傅执。 如果说傅斯年是所有女孩年少时期都会向往的优等生,那傅执就是沉闷的学生时代,让女孩们暗自心动却又不敢明说的张扬少年。 他飙车打架,肆意妄为,看上去像是不学无术的混混,但传说中人家飙的是天价山地摩托车,打架就算把对方打到残废也能用钱摆平。 一中这样的学校不缺有钱人,但一中的那些二世祖也几乎都唯傅执马首是瞻。 赵盈盈当然喜欢优秀的傅斯年。 但每次路过傅执的班时,她也会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幻想能得到傅执的注意。 然而下一秒,一个让她无法忍受的认知渐渐浮现。 傅执难道……认识初俏? 作者有话要说:傅执:不用谢,老子超酷! - 迟了一个月终于开文啦!这本大约是一个恶犬驯服的故事,应该是我目前写的文里甜度最高的一本啦! 开文前两天每章都有红包!快来掏空我的钱包呀www 第02章 傅执当然不认识初俏。 但他今天早上刚刚在某种诡异的情况下,见过了这个名字。 前一晚他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度混乱的梦,梦里仿佛是在海边,海浪声绵延不绝,真实得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海平面上的咸涩味道。 天色和环境都是昏暗压抑的,他仿佛在一个孤岛之上,举目皆是大海,无路可逃。 但梦里的他似乎并不害怕。 他的身边,隐约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傅执…… ……傅执你在听我说话吗…… 清甜的嗓音听不真切,却像是能够平息压抑环境带来的负面情绪,让烦躁不安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 这个梦漫长得不可思议。 等傅执醒来的时候,缓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找回了平日的思绪。 然而刚一下床,他就在旁边的书桌前看到了一张奇怪的纸。 一张白纸郑重地摆在书桌上,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初俏”这个名字,还有几句简短的话—— 【保护她】 【赌上你的命保护她】 傅执确定这是他的字迹,但关键是,他对这个名字,还有写下这些东西的过程,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这他妈,是闹鬼了吧? 被这莫名其妙的灵异现象惊到的傅执,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往学校去了,这个时间一中校门才刚开没多久,他准备在学校里找个地方补觉。 没想到刚一到校门口,就见到了傅斯年似乎正责问一个女孩的场景。 说来也奇怪,就在他看清那女孩的模样时,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感,疼得他太阳穴跟着突突地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从书包的角落里摸出了他那枚从没戴过的校牌扔了过去。 他也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见义勇为而意外。 然而与此同时,他转身对上少女清澈干净的双眸时,心脏处那种几乎难以遏制的疼痛缓缓平息。 傅执凝视着初俏的眼神由浅转浓。 “你把校牌给她了,以为我就不会记你的名字吗?” 傅斯年望着傅执,眼中一瞬间聚起了浓重的厌恶。 但又很快散去,看不出多余的神色。 初俏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听两人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似乎不仅认识,还有着不小的矛盾。 可傅斯年这样的脾气,又能和谁有这么深的矛盾呢? 傅执两手插兜,懒洋洋地回首望去,笑得恣意狂妄,完全没有把傅斯年放在眼里。 “记啊。” 傅执眉眼里自带凛然锋芒,冷冽如刀,薄唇微微勾起,更显几分讥讽。 “你要是觉得这个能威胁到我,你随意。” 傅斯年紧紧拧眉,气氛降至冰点。 直到傅执信步走远,傅斯年到底也没叫住他。 他低头迟疑片刻,没有写傅执的名字,也放过了初俏。 “你走吧。” 赵盈盈顿时不悦地脱口而出:“就这样?” 傅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帮了初俏,还下了傅斯年的面子,就这么轻轻揭过? 她小声试探着问:“斯年,你是不是和傅执有什么……”矛盾? 傅斯年啪地一声合上了文件夹。 “没有。” 他望向傅执离开的背影,向来温润的眼眸有一瞬闪过冷漠讥讽的意味。 不过是个被养废了的废物而已。 不值一提。 赵盈盈悻悻闭嘴,转而看向初俏。 傅斯年和傅执什么关系不重要,可傅执到底认不认识初俏很重要。 他一句话也没跟初俏说,看上去不像是认识的样子,可傅执那样的人,居然会主动帮初俏解围,只是故意想和傅斯年作对吗? 他和初俏不认识就算了,要是认识…… 赵盈盈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假设。 不可能的,初俏如今的样子,傅执绝不会多看她一眼。 初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校牌,两个字的名字里,姓氏被像是烟头的东西烫出了一个洞,第二个字也看不太清。 唯有一张照片,纵使不够清晰,少年桀骜不驯的眉眼也如此锋芒毕露,见之难忘。 然而刚刚被傅执解围的初俏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危险性,对他的印象只有两点。 看起来好像有点凶。 但感觉应该是个好人。 初俏对傅执的恐怖之处一无所知,她妥帖地收好校牌,准备追上去问清对方的姓名班级,放学后好还给他。 然而傅执一米八五的腿不等人,等初俏回过神跟上去的时候,他早就不知道拐到哪个方向去了。 初俏没办法,只好先到自己的教室找位置。 教室的座位名单贴在讲台上,以便老师点名,初俏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还顺便看了眼自己的同桌和前后同学。 她来得早,教室里空荡荡的,她便坐下安静地翻看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初二时的笔记。 从十三岁猛然跳到十六岁,生活中的记忆可以靠日记本拼凑,但书本上的知识没法速成,只能靠时间弥补,即便是从小考第一的初俏也一样。 学霸初俏给自己定下的目标非常明确。 期中考试刚刚结束,离月考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她至少要在跟上平时校内学习的同时,把初中知识补上。 这几年的初俏虽然因为精神状况而无力学习,但她的笔记仍在。 在精神状况正常的情况下,初俏对于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她穿过来之前虽然是在上初一,但是初二的课程也已经在自学了。 总之,只要合理安排时间,多看笔记多刷题,顺利的话,这学期期末,她应该能跟上目前的进度。 看着眼前暂时还宛如天书一般的高一课本,初俏叹息一声,在心里自言自语: 重回年级第一之路,道阻且长。 初俏同学,你可要争点气呀。 * 一中的晚自习九点半结束。 司机老张打电话说家里孩子发烧走不开,今晚可能没办法来借她们,初父倒是嚎着要亲自来接她俩,但他下午就去临市准备下一个要开机的项目,也是有心无力。 “没关系,我和姐姐打个车就行。” 初俏没有为难他,从学校回山月庭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车程,打个车回去就行。 不过初俏打电话给赵盈盈的时候,对方说要跟傅斯年留下来多自习半个小时,让初俏自己先回去。 脑海中闪过废墟里的一幕幕场景,初俏心情有些闷,不太想这么早回去了。 一半为了减肥,一半为了散心,初俏决定步行回家。 吹着夏夜的凉爽晚风,初俏想起了很多事情。 在那场地震意外之前,其实初俏就已经对傅斯年有了些许朦胧好感。 说是爱慕有些不切实际,毕竟她那个时候还是小学生而已,但她在眼中的傅斯年,和周围那些男孩子都不一样。 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劲,明明含着金汤匙出身,却像是沐浴春雨的翠竹,铆足了劲地往上窜,把同龄人都远远地甩在身后。 这样的他足以成为在校园的人潮之中,也能一眼发现的,闪闪发光的存在。 会对这样的人产生好感,初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更别提后面又因为地震而产生了交集,两人在生死间走过一遭,这样的好感就显得越发清晰,几乎就要萌生成爱慕之时—— 莫名其妙的来到三年后,现实打破了她所有的少女心。 初俏叹息一声。 心情低落地走到公园附近的长楼梯处时,初俏瞥见一角熟悉的深蓝色制服,停下了脚步。 一排排暖黄路灯将底下的阶梯照得明亮,这个点公园附近人不多,但即便是有人,见了这情景也只是加快脚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快速离开。 因为坐在阶梯最高处的少年面前,站了六七个手持金属棍棒球棍的不良少年,有染金毛的,有编脏辫的,还有剃了个光头的小哥,一看就是混迹社会惹是生非的混子。 这样的人,普通人都知道少惹为妙。 初俏原本也怕,想小心翼翼贴着墙边下楼,可被人围住的少年腰间缠的是一中的校服。 不仅如此。 黑色背心和迷彩裤,这是早上给她校牌那人的打扮。 白天还不太明显,晚上这个坐在台阶上的背影一看,恍惚间让初俏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家里养的阿拉斯加。 她家小黑坐在家门口的院子里时,背影就跟他一模一样。 虽然看上去超大一只,又凶神恶煞,但是从来就不咬人,小时候的初俏常枕在小黑身上睡午觉。 初俏动了恻隐之心。 然而她没开始下一步的行动,对面领头的小脏辫却拿棒球棍指着她喊: “那边那个小胖妹,看什么看,今天这兄弟要倒霉,你也想跟着一起挨打吗?” 突然被指的初俏吓得一抖。 ……等一下。 他叫谁小胖妹呢? 抱着“士可杀不可辱反正要是他们过来自己就跑”的想法,初俏很是硬气往前跨了小小一步。 “……现现现现现在扫黑除恶,你你你们这样是会被抓的知知知不知道!” 小脏辫:……这小胖妹瞎bb啥呢? 不良少年们看傻子一样看着初俏,初俏表面坚强内心怂得要命的瞪着他们。 怎……怎么办? 这是跑还是不跑? 黑暗中,少年指尖火星闪烁。 两条长腿随意搭在台阶上的傅执双手后撑,散漫淡漠地侧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女。 有点眼熟。 “听见没,扫黑除恶了。”傅执拿起手边的打火机,一开一合,烟嗓里带点冷冷笑意,“再不走,非要老子亲手除暴安良?” ……那你他妈最该先把你自己除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执哥:媳妇说了,扫黑除恶,人人有责:) 其他人:??敲你吗!! - 如果说执哥是恶犬驯服,傅斯年应该就是追不到的追妻·真火葬场啦! 放心,俏俏和傅斯年的感情线已经砍断了,她不会再留恋滴 第03章 小脏辫吓唬初俏原本是想隔山震虎,让傅执明白他们不是闹着玩的,没想到这厮还是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大爷样,看他们跟看能一脚踩死的蚂蚁似的。 小脏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除了路过的零星几人之外,傅执应该没有其他援手。 那他凭什么还敢这么嚣张!? 一心想要干掉傅执扬名的小脏辫顿时恶向胆边生,刚想冲傅执动手,可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心底又总是犯怵。 小脏辫瞥见初俏的校服,让身边金毛把初俏带过来。 初俏当然是拔腿就跑,但她那体重摆在那里,没跑两步就被人跟拎小鸡一样抓回来架着。 “今天我就让你们学校的学生亲眼看着,你是怎么被我们三中的人打得跪地求饶的!” 初俏无辜被抓,原本觉得可能小黑这边也有错,一听这是三中学生来找茬,顿时觉得自己和小黑是一条战线,都是被无辜波及的良民。 她就说嘛,小黑今天早上还好心给她校牌,怎么可能是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 小脏辫这外强中干的样子都要把傅执逗笑了,他刚要起身再刺他几句,忽然心脏处又开始刺痛起来。 ……艹。 这他妈,究竟是,为什么? 傅执凛冽目光扫过,定格在了一边弱小可怜又懊悔的初俏身上, 难以忍受的刺痛感越发强烈,傅执一扫刚才的散漫,眉间戾气深深,手里打火机直接朝那个架着初俏的金毛扔过去。 金属打火机重重砸在金毛的脑门上,声响听着像要把人颅骨敲碎。 在场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傅执一把拉过初俏,抬腿就把被砸懵的金毛从楼梯上踢了下去,一套动作又快又狠,一看就是拳脚有真功夫,和这些虚张声势的小混混完全不一样。 可怜金毛一个小喽啰,滚了好几级台阶才稳住,捂着屁股就嗷嗷叫了起来。 初俏全然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她的视线被少年全数占据,周遭萦绕着的,是混杂着薄荷香料的淡淡烟草味。 漂亮的下颌弧线被灯光勾勒分明,他黑沉沉的眼里倒映着她惊惶无措的双眸。 傅执紧紧攥着初俏的手腕。 “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次替她解除危机之后,他心脏处的疼痛也会跟着消失? 这疼痛是不是跟她有关系? 初俏茫然地眨眨眼。 “……你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吗?”初俏按傅执的字面意思理解,“我也不知道,这些人太可恶了,我们报警吧!” 初俏一本正经地提议。 女孩皮肤极白,和过于圆润的身形不同,那双眼眸漂亮得瞬间点亮了她整个人的神采,纯净又清亮,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天真懵懂。 这不合常理,但却有着一种能直视人心的力量。 傅执审视半响,见初俏这呆头呆脑的傻劲并不是装出来的,松开了手。 他不想再看见她了,见她那双可怜巴巴的鹿眼,他心里烦得要命。 “这里没你的事了,走吧。” 初俏听了这话又想歪了。 看看,这是什么耿直的同学爱,面对坏人勇敢地让她先走,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断后。 傅执怕被初俏缠上,毕竟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还心想她要是再不走就骂人了。 然而初俏显然不按套路出牌。 “好的同学你坚持住我先找地方躲着等我安全了马上给你报警!” 傅执看着话都还没说完已经拔腿跑出老远的初俏:…… * 跑出老远的初俏气都没喘匀,就拉着公园保安原路返回去找傅执。 然而等初俏回去,除了地上几个被揍得七零八落的中二少年之外,再没见其他人的身影,几个保安倒很有正义感,说什么都要扭送这几个误入歧途的少年去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初俏还给人作证: “……警察叔叔,就是他们欺负我们一中的学生!我另一个同学还不知道被他们抓到哪里去了!” 值班警察看着这几个鼻青脸肿的不良少年,怎么看也看不出他们是欺负人的一方。 几个中二少年看着初俏一脸欲言又止,不过出于某些“道上规矩”,他们也没报出傅执的名字。 主要还是,这事儿说出去也太他娘丢人了。 值班警察见这种小混混见多了,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偏偏初俏认准了就是这些人欺负她和傅执,还倔强地昂着头,等着警察叔叔给她伸张正义。 警察见她一副好学生模样,也没多解释,问了两句就放初俏回去。 第二天一早到学校,初俏和同桌叶飒说起了回家路上遇到聚众斗殴的事。 “你胆子可真大啊,这种事你都敢掺和,不要命啦?”一米七的黑肤美人对于初俏的勇气有些讶然,“那个人肯定也是个社会哥,你可别被他骗了。” 听叶飒说小黑的坏话,初俏下意识反驳。 “不是的,他还让我先走呢,挺讲义气的啊。” 叶飒一语道破:“……他让你走难道不是嫌你妨碍了他打架吗?” 自信满满的初俏顿时一脸震惊。 原、原来是这样吗? 冷静一想,昨天早上小黑对傅斯年的态度,还有三中来找茬却被打趴的不良少年…… 这好像确实挺不良啊。 可惜他看上去真的好像她小时候养的德国黑背,连头发都像,初俏眼巴巴地看了好几眼,想摸一摸的心蠢蠢欲动了好久,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摸。 最终初俏还是决定,下次再碰上只把校牌还给他就行,别的话什么都不说了。 初俏瞥了眼过道一旁的空位。 窗外阳光映在干净整洁的桌面上,连桌椅的位置都和昨日没有一丝区别。 初俏的注意力转移得飞快,随口地问叶飒:“……那个不可说真的都不来上学的吗?” 叶飒没抬头,随口道:“偶尔来,看他心情的。” 哇。 初俏第一次听说上不上学还能看心情的。 不可说大佬,牛逼。 * “……傅、傅执。” 偏僻空旷的旧篮球场上,女孩鼓足勇气,大着胆子独自一人走向傅执。 一中人工湖旁边的旧篮球场,是一中学生心知肚明的禁区。 原本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抽烟逃课时会跑去这附近,但从傅执去年入学开始,这个地方就渐渐成了一中不良少年的聚集地。 能到这里来找傅执,这粉发箍女孩胆子也够大了。 其余少年吹着口哨也不阻拦,隔得不远不近,一脸习以为常,写满了“又来了”“这月第几个了”,或者是“卧槽这个长得还可以啊”“没用的执哥多看一眼我跟你姓”等等。 躺在树荫光斑下的少年半睁着眼,紧皱的眉头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看着就跟亲切温和没有半点关系。 “有事?” 连语气也硬得跟块石头一样。 粉发箍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傅执时,心跳还是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 但她紧张之余,心里又因自己姣好的容貌有几分自信。 “……上周……在槐花路那家烧烤店,你帮我赶走隔壁职高那几个混混,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你……” 一旁的程越夸张地拿手肘捅了捅蒋一鸣:“什么烧烤店?执哥啥时候还会英雄救美??” “我没记错的话,这妹子说的职高混混,该不会是大黄那几个朋友吧。” “……那这妹子也是挺能脑补的了。” 傅执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完全不想了解她是怎么产生了这样离奇的误会。 他定定地看了粉发箍两秒,缓缓启唇: “……你谁?” 粉发箍女孩隐隐带着自信的笑容瞬间凝固。 身后少年中,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叫林蕊!我跟你一个初中,现在还在一个班好不好!” 傅执连任课老师都没认全,哪儿来的功夫认同班同学。 但想了想,傅执忽然反问。 “你,听没听过初俏这个名字?” 刚刚还愤怒质问的林蕊被傅执问懵,半天才磕磕巴巴答: “认、认识啊,不也是,我们班的吗……” 没想到随口一问都能找着人,还是一个班的,傅执有点意外地挑眉。 ——然后就起身越过林蕊走了。 林蕊还没来得及思考初俏是谁,就发现傅执将她忽视得彻底。 被留在原地的她窘迫又难堪,但她也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主,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傅执!” 她在背后喊他的名字,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知道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他们不了解你,中考的时候你是全省状元,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不学无术只知道逞凶斗狠的混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自甘堕落……” 话没说完,傅执倏然转身,一个篮球沉声砸在她前方,然后迅速弹起,眨眼就到了她眼前—— 弹飞的篮球擦几乎是擦着她耳边飞过。 要是再重一点,再偏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林蕊脸上血色尽褪,所有朦胧好感被这篮球一砸,砸得灰飞烟灭,一瞬间只剩下了对暴力的极度畏惧,生不出任何少女心。 ……太可怕了…… 那些传闻……果然是真的…… “变成什么样子?” 夏日微风轻轻扬起少年短发。 然而他眼中深邃灰暗的阴霾,却无法被日光照亮。 “老子就这个样子。” 傅执双手插兜,笑得疏懒张狂。 但他的眼底却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俏俏:就这样是什么样? 藏好爪子的执哥:……汪? 第04章 上午最后一节课,离下课时间只剩下十分钟,班内人心浮动。 不少人表面上右手还拿着笔,其实左手在桌洞里已经紧紧握住了自己的餐具,等着下课铃声一向,随时准备杀入食堂。 当然,在一班这样的清北班内,更多的还是像初俏这样全神贯注听课的学生。 “……前面这些题都是送分题,就不讲了……” 恨不得长四只耳朵的初俏听了老师这话呆若木鸡,茫然地看着老师直接跳过大部分的选择题,直接开始讲最后两个。 送分题? 送什么分?送谁分了? 她一个都不会啊!! 昔日年级第一的初俏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有跟不上老师进度的一天。 好在现在的她似乎早就褪去了年级第一的光环,成绩已经泯然众人。 ——但就算她现在泯然众人了,想要从初一水平赶上高一水平,那也不容易啊! 叶飒见她垂头丧气,以为她是饿了,压低声音安慰她: “再撑五分钟,待会儿带你去抢糖醋排骨。” 被数学折磨得十分虚弱的初俏摇摇头,别说一份糖醋排骨了,十份都没法抵消她现在内心的绝望。 清北班的老师们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拖堂,下课铃一响,老师比学生跑得都快,班长还在喊“统计新校服尺寸的班干部留一下”,已经跑出去不少人了。 初俏懵懵懂懂跟着叶飒跑了两步忽然停下。 “我忘拿筷子了。”初俏冲她摆摆手,“你先去吧,待会儿我去找你。” “那好,三楼老地方,你快点啊!” 初俏小跑着往回赶,跑起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一百六十斤身体的笨拙。 抗抑郁症的药已经停了,她原本就不是易胖体质,只要稍微控制饮食,到下个学期应该就能瘦回原本的模样。 然而初俏刚准备进教室的时候,忽然听到教室里留下来整理校服尺寸的几个男生正在闲聊。 头顶风扇吱嘎吱嘎转得慢慢悠悠,他们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 “……卧槽初俏这校服尺寸也太恐怖了吧!” “这尺寸穿什么女款,穿男款都够呛!” “……就她这个体重,真不知道一中初中部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说她是校花,我靠这笑话我能笑三年……” “……初中部的人真是没见识,不说别的,我们班林蕊吊打她吧……” “……初俏这分量,能有两个林蕊重吧?” 嬉笑声响亮而清晰。 这样直白尖锐的议论声仿佛当头一棒,将还没有真正正视到自己容貌巨变的初俏一棍子敲醒了。 走廊上的光洁瓷砖映出她的身形轮廓。 她不是从前那个她了。 初俏的脸和耳朵瞬间火烧般的滚烫,窘迫和尴尬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将她这一身肉藏得严严实实,谁都不要看见。 此时的她才意识到,原来胖是一件如此十恶不赦、甚至是需要受到外人指责的事情。 一瞬间,她就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两年的时间,性格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了。 初俏无意识后退,想要躲开这个令他窘迫的地方。 然而退了两步,却忽然撞上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 初俏怔愣地抬头望去,目光所及处是一个熟悉的侧影。 薄唇紧抿,聚拢的眉头藏着散不开的狠戾。 他力道不轻不重地推开了初俏,大步跨进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然而还有一个背对门口的男生没注意到异样,嬉笑着道: “……其实初俏胖成这样,看起来也不算丑,瘦下来说不定还真……” 砰—— 一声巨响在教室里炸开。 几个男生的桌子被人一脚踹翻。 刚刚还在背后高谈阔论的男生回头看清是谁后,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一条长腿横在被踢翻的桌椅上,显眼得很。 “吵死了。” 教室空荡寂静,刚刚笑得最大声的男生被少年攥着衣领提了起来,目光所至的那截小臂肌肉线条坚实,力量感和野性遮掩不住,却又并不过于夸张。 少年的浓黑眉眼里,似有烈焰寂静燃烧,一眼望得人心惊。 “……傅、傅……”男生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谁都知道,一中谁都可以惹,但傅执是决不能惹的。 傅执来一中的头一个学期,就把附近高校的刺头锤得服服气气,什么差点把人打残废,开山地摩托车把人撞飞,甚至捅了别人一刀后家里花大价钱摆平等等传说,更是在各个学校内广为流传。 当初听闻要和傅执一个班时,班里大部分都是人心惶惶,有关系的更是在开学前就匆忙找人换班。 好在比起传闻,永远坐在班里最后一排的少年平时并没有什么暴力倾向。 尽管如此,大家也是以一种敬畏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距离。 但这是他们头一次,头一次亲眼看到傅执发怒。 按前两次的经验,原本帮初俏解围之后他胸口抽痛就会平息,结果这次尽管没有最初那么难以忍受,却还是有不容忽视的刺痛在胸口蔓延。 啧。 都怪这几个嘴碎的。 “你们几个。” 傅执平时看上去就够生人勿近的,此刻凶神恶煞地拎着人,身上戾气分毫不收,压迫感几乎让人腿软。 “会说人话吗?”他嗓音又低又沉,危险而冰冷,“不会说不如我送你们再重新投个胎?” 几个背后嚼舌根的男生怕得要死,脑子里全是傅执的那些传闻,生怕被傅执揍得缺胳膊少腿,下半辈子都要当个残废。 想到这里,面子也没什么要紧的,连声跟傅执道歉。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傅执对他们伏小做低的样子不感兴趣,胸口余痛仍在,他心烦意燥地扭头看向门口发呆的初俏: “……看什么?要过来揍两拳吗?” 傅执发誓,他说的绝不是反话。 刚刚站在初俏身后听到那些人说她坏话时,强烈的心痛感令傅执下意识地就冲了出去,直到现在,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感都没有完全褪去。 傅执怀疑再这么多疼几次,他可能会疼死。 所以干脆想试试让初俏自己揍他们几拳,说不定她出气了,自己也就不用遭罪了。 然而这话落在初俏耳朵里,再配上傅执阴沉不耐的脸色,怎么看都是嫌她在这里碍事。 “不了不了。”初俏疯狂摇着小脑袋瓜,真诚道,“不不不打扰你们,你们忙!” 初俏慌不择路,转头就往外冲,还因为过于慌张而磕到了门框,痛得她哎呦叫了一声。 看着初俏匆忙离去,连声道歉的几个男生又否定了心中猜测。 本来以为傅执是为初俏出气的,结果只是单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大佬发起火来果然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的大佬本人: …………艹,跑个屁啊,别让老子抓到。 * “……蕊蕊你别难过了……” 自习课一结束,憋了一下午的林蕊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拉着小姐妹去学校外一家奶茶店诉苦。 店里二楼人不多,林蕊挑了个偏僻的位置,把自己表白失败的事跟闺蜜舒月全说了。 舒月看林蕊哭得难过,自己也心疼,便骂傅执出气: “傅执傲什么啊,以前再厉害,现在不也自甘堕落了吗?蕊蕊不值得为他难过啊……” 话是这么说,但舒月其实心里也明白傅执有多受欢迎。 比起规矩得稍显古板无趣的傅斯年,像傅执这样特立独行的少年的确别具人格魅力,那样的样貌和家世,哪怕嘴上不说,女孩也会忍不住在他路过时心漏跳几拍。 “……我知道可能会被拒绝,但……但他也太过分了吧……”林蕊哭红了眼,看上去格外委屈,“看不上我就看不上,还问我别的女生是什么意思?” 舒月讶异:“他问谁了?” 说起这个,林蕊就更不甘心了: “初俏!他问我初俏是哪个班的!你敢相信吗?” 高一谁不知道初俏的名字? 当时开学的时候,男生一早就打听到一中初中部的校花初俏会直升一中高中部,虽然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初俏本人,也没看过她的照片,但都知道初俏的美貌被传得有多神乎其神。 然而一开学,顶着校花名号来到一中的却是一个一百六十斤的胖子。 这巨大的落差令初俏顿时成了学校背地里的一个笑话。 从此在一中,校花不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独属于初俏的、一个阴阳怪气的外号。 而就是这样的初俏,却被一中所有女生仰望的傅执所提起,林蕊怎么可能甘心? 正当林蕊还想继续哭诉傅执的凶神恶煞不近人情之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林蕊他们旁边的一桌客人起身,领头的女孩走到林蕊他们的桌前,轻敲两声。 “打扰一下,刚刚我听到有人说傅执问起了一个女生的名字,她叫什么来着?” 虽然说着打扰,但带着两三个女孩站在他们桌前的少女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意味不加掩饰。 林蕊认出来,这是学校中,赵盈盈他们那个小团体里出了名的大姐大,姜雅菁。 更重要的是,姜雅菁正在追傅执。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一中学生:初俏又胖又丑,以前哪个眼瞎的评的校花? 一个学期后:……哪个眼瞎的说又胖又丑?这他妈是什么绝世仙女!! - 后台偶尔会抽,红包可能发放不太及时,大家耐心等等叭 - 第05章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初俏的身影没入放学的人潮中。 “……老王这个代理班主任当得也太尽职了吧,一整个晚自习都在讲题,今晚又要回去赶作业了……” 老王是一班的物理老师,班主任温望潮出差期间,老王算是一班的代理班主任。 作为高一物理组组长的老王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敬业这一点,一班学生很是顶不住。 叶飒听了一晚上物理课,听得头昏脑涨,再看初俏一言不发,像是还在琢磨老王最后讲的那道追及问题。 “俏俏,你最近受什么刺激了?”叶飒是真没想通,“期中考试你成绩也没下滑啊,怎么突然这么奋发图强?” 初俏没吭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 一班四十八个人,她考三十名,就算一班是清北班,初俏长这么大也没这么考过这么差的名次。 两人走到校门口外,叶飒拉着初俏去排队买了一份狼牙土豆加炒粉。 初俏隔十米都闻到香味了,换做平时她肯定吃,反正她怎么吃都长不胖,可现在身负一百六十斤的重担,初俏多看一眼都有负罪感。 “你不吃啊?” 叶飒看着眼巴巴望着小吃摊的初俏,小姑娘两手攥着书包带,紧抿着唇,一副“我不饿我不吃谁吃谁是王八蛋”的坚定神色。 她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初俏软乎乎的双下巴。 “俏俏,吃点一口嘛,一口不会长胖的。” 初俏快馋哭了。 深夜的炸土豆和炒粉,为什么可以,这么香。 最后初俏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叶飒的诱惑,刚准备找找家里司机的车停哪里了,就见马路边上最惹人注目的一众少年少女里面,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发,高个,眼神冷冽。 是傅执。 晚自习放学时正是一中外最堵的时间,姜雅菁好不容易拦到傅执,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她旁边的小姐妹开口:“执哥,今天菁姐生日,你不来怎么行?” “百老汇的包间都定好了,段飞许彦明他们都来。” “蒋一鸣你劝劝执哥啊,执哥要是不来,多让菁姐扫兴啊。” 姜雅菁望着傅执,自持身份也不开口,但骄傲的眼中仍闪烁着期待的光。 傅执从始至终都在低头弄他的摩托车头盔,和家里司机开车的蒋一鸣他们不同,傅执从小在户口本上虚报了年龄,今年寒假就拿了驾照。 身后豪车内,坐副驾驶的蒋一鸣伸头看前面的傅执,似笑非笑地调侃: “怎么办啊执哥,这菁姐的局,不去有点不给面啊。” 一中的富二代圈,基本就是整个A市上位圈的缩影,姜雅菁的父亲在A市的连锁零售店生意做得不小,和傅执的父亲也是常在酒桌上碰面的。 蒋一鸣不好得罪姜雅菁,又把问题抛回给了傅执。 姜雅菁还没等到傅执的回答,就听有女孩在姜雅菁身边说: “菁姐,那个望这边看的,好像就是初俏。” 白天刚调查过初俏的女孩们齐齐回头,蒋一鸣他们不明所以,也顺着姜雅菁她们的视线看去。 人来人往中,站在不远处的女孩肤色极白,虽然和一旁高瘦女孩胖瘦对比鲜明,但一双明亮通透的眼眸却瞬间点亮了她的神采。 后座的程越也跟着看:“初俏谁啊?左边那个高个子?这肤色长相挺欧美啊。” 蒋一鸣没吭声,视线在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上转了个来回。 姜雅菁皱了皱眉,待看清了谁才是初俏后,旋即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她转头示意傅执望那边看,出声问: “右边那个妹子,你认识?” 初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看个热闹,结果居然所有人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站路边吃小吃的叶飒也被吓了一跳:“那不是姜雅菁吗?我艹,可别被她盯上啊。” 姜雅菁在一中的名声不小,她高傲自满,眼里不容沙子,最喜欢拉帮结派,赵盈盈就是她们那个小团伙里的一员。 听叶飒的语气,初俏就能猜到这个姜雅菁有多不好惹。 夜色太黑,她没看到姜雅菁身后的傅执,拉着叶飒便匆匆离开。 终于抬起头的傅执只看到初俏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小姑娘跟小学生一样紧紧拽着书包带,头也不敢抬地悄悄溜走。 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傅执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这次这小姑娘没给他惹麻烦。 心情颇佳的傅执收回视线,难得屈尊回了姜雅菁一句: “认不认识,关你屁事。” 撂下这话,傅执把头盔一戴,伴随着摩托车引擎轰鸣声,他漆黑的背影穿过拥堵的车流,数秒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只留下晚自习悄摸画了个淡妆的姜雅菁,被喷了一脸的摩托车尾气。 * 回到山月庭,初俏第一时间拆开了刚到的快递。 曲一线、王后雄系列,从初二到高一的教辅资料,全齐了。 她初一的时候,其实是不怎么做普及度最广的那种基础教辅书的,但对于现在自学初二初三课程的她来说,还是有必要打牢基础。 老老实实把曲一线和王后雄中稍显简单的教辅书过一遍,然后再开始重点突击高一的课程,初俏估摸着,这一套教辅书做下来,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怎么也能比三十名好一点。 刚做几页题,初俏就接到了初父的电话。 “……爸爸这边拍戏大概还要两个月,俏俏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啊?” 四十多岁的初父,回回给初俏打电话的时候,都忐忑得跟小朋友一样,生怕下一秒就惹初俏生气,然后直接切断通话十天半个月不接。 十三岁的初俏和他关系是很好的,可骤然来到三年后,见自己过得这么不好,初俏心里对初父也有埋怨。 “没有。”初俏默默按着手里的按动笔,“你给姐姐带就行。” 直男脑初父没听出什么不对劲,还说:“肯定也有她的份,我这不是想知道俏俏你喜欢什么吗?” 初俏幼年丧母,初父怜惜她小小年纪没有妈妈,从小到大,只要初俏喜欢的,初父都会竭尽全力满足她。 可初俏真正想要什么,他从来都不明白。 “你看着买吧,我都可以。” 初俏小声嘟囔,觉得自己有点小心眼,但又觉得自己特委屈。 初父听着初俏心情有点低落,却不明白为什么。 “……对了,你沈阿姨的画展办完了,这周末应该就会回来,到时候让你沈阿姨带着你们出去吃好吃的,想要什么告诉她就行……” 听到沈宛然的名字,初俏的心绪微妙起来。 沈宛然是两年前初父新娶的妻子,从小留学国外,在艺术圈里颇有名气,她性格似乎很低调,和初父结婚后也从没在媒体前露过面。 初俏的日记本里,很少提过这个继母的事情。 略有些不安的挂掉电话后,下楼去厨房给自己热一杯牛奶的初俏碰上了刚回家的赵盈盈。 初父和沈宛然不在家的时候,赵盈盈似乎经常这样晚归,初俏不用仔细闻,她身上的掺杂着香水味的酒气很快就盈满了整个大厅。 “初俏,别怪我没提醒你。” 微醺的赵盈盈趴在厨房中岛台上,讥讽又畅快地笑道: “得罪了姜雅菁,你日子不会好过的。” 披散着长发的少女端着热腾腾的牛奶,沐浴在暖光灯下的她周身萦绕着温柔的烟火气,初俏不明所以地望着赵盈盈: “你喝多了?” 赵盈盈见她还能一脸平静,莫名升起了几分愠怒: “你装什么装,看不出来啊,都长这副尊荣了,还能勾搭上傅执,你可真……” 哗啦—— 一整杯温热的牛奶兜头浇下。 精心打理过的长发一缕缕地贴着湿漉漉的脸颊,赵盈盈那身酒气和香水味全都被牛奶浇得干干净净。 停在赵盈盈头顶的玻璃杯,滴落最后一滴牛奶。 初俏收回手,还是那副乖巧安静的样子,不像是刚泼了人,像是刚浇了一盆花。 她冲赵盈盈甜甜一笑,唇畔梨涡浅浅: “姐姐,醒醒酒,早点睡。” “……” 初俏知道赵盈盈回过神来不会放过她,放下杯子拔腿就跑,回房间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耳机一戴,刷题模式启动,任凭回过神来的赵盈盈尖叫着疯狂拍打房门,初俏都无动于衷。 “初俏!你出来!!有本事泼我你有本事出来啊!!!” 初俏默默调大耳机音量,她一边审题,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赵盈盈:“……” 如赵盈盈所言,第二天下午,初俏还真被姜雅菁一行人堵在了南楼四层。 南楼主要是国际班和一些社团活动室,国际班人少,这个时间社团活动也还没开始,初俏被班里的文艺委员林蕊拜托来南楼帮忙开个会的时候,就觉得这边有点太安静了。 等到被姜雅菁的人拉到厕所里时,初俏才反应过来—— 完了,这是姜雅菁设的局。 “……刚刚去五楼的是二班的姜雅菁吧?她跟她那帮小姐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国际班一班刚刚响起上课铃,一众学生见姜雅菁那帮人上了五楼,都趴在走廊上看热闹。 谁都知道,姜雅菁经常在五楼找人“谈话”,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小倒霉蛋惹上了这位大姐头。 傅斯年正准备去办公室,找老师对接下个月艺体节预算的事情。 “上课了。”他出声提醒,“别以为纪律部不查南楼。” 作为学生会会长的傅斯年对同学一向恩威并施,就连国际班这些家境优渥的学生也对他有几分敬畏。 很快,走廊上的学生纷纷散开。 临走前,傅斯年看了一眼五楼的方向。 姜家和傅家有合作关系,在学校里,傅斯年一向对姜雅菁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而与此同时,听说班主任温望潮明天回来的傅执正准备收拾收拾回教室,动作忽然一滞。 “执哥?”蒋一鸣察觉到傅执的不对劲,出声问,“怎么了?” 额头冷汗涔涔的傅执紧紧攥着胸口衣襟,越发强烈的疼痛感使他眉间戾气渗人。 他的手捏着蒋一鸣的肩,一字一句,艰难开口: “……给我找……初俏……在哪儿……” 傅执本来还在想,或许避开那个小姑娘就能摆脱这个麻烦。 结果,这他妈,居然还带远程精准点艹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苦口婆心):这是阿妈给你精心设定的恋爱雷达啊! 第06章 晚自习就要开始,可初俏却迟迟未归,叶飒心里犯起了嘀咕。 “徐泓,看见初俏没?” 她推了推前座带着厚眼镜的男生,他正埋头奋笔疾书,闻声也不抬头,口中答:“看见了。”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续,叶飒强撑笑脸,好脾气地问:“……然后呢?” 在一道三角函数题后写出最终答案后,徐泓才缓缓抬头。 “她出去了。” “……” 要不是知道这位平平无奇的眼睛小哥是年级第一,叶飒早就揍他了。 “不过……”徐泓回忆了一下,“出去之前,好像林蕊跟她说了什么。” 一中晚自习前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大多学生会去一中图书馆的自习室学习。 教室原本就空荡,徐泓有印象也很正常。 叶飒刚在想要不要去问问林蕊的时候,忽然听教室里安静倏然安静,叶飒原以为是班主任温望潮提前回来了,抬头一看,这可比小温老师吓人。 摆着一张低气压阴沉脸的傅执靠着门框而立,刚刚还闹成一片的教室间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虽然平时他也一张厌世脸,可今天看上去格外渗人。 这时候也只有傅执身边的程越能笑得出来,他目光在一班里环视一圈,指了指一脸惊愕的林蕊。 “林蕊同学是吧?”程越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一下,执哥有事问你。” 下一秒,一班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地落在了林蕊身上。 一时间议论声纷纷,林蕊心脏狂跳。 要不是因为干了亏心事,这样的万众瞩目是林蕊求之不得的,可这是在她把初俏骗到姜雅菁那边之后,想也知道,傅执找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舒月却一无所知,还兴奋地在她耳边道:“蕊蕊这怎么回事!傅执叫你哎!” 林蕊僵硬地抿起唇角,在众人议论声中走向在门口等待的傅执。 走得越近,那一日傅执将篮球扔向她的记忆就越清晰,林蕊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晨昏交替之时,走廊的灯未明。 傅执的脸庞被朦胧天色模糊,他眉头压低,像随时都在暴怒边缘。 “听好了,我只问一次。” 烟嗓里夹杂着不难察觉的烦躁和暴戾,林蕊浑身一抖。 “初俏在哪里?” 他的目光锐利冷冽,仿佛扫一眼就能在人身上剜一层皮。 林蕊一路上原本想了几句辩解的话,可被傅执这样一看,她吓得眼泪汪汪,什么谎话都不敢编了。 “……是、是姜雅菁要我帮忙的……”林蕊呜咽着解释,“她让我找个借口把初俏带去南楼,她说她有话要跟初俏说……” 走廊上原本纯看热闹的程越和蒋一鸣一听姜雅菁,顿时认真了几分。 姜雅菁那作风他们不是没听说过,那大小姐小时候在乡下就是个横行霸道的太妹,一朝鸡犬升天,照样在城里的学校用那些恶劣手段。 初中的时候,收了姜家的钱息事宁人转学的,就不止五六人。 “……我只是听姜雅菁的话而已,这事跟我没……” “执哥!” 林蕊的话还没说完,听闻初俏在南楼的傅执转身就走,程越喊了好几声都没叫住。 “靠!这初俏是什么人啊?能把执哥着急成这样?” 程越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傅执。 还是蒋一鸣理智,问清了姜雅菁具体在南楼什么位置,才推着程越往南楼走。 他看着傅执快要看不清的背影,意味深长道: “是什么人,跟上去不就知道了?” * 一中本部的校区是新建一年,作为A市最大地产商,傅家的钱给得很足,就连厕所都是按照高级商场的配置修建。 尤其是少有人至的南楼,厕所里的熏香居然还怪好闻的。 乖巧坐在马桶盖上的初俏想着这些漫无边际的问题,姜雅菁见她又走神了,终于没忍住踢了一脚隔间敞开的门。 “艹!你瞧不起谁啊!你以为你是傅执的人我就真不敢收拾你了!?” 姜雅菁个头很高,天生一副大姐头的威严,再加上身后一群小跟班,□□势就很能唬人。 可惜初俏的危机意识太差,完全不觉得在学校里她们能把她怎么样。 “我不是傅执的人。” 初俏真诚而又耐心的跟这姐姐解释。 “你放什么驴屁!”姜雅菁的小跟班跳起来喊,“都这个时候你装什么傻!” 初俏相当无奈。 她觉得这些姐姐们看起来人高马大,怎么跟个熊孩子一样,总是“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骗人”,完全不听人解释。 “那你们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初俏宛如一个疲于应对女朋友的直男,“下次再跟你们解释吧,我能回去上晚自习了吗?明早要交的物理作业我还没做呢。” 姜雅菁:……她这确实是在瞧不起人是吧。 混社会的讲究个先礼后兵,姜雅菁看初俏这气死人的劲也不想跟她客套了,见她起身要走,伸手一推就把她摁了回去。 “话没讲清楚,谁允许你走的?”姜雅菁按着初俏的肩膀,瞥了眼她来时手里拿的作业,“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什么成绩。” 小跟班与姜雅菁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拧开水龙头。 在初俏惊愕的神色中,小跟班将初俏的作业本扔进了水池里。 姜雅菁见初俏变了神色,心中终于有了几分解气:“再不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待会儿被扔进水池的就不是你的作业了。” 话还没说完,姜雅菁手底一松,胖得很是灵活的初俏一下就蹿了出去,急忙从水池里捞出了她的本子。 晚了一步,本子已经全被浸湿了。 身后的姜雅菁双手环臂,脸上的笑容傲慢又淡漠: “看你也是个老实学生,好心告诉你,少看点偶像剧,像傅执这样家世背景的人,早恋也是要讲个门当户对的,更别说就你这样,连及格线都够呛,跟傅执的名字连在一起都让人恶心……” 女孩们讥讽的目光在初俏的身上打转。 “……傅执要是能看上这样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肥吗?就不能减减肥?” “……我要是像她这么胖,真是一分钟都活不下去……” 嬉笑着的议论声尖锐刻薄,分明都是些青春靓丽的女孩,但讲出的话恶臭得令人难以置信。 初俏又想起了那一天午后的教室。 伴随着笑声的议论轻描淡写,然而落在心上却锋利如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在她心尖,施暴者却浑然不觉,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 推开她站出来打断那些男生的少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忽然清醒。 该觉得羞愧难堪的不该是她,而应该是这些人。 “初俏——!!!” 安静上着晚自习的南楼,传来了少年不知疲倦的呼喊声。 “初俏——初——俏——!” 南楼一共五层,傅执从一楼开始往上爬,一边找人一边高声呼喊初俏的名字。 此时的南楼只有二层的三个国际班有人,听到有人公然在晚自习时间高声喧哗,纷纷躁动起来。 “谁啊?谁在喊?” “是在喊初……俏?初俏是谁?” “我靠这哥们胆子挺肥啊!真当我们南楼晚上没人巡视??” 国际班人虽然少,但八卦起来也是热火朝天,再加上南楼这边晚上老师不在,都蠢蠢欲动,想出去看看热闹。 正在做AP微积分的傅斯年也被教室里的骚动打扰,摘下了耳机。 这个声音……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都安静一点。”傅斯年环视教室,“要是被巡逻老师抓到扣操行分,我不会帮你们销掉的。” 傅斯年将教室里的唉声叹息抛在脑后,加快脚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如果是傅执的话,他不能让傅执和姜雅菁起冲突。 傅执跑得极快,蒋一鸣和程越都被他甩在身后,只有傅斯年抢先一步在四楼的楼梯间内拦下了他。 “傅执——!” 傅执直接无视了忽然出现的傅斯年,正要继续上五楼之时,被傅斯年抓住了小臂。 “不要和姜雅菁起冲突。” 难以遏制的疼痛刺激着傅执的神经,在暴怒边缘的傅执毫不犹豫道: “滚。” 傅斯年拧眉:“姜家和家里还有合作在谈,傅执,你别忘了你姓什么——” “想要这个姓氏你拿走啊!你以为老子稀罕!!” 傅执奋力一挣,力道大得直接将他甩在了墙上,傅斯年疼得眉头紧蹙,看向傅执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 “……烂泥扶不上墙。”傅斯年敛去屈辱神色,望着傅执一字一句道,“我真不明白,你一个留着傅家血脉的人,为什么跟那个人倒更像是亲生父子……” 话音未落,傅斯年还没反应过来,一记重拳狠狠落在他侧脸。 这一拳可比刚才的力道大多了,等大脑皮层清晰感知到痛觉时,他已经被一拳揍翻在地,大脑嗡嗡作响,连从地上爬起来都吃力。 而被他彻底激怒的傅执还不肯罢手,他双手揪住傅斯年的衣领,情绪完全失控: “傅斯年你有种再说一遍!!!你他妈找死——” 气喘吁吁的蒋一鸣和程越两人匆匆赶到时,恰好看到杀红了眼的傅执拎着傅斯年。 他悬在半空中的小臂青筋毕露,这一拳要是落在清瘦的傅斯年身上,至少得是一个脑震荡。 他们还没出声阻止,就听楼上忽然传来了女生的尖叫声。 “傅执!”蒋一鸣急忙转移傅执的注意力,“你还在干嘛!快去救人啊!!” 这一声似乎才把傅执从失去理智的边缘拉回来,他缓缓松开傅斯年,眼中厌恶与憎恨交织,但到底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傅执和程越上楼,蒋一鸣慢了一步,看傅斯年撑着地面慢慢站起,他不悦道: “明知道自己身份尴尬,非得要和傅执闹成这样?” 傅斯年眸光凉薄,被牙齿划破的口腔内充斥着铁锈味,他缓了几秒才说: “我才是从小在傅家长大的那一个。” 蒋一鸣提醒他:“但傅执才是傅总的亲生儿子。” 傅执和傅斯年都是一中的风云人物,一个镶着金边,活在整个一中师生营造的光环之下优等生,而另一个则是大多数人畏惧、厌恶、避之不及的危险人物。 可除了亲近的人之外,谁也想不到,这两人是一对从小抱错了的孩子。 在豪门傅家长大的傅斯年,和在贫民窟长大的傅执,人生被彻底调换。 直到两年前,傅执才被傅家的人接了回来,而傅斯年也并没有送回原本的家庭,傅总当然希望这两人能够好好相处,然而事与愿违,从傅执跨入傅家大门起,两人就从未和平相处过一天。 外人不知道缘故,可傅斯年清楚。 傅执这个灾祸,生来就是要抢走他的一切的。 一向温文尔雅的傅斯年,在那一瞬间露出了极其阴冷的神色。 * 南楼五层。 尖叫声并未停歇。 “……这……有点奇怪吧……” 越走近了,程越越觉得有点奇怪。 这尖叫声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在叫啊。 傅执一言不发,脸色却差到了极点,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事实上,傅执绝对自己要是再找不到初俏,他可能就要被这莫名其妙的疼痛给就地疼死了。 “她们好像就在女厕所里!” 顺着程越手指的方向,傅执眼中寒光一闪,像要把刚刚在傅斯年那儿没发完的火都发完似的,一脚踹上去,厕所门砰地一声炸响,瞬间切断了里面的尖叫声。 “……姜雅菁你他妈……” 傅执恶狠狠的声音骤然停住。 “执哥怎么样!妹子没事吧!” 程越匆忙挤进来,原以为会喊道姜雅菁一行人趾高气昂欺负小姑娘的场面,然而定睛一看,画面却全然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 整个女厕所内都像是被水冲刷了一遍,姜雅菁和她那帮小跟班浑身湿透,一脸呆滞地缩在角落。 而站在她们对面的小姑娘喘着粗气,把水管使出了高压水枪的气势,收手的前一秒还当着傅执的面气势汹汹地拿水管滋人。 被滋懵的姜雅菁愣愣转头看向傅执,刚要开口反咬初俏一口,就见对面那小姑娘比她变脸还快—— “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下老师好不好。” 眼眶泛红的少女眨眨眼,抬手拿袖子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朋友一样,又倔强又可怜巴巴。 她用湿漉漉的双眼望着傅执,伸手指着姜雅菁她们。 “她们校园暴力,我要告诉老师。” 被初俏滋得浑身湿透的姜雅菁:……你他妈是给老师打小报告的小学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执哥:?说好老子救媳妇的剧本呢??? 第07章 初夏的傍晚,窗外夜雨淅淅沥沥。 对于教导主任宋书超而言,这原本应该是一个悠闲巡视晚自习,随手抓几个偷吃零食偷翻围墙的愚蠢学生的夜晚。 只可惜被南楼来传消息的老师毁得一塌糊涂。 讲道理,和隔壁的学渣集聚地七中相比,一中这帮小孩已经算很让人省心的了,只可惜一片积极努力的好学生里面,总不却那一两颗老鼠屎。 “……姜雅菁,本事见长啊。”宋书超气极反笑,手指头指着姜雅菁晃了半天,“还能干出把人家学妹叫出来堵厕所的事儿,这么熟练,不是第一次干了吧?待会儿你妈来了,我们好好聊聊?” 姜雅菁脸色惨白。 给老鼠屎一号判了个缓刑之后,宋书超的小眼睛又锁定在了老鼠屎二号身上。 “……诶我就不明白了,姜雅菁和人家小姑娘的矛盾,你上去把人家傅斯年打一顿是怎么回事?” 傅·老鼠屎二号·执面无表情地杵在办公桌旁,别开脸。 他瞥了眼一旁立着的傅斯年,后者脸颊青紫,和平日里那副居高临下的优等生姿态有微妙的落差。 傅执舒心地弯了弯唇角。 “你还笑!你还没认识到你错哪儿了是吧!!”宋书超气得拍桌,“我看我们这里也容不下你一中傅浩南了,趁早改去南山少管所高就,狱警叔叔绝对比你们小温老师能教的多!” 一旁假装严肃的初俏没忍住,努力抿起的唇泄露了一丝笑意。 宋书超的视线刷地一下扫了过来。 “还有你!” 初俏被宋书超的大嗓门吓了个哆嗦,慌慌张张抬起头望向宋书超,琥珀色的鹿眼里带着那么一丢丢不明所以的茫然。 这眼神跟自家小学还没毕业的闺女一样,宋书超被她一望,好像也有点茫然。 拿水管滋人这个……也算正当防卫。 毕竟先撩者贱,也是姜雅菁这帮人活该。 不过作为一个刚直不阿的教导主任,宋书超还是板着脸,严肃得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差点想给初俏发颗糖安抚一下的意思。 “……楼下又不是没有人,傅斯年不也时不时在南楼巡视吗?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不知道嚎一嗓子,还抄起水管就滋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正常人都听得出宋书超话里的反讽意味,偏偏初俏反应慢半拍,看宋书超慈眉善目,还以为是什么好话。 她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谦虚道: “没有没有……” 宋书超:……??? 最后明明是受害人的初俏,也被一并拎到南楼这边的ap微积分教室,和傅执姜雅菁他们一起写检查。 检讨核心思想:自卫过度以及和教导主任皮。 ……六月飞雪! ……她冤啊! “哭唧唧给谁看呢。”坐初俏前面写检查的姜雅菁回头翻了个白眼,“人也滋了,理也占了,在这儿跟我装五做六有意思?” 最气的是她被滋得浑身湿透,宋书超就只给了她一套一中的运动款校服换上。 这套丑得抠脚的校服,平时拿刀子架她脖子上她都不愿意碰一下的好吗! 一笔一划写检查的初俏缓缓抬头,眼眶红彤彤的,跟一只软软糯糯的兔子一样招人怜惜。 然而她用清甜的嗓音轻声道: “不是装,我是气。” 姜雅菁:“?” “我不该告老师的,我就该滋完你们就跑。”初俏吸了吸鼻子,“我这人气急眼了就容易哭,不好意思啊。” “……” 姜雅菁气得七窍生烟。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胖妹看上去乖巧老实,怎么就这么会一本正经地气人呢?? 傅执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靠窗户那边的位置。 或许是窗外雨声太吵,又或是莫名被牵扯进这一堆破事太过烦躁,傅执面对着一张白纸,半个字都没憋出来。 “喂。” 傅执转头看向埋头奋笔疾书的初俏。 初俏人生头一次写检讨,气得眼泪汪汪,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傅执是在叫她。 他冷着脸,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微弯。 “过来一下。” 对于初俏而言,虽然已经见过了好几次,但她还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黑,就是害她今天被姜雅菁堵在厕所的罪魁祸首。 她对傅执的印象,是三番四次帮了她的好人。 “有事吗?”初俏歪头望着他,圆润的鼻头泛着红,嗓音有点哑,“对了,今天你怎么会来啊?” 刚刚那一阵兵荒马乱的,初俏都没来得及问他。 傅执想到半小时前差点痛得厥过去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可能是接收到了你的破信号吧。” 初俏:“?” “检讨会不会写?”傅执瞥了眼初俏已经写了一半的纸,“你的五百字写完后,顺便把我的三千字也写了。” 坐在傅执前面跟着写检查的程越,内心满屏我靠。 认真说起来,姜雅菁之所以找上初俏,完全是因为傅执,结果他不仅没有一丝愧疚,居然还想着让人家小姑娘帮他写检查?? 苍天可鉴! 他执哥可真不是东西啊! 后排的初俏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程越同情了,她拿过傅执的纸点点头: “好,我写完了就帮你写。” 初俏想得很简单。 今天虽然看似她占了上风,但是姜雅菁她们回过神,分分钟也能揍她一顿,所以傅执还算出现得及时。 知恩图报的老实人初俏,不仅不觉得自己被傅执欺负了,甚至觉得她跟这位看似冷漠的同学有了些革.命情谊。 于是她一边写,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今天连累你了,不好意思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找我麻烦,她们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还有什么傅执……为什么都说我跟那个傅执认识啊?我真的跟他不熟呀……” 暗戳戳听墙角的程越回过味来,结果这小姑娘居然还不知道她眼前这个人就是傅执。 初俏还在嘀咕。 “……不过感觉这个傅执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转笔玩的傅执动作一顿。 程越听了这话,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天真的小姑娘啊,你知道你正当着谁的面说谁的坏话吗? “那个姜雅菁肯定是他女朋友,不知道从哪里误会了我和他有关系。” 初俏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老气横秋地感叹。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好好学习,整天打架斗殴恋爱,以后是会遭到社会的毒打的……” 程越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跪地上给初俏叫声姑奶奶。 他相信,但凡见过傅执动真格揍人是个什么样子,她都不敢说这种话——背地里都不敢。 脑中一团乱麻的程越犹豫许久,都没想好自己此时回头,会不会目睹傅执当场狂化的一幕。 然而,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傅执听初俏碎碎念着说自己坏话,一点脾气都没生出来。 在他身体里翻腾了一天的狂躁、不安、愤怒,全都消失无踪。 仅仅只是看到少女安然无恙地坐在他身边,所有负面情绪就像一张被揉皱的纸,一点一点,被她温柔掌心一寸寸抚平。 ……等等,他脑子被人绑架了吗!?为什么会冒出这么肉麻的比喻??? 傅执骤然清醒。 恰好在此时,傅斯年过来叫初俏和姜雅菁过去,说她们的家长来了。 傅执和傅斯年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片刻。 两秒后,后者神色淡然地转身离开。 “……艹,我真他妈看不惯傅斯年。”程越把笔一扔,满脸不爽,“装什么清高啊,什么与世无争好学生,人设还挺多,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傅执面无表情的转着笔。 蒋一鸣不在,程越更是口无遮拦:“什么跟傅总有感情了不想离开傅家,说到底还不是看不上顾家没钱他亲爹又是个家暴……” 话赶话说到这里,就算是程越也知道自己多嘴了。 虽然对傅执的原生家庭了解不深,但他也知道傅执在这方面一向诸多忌讳,稍不注意就会踩雷。 果然,程越小心翼翼扭脸一看,傅执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斯年!” 门口忽然传来女孩的声音。 来的正是赵盈盈,她从姜雅菁那里得知了傅斯年被人打了的消息,刚下晚自习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教室里坐着的并不是傅斯年。 “傅……傅……” 赵盈盈见到坐在窗边的少年,忽然脑子一懵,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白炽灯下望过来的少年眉眼带着薄戾,紧皱的眉头像是从没散开过,光是一个眼神扫过,压迫感就足矣让人喘不过气。 可矛盾的是,他的五官又太优越了些。 即便是为傅斯年而来的赵盈盈,也忍不住愣愣地看了许久。 “找你男朋友去办公室。”傅执今天揍人原本就没揍过瘾,对着赵盈盈便更不耐烦,“别在我耳边瞎几把喊这个名字,难听。” 也不知道是说她声音难听还是说傅斯年名字难听,赵盈盈心口堵得慌,却下意识反驳: “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一中虽然有国际班,但毕竟不是私立学校,重点高中抓早恋也从没有松懈的。 以往赵盈盈反驳她和傅斯年关系时,大家都能从她的语气听出她只是嘴上不承认,可这一次不知为何,赵盈盈反驳的时候,居然出乎意料的果断。 她羞怯又大胆的望着傅执,闪烁着零星期待的目光,和姜雅菁仿佛如出一辙。 傅执自幼在贫民窟长大,太早时候就见识过成人世界的他,一眼就能看出赵盈盈的小心思。 他敛了眼里戾气,像是讥讽又漫不经心地道: “也是,傅斯年虽然人不怎么样,眼光还没这么差。” 刚刚还害羞带怯的女孩,瞬间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我(小声bb):所以眼光好的他后来看上了你媳妇 执哥:??给老子死! 第08章 姜家在A市是出了名的暴发户,姜夫人更是出了名的泼辣蛮横,毕竟是跟着丈夫一起从底层打拼起来的,要真吵起架来,十个宋书超都未必能扛得住。 最先抵达的姜夫人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嘴上说着姜雅菁的不对,但对初俏的行为也是有几分不满的。 宋书超:“……事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孩子有这种倾向,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后会惹出大麻烦的……” 坐在沙发上的姜夫人皮笑肉不笑,手腕上硕大的金镯子晃得刺眼。 “您说得对,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语气一转,“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叫初俏的那孩子,我看也不是什么善茬吧……” 宋书超虽然也罚初俏写检讨了,但真论起是非,初俏哪儿都挑不出错。 还一个巴掌打不响呢,让人家小姑娘还姜雅菁一个巴掌,你看响不响。 他刚要开口委婉替初俏解释,忽然见一道高挑身影跨入办公室的大门,还没看清来者容貌,先听她温婉嗓音响起: “宋老师是吧,我听说我们俏俏在学校受了点欺负?” 和穿金戴银,但因半生操劳而显露老态的姜夫人不同,沈宛然一进门,不管是姜夫人还是宋书超都无法否认,这是个气质高雅的女人。 宋书超教书几十年,见过的学生家长多了,一看就知道这位也不是好欺负的。 姜夫人眼光更毒,她虽然脾气暴躁,但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谁都会看人下菜碟,更别提沈宛然递过来了一张名片,上面烫金英文她看不懂,下面中文小字她还是认识。 Galaxy画廊主理人 就国内这个环境,私家画廊肯定是个赔钱生意,因此能开画廊的都非富即贵,依这个女人的年纪能成为一家画廊的主理人,身份背景肯定也不会太低。 “沈女士是吧,这事儿也都怪我们雅菁不好,不过都是小姑娘吵架拌嘴,说欺负那就太严重了……” 姜夫人不只会看人下菜碟,嘴皮子也是一绝,以退为进不说,姜雅菁和初俏一来,她直接摁着姜雅菁的头给初俏道了歉,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初俏都惊呆了。 就是姜雅菁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实在是狰狞,显得这个本该很高明的道歉有些拙劣。 “俏俏,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姜雅菁道完歉,沈宛然忽然回头问了初俏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初俏身上,她有些紧张,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嗯,可以的,毕竟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姜夫人刚要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就听初俏又继续道: “下次我滋完人会记得给对方准备替换衣服的,不然感冒了也不太好。” 透过这个乖巧无害的笑容,姜雅菁完全看出了初俏“你要是再欺负我我还还手”的决心。 沈宛然倒是没想到初俏会这么回答,一时有些怔愣。 并且,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初俏笑。 夏夜的雨势大得惊人。 在姜雅菁被强摁着道歉后,这件事也算翻篇,初俏回教室时已经没人了,她拿了桌上写了一半的检讨便往楼下走,经过楼道的时候,似乎听见了赵盈盈的声音。 “……是傅执打的对不对?他怎么能这样!要是我见到他一定要帮你出气……” 傅斯年温润的嗓音隐约传来:“我明白你担心我,但千万别去招惹他……” 初俏脚步一顿。 那几秒内,初俏的心境有些复杂。 尽管她不断说服自己,或许傅斯年是真的喜欢赵盈盈这样的,或许在她未经历的这三年内,傅斯年明确地告诉过她,当时在地震废墟里时,他对她说的话只是一时的吊桥效应,不能算数。 初俏偶尔回想起那时的情景,还是会觉得有些酸涩。 傅斯年是她第一次动心的人。 但好像,她这一腔少女心也只能当做喂狗了。 “晚饭吃没吃?回去之前要不要吃点什么?你爸爸那边已经买机票赶回来了,不过得明天才能到。” 南楼底下,独自面对初俏的沈宛然显得有点小心翼翼。 从嫁到初家以来,她和初俏的关系就不冷不热。平日有初父在,两人互不打扰,这还是她头一次单独和初俏相处。 “吃过了。”初俏接过沈宛然递来的伞,“您车停哪儿了?我们先回去吧。” 少女语调轻柔,神态平和,和沈宛然印象中漠然内敛的继女有些不同。 她藏好眼中讶异,想试探着摸摸初俏的头,但最后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在中庭旁边,你在这里等我吧。” 望着沈宛然离开的背影,初俏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 这个继母似乎不是很难相处的样子。 至于是不是装的,她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初俏站在南楼外等着的时候,傅家的车也刚好停在楼下,从南楼走出的傅斯年并没有注意到站在柱子后的初俏。 车窗摇下,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那小子呢?” “我不知道。” “……你脸怎么回事?” 傅斯年沉默半响,答:“自己摔的。” 初俏忍不住伸头看了一眼,就傅斯年脸上那个伤,傻子都看得出是被人打的。 果然,男人听了不仅不信,反而更生气了。 “我看在这么下去,打完你是不是也就该打我了!?你明天见了告诉他,这周末必须回家,他要是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傅斯年淡淡嗯了一声,对男人的反应并不意外。 刚要上车,忽然扭头看向初俏的方向,正好撞入一双好奇的双眼。 初俏被吓了一跳,连忙缩到柱子后藏起来,仿佛目睹了什么作案现场一样手忙脚乱。 傅斯年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多做停留。 宾利尾灯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在干什么?” 初俏惊魂未定,突然耳边响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傅执的声音,惊得浑身一抖。 “没、没干什么!什么都没听到!” 傅执:“……?” 双手插兜的傅执冷着脸站在夜色中,初俏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小心翼翼出声: “那个……你家里人不来接你?” 傅执无情地打断了她:“你话真多,烦不烦。” 傅执原本就没长一副好接近的模样,沉着脸时更自带“废话少说”“挡我者死”的杀意,初俏虽然觉得傅执不是坏人,但此时也很自觉地把嘴闭上。 外面雨声渐响,没带伞的傅执心情烦闷,就算打车也得一路淋到校外。 他看了眼四周,没看到说要来接他的亲爹,傅斯年更是不见人影,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丢下他直接走了,傅执的心情就更是烦躁到了极点。 一旁的初俏抬头悄悄看着傅执。 ……他给人的感觉真的好像她小时候养的小黑背哦。 “又干什么?” 正要冒雨出去的傅执感觉到有只手轻轻跩了下他的衣角,不耐烦地停下脚步。 然而一转身,被一把红伞塞了个满怀。 傅执怔愣。 或许是知道他嫌她话多,少女只是指了指外面的雨,随后冲他笑着挥手再见,一路小跑着冲入雨幕之中,上了刚停在南楼前的那辆车里。 驾驶座上的女人好奇地瞥了他一眼,上了车的少女还特意摇下车窗,在漫天雨幕之中冲他挥手,口型似乎在说: 谢谢啦。 初家的车渐渐驶远。 不知是非要跟他作对还是怎样,刚刚还是瓢泼大雨的天忽然好转,雨势渐收,被风一吹细得跟水雾一样,这样的天撑伞就显得很没有必要了。 程越挂了电话从南楼走出: “……事儿办好了,老蒋在酒吧定了位置,今天揍了傅斯年那崽子一定要庆祝庆祝……卧槽!这伞你从哪儿变出来的!?也太……”太娘炮了吧! 