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暗恋对象俘虏之后》作者:背着七彩壳的蜗牛 文案 轻松版文案: 萧宇琛捕获了一只战神。 战神油盐不进,浑身是宝还被人觊觎,唯一的突破点是喜欢男人。 萧宇琛阴恻恻的笑了:那可真巧了。 我就是个男的。 陆暮心里有个人,装了很久。 成为萧宇琛俘虏后想像中的第一次见面该是腥风血雨。 他必须保住命。 结果萧宇琛猝不及防的抱着他哭了:我喜欢你,情深不已 看了一大波如何俘获敌人心的话本的陆暮:???? 如何演誓死不屈的俘虏,在线等,挺急的。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暮,萧宇琛 ┃ 配角:梁云樊,姚时 ┃ 其它: ☆、第 1 章 昏暗的牢房,森寒血腥的气息,一路向里走阴冷就像要钻进骨头里。 狱卒想骂声娘,可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人让他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脚步加快。 “将军,到了。” 狱卒打开门躬身道,言语行为里全是尊敬与畏惧。 男子一身华服,身姿挺拔,五官深邃冷硬,不怒自威。 闻言点了个头,漫不经心道:“下去吧。” 狱卒得了这三个字像拿了什么天大的赦免一样,忙不迭的往外走。 起初还矜持着不紧不慢,没过几步像身后有鬼一样,越走越快! 萧宇琛被这这脚步声吸引得回了个头。 思考着或许应该在牢房里增加两个茅厕,不至于让下属这般匆忙。 眼前是一个独立的牢房,一推开门冰冷血腥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满目琳琅的刑具。 那架人形钉子上还零碎的挂了些血肉。 萧宇琛微微皱眉,他往前走了十几步,看到了他的俘虏。 光线斜斜的从小方格里洒进来,打下不怎么明显的阴影,勉强能看清房里的人。 青年靠坐在墙角,四肢都锁着扎进血肉里的镣铐。 可能为了避开伤,头微微向后抵在了墙上,露出一张血污都难以掩盖的俊美如神邸的脸。 脏乱的牢房、撒了被老鼠弄得到处都是的饭菜、血迹斑斑的白袍,一切污秽东西因着那个人竟构成了别样的神圣。 此时应该是听见了声音,那人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看来,你没有赢。” 萧宇琛嘴角微勾,推开门走进去:“这不正合你意么,如此你还能活一阵。” 陆暮垂下眼笑了,脸色浓重的苍白越发显得眉目艳丽,他低声喃喃道:“无妨,总归也没有太久。” “什么?”陆暮的声音太低,萧宇琛并没有听清楚。 他走进看着浑身是伤的人,弯下腰身粗暴的捏着对方的下巴:“不投降,不求饶?” “何必再问,萧宇琛,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陆暮淡淡道,好像施加在他身上的痛不存在般。 萧宇琛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是三皇子殿下,是萧将军,可从来没有人唤他萧宇琛。 还以如此自然的姿态。 自然到好像这名字已于唇齿间碾过千百来遍。 萧宇琛怔了一瞬,甩开手站起来,嗤笑了声:“杀了你?陆暮,活着的你可有价值多了。” 陆暮不再说话,甚至连眼角都没递给萧宇琛,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坻不屑于看这渺小的人般。 萧宇琛怒极反笑,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起了丝兴趣。 陆暮,战无不胜,俊美如铸,冠以‘战神’之名。 而这人也真如这称号般,整个人无情无欲,如一把寒冰包裹的刀。 可他就真的无欲无求,无贪无恋么? 萧宇琛食指和拇指捻了捻,仿佛还能感觉到刚才捏着对方下巴的那抹冷凝的细腻。 他凑近人,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听说,陆将军,喜欢男人?” 陆暮猛地抬眼,眸子里意味不明,有警告好像又有些惊惶。 萧宇琛被这样子勾得兴起,他盯着陆暮的眼睛,充满磁性的嗓音压得很低,含着些轻佻:“那陆将军想过被人/操么?” 空气都有一瞬间的静默。 没有想象中的怒目相向或置之不理,眼前清冷如玉的人的耳根竟然在一瞬间红了起来,如玛瑙般亮眼。 许是陆暮也察觉到了,看着萧宇琛眼里的意外,眼里罕见的有些羞侃。 侧了侧脸想将耳根藏在头发里,但他的头发早已被血渍污垢凝成了一块,哪还藏得住。 只好就那样瞧着萧宇琛,颇有些软软的无辜。 这样的陆暮让萧宇琛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仍记得当时马背上的陆暮那一剑挥过来他感受到的死亡的气息,那冰冷的眸子跟现在这个纯净差了太多。 不过诧异也就是一瞬间,下一秒萧宇琛邪恶的思想就冒出来了:“怎么,还真是想被人/操?” 这话说出口连萧宇琛自己都觉得过分。 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觉得侮辱,更何况是陆暮。 而陆暮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深深的看了萧宇琛一眼,复又移开。 “你来,不会是为了跟我讨论这个吧。” “当然不是。”萧宇琛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陆暮的眼里看见了一丝无奈。 对他无奈,这真是稀奇极了的神色,从未有人敢这样看他。 萧宇琛突然就笑出声来:“可本殿下觉得跟陆将军讨论这个更有意思些,将军觉得呢?”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贴着耳边说的了。 从未有人离他这样近过,陆暮不自在的躲了躲,冷眼看着个两次三番戏弄自己的人。 “我并不这么觉得。” 这冷眼看人的样子到又是那凛然不可侵犯的陆暮了。 萧宇琛挑挑眉,看着人的狼狈,直接踩着人的痛处反复横跳:“陆将军有想过这么一天么,沦为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陆暮似乎是疲惫极了的闭上眼,并不接话。 萧宇琛还准备变本加厉的再说点什么,突然听见了淡淡的咳嗽声,很轻,远远的。 是梁云樊。 几分钟前,地牢外。 “控制好你的情绪。”梁云樊再三叮嘱,“你欢喜陆暮很久了。” 萧宇琛眉头微皱。 “既然你决定这样做了,至少先骗过自己。” 梁云樊面上永远挂着三分浅笑,悠然闲适。 “我有分寸。”萧宇琛摆手,“我肯定会深情的。” 萧宇琛回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又看了看现在的场面,揉了揉眉心。 “你生气了?对不起,我只是……” 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里面是十足的愧疚和低落。 陆暮睁开眼,对上萧宇琛的眼神,皱了皱眉,有些困惑。 好像刚才的所有张狂只是伪装,萧宇琛低笑了声却全是苦意:“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你,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萧宇琛嗓音低哑,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深情。 这实在过于震撼与玄幻,陆暮全身像被蚂蚁爬过,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 萧宇琛看着陆暮有点打量神经病的眼神,想甩袖走人,最后又悄悄用力按在自己的伤口处。 疼痛让眼睛湿润了几分。 萧宇琛跪下来,在陆暮极度疑惑震惊的眼神下,轻轻的抱了上去,手都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么说你。” “只是我太气了,我不知道他们会对你用刑,可我一想到让你遭受这一切的是我,” 说到这里萧宇琛像是过于悲伤而哽咽,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萧宇琛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仿佛带上了心血,伸出手想碰一下人的伤口,却颤抖得不能自已。 向来面无表情的战神眼睛瞪得有些圆,他下意识的想往后移动,却无处可躲,眉头皱起来:“你什么意思?” 萧宇琛抬手拨开人脸上的发丝,目光落在人脸上,声音沙哑:“陆将军英明神武怎么还要问我?” 脸上的轻抚从额头到眼角在到嘴唇,配合着那目光,暗示意味太浓。 “陆将军喜欢男人,想来接受我也能容易些吧。” “萧宇琛你,” 这么直白陆暮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眼泪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慌乱。 他以为被抓最多不过是受刑,但是如今的场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可是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萧宇琛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陆暮猛的瞪大了眼睛。 吻很轻柔,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可唇上却传来猛烈的痛感——那是萧宇琛的眼泪。 顺着脸颊落到了两人相触的唇上,沾染了伤口。 谢国大将军,铮铮铁骨,在他面前落泪了。 陆暮看着那濡湿的睫毛,冷硬面孔上的泪痕,一时间竟愣在了当场。 萧宇琛闭着眼,这一瞬间直想杀了梁云樊。 梁云樊怕萧宇琛不能入戏,给他吃了一种会让人多愁伤感抑郁的药。 刚才药劲上来萧宇琛觉得还挺有效果,但当他感到眼眶酸涩时直想骂人。 幸好我反应快。 萧宇琛简直不敢想他跟陆暮对视着流眼泪会是个什么场面。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人到流泪,那简直太假了。 因为觉得过于丢脸萧宇琛没有睁眼,他所有注意力都用在了控制眼泪上。 而这并不容易。 好像这十几年存的眼泪自己委屈上了,得了出口不流出来就失了价值般,简直争先恐后。 萧宇琛心里的懊恼将他脸都熏红了,心里将梁云樊翻来覆去的骂都不带重样的。 直到陆暮嘴唇上的裂口渗出的血被他尝到,眼泪才勉强不那么踊跃而出了。 这感觉实在不怎么好,萧宇琛刚想退开就感觉到有冰冷的东西贴上脖颈,伴随着轻微的疼痛。 萧宇琛顺着那微弱的力道往后退,垂眸看到了抵在自己脖子上锋利的刀片。 刀片裹着血,被同样布满血迹的手拿着,稳稳的抵在他的脖子上。 连带着那双清冷的眸子,毫无感情的落在萧宇琛脸上,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坻,万物于他皆为蝼蚁。 “放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欢迎按爪呀~ ☆、第 2 章 萧宇琛一点都没被人威胁的自觉,甚至还想夸人——陆暮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武器着实不简单。 可等他抬眼对上陆暮的眼神,眼神里面的惬意就逐渐消散。 陆暮看着萧宇琛目光逐渐晦暗,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陆暮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加快。 那是极度危险的气息。 噗! 就像下一秒就要在耳边爆炸的巨大气球被针扎了一下,萧宇琛突然就笑了声,刺破了这紧张。 这气氛就从剑拔弩张的危险对峙换为一种窒息的悲伤。 萧宇琛虽然笑了,却没有一点笑意。 好像这刀片不是抵在他的脖子上,而是抵在心上,一字一句缠绕在人心上。 “你想杀我?” 说着像是一点也感受不到危险和痛似的往前靠。 刀片压出深一些的血痕,萧宇琛红着眼眶,依旧一字一句。 “你要杀我?” 陆暮的手突然抖了起来,萧宇琛眼里的难过像一张大网拢过来,好像将他也拉入那沼泽,呼吸都逐渐困难。 “你别,碰我。” 这几个字说得磕巴又认真。 萧宇琛一怔,陆暮的一双凤眼上挑,眼里却是冷清与认真。 一点也不圆润不亮晶晶。 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萧宇琛半是叹息半是忠告道:“陆将军,以你现在的状态暴露自己的武器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萧宇琛已经卸下了人的武器。 随手把玩了几下这锋利的刀片,陆暮身上伤口太多,他也不确定这是从哪划拉出来的。 “放是不可能放了你的,陆暮,你注定是我的人。” 陆暮还想说些什么,可萧宇琛没给他机会,他伸手遮住陆暮的眼睛。 “你需要休息,我希望醒来你能好好想想。” 陆暮伤得太重,还被封住了了内力,几乎在萧宇琛手覆上来后意识就像黑暗里陷去。 意识陷入沉睡前还晃悠悠的飘荡了下——萧宇琛的手很暖。 萧宇琛拿开手,看着闭上眼的人,停了一秒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打开放在陆暮的鼻子下让人闻。 梁云樊走了进来,站在人身后。 “如何?” 萧宇琛收好瓶子站起身来:“喊甲一把人带出去,”顿了两秒,又补充道:“就放我房里。” 萧宇琛周身的气息实在算不上友善,要是其他人早该退避三舍了。 梁云樊还是挂着那三分笑:“按理你该亲自把人抱出去。” 脚步一顿,萧宇琛侧眼,“以后这件事不用你插手,我自己来。” 梁云樊一愣,随即道:“但你没有经验,” 萧宇琛截断了人的话,满是嘲讽:“你有?要是你有养了十几年的白菜快跟着猪跑了?” 萧宇琛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听梁云樊的策略,这绝对是他人生最丢脸的一次。 梁云樊一愣,证明了脸上挂着的三分笑真不是画上去的,显出点落寞来:“他说人间感情,最爱是深情。” 萧宇琛笑了声,不无嘲讽。只是这嘲讽却是对着自己。 “可惜最可伶也是深情。” “你,”梁云樊想说你还没忘或是你想起来了? 可怎么说都不妥当。 “以后别给我用这种药,”萧宇琛不愿与人谈这些风花雪月的无聊事。 他余光在墙角昏迷的人身上落了下,迈出牢房留下了后半句话。 “他不配我的伤心。” “哪怕是假装。” 陆暮意识回笼的时候没有睁开眼,这已经成了一种身体反射。 只要他失去意识前的环境不足够安全亦或是不在掌控内,他就不会贸然睁眼。 身上没有什么不适,反倒感觉伤好了不少。 鼻腔萦绕着淡淡的熏香和药材的味道,被子很暖和至少他没觉得冷,可却能感觉到冷空气的流动,证明窗户是开着的。 四周没有声音,很安静,房间里应该没人。 这让想起昏睡前发生的事情的陆暮坦然了些。 陆暮睁开眼触及的是布满繁复的雕花的顶,身上柔软的金丝棉被让他一时恍惚。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丫鬟着装的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公子你醒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带了些欣喜,将东西放在桌上就想往外跑。 “我去叫将军。” 陆暮下意识的叫住了人,“等等。” 这丫头听见声音转过来,也就十三四岁年纪的样子。 圆圆的脸上带着笑:“公子还有何吩咐?” 纯真的眼眸透着不谙世事的单纯,陆暮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他少见的勾了下嘴角,“想着是你照顾的,谢过姑娘了。” “公,公子不必客气。”少女脸上腾起一片红。 这公子生得可真是好看,昏迷着好看,醒了竟然还要好看些,也怪不得将军喜欢。 想到这里丫头急急忙忙的补充了句:“其实是将军一直在照顾你,方才有事才走开了。” 这话说完也不再逗留,飞快的朝外冲去。 这丫头跑得太快没看见陆暮听见这句话神色微变。 环视了一圈房间,触目所及绝非客房有的华贵。 连刚才觉得柔软的被子都多了些别样的意味,陆暮撑着身体站起来,痛就密密麻麻的从四处传来。 走到窗边不过短短几步路,后背就已被冷汗浸湿。 当看到窗外雪茫茫的一片时,陆暮心里绷紧的弦松了些,带了点清浅的笑意。 这就是萧宇琛没有赢的原因罢,大雪封住了一切,再大的仇恨也只有来年了。 看来没有错呢。 陆暮靠在窗沿,不过一会他就受不住了,他天生畏寒加之此刻身体虚弱就格外难受。 准备关窗时看见远远而来的身影便又不动了,静静的站着。 萧宇琛跨进门,裹了一身雪。 白雪点缀在黑裘上衬着那硬朗的脸部线条多了几分柔和。 刚才那丫头接过人解下的披风,抖了抖挂在衣架上。 萧宇琛随手拍了拍衣服上,掩盖了自己想挑眉的冲动——虽然他请人给陆暮看过,但还是震惊陆暮的身体素质。 “怎么下床了,你刚醒,需要多休息。” 陆暮定定的看了人两眼,“我可以在地牢待着。” 萧宇琛脸上的笑顿住,像是面对不听话的小孩似的有点无奈的道:“怎么了你这是,我跟你说过,” 看着陆暮那要吃人的眼神,萧宇琛耸了耸肩,“好吧,我不提,我会给你时间接受我的。” “萧宇琛你,”陆暮眼神一变,很狠的咬牙却没能说出话来,眼里是□□裸的杀意。 萧宇琛忽然觉得有点意思,“陆将军是不会骂人么?要我教你么?” 说着还低低的笑了两声,活像个地痞流氓。 陆暮眼珠子一转,想说什么看他这样子又停住了。 他确实没骂过人,能惹他的都不会有命活下来哪还需要骂。 萧宇琛的心情到是不错,他目光下落停在人渗血的脚裸处,脸色暗了几分:“不痛么?” 说着又喊了声:“红茶,叫姚时过来。” 外面有人应了。 陆暮顺着人的眼神落在渗血的地方,并不在意,他看着走进的萧宇琛:“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你” 陆暮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成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萧宇琛打横抱起了陆暮,听着惊呼到是勾起了嘴角。 “陆将军最好明白,你的身体是我的,烦请照顾好。” “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陆暮不像是在人怀里,到像是站在训练台上对着士兵训话般。 很正经。 萧宇琛突然就笑了出来,他笑得颇为愉悦,连带着胸腔都在震动。 “陆将军是把我当你的士兵了么,那你是要驯服我?” 陆暮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背后传来吧嗒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萧宇琛弯腰将人放在了床上,也没看声音的来源,扬了扬眉:“丢人现眼,还不快滚过来。” 姚时连忙拾起自己的药箱滚了过来,一张清秀的脸故作害怕:“属下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确实不是时候,再晚点就可以不用来了。” 萧宇琛让开位置,给了人一个自我揣摩的眼神。 姚时抖了抖不敢再贫了,怕这位爷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利索的打开药箱行动起来。 刚才的那一幕在姚时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原来大哥不近女色是喜欢男的? 不知道师兄知不知道。 想到师兄姚时眉眼都暗淡了几分,下一秒又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好像忘了一件事。 想到忘了这么件重要的事,姚时的声音都有点抖:“大哥,前厅有人找你。” 陆暮下意识的动了一下,姚时说话间停顿了些,拉扯到了伤口,反射性的抽痛。 姚时紧张的替人呼了呼,感觉身边的人没动静,颤颤微微的拿眼角余光看身后的人。 陆暮虽然是闭着眼的,但也能感觉到毫不掩饰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看着手已经在打哆嗦的姚时,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陆暮微微抬起头,“他说有人等着见你。” “我没聋。”萧宇琛道,走之前对着人意味深长道:“不要妄想逃跑,我不想锁着你。” 陆暮偏开了头。 “管好你的嘴。” 萧宇琛有些不放心但是也没什么办法,想也不会出什么乱子,警告了姚时一句走了。 “遵命!” 姚时答应得很好,可等萧宇琛的身影一消失,一张清秀的脸就挤眉弄眼的,好像先前怕得发抖的人只是错觉般。 “我说将军怎么不近女色,原来是,啧啧。” “我不是……”陆暮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出声否认。 “哎。”姚时打断了陆暮的话,摇头道,眉眼间都是笑意。 “我明白的,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喜欢我家将军也不奇怪,这王城上至老婆婆下至孩子没有不想嫁给他的。” 陆暮不说话了。 姚时没听见回应,以为人是被自己说中不好意思了,得意的抬眼看了人一眼正准备说话又怔住了。 这人墨黑的发散落,更衬得眉目如画,可又不显得柔弱,甚至是有些凌然的。 迎着对方投过来的视线,姚时都没敢再看第二眼。 别说,一个大男人真是好看。 “我家将军是强迫你的?” 沉默不过几秒,姚时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才回来不了解事情,只看这人满身是伤,刚才又被说不准逃跑。 说完没等陆暮回应整个人就愤慨了起来,自顾自道:“这就过分了,公子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别怕,我们这还是有能做主的,决计不能强迫。” 陆暮顿了几秒,在对方殷切的眼神下说了自己的名字。 “陆暮,好的,那你,什么,陆暮?!” 姚时猛的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陆暮的手都在抖又强制镇定的笑。 “你这名字跟” 陆暮补充完整,“云国陆暮。” 啪! 姚时手里那卷抖得不成样子的包扎伤口的布终于落到了地上。 ☆、第 3 章 萧宇琛出了门看见站在院子里的梁云樊,没撑伞,大雪压上了肩头。 又跟这装可伶,萧宇琛啧了一声,也懒得管这破事:“谁来了?” “易落辰。” “他来干什么?”萧宇琛眉头微皱。 易落辰,易国太子。 比起跟陆暮纯粹因为国家不同的敌对关系,萧宇琛跟易落辰可是仇人。 是那种想着对方跟自己呼吸了同一片空气都觉得不爽,唯有灭了对方。 何况易落辰眼比天高,不是不屑于来他这的么,还在这么个时候。 “为了陆暮。”梁云樊看出了人的疑惑解释了一句。 萧宇琛挑了挑眉,扯出点笑意:“狗鼻子还挺灵。” 走了两步又问人:“你不同我一起去?” 梁云樊收回目光,“姚时不听我解释,我怕他待会又走了。” 萧宇琛摇头,很是嫌弃。 “出去别说你是我的军师,这怂劲,你要是早把人绑起来办了不就没这些事了么。” 萧宇琛随口说完,信步往门外走去,没看见梁云樊逐渐幽暗的神色。 出了门萧宇琛并没有去大厅,转而去了书房,对着守门的绿茶道:“一小时过后再来叫我。” 他倒要看看这易太子能等多久。 萧宇琛翻着信件,如果他能得到陆暮的臣服,几乎就算是得到了整个云国,到时候拿下易国也是容易的事。 而拿下了易国后,云国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想到这萧宇琛突然想起陆暮被他抱起时那红得要滴血的耳垂。 这将军虽然冷,可怎么纯得要命? 一个时辰后绿茶敲开门。 萧宇琛刚好处理完军队以及属于自己的各种财产的相关问题,他喝了口热茶。 “你去看看那位易公子还在么?” “还在的。”绿茶答道,迎着萧宇琛的眼神又补充道:“刚才那位公子找我们拿暖炉。” “可有给他?”萧宇琛站起来往外走。 “没有。”绿茶犹豫了一瞬道:“奴婢想着殿下不去定然是不欢喜。” 萧宇琛笑了声,他府里的人不多,所幸都绝对忠诚还懂事:“很好,去老吴那里领点钱。” “谢殿下!” 萧宇琛到前厅的时候只有青茶候在那里。 前厅两面都是空的,风直往里面吹,易落辰衣服有些单薄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有何事说吧。”萧宇琛对人谴责的眼神视而不见,坐下来喝了口热茶。 易落辰目光落自己桌子上那冷了许久都没人添的茶,冷笑了声:“萧将军的待客之道可真让人大开眼界。” “不客气,教你们见识这些也是应当的。” 萧宇琛摆了摆手,颇为大方的样子。 易落辰涨红了脸,他不善言辞又易于被人激怒,两军对战时没少吃亏,现在像是要暴起了。 萧宇琛本就是故意的,此刻好整以暇做好了欣赏的准备,二郎腿都翘了起来。 没想到易落辰深吸一口气按捺住了,甚至笑了声:“那就谢过萧将军的示范,改日若你来我也会如此的。” 萧宇琛挑眉,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 “可以,但等本殿下来的时候可能江山就要易主了,给你个跪着敬茶的机会也不是不可。” 萧宇琛很悠闲,他就不信这易落辰还克制得住。 “休得大放厥词!” 不想首先跳出来的竟是易落辰身边跟着的人,毛发旺盛得脸都看不清。 “哪来的野猴子?”萧宇琛扬眉。 只这一句这人就拔了剑,刚想说什么被一片齐刷拔剑的声音镇住。 易落辰心里的暴怒被强制压住,侧首轻语:“退下,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那下属顿了一秒,愤愤不平的退了回去。 “三殿下见谅,没怎么出门,不懂事,回去定当好好管教。” 易落辰言语诚恳甚至微微弯了腰。 别人都说到这地步了萧宇琛也不是没气量的人,摆摆手,他这边拔出剑的人就都收了回去。 没想到易落辰变化竟然这么大,萧宇琛打量了人一眼。 俗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距离上一次交手不过半年吧? 敌人在攻克弱点这认知还真是让人沮丧。 在萧宇琛没看见的地方,易落辰拢在袖子里的手心早已经被他掐出了血痕,大拇指不断抚过食指的疤痕来获得平静。 “我直说吧,此次来是想跟三殿下做一笔交易。” 易落辰坐下来,冲着人绿茶招手:“换壶茶可好?” 萧宇琛挑了挑眉,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三看么,他轻微的颔首,绿茶给人换了壶茶并续满杯。 易落辰道了声谢,给身后站着的人递了一杯,可人没要。 萧宇琛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下,“我觉得我与你没什么可交易的。” 易落辰喝了口茶,笑了声:“那不尽然,至少我唾手可得的东西萧将军要费点功夫。”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 “皇位。” 两个字落下就像是惊雷炸开在场所有人的耳边,空气凝滞了一瞬。 毕竟传言萧国三皇子,萧宇琛,是一丫鬟爬上龙床的意外孽种。 不仅对权利毫无向往,而且一心辅助其大哥太子,兄友弟恭,人人都言,谢国家富强指日可待。 “太子说话果然不一样,真大胆。”萧宇琛率先笑了声,不置可否,眼里深深浅浅的看不出情绪。 易落辰放下茶杯,目光环视了一圈意有所指:“在三殿下的地盘上说话自然可以大胆些。” “你要什么?” 易落辰露出了满意的笑,“我只要一个人。” 萧宇琛摊了下手,示意愿闻其详。 “陆暮。” 易落辰倒也没有假兮兮的问陆暮是不是在人手里,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萧宇琛神色微变。 易落辰看在眼里,露了个笑:“只要你一句话,皇位就是你的了。” 他并没有太大的担心,没人能拒绝这诱惑,尤其是萧宇琛这样出身的人。 哪怕他是大将军,要夺皇位也太难,如果太子是个废物还好,只可惜谢国太子谢天齐不是个废物。 “到时候,”易落辰想再加把力,刚开口就被萧宇琛打断,“易太子请回吧。” 易落辰眉头一皱,“我可能没说得明白。” “我明白,只是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点什么,”萧宇琛站起来,声音压得低沉又认真:“陆暮是我的心上人。” “所以易太子请回吧,就不送了。”萧宇琛看着那熟悉的难看的眼神,心情好上了几分,转身欲走。 “等等。” 易落辰站起来,朝萧宇琛走了两步:“三殿下若是觉得不够,加些筹码也未尝不可,倒不必如此开玩笑。” 萧宇琛不屑的扬眉:“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么?” 易落辰垂下头,“那真是巧了,不过萧将军不介意别人用过的东西么?” 萧宇琛本已经转身,闻言顿住,转回身来时已经彻底冷了脸, “你什么意思?” 易落辰到是笑了,声音压得极低又含着些轻佻。 “字面上意思,曾跟陆将军有过一夜交情,食髓知味。” “殿下若试过该是能感同身受。” 萧宇琛皱了眉,几乎形成了个川字,仔细看的话还能在眼底看到一丝厌恶。 “易太子得病了还需治一治。” 易落辰舔了舔嘴角,眼眶发红,看着有些神经质,略微嘶哑:“殿下若不信可以问问陆暮。” “会不会问我的人那看我心情,”萧宇琛强调了‘我的’两个字,又笑了笑:“就算有又怎样,以后看紧点免得又被狗咬了就可。” 易落辰脸色一僵,又笑了:“那将军可得看好了。” “不劳费心。”萧宇琛摆摆手,笑眯眯的。 说话却不再留什么情面,明知说不过还非来挑衅,找气受咱也不能太吝啬。 “心情好留狗一命罢了,不爽时杀了就可。” 易落辰脸上的从容没能保持住,他拳头紧握,顿了两秒钟迎着萧宇琛的笑脸甩袖转身就走。 身后的人急忙跟上,两人出了大门。 “太子殿下,我们就这么,”属下心有不甘。 易落辰回头看了一眼萧府两个字,抚过食指上的伤疤,意味深长道:“无妨,我们会再见的。” 萧宇琛看着人出了门,在大厅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往里走去。 那啪的声让姚时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张嘴又闭嘴,反复三次才说出话来:“刚才失礼了,陆将军勿见怪。” 陆暮看着对方的怔愣以及眼里消失的轻松笑意,移开了目光。 “无妨,何况我不是你家将军的客人,只是俘虏而已,你不必如此。” 姚时摇了摇头,捡起纱布换了一卷新的,“陆将军不管是在哪里,以何种身份,都是值得尊重的。” 虽然他平时并不关心这些事,可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这天下本是谢、云、易三大国并立,谢国与易国选择扩张,唯有云国上两代国主喜好和平,固守着那几分领土,如今已经逐渐落没。 有下面的国家想攻下云国上位,更有谢国易国虎视眈眈想一统天下,可以说云国现在还能存在就全凭陆暮撑着。 而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可以保国家平安。 “不过你怎么就被俘虏的?” 姚时不过就静了两秒,还是坐不住了好奇的问道。 两年前易国举兵进攻一路直逼云国一半领土,陆暮率兵抵挡,折损其两名大将一战成名。 后来更在短短时间内夺回了那些被攻陷的城池,从而威名远扬,战无败绩。 这次他还以为萧宇琛又是无功而返,没想到竟然…… 等答案的时候姚时忍不住一眼接一眼的瞟陆暮,他没想到一直如雷贯耳的陆暮长这个样子。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觉得在那些五大三粗的大兵里他家大哥是最帅的,但陆暮完全是另一种俊美。 看着陆暮垂下眼,姚时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些冒犯了。 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陆暮的声音,轻轻的声音不似先前那般冷冽。 “输了,自然就是了。” 姚时抬眼,发现陆暮眼里竟带了点笑意,刚要仔细看又时平时的样子了。 看错了吧,姚时想,快速将收尾的一点绷带缠好:“那你干脆来谢国当将军吧。” 说完又伸手去解陆暮的衣衫想看看胸前的伤口裂开了没。 可还没等他触到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你们在干什么?” 姚时听出了来人是谁,也没有回头,听出萧宇琛有一点不爽,心里撇嘴:太没气量了,虐待俘虏,叫我来又不想给人治好。 “你不看见了么?” 还能干什么? 萧宇琛脸色阴沉。 他过来时梁云樊已不在院子里,便以为姚时也已经离开,没想不仅没走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姚时动作没停,陆暮衣襟被解开,露出小片苍白的皮肤,还没待他进一步动作听见了两个字。 “出去。” 声音很平淡,可姚时毕竟跟着好几年了,只用一秒就听出了这冷意。 将军还真生气了?没有这么小气的啊,以前…… 目光像刀子似的落在身上,姚时不敢想以前了。 他能活到现在全靠他会看神色,立马收拾了东西滚,滚之前还不忘向陆暮投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总是致力于像每一个遭受萧宇琛压迫的人表达自己的支持。 不过这眼神落入萧宇琛眼里让他周身的气息更冷了,等门咔哒关上时讽刺的话语也随之响起:“陆将军果然非同凡人,” 陆暮抬眼,萧宇琛嘴角是勾着的,用着说暖心话的调调嘲讽。 “是不是只要是个男的就要勾引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悄咪咪说一句:双洁哈 ☆、第 4 章 萧宇琛一说完自己先皱了眉,这失控的感觉有点糟糕。 虽然在易落辰面前他占了上风,但不得不说易落辰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确实感觉有点恶心。 这恶心倒也不是因为怎么,纯粹是因为讨厌易落辰,连带着沾染着他的东西都不喜。 更何况陆暮是他最看重甚至是敬重钦佩的对手,结果跟他的仇人或许有亲密的关系。 就好像一只本该跟他竞争化龙的蛟龙,结果跑去跟泥鳅在一起了,如何能不气! 再加上他一进来又看到了那样的画面,明明是敌人,姚时还笑嘻嘻的邀请对方来当将军。 陆暮瞳孔放大了一瞬,跟萧宇琛对视了几秒,又忽的笑了。 话语却冷漠的不加掩饰:“跟你有什么关系?” 萧宇琛跟人对视,明明是假装,但陆暮还真有点让人入戏的本事——这挑衅着实让他觉得扎心。 陆暮看着萧宇琛眉头一挑,眼里的神色往不对劲的方向走,率先移开眼神,望向窗外。 萧宇琛的目光自然也就落在了陆暮脸上。 似冰雕出的冷冽让人感觉不可接近,可他黑发散落又面色苍白就显得有几分脆弱。 就像禁欲的神一朝落入凡尘,让你感觉自己有机可乘。 “以前跟我是没什么关系,”萧宇琛走到陆暮身前,屈指抬起人的下巴:“但以后你最好一眼都不要落在除我以外的其他男人身上。” “我不是你的私有物。”陆暮面冷,眼睫却止不住的轻颤。 萧宇琛勾起嘴角,“我说是就是。” 看着陆暮瞬间睁大的眼睛以及里面的愤怒又无可奈何,萧宇琛很满意,看来自己演得还不错。 “或者说你想我做点什么来证明一下?” 这眼神里的侵略意味太明显,陆暮眼眶都发红,“萧宇琛,你会后悔的。” 萧宇琛一愣,陆暮眼里的屈辱就像一把火点燃了柴堆,烧得他有些兴奋,一种征服的快感油然而生。 “我做的事从不后悔。” 陆暮深深的看了人一眼。 那一眼好像扑过来的一张大网,萧宇琛有一瞬间失神甚至下意识绷紧脊背,可他还没来得及辨别陆暮就收回了眼神。 看着陆暮一个侧头下巴就从自己手指上脱离而去,萧宇琛呼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他收回手,还未直起腰就听见陆暮的声音,“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声音很低,竟显得有些软糯。 萧宇琛微怔,刚才因为想凸显自己的气势,才弯腰靠近人,到是没有注意离了这么近。 近到他可以看见陆暮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近在咫尺的唇。 唇形还挺美,萧宇琛不紧不慢的做了个评价,捏着陆暮的下巴将其脸扳正,看着人眼里的戒备,心情颇好道:“近么,本殿下还能在近点。” 这下萧宇琛温暖的气息几乎是拂过了陆暮的嘴角。 “你说我要做点什么,你能拒绝么?陆将军。”萧宇琛最后几个字压得又低又慢,眼里含着些恶趣味的盯着陆暮。 绯红果然从脖颈漫上了脸颊。 “将军,姚公子送来了药,是否现在拿进来。”红茶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过来。 萧宇琛直起身子轻笑了声:“进来吧。” 红茶端了药进来,自家主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陆将军,全然不顾对方冷着的一张脸。 难道姚公子说的是真的?红茶心里暗自嘀咕,动作却很迅速,她放下托盘,里面除了一碗药还有一碗粥。 红茶将药递给陆暮时萧宇琛本以为对方会砸了或是沉默拒绝,没想到陆暮很是利落的喝了药。 好像不是身为俘虏,刚才跟他的对峙也不存在般。 是个有意思的人,萧宇琛想,同时也更明白陆暮这种人有多难以掌控——从某种程度来说,人乱七八糟的情绪越少越无坚不摧。 红茶不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些什么,看着陆暮喝完到是很开心,端出粥跪在床前准备服侍人,一边还解释。 “姚公子说,公子才醒,吃些清淡的好。” 陆暮伸手想自己接过来,却被墨茶躲开了:“姚公子说,公子的手腕暂时不要长时负重。” “我……” “姚公子说,病人都认为自己可以,到时候还不是麻烦他。” 还不待陆暮说什么,一直站旁边的萧宇琛突然出声:“我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已经不容置疑的拿过红茶手里的碗,“你下去吧。” 红茶看着空了的手又看向已经坐在床边的萧宇琛,怔了两秒:“是,奴婢告退。” 走了几步还觉得玄幻,红茶又抬起来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将军何时干过这种事,看来是真的心上人。 “张嘴。” 背后传来两个字,好像是含了警告的,红茶想回头看一眼却没敢,脚步加快出去了。 “刚才喝药不是挺利索么?”见人还是不肯张嘴,萧宇琛扬眉,勺子在人的嘴唇上碰了碰,再次道:“张嘴。” 陆暮犹豫了两秒,张嘴吃了进去。 可刚吃进去就皱了眉。 “怎么,很难吃?”萧宇琛问,觉得有点稀奇,先前身上的伤重成那个样子都毫无表情,现在竟然因为一个难吃皱眉。 陆暮摇摇头,声音有些含糊:“烫。” 萧宇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从没照顾过人,也没想着粥还要凉一会,这冬天为了保暖本就是滚烫着送过来的。 而且姚时也没想到这陆将军配合这么高,毕竟绝食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嘛。 他都做好了再来一份的准备了。 萧宇琛放下勺子,伸手去捏陆暮的下颚:“我看看,烫成什么样了。” 陆暮偏头躲开了,“不碍事。” 萧宇琛伸出去的手尴尬的落在空中,他也没收回,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萧宇琛面上还残留着刚才的几分笑意,另一种危险却从眼底升起。 “我没事。”陆暮张开嘴吐了吐舌头,飞快道。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率先退了一步。 萧宇琛只来得及看见那粉红的舌头一闪,到底烫成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对不住,是我大意了。” 本来垂着眼的陆暮猛的抬头,他似乎是没有想到萧宇琛会道歉,愣愣的看着人。 萧宇琛却好像没看见陆暮诧异的目光般,将粥吹凉了些才送到人嘴边。 “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我是真的喜欢你,”萧宇琛表情认真,目光灼灼的看着人:“若你也能喜欢我,不是好过很多么?” 陆暮看着人不说话。 萧宇琛眼睛下垂,是掩不住的失望,也不逼人,他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般:“你会喜欢上我的。” 萧宇琛不知道陆暮信没信,到是把自己感动了,刚感动着就听见噗嗤一声。 是房间暖炉里的火苗炸开的声音,还在响,噼里啪啦的。 萧宇琛:…… 萧宇琛不说话后,房间就彻底安静下来。 窗外下着雪,屋里两人一个笑意盈盈的喂,一面无表情的吃,看起来也有几分登对。 喂完最后一口后萧宇琛极其自然的凑过去舔掉了陆暮嘴角的一点粥,看着对方猛然睁大的眼,萧宇琛笑了笑。 “我也有点饿了。” 陆暮有些慌乱的移开眼,绯红从脖颈漫上脸,萧宇琛都看得呆了呆,这陆将军脸皮也太薄了些吧? “你,”萧宇琛本想说话,看着对方看过来的警告的眼神,还是住了口:“你好好休息。” 站起来刚要走,又停住半侧过身来:“现在你也不是日理万机的陆将军了,这些时间最好都用来想我。” 冬天光线本就暗,门窗大半都关着,萧宇琛站在床头挡住了光,将陆暮拢在了一片暗影里。 陆暮偏过了头,好像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人。 萧宇琛也没生气,太过轻易就能得到的,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我晚些再来看你。” 留下这句话,萧宇琛出了房门。 “陆暮就交给你们两个了。”萧宇琛靠着桌子,伸手在面前站着的四个人中点了点。 “是!”有一个人立即行礼应声道,干练精瘦,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苟言笑的样子,一看就比较严谨。 另一个白白净净的,微微有点胖,看着就很讨喜的人却瞬间苦了脸,耷拉着眉眼:“老大我能不能换个人搭档,老三就是个闷葫芦,一点趣也没有。” “想要好玩?”萧宇琛笑了笑,拍着人的肩真诚询问。 “不不不,身挑重担,肩负着老大的幸福,哪能玩!”甲四一个激灵脚一并,挺起肚子,一副保证完成任务的样子。 只是腿肚子却打着颤。 他还没忘上次抱怨不好玩,老大直接给他甩进了狼群里,刚逃生出来又被丢进青楼,酒乐声色不停,后来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被抬出来的。 甲三面无表情的,此时睨了人一眼,也没过多久,这人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甲四接收到了这眼神,手一抬就想揍人,又惮于老大在面前,只能恨恨的磨牙,自己在那嘀嘀咕咕。 “好了,你们出去吧。”萧宇琛看见这两人的动作也懒得管,挥了挥手示意让人退下。 两人这次倒是很整齐的行了一礼往外走,不过门刚关上,甲四又探进头来,一双眼睛圆滚滚的:“二哥是不是要回来了?” 萧宇琛手下有五个最得力的下手,名字分别从甲一到甲五,每一个都是萧宇琛亲自挑出来,手把手训练,可以说是最信任的存在。 其中除了甲一一直跟在萧宇琛身边外,其余人大都时间都安排在外,老二差不多两年有余没有回来过了。 萧宇琛想起人也笑了笑,“收拾了你们的摊子后。” 老三老四这次是被他临时喊回来的,还有一点要收尾的事情。 甲四眼睛都亮了,疯狂点头保证,“好的,小的一定照顾好,呃,嫂子。” ☆、第 5 章 等人一出去,一直没有说话的梁云樊站起来有些不太认同的道:“甲四过于真性情,你不说清楚不怕以后坏事么?” “你要相信最能打动人的,无可试探的只有真情。”陆暮可没那么好对付,他给不了的东西总要以另一种方式给他。 而甲四有种近乎单纯的热情。 梁云樊微微皱了眉,可是他也没有太过反驳,只是补充道:“或许你可以告诉老三,这只是做戏。” 萧宇琛挑眉笑了,梁云樊一看就知道对方就是这样打算的。 “不过以后少提做戏这类的话,”萧宇琛给自己洗脑,“这就是真的。” 梁云樊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师弟说你刚才生气了?” 嗯?萧宇琛反应了一秒,还未说话就听梁云樊继续说道:“我不赞成你这样。” “你懂什么?” 萧宇琛不耐的绕过人,往书桌后面去。 梁云樊顺着那力道轻巧的让开,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赫然是市场上的话本:“你打算按照这个来?” “强制的把人留在身边,留不住心,就先驯服身体,先粗暴再展现深情温柔?” 梁云樊展现了他作为一个军师的素质,很快提取了厚厚一本话本的内涵。 萧宇琛看的页码的折角还在前三分之一处呢。 萧宇琛伸手将书夺回来:“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放肆了。”都敢随意翻他的东西了。 “你放在桌子上面的。”梁云樊解释道,“但我觉得这样不靠谱。” “你有发言权么?” “你更没有,”梁云樊迎着萧宇琛挑眉的眼神说道:“你刚才说直接绑了人就好,可我思考了下,我根本打不过师弟。” 萧宇琛:“……” 他有的时候真的不太理解梁云樊这种一遇到他师弟就变得感人的智商。 “那你用药啊,你不是擅长这个么?”萧宇琛拿着书随意的坐在了位置上,在梁云樊没看到的地方他还有一大波这种类似的书。 梁云樊的神情有些认真,“这样只能一时贪欢,是没法长久的。”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我不赞成你用这种方法。” 萧宇琛扶额:……真是个人才。 他想说大哥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假的,他跟陆暮要什么长久? 可又觉得开口都费力,他很不理解梁云樊的感情,喜欢一个人到愿意委屈自己的程度,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跟别人好。 要是换成自己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萧宇琛想,他就是打断人的腿也要把对方留在身边! “给你也看看,好好学学。”萧宇琛站起来,抽了几本书甩给人,“谁告诉你说我要这么做的,就算这样做,也得我对着他能行吧?” 萧宇琛从小混在军营,说话时不时总会染点颜色。 梁云樊:…… “出了军营你就是三殿下,” “行了,”萧宇琛不耐的打断人,他算什么三殿下,一个皇家姓都没有的三殿下? 他也真不稀罕。 “一直忘了问你,你怎么知道陆暮喜欢男人的?” 刚才开的一个荤笑话让萧宇琛突的想起了易落辰,对方跟陆暮到底怎么回事。 最开始梁云樊说陆暮喜欢男人的时候萧宇琛有点惊讶也没多问,后来易落辰说为了陆暮来的时候萧宇琛很是理解。 毕竟除了陆暮这个人的影响力,就是他排兵布阵的思想以及手里握着军队的阵法就值得任何人前来。别说一个易落辰,就是身份再高的人也不为过。 “我一好友的消息。”梁云樊犹豫了会道:“那时云国国主想给人赐婚,陆暮拒绝时亲口说的。” 萧宇琛默然,他没有去问梁云樊这朋友是谁,能够知道云国皇室的亲密话,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地位。 本来他们就是一种合作的关系。 他只需要知道至少现在这个阶段梁云樊不会有二心。 “怎么了?”梁云樊思考了几秒,没找出萧宇琛突然这样问的原因。 “就问问。”萧宇琛停顿了两秒,还是问了出来:“陆暮跟易落辰之间” 他本想问两人之间有无什么传言,还没问完就看见梁云樊眼里出现了些许的恍然大悟,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有点扭曲,萧宇琛做了个评价。 “坊间有很多人说易太子欢喜陆将军,”梁云樊停顿了两秒,“集市上还有许多关于两人的话本,”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萧宇琛刚才扔过来的话本。 “大抵就是这样的,你要不要看?” “你看过?” “嗯,卖得还挺好,”梁云樊点了点头,看着萧宇琛的神色,脸上的那几分笑变得揶揄。 “还换了很多身份,江湖浪子与青楼小倌,贫穷书生和教书先生,冰山王爷与蛇蝎美人。” “好看?”萧宇琛也笑了起来,打断了滔滔不绝举例的人。 梁云樊收敛了神色,很是正经的样子,“谈不上好看不好看,知己知彼,为了了解敌人罢了。” 萧宇琛不置可否,只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眉头又皱了起来。 梁云樊目光从人身上扫过,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扳指:“你当时是怎么抓到陆暮的?” 这场战争抓到陆暮,外界很多人都在夸梁云樊料事如神,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梁公子。 但他根本就没有参与。 甚至他得到两军开战的消息并不比大多人早。 萧宇琛眼神直直投过来,其实这个人是惯常笑的,看起来也是俊逸非凡。可当他不笑又只略撩眼皮看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锐利。 “你什么意思?” 梁云樊问的当然不是怎么抓到陆暮的,战场本就瞬息万变,也许是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细节造就了结局。 他提出质疑的,是结局。 “我在思考有没有这个可能性陆暮是故意的。”梁云樊也没有绕关子,直直的跟人对视。 “理由?” 梁云樊沉默了几秒,“我想不出。” 他可以找到很多理由,可每一项都不足以成为理由。 陆暮需要什么能够让他搭上生命的代价,去赌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 萧宇琛垂眸,他拇指跟食指摩挲了下,又勾了点笑意。 “就算是故意的又如何?”萧宇琛看向窗外的雪,目光悠远:“没有什么是永远在计划之内的。” 晚些吃晚饭的时候萧宇琛如约去了陆暮那里,去的时候陆暮刚要坐下来,红茶在人身后垫了个垫子。 “谢谢。” “公子不必客气。”红茶连忙道,转身看到了萧宇琛立即道行礼,“殿下。” 萧宇琛摆手示意人不必多礼,“把我的晚饭拿这边来。” 红茶顿了一下,领命下去了。 “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直接跟她们说就可。”萧宇琛走过去,看人从刚才的放松变得紧绷了一瞬,有些好笑道:“这么怕我?” “你来干什么?” 萧宇琛不顾人的反对硬是在人身旁坐下来:“我说了晚些时候来看你。” “不需要。” 陆暮挪动着想站起来,但被萧宇琛一把搂住腰禁锢在身边,略有点责怪:“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萧宇琛凑得近,声音醇厚加上那搂在腰上的手,陆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带着耳朵又红了。 “萧宇琛,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 陆暮态度还是冷硬,不过因为那通红的耳朵在萧宇琛看来到有点像口是心非。 红茶端着东西在门口,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氛围,有点踌躇当进还是不当进。 萧宇琛将人唤了进来,并表示不用留在这照顾人。 陆暮今晚还是只能喝粥,萧宇琛这次学会晾冷一会,送到人嘴边的时候陆暮抿紧了唇,沉默的拒绝。 “你每天都要跟我这样来一次么?”萧宇琛放下碗,“审时度势,我认为陆将军应该学得很好。” “你要什么?”陆暮还是挣脱了萧宇琛搂在腰间的手,这有点大幅度的动作让他微微皱了眉。 萧宇琛看人都要跑到地毯外面去了,无奈的叹口气:“行了,别挪了,我过去行吧。” 说着移到了对面,变成了两人相对而坐。 陆暮看着萧宇琛的行为,感觉有点异样,他实在没必要迁就一个俘虏。 他多少还是知道这萧将军看着光明磊落其实很一肚子坏水,冷漠又自私。 萧宇琛重新端起粥,“我说了,我要的是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吃,”萧宇琛一点也不顾人抗拒的样子,勺子在人略显苍白的唇上反复轻点。 “快点,不然等会可能要用我喜欢的方式来了。” 他喜欢的喂饭方式?不提也罢。 陆暮只能张开嘴,他连说自己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实在是注定没结果。 窗外雪还在继续下,天色渐暗,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白。 屋里燃了暖炉,桌边还燃了两根蜡烛,暖黄色的光好像磨平了陆暮的锐利,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又乖巧。 当最后一口粥喂完的时候萧宇琛已经不像第一次那般终于完了的感觉,而是一丝遗憾的叹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平和的幸福了,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斗,都在争,神经几乎都是绷着的。 突然有点眷恋。 但这也只是一瞬。 有可能是太子那边的动作让他压力有些大,也有可能这安谧过于难得。 萧宇琛好笑于那瞬间失去雄心壮志只想安于一偶的自己。 “喂我。” 这些思绪也就在一垂眼间,抬眼见陆暮看着自己,萧宇琛指了指桌前的菜。 陆暮一愣。 萧宇琛拿起筷子给人塞了过去,指了指盘中的肉:“要这块。” 喂饭打着的旗号是因为自己手腕有伤,那现在给他喂饭就不受伤了? 陆暮觉得这人有病,但他不说。 于陆暮来说,比起被人喂饭,他更能接受喂的那方——反正阿猫阿狗的他喂得也不少。 萧宇琛看陆暮真的给他夹了一筷子才还有点惊讶,天知道他下一秒就打算把筷子拿回来自己动手了。 陆暮的手有点抖,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在稳着了。 当陆暮准备夹第二筷子的时候被萧宇琛拦住了,“很疼吧。” 萧宇琛轻轻的在那包扎着纱布的地方吹了两下,他一双眼睛深邃,扮演深情简直轻而易举。 陆暮想收回来手,还没等他用力,对方就轻柔的放下了。 一抬眼,萧宇琛的笑就撞了进来。 “我只是想教你怎么对我好罢了。” ☆、第 6 章 两人这顿饭约莫花了半个钟头,其中该有二十五分钟是在喂陆暮吃。 萧宇琛吃饭很快,拿回筷子后很快就解决完,天色也彻底暗下来。 萧宇琛没顾陆暮的反对把人抱上床,“姚时说了,你现在尽量少下床走动。” “你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萧宇琛给人捏了捏被角:“要不要看什么书,我这里应该都有。” 陆暮将头偏开躲过了萧宇琛顺势上来想给人理头发的手,一言不发。 萧宇琛笑了声,到也没有坚持,“睡吧,你若无聊要看什么可以叫我。” 这句话说完后床边的人就离开了,陆暮是看着床里面的,只能听见脚步走动的声音,点灯的声音,然后是一些翻书的细碎的声音,渐渐的就安静了下来。 一直没有听见门开的声音。 萧宇琛没走? 陆暮转过头,看见了案桌前坐着的萧宇琛,应该正在处理什么东西。 