傅执一脚把他后面的话都踢了回去。 如丝细雨之下,少年手中红伞转了半圈。 “要你管,老子乐意。” * 沈宛然察觉到初俏对她的态度比以前稍温和了些,但从前的初俏给她的印象太深,沈宛然斟酌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多话。 一路驶入山月庭,或许是为了缓解两人独处的尴尬,沈宛然进门没多久就拿厨房做到一半的酸梅汤当借口,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晚初俏她们一步的赵盈盈没多久也推门而入。 她今天在傅执那儿受了气,又觉得傅执打了傅斯年让她有些丢面子,心里堵得要命,一见完好无损的初俏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赵盈盈就阴阳怪气地嘲讽。 “……今天学校的事都传开了,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招蜂引蝶,要是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嘛……”上次初俏泼她牛奶的事,赵盈盈还没忘,“姜雅菁那种眼高于顶的,就算输也要输给大美人才心甘情愿啊。” 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的沈宛然把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不赞同地出声打断: “盈盈!” 赵盈盈嗤笑一声,反正初父不在家,而沈宛然明白她在家里的尴尬地位,又是个过于温柔的脾气,很少插手她们姐妹的事情,她根本不需要演戏给谁看。 “沈阿姨,你不用费心讨好她,没用的。” 从前那个自信开朗的初俏就算了,但这几年的她早就今非昔比,只不过是个受人欺负不会吱声的受气包而已,又不会在初父面前说她好话,也不知道沈宛然还在她身上花什么心思。 沈宛然顾虑多,不愿意和赵盈盈这种小孩计较。 可初俏爱憎分明,十三岁的还没被未来的苦难磋磨,娇生惯养长大的初俏怎么可能当做没听到。 “期中考试之后,老师说要开家长会。”初俏望着沈宛然,模样乖巧,“沈阿姨,你能问问爸爸,有时间来给我开家长会吗?” 平日初俏沉默寡言,对初父都不咸不淡,更别提对沈宛然了。 因此听初俏难得主动和她说话,还是拜托她传话,沈宛然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好好好,我待会儿就给你爸打电话……”沈宛然忙乱地接过初俏的书包,又要去厨房给她端酸梅汤,“……阿姨听说你爱喝这个,刚刚出门前准备的,你尝尝看……” 那边的赵盈盈听了家长会的话题,顿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这怎么可以!叔叔要是去给你开家长会,以后谁给我开家长会啊?” 初俏端着酸梅汤,小口小口喝得安静,头顶水晶灯映在她的肌肤上,如牛奶般纯白细腻,又宛如一颗莹润的珍珠,白得刺目。 赵盈盈最生气的就是即便初俏都长残成这样了,还是比去年开始就偷偷擦护肤品保养的她白得多。 她眨眨眼,睫毛忽闪忽闪,望着赵盈盈没有说话。 厨房里传来沈宛然的声音:“那就我去给你开,你叔叔不会有意见的。” 赵盈盈哑然。 十三岁之前,初父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忙得根本没有时间给初俏开家长会。 等赵盈盈被初家收养之后,恰好初父事业稳定,有了空闲时间,但这时的初俏已经和初父有了嫌隙,并不让他给自己开家长会。 赵盈盈抓住了这个机会,让初父以亲戚的身份出现在学校。 大家看娱乐新闻都知道初父早年亡妻,后来才娶了沈宛然,见初父每年都来给赵盈盈开家长会,又在赵盈盈故意引导之下,大家多以为赵盈盈是初父的第二任妻子所生的。 初父的导演事业这两年风生水起,就算赵盈盈真是初父的私生女,大家也只有羡慕她的份,毕竟初锋妻子早亡,就算是私生女,那也多半是前两年新娶妻子所生的,名分上也过得去。 但初父去给初俏开家长会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两人相同的姓氏,无须作假的父女关系,赵盈盈费尽心思编织谎言才换来的声望,肯定会被初俏重新夺回去。 不…… 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发生。 赵盈盈的五指深深嵌入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程越:……执哥,雨都停了还打伞啊。 倔强举着媳妇给的小红伞的执哥:就要撑!要你管! 第09章 宋主任吩咐的检讨第二天早上就要交,初俏那几百字早就写完了,就是傅执那三千字要费点功夫。 好在初俏熬了个夜,紧赶慢赶地,终于写好。 到了学校,就见叶飒比以往来得都早,见了她立马抓住问: “你跟姜雅菁对上了?” 初俏点点头,刚想说她昨天没吃亏,就见叶飒一个巴掌拍在她背上: “牛逼啊小妹妹,现在都传开了,听说你昨晚一对五,把姜雅菁一帮人折腾得够呛啊!” 初俏没想到这事还能传开,连忙摆手想要解释。 没想到叶飒语调一转,又担忧地摸摸初俏的小脑袋瓜道: “不过这么多人都知道姜雅菁在你那儿吃亏了,按她那作风,肯定要想办法找回场子的。” 这一点初俏也考虑过了,她坚定道: “放心吧!除了教室和食堂之外,在学校我哪里都不去!” 只要不落单,姜雅菁就算三头六臂,肯定也拿她没办法的! 初俏哪里知道,女孩之间的欺凌方式并不止揍人这一种方式,她要对初俏下手,办法可多了去了。 “……行吧,对了,我好像听说昨天不可说也掺和进去了?”虽然觉得初俏未必知道,但叶飒还是好奇,“他打傅斯年了?这么带劲?” “什么时候?我不知道。” 初俏茫然地摇摇头,她是看到了傅斯年脸上有伤,但怎么可能知道他被谁打的。 “算了,你这小憨瓜知道什么……”叶飒捏了捏初俏软乎乎的下巴,“你只要知道今天小温参加完教研活动回来了就行,老天有眼,我们终于不用再被老王摧残了……” 温望潮是一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初俏刚来的这几天,恰逢温望潮去省里参加教研活动,因此一直都没有碰面。 初俏心思却飘远了,她从书包里翻出两份检讨,三千字那份写得满满当当,却并没有署名。 ——都见了好几次,初俏才发现自己居然都还没问过他名字。 由于不知道名字也没法送去他班里,宋主任说今天放学之前要交给她,可这份初俏手写的还要他自己转抄一遍才行,初俏有点发愁。 问名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忘了呢? 早自习铃声响起,阔别数天的班主任温望潮一如既往地在教室门口抓迟到的学生。 心不地焉的背了一个早自习的单词,临近下课的时候,温望潮抓到了最后一个迟到的倒霉蛋。 倒霉蛋似乎还没睡醒,平日锐利冷冽的眼眸半垂着,模样散漫困倦,下弯的唇角带着点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初俏不经意抬头望了一眼,这一眼却瞬间定住,缓缓睁大。 温望潮无奈叹息:“王老师虽然没说,但我知道我走这几天,你可连课都没来上啊。” “老王讲课太激动了,打扰我睡觉。” 温望潮:“……” 纵观整个一中,敢这么跟老师讲话的,也就是一个傅执了。 好在温望潮年轻脾气好,不跟傅执计较,一中老师当中,他也是唯一一个还能管住点傅执的老师。 “不管怎样,课还是要上的,课都不上像什么学生样。” 温望潮说了他两句,也没念太久,反而是门口第一排的学生听了心里想,就傅执这样的,就算天天坐在这清北班的教室里,他也没个学生样啊。 不过这话温望潮敢说,其他人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比初俏和姜雅菁起冲突传得更广的,是傅执昨晚打了傅斯年的事情,这毫无交集的两人突然拳脚相向,并且挨打的还是一中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傅斯年。 他连傅斯年都敢打,打完还能全须全尾、大摇大摆地来上学,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连忙低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齐齐在心中哀叹大魔王又回来了。 而就在这样的寂静之中,傅执的目光落在了一脸惊讶的初俏脸上。 他目光定住,朝她一步步走去。 教室里其他人似乎也察觉到气氛微妙,瞧瞧地打量傅执想做什么。 然后他们就看到傅执的脚步没有停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微微一转,站在了初俏的桌前。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他指节轻敲少女的桌面。 “写完没啊?” 一室死寂。 初俏机械地从桌洞里抽出那份检讨,大脑还停留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疑惑上。 傅执旁若无人地拿起检讨,看没有署名,拿起初俏的笔签上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 “帮我交给老宋,我今晚有事。” 说完,傅执便坐在了在与初俏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上,从空荡荡的书包里随手摸出一台游戏机旁若无人地玩了起来。 和他同桌的书呆子习以为常,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初俏僵硬地低头,看向检讨书上的署名。 虽然不好辨认,但仔细看依然能看出,他写的两个字是—— 傅执。 传说中的一中大魔王。 宛如伏地魔一般,令人都不敢直呼大名的存在。 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叶飒:“……俏、俏俏……” 初俏:“……别说了,我也害怕的。” 实在是叶飒给她立了个过于妖魔化的人设,在她心目中的傅执,不说法力高强会蛇语,那也该是寸头花臂大金链,外加凶神恶煞恶人相…… 啊,后面半句他还是很符合的。 不过总体来说,初俏还是很难把旁边安静打游戏的少年,和传闻中那个无恶不作的校霸联系在一起。 第一节 课上课前的间隙,教室里静悄悄的,许多人都在补觉。 初俏不动声色地瞥了傅执几眼。 清晨日光渐渐明朗,踩着桌洞边缘微微后仰的少年侧脸漠然,乍一看像是在很专注地在玩游戏,可仔细一看,他眼里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无法打动他。 以初俏浅薄的人生经历,她完全看不出这眼神里的苦大仇深,她就是觉得—— 他睫毛好长哦。 发质好像也挺好。 ……一定跟她家小黑背一样好摸! * 课间操时间,傅执一如既往地干脆翘掉,待在教室里补觉。 也是趁着唯一远离傅执的间隙,叶飒还有一众八卦人士才从初俏口中了解了代写检讨这件事。 原本听说昨晚姜雅菁找初俏麻烦,和傅执揍人的事情时同时发生的,八卦群众还脑补了一出绯闻大戏,初俏这么一解释,那真是彻头彻尾的无妄之灾。 同时也算是意料之中,依初俏的外形,确实也很难和傅执姜雅菁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 “还好只是个检讨。”叶飒听完宽慰初俏,“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他同桌,还帮他包办各科作业呢。” 初俏不解:“他为什么要帮傅执写作业啊?” 叶飒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肯定是不可说威胁的呗,这还用问?” 可初俏觉得,他同桌虽然沉默寡言,但好像也不是那么怕他的样子,或许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原因呢? 不过看叶飒一副“傅执不欺压人才有鬼”的样子,初俏也没有辩解什么。 ——然后下午自习课,她就被傅执拎走了。 “执哥说以后你自习课就来这里上,比教室安静,又不像自习室还得抢着占位。” 程越领着初俏进了教学楼南边的钟楼内。 和旧篮球场一样,这个旧钟楼都是一中待修整的老设施,离他们高一的教学楼很近,但因为傅执的缘故少有人来。 而他们收拾出来的这个房间原本是个器械室,现在也偶尔放一些不常用的器械,初俏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学校里说的,居然能把这里真的收拾成一间自习室,桌椅板凳还有饮水机都不缺。 “不比自习室差吧?”程越咧嘴一笑,两颗虎牙显出几分少年气的可爱,洋洋得意道,“都是我置办的!” 明亮宽敞的钟楼是仿民国时期的风格,窗户往外推开就能看到整个篮球场,风景竟然还不错。 初俏回头跟程越道:“有点像个秘密基地诶。” “嘿嘿嘿。” 远处那帮平日跟他们厮混的二世祖们隔得远远的,要不是傅执杵在这儿,他们恨不得把头挂房梁上近距离八卦。 程越看向站在窗外树荫下的傅执。 “那边搞金屋藏娇的帅哥,不跟人小姑娘解释一下吗?” 傅执双手环臂倚着树干,下意识地皱着眉。 “藏你妈,把嘴闭上。” 初俏慢半拍才回过神来,出声问:“为什么要我来这里上自习啊?” 傅执扫她一眼: “姜雅菁不会放过你的,除了上课吃饭放学,老实在这里待着就行,哪儿那么多废话。” 傅执原本就对姜雅菁没有半点好感,更不愿意为了初俏而跟她再有什么牵扯。 与其跟姜雅菁纠缠,他还不如直接把初俏拴在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别说姜雅菁了,谁都别想动她一根寒毛。 在没弄清他为什么会因为这小姑娘心痛之前,这是保他狗命最快的办法。 初俏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一旁程越好奇两人关系,冲傅执挤眉弄眼:“哟,执哥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姜雅菁找人家麻烦,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小石头迎面砸来,程越闪身避开,还贱兮兮地笑了几声。 初俏想到了她帮傅执写的检讨书,面上了然地拍拍程越的肩: “应该是因为我帮他写检讨的原因吧,你不要想太多了。” ……别想太多的是你吧! 程越很想让初俏清醒一点,傅执哪里是会因为你帮他写了个检讨就知恩图报的人? 不过这下程越心中最后一点暧昧猜疑也消失了,不说外形,就看这小姑娘傻乎乎的模样,也不像是傅执喜欢的类型。 虽然他也并不清楚傅执喜欢什么样的。 “提一个冒昧的意见,你……要不要试着减减肥?”程越打量了初俏一圈,认真点评,“你这骨架,瘦下来肯定好看。” 程越家里女孩多,打小就是妇女之友,眼光也很毒辣。 虽然胖了点,可她头骨小,四肢比例也好,只要稍微瘦那么……五六十斤吧,别的不说,至少是个小美人。 初俏还没回答,就听傅执嗤笑一声,初俏以为他是在笑她胖,脸蹭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她学习担子太重,要是节食肯定会影响学习效率,所以尽管初俏的体重确确实实在逐步下降,但也没有这么快就看到成效。 然而下一秒,就听傅执淡淡的声音从窗外飘来—— “关你屁事,她就这样有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将来面对媳妇的众多追求者时—— 执哥:蛋糕吃吗?奶茶喝吗?你能不能再胖回去?? 第10章 夏日清风拂面而来,吹散了滞留在空气中的几分燥热。 初俏忽然有些怔愣。 她从穿越至今,有人笑她胖,有人讥讽她丑,哪怕是程越这样没有恶意的,也说让她试着减减肥。 还没有人说过,她就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没有人不爱漂亮,初俏每天照镜子时也会恍惚想起自己过去的模样,每看一次,就会对三年后的自己更加理解一分。 容貌的落差,成绩的下跌,周围人态度的骤然改变。 在这样的环境下,陷入无止境的自我否定简直再正常不过。 初俏也偶尔会想,要是自己再也变不回以前的样子怎么办?是不是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然而少年却用这样漫不经心的口吻告诉她: 就这样有什么不好。 被全世界否定的自己,好像在他眼中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呦呦呦——”程越在一旁起哄,“没看出来啊执哥,我以为你是钢铁直男,结果你这撩起妹来深藏不漏啊。” 傅执冷眼睨他:“你找死?” 他当然不是在撩妹。 只不过刚好,他的人生信条里除了“挡我者死”之外,还有两个朴实无华的准则。 “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程越没皮没脸地起哄: “你看人家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啧,执哥你这难得铁树开花,可不能刚开花就当渣男——哎呦疼疼疼错错错!!” 傅执从窗外反手就勾过程越的脖子,跟摁小鸡一样圈着他脖子把脑袋摁在窗框上,任凭他叽叽喳喳地叫,也没松手的意思。 他望着初俏,一字一句道: “不许乱跑,不许惹事,不许跟姜雅菁那帮人单独待在一起。” 胳膊还夹着个奋力挣扎的程越,傅执却表情冷淡,眼中倒映着少女怔愣的脸。 “不要给我添麻烦,懂?” 换做普通人,就算不质问“关你屁事”,也得问一句“出了事怎么叫给你添麻烦您是我妈吗”。 然而初俏她不。 刚听了傅执那句话的她,十分感动地在心里给傅执发了张好人卡。 在这个大多青春期少年都嘴上没把门还狗见狗嫌的年纪,傅执不仅不嫌弃她胖,还觉得她这样就好,这是什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小天使啊! 傅·莫名被盖小天使戳·执看着初俏越发友善的目光,心中升起莫名的怪异感。 有人惧怕他。 有人厌恶他。 有人仰慕他。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用这样……仿佛在看什么好人一样,感激地看着他。 像是为了驱散这种不自然感,他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不善道: “听懂了就吱个声,哑巴了?” 初俏也不生气,摇摇头,好脾气地答: “没哑巴,我只是觉得你人真好。” 奋力挣扎的程越忽然一僵,欲哭无泪。 “小妹妹你清醒一点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大魔王!还人真好,你这什么软趴趴的好脾气啊!当心你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 初俏看了看程越,认真地想了想说: “如果你不欺负他的话,那就更好了。” 傅执像是觉得这话很好笑,于是他真弯了弯唇角,仰头与窗内的初俏拉近了些距离。 他充满侵略性的眉眼比平日更加清晰,荷尔蒙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傅执,即便是笑起来,笑容里也带着并不明朗的邪气。 “我不欺负他,欺负你怎么样?” 烟嗓低沉,仿佛就响在耳畔。 初俏眨眨眼,颇有些苦恼地思考了一下才答: “……就没有其他选项吗?” “……” 程越:“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可爱!多单纯!执哥你这都下得去手??” 傅执凝视她许久。 她分明天真单纯得近乎傻气,可偶尔又傻得格外与众不同,令人完全猜不透。 “……有病。” 傅执敛去笑意,松开了程越。 他转身刚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 初俏疑惑地望着他。 “伞在抽屉里,自己拿。” 初俏低头看一眼,桌洞里的静静躺着昨天初俏给他的那把红伞。 红伞折得妥帖,比初俏给他那时还要整齐。 * 临放学前,班主任温望潮又强调了一遍家长会的事情。 四周议论纷纷。 “……哎我爸妈忙得跟总理一样,哪儿有空来啊……” “……不过开家长会的话,三班的赵盈盈是不是又是初锋导演来给她开啊?” 在高一这一级里,赵盈盈的名字没有人不知道。 这个话题被提起之后,众人顿时凑在一起低声八卦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上学期我都错过了!前两天我还溜去电影院看了初导的电影呢……” “话说赵盈盈真是初锋的女儿啊?” “那还有假,我听我在三班的朋友说,初锋开家长会的时候,就是一口一个我女儿我女儿的……” “真好啊有个导演爸爸,我听说上次拍戏的时候,赵盈盈还带着她那帮小姐妹去探了裴寒小哥哥的班!” “卧槽这么牛逼的吗??裴寒现在巨火啊!” 沉闷的高中生活里,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都会成为吸引人的话题,更别说这样和光鲜亮丽的娱乐圈联系在一起的八卦。 有人唏嘘:“赵盈盈命真好,又有个导演爹,长得又挺漂亮的,还跟傅斯年是一对,这完全小说女主角配置吧?” “他俩公开了?” “嗨,虽然不少女的围着傅斯年打转,但正宫肯定还是赵盈盈啊,门当户对懂不懂?” 叶飒翻了个白眼: “长得好看也没脑子,她们那伙人成天只知道琢磨怎么化妆不被老师发现,你们是都忘了她那个成绩了?” 赵盈盈成绩不好也倒是公认的,她没去国际班,成绩在普通班也是倒数水平,不过她本人似乎也从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过。 毕竟大家都知道,依照赵盈盈的家世,就算成绩不好,她也可以回家继承她家的矿。 “对了俏俏,这次谁来给你开家长会啊?”叶飒问得有点小心,“这次有领导来讲话,要是你座位又空着……小温也不好跟领导交代。” 刚听完八卦有些晃神的初俏一愣。 原来她上学期的家长会,真的没有人来给她开。 初俏抿着唇,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叶飒见她神色落寞,刚想出声安慰,却瞥见一个人站在了初俏的桌前。 “给你。”开口的是傅执的同桌,他递来一个快递件,“他说地址发短信给你了,让你给他送去。” 初俏有点茫然的接过,快递里放的像是文件,收件人写了傅执的名字。 她低头打开静音的手机,发现还真有人给她发了个地址。 “……酒吧??”叶飒凑上来看了一眼,惊呼出声,“俏俏你别去,这么晚了不安全的。” 初俏也觉得不是很安全,她考虑了一会儿,忽然瞥见快递的寄件地点。 是A市的一家医院。 “……我还是打车去吧。”初俏做了决定,开始收拾书包,“没关系,那个地方离派出所不远,很安全的,而且我也不进去,送到门口就好。” 如果是其他东西就算了,从医院送过来的东西,初俏担心万一是很重要的报告怎么办。 并且傅执都开口让她帮这个忙了,她也不好拒绝。 短信地址上给的MOON酒吧的确不是什么偏僻地方,在市中心的大型商场附近,初俏到的时候九点半,酒吧差不多刚刚开张,人还不太多。 初俏原本是想打个电话让傅执自己来拿的,可按照短信号码打过去,却并没有人接。 背着书包的初俏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跨入了MOON酒吧。 没想到刚一进去,就被人拦住了。 “小朋友,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哦。” 门口叼着烟正打扫卫生的男人看着她,他杵着扫把,看气势像是店里的老板或员工之类的。 明明是室内,他却还戴着墨镜,初俏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是……我不是来玩的。”初俏有些紧张,连忙把快递给他看,“是有个叫傅执的人让我给他送东西,你认识他吗?你要是认识帮我转交一下也可以。” 听到傅执这个名字,扫地的墨镜男似乎愣了愣,抬起墨镜重新打量了一下初俏。 “你跟他……?” “我是他同学。”初俏腼腆地笑了笑,“你认识他啊?” 墨镜男把墨镜往上一推,露出一张还挺俊朗的脸,他点点头: “挺熟的,这个你要不自己给他吧。” 他放下扫把往里面走,初俏连忙跟上,隐约还听见男人嘟囔: “……傅执这小子不是上高一了吗,是他长得着急还是这姑娘显小啊……不过他什么时候还能跟这么乖的小姑娘当朋友了?” 酒吧内灯光晃眼,舞池人声鼎沸,音浪冲天。 墨镜男进去之后环视一圈,冲某个方向招招手: “小执,有人找!” 某个角落卡座里的傅执刚好被几个女孩搭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孩打扮靓丽,很是大方地上去请傅执喝酒,顺带眼神暧昧地递上自己的微信。 傅执尚未开口,听有人叫他,抬头一看,目光定住了。 初俏完全没从他骤然定住的眼神中发现什么不对劲,还仿佛找到主心骨一样,开心地冲傅执挥手打招呼。 傅执身旁的少年们见状纷纷活泛起来,兴奋道: “哪儿呢哪儿呢!执哥新跟班在哪儿呢!?” “卧槽真是女孩啊!执哥太不要脸了!” “看着有点憨憨的,还挺可爱哈哈哈……” 脚踩桌沿的傅执脸色阴沉,仿佛暴风雨前夕,他从那边傻呵呵招手的少女身上挪开视线,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搭讪女孩明艳的笑容。 对上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女孩的笑容瞬间僵硬。 “老子未成年,喝个屁酒。” 周围人:昨天晚上饭桌上一个人喝翻我们七八个的不是你??? 瞎瘠薄敷衍了搭讪女之后,傅执的杀人视线又锁定在了他周围这些狐朋狗友身上。 他微微侧头,唇角扬了扬,但那个表情里丁点笑意都没有,更像是气极反笑,下一秒就能把他们几个头拧下来的那种。 看着对面笑容灿烂的少女,傅执不辨喜怒地嗓音在喧闹的音浪中清晰冷淡地响了起来: “给你们五秒钟,解释一下,谁他妈让她来的?” 狐朋狗友们:嘤。 作者有话要说:俏俏:我来给你送东西啦! 执哥朝狐朋狗友掏出四十米大刀:使唤我媳妇,给老子死! - 呜呜呜感觉最近都看不到大家留言啦寂寞! 第11章 初俏捏着书包带,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百无聊赖地晃荡腿。 不远处的卡座那边,傅执正跟他的狐朋狗友们进行友好亲切和谐的沟通。 “执哥执哥,消消气!” “我们就是听说你多了个小跟班,好奇想看看而已。” “冤有头债有主!是大黄拿你手机发的短信!” “卧槽你这出卖兄弟比脱你裤子还容易啊!!” “吵个屁吵。”傅执宛如一个没耐心的邪恶反派,“你们什么时候能解锁我手机的?嗯?” “……”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小姑娘想喝什么?莫吉托还是果汁?”吧台内的墨镜男笑着问,“麻烦你跑这一趟,我替小执谢谢你了。” “果汁就可以。”初俏看不远处打闹的少年们,好奇问,“你和傅执……?” “我叫顾琛,是他堂舅。” 墨镜男的答案让初俏有些意外。 他将西柚汁递给初俏,一边擦手边的杯子一边道:“臭小子三天两头逃课,我怕他学坏,让他不想上课就过来我这里帮忙。” ……您真不觉得您这个店更容易让小孩子学坏吗? 初俏把这个疑惑咽了回去。 顾琛年纪至多二十七八,蓄胡子打耳钉,脖子上项链叮铃哐当,社会气息浓厚,平时见了这类人初俏都不会多接触的。 但顾琛一开口,给人的感觉倒和他浮夸的打扮相反,令人觉得十分温厚可靠。 “小姑娘我问问你,我们小执在学校怎么样?” 叼着烟的顾琛看上去随时都能去出演古惑仔,语气却仿佛一个操心的老母亲, “我们小执就是脾气有点坏,但是人品没话说的,他跟同学相处得……” “顾琛你话真多。” 收拾完擅自拿他手机发短信的少年们,傅执沉着脸在初俏旁边坐下。 酒吧里的客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晃眼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傅执周身却自带一种游离于世的气质,好像外界纷扰都不入他眼。 顾琛挑眉:“没大没小。” 傅执不搭理他,看向初俏:“送的东西呢?” 初俏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郑重地交给了傅执。 顾琛瞥见了上面的寄件地址,脱口而出:“医院寄来的?你妈妈的检查报告?” “不是。”傅执没抬头,语气不辨喜怒,“我自己的。” 顾琛笑道:“你去医院检查什么?平时不是只有你把别人揍到去医院检查的份?” “……例行体检,不行?” 见傅执越发不耐烦,顾琛举手示弱,嘱咐傅执把初俏安全送走后,就转而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你身体不舒服啊?”初俏关怀道,“检查结果怎么样?” 傅执扫了一眼后,缓缓抬头望向初俏。 他特意抽了一天的时间,一大早就去医院排号做检查,抽血抽了五六管,除了心外科之外,几乎把所有例行体检的项目都做了个遍。 然而,没有任何问题。 他为什么会因为初俏心痛的原因,依旧是个未知数。 傅执甚至还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听完他的解释之后,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孩子,你这是恋爱了啊。” 他恋爱个锤子。 “没什么怎么样。”傅执烦躁地把检查结果揉成团,随手一扔,连带看初俏时眼神也挑剔起来,“你没脑子吗?随随便便什么人发短信你都来?” 初俏不悦地为自己反驳:“是你同桌说你让我送的。” “他万一骗你呢?” “……我哪知道他骗我啊。” 初俏争论失败,反而显得自己真的很好骗,顿时觉得面子上很是过不去。 傅执没查出心痛原因,原本挺心烦意乱的,但不知为何,看到少女侧过身自己生自己的气时,又像是被她逗笑一般,心中的烦闷也不自觉的消散了大半。 “执哥你那小跟班叫啥啊?留个联系方式下次一起出来玩啊!” 远处那群少年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成一片,但并不是恶意的嘲笑。 可初俏一听小跟班不乐意了,转头龇牙咧嘴地认真强调: “我不是小跟班!” 她声音小,被舞池音浪一冲根本听不清,偏偏故作凶狠的表情配上小圆脸也没几分杀伤力,少年们还以为初俏在跟他们打招呼。 “走了。”傅执从高脚凳上起身,准备打个车送初俏回去。 初俏还听他们一口一个小跟班,认真地跟他们隔空battle: “我不是小跟班!我叫初俏!” 这次倒是终于听清了。 不过下一秒,初俏就捏着书包带乖乖巧巧地跑到傅执身边,冲他甜甜一笑。 “好了,我们走吧。” 众人:“……” 走得时候正好十点左右,酒吧人流量骤然增多。 初俏他们逆着人流往外走,她又穿得格格不入,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看她一眼。 一开始初俏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发现傅执都快走得没影了,她才仰着小脑瓜一路往前追,生怕傅执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 最后虽然把傅执跟丢了,但初俏却碰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姐姐?” 浓妆艳抹的女孩乍一看像是二十出头,可仔细一看,掩藏在浓妆之下的分明就是稚嫩的面孔。 这是赵盈盈。 “盈盈,这小孩你认识?”她旁边的女人扫了眼初俏,笑容古怪,“你这交友圈挺广啊。” 赵盈盈也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初俏,短暂的怔愣后,随之而来的是秘密被人发现的害怕。 跟她一起来的是娱乐圈的一个三线小明星,初父并不喜欢她过早的和娱乐圈有什么接触,平日里她在初父面前塑造的形象,也是按照从前初俏的样子来的。 如果初父要是知道她经常来酒吧玩…… “初俏,你怎么会在这里?”赵盈盈先发制人,想着再怎么也要把初俏变成共犯,“平时看你听话乖巧,没想到你居然还来酒吧?” 初俏面不改色: “我是找人,你看我打扮也不是来玩的吧?到底是谁来玩,姐姐要不要开个视频问问爸爸的看法?” 赵盈盈没想到初俏这么伶牙俐齿,一时间也想不到治她的办法,只好慌忙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 “我们俩各玩各的,你要是告黑状我不会放过你的。” 初俏看着她没入人群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点不安。 “刚刚那个你认识?” 不知何时,傅执又倒回来找到了初俏。 “嗯,是我姐姐。”初俏蹙眉,“她好像常来酒吧的样子。” 傅执和他朋友虽然只是偶尔来店里聚聚,但像赵盈盈这样的人也见得不少,别的不说,就她旁边的那个朋友,绝对是个夜店咖,跟这种人混久了,想干干净净也不太可能。 不过这些他不会告诉初俏。 “小朋友,她那样的你管不了,早点回去让你家大人管。” 他的嗓音冷淡,然而转头走了两步,傅执又忽然转头抓住了她的手腕。 人潮涌动,从手腕上传来的温度炽热。 灯火昏暗,人声嘈杂。 在汹涌人潮中逆行的初俏不知为何,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 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十一点,沈宛然今天刚好有事去临市出差一天,初俏不准备惊动家里的佣人,轻手轻脚地打算回房。 然而刚一进门,客厅里的灯啪地一声打开。 “俏俏,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坐在沙发上的初父难得稍微严肃起来,沉下脸质问道。 初父虽然对初俏宠溺,但涉及到初俏的安全问题,他也不会顾忌两人的关系就敷衍过去。 初俏自知理亏,原本想解释一下认个错的,可一想到白天在学校里听到的风言风语,想到初父去给赵盈盈开家长会的事情,初俏就忍不住耍点小脾气了。 “我有事。”初俏捏着书包带,梗着脖子硬邦邦答道,“没注意时间就晚了一点,下次我会记得的。” 虽说好像一副态度强硬的样子,但嘴上认错飞快,倒有点小孩子气的可爱。 初父了解初俏的性格,应该是真有什么事耽搁了。 他不忍继续责怪初俏,很快就软了态度,起身接过初俏的书包。 “太晚了不安全,爸爸也是担心你。”他观察了一下初俏的态度,试探着道,“我听你沈阿姨说,你们学校快开家长会了吧,虽然以往你都不让爸爸去,但是你看,爸爸特意空了好几天的时间回来……” 听到这里,初俏拧巴的小心思才稍稍好转一些。 “您你不给姐姐开吗?我看她比较喜欢您去,你要是不去,姐姐多委屈啊。” 初父一听有希望,大手一挥:“不委屈!上高中以来我都去给她开了,还没给你开过家长会,我们俏俏才委屈呢。” 初俏心里点头。 可把她委屈坏了。 “好几天没见了,俏俏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初父将初俏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发觉了些许不同,“衣服都大了点,脸也小了一圈……俏俏,可不能减肥啊,你别听他们说什么瘦了好看,你现在学习这么辛苦,不吃饭累着了怎么办?” 初俏一愣,她整日忙得跟陀螺一样,没什么空照镜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外形已经有了些许微妙的改变。 正好客厅有个称,初俏上去称了称。 一百四十斤。 从穿越至今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她并没有刻意减肥,只是停了抗抑郁症的药,再加上平时步行上下学,体重就不知不觉地下降了二十斤。 这个速度令她有些惊讶。 “你看看,瘦了这么多!” 初父也和全天下的父母一样,哪怕初俏圆滚滚的跟个小雪球一样,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她好看。 “是家里阿姨的饭做得不合胃口还是零花钱不够?”说到零花钱,初父立马掏出手机,飞快地给初俏转了小一万,“平时在学校饿了就多买点零食放着,不许不吃饭,知不知道?” ……一万块钱这得买几个月的零食才花得完啊。 初俏对初父在金钱方面无限度的宠溺有些无奈。 询问了家长会的时间,初父催促着初俏早点回去洗漱睡觉,上楼的时候初俏才忽然想起来: “您不问姐姐去哪里了吗?” “她跟我说过了。”初父答,“她同学生日,今晚就住同学家,周末再出去玩。” 看来是赵盈盈又撒谎了。 初俏原本并不想替赵盈盈把这事瞒过去,不过如果告诉初父自己在酒吧看到了赵盈盈,那么比起赵盈盈去酒吧,初父肯定更关注初俏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所以,已经很困的初俏决定放弃解释,径直上了楼。 而与此同时,送初俏回家的傅执也再度回到了MOON,这次他并没有进去,而是走向他停在巷子里的摩托车,准备回家睡觉。 他刚要往里走,忽然瞥见巷尾闪过有几分眼熟的身影。 监控拍不到的死角内,两个穿着亮片裙的女孩像是被人拖拽着,身影在监控拍不到的死角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路边窄巷之中。 傅执认出了其中一个。 那是初俏的姐姐。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撑住!打脸我已经安排上啦!!! 第12章 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街上行人寥寥,两个女孩的求救声也只短暂地响了几秒就被掐断。 如果是别人,傅执或许第一反应是报警,然而被出事的人当中,有一个是初俏的姐姐。 如果她出事,初俏会如何? 傅执来不及多想,身体比脑子更快,立刻追了上去。 窄巷阴暗潮湿,垃圾臭味混杂着蚊蝇乱飞,从小长在贫民窟的傅执并不在意污水弄脏自己的昂贵球鞋,一路狂奔追去,远远地就见两个女孩的身影刚好被塞进面包车内。 拐卖、捡尸、仇家,这些通通都有可能。 只要这车一开,想要在找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傅执目光骤然凶狠,旁边就是一个正在修缮的施工区,他随手抄起地上几根钢管,一根直接扔过去砸在了车前窗的玻璃上。 玻璃应声而碎,另一根钢管被他拎在手里,还没等面包车上的人抄家伙上来,他一棍子直接敲在他手臂上,趁他痛呼一声跪下之时,傅执又是一棍子砸在他背后。 骨碎声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艹尼玛你他妈管什么闲事!!” 面包车上还有五六人之多,都带着棍棒匕首之类的家伙,瞬间将孤身一人的傅执团团包围。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也敢出头了?”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老子今天就让你长长教训!” 傅执握紧钢管,狠戾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着杀意。 被关在车里的赵盈盈泪眼滂沱,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徘徊在她心中的除了茫然与绝望之外,还有绝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的恐惧。 如果初父知道她混迹夜店的这一面后,她就再也不能伪装成初俏从前的样子博取好处。 如果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开,她苦心营造的白富美形象也会毁于一旦,姜雅菁那帮人虽然出格,但家教决不允许她们出入这种场所。 “舒姐……怎么办……”赵盈盈脑子被酒精麻痹,完全乱成一团浆糊,“我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的……” 被她叫做舒姐的女人喝得也不少,但至少脑子比她清醒,知道这时候比起其他的,肯定是安全最重要。 她当机立断:“趁着他们打架,我们先跑。” 赵盈盈愣住:“那他……” 舒姐很想说管他去死,但还是换了个措辞: “我们先跑,才能给他报警,不然我们留下来也是拖累啊!” 赵盈盈被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被舒姐拉拽着从另一边开了车门,在凌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一路狂奔,终于绕到了人多的路口。 “今天的事我们谁都不要说出去。” 舒姐拦了一辆车,让赵盈盈坐了进去。 “你不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你在外面玩吗?那就不要报警,不要告诉任何人,那个人应该没看清我们的脸,只要我们不说,这件事没有人会知道。” 赵盈盈完全呆住了。 她知道那个人是傅执,曾经在学校里遇见的时候,她每次都会忍不住看他的身影。 对方可是有五六个人啊,留傅执一个人在那里的后果……赵盈盈完全不敢细想。 “听我的!”舒姐捏着她的手臂,认真道,“那人一看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就算他平安无事去报警,警察肯定也会觉得是混混斗殴,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你真的想这事闹大,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吗?” 听到最后,赵盈盈猛然回神,用力摇头。 “听话,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舒姐也算是个小明星,背着经纪人想搭上初锋导演女儿这条线,没想到好处没捞到,惹了一身腥。 她只好哄骗着赵盈盈,希望息事宁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至于那个少年…… 就怪他自己多管闲事吧。 赵盈盈恍惚地回到山月庭。 初俏和沈宛然早已入睡,今天是周五,她跟家里说了去同学家玩,所以没有人给她打电话。 等卸了妆换好衣服,赵盈盈丢了魂一样地坐了半个小时,终于忍不住给傅斯年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她就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斯年,我闯祸了,你帮帮我……” 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傅斯年,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从赵盈盈混乱的叙述中,弄明白前因后果。 理智上他当然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报警,可他抬手碰了碰脸上的伤,报警的想法又动摇起来。 他见过傅执打架有多狠。 贫民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挨打,反抗,打别人,对傅执而言是家常便饭,就算被五六个人围攻,傅斯年也不觉得傅执会出什么大事。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机会。 他必须开始从现在就为自己做好打算。 “睡吧,盈盈。”傅斯年温柔安抚她,“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 翌日,傅执的事在学校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你们听说了吗?不可说这次闯大祸了!”坐在初俏前桌的男生转头过来跟她们八卦,“听说他周末凌晨在街头跟人一群社会人打架,把人家打残了,现在人家报了警,说一定要把傅执送进少管所!” 叶飒忙着抄年级第一的作业,随口道:“你听谁说的啊?傅执怎么可能进少管所,只要人没死,他家里肯定会花钱给他摆平的。” “这次不一样!人家好像不要钱。”男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远远地对着林蕊喊,“林蕊,你男神这次要落难咯!” 林蕊被猜中心事,立刻跳起来反驳:“谁说他是我男神!?我就算有男神也是傅斯年那样的,像傅执那种小混混,我怎么可能……” 林蕊咬着唇,心情复杂万分。 她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担心得要命。 叶飒这两天也听了不少传闻,对初俏心有余悸道: “他打架真是不要命,听说他当时上去挑事,对方找了四五个帮手都打不过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下这么重的手……俏俏,你以后可千万要和他保持距离啊。” 初俏刚向徐淼问完题,听了这话,毫不担心地答: “不用担心,他打人肯定有原因的,而且那么多人打他一个,不能看谁伤得重就说谁弱势吧?” “?” 叶飒看着镇定到甚至于有些盲目信任的初俏,怔愣了半天才缓缓道: “……俏俏,你是他脑残粉吗?” 傅执诶! A市不良少年圈内闻风丧胆的一中大魔王诶! 他打架,还需要原因吗? 但初俏却没有半分怀疑的认定,好像就算他杀人放火,打架斗殴,也一定是有合情合理的原因。 叶飒对于初俏的这种认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总觉得现在的初俏,傻得像个随便给颗糖就能骗走的小学生。 不过单纯的小学生初俏,脑子里却有个怪异的念头一闪而过。 为什么……傅执的事情会传得这么快呢? 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大家都是打破脑袋挤进来的,平时忙着学习都来不及,怎么大家都对傅执的事情这么感兴趣,消息还传得这么及时?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下午初俏去钟楼那边自习的时候,她才从程越等人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执哥不知道为什么下了那么重的死手,打断了人家三根肋骨,他们自己还说断了的肋骨不小心戳到了肾脏,搞不好就是个残废了。” “……关键是那个神经病还不要钱,就要执哥坐牢,这他妈就是找茬吧?” “……现在执哥被保释出来关在家里,也没人联系得上他,你说这事……” 这件事在A市豪门圈里算是人尽皆知了,之前都觉得傅执只是叛逆期而已,过了这个年纪送去国外随便读个商科,回来再带在身边培养两年就行。 可现在闹得要进少管所,这在那些老古董看来,性质大不一样。 “这事主要还是看傅总的态度。” 蒋一鸣是这一众斗鸡走狗的二世祖里脑子最好的,但这次也一筹莫展。 “傅总只要想救执哥,总是有办法的,怕就怕他觉得还有个傅斯年,一气之下……” 他们一个圈子的,都知道当年抱错孩子的事情。 虽然傅执才是傅总的亲生儿子,但在傅家养了十几年的,毕竟是傅斯年。 “……傅斯年?”初俏完全没想到会在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傅斯年和傅执……?” 蒋一鸣看了眼初俏,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两人复杂的关系解释给了初俏听。 而与此同时,傅宅中被锁住的房间里,传来了噼里啪啦地砸东西声音,已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 佣人听不下去,想要劝一劝傅总,然而却换来了不亚于楼上的暴怒声: “让他砸!让他把整个家都拆了算了!!待会儿我把他放出来,让他砸个痛快!!!” 佣人只好收声。 这一对父子,别的不像,暴躁的脾气倒是如出一辙。 楼上很快响起回应:“那你他妈放我出来啊!!” “老子放你出来再让你去把人打成残废!???”傅总气得心梗,“别管他是真残还是假残!三根肋骨你赖不掉吧!!我再这么放纵你你就真蹲大牢去了!!” “我是为了救人!!你他妈要我说多少次!?” “你会救什么人!?我都派人去问过了,人家说根本就没这回事!”傅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以前你还敢作敢当,现在还学会撒谎了!混账东西好好给我在家反省!” 傅总起身,一边准备出门开会,一边又跟秘书说: “派人再去跟对方沟通,我不管花多少钱,傅执不能进少管所,五十万不行就一百万,这件事必须处理得干干净净!” 静默三秒后,楼上响起了几声惊天动地的砸门声。 拳头砸在坚硬的门板上,几乎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把门砸穿。 像是某种凶狠困兽,在暴怒之下的绝望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执哥:如果她出事,我媳妇会伤心的。 我:……万一她不仅不伤心,还悄咪咪放了个鞭炮……? 执哥(提刀):??那我图啥??? - 可能执哥图下章俏俏美救英雄叭233 第13章 晚上十一点,写完最后一本初三资料书的初俏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将思绪从学习中抽离之后,初俏又想起了傅执的事。 她咬着笔杆发呆。 傅执虽然脾气差了一点点,表情得凶神恶煞了一点点,打人确实手重了那么一点点…… 但、但是!总体来说,他也并不是那种爱逞凶斗狠,故意惹事的人啊。 所以他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不过初俏用她的小脑瓜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傅执主动动手打人,最后只能放弃,掏出手机准备查点资料,却看到了程越拉的小群里的消息。 程越:【执哥还没放出来啊?我还等着他带我打排位啊艹】 贺骁:【?执哥在你心里就是排位??】 程越:【在你心里不也就是打街篮的队友?】 蒋一鸣:【……你们几个是真白眼狼啊】 小群的群名叫【浩南哥和他的帅逼马仔们】,据说建群的时候由于群名过于沙雕,傅执几度拒绝进群,不过最后还是被这群人死皮赖脸的拉进来了。 程越:【执哥的小挂坠呢??】 程越:【我们今晚准备去找执哥献爱心,小朋友去不去?】 蒋一鸣:【……】 蒋一鸣:【等执哥出来我看你们都得死】 程越和贺骁丝毫不怕,热热闹闹地在群里艾特初俏问她去不去。 初俏问了才知道,他们是准备给傅执送个爱心夜宵。 ……她看这群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做。 翻了会儿这些乱七八糟的聊天记录,见他们都没有对傅执过于担心,初俏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等放下手机的时候,初俏惊觉已经到了十二点,连忙准备上个厕所后回来睡觉。 然而在刚刚推开门时,黑暗之中,初俏似乎见门口一个像是赵盈盈的身影溜了出去。 这么晚,她出去干什么? 初俏的直觉告诉她有问题,便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 “……怎么办呀斯年,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承认傅执救了我的……那天那些人想带我走,我只是太害怕了才……”赵盈盈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傅执的爸爸似乎在联系我爸,要是被拆穿了,那我……” 别墅外的花园一角,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下,有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立在黑暗之中。 “不会的,你放心。” 傅斯年的嗓音从容而笃定,好像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 “我故意激了他一下,他那个脾气一上头,就算能拆穿,他也不会再坚持。” 傅斯年回想起傅执与傅承鸿的争执,波澜不惊的表象下,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恶念。 他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是他站在傅执这个位置,他会比他做得更好。 傅承鸿的亲生儿子,阴差阳错亏欠他的这十几年,还有无可取代的独生子地位,这些都会成为他无往不利的武器。 然而,这些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傅执却从不珍惜,甚至厌恶透顶。 既然这样,就不能怪别人觊觎了。 “你?”赵盈盈似有不解,“你特意去找……” 傅斯年淡淡地解释: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爸爸也是傅执的爸爸。” 这句话一出,无论是赵盈盈还是暗中偷听的初俏,一时间都反应不及,愣在当场。 这两人样貌气质都截然不同,居然是……一家人? “所以,不用担心。”傅斯年抬手温柔拂过她的发丝,“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从你地震时救了我开始,我就发过誓,只要我能活下来,一定会保护好你。” 赵盈盈望着傅斯年温柔的双眸一怔。 她没料到傅斯年在这时忽然提起这个,一时间心绪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初俏完全僵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 那次地震时,是赵盈盈救了他…… 他发誓要保护的人……是赵盈盈。 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初俏手脚冰凉,真相在她脑海里炸开,心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烈烈燃烧,却又很快变成了滚烫灰烬。 是赵盈盈在背后动的手脚,是她顶替了她的身份,她让傅斯年误以为是她救了他…… 而傅斯年,并没有发现。 这太荒唐了。 “傅执那边的事情交给我,我了解他的性格,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傅斯年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正打算安慰好赵盈盈看着她回去时,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令他莫名有些熟悉的声音。 “——说大话之前,或许你应该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傅斯年心头一跳,拧着眉转头盯着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出的初俏。 目光坦然的少女镇定地回望他,在她的眼中,傅斯年并没有再看到那种仰慕自己的女孩特有的明亮。 她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一样,审视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 “傅斯年,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为了保护他,她在废墟里硬生生扛了三天,身边仅剩的一点水都留给了他。 她放弃逃生的可能性,几乎用命救下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傅斯年望着初俏,听到她的声音,他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皱了皱眉,很快整理好措辞: “初俏是吧,我听盈盈提过,你是她的妹妹,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事情分大小,你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会对盈盈造成什么影响吗?” 初俏疑惑地歪歪头,轻声问道:“那傅执呢?对他就没有影响?” 傅斯年眸光冷淡。 “他原本就声名狼藉,打架斗殴这种事,他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不同?” 初俏手脚冰凉,等她反应过来时,气得几乎发抖。 “……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不好,你就可以把不好的事情栽赃在他头上?因为他的名声不重要,所以你就让他替姐姐背这个锅?” 初俏原本清甜软糯的嗓音,在此时却如此的掷地有声。 她看向一旁脸色惨白的赵盈盈。 “你,去找傅执的家人,跟他们承认,傅执是为了救你才跟人打架的。” 赵盈盈疯狂摇头,下意识地往傅斯年身后缩。 “他救了你!是你自己深夜还在酒吧玩被人盯上,是你既想装个乖乖女又想追求刺激,他却为了救你差点进少管所,赵盈盈,你真的没有一点良知吗?” 赵盈盈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又是羞愧又是难堪,咬着牙怒视初俏,手里却抓着傅斯年的衣袖,一副需要保护的弱势者模样。 然而一向脾气软好欺负的初俏,这次却咄咄逼人,完全不给傅斯年说话的机会。 “你想清楚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撒谎骗来的假象。” 初俏的嗓音里还带着点哑,但语调冷静,每个字都仿佛一把刀似的,狠狠扎在赵盈盈的心头。 “你在学校的声望,爸爸对你的关爱,还有傅斯年——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都是怎么得到的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赵盈盈顿时清醒过来。 她听见了,她知道她骗傅斯年的事了。 “盈盈?”傅斯年见赵盈盈嘴唇发白,身形微微颤抖,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腕,“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盈盈慌乱无措地对上初俏平静的双眸,一瞬间明白了初俏的意思。 她没有立刻拆穿她,是有条件的。 “没什么……”赵盈盈反手按住傅斯年的手背,喃喃催促道,“斯年你回去吧,和初俏的问题,我自己能解决的……” 傅斯年见赵盈盈态度转变迅速,有些意外。 他看向初俏,少女白净如瓷的面容没有多余的神色,平日总是笑盈盈的模样也近乎冷淡。 她刚刚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三人沉默半响,傅斯年忽然开口: “你喜欢傅执吗?” 初俏没想过他会这么问,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差点气极反笑。 “就算你维护他,他也不会喜欢你的。”傅斯年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的语气并不尖锐,但却足矣伤人,“他喜欢漂亮的,清瘦的女孩,别在他身上花心思,他只是跟你玩玩而已。” 此刻的初俏,好像才终于认清了傅斯年是什么样的人。 她眼眶通红,却并没有落泪,而是一字一顿认真地回答傅斯年: “他不一样,他和你们,都不一样。” * 赵盈盈其实并不算手腕高明的撒谎者,不管是在学校引导那些误会她是初锋女儿的传言,还是她告诉傅斯年是自己救了她的谎话,想要戳穿都不是难事。 过两天一中就要开家长会,初锋早就想以她爸爸的身份来参加了,而她对傅斯年说过的谎话—— 可以作为一个把柄,但初俏并不想拆穿。 就让傅斯年这么误会下去,别再来恶心她,初俏觉得这是最好的情况。 “……你联系上你朋友了吗?” 第二天一早,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喝的初俏这样问道。 赵盈盈闻言一僵,半响才回答: “她……她说她大小是个公众人物……要是出面作证被有心人利用,会影响她事业……” 初俏歪歪头,有些不解:“十八线小明星也有事业的吗?” 她眼神天真,不像是故意嘲讽,但就是这样直白得有些残忍的天真,有的时候才更加伤人。 再是十八线小明星那也是她的朋友,而且人家哪里十八线了,明明三线好不好! 面子上挂不住的赵盈盈气得想拍桌而起,然而刚要发火,就被她自己憋了回去。 要是惹怒了初俏,她把她撒的谎都拆穿就完了。 “你给她打个电话,我来说。” 初俏咬了一口牛角包,脸颊微微鼓起,小圆脸看上去很是可爱老实。 然而电话一接通,赵盈盈就觉得有点窒息。 “……向舒薇小姐对吧,我是赵盈盈的妹妹,想请你为当天在MOON酒吧外发生的事情做个人证。”初俏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根本就不是询问一样,“你看你今天或者明天有空吗?” 向舒薇也被初俏这理直气壮的要求说得一愣一愣,半天才回过神。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去过,我要去工作了。” 初俏又咬了一口牛角包,她望着坐在对面忐忑不安的赵盈盈,对向舒薇道: “小姐姐你工作好像很忙的样子,那我跟我爸爸说一声,让你不用这么忙,是不是就能抽空来澄清一下了?” 向舒薇一愣:“你什么意思?” 初俏微微一笑,脸颊梨涡又甜又软,却看得赵盈盈心里发凉。 “我的意思是,我姐姐可能没告诉你,她并不是初锋的亲生女儿,我才是。” 她嗓音清甜稚气,说出的话却并不会让人轻视她半分。 “你要是忙得没办法抽出时间,我可以麻烦我爸爸去打个招呼,让你闲下来,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俏俏:我超凶哒! 第14章 初俏原本就不是什么心软好欺负的乖乖女。 她从小被初父当掌上明珠捧着长大,虽然初父恨不得拿个玻璃罩子把她和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隔绝,但她最多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不经事些,并不代表她就能任人宰割了。 她不需要跟赵盈盈一样玩那些拙劣手段,作为初峰女儿的这个身份,令她根本不必和向舒薇搞什么弯弯绕绕,身份一摆出来,只要向舒薇不傻,她会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初俏很快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啦。”初俏灿烂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后天的家长会我邀请了你朋友来,你们两个亲自和傅执还有的家人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要去警局做笔录还是其他的,你们也都配合一下。” 赵盈盈看着初俏明朗的笑容,恨得牙牙痒,可最后她也只是问出一句: “……傅斯年的事情,你真的愿意保密吗?” 比起她在学校里和初锋的亲戚关系,赵盈盈更担心的是初俏会不会在傅斯年面前拆穿她。 毕竟就算大家知道她只是初家的养女,那也不会影响她在初父心中救命恩人女儿的地位,但傅斯年就不一样了。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尽管平日里对她和风细雨,但赵盈盈也见过他铁面无私的冰冷模样。 如果他知道,当初救了他的是初俏,那今天傅斯年对她所有的好,都会被初俏重新抢回去。 赵盈盈如何甘心? 傅家这样的家世背景,傅斯年这样前途光明的豪门少爷,就算初家再好,赵盈盈清楚,初父心里还是更向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而自己只有以初家做跳板,后半生才能继续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眼看自己已经将傅斯年牢牢拴住了,怎么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赵盈盈紧张地注视着初俏,好像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一般。 然而初俏只是歪歪头,对于她的紧张好像不太能感同身受。 “愿意啊。” 赵盈盈松了口气。 初俏托着腮,眨眨眼道:“你或许就只剩一个傅斯年了,但我却不止这一个选择。” 只是为了一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少年,或许她自己都不一定有多喜欢他,但却要了他的钱和家世而撒下一个一个的谎言。 初俏完全不认可这样自轻自贱的行径。 但如果赵盈盈自己愿意,她也不会上赶着拉她脱离苦海。 毕竟这两人就这样捆在一起,对她而言也没什么不好的。 赵盈盈看着初俏起身离开的身影,恍惚间又像是看到了当年初见时那个自信骄矜的初俏。 即便样貌大变,明珠蒙尘,她的傲骨也从始至终没有改变。 赵盈盈浑身脱力,瘫软在椅子里,整个人再度被多年前那种自卑的阴影笼罩,她这才发现,尽管自己进了初家之后努力打扮努力健身,但就算在一百多斤的初俏面前,她还是卑微得如同尘埃。 * 家长会当日。 “……来了来了,等久了吧,可以出发了。” 容光焕发、正装打扮的初父从楼上走下来,沈宛然看了好几眼才掩唇笑道: “参加电影节也没见你这么重视过。” 初父又在门口的镜子前拨弄头发,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这不是头一次给俏俏开家长会吗?不好好打扮一下,给俏俏丢人了怎么办?” 夫妻俩上车一路驶向一中,这个时间学校里还在上课,不过这最后一节课自习课,班里也是人心浮动,老师们都去开会了,没心思自习的大家也开始窸窸窣窣聊了起来。 “你们刚刚看到不可说了吗?他回学校了!” “又什么事都没了?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谁说没事?我刚刚去送办公楼送资料,他往校长室那个方向去了,说不定就要给处分的!” “那就也给学校捐个楼呗,诶你们说,傅执和傅斯年谁家里更有钱啊?” “肯定傅斯年啊!君桦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诶,几百亿的家产你以为是开玩笑的?不可说家里再有钱也没这么有钱吧……” 以叶飒周围为核心,一圈人讨论得激情澎湃,除了徐泓这种老僧坐定雷打不动的,其余人都忍不住纷纷加入八卦队伍,好像光是一个傅执就足够他们讨论一整节自习课。 “不过平时我见不可说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这次怎么……” “谁知道呢?上次那几个班干部不是还说他在教室里发火了吗?他这种二世祖,喜怒无常而已……” 初俏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初俏的预感的确很准。 校长办公室内,傅承鸿和傅斯年并肩坐在沙发上,傅执跟着温望潮进来的时候瞥见这父子两人默契十足的样子,目光一滞,随后又冷淡地移开视线。 校长笑容和气,尤其是在面对学校最大赞助商君烨集团的一家人时,面容上更是带着十二分的慈祥和善。 “……今天趁着家长会的机会,把你们一家人叫过来的原因,大家想必都清楚……” 一中的学生只知道事情大概,并不清楚细节。 事实上,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挨打那方的确是不入流的地痞混混,但也确实是被傅执打断了三根肋骨,伤得不轻。 “……现在对方拒不接受和解,一定要告傅执。”校长看了眼傅承鸿的脸色,“我知道,这事肯定不光是傅执的错,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傅总你也别太着急……” “怎么不着急!!你也不看看这个混账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傅承鸿一看见傅执的脸就来气,“闹不好这是要坐牢的!你看看,他自己都不着急,傅执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傅执站在办公室一角,淡淡扫了他一眼,不说话。 傅承鸿的脾气比傅执还暴躁,当即就暴跳如雷,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态度!” 温望潮连忙在两人中间打圆场: “傅执爸爸别着急,这事儿还没那么严重,不至于坐牢的……” 校长也道:“他们也不过是求财,想多勒索点钱而已……” 傅执对傅承鸿的态度早有预料,从他回傅家的第一天起,傅承鸿就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他。 尽管他对他有愧疚,但在他眼里,他就是不如长在自己身边的傅斯年,傅承鸿眼中他,永远是在贫民窟家庭里沾染了一身坏习气的渣滓。 他已经习惯他对他的偏见了。 但傅执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存在他手机里的视频是从顾琛那里找到的监控视频,虽然并没有拍到事情经过,但完全能证明当时在现场对方人数众多,而他孤身一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上去主动挑事,不是疯就是蠢。 “……吵什么吵。”傅执嗓音低低,不耐烦地打断一屋子的吵闹,准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有没有说谎你自己看……” 傅斯年眼神微动,立刻出声: “爸,您别总对小执有偏见,说不定真的有误会。” “误会?”傅承鸿此时正在气头上,傅斯年这话不亚于火上浇油,“究竟是我有偏见还有他死性不改?回家这都几年了还改不了那一身臭脾气,真是谁养大的像谁……” 傅执浑身一僵,想要掏出证据的手顿了几秒,松开了手机。 “对,你说得对。” 刚刚还将不耐烦和怒意都写在脸上的傅执,忽然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然而那种笑意未至眼底,在他眼中翻涌的是比之前更加汹涌狂躁的怒火,烈焰在他双眸中燃烧,狠戾的仇恨不可遏制的膨胀成带着杀意的视线。 “谁养大的像谁,我有爹生没爹养,所以才是这个混账样子,满意了吗?” 傅承鸿被他的目光震住,愣了半响才勃然大怒,抄起面前桌子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 “你说什么——!!” 茶杯在傅执脚边砸得粉碎,飞溅的碎片瞬间划伤了他的脸颊。 血珠顺着他的侧脸往下滴落,不深不浅的伤口在少年白净的面容上宛如一个触目惊心的烙印。 一室寂静。 就连傅承鸿也有些怔愣,伤到傅执并不是他的本意。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傅执抬手在伤口处蹭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指腹上的血迹,他的眼神凶狠阴郁,入骨的恨意几乎不加掩饰。 就算他现在提刀伤人,好像都不令人奇怪。 一旁的校长跟温望潮使了个眼色,温望潮迟疑片刻,还是给学校保卫处发了个消息。 “我,有爹生没爹养,你就好好培养你那位优秀的儿子,别来烦我,行不行?” 碎片分隔开的三人泾渭分明,傅承鸿怔愣地望着傅执,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一样。 几年前他第一次收到傅执消息的时候,也是对这个孩子抱着极大的期待的。 找到他的下属说,傅执长得像他,更像他前妻裴容。 他成绩优异,A市的初中部以八中为首,他在八中从未掉出过年级前三。 可真正见到他时,傅执又完全颠覆了他的期待。 样貌和成绩都不假,但下属并没有告诉他,傅执的养父——也就是傅斯年的生父,是个嗜酒成性的家暴男,对外文质彬彬,对内却将傅执的养母逼得精神失常。 甚至小的时候,傅执养母还试图带着他一起自杀。 傅承鸿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养母已经患上精神分裂症,傅执上学之余,还要拿打工的钱和奖学金补贴他母亲的住院费。 傅执踩着凳子给自己做饭时,傅斯年有知名钢琴家教授钢琴。 傅执考了年级第一却被人撕碎奖状骂有个疯子妈时,拿了奥数奖的傅斯年接受着全班人的吹捧赞扬。 傅承鸿知道,当年对傅家心怀怨恨的护士偷换了两家孩子,他一辈子都亏欠傅执。 可他不知道,他们父子俩的隔阂竟然这么大,这么难以弥补。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不管你谁管。”傅承鸿板着脸,掩去了眼中的落寞,“你以为你养母现在住的疗养院一个月是多少钱?如果不是我,你以为她能得到这么好的治疗吗?” 少年眉头压得极低,眼睫下涌动着浓黑的恨意。 “不要拿她威胁我。” 傅承鸿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你可以刷爆我给你所有的信用卡,但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了,你是我的儿子,傅家的一切都会是你的,你花得越多,以后的责任就越重。” 一旁冷眼旁观的傅斯年听了这话,藏在衣袖下的手背上青筋迸起,像是在竭力忍耐什么。 “我不是你的儿子。” 傅执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傅承鸿笑容冰冷:“血缘关系你没有办法否认,你的五官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什么话最能激怒傅执? 大约就是说他和自己讨厌的人很像这一点了。 “我——不是你的儿子——” 像是囚于笼中的困兽竭力嘶吼,傅执眼里血丝遍布,小臂肌肉上隐隐有青筋浮现,恨意冲昏了他的头脑。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抄起面前桌上的白瓷茶壶握在手里,从手臂挥舞的弧线来看,他像是用尽了全力,就连壶里滚烫的茶水泼在他手上也似乎没有任何痛觉。 保卫处的保安听到了傅执的吼声,加快脚步匆匆赶来。 “干什么!!把东西放下!!!” 似乎是傅执此时杀红了眼的模样太过可怕,保卫处的保安处于本能地上前先发制人,一棍子敲在了傅执的手臂上。 茶壶在地上炸开,滚烫热水溅在一旁温望潮等人的身上,隔着衣料都觉得烫。 温望潮惊觉事态有些不受控制,想要出声制止傅执。 然而傅执一眼扫过来,眼中的暴戾凶狠远超他的想象,令温望潮刚要迈出去的一步生生止住了。 像是被他下意识停止靠近的动作伤到,傅执渐渐回神。 温望潮、校长、傅承鸿,还有保卫处的保安们,都警惕而防备地盯着他,好像他刚刚手里拿的不是茶壶,是一把刀。 就连傅斯年也眉头紧蹙,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周围一片静寂的这几秒内,傅执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 畏惧。 厌恶。 警惕。 避之不及。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他的戒备。 他像随时可能冲出牢笼的猛兽,每个人像在掂量,该什么时候将他一击致命。 “傅执!!” 清亮的少女声音打破了一室紧绷到极点的静寂。 下一秒出现在傅执视线中的,是一双明亮干净,盛着满满担忧紧张的双眸。 “你没事吧!!!” 气喘吁吁的初俏一眼就看到了傅执脸上的那道浅浅的伤口,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面,因他皮肤过于苍白而衬得红痕触目惊心,被茶水躺过的手背更是早就红肿起来。 家长会正要开始,她听说保卫处的保安全都在往行政楼的方向赶,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和傅执有关,拜托叶飒帮她接初锋去教室之后,她立刻赶了过来。 果然,他们真的是冲傅执来的。 校长室内将傅执围成一团的保安纷纷朝初俏看来,在外圈的温望潮见了初俏,心都要跳出来: “初俏?你来干什么?快回教室去!” 原本正思考着理由的初俏急中生智,一边往里挤一边答: “家长会要开始了,王老师叫我来找您的。” 温望潮没反应过来:“要开始了?不是还有半个多小时……” 傅承鸿惊讶地看着这个圆滚滚的小姑娘灵巧地挤进了包围圈,傅执怔怔地望着她,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初俏背过身去,对温望潮睁着眼说瞎话: “温老师,我平时跟我爸爸说傅执在学习上帮了我很多,所以我爸爸想见见他,要是没事的话我们能不能先走呀?” 温望潮:他帮什么?倒数第一帮倒数第二? 傅承鸿听了初俏这话,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姑娘。 “啊……这个……”温望潮被初俏这完全不讲道理的借口怼得卡壳,“……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 “好的,那温老师,林校长,我们就先走了。” 背对傅执的初俏向后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衣摆。 那双手白皙绵软,手掌小得像个小朋友,然而当她拽着他的衣角拉着他穿过保安的包围圈时,那一瞬间,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温度,从她指尖一点点的传递过来。 所有人都戒备着他。 所有人怕他、恨他、厌恶他。 只有初俏,会用后背对着他,像个小小的战士一样,昂首挺胸地带他走出了凶险的绝境。 踏门而出的那一刻,阳光正盛,在少女周身镀了层温暖的金边。 他在那几秒中,不可遏制的,心如擂鼓。 * 与此同时。 “叶飒你怎么又来了?” 校门外,有一班的学生见叶飒送他爸爸进教室后又去而复返,有些疑惑。 叶飒解释:“初俏有事,我帮她接一下她爸爸。” 对方有些惊讶:“哇——这次家长会她家里终于来人了啊,真意外。” 今天的家长会不只是高一一个年级开,全校都统一定在这一天开家长会,因此校门外聚集了许多等着接家长的学生。 赵盈盈自然也在其中。 “那边的那个女生是初俏她们班的吧?初俏怎么没来呢?” 赵盈盈的小姐妹们都知道初俏和傅执走得近的事,更知道姜雅菁在她手里吃了瘪,暗搓搓地八卦了她不少消息。 “不是说她家长会从来没家长来吗?” “什么情况,是孤儿还是什么离异家庭?” “谁知道,也可能是她家境不怎么好,不愿意让家里人来给她丢人呗。”说这话的女孩瞥了眼赵盈盈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特意cue了她一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初锋导演来开家长会的,是吧盈盈?” 原以为赵盈盈听了这话会开心,没想到她表情看上去倒更难看了。 几个没眼力见的女孩还顺着话题嘻嘻哈哈道: “我前两天看八卦说初导和程熙会有合作是不是真的啊?” “啊啊啊我也看到了!是不是武侠片!程熙古装扮相巨好看啊啊啊——” “盈盈你有没有跟初导打个招呼带我们去探个班?我听说就在A市郊区拍吧……” 赵盈盈心烦意乱,脑子里全都是初锋不会来给她开家长会的事情。 这几个小姐妹越给她抬轿,她就越下不来台,赵盈盈在心里把初俏恨了个千千万万次,最终还是得开口告诉她们,今天是沈宛然来。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停在路边的一辆劳斯莱斯走下了一对夫妻的身影。 “是初导吧!”眼尖的一眼就认了出来,“挽着他手的那个……是他老婆?” 赵盈盈的小姐妹都默认她是初锋后娶妻子的女儿,见状立刻叫她: “盈盈!那个是你妈妈吧,你妈妈好漂亮好有气质啊……” 赵盈盈脸色铁青,胸口闷得几乎喘不上气。 “她不是……” 撒谎轻而易举,可要自己拆穿这个谎言,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你说什么?”女孩的注意力全在初锋和沈宛然那边,没听清赵盈盈的话,“哇初导这两年果然国民度越来越高了,好多人都认出来了诶……咦?他没看到你吗?怎么去了……” 赵盈盈的小姐妹们,还有一众一中学生,就这么看着初锋绕过赵盈盈,走向了叶飒的方向。 原本也是在看热闹的叶飒见初锋夫妇停在她面前,脑子一懵,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初父温声细语地解释: “你就是俏俏的同学吧,她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初次见面,我是俏俏的爸爸。” 所有人都关注着初父的一举一动,他的话自然也有很多人听见了。 俏俏的爸爸。 初俏。 初锋。 一脉相传的姓氏。 隐约能看出的相似五官。 认识初俏的人全都恍然大悟。 而赵盈盈那边,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全都炸了锅。 “盈盈!初导不是你爸爸吗!?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逆风翻盘减肥打脸年级第一还有甜甜的恋爱全都在路上!顺便求一波首订支持,入V前三章每章至少掉落五十个红包么么么!! 第15章 和炸开了锅的校门处不同, 无言地将傅执一路拉出行政楼的初俏, 在钟楼外停下了脚步。 傅执眸光深深地望着她的背影, 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就见拽着她衣摆的初俏松开了手, 在他面前忽然慢慢蹲下,缩成圆滚滚的一团。 “……我刚刚居然撒谎了……”初俏把头埋进膝盖里,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自暴自弃道, “……我还当着温老师和校长的面撒谎……他们肯定知道我在撒谎……怎么办我死了救命啊……” 当时事急从权, 初俏见傅执浑身是伤,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也是剑拔弩张,好像下一秒就要失控似的, 初俏没办法只能先把傅执带出来。 但现在冷静下来, 初俏就知道害怕了。 “你们刚刚是不是在讲什么重要的事情啊?”初俏从臂弯里缓缓露出一双眼, 怯怯地望着走到她面前的傅执, “我我我也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傅斯年旁边那个是你爸爸吗?我是不是真的办错事了……” 初俏也觉得自己刚刚的举止很不礼貌,很不符合她平时的行为准则。 而且她越回想,越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执见她刚刚还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现在却跟个小鹌鹑似的, 心中的阴郁渐渐散开, 无声地弯了弯唇。 他缓缓单膝蹲下,宽厚的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胆子挺大。”他语气淡淡,不辨喜怒, “没看到那些人都怕我?你过来干什么?” 当时所有的保安都将他和其他人隔绝,像是将他当成了什么随时随地都会暴走的危险分子。 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只远远地望着他,没有靠近一步。 然而初俏却像个没搞清楚状况的傻子一样,闷头冲了进来,背对着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他护在身后。 她比他矮了一个头,却昂首挺胸,勇敢得像个战士。 “为什么要过来?” 仿佛傅执问了个有些奇怪的问题,初俏疑惑地反问了一遍。 随后她理所当然地仰着头,用那双清亮如泉水的双眸直白坦然地望着他,说到—— “因为,你不是在求救吗?” 被所有人惧怕的少年,双目充血,面容扭曲,愤怒地憎恨着所有人。 然而潜藏在暴戾和偏执之下的,分明是绝望而无助地,等待着什么人拉他一把的模样。 初俏看到了这一点。 于是她这么做了。 这对于她而言,是无需多加思考的事情。 然而傅执听了这话,却骤然愣住,眉宇间那点仅存的戾气渐渐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不太明显的茫然。 好像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似的。 他霍然起身。 “别随便解读我的表情。”傅执僵着脸,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你什么都不知道。” 初俏还没从刚刚自己的尴尬举措中回过神,此时见傅执不领情,她也并没有动怒。 最多有点小失落。 “好吧,算我多事了。”初俏用那张小圆脸,老气横秋地叹气,“你记得去校医院处理伤口,我先去开家长会了。” “……?”走得就这么果断吗?? 傅执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有点狼心狗肺,还没想好怎么挽救,结果初俏居然完全不在意,冲他敷衍地摆摆手就转头走了。 小姑娘的背影毫不拖泥带水,颇有种事后拂意去的潇洒劲。 傅执站在原地,懊悔地抬手遮住了半张脸。 艹,让你瞎几把装逼。 * “……我们俏俏在学校平时怎么样?跟同学相处得还好吧?” 前往教学楼的路上,初父一脸慈祥老父亲地跟叶飒打听初俏的消息。 周围无数家长学生侧目,叶飒还头一次收到这种规模的注目礼,脑子里乱哄哄地,半天才结结巴巴答: “挺、挺好的……最近跟大家相处得越来越好了……” 说来也奇怪,从前初俏在班里就跟个隐形人一样,几乎不和外界沟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忽然就开始接纳周围的同学,她性格和善温柔,偶尔傻乎乎的有点好骗,但特别能激发女孩子的母性。 所以大家自然都渐渐跟初俏关系好了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初父很是欣慰,“俏俏长大以后也不太爱和我讲学校的事了,我就担心她在学校过得不开心也都憋在心里……” 叶飒看得出来,初父是发自内心地关心初俏,并不是伪装出来的。 她一向直来直去,于是脱口而出: “俏俏以前确实常常看起来不太开心,前几次学校开家长会也没人来,叔叔是太忙了吗?” 其实叶飒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他有空给赵盈盈开家长会也不来给初俏开,赵盈盈难道比初俏还重要吗? 初父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只是叹息: “俏俏之前跟我闹别扭,不让我来,我也想来啊……” 因为初俏不让他来,所以他闲着也是闲着就给赵盈盈开家长会去了? 叶飒设身处地代入了一下,简直气到窒息。 叶飒虽然不清楚赵盈盈和初家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赵盈盈和初俏在学校从来没表露出相互认识的迹象,说明两人肯定关系不好。 自己亲爹去给自己讨厌的人开家长会,换她她得把家里拆了。 直男脑初父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到了教室后,初父一眼就见到了在门口等着的初俏,他完全不避讳周围人的瞩目,展颜笑着和初俏打招呼。 教室里已经快坐满家长学生了,初父的话顿时引起了不少议论声。 “……你们班这同学真是初锋的女儿啊?” “……都姓初不是父女也是亲戚,这姓多少见,还能有假?” “校园论坛里的帖子你们没看吗?初导亲口承认的,初俏是他女儿!” “卧槽!那赵盈盈是怎么回事儿?碰瓷吗??” “谁知道,最多不过就是个私生女咯。” 如果是平时,大家或许没这么多时间八卦,不过家长会原本就等于放了半天假,家长和老师都被扔到教室促膝长谈,学生们反而都跟放出笼子一样。 初俏初锋和赵盈盈三人,成了这场短暂狂欢的核心话题。 姜雅菁那帮人消息原本就灵通,当即就把赵盈盈约在了学校餐厅的奶茶店里。 “你怎么回事?养女就养女吧,给自己艹什么人设?”姜雅菁双手环臂,讲话极其不客气,“嘲笑你一个没关系,连带我这样被人嘲笑,赵盈盈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盈盈原本就一肚子气,姜雅菁又当着这么多人冷嘲热讽,她也不甘示弱道: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他亲生女儿,是你们非要这么理解的,我有什么办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姜雅菁没那么好糊弄,她眯着眼道,“之前我带人去找初俏那次,你也没说过你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不是就等着我去找她麻烦,你在旁边看好戏?” 赵盈盈被她说穿心事,脸色变了变。 “我只是怕你以为我跟她是一伙的而已,你别随便给人扣帽子。” 她们这个姐妹团内部也是分小团体的,姜雅菁是毫无疑问的大姐大,但赵盈盈也是心高气傲,平时没少借着初锋这层关系,抢着跟她出风头。 这次拆穿了赵盈盈,说实话,姜雅菁还挺开心的。 “这次你的事就算了,初俏看样子没那么好对付,她现在这么招摇,总要有人教她做人。” 姜雅菁还记着上次被逼着给初俏道歉的屈辱,不过这次她长了教训,不打算自己亲自出面了。 正当她们这帮百无聊赖的大小姐琢磨着怎么欺负人时,正巧初俏和叶飒也进了这家奶茶店。 “……你可真胆大,校长室都随便闯。” 叶飒听了她闯进校长室把傅执带出来的事之后,心有余悸。 “你是真不怕他那些传闻?” 初俏垫着脚趴在柜台上点单,闻言头也不抬:“也还好吧,他人不坏的。” 叶飒回想起傅执的种种传闻,从内心对初俏的结论表示拒绝。 “不过脾气不好。”初俏点了杯芝士茶,认真道,“他都没有说谢谢,我确实有点生气。” ……? 您想什么呢??? 傅执还会跟人说谢谢??你对他究竟抱了什么期待??? 叶飒真的很想晃晃初俏,看看除了读书之外,她到底有没有长点心眼。 但事实证明,她不仅长了心眼,还很有一点小脾气。 当傅执出现在奶茶店的时候,姜雅菁和赵盈盈那边有了小小的轰动,尽管没有起身搭话,但无疑,奶茶店里所有的女孩,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好像生来就带着点游离于世的疏离,眸光冷淡,轻轻一瞥的漠然与疏离就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中,他走向了柜台前正要付账的初俏。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傅执先发制人,完全不承认明明是他语气不友好在先。 “谎话都不会好好圆?不是说你爸爸想见我吗,小温已经去教室了,待会儿被拆穿你不难为情了?” 来的路上,傅执把搭话的借口想得妥妥当当。 在他的心里,初俏脾气跟个软柿子一样好捏,只要自己主动跟她搭个话,她肯定会不计前嫌的跟他和好的。 初俏还没开口,奶茶店点单的服务员小声打断他们: “……15块钱,请问是校园卡还是手机支付?” 傅执很自然地替初俏回答:“手机。” 随后他又很自然地掏出手机付了钱。 密切关注着两人动向的姜雅菁惊得瞪大了眼,傅执这唯我独尊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见他这么绅士的请女孩喝奶茶的? 酸得不行的姜雅菁当即起身,她最看不惯在男生面前细声细气的小软妹了,一点性格都没有,还惯会接受男生的小恩小惠。 于是她走向他们,准备让傅执看看这种装模作样的小软妹有多虚伪。 然而—— “下次想喝奶茶记得排队,插队没有礼貌的。” 还在生傅执气的初俏装作不知道傅执是帮她付的钱,把人家递过来的芝士茶塞到傅执手里。 随后板着脸,皱皱鼻子用尽全力的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冷哼一声后扬长而去。 可惜硬气不过三秒,头也不回的初俏立刻小心翼翼地问叶飒: “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会不会有点过分?” 叶飒慈祥地安慰她:“放心,就你那个杀伤力在他面前跟猫爪子挠一样。” “?” 而被塞了一杯奶茶的傅执怔愣在原地,还没从自己头一次买奶茶给女孩喝还被人拒绝了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别说是她,连姜雅菁也愣住了。 傅执给买的奶茶啊!! 谁不想要啊!!! 她付钱换傅执亲手给她送过来都愿意啊!!!! 初俏居然拒绝了,还让他,不要插队!??? 被拒绝的傅执脸色铁青,因为过于意外而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初俏已经不见人影了。 “看什么看。”见姜雅菁还看着他,傅执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想喝自己买。” 姜雅菁:……??? * 这场家长会开得赵盈盈坐立不安。 她所在的三班和初俏的一班隔得很近,她选择留在教室里陪沈宛然听家长会,就是为了躲开初俏。 因为出门的时候,初俏就告诉她,等家长会一结束就带着她去找傅执的家长解释清楚。 之后如果需要,她甚至要求她去警局做笔录。 而这一次她甚至不能再去找傅斯年帮忙,如果初俏知道她想反悔,她一定会把她撒过的谎全都告诉傅斯年。 果然,家长会刚一结束,神出鬼没的初俏就带着初父来到了三班门外。 “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初俏的笑容在她的眼里仿佛催命符。 赵盈盈冷汗涔涔,周围路过的学生都向他们这一家子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什么准备好了?”初父疑惑地问,“你刚刚说盈盈有话要对我们说,到底是什么事?” 初俏认真地望着赵盈盈躲闪的双眼: “这个,就由她自己告诉你们吧。” 赵盈盈差点咬碎一口牙。 但她权衡利弊,也没有办法,只要吞吞吐吐地把这事跟初父交代了清楚。 初俏也并没有拆穿那些为自己开脱的托词,但光是这些被赵盈盈美化后的事情经过,都让初父大为震怒,简直不敢相信赵盈盈居然撒了这样的慌。 “你简直……简直——” 初父到底还是没在这么多人面前骂她,只是沉下脸,不容分说地让初俏带路。 “这事我也有责任,现在就带我去见那孩子的父母,当面给人家赔礼道歉!” 初父虽然平时对家里的女孩宠溺,但这种原则性问题也绝不让步。 “傅先生——!” 傅承鸿并没有参加家长会,只是在结束之后去办公室和温望潮说了些傅执的事情,初父找到他的时候他刚走出办公室。 傅承鸿和初锋两人都是人精,打眼就能看出对方的社会地位。 温望潮也知道这两位学生家长身份不一般,再加上是处理他学生的问题,立刻就给他们安排了隔壁的会客室谈话。 “……我知道你。”傅承鸿看向赵盈盈,“之前傅执拿你当借口撒谎的时候,我让你们班的老师帮我问了问情况,如果你们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话,我应该当面给你道个歉。” 初父沉声打断他: “不,这件事你们没有错,是我的教育出了问题。” 傅承鸿听了这话,脸色一僵,似乎猜出了初父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们家盈盈给你们添麻烦了,当天确实是你们家孩子救了她,她是怕我们责怪她去酒吧才撒了谎,这件事我们必须向傅执和您当面道歉。” 初父的话令他措手不及。 傅承鸿想了千万种傅执说谎的理由,就是没有想过,他真的没有撒谎。 他是为了救人才跟人打架的。 这个认知仿佛当头一棒,砸得傅承鸿头晕目眩,怔愣了许久也没想到该说什么才好。 一片寂静之中,还是初俏出声提醒: “傅叔叔,我想您现在应该给傅执打个电话,他应该接受我们当面的道歉和致谢。” 傅承鸿回过神来,他望着初俏,认出了这个是在校长室的时候将傅执带出去的女孩。 “……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傅承鸿眼神苦涩,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冤枉了傅执。 然而他的电话拨出去后才尴尬地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又被傅执拉黑了。 初俏很有眼色地给了个台阶: “可能是信号不好,我打一下试试。” 傅承鸿明显松了口气:“嗯,你叫他过来吧。” 温望潮静静地看着,神情似有意外,他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初俏什么时候和傅执走得这么近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初俏刚一拨通傅执的电话,对面就接通: “什么事?” 手机那头,一手捧着奶茶一手拿着手机的傅执正纠结要不要主动联系初俏,没想到就突然接到了初俏的电话,顿时毫不犹豫地接听。 初俏还记着他们没和好的事情,非常公式化地说: “我姐姐承认是你救了她了,你来一下办公室吧,她要和你当面道歉。” 傅执一听是赵盈盈要跟他道歉,瞬间兴趣全失。 “不去,不稀罕,让她离我远点。” 办公室里过于安静,傅执这话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原本就屈辱万分的赵盈盈差点当场被气哭。 初俏又说:“你爸爸也在这里,我们一家人也都在这里等着呢。” 傅承鸿一听她说前半句,在心里大叫不好,傅执要是知道他在,那肯定是走得头也不回,绝对是不会来的。 然而令他惊奇的是,傅执居然迟疑一会儿,嘟囔了一句: “赵盈盈的错她自己担,你们掺和什么……” “那你来不来?” “来。” 初俏挂断了电话,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傅承鸿和温望潮等人。 “他说他待会儿就来。” 小姑娘一张小圆脸上浮现出浅浅的梨涡,显得亲切可爱又软糯得没有棱角。 这样的落差让他们完全联想不到,刚刚这个小姑娘能让平时多说两三句话就不耐烦傅执乖乖听话。 初俏的形象,瞬间在他们心中高大起来。 不到十分钟,傅执便很是守时地赶了过来,不过他神色似乎并不是很情愿,进门之后都没多看赵盈盈和傅承鸿一眼,径直走到了初俏面前。 “我不想接受这个道歉。”傅执冷着脸,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如果我不接受,你会生气吗?” 这话一出,傅承鸿简直怀疑这是不是他儿子了。 正常情况下,他被冤枉成这样,别说接受道歉了,没揍赵盈盈就已经算是他收敛了脾气。 更别提站在这里询问,会不会生气。 开什么玩笑,他傅执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生不生他的气了? 初父和沈宛然他们对傅执并不熟悉,因此倒没什么惊讶,只是见傅承鸿和温望潮都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心里隐约猜到傅执现在这样似乎挺不寻常的。 “我不生气。”初俏神色平静,“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但她道歉,是她应该做的。” 做错了就要道歉。 撒了谎就要弥补。 初俏的人生信条就这么简单。 傅执凝望着她的神色,确认她是真的不会生气,才点点头: “好。” 于是他转过身,淡淡地扫了眼赵盈盈,等着她的道歉。 初父厉声对赵盈盈道:“不仅仅是道歉,还有警局那边,待会儿跟我一起去跟警察说明情况。” 一向对赵盈盈宽和容忍的初父头一次这么疾言厉色,原本装哭的赵盈盈这次是真掉下了眼泪。 偏偏初俏仿佛完全不觉得她可怜,还火上浇油道: “哦对了,我怕你一个人的口供不作数,还有当天和你一起去的向舒薇,待会儿记得打电话也叫上她。” 初父问:“向舒薇是谁?” “当天跟姐姐一起去酒吧的一个小明星。” 初父一听赵盈盈是和娱乐圈混的小明星一起去的,顿时更加生气。 “什么小明星?搭上盈盈是想走什么捷径?她想都别想!” 赵盈盈明白向舒薇肯定会进初父的黑名单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些明星还有谁会跟她做朋友?她以后又拿什么跟人炫耀? 可这些满腹的委屈和难过,她都不敢说出口。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在重重压力之下,她终于泣不成声。 “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撒了谎……那天晚上你是为了救我们才跟人打的架,我不应该因为害怕被家里人骂就撒谎的……真的……对不起……” 压在胸口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消失了。 傅执很难解释他听到这句话的心情,或许是有生之前头一次有人给他道歉,他竟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原以为从小到大被误解,被甩锅,被责骂,都已经是家常便饭。 但没想到,在有人终于站出来向他道歉的时候,自己竟然也是会觉得开心。 傅执看向站在赵盈盈身旁的初俏。 这份他以为永远不会到来的道歉,是初俏帮他争取来的。 这份公正和尊严,是她将它抢过来,妥帖地放在了他的手里。 他静静地凝望了一会儿初俏,弯了弯唇角。 “这事翻篇了,我不会再计较了。” 傅执看向初父,轻描淡写道。 其实初父也知道,赵盈盈撒了这样的谎,换成任何一个年少气盛的小伙子被这么冤枉,想要轻易说谅解也不是见容易的事。 然而傅执居然说,翻篇了。 傅承鸿觉得今天的傅执,简直在不断刷新他对他的认知。 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还会给双方长辈台阶下的人……是他儿子? 是那个刚刚在校长室还抄起茶壶准备跟他干架的……傅执?? 别说傅承鸿,连温望潮都不太敢相信。 初父回过神来,对傅执的好感顿时上升了七八分: “这……傅同学你千万别不好意思,这事是盈盈有错在先,你救了她她却害你被误会,确实是她……” “没关系。”傅执眼尾扫过一旁的初俏,“我是看在您女儿的面子上,毕竟她今天也救了我一次,我应该谢谢你们。” 初俏一愣。 初父没搞清楚状况,还是沈宛然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顿时心领神会,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既然当事人不计较,那这事也就翻篇了,不过也确实是我们家没教好孩子,傅先生,下次有机会务必让我们做东,再好好赔罪……” 接下来就是大人们之间的商务套话,不过初父确实和傅承鸿很聊得来,还交换了名片,要不是今晚大家都忙,或许真要一起吃个饭。 处理好这件事,已经天色渐晚。 两家人分成三拨离开,傅执是不愿意跟着傅承鸿回傅家的,他在外面租了宽敞的公寓自己住,傅承鸿这次也没好意思强行呵斥他回家。 坐上车后的初俏其实还有点后悔,她好像不该跟傅执生气,毕竟这段时间他被冤枉,又不被家里人理解,今天见到的时候还受了伤。 她现在是个十六岁的大人了,应该表现得成熟一点,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这样想着,车窗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初父正要开车,闻声停了下来。 初俏摇下了车窗。 一杯刚买的芝士茶递了进来。 “还你的。”傅执像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带着有些生疏无措的僵硬,“算我不对,今天谢了。” 初俏也料到傅执居然会特意买一杯奶茶给她送来,她其实早就忘了这回事。 可看着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酷哥特意买奶茶给她认错,初俏又觉得他实在是别扭得可爱。 “嗯。”她接过奶茶,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创口贴,“脸上的伤不能冲冲水就算了,处理一下再贴上吧。” 傅执一怔,好半天才伸手郑重接过。 回去的路上,沈宛然感叹: “年轻真好啊,是吧老初。” 初父:“好个屁,亏我刚刚还觉得这小子挺不错的,算我走眼,呸!” 察觉到有猪想拱自家女儿的初父,十分幼稚地将傅执拉入了黑名单。 默不作声的赵盈盈看着初俏手里傅执买的奶茶,酸得简直想当面问问傅执,初俏这一百四的体重他都能看上,凭什么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初俏对初父的警惕和赵盈盈的眼红都无所察觉。 沈宛然从后视镜看了初俏一眼,笑着道: “别听你爸爸的,俏俏,我觉得那个男孩子看上去挺好的,只要不耽误学习,阿姨反正是不反对你们谈恋爱。” 混艺术圈的人似乎都没有早恋的概念,沈宛然对这事看得很开。 然而初俏却奇怪地答道: “沈阿姨,您误会了,我跟傅执只是朋友啊。” 她的目光天真坦然,完全不是为了敷衍家长的说辞。 沈宛然和赵盈盈都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像是怕她们不相信,初俏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我现在心里只有学习,不会谈恋爱的。” 确认了初俏的眼神,没有半点隐瞒暧昧,沈宛然再回忆了一下刚刚送奶茶的少年的目光。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面对外人时冷硬又漠然的他,在望着初俏时,他的目光柔软得近乎一种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的深情。 只可惜,初俏好像暂时……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 * 只隔了半天,等到初俏第二天回学校的时候,就发现她几乎一进校门,就有人向她投来好奇的视线,并伴随着小声议论,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等到了教室,才有人给她解释: “还不是赵盈盈之前吹牛吹大发了,昨天你妈妈去给她开家长会,老师问起她是赵盈盈的什么人,她解释说是赵盈盈是他们家收养的小孩,现在全校都知道她在撒谎了。” 这话题昨天在校园论坛上几乎屠版,一听初俏问起,又有人插话进来: “其实养女就养女呗,一开始要这么说,搁我我还是羡慕她,谁知道她居然还撒谎骗人,装不认识你,我也是服气了。” “我初中同学跟她一个班的,听说昨天赵盈盈脸色特别难看,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她气得当场发脾气!” 这些事情初俏多少都知道,大家在她面前说得义愤填膺,比初俏还生气。 叶飒背后偷偷提醒她: “现在大家知道你才是初导的女儿,肯定有人想巴结一下你,你自己多个心眼,别傻呵呵地谁都相信。” 她不知道的是,在没有穿越之前,其实这才是初俏周围的常态。 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初俏冲她展颜一笑: “放心吧,我知道的。”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傅执果然又姗姗来迟。 不过经过昨天的事情,温望潮对傅执有些愧疚,连温柔的责问也省了,直接让他进了教室坐下。 隔着一条过道,傅执难得没有掏出游戏机打发时间,而是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跟初俏搭话。 “初俏,借支笔给我,我没带。” 傅执这话一出,坐在初俏前面的徐淼都扫了他一眼。 真是活久见,傅执什么时候还需要用笔了? 傅执就等着初俏问他今天怎么要用笔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初俏一句话没说,直接把笔递了过来,然后继续埋头算题。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初俏还在生气,可认真观察了好半天,他才发现初俏是真的忙。 学校发的卷子,学校让他们买的资料书,还有好多傅执都没见过的习题集。 这一整天,她就没歇过气。 “初俏……” 少女的笔停住,她抬头,好脾气地问:“这次是要橡皮,还是要尺子,还是要我的笔记?” 叶飒翻了个白眼,傻子都能看出傅执在刁难她,然而初俏居然真一点脾气都没有。 换她她都想拿书砸过去了。 傅执也很是理直气壮,指尖敲了敲自己的书: “下节课帮我记笔记,我困了。” ……你书都是新的还缺这一节课吗!!! 这是周围所有人的心声。 然而初俏并没有任何意见,接过了傅执的书。 “好。” 周围所有人&傅执本人:你骂他/我啊!!快点给我生气啊!!! 然而初俏无动于衷,敷衍完傅执之后,又埋头继续做她的题了。 周围所有人&傅执本人:……失望。 课间操的时候,全校的学生都要去操场做操。 不过傅执是从来都不在此列的。 “笔记我做好了,就在桌上。”初俏临走前认真地嘱咐,“可能写得有点详细,你要是懂的话不用都看。” 傅执好想反问她你觉得我会看吗,可对上少女认真的双眸,他又没说出口。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傅执站在了初俏的位置上。 崭新的课本上,少女清秀工整的字迹写得密密麻麻,好像光看着字迹,就能想象出她一笔一划写下笔记的模样。 ……啧,就是粉红色荧光笔好像有点娘。 傅执收好课本放回位置,起身却一不小心碰倒了初俏放在桌上的一摞书。 他立刻弯腰将初俏的书捡起来放回原位,然而从里面却掉出来一个奇怪的、不像是初俏会放在课桌上的东西,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迹像是男生的笔迹。 傅执内心的良知挣扎了不到两秒就被击倒,他遵从直觉很快拆开了信封,打开一看,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是一封情书。 傅执扯动嘴角,冰冷没有温度地笑了笑。 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么狗胆包天,敢对他的人动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正版!!爱你们mua!小仙女俏俏即将上线啦!!! 本章留言掉落五十个红包,这段时间大概都在凌晨左右更新,给大家笔芯! 第16章 回到教室的时候, 初俏发现桌上的书似乎有被动过的痕迹。 “刚刚拿书的时候碰掉了你的书。” 隔着一条过道的傅执淡淡解释, 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初俏也没在意, 她桌上除了书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谁会闲着拿她的书, 她又不是她前桌那个次次考年级第一的徐淼。 上课铃声敲响。 语文老师的课原本最适合睡觉,可这一次傅执难得没有任何困意。 他余光扫了一眼初俏。 然后又看了好几眼。 一班的位置并不是按着成绩排的,而是轮转制, 并且全部只有傅执和他同桌永远坐在最后一排。 他以前从未关注自己周围坐了什么人。 教室阳光明媚, 窗外鸟鸣声清亮, 语文老师正好讲到琵琶行, 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点了初俏起来念半段。 少女一愣, 满了半响才起身。 “……千呼万唤始出来, 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 未成曲调先有情……” 傅执一手转笔, 一手托腮,充满侵略性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朗诵诗句的少女。 她皮肤极白,眼光落在她的肌肤上,宛如透光的瓷釉,白皙细腻得近乎透明。 增加的体重或许会掩盖她的精致, 但她五官的优越, 和眉宇间温柔宽和的柔软却遮掩不住,哪怕只是垂眸眼睫微颤的瞬间,眼尾也透着明亮鲜艳的动人。 在他看来, 这样的初俏会收到其他男生的情书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俏俏……” 快下课的时候,叶飒悄悄给她递了张纸条。 【你左边那位,看了你一整节课啦!!!】 初俏被叶飒提醒,才注意到这件事。 “傅执——”初俏瞄了眼老师,躲在书堆后面小声道,“你别看我啦,我没法专心听课了。” 她声音不大,但并不妨碍周围的人听清。 于是一圈人齐刷刷地回头。 傅执一愣,转笔的手指停住。 他微微勾唇。 “我看我的,你听你的课。” 卧槽槽槽槽槽——!!!! 这什么情况!!!! 碍于上课不能明目张胆地议论,但听了傅执和初俏两人的话后,周围所有人明显一副“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的模样。 虽然昨天就听说之前傅执打架的事是被冤枉的,但在他们心目中的傅执,仍然还是那个日天日地一中魔王的凶残形象。 这样一个不近女色逞凶斗狠的魔王,和恋爱几乎绝缘。 退一万步,他就算谈恋爱,在他们想象中也是和姜雅菁那样的大姐大,成为一中校园里横行霸道的雌雄双煞组合。 跟初俏——? 所有人都无法想象。 看了看坐得端端正正听课的初俏,大家自觉的把恋爱的想法从脑海里驱散。 就冲初俏能完美混入小学的幼龄小圆脸,傅执要是这都能下手,也太禽兽了。 然而傅执对于禽不禽兽这事显然不关心。 “初俏。” 宛如找茬的傅执刚一下课,又喊了一声初俏的名字。 周围的人虽然没有一直看这边,但耳朵全都竖了起来,表面上厕所的上厕所,做题的做题,实际上恨不得拿包瓜子并排坐他们边上八卦。 并且他们坚信,傅执肯定是在故意刁难初俏。 “他是不是看不惯初俏啊?都没事找事一天了。” “之前把人家初俏当小跟班,现在都知道人家家里也不比他差,怎么还欺负她?” “初俏脾气这么好,真过分。” 坐在初俏前面的徐淼扫了傅执一眼。 初俏听傅执又叫她,正要转头问他什么事,忽然听前座的徐淼叫住她: “初俏,昨天你问我的题,还有简便解法。” 一听是有关学习的事情,初俏顿时来了兴致,完全将傅执喊她的事情抛在脑后: “真的吗?你能给我讲讲吗?” “嗯。” 徐淼推了推眼镜,别的也没说,拿着草稿纸转身给初俏讲了起来,两人背对傅执,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专注,画面看上去相当的励志正能量。 而一脸戾气随时爆炸的傅执……看上去就很不正能量了。 “执哥!” 门外的程越等人叫了傅执一声。 程越和蒋一鸣他们下节课是体育课,刚刚他们就给傅执发了消息说约他去体育馆打球。 傅执看了眼认真讨论题的初俏。 “我去打球了。” 初俏:“……哇这样做辅助线真的简单一些诶,不愧是年级第一!” 徐淼表情没什么波澜,不过并不敢直视初俏:“嗯,客气了,你也很聪明,一听就懂。” 完全被无视的傅执:………… “执哥!前几天三班那几个赢了学校的篮球赛有点猖狂啊,还去找贺骁女神要电话,今天要不要帮贺骁撑撑场子……” 程越整天精力旺盛,跟个小斗牛犬一样逮着一个不顺眼的就想咬一口。 蒋一鸣就理智得多,他刚想说别没事找事,傅执本来也不爱跟那些不入流的杂鱼计较。 然而—— “去。” 傅执脸色奇差,嗓音都带着十二万分的不爽。 “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艹!” 蒋一鸣:??? 他并不知道,傅执现在满心都是被他塞到抽屉里的那封情书。 如果他直觉没错,那封情书绝对是班里的人写的,而就冲徐淼刚刚横插一脚的搅屎棍劲,那情书十有**就是他写的。 艹!他不年级第一吗!他不是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子吗!! 带着这股邪火,傅执他们一帮人浩浩荡荡奔赴篮球馆,作为学校篮球部副部长的贺骁还没发力呢,傅执一个人直接上场把对方主力溜得连上半场都没打完,就因为脱水而被抬下去了。 “执哥啊!!!哥啊!!!我谢谢你了啊!!!!” 贺骁差点没当着一整个体育馆的人给傅执哭出来。 “我是准备让你辅助我carry全场,好让我在我女神面前秀一下的,没让你吊打全场啊——” 贺骁悲愤地指着场外一大帮围观的女孩,其中最盘正条顺的姑娘眼亮得跟星星一样,带点羞涩和兴奋地望着傅执这边。 很明显眼里只有傅执一个。 “……关我屁事。”傅执看都没看那姑娘一眼,眉间萦绕着散不开的戾气,“三班那帮人的下三流技术也能威胁到你,废不废物?” 贺骁捂着胸口,往蒋一鸣肩上一趴: “蒋妈,执哥嘴太狠了,快安慰我一下。” 蒋一鸣:“?滚我只说一次。” 趁着中场休息,拿毛巾胡乱擦了擦汗的傅执坐在长椅上凝眸沉思。 那封信不只是情书,还约定了今晚晚自习结束之后,对方想在操场当面和初俏告白。 这段时间的了解让傅执清楚,如果初俏看到了那封情书,不管是拒绝还是如何,她都一定会去赴约。 ……艹,狗东西敢告白试试。 而对于自己被塞了情书一无所知的初俏,也跟着一班的同学来到了体育馆。 “哇难怪这么热闹,原来是傅执他们在跟三班打球赛啊。”叶飒看了一眼体育馆二楼看台的一帮女孩,“啧,这些女孩子,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初俏:? “诶你看你看!!卧槽有勇士站出来了!有人去给傅执送水了!!!” 初俏有些惊奇地垫起脚,前面看球赛的男生都太高了,她看不太清球场上的情况。 还是叶飒拉着她挤了个空隙进去,勉强能看个热闹。 送水的女孩一看就是高年级的,比起高一还没张开的小女孩,这个学姐显然已经掌握了一些修整打扮的技巧,不看五官,光是背影就自带美人气场。 男生纷纷起哄吹哨。 傅执扫了一眼女孩递来的水,余光都没看一眼她长什么样。 “我不喝这牌子的水。” 女孩的笑容当场僵住。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鼓足勇气上来给他送水,真当她是送水工吗?? 喝水还挑三拣四,皇帝都没他事儿多! 傅执正要转头去热身,目光忽然在人群中的某一处定住。 一片健康肤色的男男女女之中,就初俏一个白得跟电灯泡一样,任谁都能一眼看到她。 球场上的傅执没再分一个眼神给旁边的美人学姐,也不说话,就只是直直望着初俏。 初俏挠头:……? 围观群众纷纷顺着傅执的目光找人,可看了一圈,也没看出这个方向有什么特别的人。 至于初俏,理所当然地被他们忽视了。 其实比起刚开始,初俏已经瘦了很多,就连叶飒之前都抱怨她摸起来没有以前软了,但这样的程度还不足矣让周围的人惊艳到,认为傅执不看美人学姐而在看她。 叶飒:“他他他好像在瞪你,俏俏我我我们快走吧,待会儿他说不准又要针对你了。” 初俏:“他的眼神……” 啊。 她小时候在外面陪别的狗玩了回家,她家的小黑背就是这么看着她的。 初俏脑海里浮现出一只凶狠的德国黑背委屈巴巴坐在家门口的模样,一时间觉得她家的小黑又和傅执有了惊人的重合度。 ……错觉吧。 “打扰了。” 初俏被人拍了拍肩。 回头一看,她立刻抿紧唇,一副有些抗拒的模样。 “……你有事吗?” 傅斯年凝望着她,缓缓道:“能过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说。” 篮球场上哨声响起。 “执哥看什么呢,上场了。” 回过神来的贺骁又活蹦乱跳,跟没事人一样招呼傅执过去。 傅执看着初俏离开的方向,眸光沉沉。 扬手一扔,篮球砸在身后贺骁的怀里。 “上个屁,你自己上。” * 二楼看台下的回廊里。 正是上课时间,学生都在里面上课,回廊这边鲜有人至。 “赵盈盈的事,你报复够了吧。”傅斯年也不跟她兜圈子,“我不知道你拿什么威胁她,但是她也已经跟警察澄清过傅执的事情了,他没有留案底,为什么要非要她跟学校里的人再澄清一次?” 初俏很是奇怪地望着他:“澄清事实,还人公道,这种事需要原因吗?” 她目光清澈,并不是讽刺,她是真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学校大半人都听说过傅执打架的事情,但事情的真相却并没有多少人关注,能知道这事是个误会的,都不占多数。 大家只知道傅执丰富的作恶史又添了一笔,即便是他全身而退,大家也只觉得是他家背景深厚。 “做人留一线。”傅斯年凝视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较真,“傅执本人都不在意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咄咄逼人,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这话仿佛闷头一棍,砸得初俏心头钝痛。 而与此同时,赶来的傅执也察觉到了比初俏强烈数倍的痛楚。 对傅斯年而已,真相的确不太重要。 初俏垂眸,她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其实傅斯年的事情在她心里已经翻篇了,可听到他如此理直气壮地当着她说出“真相有那么重要”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堵得发慌。 她不是留恋他。 她只是觉得……有点委屈。 “不如让大家听听你傅斯年的身世,问问他们,真相重不重要?” 傅斯年豁然转身,回廊尽头的光亮处,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大步走来,低沉的眉眼卷着凌厉杀气,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覆压而来,光是气场就足矣震慑他人。 傅斯年如临大敌地拧起眉头。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和我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傅斯年太了解傅执的死穴在哪里,“被人拿来跟我作比较,衡量谁更适合做傅承鸿的儿子,我想这并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傅执周身气息越发阴森,汹涌的杀意从他眼中满溢出来,几乎令傅斯年有种下一秒自己被杀掉都不奇怪的错觉。 “他愿不愿意看到我不清楚。”初俏忽然出声,软软糯糯的嗓音清脆道,“但我想,学校里想看你笑话的人想必更多。” 傅斯年浑身一僵,瞬间冷下来的目光定格在初俏白净的面容上。 “傅承鸿的独生子,完美的优等生,真的所有人都愿意对你俯首称臣吗?” 初俏眼眸天真,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了傅斯年的死穴上。 她是只有十三岁,但不代表她傻。 越是年纪小,越能透过表面看到一个人真正在意的东西。 “你从小就精心维护你对外的人设,所有人都羡慕你,嫉妒你,而你看别人就跟看地上的尘埃一样,连瞧不起这种情绪都懒得施舍给他们,你觉得,他们愿不愿意见到你从神坛上摔下来?” 傅斯年惊愕的看着初俏,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傅执也有些意外于初俏如此条理清晰的威胁,毕竟她大部分时候都和一只家养猫一样温驯乖巧,他还头一次见到她冷下脸,露出被她藏起来的利爪。 虽然这副模样对他而言没什么震慑力,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 三人沉默半响,傅斯年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彻底澄清之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他让步了。 “不过……”傅斯年眼中闪烁着不真切的疑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初俏心中一抖,下意识揪住傅执的袖子。 傅执在心里冷哼一声,这是什么老套的搭讪方式,他怎么可能…… ——傅执。 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遥远的声音。 伴随着海浪声,少女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我可以相信你吗。 傅执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没有画面的声音。 时间好像定格在了那几秒。 ——你要活下去。 下一刻,他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活下去之后呢? ——活下去后,不要像他一样。 “没有见过。” 回过神来时,他听到初俏这么说。 她抓着他的衣袖,像是在寻求某种支撑。 “之前校门外那次,是我第一次见你。” * 体育课最终以三班被打得七零八落结束。 “执哥!晚上老俞请我们打台球,什么时候走啊?”程越嘻嘻哈哈地跑过来,“今天帮贺骁撑了场子,他说去之前还要请你去松月坊吃饭。” 傅执把头放在水龙头底下冲凉,起身时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半垂的眼睫也被水润湿,像是水墨勾成的神来之笔。 “不去。” “为什么啊?”程越完全没想过傅执会拒绝,“松月坊请客这么有诚意,不宰贺骁一顿?” 胡乱擦了擦头发,半干的头发被他随便抓了抓,居然也透着几分凌乱随意的英俊。 他轻描淡写道: “不去,我要去上晚自习。” 程越:……我觉得你好像有点病病。 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是,傅执还真的老老实实地去上晚自习了。 班里有敏锐一点的,见傅执晚自习前出现在教室里都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没看错吧?他这头一次全天都在教室没逃课?” “今天晚自习不是他最讨厌的老王?这什么情况?” 班里议论纷纷,无果。 “……怎么就你一个人打扫卫生?” 晚自习没开始,班里不少人还没回来,整个教室就初俏一个人努力地垫着脚擦黑板。 她听见傅执的声音,转头答: “啊,我们组的其他人有事,我就帮他们干啦。” “你们组有谁?” 初俏报上了三个男生的名字。 傅执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别当场暴怒。 “他们说有事你就信?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骗你?” 举着板擦的初俏有些意外,大约是在想“这还能有假吗”之类的。 傅执看着她这表情就来气,忍着脾气告诉她: “刚刚我外面吃饭,他们就在我旁边桌。” 傅执虽然没去开车都要开一个小时的松月坊,但也是从来不吃食堂的。 那帮人有空去校外吃饭,怎么可能真有什么重要的事? 初俏这才恍然大悟,随后义愤填膺道:“怎么能骗人呢!太过分了!” 傅执气得冷笑:“你这么好骗,谁不想骗?” “……” 初俏有些不悦的抿着唇,认真看着傅执。 傅执靠在讲台旁,懒洋洋道: “又不是我骗的你,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能骗我哦。” 傅执挑眉:“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初俏理直气壮地望着他:“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啊。” 少女的话天真坦然,没有丝毫扭捏的伪装,直白得莫名有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原本只是开玩笑逗她的傅执忽然怔愣。 回过神来时,他的耳根有些微微发烫。 “……虽然他们骗我,但是黑板也还是要擦的,不然待会儿检查卫生的来了会扣分……你让让。” 个头比傅执矮了足足二十多公分的初俏离他极近,昂着头有点嫌弃地看着他。 可是就连她嫌弃的眼神,他居然也觉得…… 还他妈挺可爱的。 “啧,这种活是你干的吗?”傅执仗着身高,不由分说地夺过初俏手里的板擦,“回去做你的题,别让我看见你再扫地拖地,听明白没?” 恰好此时,与初俏同组的几个男生吃饱喝足,晃晃悠悠从门口进来,正好对上了门口擦黑板的傅执的视线。 大魔王扬唇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你们几个,挺会使唤人啊。” 嗯? 噫噫噫噫——!!!! 三个偶尔想偷懒的男生,整个晚自习都沉浸在“他们居然得罪了一中大佬”“会不会被校园暴力”的恐惧之中。 而强撑了一晚上的傅执百无聊赖,甚至自己和自己下了两节课的五子棋。 下课铃一响,他就准备出去透透气。 “我铅笔去哪里了?”初俏到处翻了一边都没找到,抬头叫住傅执,“我铅笔是不是借给你了?” 傅执打了个哈欠:“可能?你自己找找吧。” 反正只要挨过今天的晚自习,让徐淼被初俏放鸽子,他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 这样想着的傅执很是轻松的走出了教室。 ……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就在傅执跨出教室的同时,初俏到了他的桌前,桌面一览无余,没有铅笔的踪迹,于是她伸头看向他空荡的桌洞里。 她的铅笔确实在里面。 并且还有一个像信封似的东西。 定睛一看,上面似乎写着一个名字。 ——初俏收。 作者有话要说:执哥:今天也是从狗男人手里保护好了媳妇的一天! - 本章依然有五十个红包!乖巧等着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17章 “初俏——” “我会去的。” “去个屁啊!你他妈再说一遍!?” 收拾书包的初俏顿住, 转头和傅执对视, 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去。” 傅执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真喜欢他?这种连名字都不敢留的孙子——” “我都不知道是谁好不好。”初俏仿佛哄小孩一样叹息一声,“当面了解清楚之后再走, 我觉得这样比较有礼貌。” 少女背上书包,站姿笔直,有种小孩子一样一往无前的倔强劲。 傅执看她紧紧捏着书包带,一副要跟他据理力争的模样, 别开了脸。 “……随便你。” 初俏松了口气。 “那你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哦。” 傅执:……你觉得谁他妈比你更需要注意安全? 一中周边都是昂贵的楼盘, 普通家庭的学生大多都选择住校, 因此晚自习结束之后,一中校园里还滞留着不少学生。 初俏还是头一次大晚上的去操场,她逆着人流, 一路上莫名有些心绪不定。 什么人会给她写情书呢? 她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虽然体重已经减到了一百三四左右,但顶多是不至于让人觉得胖得夸张的地步, 离好看还差至少三十斤。 除了班里对她比较友善的女孩子,还没有男生对她的外貌表示过哪怕一点认同。 这个年龄段的男生, 对女孩子的外貌要求格外严苛。 胖的,矮的,黑的,长痘痘的,在他们眼里都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不止会背地里取外号, 还会当着面半开玩笑的嘲笑对方,拿别人的缺点作为调剂生活的笑柄。 然而对着像林蕊或是赵盈盈那样的女孩,他们又会极近舔狗姿态将其吹捧成女神。 初俏忽然止步。 谁会给她写情书呢? 这会不会是个恶作剧? “初俏!” 空荡的操场,忽然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操场上夜跑的人不太多,路灯照亮的操场中央站着个少年的身影,初俏看不太清,但能确定并不是她认识的人。 一直尾随着初俏过来的傅执趴在操场高处的栏杆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啊找到了找到了——”程越不知道又从哪个角落蹦出来,冲身后蒋一鸣招手,“我就知道执哥肯定没回家,他宝贝摩托车都没开走……” “吵个几把。”傅执嗓音里透着不耐烦,“安静点,我听不清了。” 蒋一鸣注意到傅执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过去一看,笑了。 “这不是你的小挂坠?都放学了还跟着?不对啊……你们这是谁跟着谁?” 三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放学了也不回家,就趴在栏杆旁围观人家的表白现场。 初俏原本有些不安,犹豫着要不然就算了,可被人突然喊住,她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走近。 操场上的少年五官周正,虽然不是什么帅气英俊的类型,但也算是干净清秀。 当然,这和初中时围绕在初俏身边的那些男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个……”初俏从包里拿出了那封情书,“这是你写的?” 少年点点头,笑着道:“是我写的,你看了吗?” “看是看了……” 信里写了几句很文艺的情诗,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经常会用来发空间的那种类型。 不只是中文,第二页甚至还写了几句英文诗,配上工整漂亮的字迹,怎么看都能让心思细腻的女孩眼前一亮。 可惜初俏没亮。 “虽然你后面那几句英文诗有点语法错误不过这也不太重要……”初俏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引人尴尬的话,“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识我,但是——” “我不会谈恋爱的。” 被指出语法错误的少年,笑容凝固。 “高中不会,大学不会,或许以后都不会。”初俏眨眨眼,天真懵懂的面庞下,透出几分与外貌不符的果决,“恋爱靠不住的,你也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吧。” 少年:……? 话已至此,初俏来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她没等少年给出什么回应,转身就要离开,再耽误下去她一个人步行回家就不太安全了。 “等等——!” 回过神来的少年忽然伸手抓住初俏的手腕。 “是我不够好吗?”少年语气焦急,态度骤变,“你觉得我不够帅?还是说我不够有钱?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告诉我我会努力的……” 高台栏杆上注视着这一切的傅执,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程越也看得专心,然而蒋一鸣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那两个人身上。 一闪而过的光点,像是在反射什么似的,他盯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才试探着开口: “那边……是不是有人在拍什么?” 傅执凌厉的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而去,在看清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影之后,他眼中森然之色愈浓。 “姜雅菁。” 这女人的模样,真是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这名字从傅执口中一出,蒋一鸣灵光的脑子瞬间想通了关窍。 程越更是脱口而出: “遭了!我已经就好像听说过姜雅菁她们喜欢用这种方法整人,故意找人跟那种长得不好看的女生告白,等她同意了隔段时间再告诉她是骗她玩的……执哥!” 还没等程越说完,傅执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挽起的校服袖子下一截小臂骤然发力,他撑着栏杆纵身一跃,直接从高台上翻了下去。 足足有三四米高的高台对与人高腿长的他而言,仅仅需要在斜坡上缓冲一下,跳下去就不费吹灰之力。 蒋一鸣焦急地喊了一声:“傅执!” 眼看是叫不回来的,他回头骂程越:“你说这么清楚干什么?不知道傅执本来就冲动吗?” 程越委屈:“我怎么知道他这么生气……” “他能不生气吗!” 毕竟瞎子都看得出,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傅执护初俏就跟护眼珠子似的。 眼珠子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她猛地被人拉住,心里惊惶,下意识地挣扎: “不……不用了……你很好,就是不太适合我……” “哈?” 攥着她手的少年一顿,清秀端正的面孔骤然扭曲:“你一个死胖子,瞧不起谁啊?” 初俏怔愣。 “老子能跟你表白是你的荣幸!给我感恩戴德的接受就行!推三阻四的,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 少年用力甩开初俏的手,满脸的不耐烦再也不加遮掩。 他扭头望向黑暗处。 “菁姐,这小丫头不配合,不管我的事啊。” 初俏一听他的语气,顿时反应过来。 姜雅菁确实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上次的道歉只会让她对初俏的恨意加深,所以这一次才会费尽周折地搞这一出来羞辱初俏。 姜雅菁和她几个朋友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人家当然心高气傲啊,别看她长成这样,盯上的目标可不一般,傅执也才刚刚入她眼吧。” 姜雅菁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初俏一番,目光定住。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这次看她……好像比上次瘦了不少。 姜雅菁没有深究,毕竟基数大的人稍微多瘦几斤就很明显,但总体来说,她还是那个体重三位数的胖子。 那个写情书的少年似乎是姜雅菁的追随者之类的,见姜雅菁来,立马换上了几分讨好的模样。 “长成这样也好意思抢菁姐看上的人。”少年厌恶地盯着初俏,“跟你这样的人呼吸一片空气我都嫌油腻,我求求你了,少吃点吧,你自己照镜子不觉得恶心……” “你他妈找死——!!!” 一阵疾风掠过初俏身旁,黑影眨眼就窜到了大放厥词的少年眼前。 他身形比对方高大半个头,小臂的肌肉线条流畅紧实,同时也能够瞬间爆发出足矣让对方瞬间倒地不起的力量。 在这种绝对实力的压迫感面前,少年被吓得几乎腿软。 “傅执!!!” 初俏急忙喊出声。 傅执挥舞在半空中的一拳骤然止住。 “不要打架。” 如果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侮辱,初俏或许还会觉得被伤害到。 可这并不是第一次了,要是她每一次都被这样的话伤得毫无回击之力,那又会重蹈覆辙,走向和三年内后的自己没有区别的道路。 初俏见傅执停下来,连忙拉住他的袖子。 “为这种人,没必要。” 少女拽住他的力道轻得几乎可以随时忽略,他随便一甩就能甩开她。 然而,攥住对方衣领的傅执只是回头看向她,眼中戾气宛如出鞘刀锋,随时都能致命。 “他对你说了那些狗屁话,我要把他的牙一颗一颗地拔掉。” 姜雅菁听着傅执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这句话,恐惧感瞬间蔓延四肢百骸,她们看着傅执的双眼,确信他说的绝对不是大话。 他说得出,做得到。 至于被傅执提溜着的少年,要不是傅执使着劲,他几乎要给傅执当场跪下了。 “不要打架。”嗓音软糯的少女又重复了一次,像是安抚暴怒的恶犬,“他挨打没事,但你不能受处分,你打了他,他就是受害者,你想看到这样吗?” 匆忙赶来的蒋一鸣等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处在下一秒就要暴走的傅执,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们已经习惯傅执跟个炸药桶一样,只要一点燃就会炸得惊天动地,绝不会有其他可能性。 然而这一次,这个引线已经燃烧殆尽的炸药桶,却悄无声息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冷却下来。 这太诡异了。 “不打架可以。” 傅执敛了周身杀意,情绪略微平静几分。 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初俏,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 傅执手上忽然发力,直接提着手里的人一路拖拽着往某个方向直直奔去。 初俏惊得手忙脚乱,连忙跟上去。 “傅、傅执……” 他大步流星,根本不管被他一路拖走的少年连鞋都被拖掉了,姜雅菁那边好几个女孩都惊得叫出了声。 然而大家就眼看着傅执,两手齐齐发力,直接将那个少年塞进了操场旁边的大垃圾桶里。 全场死寂。 傅执冷冽的视线扫视一圈,定格在姜雅菁的脸上。 “垃圾分类,人人有责。”他诡异地笑了笑,“待会儿记得把这儿打扫一下……还是说你们也想被分个类?” 姜雅菁被他那双眼看得牙齿打颤。 “我跟那些有绅士风度的男生不一样,像你这种女孩,我一拳能打得你爬不起来,下次再招惹初俏,你可以试试。” ……魔鬼!!! ……心狠手辣没有人性的魔鬼!!!! 姜雅菁听了这话哪里还敢争辩,那边被塞进巨大垃圾桶的少年在里面胡乱扑腾,她连拉他一把都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傅执朝初俏缓缓走去。 初俏目瞪口呆,又有些不忍: “他……” 夏天的垃圾桶,装什么的都有,一中又没垃圾分类,那个垃圾桶塞得满满当当,隔这么远初俏都闻到酸臭味了,可想见被塞到里面的人得多窒息。 “看什么看,多恶心。” 傅执拉着初俏,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犯罪现场。 又低头数落旁边的小姑娘: “说你好骗你还真好骗,这次长教训了吧。” “哦。” “下次还跟不跟人讲礼貌?” 小姑娘一脸倔强:“讲。” “……初俏你他妈是装傻还是真傻!!!” 蒋一鸣没有直接跟上去,而是看了看神色惊惧,又似有不甘的姜雅菁。 “劝你别再招惹他们俩。”蒋一鸣眼神冷淡,“或许你觉得初俏家里跟你不是一个圈子,惹不惹的无所谓,不过君烨你也无所谓吗?” 姜雅菁一怔:“你什么意思?” “听说你和傅斯年关系挺好?拜托,攀龙附凤之前,先把正牌太子爷搞清楚吧。” 这话仿佛一个炸弹一般,在姜雅菁脑海里炸开。 君烨?傅斯年?正牌太子爷? 一个隐约想过,却并没有深究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 * 初夏渐渐推移,天气越来越炎热,初俏好几天都没什么胃口,连带精神都差了许多。 “俏俏,你听说了吗?” 午休的学校餐厅里,叶飒悄悄跟她八卦。 “最近学校评校花的事情,赵盈盈和许灵秋竞争得可激烈啦!” 无精打采扒拉着饭的初俏原本不关注这些八卦的,可听到许灵秋的名字,她顿了顿,总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好像……也是一中初中部的? “不会吧!你不知道许灵秋??”叶飒见她一脸茫然,激动得差点拍桌,“你们不都是一中初中部的吗?我听说她以前也是个风云人物,是什么小提琴女神?” 这么一提醒,初俏有印象了。 她确实不该不记得许灵秋的,毕竟…… 初一时的一整年,只要她和许灵秋参加的活动里,许灵秋都很遗憾的成了万年老二。 “我想起来了。”初俏放下筷子,“不过评什么校花啊?都要期末考试了,大家这么闲吗?” “就是学校宣传册的拍摄啊!” 这话并不是叶飒说的,而是她们旁边一桌的两个女孩。 初俏回头一看,两个女孩都是一班的,一个叫宋纯,一个叫沈妍乔。 “宣传册?”初俏第一次听。 宋纯有些自来熟,见初俏这都不知道,端着盘子就坐了过来。 “你不知道吗?马上又到招生季了,你也知道我们市几个重点高校竞争激烈,现在光是升学率不够,连综合素质这方面也要争第一,所以学校校服、官网之类的也全都要更新!” 宋纯一看就消息灵通,语速极快。 “你想,这种学校的排面,拍摄新校服和网站宣传,肯定也要挑长得好看的嘛,所以大家都说相当于选校花校草了。” 沈妍乔声音温柔,细声细气道:“男生好像定下了傅斯年学长,就是女生……” 叶飒翻了个白眼:“靠,难怪赵盈盈跟疯了一样在论坛里到处找人给她拉票,她肯定想跟傅斯年凑个情侣cp啊。” 宋纯:“许灵秋人脉也很广的,我看学生会好几个学长都在帮她拉票,并且学校还有老师跟她是亲戚。” 叶飒:“卧槽,水这么深!?” “对啊!” 叶飒和宋纯两人一拍即合,八卦起来简直相识恨晚。 而初俏和沈妍乔则完全赶不上趟,只能在旁边认真补课,时不时恍然大悟,也是很努力的在恶补校园八卦了。 但初俏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还会跟她扯上关系。 “初俏来了,过来坐。” 下课期间,温望潮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我看你这段时间学习比以前认真多了,虽然月考没有发挥得很理想,但是各科老师对你的评价都还不错,老师想问问你最近学习上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初俏也是头一次因为考得不理想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一时间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问题……对不起温老师,期末考试我会努力的。” 