萧宇琛鼻梁高挺,再加上那皱着的眉,就算被光柔和了依旧不是那么的好接近。 陆暮收回目光望向窗外,在云国是不会下雪的,体会不到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自然也体会不到那种寒夜里的温暖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暖烘烘的,懒洋洋的酥软传到四肢百骸,睡意也一点点漫上来。 但思绪又固执的在飘,被俘以来,他还没有好好的思考过。 等萧宇琛把该看的看完后一转头才发现陆暮头朝着自己的方向一点一点的困得不行,像是要睡着了。 “困了怎么不睡?” 萧宇琛轻轻的拍了下陆暮,示意人躺下去。 陆暮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看着萧宇琛,眼神却有些迷糊,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有点像个像小动物,萧宇琛想,突然就笑出声来。 他扶着人躺下去,陆暮眼里的迷糊在他这声笑之后已经彻底散去了,定定的看着他。 萧宇琛将手盖在了人眼睛上,感受到睫毛像两把扇子快速的扫过掌心,“睡吧,没事。” “我洗浴完就来陪你。” 这句话落下萧宇琛没能看见陆暮的神色,掌心倒是感受到睫毛猛烈的颤动。 嘴角微勾,萧宇琛没什么诚心的安慰自己的猎物:“别害怕,你会习惯的。” 这太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了。 萧宇琛的手被猛的打开,陆暮眼里到不像最开始那般愤怒或是抗拒,而是幽暗的有点看不清情绪。 萧宇琛也没有太过于逼问,转身出去了。 其实平心而论,陆暮已经很平和了。 萧宇琛摸摸下巴,要是两人身份对换,他刚才就不是把人手打开了。 而是会一口咬在人手上。 最好能咬下一块肉来。 萧宇琛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想要的东西没人能给他,要的都要自己去抢。 但陆暮与他不一样。 身为云国的战神,克己守礼好像已经成为了刻进骨子里的东西,连愤怒亦或是其他情绪都是被淡化过的。 这会让他刀枪不入,可是在某种程度上又是一种过于脆弱。 等萧宇琛回去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被灭了,尽管陆暮在努力掩饰,但是萧宇琛还是听到了那呼吸的变化——对方还没有睡着。 毕竟陆暮现在没有内力,很多时候掩藏起来没那么容易。 萧宇琛点了灯,等看见陆暮躺在了里面的一半边的床时又有点想笑。 “在等我?” 等萧宇琛躺下去的时候,陆暮又向里面挪,几乎是要贴着墙壁了。 “跑那么远干什么,”萧宇琛伸手将人捞了回来,几乎是陷进了自己怀里,“好香,你下午是不是洗过?” 陆暮整个人都僵住了,说话都有点磕巴:“你,” 萧宇琛低低的笑了两声,伸手捏了捏人的耳垂,“我没想做什么,就是睡个觉而已。” 陆暮转开脸,手里的耳垂也就滑了出去。 萧宇琛心里颇为可惜,他想捏人耳垂已经不是一次了,圆润软软的,还有点热。 “睡吧,”萧宇琛就着手搭在人腰上的姿势,“不要妄想动手,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陆暮的身体僵了一瞬,呼吸都顿了。 “还真想啊,”萧宇琛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凑在人耳边低低的叹息了声。 “比起活不了,你真的想让我很伤心。” “你会么?” 陆暮不说话。 “睡吧。”萧宇琛轻笑了声,拍了拍人的脊背。 他灭了蜡烛,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两人明显各怀心事谁也没有睡着。 过了一阵是萧宇琛假装睡着了,他感觉陆暮拿开了自己的手,离得远了些,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有轻微的衣物摩挲声,随即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萧宇琛那瞬间说不清什么心情,总归不好,可好像也不是单单有人要他性命的那种不好。 他正准备动手时感觉陆暮把东西撤了回去,很久才动了动,没过多久就是睡着了的平稳呼吸声。 萧宇琛睁开眼,黑暗里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他不知道那瞬间陆暮想了什么选择了放弃。 伸手给陆暮捏了捏被子,萧宇琛闭上眼睛,他本来还在想陆暮哪里来的武器,但多日以来的疲累就像海水漫上来,很快竟真的睡了过去。 萧宇琛睡得有些沉,所以他没看见在他呼吸平稳后陆暮睁开的眼。 刚才离得远些的人悄悄的靠近了一点,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下又放回,黑暗里只有一双眼睛固执的睁着。 温柔又纯粹。 萧宇琛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被吓了一跳——陆暮几乎是埋在他颈窝里,他手还揽着人的腰。 足足愣了三秒,萧宇琛才缓过神来,他的床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另一个人了。 也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萧宇琛暗自唾弃了下自己,明明昨晚睡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近。 他轻轻抬起手,将陆暮的脸移到枕头上,起身下了床。 这么多年萧宇琛在军营已经形成了习惯,直到他穿好衣物才发现现在实在是早了些。 外面只能看见朦胧的亮光,还不确定是府里的灯还是天光。 萧宇琛正准备往外走,突然又回身看了眼床上的人,陆暮头发睡得有些散,脸大都陷在被子里。 突然有种想继续睡觉的冲动。 昨夜雪应该是停了,但积着的雪还是足以没过膝盖,院子养的绿植已经被压得不成了样子。 萧宇琛微微皱眉,问院外站着的人,“雪为什么没扫?” “里面的陆公子说喜欢雪,便留着了。”府里的人看萧宇琛的神色再想之前红茶传过来的话也许夸大了,立即补充道。 “属下马上让人来扫。” 这话刚说完,就见萧宇琛摆摆手,“无妨,他喜欢就留着吧。” 住的院子出去有一个很长的回廊,里面有些乱七八糟的分叉,主要的两条路一条向左的通向外厅,向右通向书房等地方。 在那中间,是一个训练场,不算大,但也不小,几个人正在那里锻炼。 甲四看样子是被逼着在那练平衡,在初冬的早晨白生生的脸憋得发红,一双眼睛看着旁边的甲三可伶兮兮的求饶。 “三哥,够了吧,我坚持不住了。” 这个时候到是不叫甲三或者老三了。 甲三依旧面无表情,他一身黑衣立于雪里,毫不所动:“还有三十分钟。” “我保证下次肯定好好练,你看我腿都在抖。” 确实那两条腿在不住的抖,甲三微微皱了眉,甲四趁胜追击,“我早上还未吃东西。” 甲三神色微变,终于动了。 喜悦从心里表现在眼上,甲四正准备在违心的夸一下人,下一秒就垮了脸。 甲三抬手给人擦了汗,平素冷淡的声音多了些温柔,“在坚持会。” 甲四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又出离愤怒:“老三你凭什么管我,我又不靠这个。” 甲四是真的委屈,嘴唇殷红,好像要哭出来了。 他们几个人最开始都是同样的训练,但后来因为个性和能力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 像五妹,主要在打探消息那块,甲三是在动手解决人上面,像他就是伪装以及打交道比较在行。 也因为这个两人经常在一起活动,但甲四很烦,他一点都不想跟人搭档。 “但你可能会遇到危险。” 甲三对这吼声并没有生气,还是淡淡的,压制着甲四想起来的身体。 他看着人气鼓鼓的脸,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是殿下交代给我们的,你不能不练。” 甲四知道自己挣脱无望,嚷嚷道:“老大又不在,” “看来你平时没少偷懒啊,”萧宇琛懒懒的向人走过去。 “老大!” “殿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惊慌,一个沉稳。 “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大怎么会早起?”甲四想打科插诨,看着萧宇琛笑眯眯的样子脸上的笑僵了下来。 “老大我平时没有偷懒。”甲四捏着嗓子,活像浑身湿漉漉的小鸡仔可伶兮兮的。 萧宇琛点头,“起来吧,别练了。” 甲四愣了一秒,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谢谢老大,” 说着挑衅和埋汰的眼神就飘到甲三那去了。 甲三尚未做出反应,萧宇琛说出了后半这句话,“先跟我过几招。” “老大!”甲四只来得及哀嚎一声,就仓皇的应招,“三哥!” 接下来的院子里都回荡着惨叫,过一会连惨叫也没了。 甲四捂着胳膊,抽抽噎噎的,说话都费劲:“老大你也太狠了吧。” “别叫。” “嗯?”甲四抬头,一脸疑惑。 萧宇琛勾起嘴角:“你老大的心上人还在睡觉。” 这句话落到耳边的时候,甲四已经被萧宇琛一个肩摔扔到了地上,只能看见亮起来的天。 耳边几个字一直打着圈的盘旋:别叫,睡觉,别叫,睡觉。 他猛然想起当年他好几天没睡觉,还受着伤,刚躺上床就被老大一脚踹下床的故事。 莫名心酸。 两人还在继续,只有站在旁边的甲三看见了远处院子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萧宇琛的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是人能听见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萧宇琛警告威胁人:“不要妄想动手,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陆暮身体微僵。 萧宇琛:被我猜中了! 陆.恍然大悟.暮:原来这个时候要动手 ☆、第 7 章 这场交手变成了单方面的殴打,等甲四起不来的时候萧宇琛也就刚刚出汗而已。 “你让我很意外。” 甲四脑子还有些晕,他看上去惨不忍睹,脸肿得厉害,胳膊也呈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萧宇琛的话像是转了个弯才进脑子,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 “我对你很失望。” 如果说刚才萧宇琛还或多或少还有些玩笑的成分,但此时态度是真的冷了下来。 “甲三都是给你留面子了,什么保护自己,你能不拖后腿就好。” 甲四脑子还在晕,但不妨碍他懂得里面的失望以及冷淡,这让他感觉喉间的血腥味有些上头,眼眶都发热。 萧宇琛蹲下来,看着还在大口喘气的人,声音低沉。 “你自己想,你们一起行动,有多少次老三为了救你落了伤。” 甲四脸小小的,在他们面前眸子依旧清澈和倔强,还有些孩童的委屈。 确实也还小,经历了这么几年也不过才是十六来岁的少年郎,正是好玩的年纪。 只是这一玩不小心丢的就是命了。 萧宇琛伸手将人拉起来,就这短短的时间,少年的眼睛已经哗啦往下流了,“当初我跟你们说过要是不想在我手下,想走随时都可。” “我,我,”甲四沙哑的发了两个音,却说不出话来,因为过于急切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般。 萧宇琛拍拍人的肩,“好好想想。” 此时刚好管家老吴过来,“主子,宫里边来人了。” 萧宇琛眼神微转,应了声,想了想又问道,“梁公子呢?” “公子昨晚出门,去了桃山。”老吴道。 萧宇琛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姚时去了桃山,他转身往回走,准备换一身衣服,出了汗实在是不太舒服。 路过甲三时扔了一句话,“别太惯着他。” 等萧宇琛回去,陆暮坐着轮椅待在院子里,红茶远远的跟着人。 进来的时候门边守着的人行礼,陆暮听见了声音,抬头望过来看见萧宇琛还是那副表情——没什么表情。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身体正在好转还是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衫,束好了头发,看起来精神不少。 还没看过陆暮穿这个颜色,萧宇琛忽然想。 但其实他总共也没看见过陆暮多少次。 需要两军的将军亲自冲在前线碰撞还是少见的,若有大都是一种能分出绝对胜利的战争。 而见着陆暮往往是穿着盔甲,两人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也是短暂一瞥而已。 不知道这个人穿红色会是怎样? 萧宇琛走过去,弯腰双手撑在人轮椅的两边,跟人平视:“怎么不多睡会?” 陆暮没回答,手撑着轮椅的磙子往后脱离了这个近似拥抱的动作。 这个速度很快且有点出人意料,萧宇琛整个身体往前栽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陆暮是不想他靠近,看着他眼里出现一点那种出了一口气的快感和人没有栽下去的遗憾时才反应过来。 就是想看他出丑。 萧宇琛忽然笑了,其实他刚才也是笑着的,可那不一样。 陆暮这个举动将他从甲四那里残留的些许不快拉了出来。 “跟我闹脾气呢,嗯?” 萧宇琛笑了声:“昨晚不还挺好的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宇琛刚好路过人身边,不知道怎么想的顺手弹了一下人的脑门,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的还有那过于响亮的声音。 两人眼睛瞪眼睛的愣住了。 最后还是萧宇琛反应过来,那块皮肤都红了,还有点紫,有点心不在焉的问了句:“疼么?” 陆暮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萧宇琛自己都觉得有点尬,莫名其妙的,实在是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身体还未好,喜欢雪也别呆太久。”不过萧宇琛很快找回了感觉,“我去换个衣服,见个人,劳烦你饿一会,等我用早膳。” 说完萧宇琛快步进了房间。 等萧宇琛换完衣服陆暮还在院子里坐着,他刚想说话就见陆暮小声道:“我知道,因为你在换衣服才没回。” 萧宇琛愣了愣,他刚才其实只是顺口一说。 “乖。”萧宇琛笑了句,看到陆暮反应过来有点愤慨的神色,把门口的两个人唤进来,“还没正式给你说一下。” “甲三,甲四,”萧宇琛指了指已经收拾好的人,“我不在的时候这两个人就跟在你身边了。” 陆暮刚才悠闲的神色变了,“你若感觉不放心,大可将我押回牢里。” 萧宇琛的笑容停在了脸上,上扬的嘴角慢慢变平,整个人一下子像被乌云笼罩起来。 陆暮也愣住了,看着一个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心情如此变化很难不触动,何况那人。 是萧宇琛。 “只是想保护你。”萧宇琛抬起头,脸上又不见伤心了,甚至给人拢了拢衣襟,大步离开了。 甲四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为他老大的爱情惊艳,一身鸡皮疙瘩直往下掉,同时还有点愤慨。 这人不喜欢他们老大还真是不识好歹! “初次见面,我是甲四,你可以唤我阿四。”甲四决定要帮老大一把,将功补过什么的。 “嗯。”陆暮应了声,滑动着轮子往前走。 甲四:???就一个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甲四觉得他老大走的时候好像把这人也带走了一部分。 他侧头看了眼甲三,不依不饶的跟了上去。 萧宇琛一路上不紧不慢,分外悠闲,进大厅的时候到是疾走了两步,客气道。 “久等。” 来的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神色并不好,还是假装者客气:“殿下事情多,等一下也是无妨的。” “公公果然知事理。”萧宇琛不怎么走心的夸了句,“公公此次来所谓何事?” “易国递来信纸,易太子三日后到皇宫,皇上准备了个宴会请殿下参加。” 萧宇琛挑了挑眉,人都到三天了还三日后。 “还有什么?” 公公行了个礼:“请殿下务必带上陆暮同行。” 萧宇琛冷笑了声:“怎么,父皇又有什么乐趣了么?” 公公听出了这冷嘲热讽,面上也没有任何奇异的神色,只是道:“圣意岂是我等奴才能揣测的,奴才只是个递话的。” 萧宇琛点了个头,“若无其他事,公公就请回吧,我要用早膳了。” 刚才还假装客气的人此时到是一点面子都不留了。 公公一个下人也没说什么,“那奴才就告退了,到时候宫里会派人来接殿下的。” 萧宇琛笑了声,要是他不想去,皇上来也没用。 公公是个人精,补充了句:“皇后也十分想念你,如果殿下有空记得去坐坐。” 当时萧宇琛生下来生母便被处死交给了皇后带。 外界传言两人的关系很不错,甚至很多时候皇后更偏袒这殿下而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萧宇琛应了声,“好,慢走不送。” 等萧宇琛回去的时候,陆暮已经用过餐了,红茶略有点着急:“公子想提前吃,我没拦住。” “没事,”萧宇琛挥了挥手,示意人先下去。 他进入里屋,陆暮坐在窗边看着窗外。 萧宇琛本来想进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靠着门框望着陆暮的侧脸,突然发现人后颈那块有一颗小痣,逆着光,有点绒绒的。 很奇妙的感觉,约莫一个月前,两人还未正式见过面,立场敌对。 现在人在自己的寝宫里,安安静静。 正想着陆暮看了过来,两人眼神对上的瞬间萧宇琛往前走了两步,“走,陪我用膳。” “我吃过了。”陆暮并不情愿。 “我知道,”这点功夫人萧宇琛已经站在了人面前,“说了是陪我,你看着我吃就好。” 他蹲下身的时候陆暮往后动了动,萧宇琛一把按住人,“别动,我看看你伤怎么样了。” 陆暮还想什么被萧宇琛直接忽视,他慢慢解开纱布。 当时镣铐是直接锁进了肉里的,怕是伤及了筋骨。 萧宇琛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冰凉,手握上脚踝上面的一截小腿时陆暮轻微的颤了一下。 “别怕,”萧宇琛抬起头安慰了一句,发现陆暮的脸又红了。 不由得笑了出来:“陆将军怎的这样爱脸红,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伤口看不出太大的改变,但周围干净整洁,看样子在慢慢好了。 姚时在这江湖上也是有名气的,得了命令也不会懈怠。 “气的。”陆暮突然回了句。 萧宇琛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陆暮是在回自己刚才的话。 他以为不会回的。 笑了声,刚想开口一句话就砸了下来。 “萧宇琛,你这样演戏不觉得委屈自己么?” 陆暮看着萧宇琛突的顿住,人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只能听见声音,像是黑云压城:“你觉得我在演?” 从那接触的皮肤上,陆暮清楚的感受到了那轻微的颤抖,可是尽管人气成那样,还是在温柔的给他将绷带缠回去。 “可能你不会记得,我们曾见过。”萧宇琛将人的腿放下,给人理好了衣服,温柔得让人有点毛悚骨然。 萧宇琛低着头,所以他没有看到陆暮瞬间睁大的眼睛,里面灌满了不敢置信。 “这是第几次了,”萧宇琛站起来两手撑着人的轮椅两边,平素被克制的目光在陆暮脸上巡挲,像是要把人拆了吃进去。 “你如此糟蹋我的喜欢。” 陆暮有点恍惚,被震得一时失去了言语。 萧宇琛却是站直了身体,他逆着光,像是自言自语:“我改变主意了,就不该妄想,我对你好你也是能喜欢上我的。” 陆暮眼睛一眯,脊背发凉的感觉涌了上来。 可能是从他晕着醒过来以后,萧宇琛给他的感觉过于无害,让他忘了这是一匹恶狼。 他想往后退,手却被萧宇琛抓住,按在了轮椅上。 只能被迫跟人对视。 萧宇琛眼睛死死的盯着人,陆暮眼眸依旧是黑漆漆的,对方有心掩饰的时候很难看出什么东西来。 他有点疯狂的笑:“要什么喜欢啊,我就该直接要了你,管你开不开心,注定要在我身边。” 萧宇琛眼睛都红了,他一口咬上人的耳垂,用了狠劲,血腥味迅速弥漫了口腔。 “也许我干腻了就不喜欢了。” 等陆暮回过神来就只剩耳垂传来的痛以及萧宇琛摔上门的声音。 “给我好好看着。” 萧宇琛明显是气狠了,他交代了甲三甲四就快步离开了。 萧宇琛闷着头走出很远后才停了下来,他心还在距离跳动,看着雪有些恍惚。 过了很久才声音嘶哑的唤了声:“甲一。” “主子。” “把梁云樊带回来。” 甲一应声离开,萧宇琛呼了口气,他有点怀疑了。 那段被梁云樊讲述的自己忘掉的记忆,真的就是那样么? ☆、第 8 章 今年的雪实在异常,用那些长着白花花的胡子的人的话来说,就是有生之年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雪。 梁云樊是冒着大雪回来的,遮不住,落了一身。 同行的还有姚时,平时话多得不行的人今天句话未说,对着萧宇琛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梁云樊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停住,也没管已经湿的衣服,坐了下来。 “这么急,怎么了?” 天色已经黑了,大厅没有点灯,萧宇琛已经坐了很久。 这漫长的等待将情绪一点点消磨,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当时的那个冲动了,甚至还有点闲心假意关心一下人。 “你要不要先去换个衣服?” 梁云樊没来得及说要或不要,甲一率先出现,脚步有点急。 萧宇琛心猛的一跳。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甲一的脚步声了。 “五妹被人带走,留下了这个。”甲一递过来一张纸,斑驳的沾染了血迹。 萧宇琛接过来粗略的扫了两眼,眉间不自觉的皱起,他将信纸递给梁云樊,说了两个字:“霍铁。” 梁云樊接信纸的手一顿,有些不可思议。 萧宇琛下意识的挑了个眉,对方还没看是什么事情,怎么对一个名字反应这么大? 下意识的问了句:“怎么?” “霍铁这人捉摸不定,又是个冷血的主,我有些担心小五的处境。” 梁云樊接过信纸,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有些担忧道。 萧宇琛没说话了,他也在担心这个事情。 如果是别人至少还看几分他的面子,但霍铁…… “既然留下这个,应该不会动小五。” 梁云樊看完了信的内容,苦笑了声,“这怕是当初做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萧宇琛点头,这其实也让他挺意外。 霍铁人如其名,是做兵器生意的,这几年战乱不断,越做越大,很多国家都要忌惮他。 前两年萧宇琛急需兵器,但霍铁的价钱实在是太高,他们无路可走下坑了人一把——不仅带走了一大波兵器,差点连霍铁的命都给拿走了。 后来霍铁找过一阵人,倒也没有大张旗鼓,在然后就没动静了,没想到现在还找了上来。 “也不一定,”虽然萧宇琛内心猜测是这个原因,但是也不排除可能是他们心虚,“现在这环境他也该找个靠山了。” 再厉害的人他始终也敌不过一个国家。 “不管是什么,去了就知道了。”梁云樊将信纸一点点折起来,想了想又问道:“那我先过去?” 信上是要求萧宇琛过去的,不过这路途本来就比较遥远,一去一来可能要花掉月余。 而月余过后就是国宴,他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不在不好。 何况,萧宇琛不能不在——皇上没让他上朝堂,这是跟大臣熟识的好机会。 “不必这么急。” 霍铁虽然说人脾气不怎么样,但很耿直,是一等一的讲信用。 他在信上说了在他出发前没人到就灭口,就决计不会提前一天。 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在三月之前到就可以了——霍铁每年三月要出塞外一趟,去做这段时间接的兵器生意。 “年关将近,战事都已停歇,到不用我在做什么了。”梁云樊将信纸放好,“我此次去也好看一看、咳咳” 梁云樊忽的掩住口鼻,可没掩得住声音,剧烈的咳起来,腰都弯了下去。 萧宇琛微微皱眉,刚准备给人拍拍,梁云樊直起腰来,摆手后退了一步,“没事,着凉了,别传染你。” 他眼泪都咳出来了,因为用力,脸上泛起一阵潮红。 那块平时看起来丑丑的,从鬓角起延伸到眼角的蝴蝶状青疤好像要振翅飞翔般。 萧宇琛难得看到这永远从容的梁公子这般脆弱的样子,喊绿茶去喊姚时。 梁云樊又在咳,听见这话连忙叫人别去,声音都哑了:“不必,我已开了药。” 又补充刚才未说完的话,“此次我一路南去,也好查一查谢天齐的那笔账究竟花去了何方。” 萧宇琛点头,这件事确实拖了有段时间,他本来想自己去解决,但是陆暮在这不论怎么都有些不方便。 带着不方便,不带又觉不放心。 “也好,”萧宇琛应了声。 顿了顿有点不自在的,显出些尴尬的刻意来,补充了一句 :“路上小心,注意些身体。” 梁云樊顿住,甚至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怎么,我一句关心有这么吓人么。”萧宇琛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颇为疑惑。 “有点惊悚。”梁云樊道。 倒也不是说萧宇琛平时多么不体贴,能跟军营里的人打成一团,让所有属下誓死效忠就证明他做的是相当不错。 萧宇琛生了一双深情的眸子,只要他愿意,他那双眸子足够让你脑补太多情深义重。 但梁云樊知道,那只是表面。 因为本质上,他们是同一种人。 他们心里有太强的执念,所以只要能达成,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何况只是带一层面具生活。 刚才萧宇琛那磕巴尴尬的关心恰是那为数不多的真心。 萧宇琛看着梁云樊越皱越紧的眉头,挥手,“滚吧。” 梁云樊松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态度。 “若是我能解决,你便也不用来了。” “带甲二去吧。” “嗯。”梁云樊犹豫了几秒,想说什么还是接过了萧宇琛手里的牌子——见此牌如见萧宇琛。 转身走了两步,梁云樊转过头看,萧宇琛也已经转身像里面走去了。 他想喊住人,一开口突然卡壳——这么多年,他们要么是面对面说话,要么隔人转述,竟不知道喊什么。 这愣住的两三秒,萧宇琛也许是感受到了视线,转过身来,“怎么?” 梁云樊止住想咳嗽的冲动,脸上没那笑到显得真诚些。 “提醒你一下,别把自己搭了进去。” 也许是声音太轻,裹着雪,带了点古老誓言般的冷意。 风乱窜着,翻飞着人的衣袍,萧宇琛挑眉笑了下。 不以为意。 他没再去陆暮那边,晾一晾人,也把自己的事处理下。 第二天晨时姚时匆忙撞开门的时候萧宇琛还以为陆暮出了事。 姚时却低着头,脖子上青筋都鼓起来,低声道:“师兄去哪了?” 萧宇琛刚离开座位一点闻言又坐回去,颇为惬意。 “办事,放心,可以两三个月不烦你了。” 姚时猛地抬头,眼眶有些发红,很委屈也有一种被抛弃的愤狠:“师兄以前去哪都要给我说的。” 萧宇琛挑眉,“你不是烦么?” 姚时嗫嚅,想开口发现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半晌才道:“去哪了,他还生着病。” 一室的沉默。 萧宇琛忽的叹了口气,几年,他都看累了。 “姚时,别跟我装傻,你知不知道梁云樊什么感情?” 姚时身体一僵,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我不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但大哥劝你一句,”萧宇琛拍了拍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别玩感情,要遭报应。” “还要路线么?”萧宇琛问了句。 姚时抬眼,怔了半晌没说话转身走了。 萧宇琛叹了口气,那一瞬间竟有些不忍。 他跟梁云樊都孑然一身,那点感情他全给了皇位,至于梁云樊,就全给了这小师弟。 只可惜人不想接住,只能砸在地上,落个粉碎。 萧宇琛越想心情越低沉,直想把姚时拉进来打一顿。 大早上来败坏老子心情! 出去还不关门! 转眼就是宫宴的日子。 陆暮是被蒙着眼睛带出去的,甲四今天意外的保持了安静——在刚才要给人戴上镣铐的时候,他才被刷新了一下世界观。 他老大的心上人竟然是云国的陆暮! 想起这三天自己干的的事情,甲四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脖子凉凉的。 一时间没敢再说话。 陆暮被拿下眼罩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立在马车旁边的人。 萧宇琛换上了皇子的服饰,一身紫色华袍高贵又凌冽,立于雪地里,定定的看着他的方向,嘴角似乎是带了些笑意的。 他总是这样的,陆暮几乎是有些恍然的想。 他不自觉的想往萧宇琛的方向走,一抬脚铁链哗啦啦的声音将他唤醒。 陆暮低头看了眼,有些庆幸周围没什么人看他,萧宇琛隔得又足够远,没看见他的失态。 等陆暮抬起头,远处的男人已经大步走过来了,“愣着干什么?”说话间又横抱起了陆暮往马车走。 一众下人惊讶的张大了嘴,陆暮将这个反应看了清楚,神色微变。 “乖一点,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别逼我做点什么。” 萧宇琛也看见了人眼里的些许无措与恨,他低下头,在人的耳边落下一句。 萧宇琛说完这句话手也紧了紧,他觉得陆暮肯定不会配合,伸手准备点陆暮的穴道先让人不能动。 没想陆暮抿了抿嘴,抬手搂住萧宇琛的脖子,将头靠在了人怀里。 萧宇琛愣了愣,随即眼里露了点笑意。 看来这几天的冷落还是有效的。 马车内。 陆暮侧了侧身,眼神落在萧宇琛还搭在腰间的手:“人已经走了。” 这句话无头无脑的,萧宇琛却瞬间反应过来,笑得别有意味。 “你看见了?那为何会配合?” 刚才周围的房屋里,藏着几个人,手里都拿着箭,只是不知道是来杀陆暮还是他的了。 萧宇琛现在回想陆暮把头埋进他怀里的姿势,那简直是把他当挡箭牌。 亏他还以为陆暮是这两天学乖了! 马车很宽敞,陆暮拿开萧宇琛依旧没放的手坐远了些,“为了活着。” “那陆将军现在是不想了?” 这是指他坐远些的动作了,陆暮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萧宇琛眼神落在陆暮脸上,没看出人什么情绪。 尽管修养了几天,陆暮脸色还是白的要命,露出的脖颈上几乎可见青色的血管,有种异样的脆弱。 尽管两人在一个马车里,却好像隔了个世界。 萧宇琛强势的把人搂过来,对着人睁大的双眸,笑了声:“可惜了,陆将军就算不喜也要被我搂着。” 陆暮面色沉沉。 “我还能做点陆将军更不喜欢的事。”萧宇琛的目光意有所指的从陆暮的嘴唇滑向脖颈。 感受着陆暮神色开始紧绷,萧宇琛适时收回目光。 “好了。” 转而道:“待会宴会上该怎么做你清楚些,要是被人带走了可就没我这么温柔了。” 萧宇琛其实很拒绝把陆暮带去,未知因素实在是太多。 但是他又不得不带去,一是他现在还不能明目张胆的违抗皇帝旨意,而是他想看看陆暮会有什么动作。 这几天他故意没去也是想看人有没有什么动作,结果安分得很。 萧宇琛见人没说话,伸手在他咬出的疤痕上捏了捏,一两滴血珠从血痂里冒了出来,有些威胁的道:“听到没?” 陆暮点了点头。 “说话。” “听到了。”陆暮侧眼看了下人,应声道。 萧宇琛笑了笑,“乖一点,我们都好一点。” 陆暮闭了眼,也不管人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了,靠着车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宇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过三天没见,刚才看着雪地里的陆暮时他还有些恍惚——他偶尔有一瞬会觉得有点不真实。 陆暮真的是他的俘虏。 很少有人在这种空间里忽略他,萧宇琛也靠着车壁,不紧不慢的开口。 “陆将军这么淡定是因为在想脱身么,劝你不要想,他们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陆暮猛地睁开眼,看见了萧宇琛好整以暇的样子。 至此,他才明白萧宇琛的一点打算了,他就是个诱饵,无论是对云国还是易国。 两人的目光相接,谁都看不清对方的心思。 陆暮率先移开目光:“我没有。” “那最好不过。” 一路无话的到了宴会,萧宇琛早已在半路就换回了骑马。 陆暮听见红茶的声音打帘而出,歌舞升平就铺面而来。 陆暮现在才发现这次宴会没有办在皇宫,而是选在了一处别院,靠近的,陆暮回想了下。 应该是较兵场的位置。 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看向等着他的萧宇琛,默不作声的迈了下去。 ☆、第 9 章 门口乌泱泱的竟有一群人。 “陆暮,好久不见。” 站在首位的竟然是易落辰,后面跟了一众仆人和露出掐媚笑脸的人,看起来很是壮观。 “没想再见竟是这种场面,”易落辰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人面前,视线从头到脚轻飘飘的扫了几眼,“当日说你来必是座上宾,如今还是做得数的。” 这易太子也确实猖狂了些,在人的面前如此直白的挖人。 萧宇琛冷哼了一声,把陆暮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你那个位置,求着我的陆暮都不屑一顾。” ‘我的’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会看事的公公立马道:“宴会快开始了,三皇子殿下,易国易太子请进去吧。” 立即有下人拉长了嗓子通报。 易落辰蓦然扯出一点笑意,耸耸肩,眼里是志在必得:“无妨。” 萧宇琛眉间又起了皱褶,刚才的上风压根没有一点快乐。 易落辰不知道,可他却感受到陆暮被他牵着的手微微动了下。 在看见易落辰的时候。 他侧头看了眼人,陆暮却依旧没什么表情,跟着他往前走。 进去的那一秒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大都落在陆暮身上。 这里都是高居上位的人,或是官宦之家的富家子弟,听说过陆暮却从未见过,如今目光落下来各色各样的神色都染了些惊艳和讶然。 坐于上座的皇上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动作太大,差点滚了下来:“白衣那位就是陆将军?” 这话才落下旁就有人怒声道:“大胆,见了国主还不下跪?!” 陆暮抬眼扫了过去,那气势汹汹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在庙堂里坐得太久,以为还是那些他一喝声就会颤抖着下跪的人。 那大臣为自己这一步有些羞侃,他往周围看了看没有人接他的眼神,于是愤而看向自己的国主寻求支持,不想谢国主笑得开心。 “何必计较那么多,快坐下,快坐下,爱姬跳舞了。” 众人默然,又纷纷举起酒杯说着恭迎的话了。 陆暮看向下坐的首座,那里是谢国的太子,谢天齐。 一身明黄衣衫也是温文尔雅甚至有些病气的柔弱样子。 跟传说的不太一样。 “怎么,看上了?” 萧宇琛从来没看见陆暮对什么感兴趣过,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嘲讽了一句,拉着人往他的位置走。 陆暮猝不及防被拉了个踉跄,却还是低低的说了句,“没有。” 只是这回答被淹没在酒乐声色里听不清楚。 其实陆暮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这是为迎接易国太子来访表现表面友好的宴会,本来不该有一俘虏出现在宴会的荒唐场面。 但这是易国太子的要求——谢国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现今的谢国主沉迷酒色,荒淫朝政,对这些一概不在意,但好在也不揽权,大部分的事都是交给了太子。 位置也算坐得安稳。 萧宇琛和易国太子一入酒席就几乎被团团围住,陆暮周围的位置到是空出了一大片。 陆暮看着人群中的萧宇琛,不管有多少人还是难掩那气宇不凡,跟他说话的人都不自觉的有些臣服的意味。 究竟是怎么传出萧宇琛无心权利,读不来圣贤书的傻子传言的。 视线被挡,谢太子端了酒往这边来。 后面跟了刚才怒吼的大臣,如老母鸡护食般盯着陆暮。 谢天齐叫退身边的人,坐到陆暮身边。 视线落在萧宇琛身上,声音也是温润有礼的:“陆将军也觉得三皇弟比本太子适合吧?” 陆暮看了看依旧在远处死死盯着他的大臣,又落在这谢国太子身上,书卷气确实太重了些。 在盛世是难得的明君,可在这样风云暗涌的局势下,一不小心就是亡君。 不过陆暮什么也没有说,他有些不明白太子为何对他说这个。 谢齐天收回目光冲着陆暮笑了笑,“其实我一直挺羡慕征战杀场的,可因着身体原因,” 话到这顿了顿,一扫黯然反倒带了些自嘲和洒脱:“我知道我这位置也坐不了太久了,只是不知道我这三皇弟到时会否留我个全尸,魂魄也能在世间走一遭。” 陆暮心里的惊惧随着谢天齐的话一步步扩大,这什么意思,谢天齐根本无心于皇位甚至很看好萧宇琛? 那萧宇琛又是在争什么,他是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那这两兄弟其实在演似是而非? 陆暮心里惊惧,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道:“太子是未来的天子,有些话还是慎重的好。” 谢天齐一愣,苦笑了声,“连陆将军也这么觉得么,” 他喝尽了杯中的酒,笑弯了眼睛,眼里却漫起薄薄的一层水膜,声音颇为落寞:“父皇,母后,大臣,甚至是百姓好像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会喜欢。” “既是如此,太子为何,”陆暮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这有几分荒唐的事实,只是这冲击对他来说还是大了些,一时间脱口而出。 不过真的开口后到也没好意思说完,他有点为自己这瞬间的莽撞难为情。 “为何不告诉别人么?”谢天齐笑了笑。 “母后需要一个人拿天下,父王想要一个听话的能让他晚年继续享乐的棋子,”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周旋在大臣中的人。 “而皇弟需要一个敌人而不是皇兄。” “我不喜这个位置,却必须为他而死。” 陆暮微微皱了眉,一瞬间到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没想到谢国太子会是这个态度,对权利这般洒脱,世人皆是去争,而他竟是想放下唾手可得的东西。 “在盛世,太子殿下会是个好君王。”陆暮终于还是说道,言辞里尽是恳切。 谢齐天微怔,复又大笑,他那般温润的人大笑也不过是眉眼弯弯,“可我还是不甘心啊,” 他的声音像微风中的芦苇轻轻的飘荡,带了些悠扬的惆怅。 “我没看过边塞的月亮,没坐过江南的船,没人与我对酒当歌。” “所以,”谢天齐抬眸看向陆暮,“此次是想请求陆将军一件事,或者说,” 一个鼓点落下,这最后四个字就好像跟着被砸到了心上。 “做个交易。” 萧宇琛虽处在人群间,可视线几乎没离过陆暮。 没想陆暮没什么动作,到是他那皇兄过去了,两人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殿下?”被忽略的人看着注意力飘走的人喊了声,正想再喊一声时被塞了个酒杯。 “失陪一下。” “区区俘虏怎能当得起太子殿下的酒,”萧宇琛伸手截断陆暮手里的酒,笑眯眯道:“皇兄身子不好,还是少喝酒。” 谢天齐低头了一瞬,等他在抬起头脸上已不是刚才温润的样子了。 自然而然露出点太子的贵气以及对眼前人的忌惮跟鄙夷来。 “多谢三皇弟关心。” 又转向陆暮,微微勾了嘴角,显得意有所指:“希望来日还有机会与将军喝一杯。” 言罢端着酒杯走了。 萧宇琛微微皱眉,直接泼了酒杯里的酒:“谁的酒你都敢喝?” “谁的不都一样么。”陆暮收回视线,往旁边挪了挪。 萧宇琛身上沾染了不少的胭脂水粉的气息。 萧宇琛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了人的手腕:“什么意思,刚跟我那太子皇兄聊上,就要跟我保持距离了?” 陆暮看向萧宇琛的眼睛,那里面的嘲讽鄙夷甚至有点恶心的神色让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没有。” 萧宇琛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陆暮看他那个眼神让他感觉更烦躁了,这对他来说也是极为稀少的情绪,眉头几乎是皱成了‘川’字。 刚想开口却见易落辰走到了正厅对皇上行了个礼。 “嗯?易太子何事,可有招待不妥之处?” “感谢谢国主的宴会,易某荣幸之至。这次过来,父皇命我带了些东西献给国主。请国主准许我献” 易落辰还没说完,谢国主迫不及待道:“快快呈上来,朕看看。” 易落辰笑了笑,拍拍手,就有人抬进来几大箱子,后面还跟了十来个异域美女,风姿绰约,各有千秋,几乎夺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一侍从提来一个笼子,蒙了一成黑布,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迎着国主好奇的眼神,易落辰打开竟是一只有着五彩羽毛的鸟,眼睛滴溜溜的转。 “这是……” 易落辰笑了笑,“五彩说话。” 那鸟眼睛转了一圈,像听懂了人话似的,对着谢国主的方向:“国主万寿无疆。” 竟是口吐人言。 众人哗然,有人叹道这是什么妖物,国主却稀奇的很,直接站了起来,被旁边的妃嫔拍了下才又坐回位置,拍着扶手急切道:“快快呈上来给朕看看。” 五彩鸟被拿了上去,谢国主又逗着说了几句话,大为开心:“朕甚是满意,易太子可有什么想要的?” “倒还真是有一所求。”易落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易太子说来听听,本皇一定尽力给你满足。”谢国主说着还搂了旁边的妃子亲了两口,惹来妃子的娇嗔。 易落辰眼里的不屑一闪,面上却依然是恭敬:“我与陆暮有些渊源,不知可否让我将陆暮押回?” ☆、第 10 章 这真的是荒唐至极了,此话一出各式各样的声音就响起。 易落辰环视了一圈这议论声,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自信,不急不缓的扬声道。 “我知道这样有些不妥当,但是我们愿意拿三座城池换,诸位也知道的,有些旧仇一日不报……” 低语声再度响起,却大都不是反对的了,三座城池?! 俗话说不能收为己用的再好的将军不如忠心的士兵。 拿陆暮换三座城池总比留着一个可能会反咬你的人好。 萧宇琛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他想过易落辰会提出一些要求,但是没想到会拿出这样的代价。 这会是愿意为一个敌人付的代价么? “太子此话当真?” “自然。” 对话还在继续,萧宇琛迎着易落辰看向陆暮的眼神转过头:“原来陆将军的救兵是易太子,真是我小看了你,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逃了么?” 陆暮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就见萧宇琛高声阻止了谢国主慷慨的话:“父皇,这人是不能给易太子了。” “嗯?此话怎讲?”被打断的谢国主皱着眉。 易落辰也看了过来,只见萧宇琛露出一个邪气的笑来,一字一句:“陆将军,已经是我的人了。” 刚才还热闹的大厅陷入一瞬间安静,很快就爆发出议论声来,不过下一秒所有人像被定住般。 萧宇琛扯过人的领子,托住陆暮后脑亲了下去。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甚至用舌尖抵开了陆暮的牙关。 寂静后的哗然萧宇琛听着又好像没听见,他好像不是第一次亲了,却是第一次感觉他是在亲吻另一个人。 陆将军人冷,嘴唇却软得不像话,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凛冽的香,萧宇琛几乎有些忘了他是在作秀。 直到萧宇琛被陆暮微喘着推开。 陆暮的眼角耳根都染了红,颇像带了粉色的白莲,圣洁又妖艳。 甚至有人响起了轻微的抽气之声,那是惊艳的喟叹。 “三殿下何必如此牺牲?”易落辰袖子里的手握紧了,面上还带着笑。 不过这笑纯粹是皮笑肉不笑了,让人看着都难受。 “易太子从何处看出我牺牲了,本殿下心慕于他,自然是欢喜的,还望太子不要夺人所爱。” 萧宇琛摸了摸鼻子朗声道,没侧头看陆暮,只是一伸手将人搂到自己怀里。 易落辰笑容消失了,脸色铁青,不过一会到是又恢复了翩翩的态度,“这是当然,若是两厢情愿本太子必当祝福,可是陆暮怕是不愿意吧?” 易落辰的目光落在陆暮身上,应该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暮身上。 萧宇琛的心忽然有了点紧张,他没侧头看人,手却移到陆暮后背心轻轻的拍了拍——那是无言的威胁。 如果陆暮要跟易落辰走,那他不介意将人留在这里。 哪怕是尸体。 在这安静下,人们就看见那个冷峻的人垂了眸,弯起嘴角,声音带了些说不出的意味,好像承了山海般厚重的情谊。 “我自然也是心慕于他的。” “这,”周围的大臣都面面相觑,感觉这实在是荒唐得很。 有人站出来,“皇上,臣觉不妥。” 一个人站出来后面跟着的人就多了,从三座城池说到萧宇琛的婚事,又说到俘虏的身份甚至扯出了阴谋论。 谢国主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后来频频点头。 易落辰也趁机说了几句,隐秘的暗示自己还可以拿出更多的东西,这几乎是敲下定局了。 萧宇琛整个过程一直保持安静,一双黑眸暗沉沉的,周身的气息好像要结冰一般。 陆暮不自觉的缩了缩,他内力还没恢复,这对他存在着某种压迫,他侧头看见萧宇琛格外冰冷的神色。 又环视了一圈,这站出来的所有人没一个不是反对这件事的。 虽然陆暮知道萧宇琛是在演戏,可至少表面上是足够的真心实意,但有何用呢。 没人在乎他的喜欢。 又或者说他们是在乎的,萧宇琛喜欢的东西都要被夺去。 对他陆暮是假意,那那些曾真心喜欢的呢? 也就这样被夺走么? 陆暮低下头,没人看见他眼里似要把人挫骨扬灰的狠厉,那几乎是有些不像他。 指尖突然触到温凉,萧宇琛侧头,看见陆暮颇有点无辜的样子,示意了下桌上的茶杯:“口渴。” 大厅不算安静,但这句话好像传到了所有人耳里,视线都迎过来。 两人都没有去管这视线,萧宇琛看着陆暮足足愣了三秒,突的笑了。 他又在计较什么呢,不是早知道的结果么,这些人也不值于此。 懒得装了,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他不介意挑破,萧宇琛正准备行动,没想先动起来的却是谢天齐。 “禀父皇,儿臣觉得三弟既然喜欢,那必然是胜过几座城池的。” 这一句话落下,先前说话的人脸色都微变。他们中很多人只是想 丞相此时也站出来,“臣附议,萧将军战战兢兢,这些年立下不少功劳,没什么爱好,如今喜欢,到也该遂愿。” 这像打开了一个开关,这句话隐约的暗示让更多的人明白过来。 萧宇琛这几年名气大了些,却无太多恶行,若是这样下去势必会危及太子地位,喜欢上一个男子这不正好? 他们只想到了陆暮这个人,到是忽略了这背后的事。 “而且,”谢天齐等人都说完了,才慢悠悠的道。 “不知道父皇是否还记得□□父曾说过,若是以后有皇家孩儿喜欢男子,缔结婚约也未尝不可。” 在谢国祖上,有一喜欢男子的国主,还曾下旨给男子赐婚过,所以谢国男风虽算不上盛行,但也没人见怪。 刚才萧宇琛说喜欢的时候,大家的点也压根没落在陆暮是个男的这件事情上。 谢国主虽然年老后荒淫朝政,但本身并不平庸,也明白这之中的利弊,顺势挥了挥手。 “那太子认为该如何是好?” 谢天齐往这边看了眼,笑了笑:“只能再找他法补偿易太子了,至于皇弟,我想赐婚未尝不可。” 这句话落下,几人脸色都变了。 国主到是很开心,当场应了声不错全都交给太子来处理。 “好了,开心起来,我们继续!” 歌舞继续。 萧宇琛微微皱眉,他不太明白为何之前还跟他争人的谢天齐会出来说话。 他不会真天真的以为一纸婚约就能困住他吧? 何况他本来也没打算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萧宇琛看着谢天齐看过来的挑衅神色,知道对方这举动是为了膈应自己,端了杯酒上前,“谢过皇兄。” 谢天齐脸色微僵,敷衍的举了下酒杯,转身走了。 萧宇琛笑了声,转身看到了易落辰铁青的脸,笑咪咪的凑了过去。 等到宴会结束时萧宇琛整个人已经醉得眼里没几分清明了。 陆暮扶着那个靠在自己身上的人,醉了的人特别沉,好不容易将人弄到马车上。 萧宇琛还知道下令让马车回府,就又躺在陆暮腿上不动了。 陆暮看着萧宇琛眉间的褶皱微微愣神,其实这个人是经常笑的,可是他眉间却又有很深的褶皱。 看了几秒陆暮没忍住伸出手,想抹平那褶皱,却又犹豫的停在空中。 陆暮心里叹了口气,刚想收回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萧宇琛一个翻身搂住陆暮的腰将人压在了身下:“怎么,真的喜欢我?” 两人隔得近,气息几乎喷在了脸上,陆暮没有说话。 萧宇琛望着陆暮的眼神,他有的时候总有一种错觉,对方对他深情无比,就像现在。 他醉在了一个人的眼神里。 萧宇琛伸手理了身下人散乱的头发,一寸寸的吻了上去。 他轻轻浅浅的咬着人的嘴唇:“问你呢,喜欢我?” 陆暮看着萧宇琛微合的眼睑,垂着的手犹豫着,最终还是扶上了萧宇琛的肩膀。 马车咕噜噜的,压着雪也走得很平稳,里面的热气似乎是越来越浓了。 萧宇琛的嘴角也微弯起,可还没扩散便停住了,陆暮放在肩膀上的手将他推离,“你醉了。” 声音清冷,好像刚才面红耳赤的人不是他一般。 萧宇琛冷笑一声:“陆将军你这是欲擒故纵呢,还是这是你一贯的作风?谁都可以吻你,嗯?” 陆暮不说话了,又是那样看着萧宇琛,但却明显带了点怒意。 萧宇琛便又笑了:“说说,刚才在大厅为何说喜欢我?” 陆暮拒而不答,推了推人:“起来,能不能停一下我想去买个东西。” “嗯?你要什么?”萧宇琛问,坐起来拉着陆暮的手:“我带你去。” 陆暮没动,“我想一个人去。” “你是觉得我喝了酒就傻了么,你一个人跑了怎么办?” “我不会跑的,而且我还带着镣铐,也跑不到哪去。”陆暮抿了抿嘴,“可以么?” 萧宇琛看了陆暮几秒,他眼里还有残存的醉意,突然笑道:“仗着我喝醉好说话?” 他手指在人手腕上摩挲了两下,“刚才宴会上说的话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反正我当真了。” 萧宇琛说完凑近人亲了一口,然后命令马车停了,又对还震惊着的陆暮道:“还不走?你时间可不多,一刻半钟不回来我就要派人来寻了。” 陆暮反应过来,下马车前又突的回头小声道:“我会回来的。” 萧宇琛不置可否。 马车停在了官道旁,陆暮下了马车汇入人群,镣铐叮叮当当的声音也听不真切了。 萧宇琛听着声音远去,想着他亲吻陆暮的时候从人怀里摸出的易国花纹的布料。 他本来只是猜测。 他还想着也许陆暮不会去。 萧宇琛捏了捏眉间,似是疲惫至极的闭上了眼。 “甲一,跟上去。” 声音裹着雪飘落,积雪还有很厚,才停不久的雪又纷纷扰扰了。 ☆、第 11 章 这个时候街上还很热闹,吆喝声,讲话声,还有孩童玩具发出的声音,盖过了陆暮脚下叮叮当当的声音。 才汇入人流不久,陆暮就被人撞了上来。 陆暮没承受住这力,倒退了一步,撞着他的人急忙放下挑着的东西上来扶住人,“公子见谅。” 看着那熟悉的面孔,陆暮轻轻摇头,“无妨,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小贩样子的人点头,看着陆暮红了的脸低声道了句:“你这动不动就脸红也太能欺骗人了。” 陆暮帮助人重新挑上担子,低笑了下又问道:“师父呢?” “前面。” 留下两个字,小贩就挑着自己的担子走了。 两人这短暂的交汇就像是普通的不小心一样,陆暮继续逛,时不时停下来看些小玩意。 走了十几步便看见一个卖木雕的,一个裹着厚袄子的人毫无形象的坐在摊子后,也不吆喝,几乎没什么人。 陆暮看着那平淡无奇的脸没有犹豫,走了前去拿起一个虎雕,“这个怎么卖?” 同时又低声的问了句:“师父你怎么又换了张脸?” 毕竟这个面具制作材料还是很难得。 “这个可不便宜,”摊主懒洋洋的扫了一眼,拿过陆暮手里的虎雕放回摊位:“公子不如看看其他的。先前的太丑了,扔了。” 陆暮顿了顿,又看了眼师父新做的这张脸——这也没好看到哪去啊。 他扫了眼,摊位上总共也没有几件,他顺手拿起一个兔子:“这个呢?” 沈良弼眼神不着痕迹的往人群中掠了下,“有人跟着。” 陆暮点头,“我知道。” “跟我回去么?”沈良粥嘴上说着,面上却露一点难色,拿起另一个更小的不知道什么形状的东西给陆暮。 陆暮轻微的摇头,“有没什么有关敌人喜欢你,你如何不屈反抗的话本?” 沈良粥一直慵懒的神色此时褪下了些,挑眉道:“你不是看了很多怎么俘获敌人的心的话本么。” 陆暮垂眸笑了下:“情况变了。” 师父转转眼珠,明白过来什么情况,顿了顿,“你还要不屈反抗?” “那能怎么办,”陆暮的冷冽化为了些许无奈,“总不能直接就从了吧,我愿意人也不信呐。” 沈良粥叹息了声,“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算了,我凭感觉发挥吧。”陆暮说着面带急切的摸了摸身上,左掏又掏的,一边问道:“小远怎么样了?” “小哭包这次没哭没闹,每天照常训练吃饭睡觉,只是从知道你走后到现在一句话没说。” 陆暮眼里暗淡了些许,面上显出为难来,声音却很平淡:“拜托师父了。” “那小孩要吃人似的,我才不接你这烂摊子。” 沈良粥指了指陆暮身上的腰带,那上面还镶着一些珠宝。 “你真的不跟我回去?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陆暮摇头,“我会保下云国的。” 沈良粥顿了顿,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愤怒的夺回陆暮手里的东西,冲着人挥了挥手一副让人赶紧滚的样子。 他们谈着这些,动作表情上却十足默契,演得还是像模像样。 从远处看就是想买一个东西却没钱挣扎半晌最后只能离开的场景罢了。 陆暮顿了几秒还是转身走了,背后还传来师父愤慨的声音:“穿得那么好竟是个没钱的,还想白/嫖老子!” 陆暮身形几不可察的顿了顿,有点汗颜——师父还真是演什么像什么。 离开热闹的集市,陆暮一路到了江边,人少了很多,稀稀疏疏的。 易落辰一身墨色衣衫举着伞面向江面,周围偶尔经过的女眷总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听到叮当的声音易落辰回身,他几步过来将伞撑在陆暮头顶,伸手想给人拂掉身上的雪花。 陆暮微微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人的手。 这明显的躲避易落辰也没有生气,反倒是笑起来,“陆将军何至这么生疏,好歹我们也有过共度一夜的交情。” 见陆暮不说话,易落辰微微前倾靠近人。 这次陆暮没在躲,脊背挺直,听着易落辰的声音裹着低哑的笑意,“那一晚上的滋味我可是记到现在。” “有意思么?”陆暮拍开人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淡淡的。 水勾取了一些光,静静的流淌着,岸边有些奇形怪状的冰雕,雪降下来松松软软的附在上面,看起来格外好看。 “本来是没什么意思,”易落辰看着人的背影,“但萧宇琛放你一个人前来就有意思了。” 陆暮轻轻摇了头,“那不过是因为一切在他掌控中罢了。” 掌心中的猎物多蹦跶两下也是乐趣。 可纵使心里知道那是对猎物的玩味陆暮还是想了起萧宇琛的吻。 他没想萧宇琛真能面不改色的吻下来,这人比他想象中的更深不可测也更狠些。 雪花落在眼睫上,陆暮眨眨眼,感受那凉意微微的笑了。 这虚情假意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太真的,他也受不起。 “陆暮。”易落辰突然喊了声。 陆暮闻声回身,不料易落辰猛的上前一步,他这一转身就好像钻进人怀里。 飞雪飘落,一把伞下,一黑一白的两人站立好像构成了一幅画。 这画面于外界是风景,于两人可没有这么温柔,陆暮的眼神透过易落辰的肩膀往远处望了一瞬又迅速收回。 “我不喜这样。”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易落辰感受到抵在脖子上锋利冰凉的东西,他对上陆暮的眼神,忽的笑了。 声带的震动让脖颈已经出现了一丝血痕,易落辰却像没感觉一样。 陆暮看他永远都是一个眼神,他们交过无数次手,陆暮的神情永远都和第一次一样。 好像他没让人记住一点。 “我有点后悔那晚的选择了。” 易落辰忽然想起宴会上陆暮看萧宇琛的眼神,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不过下一秒易落辰就为刚才的那瞬间懊恼,像个胸无大志般的酒囊废物,他甚至是有点微妙的恼怒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陆暮没听清易落辰说的什么,一是对方声音太低,二是他也没什么精神。 今天出来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了。 看见易落辰往后退了,陆暮也自然的收回手,手腕一翻转锋利的刀片又消失不见了。 “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去了。” 这话一出易落辰心里就咯噔一声,感觉事情的走向不太对。 皱眉道:“你真打算呆在萧宇琛那?” 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易落辰不相信陆暮真的是被抓的,总觉得对方是有什么计谋,可是当他看到人又怀疑了——陆暮应该不至于把自己弄到这个境地。 虽然易落辰看不到陆暮身上究竟有多少伤口,可是他没见过陆暮如此虚弱的样子,那是伤到了底子。 “我在殿上说的只是面上借口,只要你愿意,你在易国绝对是座上宾。” 易落辰还是想拉拢陆暮,看着人低头不语又加了句话,“到时候云国若不愿并入,我可以留着国号。” 陆暮猛的抬头,易落辰眼里是□□裸的野心。 是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 云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别说一个陆暮,就是真的神恐怕也无力回天,只是早迟的问题罢了。 而易落辰的话无疑是巨大的让步。 “若我现在还是陆将军,我会很乐意。”陆暮的袖袍下的小拇指蜷缩了下,抬头时眼里的一丝喜悦已经散去,“现在只能遗憾了。” 易落辰皱眉,“你不愿意跟我走?那你为何来赴约?” “不是你邀我的么,”陆暮掏出怀里易落辰的手帕,将它还给人。 易落辰拿着手里的帕子,无意识的揉动了两下。 脑海里忽的像一道闪电批过,瞬间清明起来——他邀陆暮出来一是希望拉拢人,二是哪怕不能拉拢人,让萧宇琛生疑也是好的,至少两人不能同盟。 现在想来陆暮何尝不是利用这个,萧宇琛若是怀疑他们有什么计划,那陆暮的生命安全至少无忧了。 陆暮捏住两国互相忌惮的关系,一跃把自己从弱者变成了关键者! 易落辰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心里发凉,先前心里一晃而过的疑惑得到了解释。 当他说出两人那晚时他以为陆暮定是会动手的,可对方并没有阻止。 心里那点旖旎让他不想深想,可后来只是靠近了些陆暮便想取他性命。 真是,讽刺。 易落辰的目光落在那绯色嘴唇上,一国太子早已经人事,自然明了那是怎样来的颜色。 他以为宴会上的那一幕不过是迫不得已,如今看来:…… 再开口声音都有些冷:“你真喜欢萧宇琛?” 陆暮抬眼看过去,易落辰目光幽暗,暗哑着声音:“你那晚意乱情迷的时候一直喊他的名字。” 时间仿佛都停了两三秒。 陆暮的杀意猛的升起又在下一秒散去,停顿许久,也只说了一个字。 “是。” “路上小心,期待下次见面。”陆暮定定的看着人,凑近人在耳边低声道:“以后别提那晚,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放过你。” 易落辰一震,才真正回过神来,陆暮已经与他擦身而过往后而去。 易落辰转身,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浮上心头,眼里透露出强烈的杀意。 “你杀不了我。”陆暮的声音不疾不徐,“何况我应该是你的盟友。” 易落辰顿住,他看着陆暮转过身,眸子暗黑如海,嘴角却带了点笑意。 “我是喜欢他,却不想在下面。” 最后的几个字一字一顿压得足够低哑,陆暮明明是笑着的,易落辰却觉得比平时面无表情恐怖得多,竟生生的打了个寒战。 ☆、第 12 章 没人甘为身下,何况是他们这样的身份。 萧宇琛会愿意么?答案很明确。 易落辰心思急转,很快明白了陆暮话里的潜台词——既然对方不情愿,那就只有断了那人所有的路,将人锁在身边。 这感情也太可怖了些。 或许是陆暮那张脸与气质太有欺骗性,他自己不露出点黑暗所有人都会觉得真的是光明磊落的神。 越往深处想越觉得手脚发凉,他猛的想起在大厅上费尽心思才找到个给陆暮递东西的机会。 现在想来,压根就是陆暮在等他! “明白的还不算晚。”陆暮看出人眼里的恍然,赞了一声。 “要是我不来呢?”易落辰咬牙,但是也知道这假设多么无力。 陆暮看了人一眼,意味深长:“建议回去的时候换条路。” 易落辰皱眉,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觉得陆暮是有什么阴谋。 可等他差点没能活着回到易国才相信陆暮是真想跟他做盟友。 萧宇琛的无耻和大胆程度真的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陆暮并不是太好受。 他脑袋晕沉沉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眼前已经有些模糊。 太多次的凶险处境让陆暮对自己的身体有了足够的了解。 他自己走不回去了。 陆暮停下来四处打量,想找到那个跟着自己的人带一程。 可他毕竟此时没有往日的灵敏,在加上内力被抑制住,周围的人看了一个又一个,也没看出人在哪。 “不开眼啊,站,站路中间。” 突然有人撞了上来,陆暮往前踉跄了下,转身看到一个醉鬼。 醉鬼衣着华贵,不怎么清醒的揉着自己的脑袋,大着舌头嚷嚷。 “你是不是活,活腻歪了,知道我是,” 话到这里突然停了,醉鬼忽然笑起来,“嘿嘿,公子是哪里人,怎的不曾见过? 周围有人认识这人,唏嘘出声,还有好心人提醒道,“公子快走吧,这陈少” 被这所谓的陈少瞪了一眼,那人也不敢在说话,同情的看了陆暮一眼走了。 陆暮看着陈少眼里的神色,自然明白对方什么心思,微微皱了眉。 只是此时状态实在太差,陆暮转身欲走,却被人拉住了胳膊,“小美人别走啊,遇见就是你我的缘分。” 看人不打算理自己,陈少原本被酒精蒙蔽的脑子此时精虫上脑。 他纵横风月场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般绝色的人。 管他是谁,先下手为强! 陆暮手指动了动,却发现他已经连拿刚才藏着的刀片都没了力气。 要不是陈少那一拉他可能会直接向前栽倒,这下不过是向后栽进人的怀里。 萧宇琛那手下应该会管吧,只是,浓厚的酒味让陆暮微微皱了眉,真的,很不喜。 陆暮刚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自己被搂着腰旋了个身落入一个怀抱,最后的意识是那淡淡的竹香以及柔软的青色衣衫。 暗黑一层层笼下来,寒风裹着雪掀起帘子毫不留情的灌进马车。 火炉里的火焰一闪一闪的跳动,插在旁边的一根香已经快要燃到了末尾。 这风声更衬得马车里的寂静,萧宇琛的脸被火光打下暗影。 他眉眼深邃,这样影影绰绰晃动的影子里更显得鼻梁高挺,静静的靠着车壁好似睡着了般。 突然萧宇琛十指交叉的手指轻微的颤动了下,他睁开眼,来人刚好掀开帘子。 本来准备说话的属下一愣,萧宇琛睁开眼睛的刹那气势就铺天盖地般的传来。 像是被打扰了休息的猛兽睁开眼。 “怎么,出事了?” 那慑人的气势不过一妙,好像随着风飘了出去。 萧宇琛揉了揉自己的额间,虽然是询问却带着肯定。 属下猛然回神,低下头:“甲一发信号了。” 那证明事情有变,并且甲一自己不能解决。 萧宇琛点头,有种等着的东西终于来了的感觉,他就知道陆暮不会那么老实。 “去看看。” 萧宇琛跨出马车的那一刹那风雪扑面而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点微妙的愤怒——也许是一个猎人自信猎物不会跑,可他一松手对方不仅跑了,还是毫不犹豫的蹦着跑。 萧宇琛甩了甩袖子,觉得自己有点高估陆暮了,杀意自心间涌起:既然如此,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萧宇琛沿着甲一留下的记号到了地方,黑着脸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哟,有脾气了。” 蹲在椅子上的人正优哉游哉的喝茶,哪怕被踹飞的房门都倒在了自己面前。 喝了口带着灰尘的茶,看着萧宇琛灰溜溜的把门扶起来,贼兮兮道:“待会店家找上来,自己陪啊。” 萧宇琛回头剜了甲一一眼: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这家伙? 甲一:属下知罪。 “师,”萧宇琛刚喊出一个字,就被人打断。 那人明明穿得温文尔雅动作却很猥琐,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别叫我师父,我们又不是师徒关系。” 萧宇琛从善如流:“前辈。” “原来还活着呢?” 萧宇琛看着围着自己打转的人,算算也该有七八年没见了。 贼眉鼠眼转了半天的人停下来,摸了摸下巴,“还有点人样。” 萧宇琛一直伪装的平静被这不怎么客气的话撕开一个口,那些回忆毫不留情的涌上来。 他以前确实没个人样。 十岁被丢到军营,当晚就有恶狗闯进帐篷。 蓬头垢面衣服也总是破破烂烂的,跟军里的狗抢吃的,呼来喝去。 唯有皇后需要展现宅心仁厚时被洗干净送去演一场戏,这样的戏也不常有。 老周捡到人的时候还以为是条流浪狗。 “怎么?”老周头发乱糟糟的,惊恐的道:“别哭啊,我也没奶哄你。” 萧宇琛:…… 还是流氓的老样子。 见人不理他,老周觉得有些无趣,凑上去贱兮兮道:“这些年对我是不是日思夜念啊?” “是啊,想着要给你收尸。”萧宇琛看着老周那夸张的表情,挑眉笑了笑,“正常点吧,没怪你。” 当年突然消失,句话不说,不是没感觉的。 只是老周还能有点愧疚已经让他很意外了,何况老周待他也是一个噩梦。 不过也是那段时间的噩梦造就了现在的萧宇琛。 “嘿嘿,”老周讪讪的笑了声,很快又坦然道:“谁关心你怪不怪,与我何干。” “你怎么在这儿?”萧宇琛嘴上问着眼睛一直在往里面瞟。 里间的门拉了一半,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老周扯了个凳子,翘着二郎腿手肘拄在桌子上,哼了一声:“我怎么会来?要我不来你这心上人都到别人被窝去了。” 萧宇琛本来平静的面色一黑。 虽说当时是老周救了萧宇琛,但却实也是一肚子坏水。 萧宇琛被折磨受不了的时候整老周的事也没少干,两人可谓是亦师亦友,某些方面说是仇敌也不错。 如今真是丢脸了。 易落辰三个个字在萧宇琛心里翻来覆去,厌恶又上升了几个度。 “就知道你不爽,我把那人抓来给你出气了。”老周瞟着萧宇琛的神色,邀功似的扬眉。 萧宇琛一愣,“你把人抓起来了?” “对呀,用麻袋把他套着了。”老周理直气壮,“你还不信是吧,”说着往里面走。 萧宇琛反应过来就见一个人裹在麻袋里被老周踹了出来,滚到了脚下,还在呜呜呜的挣扎。 他抬眼看向人,老周一副鼓励的样子:“打开揍他呀,你还是不是男人?!” 萧宇琛:…… 易落辰身边的人怎么这么差劲了,萧宇琛边去解袋子边想,袋子解开一个头就拱出来,鼻青脸肿的眼泪糊了满脸。 萧宇琛:…… 老周看着人那微妙的生气,走过来蹲着解释:“我知道你要自己动手,我只是没忍住。” 萧宇琛吸了口气,露出温柔的笑容来,“辛苦你老人家了。” 曾经老周兴冲冲的给萧宇琛灌了一碗药,说是他采的神奇药草,喝下去就中毒差点没死掉。 比起那些来这种乌龙简直太不值一提了。 萧宇琛拎起使劲眨眼睛的人,“不该觊觎的人就不要碰。” 说完直接将人扔了出去,反正甲一在外面会处理的。 老周视线来回晃了两眼,认识到有点不对劲,思考两秒咧嘴一笑:“我这是抓错了?原来还有人给你带绿帽啊?” 萧宇琛:…… “喝酒!”老周豪迈的倒上了两碗酒,“不怪你,心上人确实长得好看,不像个会喜欢人的。” 萧宇琛抬眼,心想着老家伙眼光还是毒,还没开口,人喝了一口酒悠悠道:“所以你能得他喜欢真是走狗屎运了。” 还是瞎,萧宇琛改了心里的想法:“人呢?”说着站起来往里间走去。 老周没说话在人经过身边的时候一跃而起,萧宇琛伸手挡住人的进攻,两人突然动起手来。 尘埃落定时两人各站一方,萧宇琛皱眉,“你给我吃了什么?” 老周疼得龇牙咧嘴,关键是还看不出什么伤来,“好东西。” 萧宇琛眉头皱得越紧了,老周眼里的好东西…… “哎呀呀,”老周看人皱紧的眉宽慰人道:“放心,这次肯定是好东西。” 这时里间传来动静,有人起床的声音,老周拍了拍人的肩膀,“把握住机会。” 萧宇琛还没反应过来,老周已经往外走去,陆暮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只来得及看了个背影。 萧宇琛转过身。 两人对视,一瞬间竟都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萧宇琛: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这家伙! 甲一面上:属下知罪。 内心OS:甲一委屈,甲一被一掌扒拉开,甲一没机会开口嘤…… ☆、第 13 章 “我刚才去见了易落辰。”陆暮率先开口。 萧宇琛一愣,没想到陆暮这么直白,“嗯,然后呢?” 陆暮还没来得及说话传来一阵喧嚣,下一秒被萧宇琛踹过的门受到了第二次伤害。 门口的人看到里面的人后牛逼轰轰的表情定格了一秒。 “啊,原来是三殿下。” 直到一群人坐下来喝酒后萧宇琛还觉得有些滑稽,他捏了捏陆暮的手,是一种安抚。 老周带来的这个地方竟是个青楼,不过是针对达官贵族的,没身份进不来。至于老周偷偷进来还安稳待着是甲一出了面。 二是刚才那陈少的表叔竟然是户部尚书,他假意结交的人,目前不能得罪。 陆暮接了那户部尚书陈识一杯赔罪的酒后就离开了位置,坐到了旁边去。 萧宇琛也没拦人,笑着说了两句,那尚书也不敢做太过,调侃了两句又邀人喝酒。 陈识爱酒爱美人,最是受不住诱惑。 要换成其他国家早就锒铛入狱了,在这谢国国主却将人引以为知己,陈识干这些也就不忌讳。 萧宇琛为了套出想要的话,没少喝酒,最后陈识趴下后他也没好到哪去。 “娘子,过来。”萧宇琛醉醺醺的冲陆暮招手。 陆暮转过头看了人一眼。 “你老看她作甚,”看着陆暮又转头看那弹琴之人,萧宇琛不满的走过去。 一路歪歪扭扭,到陆暮面前时直接坐在了地上,捧着脸:“你相公不好看么?” 陆暮猛的瞪大眼睛:!! 耳边的琴声顿了一瞬,惊恐的戛然而止。 陆暮转头冲着人挥了挥手,弹琴的女子诚惶诚恐的下去了。 “你在看,我就把她杀了!”萧宇琛皱紧眉,很是凶狠的威胁人。 陆暮顿了半晌,扶着东倒西歪的人,“萧宇琛,你喝醉了?” “醉了。”萧宇琛点头,看人的眼神落回自己身上,又笑着去抱人,“你要不要对我做点什么?” 萧宇琛眼睛弯弯,声音低哑,这样投怀送抱的,陆暮飞速的移开眼睛。 “怎么不看我?”萧宇琛伸手去掰人的脸,“我不是你最爱的人么?” 陆暮:…… 没人告诉他萧宇琛喝醉了是这个样子! “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陆暮只犹豫了一秒就遵从内心的抱住了萧宇琛。 萧宇琛喝酒完全不忌,证明他不知道自己喝醉了就是这个样子的,那自己做点什么萧宇琛也不会知道。 “你先回答我!” 陆暮正把人扶起来,睡了那一觉他的内力好像回来了些,闻言随口道:“是。” 萧宇琛猛的把人打开,后退了两步,冷笑了声: “你可以啊。” 陆暮还是半弯腰扶着人的姿态,闻言心里猛的一惊:是装的? “我……” “对我这么敷衍,你当初是怎么说的?”萧宇琛一双深邃的眼眯着,满脸写着不高兴。 陆暮:…… 他有点想笑。 可刚勾起嘴角萧宇琛眼里同步升起的就是生气。 陆暮急忙拉住甩袖就要走的人,把萧宇琛拉到自己面前,轻微垫脚吻上了人的额头。 “你是我最爱的人。” 萧宇琛笑了,他按着陆暮肩膀亲在人嘴角,嗓音温柔,“你也是。” 陆暮愣了一瞬,猛的低下了头。 “哎,你,”萧宇琛不明白人为什么这个反应,强势的让陆暮抬起头,一瞬间竟愣在当场。 眼前的人眼眶微红,平素冷漠的凤眼此时蓄满了眼泪,亮晶晶的。 被逼着抬起的脸上是宿命般献祭的表情,对上萧宇琛眼神的刹那眼睫微颤,眼泪便流了下来。 萧宇琛皱紧了眉头,抬手想给人擦眼泪:“我……” 陆暮别开脸,胡乱擦了擦,拉着萧宇琛往外走:“走吧。” 萧宇琛亦步亦趋的跟着人走了两步,忽然挣脱了陆暮的手。 手里一空,陆暮下意识回头。 萧宇琛两步上前,抓着陆暮的手大步走在了前面。 陆暮猝不及防的踉跄了下,看着萧宇琛的背影,眼里却露出点笑意来。 屋里要暖和许多,两人出了这青楼浑身就像泡到了冰窖里。 萧宇琛被风一吹,一个激灵,回身两人又互相瞪着。 萧宇琛的黑眸亮晶晶的,陆暮咂舌,这么快就醒酒了? “我们回哪?” 陆暮:…… 他招手,远处的甲一走了过来。 上了马车萧宇琛突然闭上眼睛,哼哼唧唧的头痛,躺到了陆暮腿上。 陆暮给人揉着脑袋,看着看着思绪就飘远了。 行至半路,萧宇琛忽然坐了起来,还离得远远的。 陆暮愣了愣,也没有说什么,从萧宇琛出门神色就不太对。 他也不知道对方醒酒的时间是多久,还是别让人发现的好,他并不想打破先前的相处模式。 等下了马车,萧宇琛面色暗沉,行动迅速,陆暮几乎是确定萧宇琛醒过来了。 萧宇琛大步的往前走,没听见身后的人跟上,转身拉着人就往里走。 握着手腕的手烫得吓人,陆暮跟了两步,突然被猛力一拽。 萧宇琛搂住人的腰,直接用上了轻功。 当陆暮被按在床上,萧宇琛过于灼热的呼吸吹在脸上时才有点后知后觉。 房里没点灯,只有隐约的几颗夜明珠。 萧宇琛的眼睛亮得惊人,吻砸下来的时候陆暮还在想是谁给他下了药。 同时他也明白过来萧宇琛刚才的奇怪反应,根本不是酒醒了,而是机体的自动反应。 他们这样位置的人,为了坐怀不乱,大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按理来说寻常春/药对他们是没用的。 只是这药效太猛,加上萧宇琛喝了酒,两个一起,萧宇琛眼里是半点清明都没有了。 吻胡乱的落下来,在萧宇琛一口咬上喉结时,陆暮终于没忍住,一个翻身将人压进柔软的被子里。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屋里没燃暖炉,温度却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突然一声低语从床铺间泄出来,那暧昧的声响像被按了暂停,戛然而止。 陆暮足足愣了三秒,将萧宇琛散乱的头发理了理,低头亲了人一口:“你喊我什么?” 萧宇琛眼眶发红,偶尔现出一两丝挣扎下一秒又被欲/望淹没,伸手将人压下来,“梵。” 明明刚才还觉得很热,此时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陆暮感觉浑身发凉。 这个愣神的瞬间萧宇琛已经不耐烦的一个用力将人按在身下掌握了主动。 陆暮看着闭眼亲吻他的人,愣了几秒,点了人穴道。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甲四被吓了一跳。 老大派他们出去买点东西,甲三说明日但他觉得要负责一点,来看看老大睡没。 谁知耳朵刚贴上门,门就被打开了。 “嘿嘿,夫人还没睡啊?”甲四把东西往身后藏,不自在的笑了两声。 目光落在陆暮身上又猛的移开,瞬间缩了脖子,看来他来得不是时候啊! 老大不会杀了他吧?老大?老大! 为什么不是老大来开门?! 陆暮拢了拢衣襟,甲四已经后退了两步,并一副被扼住喉咙的样子:“怎么了?” “无,无事,”甲四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小的先告退了。” “等等,” 甲四转身,“让人准备下沐浴的东西。” 甲四这下腿肚子都在抖了,他看着陆暮依旧清冷的面孔又忍不住为老大的爱情震撼:都愿意在下面,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那他是不是不能叫陆夫人了? 看着人晕乎乎的应了声,陆暮有点不放心,补充了句:“冷水和热水都要。” “都要?!”甲四这下实在是没克制住,倒抽口冷气。 心里已经下了一场大雨。 这陆将军这么猛,老大竟不能满足么?! 陆暮微微皱眉,“有问题么?” “没有,小的去准备了。” 甲说完四飞快转身跑,等撞到甲三怀里时眼里都噙着泪。 第二天萧宇琛睁眼的时候感觉格外费劲,浑身酸软,嗓子也疼得要命。 他这是干什么了? 萧宇琛仔细回想,记忆在喝醉酒那就没了。 胳膊有点麻,萧宇琛侧头才发现陆暮就睡在旁边,眉头紧紧皱着,领口有些松散,斑驳的痕迹像瓷器上的裂纹过于显眼。 萧宇琛猛的坐起来! 这用力过猛的坐起来好像将脑子都甩了出去,萧宇琛大脑空白了好一会。 我干了什么?萧宇琛又想起老周的药,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回头,陆暮被他这动作惊醒,睁眼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萧宇琛愣了愣,陆暮嘴唇红肿,脖颈上遍布暧昧的痕迹,配合着那迷茫的眼神,喉结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 “你,” 萧宇琛刚开口喉咙就像被砂刀磨着般,陆暮的眼神也瞬间清明过来。 下一秒眼里就出现了屈辱与厌恶,似乎是想离萧宇琛远点,往后挪了挪。 只是陆暮这一动,领口又往下滑了点,锁骨露了出来,上面还有清晰的咬痕。 萧宇琛这才看见陆暮的另一只手竟然被禁锢在床头。 我原来这么禽兽的么?萧宇琛被自己震惊了,可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昨天,”萧宇琛脑子还不怎么清醒,说话间呼吸都有些困难,应该是受寒了。 陆暮移开眼神,声音也哑得要命,“被人下药了。” 萧宇琛凭借着强大的心里打起精神,先找来钥匙给人解开,“我昨天没什么神志,有没有弄疼你?” 陆暮闭上眼,躲开萧宇琛的触碰。 萧宇琛顿了顿,也没有恼,“你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告诉我。” 一句话落下萧宇琛几乎是有些慌忙的往外走,他昨天到底跟人做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萧宇琛抱着陆暮撒娇:我为你哭过那么多次,还没看你哭过。 陆暮垂眸:你看过的。 萧宇琛不满:除了床上。 陆暮:…… 萧宇琛得寸进尺,咬着人耳朵笑:“你在床上多哭几次我也挺爽的。” 陆暮:……去死吧。 ☆、第 14 章 萧宇琛打开门。 外面的甲四正来回走,甲三靠在门廊上,两个看见人的一瞬间就都站直了。 “怎么了?”萧宇琛看两人深情怪异开口问道。 这一开口就皱紧了眉,他声音实在哑得要命,几乎是个气音了。 两人对视一眼,甲四上前来,眼眶还是红的,嚎了一声:“老大你,” “别叫,”萧宇琛嘘了一声,“陆暮在里面休息。” 甲四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又看向甲四,来来回回的像是要抽筋了般。 红茶端来了温水,萧宇琛润了润嗓子,对两人招手,示意人到旁边的亭子里。 “昨晚,”萧宇琛正想怎么开口。 甲四就举起手,“老大,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萧宇琛不可思议的挑眉。 动静有这么大? “就是,”甲四挠脑袋,不太好意思所。 目光在萧宇琛身上走了两圈,老大你都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了我还不明白么? 萧宇琛微微皱眉,“好了,嘴巴管严点,别乱说话。” 他真怕甲四一个不小心惹怒了陆暮命都没了。 甲四点头,“事关老大的面子,我肯定不会说的!” 关面子什么事,萧宇琛揉了揉眉心,也没问,“叫姚时过来。” “老大你,”甲四眼泪又哗啦啦的掉了,还有点哽咽。 这陆将军也太禽兽了吧,不喜欢他老大,还把人弄得这么狠,还要找姚时来看。 萧宇琛惊得一愣一愣的,看向甲三,“他怎么了?” 甲三顿了两秒,竟然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 萧宇琛:…… “老大,原来你真的喜欢陆暮,我一定会帮你看好人的。”甲四抽抽噎噎的保证。 萧宇琛挑眉,“还能假喜欢不成,我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 说着一边又怀疑自己平时是不是表现得还不明显,喂饭做了,一起睡也达成,搂搂抱抱还不够? 甲四都不敢相信,那陆暮岂不是更不会信了? “看,看出来了。”甲四磕巴了一下,想起老大以前的英姿,实在有点难受,踉跄着站起来,“我去喊姚公子。” 甲四去了半天没喊来姚时,将外面医馆的大夫带了回来。 还是同甲二一起回来的。 “你怎么回来了,姚时呢?”要是按平时萧宇琛怎么也能想到原因,此时因为呼吸不通畅,眼睛都憋红了。 他昨晚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甲二将令牌给萧宇琛,“姚时说他去保护梁公子,并把陆公子的药也扔在那了,属下不放心,所以先送回来了。” 萧宇琛一字一句的消化,甲二看人的神色却是猛的跪下,“属下擅自行动,主子” “没怪你,”萧宇琛挥了挥手,“药给红茶。” 甲二递上一封信,“这是姚公子给的信,是否要属下将人追回?” “不必,”萧宇琛不用想也知道姚时写了什么,想来也没什么危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一阵。” 甲二行礼准备退下,又被喊住,“我记得你鞭子坏了,找人给你做了一个,让甲四带你去领一下。” 甲二愣了愣,准备开口萧宇琛就挥了挥手,那是不必多言的事,也就转身退下。 刚走出门不远甲二就冲了过来,一下子跳起来把自己挂在人身上,“二哥,我好想你!” 甲二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双手托住人,冲着后面的人打招呼:“三弟。” 甲三两步上前跟人怼了个拳,“二哥。” 甲四不满自己被忽视,跳了下来,“老大告诉你没,给你做了个鞭子,就你一直想要的云阁的那把。” “感动吧,老大也太厉害了,这都能给你弄来。”甲四感叹了声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人走,“快走,一直等你回来看。” 甲二被拖着走了两步,回头看着没动的甲三,“三弟不一起去么?” “你们去吧,我去看下陆公子。” 甲四不耐烦的拉人,“哎呀,他不去算了嘛,我们快走。” 甲三看着人远去,听到甲二在说人,是那种无奈宠溺的,“怎么这样对你三哥?” “哎呀,”甲四撒娇的声音传来,再后面就听不清了。 甲三平素刻板的脸上有些恍惚,明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只愿意叫他一个人哥哥的。 现在确是唯一不叫的那个了。 萧宇琛怕传染给陆暮晚上自己歇在了书房,睡前去看了陆暮一眼,对方完全不理人,也就没多说什么。 回来后又看了几本话本才沉沉睡去。 也许是那老中医的药不错,又或是身体好,第三天萧宇琛起来的时候发现整个人已经好多了。 断断续续下个不停的雪也停了,还难得出了个好天气。 他惯例去了陆暮那,到的时候陆暮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今天起来怎么早么?”萧宇琛随口问了句,也没想陆暮答。 这两天对方一直这样,爱答不理的,他也不好凶人。 “出太阳了。”陆暮侧过头,在萧宇琛的疑问里补充了后半句:“我想出去走走。” 虽然萧宇琛已经把陆暮脚上的链子取了,但活动范围还是限制在这个院子。 萧宇琛笑了笑,走近了两步。 “你脚还没好完,不适合走太远。” 陆暮抬眼,眉头微皱,“这些我都看腻了。” 萧宇琛一愣,今天的陆暮怎么如此不一样,“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陆暮并不说话,萧宇琛也不想两人再回到之前两天那般冰冷,“吃了饭再去。” 不过最后两人也没出去,只是带着陆暮逛了逛萧府。 萧府坐落于皇城郊外,外看恢弘大气,依山而建,占地近百亩,府内亭台水榭,园林满布。 当年萧府落成时皇后的佳话在百姓间热传一月有余,至今人们经过时不时还要提起——皇后宅心仁厚,对贱婢爬上龙床的种也能如此厚爱。 明白的人却忍不住嗤声,宁要皇宫一寸土,不要宫外一百亩。 及冠之礼的时候这座府归了萧宇琛,不过至今他自己也没看完过。 带走人走了会到了花园,不像他自己的院子全被大雪压垮,这里摆着的花还开得姹紫嫣红。 陆暮停在花中的时候萧宇琛忽的有些恍神。 比起将军,陆暮好像更适合当一个公子,弹琴弄墨,那必是举世无双的俊雅。 越相处萧宇琛越能发现陆暮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在他心中越来越软, 只是当陆暮回过头看他时又不这么觉得了,如果没有陆暮当敌人,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坐一会吧。” 正好花园里也有亭子。 萧宇琛不顾陆暮的不情愿,亲密的从背后搂着人,“累不累?” 陆暮的脊背僵了一下,耳朵迅速窜上薄红。 “该做的都做了,怎么还这么害羞?”萧宇琛低低的笑了声,他松开手给人倒了杯茶。 陆暮抬眼,睨了人一眼,没有说话,却很顺从的接过萧宇琛递过来的茶。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赏心悦目。 萧宇琛就那样看着人,“等你再好些,我们就去云国看看吧。” 陆暮手一顿,“去云国干什么?” “回娘家啊。”萧宇琛语气自然,带着几分痞笑。 “谁是你娘家。”陆暮语气平淡得很,却因为过于用力捏着杯子指尖都微微发白。 萧宇琛声音低了几许,“反正你喜欢男人,喜欢我不是更好么,再说了,云国什么样子你不会不明白。” 看人不说话萧宇琛又笑了声,“你不是就在乎云国么,我们在一起了,自然不会动它。” 陆暮依旧没有说话,却恍惚了一瞬,好像真的在思考般。 萧宇琛胸有成竹,他有绝对的自信,这几个月陆暮绝对会对他动心。 “殿下!”一个带着惊喜的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光听这声音就可以想象出说话人的活泼靓丽。 萧宇琛转头,眯了眯眼,这叫姚什么来着? 时间太长,萧宇琛已经忘了女子的名字,但不妨碍他笑了笑,并且应了声。 毕竟在太子派来的众多人中,这个是让他最不反感的,暂时还没有替换的打算。 姚柔面若桃花的脸上红晕飞起,眼神移动:“这位公子,” 脸上的笑突然一僵,姚柔整个人轻微的瑟缩了一下,话都没说出来。 萧宇琛对那反应很熟悉,他们这类人,最敏感的就是对自己的敌意。 他侧过头看陆暮,对方迎着他眼神看过来,清澈明朗,还有点无辜。 萧宇琛:…… 他又觉得陆暮确实适合被人锁在庭院。 姚柔的失态也不过就一秒,娇艳又重新开在脸上,“这位公子殿下不介绍下么?” 这一语落下,姚柔已经坐在萧宇琛身边了。 萧宇琛故意展现魅力的笑僵了僵,他原先是准备利用这人,所以态度一直不算差。 但他现在喜欢陆暮了,所以态度应该不能很好吧? 他刚这样想又被陆暮移开的眼神勾了几分兴趣。 陆将军可能自己不会知道,他的脸色有点黑。 挑眉笑了笑,“问你呢,什么人。” 陆暮目光落在这姑娘身上,平素冷冽的上挑凤眼里眸光流转,罩了人全身。 萧宇琛眼睁睁看着他名义上的妾红了脸,更显出娇俏来。 恍惚间好像听见不屑的轻笑声,光听就有俊美狂傲的感觉,活像话本里勾人心的野鬼。 ☆、第 15 章 萧宇琛心剧烈跳了下,他抬眼,陆暮并没有笑。 还是那样子,平素正经甚至有点脆弱。 也许是这次没能被救走,又或许是两人那一夜,给了陆暮太大打击。 这两天萧宇琛经常看到陆暮恍神,偶尔回眼都是一种空荡的迷茫。 战神一直顶天立地的脊骨终于不堪折辱的弯了下去。 萧宇琛很庆幸陆暮的棱角在被磨平,可内心却有点惋惜,还有些微妙的愤慨。 他萧宇琛有这么差劲吗,成为他的人比经历那些刑罚还难以忍受? 那易落辰,萧宇琛想到这停了,一双眸子暗沉沉的。 姚柔娇躯一颤,以为自己刚才的脸红让萧宇琛感觉没面子,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声。 “殿下,你好不容易有些余空闲时间,就陪陪奴家好不好?”姚柔往人身上靠,声音缠绵甜腻:“就我们两个。” 人靠过来的一瞬,萧宇琛下意识想让,但某种说不清的心里又让他停住了。 直直的看着陆暮。 陆暮却没看他。 目光在两人接触的地方掠过,起身离开。 “那陆某就不打扰两位了。” “殿下,这公子是你交好之人么,应该让人多笑笑。”姚柔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轻声耳语道。 按理凭姚柔的身份是不该说这些的,只是于公来说太子殿下传来密信要她关注两人的关系。 从私来说,她内心也在嫉妒。 殿下自从出征回来一直陪在这个人左右。 萧宇琛收回目光,眼睛下看,“笑怎么了?” “公子笑起来如春风佛面,很是好看。不知会便宜哪家女儿郎。” 萧宇琛站起来,“好看当然好看,但是你能看的么?” 姚柔:??? 她面色一僵,又强自笑道:“殿下可真会开玩笑,我,” 萧宇琛上下看了人两眼,伪装的那点温柔全散去,不耐烦的打断道:“想好好活着,就少动歪脑筋。” 一句话落下萧宇琛没再管人,本来从他宣布喜欢陆暮的时候开始,院子里被送来的人都陆续遣散了。 只是这姚柔还有点用才留着罢了。 “你刚才为什么对着人笑?” 萧宇琛追上陆暮的时候对方刚好要通过拱形的门。 他两三步走到人面前,一手撑着墙挡着人的路,活像个地痞流氓。 “我没有。”陆暮看了人一眼,就要从旁边走。 萧宇琛身体一倒,又堵在了人面前,揶揄道:“吃醋了?” “没有。”陆暮干脆不动了,定定的看着人。 萧宇琛一愣,他这瞬间竟然觉得陆暮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都怪可爱的。 轻咳了一声,萧宇琛站直身体:“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处理掉。” 陆暮抬眼,有点意外。 “她是太子的人,我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萧宇琛深深的看着人,“我喜欢的人是你。” 看着陆暮逐渐变红的脸以及垂下的头,萧宇琛内心满意的点头。 “你还没说,刚才为什么要对人笑?” 陆暮睨了人一眼,似乎是懒得理他,脚步一动往前走。 萧宇琛直接搂住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呼吸洒在人颈侧,嘟囔道:“我都看见了你说没有,这么敷衍我。” “你都不跟我笑。” 萧宇琛极为自然的抱怨了一句。 陆暮侧过头,一个旋身从人的怀里退出来。 眼睛弯弯,里面洒着细碎的光,低声道:“这样么?” 等人往前走了两步萧宇琛才反应过来,他低头笑了笑,两步追上去与人并行。 微风拂过,温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点亮了两人嘴角那不约而同的笑意。 两人的关系就像这暖一些的天气,变得平和与温情些。 萧宇琛最近有些忙,他那父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开始让他上朝。 说来讽刺,萧宇琛虽然是大将军,但是朝会这种以往是没有他位置的。 谢国虽然上面有些腐朽,但毕竟是大国之一,这里面需要学习的东西也挺多。 萧宇琛待了几天愈加明白皇上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记得自己有个儿子。 这更可能是皇后或太子的意思,想在他们熟悉的地方对萧宇琛狠狠羞辱而已。 这天萧宇琛从皇城出来已经很晚了,一路回到府里更是万籁俱寂,好像整个天下都睡去了。 萧宇琛脸色阴沉,思绪还停留在那些破事上,突然见着点微光猛的抬眼。 他以为陆暮已经睡了。 窗户是开着的,萧宇琛脚步一顿,轻轻靠在了窗沿。 陆暮拿着书,头却一点一点的,明显是强撑着睡意。 烛火闪耀好像融化了萧宇琛脸上的冷冽,柔和一点点攀上脸庞。 萧宇琛屈指敲了敲窗棂,见陆暮猛的惊醒般看向自己,笑了声,“在等我?” 从陆暮出了牢房以来萧宇琛一直力求做到同寝同食,前些日子在忙萧宇琛也要来回跟人用一顿饭。 今天从早上出去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陆暮站起来,“没有,看书入迷了。” 萧宇琛看着人嘴硬的样子也不拆穿,他深邃的眼眸里闪着一点宠溺,无声的笑了。 “过来。” 陆暮犹豫了一秒,放下书往窗边走,“今天怎” “唔。” 剩下的话陆暮没能说出来,萧宇琛双手撑着窗户下缘边框探进身,轻轻吻住了人的唇。 冰凉坚韧与温热柔软。 妥贴得恰到好处。 “给我开个门。”萧宇琛直起身,看了看还有些愣住的陆暮。 “门没锁。”陆暮此时才反应过来的退后一步,局促道。 萧宇琛眼睛依旧没离开人,磁性的嗓音低低的,有点酥麻的刮人耳膜。 “我想你给我开个门。” 他想陆暮不会理解他那瞬间的感觉。 他今天阴沉了一天心情,还要跟人笑脸往来,回来的时候万籁俱寂就好像他一直以来的生活一样。 在黑暗里独自一人走到黑。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习惯了,只要他能撑到明天,就可以装作没事人一样。 可今天有一束光在等他。 这对心灵冲击的余韵甚至让他变得黏腻起来,萧宇琛再次重复,像是徒步很久的人找到了停靠处, “我想你给我开个门。” 陆暮打开门的时候光线铺天盖地洒出去,照亮了悠悠飘落的雪花。 新的一场大雪又要来了。 萧宇琛在这样的背景里张开手,把人搂进了自己怀里。 “扑通。” 一个东西落地的声音,两人分开,甲四躺在地上一脸愤怒,迎着看过来的视线讪讪的笑。 “我看陆公子一直没睡,怕有什么需要所以在这候着。”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甲三也飘然落下,看样子两人是呆在房顶的。 他一把拎起甲三,行了一礼:“属下们先撤退了。” “大哥嫂子好好休息。” 甲四踉跄几步,被甲三拽着走,还不忘回头来回打量。 走了几步就跟人吵了起来,甲三背上有一个脚印,一看刚才就是被人踹下来的。 甲三素来严谨认真,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何况这种将甲四踹下房顶的行为。 而且是在这种场景下。 萧宇琛眼睛微眯,看着陆暮的眼神比先前又多了些东西。 “他们两很有趣。”陆暮收回眼神,转身进屋。 萧宇琛跟上,回手关上门,“别挡着甲四的面说,该要上天了。” 陆暮将蜡烛续上,“挺好一个孩子。” “那我呢?” “嗯?” 萧宇琛脱下外面的衣物,迎着陆暮的疑惑笑道:“你怎么看我的?” 陆暮闪身,躲开又要上手的人,避而不谈转而道:“还剩了些水,不过有些冷了,你要不要再” 萧宇琛挥挥手:“不必。” 在军营里好几天不沐浴都正常,这大冷天的把人叫起来也不必。 陆暮点头,拿起刚才放下的书半躺在床上继续看。 冰冷的水敷上脸,萧宇琛深深的吐了口气,他回头,陆暮的头发散落,温柔的扑下来。 “在看什么?” 萧宇琛走过去的时候欣慰的发现陆暮现在已经会下意识的给他留半边床了。 陆暮顺从的让萧宇琛把书抽走。 萧宇琛本只是随意扫一眼,他觉得人该休息了,但看到上面的字的时候愣住了下。 不敢置信的翻了两页,一时间到不知道哪个带来的冲击更大些。 陆暮半抬眼皮看他,眼里压着点警告,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不准嘲笑我的字。” 萧宇琛犹豫了两秒,他觉得还能挣扎下。 “你当初写给我的战书……” 陆暮已经恢复惯有的平淡的表情,“我师父写的。” 萧宇琛:…… 他垂下头,再度看了看,陆暮的字歪歪扭扭的甚至有些都认不出来。 甚至丑得很有特点。 比如说人家通常是上短下长,他偏偏下短上长。 毫不夸张的说,三岁稚童写的字都比这好看。 这个字带来的冲击甚至大过了陆暮写的一些作战思想。 “为什么突然写这个?” 笑闹过后萧宇琛的心还在飘飘荡荡,他又翻了两页,唯有用力捏着书的手可以彰显几分他的不平静。 陆暮已经躺下了,胳膊横搭在眼前遮住了光,“想写就写了。” 萧宇琛放下书,灭了蜡烛,将人拢进自己怀里,不依不饶的问:“那你是想到什么就写了?有没有想到我?” 陆暮没说话,鼻子却轻微的皱了皱,似乎是困到不行。 怪可爱的。 萧宇琛想,忽然就想不问了吧?在太子那看到的字迹不一定就是陆暮的。 甲三万一就是突然兴起而不是要提醒他什么呢? 可下一秒又非要拽着那口气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没有。” 萧宇琛借着夜明珠那点微光打量人,顿了两秒轻声问道。 “你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我?” 陆暮在黑暗中睁开眼,萧宇琛的目光毫不躲闪,里面好像是带了点希冀的。 “有。” 萧宇琛顿了几秒,他很明显的感受到那瞬间冒出的喜悦,可同时鲜明的也有如鲠在喉。 伸手让陆暮的脸埋在自己肩头,萧宇琛指尖绕起一抹头发,眼神落在远处。 像是要自虐般,萧宇琛明明不希望是他猜测的那样,却非要抓着问个干净,不留一点念想。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怀里的人也真没给他留那点念想,陆暮声音从下闷闷的传来,有点失真的感觉。 “元旦到了,听人说外面有冰雕会,想去看看。” 头发浓密柔顺,尽管萧宇琛绕了几个圈但一松手指尖的头发就滑了下去。 萧宇琛眸光渐沉,嘴角却慢慢扬起来,他给人捏了捏被子温声答应。 “好。” ☆、第 16 章 这一场大雪持续得很久,久到元旦都来了依旧没停。 萧府也张灯结彩的,其实说起来也是极为稀奇,往年从未有过这般景色。 萧宇琛进府的时候足足愣了三秒,他再次看了看那两个贴着福的大红灯笼,确定这是自己的府邸没错。 刚往前走门突然开了,陆暮从门口出来,后面跟着甲三甲四。 甲四一张脸笑得眼睛都眯着了,蹦蹦跳跳的左右给人指了指,“老大好看不?” 小的时候甲四一直很羡慕别人过元旦,贴大红的纸,点大红的灯,穿上新衣,脸上都是幸福的模样。 后来跟着萧宇琛到是有这个条件,但是老大一直不怎么热衷于此,通常都见不到人影。 这天甚至比往常还要冷清几分。 如今陆暮也算半个主子,甲四‘请示’了下,很高兴的开干了。 萧宇琛上前几步,握着陆暮的手,“你也忙活了?累不累?” 眼睁睁看着老大走过的甲四:???? “还好。”陆暮没忍住笑了声,“大都是甲四弄的。” 甲四重新扬起笑脸来,跑到萧宇琛面前,脸上得意洋洋的,又眼神乱飘要谦虚的样子。 “那你由着他胡闹也辛苦了。” 等候夸奖的甲四:???? “老大,”甲四惨兮兮的唤了一声。 萧宇琛牵着人往里走,笑着挥了挥手,“放你们假了,出去玩吧。” 甲四眼睛都放光了,整个人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出过府了。 “跟你三哥一起。”萧宇琛补充了句,又对着甲三道:“看好他,别惹事。” “哎我不,”甲四还想挣扎,但是萧宇琛并不打算采纳,挥挥手一锤定音了。 偌大的萧府很是安静,萧宇琛屏退了侍女自己接过伞撑在两人头顶。 “换身衣服,我们就出去吧。”萧宇琛侧头看了看陆暮。 红灯笼的光给人也染上颜色,不过那白玉般的脸庞依旧清冷,眼睑下垂,黑如鸦羽的睫毛就宛若两把小扇子。 “不急,吃点东西再出去,今晚是年夜饭。” 陆暮侧过头。 萧宇琛一愣,他已经多久没有吃过年夜饭了? 甲四不在,没有叽叽喳喳,所以萧宇琛不会知道这不算丰富的晚膳是陆暮亲手做的。 他围绕着食物转了两圈,脸色越来越沉,“他们就是这么对你的?” “嗯?”陆暮已经坐下来摆碗筷了,闻言疑惑的抬头。 “做成这样子是打发叫花子呢,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萧宇琛怒不可遏,这后来的几天他更加忙了,早出晚归,能回来已是不易。 吃饭是没一起吃了。 他有一次回来房里没燃暖炉,当时陆暮说不冷,如今想来说不定是被人克扣了。 什么时候他府里还有这种人了?在他面前还是装得好样子。 陆暮垂下头,沉默了两三秒:“我觉得还好吧。” 其实真的算还好,三菜一汤,虽然没有色香味俱全但基本水平还是有的。 “你不必对他们如此客气,花这么多钱养着给我做出这个样子!”萧宇琛冷笑了声,“我今天非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他好不容易吃顿年夜饭,还做成这个样子! 衣服下摆被人拉住,萧宇琛回头。 陆暮手拉着人的衣摆,头却是垂着的,肩颈绷出一条好看的弧度。 “是我做的。” 萧宇琛:…… 像被人重重敲了一棍,他有点头脑发晕,看着绯红攀上陆暮的耳垂,萧宇琛想骂人。 直到坐下来萧宇琛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只是,” 陆暮已经恢复如常了,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的尴尬:“先尝尝,实在不行,我们出去吃也可。” 萧宇琛飞速拿起筷子,“行,怎么不行,我只是担心他们待你不好。” 陆暮不置可否。 “你竟然还会做饭。”萧宇琛现在觉得刚才看着不怎么样的菜此时很是可爱,他夹了一个饺子。 “以前在军营吃不饱就自己开灶,慢慢的也就会一点点。”陆暮也开始动筷,桌边点了两根蜡烛,眉眼都温柔了不少。 “你还会吃不饱?”萧宇琛有点不可思议,等一口将饺子吃进去又止不住惊讶,“这馅也是你包的?” 饺子里面常规都是猪肉,但萧宇琛更喜欢吃香菇的。 可尽管喜欢,他也没有说过,他这种人,喜欢都是一种致命的武器。 “嗯。”陆暮含糊的应了声,明显没什么空跟他说话。 萧宇琛定定的看了人两秒,眼里晕开点笑意。 窗外雪花纷飞,屋里也就他们两个人,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热闹。 越吃到后面萧宇琛越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他放下筷子感叹了声,“我有种吃过你做的饭的感觉。” 不过他也知道不太可能,与此同时萧宇琛才想起一个重要的事。 他就这么吃了陆暮做的饭,要是下点毒,他早就没命了。 萧宇琛被自己震惊了,没有看见陆暮听见他说那句话时眼里冒出的些许期待。 “谁知道,也许你真的吃过。”陆暮面色平静,好像只是开玩笑般。 萧宇琛笑了,将心底的那种震撼按压住,“你今天怎么这么配合我?” “心情好。”陆暮漫不经心的答道,起身站起来,“走吧。” 转身的那刹那,陆暮垂下头,眼底闪过几丝怅然。 他再一次确定,萧宇琛是真的都忘了。 萧宇琛看着站起来的人,对方毫不犹豫的转身让他的心悠的一凉。 愣神的时候陆暮已经走到了门口,见人没动微微侧头,“走啊。” “你来拉我。”萧宇琛坐着,一脸无赖。 陆暮没动,阴影显得面目都不怎么清晰了,萧宇琛还是笑着,固执的与人对视。 最终还是陆暮走了过来,垂在身侧的手刚动,就被萧宇琛抓住了。 萧宇琛的劲太大,陆暮被拽得一个踉跄撞进了人的怀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捂住了耳朵。 “我好像,有点在意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还有那似有如无的轻吻。 陆暮退后一步,下意识伸手揉了揉,“你说了什么?” “没听见就算了。”萧宇琛笑着也难掩眼里那些复杂的情绪。 “你捂着我怎么”陆暮刚说到一半,萧宇琛已经拉住陆暮的手腕把人带着往前:“走吧。” 陆暮跟着走了几步,还是想问,“你到底说了什么?” 萧宇琛却是不管人怎么问都不开口了。 尽管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但是街上却分外热闹。 冰雕会是在护城河边展开的,也可以说是在护城河上,裹上五颜六色的纸倒也弄出了灯。 往年也有这个传统,只是今年的雪格外大,主场竟然直接办在了河上。 在萧宇琛又想跟人动手时陆暮无奈的拦住人,“我们买个面具吧。” 那人被萧宇琛吓着了,慌忙移开视线,但不像前两次遇到的人那样比较安分,还偷偷的往这边瞟。 “你在看,我就挖了你的眼。”萧宇琛冷笑一声,威胁道。 看人愤愤的移开视线并离开,萧宇琛才罢休,他侧头,“干嘛要你带,你带着不舒服。” 陆暮简直无奈,他觉得萧宇琛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就算是真的喜欢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那有很多人看你我是不是也应该生气?” 萧宇琛眼睛一亮,低低的笑:“你也生气么,你在乎么,” 陆暮别开脸,“我瞎比喻的。” 萧宇琛看了人两眼,他感觉陆暮冷硬的外壳正在慢慢褪去,向他露出里面柔软的内里。 “那就买吧。” 戴面具的人很多,各色男女带着面具在冰场里走来走去。 面具很多,大都还有故事。 萧宇琛懒得听店主的滔滔不绝,他一眼就看中了一个狐狸样式的红色面具。 狐狸一般是白色且魅惑的,这面具却红得冷艳。 “这个很配你。”萧宇琛给人戴上,尽管他知道很配,陆暮真正戴上还是让他一时愣住。 周围的人反应就更加明显了,甚至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面具很好看,陆暮的眼睛仿佛给了灵魂。 那一瞬间,不乏有人在想,这或许真的是个狐仙化人。 店家率先反应过来,大声招呼被吸引的人,“来来,款式多样,任由各位选择。” 萧宇琛随手拿了一个面具拉着人就走,恶鬼样式的还有獠牙。 “怎么了?” 见陆暮盯着自己,萧宇琛不自觉的伸手抚摸了下面具,毛茸茸的,还磕在了獠牙上。 “很配你。”陆暮转过头道。 很像个土匪头子。 有了面具的遮挡,各色的视线少了很多。 冰雕还分为好几个板块,有动物有人,栩栩如生。 陆暮明显很感兴趣,萧宇琛不得不紧紧牵着人的手,以防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好看么?” “嗯。”陆暮点头,在云国是不会下雪的,更何况这样的场景。 两人在人群中穿梭,陆暮说去参加猜灯谜的时候萧宇琛觉得自己幻听了。 这看样子是一个比赛,只有最后的赢家才能获得那盏灯。 凭良心来说也没有多好看,萧宇琛再一次劝陆暮,“你应该不喜太闹才对。” “无妨。”陆暮看了人一眼,去填名字参加比赛。 萧宇琛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参加比赛简直纳闷了,一个灯至于么? 陆暮从一出场就吸引了目光,轮到他答题的时候呼声最高。 萧宇琛站在人群里,偶尔陆暮会看过来,那个时候他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能参与答题的人慢慢减少,约莫只剩下八个人都是经历了好几轮。 又一个人淘汰,所有人都唏嘘了声。 嗯?看着那个被淘汰的人懊恼的揉了揉肚子,萧宇琛眼睛一转。 甲四很懊恼,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没想到今年强手这么多! 泄气的刚退回人群就被人提住了后颈。 “我,”甲四暴怒回头,刚吐出一个字颤巍巍的改口:“老大?” 萧宇琛将人拎出了圈子,“你在这干什么?” 甲四还没回过神,他来回看了看,“狐狸面具那个是……” 剩下的甲四没说出来,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暮了,嫂子太不合时了。 “嗯。”萧宇琛点头,微微皱眉,“甲三呢?” “早知道是送给老大你的,我就不参加了。” 甲四又激动又尬的,一个人如此‘宠爱’他老大还真是让人…… “送给我?”萧宇琛挑眉,“什么送给我?” 甲四不可思议的挑眉,“老大你不知道?” 他半侧过身指着那个最顶上的灯。 “这个,白首灯,一年一盏,送给心爱之人的。” “还有灯语呢——吾甘愿心与身,全都交与你。” 作者有话要说:想把更新时间换成下午六点怎么样?(摸下巴jpg) ☆、第 17 章 甲四难得正经,还带了十足的虔诚。 吾甘愿心与身,全都交与你。 这几个字像狂风暴雨席卷而来,猛地砸在了萧宇琛心上。 萧宇琛看向高台上的陆暮,这个时候已经只剩下四个人了。 陆暮脊背挺直,下颌线绷紧,这是觉得有些棘手。 出的题涉及很多方面,但大部分还是关于谢国的相关东西,对陆暮来说并不占优势。 萧宇琛仔细辨认了一眼,发现其中还有一个是有名的才子,不出意外话的会是下一任尚书。 “这个谁都知道么?”萧宇琛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微颤,他收回目光。 “应该是的吧。”甲四看着老大的表情惴惴开口。 好多年了,老板最开始还要介绍规则,后来人越来越多,直接就开始了。 萧宇琛心绪万千,又有点些许的烦躁:“那你要拿来干什么?” “我,”甲四梗了一下,“我拿来有用嘿嘿。” “那老大,我就,”甲四准备撤退了,被人扯出后颈。 萧宇琛犹犹豫豫道:“要是待会他送我,我接还是不接?” 甲四:……??? “算了,”萧宇琛挥挥手,他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快,“走吧你。” 甲四顿了两秒还是撤了,老大的心思他已经不敢猜了。 这一轮竞争很激烈,花了不少的时间,还剩下三个人。 那一脸笑嘻嘻的坐庄人突然站起来,问剩下的三个人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个时候的氛围又推向了一个高潮,周围的人都很兴奋,看来也是固有的环节。 三个人有两个带了面具,一个是陆暮,一个身穿青衣的带了一张黑白面具,一个便是那才子了。 才子最先说话,他侧头对着人群笑,只说了几个字,“三娘,等我。” 人群一片哗然,才子目光的着落点人群顿时散开,唯有一女子巍然不动,风姿绰约微微颔首。 萧宇琛尽管很多时候不在京城,倒也是听过这三娘的名头的。 高官之女,才貌双全。 逃了人的婚,为爱人甘愿入青楼,卖艺不卖身,七年有余,痴心等一人。 原来竟是在等这人么。 老板也是连连感叹,还给不明白的人讲了这之间的故事,引起一大波唏嘘声。 陆暮是最后一个被问的,前一个戴面具的男子开口也是让人感叹不已,他想要这个灯竟是为了给他已故的心上人。 萧宇琛这才明白这个为什么能一年一年的办下来,无非人们让它承受了太过厚重的情谊。 轮到陆暮的时候萧宇琛呼吸都屏住了。 陆暮会说什么?如果需要他给反应他该如何? 