办公室里老师都在,见初俏乖乖巧巧地小声答应,都觉得她很可爱的会心一笑。 “温老师给人家小姑娘这么大压力干什么?” “偶尔一次月考发挥失常而已嘛。” “人家学习态度还是挺认真的,比你们班好多心高气傲的孩子强多了。” 温望潮也很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怪你,就问问情况……” 语文老师一贯喜欢初俏,平时上课没太注意,这次见她站得笔直,忽然发现她最近模样似乎变了一些。 好像瘦了许多,平时被脸颊上的肉挤占的五官,渐渐展露出了清晰的线条,眼尾和唇角的弧线像是重新用极细的笔尖细细勾画了一边,透出了几分少女清澈干净的精致。 她忽然开口: “温老师,主任不是让每个班推荐一个宣传模特人选吗,我看你们班的初俏就挺不错啊。” 温望潮一愣。 年级主任确实给每个班的班主任都下了指令,因为女生人选还没定下,就让班主任推荐之后学校再进行筛选。 放眼一班,女生之中也就林蕊的形象比较出挑。 不过学校领导对于宣传照模特的认知和学生的认知原本就不同,学生认为是要挑长得漂亮的,但学校领导眼中的形象好,肯定不是他们认为的那种好看。 而初俏虽然不够瘦,不够网红明星审美,但气质干净,笑容端正亲切,完全是长辈眼中最喜欢的乖乖女。 “对啊,我也觉得你们班的初俏很适合代表我们学校。” “小姑娘长得一看就很有福气。” “又是初锋导演的女儿,知名度顺便也有了。” 大人考虑的事情稍微多一些,虽然初俏形象的确够乖,但要是能搭上初锋名气的顺风车,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于是当天的班会课上,温望潮顺带就宣布了这件事。 “……哦对了,还有之前说的学校宣传照模特的事情,我们班的推荐人选原本定了林蕊,不过我们几位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初俏更合适一些。” 此话一出,班里顿时炸开了锅。 “初俏!???” “我靠这什么情况??宣传照什么评选标准啊?” “初锋导演的女儿也不能这么搞啊,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跟林蕊走得近的几个男生带头不满。 他们理科班原本女生就少,林蕊平日都是被男生宠着捧着的,本来就是推荐的不二人选,也是他们清北班的门面,现在突然杀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初俏,他们自然有异议。 林蕊也完全没想到还有人会跟自己竞争,看了眼初俏,立刻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 而一班的女生就不太看得惯林蕊和她追随者了。 “什么叫没有自知之明?会不会说话!” “人家宣传照又没说选最漂亮的,我就觉得初俏的形象也很合适啊。” “林蕊都没说话,你们这些走狗跳什么跳!” 平日林蕊就一副娇娇弱弱的做派,班里大扫除从来不动一根手指头,换座位也都是男生代劳,体育课轮到她和其他女生推一些器械的时候,她更是不见人影。 女生对她早就有意见了。 “你什么意思啊!骂谁走狗呢!!”男生不服气了,“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林蕊比你好看!” 一班这些学生,中学时期就是各个学校里的尖子生选上来的,学习要拔尖不说,平日也都个个心高气傲,谁都不不让谁,这一吵起来就吵翻了天。 “好了好了……安静一点……” 温望潮年纪轻,资历不够,时常镇不住这些学生。 果然,台下吵闹依旧,宋纯和叶飒带头的女生跟男生隔空对喷,大有想打上一架的气势。 林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并不真心的拉架,而初俏原本也想劝劝宋纯的,可宋纯个子不高,气势比叶飒还足,袖子一撸三个男生都吵不过她一个。 砰—— 初俏被身旁巨响吓得浑身一抖。 吵得跟菜市场一样的教室蓦然安静下来。 “吵死了,给我安静一点。” 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傅执睡眼惺忪,周身萦绕的低气压令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他微抬眼睑,扫了一眼刚刚吵得最厉害的几人。 “选推荐上去的模特人选是吧?” 温望潮回过神,趁着大家终于安静下来,抓紧解释: “对,虽然人选只有一个,但是老师肯定还是遵循大家的意愿,就无记名投票吧,谁票数高选谁。” 替林蕊打抱不平的**一听乐了,一班男女比例失调,四十八个人里三十个都是男生,初俏和男生又都没什么交情,相比之下,大家肯定会选长得好看的林蕊啊。 宋纯等人也意识到了这点,纷纷不满地嘀咕: “这些男生懂个屁好看,就喜欢林蕊这种尖嘴猴腮网红脸,她五官长得真的很奇怪好不好!” “根本就不公平啊,这不就还是选校花吗?谁要让林蕊代表我们学校啊。” 初俏倒是无所谓,好脾气地安抚她和叶飒。 “没关系,我本来也不喜欢拍照的。” 和吃顿饭能自拍一百张的赵盈盈相比,初俏从小到大的照片基本上是按一年几张来计算的,以前她的同学就很不理解地感慨,要是她长了初俏这张脸,恨不得天天自拍个一千张慢慢欣赏。 但不管胖瘦,初俏确实对拍照没什么兴趣。 林蕊看着宋纯那边忿忿不平,心里终于舒坦了几分。 还好是虚惊一场,否则要是输给了初俏,她不得被其他班的人笑死。 **见她们不服气,嘴贱的讥讽道: “别说不公平,给你们一个拉票的机会,上去拉拉票啊。” 一旁旁观多时的傅执闻言,挑了挑眉。 “好啊。” **脸上嚣张的笑容瞬间凝固。 傅执翘着椅子,微微后仰,唇边扬起一个危险而张狂的笑意: “要是初俏赢了,我请全班去松月坊聚餐,要是林蕊赢了……你们可以试试看。” “……” 叶飒在初俏耳边小声嘀咕: “他这是威胁吧?绝对是在威胁吧?谁敢写林蕊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那种威胁吧???” 初俏也是一脸一言难尽。 傅执见她一直望着他,微抬下颌,一副等着夸奖的得意样: “怎么?想谢谢我?” 初俏认真道: “傅执,你这样要是在电视剧里,肯定是活不到大结局的反派,真的。” 傅执:………… 作者有话要说:执哥:老子不仅不是反派,还是男主角!想不到吧! - 下次更新时间是6号晚上,会爆更一万,给大家笔芯!! 第18章 不得不说, 傅执的恶名远扬偶尔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至少在不记名投票的情况下,最终初俏居然以三十九对九的压倒性票数, 得到了这个唯一的推荐名额。 “……其实大家真的没必要投我的, 还浪费了这个机会。” 初俏看着那边趴在桌上哭得伤心的林蕊,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让林蕊去,选上的几率更大, 也能为我们班争光啊。” 宋纯嘿嘿一笑:“没关系, 你以为林蕊去就能选上了?当赵盈盈和许灵秋是吃素的吗?” 更有几个友善的男生安慰道:“选林蕊又没什么好处,选你至少我们还捞了一顿大餐, 对吧?” “松月坊吃一顿可不便宜, 人均怎么也得上千吧?” “虽然傅执平时爱欺负人了点, 不过对跟班也还是挺护短的嘛。” 初俏欲哭无泪:“……我真的不是跟班……” 可惜并没有人相信。 选定人选之后,温望潮很快把初俏的名字报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谁多事,把一班选了初俏的事情单独开贴捅到了校园论坛里。 【还有谁不知道高一一班宣传模特推荐了初俏的事吗?】 点开一看, 还是图文并茂的。 【楼主】:听朋友讲的, 一班今天班会确定了推选宣传照模特的人选,第一张是原本大家公认的人选,第二个是传说中那位初锋导演的亲女儿,你们自己品一品吧。[图片][图片] 第一张是之前校园论坛里学生们私底下投票时的照片。 作为热门人选前十的林蕊附上了一张精修艺术照,不管是妆容还是服装都是精心准备过的。 而初俏那张就很随意了,不仅是偷拍,而且光线昏暗,角度离奇,掩盖了她肤色的优点不说, 连眼神的光彩也一点没拍出来。 两个一对比,原本就不占优势的初俏简直被黑得体无完肤。 【11L】:这是给老师还是给学校塞钱了?初锋的女儿也不能凭这副尊容代表学校啊 【16L】:原本我之前听说赵盈盈骗人的事情后还挺同情她这个正牌导演女儿的,结果没想到这手段比赵盈盈还高啊 【23L】:人家家里可是娱乐圈的,同情她傻白甜,还是先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帮她说话的傻白甜吧 【42L】:之前原本都没听说过林蕊这个人的,但是冲初俏这波骚操作也要投她一票! 这场宣传模特选拔原本学校里就从没说过要投票选人,论坛里的投票完全是学生自发搞起来的。 可就因为这个帖子,投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原本前十开外的林蕊一举进入前三,成了与赵盈盈和许灵秋一争高下的热门人选。 至于初俏,前二十都查无此人。 当然,一班的女生也不是吃素的,在网上大家都披着马甲,看不惯赵盈盈和林蕊的都大有人在,纷纷反击。 【73L】:学校也从来没说选模特是在选美吧?开贴的楼主是哪来的戏精,私底下的投票都要搞成官方投票了? 【89L】:真要选长得好看的,我看你们还是先把傅斯年拉下来吧,不说一中颜值扛把子的傅执,学校文艺社戏剧社的几个社长也完全不输他,凭什么让他上了? 【103L】:对对对,让傅执上!傅执那张脸往学校官网一放,绝对能一举拉平我们学校的男女比例! 越是到了期末考试,这群被学习压力逼紧了的学生反弹就越大。 白天在学校里埋头刷题,晚上就放飞自我论坛八卦,连带一中其他几个败家子校区都听说了这件事,影响力大到学校领导都有所耳闻。 然而,对于真正学得与世隔绝的学生,这件事倒也还没影响到日常的学习生活。 比如初俏,她就对这件事完全不关心。 “……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吧!”宋纯义愤填膺,逮着机会就碎碎念,“都是女孩子,怎么对女孩子恶意这么大?傅斯年也不是全校最帅的,怎么没人骂?” 叶飒也气:“就揪着俏俏的体重说事,非得瘦成竹竿才好看!?有本事跟俏俏比比谁更白啊!” 专心背单词的初俏好脾气地宽慰她俩: “哎没事没事,他骂任他骂,我不看就行了?反正又没谁当着我的面骂我——待会儿就要听写了,飒飒,要不我先抽背你几个?” 叶飒一听说听写单词,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哎呦卧槽,我都忘了这事了……俏俏你肯定背了,待会儿听写的时候给我看看。” 初俏瞪大眼:“不行,昨天听写你也没背,你期末考试要是被林蕊超过了怎么办?那你不更要气死?” “有道理。”被林蕊这个名字一激,叶飒瞬间有了斗志,“我看她最近卯足劲想期末考试考个班里前二十,哼,我们俏俏最近各科作业都被老师夸,俏俏,期末考试压她一头,让她彻底服气!” 初俏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事实上,期末考试她的确有几分把握,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在班里是个什么水平,但是平时跟徐淼交流学习时,她自我感觉还是挺好的。 毕竟那各科好几本教辅资料也不是白做的。 “那个,其实我一直想阴谋论一下啊……”宋纯瞥了眼前排背书的林蕊,“论坛上初俏那些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啊?那是之前初俏最胖的时候被拍的吧,该不会是……” 说起论坛里的照片,初俏也有些疑惑。 那张照片不是在学校里被拍到的,看背景像是某个餐厅,但初俏对那个地方毫无印象,她想了很久,应该是在她还没穿过来之前的事情。 不过谁会故意偷拍她的照片呢?拍来是干什么用的呢? 初俏想不通。 而宋纯和叶飒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在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怀疑对象。 “选上模特有什么用。”前排一直默不作声的徐淼忽然开口,“期末考试把她们踩在脚下,才更有成就感吧。” 别说宋纯和叶飒,连初俏都惊了惊。 “不亏是徐第一,这也能扯到学习上去。” “但是从徐淼你嘴里听到这种话,感觉好幻灭啊。” “你还是继续当你与世隔绝的高人比较好,这种八卦不适合你。” 徐淼不做声,悄悄看了眼初俏,又转头回去背书了。 初俏想了想:“说的也很有道理,当第一的感觉是真的很好。” 只可惜初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了。 初俏刚准备化悲愤为动力,继续和单词死磕的时候,傅执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站在她身后阴森森地发问: “你跟第一那个小子刚刚聊什么呢?” 初俏被吓了一跳,抬头望着俯身用手臂将她圈在桌椅之间的傅执,明明没做什么,却有点莫名心虚。 有点像在外面偷偷拿火腿肠喂了流浪狗,被小黑闻到别的狗子味道的感觉。 “没、没聊什么。”水光潋滟的小鹿眼转了一圈,最后初俏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吃吗?” 草莓味的软糖。 粉红色的糖纸格外少女心。 傅执瞥了眼徐淼的背影,沉着脸语调淡淡地问: “他有吗?” 初俏咦了一声,答:“没有啊。” 听了这话,傅执脸色才稍稍好转,从初俏的掌心拿走了那颗糖。 他拉开椅子在位置上坐下,恰好铃声响起,初俏侧头小小声地嘱咐他: “待会儿下课再吃哦。” 傅执眼尾一扫,唇畔微微勾起,那一瞬间他眼中光采极盛,原本就英俊得带着点邪气的面庞,更添了几分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轻狂张扬。 “我不。” 两根手指捻起的糖果扔进嘴里,他笑得有点挑衅,但并不惹人讨厌。 那种桀骜不驯的少年意气,不世俗,反而真挚得有些可爱。 “……卧槽,我好像瞬间get到了大佬的美色。”叶飒这样跟宋纯感叹。 宋纯附和:“虽然一直知道论美色大佬一向无敌,但是没了大魔王滤镜,这也太帅了吧!” 不仅仅是他们,好像自从傅执和初俏走得近了开始,一班的所有人都觉得傅执比起以前容易接近得多。 至少跟他说话的时候,现在大家都不会做好挨打的心理建设了。 初俏笑眼弯弯: “对吧,我就说傅执他真的很好相处的,你们真的不用怕他。” 小时候隔壁邻居也都很怕她家的小黑背,初俏每次牵着它出去的时候,都会不厌其烦地跟大家解释她家的小黑真的不咬人,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慢慢地愿意接纳它了。 这个模式放在傅执身上,似乎也完全行得通。 而那边吃糖的傅执满心小得意,心想“老子在她心里果然很与众不同”,完全没有想到,他认为的与众不同,和初俏认为的与众不同,完全是两码事。 不过这样的好心情,也只到他听说了论坛里的事为止。 * 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虽然大家表面上还是该聊综艺聊综艺,该聊八卦聊八卦,但私底下全都铆足了劲复习,什么云淡风轻没怎么复习都是假象,实际上全憋着一口气要往上爬。 学校里的大自习室和图书馆时常处于爆满状态,还好初俏有钟楼这边可以待,经常一做题就是好几个小时,就连傅执趴窗户边看她半天她都没感觉。 不过因为过于专心,她这段时间也经常会错过饭点。 做完一张理综卷子的初俏低头看了看表,离晚自习开始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她还没吃晚饭。 抬头看了眼周围,傅执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初俏原本准备干脆不吃晚饭,可又觉得胃隐隐有些刺痛,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从未来自己的日记本上初俏得知,当年那场地震虽然最后没有危及她的性命,但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一些不可逆的损伤。 胃病就是其中一个。 每次一犯胃病,似乎都会疼得特别厉害。 “……应该还来得及吧。” 迟疑了一会儿,初俏最终还是决定出去买个面包随便对付一下。 钟楼这边里校门近,放好书后,初俏匆忙往校外赶,离学校最近的一家面包店是个有名的网红店,平时排队的人不少,不过初俏运气好,到的时候面包还没卖完。 “老板,帮我……” “就这个吧,谢谢。” 与初俏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碰巧出现在这里的傅斯年。 他似乎也对初俏的出现有些意外,因为很巧的是,店里所剩不多的面包之中,他和初俏同时指了同一个面包。 店员看了看两人,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啊,现在只剩这一个了,要不你们谁稍微等等,下一批马上就好。” 还有二十分钟学校就要拉铃了,迟到是会被罚站的。 作为学生会会长的傅斯年当然不能迟到,初俏长这么大也从未被罚站过。 胃部的刺痛越来越清晰,初俏额头开始沁出汗珠,她不太想和傅斯年为了一个面包起争执,转身想去其他店,忽然被傅斯年叫住。 “宣传模特的事情你知道吧?” 她蓦然止步。 傅斯年很快结账,将初俏原本想要的面包递到她面前。 “这是盈盈让我帮她买的,她平时胃不好,想吃什么就一定要吃到。” 初俏不知道傅斯年为什么莫名其妙提起这个,她更不知道赵盈盈什么时候胃不好了。 再一想,这估计又是赵盈盈撒的谎,当时地震后她和傅斯年在同一个医院,他或许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她的伤势,赵盈盈撒谎撒了全套,连初俏的胃病也套在了自己身上。 傅斯年将面包放在了初俏怀里。 “月满则亏,有时候,人不能什么都要,你说呢?” 他话说得隐晦,可联系他之前那莫名其妙的两句话,意思又昭然若揭。 初俏连胃疼都顾不上了,她看着傅斯年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一切太可笑了。 她根本没想过要跟赵盈盈争什么,然而在傅斯年眼里,她却一直是那个嘴脸丑陋、费尽心机要跟赵盈盈抢东西的坏人。 既然这口锅她甩不掉,还不如坐实。 “要是我全都要呢?”初俏一贯的小圆脸因为体重骤减而多了几分棱角,“我是不知道姐姐她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过既然她这么爱卖惨,我不介意让她真的更惨一点。” 她将怀里的面包塞回傅斯年怀里。 “但是,经过了别人手的东西,我从来不稀罕。” 在傅斯年错愕的神色中,初俏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出了面包店,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大门。 初俏对自己这次装逼装得十分满意。 然而——胃疼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疼得她捶胸顿足。 “你又胃疼了啊?带胃药没啊,我去给你接杯水赶紧吃药吧!” 叶飒见初俏疼得冷汗涔涔,缩成一团,焦急得手忙脚乱。 原本的初俏是会随身带着胃药的,可十三岁的初俏哪里有这个习惯,之前随后就把书包里的胃药拿出去了。 沈妍乔去帮初俏接了热水,她看了眼傅执空荡荡的位置,也担忧道: “初俏你要不要给傅执打个电话,现在晚自习时间,也只有他能帮你出去买药了。” 宋纯也恍然大悟:“对对对!你跟他关系好,他可能会愿意帮忙的,赶紧打电话叫他啊。” 原本专心做题的徐淼也察觉了初俏这边的动静,他见初俏疼得唇色惨白,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说: “不然……还是跟老师说一下,去校医院吧。” “等老师来要等到什么时候!”叶飒语气不佳的反驳,“快打电话给傅执,他比较快!” 见初俏疼得没力气,叶飒夺过了初俏的手机,翻出了傅执的号码。 电话隔了半天才接通。 “喂?”电话那头,傅执的声音似有些意外,“现在不是晚自习?你怎么……” “俏俏她犯胃病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那头安静两秒,傅执低沉的声音严肃起来,很快答: “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正在校长室的校长有些头疼道: “翘掉晚自习不说,还当着我的面打电话,我看你是真不怕我啊……” 傅执抓起书包霍然起身:“该说的我都说了,您好好想想吧……另外,我帮初俏请个假。” 校长见他拉开门就往外走,连忙叫住:“哎哎哎,你走没关系,初俏又是怎么回事儿,我跟你说你别乱来啊,人家初俏可是……” “不乱来。”他淡淡回眸,一贯带着痞气的眼里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郑重,“就算赔上我的命,也不会让她有事的。” 身披月色的少年一路狂奔,穿过大半个校园。 抽了几分钟给温望潮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后,傅执猛地推开一班教室的门,引得所有人齐齐抬头。 “初俏,跟我走。” 趴在桌上疼得泪眼模糊的初俏缓缓抬头。 门外微微气喘的少年用紧张关切的眼神凝望着她,不容分说地大步走来,在所有人的吸气声中,将疼得浑身冷汗的初俏背了起来。 “傅……傅执?等一下……” 即便疼得提不起劲,就这么被人背出去,初俏还是觉得很羞耻的。 她想要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然而傅执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已经跟老师说过了。” 他淡淡解释,不仅是说给初俏听的,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听了傅执这话,班上的几个刚要起身的班干部也坐了回去,默许了他带走初俏。 “但是也不用……” 初俏涨红了脸,就这么被他背出去,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然而傅执却完全不在意外人的目光。 “不用什么?你还走得动吗?”傅执对于初俏硬要强撑着的行为很不满,他对班长道,“老师让我带她去医院,待会儿主任要是来查人,记得跟他说。” 班长有些呆滞地点点头。 “别动了,再动把你扔下去,听见没?” 故意用不耐烦的声音吓唬了一下初俏,背上挣扎的女孩果然老实多了。 看着傅执轻轻松松就把初俏背了起来,一口气憋了许久的叶飒立马指桑骂槐地感叹: “哎,人跟人真是比不得,嫌人家一百多斤太重,怎么人家傅执背得就这么轻松呢?所以说还不是自己弱鸡……” “叶飒你说谁弱鸡呢!?” 宋纯笑眯眯帮腔:“谁接话说谁咯。” 林蕊拉了拉**,像是很嫌他给自己丢人似的。 她的视线落在背着初俏离开的傅执身上,漂亮的眼里满是不甘与妒忌。 少年的骨架尚未完全长开。 然而他背着初俏踏出的每一步,都沉稳得没有一丝动摇。 仿佛自己背负的,是整个世界。 * 医院给出的诊断是急性胃炎。 做了各项检查之后,医生给初俏打了吊瓶,看傅执年纪不大,让他还是通知初俏的家长来陪床。 初父抽了个空给初俏开家长会之后又回了剧组,初俏便给沈宛然打了电话。 得知初俏急性胃炎,沈宛然当即就放下工作往回赶,顺便给赵盈盈打了电话说今晚可能会晚点回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下晚自习,赵盈盈和傅斯年在中庭碰面,一起往外走。 “谁的电话?”傅斯年问。 赵盈盈才不关心初俏和沈宛然的事,撇撇嘴随口道:“沈阿姨的电话,她说初俏急性胃炎住院,今天晚点回……” 说完之后,赵盈盈才忽然醒神。 “应、应该是吃了什么过期的东西吧……平时我见她胃也没什么毛病啊。” 傅斯年漆黑的双眸静静地凝望着赵盈盈。 她有些慌乱,却尽可能地让自己镇静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看我?你是担心俏俏吗?” 傅斯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不做声的看了她许久,目光像是审视,又像是一如往常的温柔凝望而已。 半响,他缓缓开口: “给你买的面包吃完了吗?” 赵盈盈见他扯开话题,松了口气,娇声娇气道:“你买太多啦,我最近胖了两斤,跟娜娜她们约了一起减肥,哪里敢全都吃完。” 傅斯年也不生气,温声细语道:“那也不能不吃饭,你胃不好,要是也犯了胃病怎么办?” 赵盈盈笑得有些僵硬:“嗯,我知道的。” “你是为了救我才会留下后遗症,我有义务帮你调养身体……以后我每天都会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知道吗?” 赵盈盈疑心傅斯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望向他的时候,他仍然是平时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我知道的,你不用总提这个,救你是我自愿的嘛。”谎话说了一百遍,赵盈盈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愧疚,“不过宣传照的事情你能不能再帮我想想办法啊?” 赵盈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学校领导真的更中意初俏吗?她连林蕊都比不上,领导究竟是看上她哪一点了?”赵盈盈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初俏不争不抢,但什么好事都能找上她,“你也不想和初俏一起拍吧,斯年……” “我会尽力。”傅斯年语气淡淡,“不过她最近似乎瘦了点,应该也算不上很胖了吧?” “……啊?” 傅斯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吧,再不走学校要关门了。” 夏夜晚风飒飒,他和赵盈盈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走在他身旁的少女活泼开朗,无时无刻展现给他的,都是积极向上的一面,就和当初他们两人被困废墟之中时一样。 那年两人被救出来之后不久,他就听说和他一起被救的女孩子因为胃出了点问题而要转院治疗,他那时还没恢复体力,但也强撑着病体想见她最后一面。 但还是没能赶上。 不过照顾她的护士似乎料到有人会来找她似的,见他在病房门口徘徊,特意问他: “你是不是叫傅斯年,来找住这里的女孩?” 护士笑着递给他一张纸条:“这个是那个女孩让我给你的。” 他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所以,当年那个女孩一定是赵盈盈,不会有错的。 傅斯年这样想到。 而与此同时,打着吊瓶的初俏昏昏沉沉睡醒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她慢吞吞地回忆半响,记起来临睡前给沈宛然打的那个电话,沈宛然今晚原本在临市的一个画展谈工作,从临市走高速过来起码两个小时,沈宛然应该还在路上。 至于傅执……这么晚了,应该是回家了吧。 初俏也并没有责怪谁,从小到大她偶尔生病时,在医院一个人醒来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小时候有家里的阿姨或者是医院的护工照顾,而现在她长大了,打吊瓶这种小事,一个人也是能完成的。 初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同时盘算着待会儿如果沈宛然还没来,自己要怎么打车回去。 她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准备给自己倒杯水。 没想到自己都还没碰到杯子,就听门口一声怒喝—— “把杯子放下!谁允许你自己倒水的——!!!!” 初俏吓得一抖,惊恐地往门口的方向回头看去,差点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而提着两袋子东西的傅执怒气冲冲,一脸不爽地怒瞪初俏。 隔壁床的大妈也吓得惊慌失措,连声道:“哎呀呀,这小伙子怎么一惊一乍的。” 傅执才不管她,大步朝初俏走来,冷冷扫她一眼,初俏立刻收回手往被子里一缩,只露出一双又大又亮的鹿眼无辜茫然地望着他,乖得要命。 傅执刚刚的火劲一下就没了。 “……你手上还插着针管呢,倒什么水?不知道等我回来吗?” 初俏小声嘀咕:“我又不知道你还没走……” “你什么意思?”傅执拔高声音,剑眉倒竖,“老子看上去像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渣滓??” “……其实有点像……”见傅执下一秒又要爆炸,初俏立刻改口,“那是不可能的,我当然知道你会回来。” 傅执这才脸色稍缓,把两袋子吃的往床头的柜子上一放。 “医生说给你买点吃的,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初俏点点头,她晚上没吃东西,现在又睡了快一个小时,的确有点饿了,喝点粥之类的正好。 ——然后她就看着傅执掏出了一包泡椒凤爪。 不止这个。 还有薯片、坚果、芝士饼干、水果软糖、威化饼干…… 满满堆了一桌子。 初俏目瞪口呆。 “门口有个进口零食店,我随便挑了点,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站在一堆零食前的傅执非常大方地把东西往前一推,表示这些都是她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买的东西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旁边床的大妈翻了个白眼,看不下去了。 “人家小姑娘是胃炎,你见过哪个有胃病的吃这些的?现在的年轻人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这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你说什么呢?”傅执拧起眉头,不满道,“这些怎么了?要你管……” 大妈气势比傅执还足,嗓门瞬间盖过他: “这些问题大了!又油又腻的,还不好消化,给人家小姑娘吃了,胃炎都能吃成胃穿孔!说你你还不虚心听了,赶紧给你小女朋友重买点吧!” 初俏一听这大妈脾气比傅执还大,连她误会她是傅执女朋友这个都顾不上,连忙打算给傅执顺毛,可不能在医院跟人家大妈吵起来。 没想到被结结实实怼回去的傅执憋着一口气,神情虽然像是在暴怒边缘,但到底也还是没发火。 “那你说买什么啊!”傅执不服气道。 大妈痛心疾首:“买点粥啊傻孩子!” “……” 挨骂的傅执愣了一下,一脸“原来还有这个选项”。 初俏生怕傅执不耐烦,慌忙摆手:“没没没事,我我我也不是很饿……” “啧,你老实待着。”傅执烦躁地把桌上的零食装回袋子,打了个死结,“我出去找粥,你饿了再忍忍,不能吃这些啊。” 初俏有些意外。 傅执脸上仍旧是那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生气,可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初俏到了杯水。 温的。 见傅执走远了,大妈才偷笑道:“你男朋友虽然长得花心,但脾气还挺好的嘛。” 初俏惊了,她这还是头一次听人夸傅执脾气好。 大妈了然道: “嗨,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这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有些人看起来脾气好,不一定真好,有些人看起来没耐心,实际上说不定最体贴人,比起怎么说,还是要看怎么做……” 初俏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大妈,很是为她的人生哲学惊叹。 她看了看旁边的两大包吃的,抿着唇笑了笑,小声道: “他真的很好。” 她声音又软又轻,像雪花簌簌,温柔得悄无声息。 很快端着白粥回来的傅执,眼看着初俏小口小口喝了小半碗才总算安心。 他端详着初俏的面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从认识初俏开始,她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初见时她还是个走在路上会让人多看两人的体型,然而现在,只要是对她没有偏见,就绝不会有人把她往“肥”这个字上联想,顶多是不瘦而已。 “你这胃病,是不是因为没有好好吃饭啊。” 傅执怀疑地盯着她。 “不要减肥,别听那些狗东西瞎说,他们才丑。” 初俏一愣,随即展颜一笑,脸颊梨涡浅浅,像包了红豆沙的糯米团一样软糯。 “不是因为减肥,我初中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地震,被困了好几天没有吃东西,对身体机能造成了一些损伤……慢慢调养也是能调养好的。” 傅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没深想这件事,就觉得胸口忽然一阵绞痛,心脏处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住,浑身血液都往心口冲,疼痛感铺天盖地袭来,他痛得蜷缩,几乎无法呼吸。 “傅执!?”初俏见他状态不对,惊呼着扶住他的手臂,“你、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没事。” 疼痛感虽然强烈,但并没有持续太久。 缓过劲来的傅执深深吐出一口气,装作轻描淡写地道: “我故意吓唬你的。” 他装得很像,初俏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不对。 “……别吓我啊!”初俏不满道,“刚刚我差点以为你要死啦。” 傅执有一瞬间的确觉得自己要痛死了,可这次疼痛来得莫名其妙,初俏也没有受半点委屈,他怎么又莫名其妙地要遭这个罪? 想了想,傅执的注意力放在了初俏提起的地震这件事上。 ……难不成以前初俏受过的委屈也要算在他头上? 傅执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不说这个。”傅执岔开话题,“宣传模特的事情,我跟校长谈过了,差不多确定就是你了。” 初俏一惊:“我?你为什么要去跟校长谈这个??” 傅执哼了一声,痞里痞气地勾起唇角: “论坛那些王八蛋不是对你很不满吗?那我偏要让你去拍那个宣传照!本来校长他们也更中意你的形象,是他们自己非要私底下搞个什么投票,那就让他们自己自嗨,反正不管他们怎么选都没用!” ……这个人未免也太幼稚了吧。 初俏对他俩究竟谁是十三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好吧。”既然傅执还特意为她跑了一趟,叶飒她们也都希望她选上为她们打脸,初俏也就不推辞了,“虽然我不太想跟傅斯年一起拍,但是既然你们都让我去,那我就去试试吧。” 傅执满意点头:“不着急,校长说下学期开学前才拍……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低头收拾餐盒的初俏茫然抬头:“啊?” “啊什么啊!你刚刚说你和谁一起拍??” 望着傅执骤然扭曲的愤怒面孔,慢半拍的初俏才想到他说的是什么。 “和……傅斯年啊。” “…………” “诶诶诶——傅执你要干什么去!???” 满脸戾气的傅执二话不说往外走,初俏拉都拉不住。 “我要去撤回我今晚说的话。”傅执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拽着他袖子的初俏,认真道,“或者向他举荐一下我自己。” 初俏:…………你还是清醒一点吧。 * 校长当然不可能让傅执担当学校官网宣传的门面的。 用校长本人的原话来说,就是—— “我们一中是重点中学,不是要拍校园版古惑仔。” 要不是蒋一鸣他们拦着,傅执又要跳起来把校长的高级茶具砸个稀巴烂了。 初俏对拍不拍宣传照这事并没有太大的热情,虽然学校这次真下了血本请了专业写真摄影师拍片,但就凭学校领导的中年人审美,想也知道会拍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 现在迫在眉睫的明明就是期末考试。 “……俏俏,我真的觉得你这次成绩会突飞猛进。” 找初俏问完一个难度不低的物理题,叶飒发自内心地这样说。 “徐淼这种水平可能有点难,但我觉得你这次考班里前二十肯定不成问题。”叶飒很认真地跟初俏说,“我相信你,加油,林蕊上次才考第二十三名,你冲一把,把她给我踩下去出出气!” 一班的前二十名和普通班的前二十名大不一样。 除了考试时常交白卷的傅执,其余人只要保持现在的水准,班里倒数第二都能考一个211,至于前二十里面,能包揽数个清北苗子、数个国外常青藤名校苗子,偶尔还能出个省状元。 班里第二十名,基本就是个分水岭。 初俏无奈道:“期末考试就让我考第二十名……难了点。” 但叶飒才不管这些,她似乎已经默认偷拍初俏的丑照放在论坛上的就是林蕊,就算学校已经公布了宣传照模特定了初俏,但她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事实上,这件事初俏总觉得不一定是林蕊干的。 她没太多心思破这个案子,复习的时间过得飞快,两天的期末考试也眨眼就结束。 高一的暑假到了。 “……宣传照的拍摄时间就在七月底八月初这样子,到时候我再打电话通知你。” 放假之前,温望潮叫来初俏和傅斯年,嘱咐了一遍拍摄的事情。 “校长跟你父亲沟通了一下,说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有可能会让他来掌镜,顺便拍个宣传片之类的。” 初俏有些意外,这个初父可没告诉她。 温望潮笑容温和:“别紧张,宣传片这个跟照片不一样,不会让你们两个作为主角给大特写拍摄的……总之你们也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等通知就好。” 两人点了点头。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初俏准备回教室拿书包,傅斯年却忽然叫住了她。 “上次那个面包。” 初俏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我听说那天你胃病发作,去了医院。”傅斯年凝望着她的双眼,“你也有胃病吗?” 他用了个“也”,初俏莫名有些警惕。 “没有,我没有胃病。”她果断否认,“只是吃坏肚子而已。” 傅斯年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还要再问下去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拐角里跳了出来,横插.到两人中间,警惕而凶狠地瞪着傅斯年。 “干什么?问什么?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 完完全全将初俏当成了自己所有物的傅执,决不允许傅斯年沾染一星半点。 初俏看着傅执这仿佛护食恶犬一样的行径有些头疼。 “他没问什么,我们走吧。” 傅执仍然不肯罢休似的瞪着傅斯年。 初俏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很不情愿的将凶狠的视线从傅斯年身上挪开,并且还回头用眼神警告他,不许他再和初俏又任何接触。 初俏跟徐淼说话他都没这么讨厌,但就是和傅斯年不行,绝对不行。 傅执脑海里这种想法格外强烈。 “……放假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临到分别的时候,傅执忽然这么问初俏。 初俏想了想:“除了学习之外……完全没有。” 两手插兜的傅执嗤笑一声:“你是徐淼那个书呆子吗?你想跟他一样?” “也不完全只学校啦……或许也可以减个肥?” 初俏歪歪头,半开玩笑地笑道。 夏日蝉鸣声中,暮色透过树叶间隙映在她的脸颊,像是镀了一层柔软的釉色,衬得她整个人干净澄澈,透着几分清贵骄矜的动人。 ……她好像又瘦了一点点。 “你减个屁。” 脚步停下,傅执不知道从哪儿抓过一个摩托车头盔给初俏扣上。 半响初俏才注意到,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停在了傅执的摩托车旁边。 “上车。” 他长腿一伸,跨坐在了那辆漆黑的摩托车上。 初俏有些没回过神,呆呆地扶着硕大的头盔,瓮声瓮气地问: “去……哪里啊?” 傅执扣好头盔,痞笑一声: “去飙车啊,乖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万更!mua! 暑假到啦!也就是说小仙女俏俏下章上线嘿嘿嘿 第19章 看着眼前个头巨大、外观又相当硬核的山地摩托车,初俏跟个呆头鹅一样站在一边, 完全不敢靠近。 恰好是期末考试完放假回家的人潮, 路过的学生见了这辆标志性的车停在这儿, 纷纷咋舌: “这车是真绝了, 太他娘好看了!” “不说自己骑, 摸一下也行啊……” “你做什么梦呢?没听说过车就是男人的老婆吗?你去摸傅执的老婆, 找死呢?” “……” 眼看注意到这边的人越来越多, 初俏即便是躲在头盔后也觉得有点如坐针毡。 她拉拉傅执的袖子。 “要不然你先走吧,我还是不坐你的车了, 我可以自己走……” “你走哪儿去?”傅执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宽厚的大手按住初俏的头盔,“上车, 再叽叽歪歪,我就把你捆起来拴我车上。” ??? 初俏还没来得及反驳,傅执翻身下车,伸手穿过她的手臂,轻轻一举就把她跟小孩子一样举了起来, 硬生生按在了车上。 “哦,友情提醒。”隔着厚重头盔,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痞有点坏,“这边限速,但郊外是不限速的,所以……” 所以…… 属于机车的轰鸣声响起。 下一秒,巨大的惯性令初俏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傅执的校服外套, 耳旁风声急速掠过,重重拍打在头盔外壳上,冲击力大得绝非是平时坐车能体会到的。 然而一开始的不适应过去后,代替恐惧的,是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受。 如果说坐在普通轿车里感受到的是平稳和舒适,那么在山地摩托车上感觉到的就是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刺激。 在疾风中飞驰的感觉,让初俏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轻盈的鸟,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和枷锁,此时此刻除了一往无前之外,其余的负累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听身后没有了惊叫声,腰间也没再死死抓住他,傅执有些意外。 “不怕了?” 初俏上扬的尾音带着点兴奋和得意:“不怕啦,你还可以再快一点。” 再快点? 傅执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笑容一瞬间带了点似有若无的邪气。 两人已经驶出市区,郊外山路可没这么多讲究,既然初俏都让他快点了,那么他自然不能无视这种宛如挑衅的话。 “好啊。” 初俏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她平时出门走的都是高速之类的路,像这样路况崎岖的山路还是头一次来,而等她对风景的注意力渐渐被加快的速度取代时,傅执感觉到腰间的力量也越来越重。 “傅、傅……傅执。” 周围掠过的景色已经开始模糊不清,足矣说明速度究竟快到了什么地步。 风声大得惊人,她几乎要吼着说话才不会被傅执无视。 “是不是太快了点?” 呼啸而过的风声将她细弱的嗓音吹得七零八落。 但傅执其实还是听清了,只不过他并不想让初俏知道。 “还不够快?”傅执嗓音里带着点笑意,他拔高声音,“好啊,那我就再快一点。” !!!! 他骤然加速,在惯性的带动下初俏差点抓不稳他的衣摆。 出于求生本能,初俏也顾不得别的,果断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傅执的腰,打死她都不会松手的那种。 “不不不我没说不够快啊——!!”初俏牙齿打颤,话都带了点哭腔,“你开慢点!我要掉下去了!” 夏日的短袖轻薄,初俏的手臂隔着一层薄衣衫,隐约感觉到他起伏的腹肌轮廓。 被她搂住的腰身远比看上去要紧实得多,或许是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和浑身捏起来软绵绵的初俏相比,傅执的腰简直硬得跟石头一样,初俏觉得她要是打他一拳,估计自己还得疼半天。 她思维发散了一下,想起宋纯时常给她们看的那些小鲜肉的身材。 虽然她没摸过别人的,但傅执肯定比照片上那些人,都要厉害得多。 ——当然,她想这个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其实是非常色.情的。 傅执原本只是想逗她玩儿而已,却没想到她毫无征兆地就抱过来,惊得他差点没扶稳车把。 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感受到少女缠绕着他腰身的手臂,又觉得…… 这波不亏。 * 等被甩得脑子晕乎乎的初俏下车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像是到了一家餐厅门外。 停好车的傅执过来拍了拍她的头顶。 “发什么呆?还没玩儿够?” 初俏听了一个哆嗦,小脑袋瓜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摇完再看傅执似笑非笑的样子,她才反应过来傅执是故意这么问的。 “你好烦啊。”初俏气鼓鼓地瞪他,“我再也不要坐你的车了!” “嗯?”傅执的思维跟她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你不坐我的车坐谁的?你给老子讲清楚。” “不讲!就不坐你的!” “初俏你他妈……” “你又说脏话!不坐不坐不坐不坐不坐——!!!” “……” 眼看两人的拌嘴就要演变成小学生吵架,二楼看热闹的程越等人立刻出声打断。 “执哥!初俏!门口站着干嘛呢!等你们好久啦!!” 初俏这才发现,餐厅二楼露台上趴着的全是一群熟人。 看样子是早就约好在这里聚餐的。 这家餐厅门口看着不起眼,内里却大有乾坤,不同于装潢华丽的西式餐厅,这家中餐厅装潢古典,但又不是那种中年土气的古板中式风格,反而处处透着年轻简洁的新中式格局。 初俏一开始还在想,这帮经常混迹酒吧KTV的社会哥怎么会找这么一个风雅的地方,上楼推门一看,她就明白了—— “来来来就等你了啊执哥!下一把你上!今天我要让你钱包输的跟你脸一样干净!” 初俏心中风雅高级的餐厅,也没能免俗地设置了一间棋牌室。 而这帮斗鸡走狗的社会哥,显然也非常热衷于搓麻这项国粹运动。 “赢我?”傅执轻笑一声,“饭都还没吃呢,这是喝了几瓶?” 包间里一片嘻嘻哈哈的哄笑声。 刚刚大放厥词的少年被轻飘飘地怼了回来,顿时不服气地要拉傅执上桌。 他回头看了眼初俏。 “现在离吃饭时间还早,你想喝什么?” 嬉笑的少年们一愣,纷纷看向一边存在感并不高的初俏。 在场的也不是全都认识初俏,不过他们也隐约听说过傅执身边多了个小姑娘跟班,长得貌不惊人,没有人往谈恋爱的方向上想过。 可傅执这一问,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过?他亲爹亲妈来了都不一定吧? 全场寂静之中,还是蒋一鸣他们几个跟傅执走得最近的反应快。 他开口道:“这个交给我们就行,你玩你的。” 初俏被这么多人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看,也觉得很有压力,于是点点头: “我找他就可以,你去玩儿吧。” 傅执微微皱眉,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看了蒋一鸣一眼,后者默契十足地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就拉着初俏出去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找服务员就行,他们这儿吃的喝的也都齐全……” 初俏跟被哥哥姐姐带着照顾的小朋友一样,乖乖点了杯蓝莓汁,就跟着蒋一鸣回了包间。 蒋一鸣原本还怕初俏无聊,想着要不要给她找个ipad坐一边看剧之类的,却发现她看傅执打麻将也看得津津有味。 他有些意外:“你会打麻将?” 捏着吸管小口小口喝的初俏抬头,抿唇笑了笑: “会一点。” 过年的时候,初家人聚在一起经常打麻将守岁,初俏虽然不和大人打,但他们小孩子也常凑一桌玩儿。 “赢了。” 傅执一推牌,微微后仰,气定神闲地抬抬下巴:“掏钱吧。” “艹!傅执你还是人吗!?” “哈哈哈哈不是说今天要吃顿大的让执哥破产吗?我看今天怕是你买单了吧?” “林老板别怂啊,继续啊,下把要是翻盘你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傅执对面坐着的黑T恤少年满脸不甘心,嘴上还道:“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啊,以后我要再跟傅执打麻将我就是狗!” 初俏掩唇笑了笑。 没想到那个黑T少年扫了一圈,把主意又打到了她身上。 “小妹妹,你会打麻将吗?” 初俏不敢笑了:“……会是会……” “行,老罗下去,让人家妹子来!”黑T少年不由分说把他右边的男生踹了下去,“打着玩儿嘛,输赢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开心,对吧?” 初俏迷迷糊糊就被拉上了牌桌,她这一坐上来,气氛就没那么紧张了,顿时从赌神片场变成了过年陪亲戚家的小妹妹搓麻的画面。 傅执也没拆穿他的好面子,围观人群散开,他也准备就玩儿这最后一把了。 黑T少年很有大哥哥风范地宽慰初俏:“没事,我们都是随便打着玩的,你输了也没关系,让执哥帮你掏钱就行。” 初俏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也不一定会输的嘛,我其实运气还可以的。” 牌桌上的众人也没把她这句话当回事,毕竟初俏看起来又乖又老实,会打麻将已经让人很意外了,没有人认为她的麻将会打得很厉害。 十分钟后,初俏就以势不可挡的牌运,将桌上所有瞧不起的她实力的人挨个打脸,并且狠狠的按在桌上教他们做人。 “啊,胡了。” 初俏轻轻地喊了一声。 旁边坐着打游戏的少年一听,全都凑了过来。 “卧槽十三幺?” “这都能摸到,什么运气??” “牛逼啊小妹妹!” 傅执挑了挑眉。 初俏被这么多人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其实,打牌真的还可以的。” 黑T少年被傅执吊打不说,现在又被初俏赢,顿时很不服输地喊了起来: “一把而已嘛,新手牌运都好,再来再来!” 傅执食指指节敲了敲桌面,笑道:“先给钱啊。” “……” 后来打了多少把初俏也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她们在那个餐厅吃的那顿饭人均一千,她不仅一分钱没花,还赚了不少。 临走的时候,黑T小哥差点哭出声来: “执哥再见,赌神小妹妹再见……” 当然,除了他被虐得生无可恋之外,大家都玩得很尽兴。 送初俏回家的任务最后肯定是落在了傅执身上,一帮看热闹的二世祖目送着这两人走远,不知道是谁忽然开口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小妹妹挺漂亮的啊?” 蒋一鸣一惊,猛地回头。 没想到附和的人还挺多。 “对对对,皮肤又白声音也好听,尤其是梨涡,贼鸡儿可爱!” “虽然不算瘦但是我也正好不喜欢太瘦的,这样其实刚刚好啊。” “执哥肯定不喜欢这样的,诶,没人下手我要下手了啊——” 蒋一鸣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了他肩上: “兄弟,想活命吗?” “?” “想活命的话,这话别让执哥听到,记住了啊。” “……???” * 暑假正式开始之后,初俏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早上七点起床,洗漱,背单词做题,再吃饭,午休,然后继续做题。 刚来时买的那些教辅资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她一本本的解决干净。 并且因为初俏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她还让沈宛然帮她找了一个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作为家教,倒不是她偏科,而是因为她这两科的成绩一直很好,所以她希望开学的时候这两科能达到可以参加竞赛班的水准。 要知道,如果能在全国性的竞赛上拿奖,连高考都不用,可以直接保送最高学府。 只不过叶飒她们就比较寂寞了。 【叶飒】:俏俏我们约了周末看电影,你来不来? 【宋纯】:还有最近新开的一家密室逃脱,听说特别好玩! 【沈妍乔】:密室这个……会不会太刺激了…… 初俏虽然也很想和她们一起出去玩,可目前的课程安排得太紧,至少暑假初期,她很难抽出一整天的时间陪她们玩的。 【初俏】:我也真的很想去,但是没办法,家教课安排得太多啦 知道初俏对学习的用功劲,她们也没再劝。 【叶飒】:最近就要出期末成绩了,班群里要是发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滴! 初俏捧着手机笑了笑。 回复完小姐妹的消息,初俏刚要放下手机,就见傅执给她发来了消息。 【傅执】:出来玩。 【傅执】:今晚七点,我来接你。 面对傅执,初俏当然就没有对叶飒她们的温柔了。 【初俏】:不去。 【初俏】:祝你玩得开心^^ 傅执:…… 仿佛知道傅执接下来会有怎样狂轰滥炸式的质问,初俏果断将手机调至静音,随后安安心心地开始刷自己的题了。 倒也不能怪她太过无情,毕竟一开始初俏对傅执还是很有耐心的,每次都会跟他解释自己要学习的事。 但是—— 一周要解释五六次,她真的累了。 “俏俏和盈盈,差距这真不是一般大啊……” 初父的新电影顺利杀青,今早刚刚到家。 沈宛然她洗了水果端给初父,摇头叹息了一声。 初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在初俏面前表现一下,放下行李没多久就兴冲冲地就要亲自给她削水果,一边削一边道: “我们俏俏就是像我一样优秀。” 说完,初父又觉得这么说有点偏心,岔开话题。 “盈盈给你打电话了吗?她去英国玩儿得怎么样?” 提到赵盈盈,沈宛然脸上的笑意褪了几分: “应该不错,我看她在ins上的照片,挺开心的,我想你的信用卡应该也很开心。” 赵盈盈花起钱来,可比初俏这个正牌大小姐要奢侈多了。 初父对钱倒不太在意:“女孩子就是要富养嘛,她要别的我给不了,钱的话她一个人也花不穷我。” 沈宛然欲言又止。 女孩子是要富养,可也要分人,话说难听点,赵盈盈从小家境不好,进了初家以后骤然有了这么多可支配的钱,难免会让她的价值观扭曲。 可这些话,她没办法跟初父说。 “……对了,俏俏最近除了学习还出去玩儿了吗?天天在家可不行,憋坏了怎么办?” 沈宛然让家里打扫的阿姨收拾一下桌子,随后对初父说: “两个老师好像把课都安排在这段时间了,她这才没出门,不过她最近也不光是学习,还在家里的健身房里锻炼了,成效惊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成效? 初父不太明白沈宛然的意思,他今早刚回家就见初俏已经开始学习了,没敢去打扰,因此还没见到初俏。 不过听沈宛然这么说,初父多了几分好奇。 他端着亲手削好的水果上了二楼,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 “俏俏,休息一会儿吗?爸爸削了水果。” 里面传来了少女的脚步声。 门咔哒一声打开。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初父刚要开口,等看清开门的少女之后,他忽然脑子一片空白,惊得都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淡茱萸粉的房间色调温柔,一整面玻璃窗华丽阔气,将整个卧室都映得通透明亮。 夏日清风缓缓而来,吹动穿着睡衣的少女裙摆,衬得她笼罩在宽大睡裙下的身形更加细骨伶仃。 是的。 细骨伶仃。 初父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的初俏就如现在这样清瘦纤细,穿着质地柔软的裙子站在春风里,像是枝头娇俏脆弱的花骨朵,似乎风吹得急了点,就有伤到她的风险。 那时的他时常担忧地摸摸她的头说,俏俏啊,多吃点饭好不好,好不好看不要紧,身体更重要的。 而现在的初俏,比起记忆里十三岁的那个她显然还要更好看几分。 三年前那张尚带着孩童稚气的娃娃脸已经长开,她的头骨小,是最适合上镜的脸型,下颌线条越发清晰流畅后,却仍保留着一点少女娇憨的钝感,多一分少一分都不会有现在这样惊人的姝色。 曾经的那个如洋娃娃一般,只要带出去就会引起所有父母羡慕的小女孩,回来了。 “俏俏啊——” 初父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 初俏被初父忽然抱住,吓得差点叫出声。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你是不是又不吃饭啊!!!!” 老父亲心疼得差点当场落泪。 初俏:……? * 下午沈宛然让人去附近的家具店买了个全身镜回来,放在了初俏的房间。 “以前你把房间里的镜子都扔了,也不让我们买……还好你现在想通了。” 和初父并肩而立的沈宛然欣慰地看着初俏,对于她一天天变得开朗这件事,她的高兴不比初父少。 尤其是她觉得,初俏渐渐能和她平常心交流这一点,更让她万分雀跃。 初俏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房间为什么没有镜子。 应该是她胖了之后,自己扔掉的吧。 “沈阿姨,给你添麻烦了。”初俏见沈宛然这么开心,大约也能猜到十六岁的自己对她并不友好,“镜子很好看。” 沈宛然一愣,反应过来是初俏在给她道谢之后,看了看初父,又看了看初俏,有点手足无措。 “没……没什么,我是说,这是我该做的。”她努力让自己别显得过于激动,“对了,我看你睡衣都不太合身了,衣柜里的那些旧衣服肯定也都大了……待会儿你想去跟我逛逛吗?” 沈宛然和初父,同时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原本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可他们俩都万分期待地望着初俏,反而让初俏觉得有些备受瞩目的紧张。 她试探道: “可……可以啊。” 沈宛然看上去像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初父显然也觉得很是唏嘘,揽着她的肩笑着安抚她。 初俏看着眼前的画面,觉得有些新奇,她的亲生母亲在她尚未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的成长中并没有母亲这个角色,所以开始知道沈宛然的存在的时候,不免有些抵触。 但上次在办公室里,沈宛然对她的无理由维护,让初俏对她印象不错。 沈宛然或许并不是个整天在家照顾孩子的全职主妇,但长期相处下来,初俏觉得她已经是个很好很好的继母了。 等夫妻俩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初俏才缓缓走到了全身镜前。 这段时间连轴转的紧密课程,令初俏并没有时间分心在其他事情上,去家里的健身室锻炼也只是为了让脑子休息一下,以免积攒过多的压力。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来在她身上已经有了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 镜子里的人,和暑假前的那个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她骨架原本就小,即便是瘦下来,也不会显得瘦骨嶙峋,反而骨肉匀停,柔软又纤细。 不过,这样的身形或许常见,但如镜中这样的一张脸,却是难以复制的。 赵盈盈和林蕊那样的漂亮吗? 当然是漂亮的,大眼睛尖下巴,具备了长得漂亮的女孩都会有的特征。 但这样的漂亮,第一眼惊艳,第二眼就会平淡,再看久了,缺点就会越来越刺眼,最后变得不过尔尔。 可镜中的这张脸,却美在骨相,无论正脸还是侧脸,轮廓线条甚至包括头骨的形状,都好看得赏心悦目,相较之下,五官反而生的要克制一些。 然而正是这种克制的美,却组合成了一种无可复制的惊人姝色。 也难怪初父看到的时候这么惊讶。 初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有些复杂,大约是经历了这两个月的大起大落,对重新瘦下来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她打开衣柜随便拿了一件裙子换上,沈宛然说得没错,衣柜里大部分的衣服都穿不了了,就连校服也大了好几个号。 ……好像下学期要换的新校服尺寸已经报上去了? 初俏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去跟班长说一声。 如果是普通的运动服类校服就算了,偏偏下学期要换的是那种剪裁贴身的西式制服,要按她之前报上去的尺寸,那真没法穿。 换好衣服后,初俏和沈宛然坐上了开往附近商场的车。 “沈女士,这边是我们本季度新上的款式,请问是您穿还是这位……” 导购看了眼初俏,眼中明显流露出几分真心的惊艳。 “给她买的。”沈宛然没有贸然在外人面前自称是她母亲,“那边那一排——除了那几个深色显老气的,都取几个她的型号吧。” 这边商场里卖奢侈品牌的,几乎没有不认识沈宛然的,见她头一次带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来,以往那些沈宛然不会光顾的少女品牌也全都铆足了劲,一排一排的衣服往这边推。 到最后沈宛然觉得这样不太好,干脆叫了导购来: “帮我去打声招呼,你们封半天店吧,估计要买的东西挺多的。” 完全是个人形衣架的初俏:………… 店长当然喜笑颜开的封店了。 不得不说,作为艺术家的沈宛然品位很好,或者说,她似乎早就想帮初俏挑衣服鞋子了,初俏几乎都不用动脑子,沈宛然扫一眼过去,就知道哪些是适合她的。 衣服鞋子太多,初俏没办法一个个全都试完,沈宛然也没让她累着。 “剩下的那些,就全包了吧。” 初俏:“……沈阿姨,我平时在学校都是要穿校服的。” 沈宛然这才想起来这回事,不过也没在意: “没关系,周末穿穿也行,而且这个暑假你也能天天穿呀。” 店员们看着那一堆能穿好几个月不重样的衣服,内心全都酸成了柠檬精。 又有钱又有颜还贼他娘有品位,这家人也活得太人生赢家了吧! 等着店员们打包结账的时候,初俏发现班级群里有了新消息。 期末考试的成绩终于出来了。 * 在家里一边看综艺,一边等着出期末成绩的林蕊,给班长孟思远发了个消息。 【林蕊】:不是说提前给我看成绩的吗? 【孟思远】:老师没发给我啊,说要再核一下。 【林蕊】:有什么好核的?你是不是故意骗我啊? 孟思远也被林蕊问得头疼。 以往的期末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老师也从来不会这么反复审,因为大部分人的成绩其实变动都不大,顶多看看年纪排名,不会拖太久。 可这一次,不知怎么,都这个点了还没发出来。 【孟思远】:你不是都对了答案吗?前二十名肯定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被孟思远安慰了一会儿,林蕊平静了下来。 要不是看初俏这段时间这么努力,谁会在意区区一次期末成绩,以她的成绩考个985不成问题,和初俏那种勉强上211的成绩可不一样。 更何况自己这一次进步还不小。 想到这里,林蕊也就不担心初俏的成绩会超过她了,高一大大小小的考试也不算少,她哪一次超过她的?更何况上次月考,她成绩还退步了。 【孟思远】:老师发成绩了,你快去看看吧! 见了这个消息,林蕊立刻切进群里,点开了班里的成绩表。 她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的成绩,而是往中间拉了拉,再往下面搜寻了一番初俏的名字。 二十名到四十名之间,并没有她。 林蕊松了口气,果然这一次初俏不仅没有进步,反而还倒退了,平时再怎么也不至于倒数吧。 不过,谁让她整天贴着傅执,还不知走了什么后门,竞争上了宣传照模特。 现在成绩一落千丈,也是活该…… 【曹阳】:生物第一居然不是徐淼!??? 【路亭昭】:哟哟哟,徐第一这次居然没有包揽所有理科第一也是头一次啊! 【魏川】:英语第一也换人了?真难得 一看英语第一不是自己,林蕊心里一惊,连忙打开了成绩表搜寻自己的成绩。 这次英语有点难度,她考了139分,其实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不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比她分高。 林蕊咬着唇,往上翻了翻,也不知道这次是蒋语婕还是舒月超过了她…… 145分。 六分的差距对于她们这种水平的学生来说,已经算是不小的差距了。 林蕊顺着这个成绩往左看—— “不可能!!” 她惊呼出声。 漂亮的脸骤然扭曲,林蕊惊恐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温望潮】:这次考试大家发挥得都还不错,排名靠后的同学,在年级上的排名也有提高。 【温望潮】:重点表扬一下初俏同学,从上次月考的39名到这次的15名,不仅是综合成绩在提升,生物和英语的单科成绩还拿到了班级第一,年级分别第一第二的好成绩,这段时间初俏同学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希望个别同学也能够向初俏看齐,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班级排名第15名。 年级排名第76名。 这样的名次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努力就能办到的。 天赋和努力,一样都不能缺。 至于作弊的可能性更是不用想,期末考试排座位按照成绩划分考室,她抄周围谁的都不能抄出这个成绩。 班级群里没有人发声,但所有人内心都是同一个想法。 初俏这一次,估计把所有背地里说她“努力也没用”“再努力学也还那样”的人,脸都给打肿了吧。 但他们并不知道,打脸的还在后面。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沈宛然签好单后走了过来。 坐在沙发上等着的初俏收起手机,冲沈宛然笑了笑:“没什么,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而已。” “多少分?” 初俏报上了自己的成绩。 “进步这么大啊。”沈宛然对初俏的成绩一直有关注,“也算是没白费你的努力,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要不给你换个新手机?新电脑?对了,楼上有个大型进口文具店,这个你比较喜欢吧……” 沈宛然兴致高昂,初俏也就陪着她继续逛。 而就在两人上了电梯时,恰巧也在这家商场逛的许灵秋瞥见了初俏一闪而过的身影。 “秋秋,你看什么呢?” 捧着奶茶的少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看见了那个身姿娉婷的背影。 她下意识感叹: “哇,背影好漂亮,衣服和鞋也超贵。” 许灵秋皱着眉,问道:“你觉不觉得,那个人有点像初俏……?” 她同行的女孩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说初俏?别开玩笑了吧,你说是赵盈盈我还稍微相信一点,说初俏你看的跟我看的是一个人吗?” 许灵秋没有答话。 她说的当然不是现在的初俏。 初中时期她和初俏都在一中初中部就读,初一初二的时候,初俏都是学校里风头无二的校园女神,她出身好,成绩好,论才艺她也粗通几门乐器。 甚至于在学校举办才艺比赛的时候,同样是比乐器,她的小提琴居然输给了她的架子鼓。 什么都被初俏压一头,换成是谁也会有心理阴影的。 不过还好,现在的初俏已经今非昔比,之前初中同学办同学会那次更是让她跌倒了谷底。 曾经那个夺目生辉的初俏,已经是过去式了。 “……说起来,上次我那张照片拍得可能还不够好,这个初俏脸皮也真够厚的,照片都放到论坛上,那么多人骂她,她还能答应去拍宣传照,真是仗着自己后台硬……” 许灵秋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眼神痛快许多。 刚刚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初俏怎么可能回到以前那个样子?现在的她是整个一中的笑柄,再没有翻身余地。 哪怕她是初锋的女儿,今后大家印象最深的,也都会是论坛上那张丑照。 或许还有即将放在学校网站上,公开处刑的宣传照。 几天之后,温望潮给初俏打了个电话。 “拍摄日期确定下来了,就在下周周六,掌镜的是你父亲。” 虽然之前说过学校可能会邀请初父,但初俏还真没想到初父能抽出时间,帮学校拍区区几张宣传照。 不过由初锋掌镜,也算让初俏放心不少,毕竟如果是陌生人拍照,她肯定会非常紧张。 而随着日期将近,令初俏稍微有些不安的担忧也并不是拍照本身,而是—— 【傅执】:拍照那天我也去。 【傅执】:傅斯年那个狗东西要是敢随便跟你搭话,宰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恶犬尚未驯服成功,俏俏还需努力呀~ 今天又爆更了将近一万!我需要表扬!!! 第20章 夏日炎炎, A市气温攀升至一年中的最高点。 这样的天气, 哪怕是恨不得每天抱着宝贝摩托车不撒手的傅执, 也不可能开他的摩托车来接初俏。 ——于是初俏提议去坐轻轨。 “……你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电话那头, 正穿鞋的傅执眉头紧皱, 对初俏的选择很是不能理解。 “我都说了开其他车送你过去, 这么热的天你挤什么轻轨?” 初俏对他的怒火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嗓音轻软,从容随意道: “没坐过, 想试试不行吗?” “……你脑子真的有点问题。” 初俏笑了笑:“那你要是实在不愿意, 不去就好了。” 说完这话, 初俏在心里疯狂许愿。 别去啦别去啦别去啦, 让她一个人平平淡淡的拍个照就回来吧! 可惜她这愿望许得不怎么灵,傅执不仅没有放弃, 还听出了她话里不太想让他去的意思。 “你想得美。”傅执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我偏要去。” 电话那头的初俏瞬间泄气,要是她有耳朵, 估计都能耷拉下来。 “……为什么啊……” 她无力地抱怨。 傅执推门一看这骄阳烈日的,果断往后退了一步。 他郑重地问: “初俏, 最后问一次啊,你真不坐我的车?” 初俏:“……你什么车?” “阿斯顿马丁。” 初俏切到浏览器百度了一下这个车,看了眼价格。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爸爸对你很坏的, 但现在看来,我觉得他在某些方面对你是不是太纵容了点?” “啧。”傅执不耐烦她提这个,“到底坐不坐?” 初俏果断拒绝:“你这车不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我们还是坐轻轨吧!” 傅执:“……你真的有病。” 其实初俏不坐他的车其中一个原因是,是因为她昨天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傅执他,真的满十八岁了吗? 显然是不可能满的。 