陆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热闹的场面陷入一种安静,看见台上的男人沉默许久,最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没有要说的,开始吧。” 那声音神态好像承载了过于厚重的感情,变得有些缥缈。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被无形的厚重感笼罩,周围的人都有一瞬间的沉寂。 坐庄人愣了一瞬,有些意外,这么多年还没遇到什么都不说的人,可规则上也没有讲必须说,只好宣布继续。 与己无关的时候情绪总是去得特别快,围观的人都很高兴,因为在最后还有一场豪华的免费宴席。 也不算免费,承担这费用的人就是那拿到花灯的人,用宴席馈以人们的祝福。 这也跟白首灯的起源有关,那时候男风还不被人接受,在一起都需要藏着,更遑论被祝福。 后来有一男子,当时找了一个最大的花灯摊子,猜中了所有的灯谜。 所有花灯点燃,男子取其一盏,名曰白首。 在众人的围观下递给了心上人,后来又招待在场所有人吃食。 花灯被全数洗劫的老板也抓住这个每年承办,收获颇丰。据老板的后人回忆,这也是那男子教他的方法。 萧宇琛不知道也不关心,深邃的眸子变得更加暗沉,他不可否认有些失望。 陆暮都没有往他这看一眼。 不过很快萧宇琛就被这战局吸引了注意力,他有点紧张,比他率军上战场还紧张。 几人答题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卡在了那个面具人身上。 剩下两个人也坐到了中间,那才子还客气了几句,但陆暮只是点头,句话没说。 看着就极为不好亲近。 萧宇琛忽然就想起陆暮顺从的被自己搂着腰脸颊发红的样子,一点点笑开,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有脾气也挺好的? 题的难度在持续增加,两人思索的次数也变多,有好几次都是在快要到时间的时候答出来。弄得人们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 萧宇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陆暮一定会胜的感觉,他在想陆暮会说什么,会怎么做? 可任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越相处陆暮固有的冷漠无欲的印象开始变得模糊,他摸不准这个人。 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哗声。 萧宇琛抬眼,外界的声音就灌入耳朵,很吵,但也只有一个内容。 恭喜及惋惜。 看着坐庄人将灯递给那才子,萧宇琛不自觉睁大了眼睛,怎么就输了? 剩下的所有欢呼和祝福都给了人群中两个人身上,那才子平素朝堂上也是不苟言笑有些拘谨的人,如今直接高兴得将心上人抱了起来。 所有人为你欢呼祝福,确实很让人动容。 萧宇琛侧头看了陆暮一眼,他以为对方会说什么,可陆暮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三娘接过那盏灯,眼里的光说不出是艳羡还是祝福。 “你知道这个什么意思?” 萧宇琛想了想还是问道。 陆暮侧头看了人一眼,又移开目光,低笑了声,“知道的。” 萧宇琛一愣,陆暮转身太快,他听见了那带笑的声音,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笑。 “走吧。”陆暮率先往外走去,不可否认,他有些遗憾。 不,是很遗憾。 心像是被紧紧捏住,都喘不上气来,难受得他几乎想哭。 他也想,哪怕只有这么一次。 至少让他的感情可以寄托,就算是一盏灯,也好过空落落的砸在地上。 手突然被抓住,陆暮顿了顿才看过去。 萧宇琛挑眉,“你想要的话我去抢来吧。” 萧宇琛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甚至上一秒他还在想陆暮说知道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已经下意识拽住人的手腕。 他好像看不得这人的背影。 或者说看不得这样的陆暮。 “抢来做什么?”陆暮愣了几秒,干脆转过身,“你是殿下人也会揍你的。” “哼,”萧宇琛很有自信,“他还打不过我。” 陆暮愣了两秒,萧宇琛的神色很认真,对方并不是开玩笑或者说试探。 像那些缠绕在心上阻挠人呼吸的藤蔓被人一点点的拔去。 “怎么,萧将军这是在暗示我什么?”陆暮嘴角微勾,狭长的凤眼透过面具也难掩风情。 好像真的化身成一只狐狸,尊贵又魅惑。 “还是说你想我送给你?” 凑近了的声音响在耳边,沙哑挑逗的气息往耳朵里钻,萧宇琛半边身子都要麻了。 看着人愣在当场,陆暮轻笑了声,往后退去。 萧宇琛看着退着走的陆暮,情不自禁的跟了一步,脚一动又被那轻笑声惊醒。 到真像个被勾了心的 萧宇琛暗自唾弃了自己一声,难得脸有点发红,还好在夜里看得不是很清楚。 “不送给我你还想送给谁?”萧宇琛两步追上去,手搭上人的肩膀,几乎整个人都压在陆暮身上了。 陆暮被这重力带得往前走了两步,他侧头看了萧宇琛一眼。 “不想送给谁。” 现在陆暮又是那种平淡的样子了,上挑的凤眼被压出锋利的弧度。 萧宇琛回想着刚才的陆暮笑了声:“陆将军总是很让人意外。” “可能是我总达不到期待。” 陆暮头迅速往左边歪了一下又很快摆正,那是一个透着爽朗又近乎乖巧的动作。 萧宇琛被这意外的反差弄得有些心痒痒,他再一次觉得有些意思。 现在想来,他是在装,对方又何尝不是? “我会让你有想送的人的。”萧宇琛凑在人耳边低低道,浑厚低沉,活像个下蛊的。 陆暮不置可否。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萧宇琛就这样压着人走了几步忽然道。 “我们还没看完。”陆暮停下来不动声色道。 “可我累了。”萧宇琛一本正经,“我想回去,想休息,想温暖的床榻,你不想么?” 陆暮顿了顿,“随便吧,我只是个俘虏,全凭殿下决定。” 萧宇琛:…… “我不累,我听你的,我们再看看吧,好像有烟火。”萧宇琛一下站直,显得特别精神般拉着人走。 “在看一个时辰好不好?” 陆暮面显诧异的点头,两人又逛了一会,觉得饿,就去买东西。 排的队伍很长,萧宇琛让陆暮坐在亭子里等着,自己去排。 挤是真的挤,萧宇琛回头看了眼陆暮,对方站着面向河面,只能看见挺直的背影。 “主子。” 后面传来低低的声音,萧宇琛面不改色,“情况如何?” “果真有人来搜府,按照你的吩咐我们都没动手。” 萧宇琛目光一沉,“都搜了哪些地方?” “书房,您的院子,”甲二的话顿了顿,“以及祠堂。” 没等人说话,甲二扮演的驼背的人背不自觉的更弯了,他低声道:“可需要将人抓捕?” 甲一还带着人在那边守着的。 “不必。”萧宇琛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又松,“盯紧了,看是否还有人来。” “以及,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最后一句话几乎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是。” 甲二看了人一眼,低声应了句,汇入了人群找不出来了。 萧宇琛拿到红薯转身回去的时候,陆暮正在跟一个挑着担的人讲话,里面放了很多扇子。 看到人过去,陆暮展示了一把折扇,“我想要这个。” 纯白的折扇,被陆暮一下打开,不风度翩翩,到犀利得很,白得甚至有些刺眼。 “喜欢就买。”萧宇琛将红薯递给人,“小心烫。” “我这扇子每一把都是自己做的,不易坏。”小贩自夸了一句,又转向萧宇琛,“公子也来一把吧?这两个扇子是配对的。” 小贩翻捡了一会,拿出一把纯黑的扇子,周围的光线好像一接触扇子就自动被吸了进去,浓得像是要滴墨。 确实是像一对的。 萧宇琛看了陆暮一眼,“好。” “怪不得没什么人买。”陆暮拿着扇子晃了晃,价格确实不菲。 萧宇琛看着那小贩汇入人群,脚步一下就轻快起来,压根不像个普通人。 “是啊,”萧宇琛笑了声,意有所指:“谁能想到呢。” 萧宇琛想起刚才陆暮答题时自己的期待与紧张,更想起之前他说的那句心动。 突的有点反胃。 心里翻江倒海,萧宇琛笑得更是灿烂。 他拿过陆暮手里的折扇,很是浓情蜜意的道:“我们换吧,也算定情信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我就当默认了哈哈,我觉得六点可嘿嘿 ☆、第 18 章 陆暮深深的看了人一眼,没有说话,却自动的拿过了萧宇琛手里的扇子。 萧宇琛脸上露出笑容。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有种错觉,陆暮真的是喜欢他。 可也只是错觉罢了。 陆暮开合两下折扇,垂眸道:“刚才那个人,” “嗯?”萧宇琛心跳乱了拍,他还是忍不住有点期待。 如果陆暮愿意说清楚。 “没事,”陆暮抬起头,“看河灯么?” 萧宇琛不置可否,人还是很多,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对谢天齐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陆暮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可不妨碍萧宇琛听得很清楚。 他愣了愣,随意道:“成王败寇,再说,成的人不一定是我,他对我也是一样的。” 陆暮顿了顿,语气淡淡的,但语速比平时缓了一些,暴露了主人不易察觉的犹豫。 “那次在宫宴上,他找我,是想找我联合。” “嗯。”萧宇琛心里上了根弦,面上却只是淡淡应了声。 陆暮侧过头,“看来你一点都不惊讶啊。” 萧宇琛笑了声,配合的道:“让你假装喜欢上我,助他夺位,他还你自由?” 陆暮眼睛睁大了一瞬,复又低下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今天出来是为了支开你,谢天齐想找一个东西,你查到的他的那个账本。” 萧宇琛愣了一瞬,前面那句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他没想到谢天齐连账本都告诉了陆暮。 “还真是合作密切啊,这都告诉你了。” 陆暮抬眼,“他没有明说,我猜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分为两本。” 萧宇琛心里一震,确实有两本。 梁云樊南下追查了这么久拿到了之后才发现有两本,但另一本关键的却怎么也找不到线索。 陆暮看着人的神色继续说道,“如果你还没找到的话,也许可以考虑狐假虎威或者说漏网之鱼。” 脑海里灵光一闪,萧宇琛突然想起梁云樊的信。 那信是姚时写的,废话一大堆,萧宇琛当时没仔细看,现在才隐约想起姚时在里面抱怨过,他们废了大力气找到线索追查过去才发现是一个普通的客栈的账本。 老板当时吓得屁滚尿流,说是有神秘人拿重金给了他一个账本。 姚时还无关痛痒的写了句,那账本的质量还挺好的。 现在想想那本未尝不是真的,只是可能二合一了,也有可能有另外的打开方法。 “你怎么知道?”萧宇琛不动神色的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谢天齐有让我找过,有这方面的暗示。”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萧宇琛转过身,黑眸阴沉,“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顿了顿又勾起嘴角,意味莫名,“还是恃宠而骄?” 陆暮像是一点都没接受到里面或威胁或挑逗的意味,只是道:“你现在回去还能抓住人。”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告诉我?” 萧宇琛进一步欺近人,尽管两人已经远离了人群,面具都还是带着的。 他隔着面具跟人对视,陆暮只坚持了两秒就移开眼神,“你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萧宇琛没动,他伸手取下人的面具,指尖划过温热细腻的皮肤,带起一阵酥麻感。 “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么?” 陆暮因为萧宇琛取面具的动作下意识的闭了眼睛,此时缓慢睁开就像是神终于愿意俯视他的神民般。 “什么?”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萧宇琛紧紧的盯着人。 陆暮张了张嘴,开口想说什么又停住,只是绯红又漫上耳垂。 萧宇琛拉住转身就想走的人,逼着陆暮看他的眼睛,低低的诱哄道,“是真的么?” 绯红都攀上眼角眉梢了,那答案呼之欲出,陆暮正欲开口,萧宇琛的眼睛却猛然睁大。 陆暮感觉自己被搂进怀里转了个方向,在呼呼的声音中听见了噗嗤一声什么东西刺入血肉的声音。 胸口穿来轻微的疼痛,陆暮垂眸,箭尖抵在他胸前,染出一点血迹。 陆暮目光顺着箭尖移动,声音都在发抖,“萧宇琛?” 萧宇琛松开怀里的人怔怔往后退了两步,箭从后背穿过前胸,血迹洒落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本来这附近就没有太多人,远处的看着这场景都不敢吭声的跑了。 陆暮往前两步,又猛的抬眼。 一只箭破空而来,目标是萧宇琛。 时间像被按了加速器,等画面静止下来陆暮已经跪在了地上,他的背后是已经难以站立的萧宇琛。 他接剑的时候本来是抓的中间,因为巨大的冲击力现在握在手里的只有剑尾了,掌心皮肉外翻,显得血淋淋的。 太弱了,陆暮第一次觉得没内力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以前可以随手折断的一支箭,现在冲击都能把他带得跪下来。 最初的剧痛过去后,萧宇琛渐渐恢复了些清明,他折断了胸前支棱的部分剑,踉跄着站起来。 五个黑衣人围拢来,萧宇琛想将陆暮身后,刚开口血就从嘴里流了出来。 陆暮眼睛血红,他扶着萧宇琛,声音平静得不像话,“不要动。” “你们什么人?” 陆暮问面前的人,同时伸手在萧宇琛身上摸出了一个哨子使劲的吹响了。 “不好,快动手,白衣服留活口。” 对面的人互看一眼,一个样式领头的人道。 一个人率先攻过来,陆暮身体反射的一动又猛的停住,他不能退。 陆暮顾念着萧宇琛,萧宇琛却一个瞬步迎了上去,一掌挥出去打在人胸前。 这一运功气血上涌,剧痛传来,血争先恐后的往外流,萧宇琛眼前又一阵阵发白,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先走。” 这变化太快,陆暮的眼神就那样一点一点的变得狠厉,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染着洗不掉的血腥气息。 萧宇琛猛的回头,陆暮正走到面前,死死的盯着他,“你不要动。” 几个字轻轻的,微微颤抖的声线染着恳求,还有因为过于心疼产生的极大的怨怼。 萧宇琛一时间没说出话来,他看着陆暮挡在他身前,从头顶拔出一根根银针。 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陆暮竟这样藏着武器,而是应该很疼吧。 他看不到陆暮的表情,可能看见对方的颤抖,头发丝都在颤动。 萧宇琛跪倒在地,黑暗侵蚀的地方越来越多,他内心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最后的视线是看到了对方那边也倒下了一个人。 陆暮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紧紧捏着手中的六根针。 第一个人是猝不及防才被穿过眉心一击致命,后面的人早有防备,别说一击致命,能不落空就很不易了。 他只能暂时拖住人,两个膝关节间的缝隙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还剩四个人。他就算不落空都还差一根。 而且对方不是傻子,他还需要换其他的位置来。 腰有一处麻痹的穴位,还有呢?陆暮脑海疯狂转动,回想以前看过的穴位图。 “你束手就擒不会伤害你的,我们要的只是他的命。” 许是同伴的死震慑住了人,那首领样子的人开口道。 陆暮撩起眼皮看了人一眼,且不论那第一箭就是冲自己来的,这话没什么可信度。 就论他们把萧宇琛伤成那个样子,杀了都难平那痛。 “别废话了,来吧。” “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唔,”那人的声音一顿,低头左脚膝弯处已经插进了一根针,还没等人回神,右腿又是一根,直接跪了下去。 这变故一出,剩下的人对视一眼,直接冲上来。 陆暮手里还剩一根针的时候还站着两个人,他想跟人周旋,但人明显只想速战速决。 那一直没怎么动手的人一掌极快的挥过来时陆暮甚至连用针的时间都没有。 陆暮侧头看了眼倒在雪地里的萧宇琛,黑色的外衣上缀着点点的雪花。 一秒的时间好像被拉得很长。 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也是这样的雪天,也是他这样看着人。 闭上眼的那一刻看到了飞掠而来的身影,是甲三。 这来的速度有些慢啊, 快救萧宇琛,陆暮手指动了动,他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了没,彻底的坠入黑暗。 雪地上苍白的手还朝着萧宇琛的方向固执的伸着。 甲三快速赶到挥出的一剑砍在了空气里。 他看了看萧宇琛胸前的剑,皱起了眉,“怎么在那个位置?” 那个不起眼的却在最后关键一击的黑衣人取下面罩,赫然是甲二。 他眉头紧皱,飞快的扶起萧宇琛,先给人点了穴道又掏出药喂进去,“主子要求的。” “快走吧,四弟快要过来了。”甲三眉头皱得很紧,他往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 甲二做完这些重新蒙面,与余下的一个人一起攻向甲三。 远远的甲四的声音传来,“甲三你,”一声怒喝喊了一半又停住,飞速的冲了过来。 甲二挥挥手做出一个撤的姿势,便和剩下的人搀着受伤的同伴走了。 “别追了,找大夫。” 甲四的脚步猛的顿住,他回头看了眼前的场景,眼泪瞬间就流出来。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萧宇琛身边,“老大,”又看了看陆暮,眼泪糊了满脸。 “怎么,突,突然就” 四处又飞掠来了人,甲四下意识的抓起剑,甲三挥挥手阻止,“刚才主子发了信号。” 他想把人抱起来,却因为胳膊受了伤使不上劲,甲四忙去扶。 剩下的人带着陆暮,很快的除了雪地上的血以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再过些时间连都血会被飞雪覆盖住,早睡的人第二天起来想必还会感叹这雪景。 ☆、第 19 章 陆暮醒过来的时候是惊醒的,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萧宇琛倒在雪地的样子。 他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湿的头发湿漉漉的贴着鬓角后颈。 “公子你醒了?”睡意朦胧的声音有惊喜还有掩盖不住的低落。 陆暮的一颗心直往下坠,这段时间足够他知道萧府的人对萧宇琛的忠心和维护有多强烈。 “萧、”陆暮说了一个字又改口,低哑的声音听得让人揪心:“殿下情况如何?” 陆暮挣扎着坐起来,他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殿下还,还未醒。”说着红茶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取过旁边的药递给陆暮。 “大夫说你约莫在这个时候醒,药一直热着的。” 陆暮垂眸,那一掌看似凶狠,但没什么杀伤力,更多的是让人晕过去。 “不必,” “殿下呢?” 陆暮这才反应过来他待的竟然还是萧宇琛的房间,那萧宇琛呢? 这是萧府最好的房间,萧宇琛为什么不在这里? “殿下在隔壁。”红茶应了声,又连忙伸手想去拦住下床往外走的陆暮:“现在很晚了,公子才醒,还是需要休息。” 陆暮绕开人往外走,“我去看看。” 没等他出去,门率先被人打开,甲四走了进来。 脸上似笑非笑:“去哪?通风报信么?” 陆暮看着面前的人,当时他还在想甲四那话多又幼稚的是怎么有资格做萧宇琛暗卫的,如今才发现对方只是从来没有展现罢了。 不过现在他也懒得跟人说,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毫不掩饰其中的威胁:“让开。” 甲四双手环胸抱在胸前,“让开?让你再去给老大补一刀么?” 昔日少年般的澄澈与温暖尽数化为冷硬与恨意。 看着这好像换了一个人的甲四,陆暮突然觉得讽刺又好笑。 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奇怪,喜欢你的时候可以天天对你笑,把好的都给你,转眼就能成为仇人。 好像之前的那些感情什么也不是。 “陆将军,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甲四看见陆暮突然勾唇笑了下,明明还是那个冷冽的战神,却突然变得狂傲和邪气。 微微耸肩:“来吧。” 等陆暮坐下了甲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陆暮坐下胳膊拄在桌子上,手掌撑着脸,半撩眼皮看他。 “不是要谈谈么?” 要不是一直看着人,甲四都有点怀疑陆暮是不是被掉包了? 而且诡异的是他竟然有种熟悉感,好像以前跟老大去江湖历练的时候遇到的所谓邪教魔头一样。 甲四的反应陆暮不是没看见,只是他确实累了,萧宇琛的血像是流进了他心里,流到最黑暗处滋养了那一直潜伏的暗影。 甲四坐下来,剑被他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像是无言的威胁。 陆暮看了眼在因为过于用力松开手都还轻微颤动的剑,笑了声:“奉劝你一句,别把自己的武器放在你敌人的面前。” 沙哑的声音轻轻的,又拉得远远的,就好像最开始的开始,他第一次见陆暮那样。 甲四一愣,眉头轻微皱了皱,“我没,”说了两个字又停住,脸上显出一丝难堪来。 陆暮看着少年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内心的暴虐就像野火般灭不掉,灼烧得难受,实在有点控制不住脾气。 “老大以前元旦从来不出去,刚好这次出去就遇到人暗杀,”甲四抬起下巴,那丝难堪也消失不见:“你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明明你才是没有内力的人,最后却是你毫发无损,你觉得合理么,陆将军?” 其实陆暮也觉得奇怪,他很清楚那一支箭是冲着他来的,毫无疑问。 如果萧宇琛不给他挡那一箭,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必死无疑,可后来那人又说不杀他。 是想陷害萧宇琛还是想陷害他? 能跟他俩产生牵扯的人,又有这个动机和能力的人,都能找出来,可没一个能全对上。 “嗯,然后呢?”陆暮换了个姿势,颇有点漫不经心道。 “然后?”被这态度激怒,甲四猛的站起来,掏出东西砸在桌子上,“陆将军还有这种东西是想做什么?” 布包扔在桌上散开,里面的两根针滚了出来,赫然是陆暮用的那针。 陆暮瞳孔猛缩,几乎是瞬间就皱了眉,那种□□的疼痛仿佛又将他凌迟了一遍,嘴唇都白了几分。 甲四下意识的移动,手刚刚伸出一点又收回,拿起自己的剑。“你是老大喜欢的人,得老大来处置。” “若老大没醒过来你也不用活了,这之间的时间你就待在这里吧。” 甲四走了两步又停下,“劝你别动歪脑筋。” “说完了么?”陆暮抬头,“我没有异议,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看看萧宇琛。” 甲四的脚步有一丝慌乱,他回头颇为冷硬的丢下一句:“醒了你就能见了。” “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甲四脚步一顿,内心有些不耐,“我都说了,”话猛的顿住,他剑出了一半又停住。 陆暮低头看了眼半出鞘的剑,语气平淡:“我刚说过别把自己的武器放在敌人面前,更何况是他本身的。” 拜姚时所赐,甲四还算知道陆暮用针抵着的地方扎进去足以让他瘫痪。 他又气又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心喂了狗,到是一点都不怕:“有本事你就扎下去。” 陆暮看着甲四梗着脖子眼里还有些委屈,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甲四被这言语里的情绪怔了一瞬,刚想转头陆暮就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撞开了门,“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会有人在乎。” 门外的甲三看到眼前的场景瞬间绷紧,周围还真的站了不少人。 陆暮也没心情关心这些,“带我去见萧宇琛。” 甲三没动。 甲四叫起来,“你别听他的,他不会动我。” 陆暮笑了声,针还稳稳的抵着甲四后颈,他轻轻的往里推了一点,甲四浑身一颤。 “我现在能杀了他,你们却不能杀了我,真的要试试?” 两人的眼神都很平静,却是在互相衡量,陆暮很自信,甲三一定会答应。 如果是甲三自己被这样威胁对方会毫不在意,但是换成甲四就刚好相反。 在甲四还想说话时甲三看了人一眼,句话没说,转身往旁边走。 刚才那些拦路的人往两边让开,甲四气鼓鼓的:“不要去,我是为你好。” 陆暮一愣,什么意思? 难道萧宇琛的情况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 但不管在坏他见到都会比在这猜测好。 不过等他真的见到才知道甲四什么意思,萧宇琛已经度过了最难的关,也可以说是正在经历最难的关。 他的人是挺过来了,却陷入了魔障,困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旁边的老大夫说的时候陆暮还不合时宜的想,按照话本里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心爱之人来唤醒其神智么。 所以怎么也应该是求着他来看萧宇琛吧。 原来只是萧宇琛的心上人不是他。 陆暮笑了笑,他目光落在萧宇琛紧皱的眉上,听着他偶尔挣扎的呓语。 “梵。” 又是那个梵,翻来覆去的一会温柔似水一会又咬牙切齿的。 他伸手替人抹平眉间的皱褶,看了人几秒便站了起来往外走。 好像刚才废了大功夫的人不是他一样。 甲四愣愣的看着人出去,等人消失在门口又反应过来的追上去。 甲三拉住人,“你去干什么?” “我去解释啊,”甲四急道,“都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老大这么喜欢他,好不容易我看陆暮也要喜欢老大了,结果,” 结果老大喊着别人的名字算什么?! “万一老大醒了肯定会打死我们。”甲四努力甩手,为了压低声音憋得脸都红了,“快放开我。” “也许老大没有那么喜欢呢。”甲三垂眸,掩盖了眼里的暗沉,低声道。 “怎么可能,”甲四睁大眼睛,不说老大这做的一系列他只会对心上人做的事,就说老大甘愿在下面都已经是爱到极致了。 看甲三不懂的样子,甲四也懒得解释,“放开我。” 甲三死活不松手。 甲四这个时候感受到平时疏于锻炼的后果了,他跺跺脚,刚想放狠话,转了转眼珠,可伶巴巴的样子。 “哥,我的好哥哥,你就相信我吧。” 甲三一愣,手上不自觉松了劲,人就飞快的窜了出去。 甲四冲出去到是冷静了,他进去怎么开口怎么说,陆暮会不会信? 徘徊了很久,终于怀着船头桥头必然直的信念推门进去。 陆暮正在倒茶,听见推门的声音也没抬头,只是挥了下手。 甲四结合着陆暮对面的茶思考了一秒,这是叫他坐的意思。 “说吧。” 心里的翻腾倒海在这两个字落下后奇异的平静了下去,这竟让他有点感受到老大的感觉。 “我刚才,”甲四犹豫了会,嗫嚅着开口。 他拦着只是不想让陆暮伤心而已。 陆暮喝了一口水,他身上有伤,还不能喝茶:“我知道。”从听到萧宇琛嘴里的字他就知道了。 “辛苦你。” 甲四被这么一说话匣子像是关不住了般,“对不住,我只是,有点慌了。老大从来没伤得这么重过。” “老大以前元宵从不出去,总是一个人在祠堂,我听说夫人就是那天去世的。” 像雪直接下到了心里,陆暮静静的听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甲四抽抽噎噎的说了半天,也只有一个核心思想,萧宇琛有多么喜欢陆暮,至于那个人他也不知道。 最后甲四是被甲三带走的,哭着哭着可能是累了,加上一直担惊受怕没有休息,自己在那平复情绪的时候竟睡了过去。 那天陆暮坐了一夜,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等再醒过来看到年轻学徒似的人时怀疑自己看错了。 “怎么,师父都不认得了?”那年轻人撇嘴,动作神情跟那清秀的脸庞一点都不搭。 陆暮脸色苍白得可怕,咳了两声,“你怎么还没走?” “见了个老朋友。”沈良粥皱眉,给人一杯水,恨铁不成钢:“谁叫你把针□□,你是不想活了么!” “师父还有朋友啊,”陆暮轻轻的笑了声,这一笑因为发烧起皮的嘴唇直接裂开渗出血丝来。 沈良粥叹了口气,他徒弟何时这么狼狈过。 “这次就真的要回去了,我新做了两张面具。” 陆暮一愣,他听懂了师父的未尽之言。 也许一切回到原点才是最好的选择,谢天齐本就无意皇位,萧宇琛也不需要他的助力。 这种冠冕荒唐的理由揭开后赖着不走其实只是他的私欲而已。 “什么时候?” 沈良粥一愣,没想到徒弟会答应,“就明晚,我们会抬药材进来。” 顿了两秒又忍不住稀奇:“你就这么放弃了?当初不挺胸有成竹。” 陆暮抬眼,“师父你就别埋汰我了,”感情又不是打仗,哪有胸有成竹。 更何况,萧宇琛有喜欢的人了。 念头一出来,陆暮心虚翻滚猛的咳嗽起来,到了此刻,他才终于肯承认这个事实。 沈良粥有点于心不忍,给人拍了拍背,意有所指:“说不定萧宇琛已经喜欢你了。” 陆暮抬起头冲沈良粥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最开始陆暮其实真的差点就相信萧宇琛是真的喜欢他多年,对方演得太真了。 可眼睛是骗不得的人的。 他知道爱一个人会是怎样的眼神。 “那就明晚见吧。” 陆暮昏昏涨涨的,轻声道,应该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第 20 章 冰天雪地。 一少年裹着熊皮手里提着简单处理过的动物尸体,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在雪地上飞速行走。 青涩的脸庞因为沾着的血迹看起来些凶狠,一双眼睛灼灼发亮,等看见前面的洞穴后期待已经抑制不住,直接跑了起来。 到了洞穴口前,匆忙的脚步到是慢了下来,喘匀了气才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少年萧宇琛神色一变,将手里的动物尸体扔在脚下,推开那简易的门,护着怀里的东西快速冲了进去。 直到看到火堆旁边坐着的红色身影萧宇琛提起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你怎么不应我,是不是饿了,我今天猎到了好东西。” 坐在火堆旁的人双手抱膝埋着头,仿佛才听到声音般抬头。 火光照耀了一张虽稚嫩却已经能看出以后是怎样绝色的脸。 因为抬眼看人的动作,一双上挑的凤眼睁得圆圆的,火光倒影在眼睛里,亮晶晶的。 萧宇琛呼吸都窒了一秒,磕磕巴巴的脸都红了,慌乱把自己怀里的东西掏出来献宝贝似的:“喜欢么?” 赫然是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兔子,浑身雪白,四只脚却是灰灰的,眼睛四处乱转,可爱极了。 当时看到这只兔子萧宇琛就在想她肯定会很喜欢吧,光是想象一下白绒绒的兔子被红裙的她抱在怀里就很震撼。 所以为了抓到这只兔子摔了个背朝天也是不值一提的。 陆暮看了人一眼,低下头,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模样,又往火边靠了靠。 两人就一张熊皮,本来萧宇琛一直让姑娘披着的,不过每次出去都会被硬塞着带上。 此时看见人往火边靠反应过来,直接把兔子往人面前一丢,伸手去解身上包裹着的熊皮。 看见人受了惊吓般下意识的去接兔子忍不住笑,萧宇琛从未觉得一个人这样可爱过。 他将解下来的熊皮往人身上披,自己穿上火堆旁烤着的有些破烂的衣服,好在虽然破但裘衣还是够厚。 陆暮皱着眉拒绝,却被人拦住,“你穿吧,我不冷。” 萧宇琛蹲下来往里面扔树枝,“你不用省着,外面好多枯了的树。” 虽然这姑娘话少又冷冰冰的,但萧宇琛却知道人很善良。 比那些军营里表面娇笑如花,温柔善良的人真实多了,年少的萧宇琛想到这,又唾弃了自己一下。 那些人怎么能跟这神仙似的人比较! 看着因为温度上升脸色慢慢红润起来的人,萧宇琛心中涌起怜爱,他再一次觉得这次糟糕透底的被人追杀竟也是一件好事。 听着人咳嗽了两声,萧宇琛赶忙又多扔了些进去,他想着今天看见的两棵枯树,得趁着没下雪赶紧去弄回来。 刚想完萧宇琛一抬眼就看到人低头,安抚的轻轻摸了摸怀里躁动的兔子,黑色的头发有一缕落在了兔子身上。 岁月静好。 萧宇琛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岁月静好,只是笑意爬了满脸:“你等会,今天我们可以吃肉了。” 萧宇琛站起来,走了两步发现人跟在身后。 熊皮披在人身后,带来粗粝的凶猛,但人一袭火红的对襟羽纱裙束了腰,盈盈一握的腰更显脆弱。 这强烈的反差让萧宇琛直接愣在了当场。 “怎么了?”陆暮开口,说话间又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兔子,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 还有那堪堪结痂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 萧宇琛眼神暗了暗,他们呆在这已经六天了,伤好得太慢了,看来还要找些草药。 “我记得你当时系着一件大氅,” 萧宇琛是在被皇后的人追杀到穷途末路的时候遇见这姑娘的。 对方红色大氅有一层绒绒的白色的边,黑发在空中飞舞静静的行走在雪地里。 少年浑身是伤,眼底却闪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狠厉和执着,像被困住的野兽——在被人杀死的前一秒还要拼尽全力嘶吼着去挣脱束缚。 壮丽的悲哀。 “快点走,离我远点。” 萧宇琛脚步一顿,因为这突兀的停下来气息一乱,又呕了口血出来。 匆忙的换了个方向,可没走多久,萧宇琛就听到了身后越来越近的破风声。 前面高坡又陡,萧宇琛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他干脆停下来,眼睛血红。 就算死他也要带一个人走! 回身却是一抹红影落在身前。 后来萧宇琛醒来就是在山洞里,他问姑娘为什么救自己,对方冷着脸给他换药说不是他想救人,是那些人要杀他。 萧宇琛却觉得人只是不好意思,也不戳破,身上疼也笑得龇牙咧嘴的。 “弄丢了。”陆暮轻声道。 清越的声音如流水击石,又带着年少的稚嫩,显得软软糯糯的。 萧宇琛挠着脑袋嘿嘿的笑了声,他只是没话找话,没想到还真的回答了他。 藏着点小心思的试探道:“等我们出去后我赔给你。” 人没回答萧宇琛还有点失望,转身走了几步又听见人道:“你拿进来弄,我没事。” 萧宇琛平素为了不引人注意总是装得谦虚又痴傻的憨样,此时小小年纪第一次装逼也无师自通,挥挥手留下一个背影英勇的打开门出去。 刚关上门萧宇琛就忍不住抖了起来,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可真他娘的冷。 要不是他知道人多不喜欢动物内脏的味,他真不想遭这个罪。 萧宇琛至今想起自己醒过来看到的画面心还是会停跳一拍。 当他有些疯狂的冲上去对着熊拍上去,棕熊却像堆泡沫,往旁边倒了下去。 他跟洒了满脸血的陆暮打了个照面,翻到在旁边的熊身上还插着一把刀,深得只看得见刀柄。 现在萧宇琛还不明白对方到是什么人,一个姑娘,这么小的年纪,为何一个人在雪地冰天里。 明明一个人解决了一只熊,但后来只是看他剥皮就吐得不行。 还有很多东西,想起对方掏出来的火折子,药,甚至告诉他哪些草药可治病,哪些可吃,怎么容易捉到。 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似的。 “阿嚏。”清鼻涕留下来,萧宇琛想抬手却满是血,愣了会感觉快到唇边了,只好惊恐的连忙吸回去。 一系列动作昨晚又想起什么,萧宇琛回头看了眼,刚好对上人视线。 少年萧宇琛:!!! 猛的转回头,刚才到底看没看见?! 萧宇琛很是懊恼,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等两人吃完天都快要黑了,萧宇琛也不打算出去了,他看人的状态不是很好。 姑娘好像很怕冷,而且特别不舒服,眉头皱紧,娇嫩的唇被咬出血来。 萧宇琛连忙往火堆里加树枝,话一直没停过:“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你猜我今天出去看到了什么?” “有一种红色的果子,圆圆的,树叶是尖尖的,我看着挺好的,你可知道是什么,能不能吃?” 萧宇琛长这么大没说过这么多话,他想转移人的注意力,可人只是低下头像没听见般,浑身都在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密集的响声。 许是实在忍不住,一声低哼从唇齿间泄出来,人更是缩成了一团。 萧宇琛的心被揪紧,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待几天了,萧宇琛也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在他们这问陌生的姑娘的名字,是要娶她的。 身体的冰寒伴随着绞痛一阵阵袭来,陆暮的鬓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觉得耳边很吵,可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年少的萧宇琛一句话问出,终于放下了那点莫名的包袱,做了他这几天看人这样一直想做的动作。 他将最外面的衣衫解开,把人搂进了怀里。 反正以后都是我娘子,如此也不算冒犯了。 萧宇琛想。 “你叫什么?”萧宇琛心跳得厉害,咚咚咚的,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人,也不知道人听见没有。 少年几乎是有点坐立不安。 他好像有些理解军中唯一待他好的人提亲时的激动了,激动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叫什么?”低低的声音年轻又执着,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 人还是没回答。 萧宇琛抬起手,想给人擦掉脸上细密的汗珠,刚触上去那细腻冰凉的触感就让他吓了一跳,飞速收回。 原来姑娘的皮肤这般好么? 怀里的人还哼了一声,带着闷闷的鼻音又娇又软。 萧宇琛一怔,有些慌乱的用衣袖裹着手给人擦汗,整个人像是要被煮熟般,全身发红。 萧宇琛给人擦完汗,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刚才冰冷的人此时好像回温了些。 他又想到人要是不答应怎么办,固执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少的陆暮只感觉耳边闹哄哄的,扰得他心烦,师父告诉过他发作会很痛苦,可没告诉他会这么痛。 正当他想动手时被人猝不及防的搂进怀里,温暖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眩晕。 身上的寒冷减了不少,但耳边的叨叨更近了,陆暮越来越烦躁,都快跟疼平分了。 “烦。” 陆暮实在忍不下去了。 深情一点点落寞下去的萧宇琛眼睛蓦然一亮,少年的欣喜不加掩饰,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什么,叫什么?” 陆暮根本听不清人说了什么,但他不能对着帮助他的人不礼貌,只好放轻了声音,“烦。” 所以能不能别说话了,陆暮自小都被训练平心静气,这还是他第一次情绪错综复杂,又气又闷又想打人又憋屈。 “梵?”萧宇琛跟着念了声这个音,又低下头急切的问道:“哪个梵?就一个单字?” 光是说这两个字陆暮感觉疼痛又加了几许,额间又渗出泄密的汗,痛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本以为对方听见烦就不说了,没想到还变本加厉了。 “你烦。”这已经是年少的陆暮能说出的最大的谴责了,他咬了咬牙,“能不能别说话了?” 萧宇琛一愣,看着陆暮的脸,自己不好意思的脸红了,羞侃的应了句:“好。” 林凡?年少的萧宇琛想了半天,灵光一闪,终于知道是哪个字了。 梵! 萧宇琛内心雀跃,他甚至觉得自己此时哪怕什么都不穿跑到雪地里都不会冷。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巴掌大的脸,梵这个字在心间舌尖翻来覆去,心也跟着越来越软。 年少萧宇琛牲畜不如的长到现在那点人的感情这下全赋在上面了。 萧宇琛低头,嘴唇轻轻的碰了下人的发顶。 少年面红耳赤的在心里喊了声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萧宇琛: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陆暮:我没想救你,是他们要杀我。 萧宇琛嘿嘿笑: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说。 陆暮:…… ☆、第 21 章 萧宇琛猛的睁开眼,心悸被憋在嗓子里,足足缓了三秒他才慢慢的吐了口气。 胸口的疼痛争先恐后传来,连着脑袋都在顿顿的疼。 他好像做了个梦,梦里身着红衣的人也是这样猛的一刀刺过来,脑海里反复播放着这个画面却始终看不清人的脸。 梵,梵,梵是谁? 萧宇琛心里不自觉的念着这个字,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话来,这情感实在过于厚重。 太陌生。 烂于心间,却羞于唇齿。 “哐当!”盘子落地清脆的破碎声,萧宇琛闻声看过去,看见红茶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殿下醒了!” 看着人冲出去萧宇琛皱了皱眉,他昏了很久? 趁着还没有人来,萧宇琛闭上眼,许是受伤的原因,他感觉异常疲累。 想起梦里破碎的片段,真实得好像发生过般。 会不会是他曾忘掉的记忆?萧宇琛实在无法只用简单的梦去解释。 那年被皇后的人逼到绝境,那之后整整半年的记忆都是空白,直接跳到了梁云樊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他和梁云樊第一次见面。 萧宇琛当时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他怎么活下来的不重要,结果是活下来就足够了。 在年少的萧宇琛看来,没有什么比活着然后报仇雪恨更重要的东西了。 想起自己以前也梦见过的人,红裙似火,肌肤如雪,萧宇琛揉了揉眉心。 上次把梁云樊叫回来也没来得及问,这次南下与人汇合后一定要问清楚。 “老大,老大!”甲四带着哭腔的声音隔老远传过来,“老大呜呜呜呜!” 最后直接嚎出来了。 萧宇琛看着人要扑到自己身上,连忙开口:“停住!” 甲四脚步一顿,“老,老大,你可算,算醒了,我一直,担,担心” 一抽一噎的还伴随着打嗝,萧宇琛烦得不行,“别哭了,烦!” 甲四被吼得一愣,萧宇琛也是一愣,那瞬间他脑海里恍惚响起一声烦,清越的不耐烦又软糯的声音。 萧宇琛愣了两秒,叹口气:“别哭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死了。” “呸!”甲四睁大眼睛,慌忙道:“老大,你别,乱,乱说,我,” 萧宇琛:…… “我说,你能先给我拿点水么?” 甲四慌忙反应过来,只是也用不上他了,红茶已经走了进来,准备了温度刚好的水。 嗓子干疼,一口水下去舒服了不少,萧宇琛靠坐在床头:“我昏迷几天了?” “五天。”甲四努力稳住情绪:“老大你总算醒了,大夫一直说你很危险,总在说胡话。” 说胡话?萧宇琛皱眉,“我说什么了?” 甲四眼珠转了转,移开了眼神,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胡话。” 萧宇琛脸色一沉,“说。” 甲四立马怂了:“我也不知道啊,老大你就是一直翻来覆去的喊什么梵来着。” 梵!萧宇琛内心一震,眼神锐利:“我喊这个做什么?” 甲四:……他又想哭了 “老大你喊的,我也不知道啊……” 萧宇琛:“我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些,但是听不清楚。”甲四道,整个人欲言又止的。 “畏首畏脑什么德行,有话说。”萧宇琛挑眉。 甲四嘿嘿的笑了声,“老大你怎么不问问,”甲四顿了顿想了想措辞,最终眼一闭。 “你怎么不问问嫂子怎么样了?” 萧宇琛一愣,他虽然醒过来却一直处于恍惚,看似说了这么多话神识却仍像停留在梦里。 此时看着甲四疑惑的眼神才真正回过神来,笑了声,“我在等你什么时候问。” “嗯?” “我说了要把陆暮当成我,你进来的第一句话就应该是说他的安全,而不是跟我这抽抽噎噎。” 萧宇琛垂眼,他不笑,冷俊的轮廓就更显锋利,像是有些失望,有些责备。 甲四一愣,“对不起老大,我错了。” 他刚才竟然想到了甲三的话,老大真的没那么爱陆暮么,醒来为什么都不问他一句? 原来老大是怕我们不能接受陆暮,待对方不好,所以在这等着,而自己竟然在怀疑老大! 自己是个畜生么,甲四在心里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下以前心里还有的那点距离被他自动抹去了。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嫂子!” 萧宇琛抬眼,看着甲四的变化心里很满意,面上却还是冷着:“谁准你照顾了?” 甲四有点慌了,“老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关心嫂子,只是,” “他只能我来照顾,”萧宇琛不耐烦的打断人,“你只要听候差遣就可以了。”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的甲四:…… 焉声焉气的:“老大,我错了。” “我去看看陆暮。”萧宇琛到是不担心陆暮的安全,这本就是设计的,肯定不会伤害陆暮。 只是,萧宇琛想起来那一箭,皱了皱眉。 他很肯定,要是他没有及时发现,陆暮必死无疑。 甲二这次怎么回事? “老大,你现在还是,”甲四本想劝劝人还是躺着休息会,他去喊陆将军过来,但一看人眼神不敢说话了,连忙去扶人。 刚往外走两步,甲四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老大,你一直喊着梵,嫂子也听见了。” “嗯?” 甲四心一横,将来龙去脉全讲了。 萧宇琛抬眼一看院子里围着的那些人,“所以这些人都是你调来的,一直把他关在房间里?” 声音冷冷的砸在耳边,甲四腿一软,“我本来打算撤走的,可嫂子不让,三哥也不让。” 萧宇琛微微皱了眉,甲三不让他知道,因为就是他吩咐的让人找个理由把陆暮监视起来。 制定这个计划前他还不知道陆暮后来会向他坦白。 可是为什么陆暮会不让? 看人脸色不好,甲四为了赎罪道:“老大嫂子可担心你了,我不是装怀疑他不让人见你么?结果嫂子为了见你都要对我下死手,可酷了。” “嗯?”萧宇琛挑眉,“你刚才怎么没说?” 甲四内心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要是老大知道自己把武器递到人面前肯定要训自己,不过想到已经说了,干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甲四绘声绘色说得感动,眼泪都留下来,萧宇琛想着为他如此着急的陆暮,心软了一下。 “他现在在干什么?” “应该是在睡觉吧。”甲四也不确定。 “应该?”萧宇琛不知道为什么,越接近房间眉皱得越紧,听闻这一句应该心不受控制的跳快了下。 “晚上送来药材的那批人里有刺客,二哥三哥都追去了,我本来守着嫂子的,后来他睡了我就出来去查线索了。” 甲四解释道。 萧宇琛已经快走了两步,伤口本稳定的疼痛因此变得有些剧烈起来,他推开门,走到里间看见床榻一颗心落下来。 甲四冒出个头来,看了一眼也呼出了口气,老大这样子他差点以为出事了。 “老大我就先出去了。” 这个时候两人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萧宇琛挥手表示同意,可他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 他站在床旁,克制自己想掀开铺盖的动作,轻轻的叫了声人的名字:“陆暮。” 无人应。 一室的静寂衬得心跳的声音像是响在耳边般,震耳欲聋,萧宇琛上前一步,猛的掀开被子。 陆暮放下帘子,外面的热闹就隔绝开来。 “怎么,舍不得?” 沈良粥躺着闭着眼睛,脚翘起来随着马车前进的节奏晃着。 陆暮顿了两秒,低声道:“还好。” “还好就还好。”沈良粥睁开眼看了人一眼,脚又晃了起来:“你说,萧宇琛发现你不见了会什么反应?” 陆暮愣了愣,向后靠着车壁,闭上了眼。 沈良粥停了两秒,还想说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微变,飞速坐起来。 只听见外面传来温润的声音,“刚才恍然一瞥,谢某好像看见一个熟人,不知道可否见上一面。” “谢太子?有点意思啊,你这张脸都这样了他还看得出来。”沈良粥玩味的笑了一声,看向同样睁开眼的陆暮,“徒弟,这人你见还是不见啊?” 陆暮顿了两秒,点头。 谢天齐上车后顿了一秒,“陆将军?”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感觉罢了,”谢天齐露出一个笑容,“陆将军和谢国人很不一样。” 陆暮懒得去想这个玄而又玄的东西,“答应谢太子的事情怕是要失约了,你真的是高估我了。” “你这不是失约,是逃兵。”谢天齐还是笑得温和,语速缓慢言语却犀利得可怕。 陆暮猛的皱了眉,下一秒又松开,像是整个人的精气神被抽走,“随你说吧。” 谢天齐微微皱眉,“陆将军,不是我高估你,是你低估自己了。” 见人不想理自己,谢天齐掀开马车的帘子,“你看。” 萧府本在就皇城外,如今走了这么久,彻底远离了繁华。 远近影影绰绰的黑影高低不齐,三三两两缓慢的移动或是一动不动,偶尔还传来争吵与痛苦的□□。 马路边上站着的几个人黑漆漆的,不仅是天黑,而是污垢笼罩了他们从头到尾每一寸角落。 与那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对视,陆暮手指微颤:“这是,” “难民。”谢天齐脸上的笑容敛去,“前些日子易落辰又攻打了一个国家,他们流窜到这来。” 谢天齐直视着人:“你当初来也是为了避免云国人民变成这个样子吧,所以想跟萧宇琛做交易。” “我们都清楚两人都想一统天下,你回去后他们不敢懂云国,却会继续吞噬其他小国家,最后终究有一战。” “而这一战到来或许是几年,或许是几十年,甚至到下一辈仇恨,百姓都是生灵涂炭。” 谢天齐的声音又轻又缓,却像惊雷炸在耳边。 陆暮恍然想起,想起他出发前做的准备,想起他给易落辰留下的讯息,想起已经铺好的一张张网。 他一直在为助萧宇琛一统天下,怎么突然就想放弃。 “陆将军,”谢天齐忽然笑了笑,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竟是让人有些不敢直视,他缓声道:“你是能改变这天下格局的人,也是能救我一命的人。” 此话落下,白光闪现,不一会竟炸开一声惊雷,响彻山河! 谢天齐猛的咳嗽了声,雪白的锦帕捂着嘴,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陆将军天生年少多病,你的星象曾消失过一段时间后才出现,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陆将军那段时间应是做女儿养才能度过劫难吧。”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来迟了,蠢作者觉得自己是码字中的战斗机,但其实我就是个拖拉机…… 以后努力六点更,不能就是九点啦(手动卖萌) ☆、第 22 章 “轰!” 雷声响彻天地时甲四浑身一抖,他看着震怒的萧宇琛,吞了吞口水。 老大什么时候修炼出召唤雷的技能了? 这意外的雷声让萧宇琛也抬眼看向窗外,没过一会白光乍现,惊雷落下越来越密集,像是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的人一样。 今年的天气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萧宇琛收回目光,看着还站在面前的甲四:“还愣着干什么?找人啊。” 甲四转身就往外走。 “你往哪去?”萧宇琛靠在窗边,闪电落下那暗沉的脸显得有些可怖,“找屋里,被掉包的人。” 甲四反应过来,开始找房间里可以藏人的地方。 萧宇琛目光沉沉,这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还以为醒来怎么也该是陆暮守在窗前,大为感动然后对他死心塌地,结果人还趁着他受伤跑了! 萧宇琛越想越气,虽然这是计,但他也是真的差点没醒过来,站了几秒往书桌前走。 什么破话本,非得扔了不可! 来到案桌前,萧宇琛拉抽屉的动作一顿。 目光被桌上的几张纸吸引,粗略一扫像是陆暮的字。 他拿起被砚台压着的纸,第一页是写的一个练兵方法,第二页是一个□□的设计图。 萧宇琛一震,眼睛睁大了些许。 他们有两次与易国对战就是吃亏在□□的射程上,他们一直在研究怎么改良,现在结果就摆在他面前。 像是滔天洪水扑过来,萧宇琛手指微颤的看了后两张,一个防御的盾牌的设计,还有一副他们未曾探测到的地图。 翻到底也只有四张纸,萧宇琛又来回看了两边,纸被捏得发皱才终于确定:陆暮没有给他留只言片语。 “老大,找到了,在房梁上。” 甲四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在他看见这光溜溜的人时这口气直接冲到了天灵盖——这人还是陆暮让他帮忙喊的! 萧宇琛看着被点了穴位的人,陆暮的内力被抑制是没有可能把他放房梁,唯一的解释是有人在帮他。 “带下去吧。”萧宇琛捏了捏眉心,将手里的纸放回书桌。 甲四愣了愣,“老大,我们不去把人找回来?” 萧宇琛抬眼望着外面,雷声已停止,响了这么久,雨却一滴未下。 “找回来,怎么找回来。” 都从这跑出去了还怎么找回来? 甲四被老大这表情语气弄得心惊,难过与愧疚还有说不清的各种情绪压得他头都抬不起来,握了握拳,提着人出去了。 萧宇琛低下头看了看桌上的几张纸,指尖轻点,又能逃到哪里去? 等毒发的时候陆暮总归是要回来的。 解药每隔十天吃一次,他昏迷了五天,算上之前的日子,也就是说明晚是吃解药的期限了。 不,应该说是今天。 萧宇琛望向窗外,此时已经过了零时。 站了一会,萧宇琛深吸了口气,拉开抽屉,找到那本话本冲着窗户猛的扔了出去。 这过于激烈的动作带动伤口一扯一扯的疼,萧宇琛弯腰撑着桌子,忍不住骂了一声。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说服过。”沈良粥摇着扇子,几人站在马车外,风裹着衣袍上下翻飞。 “不是被说服,就算没有我,陆将军也会回去的。”谢天齐笑了笑,这一笑对他来说似乎过于勉强,眉头紧紧的皱着。 沈良粥目光在谢天齐身上看了几秒,“小小年纪想要活久点就少做些逆天之事,这自有定数的事你看了也是改变不了的。” 谢天齐跟人对视几秒,他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金贵从容,整个人萎靡了很多。 “多谢告诫。” 只是有的东西就算明白,要做到却是不易。 复又看向陆暮,其实他刚才说的那命定之人的话陆暮是第三个听到的,只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不然他怕也是等不到了。 陆暮靠着马车,看两人像是在打哑谜般说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渐渐的放空了神思。 他终究没有表现得那么淡定,现在被这冷风一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怕什么。 他怕萧宇琛假戏真做喜欢上自己——他极度害怕得到极度渴望得到的东西。 很矛盾,情感与理智快要将他整个人分裂,但没人教过他这要怎么处理。 萧宇琛为他挡的那一箭就像击在了冰山上,并不致命,但随着时间裂纹一点点扩大,只等到了某个节点轰然坍塌。 陆暮按了按胸口,微微弯了腰,疼痛好像真的一点点转移到身上般连呼吸都困难。 “小暮?小暮!”沈良粥的声音从试探的呼唤变成惊呼不过两秒,他上前搂住疼得站不住的人皱紧了眉头。 本来是打算跟谢天齐走的,这下只好回到了马车里。 温暖的内力流遍全身,沈良粥的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人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脱力。 谢天齐想要帮忙,他虽然说内力不高,但多少还是有的,不过刚准备动手就被沈良粥喊住:“功法不同,别插手。” 等剧痛缓过去,陆暮也渐渐清醒过来,师徒两人脸上的面具竟然都被过多的汗水泡发,现出些褶皱。 “你把针全拔了?”等运功结束,沈良粥查看了两眼,瞬时脸色就变了,扬起手似乎是想干脆一巴掌拍死人。 谢天齐躲了躲,沈良粥那一掌撤开时他真怕撒气打自己身上了。 “师父,我错了。” 陆暮睁大眼睛看人,眼睫被润湿,车里的灯光摇曳衬得眼睛亮晶晶的,低哑的声音带着点讨好。 “少跟我来这一套。”沈良粥摆手,他气得狠,但是累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冷声道:“你已经拔了两次,以后就受着吧!” “对不起,让师父寒心了,也是我该得的。”陆暮低下头。 沈良粥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要是那时候直接一刀结果萧宇琛了是不是就没这些事了。 或者更早的时候,他不多管闲事,也不会…… “你不再作死,这次应该能管两个月左右,”沈良粥说着又闭着眼掏出药往人身上扔:“这药你姑且拿着,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陆暮拿着要嘴巴刚一动,就听见冷冷的两个字,“下去。” “师父?”陆暮一愣,他从未听过沈良粥用这种声音说话,急切的喊了一声。 “下去。” 陆暮顿了两秒,躬身下了马车。 谢天齐看着两人一下去就急速朝前的马车,又看了看旁边的陆暮:“令师是心疼你。” “我知晓。”陆暮垂下头。 他自问平生没有对不起的人,却只有师父给的东西是他无论如何还不清也还不起的。 “走吧,劳烦谢太子将我送到城南。” 寒风猎猎,带来流亡的肃杀之气,陆暮抬眼看着远方,忽的笑了下,“若以后太子真能云游四方,还请帮我个忙。” 这声音又轻又缓,谢天齐看了一眼人,风好像灌进了心里,又悲又凉。 甲四兴奋的敲开房门的时候萧宇琛正将信送出去,虽然说了不必去找陆暮,但他还是给最近的关卡去了信,见到务必拦下来。 万一对方想不到是他下的毒呢? “老大,嫂子没有跑!”甲四一张脸写满了开心,“是去给你报仇了!” 萧宇琛:??? 他出门院子里站着几个人,陆暮站在前方,看到他出来似乎是有点不敢置信眼里。 愣愣的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又像害怕只是自己的妄想般停住脚直直的看着萧宇琛。 萧宇琛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内心又升起怪异的感觉,酸酸涨涨的。 就像你万般渴望的动被人拒绝结果最后又突然给你,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时候醒的?” “怎么受伤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陆暮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臂,还没开口甲四耷拉着眉眼站了出来。 “我不是以为嫂子,嗯,然后看到人就冲动了。”甲四说着跪下来:“请主子责罚。” 萧宇琛眉头一皱,他走都陆暮面前,深邃的眸子里写满深情:“我真的以为你走了。” 陆暮看着那张开的怀抱以及那深情的姿态,露出一点笑意,上前一步轻轻拥着人:“我不走。” “对不起,我没找到那些人,我以为今天是一伙的,但并没有线索。”陆暮声音低落。 萧宇琛看着陆暮顺从的来到自己怀里,嘴角忍不住勾起,他收紧手臂,闻着人发间冷冽的清香。 真是有点想念。 “你有什么错,”萧宇琛松开人轻声道:“这件事交给我,他们敢伤你,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走,先处理下伤口。” 被忽略的甲四:…… 我是该继续跪着还是该起来?或许我不该在这里。 ☆、第 23 章 温暖的光,萧宇琛看着陆暮低头一脸认真给他伤口换药的样子。 上挑的桃花眼在眼尾收得锋利,就不像一般人那样风流又多情,但低眉垂眼波光流转时又是说不出的妖冶。 高挺的鼻梁,唇线优美的唇,唇珠微翘,好像取了一点烛光藏于此,说不出的好看。 “看我做什么?”清冽如泉水叮当的声音,还有些不明显的笑意,但足以让人感觉这愉快的叮咚声。 “好看。”萧宇琛笑了声, “好看?随便看。”陆暮正在给人绑绷带,闻言手上用了力,在萧宇琛的吸气声中低声道:“反正都是你的。” 萧宇琛因吃痛张开的嘴没能闭上,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听清就算了。”陆暮盯着自己包的伤口看了两眼,忽的低头在上面轻轻的吻了下,虔诚得像是信徒。 “快点好起来。” 萧宇琛感觉自己像是瘫痪了动也不能动,唯有酥麻从心间升起传至每一个角落。 “好好休息。”陆暮给人拉上被子就准备往外走。 手腕被猛的抓住,他回过头萧宇琛眸光发亮,向来低沉的语气微微上扬,彰显着难得的好心情。 “你刚什么意思?” 要不是他彻底认清,又会觉得萧宇琛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陆暮心里自嘲的笑了下,重新蹲下来,“别用力,你这样会扯着伤口。” 这样的陆暮是从前从没见过的,一言一行都带着情意,剧烈的喜悦自心间升起,萧宇琛笑了起来:“你终于肯接受我了?” 两人的距离凑得过近,陆暮冷白的脸窜起薄红,眼神却直接的表达着情意。 “下次别这样了。” 萧宇琛看着陆暮疼惜的看着伤口的眼神,“要是早知道这样能让你接受我,我早该,咳,我就是在受十次伤也愿意。” 差点得意忘形了,萧宇琛看着陆暮疑惑一秒的神情,还好自己反应快。 “别胡说。”陆暮抬眼,眼神里带了几分谴责。 萧宇琛眼里的笑容简直止不住,这淡淡的谴责竟也受用得很,看陆暮又要走,他一把拉住人:“去哪?” “睡觉。” “我在这你还要去哪儿睡?”萧宇琛不满的皱眉。 陆暮:…… “你受伤了,别碰着伤口。” 不是要隔得很远么怎么就碰着伤口了,萧宇琛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自己咽回去,要是他说出来可能人就真走了。 这么个场景走了多伤感情。 “不会,你走了我伤口才好不了。”萧宇琛一本正经。 陆暮轻微拧眉。 萧宇琛拉了人一把,又拽回床上来,低低道:“过于想你,不能入睡,自然也就好不了。” 陆暮:…… 最后陆暮还是没走,萧宇琛受了伤一只手也不安分的揽住人,“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陆暮懒懒的应了声,这几天他根本就没休息,精神还不如萧宇琛这个病重刚醒的人。 “你真的喜欢上我了。”萧宇琛往旁边看了一眼,陆暮合着眼睛,那被忽略的一片乌青便显了出来。 看来这几天是真的没休息好,一直在担心么? “毕竟我们出去逛之前你还跟我生气,那个时候你,”萧宇琛也不知怎么了,絮絮叨叨的,突然住了嘴。 陆暮手肘撑起上半身看着他。 乌黑的发顺势散落,在肩肘处拐了一个弧度,陆暮看了人两眼,突然凑过去在人较干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真喜欢,睡吧。” 直到人睡下萧宇琛都没怎么反应过来,眼里全是陆暮闭眼吻上来的样子,不过身体倒是很诚实,从脸红到了脖子。 再亲密的事都干过了,还脸红个鬼!萧宇琛唾弃了下自己,将人搂进自己怀里,也慢慢的睡去。 最后一个念头是也许明天应该把那本话本找回来。 说是睡萧宇琛也没有睡多久,在天亮的时候长久的生物钟还是让他醒过来,窗外雪白一片。 昨天又下雪了,不,应该是今早,萧宇琛纠正了下,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暮,对方依然睡得很香,可能因为热,脸上有一点薄红。 萧宇琛刚想起来,心里一动又安稳的躺着了。 虽然陆暮一直没表现出来,但是他知道对方的觉很浅,前段时间他要很早进宫,他一起来陆暮也就醒了。 不起来也没事做,只好盯着人看。 萧宇琛想起昨晚陆暮那一吻后升起的热度,微微皱了眉,难道他真的喜欢男人? 又想起他醉酒的那一晚,他光是深入的想了一下便浑身颤抖了下,说不出什么感觉。 好像有点刺激…… 陆暮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萧宇琛侧着身看着他笑得一脸奇怪的表情,“你这是中邪了?” 才醒过来的嗓子都带着哑,一句话说得像撒娇似的,痒痒的直往人心里钻。 “啊,你醒了?”萧宇琛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的目光在陆暮散开的衣襟附近打转,又连忙移开目光,无话找话的问了句。 “嗯。”陆暮觉得睁眼都很费力,听见萧宇琛的话时已经一头砸进了枕头里,嘟囔出一个字:“困。” 萧宇琛眼睁睁的看着人额头在枕头上拱了几下,不动了。 萧宇琛:……他不是出现幻觉了吧? 妈呀,怎么这么可爱! 这种惊慌让萧宇琛快速起床洗漱并站到外面的雪地里试图冷静冷静。 “老大?老大!”甲四看着自家老大捏着一把雪在那不知想什么,颤巍巍的唤了两声。 果然该来的逃不掉,今天一大早把他喊来肯定要折磨死。 “刚才陆暮,”萧宇琛转过头,一脸难言的样子。 “怎,怎么了?”不是想象中的黑脸,甲四眨巴着眼睛,态度极其诚恳,超级配合。 萧宇琛正准备开口,看人一脸期待的样子又黑了脸,“你很期待?” 甲四一脸懵逼,我期待什么了? “这是你能听的?!”萧宇琛挥了挥手,像是气到了,“滚吧。” 甲四:…… 我做错了什么?! 刚滚了两步又被人叫回来,“你会觉得一个男人可爱吗?” “嗯?”甲四像是被一个晴天霹雳击中,立马摆头,“我有病啊,觉得一个男的可爱!” 甲四:……他怎么觉得老大的神色又黑了几分。 “不是老大,也不能这么说,”甲四脑子急速飞转,想起老大最开始说的陆暮,脑海里灵光一闪,难道是嫂子觉得老大可爱?! “嗯?”萧宇琛挑眉,给人一个说的机会。 “这个还是要看人,喜欢自然就觉得可爱,”甲四看了一下老大的神色并没有好转,说明什么? 说明老大不喜欢被说可爱,也是谁会被说可爱,那些姐姐捏着他的脸这样说的时候他都想发飙何况老大! “我看嫂子才是可爱。” 甲四极其狗腿自信的补充了一句,接下来就去禁闭室嘤嘤嘤的不该啊的哭去了。 打发走甲四后萧宇琛烦躁的心情略微好了那么一些,他又去书房转了转,等该用午膳时才往院子里去。 陆暮已经起来了,刚刚穿戴好,看见萧宇琛也没说什么,收回眼整理腰带,下颌绷出的熟悉的冷冽。 萧宇琛犹豫了一会才踏进来的步伐又卡在那,这算什么? 陆暮弄好了自己的腰带,转身去准备好的洗漱的地方,萧宇琛停了一秒,默默的跟了上去。 陆暮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起头,“怎么了?” 虽然他现在看着十足清醒的模样,但还是很困,那更像是从身体深处的疲累。 萧宇琛看着人说话的时候从脸上滚入领口里的水,目光在那还挂着水珠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 “先擦干。” 陆暮接过帕子,他看了手中雪白的帕子一眼,很软,好像他昨天说过喜欢萧宇琛了吧? 那也就不必再装了吧? “你要不要帮我?” 萧宇琛眼睁睁看着陆暮往架子上一靠,微仰起脸虚虚的看着他,嘴角微勾的将帕子递到他面前。 慵懒又迷人。 见人没动,陆暮自己收回了手,三两下的擦干净。 他知道现在两人的角色对换了,他不再顾忌,萧宇琛反倒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喜欢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 陆暮又想起甲四指着那个他发誓要杀了的人叫二哥时的场景。 他足够在瞬间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没想道萧宇琛对自己那么狠,冒着丧命的危险演一场戏。 如若不是萧宇琛真的有可能醒不过来,陆暮也不至于如此慌神,那些破绽竟是一点都没发现。 所以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知道萧宇琛不会喜欢自己,而对方也会假装的接住他的感情。 这再好不过,谁也不欠谁。 萧宇琛也有些恍神,所以没看见陆暮帕子在手里来回擦了三次,等对方看过来,神色不像之前那般冷漠疏离,而是像一潭春水。 “走吧,饿了。” 萧宇琛的眼神在陆暮的脸与汤碗之间来回移动,还是觉得有点魔怔,一下子接受不了这转换的角色。 “怎么了?”陆暮自然的将碗放在萧宇琛面前,“药熬的汤,趁热。” 尽管说着这样的话,陆暮面上还是惯有的冷淡,但又能让人轻而易举感受到之前没有的柔和气质。 好像打开了无形的屏障,从冷漠疏离流出几分懒散和放松。 萧宇琛看了看面前的汤碗一样,“真的像在做梦一样。” 陆暮垂眼,“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没法在假装没对你动心。” “当接受这一点后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如你所说喜欢上你,对你对我,对云国天下,都是再好不过的。” 说到最后陆暮是看着人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萧宇琛有些怔愣,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啊。 要换成其他人就算是喜欢上了也难以这么坦荡,话还说得如此直白。 “我会待你好的。”萧宇琛也笑起来,不是往常那般信手拈来的笑,而是闪烁在眼睛里。 “我也是。”陆暮回了一句。 萧宇琛:…… “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呃,”害羞就好,倒不必帅酷的我也是。 看着陆暮的眼神萧宇琛还是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想了想又说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南下一趟吧。” 霍铁那件事也拖得够久了,而且梁云樊那边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南下?” “嗯,”萧宇琛扬眉,硬朗的脸又带了几分痞气,颇有点打趣的意味:“你都是我的人了,怎么也得看看这里的山水。” 陆暮:“好,辛苦你。” 萧宇琛:…… 倒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萧宇琛:我老婆自从承认喜欢后就好像管不住洪荒之力了…… ☆、第 24 章 出发的那天是清早,萧宇琛将陆暮抱上马车的,对方在怀里略撩起眼皮看他,看见人后又闭上了眼睛,嘴唇动了下却没出声。 萧宇琛手上紧了紧:“还早,再睡会。” 怀里的人听了这句话轻轻唔了声,脸幅度极小的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萧宇琛失笑,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陆暮这段时间极其嗜睡还怕冷,有的时候他好不容易将人捞起来,转眼人坐着都能睡着。 这次出行的人不算多,只有一辆马车外加一匹马。 出发的时候故意选了个好天气,结果没行多久,雪又簌簌的砸了下来。 陆暮就是这个时候醒的,不是一瞬间,醒来这是一个过程。 对方的眼睛会先虚虚睁开一条缝,黑翘的睫毛就像欲振翅的蝴蝶,用尽全力还是落于原地。 过了两三秒会再度睁开,这个时候能停留几秒,眼珠四处转了转,如果这个时候萧宇琛看着他,就会得到一丝纯粹的笑意。 然后在这种微妙的愉悦中,陆暮第三次闭上眼睛,等再度睁开就是清醒之极的模样了。 萧宇琛觉得这是一个极其有趣的过程。 这也是最近才会这样,陆暮好像总是睡不醒。 陆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就这短短的时间雪就已经落在了头发上,萧宇琛将人搂过来。 “不冷么” “还好,”陆暮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颇为艰难的动了动,抬眼看向萧宇琛。 迎着那无言的谴责,萧宇琛挑着眉笑得些许无辜:“我这不是怕你冷么?” 陆暮手有点缓慢的抬起,想解开外面披着的裘衣,指尖碰上领口又放了下去。 几人是清早出的门,等到达下一个城池时夜幕已经笼罩了下来。 住店时小二看着两人目光来回了几次,再三确定,“公子只要两间房么?” “嗯,有问题么?”萧宇琛撑着面前的台子随口问道。 这几年战乱多,客栈生意不好,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几个衣着华贵的人,竟还只开两间房。 小二撇嘴,“两位公子住一间房会不会不方便?” 萧宇琛眉头一皱,游移的目光终于看向了这小二,在小二腿都发软时忽然粲然一笑,移开目光看着身侧一直没说话的人。 “跟我娘子住一间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旁边一直等着结果的人看过来,淡淡的一瞥,小二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财迷心窍了,快速开好两间房,让人带客人上去。 甲三甲四一间房,也就没跟他们一起共用晚膳,萧宇琛交代了几句就小二下去了。 “怎么了,你不开心?” 萧宇琛看着进屋一直没说过话的人。 陆暮正在脱外面的衣服,上等房间还是燃了暖炉,一进来就热烘烘的,闻言看了萧宇琛一眼。 “嗯?” 萧宇琛本来已经坐下了,陆暮那淡淡的一瞥像一把钩子勾得他站起来,他走过去接着陆暮解衣服的动作。 “看你一直没说话,你介意我刚才的说法?” 萧宇琛一接手,陆暮就自然而然的站着不动了,微眯着眼让他动作。 最开始萧宇琛以为陆暮不是那种喜欢人伺候的人,后来发现对方在这方面很是坦然。 有人可没人也可。 两人远看身高相仿,站近了陆暮却要微矮一些,看人视线总得往上抬一点。 陆暮向来不喜欢抬眼看人,这样太坦诚了,眼里一览无余,情绪变化都藏不住。 但他却不反感这样看萧宇琛。 “嗯?”萧宇琛看人只盯着他看,不满的催促了声。 同时萧宇琛手摩挲过陆暮的脖子,他没看错,那里真的有一颗小小的痣,很浅的浅红色。 “没有介意。”陆暮移开目光,同时伸手拍掉在颈侧来回摩挲的手。 萧宇琛拿开手,又顺势将人领口紧了紧,笑道:“那可真好,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 陆暮刚准备走,闻言又停住,“嗯?” 萧宇琛捉了一缕陆暮的头发,在指尖把玩:“那老东西给我们赐了婚。” “怎么,吓傻了?”萧宇琛看陆暮呆愣在原地的样子笑出了声,“前面怕告诉你你不欢喜,现在总算好了。” 陆暮还是没反应过来,眼睛却是亮亮的。 在谢国一个人可以有很多个妾,但只能有一个妻,且不论你喜不喜欢,死后是要葬在一起的。 这赐婚萧宇琛原本没打算告诉陆暮,他们也不敢逼着成亲,不过是恶心他的玩意罢了。 等到时候一切事情解决了,圣旨也不过是一张废纸。 那时候想得很好,如今说出来也是很突然,萧宇琛上前一步,指腹间仿佛还有那抹细腻的温热。 “那老东西活到现在可能就做了这么一件有用的事。” 陆暮看着萧宇琛笑得风轻云淡的样子,面上吊儿郎当黑眸却闪烁着光,他终于开口:“什么时候?” 萧宇琛的笑意扩大了些,尽管陆暮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他却觉得人这样真的是乖极了。 正好这个时候小二将东西端了上来,两人就坐到了饭桌前,在路上没有热食,香味扑鼻都饿了。 “你这样在军营不会饿死么?” 萧宇琛吃饭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速度很快,反观陆暮就算是饿极了也是慢条斯理的。 陆暮:“还活着。” 顿了顿,没等到萧宇琛没说话,陆暮抬眼,“你还没说是什么时候?” 萧宇琛知道陆暮在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正埋头狂吃,听见这么句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约莫一个半月后。”萧宇琛顿了顿,他想说其实也不一定,想什么时候也可以,但他还没能说出来就听见陆暮应了声。 “好。” 这淡淡的一个字像一阵春风,面前是一片花海,带给萧宇琛的感觉跟他打仗胜利时的心情差不了多少。 可是在这种心情下还有种隐约的怀疑担忧,就像萧宇琛担心对方会翻盘,就像他怀疑真的要跟这个人成亲? 不过这情绪都太轻了,萧宇琛爱笑,笑得很爽朗,真正高兴的时候却抿紧了唇,唯有从眼里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不错。 在萧宇琛没看见的地方,陆暮右手的小指一直在颤抖,这是他过于紧张时会出现的生理反应。 在说出那个‘好’的时候,陆暮甚至没敢呼吸,憋了几秒才装作不经意的快速的呼吸了几下。 “谢天齐那边,还需要保持联系么?” 萧宇琛对这突然挪走的话题不满,“如此时刻你说这个好么?” “怎么不好?” 萧宇琛:…… 他看着那一本正经的脸,不仅想起那天晚上的人,陆暮有的时候像个登徒子,有的时候还调两句情,更多时候还是这样。 但哪一种他竟都不觉得违和。 陆暮看着萧宇琛一副败坏兴致的表情,犹豫了两秒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 萧宇琛本来已经在想谢天齐那边的问题,陆暮又突然这样来一句,反应过来笑了一声。 真是奇葩。 可笑过之后心里又莫名的有点酸胀,他那看起来十足真的抱怨里其实没多少情绪。 但陆暮如此认真对待。 自从那天陆暮承认喜欢他不再别扭后,除了对他的触碰不再抗拒,更多的是能察觉到他的需要。 他说的一句喜欢,不喜的一个皱眉都能被认真对待。 这真的是一种让人沉溺的感觉,虽然有的时候这种被认真对待的结果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萧宇琛正准备说只是顺口说一句,就见陆暮一副终于想好应该说什么了的表情。 于是就等着,他挺期待陆暮能说出什么情话来。 “梵是谁?” 萧宇琛一愣,眼里的笑意一点点退散,最后眉头皱起来。 陆暮看着人的反应,放下筷子,“我就是问问,”犹豫着又补充了句,“这个应该是相关的吧。” 萧宇琛本来往下直坠的心像被人托住,又是这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其实我那天就想给你说的。我也不知道,若不是那天我都不知道这个人。” “你以前也喊过。”陆暮补充了句。 “嗯?”萧宇琛惊了,他那次是濒临死亡,还有哪次也那样。 “从皇宫出来那天,你喝醉了。” 萧宇琛发现他竟然还想起那天,而且那天他还,想到这里萧宇琛突然眉头一挑,“我们那天到底,” 陆暮犹豫了两秒,“没有,你喊了这个名字后把你就丢冰桶里了。” 萧宇琛:…… “你不会从那个时候起就喜欢上我了吧?”萧宇琛突然一笑,看着陆暮冷淡的眉眼又道:“我曾有段记忆是失去的。” “什么时候?” 萧宇琛笑了一声,眉眼被跳动的火烛打下阴影,“七八年前了吧。” “有的时候梦里会闪现一些片段,但想不起来是谁,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也看不清脸,唯一清楚的就是身着红裙吧。” 萧宇琛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捏着眉心,说得很慢,此时忽的抬眼笑了下:“说起来好像从你来了后这梦还要频繁些。” 陆暮心里一动,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骨,“你确定叫那个名字么,会不会,” “不会。”萧宇琛这句话说得冷硬而突兀,看着陆暮抬眼他也觉得有些失态,两人一时间梗在那里。 ☆、第 25 章 最开始的那种愉快惬意飞速远去,萧宇琛张张嘴,他已经很久没有陷入一个窒息的氛围了。 基本上没有他控制不住的场子,但这确实让他无力。 萧宇琛其实以前也梦见过那个梵,梦里总会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那时没当回事,以为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梦里随便捏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萧宇琛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不在意,至少现在他甚至不想否认那个人的存在。 萧宇琛想,他曾经应该想过娶那个女孩子吧。 至于后来为什么忘了,萧宇琛抬眼看了陆暮一眼。 也许已经不再重要了。 “名字是她亲口告诉我的,我不会记错。我有的时候能想起跟她在军营里的一些场景,不过那都过去了,现在是你。” 说道最后萧宇琛是看着陆暮的。 陆暮却有些恍神,“军营?” “嗯。”萧宇琛没想到随口扯了一句陆暮还要问,胡乱道:“有的时候在帐篷里,有时候会一起看边塞的月光,” 本着反正人也不知打的想法萧宇琛随口扯了几句,但说着说着愣是没有说下去。 因为陆暮看起来伤心极了。 不过也就一秒,下一瞬间陆暮移开了眼神,“没打算找她么?” 萧宇琛张了张嘴,他想说点什么,可心思百转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顺着人的台阶:“不论怎样,都过去了。” “对不起。”萧宇琛声音低沉,他不知道原来道歉也是这么一件沉重的事,甚至都说不清楚在为什么道歉。 只是,说出这句话会让他好受那么一点。 陆暮抬眼,“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就问了。” 萧宇琛皱眉,他死盯着陆暮的眼睛,忽略心里的不爽,“你呢,陆将军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陆暮一愣,有些恍然,那明显是在回忆。 萧宇琛一看没忍住冷笑了声,“说来都没问过你意见就把你虏来,真是抱歉。” 这个时候的抱歉到是一点歉意都没有了,话至此萧宇琛又想起易落辰这件事,他想问又觉得太过小肚鸡肠,把自己梗得不行。 陆暮看见萧宇琛的表情到是笑了,眼睛都弯了一个弧度,“遇见个负心汉。” 负心汉?萧宇琛眉头又皱了起来,刚想说话见陆暮站起来去穿衣服。 “干什么?” 陆暮动作未停,“有点生气,换个房间住。” 萧宇琛一愣,又气又笑,他直接过去搂着人的脖子就往旁边的床上摔,“我还生气呢。” 陆暮没料到萧宇琛来这么一出,条件反射的用手肘撑了下床铺,萧宇琛下巴就磕上了他的肩膀。 “嘶~”萧宇琛倒抽口气,陆暮反应过来后移开手他顺势将脸磕在人肩膀上,“太狠了你。” 陆暮半边身子都被压着,侧眼看了下人就迎上了萧宇琛眼里的戏弄,关心想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萧宇琛得寸进尺的欺近。 “你怎么补偿我?” “你自己撞上来的。”陆暮示意人下去,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再说你还磕着我了,我还没跟你算。” “算,马上算!”萧宇琛像是被踩中了某根兴奋的神经,低沉醇厚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禽兽。 陆暮:…… “让我看看磕成什么样了,好陪你。”萧宇琛说着伸手去解人衣服。 陆暮只是淡淡的看着人,“你幼不幼稚?” 萧宇琛看着陆暮眼里微微的笑意,跟着笑了叹了声:“是有点。” 完全像个稚儿。 这一闹到是把两人那谜一样的氛围破开了,有时候话也不需要说那么明白。 歇息一晚后,第二天的大雪到是晴了。 萧宇琛这次出行不仅仅是私人,身上还背负了一个任务。 陆暮看了一遍手中的折子,“清除盗匪?” “对。” 萧宇琛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宽敞的官道上前后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一辆马车,跟上一段路挤的时候还得协商着让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之前萧宇琛多少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以为是那些地方官僚为了脱罪和拨款往严重了说,现在看来盗匪真的猖獗。 陆暮也掀开看了一眼,如果他没记错,这段路还是谢国的一个中转性的位置,来来往往车队商队应该不少才对。 “有你的人没?”陆暮放下折子,他看出来这是皇上给的一个送命题。 这盗匪是外来户,却横行霸道了两年,风气最胜的时候甚至周围的城池还主动想跟人求和。 现在让萧宇琛解决未尝没有打着让人送命的目的,关键是萧宇琛还不得不去。 “冠城的太守是我的人,其他的,恐怕不会尽力。”萧宇琛冷笑了声,这也是他最痛恨的一点。 整个谢国从上到下都已经腐烂得差不多,每个人都怕出一份力,只想自己安于一偶。 盗匪如若压制不住,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到时候国都保不住。 陆暮跟人对视了眼,顿了两秒,“周围城池不少,萧将军只有个最弱的。” 萧宇琛听着这戏弄,故作可伶,“你嫌弃我?” “不敢。”陆暮移开目光,他不知道萧宇琛是喜欢直勾勾的看着人,还是对他,但这样的对视总让他有些微的局促。 萧宇琛笑了声,目光在陆暮脸上流连,“你说我要怎么解决才好呢?” 陆暮看着人闲庭自若的样子,“你不是早有决定了么?” 萧宇琛挑眉,凑近人,“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暮微微像后靠了靠,萧宇琛不轻,压过来有点重。 “也许我们可以去看看。” 萧宇琛一愣,有点讶异又有种不谋而合带来的愉悦。 但面上却显得很忧心:“你不怕么,听说这领头的也是从军营出来的,不仅一身好功夫,手下也忠心耿耿。” “怕。”陆暮神色认真,“哪怕有十足把握,但把自己处于一个不利地位,永远都是危险的。” 简单来说,就是铤而走险,一不小心可能就翻船了。 萧宇琛一时被唬住,他也知道危险,但是这在他看来更是一种刺激的挑战,他不觉得自己会栽在一个盗匪头子里。 他以为陆暮也是一样的。 “但有你,也还好。” 萧宇琛:……他正准备这样说。 不管陆暮是不是故意说的,反正萧宇琛被极大的取悦了,他拇指摸上人的唇角,“会说话就多说点。” 陆暮微眯着眼睛,也不管萧宇琛,“甲三甲四已经到那边了?” “稍稍一问你结果全都瞒不住了。”萧宇琛感叹道,他想起甲三甲四走的时候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有点汗颜。 陆暮没回答,萧宇琛表现得太反常,这几天大肆花费,有钱的商人名头早已经传了老远。 只是如今解释通了。 萧宇琛抬帘看了一下前方,“准备好了没,人该来了。” 前面要通过一个狭窄的地方,捉人打劫什么的再适合不过。 陆暮点头,忽然又想起来,“直接晕还是被擒?” 萧宇琛没来得及说话,一支箭穿透马帘钉在了车壁上,两人对视一眼,这由不得他选择了。 “冠城拦路人,还请,”一个文绉绉的声音传来,没说两句话就被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打劫,不想死就给老子出来!” “夫人,你身体不好别乱动。为夫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抢到我头上。”萧宇琛变着嗓子怒气冲冲的掀开帘子往外走。 陆暮:…… 演得还像模像样。 那帘子短暂掀开的一瞬间陆暮瞟了一眼外面的人,方块脸,嘴角一颗痣,旁边还跟着个文弱书生的人。 觉得有点不妙,土匪头子是两兄弟,这方块脸是个二当家,做事狠厉,抢钱不虏人,最爱杀人灭口, “里面还有人呢,出来!” “我夫人身体不好,” “哪那么多废话,不出来我动手了啊!” 陆暮轻微皱眉,他有点不习惯,虽然同在军营,但没人敢跟他开玩笑,也极少接触这样莽汉型的人。 他掀开帘子,萧宇琛及时靠了过来,眼睛都发红,一副被气着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还好萧宇琛稍微做了点改变,加了胡子,不然陆暮觉得自己可能要笑。 周围的人明显愣了一瞬,最后那二当家嗤笑道:“原来好这一口啊,别说,一个大男人长得还真不错。” 萧宇琛眼睛微眯,突然觉得这个计划是错误的。 他现在就想把那恶心的眼珠挖出来。 陆暮感受到这情绪的变化,投过去一个眼神,带了点浅淡的询问。 萧宇琛看陆暮完全不把那些人放眼里,目空一切的样子心里的暴虐慢慢平淡。 萧宇琛吸了口气,继续跟人周旋。 “咱打个商量,我这次要不是为了置办与夫人成亲所用之物也不得冒这个风险,你让我回去成个亲,要多少银两我差人送来。” 嗯?陆暮想起车里的布匹,心思直转,萧宇琛为何提起这个,盗匪里有人要成婚? “你当我是傻的么!”那二当家武器是个大铁锤,“杀”一个字刚出来旁边的书生就到。 “大当家说这段时间手上不准有人命。” “再说小姐成亲还差些东西,我们抢了就得了。” 想法被证实,那萧宇琛是早知道还是碰巧了?陆暮现在有点怀疑萧宇琛商人的身份是不是随意假办的了? 方块脸眼珠像是要瞪出来,他天生嗜血见不得人活着,粗重的喘了两声:“不像死就滚一边去。” 萧宇琛却不答应了愤慨的叫道:“那是我们要成亲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 书生此时却附耳在方块脸旁边说了什么,眼神还在两人扫来扫去。 那方块脸眼珠跟着转来转去,最后露出个狰狞的笑容,说话还有点漏风,“老子不仅要抢,还要让你们看着婚布被用。” “打晕,带走!” ☆、第 26 章 上山的路左拐右拐,萧宇琛被搁在马背上抖得有些难受,脑袋有些晕努力听两人在讲什么。 这方块脸明显有些看不起那书生,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有点忌惮。 两人这谈话间萧宇琛才知道刚才那书生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嘴里所谓的小姐成亲竟无新郎! 那书生文绉绉的话里带了些欣喜,“这次小姐应该有看得上眼的吧,虽然这萧老爷胡子密了些,但胜在健硕挺拔。” 萧宇琛:…… 他的价值在健硕挺拔? “哼,”方块脸哼了声,萧宇琛感觉马背都抖了下,“就这熊样,还没老子帅!” 萧宇琛:…… 他在怀疑拿到的消息是不是假的了。 “要是小姐喜欢这款的,还有这小子份,这病秧子还可能点。” 萧宇琛:!!! 他本来想的到时候把这山匪收编,现在看来军营养猪的地方比较适合人。 猪头猪脑,再适合不过。 停下来的时候萧宇琛打起十二分精神,这寨子不小,他们绝对会被关着,他得盲记一下布置与路线。 “二当家回来了!快,放下来。” 萧宇琛听到吱呀一声,有铁链缓缓滑动的声音,难道是什么吊桥? 还真是大手笔。 这样看来寨子应该建在高处,周围不好上,所以易守难攻。 听对话大当家也不在寨子里,传来声音的方向应该有三个瞭望台。 过了桥里面明显热闹些,还隐隐能听见士兵训练的吼声,萧宇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阵发紧。 这土匪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么? 萧宇琛正用心的记着,一直拖在地上的脚勾住了什么东西,感觉架着他的两个人一个踉跄。 等脑袋轰的砸在地上晕过去时萧宇琛只有一个念头,老天莫非是在跟他开玩笑? 当时他被两矮子架着脚拖在地上以为只是磨脚,没想到能被一个门槛绊倒! 只希望陆暮是醒着的。 “怎么回事!” “摔,摔了一跤。”两个山匪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把人扶起来突的一怔,“二,二当家,这” 不会死了吧,两个山匪对视一眼,话都噎在了嗓子里,这满脸的血实在是过于吓人。 没等这二当家说话,那文弱书生到是快步迈了过来,探了下鼻息方才抬眼,“人死在这,你们也不用活了。” “李少你什么意思?马勒戈壁那是老子的人。”方块脸心里恨铁不成钢,嘴上却不放松,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不就是在打他脸么! 他这二当家可当的是越来越没面子了,就两个拍马屁好听点的,还比不上个铜臭味的不成! 李少回身,淡声道:“宋方块,你搞明白,小姐成亲的时候没人,咱谁也活不了。” 说完回身挥了挥手,“带去关起来,找个郎中看看,别摔傻了。” 李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如牛叫般莽声莽气的怒吼,“个老子的,在叫我方块大哥也护不了你!” 李少却像没听见般,只是看了看架着的两人,又嘱咐了声,“别关一起。”说完了才回过头晃了晃头,“宋方块。” 宋方块:…… 脸涨得通红,随着愤怒那壮硕的肌肉看起来有些吓人,“小畜生你,” 李少迎着二当家要吃人的样子往前走了两步,冲着挡路的人挥挥手,“哎呀好了,我错了成不成,让让。” 宋方块因为诧异还没反应过来,这小畜生向来恨不得跟他打一架,今天怎么转性了? 刚想着就见人忽然转过头,笑意盈盈:“方块,想好了什么时候在茅厕用膳了告诉我哦,不然大当家回来我就要一起来看了哦。” 周围人不少,视线刷刷的看过来,又欲盖弥彰的移开。 宋方块:…… 老子当初是瞎了眼才抓了这么个祸害!二当家粗重的喘了口气,再一次捶胸顿足的后悔。 萧宇琛醒过来的时候先是额头剧烈的疼痛,睁眼也是一片白光。 不知道陆暮怎么样了? “嘶~”手下意识摸了摸痛处,又是一阵疼痛,萧宇琛吸了口冷气,抬眼入目的是一片布。 萧宇琛:??? “醒了?”陆暮的声音传来,同时掀开那片布走出来。 萧宇琛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摔坏了脑袋。 陆暮手里还拿着绳子,看萧宇琛没缓过神的样子,皱了皱眉,“不会真的摔傻了吧?” “这什么,表演戏法?”萧宇琛指了指空中掉着的一块布,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虽然套了绳子,但只是虚虚的挂着,根本没绑在一起。 陆暮可疑的沉默了几秒,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声音还有点抖,“说分开关,又没有那么多位置,所以弄了块布。” 萧宇琛:……他知道陆暮那沉默的几秒在干嘛了。 他一点都不想笑。 两人移开眼神各自沉默了两三秒才重新讲话,萧宇琛还有点魔幻的感觉,“这个怎么回事,绳子不够所以做个样子?” 陆暮:“不是,我解的。” 他们捆得很随意,陆暮等人一走就在解绳子。 “你被相中压寨夫君了。”陆暮往外面看了看,这里算不上牢房,应该是寨子里放杂物的地方,一个小屋子。 萧宇琛抬眼,他知道陆暮也是没有晕过去,他们打晕人的技术是真的不怎么行。 “夫君,什么夫君?”萧宇琛装傻。 陆暮坐下来,声音有点轻,看着人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我后来听声音还挺好听的。” 萧宇琛看着陆暮露出的浅淡笑容,眉头紧蹙,刚才还疼得不行现在像是感受不到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人的脸,“又冷了么?” 萧宇琛目光暗沉,摸了把人的后颈,果不其然一手冰凉,全是疼出来的汗。 在府里的时候他喊太医看过,也没有看出什么结果来。 陆暮本想拦住人的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怎么这么灵敏了?” 他还故意说了个话题。 萧宇琛哼声,“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时你都不稀罕对我笑的。”说着将人搂进怀里。 力道有点大,陆暮动了动又安静下来。 反正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是昨晚实在有些冷,他的衣服又给了昏睡着的萧宇琛。 “同样是当将军,怎么落得一身毛病,云国不是待你如神么。”萧宇琛语气不怎么好,“还是跟着我好。” 陆暮:…… “跟着你在这挨冻。” 萧宇琛用内力暖着人,他现在有些后悔还没给陆暮解药,对方没有内力实在太危险。 “对不住,过不了一会他们就会放我们出去。”萧宇琛颇为自信道。 陆暮抬眼,“什么意思?” 萧宇琛顿了一秒,他深深的看了陆暮一眼,低声道:“你应该听过萧醒吧。” 陆暮一愣,神色一转,“你就是萧醒?” “对。”萧宇琛点头。 这萧醒是一个贩盐大户,很多王朝都有其盐庄,不是没人眼红,但惹他的人就像是被诅咒了般没什么好结果。 原来这背后是萧宇琛。 “那时候与我做交易的是你?”陆暮也是曾经查过这只闻其名不见人的萧醒到底是何人,后来发现对云国威胁不大也就作罢了。 云国的盐并不紧缺。 “嗯?”萧宇琛挑眉,他仔细回想了下,“应该不是我,这个身份后来一直交给甲二在用。” 陆暮点头,开始的震惊一点点沉淀。 萧宇琛要坐上谢国的皇位真的只是看他什么时候想以及以何种方式而已。 如果暴力,简直轻而易举。 发现萧宇琛还是紧紧的看着他,陆暮抬眼:“怎么了?” “你没什么要说的?”萧宇琛状似不经意的问。 他都把底牌翻在人面前了,怎么一点感动没有?不说感动,震惊和崇拜赞叹总该来一个吧。 “哦,”陆暮睨了人一眼,“所以你这是干什么,来匪窝采风?” 有这个身份,完全不是难事,就是在盐里做手脚都比这容易。 萧宇琛:…… “也不是,想来这找个东西。” “找什么?”陆暮疑惑道,这么个寨子里有什么。 萧宇琛移开眼神,笑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但不来总放不下心。” 狗皇帝让他来剿匪是真的,不过没有办法只能被虏是假的。 萧宇琛曾经派人去查过陆暮这种症状,有消息说这宋大当家也曾被冷寒缠身,后来得了一个药方不仅恶病去了还武艺精进。 萧宇琛想要来看看,说不定对陆暮有用。 被从地上摔下去的时候,萧宇琛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自从当上大将军后,他再没有让自己处于这种境地。 这种以身试险的方法在萧宇琛看来是最愚蠢的事情,他们这种人很难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 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说给陆暮好让人感动的,但是萧宇琛却一点都不想让人知道。 “很重要?”陆暮微微皱眉,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嘴上开玩笑但都知道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把自己处于弱势实在太危险。 “你在生气?”萧宇琛觉得有些稀奇,他感觉陆暮的负面情绪比笑还罕见。 至今算起来,算上这次也才两次。 上次还是演戏受伤的时候,陆暮眼里像是燃起了火焰,平日素淡的眼眸幽暗得让人心惊。 现在也是,像是有一层冰附在上面。 陆暮撇开眼,他确实生气,萧宇琛这种不把自己安全当回事的态度让他心里燃起一股邪火。 甚至让他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萧宇琛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看者陆暮黝黑发亮的眸子,凑过去吻了下人的嘴角。 心里悄悄给了回应,嗯,是很重要。 陆暮在人凑上来的时候想躲,但腰被人禁锢,躲也躲不到哪去。 “别担心,我留了萧醒的印章在布匹里,他们看到后自然会来接我们出去。”萧宇琛很自信。 “确定么?” “嗯?”萧宇琛看向陆暮,“你不信?我当时隐晦的暗示了,有另一车队走的另一路我觉得他们不敢抓我。” “他们只要不蠢,就知道我一旦失踪就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万一他们就是蠢呢?”陆暮声音清冷,“就算不蠢,万一他们没看到章呢?” 萧宇琛看着眼前一片晃动的布,感觉喉咙发紧,不可能一个字刚说出口就被陆暮的话封在了嗓子里。 “忘了告诉你,你晕了整天整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萧宇琛:…… ☆、第 27 章 “那他们可能是发现后果承担不起,正在商量对策。”萧宇琛沉声道,“还有可能就是大当家还未回来。” 这二当家是个莽汉,但大当家宋圆是个有脑子的人。 陆暮点点头,“好吧。” 萧宇琛不满意,“你太敷衍了。” “好,我信你。”陆暮重新道。 萧宇琛感觉陆暮本来绷紧的身体已经慢慢放松,知道那要命的冷应该过去了。 他理了理陆暮的头发,低声道:“我先睡一会。” 醇厚的声音响在耳边的同时肩膀上骤然一沉,陆暮侧头,萧宇琛已经闭上眼,平日深邃的眉眼此时看着极为疲惫。 陆暮仰头靠着墙壁,想起那来给萧宇琛包扎伤口的人,难道真的是压寨夫君? 还有那书生究竟是何人,陆暮想起他装晕的时候听见的话,眉头微蹙。 晚点的时候萧宇琛被叫醒了,有人聊着过来了。 陆暮飞速的将他的绳子重新捆上,然后坐回了布的那边。 布匹的一角刚停止活动,门就被打开,进来的就是把萧宇琛摔了的那两个人。 萧宇琛虽没看见脸,但是这声音却记得,那种长期阿谀奉承才能形成的音色。 “醒醒,带你们出去了!” 说着进来给两人松绑,萧宇琛看着走过来的陆暮,微微挑眉。 你看我说的来了吧。 虽然距离诚惶诚恐接他们出去有点差距。 陆暮活动了下手腕,看了人一眼,还未给出回答,一个山匪就道:“不知道你两谁运气好,能被小姐看上。” 萧宇琛:……“什么?” 两山匪一顿,面前的人还缠着绷带略微狼狈,那简单的两个字不悦的吐出来,竟有点慑人。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下一秒再看又是一个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了。 两山匪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那寻了点勇气,“瞎嚷嚷啥,聋子么,出去整理整理让我们小姐挑一挑。” 萧宇琛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他看着陆暮转过去,莫名觉得对方在笑。 咕噜心里也冒了个喜悦的泡,刚想凑过去脚步一动就被人一推,“愣着干什么,走!” 萧宇琛:…… 憋屈,就是憋屈。 这山匪可能是刚才被吓到了觉得没面子,这一推人用了大力气。 萧宇琛没防备往前一个踉跄,刚想停住又想起自己是个普通人,现在情况有点脱离他预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只好随着惯性撞在了门框上。 这一撞不是很重,但萧宇琛实在过于倒霉,倒下去的地方有石子,伤口有点深,这下又开始出血。 他刚回头就看见陆暮眼神在他额头一扫,上前一步直接一脚踹在了那山匪身上。 声音冰冷:“谁准你推他的?” 那山匪往前撞过来,这下萧宇琛条件反射的躲开了。 山匪预料不及还被人踹了屁股,好悬稳住,回过神就要破口大骂。 “我劝你想清楚,我们说不定就有一个人是你家小姐的夫君。” 陆暮凑近看了眼萧宇琛的伤口,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严重。 刚才逆着光,看起来血出了好大一块。 那山匪被镇住,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我……” 陆暮抬眼看过去,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谁跟你我,看清自己的身份。” 这声音也没多少情绪,却自然而然的带了上位者的威严。 “带路。” 此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按住了同伴,做了个手势:“公子这边请。” 萧宇琛被这操作看得一愣一愣的,目光投向陆暮时又带了淡淡的笑。 陆暮就是有这种能力,当他不懒散疏离的时候,所有的冰冷都将化为气场,形成自己的战场。 随时随地。 他永远是自己的战神。 萧宇琛的心像骤然被泡进了一片大海,带来细微又连绵不绝的震动。 心里掀起波澜,萧宇琛面上却不怎么正经,凑过去低声道:“娘子是心疼我么,真厉害。”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陆暮看着前方的两个人。 那个被踹了一脚的人骂骂咧咧个不停,另一个人偶尔答应两声,明显是应和。 “嗯。”萧宇琛点头,他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语气有点微妙:“你刚才在试探什么?” 陆暮指尖微动,他觉得那个书生有问题,正好通过下人的反应试探一下。 对方要是真有问题,肯定会嘱咐手下什么。 侧过头刚准备说对上萧宇琛的眼神顿了一秒,改口道:“没有试探什么,就是心疼你。” 又补充了句,“是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萧宇琛看着说着说着就移开目光的人,笑了声:“陆将军这般不会撒谎两军谈判时不会吃亏么?” 陆暮脚步一顿,“会,但我并非不会撒谎。” ………… 两人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闲着,不知道是防备心太弱还是足够自信,都没有给两人蒙上眼睛。 这寨子建的挺大,入目都是一片喜庆的红色。 两人被分别带去了两个房间,萧宇琛眉头微皱,等看着陆暮进了房间才动身跟着带路的人。 陆暮踏进房间的有瞬间的怔愣,他本以为就随便找个房间,结果布置得还不错,那木桶里的水竟还冒着热气。 这山寨里倒也没有丫鬟,山匪带到后就下去了,陆暮对着空荡的房间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洗一下。 萧宇琛那边可就没这么好了,他看着冰凉的冷水直皱眉。 倒也不是冷,以前没水的时候甚至用雪洗过,但陆暮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了。 一想着陆暮泡在冰冷的水中,皮肤发白甚至发青,脸色苍白睫毛因为冷簌簌抖动,萧宇琛的心就像被捏紧了般。 不行,他得去看看。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后面找到个窗子,在拆窗棂的同时,往木桶里扔了一本书掩盖了那声音。 萧宇琛跳出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攀住了窗沿——要不然他可能直接跳下崖。 他说怎么关人的屋子还要留个窗户,因为翻出来十寸外下面就是悬崖,这点距离只能堪堪站个人。 你要么就跳下去,要么就转身进房子,逃也逃不了。 崖间的风一股股上吹,阴冷潮湿,尽管他胆子足够大,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 萧宇琛记得陆暮是在他隔壁第二个房间。 路是越来越宅,陆暮的房间窗户不像他的很小,需要拆掉中间那根窗棂,萧宇琛直接推开门就跳了进去。 然后就愣在了那里。 陆暮脸泛着潮红,黑发搭在桶外但还是有几缕润湿了显得浓墨重彩,眼睛微眯晕染了雾气。 水很清,一览无余。 陆暮动了动,水面起了一圈涟漪,他低下头,声音有些低哑,“你还要看多久?” 萧宇琛回过神来,强制把目光上移定格在陆暮脸上,可看了两秒又重重的呼吸了下移到了别处。 那明明是一副和他一样的躯体,精瘦的肌肉,大大小小的伤痕过多皮肤甚至算不得完整。 可他却对那样的身体有冲动。 那可怖的伤痕因为热气的原因,周围泛起了浅红,都显得格外诱人。 安静像绳子套上两人的脖颈,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心跳越来越快,萧宇琛甚至觉得自己手脚都在出汗。 可这么也不是回事,萧宇琛轻咳了一声,转过身刚准备说话哗啦一声水响又将他怔在了原地。 从水里站起来的陆暮也是一愣。 本来最开始萧宇琛进来的时候他除了意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萧宇琛的目光来回流连。 陆暮低头看了眼盘着的大大小小的伤痕,他向来觉得一身皮囊无足轻重,此刻却觉得有些难为情。 好不容易萧宇琛转过身,陆暮本想趁着这个时间飞快穿好衣服,站起来就猝不及防对上萧宇琛的视线。 萧宇琛看着陆暮怔愣过后半侧过身拿架子上的毛巾擦水,边擦边有点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了?” 黑色的头发因为这转身的动作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下一秒搭在了那精瘦的腰上,向下是饱满的弧度以及笔直的腿。 萧宇琛觉得自己可能要像话本里写的登徒子般流鼻血了。 可他又觉得自己不配。 他还记得陆暮站起来的那瞬间,水珠飞溅,折射着光更显出身体流畅的线条。 背后是画着水墨画的屏风,桃花眼里坦坦荡荡好像他不是赤着身子,而是华衣加身。 不配个鬼! 在陆暮声音响起来的瞬间萧宇琛想,这天下除了我还能有谁配! “我担心他们给你弄的冷水,过来看看。” 萧宇琛说着边上前两步,神色极为自然的在陆暮腰上摸了一把,力道有点重,陆暮甚至微微晃了晃。 “怎么,还不给摸啊?”萧宇琛迎着陆暮的眼神理直气壮,说着又抚了上去,还左右移走了两下。 特么的,这感觉真爽。 萧宇琛心里骂脏话,面上却挑着眉像赌气般,“我非要摸。” 