虽然对傅执的车技没什么怀疑,但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初俏还是很怕傅执虚报年龄被发现,所以比起战战兢兢看他开车,还不如坐轻轨来得安心。 这样想着的初俏从衣柜里随便挑了件新裙子,背着小挎包出了门。 轻轨站离初家其实是很有一段距离的,等她步行到轻轨站上车,傅执那边差不多已经出站了。 在站内找了个长椅坐下,傅执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玩游戏。 射击类的小游戏,像素小人动作笨拙可笑,然而在傅执的手里却避闪灵活,多人局里几乎一骑当先,积分很快就攀升到了最高位。 ……无聊。 虽然这么说有点装逼嫌疑,不过对于傅执来说,确实似乎鲜有能难倒他的事情。 游戏十局九胜,打街篮能和大学生篮球队打得不分伯仲,甚至于初中时期随便学学就成了A市的中考状元。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傅执的人生基本是以easy模式打开的。 当然,他糟心的家庭以一己之力将他又拉回了hard模式。 “那个……” 旁边响起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侧头一看,一个打扮入时的小姑娘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你是一中的学生吗?我是旁边音乐中学的,能交个朋友吗?” 傅执眸光冷凝,淡淡扫过女孩清秀可爱的脸庞,态度冷得几乎可以称作无礼了。 不过傅执也从来不是傅斯年那种讲礼貌的绅士,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她: “不能。” 这毫不留情的态度,当场让女孩有些下不来台。 她的同伴见傅执如此高冷,顿时不服气地想帮朋友找回面子。 “你这什么态度啊?不给就不给吧,摆出这种态度是觉得自己很牛逼吗?” 女孩的同伴挑剔的目光在傅执身上扫了个来回,像是在找什么可供反击的槽点。 然而…… 外貌英俊得无可挑剔,身材高挑肌肉匀称,穿着品位奇佳,就连鞋子都他娘一尘不染。 槽点为零。 女孩的同伴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憋了半天最后脱口而出:“再牛逼也还不是坐轻轨,有本事坐超跑别和我们凡人待一块儿啊。” 站内上下的人群时不时朝她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那个搭讪的女孩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虽然长成傅执这样的,平时确实很难碰到,但是大庭广众下没要到联系方式已经很丢人了,再这么吵吵嚷嚷的,姿态也太难看了点。 她同伴也只是觉得傅执有点瞧不起人,想出口气而已,一般的男生也会看在她们是女孩的面子上,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再骂回来。 然而傅执不一样。 “叽叽喳喳吵死了。”他眉眼沉沉,眼锋扫过跟刀子一样利,“从头到尾自说自话很开心?输不起就别学人搭讪那一套,瞧不起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什么样。” 似乎完全没料到傅执会反击,两个女孩当场呆住。 她们的逻辑是“我可以嘲你穷但你不能嘲我丑”,傅执这话精准地戳到了她们的死穴。 “你什么意思?说我们长得丑那你给我指个好看的啊!” 这两个女孩也都对自己的外貌有几分自信,否则也不会上前搭讪傅执这种等级的男生。 嘲其他的就算了,嘲这个那她们就必须要跟傅执杠到底了。 “好啊。”傅执弯唇没有温度的一笑,像是还真准备给她们指一个似的。 恰好此时轻轨闸门打开,乘客鱼贯而出,傅执放眼一望,视线忽然定格在了其中某个身影上。 两个女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开始以为他在看最前面的一个女孩,撇了撇嘴道: “你开什么玩笑,就这样也……” 那个样貌普通的女孩转身没入人群,从她身后走出的少女随之暴露在了她们的视线里。 熙攘人潮中,分明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平凡面孔,然而那个少女出现的一刻,就忽然衬得所有的人事景物全都黯淡无光起来。 周遭万物,像是成了她的背景板,唯有她宛如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稀世珠宝,矜贵又清雅,让人每看清一分,就多了一份屏气凝神的惊艳。 这样的美貌,通常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傅执怔愣地望着她,心里隐约浮现了一个猜测,却瞬间自己否定掉。 旁边的那个两个女孩比傅执还惊愕,几乎产生了自己看见了什么明星的错觉。 “你……” 他喉间滚动,一个疑惑的音节发出,却似乎很难继续说下去。 初俏的目光在傅执和他旁边的两个女孩身上转了个来回。 她以为两人是傅执的朋友,于是友好的笑了笑: “你们好。” 不笑的时候还能勉强撑住,她这一笑,惊人的美貌几乎具现化成一股能量,瞬间让两个女孩完全无法抵挡。 并且,这样的美貌是很难让人生出嫉妒心的,不仅是因为她气质温和无害,更重要的是—— 校花级别的美貌或许还能酸一酸,这种仙女级别的只会让人想问问她用什么护肤品穿什么牌子的衣服好吗! “你怎么没跟我说你有朋友一起?” 初俏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眼里坦荡,只有一点意外,没有半分吃醋的意思。 傅执盯着初俏看了数十秒。 烟嗓低低响起: “初俏,谁他妈让你减肥减成这小鸡仔样的?” 初俏:? 旁边两个女孩一脸“你疯了”的表情盯着傅执,脱口而出: “什么小鸡仔!你这人有审美吗???” “人家这仙女美貌,也是你能侮辱的???” “我靠你这是什么惊世死直男,仙女你真的认识他吗?这人讲话太毒了他不配跟你说话!” 傅执:!!??? 有你们什么事!? 你们不是来跟老子搭讪的吗!!! 傅执显然不明白,有的时候长得好看的小姐姐,是会比帅哥更吸引女孩子的。 “……所以她们跟你原来不认识啊。” 被傅执拉着远离了那两位转头找初俏要电话的女孩,初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 傅执一路没有吭声,拽着初俏的手一路快步出站,直到确认那两个不会再追上来之后,他才停下脚步,在周围涌动的人潮中,认真地凝望着初俏。 少女有些疑惑于他的举止,但也好脾气地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等待他下一步的行动。 映在傅执眼中的少女清瘦得和暑假前判若两人。 她穿着薄针织质地的背心,淡紫色的,和下身的紫色格纹裙呼应,比起街头女孩们喜欢的黑白色调要鲜亮得多,但因为她皮肤极白,并不显劣质,反而清丽脱俗。 像紫罗兰一般,小小的,可爱的。 在夏日微风中轻轻摇曳。 “你……” 傅执再度卡壳,对上她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就总是能够搅得他思绪乱得一塌糊涂。 于是傅执没事找事般地找茬: “胳膊,露太多了吧?” 初俏没想到傅执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个,愣了会儿才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衣确实露了一半肩头,但也不能称得上暴露。 “不好看吗?”初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啊。” 确实很好看。 但也有点过于好看了。 傅执望着她的眼眸黑沉沉的,闪烁着危险而晦暗的光。 “时间差不多了,不能让大家都等着我们。”初俏拽了拽傅执的袖子,“快走吧。” 被初俏拉着走的傅执看着她的背影,出声问: “你这个假期不出门,是整天都在家里节食减肥?” “当然不是啊,我真的在上课,顺便稍微运动了一下而已。” 只是那个运动量的话,并不会瘦得这么明显。 初俏能在短时间内瘦这么多斤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停了抗抑郁症的药。 果然,傅执听了她的话,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 “这样不好看吗?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傅执从见她第一面开始,眉头就没松开过,搞得初俏都有点怀疑自己。 明明大家都觉得她瘦下来更好看呀。 “……难看死了。” 傅执别开脸,一把夺过了初俏手里的遮阳伞替她撑好。 初俏微微睁大眼,将信将疑地凑上去问: “真的吗?” 傅执目不斜视,心虚得完全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当他瞎吗? ……当然是假的啊!!! * 负责宣传照拍摄的是一中行政处的俞老师,初父特意提早了些过来,只带了一个助理帮忙拿设备,没想到这位俞老师来得更早。 “初导,幸会幸会……” 以往常在娱乐新闻里见到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俞老师还有些不太适应。 好在一旁同样提早来的傅斯年冷静得多,这次拍摄除了几个老师外,忙里忙外的还有学生会的成员。 作为学生会会长的傅斯年与初父打了个招呼后,又有条不紊地和初父对接了一些拍摄事宜。 “……之前匆匆见了一面,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做事倒不像个小孩子。” 听了初父的评价,傅斯年拿不准他是真夸还是暗讽,便没有接这话。 “初俏同学没有跟您一起来吗?” 初父一边调试镜头一边答:“我刚从B市飞回来,就没跟她一起来……我听说你和盈盈关系不错?” 傅斯年点点头:“我和盈盈初中的时候认识的,她对我有恩。” 听说赵盈盈对他有恩,初父有些意外。 “什么意思?能详细和我说说吗?” 傅斯年刚想和他解释,当年C市地震时,赵盈盈救下的人是他这件事,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看来是俏俏来了。”初父脸上浮现出和缓的笑意,“下次再说吧,正好你爸爸还打算找机会请我们吃顿饭。” 俞老师见门被推开,先进来的不是初俏,而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傅执。 “傅执?你来干什么?” 一中的老师基本都是认识傅执。 俞老师隐约看见傅执背后有另一个身影,猜到可能是初俏。 “来不得?”傅执瞥了眼傅斯年,很不耐烦道,“这个会拍很久吗?半个小时够不够?” 傅斯年隔空淡淡与他对视一眼,不想与他起冲突地转过身。 脾气好的俞老师有些无奈地解释:“半个小时肯定不够啊,可能还要拍宣传短片的……” 学生会的一众人见傅执出现,俱是一副有些厌恶的神色,毕竟在他们眼里,傅执跟洪水猛兽差不多,还跟他们这种前途光明的优等生不是一个阶级。 当然,傅执是不会理睬他们这种自视甚高的心理的。 “俞老师,我之前报上去的校服型号可能有些变动……你们有小号的校服吗?” 少女清甜的嗓音在傅执身后响起。 光听声音,就足矣让人联想到什么清纯天然的美少女了。 然而从傅执身后走出、自然而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少女,却比她的嗓音来得更让人瞠目结舌。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自带聚光灯一样,耀眼得夺目生辉。 所有人无意识的屏息凝神,好像擅自发出响动,就会惊扰到这样的幻梦一样。 “啧,看什么看。”傅执带着凛冽杀意的一眼扫过去,挡住了学生会那帮人的视线,“所以我就说速战速决……” “你去一边等我吧。”初俏似乎对这样的瞩目习以为常,“你只要不乱来,肯定能速战速决的。” 傅执:“……你这语气有点瞧不起人啊。” 初俏展颜一笑,随后跑到初父面前笑着问: “什么时候开始?” 初父看了眼那边低头帮忙准备的傅斯年:“电脑插好了吗?” “插好了。”准备就绪的傅斯年缓缓起身,不经意地回首,“等初俏去换好衣服就……” 他的后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周围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骗人的吧……那个是……初俏???” “同名?不可能是同名吧??” “是她疯了还是我们疯了,我的妈啊,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靠,我感觉我要恋爱了。” “这照片要是发出去,得把多少人脸都打肿啊!??” 初父对这些议论声也不意外,他笑着摸摸初俏的头: “后勤那边有适合你穿的校服尺寸,我让傅斯年帮你拿了一套,你找他要就行。” 初俏点点头:“那我就先去换衣服,很快就来。” 随后初俏走到了傅斯年面前,昂着头问—— “傅同学,我的校服在你这里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的身上。 傅斯年垂眸凝望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女明眸善睐,身姿轻盈得宛如一只鸟,她漆黑如鸦羽的长发柔软地披散肩头,薄薄地笼罩着她肌理细腻的手臂,像包裹着一株纤巧绽放的紫罗兰。 那双似有水雾轻笼的眼眸,只是与她对视,就有种被她全身心注视着的错觉。 然而那种明知是错觉的假象,却如此的令人……甘之如饴。 傅斯年为自己的这个念头而暗自惊愕。 “……再看一眼,打掉你一颗牙。” 硬生生挤进两人中间的傅执眉目凶狠,眼神暴戾,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剜掉一块肉。 没等傅斯年辩驳,他将拿来的校服塞到身后初俏的怀里,头也不回道: “去换。” 初俏抱着校服,细声细气地劝告他: “傅执,不要老说这种反派台词哦。” “你帮他说话?”上扬的尾音暗示着他即将发怒的征兆。 “我没有。”初俏不再跟他争辩,转头问其他人,“在哪里能换衣服?” 一旁呆愣地望着这边的学生会成员里,有人缓缓伸手给她指明方向。 “谢谢。” 初俏连忙溜走。 她总觉得再待下去,下一秒傅执就要质问她“我们俩掉水里你先救谁”这种奇怪的问题了。 ——她谁都不想救,她只想救救尴尬的自己。 * 等初俏换好校服出来时,那些因初俏外貌骤然变化而惊奇的人,也终于接受了这个设定。 有女孩试着上前搭话,问她: “……初俏你是不是放假瘦了很多啊?突然一下太漂亮了,差点都不敢认你了。” 那边俞老师开始催促,初俏便只是冲她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等初俏走远了,那女孩才转头跟旁边的男生说: “我的妈啊,近看真的绝了,我差点忘了我要说什么……” 女生尚且如此,和初俏面对面拍照的傅斯年,也对初俏这巨大的改变有了近距离的认知。 她真的……非常漂亮。 气质温柔的人通常会少些棱角,多几分亲切,然而初俏的漂亮,天然就带着点出尘绝俗的距离感,哪怕她笑容甜美,也不会让人觉得近在咫尺。 因为这样的美貌,原本就自带仙气,并非伸手可得的。 “那个……傅同学。”初父很不好意思地打断他,“虽然你们一男一女我也很想给你们拍成情侣,但学校是不会允许的,所以……傅同学,你的眼神稍微往其他地方看看?” 一边旁观的学生会等人也发现这点了,见初父说穿,都面面相觑,更是互相交换眼神,所有人的不约而同,同时想到的一个人。 赵盈盈。 她那个脾气,要是知道傅斯年看初俏看到走神,不知道会大发雷霆成什么样子。 “抱歉。”傅斯年面上不显尴尬,而是指了指初俏后面衣领的一角,“这里……” 他身手想要抚平她衣领那个翘起的边缘,然而刚刚抬起手,余光就见一个黑影飞速闪现,一巴掌打在了他手背上。 啪——! “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傅执黑沉沉的眼里闪烁着嫌恶的光,看着傅斯年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污秽似的。 他伸手将初俏的衣领捋平。 初俏不回头也觉得背后凉风阵阵,像随时都有一场大战爆发一样,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两人是为她起的争执,因为她明显只是被这两人恩怨牵扯的炮灰。 “爸……” 初俏可怜巴巴地看向初父。 “两位傅同学。”初父接收到初俏的求救信号,打断他们,“该去拍室外的部分了,你们要是闲的话,帮忙抬下器材?” 虽然短暂地隔开了这两人,但只要他们俩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种随时能开战的低气压感就如影随行。 以至于他搬完一堆沉重的摄影器材外,看傅斯年只搬了几样,还要嘲讽一下: “连这么点东西都搬不动,还算是男人吗?” 傅斯年:……令人火大。 在初父旁边看室内照的初俏将一切尽收眼底,小声和初父吐槽: “他是小学生吗?这个也要比?” 初父笑眯眯地道:“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才有活力啊,不觉得这种幼稚的少年意气也别有一番魅力吗?” 初俏:“?爸爸,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评价他的。” “当然,要是打我女儿的主意,他就只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而已,没得商量。” 而那边和傅斯年针锋相对的癞□□,并不知道自己在未来岳父口中的评价。 他只觉得太碍眼了。 傅斯年这个人,太碍眼了。 怎么哪儿都有他,跟个苍蝇一样嗡嗡嗡嗡的到处恶心人。 “……其实啊,你们不觉得傅会长和初俏还挺配吗?” 他敏锐的注意力捕捉到了背地里的议论声。 “对对对!两个人都是气质挂,高岭之花傅会长配初俏这种带仙气的,这cp我磕爆!” “做什么梦呢?不知道赵盈盈才是正宫?” “她不是初家的养女吗?跟初俏这种名导的正牌女儿还是不一样的。” “傅会长堂堂君烨的继承人,肯定要配初俏这种身份的才是门当户对吧,赵盈盈……” 前两天还在论坛里踩初俏踩得顺理成章的他们,今天就调转风向,快把初俏的颜值和身份吹上了天。 只是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并没有发现危险正在逼近。 “……不过傅执是怎么回事啊?跟初俏关系很好?” “他们这种二世祖,多半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想追着玩儿呗?” “不是我说,同样是富二代,傅会长可比他厉害多了,人家君烨是真豪门,看傅执这样,最多是个暴发户吧……” 砰——! 余光扫到初俏和初父已经先出去了,攥着那个背后碎嘴男生衣领的傅执收回视线,望着眼前这个子不过一米七出头的男生。 和他一起嚼舌头的几个男生被傅执骤然发难惊住,一时间不敢上前。 傅执拎着他将他摔在墙上的力气可不小,男生疼得龇牙咧嘴,但到底是自己理亏,不敢骂娘。 “下次背后讲别人坏话,记得挑个别人发现不到的臭水沟,或者挑个自己能打得过的对象。” 少年眼神阴狠,绝非是这些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的乖学生能惹得起的。 他们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能牙齿打颤的下意识点头。 “另外……”傅执看向一旁不远处旁观的傅斯年,勾了勾唇角,“门当户对?按你们的标准,倒挺好笑的。” 要不是不想在学校里被人跟傅斯年和傅承鸿联系在一起,傅执还真想知道,这些人在知道他和傅斯年的真实身份之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傅斯年看着傅执冷淡讥讽的笑意,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 暮色四合。 宣传照以及宣传短片顺利拍摄完毕。 穿着西式制服裙的美少女在操场上奔跑的画面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初锋对于这种青春校园的拍摄实在是信手拈来,即便是没有推近景特写,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青春洋溢的气息。 “俏俏想来我的电影客串角色吗?”初父摸着镜头,很是不舍,“你真的非常上镜哦。” 初俏带着温柔笑意,十分坚决地拒绝道: “这种会妨碍学习的事,您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 初父:委屈QAQ 而一旁学生会的几个留下来整理照片的女孩,看着电脑上初俏的照片,不知是谁看得有些出神,忽然喃喃自语道: “这照片……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旁边的另一个女孩瞥了一眼: “长得好看的都有点像吧?初俏暑假前还不长这样呢,你从哪儿看到的?” “但是……” 真的有点眼熟。 好像是从什么视频网站还是直播网站见过类似的,但记不太清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她笑了笑,“不过初俏这个……要不要跟盈盈讲一声?” 学生会的女孩跟赵盈盈走得都挺近,不过究竟是塑料姐妹还是真朋友,就有待考证了。 反正这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想看热闹的期待。 赵盈盈现在在国外,多半是不知道她妹妹改头换面,瘦成了校花级美少女的事情。 如果她知道了初俏不仅变漂亮了,还吸引了傅斯年的注意力…… 事情一定会非常有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打脸进度X1 我掐指一算,是时候该热一热赵盈盈的便当啦! 第21章 赵盈盈自然对国内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现在的她正和她的富二代小姐妹们一起, 在伦敦韦斯特菲尔德购物中心疯狂扫货。 “盈盈, 昨天我们去玩的视频怎么没见你发出去?” 泰晤士河边的某家餐厅, 点了下午茶的一群女孩正凑在一起自拍,忽然有人想起了这事。 赵盈盈正捧着手机修图, 头也不抬地答: “剪视频也很费时间的好不好。” 女孩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是是是,赵大博主的视频肯定要精心制作。” “粉丝好几万的人就是不一样,做视频都比以前精细了啊。” “不过盈盈你为什么不在视频里露脸啊, 你长得又不丑, 怕什么?” “就是, 不过网上那些人都以为你长头像上那样, 你头像那张图虽然糊,但确实挺好看的……” 听她们提起这个,赵盈盈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 那张照片当然好看。 因为那是她在初俏为数不多的照片里, 挑出的一张正处于她颜值巅峰期的照片。 几年前她到了初家不久, 从温饱水平一跃成了卡里随时都有六位数的初家养女,初父送的还有自己买的奢侈品堆了一屋子,多得她眼花缭乱。 也因为平时喜欢看那些美妆博主穿搭博主录视频的缘故, 赵盈盈也暗地里不露脸的拍了许多炫富视频。 一开始还没太多人关注, 后来她无意间用了初俏以前的照片作为头像, 并暗示自己的粉丝自己就长这个样,渐渐的她的粉丝开始多了起来。 那个时候初俏已经开始发胖, 两人双双升入高中,从前认识初俏的人四分五散,本人又面目全非, 赵盈盈的胆子就原来越大。 尽管她不在视频里露脸,但偶尔在微博更新的几张初俏的照片,不管是正脸还是侧脸,清晰的还是高糊的,她发现只要自己发照片,粉丝数就会增长得越来越快。 只要体会过被无数粉丝吹捧绝世美貌、真正低调的大小姐之类的,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虚荣心的诱惑。 “盈盈?”同伴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推了推她,“怎么了?表情这么恐怖。” “没什么……” 赵盈盈故作无事地笑了笑。 反正初俏已经再也不会变回曾经的那个她了,所以即便是她发现了自己偷拿她的照片,她也没有办法毁掉她现有的一切。 正当她这样安慰心虚的自己时,手机发出一声提示音,她随手打开一看—— 瞬间,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盈盈你知不知道,初俏变瘦了好多,跟暑假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瘦!? 她的药…… 想到这个,一个更加令她毛骨悚然的想法浮出水面。 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赵盈盈心脏狂跳,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对方似乎是怕她不相信,又发来了一张照片。 【大家都说她和傅会长看起来……挺般配的。】 照片似乎是偷拍的,角度并不太好,并不能完整的看清初俏的正脸。 但傅斯年的表情却拍得一清二楚,清雅斯文的少年穿着笔挺的西式制服,他的眉眼原本是清淡的,可追逐着身旁少女的身影时,那双眼却染上了些许沉静的深邃。 而那深邃之中的情绪,看在赵盈盈的眼里,无疑是被初俏的容貌所打动的证明。 她霍然起身,不顾周围人惊愕的神色,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我要回国。” “等……等一下?现在?回国?暑假才过半啊盈盈!” “再不回国就——” 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原本的初俏有多么耀眼了。 她回忆起小学时的一幕幕场景。 只要有初俏在的地方,无论男女,她都会是人群中的焦点,周围的男生不是明恋她就是暗恋她,好像只要她开口,哪怕是当个备胎也有无数人前仆后继。 可她又那么虚伪,明明浑身都是瞧不起人的优越感,却又偏偏伪装出一副温柔宽和的模样,不仅骗了男生,连她周围的女生也心甘情愿当她的绿叶来衬托她。 那些女生都是些蠢货。 赵盈盈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初俏的陪衬品。 这种时候,她的执行力和在学习上的执行力完全不同,听闻国内消息的当日她就定好了机票,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沈宛然去机场接她的时候还奇怪: “不是说八月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急?” 赵盈盈抿唇:“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早点回来了……俏俏最近怎么样?” 沈宛然对这两姐妹的关系心知肚明,她这么着急问初俏,多半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还不错,今晚俏俏说好陪我一起去看个画展,你也去吗?” “看画展?”赵盈盈的脸色并不好看,“奇怪,俏俏以前不都不会去这种人多的地方吗?” 沈宛然瞥了眼后视镜:“你也说是以前,现在俏俏比以前开朗些了,自然不一样。” 开朗些了。 赵盈盈攥紧裙摆。 这么说,她肯定没再吃抗抑郁症的药了。 难怪…… 赵盈盈一路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山月庭。 傍晚的湖畔别墅静谧优雅,沈宛然待会儿似乎就要出门,并没有让司机把车停回车库。 老张取了赵盈盈的行李,走到门前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初俏。 “啊,你们回来啦。” 开门的前一秒,其实赵盈盈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她也算是从小和初俏一起长大的,不管是真人还是照片,她都见过了初俏从前的样子,按理说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的惊讶了。 然而门打开的一瞬间,在看清开门者的模样时,赵盈盈的呼吸还是停顿了数秒。 她从前阴暗的想,小时好看,大未必了,有多少童星长残的例子,初俏小时候越好看,长大了长残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说不定她最好看的时候也就这两年了。 可“这两年”随着时间推移,完全没有到来的迹象。 不仅如此,阔别两年后再见到清瘦的初俏,她不但恢复了曾经的美貌,甚至比她最好看的时候…… 还要美上几分。 赵盈盈呆滞地望着她的五官,像是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个洞来。 “你长途飞行也累了,不去休息,还站在这里愣着干什么?” 沈宛然轻轻推了她的后背,将发呆的赵盈盈推进了大厅。 “晚饭你叫宋姨帮你准备吧,你叔叔不在家,我和俏俏马上就要出发去画展了。”沈宛然的目光从头到尾将初俏扫了一遍,“这个风格真适合你,等过两年你办成人礼,就买这个牌子的高定。” 初俏失笑:“为什么还要办成人礼?” 沈宛然夸张的反问: “怎么可能不办?你爸爸可就你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平日还能说是为了学习把你藏起来,等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就毕业了,当然要把你爸的朋友都请来,正式介绍一下你。” “……也不用那么铺张的……” 盛装打扮的初俏和沈宛然相携出门,留下刚回家的赵盈盈被满心的妒火折磨。 她真的瘦下来了。 不仅瘦了,就连曾经变得阴郁封闭的性格,也回到了她最耀眼时期的状态,那种明亮得不染纤尘的眼神,令她恍惚间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十三岁的那个初俏。 那种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的矜贵,那种就算她作恶撒泼她也不会动怒的悲悯。 太令人作呕了。 她绝对,绝对不会让她猖狂太久的。 “赵小姐,晚上您想吃什么?我马上开始准备。”家里做饭的宋姨笑着问道。 赵盈盈头也不回地上楼,语调冰冷:“吃什么吃,不知道我减肥吗?” “……” 看着赵盈盈上楼的背影,宋姨在心里摇头。 这半路接回家里的养女,倒是比初俏这个正牌大小姐还要脾气大。 * 一中的暑假作业比较变态。 比起普通中学的卷子和习题,一中在这方面倒没有太残忍,它残忍的地方在于,强制性的要求学生参加暑假社会实践活动。 实打实的。 会挨个打到实践单位调查的那种。 而这项令历届一中学生哀嚎遍野的实践活动,初俏她们抽到的是去A市的某家福利院做兼职。 “……虽然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但我还是要说——”电话那头的叶飒面无表情道,“当初做这个决定的老师,拜托,原地爆炸吧。” 初俏认真道:“就算他原地爆炸了,我们也还是要去的哦。” “……俏俏你真残忍。” “对了,宋纯和沈妍乔不是一早跟其他人组队了吗,我帮我们组拉了几个外班的组员,按学校要求来说,应该可以吧?” 叶飒迟疑半响:“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拉到的该不会是……” “没错。”初俏灿烂一笑,“就是傅执和他两个朋友!你们不认识也没关系,他们都很好相处……飒飒?” 电话那头的叶飒往床上一躺,绝望道: “俏俏,我觉得你对很好相处有什么误解,真的。” 初俏疑惑地挠挠头:“是吗?” 总之,最后确定下来的小组成员一共五人。 除了她和叶飒之外,就是傅执、程越和蒋一鸣。 之所以那三个人会主动找初俏组队,完全是因为如果不能完成这个社会实践,学校那边就会不停追在他们后面询问原因,并且相当积极地帮他们联络在下一个假期补上这次社会实践。 他们寒假已经被这样搞过一次了。 “……这样利用人家初俏是不是不太好。”去福利院的路上,良心发现的程越忽然这么问。 蒋一鸣翻了个白眼:“最开始提议跟初俏组队的难道不是你??” “我那是……那是替执哥着想嘛。”程越迅速甩锅,“大佬的小跟班帮大佬排忧解难,初俏肯定也愿意的。” 后座补觉的傅执微微抬眼: “要我说多少遍,她不是我跟班。” 蒋一鸣眯起眼:“不是跟班?那是什么啊?” 他原本是想诈他一下,谁知道程越这个二百五又来打岔: “知道,执哥不把人当跟班,都是当兄弟的。” ……兄弟个锤子,你清醒一点吧。 看穿不说穿的蒋一鸣冲程越翻了个白眼。 然而蒋一鸣这一问,倒把傅执问得有些出神,他下意识地按住心口,思绪飘得有些远了。 对他而言,初俏是什么身份呢? 一开始是因为心口莫名其妙的抽痛才会被迫保护她,但之后好像……又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可除了这个之外,推动着自己靠近她的,又是什么呢? 位于郊外的福利院,初俏先于所有人到达一步。 她坐着家里司机开的车来的,因为初父平时也热衷慈善活动,所以听到初俏要来福利院的时候,初父很快就决定让人准备了不少衣服和书本文具,叫初俏来的时候顺便捐一下。 于是先到的初俏就联系福利院的院长,把车上捐赠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里面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小学初中的年纪,见有人送了不少东西来,全都好奇地趴在栏杆外面看着这个送了很多东西来的漂亮姐姐。 说来也巧,叶飒和傅执他们刚好在门外就碰上了。 “……你们好。” 叶飒僵硬地和三人打了个招呼,蒋一鸣和程越见过叶飒几次,并不陌生,至于傅执第一时间还是在搜寻初俏的身影。 叶飒机灵地解释:“她好像先到了。” 傅执点点头,往里走去。 ……好像有什么忘说了。 傅执想了想,没想起来,直到听见身后一帮人看到初俏时的吸气声,他才记起来。 忘记告诉他们,初俏变瘦了这件事。 “……飒飒,你干什么呢?” 初俏见叶飒他们站在门口没动,疑惑地问了一声。 满脸呆滞的叶飒闻言从初俏脸上移开视线,倒是回头看了看。 “别看了,不会有第二个初俏出现的。” 仿佛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一样,两手插兜的傅执懒洋洋地走向初俏。 “不是……这什么情况?大变活人??” 程越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蒋一鸣也吃惊得半天没回过神。 “你是初俏??你这是去抽脂了还是去整容了???” 蒋一鸣拍他一巴掌:“会不会说话?” “不是我夸张啊!是她夸张啊!!!” 叶飒也点头:“真不是他夸张,俏俏这变化,吓到我了。” 一群人吵吵闹闹许久,初俏只是静静笑着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傅执手里拿着矿泉水,刚想自己喝一口,又看了眼初俏: “喝吗?” 初俏摆摆手:“出门前喝了一大杯果汁,我现在都有点撑。” 有点诡异的是,那杯果汁还是赵盈盈亲手给她倒的,虽然是顺手,不过这也足够让初俏意外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心里作用,总觉得她给的果汁,和平时喝得味道都变得不太一样。 这个应该是错觉吧。 “你们有没有觉得……执哥对初俏……好像有点不太寻常啊。” 说来也奇怪,她的神色语气和平时原本没有什么区别,但瘦下来的初俏却让人完完全全不会让人联想到跟班之类的。 之前他为什么会觉得傅执把初俏当兄弟?他瞎吗?? “现在才发现,说明是你真的瞎。”蒋一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实叶飒也早有所察觉,不过一直不太敢相信,毕竟傅执的身家样貌摆在那里,虽然初俏也很好,可对于男人这种大猪蹄子而言,谈恋爱的首要标准还是脸。 他总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初俏会变得这么好看吧。 叶飒看着那边郎才女貌的两人,心道,这要是被学校里的人看到,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想一想其实还挺期待的,嘻嘻。 人聚齐之后,社会实践也就正式开始了。 他们的工作其实并不复杂,核心工作就是带孩子,以及给他们上课。 这些孩子虽然都在公立学校上学,但毕竟是福利院出身,不是所有出身贫寒的孩子都会奋发图强积极向上的,他们的普遍情况都是成绩不如人意。 分工之后,初俏负责教英语,傅执负责教数学,叶飒不会带孩子因此决定去厨房帮忙,而蒋一鸣和程越两个人挑挑拣拣,没捞到轻松的工作,倒是背上了最辛苦的洗衣服的活。 “姐姐姐姐!!那些东西都是你送的吗!??” 初俏一进教室,就被一帮小孩子围了起来,个个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她。 “姐姐你好漂亮啊!” “那么多东西肯定很贵吧,姐姐你是不是很有钱呀!” 初俏也鲜少和这么多小孩子相处,更何况是这么热情的小孩,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朝傅执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傅执一直就站在门口看着,见她完全不会拒绝,软得任谁见了都想欺负一下,叹了口气。 他幼年的成长环境和这帮福利院的孩子差不多,你以为这些小朋友天真可爱,实际上这些早就经历过人情冷暖的孩子比谁心眼都多。 初俏这么个又心软又有钱的傻白甜丢在里面,就跟羊羔掉进了小狼窝似的。 于是下一秒,他跨步上前,冷着脸把凑得最近的小男孩拎了出来。 “全都给我回座位上老老实实待着。” 他面无表情,单手就把小男孩攥在手里,冷漠无情的样子活像什么儿童剧里的反派。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敏锐的直觉,刚刚任初俏怎么说都没用的孩子们瞬间收声,只花了几秒钟权衡利弊,这些小孩子就全都安安静静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乖巧得判若两人。 “上你的课。”傅执把小男孩放回地上,毫不避闪地满脸厌恶的小男孩对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崽子在想什么,再捣乱我就一拳一个打得你们哭不出来。” 小男孩:!!! 听听! 这是人说的话吗!!! 有哪个来福利院做社会实践的人会说这么凶残的话!!! 小男孩迅速调整表情,冲初俏露出一个格外委屈可怜的神色,宛如一个乖巧懂事又备受欺凌的小可怜。 并且这小男孩眼睛很漂亮,做出这种表情看初俏,初俏瞬间就心软了。 “……你也不要这么凶他们啦……”初俏拉拉他袖子,“可能他们也只是很少见外人来而已。” 傅执看着眼前天真懵懂,完全不知世事险恶的少女,嗤笑一声。 他单手撑着讲台,俯身靠近初俏: “初老师这么好说话?怎么办,我也想当你学生了。” 他语调故意放低,几乎贴在她耳边低语,温热气息喷洒在她脖颈,瞬间引起细密的酥麻感。 初俏的耳根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去备课——!!”初俏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胸膛,强作镇定,“现在小学数学也是很难的,待会儿你讲不好就丢人了!” 被推开的傅执后撤一步,没有生气,也没有再纠缠。 他深邃双眸凝视了她一会儿,弯了弯唇角: “那我走了。” 他双手插兜转身,临走前朝教室里那帮孩子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一个个心眼贼多的小萝卜头瞬间察觉到同类气息,全都战战兢兢不敢再作妖。 等走出教室,傅执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恼羞成怒的少女推开他的力道仿佛还残留在胸前,她带着薄怒的脸庞因笼罩着一点绯色而格外动人,令人会联想到水蜜桃之类的美好事物。 但过于美好的东西,落在他的眼里,总会多了点别的联想。 比如刚刚有一瞬间,看着她恼怒模样,他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些想让她更加羞恼、更加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想法。 ——啊,他果然是个反派。 * 为期十天的社会实践活动看似轻松,但同时也是个体力活。 又因为夏季炎热,来了福利院之后的这几天初俏的胃口都不太好,然而第四天早上临出门之前,初俏顺便在房间上了个称,却发现自己的体重竟然不减反增。 虽然还是在一百斤以内,但比起来之前,体重却忽然猛增了五斤。 这……不太正常。 如果说自己之前长胖是因为抗抑郁症药的缘故,现在自己已经停了药,并且这段时间每天几乎都脚不沾地的两地奔波,又没有吃过任何会导致体重猛增的食物,怎么可能三天内长胖五斤? 初俏心事重重,到了福利院后也一直发呆。 傅执很快注意到了初俏的异常。 “一上午都摆着这张脸,是那帮小崽子又惹你了?” 这事原本初俏不打算和任何人说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可傅执一问起来,不知为何,初俏就是觉得这件事可以和他商量。 迟疑半响,初俏委婉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傅执。 连带着自己曾经要吃抗抑郁症药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他。 这信息量太大,傅执听完之后,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初俏之前得过抑郁症,还是该惊讶她长胖的原因是因为药物激素。 “……我也知道长胖这种事情应该和别人没关系,但是因为我之前胖了太多,所以对这种事情就有点敏感……” “不是你敏感。”作为局外人的傅执直觉敏锐,他认真地对初俏说,“你好好想想,这几天有没有吃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异常的? 初俏想了想,午饭和晚饭都在福利院这边和所有人一起吃的,肯定没有问题。 至于早餐,这几天家里就她和赵盈盈,早饭都是宋姨做的,也不可能有问题啊,真要说的话,她最近每天都吃到肚子里的,又和平时不太一样的…… 只有果汁。 这几天每天早上一反常态早起的的赵盈盈,在给自己倒果汁时,反常的“顺手”给她倒的那一杯—— 果汁。 答案呼之欲出。 第22章 窗外天色蒙蒙亮, 晨曦的第一缕光映在窗帘上时, 初俏早已睁开了眼。 她一夜未眠。 她一直认为这个家就是她的避风港, 不管外面多少风言风语,只要回到家她就是安全的。 但她现在才发现,这个她从未怀疑过的家, 竟然藏着导致她产生抑郁、发胖等等的根本原因。 昨天她把果汁的事情告诉傅执后,他几乎断言: “——绝对是你那个姐姐干的, 她肯定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说着就要拉着初俏去找赵盈盈当面质问, “先报警,然后再——不, 我先去揍她一顿……” 当然,初俏最后还是使出浑身解数地拉住了傅执。 原因很简单,初父是公众人物, 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就是能登上热搜第一的娱乐八卦。 初俏不希望自己家里的私事, 最后成为外人茶余饭后点评的笑柄。 “俏俏。” 门外传来了宋姨的声音。 “该起床吃早饭了。” 初俏从床上坐起, 应了一声后缓缓下床洗漱。 镜子里的少女眼下有着不明显的乌青, 然而她的双眼却是镇定且清醒的。 厨房在宋姨的掌握之下,她如果想要在她的果汁里放什么东西,并且是不止一次做这种事, 只可能是在端给她的时候动手。 她需要抓赵盈盈一个现行,但又不能盯得太死导致她不敢下手。 洗漱完的初俏心事重重地下楼,正好看见赵盈盈打开了冰箱门拿果汁的一幕。 赵盈盈没想到今天初俏动作这么快,神色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似的。 初俏垂眸,和她的眼神错开。 “爸爸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她开口问宋姨。 宋姨正在布菜,嘴上应声:“说是快了,昨晚凌晨从C市飞回来,到了之后好像还得去趟公司。” “这样啊。” 见初俏神色没有异常,赵盈盈动作才稍稍自在一些,想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她将果汁从冰箱里拿出,匆忙扫了一眼和宋姨说话的初俏,然后背过身去,飞快地往杯子里倒入了一堆粉末。 粉末很快在杯中消融。 赵盈盈心如擂鼓,手指微微发颤地端起杯子摇晃了几下,她很想回头看看初俏有没有发现异样,但一想这也不是她在初俏在场的时候动手脚了,她对家里人从来不设防,绝不会怀疑什么的。 然后下一秒,正当她要把这一杯放在初俏的位置上时,身侧忽然伸出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赵盈盈骤然被抓住,杯子里的果汁生生晃出了一小半。 “你干什么!” 因为心虚,她质问的声音显得有些反应过度。 “你猜我想干什么?”初俏直视她的双眼,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赵盈盈,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赵盈盈脸色瞬间惨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少女纯净天真的面庞,像是无法接受初俏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她从来不会这么跟她说话的。 哪怕是泼她牛奶的那一次,她也没有这样面无表情地,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 哪怕她并没有露出愠怒的神情,但对于初俏来说,这样的冷漠已经足矣表达她此时愤怒到一定程度的心情。 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赵盈盈甩开她,后退好几步,“一大早地发什么神经病,我今天还有事,懒得和你计较。” 赵盈盈嘴上扛着,心里已经慌了手脚,她想要回房间销毁证据,然而刚一转身,就听初俏接通了电话。 “喂爸爸,家里有点事要和你商量,你能不能现在就回来?” 赵盈盈惊愕得转过身,双腿僵直,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初俏面不改色,语调平静地对初父说: “对,很重要的大事,需要耽误一下您的工作,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或许还要报警的那种大事。” “初俏——!你跟叔叔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赵盈盈下意识就要过来抢初俏的手机,但宋姨比她动作更快,一个跨步就挡在了初俏身前,没让赵盈盈碰到她半根头发。 反而是赵盈盈被惯性一带,往后踉跄几步。 “宋姨!”赵盈盈失声尖叫。 “赵小姐。”宋姨神情平和,但眼中带着几分坚定,“请您注意一下您的行为,要是碰伤了俏俏就不好收场了。” 宋姨并不知道这两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就凭赵盈盈平日的所作所为,这种关键时候该护着谁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宋姨这句话砸得赵盈盈一懵,有些惶然无措。 从进了初家之后,她知道她父亲对初家有恩,是初家欠她的,所以她就应该和初俏有同样的待遇。 可原来,一旦她和初俏利益有了冲突,就连宋姨这种在初家帮工的,都知道初俏比她重要。 凭什么? 她的父亲可是整个初家的恩人! 如果不是她父亲舍命救了初父,初俏还能跟个小公主一样过这种奢侈生活?整个初家还能像今天一样享受这烈火烹油的富贵? “你一个打工的算什么东西!”赵盈盈恨恨地瞪了眼宋姨,指着初俏骂道,“还有你,什么警察不警察的,不管我做了什么,叔叔绝对不敢把我送到警局里去的!” 她用了不敢,而不是不会。 初俏微微蹙眉。 然而对上赵盈盈憎恶的双眼,她很快想明白,以赵盈盈的性格,如果她真的被拆穿,大概率会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 而初父是公众人物,一旦赵盈盈卖惨装可怜,那么作为大众眼中的强势方,很可能会被泼一身脏水。 见初俏有了顾虑,赵盈盈的心情稍稍平复几分。 是了,初俏一向是个体贴乖巧的女孩,她做事从来都会替别人着想,为此不惜会委屈自己。 以前她故意招惹她,设局陷害她,她也怕初父为难,从来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初父。 乖得近乎愚蠢。 所以,最后也活该真得上了抑郁症。 她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这些恶毒的念头,正要继续威胁初俏之时,初家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口气挺大的嘛。” 大厅里所有人齐齐回头,待看清是谁之后,初俏惊愕地瞪大眼。 “那你看我们敢不敢把你送去警局?” 一身漆黑的傅执信步走入,身后跟着程越和蒋一鸣两人,活像个上门讨债的黑.社会。 并且,他的行为也非常像会被扫黑除恶组盯上的目标。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赵盈盈见程越和蒋一鸣冲她走来,警惕地步步后退。 “初俏!你让这些人来想干什么??叔叔要是知道你和这些人来往……” “都是要去少管所的人了,少说两句吧。”程越一把按住赵盈盈的肩,笑眯眯道。 蒋一鸣也快步按住赵盈盈的另一边:“不对,你这个年纪少管所还收吗?不一定吧,那就是女子监狱?” 赵盈盈哪里反抗得了这两个人的钳制,顿时慌了神。 “什、什么监狱!你们凭什么动我!这里是我家!” “这里是初俏的家。” 一直默不作声冷眼看着的傅执忽然出声。 黑发黑衣的少年和初俏遥遥相望,他眉眼低沉,眼底似有黑色飓风渐渐成型,宛如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暴风眼,潜藏着惊人的能量。 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就足矣让人彻骨生寒。 赵盈盈脚底有些发软,然而初俏却似乎失去了对危险的敏锐度,毫不畏惧地朝傅执走去。 她拉了拉傅执的袖子。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来处理?” 傅执唇线紧抿,黑沉沉的眼倒映着少女轻声喟叹的模样。 浓重的戾气消散了些许。 “你太心软,并且,这种事情不该你来做。” 像赵盈盈这种阴沟老鼠,让初俏亲自解决,他都觉得是脏了初俏的手。 上次她撒谎让他背锅的事情,傅执其实并没有记恨太久,从小到大这种撒谎精骗子他见过太多,只能算是小恶,还不算十恶不赦。 但这一次他也算是大开眼界。 赵盈盈的撒谎成性、心胸狭小、嫉贤妒能、嫌贫爱富等等小毛病,竟然能汇聚成这样一个恶果。 “你干什么——!!” 赵盈盈眼看着傅执拉着初俏上楼,让初俏指出了赵盈盈的房间,随后在赵盈盈和宋姨的惊呼声中,一脚踹开了赵盈盈的房门。 藏药的地方并不难找。 赵盈盈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大张旗鼓地把她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初俏手指有些发抖,按照药瓶上的名字在网上查了查,搜出来的结果确实证明这瓶就是抗抑郁症的药,并且她数了数药瓶里的药丸数量,短短三天时间,这瓶药已经没了一半。 看清这瓶药剩下的数量后,傅执眼眸戾气四溢,瞬间抓过初俏手里的药跨步上前,掐住了赵盈盈的脖颈。 “这么大的剂量,你就不怕害死你妹妹吗?” 程越和蒋一鸣想拦傅执,可他此时愤怒到了极点,随手一甩就将两人甩开。 他望着赵盈盈的视线,愤怒得像是要将这个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傅执虽然没有下狠手,可掐住她脖颈的这股力量依然令她恐惧到了极点,她甚至怀疑傅执会为了初俏,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掐断她的脖子。 “你……你松手……” 赵盈盈吓哭了。 初俏也惊得一时呆住。 傅执死死捏着那瓶药,只要看到赵盈盈,他就会想起最开始认识初俏时她被人嘲笑的模样。 哪个女孩不爱美? 更何况她原本美得如此耀眼,却因为没有缘由的发胖而成了所有人的笑柄,那些人歧视她、辱骂她、嘲笑她,好像只要她长得不够好看,就失去了被人尊重的权利。 她做错了什么需要遭受这一切? 仅仅是因为这个白痴的嫉妒吗?? “我说你啊——” 阴恻恻的嗓音诡异而危险,低哑得像深渊里的回响,能勾起人来自灵魂的战栗。 “这么喜欢给人下药,要不要尝尝这个药是什么味道?” 布满血丝的凶狠眼眸里笼罩着森冷杀意,赵盈盈眼看着傅执举起了剩下那半瓶药,扼住她脖颈的五指微微收拢,她毫不怀疑,下一秒傅执就要将那半瓶药全都塞进她的喉咙里—— “傅执!!!” 初俏拔高声音,及时阻止了少年的危险举动。 “你在干什么!??你想和她一样吗??” 程越和蒋一鸣一时都被傅执这股狠劲惊得浑身僵硬,但初俏却异常勇敢地冲上去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药,纤细的手臂迸发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力量,一把将傅执和赵盈盈拉开。 “傅执,你和她不一样。” 这句话宛如一个咒语。 陷入狂躁状态的少年动作一僵,布满血丝的双眸落在了初俏脸上。 少女紧抿着唇,或许是因为刚刚吼的声音太大,她脸颊还有几分情绪激动的薄红。 并且她好像很生气,全身都绷直了,娇小的身躯爆发出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气势,硬生生地让傅执都清醒了几分。 像什么披着可爱外衣,又竭尽所能龇牙咧嘴以示凶狠的小动物。 “……知道了。” 他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看向那边的赵盈盈,她瘫坐在满地药丸之上,或许是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再也无法掩盖,目光呆滞的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没有用的,你们不能报警,我爸爸救了你爸爸的命,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如果没有我爸爸,初家早就完蛋了!我下药让初俏长胖而已怎么了?我又没毒死她!你们要是报警就是恩将仇报!我爸爸在天上会诅咒你们的!!!” 赵盈盈完全癫狂了。 她只要想到她拥有的这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即将成为泡沫,这巨大的落差令她完全无法接受。 要不是她爸爸,初俏怎么还能有这样的生活? 所以她拿走初俏的一切,又有什么问题?? “——所以你就是这么心安理得地挥霍赵叔的卖命钱吗?” 初俏淡淡的嗓音响起。 像是喟叹,又像是怜悯。 “拿你父亲的命作为你为所欲为,甚至是触犯法律的保护伞,有你这样的女儿,赵叔走得太不值了。” 赵盈盈愣住,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她面目骤然狰狞,瞬间想扑过来打初俏。 “你说什么——!!!!” 傅执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赵盈盈的衣领,正要把她扔远一点时,他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俏俏说得对,老赵走得,太不值了。” 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初父静静地看着这一室乱七八糟的景象,声音有些缥缈。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满脸泪水却狰狞扭曲的赵盈盈,喉间哽咽道: “他要是知道他这一走会让你变成这样,在天上也不会安心。” 老赵在初家工作近十年,和初父一样,妻子早亡,独自抚养唯一的女儿长大。 他和初父一样,将彼此的女儿也视为自己的女儿同样疼爱,初俏小的时候父亲不常陪伴在身边,很多时候都是老赵代替父亲的这个角色。 送她上学,接她放学,给她开家长会。 有时还会因此对赵盈盈稍显忽略,每次都会花好大工夫才能哄赵盈盈开心。 也正因此,在老赵走后,初父宁愿给赵家的亲戚一大笔钱,也没有让赵盈盈落到那些人的手里。 可他没有想到,他是报答了老赵的恩情,却差点害了自己女儿的一辈子。 “俏俏……” 初父看着一旁乖巧懂事的女儿,瞬间红了眼眶。 他想要忏悔,想要抱抱初俏弥补这些年他的疏漏,可他又觉得自己不配当她的父亲。 “对不起,对不起俏俏,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爸爸。” 他不敢靠近初俏,只能站在门口,一遍遍地对初俏说。 对不起。 我想当一个好父亲的。 但我竟然没有早点察觉到赵盈盈的异动。 对不起。 初俏听着初父一声声地道歉,好像心底深处的某一根紧绷的弦,终于释然了。 她以为自己会很介意的,她以为现在真相大白,她会指着初父的鼻子,好好责问他为什么要如此纵容赵盈盈,怪他太迟钝,太信任她,太不负责任。 可到最后,她发现自己最想听到的,不过是这一声—— 对不起。 “真想道歉的话,不是很简单吗?”一旁旁观的傅执淡淡出声,“报警吧。” 初父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不能再为了自己偿还恩情,而枉顾初俏所受的那些委屈和伤害了。 “好。” 赵盈盈的眼里,落下了不敢置信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便当1发放完毕!下章收个尾就可以预热下一波傅斯年的便当啦! 预告一下,傅斯年这个瓜皮很快就会知道他报恩报错对象啦~ 第23章 赵盈盈被警局带走调查这件事, 初父处理得无声无息。 退学手续和跟媒体方面的打点同时进行, 赵盈盈还是把成年人的世界想象得过于简单,一旦警察和初父本人介入这件事,根本不会给她任何对外爆料的机会。 开学之后, 对学校里的借口是监护权移交给了赵盈盈的亲戚,她转学去了其他地方。 掩盖一个人的去向, 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不过傅斯年还是收到了消息。 他并不知道赵盈盈暗中给初俏下药的时候,但他猜到赵盈盈会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来对待初俏,所以和赵盈盈失去联系之后开始, 他就知道赵盈盈出事了。 “……傅执爸爸的邀请?” “对,就今天晚上。”初父捏了捏眉头,这几日略显憔悴的脸上挂满倦色, “是傅家旗下一家新酒店的开业庆典,说是要借机跟我们致歉,我也不好推辞, 俏俏你今晚要是没事的话, 也跟我一起去吧。” 初俏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多疑了, 她总觉得傅家人这个时候请他们赴宴, 跟赵盈盈说不定有些牵扯。 下午去了福利院后,跟傅执提起了这事,没想到傅执当时就跳起来说: “艹!什么时候!那个老头请你们为什么没人跟我说!??” 傅执他用脚指头就能猜到傅斯年那个狗东西肯定会去,有傅斯年和初俏在的场合就必须有他!他绝对不可能放任傅斯年和初俏独处! 虽然这完全谈不上独处。 初俏无奈道:“我觉得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没人跟你说这件事的。” 暴跳如雷的傅执瞬间顿住。 稍微回顾一下他劣迹斑斑的黑历史,就知道他一不会跟着傅承鸿出席这种场合,二不会再这种场合有任何好脸色。 一言不合, 和傅斯年打起来都是不奇怪的。 “……” 沉默半响,好像觉得是自己理亏的傅执果断换了个话题。 “反正我丑话说在前面,有傅斯年在绝对是场鸿门宴,不行,我必须去,老子待会儿就给老头打电话……” 傅执掏出手机,余光一撇,抱着小水杯坐在台阶上的初俏,眼神期待地望着他。 像是觉得他要给傅承鸿打电话是件非常稀奇的事一样。 “……啧,你这什么眼神。” 初俏抿唇一笑,梨涡浅浅,双眸盛着温柔星光。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傅执喉间一滚,脑子里那些杂念全被清空。 “姐姐姐姐姐姐——!!!!” 一听这宛如念经一般的呼喊声,回过神来的傅执沉下脸,他转身看向从屋里跑出来的小崽子,舌尖抵了抵腮帮,语气里带着森冷杀意: “怎么,跑这么急,是尿床了?” 小男孩:??你才尿床!你全家都尿床!!! “姐姐我们准备玩骑士斗恶龙的游戏!”小男孩完全不理傅执,只冲初俏努力的卖萌,“缺一个好看的公主,姐姐我觉得你特别适合扮公主!” 傅执嗤笑一声,他才不信这些小朋友会这么天真烂漫,还玩这种游戏。 坐在台阶上的他长腿一伸,手肘撑着身后台阶,抬高下颌,语调散漫地问: “那你们谁演骑士啊?” 小男孩看着傅执的眼神,结结巴巴道:“当、当然是我啊!” 他冷笑着俯身凑近,直视着小男孩忿忿的双目: “那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更适合当骑士?” 少年眉眼英俊,身姿卓然,因为常年运动的缘故,光是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就充斥着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荷尔蒙。 就是清隽眉眼间总带着一缕桀骜,看上去十分的不骑士。 “傅执。”蹲在一边和其他小朋友说话的初俏忽然转头,“他们说不缺骑士缺其他角色,我也觉得这个角色比较适合你哎。” 傅执眯着眼,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角色?” 初俏笑眼弯弯,很是诚恳:“恶龙。” “…………宰了你们哦。” 角色扮演游戏到最后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戏份,就连院子里哼哧哼哧洗衣服的程越和蒋一鸣都被拉来了,而作为总编剧的叶飒甚至草草写了个小剧本。 叶导开始给大家讲戏: “……林诺你演骑士,待会儿你要进皇宫面见国王和王后——也就是蒋一鸣和俏俏,他们会任命你去救公主——也就是苗苗……” 被称作林诺的小男孩有些不情愿: “为什么不让姐姐当公主啊,姐姐比苗苗好看多了……” 叫苗苗的小姑娘原本就是被初俏安排的角色,听林诺这么一说,顿时窘迫又难堪地垂下头,脸都涨红了。 初俏有些不悦。 “我觉得陆望也不比你差,那让陆望演骑士怎么样?” 林诺没想到初俏会这样说,惊愕地瞪大了眼。 一旁扮演士兵的陆望骤然被初俏点名,看了眼林诺的脸色,他疯狂摇头以示自己真的不会和他抢角色。 “姐姐!”林诺委屈地跑到初俏跟前,拉了拉她的裙摆,“姐姐你生气了吗?我不是真的嫌弃苗苗,我只是想和姐姐玩而已。” 初俏在心里叹息一声,刚要开口时,带着面具的傅执从屋内走出。 “又哭哭唧唧演什么?还没开始玩游戏就开始给自己加戏了?” 头戴花里胡哨的狰狞面具,被遮住了那张英俊脸蛋的傅执看上去格外渗人。 “三秒内把手给我撒开,否则我待会儿就把你这个狗屁骑士的脑袋打爆,懂?” 全场人:“……” 这个人为什么能如此一脸正义的,对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作出这种丧心病狂的发言? 傅执他,真的是为反派角色而生的吧。 林诺也被傅执这带着浓浓威胁的话吓得一愣,但随后他就格外机灵地往初俏身后缩,一副“我好可怜好无助这个人好坏啊”的表情。 事实上他恨不得朝傅执吐口水。 好在初俏也不傻,虽然没有拆穿小孩子的把戏,但也没有真责怪傅执。 叶飒他们带着一帮小孩子过家家去了。 “难为你这傻白甜了。”傅执在初俏旁边坐下,语气嘲讽,“怎么样,看明白了吗?” 初俏严肃道:“我不是傻白甜,我看得懂。” 傅执双手后撑,勾唇笑着问:“那你说说,你看懂什么了?” 她眺望着院子里那群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小朋友,缓缓道: “林诺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是里面最聪明最成熟的一个,很会讨人欢心,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都听他的,并且都很害怕他。” 傅执颔首:“很正常,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小孩,嘴不甜一点,饭都吃不饱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话里隐含的了然,听着却引人深思。 初俏凝眸望着他。 “那你呢?你嘴这么不饶人,小时候有吃饱吗?” 傅执怔愣,他没料到初俏会话题一转,转到了他身上。 但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有爸妈的,还不至于要跟人抢吃的。” 不过有父母也不代表有饭吃。 傅执从会走路开始就吃百家饭长大,从上小学开始就基本已经半独立,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让父母操过任何的心。 初俏拖着腮,半信半疑。 他对于这些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过的生活如此熟悉,足矣证明他小时候周围的环境并不比他们好多少。 初俏并不知道他曾经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可她觉得那一定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苦难。 ——于是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原本从容散漫的傅执忽然怔愣。 大约是少女温柔抚摸的动作过于温柔,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力度轻轻的安抚他,所以那一瞬间,傅执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只能浑身僵硬地待在原地。 “现在好了,就算你有一天没钱了,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傅执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少女纤细的手腕。 他眯着眼缓缓凑近,看少女清澈的眼眸里映出自己的眉眼。 “我怎么觉得……你摸我跟摸狗一样?” 什么叫有她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饿着? 她当养狗呢? 两人凑得极近,初俏几乎能数清少年的眼睫,他鼻梁高,唇色很淡,淡漠的神色透出几分凉薄的危险,她咽了口口水。 “没、没有啊。”初俏眨眨眼,“但是你发质好好哦,摸起来挺软的。” 她说好摸的时候,神色特别认真,认真得近乎乖巧。 傅执神情稍缓,见少女娇小的身型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他舌尖抵了抵腮,笑得痞里痞气。 “那还想摸吗?” 烟嗓低哑,上扬的尾音带着几分轻佻散漫。 初俏听不出这里面的诱惑,她是真觉得傅执的头发摸起来挺舒服,不过她没摸过其他男生的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傅执的头最好摸。 既然傅执同意了,她试探着伸出手,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和他硬邦邦的脾气比起来,这个人的头发倒是顺滑得像什么大型犬的皮毛。 连带着他整个人俯身给初俏摸头的模样,也很像什么屈尊低头的大型恶犬难得一见的温顺。 “啊!!恶龙要伤害美丽的王后啦!!!” 全福利院第一讨厌傅执的林诺大喊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傅执身上。 初俏飞快地收回手,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坐得笔直。 叶飒:“诶?你们喊什么呢?我剧本没写这一出啊!” 这帮小朋友才不管什么剧本的,林诺早就看傅执不顺眼了,见傅执和初俏走得进了些,抄起手里的小树枝撒腿就准备过来棒打鸳鸯。 “啧。” 傅执一手抓住一个小朋友,提溜在半空中,看他们的小短腿胡乱扑腾,傅执露出了一个相当反派的笑容。 “恶龙不仅要掳走美丽的王后,还要一口一个弱鸡骑士,不服你打我?” 林诺:……这是什么可怕的大人啦!!! 其余人:……让傅执陪小朋友玩,怎么看都会给人家小朋友留下心理阴影吧。 * 君烨旗下的新酒店坐落于A市最繁华的中心商区。 沈宛然给初俏挑选了一条小礼服裙,裙摆至膝盖上方,雾蓝色的丝绸面料,质感清贵雅致,极衬她的肤色。 她缓步走动时,仿佛丝绒盒子里一颗莹润珍珠,在灯光下夺目生辉。 这样的初俏出现在明悦酒店时,只有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几乎没有一个是只扫了一眼就错开眼神的。 年近十六岁的初俏,已经展现出了远超年龄的美丽。 “看时间初家人待会儿就该到了。”那边的傅承鸿看了眼表,嘱咐傅斯年,“我这边有点忙,如果他们来的时候我这边还没结束,就交给你接待了,没问题吧?” 傅斯年抿着唇,微微颔首。 “至于你说的事……”他深深看了眼傅斯年,“求情可以,不过毕竟只是个养女,你尽力就行,不要伤到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后续君烨或许会拓展影视行业的投资,初家的路子很关键。” 后半句话,傅斯年没太注意听。 傅承鸿那句“只是个养女”,像是一把钝刀,迟缓而强烈地穿透他的骨血。 “……另外。”傅承鸿忽然有些烦躁,“傅执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说今天他也要来,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来……他要是来了,跟我说一声。” 傅斯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别的。 可最后说出的,只是一句恭谨地附和: “我明白。” 他舒了口气,眼神复杂地脱口而出:“要是傅执也和你一样让我省心就好了……” 明明是一句夸赞的话,可听在傅斯年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是一句刺耳的评价。 傅承鸿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赞赏他,这样的形容,可以用来形容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形容随便一个不熟悉的陌生孩子。 要是傅执和他一样就好了。 这种话,除了证明他永远无法替代傅执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想到这里,傅斯年眼中阴郁之色愈深。 “傅斯年,你知不知道盈盈出什么事了?” 宴会上有赵盈盈的朋友,知道赵盈盈和他关系亲密,这种时候要是他都不知道,那就没人知道了。 傅斯年镇定地答:“是有点事,我正在解决。” 赵盈盈被收监的消息不可能瞒得密不透风,他查到以后立刻咨询了律师。 以她的罪行来看,在没有导致什么致死的恶劣情节之前,刑期有部分取决于受害人是否追究。 如果初俏这边松口,即便是判刑,赵盈盈也不会被判太久,或许缓刑一两年,这样她的人生还不至于彻底完蛋。 赵盈盈曾经赌上性命救过他。 这一次就换他来保护她了。 “那个是……初俏?不、不可能吧!!” 傅斯年身旁的几个女孩传来了惊呼声。 站在沈宛然身侧的少女跟随着夫妻两人缓缓步入大厅,灯光璀璨的水晶灯下,少女的装扮并不显得用力过猛,然而她的姿态却从容高雅,灯光映在她修长的脖颈上,透出一层瓷白釉色。 这样的少女,漂亮得像是橱柜里精心装扮的偶人。 傅斯年凝望着初俏的身影。 A市的富豪圈里相互之间总能碰到什么熟人,初父一进来就遇见了不少熟人,聊了两句后傅斯年也整理好思绪上前。 “伯父伯母,欢迎。” 向他们打招呼的少年文质彬彬,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褪去了几分校园里的学生稚气,多了些许成年人的从容沉着。 初父微微颔首:“是斯年啊,刚刚见你父亲在忙,就没第一时间过去打招呼。” 傅斯年笑容周到,领他们过去: “家父之前就嘱咐我,说叔叔来了要第一时间叫他过来招呼的。” 一看傅斯年就不是第一次跟着傅承鸿来这样的场合,不过他虽然礼数周到,但又过于周全圆润,而显得有些刻板,失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少年气。 初父随口问: “怎么没看见傅执?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不来吗?” 傅斯年脸上的笑容一滞。 或许是不愿意提到这个话题,傅斯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其实在见爸爸之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叔叔花几分钟的时间听一听。” 初俏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望着他的眼神坦然而平静。 傅斯年知道,这件事的决定权还是在初父手里,于是目不斜视,开口跟初父求情: “……上次跟您讲到一半的那个,盈盈以前救过我的事情,叔叔您还记得吧。” 初父回忆了一下,迟疑着点点头。 “几年前C市的大地震,那一次,和盈盈一起被困在了废墟下的人就是我,叔叔您肯定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盈盈愿意保护我,我不可能撑到救援人员来的时候。” 傅斯年终于向初父提起了赵盈盈对他的恩情。 他相信,如果初家和傅家后续要有合作,看在合作的面子上,初父也会卖傅家这个面子。 然而初父的表情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缓缓张大了嘴,像是吃惊,但和他想象的吃惊又有所不同。 “盈盈救过我的命。”傅斯年郑重道,“我知道盈盈做错了很多事,也对初俏造成了伤害,但对我来说,盈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第二次生命是她给的,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叔叔,盈盈虽然是养女,但也是您的女儿,您能不能试着,再给她一次机会?” 初俏面色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傅斯年的说辞她早已料到。 从那天听到傅斯年和赵盈盈暗中商议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他彻底死心了。 他知道真相也好,不知道也好,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初父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傅斯年,又转头看了看初俏。 沈宛然显然也对地震的事情有所听闻,她惊讶地抬手挡住因意外而微微张大的嘴,目光落在了一旁淡然伫立的初俏身上。 傅斯年微微蹙眉,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同时看着初俏。 初父平复了情绪,委婉道: “傅同学,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的家事,我们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可要是给了她机会,我作为父亲,又怎么给俏俏一个交代?她就不是我的女儿吗?更何况……”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沈宛然仍有些反应不及,她揽住初俏的肩向傅斯年解释,“当年那场地震里,被埋在废墟底下的,不是赵盈盈,是俏俏啊。” 仿佛一道惊雷劈头砸下。 周遭的一切声响在此刻都消失了。 傅斯年大脑嗡嗡作响,整个世界所有的认知在他的脑海里崩塌又重组。 唯有沈宛然的那句话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 被埋在废墟底下的,不是赵盈盈。 是俏俏啊。 作者有话要说:憨憨他终于要知道真相了嘻嘻嘻 这两天比较忙更新不太固定,等过两天我闲一点会万更哒!! 第24章 遥远的时光里, 每一幕场景,每一个声音,如此鲜活的在他记忆里重现。 微弱得分辨不清任何东西的光不知从何透入,他的双眼失去了所有的感光能力, 但耳朵却敏锐异常。 ——我不会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其实我也有点害怕, 但是有你在, 好像也不会太害怕。 ——你答应我的,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死气沉沉的废墟之中,音色清甜的少女努力地伸出手指,和废墟下方的他,轻轻碰了碰指尖。 好像这样的触碰, 就能让她在没有希望的绝境之中,再多撑一秒。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救援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被人发现的那一天。 可那个少女却如同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一样,如此笃定地告诉他—— 她不会抛弃他的。 从来没有人赌上生命来保护他。 他周围的人因为利益而趋炎附势, 他的父母因为还没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只能培养他做接班人, 他就像一个徒有身份的傀儡,除去那个身份之外, 他谁也不是。 只有她。 他不知道她认不认识他, 但就算认识, 能做到她这一步的,也再找不出第二个。 在他黑暗荒芜的人生之中,她宛如一道夺目的光, 照亮了他没有光亮的人生。 那时起他就发誓,如果他还能苟活下来,就算拼上一切也要保护好她。 ——可这一切,从他们离开废墟之后,通通都错了。 傅斯年终于想通了所有的不合理之处。 原来“初俏是救了他的人”,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 傅斯年呆呆望着神色淡淡的初俏,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不可挽回的错误。 此时什么赵盈盈都从他脑海里消失了,他懊悔地凝望着初俏的身影,再没去提给赵盈盈求情的事情,而是想问问初俏—— 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任由这个误会延续下去? 你是不是……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 “……初导?”那边刚抽出空的傅承鸿瞥见了初父的身影,朝这边走来,“今晚实在是太忙,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初导和初夫人多包涵……” “哪里的话,您儿子把我们招待得很好。”初父言笑晏晏,似乎刚刚那场不愉快的对话没有发生。 傅承鸿见傅斯年状态不对,皱了皱眉:“不是说初导他们来了就叫我吗?” 傅斯年紧抿着唇,视线仍落在初俏身上,没有答话。 场上的气氛有些凝固。 “傅叔叔。”初俏忽然开口,她笑眼弯弯,显得乖巧伶俐,“我好像没看到傅执?今天下午我听她说他会来的。” 傅承鸿有些意外:“下午?” 初俏这才想起来,傅执肯定不会把暑假社会实践的事情跟傅承鸿说,于是顺势解释了一下这件事。 “没想到他还肯去做这种实践……”傅承鸿自言自语了一句,又抬头对初俏笑得慈祥,“我看傅执和你关系倒是不错,他脾气不好,要是欺负你就告诉叔叔,叔叔帮你骂他。” 傅承鸿这话倒不算是客套,依照他对傅执的了解,他对女孩从来没什么耐心的。 尽管上次发现他对初俏有些不同,但傅执的性格反复无常,谁都不知道他下一秒又是个什么态度。 初俏却认认真真道: “不会的,叔叔放心,他人很好的。” “……” 这话听着怎么越来越让人不怎么放心了。 初俏这模样,看上去就是一副被欺负都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聊完傅执之后,两家大人又谈起了生意上的事情,初俏听不懂,但也安安静静地陪在旁边。 傅斯年眼眸沉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初俏。 他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那个曾经救过他的女孩天真单纯得近乎傻气,为了保护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她可以赌上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嫉妒妹妹而设下那么多的阴谋诡计? 大约是傅斯年的眼神看得她有些毛骨悚然,都有些不敢和他对视的初俏觉得浑身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就从初父身边溜走了。 洗手间的镜子前,清澈的水流穿过她的手指,初俏有些出神。 她想过这件事大约不会一辈子都瞒过去,但当真相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拆穿之时,她仍有种措手不及的茫然。 她以为她会解气。 但好像也并没有。 又或许会期待点什么。 但这更是完全没有。 曾经让她委屈、埋怨又酸涩失落的那个人,现在看来,好像不过尔尔,甚至再也无法在她的心里掀起什么波澜。 她已经放下了。 初俏拧上了水龙头,转身走出洗手间。 明悦酒店作为一家五星级酒店,宴会厅这一层大得超乎想象,初俏刚走出洗手间就对方向有些茫然,看每一条路都像来的路,完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迷路了吗?” 傅斯年的声音突兀响起。 初俏被吓了一跳,她不觉得是恰好碰上的,可傅斯年是什么时候跟出来的,又在外面等了多久,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嗯。” 气氛有些尴尬。 初俏攥了攥裙摆,瞥了眼四周,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跟我走吧,他们等太久了会担心。” 傅斯年神色如常,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样子,初俏便放下戒心,点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可走了两分钟,她又忽然觉得这条路非常陌生,并且也有些安静得过分,不像渐渐往宴会厅走的感觉。 “傅斯年,这条路是不是……” 她刚一出声,傅斯年便骤然转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初俏吓得差点失声尖叫,但傅斯年动作更快,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带入了一旁的安全通道内。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初俏反应不及,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傅斯年拽进安全通道按在了墙上。 “初俏,我觉得我们俩需要谈谈。” 借着些微光亮,傅斯年望着初俏惊惶的目光,缓缓松开了手。 初俏的心脏仍在狂跳,他刚刚那一瞬间力道和眼神都透着十二分的狠劲,并且和傅执那种完全不同,他的狠是会让初俏打心底害怕的那种。 “……你想谈什么?” 黑暗中,映着些许光的初俏眼眸闪烁着点点慌乱。 她后脊贴着墙,冰冷坚硬的质感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傅斯年深深地凝视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在黑暗之中,她的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得令他心中再次翻涌起无法遏制的悔恨。 “你为什么不说?”傅斯年的双手捏住初俏的肩,手指渐渐收拢,“即便是我否认过,即便是赵盈盈在中间挑拨,你为什么不再努力一次,再试着跟我解释?” 初俏猛然睁大了眼。 他说……否认过? “她说你是暗恋我所以才撒谎说是自己救的我,我那时并不知道她是在骗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但你有办法解释给我听的,我们对话的细节,我对你的承诺,你只要解释,我一定——” “你是说,我曾经跟你说起过这件事?” 初俏喉间干涩,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 她昂首望着傅斯年的眼中噙着泪光,自嘲般的笑了笑。 “但你没有相信,是吗?” 傅斯年哑口无言。 初俏用力眨眼,忍住了眼中酸涩:“我为什么要一遍遍解释给你听?你不相信,当然你觉得我和赵盈盈比起来,你更希望是被她所救的,对吧?” 初俏并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但也隐约能够猜到,一个体重一百六十斤又胖又丑的姑娘,和一个体重不过百的漂亮女孩比起来,任谁都更希望自己是被漂亮女孩所救的。 赵盈盈咬准了她自尊心强,也咬准了傅斯年会偏向她。 所以,他自己种下的苦果,又凭什么责怪别人?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傅斯年回想起自己曾施加在初俏身上的那些痛苦,也懊悔万分,“是我识人不清,是我眼瞎,我知道之前助纣为虐,伤害了你……可初俏,我还记得我当时的承诺。” 泪光盈盈之中,初俏看见他郑重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笑。 “我会补偿你。”他手上松了力道,语气也轻柔起来,“初俏,我会努力弥补我所有的过错,我答应过你,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初俏觉得这样的傅斯年有些可怕。 那种错失了珍重之物的悔恨仿佛已经吞噬了他一般。 “……那你对赵盈盈呢?他对她难道只是因为她救了你?就没有一点别的感情……” “她骗了我!” 傅斯年骤然拔高声音。 “她把我骗得团团转!还害得我差点永远不能认出你!!!”傅斯年一贯温柔的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不会有别的感情了,她那样的骗子就应该在牢里断送前程,就算出来之后也从根里烂了,只能怪她自己……” 这样的傅斯年,和初俏记忆里的少年大相径庭。 她似乎意识到,这样的他或许才是他的本性。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不喜欢你了。”初俏努力挣脱他的禁锢,“就算真有什么事,我找傅执也不会找你……” “傅执?” 气氛忽然危险起来。 傅斯年念这个名字的时候,语调有些许神经质。 “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 初俏被他捏着肩,疼得皱起眉来,语气也强硬了几分:“这和你没关系吧!你松手!” 她的力道对于男性而言,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初俏到底还是挣脱了傅斯年的束缚。 她用力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也不管哪边才是正确方向,一股脑就往外冲,她的腿还有些微微发颤,除了赶紧远离傅斯年之外没有其他想法。 “你走错方向了。” 傅斯年的声音还在身后,阴魂不散。 初俏走得气冲冲的,头也不回,可惜她穿不惯小高跟,三步两步就被傅斯年赶上。 “会场在后面,俏俏,你……” 眼看初俏就要被他拽住手腕,忽然一个阴森狠戾的嗓音从拐角处响起。 “你他妈,叫她什么呢?” 初俏猛地止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耳畔一道疾风掠过,脚尖在地上轻轻转了个方向,随即便被后脑传来的一个力量一带,顺势跌入了一个带着淡淡青草香的怀抱。 视线被微微掀起的西装外套遮挡,她只听到一声钝响,紧接着什么人重重倒地,惊得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眼前少年的衣襟。 “……傅……执……” 被傅执一拳击倒在地的傅斯年,几乎是从齿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从他的角度望去,傅执风姿卓然,难得一见地穿上了他最讨厌的笔挺西装,并且,这身剪裁得体面料昂贵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合适得惊人。 好像能藏起他眉眼中锋芒过盛的桀骜,乍一看只能看到他英俊卓绝的五官,剑眉星目里中和了少年的张扬与介乎青年间的沉稳,好像一夕之间忽然成长,逼得他不得不生出了越发沉重的危机感。 “你追着她想干什么?”傅执眯着眼,脑中满是刚刚初俏眼中的惊慌无助,“还有,俏俏是你叫的吗?” 被傅执护在怀里的初俏心跳极快,或许是傅执不想让她看见他打人的一幕,用近乎于一个拥抱的姿势半搂着她。 覆在她脑后的手掌宽厚用力,看似不讲道理,手下却很有分寸。 被他按在怀里的初俏鼻尖萦绕着他周身的气息,肌肤的热量透过衬衫引得她面颊发烫。 她鲜少有这样的体验,直到被傅执揽在怀里的这一刻,她才懵懵懂懂地发现,原来他的怀抱,和长辈的、朋友的,都不一样。 一瞬间,心如擂鼓。 “这是我们的事情,傅执你让开。” 傅斯年摇摇晃晃地起身,他的西装外套有了些许褶皱,原本干净清淡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片青紫。 他看着几乎是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的两人,向来温和无害的眼里涌动着几分妒恨。 傅执今日在初俏心中的位置,原本应该是他的。 他才应该是初俏喜欢的人,他才应该是初俏依赖的对象,从傅执回到傅家开始,傅执扮演的角色就是被所有人厌恶的对象,那个站在正义的一方保护初俏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你和她?”傅执嗤笑一声,面色讥讽,“别把你和她连在一起,我听了真他妈恶心。” 傅斯年攥紧拳头: “在这种场合对我动手,你应该想到如果爸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说到底,即便你是亲生的,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你无法接手君烨——你这辈子,不过是地里的烂泥,除了暴力之外,你又能拿什么威胁我?” 不得不说,傅斯年真的很清楚如何能激怒傅执。 然而这一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初俏抢先在傅执发怒之前占了出来,梗着脖子反击道: “你就只会说这种安慰自己的话吗?” 傅斯年没料到初俏会挡在傅执身前,为他说话。 傅执自己都没有想到。 身形娇小的少女站得笔直,努力地让自己的气势不输给这两人: “傅叔叔要是真对傅执不抱希望,以你的性格,你会针对他?你看那些永远无法超过你的人,从来都是一副表面温柔怜悯,实则目中无人的态度,你越是针对傅执,就越是证明——你怕他。” 傅执好像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论调,收起了满脸戾气,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算听初俏说下去。 “我怕他!?”傅斯年捏紧拳头,没有温度地笑了笑,“从小到大的精英教育,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我有哪一样比不过他?” 傅执冷眼听着,不屑与他辩驳这个。 傅斯年看似谦和,实质却自信自负,容不得别人比他强一分。 无论做什么,他都要绝对的胜利。 初俏浅浅一笑,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 “你的精英教育,和人脉关系,都是用你傅家小少爷的身份得来的,可你这个身份,从根上就是假的。” 傅斯年不敢置信地望着初俏,似乎想争辩,可却无从争辩。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傅承鸿的亲生儿子,正因如此,他在刻意了解过普通人家的生活之后,才会愈发争强好胜,想要傅承鸿承认他的价值。 然而傅执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比他预想到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 他无法想象那原本是他应该长大的家庭,也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会变成怎样平庸的人。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傅执见他陷入了惶然沉思,不屑地冷笑一声。 “走吧。” 他和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 “等等。”初俏话还没说完,反倒是她抓住了傅执的手腕,转头继续对傅斯年道,“并且,就算你从小在傅家长大,你还是样样都比不过他。” 傅执一愣。 “你虽然成绩好,但傅执脑子也很聪明呀,他只是没把聪明劲用在学习上而已。”初俏夸起傅执的样子宛如一个护短的老妈子,“而且他的朋友也都对他心服口服,论交朋友他也不逊色于你,还有——” 初俏昂着头,很是小孩子气地哼了声。 “他还比你好看!” 说完,没等傅斯年做出什么反应,怼完就跑的初俏拉着傅执就调转方向,昂首跨步地带着傅执朝来时的方向而去,活像个打了胜仗的小公鸡,走路都带风。 被她拉着的傅执也不反抗,就这样散漫地走在身后,看她气势汹汹的背影,弯了弯唇。 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 * 回到宴会场后,傅承鸿惊讶得几乎有点无所适从。 不只是因为他老老实实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还有他待人接物的态度,都出奇的……正常。 没有大吼。 没有不耐烦。 没有惹是生非。 他这个儿子……是去哪里上了个变形计吗?? “咦,你今天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哎。” 跟初父和沈宛然打了招呼后,傅执去拿了杯果汁换掉初俏手里的低度数鸡尾酒。 端着高脚杯走来时,身着笔挺西装的少年步伐沉稳却不世故,在初俏面前站定时一挑眉,唇角眉梢还是满满的少年气。 “怎么不一样?” 初俏认真端详:“你今天格外温柔。” 傅执靠着餐桌,双手环臂:“不是你在傅斯年面前把我夸出花来了吗?我想了想,给你这个面子,今天先消停点。” 初俏端着一小碟樱桃,挑了一颗放到唇边。 “那你还把人家揍了。” 色泽鲜亮的樱桃鲜红欲滴,和少女蔷薇色的唇相互映衬,使她原本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多了三分清新的媚意。 傅执看她微微启唇,咬下樱桃梗一头的果实,舌尖一卷便裹入口腔,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看在他的眼中却引得他喉间滚动,仿佛目光所及皆翻滚炽热,灼得他双眸沉醉。 “他动了你,是他自找的。” 傅执轻描淡写,将眼底的戾气藏得深沉。 初俏却蹙眉,显得有些不赞同。 纵使傅执在她眼里千好万好,但这个脾气确实有点太难以控制了。 “这么看我干什么?待会儿傅斯年就要回来了,等老头看见他挨揍了,又要叨叨叨个没完。”傅执拿过她手里的碟子放在一旁,抓起她的手腕,“走了,换个地方玩儿。” 初俏瞪大眼:“现在?可是我爸他们……” “他们谈生意,你又帮不上忙,有你没你都一样。” 傅执不由分说,抬头跟沈宛然遥遥打了个招呼,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沈宛然对傅执有几分好感,知道他要带初俏出去,便颔首默许,就算不放心傅执,她也对初俏的分寸很放心。 从明悦酒店出来,城市灯火辉煌,正是行人来往最繁华的时刻。 “……附近有个高层餐厅,看夜景还行,待会儿带你去那儿……” 傅执话还没说完,就见初俏小步跑去一旁的大厦外的某个招牌底下,指着那里眼神发亮地问: “能去那儿吗?” 傅执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 “我告诉你初俏,你想都不要想。” 初俏不说话,只是望着他眨眨眼,脸上还带着期待的笑容。 “……” 五分钟后。 面如死灰的傅执被初俏拉进了A市最大的书店中。 “……之前我本来一直想来一趟的,但是太热了总是懒得出门,还好这次有你陪我。” 初俏笑眼弯弯,显然十分开心。 傅执完全不能理解在这大好时间,初俏为什么会想到来书店买几本破习题册。 “我才不想陪你。”傅执冷漠地回答。 初俏倒也并不失落,买到了心仪的习题册之后,她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好,于是她跟哄小孩子一样软声道: “好好好,那我陪你去看夜景怎么样?” “……老子也不要你陪。” 初俏当做没听见。 等去了傅执所说的餐厅之后,初俏发现这里的风景确实很好。 放眼望去整个城市都尽在眼底,沉浸在黑夜中的建筑轮廓被灯火勾勒,是和白天完全不同的景色。 这样的景色,倒是很适合表个白之类的。 傅执的脑海里无端闪过这样的念头。 “初俏,你……” 他刚要回头和初俏说些什么,就见初俏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刚买的习题册和笔,一脸认真地望着他说: “对不起我能做半个小时的题吗?” 傅执:……??? “老师给我每天做题数量定了计划,今天来参加这个聚会比我想象得要花时间得多,如果我现在不写的话,晚上就要熬夜了。” 少女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什么小猫在他心口磨爪子一样难熬。 “我明天七点就要起床上家教课。” “…………” 傅执慢慢醒过神。 “你答应来餐厅,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初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算了。”傅执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写你的,爱写多久写多久。” “你最好啦!” 初俏双眸明亮,那一瞬间的神采惊艳得令他呼吸都滞了几秒。 “……这种话不要随便乱说。” 傅执板起脸,耳根却微微发烫。 所幸初俏低下头开始做她的物理题,并没有发现傅执神色的不自然。 傅执原本以为初俏埋头做题,时间会过得格外枯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看着初俏做题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少女专注解题的模样,漂亮得惊心动魄。 “……咦?” 似乎解出来的结果和答案不大能对上,初俏疑惑地皱起了眉。 这本习题册的难度较高,答案也不近详细,她看了半天,仍然有些没有看懂。 明明和他的思路是一样的啊…… “这里算错了。” 一道声音忽然插入。 “电子出射点据O的距离等于电子的运动半径……” 在初俏惊愕的目光中,坐在初俏对面的傅执左手拿过初俏手里的笔,倒着给她画了个示意图。 只需简单两步,刚刚堵塞的思维瞬间开阔起来。 “……所以电子从磁场射出时距离O点的距离就是这个,看懂了吗?” 傅执神色自如,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人的事。 可这道题,明明就是某年高考大省的一道难度颇高的压轴题第一问,就算是徐淼来做这个题,也不可能解得这么轻松。 他见初俏惊讶得合不拢嘴,想了想道: “我没告诉你,我中考的时候是A市的中考状元?” 初俏呆滞地摇摇头。 “哦。”他垂眸放下笔,“那你现在知道了。” 初俏:…… “写完了要去唱歌吗?”傅执托着腮,一脸散漫地提议,“我叫上程越他们,你要是觉得不自在,让他们再叫几个女孩出来玩?” 初俏:“……别跟我说话。” “???” “从今天开始我要闭关,不许给我打电话骚扰我。” 妈的。 骗子。 男人都是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执哥装逼一时爽,日后追妻火葬场2333 第25章 赵盈盈没有想到, 出事以后傅斯年会是最后一个来看她的。 “……所以说,你知道我骗你的事了?” 看着眼前再也没了往日温柔耐心的傅斯年, 赵盈盈冷哼一声。 “初俏装得再清高, 最后还不是把真相告诉你了?说到底她就是想抢我的东西,偏偏表面上又装得那么天真无辜,真是恶心……” 傅斯年静静看着摘下一切伪装后的赵盈盈,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装作乖巧无害的女孩, 原来背地里是这样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他听了半响, 淡淡道: “你真觉得能瞒过去?” 赵盈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冷笑:“怎么, 发现自己认了个假小姐,现在找到真的了, 迫不及待踩我一脚去跟她邀功?” 傅斯年没有回答。 “没用的,你以为初俏还看得上你?傅执虽然桀骜不驯了一点,不过只要不瞎就看得出来,初俏驾驭得了他,人家郎才女貌王子公主,难不成瞧得上你这种假货?” 也不知道赵盈盈被收监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她似乎破罐子破摔,反正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索性就把心里话全往外倒。 “死心吧,你和我才是一路人,烂也都烂在一起,就算你再挣扎, 也不过和我是同样的结局。” 她死死盯着傅斯年的表情,说得痛快又解恨,好像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别人好过一样。 傅斯年藏在桌下的拳头缓缓收拢。 “说完了?” 赵盈盈收起了脸上的冷笑。 “初家联系了业内最好的律师团队,你没有任何脱罪的可能性。”傅斯年冷漠的眼珠子转了转,唇角弯起一点温柔弧度,“少则三年,多则四五年,等你出来后,这辈子也差不多完了。” 听了这话,赵盈盈顿时慌了神。 “怎、怎么可能……我没想过害死她,我只是想让她胖回去而已……我没有……” “这个你说了不算。”傅斯年起身,俯视着这个他曾倾心相待的女孩,“我不是你,我不会这么蠢。” 他的未来还长着,他绝不会自断前程,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傅斯年转身离开看守所,坐上了回傅家的车。 而在他走后,看守所的门口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衣冠整洁,眉眼平凡,和傅斯年隐约有几分相似。 只是微笑时,斯文之中透着一点说不出的……癫狂。 * 福利院的午后。 程越敏锐地嗅到了初俏和傅执之间微妙的气氛。 “吵架了?生气了?你欺负人家了?” 蹲院子里洗衣服的程越跟个八卦的中年妇女似的,一见这两人有情况,眼睛都亮了起来。 坐台阶上无所事事嗮太阳的傅执,揪了一把草扔过去。 “跟你有关系?” 小板凳上搓衣服的程越贼来劲:“当然有关系啊!这不是关系到初俏小朋友到底是不是我们小嫂子的大事吗?” 傅执:“……多管闲事。” 蒋一鸣似笑非笑地挑眉: “哟,不承认?你要是没动静,等隔几天开学了,多的是人打破头想追,你这近水楼台不抓点紧,到时候小嫂子就是别人的了。” “谁敢?”傅执嗤笑一声,自信得过分嚣张。 “靠!”程越看不下去,“这么嚣张?那我去追!” 蒋一鸣瞥他一眼:“去啊。” 傅执眯眼看他。 秒怂的程越:“……朋、朋友妻不可欺,你、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了?” 那边的叶飒看他们三人嘀嘀咕咕,猜到没什么好事,捅了捅初俏。 “他们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借了张小桌子趁休息时间刷题的初俏鼓了鼓腮,像是在生闷气: “不知道。” 初俏这态度显然不对劲,叶飒凑上前问:“怎么了?跟傅执吵架了?” 初俏笔尖一顿,赌气般地加快了演算速度。 “没吵架,没生气,我很好!” 叶飒:……你是小学生吗? 不过她还是头一次见初俏生闷气,平时她脾气好得骗她都没什么成就感,这次居然能生气生这么久,也是够让人好奇的。 “俏俏,他怎么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 初俏抬眼委屈巴巴地看她:“你帮我出气吗?” 叶飒理智尚在,闻言立刻调转话锋:“……我帮你在内心里,狠狠地谴责他。” “……” 叹了声气,初俏把傅执曾经是中考状元的事情告诉了叶飒。 “……他这还是人吗?” 初俏见叶飒义愤填膺、拍案而起,也感同身受道:“你也觉得很过分吧?明明成绩那么好还不告诉大家,我每天认认真真学习还比不上他不学……” “这他妈也太牛逼了吧!” 初俏:“???” 叶飒一拍大腿,很是真情实感: “你不知道,之前我们女生私底下说起我们学校的男生,出挑的不也就傅斯年和傅执吗?傅执其实除了脾气和成绩,样样都好,可惜这个脾气和成绩实在是不敢恭维……” 初俏听着也用力点头。 “但是!他长得好啊!”叶飒语气真挚道,“期末前拍宣传照选人的时候你还记得吧,不只是女生人选掐起来了,其实男生人选也有人觉得傅执更合适——而且男女的支持率还挺平均。” 傅执这现象,也确实有点令人费解。 按理说作为一中心照不宣的校霸,普通学生对他除了避而远之之外不会有其他想法,可偏偏这人脸蛋好看得出奇,于是大家只好表面敬而远之,内心暗戳戳地关注。 最重要的是,傅执入学一中以来,虽然传闻千奇百怪,但要说他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又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 如果他曾是中考状元这事传开的话,那傅斯年不可动摇的优等生地位,可就有些危险了。 “……大家怎么都这么闲,不考大学了?”初俏戳了戳试卷,“反正我和他不一样,我就学习拿得出手,要是学习还没他好,那多丢人呀。” 叶飒听了这话,痛心疾首地捧起初俏的脸: “初俏宝宝你说什么呢?就冲你这张脸,你就是考一中倒数也不丢人啊。” “……” “什么宝宝?丢什么人?” 傅执阴森森的声音在叶飒身后响起。 叶飒一个激灵,僵硬地回头讪笑:“没有没有……没有宝宝,您听错了……” 目送着插科打诨的叶飒找借口陪小朋友玩儿去了,傅执垂眸望着貌似学得专心的初俏,拖了个凳子在她旁边坐下。 “还生气?” 他手长脚长,手肘在桌边一撑,整个人就仿佛将初俏圈在了座椅之间。 初俏紧抿着唇,秀气的眉倔强地拧起,像是打定主意要严肃起来。 “没生气,但是我要学习了,你让让。” 傅执勾了勾唇,不仅没让,还夺过她手里的笔,手肘压住她的试卷,另一只手圈住她的靠背,整个上半身都俯身压过去,凝视着她的双眸中,侵略欲不加掩饰。 “卷子有什么好看的,看我。” 少年眼睫如墨线勾勒,黑白分明得利落又凛然,多一分过于邪气,少一分稍显寡淡,偏偏他生得那么恰到好处,让他的所有乖张偏执都有了理直气壮的底气。 初俏惊愕地眨眨眼。 他离得太近,压迫感扑面而来,令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像什么娇小可欺的小动物。 “……你好看是好看,但是我还是要学习的。” 语出惊人的初俏真挚地回答。 躲在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的程越差点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这还挺实诚啊……” “初俏真是绝了,我看也不用担心谁把她拐走,执哥的情敌只有一个——” 就是学习! 傅执也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现实。 见略有点怂怂的初俏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了试卷上,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头一次觉得物理题这么讨厌。 恰巧此时一帮不睡午觉的小萝卜头跑进来追打,没头没脑的到处磕磕碰碰,带翻了好几个椅子,眼看就要朝初俏扑过来。 “把你卷子拿好。” 傅执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初俏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傅执这么说了后她下意识就抓起了桌上的试卷和笔,随后下一秒整个人忽然离地而起,惊得初俏下意识地勾住了傅执的脖颈。 她慌张地望向傅执的双眸。 “卧槽槽槽槽——”在窗外的叶飒头一个发现了里面的情况,也顾不上和程越他们熟不熟了,“快来快来!!!” 三人全都凑在窗外悄咪咪八卦。 屋里的小教室里,坐在椅子上的初俏被傅执整个连人带椅子的端了起来,初俏是不重,可那椅子却有些分量,然而傅执端得轻轻松松,甚至还能用带着凉气的冷笑,对脚边扑空了的小孩威胁道: “往哪儿扑呢?” 蓄意找初俏撒娇的小朋友:QAQ “傅、傅执……” 被连人带椅子端在半空中的初俏生怕傅执一个手抖把她扔地上,左手紧紧勾着傅执的脖颈。 少女的手臂纤细,宛如藤蔓缠绕,等傅执发现怀里的少女和他离得有多近时,明显愣了一下。 她好像有点害怕。 清澈的鹿眼里盛满茫然和慌乱,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怕什么?怕自己端不动她? 思路清奇的傅执顿时感到了被人质疑的不快,骤然升起的好胜心令他抬腿就往外走。 初俏慌了神:“傅执?你要去……” 他语调散漫却又自信,每一步都走得平稳: “安静点,不会把你扔地上的。” 傅执将初俏放在了对面办公室的一张桌子前。 初俏懵懵懂懂地抬头,少年宽阔身影遮住了光,阴影中,他那双黑亮的眼含着笑意。 “乖乖在这待着,我去收拾了那帮小兔崽子再回来,抱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这两天太忙了实在是没时间写,今天还会有一更的么么!!! 第26章 初俏当然没真等着傅执抱她回去。 等傅执气势汹汹地要去找那几个小孩算账时, 初俏就连忙放下东西起身去拦他,傅执是真不吃这些小朋友卖萌装可爱这一套的,上次他们买了水果分, 有人偷偷多拿了几个,傅执就硬生生地把人给揪出来了。 果然,初俏过去的时候, 傅执已经开始抓着这几个小孩教训: “……知不知道刚刚那样打闹很危险?你看看你们撞翻了多少椅子?” 五个小朋友可怜巴巴地站成一排, 傅执就跟个没有感情的恶霸一样, 斥责得毫不心软。 “点头有什么用,该干什么不明白?” 翘着二郎腿的傅执懒散地坐着, 一群小萝卜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敢怒不敢威的一个个去把撞倒的椅子给摆回了原位。 平时初俏带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可没这么听话过。 窗外看戏的叶飒咋舌感叹:“别人来是做慈善,傅执来这是当恶霸的吧。” 以恶制恶,也就他干得出来。 见初俏在门口傻乎乎地站着,傅执眼尾一扫:“怎么不等我抱你回来?” “……我有腿的。”初俏认真强调。 “我知道。” 傅执余光轻飘飘扫过穿着裙子的少女, 裙摆遮到膝盖上方, 露出的膝盖骨仿佛和他拳头一般大, 纤巧又脆弱,白得晃眼。 这双腿, 谁看不见。 “执哥执哥!!” 初俏本来还以为是程越或是蒋一鸣在叫他,可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趴在窗户边招手的居然是最看不惯傅执的林诺。 叶飒他们也是一脸震惊,不明白傅执是什么时候降服的这个熊孩子。 “怎么了?”傅执倒是冷静, 侧坐着慢悠悠转身。 林诺和几个小孩兴奋道: “他们说看见后墙有人偷偷摸摸拖着垃圾来了!” “执哥我们是不是要去抓人啦!” “我们拿了工具!这次一定要抓住他们!” 说起垃圾,初俏倒是有点印象。 福利院周围都是不富裕的棚户区,垃圾站更是常年没人收拾,因此这附近的居民都习惯了随意堆放垃圾,最近更是有人把垃圾扔在了福利院的后墙外边。 夏末炎热,臭气熏天,福利院的员工蹲了好几天也没抓着人。 “弹弓?”傅执起身接过林诺手里的小玩意儿,“自己做的?” 林诺点点头。 “还挺精致。”傅执往腰上一别,两手一撑就从窗户翻了出去,“我带小崽子们去消消食,你们俩去不去?” 程越和蒋一鸣快闲出屁了,当然乐意。 于是这一帮闲的发慌的二世祖气势汹汹地就准备带着几个小学生杀出去抓人,叶飒怕他们惹祸,一时间不知道该拦还是该告诉福利院的人。 偏偏初俏好像完全不担心,满脸单纯地问: “你们抓到了人怎么办?” 傅执扬唇一笑:“打一顿或者讹点钱,看他上不上道。” 初俏好像觉得没什么毛病,点点头: “待会儿大家睡醒了切水果,你们回得来吗?” “二十分钟就回,记得给我留几块西瓜。” “嗯。” 别说叶飒,就连程越他们都被这两人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惊到了,等他们走远了,叶飒目瞪口呆地问: “你听清他们刚刚说要去干什么了吗?” 初俏低头把傅执坐过的椅子摆回原位,答道: “听见了呀。” “……他们去打架啊俏俏!”叶飒真想晃晃她的脑子,“你不怕他们闹出什么大事?” 初俏疑惑道:“为什么要怕,他们有分寸的。” “……俏俏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起来真的很招人骗。” 这种盲目的信任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 叶飒真是万分费解。 “我不好骗的。”初俏毫无说服力地强调,“我只是觉得他们就是闹着玩,傅执虽然嘴上凶狠,但是心很软,不会因为乱扔垃圾就揍人……” 叶飒仔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看傅执他们那样,完全就是带着小孩出去玩的架势。 随后初俏又觉得不够精确,补了一句: “——讹钱倒是有可能。” 二十分钟后,傅执带着一帮人大摇大摆地回来,口袋里装着讹来的五百块钱。 叶飒看着初俏的眼神格外叹服。 蒋一鸣见叶飒一整个下午都若有所思地盯着初俏和傅执,疑惑地问: “你看什么呢?” 叶飒神色凝重,严肃道: “这俩人实在太磨叽了,我丘比特决定替天行道!” 蒋一鸣:“……????” * 暑假社会实践结束没两天,一中新学期开学的日子也到了。 开学前,班长又在群里提了一句新校服型号的事情,初俏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没有跟班长说过自己要改衣服型号的事。 【初俏】:班长在吗? 【罗思远】:在的,你说 【初俏】:我之前报的XXL号现在可能太大了,能不能改一下? 看了初俏这条消息,罗思远有些意外。 不过之前他就注意到,期末的初俏比起上个学期要瘦了一些,这种西式制服对尺寸要求得要严格一些,他也就没太在意。 【罗思远】:换成什么型号的? 原本他以为最多不过是XXL换成XL这样的区别,然而定睛一看,初俏说的是—— 【初俏】:S号 罗思远看了好几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XXL到S,这转变也太大了吧,这怎么可能? 【罗思远】:你确定?新制服很贴身,如果不合适的话会穿不上的。 他以为是女孩子为了面子故意把尺寸说小一点的,完全没往初俏真瘦了这么多这方面想。 毕竟之前学校拍的宣传照还没正式放在官网上,学校里除了学生会那帮人,谁都不知道初俏现在的样子。 罗思远反复劝说,初俏也反复解释自己真的瘦了,可罗思远就是不相信。 不过普通人是很难想象她一个暑假就瘦了三十斤这种事。 最后还是初俏找初父要了一张她拍宣传照时的照片,这才震住了罗思远。 五秒后,初俏撤回了自己的照片。 【初俏】:这下相信我了吧? 【罗思远】:…… 岂止是相信啊!!! 直到初俏撤回照片他才回过神,立刻疯狂打字。 【罗思远】:初俏你怎么瘦这么多啊!!! 【罗思远】:简直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班上那些人见到你绝对会特别惊讶的!!! 初俏倒是不在意他们惊不惊讶,校服的事情能解决就好。 但她不知道的是,罗思远虽然没有存下她的照片,然而当他把最后统计下来的校服尺寸发到班里最后确认的时候,不少眼尖的都注意到了初俏的尺寸。 林蕊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 “她发什么神经?好面子也不是这么好的吧?”舒月和林蕊吐槽道,“虽然我之前也觉得她有瘦一点,但是S号连我都不敢穿,她想什么呢?” 原本林蕊是班里唯一一个穿S号的女生,初俏这样改了之后,就让林蕊这个唯一变得不那么特别了。 “她爱穿就穿呗。”电话那头的林蕊等着看好戏,“反正到时候穿不下丢人的又不是我。” 嘴上说得轻巧的林蕊,开学当天也是十分期待的。 当然,她不是在期待能穿下S号的初俏,她期待的是和上次见面时差不多的那个她,根本穿不下S号校服的窘态。 “……哎她怎么还没来啊,再不来开学典礼都要开始了……” “……去后勤处领校服也去太久了吧?该不会是实在穿不下又要换……” “……肯定得换啊,不然你以为谁都是林蕊?这新校服是真显身材,漂亮的更漂亮,丑的更丑……” 班里不少人私底下都议论过初俏校服尺寸的八卦了,和林蕊交好的那帮人更是毫不掩饰自己想看笑话的心思,就等着初俏穿着新校服现身。 林蕊表面虽然不露痕迹,但是也等着初俏被打脸。 “你们别这么说初俏,拿女孩子的身材开玩笑太过分了。” 听了林蕊这话,男生们嘻嘻哈哈不以为然。 “实话而已,林蕊你就是心眼好。” “就是,有些人就是丑人多做怪,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宋纯听不下去想要和他们吵,被沈妍乔拉住了,和这些人不同,她们之前就从叶飒那里得知了初俏瘦下来的消息。 “别和他们计较,待会儿见了初俏,他们自然说不出话来。” 气鼓鼓地宋纯咬牙切齿:“林蕊真是婊出新高度,待会儿看她怎么被打脸!” 正巧,她们这边刚提到初俏,门外就有了动静。 脚步声和议论声都越演越烈,像是有什么能引起轰动的人朝这边缓缓靠近,一班的人以为是傅执,毕竟他走到哪儿都是焦点人物,他们也没有多想。 然而跨门而入的人,却是一张稍显陌生的面孔。 “林蕊,温老师叫你去拿一下文体节的表格。” 一班原本闲聊着的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这个季节的A市已经开始降温,站在门口的少女穿了深蓝色的校服西装外套,领结打得漂亮,蓝色格子裙也熨烫得没有褶皱,裙摆下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近乎脆弱。 更让人挪不开眼的,还是她的容貌。 门外的阳光映入,落在她如瓷器般细腻的脸颊上,透出一点瓷釉的色泽,琥珀色的瞳孔清澈天真,原本是极无害懵懂的鹿眼,因眼尾微微上扬,又透出了几分少女清新的明媚。 清瘦的少女站在哪儿什么都不做,就自带一股说不出的仙气,漂亮得过分,就自然生出一种让人不太敢接近的距离感。 这样的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乍一看除了震撼之外,别无其它想法。 隔了许久,徐淼才试探着开口: “……初俏?” 一班顿时炸开了锅。 作者有话要说:爽完之后,下章开始本丘比特也决定要替天行道啦! - 推基友的新文!也是同款校园小甜文,搜不到书名就搜作者名吧,吃下这口安利!! 《听说我是金丝雀[穿书]》 作者:其恕 阮恂穿成了某书里的女配。 女配出身贫寒,却被错抱进豪门,成了假千金。 十几年娇生惯养不谙世事,性格娇软怯懦,人尽可欺。后来受人欺骗下场凄惨; 为了活命,不得不依附于反派大佬,成了被豢养的笼中雀。 阮恂穿到女配十七岁那年,女主千金归来,而她被后妈扫地出门。 那天暮雨潇潇,她走出阮家大门,淋了满脸的冷雨,却迎面遇上一个骑机车的少年。 少年把头盔扔在她怀里,睥睨的道:“哭什么?跟我走。” 后来阮恂才知道,他就是这本书里的未来大反派…… 那个把她从尘泥困顿中救起,却又剥夺去她自由的人。 少年反派眯眼:想跑? 阮恂:不跑,凑活过呗,还能离咋的。 再后来,偶尔吵架,某人舍不得凶她,就把自己关屋子里不出来。 阮恂陷入沉思。 咱俩到底谁是金丝雀??? 第27章 其实从初俏跨进门的第一时间,她就认出了这是初俏。 可这怎么可能呢? 在她眼里的初俏是那个低眉顺眼, 又沉默寡言的胖子, 哪怕偶然得到了傅执的一点注意, 那也只是傅执的一时眼瞎, 不需要太久,他就会明白谁才是值得他注意的人。 然而她绝不会想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初俏身上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臃肿的身形变得清瘦娉婷,乖巧无害的小圆脸褪去了圆润, 展露出美人的棱角, 皮相美, 骨相更美, 顾盼回眸之间美得几乎没有烟火气。 别说是学校里没见过她的其他人,就是见了两个学期的他们,也完全挪不开眼。 “……你怎么……” 林蕊脑子有点卡壳,差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初俏倒是没多想, 以为她在问她为什么会帮温望潮传话, 便答: “回来的时候温老师碰上我了, 说文体节的事情学校催得急, 让你抓紧拿表格回来,开学典礼后就要开始报名。” 林蕊是班里的文艺委员, 这样的事情找她也没错。 “你还不去吗?” 见林蕊一直不吭声,也不动,初俏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 还走进了些再重复了一遍。 然而她走得越近,越让那种扑面而来的惊人美丽更显震撼。 林蕊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我马上去。” 她恨不得这是一场噩梦,可抬脚走出教室,门外停留的不少学生还在往他们班张望,议论的全都是有关初俏的事情。 “那个真是初俏啊……她暑假这是发了狠减肥吧……” “……差这么多,该不会是转学生?初俏怎么可能变那么好看……” “就是,减肥怎么会这么快?不如说她去整容更可信一点。” “但是刚刚那个真的好漂亮啊,校花稳了吧?赵盈盈转学了,许灵秋没她好看……” “什么叫稳了吧?你清醒一点!我们学校还能找出一个有她一半好看的都不容易啊!!” 外班的毕竟不是谁都认识初俏,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可大家越是不相信,就越是说明初俏的变化有多惊人。 林蕊内心情绪翻涌,踏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温望潮倒是没注意到,他把表格交给林蕊,道: “月底就是学校的文体节了,每个班都要报个节目上去,开学典礼结束之后问问班里同学的想法,时间比较紧,文艺节目和体育项目的报名注意不要冲突,毕竟还是学习比较重要……” 一中想要在A市三个名校中拔得头筹,不止要拼学习,还要拼综合素质,因此这种文艺体育活动也抓得紧。 林蕊浑浑噩噩地听了个大概,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回到班里,一进门就见初俏和傅执在说话,偏偏这两个人容貌登对,画面居然很是赏心悦目。 “……看什么看。” 傅执见班里人时不时地回头望初俏,忍无可忍地出声。 他一发话,所有人心头一惊,齐齐扭头,全都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而恶狠狠威胁了人的罪魁祸首脚踩课桌,双眼扫视教室,像是在检查谁还在偷看初俏似的。 而初俏也只是细声细气地在旁边说: “脚不要踩在桌子上,不礼貌的。” 傅执不以为然:“我坐最后一排,有什么礼不礼貌……” 最后还是把脚放下来了。 回到座位上的林蕊默默注视着两人的互动,恨得咬牙切齿,她从前还能在外貌上找一点优越感,现在连这一点优越感都没了,林蕊心里又酸又涩。 “……大家安静一下……” 林蕊站上讲台,扫了眼台下的初俏,努力把班里人的注意力拉回她的身上。 体育委员也站在她旁边,帮忙维持班里秩序。 “马上就到文体节了,学校要求每个班出一个节目,大家如果有想参加的,可以来找我报名……” 台下立马有人吹捧林蕊:“这种活动肯定我们林才女上啊,你那手钢琴弹的多厉害,肯定上去拿个第一回 来!” “就是,二班今年肯定还是许灵秋上,不能光让他们班的小提琴女神出风头啊。” “去年那是林蕊生病没去,要是去了就没许灵秋什么事了吧?” 这种比才艺的活动,赵盈盈一向出不了什么风头,许灵秋也是因为小提琴拉得好才在许多大型活动里为人所知。 初中和许灵秋同校时,初俏就记得她对自己的小提琴水平很是自信,也因此,在初一的文体节时被初俏压了一头,她差点没气疯。 林蕊在班里男生的吹捧下,又找回了些许自信。 然而她往初俏的方向看,却见初俏正和傅执交头接耳,完全没有关注他们这边的动静。 傅执:“啧,这女的好像对你挺有敌意啊。” 初俏没抬头:“有吗?” “之前姜雅菁找你茬就是她在中间传话,她上次还跟我表白。” 在草稿纸上解方程的初俏随口答:“哦,这样啊。” ……什么叫哦? ……什么叫这样啊?? 傅执恨铁不成钢道: “我的意思是,她被我拒绝之后,在嫉妒你。” 初俏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歪头看了他一眼: “想不到你这么八卦。” 傅执:!!! “说谁八卦呢?”他侧身朝向初俏,手肘撑着膝盖,抬眼向上看时有种肃然的锐利,“我的意思是,老子可是很抢手的。” 他那双黑白分明眼咄咄逼人,盯住对方时,深邃双眸里潜藏着更深的意味。 初俏并不避闪他的视线,眨眨眼,甜甜一笑: “我知道,你长得好看嘛。” “……” 见初俏如此坦然地说出这种暧昧的话,傅执有点意外,却又觉得好像这不是他想要的感觉。 “……算你有眼光。” 傅执坐了回去,似乎被初俏这句夸奖捋顺了毛,甚至还随手抓了初俏刚做完的卷子准备给她看看错题。 围观了全程的叶飒惊呆了。 ……你他妈搞清你的人设啊!!! 你是校霸不是好哄的小学生啊!!!! 为什么初俏随便夸你一句你就被哄好了!你清醒一点她就只是在敷衍你啊!!! 磕上了这对cp的叶飒表示,想当个丘比特也太难了吧。 台上被这两人忽视的林蕊心有不甘,忽然灵机一动: “……毕竟是班级节目,我觉得合奏比独奏有意思一些——初俏,你会乐器吗?” 莫名被cue的初俏茫然抬头。 台上的林蕊温柔笑道:“我知道你父亲是艺术圈的,所以猜你可能会一点乐器,随口问问而已,不会也没关系的。” 班上的人看了眼还没回过神的初俏,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想: 初俏好像没什么才艺吧? 一中的文艺活动不少,除非是那种埋头苦学的贫困学生,否则大家有什么才艺都不会藏着掖着,高一的时候肯定或多或少都会参加。 可初俏高一的时候,连个社团活动都没参加过。 傅执长腿一伸,后跟在课桌上砰地撞响,二郎腿翘得嚣张又肆无忌惮。 “什么叫不会也没关系?那你问个屁。” 林蕊被他当众这么一怼,眼里瞬间蓄了泪光。 傅执嗤笑一声,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再怼怼她这装模作样的劲。 初俏虽然不喜欢林蕊,但她的教养也不愿意见到女孩子当众下不来台,便开口转圜: “乐器我会一点的,小提琴、钢琴和架子鼓,小的时候都学过点皮毛。” 林蕊一愣,她完全没想到初俏还真会乐器,并且一会就会这么多。 她定了定神,就算初俏真的会,也不可能都精通,这么多样乐器,她最多也就只是个普通水准。 “那不如组个乐队?”班长罗思远提议,“独奏太单调,你们钢琴和架子鼓可以凑个乐队啊!” 班里沸腾起来。 “对对对!乐队绝对亮眼!” “去年文体节没拿第一被嘲笑了这么久,今年搞个大的!让二班心服口服!” 林蕊提合奏只是为了让初俏露怯,却没想到大家竟然提议组乐队。 她尴尬地笑: “只有钢琴和架子鼓肯定不够的……还有贝斯吉他和主唱……” 不知是谁胆子大,脱口就喊:“傅执声音好听!他唱我们稳赢!” 全班死寂。 大家脸上的表情可以解读为—— 你敢让大佬卖唱,找死吗? 初俏倒是不排斥这样的文艺活动,她看向傅执: “你会唱歌?” 傅执挑眉:“瞧不起谁呢。” !!! 全班愕然。 这话的意思是,他同意了?他要上台? “吉他可以找程越,他以前为了撩妹学过,贝斯嘛……”傅执微抬下颌,目光在班里逡巡一圈,“谁会?” “……我会。” 谁都没想到,举手的会是傅执的小同桌。 这位叫丁朔的不起眼同学,看上去低眉顺眼毫无存在感,完全和贝斯这种乐器联系不到一起。 傅执也有点意外,不过没多问。 “那行,人齐了,报名吧。” 林蕊:“……” 她根本不想和这群人一起上台表演,尤其是初俏! 可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个扭转傅执看法的机会,毕竟敲架子鼓毫无女人味,跟个男人一样粗暴,除了制造噪音之外毫无音乐性,有什么出彩的呢? 班里的其他人重点全都放在了傅执要当主唱这件事上。 傅执啊!暴躁大佬啊!除了脸好看之外脾气差的一批的校霸啊!! 几乎是一周之内,整个学校里只要上网的,都知道傅执组了乐队,要在文体节上表演的消息,初俏骤然变美的消息反而没传得这么厉害。 周末,林蕊托关系给乐队找了间练习室。 “……我下午还有钢琴课,大家都上点心,不要拖累排练进度……” 来旁观排练的叶飒和宋纯撇撇嘴,小声嘀咕: “得瑟什么啊,不就一个钢琴课吗?指桑骂槐什么呢?” “都是来排练的,她厉害她怎么不自己一个人上?” 帮忙排练的蒋一鸣没空管这些矛盾,他被临时拉来帮忙管事,完全是因为傅执不想听林蕊指挥,而林蕊和蒋一鸣是初中同学,她勉强也服他。 “人都到齐了吧,这样,排练之前先一个一个练练谱子,看看每个人的水平,大家心里也有个数——” 表演曲目是前两天选好的,林蕊放学后偷偷摸摸练了好久,就是为了今天第一次排练就轻轻松松地拔得头筹。 蒋一鸣看了一圈,绕过表现欲爆棚的林蕊,点了初俏,这样她就算表现不好,也不会抬丢人。 “初俏,那就你先吧。” 傅执坐得离人群远远的,他对这个节目不怎么上心,肯参加完全是看在初俏的面子上。 见初俏坐到了架子鼓前,傅执终于有了点兴趣。 少女纤细的手臂和个头不小的架子鼓形成鲜明对比,她长了一张没什么攻击性的脸,握着鼓棒也给人一种没力气敲的感觉。 程越咋舌:“初俏学架子鼓干什么呢?她这张脸,拉个小提琴谈个钢琴,多赏心悦目呀。” 傅执没吭声,但心里很难说没有这么想过。 然而下一秒,握紧鼓棒的初俏在小鼓上敲下第一个音开始,琴房的气氛骤然一变。 密集如雨点的鼓声铺天盖地而来,痛快淋漓得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被一双清瘦小臂操控着的鼓棒密密麻麻砸在鼓面上,速度快得眼花缭乱,却又并不是一通乱敲。 鼓点密集而精准,急促时令人热血沸腾,放缓时又不错节拍,每一个鼓点都能牵引着听着的情绪,将人完全地拉入节奏的音浪之中。 路过琴房门口的许灵秋忽然停下脚步。 ……这个鼓声……好像似曾相识…… 她透过虚掩的门缝,一眼望去,坐在架子鼓前黑发黑衣的清瘦少女神采飞扬,专注于敲鼓的时候,唇边带着浅浅梨涡,可爱又飒爽,柔弱却也迸发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活力。 鼓棒在她指尖翻了个花,轻巧地在吊擦上敲下最后一个音。 许灵秋看清了这是谁。 归于寂静的琴房内,响起了程越呆呆地呢喃声: “……小初俏你别敲鼓了,敲我吧。” 这个软妹也太他娘的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执哥:老子反手就是一巴掌让你清醒清醒。 第28章 许灵秋怎么会不记得这张脸。 一进初中, 她就开始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 只要有初俏在的地方, 周围人的焦点就永远在她身上, 所有文艺比赛里,出风头的也都是她。 如果许灵秋只是一个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女孩就算了, 偏偏她在遇到初俏之前也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小提琴是每天四五个小时练的, 头发脸蛋是从小悉心呵护的,就连吃高糖高油的东西她也从来不沾。 凭什么样样都让初俏拔得头筹? 因此在发现初三开始, 初俏一点点敛去昔日光环之后,许灵秋在初中毕业那年主导了一场同学会,骗来了蜗居在家不愿出门的初俏。 增肥数十斤的初俏就这样站在那里, 接受着所有昔日同学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原本只是轻度抑郁的初俏, 从那次开始情绪崩盘, 开始大把大把吃药, 体重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可以说, 没有许灵秋故意煽动策划同学会的事情,初俏当初绝不会胖到一百六十斤。 但现在…… 她竟然瘦回去了!? 许灵秋脸色苍白,曾经的阴影又再度笼罩在她的脑海。 琴房里,回过神的众人都鼓掌感叹: “……牛逼, 你这鼓敲的, 也太牛逼了吧……” 初俏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只是速度快比较唬人啦,我很久没练了,内行人看的话我技巧很生疏的。” 初俏十三岁的水平当然没这么高, 但前几天初俏晚上回家练鼓的时候发现,自己虽然没有这三年间的任何记忆,但身体还记得敲鼓的每一个动作。 这说明,她在这几年期间,哪怕对学习失去了热忱,却会通过练鼓来缓解情绪上的低落。 “唬外行人肯定绰绰有余啊!”叶飒得意地瞥了眼一旁脸色阴晴不定的林蕊,“更何况我觉得你敲架子鼓特别反差萌,又接地气,比那些水平一般还拿腔作势的好多了。” 水平一般的林蕊差点没忍住当初撕破脸。 “行行行好好好——”蒋一鸣适时和稀泥,“初俏这水准稳了,下一个贝斯来试试。” 丁朔慢吞吞应声。 初俏坐近了些准备好听听丁朔的贝斯,叶飒见初俏没注意,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傅执。 “你知道初俏生日快到了吗?” 傅执原本散漫飘忽的目光严肃了几分。 “什么时候?” 叶飒意味深长地一笑:“文体节第二天,也就是运动会当天。” 一中的文体节分成三天,第一天是各班才艺表演,第二天和第三天紧接着就是秋季运动会。 “俏俏喜欢的礼物我去帮你打听?” 叶飒搓着手,就差没把“你俩能不能麻溜在一起”写在脸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初俏潜移默化的影响,傅执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人对他的防备都在渐渐降低。 就像从前,叶飒是绝不会有这个胆子上来跟他提议这个的。 不过,这样的感觉,倒也并不讨厌。 “问隐蔽点。”傅执想了想,又补充,“别让她知道是我在打听。” 叶飒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初俏对这两人暗地里的打算一无所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每个人的乐器水准上。 原以为他们这个乐队最多是个草台班子,可综合起来,水平居然都还挺高,甚至于傅执最后跟他们一起合唱时,一首英文歌唱得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坐在高脚椅上的姿势散漫,但碎发下的一双眼却坚毅笃定,自带混响的烟嗓低吟歌词,难度不小的英文歌被他拿捏得既有腔调,又醇厚深沉。 像大提琴徐徐奏响,张弛有度中无声地散发着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 林蕊听得入神,手底下错了好几个音。 初俏其实也意外于他唱歌时深情专注的模样,敛去了平时暴躁不耐的神色,专注于一件事时的傅执身上有种肆意疯长的生命力。 好像这个人的内心世界,远比看上去要深邃广阔。 * 排练了两周,初俏他们的节目顺利通过了学校的初试,进入了文体节当日的节目单中。 然而就在文体节临近时,傅斯年居然找上了门。 “……学校领导对你们这个节目有点意见。”人来人往的一班教室门口,傅斯年趁下午巡查纪律的间隙把初俏叫了出去,“想让你们换首中文歌。” 初俏皱了皱眉:“现在换?还有一周就要上台了啊,并且初试不是都通过了吗?” “应该是有人故意煽动的,或许是谁在背后打小报告。” 打小报告? 初俏沉思,就算真有人这么做,她暂时也想不到是谁。 林蕊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她的确排练得不情不愿,但初俏能感觉出来她是对自己有敌意,而不是对这个节目本身。 如果节目被撤掉,丢人的是整个一班,她不会干这种蠢事。 那又会是谁呢? 傅斯年见初俏苦恼,轻声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学校领导那边我会去劝说,是谁故意背后捅刀,我也会尽力找出来……” 凭傅斯年在学校里的手腕,他说得出就的确能做到。 但初俏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眼里的怀疑并不遮掩。 傅斯年看懂了她的意思,苦笑:“我还不至于干这种事情来卖人情给你。” “以你的前科,我这样猜测一下也很正常吧。”初俏轻轻说道,随后又转了话题,“节目的是我们会去争取的,你不用……” “你们说什么呢?” 刚打完球回来的傅执小臂和腰侧夹着篮球,不远不近地盯着他们两人过于靠近的距离。 他低哑的嗓音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不悦,浓黑的眉阴沉沉地笼罩双眼,透出几分很不妙的危险。 走廊上的围观群众一看这两个全校有名的人物对上了,恨不得抓把瓜子坐在各班门口看热闹,内心的小人也被捏着疯狂尖叫—— 打起来!打起来! 但初俏当然不会让傅执在走廊闹事。 “——他说让你以后别自习课去打球!”初俏认真地望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话可信一点,“这次就算了,下次是要记你名字的!” ……谁说这次就不记他名字了? 傅斯年刚要开口,又顾虑到初俏,便没有拆穿她。 反而是傅执啧了一声,语带薄戾: “爱记不记。” 说完上前一步,直接无视傅斯年将初俏拉回了教室。 八卦群众觉得意犹未尽,纷纷遗憾地摇头散去。 回了教室,傅执反复确认了傅斯年没有欺负她,这才稍稍放心,但最后还是跟她强调: “他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就你这么傻,以后怎么被他卖的都不知道。” 初俏听前半句还觉得有道理,听了后半句很不服气: “我不傻的,我月考有把握考前一百名呢。” 傅执冷笑:“考第一的我看也一副呆相。” 前面坐着的徐淼无端中枪。 “俏俏,我问你一个问题啊。”叶飒冲傅执使了个眼色,接过话头,“我弟弟你知道吧,他最近跟我说想追女孩,不知道选什么礼物,我也不知道选点什么好,你有什么建议没啊?” 傅执表面坐那儿转笔,实际恨不得凑过去仔仔细细听个清楚。 初俏拧起秀眉,露出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 “你弟弟上初中呢吧,小朋友谈什么恋爱?送套卷子好好学习吧。” 叶飒:“……” 虽然是初俏会给出的答案,但是听到初俏真这么说,叶飒还是结结实实被噎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情绪,继续试探: “也不是一定要谈恋爱嘛,小孩子互相产生点好感很正常……所以你有推荐的吗?” 初俏放下笔,认真地想了想:“那要看对方喜欢什么。” 叶飒一拍巴掌:“嗨呀,你说巧不巧,那个小姑娘性格爱好和你一模一样!” “那就送套王后雄吧。” “……不不不,那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叶飒生怕问道最后只问出个王后雄,连忙换个了问法,“我的意思是,除了学习用品之外,还能送点什么?” 心里年龄只有十三岁的初俏闻言,给出了一个她能想象到的礼物选项。 “手工折的星星吧。”初俏不开玩笑地说,“我觉得那个挺用心的。” 叶飒:“……俏俏你是小学生吗?” “不然那种水晶球啊沙漏啊之类的,亮晶晶的,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确认了初俏的神色不是在开玩笑,叶飒有些艰难地提醒她: “那你说的可能是小学初中的女孩子吧。” 初俏见叶飒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也没强求。 “反正我觉得这些都挺好的,如果她不喜欢的话,换个别的也行,之前沈妍乔送了宋纯一瓶香水,她好像很喜欢,要不送那个?” “那你喜欢香水吗?” 初俏甜甜一笑:“不太感兴趣。” 那你说了不是等于白说!!! 等初俏不在的时候,叶飒把她和初俏的对话复述给了傅执听,表示: “我真的尽力了,你看着办吧。” 傅执也是满头问号。 折星星水晶球沙漏?这是哪个年代的礼物审美了?现在的小学生都不收这种廉价礼物了好吗? 反复确认了一遍,叶飒强调初俏真是这么说的,也没开玩笑,傅执这才半信半疑。 但是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地问了程越。 “你说现在还有人喜欢手工折的星星还有什么水晶球沙漏的吗?” 程越反应很快:“送妹子礼物啊?那你可问对人了,你刚刚问的这些都是送礼物死亡选项啊!执哥,你这就不懂女孩了吧,你送衣服鞋子包香水也比这些强一万倍啊。” 傅执摸了摸下巴,心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啊,但是初俏偏偏就选那些死亡选项,我他娘有什么办法? “……还有,执哥你问这个该不会是想省点钱吧,不至于啊执哥,你要是缺钱跟我说啊,帮执哥泡妹子那我这钱出得心甘情愿……” “滚蛋。”傅执不耐烦地打断他,“钱不缺,缺人手。” 程越丝毫不知道傅执心里在谋划什么,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缺什么人手?送玫瑰花的还是点蜡烛的?只要执哥你发话,我叫上兄弟几个,绝对把场面给你撑好……” 傅执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 “行,有多少人叫多少人,明天午休钟楼见。” 难得傅执发话叫人,程越当然以为傅执是要搞个大场面跟妹子表白之类的,回家在群里狂轰乱炸,第二天就给傅执在一中凑了十来个人,还表示如果需要,隔壁三中的也能叫一帮狐朋狗友。 蒋一鸣倒是理智些,第一反应就是“他怎么可能搞大场面跟初俏表白这铁定被拒绝啊”,第二反应就是“但是除了初俏之外他也不会去泡别的妹子啊”。 总结起来就是,傅执想搞的大场面,估计和程越想象中的大场面不是同一回事。 果然,第二天大家在钟楼碰头,傅执跨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姗姗来迟,扫了眼程越叫来看热闹的狐朋狗友,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人都来齐了?” 程越:“都到了,执哥有什么计划没?没计划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很好。” 傅执垂眸,把跨着的书包随手扔在了桌上。 众人不明其意,直到看着傅执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两大捆塑料星星管,才隐约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 两大捆星星管数量惊人,被傅执拍在桌上,瞬间惊倒一片。 “三天之类,给老子折好一千个星星。” ??? !!!!! 程越瞬间跳起来,连连后退:“执哥,你没事儿吧!??” “废什么话。” 冷酷无情的傅执完全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迅速给每人手里塞一把星星管,并开始了折星星教学。 傅执一边折一边在心里嘀咕,妈的垃圾视频,教得乱七八糟,害他昨晚回去学了大半个晚上才学会。 嘴上还不忘威胁: “都给我认真学啊,折好看点,初俏要是不喜欢,你们跟老子一起死。” 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死亡生日礼物来啦!大家可以猜猜执哥到底有没有真送这个呀2333 第29章 初俏自然是不知道傅执背着她拉了一堆冤大头给她折星星的事。 只不过见好几天早自习, 傅执直接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她还是有些疑惑道: “他这几天, 怎么困成这样?” 叶飒笑眼弯弯:“不清楚,可能认真回家补习了?” 对补习尤其敏感的初俏瞬间醒神。 不会吧,就傅执这脑瓜还需要补习,那她要什么时候才比得过他啊? 她认真思考半响。 “飒飒,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周末辅导班之类的?” “……你这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歇歇吧。” 等傅执一觉睡醒,差不多第一节 课也结束了, 睡眼惺忪的他刚一睁眼就见徐淼转过头正在给初俏讲题,他眼皮一跳。 “……辅助线这么作太复杂了。” 傅执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两人的对话之中。 他随手拿过初俏的笔, 在一道圆锥曲线题上画了一笔。 “这样不比你这个简单多了?” 他这一笔添得自信满满, 撂笔的时候更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就差在脸上写“快来夸我”几个大字。 徐淼推了推眼镜: “这个方法我们刚刚讨论过了。” 傅执动作一滞。 “计算方法太巧,不具有普适性,普通学生还是踏踏实实用常规方法解比较好。” 这话换了别人说不出口, 但徐淼就是能这么直白。 年级第一到底还是有底气的。 傅执眯了眯眼:“喂,你是不是想挑事……” “不是。”反光镜片后, 徐淼的双眼古井无波,冷静得十分具有挑衅效果, “实话实说而已。” 傅执早就看徐淼不顺眼了,之前就老在初俏面前晃来晃去,虽然感觉初俏变瘦前后他的态度没什么明显变化,但是出于同性之间的直觉, 他肯定是在打初俏的注意! 趁徐淼不在的时候,傅执这样提醒了初俏,初俏却反问: “你想太多了,明明是我一直问问题打扰他学习的,怎么变成他对我有意思呢?你有什么依据吗?” 傅执微抬下颌,眼神笃定,又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 “有不喜欢你的男生,才不正常吧?” ……? 反应过来傅执话里的深意,初俏心跳快了两拍。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蓦地响起。 那他呢? 他又是怎么看她的呢? 上课了骤然响起,打断了初俏的胡思乱想。 她刚定了定心,傅执却又侧身跨步,隔着过道在她身侧低声细语: “待会儿晚自习跟我走。” 初俏耳根有点热,不自在地勾起耳边鬓发别在耳后,声音细弱: “跟你走?去哪儿啊……” 从傅执的角度看去,少女白皙小巧的耳垂如一粒珍珠,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别的,而染上了一点淡淡的薄红,她皮肤极白,这点绯色就格外显眼。 傅执喉间滑动,眼眸渐深。 “大晚上的,当然是找个没人的地方……” 啪—— 一本作业本轻轻砸在傅执头顶。 听见动静的不少人齐刷刷回头,在看清初俏干了什么之后又惊恐地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认真点。”少女声音软糯,透着点无奈。 傅执弯了弯唇角,没再开玩笑: “后天就要上台了,今晚和明晚,我们准备再排练几次。” 初俏有些迟疑。 倒不是为了翘课这件事迟疑,她是想起了之前傅斯年跟她说的节目要换曲子的事,上周老师又跟她说曲子不用换了,初俏是担心她无形中承了傅斯年的情。 她一点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和傅执提,要是提了,他估计会直接罢演,顺带上门找傅斯年麻烦。 所以还是之后再找机会问问吧。 放学之后,林蕊独自走在前面,初俏在教室门口等了等,没等到程越就见傅执要走,她拉住他的袖子问: “程越呢?他不来吗?” 傅执笑得有点意味深长:“他这两天没睡好,回去补觉了。” 初俏:“?” 她还想追问,傅执抬手覆上她的后脑,轻轻带着她往前走。 “你管他干什么,他浪得很。” 说着,宽厚的手掌轻柔地在她头顶揉了揉。 “只有我老实。” 落在她头顶的掌心温热,靠近时,带着清冽的青草香,无声无息地将她笼罩。 不知为何,只要闻到这个味道,就似乎格外令人安心。 初俏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旁默不作声的丁朔:……你们也真是一个敢吹一个敢信。 * 文体节当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来的程越完全没有前几天的兴奋劲,蒋一鸣奇怪道: “你怎么回事?晚上偷鸡去了?” 程越一脸疲惫:“我说我偷人去了你信吗?” “不信。”蒋一鸣和蔼地拍拍他的脸,“你浑身上下穷得叮当响,兜里一百块钱都是找执哥借的,你连顿饭都请不起你投哪门子人?” 程越唉声叹气: “别说了,一百块都没了,执哥平时看着心里没数,关键时刻才知道他每分钱都记脑子里呢。” “?” “不跟你多说了。”程越比了个拉链的手势,“有关执哥的终身大事,我得保密。” ???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 文体节马上就要开幕,蒋一鸣也没时间跟程越在这里打哑谜。 此时学校里各个班还在上早自习,当然大家的心早就飞了,而礼堂的后台全都是文体节表演人员,熙熙攘攘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蒋一鸣找到傅执他们的时候,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了个化妆室,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乐队的几个人。 “……别这么看我。”傅执瞥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我没用什么暴力手段,稍微声音大点,他们就不敢进来了,我有什么办法。”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傅执这张反派脸的确是很好用的。 “你让我帮你带的咖啡。” 蒋一鸣把手里的罐装咖啡扔给了他。 正调试鼓的初俏抬头,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道:“你这几天,怎么总睡不醒。” 傅执的哈欠卡在一半,半响才垂眸,轻描淡写地敷衍: “我不一直这样吗……” 初俏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傅执还以为是她担心他的身体,正要再宽慰她几句时,小姑娘认认真真地望着他的双眼,试探着问: “傅执,你没有背着我偷偷学习吧?” 傅执:“……?” “虽然你现在慢慢也开始听课了这点我很欣慰,可是白天随便听听晚上回家通宵苦学,对外还表示自己并没有学习的话,飒飒说这是学婊行为哦。” ……谁他妈背着她偷偷学习了!! 她除了学习能不能关心点别的!!!! 傅执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道:“我不仅晚上通宵学,我最近觉得,白天我也应该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你说呢?” !!! 初俏如临大敌,整个人都是一哆嗦,立马精神警醒得跟只兔子一样竖起耳朵。 “真、真的啊……你怎么突然这么奋发图强……那我也不会输的,月考你休想超过我!” 她总这么对月考恋恋不忘,倒真激起了傅执的一点叛逆心。 要是他下次月考的时候靠得比徐淼厉害,她是不是就不会整天跟徐淼交头接耳了? 其实傅执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学就会做题的。 当年中考结束的假期,他隔壁三中的朋友家里给他请了家教,题做不对不让出去玩,他就搞了各种高科技装备让人帮他远程听课做题。 傅执闲的无聊,不仅一口气听完了高一高二的各科精英教师远程网课,还做了一堆习题。 顺手还借这件事捞了一笔小钱。 光吃这点老本,依靠傅执的脑子,稍稍努力一下能考什么样的名次,还真挺难说。 “我出去透透气,十分钟之内就回。” 他们的节目安排在了中间,因此傅执准备上台之前先跟蒋一鸣一起,去老地方抽支烟提提神。 当然,抽烟这事,他自然不会跟初俏说。 两人出了后台穿过人群,一路往僻静的地方走,学校领导此时都在礼堂里,傅执他们就在礼堂背后的一角点上了烟,这位置通风好,又隐蔽,没人会在这个点来。 趁没人,蒋一鸣开口问:“你让程越帮你做什么呢?” 傅执指尖的烟只抽了一口,就任它自己徐徐燃烧。 “帮我买点东西而已。”他弯了弯唇,“你们说的,表白啊。” 蒋一鸣:…… 他怎么觉得这哥们十有**会被拒绝呢? 在初俏心里,他和学习哪个更重要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傅执,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话没说完,旁边传来了脚步声。 他们的位置隐蔽,走廊要再过一个九十度转角才能看到他们,因此说话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傅执和蒋一鸣。 “……还真是初俏啊,想不到她又瘦下来了……” 听到初俏的名字,傅执不自觉地听了下去。 “……不过秋秋你别担心,今天的评委是郁老师她们,她们的偏好你还不清楚啊,就算初俏他们的乐队表现好,郁老师也不会给他们打高分……” “他们表现好?” 女孩的声音动听,语气却带着浓浓的不悦。 “他们那种流行乐队这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怎么能跟我的小提琴比。” 说话的人正是许灵秋。 她趁着还有时间,找了个偏僻地方练一会儿琴,却没想到傅执他们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是比不了,也不知道初俏是吃了什么药瘦这么快,也不怕把自己吃出问题……”许灵秋的小姐妹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当初同学会的时候,整个人跟气球一下吹起来了,胖得也太好笑了……赵盈盈说她后来抑郁了,你说是不是真的啊?” 许灵秋手底下正练琴,嘴上冷哼一声: “能把自己吃这么胖,她抑郁什么?赵盈盈想把锅扣在我们头上可没门,计划同学会一起嘲笑初俏的事情她就没参与?也就是她现在转学了,不然初俏要是真算起账来……” “算什么账?” 低哑的男声在她们身后突兀响起。 回头一看,指尖掐着一点猩红的少年在烟雾中缓缓抬头,阴郁的双眸里有汹涌暗流。 “不如说给我听听?” * “傅执怎么还没回来?” 林蕊焦急地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节目就到他们,前面已经来人叫他们去准备了。 初俏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就算傅执心里没数,蒋一鸣也会提醒他啊。 正当初俏准备给傅执打电话时,门缓缓推开。 “你们跑哪儿去了!马上就要上台了啊大哥们!!!” 在程越的哭天抢地声中,傅执忽然朝初俏走去,他脚步笃定,周身气势和平时大不相同,初俏一时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和他对望时,被他眼底某种深沉浓郁的情绪震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傅执将她紧紧嵌入了怀中。 个头只有一米六出头的少女清瘦娇小,傅执俯身抱住她时,长臂一揽就将她柔软纤细的身躯完全拢住,像什么保护伞一般,将初俏遮得严严实实,谁都碰不到她一片衣角。 一室静寂。 初俏惊愕得浑身僵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从前淡淡的青草香从未如此浓郁的包裹着她,将她圈住的双臂宛如锁链一样禁锢着她,侵略感和独占欲不加遮掩,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里,不允许她后退分毫。 初俏被自己脑海里夸张的形容一惊,微微挣扎了一下,傅执却搂得更加用力。 “……有点疼。”被按在怀里的初俏小声道,“傅执,你怎么了?” 碎发下,少年浓墨点染的半垂眼眸,喉结滑动,嗓音有些低哑。 “没事,要上台了,我紧张。” 休息室内其他的旁观群众内心疯狂呐喊: 你紧张个屁!!!你会紧张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蒋一鸣他们也万万没想到,傅执居然会这么大胆,都还没表白呢,连拉手的阶段都跳过,直接抱上了!? 长这么大,初俏也是头一次和异性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直觉让她感觉到傅执并非是因为紧张,如果是平时就算是她也会生气的,可傅执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太对的地方。 她说不上来,但傅执刚刚看她的一眼,让她觉得…… 他在心疼她。 “准备上台吧。”傅执松开了她,情绪逐渐稳定,“排练了这么久,肯定是要拿第一的。” 林蕊回过神来,酸溜溜地找存在感: “……那也不一定,二班的节目也挺好,许灵秋最拿手的小提琴也是出了名的……” 听到许灵秋的名字,傅执嗤笑一声,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你跟她,是初中同学?” 初俏没想到傅执突然说起了这个,身旁学生会来帮忙的人正帮他们搬乐器,初俏答: “是一个学校,但不是一个班,你认识她吗?” 傅执拿起话筒架往台上走,轻飘飘道: “刚认识。” 而就在傅执他们上台的同时,浑身湿透的许灵秋打着哆嗦回到后台,她朋友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剩下许灵秋一个人可怜巴巴地问: “……你们有替换的衣服吗?” 后台的学生大惊失色,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淋的你??” 许灵秋脸色苍白,死死地咬着唇:“……没有谁……” “你头发这么湿,待会儿节目来得及吗?” 许灵秋湿漉漉地脸上滑落眼泪,她望着前面的舞台,最受一中学生期待的节目正式拉开帷幕,灯光下的少女肤色雪白,宛如剔透玉石,干净得不染纤尘。 她并不知道,傅执为了保护她的天真,帮她怎样报复了她的敌人。 “……没有节目了,我要弃赛。” * 傅执刚刚的那点怪异还在初俏心里挥之不去,她有些在意,但现在并不是问的时机。 站在台上往下看,底下满座师生,灯光亮得刺目,让人心里有些不安。 “别皱着眉。”前奏还没响起,傅执忽然回头冲初俏弯唇一笑,“有什么事我扛着呢。” 初俏愕然地望着他。 丁朔的贝斯声适时响起,这与前几个合家欢中老年晚会风格截然不同的音调,瞬间调动起了台下所有人的热情,哪怕是老师,也终于打起精神抬头,用审视挑剔的目光望着他们这组节目。 架子鼓鼓手虽然躲在乐队最后,但少女明丽清新的漂亮脸蛋却完全藏不住,她纤细柔弱的身形和庞大硬核的架子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别具一种特别的反差萌。 鼓棒敲了三下,在寂静的礼堂里更显清晰。 然而下一秒,架子鼓、贝斯、钢琴和吉他同时奏响,饱满激昂的乐曲瞬间盈满整个礼堂,所有人全都眼前一亮。 更牵动人心的当属傅执的歌声,这首歌并不是非常硬核的重金属类风格,由他浑厚的音色唱出,并不嘈杂,反而有种踩在人心弦上的深沉动人。 “不得不承认,傅执果然挺帅啊。” “这是挺帅吗?能在文体节组乐队唱摇滚,这太鸡儿酷了吧!” “服了服了,这魅力也太惊人了点,他多唱几句我都想当他粉丝了!” 虽然女孩都比较矜持,并没有和男生一样疯狂吹捧傅执。 但几乎没有一个女生,能从傅执的身影上挪开视线。 而台下第二排的傅斯年,则目不转睛地遥望着台上光芒四射的少女。 哪怕位置并不显眼,她也仍然没有被埋没在傅执的耀眼之下,鼓点越是密集厚重,少女清瘦的身形就越是利落干净。 “卧槽槽槽槽——那个敲架子鼓的女生太帅了吧啊啊啊!!!!” “帅什么帅!明明是仙女好吗!!仙女看我!!!!” “难道不是又仙又A!??从哪里蹦出来的小仙女啊,这也太绝了叭呜呜呜!” 一中从来都不是军事化管理的死读书环境,但文体节能看到这种水平的表演节目,也是难得一见的,台下气氛瞬间躁动起来,吹口哨的叫好的不绝于耳,和之前安安静静坐着鼓掌的观看氛围皆然不同。 后面的节目不用上,也能猜到,不会再有第二个节目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台下发型全乱,浑身湿漉漉的许灵秋望着美得肆无忌惮的初俏,眼中的妒意遮掩不住,但最后,她也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因为她回忆起,傅执在听说她曾经如何设局奚落欺凌初俏之后,差点没揪着她的衣领揍她,被旁边的人拦下后,又不容分说地在厕所门口抓起一桶脏水兜头浇在她头上。 他攥着拳,额头青筋因暴怒而凶狠可怖。 低哑的嗓音含着怒火,每个字都暗藏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离她远点,再让我发现你动她一根手指,不止是一桶水这么简单。” 他双眸仿佛浸了墨汁,浓郁的黑色映不出半点光。 “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从头到脚到头发丝,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 别惹这个人。 为了初俏,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俏俏:打架不好哦,乖。 执哥(若无其事藏起揍完人的拳头):嗯,不打架,我老实人。 第30章 文体节演出表演的第一名, 毫无疑问地落在了一班的头上。 “……这场面不记入一中校史都说不过去吧,跟开演唱会似的, 我们执哥这水平, 比起那些花里胡哨小鲜肉也不差吧……” “什么叫也不差吧?会不会说话, 那是差得一星半点吗?执哥比他们帅多了好吗??” “不止执哥啊,小嫂子那鼓敲得也贼带感好不好?” “就是,没想到小嫂子看起来这么仙, 敲起架子鼓又飒又美, 哎要不是成小嫂子了, 我也想追……” “嘘嘘嘘——” “怎么了?” 前面走着的初俏见傅执回头看了眼, 也跟着他回头。 后面除了表演结束后就一直跟着的傅执的朋友们,其余并没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傅执扯了扯嘴角,“这些人上头了嘴上就没把门的, 待会儿我再跟他们好好聊聊。” !!! 身后一帮人立马噤声。 一旁扛着吉他意气风发的程越不怕傅执, 嘻嘻哈哈在被揍的边缘试探: “哟,执哥你还有空跟我们聊?你不还要……” 傅执插在口袋里的手一把勾过程越的脖子, 反手捂住他没遮拦的嘴。 可怜程越堂堂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被傅执身高和力量双重碾压,只能呜呜呜地被拖着走。 初俏脸上惊讶的神色渐渐褪去, 她看着傅执和朋友们打闹,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柔软。 比起别人口中暴戾乖张,逞凶斗狠的傅执,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吧。 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去琴房还乐器,而在他们身后, 恰好碰见的傅斯年静静地望着他们。 她的眼里漾着温柔的光。 那是在看着他时绝不会存在的眼神,这样的柔情和专注,她只给了那一个人。 傅斯年眼中凝了一层冰霜。 他想不通傅执究竟有哪里好的,贫民窟泥地里打滚长大穷孩子,从没接受过精英教育,逞凶斗狠倒是一流。 现在可以凭一张好皮囊博取女孩的欢心,未来却是一眼能看到头的混子。 除了他是君烨继承人这一点,他没有哪里能配得上初俏。 “会长,有人找你。” 礼堂门口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刚一回头,就见一个人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近得有些诡异,等看清了他的脸之后,傅斯年呼吸一滞,整个大脑轰然一声炸开。 “你……怎么会……” 带着无框眼镜,衣着整洁朴素的男人笑了笑,他模样周正,但落在傅斯年的眼里却堪称惊悚。 “怎么会在这里吗?”男人气质斯文,语调不疾不徐,“傅家给我在学校里安排一个教职工的工作并不困难,我学历不高,但搞搞后勤还是没问题的。” 傅斯年浑身冰冷,慌忙后退一步,死死地盯着他。 “何必要露出这种表情呢?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吧,刚刚过去的那个,是傅执吧?好久不见,进了傅家之后确实和以前大不一样,从以前我就觉得他不像我的种,我还以为是顾芳背着我偷人……” 明明是斯文周正的长相,可他的言辞神色,却和外貌有种微妙的割离感。 就好像这个人藏在斯文皮囊下的本性,并不如他表面这样无害。 “……直到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血脉相传这种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你说是吧,儿子?” 傅斯年脸色煞白,神色屈辱,但在那屈辱之中,又无处不透露着和眼前这个男人相仿的影子。 没错,即便傅斯年根本不想承认,但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傅执的养父,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江善全。 “我不是你儿子!!我姓傅!!我爸是傅承鸿!!!” 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一向温文尔雅的傅斯年几乎失控,好在文体节演出已经结束,礼堂里的人都已经四散开去吃晚饭了,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儿子呢?”江善全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同情地望着他,“你之前喜欢一个叫赵盈盈的女孩吧?结果她犯错被抓,你却一点都不难过,冷血无情这点,你可比江执——哦,他现在叫傅执了——你可比他更像我。” 傅斯年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他余光见有几个学生路过,不愿意在这里继续跟江山全纠缠下去。 他压低声音,神情厌恶: “当初你和傅家说好的,我和傅执都会留在傅家,顾芳在傅家投资的疗养院养病,你拿着钱爱干什么干什么,永远不再找傅家麻烦,江善全,贪得无厌可没什么好下场。” 江善全咯咯笑了。 “我是答应过不找傅家麻烦,可傅斯年,你是傅家的人吗?” 他双目如毒蛇吐信,每句话都往傅斯年最恐惧的地方刺。 “傅家那么庞大的家业,今后只可能是傅执一个人的,你再努力也不会改变你身上没有留着傅承鸿的血的现实,他和傅执才是一家人,你只是撞了大运才进傅家养了十几年的过客,时间一到,桥归桥路归路,该坐上那个位置的,终究会坐上那个位置的。” 和江家的情况不同,傅家早在傅斯年两岁的时候就发现,傅斯年和傅承鸿夫妇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傅家夫妇一开始都发誓一定要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一年年过去,被抱错的那个孩子仍然下落不明。 傅斯年记得小的时候,傅承鸿和妻子裴容经常吵架,原因都是因为他。 “……你是不是觉得孩子找不回来也没关系?你是不是觉得,斯年就能够代替我的孩子了?” “……没有人能代替我的孩子,傅承鸿,你可以不找他,但我不会,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 “……离婚吧,我受不了了,我只要一看到斯年,就没办法控制我自己……他在傅家衣食无忧,但我的孩子呢?他又在什么地方吃苦呢?” “裴容你闹够了没有!!我没有放弃我们的孩子!我知道斯年取代不了他,可我找不到他啊!!你以为我看着斯年就不难受吗!???” 噼里啪啦。 满屋狼藉。 裴容离开的那天,美丽的脸上并没有太多不舍。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瞒着他,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这些事,只是说她会回来看他的。 可傅斯年知道,她讨厌他,她不会回来了。 果然,哪怕是找回傅执的那年,裴容也只是见了傅执,没有见他。 傅斯年合上眼,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在江善全面前泄露分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凝重地望着他: “那又如何?就算我在傅家是个外人,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江善全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多了,我连送走从小养大的江执忍心,你觉得我会养一个随时会反咬我一口的白眼狼吗?” “那你想干什么?” “傅承鸿给我的钱花光了,我总要生存对吧?江执下手太狠,就算是我也不敢招惹,再被他打一次,我或许会真的没命……你就不一样了。” 江善全斯文老实的脸上浮现一个轻飘飘的笑容。 “我在你们一中工作这段时间,听了不少你的事情,傅家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江执虽然成绩也好,可他不会和你一样在学生会周旋,也不会像你一样,这么用心维护自己的名望……” 似乎料到了他要拿什么威胁自己,傅斯年脸色骤变。 “……想必你也不愿意大家知道,你和江执谁才是君烨的太子爷,谁才有一个在一中做后勤的、身份低微的亲生父亲,对吧? 傅斯年浑身僵硬,从头到脚如坠冰窟。 江善全对傅斯年的反映并不意外,他甚至悠闲地伸手理了理傅斯年微皱的衣襟,温声细语地,仿佛父亲对儿子的谆谆教诲: “傅斯年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没必要改,你觉得呢?” 隔着镜片,江善全表面斯文的眼底藏着贪婪和阴毒,像是无尽深渊,正在一步步地将他从光明人间拖入阴暗地狱。 而他毫无抵抗之力。 * 晚自习。 一边做卷子一边打哈欠的傅执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 【一中傅浩南和他的帅逼马仔们2号群】 【程越】:好了好了!除了小嫂子以外的人都齐了吧? 【贺骁】:卧槽!?什么小嫂子? 【程越】:这都不知道自己去补课 【大黄】:不然你以为分到你手里的星星管是干嘛的? 【贺骁】:???我他妈以为是你们谁家的小学生弟弟要追妹子啊!?? 【蒋一鸣】:说话小心点啊 【蒋一鸣】:趁执哥还没看见,能撤回赶紧撤回 【程越】:问了小嫂子闺蜜,小嫂子生日就是明天,我猜执哥今天或者明天下手,有谁要去现场观摩的?? 【蒋一鸣】:你跟狗贺一个智商?不知道执哥也在群里 【程越】:…… 【程越】:我撤回!撤回了!!! 【傅执】:老子不瞎 群里瞬间安静下来。 【傅执】:你们可以跟,只要有本事不被我发现就行:) 傅执这个笑脸,瞬间浇灭了不少人看热闹的心思。 虽然他们还没见过傅执真生气的样子,但光想象一下被发现的后果,大家就心有余悸,不敢乱来了。 于是大家果断嘻嘻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又祝傅执一切顺利,又问傅执到底送什么生日礼物该不会真只送星星吧。 傅执没在回答,收了手机。 看着眼前的卷子,傅执的心思却并不在上面。 原本他真的只是打算单纯送个礼物就行,但程越那帮人的起哄却让他有些出神。 ……真去表白? “初俏初俏!” 班长罗思远瞥了眼不远处发呆的傅执,小心翼翼地接近初俏。 正背着单词的初俏抬头一看,罗思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徐淼的同桌换了个位置,偷偷地回头叫她。 “初俏,我们班运动会的荣誉,就交在你手里了。” “???” 罗思远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傅执,压低声音道:“明天的运动会知道吧?” 初俏点点头:“知道,我零食都准备好了!” “?”罗思远觉得有点迷,但还是很快把初俏这种小学生行为抛诸脑后,“我是说,二班的情况你知道吧,三个体育生,每个人都是两个项目,我们班就周明则一个体育生,把他累死也干不过二班啊。” 初俏不明白他的意思:“班长,你跟我说这个……我也不行啊。” 初俏的运动细胞极其缺乏,体测基本都是倒数,八百米回回擦着及格线过,跳远更是能让体育老师都怀疑人生。 她这水平,有心无力啊。 “不是让你上。”罗思远努了努嘴,“我们商量了一下,轮身高体力,只有一个人能和体育生一战!”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坐着发呆的傅执侧头,皱着眉道: “看什么?你,什么时候换的位置,换过来干什么?” 罗思远瞬间坐直,连忙解释: “有、有事和初俏商量,刚说完,马上回去……” 说完迅速和徐淼的同桌悄悄换回位置,装作无事发生。 等他回了位置,初俏又接到一个小纸团。 【初俏同学!一班的希望就落在你身上了啊!】 一抬头,以罗思远为首的班委们殷切地望着她,全都等着她问问傅执的意思。 初俏也很乖巧地拿笔捅了捅傅执的小臂。 “你要参加运动会吗?” 傅执挑了挑眉:“我为什么要去?” 初俏认真思考了一下理由,试探着答:“因为二班体育生很多,我们班一个周明则不够。” “关我什么事。”傅执打了个哈欠,“一班什么都是第一,还给不给其他班活路了?” 初俏把傅执的意思写在纸团上扔给了罗思远。 一看到傅执拒绝,罗思远他们有些着急。 “怎么办?傅执真不参加?” “二班他们非说要是许灵秋参加了文体节表演,我们班就不会拿第一,运动会要是让他们得了第一,岂不是把他们得意坏了?” “……别着急,我再努力一下。” 罗思远急中生智,又写了个纸条,给初俏扔了过去。 叶飒见状笑了笑:“班长也太倔强了吧。” 初俏也觉得,傅执这人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他想参加文体节节目就参加,不想参加运动会就不参加,绝对不会被人逼迫做什么事的。 然而打开纸团,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初俏却有些意外。 “写什么了?” 叶飒凑过来一看,也愣住了。 “我靠!班长这够奸诈阴险的啊!”她咋舌,“我们一班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好胜心也太强了吧。” 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初俏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试探着对傅执说: “其实你不去也没关系的。” 傅执淡淡回头看她。 “毕竟我听说二班这次跑一千米的是二班那个一米九的关启豪,肯定没人跑得过他啦,谁去都一样的。” ……? 傅执凉凉一笑:“你怎么这么了解?” 初俏回忆了一下纸团上的话,一本正经道:“因为长得挺清秀的,女生偶尔会提起,就记住了。” ……??? 傅执听过关启豪这个名字,偶尔打篮球的时候会碰到体育生,如果说是一米九的话,傅执还隐约有点印象。 但是清秀? 他不就路人脸傻大个吗?? “啧。”傅执偏头看了眼叶飒,“你们女生觉得关启豪好看?” 叶飒当然也希望一班碾压二班,很上当的吹道: “好看!个子还高!啊当然你比他帅,但是太帅了会有距离感,这种清秀小哥哥还是很受女孩欢迎的。” 傅执眼皮一跳。 “罗思远。” 一个纸团砸在他脑后,罗思远猛然回头一看,傅执一脸不爽地望着他。 “给我报名。” 罗思远差点喜极而泣:“好嘞!要不要多报几个?二班那几个体育生长得都贼人模狗样,越看越想削他们的那种!” 初俏被叶飒戳了一下,也连连附和点头。 两人对视几秒,傅执皱着眉,啧了一声。 “……报。” * 第二天一早,运动会进行曲响起,各班集合前往操场,入场仪式浩浩荡荡,其中尤其以各个队列带队举牌的女孩最为显眼。 宋纯跟其他男生一起垫着脚望了半天,也没瞧见几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她遗憾道: “整天看着俏俏,审美水准一下拔高了,普通好看的小姐姐已经让我提不起兴趣了。” 几个男生跟着咋舌:“还真是,自从官网上的照片一出,我们学校别班的男生都可羡慕我们班的男生了。” 昨天文体节表演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在议论敲架子鼓的究竟是哪个班的,为什么从来没见过,难不成是新入学的小学妹? 结果官网图一出,答案昭然若揭,校园论坛更是炸了,当初嘲初俏的丑照贴被翻出来,评选官网宣传照模特的投票也顶回了第一页。 当时的丑照,和他们亲眼见到的初俏,判若两人。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论坛上的丑照是被嫉妒初俏的人P过的,或者是拍的人家最丑的角度。 总之文体节舞台加上校园官网宣传照,全校都亲眼目睹了初俏出挑的美貌,当初骂初俏又丑又肥的人打脸打得啪啪响,全都不敢吭声了。 “不只是羡慕……”叶飒瞥了眼周围,“没发现今天路过我们班的男生格外多吗?” 宋纯往四周一看,笑了起来。 “二班的关启豪那脑袋转过来了就没转回去过。” 两个班的位置临近,一米九的关启豪在人群中金鸡独立,他眼睛往哪儿看真是藏都藏不住,他还努力的弓着腰,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偏偏初俏从头到尾就没注意那个方向,浩浩荡荡的入场仪式也仅仅博得了她几分钟的注意,之后她就一直低着头看她的小单词卡,基本就没抬过头了。 此时听到宋纯他们的议论,她这才抬起头,不过问的是: “傅执的项目是什么时候开始啊?” “他报了三项吧,我记得是跳高、一千米和4X100接力。”叶飒回忆道,“上午有个跳高,下午是接力和一千五耐力跑。” 初俏对运动向来不怎么关注,不过傅执参加的项目她还是愿意去给他加油的。 但没想到因为陪叶飒去洗手间晚了那么五分钟,跳高场地的周围居然全都是人了。 “……人气这么高的吗?不是吧?之前不还怕傅执怕得要死吗?” 叶飒看着一圈一圈围得密不透风的女孩,以她一米七的身高都看不太清。 “怎么办俏俏,我们可能挤不进去了。” 初俏努力地垫了垫脚,可她前面的人都太高了,她连横杆都看不见,更别说看傅执了。 “那就算了吧。”初俏尝试无果之后决定放弃,“他好像不缺人给他加油,那我就不担心了。” 初俏原本是担心大家还跟以前一样不会在公众场合接近傅执,要是没人给傅执加油那多可怜,结果没想到经过昨天文体节的表演,傅执一下子洗清了在外人眼中凶残狠戾的印象,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周围女孩议论纷纷,偶尔听到人小声和旁边的朋友说“真的很帅啊”“好高”“肌肉线条也太好看了吧”“还有腹肌呜呜”之类的。 站在最后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的初俏有点酸。 什么腹肌,她都没见过,她也想看! “人太多了……” 叶飒看周围还有人慢慢聚集,傅执他们准备要去检录了,叶飒怕挤着初俏,便拉着她的左手往外走,没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女孩们的议论也全都消失了。 感觉到右手被人拉住的初俏有些反应不及,回头望去,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不给我加油,想去哪儿?” 拉住她手腕的傅执垂眸望着她,平淡的语气里带着点隐隐约约的委屈。 当然,这个委屈可能是她理解得有点问题,但当傅执穿过重重人群拉住她时,初俏确实有些反应不及。 万众瞩目中,初俏细声细气地答: “我、我没挤进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漂亮的鹿眼里漾着星星点点的光,乖巧又安静。 噫! 好像有点可爱! 这是围观的女孩们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则是——哎哎哎!??她和傅执!什么关系啊!??? 傅执看了眼周围在他眼中都是弱鸡的女孩子们,疑惑道:“这有什么挤不进来的。” 说完不容分说地拉着初俏穿过人群,直接让她站在了检录处附近,能最近距离的看清他的比赛。 站在检录处别上号牌的少年神采飞扬,回头冲她勾了勾唇: “睁大眼睛,待会儿好好看着我是怎么赢二班这群菜鸡的。” ……他怎么还记得这茬。 原本二班的体育生运动神经也很好,奈何他不仅不是练跳高的,还没有傅执高,所以跳高这一项,傅执算是赢得轻轻松松。 等到下午的接力赛,二班的三个体育生上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短跑选手,光他一个人拉出来的差距就很难超越了。 好在除了傅执之外,班里的周明则作为体育生爆发力也很强,硬生生缩短了这个差距,再加上一班其他人努力,最后一棒傅执直接甩了二班十多米的距离,拿了接力赛的第一。 上午结束的时候,罗思远算了算分,还是有些不安心。 “现在高二所有班的分,还是二班领先,下午的项目除了傅执的一千五耐力跑,我们还是有跟二班五五开的把握的,就是……” 二班参加一千五耐力跑的那个,好巧不巧,正好是田径项目的体育生。 “既然这样不如把这个项目舍了,让傅执换个一定会赢的项目?” “不行不行,每个项目得分不同,你看我给你列个式子算一算啊……” 傅执无语地看着这些学霸激情澎湃地开始找纸计算,看了半响,凑上去拿起他们的算式,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算了什么算,老子不换项目。” 罗思远十分忧心:“你是没看他参加其他项目,真的跑得特别快,客观来说,你的胜算……” “我也看了他的比赛。”傅执轻描淡写的打断他,“我说,不换,我能赢。” 见两方僵持不下,初俏小小声地问叶飒: “他们说的是谁啊,这么厉害?” 叶飒笑容暧昧:“就是那个关启豪呀。” 初俏:“……” 她隐约觉得,自己昨天晚上骗傅执的那些话,或许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到了下午,一千米的耐力跑正式开始,此时总分榜上二班仍居第一,但和一班之间相差不大,如果傅执能赢,那么他们的胜算就会增大很多。 初俏了解情况之后也替傅执捏了把汗,尤其是亲眼见到关启豪惊人的身高之后,更担心傅执吃亏。 “……听说你欺负我们班的许灵秋来着?” 检录处,皮肤黢黑的少年皱着眉,看向傅执的眼里充满了敌意。 “是又怎样?”傅执并不避讳,他扫了关启豪一眼,语气淡淡,“私人恩怨,与你无关。” 呵,有什么清秀的。 没他好看。 关启豪从他那一眼里莫名品出了点居高临下,刚要发作,就瞥见了不远处的初俏。 瞬间,他严肃的表情松弛下来。 “傅执加油!”趁人不注意,初俏往检录处那边凑近了些,“尽力就行,不要逞强!” 见关启豪目光灼灼,不经意和他对视上的初俏也礼貌性地点点头。 傅执眼神冷了些。 “不是尽力。”他语气笃定,并没有收敛声音,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他说,“是一定会赢。” ……你这也太嚣张了吧!!! 砰—— 裁判枪声响起,起跑线掠过一个个身影。 虽然傅执赛前狠话放得过于张狂,但事实证明,他的确有这个张狂的资本,第一圈还不太明显,比赛到了中期,他和关启豪几乎并驾齐驱,将其他选手都甩在身后。 “傅执真的太厉害了!那可是体育生啊!!!” 罗思远激动得面红耳赤,拉着一班大半数人给傅执加油,喊得声嘶力竭,更是拽着初俏要绕场给傅执一直加油。 可惜初俏跟了半圈就喘得不行了。 “……还有两圈了!”叶飒也心潮澎湃,能赢体育生,这是多牛逼的事啊,说出去能吹一年,“糟了,傅执体力跟不上了,关启豪要超过他了!!”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之前两人一直是前后咬紧,傅执稍占优势的局面,而现在关启豪不仅反超了傅执,两人的距离还隐约在拉大。 傅执额头汗珠顺着脖子没入衣领,神色肃然,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极速消耗的体力显而易见,到底是每天训练的体育生,关启豪的速度一直很稳。 “怎么办,差一点就能赢的,现在这样……” 罗思远急得恨不得推傅执一把,可这也无济于事。 初俏也看得揪心,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傅执的好胜心有多强,他虽然不是事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但是在擅长的领域被人超越,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屈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初、初俏你要不要再去给傅执加加油?”手忙脚乱的罗思远没了主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初俏身上。 但他也知道,初俏能有什么办法呢? “好。” 初俏眼神镇定下来,忽然跨步走到操场中央的休息点,快步经过时顺走了桌上摆着的扩声器。 “借一下,马上就还你。” 初俏匆忙地道了声抱歉,拿着扩音器小跑着冲到傅执他们即将经过的地方。 罗思远都快感动哭了,叶飒也没想到初俏会这么做。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放弃,初俏真是太有义气了!”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多么感人的集体精神和伟大的同学爱啊!! 然后下一秒,自我感动的罗思远就听到嘈杂的操场上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加油声—— “关启豪!加油!” 罗思远&叶飒&一班其他人:…………??? 等、等一下! 初俏拿着扩音器,给谁加油呢??? 别说他们了,连关启豪本人都措手不及,专心跑步的他在经过初俏的几秒内不自觉地盯着她看,关键是初俏一点收手的意思都没有,还越喊越大声,不知道的以为是粉丝追星现场一样。 尤其是在傅执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初俏就差拿着扩音器对着傅执的耳朵喊“关启豪加油”了。 罗思远:“完了完了完了——初俏给傅执的对头加油,待会儿傅执会不会揍她啊……” 叶飒:“虽然我觉得不会但俏俏确实有点过分万一真挨打可怎么办啊……” 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如回光返照一般疯狂跳动。 呼吸像是有钝刀反复在肺部刮过,每一次吸气呼气都是对意志力的一种凌迟。 ——配上耳边初俏为对手的加油声,这种凌迟更加残忍。 傅执觉得自己的双腿几乎麻木,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他死盯着前面的那个身影,目光好几次失焦,又硬生生地被耳边少女的声音拉回现实。 刺耳。 太刺耳了。 傅执脑海里闪过初俏和关启豪的脸,只要一想到这两个人有交集,这种痛苦远比此时身体上的痛苦更加折磨人。 闭嘴。 不许喊他的名字。 不许你为他加油。 这样的想法在他脑海里反复撕扯,搅得他暴躁愤怒,恨不得一把揪住眼前的那个身影,把他狠狠地揍一顿。 越是这样想,他和关启豪的距离就越来越近。 最后他脑海有几秒的空白,除了大口呼吸之外别无他想。 而就在这样的空白之中,少女欢喜地声音再度响彻他的世界—— “傅执你赢啦!!” 快要炸裂的胸腔,畅快地攫取着四周的空气。 一班同学的欢呼声很快将他包围,许多人上来扶着他慢慢活动以防他脱力倒下,还有人递上葡萄糖给他补充能量。 等傅执稍稍缓过劲在休息区的折叠椅上坐下时,初俏才终于找到接近他的机会,理好裙摆在他身侧蹲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 “……其实我是故意激你报名运动会的,刚刚给关启豪加油也是为了激你最后冲一下……我知道这样挺残忍挺过分的……” 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失落地垂下头,有点委屈自责的模样,湿漉漉的眼眸格外惹人怜惜。 “你骂我两句吧,我好受一点。” 躺在折叠椅上的傅执唇色很淡,阳光映着他本就苍白的皮肤,令他微微勾唇时,有种令人目眩神晕的温柔宠溺。 “我早就知道,不骂你。” 宽厚的大手落在初俏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你亲手挖的坑,我当然得跳得,义不容辞。” 作者有话要说:关启豪:???所以我就又输了比赛又输了妹子呗? 第31章 原本输了比赛的关启豪也没太过挫败。 毕竟女神拿着扩音器亲自给他加油了啊!这多振奋人心!实不相瞒他当时连和初俏什么时候结婚都想好了! 然而当他看到初俏蹲在傅执的椅子边, 温温柔柔地和他讲话的时候才明白,得,女神压根不是冲他来的, 这分明就是为了激励傅执拿第一啊! “别难过,至少校花还知道你的名字。”同伴安慰他, “输给傅执不丢人, 能把他逼到这份儿上, 你也很给我们班长脸了。” 初俏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虽然当时可能有些人没反应过来,但事后一琢磨, 肯定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主动拿了葡萄糖去找关启豪道歉。 “刚刚的事……对不起啊, 我也不辩解,是我不好, 怪我。” 好在关启豪也不是记仇的人,初俏没来之前还有点失落,但见初俏拿着葡萄糖过来软声跟他道歉, 他要真能跟她生气那也太小心眼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黢黑的脸上浮现了点不太明显的红: “没、没事!技不如人,傅执确实厉害,我服他, 你不用道歉。” 其实初俏这么一喊,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准。 万一他被她这么激励反而跑得更快,也是很有可能的,并且这个可能比傅执绝地反击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她并不存在什么对不起他们的意思。 顶多是她赌了一把,而他也没有抓住机会证明自己而已。 但是初俏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好像她用了什么犯规手段一样,过了好久都还耿耿于怀。 披着校服外套回一班区域的傅执见她有点闷闷不乐,不解地问: “怎么?” 初俏拖着腮,很严肃地说:“我总觉得,我们赢得不光明磊落。” “这叫什么不光明磊落?”傅执在她旁边坐下,“不过我刚刚去找他了,说要是不服气,改天可以换篮球再比一次。” “他怎么说?” “他说不内斗,周末隔壁学校有几个体育生挑衅一中,叫我过去帮忙撑场子。” “???” 你们男生的友谊这么神秘莫测的吗??? “不过……”傅执话题一转,意味深长地望着初俏,“给关启豪加油来刺激我赢,这么张扬的方法,不是你的作风啊。” 初俏一顿,鼓了鼓腮,很是理直气壮地答: “哪有什么办法,谁让我那个时候太着急了,一时就没顾上其他人。” 傅执微微挑眉。 “你着什么急?” 初俏抿着唇想了想,老老实实答:“……我不想看你输。” 平日轮到自己的时候,初俏从来没有这么强的胜负欲。 可不知为何,当傅执快要输掉的时候,她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前所未有的难受。 她心目中的少年,应该永远意气风发,永远张扬狂妄。 他就该是那个样子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想看到他的骄傲蒙上阴影。 傅执沉默半响,抬手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 “放心吧。”微风吹动他披在肩上的外套衣摆,呼啦啦地在风中翻腾,“就冲你这句话,我不会输的。” 少年的目光沉静坚韧,好像一夕之间褪去了青涩,展露出几分青年的从容沉稳。 初俏望着他的侧影,抿着唇漾开了一丝笑意。 运动会之后的项目,和他们俩都没有太大关系了,闲着也是闲着,傅执溜回教室待会儿了他的switch游戏机,拆了手柄扔给初俏一个,教她玩毫无难度的超级马里奥。 从不玩游戏的小姑娘一开始只是单纯陪他玩,玩到最后就完全被游戏吸引,笨拙但认真地被傅执带领着一关一关地往前闯。 玩了一会儿,傅执瞥见了初俏的椅子。 “你开运动会带书包干什么?学得进去吗?”傅执看她带了个鼓鼓囊囊的小书包来,很是头疼。 没想到小姑娘鬼鬼祟祟往周围看了一眼,见没有老师,悄悄把书包抱在怀里打开了一条缝给他看。 除了面上的一个巴掌大的单词本,底下全都是五花八门的零食,还都是童年怀旧款。 “辣条妙脆角无花果星球杯泡泡糖奶片……你要哪一个?” 少女一脸严肃认真,仿佛一个跟他交换情.报的地.下工作者。 “……你开小卖部吗你。” 等这两个人边吃边玩到运动会结束的时候,罗思远风风火火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第一!!!我们班总分第一!!赢啦哈哈哈哈哈!!!!!” 傅执听了这动静抬头看了眼,不过这种事关班级荣誉的事情向来与他无关,所以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打算参与班级的狂欢。 然而高兴上头的罗思远却完全忘记了对傅执平日的畏惧,凑上去拉着傅执激动道: “我们班和二班就差一点点,要不是你赢了关启豪力挽狂澜,我们这次铁定要被笑话了!” 傅执被他拉着,有些不自在: “……跟我没关系,这么多分又不是我一个人赢的……” “嗨!你不用谦虚了,这次运动会没有你和周明则当主心骨,我们班怎么会赢!?” 不只是罗思远这么认为,班里其他人也有这样的共识。 傅执赢关启豪的那一场比赛,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 到最后运动会散场,头一次拿了运动会第一名的一班仍然有些上头,最后居然在过来凑热闹的程越、蒋一鸣等人的怂恿下,一边起哄喊着傅执的名字,一边将他高高抛起。 一开始有些意外的傅执并不适应这些人的笑脸,可隔着半空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初俏望着他,笑意温柔,不知怎么,他那点别扭也消失无踪了。 人群四散的操场上,一群少年人高呼着谁的名字欢呼庆贺,乱成一团地吵闹不休。 但却能看得人心里柔软。 * 运动会结束的这个晚上,知道班里没人静得下心来学习,温望潮给他们放了电影。 “……今天就是你们高中最后一个运动会了,才给你们破的一次例,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别让年级主任发现了啊……” 打开了投影仪,温望潮放了一部《罗马假日》,之后就去门口给他们放风了。 明天一切都要回到正轨,大家都还沉浸在白日的狂欢里,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正好趁着吵闹,叶飒和宋纯他们凑在一起,挨个把初俏的生日礼物交到了她的手里。 “……谢谢,我都不知道你们还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之前没有人跟她透过口风,初俏其实都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日,也就是初父提前一个月就隔三差五念叨,她才记得这回事。 “客气,你都记得我们的生日,我们怎么不记得你的,打开看看吧。” 叶飒送了初俏一个英国牌子的文具袋,牛皮质地,简洁又结实,很符合初俏的品味。 宋纯送了初俏一个珍珠发卡,专门是给初俏披着头发时用来别边发的。 还有沈妍乔等等,甚至连徐淼都不知什么时候跟他们商量好了,送了初俏一些小礼物。 初俏依次感谢之后,很珍惜地收了起来。 半响,她缓缓转头看向傅执。 投影仪上的奥黛丽赫本在黑白片中明艳动人,而在黑暗中望着傅执的这双眼,也毫不逊色的灵动,闪烁着星星点点地期待。 傅执原本想买个关子,骗她说自己没准备礼物,可对着这样一双眼,连几分钟的欺骗都格外考验良知。 “……待会儿晚自习之后再给你。” 暗中八卦的叶飒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等到漫长的电影结束,叶飒他们刚准备紧跟傅执,可一转身傅执好像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一样,拉着初俏一眨眼就没入人群。 叶飒磨着后槽牙,给程越他们打了个电话: “我没盯住,交给你们了!” 徐淼无语地看了眼他们。 叶飒很是理直气壮:“怎么!就八卦怎么了!” 秋日的晚风微凉,傅执拉着初俏一路躲过程越等人的围追堵截,在通往操场和钟楼的两条路之间,果断的选择了更远的实验楼。 放学后,没有人会往这条路走,抬头就是漫天星河,初俏边走边感叹: “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 实际上,一旁的傅执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分明只是送个生日礼物,又不真是表白,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心乱如麻。 他蓦地停下脚步。 “……你以前,和傅斯年是不是有什么孽缘?” 初俏没想到傅执会提起这个,有些怔愣。 傅执也没想到,他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可脱口而出的居然是傅斯年。 但初俏回过神之后,还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上次我胃痛去医院,我跟你说过地震的事情,对吧?” 傅执其实并不想听傅斯年的话题,可冥冥之中又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一遍遍地告诉他—— 听下去。 你必须听。 “……其实当初我原本可以自己逃出来的,但是我没有,而是撑了好几天,因为在我之下,还有一个人,如果我出去,他必死无疑……” 初俏觉得很神奇。 原本这曾经是非常难过的事情,可是如今当着傅执的面说出口,却不像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样,她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故事说完,到最后,她也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事情就是这样,他好像现在有些后悔,可不管他后不后悔,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刺痛。 钝痛。 翻滚在身体深处的疼痛时隔许久再度重现,然而这一次,身体上的痛苦却令傅执的神志越发清晰,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好像摸索到了一个头绪,将要抓住,却又好像还差一点。 “……傅执?” 初俏见他神色有些不对,扶住他的肩凑近了观察他的模样,担忧道: “你身体不舒服吗?是和上次一样?要不要……” 月色下的少年轮廓清俊,莹润光泽像给他的侧脸镀了层釉色,他的唇薄而淡,但形状很漂亮,微微弯起时自带几分张狂不羁。 而此时,初俏的视线之中,他低垂的眉眼越来越近,好看的薄唇也几乎近在咫尺—— 然后傅执歪了歪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他的气息渐远,初俏的心跳仍未平息。 “给你。” 在初俏的肩头缓了片刻,傅执的疼痛渐缓,他便顺势拿出了书包里给初俏准备的礼物。 淡蓝色的盒子大约有一个书本那么大,分量不轻,初俏想不出是什么东西。 “不会很贵重吧,太贵重我不收的。”初俏狐疑道。 傅执面不改色:“不贵重,很便宜,你看看就知道了。” 而不远处,一帮吃瓜群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这两个偷偷摸摸讲悄悄话的人。 程越不知为何也十分激动,他想了想,大约是傅执的生日礼物他也有一份,所以格外的与有荣焉。 “你挪挪地方,挡我视线了。” “就这么大地方你还要怎么挪?你还挡我镜头了呢!” “卧槽你还录像!你真不怕执哥杀人灭口啊!” 傅执扫了一眼他们的方向,没理。 初俏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精美的礼物,盖子打开的一瞬间,她先是一愣,随后微微睁大眼,绽开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好漂亮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尺寸不小的包装盒里,除了铺满盒子的一千颗星星之外,还静静地躺着一个做工精美的沙漏。 初俏动作轻柔地将沙漏拿在手里,透过月光看里面亮晶晶的东西缓慢滑落,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材质做的,月光从里面透过被折射得格外耀眼。 “这一千个星星我折了一半,其他的程越他们帮忙折的,也算他们的一片心意吧……” 初俏看了看沙漏和星星,发自内心地笑着再次对傅执说: “谢谢,我真的真的很喜欢。” 躲在花台后的叶飒咋舌,小声道: “他还真送星星和沙漏啊,不过初俏喜欢也没什么,她开心就好。” 程越神秘一笑:“不不不,执哥出手,怎么会是普通的沙漏?” 叶飒疑惑不解,还是识货的蒋一鸣解说道: “那个沙漏,你有没有发现里面的东西特别亮?闪闪发光?” “是挺亮,怎么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它为什么这么亮?” “……为什么?” 蒋一鸣意味深长道:“因为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廉价货,是钻石啊。” “…………” 作者有话要说:程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老子辛辛苦苦折的星星结果拿来给他铺自己的礼物了??? 对于钢铁直男执哥来说,礼物相当用心啦,并且钱的来源也会解释清楚滴! 今天爆更一万二的我需要表扬!!! 第32章 初俏并没有猜到沙漏里装的是什么。 尽管在玻璃沙漏里漂浮的细碎颗粒的确是切割成了钻石的形状,并且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但正常情况下, 没有人会联想到这么奢侈的东西。 对于初俏来说, 这个玩意儿好看、亮晶晶的, 就足够少女心啦。 但是清楚这个东西价值的叶飒啧啧惊奇: “这玩意儿得多少钱啊,傅执这不是家里有矿,这是矿里有家吧?” 就算这些钻石不是个头极大,镶嵌作为戒指的钻石,但是沙漏里浮动的那一大把,金额绝不会低于六位数。 “嗨, 你们不知道, 我执哥脑瓜子这么聪明, 别看平时无所事事,私底下很有自己赚钱的一套,我爸都叫我别和那些人鬼混, 多跟执哥学学。” 程越每次夸起傅执,全然一副脑残粉模样。 “他上次假期跟我爸学了一下股票证券, 去年寒假就赚了好十几万,他出手也大方,赚了钱立马拿了几万请几个关系好的朋友玩……你们都知道他那个拉风的摩托车吧?那个就是他自己赚钱买的。” 这个叶飒倒是没想到。 平日看傅执一副吊二郎腿放荡不羁的模样, 她下意识就认为这钱是他家里给的,以前还很是不齿他这种花天酒地的行为。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赚的。 “不过……”程越语调一转,“执哥花钱也是真的大手大脚, 这次送初俏生日礼物,他也没那么多现金,原本我想劝他换个便宜的,又不是十八岁生日,换个稍微便宜点的也很体面啊。” 谁能想到,傅执眼光也真是高,不知道从哪里看到香港拍卖会上的这个钻石沙漏,别的什么都不要,就要定这个。 “……结果他说,别的不行,配不上初俏,就这个还勉强可以。” 叶飒倒吸一口气。 “看不出来,这还挺会说话的。” 这钱一砸,有几个女孩顶得住? ……不过初俏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个沙漏的贵重之处。 她大约以为这个是精品店里摆的小礼品,大不了是高级一点的精品店,四位数就很贵了的那种。 并且,她也很珍惜傅执和他的朋友们一起亲手折的星星,这足矣让她体会到这份礼物之下的用心。 她仰着脸,黑白分明的眼里盛着点点笑意,比她手里的钻石沙漏还要闪耀。 “第一次有人给我折星星。” 傅执被她看得心里有点燥,别开眼,努力让自己别他妈瞎丢人。 “……不值钱的小东西而已。”傅执挠了挠脸,“你要真喜欢,以后给你折一车。” 花台后的程越不能说话,但在内心发出了尖叫鸡一般的惨叫声。 什么一车!!! 你愿意我们也不愿意了!!!! 就算送礼物就不能大家凑钱买点更贵的吗!!!!! “一车倒是不用啦,折这个应该也很累的。” 初俏把沙漏放好,连着装了星星的盒子一起抱在怀里,望着他眨了眨眼,神色认真。 “但是傅执,你以后不要总是对女生这么好哦,差一点点我就心动了。” 夜风飒飒,吹动树影婆娑。 静谧月光在夜色中浮动,在少女脸庞投下朦胧光影。 澄净的目光通透明亮,如月下清潭。 “……你……”傅执喉间滑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刚刚说……” “哎呀,学校快锁门了。”初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多暧昧,“快走吧,我爸爸今晚在家还给我准备了蛋糕等我回去。” 傅执难得有些无措,他怔愣着,任由初俏抓着她的衣袖往前走,她后脑的马尾轻轻晃动,扫过白皙细腻的脖颈,像是毫无戒备的羔羊。 “差一点点心动?” 傅执忽停下脚步,他舔了舔唇,黑暗中他的嗓音有些暧昧不清。 “差哪一点了?你给我说清楚。” 初俏有些茫然的回头。 她刚刚也就是脱口而出,没有深思。 仔细一想…… 刚刚那话好像是有点怪怪的。 “不差不差,你很好呀。”初俏先下意识夸他,但随后又反应过来,这种事好像也不能顺着夸,“嗯……也不是那个意思……” 她还在缕这其中的逻辑,傅执却没那个耐心。 他跨步上前,微微躬身,抬手覆上她的后脑逼她离自己近一点。 初俏被他一带,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几乎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少年的眼窝深邃,浓黑眉眼像刻刀雕就,轮廓的每一个线条都流畅英俊得挑不出错。 初俏思路一歪,心想美术生大约很喜欢这样的长相。 “你最好是这个意思。” 傅执的声音将她搅成一团乱麻的思绪缕清。 初俏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并且,赶紧努力把那一点点给我补上。” ……啊? 等反应过来傅执是个什么意思之后,初俏整张脸都涨红了。 傅执根本不给她回绝的机会,覆她后脑的手离开了几寸,随后相当自然地垂下,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 少女的手掌小的像个小朋友,他的手稍稍用力,就能整个握住。 他覆着薄茧的掌心将之包裹,柔软得不可思议。 而初俏则完全没有反抗地余地,整个过程都被傅执牵着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傅执已经和她十指相扣,以一种强势得不给她任何逃避可能的姿态,光明正大地穿行在入夜的校园之中。 他的手掌分明是干燥温热的,然而传递过来的温度却仿佛能顺着手指一路冲上头顶,初俏的整个大脑就像被高温炙烤,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努、努力什么? ……要补上什么??? 初俏机械地任由他牵着出了校门。 ……她其实,是能挣脱的。 他并没有用力捏住她的手,所以,她甚至不需要多用力,就能够甩开他。 可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任何行动。 不想分开。 不想拒绝。 因为她,心里其实是欢喜的啊。 被她刻意忽视的东西,在寂静月色下悄悄露出了一点点小马脚。 而在他们身后默默跟着的三个人目送着这两人出了校门。 叶飒正暗自唏嘘,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婚礼进行曲》的乐声。 蒋一鸣&叶飒:??? 程越:“哦,我放的,就是觉得……这歌好像有点应景。” “……你再放大声点,待会儿傅执听见,我们就可以给你放一首《凉凉》了。” * 按照正常逻辑,经过前一晚的牵手之后,这两人磨磨蹭蹭了一周,再怎么也该找个机会两个人好好谈个心之类的。 然而期中考试逼近,初俏又切换至“挡我者死”的战斗状态,发誓要在期中考试冲入前五十名的行列。 “……你这一路高歌猛进,有点上头了我还能理解。”叶飒悄悄看了眼那边的傅执,“他又是怎么回事?傅执居然真的捧着题开始刷,我有点惶恐啊。” 初俏悄悄告诉她:“他好像最近有点缺钱。” “?” “他的摩托车都卖掉了,听说挺贵的,所以他想拿奖学金。”初俏其实觉得他摩托车挺好看的,卖了确实可惜,“哎,也不知道钱都花哪儿去了。” 叶飒仔细回忆了一下,把到嘴边的那句“那不都花到你家里摆着的那玩意儿上了吗”给咽了回去。 “……那、那他可真得好好努力了……” 由于有君烨这个地产巨鳄的投资,一中的奖学金机制在全市的重点中学里是出了名的完善,从月考到期末考,都有不同金额的奖学金,并且金额丰厚。 像徐淼这样雷打不动的前三选手,一个学期下来捞个一两万不成问题。 傅执要想买回他的摩托车,初俏不清楚具体金额,但是恐怕几万块都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包括一班的大部分老师在内,傅执就是不学无术的代名词,他上课除了睡觉就是玩手机,也不知道整天在手机上鼓捣什么。 甚至于有时候连做教室里糊弄一下都剩了,电话打到他家长那里,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反正在所有人看来,傅执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准备糊弄一个高中学历,然后送出国镀金回来继承家产的二世祖。 老师之中,也就是温望潮了解得多一点,知道他曾经是A市的中考状元。 ——还压了徐淼一头。 不过等到期中考试成绩揭晓,这件事也不再是少数人知道的秘密了。 因为—— “第、第十名……” 期中考试成绩放榜当日,初俏站在张贴出的年级红榜前,不敢置信的看着傅执的成绩。 别说是她,其他班的人在这个位置看到傅执名字时,第一反应也是觉得和他同名同姓,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现实就是,期中考试时按照上次成绩排名的傅执,没有任何抄袭的可能。 这次期中考试十校联考,也不存在漏题这种bug。 也就是说…… “……你就是那个傅执?” 向来目中无人超凡脱俗的徐淼盯着傅执,推了推他反光的眼镜。 头一次,初俏见徐淼露出了这样如临大敌的神色。 “我记得你,你初中是不是在隔壁的三中上学?” 三中和一中是云泥之别,轮成绩,三中也就比几乎和职中差不多的十一中八中好一些,但是论升学率之类的硬指标,全市都是垫底的。 结果就在他们毕业的那一届,三中那种学校,居然横空出了一个全市中考状元。 A市的所有中学都轰动了,这个几乎能名垂三中校史的事件,也让三中好好的长了次脸,据说校长自掏腰包给状元发奖学金,金额是往年状元的十倍。 但是状元本人却十分低调。 除了这个名字,连一张照片也没留下。 “……第一天开学我看到你的名字就觉得你就是那个傅执,没想到后来见你那样,我就以为是我想多了……” 徐淼看着傅执的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傅执对这种眼神太熟悉了,见状立刻答: “别擅自给我脑补不努力也能考第一的天才人设啊,当不起。” 傅执脑子是聪明,但也没聪明到一拍脑子说考第一就考第一的程度。 他是所以故意高一一整年几乎都放浪形骸,是为了和傅承鸿做对,但做对归做对,他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也是清楚的。 徐淼也没酸太久: “我知道了,不管你再怎么聪明,我也不会差的,中考是我大意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年级第一我不会再让你抢走的。” 傅执:“……??” 而那边,刚看完红榜回来的初俏目光呆滞,不敢相信自己的名次。 “俏俏你这么牛逼吗!”叶飒刚看完成绩回来,激动得拍了拍她的肩,“年级第十五名啊!” 恰好此时傅执抬头看她,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傅执还没开口,就见初俏瞬间红了眼眶。 那一瞬间傅执就猜到初俏会说什么了,十有**是质问他“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然而委屈得红了眼的初俏却并没有这么说。 “……给我讲题!” 她气呼呼地拿起五三,又拖着椅子到傅执桌边,气势汹汹道: “期末考试!我一定要考得比你好!” 傅执有些怔愣。 少女斗志昂扬,又遏制不住那点小小的失落感的模样实在是非常可爱,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再多欺负一下。 他拖着腮,一脸宠溺又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的,我一定要赎回我的摩托车。” 初俏:QAQ * 国际班的成绩和正常班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出来的,连张贴成绩的地方也挨着。 来看成绩的傅斯年站在正常班的红榜前,久久没有离开。 “看你有点意外的样子,难不成你不知道江执的成绩一直挺好的?” 穿着保洁服的江善全神出鬼没,他手里拿着拖布,不知道真是恰巧经过,还是故意在等傅斯年出现。 傅斯年僵着身体,刻意在他面前压抑着情绪。 “到底是傅承鸿的儿子,从小脑子就聪明,逃课去卖烟给职高的学生赚钱,还能考全校第一,我都佩服他。”江善全的声音如挥之不去的阴影,“不过他当时还是太小了,赚了钱也守不住,被我踢几脚就爬不起来,钱也被我拿去花了干净……” 这些事,傅斯年时不时就会听“偶遇”的江善全跟他提起。 他是知道傅执小时候过得不好,但没想到这个不好,远远超出了他的相信。 江善全和傅斯年说这些不是人老了回忆过去的,就是为了让他害怕,让他恐惧,让他时不时就会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是阴差阳错进了傅家,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越是意识到傅执曾经过得多惨,傅斯年就越是害怕自己也会被江善全这个毒蛇缠上。 “……够了。” 傅斯年声音有些虚弱。 