一副不是我想摸,只是你不让,为了证明我的尊严才非要上手。 陆暮突然笑了下,甚至笑出了声,尽管只有低低的一个音节,萧宇琛还是惊得手都忘了动。 眼睛微弯,刹那风华。 陆暮没理会人又莫名其妙的愣住,从桶里出来快速穿上衣服,直到他穿外衣时萧宇琛才动了动。 萧宇琛给人扣上腰带,才握着人的手腕不轻不重的捏了几下,“以后没事多笑笑好不好?” ☆、第 28 章 磁性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满满的怜惜,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人,却没有攻击性,倒像是温润的水。 陆暮犹豫了两秒,“明白无故的笑怕是会吓着人。” 扑哧! 萧宇琛好像听到了一腔热情被一大盆水扑灭的声音,握着人的手腕用上了狠劲,“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暮移开眼换了个话题,“你过来干什么?”他想抽回手,却没抽得动,不由重新看过去。 萧宇琛像是等着人看过去般,嘴角勾起一抹笑,顺势将人压在搭衣服的木架上,手指抚上人的下巴。 “担心冻着你。” 这几个字说得很慢,萧宇琛的目光从陆暮的桃花眼滑到挺直的鼻,在落到红润的唇。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亲了上去。 从刚才看到陆暮的第一眼他就想这么干了。 其实陆暮的唇色大多数时候是浅淡的,甚至算得上苍白,当染上颜色时整张脸好像带得整张脸都从冰冷变成了妖冶。 萧宇琛在那一刻,甚至有点恼怒那热气腾腾的水,那绯色应该只能由他来点上。 “怎么会冻着我?”陆暮往后退了退,气息轻吐。 萧宇琛极为不满意,他追着吻上去,“他们给的我冷水。” 陆暮还未回过神,就被萧宇琛猛的搂进了怀里,声音暗哑的响在耳边:“这个时候别想那些了,感受到什么?” 萧宇琛说着还挺了挺腰,陆暮一愣,萧宇琛亲吻落在人的脸颊,低低的笑,“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解决下,” 暧昧低哑带着试探诱惑的话还没说完,萧宇琛突然被猛力往后一推撞在了墙上,陆暮随之覆了过来。 乌黑的长发没有扎,垂下来好像为两人隔出了一片空间,陆暮向来无欲无求的眼里折射出慑人的光。 “你对我有欲/望?” 他像先前萧宇琛那般,手指沿着人的眉骨移动,一字一句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两人间的温度却是越来越高。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陆暮指尖停在了萧宇琛小腹的位置,他半抬着眼皮看人,眼睛里波光流转带着极大的侵略性。 萧宇琛几乎感受到了灵魂颤栗的感觉,两人在那瞬间拥吻在一起。 陆暮第一次这么强势,像要把对方揉进怀里或者说把自己融进他的血肉里。 寒风起,两人衣衫猎猎,黑白翻飞,发丝也交缠在一起。 “嗯?”安静的空间里发了个低低的鼻音,萧宇琛看着自己被制住的手,“只管撩不管解决啊?” 陆暮气息也很乱,他拽着萧宇琛的手往外拉,整理好自己散乱的衣服站到了风口。 “现在不适合。” 萧宇琛靠着墙看着站在窗前的陆暮,摸了摸被咬破的嘴唇,“怎么不适合,没有比这适合的了。” 陆暮侧头看他,“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萧宇琛冲人伸出手,“过来。” 陆暮垂下眼神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我不冷。”边说着又在萧宇琛的眼神里往旁边走了两步。 萧宇琛直起身子,看了眼尚有余温的水,笑了声,“这是什么把戏。” 此时神志回了几分才开始觉得怪异,从刚才山匪的态度到现在的水的差别。 “不会有哪个认识你吧?” 陆暮抿唇,迎着萧宇琛似笑非笑的眼神,没有说话。 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萧宇琛有所怀疑也是应当,毕竟这实在过于蹊跷。 “还是看上你了?”萧宇琛皱着眉,“暮暮,你可得稳住。” 暮暮?陆暮抬眼,无声的逼问。 萧宇琛却无自觉,兀自思考了一秒道,“我要不洗了回去?” 这虽是个问句,却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下一秒萧宇琛已经在解衣服了。 陆暮拦住人,萧宇琛笑起来,“你还不好意思?” “不,换桶水。” 萧宇琛还在诧异,就见陆暮走出里间,直接打开门让外面守着的人换一桶热水顺便再拿一身衣服。 不管对方什么目的,反正都这样了,该享受还是得享受。萧宇琛明白了陆暮的想法,而且只要对方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他跑过来了。 这场抓捕莫名其妙的变得随意了起来。 不过最后萧宇琛还是回自己房间里待着了,那被他拆下的窗棂以及一桶冷水早已经不见了,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萧宇琛忽然有些看不明白了。 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现在知道他的身份了? ………… 陆暮安静的坐着,目光落在随手找的一本闲书上,也不管对面坐着的人。 安静良久,最终还是李少开了口,“不知怎么称呼合适?” 陆暮抬眼,放下书,“萧暮。” 李少点头,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这个名字,眉清目秀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没有一点攻击性。 “萧兄年岁几何?” 陆暮看着这自称为李少的人,他不记得曾见过这号人,也不太明白这询问里面淡淡的寒暄气息从何而来。 见人不回答,李少微微一笑,倒也不显得尴尬,自顾自说道:“我想你也曾听过我们的名头,这次是为了给小姐找夫君,你们到时候可得听话一点。” “要是成了的话,吃香喝辣不差你们的。” 这李少看着孱弱,身上的书卷气息浓厚,可说着这种话也不显违和,反而有种江湖浪子的豪爽在里面。 或者说,浓浓的土匪气息。 陆暮做了个总结。 “吃香喝辣?”陆暮眼神环视了一圈,“就你们这条件如何吃香喝辣,还不够我日常开销的。” 李少眉头一皱,再次看了眼人,笑了声:“有的时候钱不在外显,一个商户顶破天了也只有那么一点。” 陆暮敛眉,他这下确定对方根本没发现萧宇琛所谓的印章。 “你见过榕树么?”李少眉眼弯弯。 这问题简直像白痴一样,谢国到处都是榕树,可陆暮原本的漫不经心却骤然收起。 他顿了两秒,“见过,红色的。” 李少一愣,目光微变,看着陆暮指尖轻点:“看过雪貂么?” “没有,未曾见雪。”李少话音落下,在窗外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单膝下跪,轻声却又郑重道:“十三参见,”话音在此顿了顿,“陆将军。” 陆暮摆手示意人坐下,他其实有点意外。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用上这暗号,这是属于他师父的人网。 很多国家都安插了人,有的死了,有的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有人不作为,有人叛变,也有人如这般,守着一个暗号等着出力。 “你为何在这里?” 李少重新坐下来,正经了不少, “我十四岁来的谢国,本来应该是去考取功名入朝,不过进京路上被山匪掠了来,后来又觉得这也是一笔力量,就待在了这里。” “自从听到将军被抓,就一直想着如何救你,后来一直作乱希望能吸引萧宇琛来。”李少说道这笑了一下,带着点说不出的寂寥。 “我以为,我这一生,再也不能听闻这几句话了。” 有的时候,这边的身份太过真实,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们这些棋子,自从出来后就断了联系,身上只背负着出发时的一个使命,也许一辈子也用不上就这样活下去。 陆暮无言的拍了拍人的肩膀,“你妹妹还记挂着你。” 能愿意干这种事的,大都是不得已为之,有所牵挂有所需求。 当时沈良粥全权交给陆暮时也给过他一个本子,上面记录了所有派出去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牵挂的东西。 李少红了眼眶,小半生的漂浮得到了安慰,“她还好么?” “我被俘前刚成亲,夫家很好。”陆暮想起成亲宴席上他远远看见的一眼,平凡得很热闹。 他当时替人记着,到也没想到真能遇到人。 李少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我知道萧宇琛不好对付,才一直装傻,但将军放心,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我定取他性命送将军回国。” 他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陆暮抬眼,“你要做什么?” 李少被这突然的低气压吓住,一时间没有说话。 “不用。”陆暮知道自己失态,“我是故意而为之,你不用管我。” “倒是这个寨子引来了萧宇琛,可能保不住了。” 李少先是一愣,继而听见后面的话眼里又闪过纠结痛苦。 “当到这个地步对寨子有感情了吧。” 李少猛的抬头,说话却还是沉静的,好像下了决定,“将军我没有二心。” 陆暮叹了口气,“我是想说,也许你可以劝劝宋圆,跟在萧宇琛手下总比当山匪好。” 李少一愣,他其实心里有这么想过,因为最开始宋圆并没有想去对抗谢国的心,有地位后就安静了两年。 近来一直挑事也是因为他…… “这样就是壮大谢国,我,”也就是一秒游移,李少还是表明了决心。 他被人承诺的事情丝毫未差,那他许下的诺言也该不变,至于后面辜负的人,让他来世再偿吧。 “我只有安排,你好好过你的就可。”陆暮想了想加了句,“萧宇琛的命得留着,有用。” 李少点头应下。 “那小姐怎么回事?”陆暮突的想起来。 “那是宋圆的义妹,心上人死在了战场,精神有些不好,当初约定好这个时候成亲就非要成,只好到处找人。” 李少说这有些为难,“现在这,” 陆暮知道人在想什么,“无妨,你不用管,正常进行吧。” 可等晚上见到那小姐是陆暮后悔自己说过的话了。 那小姐明眸皓齿,一身红裙红袄,直直的盯着萧宇琛。 那宋当家终于出现,有些粗犷的帅气,声音浑厚,“这是我义妹,单名一个‘梵’。” ☆、第 29 章 这个字出来的时候萧宇琛像被闷头一棒,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陆暮,对方却没看他。 萧宇琛脚一动,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叫梵的女子直接扑了过来:“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 萧宇琛一个闪身避开,他根本没心思理会人,只觉得滑稽。 这确定不是跟他开玩笑? 陆暮始终没看他,无论是因为不在意还是因为不舒服,这都让他很烦躁。 “我不认识她。” 萧宇琛也管不了周围人的反应了,他两步上前刚伸出手,陆暮就退后了一步。 “这就是你要找的很重要的东西?” 陆暮看向那姑娘,冰肌玉骨,傻傻呆呆的,眸子分外纯净眼里只装下了萧宇琛一个人。 还真是很喜欢啊,只是一个猜测便愿意以身试险。 陆暮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骨,不去看萧宇琛那受伤的眼神,他大部分时候都能接受萧宇琛假装的喜欢,但是如此明显的情景却没法让他继续自欺欺人。 萧宇琛怔怔的收回手,陆暮那下意识的退的一步让他更加烦闷,都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我真的不认识她,天下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我,” 萧宇琛还未说完,那姑娘却哭喊起来,两步跑到萧宇琛面前推了人一把,“你为何看着别人?” “你不是回来娶我的吗?你还记得当年在帐篷你我跳的那支舞么,还有我们偷摸跑出军营去赏月,那时候你对我说……” 这姑娘又哭又笑,声音发颤又带着柔情,好像能让人看到当初两个郎才女貌的人是如何相许一生的。 萧宇琛简直被这意外的巧合弄得没脾气了,他敢确定这个不是他梦中的人,但他曾经乱扯的什么在军营里看月亮的事情竟就这么巧合的遇上了。 这姑娘哭得不能自己,那大哥皱着眉,眼神在两人之间来会晃,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哥,你看,我就说他会回来娶我的。”这姑娘想去牵萧宇琛的手,被躲开了也不在意,“他现在忘记我了,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宋圆还是这两年来第一次听妹妹说这么多话,大老粗的眼眶有些发红,他想说你等的人早已经死了,最后只是将哭到近乎昏厥的人揽进怀里。 这大当家明显是匆匆赶回来的,可能也就别萧宇琛他们早一秒进来这大厅。 此时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转过身去问旁边的李少:“这两人叫什么名字?” “萧暮。”李少指着陆暮道。 等了两秒没听见声音又眼神示意二当家说,此时他最好装作不认识萧宇琛。 他也不知道这方块脸审人的时候萧宇琛有没有用假名,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没想到方快脸几乎跳了起来,“妈的,这混蛋也告诉他叫萧暮!” 萧宇琛迎着陆暮看过来的视线毫不吝啬的给了一个笑,他很满意陆暮用他姓的行为。 只是此刻有点不巧,他刚好用了陆暮的名。 宋圆皱了皱眉,抬手按下了聒噪的二当家,“不愿告诉真名也正常。” 萧宇琛挑眉,这老大竟这么好说话? 念头刚落下就听人道:“反正是上门女婿,叫什么不重要,以后跟着宋也可以。” 萧宇琛:…… 滚犊子。 这下萧宇琛已经确定人没有发现他萧醒的身份,现在说也没什么用,照这老大盯着他的眼神,哪怕把他打成个傻子都要与他那妹妹成亲。 还是得先周旋下。 甲二他们最快也得明早才能赶来。 “大当家,你可能有所不知,在下已经有爱人了。这好差事你还是交给别人吧。”萧宇琛一拱手。 “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喜酒钱尚有,人没什么用,还希望大当家能放我们回去。” 萧宇琛很明显的转过头冲着陆暮说的,除了跟着打劫去的那波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李少也惊讶。 其实之所以劝说二当家把两人带回去就是因为他有些怀疑,后来发现赌对了。 两人说的那关系他也没当真,所以那些什么布匹也没有去看,被随意丢在了仓库。 现在萧宇琛还这么说像是给了他一棍,他又想起了有人来报告要的衣服和热水,他当时想的是可能被抢走了,现在想来…… 李少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他又看了眼陆暮,发现对方冷着脸没有任何情绪,对萧宇琛看过来的视线也视若无睹。 肯定是这贼人乱说。 宋圆一扬手,“老子,”粗鲁的话刚说了两个字又停住,回头看了李少一眼。 “不碍事,他死了你就没爱人,自然也可以娶梵儿了。” 这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思考,故意文绉绉的语气和腔调,还是难掩其土匪本质。 萧宇琛第一次见着比他还要霸道的人,几乎是给气笑了:“你敢动他试试?” 宋圆一双眼睛凶猛狠厉,他挥了挥手,“不见黄河不掉泪,给我做了他!” “慢着!”李少有些急,猛的喝住人,怎么就发展成他家将军了? “嗯?”宋圆转过头,眉头皱得老高:“你刚刚,是在吼我?” 李少:……“没有。” “我还有事给你说,你听了再做决定不迟。” 宋圆目光在陆暮身上来回移动,还没看上两眼就被萧宇琛挡住,他抬眸对上萧宇琛的眼神顿了两秒。 “带下去。” 两人这下被带回的还是之前的房间,萧宇琛却没能成功跳窗。 “陆暮,我知道你在。” “这真的是个意外,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么,不说这个人本来就是假的,就是真的跟我也没关系啊。” 萧宇琛被风吹得透心凉,“风好大,我好害怕。” 陆暮打开窗户,看着虚虚靠在墙上一脸悠闲喊着好怕的人。 萧宇琛笑了两声,突然松开手。 陆暮心一紧,他先前已经知道这外面是悬崖,虽然留的位置很少,但是对他们来说只要扶着一个东西就并无大碍。 理智上陆暮知道就算松开手也不会有事,但从视觉上来说一放开就像飘在了空中,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萧宇琛伸出手隔着窗户抱住人,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我错了。” 陆暮身体有些僵硬,萧宇琛感受到人放松下的一口气。 心下刚一喜就听见陆暮不带什么感情的道:“放开。” 萧宇琛搁在人肩膀上头直起来,看着陆暮的眼睛,笑了笑:“对我这么残忍?” 嘴上说着,萧宇琛真的松开了手。 “那人我真的不认识。” 在萧宇琛手即将完全脱离陆暮的身体范围时被人一把抓住,陆暮看着萧宇琛扬起的胜利般的笑容。 “滚进来。” 萧宇琛利索的翻窗进来,他看了看陆暮房间的布置,再次感叹:“这山匪的思想我是真的抓不准了。” 陆暮坐下来,并没有说话。 萧宇琛在人对面坐下来,“你真的就打算这么对我了?” 陆暮神色自然,“我怎么对你了?” 萧宇琛深深的看了人两眼,没说话,直接伸手过去,指尖还没触上人的脸便被躲开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说不清情绪的笑了声,对陆暮示意:“就这样。” 陆暮捏了捏自己的指骨,他也有点怔愣,躲开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 “你与那姑娘,既然曾经许下过诺言,就该兑现。” “谁还知道那时候说的是什么,”萧宇琛有些烦,“谁会守着一个承诺过一辈子。” 陆暮眼神一凝,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萧宇琛。 萧宇琛本来就糟心的心情被这盯得更加烦闷,“我,” 下意识想解释,却不知道解释什么。 “萧宇琛,”陆暮移开眼神,唤了一声。 萧宇琛几乎是瞬间坐直了,他听着陆暮淡淡的问:“你长这么大,就没有对,” 陆暮话说了一半,又突的停了,这瞬间的脆弱让他有些难堪。 他一直守着的承诺被人轻而易举的否定,陆暮突然想,也许等他走的时候,这份喜欢能被耗尽? 年少的所有心动,就该留给过去。 他就不该以这种方式来。 萧宇琛心都停止了跳动,陆暮半路停住的话让他猛的站起来,好像这样才能缓解那不停往上漫的难受。 他来回走了两步,觉得昨晚白担心自己喜欢上陆暮了,只是演戏演得太真,有的时候忘了。 看,人一闹脾气他就贼不耐烦。 萧宇琛给这烦闷找了个理由,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俘虏,乖乖的多好。 走了两步看陆暮已经起身,看样子是要歇息了,干脆闷着头往外走,都走到了窗户口又倒回来。 “晚上别睡太深,以防万一。” “冷了的话就找人拿两个手炉,反正这山匪看着还挺听你话的。” 萧宇琛看陆暮躺进被子里闭上眼一副不想听他说话的样子,他目光落在陆暮轻抿的嘴唇上。 他知道那是太冷的表现。 陆暮自身的温度向来较低,萧宇琛这才想起他过来是准备给人暖被窝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还暖个鬼,活该! 萧宇琛觉得自己快燃起来了,看来最近对人太好了,简直是,恃宠而骄! 话本诚不欺我。 “哼。”萧宇琛冷哼了声,转身离开。 看了眼直往里面吹风的大敞着的窗户,萧宇琛走了两步,又倒回来自己的给人管好。 算了,生病了还不是要他带下山。 萧宇琛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本来打算的是给陆暮暖好床后去探探寨子里的情况,现在倒是省时间了。 昨晚晕了过去没抓好机会,今天宋圆回来了不知道再去找那药方会不会发现。 罢了,今天这态度怕是不能商量了,发现抓了也未尝不可。 萧宇琛思索了一番,辨认了方向,消失在黑夜里。 ☆、第 30 章 黑而暗沉的夜,只有隐隐约约的两三盏灯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黑夜吞没般。 可能是因为天实在是太冷,外面守着的人并不多,萧宇琛绕过迎面而来的一队人眉头微皱。 这里的防御还是出乎意料,晚上竟然还安排了巡逻,虽然漏洞百出,但聊胜于无。 萧宇琛摸进房间前先向里面点了根香,要是找不到到时候就直接把人带走好了。 默默的盘算好,为了确保万一,萧宇琛决定先看看床上的人以防万一。 呃…… 萧宇琛看了床上的靠着睡得很香的两个人一眼,默默的移开眼神。 如果不是那个什么所谓的梵姑娘,他也能这样先抱着陆暮入睡。 萧宇琛默默的唾弃了一下,转身像外面走,他其实没什么方向只能先凭借着运气找找。 怕外面的人发现,萧宇琛只是找了个火折子,眯着眼有些艰难的翻。 可越翻萧宇琛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着眼前的账本、寨子的防御布置图,这些都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好像是故意等着他来般。 萧宇琛也不翻了,大咧咧的用火折子点亮了蜡烛,大刺刺的坐下来翻看着。 “装够了吧。” 话音落下没多久,宋圆和李少两人走了出来。 宋圆神色清明,李少确实忍不住在一直打哈欠,看来刚才是真的睡着了。 “不知这破寨子有什么东西值得殿下亲自前来的?” 宋圆扯了一把椅子让李少坐下,又面无表情的给人铺了一块毯子,做完了这些才坐下来道。 萧宇琛挑眉,也不好奇人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反正是知道了。 而且看这态度还有得谈。 “这破寨子自然没什么值得我来的。”萧宇琛话一顿,“不过皇上那狗东西看上了。” “哦,他两年前就已经表达过了。” 朝廷的橄榄枝他没少收到。 萧宇琛指尖轻点,目光染了点笑意,“你想说明什么?” “我在等你。” 宋圆给李少因为睡着到处乱晃的头摆正,继续道:“等你取代那狗东西我也能算上一个元老。” 萧宇琛第一次听见人把投奔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哦?” 宋圆看李少的头实在是晃得厉害,粗犷的大手一罩,直接兜住了人的后脑勺,李少整张脸几乎都陷在了他手里。 “摆在上面的东西就是这寨子所有的家当,就看殿下你要不要了。” 萧宇琛皱了皱眉,这眼前的景象真是碍人得很,“这为兄台,要不先去睡着?” 李少本来舒舒服服的蹭了蹭,迷糊的听到了这句话立马强睁着眼睛,“我不困,我很庆幸,只是眼睛有点睁不开。” 他本来是想瞒着宋圆的,后来在人的眼神里说着说着干脆一股脑就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包括他故意派人去山下捣乱,故意把两人捉回来等等一系列的事。 李少已经做好了宋圆要跟他生气的准备,他只求在取走他性命前能放走陆暮。 没想到宋圆看了他半晌只问了句,“你一直留在我这就仅仅是为了以后能给云国提供便利么?” 李少晃了晃脑袋,为了醒混沌的脑子他故意跑去把窗子打开了。 冷风迎面一吹,干脆就靠在了床边。 “我不困了,继续吧。” 宋圆早人醒来前就拿开了手,李少说这些话他也没看人一眼。 “我以为殿下来是为了这寨子,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说完听着窗边传来的瑟瑟发抖的声音,顿了一秒,拿起椅子上的摊子随手扔了过去。 萧宇琛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这个破寨子确实不值得,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 等外面的动静彻底消失,陆暮闭着的眼睛睁开。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穿好衣服往外面走。 外面守着人,对陆暮说的出去走走的理由面面相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陆暮走到人面前,“不可以么,我睡不着,想逛一逛。” “现在很晚了,大人要实在睡不着就在屋里,额,”那山匪的眼睛突然睁大,下一秒身体就往下倒下去。 “你,”那人放发出一个字又被一个手刀击在后颈,不甘不愿的晕了过去。 “免费教你们一课了。”陆暮把两人摆成一个睡着的姿势,转身一步步迈入黑夜里。 他知道萧宇琛留了后手,冠城与这里的距离算算明天,不,是今天了。 陆暮抬眼看向远处隐约的灯,今天就有人来了,找一个防御布置图还是很重要。 再说有李少做内应,就是活擒宋圆也不成问题。 陆暮因为没有内力谨慎了很多,进来的时候他就粗略的记了下方位,但这夜太黑了,他好像迷路了。 这当陆暮来回晃的时候忽然看见有处房间突然亮起了灯,在夜里简直像一个发光体。 犹豫了几秒,陆暮决定先过去看看。 …… “你说什么?”萧宇琛气急反笑,“你觉得可能么?” 宋圆也没顾李少在旁边疯狂示意的眼神,自顾自说道,“这是交易,我觉得这是合理的。” “当然我也不介意殿下把这当做我的请求。” 李少看着萧宇琛越来越冷的神色简直要疯狂,平时让文雅一点跟要命似的,现在怎么这么熟练了。 他怀疑宋圆之前是不是故意那样作弄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李少担心极了,宋圆刚才可没提出有这么件事! 让萧宇琛假装一下大小姐的心上人——林凡。 虽然李少不明白萧宇琛听完大小姐的故事后那从惊讶转为愤懑又欣喜的情绪为哪版,但是让萧宇琛扮演一下一个死的人不可能吧。 “我凭什么同意你的请求,”萧宇琛眼神里像是酝酿着风暴,“你这些东西我是可有可无。” 平心而论,萧宇琛这话说得违心。 宋圆还是很重要的,当然重要的不是他这几个人和这点财产,而是因为他们是从外面来的。 虽然改名换姓了,但还是不妨碍萧宇琛查出这是一个亡国曾经的王子。 这种人对他以后很有帮助,本来很早以前就想来接触一下这位,但一直没什么合适的理由。 这次真的是顺风顺水,一次几雕。 但让他答应这个是不可能的。 “因为你也有求于我,如果我不愿意,你拿了我的命也得不到。”宋圆魁梧的身躯动都没动,不卑不吭。 李少看了萧宇琛一眼,对方不像是有恶寒缠身的样子,要这药方干什么? “还没说你那有没有用就跟我谈条件了,”萧宇琛不屑的一笑,一副不想要的样子。 宋圆眼神一变,仔细的看了两眼萧宇琛,看对方不似作伪,身体微动,没沉得住气,沉声道。 “只是希望殿下能扮演下,她心结于此,希望能让她走出来。” 萧宇琛站起来,闻言忽的勾唇一笑。 “你觉得的是心结,也许是心甘情愿,醒了不一定就好。” 李少闻言在旁边点头,他有时候也觉得如果记不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那丫头想起自己的心上人死于宋圆手下也是悲剧一桩。 尽管宋圆并不是故意的。 宋圆若有所思,糙汉子低下头,声音浑厚又带着说不出的寂寥:“如果有的选,宋琪那丫头会选择想起来的。” 萧宇琛咋一听没反应过来宋琪,下一秒想起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又觉得牙疼。 宋琪——宋小姐的名字而她的心上人叫林凡。 自从林凡不在后,宋琪只能接受别人喊她梵。 要是陆暮听到就好了,他也不至于冤枉得这么委屈。 “我也直白说了,若以前随便假装一下也不是不行,但现在我已经有了想要拜堂的人,”萧宇琛眼里带着点笑意,“决定权已经不在我手里了。” 宋圆促然抬眼,倒也没有怀疑这真实性,只是眉头微皱。 “若是殿下心上人同意呢?” 萧宇琛没想到人脸皮这么厚,到这个地步了还要继续。 他想了下陆暮,嗤笑了一声,“他啊,是不可能同意的。”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 “我同意。” 陆暮推门进来,他穿得很厚,可是眉眼间还是像盛了雪,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宇琛那因为一句同意升起的万千情绪刚冒了个头便被另一种情绪死死的压了下去。 他几步上前握住那已经有些青紫的手,脸色铁青,“这么冷,你出来干什么?” 陆暮躲闪不及,只能让人握紧,温暖促然覆盖上来,麻麻痒痒的,又像针尖在皮肤上跳舞似的。 “我给你放的手炉呢?”亏他后来还去偷了几个手炉塞陆暮被子里,这人出来也不知道带两个。 萧宇琛抬手摸了下人的脸,简直像触到了冰块,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陆暮看了萧宇琛一眼,眼里有点讨好的笑意。 主要是他忘了现在会这么禁不住寒,也没想到会在外面多久,最重要的是他不觉得这是件多大的事。 这点示弱扑面而来,将生气全都化为了又酸又甜的无奈。 萧宇琛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好好照顾下自己。” 陆暮给了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对宋圆道:“殿下会帮助宋琪姑娘走出心结。” 两人还处于一种怔愣中,宋圆明显对这句话反应了几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萧宇琛挑眉,刚才那被压下去的情绪又冒了上来。 同意是个什么意思?! 他看了陆暮两秒,突然又笑了,陆暮很了解他。 要是两人私下谈萧宇琛说不得把人狠狠修理一下,但现在当着人的面最重要的是摆明态度。 摆明他的心上人,就是陆暮。 萧宇琛目光还是虚虚的笼罩在陆暮身上,笑意在空中流淌。 “有决定权的人来了,问吧。” ☆、第 31 章 等一切事情相对解决后,天边已经隐隐泛白。 几人兵分两路,宋圆去跟手下说明结果,萧宇琛和陆暮往寨子外走——以防甲三没得到消息直接攻了进来。 去往山寨门口还是有很大一段路,在陆暮经过一个台阶差点打滑后萧宇琛就牵住了人的手。 “你真的愿意?”萧宇琛想起陆暮毫不犹豫答应的画面,黑漆漆的瞳孔盯着陆暮似笑非笑的问。 “这么不在意我,真是好让人伤心。” 陆暮目光落在远处的几个瞭望台上,“我答应的是帮助宋姑娘走出心结,没让你真的去。” 萧宇琛不满意人的心不在焉,干脆倒着走到陆暮前面,逼着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说说高见。” 心结可不是这么好解除的东西。 陆暮的视线被挡,只能被迫收回落在人身上,“我怎么觉得,萧将军,稍微有些幼稚?” 晨光刚好,人的眉眼堪堪可以看清,而空气中又笼着一层冰冷的薄雾,好像这个世界只要两个人般。 萧宇琛感觉时间忽然都慢了起来,他挑眉,一副陆暮大逆不道的样子:“还从未有人说本将军幼稚。” 可眉眼间流淌的笑意出卖了主人的情绪,萧宇琛不会知道以前他就算笑眉头也是皱着的,而现在他已经越来越少皱眉了。 陆暮试着抽回手,两人面对面走着的时候风直往袖子里面灌。 越挣人握得越紧,到最后已经有些微的疼痛感,听到这句话陆暮顺势扬了扬手:“那你这是什么?” 十指相扣的手在空中晃荡,配合着陆暮无奈的神色萧宇琛笑开了。 “那我还能在幼稚点。” 陆暮一愣,刚在想什么意思,就被猛力一扯,一个没控制住向前栽进人怀里。 陆暮手下意识撑上那宽阔的胸膛时,萧宇琛低低的笑声也响起来,“对一个幼稚鬼投怀送抱,陆将军幼不幼稚。” 陆暮没看见萧宇琛的笑,只有耳边浑厚的声音以及掌心感受到的胸腔的颤动。 耳边的酥麻往下,掌心的震动往上,交汇在一起让陆暮的心炸开一朵朵花。 原来,快乐可以这么简单。 陆暮几乎是有些恍惚的想,原来还有这种快乐,无缘由的,甚至说出去都让人理解不了的那种轻飘飘却全身愉悦的快乐。 在寒冷的冬季,有一个爱的人相拥。 “也没人说过我幼稚。” 陆暮最终还是松开了隔在两人之间的手,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 两人本是脖颈相交,陆暮尾音落下的时候侧过头,一个吻轻飘飘的落在萧宇琛耳廓上。 萧宇琛一个激灵,快速的眨了下眼。 陆暮感受到了这细微的颤动,悄悄的笑了一瞬,他退出人的怀抱,往侧边走了两步。 牵着有点怔愣的萧宇琛往前走了两步,两人又是并肩行走的样子了。 萧宇琛跟了跟两步才清了清嗓子。 陆暮侧过头,虽然没什么言语,但萧宇琛从这动作里看出了期待。 看着陆暮那通红的耳廓,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人的心里所想,忍不住逗了人一句。 “你这是做什么?想冰我?” 陆暮:…… 他侧过头,已经失去了搭话的兴致。 萧宇琛看着那一丝不明显的挫败感笑了笑,凑到人耳边:“我逗你的,很棒,有浑身发麻的感觉。” “不过,要我是你的话,就应该一口咬上去,用牙齿磨,还可以,” 话到这里被一声磁性低哑的轻笑取代,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性感醇厚得要命。 陆暮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萧宇琛发现陆暮这次的脸红跟往常不太一样——热度有点烫人,好像以往的脸红都是假的般。 他看着故作镇定的陆暮,抬手拨了拨人通红的耳垂,一字一句,像逗着人玩似的:“陆将军,还想听么?” 陆暮忽略掉脸上的烫热,神色冷静,“继续说。” 萧宇琛很想放声笑,思考了一秒又憋住,忍耐得眼睛都弯起来,“说有什么意思,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做啊。” 最后过于流氓的话是低语了,萧宇琛这瞬间忽然想起和陆暮的那个亲吻来,还有那劲瘦腰肢的触感。 更惑人的是陆暮那时的神情。 “萧将军好像很有经验啊,” 轻飘飘的声音像鹅毛大雪给萧宇琛心里的旖旎全覆盖上了,心猛的一跳。 其实萧宇琛还真没经验。 以前忙着活下来,没心思在这方面。后来让个陌生人近身都要防着人是不是想取他性命,更别说行那般亲密之事了。 他不想在床上被别人结束生命,或是结束别人生命。 至于这些花花肠子,还得托福于看的那些话本,或许也得益于那独天得厚的流氓本性。 不过这些说出来有点丢人,萧宇琛几乎是下意识的摆了摆手,一副谦虚的样子:“一般,一般。” 陆暮轻飘飘的看了人一眼,没说话。 其实萧宇琛一说出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好像不是该谦虚和要面子的时候,可一看到陆暮的表情说清这件事又全给忘了。 “吃醋了?” 他很乐于看到陆暮的情绪,各种各样的,都让他忍不住去逗一逗,看能不能抖出来更多一点东西。 “吃醋你就告诉我啊,也好让我快乐快乐。” 陆暮看了萧宇琛一眼,明明是个说一不二的冷酷大将军,此刻笑得像个傻子一般,“智障。” 骂完人的下一秒,陆暮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了一下,又在下一瞬间绷直。 如果这个时候笑,好像显得自己的智商也有问题一样。 萧宇琛被骂了也觉得很乐,“你这几个词翻来覆去我都听腻了,有机会带你去军营看看老周。” “能不带重复的骂上三天,曾经有个将军被他骂投降了。” “我知道这个人。”陆暮也听过那一战,用口水赢得的战争。 “你听过?”萧宇琛有些讶异,“他要是知道,吹牛的战绩里又可以多一笔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山寨的门口。 守门的人神色变换几许,一挥手让人放了行。 萧宇琛跟陆暮对视一眼,宋圆的动作还挺快,或者说轻重分得很清。 这总守卫跟那天招呼二当家的人的声音明显不一样,看那眼里的神色应该是被临时换上的。 至于原因,肯定是反对宋圆的决定。 萧宇琛也不想去管宋圆怎么说服手下的人,他只需要一个结果。 两人走出去没一会甲三甲四就到了身前。 “老大,你这是……”甲四指了指背后敞开的大门,吃惊得合不拢嘴。 他刚才跟甲三商量怎么潜进去找老大,就看到人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萧宇琛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那,就这样,”甲四感觉失去组织能力了,他张了张嘴,“我们不用打了?” “谁说不用?”萧宇琛挑眉,“人马呢?” “山下。”一直没开口的甲三道,“隐藏得很好。” 因为他们最开始的策略是准备搞偷袭的,最好能攻其不备,后面大部队再跟上。 “先派几个人去宣传攻打寨子的消息,明早进行总攻。”萧宇琛想了想又补充道:“到时候管好手下人,不要下死手。” “老大他们都愿意归降了,我们还要打?”甲四听得一脸懵。 萧宇琛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人的脑袋:“你是不是傻,想想我们是做给谁看的?” “哎,对啊,我都忘了。”甲四这才反应过来,摸着被打的地方嘿嘿笑道。 “主子不跟我们一起离开?”甲三目光在萧宇琛额头上落了一瞬,轻声问道。 萧宇琛看了陆暮一眼,“我还有点事。” 两人回去的时候萧宇琛自动的跟着陆暮进了一间房。 他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禁不住再次问:“这贼匪怎的对你如此好?” 就算是早有打算归顺,也该讨好他吧,难道是认错了人? “还喊贼匪?”陆暮心不在焉的应道,“以后都是萧将军你的兵了。” “你在想什么?”萧宇琛将愣愣站在旁边的人拉过来,陆暮总是老走神。 “你如何知道宋圆那药方对你没用?” 陆暮顺势在萧宇琛对面坐下来,“当然没有,因为,” 因为本就是个不治之症。 可看着萧宇琛的眼神他没能说出口,移开了眼神,“师父曾经找过很多办法,没什么作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萧宇琛皱眉,他知道最开始陆暮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 不知道陆暮那瞬间的停顿隐瞒了他什么。 “不用,没什么大事。”陆暮往窗外看了看,站了起来:“要不要睡一觉,晚些时候再去找宋姑娘。” 他有些困了。 “你是要回去还是就在我这?” 萧宇琛静静的看着已经在解衣服的陆暮,没有动作。 “怎么了?”陆暮见人不动,向人伸出一只手,“我很累了。” 萧宇琛顺着人的脸移动,目光落在面前带着薄茧的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一把拽住,萧宇琛想逼问陆暮的病到底是什么,刚才瞒了什么。 可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这个资格。 可能是因为最开始抱着的目的本就不单纯,他竟没好意思问。 这时候萧宇琛尚未意识到,他没问,正是因为在意了。 “睡吧,我和你一起。” 可萧宇琛没能一起,因为一阵喧嚣由远而近。 听着像是宋小姐要找萧宇琛,手下人在拦,不过并没有什么效果——房门被猛的推开来。 萧宇琛早在人推门前就拿过旁边搭着的外衣给陆暮披上,两人对视了眼。 看来是休息不成了。 ☆、第 32 章 “你在这啊。” 宋琪本来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看到里面的人后瞬间明媚起来。 脸上的笑容明晃晃的,如孩童般天真。 萧宇琛给陆暮理好领子,冲宋琪点了点头,“先坐。” 宋琪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动作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甜甜的应了声,“好。” 萧宇琛其实不清楚陆暮是怎么打算的,只能先稳住人。 在萧宇琛松开领子后,陆暮转过身去,“婚服已经做好了么?” 宋琪眼珠转了转,嘴唇紧紧抿着,并不答话,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对陆暮的抗拒和不喜欢。 陆暮拍了拍萧宇琛的袖子,示意他来说。 萧宇琛把目光从陆暮后颈那块移开,刚才太匆忙没整理好。 他一边上手给人理好,一边问了句,“婚服做好了?” “嗯,”宋琪害羞的点头,“先前不知道林郎身量见长,琪儿现在改好了,林郎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萧宇琛还没说话,宋圆脚步匆匆的走进来。 看到坐着的宋琪还没说话,宋琪便先说了起来,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埋怨:“大哥,你骗我,你说林郎不在。” 宋圆对屋内的两人投去歉意的一眼,主要是先前答应过看好宋琪,不要让她主动来找他们。 萧宇琛无妨的挥手,看向陆暮,后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去看看。” 萧宇琛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头同意,让宋琪带路,去试试婚服。 宋圆本来想跟着,但是陆暮没让,两人就这么跟在宋琪身后。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萧宇琛虽然看着陆暮的面子上同意了,但心里上还是有些膈应。 他接受不了跟别人穿婚服。 陆暮听出这语气里的一丝不耐,侧过头看萧宇琛,“宋姑娘善良貌美还委屈你了?” 萧宇琛感受着那一丝丝调侃,声音沉稳:“我想与之穿婚服的人,现在只有你。” 陆暮:…… “好好说话。” 萧宇琛看陆暮移开的眼神,低笑了声,“又害羞了?你那天亲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么?” 陆暮:…… 两人现在好像处于一个莫名的暧昧期,不管说着什么话题都容易跑偏,还总往那个方向跑。 而这种相对调情的氛围总是以陆暮败下阵来而告终。 “其实有没有我们,宋琪姑娘都能走出来。” 陆暮看了看面前的人,可能因为思念过度有些瘦,但并不是孱弱,走路也有英姿飒爽的感觉。 能在军营里带过的女孩子,至少也不会太过普通。 “嗯?”萧宇琛不是很明白。 红色灯笼映着雪,山里树多,翠绿的颜色点缀着,分外好看,陆暮的声音轻轻的:“她其实给自己设了个期限。” “这与其说是她的心结也不如说是她的救赎。” 萧宇琛觉得自己听懂了陆暮的意思,但同时有点不可思议,“你是说她是让自己疯的?” “也不能这么说,”陆暮道,“她只是在受不了的时候还留着一丝理智,这个唤醒她的就是这个婚约承诺。” “她不会真的跟你成亲的。”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可能先受不了的是宋琪。 “那怎么选择我?”萧宇琛寻思着长得应该也不怎么像。 陆暮看了人一眼,“不知道,或许是你们身上某些东西相像。” 萧宇琛:…… 陆暮嘴里说出这种玄学性的东西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所以我们不是捡了个漏?”萧宇琛道,按照陆暮的说法就算没有他,宋琪自己也会走出来。 而且,萧宇琛知道,虽然宋圆嘴上说着一直在等他,主动归顺。 但是他知道如果没有宋琪对他这样的话,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至少得提出很多条件。 陆暮轻轻的嗯了声,又竖起一个手指在嘴边,轻轻的嘘了声。 萧宇琛觉得这样的陆暮有点可爱,他清了清嗓子,移开眼神,“那你怎么知道?” 陆暮转开眼神,可能因为他们都一样吧。 给自己一段限定时光。 “猜的。” 萧宇琛被这答案梗了一下,“猜的?”刚才说得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两人说话间也到了地方,宋琪打开门,一片红闪耀出来,两人一时间怔在原地。 宋琪也没有说话。 红得妖艳的婚服挂在架子上,从刺绣到布料都是上等的,还有那细密的针脚,蓦然有些明白为何新人要穿婚服了。 那炽烈的感情,无法言表,也许便期望着这衣服能传达几分吧。 宋琪嗓音不负先前的干净童真,变得有些干涩:“林郎去试试吧。” 萧宇琛看着情况也没说二话,换上衣服意外的合身。 “怎么样?”萧宇琛还从未穿过如此鲜艳的衣服,他眉眼深邃,红色装点更是显得深情。 宋琪看着人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没人顾得上她,陆暮两步上前,亲了人一下,眼里闪着光低声道:“好看。” …… 山风呼啸而过,在山沟里打了个转,时不时还能带着点树上积累的雪花,有些凄凉。 萧宇琛与陆暮站在山寨门口面面相觑。 前面不久宋琪还在喜滋滋的让人试婚服,下一秒直接把人赶了出来。 他几乎是被强迫着脱下的婚服。 宋圆面上有些歉意,也有感激,“大恩不言谢。” 宋琪站在后面,神色冷清,眉眼间还有浓重的伤心与落寞,但又有一抹强硬倔强的立着。 “让他们快走。” 说完转过身,一眼都不想再多看的样子。 萧宇琛看着远处的宋方块,对方一脸幸灾乐祸的笑,一口豁牙闪闪发光。 萧宇琛:…… 他突然有些后悔,感觉这一寨子的人都像是有病般。 陆暮也有点措手不及,他还以为至少要等着晚上或明晚的。 萧宇琛摆了摆手,反正他要的东西也都拿到了,其余的都不再重要了,“走了。” 趁现在天还未黑先下山。 “嗯。”宋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舍妹情绪不稳定,明日二弟就不来了。” 他们明日要假装被俘,原本寨子里重要些的人都要去,商量下以后的事宜。 原本想的解决宋琪的事实在三天后的婚期上,现在倒是不必了。 萧宇琛点头应允,刚转身欲走,宋圆又喊住了陆暮,递给人一块玉,“这玉温热也许对公子有好处。” 玉通常温凉,这般自己发热的倒是很稀奇。 “感谢宋当家好意,不过不必了。”陆暮看了一眼那玉轻声道。 宋圆不咸不淡的,到是李少神色焦急,“将,”出口一个字又连忙改口,“这个是偶然一次拾得的东西,没什么价值,只希望能对公子有些帮助。” 李少说道后面已经尽量把声音修饰得平稳,但还是难掩其中的期盼。 他是想以这种方式来回馈云国些什么,陆暮心中了然,声音温和了几许,“你们做得已经够了。” 萧宇琛虽然对这块玉挺心动的,毕竟能发热的玉很少,又是能贴身放的东西,肯定有益。 但是让陆暮愿意贴上带着别人送的东西可能性不大,萧宇琛想想自己也不太乐意。 “这不必了,若是还有我定会找与他,若是没有这种东西就证明是有缘人之物,在你手里就是你的。” 萧宇琛下了结论,也没再管还想说话的两人,拉着陆暮向山下走去。 这天寒地冻才下了雪,也不太适合骑马,就当散步了。 山下甲三甲四带着军队扎好了帐篷,两人回去的时候刚好赶上了晚饭。 许是都知道明天只是做做样子,大家都很轻松,还去山里猎了东西,两大堆火烤着香气四溢。 太守本就是武将,也跟着过来了,还好他发现得够快,不然萧宇琛他们可能还要跟自己人打一架。 萧宇琛拉着陆暮坐下来的时候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他喜欢这种军营里的生活。 他侧头看着陆暮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脸,虽然对方话还是很少,但还是很明显的放松,两人甚至还喝了些酒。 吃闹过后,陆暮先回的帐篷,萧宇琛去了太守的帐篷跟人商量事。 有时候事情不怕万一就怕万一,没有成定局的事总是要多做两手准备,他们得商量下万一明天人反水怎么办。 等这一讨论部署结束整个营地早已安静了,萧宇琛以为陆暮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的刚靠近陆暮便睁开了眼睛。 “怎么还没睡?” 两人现在已经超过一天一夜没有睡了。 陆暮眨眨眼,萧宇琛看着陆暮苍白的嘴唇,摸了摸人漏出来的一截脖颈:“冷?” 手下冰凉的温度给了萧宇琛答案,他也不再废话,飞快的收拾好自己上床把人抱进怀里,“以往你都是怎么过的?” 同时又暗自盘算着找个什么方法让陆暮试一下那个药方,虽然陆暮说没什么用,但萧宇琛还是要来了。 陆暮没吭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过了。 手里身躯温凉,萧宇琛想了会,“我把穴道给你解开吧,不过可能短时间内还不能恢复。” 有内力陆暮应该多少会好受点,但当时为了防着人,萧宇琛除了点了人的穴道外,还给服了药,只是他这下身上并没有带解药。 陆暮一愣,抬眼看着人,有些不确定,“你不怕我,”后面的却没能说出来。 “怕什么?”萧宇琛嗤笑了声,“怕你杀了我还是怕你跑?” 心里确实担心这个的萧宇琛此时装得云淡风轻,他示意陆暮趴着,撩开人后背的头发。 “可能有点疼。” 毕竟很久的阻滞后骤然接除肯定会不好受。 “嗯。”陆暮闷闷的应了声。 疼是真的疼,陆暮不自觉的弓起了脊背,从颈部隆起的脊柱一直凸显直到陷入腰窝,肩胛骨绷出流畅的线条。 “好了?”感觉身后的人没有动作,陆暮问了声。 萧宇琛隔了一会才应声:“还,还有一处。” 陆暮觉得这声音听着有些古怪,但也没多想,直到萧宇琛解除最后一处穴位压下来时,他才恍然懂得了那声音里面的克制和隐忍。 而现在,对方好像不打算忍了。 ☆、第 33 章 在那炙热滚烫的吻落下来之前,陆暮从不知道自己的脖子如此敏感,支撑着身体的手肘一下子泄了力。 萧宇琛顺势将人翻了个身半压着吻了上去。 来势凶猛,陆暮有些猝不及防. 封闭已久的穴位骤然被解开带来的疼痛过于剧烈,感觉呼吸都连着筋骨,一抽一抽的疼。 两人的喘息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有些急促,缠绕在彼此周围,气氛更加浓稠粘腻。 萧宇琛从未体会过这种好像从识海里烧起来的快感,烧得他眼眶都有些发红,所以当手被略显温凉的手握住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暮体温偏低,他一直都知道。 他刚才也一直没觉得这低低的体温有什么异常,直到此刻,微不足道本该让他惬意的温凉忽的有些冷。 萧宇琛倾身吻了吻人,那拽着的手还是没松。 话已经不需要说太多,萧宇琛嗤笑了声,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又可笑又憋屈。 陆暮不想跟他做。 正欲起身离开,又被人猛的拽住跌回去。 陆暮呼吸一直没怎么匀得过来,出手阻止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 等感到萧宇琛的情绪变化才知道对方误会了点什么。 陆暮在黑夜里看着萧宇琛的眼睛,平日单一清冷的声线此刻哑得有些黏糊,“你,你想在上面?” 帐篷里放了夜明珠,幽而浅淡的光里萧宇琛看见了陆暮眼里浓而深重又被克制过的热度。 这热度几乎是瞬间驱散了他刚才的那点冷。 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是,”萧宇琛毫不掩藏,轻轻的笑了声。 他指尖沿着人的下巴勾了圈,低沉的嗓音拉得足够长,一字一句:“我开始就说过了啊。” “嗯?”见人没反应,萧宇琛催促了声,这低低的声音里带了试探与诱惑。 两人对视着,到是萧宇琛不忍心了,他抓着人的手在指尖亲吻了一下,“看把你难为的。” 如果陆暮真是彻底拒绝,萧宇琛脾气上来了用强也不是说不可能,反正陆暮现在也打不过他。 到是陆暮那般不喜又努力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的模样让他心疼。 他躺下来,给两人盖上被子,本想平复下呼吸,结果越想越难,挑起了火哪有那么容易下去。 萧宇琛只得往旁边挪了挪,两人中间空出一大截距离来。 陆暮靠过来,萧宇琛看着人一副想帮他的架势,告饶般笑了两声,“算了,我隔会就好。” 说着又玩笑了声,“萧将军从不将就。” 陆暮抬眼看了人一眼,说不清什么情绪。 萧宇琛忽然觉得好像他理解错了,对方不是想帮自己的样子,而是…… “你不愿意?” “天怪冷的,聊聊天吧。”萧宇琛急忙道,刚才一直下不去的火这下到是快灭了个干净。 陆暮低头看了眼,轻笑了声。 他一双桃花眼本该潋滟勾人,眼角却长而窄收得过于锋利,但一笑起来又碰撞出不一样的感觉。 朦胧的光向来能有美化的能力,而当本身已经足够具有诱惑力时这种加持几乎要命了。 所以哪怕萧宇琛从陆暮那声轻笑里品出了些许逗弄的趣味,但浑身的酥麻还是自己窜了上来。 “你别笑了。”萧宇琛吸了口气,“再笑刚才被你吓下去的火又该上来了。” “不是你叫我多笑笑么?” 萧宇琛:……原来人还搁这记着。 “那你就多笑笑,时不时来这么一次真让人受不了。” 说到这里萧宇琛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陆将军你是不是对自己的美貌没点认知?觉得自己长得很普通?” 萧宇琛最近很爱喊他陆将军,正经的,逗弄的,含笑的,冷声的。 “怎么会这样认为。”陆暮问道。 “嗯?”萧宇琛有点跟不上节奏,这好像跟想的不一样。 话本里不都说这种冷清又高傲的人是好看而不自知的么。 陆暮以为人是在发问,解释道:“这张脸在我见过的里算是不错的,从很多其他人也喜欢来看,应该是好看的。” 萧宇琛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你这语气好像不是你的般。” “我其实无所谓,知道好看但那没什么意义。”在陆暮没能力自保时,这张脸没给他少带来麻烦。 陆暮顿了顿,先前像在陈述公事般的声音柔和了几许,他侧头看萧宇琛,“不过你喜欢的话,我也会喜欢的。” 萧宇琛愣了愣,他搂过人,低低的笑:“你这是在跟我说情话么?” 陆暮没有回答,萧宇琛侧头在人的鼻尖落下一个吻:“我确实很喜欢,不过是因为你才喜欢。” 话音落下萧宇琛忽的想起陆暮刚才说过的从其他人反应来看,又想起了易落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跟易落辰是怎么回事?” 萧宇琛问得直白,最开始他是完全不相信易落辰说的,陆暮那种人怎么也不可能。 直到后来那次陆暮去见易落辰说的话被甲一听见了些,他才相信两人确实有过什么。 不过那对萧宇琛来说并没有什么,只是让他多一分忌惮揣测两人的关系,可现在,他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忌惮这关系而想清楚这背后的事。 “嗯?”陆暮应了声,好似没明白人为什么这么问。 萧宇琛眨眨眼,没说话,易落辰三个字一出来陆暮就不自在的动了下。 幅度很小,可两人实在靠的太近,萧宇琛觉得甚至陆暮自己都不知道那瞬间的动静。 就像当初在宫宴门口,看到易落辰的那一瞬,陆暮被他牵着的手就不自觉的动了动。 “你们,”萧宇琛辗转了下形容,“我看他对你有些……” 陆暮垂眼,他知道萧宇琛说的什么意思。 那天江边易落辰声音故意放大动作暧昧本就是想让萧宇琛误会些什么,他也没阻止。 “不想提他。” 这话似是而非,听不出到底什么个意思,但陆暮的眼神到是坦坦荡荡,好像真的只是不喜欢这个人,并没有其他的因素。 “等这个冬天过去了,”陆暮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有些闷闷的,“战场你打算选在哪?” 萧宇琛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让人呼吸,笑了一声:“还没打算打呢,没有把握的事。” 陆暮抬眼看人:“我不就是把握么?” 张狂的自信扑面而来,萧宇琛被那轻飘飘的一眼震得有些失语。 他突然觉得陆暮这样顺从的躺在他怀里有些不真实。 “这么厉害?我以为你不喜欢战争。” “没人喜欢。”陆暮垂眸,脑海里硝烟断肢的画面不断浮现,还有那些流离失所的人。 “你那时候答应我的不要忘了。” 萧宇琛眼角的笑意不知不觉就散了,是的,当初他说过他得了天下也会放过云国的。 惯性的勾起嘴角,“有你在,当然不会。” “我不在也要,”陆暮有些困了,脑袋里晕乎乎的,这刻突的又来了精神,他坐了起来。 萧宇琛被这动作一惊,急忙去拉人,陆暮却挡开了人的手。 黑发垂下,他的态度有些过于郑重,好像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有什么事咱明天谈行么?”热气飞快散去,陆暮的手又冷得不像样子了,萧宇琛给人裹上被子:“你不冷啊。” “不,我要今天说。”陆暮声音高了几许。 萧宇琛失笑,他凑过去亲了亲人的嘴角,“好好,我去给你点个灯。” 陆暮拉住人,“不用。” 这夜明珠的光他都觉得有些亮了。 萧宇琛看着陆暮思索着怎么说的样子,忽的有些紧张。 他从没看过陆暮这般样子,好像他要说的东西是要将心剖开般。 陆暮声音很轻,还有种无措以及让人揪心的颤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好像每一点都是从心里硬生生扯出来的,“我心悦你,从很久以前。” 萧宇琛一怔,猛的抬头,刚好对上陆暮看过来的眼神。 陆暮黑漆漆的眼眸里带了点笑意,很浅,可里面的情绪又太深。 萧宇琛竟然有些不敢直视。 “知道最开始我为什么知道你是装的么?”陆暮凑上前来,按着萧宇琛的手,幽幽吐息落在萧宇琛唇角,烫得吓人。 “因为爱一个人的眼神不是你那样的,”陆暮的眼神变得幽暗,平素清冷谪仙般的人露出了他的反骨,活像个地狱里的魔鬼。 “我想要你,想亲你,想把你按在身下,想让你独属于我。” 低沉暗哑的声音像泣血,萧宇琛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要是换一个人在他面前说这话,他不会让他活到下一秒。 可陆暮那眼里那如大海倾泄般的深情和无法言明的悲伤像一阵大网向他罩过来,让他连动弹都有些困难。 “我甚至想过最好能囚禁你,让你失去将军的位置,让你”陆暮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双手遮住自己的脸,低低的叹息泄出来。 “可我舍不得。” “我更想看你登上皇位,获得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你假装喜欢我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过开心,我本来只是想偷一段时间,可你给了我更好的选择。” 陆暮往后靠了靠,冷白的皮肤透着些红晕,他眼角微微弯着,目光所及全是萧宇琛。 像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像是围绕在耳边响起的,带着郑重而幽哑的暧昧。 “我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俘虏,我的王。”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陆暮,你还要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7 22:49:45~2019-12-09 20:1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渝南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4 章 萧宇琛久久没有说话,陆暮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三分笑六分暖还有一点几不可察的害羞。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光是眼神就已如此迷人,更何况还伴随着这般话。 而且整个人还是陆暮,跟他相当的人。 他们这样的人感情缄默于心底比说出来难一万倍,更何况两人最开始本就是这样的对手关系。 他没法不动容。 只是在这动容之余,萧宇琛还有一丝惶恐。 他想起以前交手的时候,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要丧失性命,但每次总能险险避过。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命大。 而相比陆暮,他可从没留手。 陆暮身上至今还残留着的伤疤其中有不少是他造成的。 陆暮这样彻底相信,可他就确定自己是真的如表现的那样么? 在这样的目光下呆久了,萧宇琛的心不仅软了起来,他想,其实这样未尝不可。 也许到时候留云国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正想说话,陆暮晃了晃,忽的向前栽倒。 萧宇琛急忙伸出手搂住人,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伸手一摸才发现陆暮发烧了,汗湿漉漉的润了衣服,萧宇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过低的温度可能也是发烧引起的。 “怎么这么烫?” 萧宇琛皱眉,陆暮发烧好像不上脸,他先前都没看出来。 陆暮有点迷糊,“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他也没预料到,顿了一会又补充了句,“你还没回答我。” 萧宇琛失笑,“要,怎么可能不要。” 风寒发烧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大事,萧宇琛也没有在意,只是找来衣服给陆暮换上裹紧再被窝里。 想着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他以前都是这样做的。 萧宇琛这样想着,坐了一会,突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等他把姜水端回来,陆暮迷糊的睁开了眼睛。 “来,喝点。”萧宇琛把人扶起来就要喂。 陆暮伸手,示意自己来。 萧宇琛躲开了,他笑了声,“怎么还害羞,刚才说话的时候不是挺霸气么。” 陆暮躲闪不成,只好就着人的手喝进去。 “陆将军太会说话了,有点酥啊。”萧宇琛想起刚才陆暮最后两句话,像被下了魔咒来回在脑袋里晃。 陆暮正喝了一口姜水,闻言突然被呛住,咳了起来。 他有点心虚,因为那是他在话本上看的…… 萧宇琛轻轻拍着人的后背,咳得他有些心疼:“刚才逞什么强,让你明天说你不愿意。” 说完又有些无奈,陆暮真想说他可能也阻止不了,更何况如果不是发烧,陆暮可能不会说这些话了。 萧宇琛让人喝完后就扶着人躺下了,陆暮很快就睡了过去,平日浅淡的呼吸声有些明显。 黑夜是个适合思考的环境,萧宇琛突然有些后悔——后悔给陆暮解开穴道。 此时陆暮恰好翻了个身,萧宇琛一怔,他下意识看过去,陆暮这一翻身半个背都暴露在空气里。 萧宇琛看了两眼,为了以防人在乱动,侧了个身将人搂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反正解药还没解,没什么大事。 也确实是累了,意识飘飘浮浮的陷入了黑暗。 ………… 一大片空洞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慢慢的,随着眼睛上束缚的减少,光线缓缓的透进来。 一片耀眼的红色被打上光圈模糊成了一片,萧宇琛想努力看清面前的人,胳膊被人轻拍了下,清脆的声音:“先别睁眼。” 萧宇琛听话的闭上眼,刚闭上又忍不住徐虚睁开一条缝,还没看清人一只柔嫩略显冰凉的手就覆上来。 “先适应在睁开,雪盲不好好养也会留下隐疾。” 萧宇琛浑身一僵,立即不动了,眼睛是个敏感而脆弱的部位,被人这样遮盖着萧宇琛还有空感受肌肤相处的美好。 他呼吸都屏住了,这算是传说中的肌肤之亲了吧。 “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淡淡的轻斥的声音,但是凭萧宇琛多日接触来看,这姑娘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没有对他动手就证明…… 萧宇琛笑了声,也不说话,他前一天差不多已经找到了出去的路,等眼睛好了再去探探,相信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你笑什么?” “我在想出去后如何把你金屋藏娇。”萧宇琛嘴上调侃,但也确实在担忧这个。 他在军营里危机四伏,肯定不能把人带在身边。 “你还是想如何活着吧。”刚才稚嫩软冽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清冷,覆在眼睛上的手也离开。 萧宇琛猛的睁开眼,一把明晃晃的刀冲着他胸口扎来,陆暮神色冰冷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呼!” 萧宇琛猛的坐起来,夜明珠幽幽的光还尽职的亮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走动的声音。 应该是在做早饭了。 萧宇琛喘了两口气,高高悬起的心还是没有落回原地。 “怎么了?” 萧宇琛侧过头,看得出陆暮在很用力的睁着眼睛,里面有掩藏不住的担忧。 跟刚才那个冰冷看死人的眼神差了太多。 看人一直没有说话,陆暮使劲眨了眨眼,准备挣扎着坐起来。 萧宇琛终于反应过来,他安慰的拍了拍人,“没事,起夜。” 陆暮挣扎着看了人两眼,听人这么说,嘴里嘟囔了两句,眼睛一闭,隔了两秒就没什么动静了。 萧宇琛盯着陆暮看了两秒才转过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丝凉风,他这才发现自己额间出了一层薄汗。 萧宇琛起身下床,这还是他第一次醒来记得点东西。 一个山洞,旁边还有噼里啪啦燃着的火堆。 还有一张熊皮。 还有,一张再清楚不过的脸。 为什么会是陆暮,萧宇琛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掀开帐篷出去。 弯腰的那一瞬间他恍然发觉,他其实没有看过陆暮那种眼神,哪怕最开始陆暮理当最愤怒的时候。 萧宇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在衣服的掩盖下那里有一道疤,浅浅的,平时他都没在意,此时却好像隐隐的痛了起来。 外面没有下雪了,但格外的冷,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地上时,陆暮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出发多久了?” 外面的大部队已经不在了,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守着帐篷,陆暮把帐篷的门帘挂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阳光。 “怎么没一起去?” 萧宇琛抬眼,背对着光的剪影修长带着说不出的从容。 他看着走过来的人,伸出手,“约莫三刻钟。热好的粥吃了么?” 陆暮看了一眼萧宇琛的手,他觉得这样好像有些过于黏糊,不太想搭理。 “吃了。” 萧宇琛没有收手,笑着看人。 陆暮看了人两眼,伸手略显敷衍的搭了下,刚想收回被萧宇琛拽住捏了两下:“感觉好些没,同我去看看?” 萧宇琛边问边抬手摸了摸人的额头,已经不烧了,想起梦里人的眼神,慢慢问道:“昨天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嗯?”陆暮下意识的问了一声,隔了两秒没说话耳根到是红了。 萧宇琛看了也没再多问,他拉着人站起来,“走吧,应该快到尾声了。” ☆、第 35 章 一路往南走,吹来的风就越加温和,偶尔遇见那么个艳阳天好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特别是在这样的午后,冬日的暖阳仿佛带着魔力,陆暮感觉睁开眼睛都有些困难,但总有人不让他睡。 萧宇琛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固执的让人喝掉:“快,喝完就好了。” 那天解决完宋圆的事情后,萧宇琛去太守的城池里要了一大波东西,陆暮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被灌了几次简直想吐。 “那个药方对我没用。” 陆暮从草堆上坐起来,两人这个对话每天都会上演,陆暮觉得自己都有些说累了。 其实为了不让人担心忍一忍未尝不可,但这实在是太难喝了些,又苦又涩,还腥,陆暮拿着药方看了几次都不知道这味道怎么出来的。 要是刚才知道萧宇琛离开是想去给他熬药,他说什么也要把人拦下来。 萧宇琛伸手拿掉陆暮头发上的一根枯草,“我觉得你气色好了很多。” 陆暮皱眉,他看着黄乎乎的药,深吸一口气,接了过来。 萧宇琛还有点惊讶,陆暮这次怎么这么听话,往日不仅需要劝很久,有时候甚至需要用到甲四准备着的备份。 陆暮端着碗凑近,到了嘴边又猛的放下,“我不行。” 可能是被药给熏着了,陆暮眼里升起了一层薄雾,眼神委屈极了,看起来可伶巴巴的。 萧宇琛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 “这么个好天气,你就让我开心开心好不好?”陆暮实在是有点受不住了,每次喝药从喝到喝完都是一种折磨。 前几次看着萧宇琛的样子不忍心,最后还是喝了,但今天陆暮打定主意不喝了。 看萧宇琛眉毛一挑,陆暮急忙道:“你喂也没用。” “是吗?”萧宇琛勾着嘴角笑,意味深长。 陆暮将碗拿远些,用眼神示意远处的甲四过来把药端走,人没敢动。 他侧头看着萧宇琛的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再喂下去,我怕以后亲你都有阴影了。” “那就晚上再喝。” 萧宇琛摸了摸鼻子,决定道。 陆暮:…… 萧宇琛凑过去亲了亲人的耳朵,声音很低,“我知道你不想喝,只是你这样让我有点害怕。” 前几天陆暮冷寒发作,严重一度到呼吸暂停。 陆暮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顿了顿轻声道:“真的是老毛病,没什么大事。” 其实陆暮也觉得挺奇怪的,按理说还有半年才对,也有可能是头里的针□□加速了这进程,但过段时间会慢慢的好一些。 见人不说话,陆暮刚才下的决心又被自己推翻了,这短短几天,从未食言的陆将军反复被自己打脸。 “行了,我喝吧。” 陆暮重新端回碗,抑制住想干呕的冲动,很甜,很好喝,我…… “嗯?”碗突然被夺走,陆暮诧异抬眼,见萧宇琛已经侧身将药泼在了地上。 萧宇琛顿了一会,干脆把碗也给丢了,“不喝就不喝吧。” 他想起陆暮每次喝药时眼里的排斥,好多次喝完都吐了,要恹恹一个晚上才能恢复过来。 最开始的几次就算陆暮不想喝也没发一言,以至于萧宇琛最开始都不知道这药竟是如此的难喝。 后面陆暮实在受不了抱怨几句还是会喝,像现在萧宇琛明明看出刚才人有多坚定不想喝还是逼他。 何必,这难得的好太阳。 “你生气了?”陆暮看着人硬朗的下颌线,萧宇琛脸上没表情时冷漠又狠戾。 萧宇琛转过头,眼神柔和:“我哪里生气了,你不想喝我们就先不喝。” 他站起来跳下去拍了拍身上的枯草,冲着坐在草堆上的陆暮张开手,“待会骑马走?” “好。” 陆暮看着这约莫只有一米多高的草堆,根本不用接。 他又看了看萧宇琛张着手臂笑意盈盈的样子,犹豫了一会,跳了下去。 扑了个满怀。 陆暮故意没收力,萧宇琛退了两步才稳住,在陆暮抬眼的那一刻亲在了人的眼角,短促的笑了声:“幼稚。” 陆暮推开人,“不知道是谁幼稚。”他本来自己都可以下来。 萧宇琛笑着看人往前走,陆暮依旧是一袭白衣,收了腰,头发高高束起,哪怕还沾着些草屑,整个人也锋利得像一把剑。 正想着视野里走着的人忽然停住了,半侧过身看他,静静的等着。 萧宇琛觉得太阳肯定是直直的照进了眼睛,不然他怎么觉得有些恍惚的看不清。 他两步追上去,拉着人的手,“你什么时候穿一身红衣给我看看?” “嗯?” “我想看。”萧宇琛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但就是很想。 好像从才看见陆暮没多久他就想过了。 “不喜欢那个颜色。”陆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萧宇琛眉头一挑,不经意间绷直的嘴角忽然又扬起,“那你跟我成亲的时候呢,穿不穿?” 太阳在不经意间加大了温度,好像将声音融化在空气里,随着人走远渐渐听不真切了。 冬天的太阳果然是难得的好天气,等跟梁云樊会面的时候又是经常的雪天。 说雪好像不太确切,因为在那雪中还夹着雨。 “好久不见。”梁云樊上前跟萧宇琛拥抱了一下。 萧宇琛被这过于反常的操作给惊得一愣一愣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都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脑子让人踢了。” 梁云樊脸上还是挂着三分笑,见萧宇琛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伸出手,“久仰,梁云樊。” 陆暮看着眼前的人,标志性的笑容,从鬓角延伸到眼睛的一块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的青疤,伸出手:“幸会。” 还没握到人,先被人给截了个胡,萧宇琛握着陆暮的手,“先吃饭,饿死了。” 梁云樊温润的笑,“这边请。” 转过身眼里却闪过些复杂的情绪,他用余光向后看了眼,正好对上陆暮看过来的眼神,浅淡的。 “怎么了?” 一直跟在旁边的姚时此时才问了声。 “什么怎么了?”梁云樊没反应过来。 姚时瘦了不少,不像开始那般活泼好动了,多了几分男人的成熟,整个人看上去靠谱了不少,到像是个真正的医者了。 “你刚才,”姚时说了几个字又停住了,他想说人刚才有情绪变化,但是这本来就是一种感觉,梁云樊面上明明什么变化都没有。 梁云樊一愣,眼里露出些笑意与欣喜,这欣喜里面还带着一点苦意。 就像那种求了很久的东西突然得到,除了快乐还有说不出的难过或伤心。 “没什么。”梁云樊笑道,“去给厨房的说一声吧,菜可以上了。” 他们没有住在客栈,知道要等人来干脆就买下了一座院子。 梁云樊这一路也给萧宇琛说了下情况,他已经找到霍铁,就在同一座城池里。 如所料一样,霍铁确实是为当年的那件事来的,但却拒绝同梁云樊谈,小五没有受伤,只是被软禁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 梁云樊问道,霍铁那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萧宇琛侧头看了陆暮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答。 “看我做什么?”陆暮问。 “明天吧。”萧宇琛突的开口,想了想又问道,“你明天要跟我一起去么?” 萧宇琛问出这句话先有反应的是梁云樊,他转过身来盯着陆暮。 “你看什么?”萧宇琛扬眉看人,以前怎么没发现梁云樊这么爱听闲话。 梁云樊笑笑:“只是在想陆将军是认识霍铁这这个人的吧。” “不嫌弃的话叫我陆暮就可。”陆暮先说了这个才道:“听过的,没接触过。” “那你要不要去看一看?”萧宇琛接着问道。 陆暮看着人的眼神,萧宇琛再三这般问,想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他顺从的轻微摇头,“不去。” 萧宇琛点头,他确实不想陆暮去,因为除了小五的事他还有些其他的事情想跟人谈。 一路舟车劳顿,用过晚膳后只想早些休息,霍铁却敲开了门。 大冷天的人也只穿了一件褂褂,露出铁匠独有的古铜色的肌肤,整个人都像在散发热度。 萧宇琛看着外面的人,脸色一沉又很快的掩于面色下,他冲旁边的陆暮道:“你先去休息?” 陆暮点头,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走了出去。 萧宇琛看着霍铁的目光一直粘在陆暮身上,甚至还半转身的看向身后。 “咳。”萧宇琛轻咳了一声,含着明显的警告。 霍铁也听出来了,他转回身子,勾出个僵硬的笑容,声音是受过重创的沙哑,“还以为萧殿下打算缩头不出了。” 这是在骂他乌龟,萧宇琛笑了笑,也不气,这等骂人对他曾经遭受过的都是小儿科罢了。 “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可以缩回去。” 霍铁:…… 本来萧宇琛还没多大敌意的,毕竟霍铁手中的资源很重要,但人自行前来又那般看陆暮让他着实很恼怒。 没听说过霍铁有那方面的癖好啊,还是说他太多心了? 霍铁自觉的坐下,“我这次前来所为何事萧殿下想来也知道,如果我没估错的话有四笔大订单实际是萧殿下名下的吧。” 萧宇琛眸色渐沉,确实,但他用了合情合理的身份,不知道人是怎么发现的。 虽然不全靠他,萧宇琛自己也有线人,但不可避免的龙头确实是霍铁。 而如果对方真的不做那确实有点麻烦,毕竟来年很需要武器,年前跟易落辰争得最多的就是材料,如果不做成那将会是很大的损失。 “我不觉得我们的矛盾有大到这个地步。” 生意向来是双惠双利的。 “确实没有,不过我突然有了想要的东西。”霍铁道。 萧宇琛眉毛一挑,懂了后面的意思。 之前解决事情是看他能拿出多少筹码打动人,现在人是盯上了想要的东西,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要什么?”萧宇琛的心直往下沉,心里渐渐有了个答案。 “萧殿下不是知道么?”霍铁肯定了猜测,“只是我没你想的那么贪心,那位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所以我要的,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咔呲,萧宇琛手里的茶杯裂了一条缝,突然暴起的愤怒被理智拉住,停在了茶杯碎开的边缘。 “你觉得可能么?” 霍铁目光轻轻掠过萧宇琛手里的茶杯,声音嘶哑像被拉锯过直透人最黑暗的心底。 “萧殿下没走,不就是,可能么。” 最后三个字落得很轻,像一种嘲笑。 ☆、第 36 章 死寂在空中蔓延,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萧宇琛奇异的发现,原来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脑袋里竟是一片空白。 手中的茶杯在这一刻终于爆炸似炸开,碎片混着茶水淅淅沥沥的从掌心滑落。 霍铁那句话像一把刀直接击中了他的痛处,萧宇琛说不清是难堪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亦或是,他自己也有点惊讶。 原来他内心真有那样的想法,他没走是因为他在那一瞬间,确实犹豫了。 萧宇琛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掌心的血,只是这样擦的动作碰到了扎进肉里的碎片,反而更钻心的疼。 随意的擦了几下,萧宇琛的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霍铁看出了人的变化,不急不缓的补充,“本以为只是个玩意,没想到萧殿下还有几分喜欢。” 虽然霍铁的嗓音毁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听得出几分阴阳怪气。 “不过确实有点味道,也不怪我那表弟如此喜欢。” 看着萧宇琛看过来的眼神,霍铁扯出一丝僵硬的笑,眼皮半敛,含着几分不屑鄙视:“萧殿下不会以为是我喜欢吧。” 萧宇琛已经能维持表面的不动声色,他觉得比起前几次见面,霍铁的情绪实在太多了些。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现在知道了眼前人就是自己找了很久的仇人,没有直接动手还谈条件已经很克制了。 “我想你可能弄错重点了。”萧宇琛掌心的血像细线虽然小却连连不绝,一点点的聚集形成了血滴吧嗒落在地上。 “他不是我愿意就能的人。” 霍铁颇为赞同的点头,“看出来了,但是没看错的话,他现在受了限制,也做不了多大的事。” 说的是陆暮暂时没有内力的事,习武之人没了内力差别还是挺大的。 “我那表弟生性风流,对一个人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要不是他死活威胁,”霍铁提到他那表弟眉头微皱,明显也是很烦他,“不然谁做这吃亏的买卖。” 萧宇琛懒得在同他交谈下去,站起来,“不送。” “若是有必要的话明天再谈,若不行,也不必再谈了。” 霍铁站起来,“无妨,不过一条命而已,萧殿下想来也是不在乎的。” 他动了动肌肉盘虬的胳膊,无视萧宇琛的阴狠,转身往外走去,“明日午时,明月酒楼。” 霍铁身影消失的时候,萧宇琛站了两秒,没忍住一下子踢翻了案桌。 梁云樊慢慢走进来,目光从萧宇琛滴血的手移到被踢翻的案桌,“好久没见你这么狼狈。” 萧宇琛抬眼,没有说话。 梁云樊绕过路上的阻碍物,看了眼人的手,“喊姚时包一下?” “不用,”萧宇琛顿了顿,“你早知道了?” 怪不得在门口用那种眼神看陆暮。 梁云樊的目光下落,没再看萧宇琛,“是。” 他们来这么久,除了最开始霍铁让人传信等萧宇琛来再谈外,没跟他们有任何联系。 直到前一周,霍铁突然答应面谈一下,却是为了他小表弟。 以为只是萧殿下的一个玩物,便想着要过来玩玩。 所以后面一周不是不能谈,而是这不是梁云樊能决定的代价。 萧宇琛顿了几秒,提步往外走。 “我不觉得这值得你犹豫这么久。”梁云樊看着人的背影说道,“你本不该犹豫。” 萧宇琛脚步微顿。 梁云樊染着笑意却不带什么感情的说道,“本就是一个俘虏而已,比起那遥远的帮你统一天下,这来得更为实际。” “若是没有武器,就是有个十个陆暮又如何?” 窗户没关,大敞的门,好像产生了过堂风,阴冷像是从里到外一点点浸透整个人。 萧宇琛顿了顿,没有回头,走了出去。 梁云樊目光收回,脸上挂着的三分笑不知何时已经全数褪去,他皱紧了眉。 他想过萧宇琛会有一点犹豫,但他以为这犹豫会是肯定同意这交易下的一点不忍心。 没想到是不同意下的一点理智。 正在此时,微风吹来了几个字,萧宇琛的声音显得有点失真,“明日午时,明月酒楼。” 梁云樊猛的抬眼,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好像刚才的声音是幻听般。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听。 …… 暖黄的光蔓延出来,萧宇琛站在门口,竟没敢推门进去。 下午的雨夹雪现在已经全部是雪了,不过雪下得太小,连一层都没有铺满,反倒因为下了雨土变得有些泥泞,连带着雪都脏了起来。 萧宇琛觉得有些讽刺,跟他们的感情真像啊,前不久陆暮才对他坦白心意,他还想也许那样也不错。 站了几秒,心像被揪成一团,萧宇琛不想进去了,他第一次主动想喝点酒。 也许真的酒能解忧呢。 萧宇琛脚步刚动,吱呀一声,门在身后被打开。 身体瞬间僵硬,萧宇琛像被人定在了原地没有动,尽管脑海里有强烈的冲动让他快走。 身后没有人说话,久到萧宇琛绷紧的神经慢慢松下来,眼前到是一阵阵的发白。 还是走吧,刚这么想,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陆暮停在人身后,“手怎么了?” 萧宇琛转过身,对上陆暮的眼睛。 他们好像总是这个模样。 他恍惚回到了那次深夜从皇宫里回来,大雪纷飞的时候将人拥入怀里。 见人未说话,陆暮转身往里面走,“既然没走,就处理下吧,外面天寒地冻。” 萧宇琛愣了愣,他刚才在外面站了很久,陆暮应该是有察觉的。 先前如果他早些走或是他手没有受伤的话,陆暮是不会开口的,他向来如此。 萧宇琛走进去。 陆暮在翻东西,“刚才姚时来过,留了点东西。严重么,先包扎一下?” “还好。”萧宇琛应了声,坐下来。 桌上摊开着一本书,还有几张纸,上面画着的东西逐步在成形。 这几天陆暮有空的时候就在忙这些,萧宇琛是看着人从构思到慢慢成形,在一点一点为他做准备。 陆暮摊开人的手掌,掌心看着有些血腥。 弄开乱翻的血肉,其实最开始的伤口应该不大,这狰狞的场景多半来源于萧宇琛自己的用力。 “怎么弄的?”陆暮给人夹出嵌在手掌心里的碎片,“那边不放人?” 萧宇琛垂眼看着认真处理伤口的人,翻来覆去的心绪最后开口也只是笑:“好久没见过比我还张狂的人。” 陆暮看了一眼人,“还有谈的必要么?我能做什么。” 萧宇琛愣了两秒,忽的叹了口气,“没事,本来就是带你出来玩的,我会解决的。” 陆暮闻言也没再问,两人收拾好就休息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萧宇琛已经去赴约了,陆暮想起昨晚翻来覆去一夜未睡的萧宇琛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萧宇琛的谈判算是陷入了僵局。 他看到了那个所谓的表弟,剑眉星目,算是个风流倜傥的小白脸,提起陆暮眼睛猥琐的眯着。 在这表弟的大发脾气后,霍铁沉着脸又加了筹码,不仅往事一笔勾销,那些订单免费做以外,还能再额外制作一批,包括陆暮先前画的那些武器图。 这说出来不仅梁云樊愣住,就连萧宇琛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就像一个人要用一顿丰盛的晚宴跟你换一个白面馒头一样。 那霍表弟看人还静默不语,直接嚷嚷开了,“他妈的怎么这么墨迹,小爷长这么大就这么一个想要的,再说,睡一次而已,又不是要整个人!” 眼看着萧宇琛要动手的样子,霍铁急忙拦下了,沉声道:“希望萧殿下明白,虽然我很希望,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你给我闭嘴。”霍铁回过头对还要嚷嚷的表弟警告了声,周围的人立马有眼力见的捂住人的嘴。 “况且不会影响你们的,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他不会知道的,日后,”霍铁黑漆漆的眸子闪过些嘲讽,“你可以完全当不知道。” 霍铁没有说谎,这计划确实万无一失。 假装这次计划谈崩,他们要杀了小五,所以萧宇琛必须去救,而且是赶着时间去救。 他们为了报复萧宇琛,趁这个机会绑了陆暮也是说得通。 区别就在于萧宇琛留不留人保护陆暮——这之间怎么处理就看萧宇琛了。 他们还设计好了时间,等萧宇琛回来发现人不在后,在找到霍铁那时候他们会假装退避。 霍铁也有些不耐烦,“我希望能在今晚午夜以前得到答案。” 萧宇琛没出声,站起来往外走,霍铁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来。 “只是我还是提醒下萧殿下,就算我不能奈何你,但至少你那手下的命和以后兵器制造跟萧殿下就再无瓜葛了,当然,” 霍铁说到这里眼里像是蹦出了火焰,“除非萧殿下还能够像以前那样取我性命。” 出了酒楼,就直面外面的热闹,天色却是雾沉沉的。 萧宇琛看着来往的人,侧头问梁云樊,“来这么久,可有发现什么好吃的?” 梁云樊神色难言,他心不在焉的说了几个小吃名号。 “你还在犹豫?” 萧宇琛没有说话,向来温润的梁云樊第一次没控制住情绪,他揪着萧宇琛的领子将人扯进了旁边的小巷。 “你别告诉我你还真动了感情?”梁云樊的眼睛布满血红和狠厉,猛的将人撞在墙上。 “萧宇琛你是不是忘了一生下你就被处死的娘亲?忘了那段活的牲畜不如的日子?!” 萧宇琛低着头不说话,深邃的眉眼几乎打下了一层阴影。 梁云樊简直气得发疯,他后退几步,红着眼眶低声嘶吼:“现在得意了几年就忘性了?连武器都不想要?” “我他妈告诉你,别说天下,你要是下一场败了,现在喊你将军的人会觉得狗都比你高贵!” “生在这样的环境你还要什么感情,嗯?你觉得陆暮喜欢你?”梁云樊满是嘲讽的笑起来,“麻烦你用用脑,萧殿下。” “人身为战神,被你这般折辱还喜欢你是有病么?” 梁云樊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怎么产生了这么大的犹豫,但从结果看,陆将军道行可比你高多了。” ☆、第 37 章 从巷子出来的时候,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衣服脏乱,脸上还斑驳不堪。 梁云樊整个口腔里都是吐不出去的血腥味,这让他有点担心自己牙齿是不是松了一大半。 这么多年,本质果然还是个畜生,暴力解决。 现在他想起萧宇琛在他说完那句话后突然扑上来给了一拳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简直像个神经病。 当然梁云樊挨了一拳后还是马上还了回去,两人就像最原始的打架一样,用拳头碰撞发泄情绪。 梁云樊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打架的时候对骂了什么,只知道最后他脱力坐下来的时候,萧宇琛一拳砸在了墙上,墙灰砸了他一身。 梁云樊想到这里带气的侧过头看了眼萧宇琛,准备在揍人一拳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对方看着比自己还惨,至少梁云樊还抵挡下,而萧宇琛简直是求着人打他。 梁云樊也明白这行为代表着什么,明明萧宇琛做了应该做的决定,他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百般滋味在心头来回,梁云樊抬头看了眼天,也有瞬间的无力。 “东西还买吗?” “买。”萧宇琛的声音像沙哑得不像话,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梁云樊又回头看了人一眼,看见萧宇琛微垂的头和不断滴血的拳头。 以往萧宇琛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喜欢把头高高扬起,那像是骨子里的一种要强。 他低头叹了口气。 两人样子实在过于惨烈,走到哪周围的人就让到哪,吃的到是很容易的就买到了。 后来实在忍不下去,两人先找了个客栈要了间房,买了衣服稍微收拾一通。 等这一收拾,天已经快黑了。 不过即使两人收拾了,回到院子的时候还是把那些人吓到了。 萧宇琛脸色阴沉,摆摆手,也没人敢问多余的,姚时就是想给人处理一下都没敢开口。 “陆暮呢?” 萧宇琛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刚好迎面遇到甲四。 “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跟着陆暮么,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萧宇琛声音并不高,甚至比平时还要低一些,可是压不住里面的情绪过于浓厚。 甲四很久没被这么凶过了,像是要被萧宇琛的眼神凌迟,身体防御甚至让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可同时他也觉得委屈,明明是老大昨天自己交代的在院子里不用跟,有他在。 萧宇琛看着甲四这一退像是被唤回神来,他想起来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捏了捏眉心,很是疲惫的问:“看见陆暮了么?” 甲四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难得甲三不在,他睡了个懒觉到现在才起来,自然是没看见陆暮的。 可他没敢说。 老大的样子让他担心,如果说不知道,对方要哭出来。 靠,甲四先被自己的念头下了一跳,觉得自己是不是睡久了睡得有些昏,老大哭还不如他被打断腿。 难道就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陆暮背叛了老大,给人戴上了绿帽子?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在荷花池看见过陆将军。” 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甲四回过头,甲三朝这边走过来。 萧宇琛点点头,掉了个方向走了。 甲四有点不知所措,等萧宇琛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敢开口,“老大这是怎么了?” “陆暮不会给我们老大戴绿帽子了吧?” “别乱说。”甲三目光沉沉,整个人也显得有些阴霾。 刚才萧宇琛回来的时候他也在,看见殿下走了几步突然对梁云樊说,就定在明天。 尽管他知道,一切从最开始都是假的,但是这过于戏剧化的事情让他也有些不忍。 甲四更加疑惑了,不管是老大的样子还是甲三的态度,都让他心里隐隐的不安。 “到底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 甲三看着甲四眼里有真情实意的担心,既是担心殿下,也是担心陆暮。 可这种事情怎么能给他说,只得略显为难的胡乱找理由。 风呼呼的刮起来,吹得人都凉凉的。 萧宇琛看到陆暮的时候,陆暮正在舞剑,说舞剑也不准确,因为陆暮手里的只是一截树枝。 急促的步伐不自觉的缓下来,萧宇琛干脆靠着柱子静静的看着空地上的人。 萧宇琛原本只是随意的看两眼,更多的是一种欣赏,陆暮剑法简单流畅,角度新奇,光看就是一种享受。 但渐渐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陆暮原本应该只是随意的活动,后来剑法就变了,简直可以称为诡法,速度整体偏慢,又在某一瞬间急速爆发。 每个招式都是那种最常见的,但是组合在一起简直有造化神功的感觉,萧宇琛仿佛看到了两个人在对战。 萧宇琛不自觉的站直,那一招一式像是直接在瞳孔上表演。 等陆暮结束看萧宇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也不追,静静的坐到了萧宇琛所在的亭子里,看着远处的雪。 等萧宇琛回过神,撞入眼帘的就是一幅画。 白衣红亭,青松白雪,俊美无双的人下颌微抬,目光悠远安静的坐着。 萧宇琛慢慢的走上前,从背后搂住人,低声道:“在看什么?”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陆暮下意识的动了动,却没有躲。 他知道萧宇琛不是真想问他在看什么,所以只是拍了拍人的手,等了两秒才说道,“先回去?有些出汗了。” 萧宇琛闻言直接将唇落在人的脖颈上,贴了一两秒,才抬头,“是有点。” 陆暮的耳根已经红了个彻底。 两人往回走,萧宇琛想起自己买的那些小吃,“你晚饭吃得饱么?” 陆暮侧头,他来练剑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消化一下,此时看了萧宇琛一眼,“不饱,只吃了一点。” “那正好,我给你买了些这边出名的小吃。” 看见萧宇琛稍微亮了些的眼睛,整个人身上的枷锁好像都轻了些,陆暮转回头也浅淡的笑了一下。 “好。” “还有,” “嗯?” “我刚才有几招没记住。”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萧宇琛一愣,陆暮看过来,“怎么了,你现在想看?那,” “不是,”萧宇琛笑了一下,打断人,只是那以后两个字砸得他有些眩晕,“等以后吧。” 回到房间陆暮先去洗澡,萧宇琛这次没有赖着跟去,陆暮还看了人一眼。 “我洗了,你去吧。”萧宇琛笑了下。 等人一走,萧宇琛那点强撑的笑意消失了个干净。 就在刚才梁云樊给他说了地址,解救小五的地方与陆暮所在的地方刚好是两头,而他们现在处于正中间。 而这之间的距离,就算快马加鞭都需要四个时辰。 拿出那些条件,霍铁是故意的。 就像他讲的那样,哪怕他就那样用调虎离山掳走陆暮也不是没有可能。 故意给出那些条件,才是霍铁真正的报仇方式——他取不了萧宇琛的性命,那最能让人难受的方式就是踩在人心上。 他善于锻造铁,也善于锻造人心。 而萧宇琛明明知道霍铁的目的,却只能把脸凑上去让人狠狠的碾进泥土里。 等陆暮洗完澡出来,萧宇琛趴在了桌子上,旁边还散乱着酒杯酒壶。 陆暮一愣,又想起了人上次醉酒的时候,目光亮了下,还挺怀念的。 但走进两步陆暮就发现人没有醉,这点酒量最多是个微醺,更像是,助胆。 “怎么喝酒了?”陆暮轻轻的拍了拍人,萧宇琛抬起头来,眼眶有些红。 许是自己也意识到了,萧宇琛急忙转开了脸,“你洗好了?” “嗯。”陆暮心里有些猜测, “今天情况,” “嘘~”萧宇琛站起来,他眸光像是一滩浓墨,里面却有星光点点,他轻轻的嗅了一口,拉着人坐下来。 “快吃,还是热的。” 陆暮眼神微闪,最后还是没说话,动手去拆。 可能为了保温,包了很多层,打开一点香味就溢出来一点。 陆暮本来是不忍辜负萧宇琛的心意,这次到真的是有些想吃了,金黄酥脆的应该是酥肉吧。 萧宇琛一直静静的看着,当陆暮准备吃的时候突然将东西拍开,“别吃了。” 陆暮的手悬在空中,他隔了两秒才收回手,抬眸看着人。 萧宇琛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他直接一把拽起人,踉跄着往床边走。 陆暮被粗暴的推倒在床上,手肘处的麻筋磕到床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萧宇琛就压了上来。 萧宇琛动作前所未有的粗鲁,不像是想跟人欢好,而是像野兽那般将人拆吃入腹。 很明显的发泄情绪。 陆暮目光静静的笼罩在萧宇琛身上,好像笼了一层清晨的薄雾,纷纷杂杂的情绪看不真切。 过了一会,陆暮短促的呼了口气,最终还是闭上眼,伸手搂住人。 才洗过的皮肤温暖湿润,带着好闻的气息,在陆暮放弃抵抗搂上来的时候萧宇琛忽然停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糟糕透了,这是在做什么?宣示主权?先下手? “为什么不拦着我?” 萧宇琛抽离钻进陆暮衣服里的手转而搂住人,将头埋在了人的颈窝。 “无妨的,”被搂得太紧,陆暮呼吸都有些费力,他不擅长安慰人,只能轻轻拍着萧宇琛的背。 “如果有一天,”萧宇琛声音都在抖,“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么?” 陆暮的匀速拍着人背的手顿了一下,萧宇琛因为这个停顿呼吸都停了,他不知道陆暮什么表情,他也不敢看。 “你这样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陆暮轻轻笑了下,感觉萧宇琛气息一变是要讲话,拍了拍人的背。 “会。” “什么?”萧宇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其实不管他装的多么情深义重,他本质终究是个冷血的人,也不是自私,只是好像没有那么多情绪。 他不觉得人与人之间会产生多大的感情,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看见,听见,继而演出。 可当陆暮这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内心自己都未触及到的柔软的地方狠狠的疼了起来。 很陌生的感觉。 鲜血淋淋的疼痛让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温热的东西划过脸颊,萧宇琛仓促的动了下。 脖颈被温凉的东西砸了下,陆暮才意识到刚才萧宇琛为什么突然移了下脸,整个人都愣了两秒。 “我可不是那么好伤害的,”陆暮假装没有发现的样子,语气是少有的安抚人的轻快,“如果真的能让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那想必是我心甘情愿。” “萧宇琛,可能你永远也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 略微低声的一声轻语响在耳边,萧宇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何至于…… 从喉咙里发出了的闷吼声吓了吓了陆暮一跳,那种痛苦不堪却只能压抑着的痛苦听的人难受。 “好了,多大个事,你不会还要哭一场吧。”陆暮想推开人,没能推动,只好放松了力道躺着。 “怎么了,小五那边出事了?” 萧宇琛隔了一阵才说出话来,“没谈拢,我说明晚接着谈,但打算凌晨趁他们不备去偷袭。” “嗯,多带些人去,别想太多,会没事的。”陆暮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冽,难得人刚才还装着轻快了几声哄人。 “可那样就没有人保护你了。” 陆暮一愣,眉头微挑,“我要人保护做什么,好了,既然要早走,早点睡。” “对不起。” “什么?”陆暮没听清,有些无奈,拍了拍萧宇琛的手,“你是不是可以放开了。” 房间里的烛火早在刚才就已经被灭掉,萧宇琛直接抱着人翻了个身,变为侧身将人搂在怀里的姿势。 “睡吧。” 陆暮挣了挣,最后还是用额头轻轻的撞了下人的肩膀,“别担心,会没事的。” 萧宇琛一愣,感觉黑暗向他张开了大嘴,嘲笑他从头到底肮脏的灵魂。 他一边觉得难受,一边还要一步步诱导人说出自己想听的话,好借以慰藉自己——这都是迫不得已。 作者有话要说:萧宇琛这辈子强迫的,撒娇的,诱哄的让陆暮说了很多或动听或羞人的情话 但直到闭上眼,都没能再听一个爱字。 ☆、第 38 章 凌晨的雪下得很大,甚至能听见簌簌的声音。 不过半刻,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在黑暗里延伸。 “这该是最后一场大雪了。”梁云樊裹紧了衣服,这个气候奇异的冬天已经快走到尾声。 萧宇琛没说话,他一身黑衣,仿若融进空气里。 恍惚想起当初也是这样猝不及防的一场大雪,他捉到了陆暮。 “甲二准备好了么。”萧宇琛声音哑得不像话,梁云樊还能听出点紧张。 他叹了口气,“还需要点时间,你这样真的可行么?” 他们跟霍铁约定的时间是明早,他们同时出发。 霍铁那边的人只有看到萧宇琛才能放人,按理说他们应该在明天午时到。 萧宇琛现在出发的话,应该明早就能赶到。 可万一对方看见萧宇琛觉得他耍诈杀了小五怎么办? “霍铁不会告诉看守小五的人我会什么时候到,”萧宇琛知道人在担忧什么,捏了捏自己的指骨道。 毕竟,对方目的就是羞辱他,最好能让他心急如焚,体会奋力追赶后也挽不回的痛苦。 自然也就不会告诉看守的人。 “你们到时候能晚走就最好晚走。” 梁云樊点头,为了不让霍铁起疑,甲二会扮做萧宇琛在今早出发,他们按照约定自然也是要一起的。 “马给你备好了。” 萧宇琛转身就走,“不必,动静太大了。” 他们好歹还在城池里,骑马可能他还没出城霍铁已经发现了。 萧宇琛一迈出,雪就落在了衣服头发上,能停留的地方都积了薄薄一层。 他回头看了陆暮所在的房间一眼,向外走的脚尖微妙的转了个弧度似乎是想要转身,最终还是停住。 “出发前帮我看一眼他。” 萧宇琛走了两步,又突的回头,“算了。” 这种托付总显得有些不吉利,萧宇琛闷头往前走,一切都还没成定局。 梁云樊看着人的身影隐入雪夜里,不禁打了个寒噤,怔怔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怎么起来了?”一件厚裘从身后披过来,挡住了肆掠的冷风。 梁云樊促然回神,他眨了眨眼,看着绕到他身前的人。 姚时眼睛还有些睁不开,迷瞪瞪的给他搓手。 带了点小心翼翼的道,“醒来没看见你。” 见人没有抽出手,姚时似乎是收到了鼓励,边用额头试了下人脸颊的温度边道,“是做噩梦了么?” 梁云樊看着人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主动握了握人的手。 “没有,只是不太睡得着而已。” 姚时动作一顿,刚才还迷糊的人此时瞪大了眼睛,略微急促的笑了下。 低垂的眉眼显出些缱绻的温柔来,“那回去躺着好不好,和我聊聊天。” 梁云樊不可抑制的想起曾经姚时对自己冷着脸避之不及的样子,他伸出手轻轻的抱了人一下。 “好。” 他想说你不必有负罪感,也不必如此,本就是他使诈在先,但到了嘴边又只化为了一个字。 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唯有抱着人能缓和一些。 其实按理说只下雪反而不会太冷,但合着风好像要将整个人都冻下一层皮来。 最开始落在眉眼上都会迅速化开的雪已经停留在了萧宇琛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结了一层冰。 比起出发时唯有雪带来的光亮,天边开始有一丝丝日光,但那实在是太微弱了。 萧宇琛有些慌,他没法用天色判断时辰了,焦急恐惧慢慢的啃噬心脏,催促着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个人在雪地里行久了,不仅容易没有方向,还有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有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自己为何拼命赶路。 在剧烈的心跳声中,萧宇琛有些恍惚,好像后面追着一群人,他必须拼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保住性命。 短促而剧烈的喘息越来越频繁,身体像脱离了掌控变得越来越重,身后的破风声穿透风雪下一秒就要洞穿他的心脏。 那感觉太过逼真,萧宇琛手一紧,下意识的回头。 一声嘶鸣在旷野中响起,高调的起音最后歇于喉咙里,变成破碎不堪的痛苦吼叫。 萧宇琛在雪地里滚了两圈才停下来,他面朝天的躺着,瞳孔里仿佛还映着刚才回头那瞬间脑海里的画面。 那是年少被追杀的他,以及落在他身前的身着红衣的人。 那是怎么回事,梁云樊不是说他是被逼得直接跳下了悬崖吗? 马挣扎了半天最后也不动了,口吐白沫,不停的哼哧哼哧的喘气,鼻子那块雪都化成了一滩水。 雪花落进眼里,萧宇琛猛烈的眨眨眼,感觉才像回笼。 他站起来,样子有些狼狈。 翻滚间的力太猛,头发散乱,加上皮肤被冻得发僵,手肘很容易的就破了一大片皮,血淋淋的混着泥土和血。 萧宇琛蹲下身看了看马,极速奔跑状态下猛然被拉绳,停下了这段时间内就再也跑不了了。 他解下粮食放在马的嘴边,转身继续往前走。 雪还在下,幸运又奇迹的是这匹马还活着,用脑袋护着粮食却没有吃。 “主子,怎么了?”小五看着忽然停下的人,不明白一路疾驰的人怎么忽然停下。 此时尽管还是暗沉沉的,却明显能感受到天亮了。 路上渐渐的也有来往的人,许是这马太奇怪,周围站了不少人,还有百姓想试着将马牵走,不过拉不动又跟周围的人吵起来。 谁都想要,谁都怕别人牵走。 萧宇琛没有说话,他顿了一秒,翻身下马,飞快的走了过去。 他弯腰去拉马的缰绳,马没有动。 周围的人瞬间嘲讽起来,三言两语的奚落这也想捡便宜的人。 萧宇琛嗤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就听见声音很大而短促的一声鼻息,接着就是周围人传来的惊呼。 萧宇琛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身后的马就跟着来了。 等再启程的时候就是两人三马了,跟梁云樊遇到的时候对方指着那匹马,有些诧异,“这是备用?” 跟着跑了这么久,就是换马也没用啊。 萧宇琛回头看了眼正在甩鬃毛的马一眼,一直暗沉的眼显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他向来不信那些玄乎的东西,可他看着马的那瞬间有种自觉就是在等他。 那这沾着灵性的马也能带来些好运吧。 刚才梁云樊说他们才出发没多久,那这样算起来就算对方全速前进,他在路程过半的时候就能追上人。 更何况还有甲一暗地里跟着。 “不是备用,”萧宇琛扬鞭,目光看着远方,一直暴戾着的人多了些温柔,“是接他回来。” 梁云樊看着远去的两人一马,在风雪里越行越远,想起刚才萧宇琛的状态微微皱眉。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 车轱辘不停的压过雪地,蓬松的雪带来有些清脆的沙沙质感。 马车里坐着三个人,却是异样的安静。 “好久不见。” 最后还是陆暮率先开口。 话音还未落,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就踩着余音响起,好像一直在等着似的。 带了点控诉和谴责还有不自觉的委屈。 “你还知道是好久。” 陆暮不动声色的敛眉,其实他没觉得有多久,不过跟这小崽子待久了,怎么顺毛已经是过于容易的事。 陆远看人不说话,又惴惴不安的觉得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不好,想开口又憋着一口气——当初人走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再哄一句就好了,陆远想,小爷要大度一点。 陆暮没看出眼巴巴看着他的青年的心思,目光移向霍铁,“麻烦你了。” “没有。”霍铁只说了两个字。 也确实没有麻烦他,说起来,在这之间他还是赚了的。 毕竟是陆暮帮他找到了当初给他致命一击的人是谁,还救了他一命。 而他不过是演一场局,找个借口把人带出来,甚至那些许诺给萧宇琛的免费制造兵器也不是免费,只是费用是由陆暮提供罢了。 “那笔武器的差的银两到时候就让陆远给你。”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皱了眉,霍铁刚欲说话,旁边的‘表弟’率先惊叫出来。 “什么叫我给,”陆远也顾不得要人哄他的事了,眼里有些暗沉:“你不回去?” 陆暮看着陆远从最开始的惊讶到很快收敛情绪的变化,甚至抓住了一句话背后所含的信息,略微有些欣慰,“你长大了很多。” “谁跟你说这个?!”陆远咬着牙低吼。 他现在也算是颇有威严的小将军了,可在陆暮面前仿佛还是那个跟着转的人,什么情绪都忍不住。 “你为什么不回去?”陆远想着眼睛都有些红。 陆暮看着那熟悉的执拗的像小兽般的眼神,尾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下,刚想说话霍铁到是先开口了。 “你若不离开,钱我也不会退你的。” 毕竟当初的交易是带陆暮离开谢国。 “特么的都什么时候了,你猪脑袋里就只能想这点事?”陆远简直要气疯了,这情绪对着陆暮他发不出来,冲着霍铁一点没收敛。 反正一直以来两人都是两看两相厌。 “我是个商人。”霍铁一点不为所动,淡定道。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若是要走的话,可以换道了,若是不走,该演的戏还得演,过不了多久萧宇琛就该追上来了。” 陆暮赞同的点头。 陆远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外面跟着的尾巴先去解决一下。”陆暮对人道,“打不过别硬撑,周围的人条件用起来。”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别下死手。” 陆远不想动,他看了眼霍铁,总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支走的人。 “去。” 陆暮淡淡说了一声,也没再看陆远——对方还不至于不听他的话。 可当余光看见陆远握紧的微微颤抖的拳头时,陆暮忽的有了些不忍心,这小子每次伤心委屈都这样。 可能以后也难得见面了,陆暮心底叹了声,看着不看他的陆远,放柔了声音,试探的模仿了师父的语气,“听话。” 陆远瞪大了眼睛,脸一下子涨红了,猛的站起来撞到了马车顶嗷了一声还不忘低声叫道,“听什么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真是的……” 碎碎念念的出去,陆远泛红的脸被风雪兜头一吹,才醒过来几分。 