他闭了闭眼,没有回头。 “又要多少?” 江善全咧嘴一笑,原本斯文的面孔被贪婪笼罩。 “不多,对于你这样的小少爷,九牛一毛而已。” 傅斯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道: “江善全,你别得寸进尺,两个月前你刚从我这里拿走了五万块!我现在只是学生,傅承鸿不会给我太多钱的,你要是不懂适可而止,逼急了我你什么都拿不到!” 他清楚江善全打的是什么算盘,无非把他当作一个抽血泵,只要他想活得体面,就必须拿钱堵他的嘴。 因为只要江善全顶着这张和他七八分相似的脸出现在阳光底下,无论今后还是现在,他所营造的完美形象都会成为一个笑话。 “别发火啊,我这不也没天天缠着你吗?我知道你现在高三忙,听说你还在申请一个国外的大学是吧?傅承鸿帮你拿到的推荐信,有个有钱的爹确实事半功倍,你看看,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妨碍你呢?” 听了这话,原本设想了无数种让江善全闭嘴的手段的傅斯年,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了过来。 江善全这样老奸巨猾的人物,怎么会不给自己备后手? 只要傅斯年想办法动他,他就能豁出去拉着傅斯年同归于尽,让傅斯年永远也别想过上他前途无量的精英人生。 江善全输得起。 而傅斯年……是输不起的。 “……我手头的钱,都在这张卡里。”傅斯年扔了张卡在地上,眼中的厌恶和憎恨不加掩饰,“你就算再纠缠我,也不会有更多的了,就当我买断我们俩的关系,拿了这笔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江善全眯着眼笑得灿烂。 他并不介意傅斯年的态度,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卡。 “那就预祝你飞黄腾达,前程似锦了,儿子。” 妥帖的将银行卡收进口袋,江善全心情大好,没再看傅斯年阴沉的脸色,拿着拖布脚步轻快地穿过走廊。 此时快到上课时间,走廊上看不见什么人。 谁知一转角,江善全差点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哟,不好意思啊……” 气氛瞬间凝固。 江善全敏锐地感觉到气氛骤变,他敛了笑意,缓缓抬起了头。 几秒后,他僵硬的唇角动了动。 “好久不见啊。” 站在他眼前的少年一扫之前的从容散漫,小臂肌肉瞬间绷紧,每一个手指指节都灌注了巨大的力量,一寸寸的收拢,发出了令人毛骨悚人的咔咔声。 江善全毫不怀疑,任何时候见到他的傅执,都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每一个音节都从齿缝里挤出。 似乎只要他的回答让他不满意,这沉重的一拳下一秒就会将他送去重症监护室。 江善全浑身僵直。 和傅斯年还可以周旋,但了解他本性的傅执可绝不会吃他这一套。 火光电石之间,一个轻柔的少女声音在傅执背后响起: “老师说上课了让我叫你回去……你们,在干什么?” 傅执蓄势待发的一拳忽然滞住。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不会有任何虐俏俏的情节哒!只会有一点小小小小的波折! 这篇文不会太长,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啦!养肥的朋友们差不多准备可以宰杀啦! 第33章 初俏见到江善全的时候有些怔愣。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江善全的模样有些眼熟, 但像谁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去上课吧。”江善全笑得和蔼, 冲初俏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 错身离开的时候, 他还很担心傅执抓住他不让他走,一定要让他把来这里的原因解释清楚。 可不知为何,平日对他厌恶至极的傅执,这次居然没有刨根问底。 周身的戾气也收敛了许多。 江善全扫了一眼初俏的侧脸。 小姑娘面容纯净,他眼光毒辣, 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出身优渥、不经世事的大小姐。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起来。 傅执从江善全走远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他眉心仍未散开, 但却没多说。 “刚刚那个……?” “不是上课了吗?”傅执跳过这个话题, 往教室里走,“愣着干嘛。” 他的神色淡淡,压低的眉眼里像是藏着重重心事。 初俏微微蹙起了眉头。 期中考试结束之后的时间过得飞快,每个班都开始赶进度准备进入复习阶段。 一贯与一班学习氛围格格不入的傅执也渐渐融入了大家的节奏, 他倒也并不是冲着奖学金去的,因为赎车的钱靠他放在程越爸爸那里的投资就已经收回来了。 但是看着初俏为了超过他而斗志昂扬的模样,又觉得格外可爱。 “入冬了哎……” 从繁重的试卷中抬起头,初俏拖着腮感叹了一句。 正帮初俏订正错题的傅执没抬头,随口道:“下雪还早,别看了。” “……” 被戳穿心事的初俏鼓了鼓腮:“不下就不下,有什么不了不起的。” 他弯了弯唇,将卷子递还给初俏。 “我知道有个地方看初雪特别好看, 想知道吗?” 初俏眼前一亮,凑过头来,满脸都是期待。 傅执挑眉:“求求我啊。” “求你!” 飞快回答的初俏一点心理包袱都没有,明亮的眼忽闪忽闪,半点扭捏也看不见。 原本等着看她为难的傅执颇有些挫败挫败。 “……下次带你去。” 傅执才不会现在就告诉她,万一她知道以后就偷偷带着她小姐妹一起去了怎么办? 他暗戳戳的想,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初俏必须是和他一起看的。 初俏失望地坐了回去。 叶飒笑眯眯地调侃:“哟,小媳妇又被大魔王欺负啦?” 自从初俏的生日之后,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自然而然地暧昧起来,就跟一层窗户纸一样,虽然谁都没挑破,但朦朦胧胧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的非同寻常。 初俏面不改色:“你怎么说傅执是小媳妇呢,你太坏啦。” “……???” 天气渐冷,到了午休时间人也困倦得多,初俏嫌回家睡觉太耽误时间,所以午休也都是趴在桌上随便糊弄一下。 傅执自然也陪着她。 “水杯里还有水没?”傅执见初俏学得专注,都没空接水,自己打水的时候也顺便问了句。 初俏笔下刷刷刷的算着题,也没回答,傅执无奈地自己拿了她的杯子出去。 午休时间的教学楼空荡荡的,静得出奇。 拿着两个水杯去开水房的傅执却忽然止步。 “好久不见,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好像个子又长高了不少啊。” 出现在傅执视线尽头的,正是几个月未见的江善全。 少年的眉眼瞬间笼上了化不开的狠戾。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放下了杯子,转身死死盯着他,“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找死?” 和上次相比,这次的江善全有了些莫名的底气。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这毕竟是你的学校,要是闹出了什么事,你应该比我更为难吧?”江善全笑了笑,“不过你也真是长大了,你上次打我留下的伤,我到现在阴天下雨都还浑身疼得要命,我好歹也养了你十来年,你还真是白眼狼。” 傅执面色冷硬如霜: “你活该,没被我打死算你命大。” 江善全的笑容冷了下去。 “你应该庆幸,要不是那次,你或许还回不了这豪门,找回你的少爷身份呢。” 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幕幕场景,傅执的肌肉不自觉的渐渐紧绷,他决定不再听江善全废话,这个人诡计多端,又狠毒阴险,出现在这里绝对没什么好事。 眼看傅执朝自己大步走来,饶是江善全有心理准备,但心里还是有些杵他。 就在他即将对他动手之时,背后浸出冷汗的江善全大喊: “你在跟叫初俏的女孩谈恋爱是吧!!” 悬在半空中的拳头生生停住。 一瞬间,傅执就想通了江善全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当初硬把他塞回傅家,就是因为傅承鸿愿意出一大笔钱作为他这些年养傅执的抚养费,尽管傅承鸿也猜到江善全对他并不好,但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出一点血解决傅执的养父,傅承鸿觉得并不亏。 但他对江善全的了解还是不够深。 贪得无厌、好吃懒做已经成了他深入骨髓的本性,傅承鸿给他的钱一旦花完,食髓知味的他就会缠上傅家。 他进一中,就是为了找到傅执的弱点,然后那这个弱点作为把柄威胁他。 君烨的继承人,他这个弱点要是抓得好,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这么大的诱惑力,铤而走险又如何? 并且他更清楚的是,傅执和傅承鸿两人的关系极其恶劣,如果被人威胁,傅执是绝不会向傅承鸿寻求帮助的。 见傅执停住,江善全心里松了口气,眼中闪过得逞的光: “我在学校这段时间,见你们形影不离,稍微打听了一下,原来你的小女朋友是大导演的女儿啊,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谁能想到当初在贫民窟里为了十块钱跟人打架的穷小子,今天都能和初峰的女儿谈恋爱了……” 话还没说完,呼啸而来的一记重拳砸在了江善全的脸上,他瞬间被砸倒在地,大脑有片刻的嗡鸣,江善全几乎以为自己要脑震荡了。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傅执恶狠狠道,他宛如野兽凶恶的目光锁定在江善全的身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用锋利的爪牙将他撕成碎片。 被这一拳打得半天回不过神的江善全躺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我不仅会提的她的名字,我能做的还有很多。” 撕破了伪善的表象,江善全笑意狰狞。 “对顾芳,对当年的那个女孩,我怎么做的,你不会不知道。” 傅执像是被定住,明明是他挥的拳,这一拳似乎又砸回在他的脸上,让他晕头转向,只能怔愣地站在原地,彻骨发冷。 童年目睹的一幕幕再次在他脑海中重现。 遥远记忆里曾经美丽的母亲渐渐浑身青紫,眼中失去了光彩,但她的脸上却又换上了疯癫的笑容,就像被什么人困在了那方小小的房子里,她逃不出去,一辈子也逃不走。 不只是她,还有那个曾经爱慕他的女孩,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喜欢他,甚至不敢打扰他,只是默默地跟着,却没想到遇到了江善全,险些发生了不可挽回的恶果。 只要会想起这一切,傅执对江善全的杀意几乎无法遏制。 “但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江善全笑了笑,“拿钱买个安稳,你不会不知道这笔交易有多划算,把我打死了你这一辈子也完了,多可惜。” 肾上腺素不断飙升,混乱的呼吸的清醒的理智同时刺激着傅执的神经。 为了江善全赔上自己的一辈子不值得。 但为了初俏值得。 只要一想到江善全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初俏的身上,任何理智都无法束缚他想要杀掉江善全的想法。 江善全这种人不是钱能打发的,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并且他一喝酒就会发疯,指望他守信用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无法无时无刻都守在初俏身边。 江善全如同下水道的臭虫,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所以—— 他看向江善全的眼神里杀意渐浓,咔咔作响的指节预示着非常不妙的征兆,江善全也察觉到了傅执猩红双眼中的狠戾,一时间又再度会想起当年被傅执打进重症监护室的经历。 若非年龄的缘故,傅执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放出来。 “傅执!” 少女的声音宛如天籁,江善全猛地后退几步,看向初俏: “……是、是傅执的同学吧?上次见过一次,我是傅执的养父……” “我都听见了。” 和设想的场景相反,看似柔弱的少女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慌张。 尽管听到了江善全威胁傅执的那些话,初俏仍然没有惧怕江善全的意思,而是挡在了傅执的身前。 “跟傅叔叔说吧。” 初俏皱眉望着江善全,话却是对傅执说的。 身后传来傅执喜怒莫辨的声音: “……你别管,这件事我会处理。” 他哪怕坐牢抵命,也绝不对求傅承鸿帮他。 初俏顿了片刻,听出了他话语里对傅承鸿的抗拒。 “好。” 江善全不明所以地看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初俏的语气平静,“爸爸,你有没有傅叔叔的联系方式?就是我们班那个傅执的爸爸。”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联系他,你把他的号码发给我吧。” “……我有数的,不会妨碍傅叔叔工作。” 初俏很快挂了电话。 紧接着,没给江善全插话的机会,初俏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是傅叔叔吗?我是初俏。” 介绍了一下自己是谁后,初俏的语调骤变,忽然带上了哭腔。 “您一定要给傅执撑腰啊!他被人欺负了!傅执可委屈了但是他还不让我告诉您!您一定要帮他做主不能让他被人欺负啊——” 半是演戏半是真心的初俏可怜巴巴地和傅承鸿告状道。 傅执:“……” 挂掉电话,初俏擦了擦眼泪,回头用湿漉漉的眼得意地望着傅执,眨眨眼: “男孩子抹不开面很正常,卖惨告状就我帮你来啦,不用谢!” 少女笑眼弯弯,完全看不出刚刚声泪俱下控诉时的影子。 对面的江善全也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不是……挨打的是他啊!! 怎么到初俏嘴里!全世界就傅执最委屈可怜还坚强懂事了!???? 随后,一个更可怕的认知渐渐在他脑海里清晰。 有了这个丫头搅局,他不仅没法对傅执下手,还很有可能…… 全盘皆输。 作者有话要说:俏俏(得意):打架我不行,告状你不行,不用谢!我的名字叫雷锋! 第34章 其实从傅斯年到傅执, 江善全都算得很明白。 傅斯年知道就算他向傅承鸿告状, 也堵不了他的嘴,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想要四处宣扬傅斯年的身世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傅执就更不会做这种事了,若非顾芳当初需要得到更好的治疗,他绝不会回到傅家。 所以,这两个过于刚强的少年不过是他案板上的鱼肉, 除了任他宰割之外别无他法。 ——但谁都没料到初俏会横插一脚。 并且,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江善全连要挟傅执这个工作都还没来得及展开,初俏直接一刀砍断所有的威胁, 用最简单的方法干脆利落的保护了傅执。 初俏是什么身份? 是名导初峰的独生女, 初家在娱乐圈的地位、产业和人脉,都是傅家投资娱乐圈的一条捷径。 傅承鸿和初峰两人本来就有结交的意思,现在初俏有求于他,还是和傅执有关的事情,傅承鸿自然非常重视。 江善全想不到这些,但也能猜到傅承鸿会对这件事有所重视。 “……傅执, 就这么缩在女人后面被人保护,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本以为这话会激怒傅执, 没想到傅执只是淡淡道: “老子乐意,你管得着?” “……” ……这是傅执会说出的话??? 江善全震惊了。 傅执见初俏又抱着手机暗搓搓翻通讯录,问:“你又给谁打电话呢?” “给保卫处打,让他们来抓坏人。”初俏一脸坚定, “你别怕,我保护你。” 说这话的少女抿着唇,细骨伶仃的身躯挺得笔直,就如在枝梢绽开的花,明明柔弱得被风一扫就会从枝头坠落,却又如此坚韧。 傅执怔愣片刻,内心的那些戾气渐渐消散,这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包裹着他,令他浮躁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嗯。” 但之后的事情,他不会让她再忧心了。 一中的保卫处反应迅速,江善全在跑出一中的路上就被抓到,理由是被学生举报有威胁生命安全的行为。 江善全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放开!你们凭什么动我!我也是这个学校的教职员工!!!” 江善全恶狠狠地挣扎,晚自习的时间临近,校门处聚集了许多折返回来上课的学生,这些不明所以的学生指指点点,纷纷猜测是出了什么大事。 “老实点,学校都已经打招呼了,你这种危险分子再挣扎待会儿直接送你去警局了!” “其他同学该上课的赶紧去上课!再看待会儿叫你们班主任来领你们回去啊!” 江善全一开始还疑惑学校打什么招呼,再一想明白了,分明是傅承鸿听了初俏的告状,提前跟学校通了气。 当初傅承鸿能给他安排这个工作,同样能让他今天出不了这个校门。 江善全身材并不魁梧,四五个保安摁住他,他没有挣脱的机会。 眼看周围围观的学生不减反增,江善全恨得青筋迸起,眼都红了,傅执和初俏各着重重人群远远看着,没有开口。 这些保安拦住他肯定是在等傅承鸿的人来,傅承鸿的手段可不是这些小孩子能比得上的。 做房地产的时常和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打交道,之前傅承鸿是看在他是傅斯年生父,又是傅执养父的份上才没做得太绝,但真要触及他的逆鳞,傅承鸿绝不会手软。 江善全想清楚了这些利害关系,不仅疯狂挣扎,还大喊: “是我给儿子丢人了啊!!我就不该来学校看他!我没钱没地位抵不过他收养他的有钱爹!但是也不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啊!你们大家评评理,这嫌贫爱富也没不认亲爹的道理吧!!” 围观学生顿时炸开了锅。 “这什么意思?好像有点故事啊!” “嫌贫爱富不认亲爹?信息量这么大,他儿子谁啊??” “我们一中这么多二代,这范围太大了吧。” 傅执皱起了眉。 “这老家伙玩儿什么花招呢?” 以他的老奸巨猾,不会不知道他就算抱着他大腿卖惨他也不怕。 傅执从来不是在乎别人眼光的人,比起外界看法,他更想让江善全离他越远越好。 然而—— “斯年啊!!我知道傅家有钱!!!可毕竟傅执才是他亲生的儿子,你怎么比得过人家骨肉相连,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你怎么能不认爸爸呢!!!” 江善全连哭带嚎,声泪俱下,把几个保安都看得一愣一愣,手上不自觉地松了点力。 傅斯年他们是知道的,给学校捐了校区,谁不知道傅家的这位小公子? 而傅执他们就更不陌生了,从前骑一辆那么拉风的摩托车招摇过市,他那几个朋友由于时常逃课出去,甚至会时不时给他们这些保安散烟。 结果听这人的意思…… 傅斯年不是君烨老总亲生的? 傅执才是??? “卧槽!!!这是什么豪门恩怨惊天大料!!!!” “傅斯年!???傅执!????” “他说的明明是中文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傻!他的意思就是傅执才是君烨的继承人!傅斯年是他儿子!!” “……所以傅斯年和傅执也认识咯?” “什么叫认识!弱智!那不就还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吗!!!” 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达到这种在学校里嚎一嗓子就有十几二十个认识他的盛况。 可偏偏傅斯年和傅执两个人是在是太出名了,一个出名在父亲,一个出名在乖张的行为,哪怕是再埋头苦学不理世事的学仙,也绝对听过其中一个的名字。 江善全这一嗓子,确实瞬间让大家对他同情了许多。 人的脑补能力是可怕的,江善全长了一张和傅斯年相仿的斯文面容,傅执小的时候江善全整天在家打顾芳,可出门之后,没一个人相信他会打老婆,靠的就是这张脸。 “真看不出来,傅斯年那么清高的一个人,结果居然也嫌贫爱富,不要自己的穷爸爸。” “嗨,君烨那么大的家产,是我我也舍不得啊。” “他爸爸好可怜啊,头发都白了还被人这么欺负……” “看起来过得就不好,傅斯年怎么能这么对待他爸爸?那好歹也是他亲生爸爸啊。” 傅执攥紧了拳头。 倒不是他同情傅斯年,而是他见江善全这样卖惨,总会想起小时候江善全也是这样,在他报警说他家暴的时候,一脸纯良地和警察诡辩。 这副嘴脸,每每想起都令他打心眼里恶心。 傅执刚要上前,却见初俏先他一步,穿进了人群之中,对保安说: “保安叔叔,这一定是误会,你们不要伤害他。” 保安一听初俏这熟悉的声音,愣住了。 小姑娘,你弄啥呢?刚刚在电话里义正严辞叫我们抓人的不就是你吗! 然而初俏面不改色,望着地上的江善全,忧伤又悲痛难忍道: “刚刚是我叫的人,我以为叔叔你找傅执和傅斯年要钱是在讹诈,没想到你过得这么苦,是我错怪你了。” ……要钱? 周围的围观群众交换一个眼神。 这个行为就有点微妙了。 “原本我觉得你找我们这种学生要钱,并且一开口就是好几万实在是过分,但现在我觉得,您这个钱要得很应该啊!我支持你!傅斯年和傅执嫌贫爱富不好,一个是您的亲生儿子,一个是您亲手养大的,您要点钱是应该啊!” 江善全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这个看似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居然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傅执就算了,他讹诈傅斯年的事儿她怎么可能知道!还一开口就是好几万,编得有鼻子有眼的,江善全都快以为她真看见自己敲诈傅斯年的现场了! 初俏的模样真挚又无辜,很具有迷惑性,果然,她这话一出,风向瞬间一变: “要钱也太过分了吗?不是来看儿子吗??” “什么看儿子,我看就是把儿子当摇钱树!人家校花亲眼看见,还能有假!?” “还好几万!我听学生会的人说傅斯年平时花钱从来不大手大脚,是不是钱都给了他亲爹啊?” “卧槽!这吸血鬼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还倒打一耙!?” 保安们更是义愤填膺: “找学生讹钱!呸!不要脸!” “你有个当爹的样子吗!还好意思诬陷别人嫌贫爱富!” 江善全见这群保安又把他死死抓住,差点气疯。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要钱了!!” 初俏见他面目狰狞,露出几分畏惧的样子: “没有没有,您没有要钱……哦,还有您说要跟着我这点,我觉得有点不太好,我知道您是想通过我关心傅执,但是跟着我这个还是算了吧……” 围观的一中学生愤然发声: “我靠!!还威胁校花!??” “什么关心傅执,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勒索钱财还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直接报警算了!!” “对对对,赶紧报警啊!” 结果江善全这一卖惨,不仅没得到一中学生的同情,反而激发起大家维护柔弱又天真的校花的保护欲。 人多了一起哄,傅执甚至都没有出手的机会,一群学生气势汹汹就要报警扭送江善全去派出所喝茶。 等傅斯年收到消息赶往校门口的时候,江善全刚好上了傅家派来的车。 傅承鸿身边高薪聘请的安保可不是吃素的,想带一个江善全走,哪怕他有三头六臂都跑不了,傅执和初俏也都双双让人帮忙给老师请假,坐上了傅家的车离开了。 晚自习的铃声敲响,这群义愤填膺的学生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惨叫着冲进教学楼。 只不过,他们和傅斯年错身而过的时候,不少人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傅斯年和傅执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在学校里人尽皆知了吧。 “……喂?” “斯年少爷,老板他叫你请个假,回去一趟。” 傅斯年捏紧了手机。 * 这些人的判断没错,江善全的事情确实闹得风风雨雨,学校领导都知道这一出。 由于没有及时摁住胡说八道的江善全,保安队长还被学校扣了一百块钱。 校长看着手机上的视频,痛心疾首道: “我们学校对手机管得还是太松了,这这这——还有录视频的!无法无天!” 好在这视频就是在学校论坛里短暂的传了一下,后来被他们发现了,就赶紧封号删帖,把这事压了下去。 但在回傅宅的路上,傅斯年已经看完了整段视频。 或许是被江善全折磨的那段日子,他已经在心里反复演练过这样的场景,所以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无法接受。 令他心绪难平的,反而是初俏站出来以退为进,揭穿江善全真面目的那一段。 当然,他不会自以为是到认为初俏是为了他才站出来的。 那个从重重人群中冲出来的,勇敢直面包藏祸心、颠倒是非的江善全的少女,她在最后揭穿江善全的真面目之后,望着某个方向笑了笑。 浅浅的梨涡里,盛满了澄净纯粹的温柔。 就好像视线尽头的那个人,值得她如此义无反顾,万死不悔。 视频播放结束许久,屏幕重归黑暗。 而在屏幕上倒映出的面孔,却写满了懊悔和痛苦。 如果他当初能够正视初俏,如果他能够对赵盈盈的谎言多几分怀疑,那么初俏今天站出来维护的,会不会就是他了? 她的温柔,也会不会是属于他的? “到了。”司机轻声说,“少爷和老板都回来了,还来了个合作伙伴,可能有什么大事,您……多留神。” 傅斯年回过神,点了点头,脚步沉重地下了车。 他站在傅家的独栋别墅前停留了许久。 依山傍水的湖畔别墅气势非凡,出自法国设计师的独栋建筑造型优美,傅斯年记得每一个来他们家的家庭教师,都会夸他们家设计得非常独特。 真金白银砸下去,当然是独一份的精致典雅。 江善全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对自己的幻想,他意识到,这里确实从未属于过自己。 不该是他的,争不来。 该是他的,逃不掉。 傅斯年跨入了傅家的大门。 比他先一步的初峰带着一个助理一个安保,先傅斯年一步到了傅家。 傅承鸿原本没意识到这件事需要告诉初峰,还是傅执将江善全的话原原本本地给他复述了一遍,告诉他: “如果你不能保证能将江善全的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那必须让初叔叔也提高警惕。” 傅承鸿十分惊讶。 他惊讶的倒不是傅执所说的内容,而是傅执居然,主动找他说话! 他老出幻听了!? 还是天要下红雨了!??? 然而让他震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傅执不仅仅转述了这件事,还打算要和他一起好好处理这件事。 这可是傅执啊!! 平时见了他转头就走,进了傅家没有一个月就拿着自己赚的钱跑出去租房子住的傅执啊!!! 这巨大的转变反而让傅承鸿措手不及,甚至于和他说话都有些恍惚。 好在初峰的到来令他转移了注意力。 “……事情就是这样。”傅承鸿把来龙去脉和他说了一遍,“这事其实本来应该是我们傅家的家务事,牵扯到了初俏我们也很担忧,所以这才把你也叫过来一起商量一下。” 初峰没想到傅家的关系这么复杂,缓了好半天才道: “……俏俏呢?” “她去花园参观去了。”傅执答,“她没事,您不用太担心。” 初峰皱眉:“老傅,按道理说这是你们家的家世,没我多事的道理,不过既然关乎到了俏俏的安全,我就多一句嘴,这个江善全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这种地痞流氓最是棘手。 讲道理他不会听,逼急了又怕他做些没底线的事,防人不可能防一辈子,如果处理不好,江善全就是一颗□□。 “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傅承鸿道,“这个江善全不只是讹诈威胁这么简单,他好赌成性,身上绝不干净,送他去吃牢饭只是时间问题。” “他人现在在哪里?” 傅执答:“就在隔壁的会客厅。” 此时的初俏站在花园里,担忧地望着楼上。 一旁带她在家里转转的阿姨笑眯眯道:“小姑娘想什么这么愁眉苦脸的?想上去看看?” 初俏摇了摇头。 傅执说这件事不让她管,是傅家人要处理的问题。 但是想到他和傅承鸿之间一触即发的关系,初俏又生怕这两个人还没对外解决江善全,自己先打了起来。 “傅斯年?” 初俏见他从车上下来,有些疑惑。 “你怎么……” “我爸叫我回来的。”傅斯年顿了顿,“今天学校里的事情,谢谢你。” 不管是为了谁,如果不是初俏,至少他是洗不清嫌贫爱富的骂名的。 ——虽然这话似乎也没有说错。 初俏有些意外。 不知为何,她觉得傅斯年身上的气息好像平和了许多。 和以前那种装出来的温和不同,这一次见,倒似乎真的通透了一些。 “嗯。”初俏没多说,“他们都在楼上。” 被半强迫带回傅家的江善全在会客厅里坐着,门口站着傅家的保安,窗户紧锁,这不是招呼客人的意思,这是在关犯人。 而此时坐在江善全面前的傅承鸿和傅执,几乎也就是宣判他后半生命运的法官。 他嗤笑:“怎么?三堂会审?还是要杀人灭口?” 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傅承鸿眉头都没皱一下。 “听说你从斯年那里拿了钱?拿了多少?” “加起来,也就十万吧。”江善全并不避讳,“有钱人的少爷就是不一样,这才十七岁呢,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十万,我活半辈子,也没存下来这么多钱。” 他又看向傅执:“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挨了次打,傅总怎么能从派出所里捞回他的亲儿子呢?是吧?” 傅承鸿心里一惊,生怕傅执被他激怒。 毕竟他一是讨厌江善全说他进傅家是他走运,二是讨厌有人提起他进派出所的事。 然而这一次,傅执却格外冷静。 “少他妈废话。”傅执语气淡淡,“你常去的那家地下赌场要是被端了,你是不是也就不用从我们这里捞钱还债了?” 江善全变了脸色。 “你、你什么意思?” 傅执扯了扯唇角:“我从小在你身边长大,别的没学到,你爱去哪儿,和什么人打交道,怕谁缺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傅斯年站在门外,没有立刻进去。 “你们那个筒子楼里的场子,是斩哥的场子,应该说你去的所有赌场,都是他看的。” 此时的傅执冷静得近乎冷漠,他看着江善全的脸色一点点僵硬,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二是继续往下说。 “你急着找我和傅斯年要钱,肯定是又欠了债,十万都不够填,那肯定数额不小,能欠这么多还能活得好好的,多半是跟斩哥拿傅家做担保。” “要是他知道,傅家不会给你出一分钱呢?” 傅承鸿微微蹙眉,见傅执和江善全谈判时的从容老练,有些忧虑。 “你想说什么!?”江善全急躁起来,“这种黑社会我惹不起你就惹得起了?惹了他们他们最多躲一阵,你们在明他们在暗,你坑了我也捞不到好处!” 傅执眼中戾气四散: “我要是去和斩哥的人说,你打着他的名号招惹傅家,你猜他信我信你?我要是说傅家没有人帮他还赌债,你猜你的手保不保得住?你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能控制我吗?江善全,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还手了。” 那些被酒瓶子砸,被人拳打脚踢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他不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站着需要他保护的少女,哪怕是赌上性命,他也要保护好他的女孩,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一分一毫。 江善全哑声,似乎对傅执还有除了暴力以外的手段十分震惊。 并且这个手段,捏住了他的死穴。 一直沉默的傅承鸿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 “不用你以身涉险。”傅承鸿沉声道,“你说的斩哥我有所耳闻,不出意外,就是现在公安部重点打击的对象,警察已经在收网阶段,被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江善全一怔,显然松了口气。 “但是——这种黑、势力人员庞杂,想要把那些边缘人物都一网打尽是很困难的。” 傅承鸿目光如炬,语气意味深长。 “放出一个假消息,宣称出卖他们的线人身份是你,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善全脸色唰的一下顿失血色,腿一软,差点想当场跪下。 他自己就是个地痞流氓,不会不知道这些边缘人物平日的行事作风,要是斩哥被抓,而侥幸未被抓的人以为出卖他们的人是他…… 那他后半辈子,休想安宁度日。 “傅总……傅总……” 他变了脸色,老泪纵横地想要求情。 但傅承鸿并没有一丝同情。 “是我的错,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你伤害我儿子的可能性。” 江善全的事情有了交代,傅执便起身想要离开。 身后响起傅承鸿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 “小执,你这次回来,怎么想的?还……” 他脚步一顿,原本想要如平日一样毫不留情的怼回去,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烦躁。 “不回。” 他推开会客厅的大门,见傅斯年在门口站着,不知听了多久。 他抿着唇,沉默半响,忽然道: “抱歉。” 傅执定定地看着他。 这两个字过于沉重,尤其是真的出自于他的内心而说的。 傅执讥讽一笑:“你以什么身份道歉?江善全的儿子?还是傅承鸿的儿子?” 他脸白了白,隐隐有些痛苦,但又很快恢复镇静。 “以傅斯年的身份。”他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卸去了那些他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所有我对你做的事情,抱歉。” 傅执并不吃他这一套。 “别以为做了错事之后一句道歉就能洗白。” “我不是在洗白我自己。”傅斯年淡淡道,“我做错的我认,我讨厌你也不会改,我喜欢的人——我也依然会争取。” 后半句落在傅执的耳里,怒火有一瞬间冲上了他的大脑,但当他看到走廊尽头远远站着的初俏,他又忽地冷静下来。 “争取?”傅执嗤笑一声,“办得到的话,来试试看啊。” 他敛了笑意,冷下脸与傅斯年擦肩而过,走廊尽头隐约传来少女询问“怎么样了,没打架吧”的声音,也响起了少年轻描淡写的“打什么架,老子这么冷静怎么可能打架”。 初冬的寒风在窗外呼啸,离开傅家大宅的两人并肩而行,仿佛与寒意隔绝,温暖得不可思议。 灰蒙蒙的天空下,似乎有什么细小的碎屑飘落。 傅执伸出手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初俏,好像下雪了。” 回头一看,初俏早就跑出老远,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头喊他: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飒飒说山上雪特别大我们快走鸭!!!!!” 傅执:“……”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两三章左右!真的要完结啦mua~ 第35章 傅执和初俏离开之后, 初峰很快也接到工作上的电话离开,江善全被傅家的保镖架着扔了出去,但却仍不愿离开, 还想要找傅承鸿说清。 偌大的傅宅,重新回到了平日的寂静之中。 没能留住傅执的傅承鸿颓然陷入沙发里, 他捏了捏眉, 神态疲惫。 “斯年,这事你也受委屈了,江善全拿走的钱爸找时间给你补上,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爸商量……别像傅执那样。” 这几年,傅斯年听傅承鸿说了许多遍类似的话。 “你好好学习,别和傅执一样”“要是傅执能和你一样就好了”“他怎么就不能跟你一样听话呢”…… 这些话翻来覆去,一开始傅斯年听到时还会觉得开心, 可后来他才回过神,这话说得太客套, 像是夸邻居家的孩子,恨自家孩子不争气。 傅斯年其实也想傅承鸿责怪他, 像别人家的父亲一样, 要他更努力,更上进, 做得更好一些。 可傅承鸿从小到大,对他都没有任何要求。 做得好,会表扬,做得差, 也全然没有一点责备。 因为他打心底就不对傅斯年抱什么期待,也从没有寄予厚望。 他从头到尾,就没有融入过傅家。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现在才看明白。 傅斯年苦笑。 “爸。”他叫住了准备出去的傅承鸿,“傅执小时候的事情,您知道吗?” 傅承鸿止步,有些疑惑。 傅斯年神色平静,示意他坐下: “这故事有点长,有点复杂,我建议您坐下来慢慢听我说吧。” 从江善全口中得知的只言片语,在傅斯年的整理和润色之下,勾勒出了傅执从出生到被傅承鸿找到之前的大致经历。 在傅斯年讲述之前,傅承鸿能调查到的,大多都是江家的邻居所说的内容,而这些人大部分都被江善全的外表迷惑,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而傅执原本对傅承鸿抱有的一丝希望,在傅承鸿对傅斯年的重视,和对他的不信任之下渐渐瓦解,这些事,他从未和傅承鸿提起过。 在傅斯年娓娓道来之中,年近五十的傅承鸿眼眶渐红,悔恨和愤怒的两种情绪不断翻腾,他恨不得将江善全抓回来碎尸万段,又恨不得给曾经不信任傅执的自己一巴掌。 看着傅承鸿老泪纵横的模样,傅斯年内心酸涩,但又终于松了口气。 承他的情,算是还了。 * 那天A市的那场雪到底没能彻底下起来。 叶飒捧着手机嚎的那场雪不过飘了十分钟的雨夹雪,就相当矜持的消失无踪了。 回到学校后班里位置变动,和傅执成了前后桌的初俏时不时就趴在窗边,整天跟许愿一样虔诚,傅执都怕天都被她盯出个窟窿。 “有那么想看吗?” 转着笔的傅执盯着初俏的侧脸,半掩的窗吹了点冷风进来,她的鼻尖有点红,脸颊也粉扑扑的。 “窗户关上。”傅执凶巴巴道,“这么冷的天开什么窗?” 初俏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低,像是撒娇:“空调太热,不开我都要睡着了。” “那你也不能……” “傅执。” 旁边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拌嘴,站在傅执桌边的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很有书卷气的女孩,一看就招语文老师喜欢的那种。 她有些窘迫,闪烁的目光里带着试探:“傅执,我能问你个题吗?” 自从傅执之前一鸣惊人的考试成绩出来,他曾经的状元身份也渐渐传开,不只是班里的老师,连学校领导都对傅执关注有加,把他当成了竞争今年全市高考状元的好苗子。 有人找他问题,也不算奇怪,毕竟一班的人已经不再把傅执当成洪水猛兽了。 “什么题?”傅执扫了眼题目,不怎么留情面地道,“这题这么基础,而且不是刚讲过吗?” 对方红了红脸,又抿着唇小声解释:“上课的时候走了下神……” 傅执除了给初俏讲题之外,耐性都不佳,但看在是个女孩,还是给她开始讲起了这道题。 叶飒瞄了一眼,小声耳语:“有情况啊俏俏。” 初俏还在盼雪,无精打采道:“什么?” “学委居然问傅执题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学习踏实又刻苦,问谁都不奇怪啊。” “但他问傅执诶!!!” 初俏还是没明白这个奇怪的点,叶飒循循善诱:“就傅执那个狗见狗嫌的脾气,还有那个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哐当咔嚓解题思路,谁不知道?” 初俏:……都这么出名了吗? “我觉得他脾气挺好的啊。”初俏努力替傅执挽回,“要说讲题没耐心,徐淼也一样啊,相比之下傅执他……” “……不是,就取个对数分子分母一倒,再裂相相消的问题,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是一班的又不是十班的,难不成还要我手把手帮你算?” …… “好吧。”初俏放弃,“还是傅执脾气比较坏。” 原本就傅执这话,换成任何一个小姑娘都得被他气哭,然而学委只是有些难堪的沉默了片刻,又小声道:“……我知道了,下次我换个难一点的问。” 初俏惊了。 还有下次!! 姐妹,问个题而已,你至于这么忍辱负重吗?换个人问也是一样啊! 结果没想到不只有下次,还有下下次,下下下下次。 傅执倒是没怎么多想,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烦人问题这么多,而学委小姑娘永远一副小媳妇模样,一点脾气都没有。 初俏品出了点不对。 看着学委问题时那一副无止境包容傅执坏脾气,偶尔还会望着傅执的侧脸发呆的模样,她终于觉得叶飒不是想多了。 于是在下一次学委继续拿着明明可以问更近的徐淼、却一定要问傅执的问题过来时,初俏拦住了她。 学委有些怔愣。 全班不少八卦群众暗搓搓地转头看向这边。 傅执抿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旁旁观的叶飒摸了摸下巴,心里浮现了一个念头:傅执这狗男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初俏,你有什么事吗?” 学委平日低调温柔,和明媚耀眼的初俏比起来,她天然带着容易令人同情的弱势。 更何况她什么都没做,初俏要是为难她势必是理亏的。 但初俏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口:“你能不能以后不要找傅执问题?” 班上议论声一片,纷纷起哄起来。 学委是真的没想到初俏会这么直白,连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她,令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些下不来台。 她攥紧了手里的本子。 “为什么不能问?”她语气有些委屈,瞥了眼傅执,往他旁边挪了挪,“同学之间问题而已,你管不着吧……” 叶飒听她这话,觉得真是好笑。 别班的就算了吧,傅执整天跟个连体婴儿一样粘着初俏,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俩是一对儿,就算没公开,那也是郎情妾意不容别人插足的关系。 结果她当个睁眼瞎,整天往傅执面前凑。 也就是初俏脾气好,换成是她,这人第二次来找傅执问问题的时候她就要撕逼了。 初俏拿起她本子上准备来问的题,指给傅执看:“这道题,你的做法需要几步?” 傅执没料到她会话题一转,转到做题上,愣了愣才答:“……三步吧。” 数列大题的最后一问,傅执从来都是五步以内解决的,为此时常被数学老师惩罚扣分,逼他必须把步骤写完整。 但傅执懒,除了期末考试,他都懒得一步步的把那么多含了得分点的步骤写全。 “他三步的算法,你听懂了会这么写吗?” 初俏并非咄咄逼人,而是很简单的跟她阐述这个事实。 学委脸色白了白,想要反驳,可初俏说的是事实,她没法反驳。 她本来也不是为了问题才来的。 初俏循循善诱:“这个地区的最后一问对我们一班的人来说就是个常规题,你真不知道,不如问徐淼,或者问我。” 说完,她又相当真挚道。 “你和他也不熟吧,为什么非要问他不可呢?”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会意一笑。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对傅执有意思吗? 学委显然说不过初俏,只能落败而逃,想必之后都不会好意思缠着傅执问题了。 班里众人见状又开始嘻嘻哈哈起哄: “初俏,是不是女生以后都不能问傅执题了啊?” 初俏还没回答,一旁转笔的傅执嗓音散漫,慢悠悠道:“是这样,家教比较严,不好意思啊。” ……艹! 都家教了!这么骚的吗! 初俏没想到傅执会这么说,听着众人起哄的口哨声,她耳朵有些发烧,偏偏傅执的视线跟个勾子一样盯着她,含着笑意,将往日眼中的锋芒与杀意全都收敛起来。 那样的眼神深情,却也有种一往无前的侵略欲。 刚刚还和学委据理力争的初俏怂怂地缩了脖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藏在高高的书后,试图遮住红得滴血的耳垂。 临近期末的这段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四门考试就全部结束,一个多月的寒假将至。 直到放假,初俏也没盼到她心心念念的初雪,害得她写着暑假作业都唉声叹气,傅执给她打十次电话,九次都在盼雪,还有一次是酸他期末真考了年级第一的成绩。 徐淼难得被挤下年级第一的宝座,班群里欢欣鼓舞,纷纷弹冠相庆。 倒也不是他们讨厌徐淼,就是觉得傅执居然真能冲上年级第一,这世界简直太魔幻了。 群里有人喊:“按照惯例,我们的寒假作业答案将由新晋第一名提供,大家激不激动,我们要抄傅执的作业啦!” 傅执:“?你们见我交过寒假作业吗?” 群里漠然。 靠!忘了他这人从来不交作业了!!! 于是刚刚才为徐淼让贤欢庆的同学们,掉头就又去抱徐淼的大腿。 傅执切出班群,问初俏: “还在写作业?你真要把作业写完了才出来玩?你是小学生???” 等了好久,初俏那边才答: “没呀,我在山顶陪飒飒看她爱豆的演唱会!” 傅执:“……???” 老子从放假排队约你到现在,结果还是排在你小姐妹后面了???? 气冲冲的傅执当时就问了位置,穿上外套就出去找初俏算账。 一月末的寒冬,入夜后的气温低得吓人,傅执想起初俏平日就体虚手凉,他都舍不得叫她晚上出门,她倒好,自己跑出来看什么演唱会?还山顶? “傅执!” 顺着阶梯爬到半山腰,傅执就见夜色中有个藕粉色的团子冲她招手。 初俏穿了身蓬蓬的藕粉色羽绒服,衣摆长得盖住小腿,山顶风大,她扣上了有兔耳朵的帽子,整个人缩在宽大的羽绒服里,肌肤白的像雪雕的,鼻尖却泛着,怪可怜的。 傅执见她冻得可怜兮兮,路上揣着的一肚子闷气瞬间散了,走进一看她水汪汪的眼,心软得稀巴烂。 “还挺抗冻?”傅执脸还僵着,语气却软了下去,“零下十多度的山风,吹起来爽不爽?” 初俏被冻得有点迟钝,慢半拍才摇了摇头,旋即一笑:“哎呀,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才半个小时就到了诶。” 傅执解下自己的围巾,严严实实地围在初俏脖子上,一圈又一圈:“不快,哪儿有你赴你小姐妹的约快,昨天作业还没写完,今天就屁颠屁颠来看演唱会了。” 初俏自知理亏,不接他这话,藏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拽拽他的衣袖:“你看你看,裴寒又上台了,你看得清吗,就是那个——” “那个穿得像个火烈鸟的?”傅执眼光挑剔,“浮夸。” 初俏连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让飒飒听见了,她听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寒崽!!!妈妈爱你!!!!!” 不只叶飒,观景台上其他没买着票的粉丝也纷纷尖叫起来。 傅执:“???” 傅执:“什么玩意儿???人家看着至少比她大五岁好吧!????” 初俏纠正:“是六岁。” “你也喜欢他??妈妈粉???” 露天的演唱会下面人山人海,灯光如昼,红色应援棒连成一片红海,台上的光线焦点聚集在一个人身上,抒情歌听得傅执昏昏欲睡。 “那倒也不是。”初俏答,“我只是陪飒飒来的,硬要说的话,只是裴寒的路人粉而已,他客串过我爸导的电影,还见过一面。” 一旁叶飒嘤嘤嘤道:“别说了,我太酸了,你怎么就不记得带上我呢。” 初俏无辜:“我也才知道你粉他嘛。” 知道初俏完全只是个陪客,傅执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就听初俏道:“但是他唱歌确实还挺好听的,比演戏好,傅执你说呢?” 他说?他说就是唱的什么鬼玩意儿?他上他也行! 酸不拉唧的傅执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滤镜有多深。 “一般。” 他有点不耐烦。 周围一众追星女孩热血沸腾,大冬天还喊得震天响,傅执都被她们的激情惊得有些叹为观止,但这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和叶飒打了声招呼,傅执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挪了挪。 稍微安静了些,初俏又歪着头问他:“你是不是对追星有什么偏见啊?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叫你过来,这边确实挺吵,你要是不感兴趣要不要回……” “不是。”傅执低头把她的手从口袋里扯出来,抓进自己的口袋,“那边人多,不方便我这样。” 初俏呆住了。 傅执倒是没什么害羞别扭的,他想的也不是占初俏的便宜,只是刚刚看她的双手都冻得通红,下意识地想帮她捂手。 可一放进口袋里,傅执才品出了几分旖旎的滋味。 少女的手冰得像从冰柜里捞出来的糯米团子,冰皮软馅,捏在手里任他搓揉,跟没骨头似的软。 他年轻气盛,大冬天穿大衣也不觉得冷,滚烫的手灼得人心里发慌,和他面对面的初俏见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两个大衣口袋里,外面看不出来,却藏在口袋里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四肢酥酥麻麻,体温骤升,要是有雪堆她恨不得把脑袋放进去冷静冷静。 “傅执……你松手。” 她半张脸藏在傅执给的围巾里,清甜的嗓音隔了层布料听上去闷闷的,毫无杀伤力。 傅执手里稍稍用力,将两人本就极近的距离拉得更近。 他弯了弯唇,声音在背后喧闹的尖叫声里淡淡的,却又清晰:“初俏,你手怎么这么软啊?” 她脸皮薄,一下就红了脸。 “傅执!” “在呢。” 他尾音拖长了,散漫又慵懒,透着点调戏小姑娘的趣味。 “我们聊点别的好不好。”几乎是靠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有点窘迫,昂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是希望他别再继续聊些让人害羞的话题,“你们男生追星吗?我看程越他们也追星的,比如最近很火的那个小花……” “我不追星。” 傅执嗓音温柔而低哑,在热闹的背景音中,他静静的望着她,用柔和的目光一寸寸描摹她的眉眼,他平日那样浓烈的眼风,尽数归于寂静深情。 “台上艺人千千万,都不如你在我眼中璀璨。” 扑通。 扑通。 胸腔里的心跳分不清彼此,在初俏的耳边一声声地猛烈跳动,活蹦乱跳的,像是要全世界都清楚知道它的存在。 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落在她额头,一触即离,像是什么浅尝辄止的试探。 残存的那点柔软的冰凉,像落雪簌簌,悄无声息的化开。 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应该再耐心一点,再稳重一点。 可以看到初俏这样懵懵懂懂地望着他,眼里透着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的信任和依赖,他就几乎无法控制的脱口而出—— “俏俏。”傅执替她别起耳鬓碎发,露出她绯红的脸颊,“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她大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像是坠入了一个梦境,她脚不着地晕乎乎地飘在空中,好像答案就在嘴边,但张了张嘴,却又混乱得无法清楚表达自己的思绪。 “啊,下雪了。” 有人忽然说了一声。 恍惚的初俏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果然,深蓝的夜空中有点点雪花飘飘扬扬落下,这一次终于不是跟盐粒一样的了。 雪花铺天盖地,砸得初俏有点懵。 傅执看着一片雪花落在初俏微红的鼻尖,她眨眨眼,模样有些呆。 “下、下雪了诶。” 期待了好几个月的雪不期而至,冲击力好像也不亚于傅执的告白。 初俏的表现反正是这样。 傅执有点无奈地掐了掐她软绵绵的脸,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算了。”他叹息一声,语气宠溺得不可思议,“不管你是真傻也好装傻也好,现在答不出来没关系,我给你时间,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回答我。” 傅执有点替自己心酸。 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耐心过呢。 不过如果是对初俏的话,好像怎么耐心都是合情合理的。 算了。 无所谓了。 反正他这辈子,栽她手心里了。 * ——话虽如此。 但傅执没想到他居然硬生生的等到了来年夏天,都还没等到初俏的回复。 “……都观察好了吗?二班三班他们确定要干是吧?” 距离高考不到一周时间,班里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倒计时的日历撕得没剩几页,明天高三统一放假,在见面就是在高考当天,所以这帮全年级老师拿来教育普通班学生的尖子班代表们,一个个也开始谋划起了搞个大事情。 比如撕书。 “傅执!这事儿你必须跟我们头一批的一起撕啊。”班里有男生喊,“你都不来我们失去一大乐趣啊!” 傅执翘着二郎腿,无情拆穿他们:“你们是怕把年纪主任招来了没人敢顶嘴吧。” 被说穿心事的男生哈哈一笑。 “那你来不来?” “废话。”傅执说完回头看后桌的初俏,“你呢?都要高考了,你这些破书什么时候撕?” 还在翻看英文杂志的初俏愣愣道: “为什么要撕?” “泄愤啊。” “我没有愤啊,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初俏抱住她桌上的书,由于手不够长还抱不全,“不许你撕!你撕它我撕你!” 傅执按住她的书,附身低低道:“好啊,我最近皮痒,欠撕。” “……???” “不敢了?”他轻声笑道,眼神直勾勾地,有点玩世不恭的轻佻,“那你要不要尝试一下贿赂我?给我点甜头,我会很好说话的。” 甜头两个字,他说得暧昧又慵懒,颇有些意味深长。 初俏看了他几秒,恍然大悟。 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软糖给他。 “吃了我的糖,你就不能撕我的书了。”初俏抱紧了她的书,下巴放在高高的书堆上,有些傻乎乎的认真,“我们说好的。” 傅执想,谁他妈吃颗糖就跟你说好了? 老子想吃的,是你这颗糖。 作者有话要说:俏俏味草莓糖:!!! 第36章 在一中全校“不允许任何人组织撕书行为违者严肃处理”的广播声中, 一二三班三个尖子班带头把一大捆一大捆的试卷扔得漫天飞。 年级主任背着手站在傅执背后看他扔,傅执还回头冲他一笑,掏出手机跟他合了个影。 初俏:…… 要不是傅执是年级第一, 她觉得他一定会被扔下去的。 在家待着的几天初俏倒是心情平和,也不像往日埋头刷题, 反而只是随便看两三个小时书, 就和傅执叶飒他们聊聊天。 最紧张的是初父和沈宛然。 “俏俏啊,阿姨给你炖了乳鸽你记得喝啊,明天阿姨再炖个五福安神汤,千万别有心理压力,放轻松一点……” 不,她看需要放轻松一点的是她自己。 初父也推了好多路演活动,一门心思地陪初俏在家, 可又帮不上什么忙,急得整天在家里打转, 碗都摔了七八个。 “明天考试俏俏你就正常发挥就行,考好了爸爸开心, 考不好爸爸也开心……”初父说完就听沈宛然呸呸呸, 又改口,“我的意思的, 明天我们等你考完试,你有什么想吃的爸爸都带你去吃。” 初俏摸了摸这两天自己逐渐圆润起来的小肚子,诚恳道:“我觉得您该多吃一点,您这两天都瘦了。” 初父听了十分感动。 不过看到家里人都这么为自己忙碌, 初俏忽然想到了独自住在外面的傅执。 初家上下每天忙着给她做营养餐,替她准备考试当天要穿什么带什么,沈宛然甚至跟朋友取经,前两天就去庙里烧头香给她求了护身符。 傅执肯定是没有她这个待遇的。 于是初俏拜托沈宛然帮她多带了一个护身符给了傅执。 “你专门过来就为了把这个给我?” 傅执看着巴巴地打车过来送个护身符的初俏,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吊带裙,长发披散着,要是个子再矮一点,估计能完美混入初中生里。 她笑眼弯弯,指了指这个护身符道: “沈阿姨说这个庙很灵的。” 傅执失笑:“你信这个?” 初俏其实是不信的,但是想了想:“信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嘛。” 大晚上被他从家里叫出来的傅执穿着随意的黑T和工装裤,大约是刚洗过澡的关系,发梢还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墨水浸染一般浓烈的黑。 他垂眸望着初俏,小姑娘个头只到他肩,昂着头将小小的护身符递给他,真挚得近乎纯粹。 傅执轻叹一声,收好了护身符。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哦。”小姑娘眨巴着眼,“考不考状元都无所谓,尽力就好啦。” 护身符在傅执的手里摩挲,他望着有些担忧的初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要真是第一,那你打不打算给我点回复?” 初俏:“……我劝你还是不要给自己立fg哦。” “……” 顿了几秒,傅执淡淡解释:“问你话呢,什么时候给个回复?” 初俏不是真傻,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藏在身后的双手勾着手指,脚尖在地上敲了敲,声音有点弱:“我记着呢……会回答你的。” “会回答是什么时候回答?”傅执不依不饶地追问,一点点逼近,直至将初俏逼至退无可退地角落。 少年宽肩窄腰,劲瘦笔直的长腿蹬在墙上,周身的阴影笼住娇小的少女。 从旁人的视角,应该是一副恶霸威逼良家妇女的场面。 “……就是考完试。”说完又怕影响傅执考试,她补充,“考完试之后的某一天。” 傅执眯着眼:“要是我考了全市第一,这个某一天能早点吗?” “能……吧。” 他松开腿,好整以暇,眉眼里满是从容自信。 “那就等我考个第一回 来。” “……你这样更像是fg了。”初俏真诚道。 “……” 不管这是不是真是个fg,总之高考当日的傅执,确实莫名比以往要更耐心得多,生怕印证了初俏所说的傅执从语文到最后一门英语,老老实实写完还认真检查了。 最后出校门的时候,他有点恍惚。 高中结束了。 这发生了许多事的三年,就此落下了帷幕。 见傅执从另一栋楼里出来的初俏正和班里的人聚在一起,估计要么是在对答案,要么是商量谢师宴的事,见他出来笑着跟他招手道:“大家说想在谢师宴之后在组织一次毕业旅行,不知道能凑齐多少人,你要不去呀?” 初俏没有问他和考试有关的事,毕竟这个已经尘埃落定,好不好的都没有多说的必要。 然而听到毕业旅行的一瞬间,傅执脚步顿住,双眼定定望着初俏,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他脱口而出:“你别去。” 初俏一怔,旋即解释:“只是在市内的旅游而已,没什么危险的,我们打算要么去山上露营,要么去海边……” “别去。” 傅执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周围全是学生和老师,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初俏抱入怀中,仿佛要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求你了,别去。” 这下初俏彻底愣住了。 在周围的起哄声中,傅执轻轻靠着她的头顶,明明搂得那么用力,可他的声音却轻得像是羽毛落地。 初俏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这样的语气。 她忽然挣扎着抽出手,掌心落在他的额头。 “傅执。”她担忧道,“你发烧了。” 少年的额头滚烫,明明刚刚和他打招呼时还一切正常,但此时的他却像是一个人形火炉,近乎本能般地抱紧她,但除此之外,整个世界都是混沌混乱的。 察觉到不对劲的老师们纷纷上前,渐渐感觉吃力的初俏几乎支撑不起他,而傅执的意识也渐渐归于宁静的黑暗之中。 …… 海浪声忽远忽近。 颠簸的海面蔚蓝得看不见一点人烟。 “……这是最后的食物了吧?我吃了的话,你怎么办呢?” 漂浮的一块木板另一端,挂着一个体型圆润的少女。 那是初俏还未瘦下来时的模样。 “……说起来有点可笑……”大约是在海上浮了太久,少女脸色苍白,冷得不停发颤,“……我好像总是和这种倒霉的事牵扯在一起,好不容易地震九死一生,结果毕业旅行又遇上了这样的天灾……说不定真的是我命中注定有这两次劫难。” 毕业旅行那一日狂风大作,他们的船被风卷得离岸渐远,他和初俏两人在混乱之中被甩了出去,全靠一块浮在海上的小木板才撑了许久。 水里太冷,必须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两个人都醒着的时候,就不停说话阻止彼此失去意识。 初俏说了她抑郁后的经历。 傅执说了他和别人家的孩子被报错的故事。 听完之后,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惺惺相惜。 其实傅执并非第一次注意到初俏。 同一个班相处三年,虽然交集不多,但他对她却有几分印象。 印象里,她安静寡言,偶尔会被男生言语嘲讽,又主动拒绝着和外界的一切交流。 他对这样的人一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他没想到,当他在校外被外校的学生围堵的时候,路过的她会那么勇敢的站出来帮他。 明明连自己都救不了,却还有勇气去拯救别人。 既软弱,又似乎藏着几分韧性。 “不是两次。”傅执望着远处一点晃动的渔船影子,忽然笑了笑,“至少这一次,会有人保护你。” 初俏一开始没明白傅执的意思。 可后来傅执忽然发力,推着那块木板和她全力向着渔船的方向去时,她察觉到了傅执想要做什么。 “你干什么!!还有那么远!!!我们俩游不过去的!!!!” “你会游过去的。” 初俏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两人都饿了很久,傅执也早已到了体力的临界值,如果傅执带上笨重的她是无法一起去求救的,可如果两个人接力,就有希望。 初俏眼看着傅执推着她游了许久,眼眶里涌出止不住的眼泪。 当初,她也是这样义无反顾救了傅斯年。 她不求得到什么回报,但却没想到,傅斯年在她亟需支撑的时候,选择了赵盈盈。 而如今,傅执只不过是和她聊了几天,却能在这样的生死之际选择保护她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比当初她做的抉择还要艰难。 她没有什么能回报的。 “傅执。” 少女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将之前捏在手里的最后一块巧克力拆开塞进他嘴里。 这是傅执让给他的。 “我其实经常想过要自杀。”她笑了笑,在傅执惊愕的目光中,反过来推着他前行,“而你没有,尽管你过得好像也很辛苦,但你比我坚强,你不应该为了救我死在这里……” “你停下!!!”傅执想要阻止她,“如果你再游下去,你就真的没命了!!” “……就是好像……有点对不起我的家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要是我能……再坚强一点就好了……”她温柔而柔软的望着傅执,“要是能早一点和你熟悉……就好了……” 用尽了全力的少女,一点点沉入海底。 傅执想要伸手抓她,可他被冰冷海水泡得肿胀的手指虚弱无力,什么也没能抓住。 之后渔船终于发现了他们。 虚弱至极的傅执发了疯地挣扎,哪怕已经身体机能已经无力支撑他想要去救初俏的心,他也在嘶吼着哭喊着不肯罢休。 要是这一切都是场噩梦就好了。 要是时间能够倒流,他能够早一点出现在初俏的身边,陪着她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光,阻止所有悲剧的出现…… 他从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唯有这一次—— 他恳求怪力乱神之说是真实存在的,让他能够拥有弥补一切的机会。 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只是他没有料到,当重活一次的奇迹真的降临在他身上时,他会记忆混乱,完全忘记了前世那些事情的始末,只留下了最基本的本能。 …… 高热褪去,傅执的额头仍留有余温。 终于理清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渐渐平息,睁开眼的时候,头顶灯光亮得他眼睛略有些刺痛。 ……这并不是他的房间。 傅执头重脚轻,缓缓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外面有人说话,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跟傅叔叔说了没呀?他同意了吗?” “嗨,就他和小傅的关系,要是拖着小傅回傅家才会适得其反……在我们这儿也挺好,俏俏那就你多照顾他了。” “嗯,我知道的。” “……也不能太照顾啊,男女有别懂不懂?” “有什么别?俏俏今年就要满十八岁了,可以谈恋爱了,我看小傅人不错的。” “才十八!着什么急?俏俏还不懂事容易被骗,我得替她好好把关……” “……别听你爸的,阿姨觉得小傅很好,可以谈谈的。” 从门缝里望去,少女盈盈浅笑,声音又软又甜。 “嗯,我也觉得他很好。” 傅家送来的炖汤还在灶上煨着,等初父和沈宛然出门后,初俏准备上楼看看傅执有没有醒过来。 推门悄悄靠近,见面色苍白的少年合上眼沉沉睡着,唇色极淡,醒时锋芒过剩的神色敛去,像是什么童话剧里的英俊王子,等人吻醒他似的。 初俏被自己这古怪的想法一惊,脸有些热。 他好像还没醒,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叫醒他? 初俏不知道他有没有退烧,便拨开了自己额前的碎发,打算贴贴他的额头。 ……越靠得近了,刚刚那个想法就越往外崩。 尤其是傅执的睫毛纤长,像个睫毛精,秀气得和平日凶神恶煞的模样判若两人,害得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初俏小心翼翼地贴近他的额头,两人额头相触的那一刻,傅执眼睫轻颤,睁开了眼。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脖颈,她腿软了一半,差点跌在床上。 傅执的眼睛有些红,又有点肿,初俏怕他烧坏了脑子,结果好像连眼睛都烧红了。 他看着初俏的眼神似乎有些遗憾。 “啧。”他声音略哑,“我还以为你会亲上来。” 初俏:“!!!” 她慌忙的往后退开,还把床边的凳子都绊倒了。 “伤着没?”傅执忽然就从床上坐直,也不逗她,“过来我看看。” “……还不是你吓我。” 初俏慢吞吞地挪过去,坐在床上的傅执俯身握住了她的小腿,确认刚刚的动静没真的踢疼她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们听你那么凶的说什么不去海边,已经改成去山上露营了。”初俏说,“你考试之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考完出来就发这么高的烧啊,没影响你发挥吧?” 傅执面不改色道:“突发的,考完出来可能压力突然释放,抵抗力下降了。” 初俏信以为真,瞪大了眼:“真的?你压力这么大啊??” “也没那么大。”他弯了弯唇,目光极尽温柔宠溺,“有你给我的护身符,我不担心。” 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温柔地一寸寸描摹她的眉眼,像要把她揉碎了藏进心里,妥帖安放。 “既、既然你好了,那我就不把汤端上来了……”初俏被他看得手足无措,“你收拾一下下楼吧……” 听了这话,傅执面无表情地躺了回去。 “我没好,我脑袋疼。” 初俏担忧道:“怎么了?还没退烧吗?刚刚我试了一下不热了呀……” 傅执似笑非笑:“热的,要亲一下才能好。” “……” 怎、怎么这个人的脑子里除了亲就没别的啦!! 热度顺着脖颈一路往头顶冲,初俏又羞又气,想伸手抓着他的被子把他的嘴捂上,不料傅执反倒比她动作更快,借着她的力就把她揽入了怀中。 扑通扑通。 他的双臂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脱,鼻尖全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冽干净的青草香。 傅执顿了许久才开口,嗓音有些哑: “俏俏,我很想你。” 前世失去初俏之后的无数个日夜,傅执都会从坠入深海的梦里惊醒。 他听见梦里的初俏对他说—— 傅执,这里又冷又黑,我有点害怕。 她又说—— 其实我以前也挺好看的,可惜没能让你记得我最好看的样子。 梦里的他发疯似的想要去抓住她的身影,可两人的距离那么远,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初俏一点点滑入深海之中,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梦里的他竭尽全力,什么都留不住。 可是现在—— “你还欠我一个回答。” 仿佛贪婪的从少女身上汲取着某种安心,傅执就这样抱着,没有松手的意思。 初俏贴着他的胸膛,他身上炽热的温度和坚实有力的心跳如此清晰,没有半分虚假。 “我……” “我再问你一次吧。”他侧头,吻了吻她的耳垂,“俏俏,你愿意嫁给我吗?” “……” !!!!! 你清醒一点!!!! 你上次问的是这个吗!??? 她还没满十八呢!!!! “……傅执……”初俏忽然眼泪汪汪起来,“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没关系,我带你去看病……” “……我是认真的。” “可你以前不这样!” “迟早都要结。” “这也太快了吧!我还没答应你呢!” “迟早都得答应。” “……傅执,你这样的发言很像那种偏执狂哦,就是那种分手后一定会缠着女朋友不复合就杀了她的那种。” “怎么会。”他捧着初俏严肃的脸,笑着吻向她的唇,“我只是等了太久了。” 久得我已经快要发疯。 然而即便你不肯为我停留,我也绝不会伤你一根手指头。 因为,我爱你如同爱你赐予我的生命。 “……好吧。” 猝不及防被吻的少女有些茫然,她缓了好半天,才似乎反应过来被吻的事实。 她垂眸,双眸漾出着几分温柔的羞赧。 “我答应你,我们在一起……” “等我们上了大学,再给你补一个求婚仪式。” “?????我只是答应和你在一起没答应结婚啊。” “都和我在一起了你还想和谁结?” “????你真的好有那种偏执变态狂的潜质,我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 “恐怕有点晚。” 傅执再度扣住她的后脑,俯身一点点的将刚刚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加深。 他吻得温柔又霸道,像在攻城略地的战场,不许敌我双方有任何人试图后退。 “这一次,我会抓住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 我不太擅长写番外所以应该是没有番外滴!故事到这里俏俏和执哥已经圆满啦!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有缘我们就下个故事再见叭! - 下本开《我真的只会花钱》,文案未定,戳专栏就能收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