陆暮从来没有这样明显的哄过他。 他是个孤儿,那时候军营里都叫他小远。 懂事乖巧又加上身世可伶,营里很多人都喜欢小远,但他就是跟着陆暮。 其实陆暮待人并不好,也不能说不好,只是身上的各种情绪都太淡了些。 他还记得有一次过于开心扑过去,还没碰到陆暮就被一掌甩出去,最后小身板搁床上躺了两个月。 大家都想这次人该长记性了,结果他还是黏着人,后来大家见怪不怪也就习惯了。 日子又过了很久,有次打仗胜利,他立了个小功劳,大家围着篝火庆祝。 最后大家说老是叫小远也不是回事,说取个名字。 他给自己取名叫陆远。 陆在云国不是个常见的姓,当他说出来的时候周围撺掇小孩跟自己姓的人都安静了不少,目光都投向陆暮。 站着的人浑身在发抖,却还是倔强的看着陆暮。 然后在那晚月光下,篝火旁,陆暮给了他一壶酒。 陆远晃了晃脑袋,他有段时间没想起这些事了,突然想起总有种心慌的感觉。 以前不管他多疼,有多伤心,陆暮都是淡淡的看着他,或是短暂的陪着一下,一切都靠他自己好起来。 他要说什么要把自己哄走?到底又在盘算什么? 陆远发现这么多年,他每次以为多了解了这个人,事实却告诉他,他只摸了个边角。 他在风雪中眯着眼朝着跟着他们的人藏匿的地方走去,不管怎样,先解决这个尾巴吧。 ☆、第 39 章 看着陆远的身影消失后霍铁才收回目光:“跟着的那个人不是那么好搞定的。” 虽然没有交手,但他知道对方很强。 以陆远的能力也只能短时间的维持个平手,要处理掉人是绝不可能的。 “对,但他不是一个人,”毕竟装了这么多天霍铁的表弟,几个人还是喊得动的。 “而且,”陆暮迎着霍铁的目光,继续说道:“这不是公平的决斗。” 显然,耍诈或是用计是不在霍铁想像里的。 霍铁略微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他向来不会这样做,但并不是不能理解。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陆暮说得很慢,“这件事结束后送小远回去。” 迎着霍铁的目光,陆暮略微无奈,“我有些担心。” 霍铁看着人,隔了三秒才应道,“好。” 这声好落下的同时,陆暮心底松了口气。 他明白这声好的意义,只要他霍铁还活着,小远就不可能死在路上。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会尽力。” 陆慕之前没说,是因为这份人情不是用简单的东西就可以换的。 霍铁顿了一秒,“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萧宇琛?” 陆暮挑眉,没有说话。 他不确定对方说的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这世道该变了,分久必合,”霍铁声音放得低,“就算你不想坐这天下一主的位置,那为什么是萧宇琛。” 陆暮心里一咯噔,他的意图难道已经明显到如此地步了? 只是听着人后面的话他有点想笑:“我自己都没把握,你们怎么说得好像得这天下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因为这天下实在乱得更久了。 出现这种趋势总让人忍不住去期待。 但霍铁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对方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不是我想选萧宇琛,是他适合。”陆暮指尖轻点。 “比起萧宇琛,更胜一筹的该是易落辰,”霍铁顿了顿,“还是因为你喜欢他?” 陆暮听出霍铁言语里微妙的生气,他抬眼看过去,“你为什么,”陆暮顿了顿,有些疑惑,“有些生气?” 霍铁一愣,当陆暮这样问出来他才发现自己内心被烧灼的东西。 他确实在生气,霍铁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不是没见过想做成这一件事的人,但终以失败告终。 而他曾经也被如此给予厚待,可终究是失败了。 虽然很难想象,但陆暮是唯一一个最接近成功的人——不知什么样的因果,他几乎跟所有的大势力有渊源。 但现在这最可能的人扯上了感情联系,这让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只是不希望你情感用事,虽然易落辰有些怪癖,但萧宇琛这人太琢磨不透,若到时候真是这样的人一统天下,我到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了。” 见人不说话,霍铁补充了句,“比如,他喜欢你,却能答应这件事,他不会想不到这是怎样的结果。” 陆暮眼睫剧烈的颤抖了下,配着那苍白的脸色,有些浓重的脆弱。 “他没有。” 陆暮本想说没有喜欢我,但后面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难受得厉害。 他明明知道萧宇琛是假装的,明明告诫过自己,却还是会因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慢慢陷了进去。 不过萧宇琛也真狠啊,这行为算是把他的妄想破了个一干二净——有些感情永远不能奢望。 “那你叫我送陆远。”霍铁道。 他们都知道这送背后的意义,萧宇琛势必会展开报复。 但陆暮知道这背后的理由并不是霍铁想的因为喜欢,只是男人的尊严与面子罢了。 萧宇琛太厉害了,连他都能骗过,装个深情真的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陆暮也不想多说,一方面是他不觉得这过于私密的东西不适合拿来讨论。 另一方面,他只是个人,他也会痛。 “萧宇琛是真的适合,他心里有天下。”陆暮轻声道。 若不是这样一个出生,萧宇琛哪怕是个皇子之位都能让人看到他的贵气。 在当年,过着那样的生活,陆暮以为对方长大的目标就是取代位置,报仇雪恨。 结果人还带着些羞侃,说他想百姓不再居无定所都能安家乐业,将士不必浴血奋战都能载歌载舞——这是陆暮当初那一刀没能刺下去的原因。 师父说过,小爱是能够后天培养的,但是在自身陷入囫囵还能装这天下,这是大爱。 “但愿如此。”霍铁目光复杂,他能做什么呢,只能但愿如此。 陆暮抬眼,“你还没说” 话题说着就跑偏了,霍铁还没说想要什么。 霍铁半站起身往外走,声音有些飘渺:“不必了,就当是我往这场豪赌里加的一点筹码吧。” 帘子一掀开风雪就争先恐后的跑进来,陆暮听见霍铁嘶哑的声音,“我很想回家去看看。” 年少破国,漂泊半生,却不敢回去看那满目疮痍。 曾经的雄心壮志被磨灭,如今遇到了就让他再试一下。 等陆暮出去的时候陆远刚好结束,他远远的看了眼被捆在树上的甲一,刚想说话就见陆远把自己胳膊的伤口漫不经心的往前凑了凑。 陆暮:…… 罢了,惨就惨些吧,反正不会死人。 陆远上前一步黑着脸拉着人往前走,在那不远处有几个院子。 以前陆远觉得暴力某种程度上对他来是种发泄,但今天却越来越气,特别是他想到有可能这些人曾经欺负过陆暮。 青年走得又快又急,陆暮脚步都有点乱。 直到进了房间,陆远才停下来,呼哧呼哧的喘气也不说话。 “挺有脾气。”陆暮扭了扭手腕,上面已经有了一圈淤青,足以证明陆远用了很大力气。 陆远转过身,漆黑的眼珠显得有些凶狠。 “怎么,”陆暮并不在意,他边去开窗,边有点漫不经心的调侃,“长大要报仇了?” “你瘦了。”陆远声音有点哑,没人在的时候他看见陆暮第一眼就想说的话终于得以说出来。 “你过得不好。”陆远重声道,才短短两个月人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陆暮没忍住轻笑了声,他往前两步弹了下人的脑门,“你怎么比师父还啰嗦。” 就算是师父来的时候也没这样老成在在的说瘦了什么的吧。 “你为什么不回去?”陆远不躲不闪,直直的看着陆暮,悲凉且怒,“你要为了萧宇琛,放弃云国的子民么?!” 陆暮一怔,他收回的手突的以一种不自在的姿态垂下。 陆远在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看到陆暮移开的眼神更是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明明出发前沈良粥交代过别逼他。 他从小就被逼着承担,说是任性一次,到真希望他多任性一点。 可他做了什么? “兄长。”陆远颤声道,等看见陆暮极其自然的半抬起眼皮看他,忍了多时的眼泪忽然决堤。 他原本是试探的喊一声,他原本还想问问,他可不可以这样喊,可陆暮给了他意料之外的反应。 他原以为真的只是自己一直黏着陆暮,对方是连拒绝都懒得所以不赶走他而已。 “哭”陆暮抬起手,刚说一个字哭着的人就扑了过来。 明明两人身高相仿,陆远却是把自己撞进陆暮怀里。 陆暮:…… 他没有想给人一个安慰的抱抱的意思。 “对不起,我不是那样想的。我只是害怕,你不回来我撑不住,他们都不服我,你过得也不好,萧宇琛就是个畜牲,你还给他送武器,我……” 陆远哭得厉害,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又没什么逻辑,说了半天才呜咽着说出几个字。 “我很想你。” 这几个字说完,满腔情绪实在无法发泄,陆远狠狠一口咬在了陆暮脖颈。 突然的疼痛传来,陆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推开人,生生的受着。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那时陆远非要单枪匹马的去救人,就算被打昏了只要一醒来就踉跄着往外冲,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沈良粥才告诉陆远实情。 而在这一声控诉响起后陆暮终于后知后觉出了那么点人的怒气来源。 他以为人早忘了,没想还一直记着。 陆暮想伸手拍拍人,最后还是停住。 陆远哭了一会,才收住情绪。 “你跟我回去吧,也不去打仗了,整天吃喝玩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养你。” 陆暮一愣,可能是太久没见了,突然发现眼前之人可爱之处。 “你养我,那小竹怎么办?” 青年瞬间涨红了脸。 直到此刻,陆暮才真的露出了点笑意,心里的沉重减轻了不少,他看向窗外飞着的雪,眼睛明亮。 “我可当真了。” 陆远的眼睛猛地亮了,他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你答应” “有机会的话。”陆暮转过头冲着人道。 如果到时候他还有一段时间,混吃等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远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他微微皱眉,“什么叫有机会?” 陆暮没回答人这问题,他伸手慢慢的给人理了理领子,“回去那棵大榕树下,有一个礼物给你。” 陆远猛地抬眼。 看见陆暮对他笑了笑,声音很轻但带着说不出的力度,“以后你就是云国的将军了。” “我”陆远急切的开口,刚说出一个字就被陆暮打断,“我不是了。” “从我被抓那一刻起就不是了,作为俘虏我甚至有通敌叛国的可能。” “不,你不会的,我们都还在等你。” 陆远退了一步,为了表达强烈的拒绝,他甚至颇为幼稚的弄乱了领子。 “没人需要一个失败的战神。” “不是的,”陆远猛烈摇头,脸色却发白,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也是陆远迫切想让陆暮跟他回去的原因,他不想逼陆暮的。 那些人不服他背地里看不起他,这些陆远都不怕,他会努力,他会担负起守护云国的责任。 只是他真的受不了那些人那般说陆暮。 他想起那些不再被供奉的像,那诋毁的言论,那丑陋的嘴脸。 每次他看见或听见这些总会冲上去跟人打起来,他想说不是那样的,陆暮不是败将,他也没有害死很多人。 可是他不能说,只能把自己气个半死。 “兄长你跟我回去,只要你” “还有意义么,那我下一次失败呢?”陆暮打断了人的话。 这句话像是直接击在了陆远最脆弱处,疼得他甚至无法掩饰,只能那样悲哀又无措的看着陆暮。 “他们需要一个神,而我不是。”陆暮放缓了声音,他终究还是有些心软。 能救云国从来不会是靠一个人,这世上没有什么神,也没有什么战无不胜,所以他得亲手打碎这种状态。 陆暮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不论有多少言论他都不会难过,但对陆远来说不一样,这几乎是打碎信仰的存在。 “他们需要的是你这样的将军,”陆暮道,“一个带着他们成长,学会拿出力量去支持你的将军。” “最后他们会爱戴你,支持你,因你的胜利共感荣耀。” 陆暮的声音放得很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短短几句话听来甚至像是在加冕。 ☆、第 40 章 陆远一直有些恍惚,人的思想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他好像在这短短的时间经历了春来夏至,秋来冬往,看见了人的出生至死去。 等他回过神就看见陆暮静静的站着,陆远觉得有点丢脸,他刚才怎么会愣那么久,错过了反驳时机。 但是他不会放弃的,正想开口陆暮却截住了他的话,“好了,亲我吧。” 算时间萧宇琛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轰!好像被一道雷劈中,陆远本还想反驳的话全忘了,脸瞬间涨红,“兄长,你说,说什么?” 陆暮看着人怂着脖子的样子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有点让人误会。 “抱歉。” 陆远飞快摇头,他觉得陆暮很多时候自相矛盾,他不喜欢人近身,自己甚至因此骨折过。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兄长并不把这副皮囊当成多大的事,曾经为了救人性命,他甚至愿意给人解毒——虽然最后被拦下来了。 陆远胡思乱想着上前两步,看着那俊美的冷淡眉眼,突然有些紧张。 小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紧张,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啊,陆远的小人在心里疯狂跳动。 为了摆脱这种紧张的情绪,陆远随意扯了个话题,“兄长你跟萧宇琛也是这般么?” “嗯?”陆暮没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陆远正伸手去搂人,脑海里出现心上人的样子,颇为腼腆的笑了下,“就我只要跟她牵个手都特别激动。” 陆暮愣了愣,在陆远有下一步动作时突然挡住人,“算了。” “为什么算了?!”陆远这下不干了,“我愿意的。” 他不想让陆暮觉得他勉强,而且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除此之外,陆远心里还有那么点说不清的想替陆暮出气的意思。 他知道陆暮喜欢萧宇琛,比陆暮以为他知道的时间早多了。 陆暮一次受伤后高烧时梦呓般说出了这个名字,陆远没敢问,后来还不经意间在陆暮用过的稿纸上见过这个名字。 等后来喜欢上小竹后他也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识了。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沈良粥算是轻易的就告诉他陆暮不是被俘,他也信了的原因。 沈良粥还给他描述了当时那个场景。 当陆暮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帐篷里的铁血汉子都红了眼睛——觉得将军这是以身犯险。 当时陆暮正在脱盔甲,闻言带了那么点云淡风轻的道:“我是去谈个恋爱。”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陆暮是在开玩笑没人当真,每个人都脸色沉重,帐篷里的气息分外悲壮。 而到了现在陆远也不知道当初陆暮那句话有几分真,后来发生的事情又是否和他当时想象的一样。 但刚才陆暮说如果有机会,愿意让他养着,养养花,逗逗鸟,无聊的时候找人来唱几首小曲。 虽然并不会让他养着,陆远颇为沮丧的想。 但兄长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这萧宇琛让他有多失望。 他光是想想如果小竹让他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他都要疯了。 “小远。” 陆暮轻斥了一声。 他不知道人想了什么,眼神突然发狠,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可陆远这非要亲他拦都拦不住的架势让他有点少见的窘迫。 陆远停下来,他有正经的理由:“不然待会萧宇琛会发现,有了破洞这背后的事情费点心思就会发现。” 陆暮低头看了眼那还在渗着血的咬痕,“这个够了。”想了想又道:“再给我一点药。” “什么药?” 陆远迷糊的问了句下一秒又反应过来,嘴开合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个对身体不好。” “一点就好。” 陆远梗着脖子,不是很想,虽然他知道这应该是最妥当的方法。 陆暮看了人两秒,掏出两个瓶子还有几个纸包。 看着那眼熟的东西,陆远眼神一变,他快速的摸了摸自己身上,果不其然——那放着的药早已经不在了。 “你什么时候拿去的?!” “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陆暮本来是想帮人转移下注意力,结果陆远愣是没发现。 他知道里面会有药,陆远出发的时候沈良粥肯定什么东西都给人塞。 “告诉我是哪一个,不然我就全部吃下去。” 陆远跟人对视几秒,最终无可奈何的指了指。 忍不住愤愤的磨牙,都怪自己嘴贱,刚才要是不问那句多好。 他没问之前陆暮压根没有想到这茬,那这是为了萧宇琛宁愿吃药? 不管是或不是都够陆远难受的,这萧宇琛看着实在像是个无情之人,陆远并不想兄长一直耗在这里。 “我和小竹打算成亲了。” “嗯?什么时候。”陆暮有些惊讶,当初走的时候陆远还没勇气告白来着。 陆远眼里露出点笑意,“春天来了的时候,今年比较晚,所以定在了四月初五。” 春天来了后啊,陆暮垂下眉眼。 “你会回来的吧?”陆远问得有些忐忑,他本来很确定的,可是看着陆暮的表情他又不确定了。 陆暮抬眼,柔声道,“你的新婚礼物,我会备好的。” 陆远心咯噔一跳,忍不住皱眉,一个人若不喜欢你,不是一直耗就可以的。 到那个时候也有好几个月了吧。 “我不想要什么新婚礼物。”陆暮梗着脖子道,兄长还装傻他不介意说得再明白一点。 “好了。”陆暮叹了声,“我想睡一会。” 陆远目光下垂,才发现陆暮的指尖在轻微颤抖,他一把拽住人的手,发现都在抑制不住的抖。 “今天有点冷。”陆暮抽出手,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陆远没有怀疑,兄长一直都很畏寒。 等陆暮睡下,陆远在周围跑了一圈,买来了这附近能买的所有暖炉给人往被子里塞,陆暮明显已经吃了一点粉末,脸色发红。 “要准备换洗水和衣物么?” 陆远担心人不舒服。 “不用。”陆暮道。 本来就没多大痕迹,洗一下就更没了。 陆远抿抿唇:“你睡吧,我守着你。” 说完正准备起身坐到桌边,被陆暮喊住,“待会不管我睡没睡,萧宇琛来了的时候给我点个睡穴吧。” 陆远顿了很久,才应了声好。 他放下床帘,红得艳丽的纱帐散落,旖旎就扑面而来。 他们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就想到了萧宇琛可能会耍诈,所以路上的地点,这些东西都是提前布置好的。 而他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还是低估了兄长的喜欢,早已经预料到的情况还能难受成这样是有多喜欢? 陆远想打开窗吹吹冷风,又怕冻着陆暮,烦躁的猫着腰转了两圈。 压抑的怒气这时才毫无抑制的翻腾着升起来,就算他们是假的,可萧宇琛不知道他们是假的。 萧宇琛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还答应…… 陆远猛地停住,又不能发出太大动静,只能把自己气得够呛。 刚才看着人他还没空想这些,此时一想就收不住,万一不是自己呢,万一还有其他人呢,兄长是不是就会被这样…… 陆远想着鼻子又有些发酸,他从小就没看见陆暮怎么快乐过,永远都是一个人呆着,研究战术,训练,不停的受伤养伤。 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还这么难。 许是快接近正午,风雪下得小了些,亦或是梁云樊给的兜帽起了效果,萧宇琛感觉吹到脸上的雪少了不少。 亦或是他的心没有那么紧绷,雪不再让他觉得很生气,所以感觉雪小了些。 因为雪地上的车轮印越来越清晰,这意味着距离越来越近了,也许再过不了多久就能追上人。 他还来得及挽回,陆暮还什么都不知道。 “驾!”萧宇琛的心越来越急切,希望一点点攀升。 没过多久萧宇琛就看见了远方模糊的影子。 随着距离的接近,萧宇琛才发现了那不正常之处——马车竟然是停着的,四周隐约能看见几个移动的小黑点,应该是人。 难道甲一动手了?还是他们出了什么状况? 不管是哪种,都让萧宇琛本来平静些的心疯狂跳动起来,心里的不安攀附上来。 等到近处,萧宇琛目光猛地一沉。 他看到了被捆着倒挂在树上的甲一,身上覆盖了一层雪,脚下的一滩白里混着红,头低垂也不知是否还醒着。 萧宇琛眼前有瞬间的空白,不安被强制压在心底压成一个点。 周围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看到萧宇琛来也没有动手,守着甲一的人也退开跟自己的人混合。 萧宇琛切断了绳子,他望着霍铁,没看到他那表弟,声音嘶哑:“陆暮呢?” 说着望向面前的一片院子,正准备动手,霍铁的声音传来,“你想毁了这些房子?陆暮也在里面。” 萧宇琛眼睛通红,手微微颤抖,突然听见一声被门打开的声音。 看着萧宇琛快速的冲向人所在的院子,霍铁内心叹了口气,迅速的冲旁边的人交代。 “你们先走,给陆远那边的人送信,记得来接我们。” 手下刚听完,抬头发现刚还在说话的人已经冲出去了。 萧宇琛踹开外院的门时陆远正好关上门回过身来,打理过的头发和衣服都掩盖不住那欢好过的气息。 “怎么,就许你耍诈?”陆远吊儿郎当的挑了个眉。 看着萧宇琛眉目阴沉,俊朗的五官有些扭曲,要把他碎尸万段的样子。 陆远也不觉得害怕,走进了人低声道,“不是你答应的吗?萧殿下,现在来这装什么?” 萧宇琛眼里的杀意已经挡不住了。 “哎,”看着人想动手,陆远不慌不忙道,“你猜我告没告诉他这件事呢?” 萧宇琛心神一震,续起的功一下子失了力,反噬在五脏六腑大量的鲜血被咳出来。 “不过你还真是舍得,要真有这么个人喜欢我,”陆远眼神幽远,“我肯定是要把人捧在手心。” “不过也知道不可能,”陆远轻笑了声,是男人都懂的意味:“还得感谢你,有次肌肤之亲就已经够本了。 看着萧宇琛如遭雷击的萎靡的样子陆远也没有丝毫快感。 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陆暮有多难受。 陆远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一把刀全落在萧宇琛身上,他不自觉的弓起身,如此缓解那快要麻痹呼吸的疼痛。 甚至在踹开门之前萧宇琛心里都还抱着侥幸,他想他赶得上的,他想陆暮那般的人应该会有自己的方法。 他想了很多,去借此安慰自己。 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事情的本质是事情在他答应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结局。 是他亲手把陆暮送给了别人。 萧宇琛捂着胸口,凄厉的笑了声。 他是有多蠢才能为了证明没有对陆暮动心而最后下了这个决定。 这是他为自己的懦弱和不诚实付出的代价。 可他真的后悔了。 ☆、第 41 章 梁云樊赶到的时候整个地方已经算是楼去人空,只有破碎得不成样的马车以及脏乱的地显示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在院子的墙角下甲一坐在那靠着,几个人连忙过去看情况。 梁云樊看了周围一眼,没有看见萧宇琛,他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迈步往里面走去。 萧宇琛坐在院外的台阶上,目光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表面上看去除了血迹外四肢完好,但梁云樊还是止不住担心,毕竟对方那么多人。 他走到了人面前,萧宇琛依然没看见人般兀自坐着。 梁云樊看了眼背后紧闭的门,又低头看了人一眼,绕过萧宇琛往里面走。 就要错身而过时突然被人拦住,梁云樊看了眼横在自己面前的手,又看了眼依旧没回头的萧宇琛。 “陆暮醒着还是……”梁云樊轻声道。 萧宇琛没回头,闻言本就佝偻着的背更加低了,拦着他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梁云樊看了眼那血迹斑斑的手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带着他走吧,他不会想醒来还在那个地方的。” “我以前在想,这天下没什么人不可辜负。”萧宇琛突然开口,“可现在,我发现不是这样的。” 他连自己都可以不放过,现在却为了别人而难受。 “梁云樊,我后悔了。” “我想了很久,”萧宇琛低头嘴角勾了一个笑容,“我欠他的,就用这一辈子还吧。” 梁云樊像是被人敲了一棍,都有些站不稳,“你说什么?” 萧宇琛站起来,他有些摇晃,但很努力在站稳,“也许你说得对,没有一个人是注定孤生的。” 他以前总是不相信陆暮对他的感情,总是觉得他不需要这些,他只需要按照他的目标走下去就好。 可当霍铁威胁说他杀了表弟武器也没有的时候,萧宇琛突然醒悟了,天下真的那么好收统一么? 那真的重要么? 人生就是这样,你得有一件要一直努力的事,才不会显得人生那么没有意义。 而他若不拽着那点仇恨,去夺一个天下,那他靠什么活下去。 “是,但那个人不应该是他。” 梁云樊少见的有些慌,他退了一步,几乎有点气急败坏。 萧宇琛缓慢的转动眼珠,“为什么不是呢。” 他这样一想,才发现短短不到三个月,他的生活里全是陆暮的影子。 两人一起吃饭,不管他多晚回来总有光为他留着,当他处理事务的时候陆暮会点一盏灯静静的坐在旁边看书。 他记得所有样子的陆暮,安静的,生气的,熟睡的,轻笑的,侵略性的,情动的。 “你们的身份,立场,性别没一个适合的。”梁云樊稳住自己的情绪,厉声道。 “确实,”萧宇琛点头,这些好像都是问题。 可当初他压根不会觉得自己会爱上一个人,比起那些所谓的身份立场,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但你觉得这些问题有意义么?” 当最根本的问题解决后,其他的都不再成问题。 何况,萧宇琛思想一旦换过来,连这些问题都变得很美妙。 他们立场不同,但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下更算是一种优势——若能两个国家一起统一天下,这将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性别就更好了,他们都是男的,也不用担心娶妻孩子问题,陆暮将永远属于他一个人。 “我真傻。”萧宇琛眉眼低垂,他早该想明白的。 在那样的目标下他一直把陆暮当对手习惯了,忘了那更美好的同行。 他们联手明明才是最好的方式,陆暮之前做了那么多,他为什么就可以假装看不见? 梁云樊看着他的话不仅没让人有一丝犹豫,反而神色变得越来越坚定,一口气哽得难受。 今年不仅天气怪,连人也怪了起来。 “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梁云樊看看紧闭的房门,“要是陆暮根本不爱你呢?” “你就没怀疑过,你知道云国的情况,万一当初陆暮也是假装的呢?” 梁云樊目光逼人,明明是用的询问的字句,但语气就像陈述一个事实一样带着蛊惑人相信的力度。 萧宇琛看了一眼人,慢慢往前走,他每走一步,台阶上就留下一个湿湿的脚印。 错身而过的时候才道:“他从来没想过让我喜欢他。” 陆暮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举动想让他喜欢过,就连表露感情也是预料之外或是被逼到极致后才会显出来,就算如此也会被极力克制。 梁云樊还想说什么,但萧宇琛不想再听了。 手触上门的那一刻萧宇琛想,这世上再没有一个无缘无故的人会待他如此,就算是假的他也认了。 …… 外面打的昏天黑地的时候陆暮就醒了,是突然醒的,趴在床边干呕了好一阵。 全身都在疼,陆暮都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了。 可能是痛觉紊乱了,陆暮甚至觉得那个牙印带来的感觉最疼。 他翻了个身,想睡过去觉得那样可能会好受点,但疼痛都冲破了穴位又还怎么睡得着。 最后只能听着外面的动静从剧烈到慢慢平息,陆暮没有担心结果,陆远他们两个人从萧宇琛手里保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到最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在门前时,陆暮心突然剧烈的跳了下。 但那扇门并没有被推开,脚步声往外走了两步没了,人应该是坐在了外面。 陆暮闭上眼,他也在思考。 正常情况下,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如果他不知道,醒来真的是面对这样的事,会怎么办? 陆暮想了想,如果是真的那他可能还好受些,与对方的争斗输了,无论代价是什么他都是应该承受。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会逮住机会解决掉敌人。 但对萧宇琛呢,他该怎么面对萧宇琛? …… 门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萧宇琛动作慢,光线也倾泻了进去慢慢的扩大,突然又停了。 萧宇琛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打开门看到陆暮的那瞬间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陆暮像是受不了突然的光眯了下眼睛,这样一来眼角的殷红就明显得就格外旖旎。 他头发散乱,没束腰带,衣服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脖颈处的咬痕略微红肿,衬得露出来的一块肌肤都好像泛着粉。 两人对视了几秒,陆暮率先移开了眼神。 萧宇琛嗓音干涩,“对不起,我没想到……” 他眼神落在后面红纱曳地的床上,又落回陆暮淡漠的眼神,才发现原来还能比刚才还疼。 陆暮躲过上前想抱他的萧宇琛,眉眼低垂,“你知道了吧。” 手上抱了个空,连着心脏也好像空了个洞,萧宇琛手僵在空中,听见陆暮的话脊背瞬间绷紧。 陆暮说的这个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说这件事还是知道那表弟做了什么? 萧宇琛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却还是在此刻心慌起来,但随后他又想陆暮不可能知道的,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 “对不起,我没能杀了他。” 陆暮定定的看着人,萧宇琛被这目光逼得窒息起来,他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陆暮勾了勾嘴角。 “你很介意?” “多大点事,只是有点可惜,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让你尝个鲜。” 这话好像冷过了外面的雪,说出来的那刻两个人都是一怔。 陆暮感觉一阵恍惚,他想了那么久,可看到萧宇琛那一刻所有心理建设都崩塌了。 这就是人的孽根性吧,本能的不想让伤害自己的人好过。 又或许给他平复的时间实在少了些。 刚才那近乎刻薄的话重新在脑海里闪现,陆暮都觉得陌生,突然就感觉可悲又可笑。 陆暮没喜欢过人,所有情绪被他斟酌着,学习着,试探着放出一些,但加了数不清的顾虑与扭曲,最后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 雪花飘悠悠的进来落在了脸上,陆暮抬眼,几乎怀疑那冰凉的触感是自己的错觉。 但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想通了——是他越了界还在奢求一个真心,还想给自己一个好结局。 他不该想着萧宇琛能喜欢上自己,两人可以联手去结束天下的战乱的。 这是他该有的宿命,妄图改变着天下还妄图逃过这代价是他太天真了些。 罢了,陆暮叹了口气,霍铁说得对,没有感情才是最合适的。 做了决定,陆暮提步往外面走去,现在这个情况也不适合谈东西。 看到人走,萧宇琛下意识的拽住人,他有满腔的话想说。 但当陆暮回过头,眼神落在被他抓住的手腕上时萧宇琛手猛地抖了下。 手腕上那一圈青紫的痕迹像是一道缠在萧宇琛心上的疤,他手都在微微的抖,却始终没放开。 陆暮看着萧宇琛眼神变化才反应过来人误会了什么,那只是陆远拉着他进屋的时候用力过猛痕迹一直没消而已。 萧宇琛向来意气奋发,如今这般样子陆暮又难受起来,他张口就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没法解释。 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小五救回来了么。” 萧宇琛嘴唇动了动,最后点了点头,他感觉嗓子像被人捏住发不出声音。 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抱人,这次陆暮没在躲,拥抱很紧,给人珍而重之的感觉。 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好像将两人的情绪都糅合在了一起。 陆暮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闭了闭眼。 是该这样的吧,如果是两个相爱的人,如果是真的无可奈何的发生了这种事,会是这种心情吧。 “我,”萧宇琛想说什么,却被突然的声音打断,梁云樊站在门口,声音平稳。 “我们不如先回去?” 陆暮感觉萧宇琛身体一僵,一口气提在那,仿佛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 不过也没关系了,陆暮推开人,反正都不会是真的,他也没听的必要。 轻轻的拍了怕人的肩膀,推开人,“先回去吧。” 陆暮的目光从萧宇琛背后的窗户看出去,过于大的雪几乎挡住了远看的视野。 今年的雪真的很大,也很冷。 ☆、第 42 章 余光看到人倒下去的身影,陆暮睫毛一颤,他下意识伸出手又蓦地停住。 直到这个时候陆暮才看见了萧宇身上的血以及注意到鼻尖萦绕着的过于浓厚的血腥味。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身上也沾着或多或少的血迹。 鲜红或暗黑乱杂着,陆暮早已过了那个对血有反应的阶段,现在却被刺激得想吐。 他退后了一步,也恰巧让开了位置——梁云樊蹲下身,先探了人的鼻息才去摸脉搏。 萧宇琛俊朗的脸惨白,尽管晕过去了眉头也皱着,因为脆弱那抹狠厉到更显无助。 嘴唇有些干,一道裂痕沁出了血珠,鲜红。 梁云樊感受完人身体的情况后,内心叹了口气,他余光看见陆暮蹲下身来,抬眼准备说让人搭把手,又猛的愣住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略微突出的指骨,这是一只美而有力的手,指尖却盛了一滴血。 很小,像绽放的花。 梁云樊目光不自觉往上落在陆暮脸上。 对方眼睛半垂,俊美的侧脸是冰冷的弧度。 眼珠漆黑幽暗,视线落在萧宇琛脸上,又轻又重。 梁云樊猛地移开目光,他竟是不太敢直视。 陆暮却忽的一动,颤巍巍的血珠被碾于指尖。 直到人站起来往外走,梁云樊都没能张口喊住陆暮。 他又回头看了眼萧宇琛,面目苍白的人嘴唇却是鲜红——那是刚才陆暮起身前拇指在人唇上碾压的结果。 梁云樊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没在这陆暮会做什么? 他没能想下去,因为陆暮出去没多久,甲二他们很快进来,脸上是默不作声的沉寂。 萧宇琛伤得不轻,他上次才痊愈不久,又这样来回奔波,加上忧思过度,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当天的雪到了晚上还没有停,梁云樊安顿好萧宇琛后出门就看见陆暮坐在院子的亭子里。 陆暮脊背挺直,少见的披上了黑色的裘,与院子里堆积的雪形成对比,本该是融进黑暗里的人因此好像变成了精灵。 “在看什么。” 梁云樊走过去,他望着前方,隐隐约约能看见些灯火。 “在等你。”陆暮应道,说着已经站起来,示意对方换一个位置。 “要去看看他么?” 梁云樊看着陆暮的动作,目光微微变了变。他以为对方等在这里是在等萧宇琛的情况。 陆暮顿了顿,“不必了。” “走吧。” “就在这里吧。”梁云樊看了看周围,这个院子足够安全,哪里都适合谈话。 说了这么久话,陆暮才第一次看人,他目光很轻,“这里冷。” 梁云樊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他在地牢里见到陆暮的时候,陆暮也是这样,在脏乱的牢房,满身血污,目光却很轻很淡。 “我们可以谈谈。” 但那个时候的陆暮跟现在又有微妙的不一样,他才从战场上下来,一身骨头硬得不行,在牢房里好像根本困不住他。 而现在的陆暮说他怕冷。 梁云樊心绪乱飞,他提步欲走,萧宇琛所在的房间门突然开了,甲三端了一盆水走出来。 被那光一照,梁云樊猛地一愣。 他侧头看了看陆暮冻得几乎是有些发青的脸,心里忽的有些不是滋味。 坐在这个位置,只要门开着,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来来往往,萧宇琛的情况是否稳定。 “嗯?” 陆暮见人忽然停下来,跟在后面的脚步一顿,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听起来闷闷的。 梁云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两人到了这个院子里的书房。 他找了两个暖炉塞给陆暮,抱了一会,陆暮的指尖总算在回温。 说是谈事,但两个人坐下来却都没有开口。 梁云樊不知道陆暮在想什么,但他是在思考怎么说,事情发展到现在有点出乎他意料。 那场战争梁云樊没有跟着去,他不知道萧宇琛是怎样抓到陆暮的,但是当对方说要谈谈的时候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只是没想到陆暮提出的条件却很,让人意外。 他想帮萧宇琛登上皇位,而在这期间,梁云樊需要保护他的命。 理由是他喜欢萧宇琛,至于诚意,就是霍铁。 其实在这之前梁云樊是知道陆暮喜欢男的这件事,可以说在最上层的一个极小圈子里这算不得秘密。 曾经因为拒绝成为驸马,陆将军对外宣布闭关,实则在地牢被关了一个月,出来后养了很久。 那时的陆暮还是个青年,脸庞应该远比现在稚嫩得多。 梁云樊当时惊讶了很久,他几乎了解了所有可能成为萧宇琛强劲对手的同龄人,只有陆暮让人琢磨不透。 他太无欲无求了。 只是没想人突然这么倔,梁云樊想过究竟是哪个人,但是没想到是萧宇琛。 很奇怪,梁云樊现在想来,他当初没有怀疑陆暮的感情,怀疑的竟然是霍铁那件事。 所以当霍铁的信真的出现的时候梁云樊没有掩盖住异样,事到如今,他已经相信了一切。 却不知道是好是坏。 “易落辰给我写的信你是不是拦下来过。” 在这静谧的空间里,陆暮先开口,只是一张口就让梁云樊心猛地一颤。 “你没给萧宇琛说。” 陆暮再次道,他声音因为冷有点颤,也有可能是因为冻得太厉害,刚才骤然温暖指尖麻木得厉害。 梁云樊抬眼,没有说话。 他确实拦下了易落辰给萧宇琛的信件,也确实没有告诉萧宇琛。 两人对视,最后是陆暮先淡淡的笑了下。 “所以,我们不用谈了是不是。” 梁云樊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心悸的感觉,陆暮好像有种天赋,他能敏锐的感知到人心。 就连梁云樊现在才意识到,当初他为何没有告诉萧宇琛。 因为他本就是想着,也许陆暮会帮萧宇琛夺天下,因为陆暮不可能不会发现,这谢国本就是萧宇琛囊中之物。 两人那对视的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计划。 “不再考虑一下么?” 梁云樊感觉嗓音有些干涩,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说的这句话,也许是萧宇琛说他后悔了的样子太过深刻。 又或许是陆暮此时依旧青白着的脸。 “也许你跟萧宇琛真正联手未尝不是办法。” “你觉得可能?”陆暮抬眼。 梁云樊看了人一眼,他听出了陆暮什么意思。 萧宇琛这人确实太深沉,很难摸清他到底是什么情绪,说的话是真是假。 某种程度上,两个人确实是一类人。 只是一个不让你看,一个是给你满满一大堆。 但他想着,也许这次是真的,可尽管这样想着,梁云樊嘴唇开口数次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陆暮语气忽的变得轻松了些,“谢谢你,还犹豫了两秒。” 梁云樊一愣,垂下眼。 陆暮态度坦然,对方可能真的有感受到那么一丝安慰,但这通透让梁云樊有些羞惭。 他说出这句话不过是为了减轻内心的一点负担而已,这天下真的是乱得太久。 装,始终有迹可循。 两人联手变数太多,能决定天下趋势的永远不是明面上的东西,而明面上的东西始终不够安全。 所有人都渴望统一,陆暮成了被所有人期待的人,也是变相的被献祭着。 至于感情,会产生,自然也会湮灭。 陆暮站起来,他捧着暖炉,瘦长的身形被光拉得有些长,声音有些哑。 “明日我要回封信。” 梁云樊直到人走出门才反应过来,他垂下头笑了笑,原来他自以为拦下来的那些说不定是对方想让他拦的。 他在想陆暮这个计划形成了多久?收到信又有多久,现在决定回是因为他之前还在犹豫,还在期待? 梁云樊没再去想这犹豫这期待是什么,那实在是有些残忍。 …… 几人在这呆了好几天,萧宇琛醒过来的时间花了太久,久到那一场大雪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 他睁开眼的时候周围很静,微微侧头,就看见了陆暮。 对方半躺在窗边的软塌上,手里拿了本书,他头发未束,衬得眼睛都柔和了些。 在萧宇琛目光停留的第二秒,陆暮看了过来。 他顿了几秒才放下书,慢慢走过来,矮身的时候头发落下来,好像给两人围出了一个空间。 萧宇琛眼睛其实很涩,可是他却舍不得闭眼。 “我,”他开口还未说出话来就被陆暮打断了。 他手指轻抚人的嘴角,“别说话。” 萧宇琛心里一动,陆暮的样子过于柔和,笑意还未从心里爬上眼睛,就听见陆暮站起来道。 “你太弱了,不想听你讲话。” 看着人转身想走,萧宇琛急忙想抓住人,但他毕竟才醒,身体还很弱,这一抓不仅落了个空还动了气咳得不行。 陆暮本已经走出两步,听到这动静又回头,他顿了两秒倒了回去。 他单膝跪着将人的手重新放回铺盖里,在上面轻轻的吻了下才抬头道,“我去喊人。” 萧宇琛一颤,鼻子几乎有点发酸。 “我很想你。” 陆暮笑了笑,没有说话,再次拍了拍人的手,不知是安抚还是表示知道了。 萧宇琛脑子很乱又很晕,身上哪里都不舒服,他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找陆暮。 他太过于担心陆暮不理他,以至于看到人还肯理他,还担心他的时候心情几乎飞到了天上。 所以他也没有发现对方微妙的不一样。 这让他后来无数次回想,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发现,一切是不是倒也不至于那般。 ☆、第 43 章 萧宇琛伤好后许是想起当初对陆暮说的带人南下是赏一国风水,还真的带着人游山玩水起来。 两人身边没跟什么人,就连甲一都只是保持着联系而已。 在出发前萧宇琛找梁云樊谈了谈。 梁云樊皱着眉,很不同意萧宇琛的决定,“你要是真的把药解了,就完全没办法牵制陆暮了。” 萧宇琛大伤初愈,脸色还是苍白得过分,但眼里的光让他看起来比先前未受伤之前更具有生命的活力。 “我牵制他做什么。”萧宇琛嗤笑了声,随后那惯于勾起的带着三分嘲意的嘴角平复。 笑意从微弯的眼睛流出,“再说,”萧宇琛的声音带了点哑,听着莫名的温柔,“就算牵制不应该也是我么。” “他舍不得我。” 梁云樊:…… 从这次病后,萧宇琛就像换了一个人,很乐衷于显摆陆暮对他的感情,亦或是他对人的喜欢。 总之,他们这是一段非常让人艳羡的感情。 “易落辰那边,有联系过陆暮么?”萧宇琛揉了揉眉心,感觉脑袋疼得厉害。 本来姚时是建议萧宇琛休养几天再出发,这接二连三的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还是寒冷的冬天。 但萧宇琛懒得等了,他在房间里养,陆暮整天只能陪着他,他也舍不得人这么无聊。 梁云樊看着捏着眉心的萧宇琛心颤了颤,他不知道对方是随口问还是在试探。 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一点害怕。 如果到时候萧宇琛发现了,这一切有他在从中会怎么样? 他好像因为陆暮这件事就忘了萧宇琛本身是怎样的人。 “怎么?”萧宇琛感受到这视线,抬眼看过去,平常的问了句,“你有心事?” 梁云樊移开目光,“没有,只是最近太多事,有点累。” 萧宇琛定定的看了人几秒,在梁云樊汗毛倒立的时候忽然笑了起来,“那正好,这次你也跟姚时出去走走吧。” 梁云樊没有回答,他以前没觉得生病一场能带来这么大改变,萧宇琛竟然相信了他这句话让他十足的意外。 “我有点想他了。”萧宇琛突然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梁云樊恍然又觉得又不全是生病的原因了。 或许是人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另外的事,以至于这上面的心思自然就少了些。 萧宇琛走到一半又停住,“对了,事还没跟你说完。” 他又重新坐回来,带了点不情不愿。 “陆暮身边有人你应该察觉到了吧。” 梁云樊袖子里的手掌微紧,面上却没什么格外的反应,“有觉察过,但只是怀疑,因为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顿了两秒又补充道,“会交代严加防范的。” “嗯,”萧宇琛听着他前面的话点了个头,此时又突的笑了声,“防着做什么,他想查就让他查,反正那些我也会带他去看的。” “呲,”凳角刮在地上传来刺耳的声音。 萧宇琛看了人一眼,“至于如此惊讶?我同你讲过的吧,还是说,”他后面的声音很缓,眼皮半垂,不自觉就带了点慑人的味道。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 “没当你开玩笑,但我觉得也不至于如此。”那刺耳的声音仿佛还绕在耳边,梁云樊感觉听话都不十分清楚。 如果说让陆暮知道萧宇琛的部署他觉得还可以理解的话,但萧宇琛说要带陆暮去看就恐怖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萧宇琛不仅是把所有底牌摊在人面前,还愿意与人共享! 甚至梁云樊不确定里面有多少是自己都不曾知道的。 疯子!这两个人都是疯子,梁云樊在内心骂了一声。 “怎么不至于了,”萧宇琛笑了声,其实他还觉得不够,只是暂时他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跟人表达了。 他想陆暮知道他的一切,也迫切的想知道陆暮的一切。 “对了,易落辰那边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你多看着下。”萧宇琛发现自己是有点心不在焉了,最开始谈的事情竟然忘了。 萧宇琛看着梁云樊的目光以为人是不懂,解释了一句。 “当时易落辰看陆暮的眼神不太对,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甚至想起还会有点心悸的感觉,但萧宇琛也没多想,他这几日这不舒服那也不舒服都快习惯了。 “你知道吗,我有点担心陆暮为了帮我赢这天下然后跟易落辰联手。” 看着梁云樊猛地睁大眼睛萧宇琛也笑了笑,“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我真是话本看得太多了。” 他前段时间好像补得太多了,有点上头。 “哪有人会选择如此蠢的办法,明明联手可以解决的东西,虽然说要花点时间。” 萧宇琛看着梁云樊还没回神的眼睛觉得自己是有点没根据实际,补充了句,“好吧,不止一点时间,但一辈子这么长,也不怕。” 梁云樊不知道萧宇琛是从哪里突然来的好心情还给他开了个玩笑,但是他却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丝愉快的情绪。 他想起前两日陆暮才回出去的信件,巨大的戏剧冲击下他甚至哀极反笑。 为何不早两日? 如果再早两日呢,如果萧宇琛早些说呢? 萧宇琛不知道梁云樊在想什么,他也懒得去猜,站起来,走了两步又道,“你先前不是看过很多陆暮跟那姓易的话本么?” 梁云樊抬眉,不明白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派人写了很多我跟陆暮的,你记得去买,”萧宇琛想了想又道,“给手下的人都发几本。” 梁云樊:…… 莫不是中邪了。 可萧宇琛还没完,“这次我打算去云国看看,算是带陆暮回娘家?”萧宇琛说到这自己倒是笑了起来 “顺便看看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回来差不多可以成亲了。” 梁云樊眉头微皱,他一颗心胡乱跳动,好像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听着萧宇琛还在絮叨,到真的像个跌进爱河的毛头小子,他年少时都不曾这样,更遑论要到而立之年。 “你,”梁云樊猛地开口,他想说你这样打算为何不早些,在陆暮还满心满意的时候?! 可当萧宇琛疑惑的看过来等他说话时,他又说不出口了。 萧宇琛以为是人不想听这些了,也没再说,最后交代了两句。 “那些铺好的线就先交给你,正好趁着这次大雪,他们那边没有牧草我们占利。” “等春天来了后,会有一场大战的。” 萧宇琛也有种感觉,陆暮也在等这个春天,而且是有点迫切的。 三国僵持这么久,那些不大不小的国一直在观望,是该动作了。 本来萧宇琛计划的事年前一鼓作气拿下云国,若未元气大伤休养一年,对上易国便有很大的优势。 开始顺利得过分,只是没想到一场雪打乱了所有计划,不过现在看来是再好不过了。 两国都没有折损兵力,赢的几率又扩大了些。 “在想什么?” 陆暮的声音传来,带了些刚醒的慵懒。 萧宇琛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微微侧头,眼睛含笑,“你睡着了,我只好发会呆。” “有动静没。”陆暮看了眼那浮漂,发现跟他睡过去之前一样,位置都没怎么变。 “没。”萧宇琛摇头,又逗了人一句,“今晚怕是要饿肚子了。” 他们俩租了条船出来,想的今晚烤鱼吃,把船夫打发了回去。 “嗯,”陆暮只是点了个头。 萧宇琛还想说什么,看见陆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麻么?” “嗯?”萧宇琛问了声才反应过来什么。 先前陆暮突然睡着,萧宇琛就搂过人靠着自己睡,他还进船舱拿了条披风,就是这么大动静陆暮都没醒过来。 “不麻。”萧宇琛动了动因为血液重新流动而麻木胀痛的胳膊,笑了笑道。 陆暮看了人一眼,也没说什么,又重新靠回去半躺在人的怀里。 他刚才起来的时候搭着的毛裘往下滑了些,陆暮双手被盖着懒得动又怕冷,低头用下巴弄了两下试图把它弄上来。 萧宇琛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点想笑,又觉得心里软得不行。 他实在是很喜欢陆暮刚醒过来的样子,迷瞪瞪的,执着又缓慢的用下巴去勾,三番五次失败后眉还要微微拧起来。 他伸手给人提上来,直到半盖着下巴。 陆暮又往里面缩了缩,“其实冬天不好钓鱼。” “嗯?”萧宇琛应声,他其实对钓鱼没什么兴趣,若不是陆暮想,他也不会来。 其实他没钓过鱼,都是直接抓。 想想他曾经应该是向往这件事的,皇后曾带太子出去玩过一次,回来描述了很久。 陆暮抬头看了人一眼,“最好能是夏秋季钓鱼,会有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哪怕只是吹着风打个盹也是极好的。” 萧宇琛莫名的觉得这话有些熟悉的感觉,他想了想,又不记得有谁说过,倒是被陆暮的嗓音勾了些倦怠出来。 他想了想那个场景,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那我们夏天再来,到时候可以给你烤一条鱼吃。” 低沉磁性的声音想在耳边,陆暮却有些恍惚,好像和记忆中少年清朗又稚嫩得声音重合在一起。 ‘等我们从这出去了,夏天带你去钓鱼,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你到时候睡一觉,等醒来我就给你烤鱼吃!’ 记忆太久远,陆暮也记不清了。 他忽然又觉得不是很像,那少年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跟现在的沉稳还是差了太多。 对于萧宇琛的话陆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深吸了口气,好像是为了克服寒冷般,猛地掀开了搭着的披风。 萧宇琛被陆暮的动作惊住,他看着陆暮站起来,从温暖里出来他那短暂的柔和好像也被剥下了,一双眼又重新变回清明而通透的模样。 陆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蹲下身来给人揉肩膀,“你会划船么,我饿了。” 萧宇琛觉得有些好笑,当时陆暮淡定的说嗯,原来是根本没反应过来,笑了声,“不会。” 肩上的揉捏有力而舒适,但萧宇琛仿佛感觉了那冰冷的温度。 “不用管它,过一会就好了。” 萧宇琛抓住人的手握在手里,示意陆暮坐下来,椅子上也铺了厚厚的绒,很暖呼。 明明陆暮的内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但还是畏冷。 陆暮闻言站起来,他摇摇头,“不冷。” 萧宇琛蓦的有些心疼,他有的时候特别希望陆暮能多放纵自己一下。 陆暮抽出手,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四处打量。 天还未暗,但也许是湖面的原因光线淡了些,远处是连绵不断的青山,还顶着皑皑白雪。 萧宇琛眼里只盛了这一个背影。 陆暮忽然转过身来,看着萧宇琛,“你的人多久会来?” 萧宇琛目光落在陆暮颜色浅淡的唇上,笑了笑,他已经确定陆暮现在是完全醒过来了。 他只是观察了下,就知道萧宇琛绝对还留有后手。 饿肚子, 是不可能饿肚子的。 “天黑后。” 这有一样的思考方式让人很舒服,不过,萧宇琛扬了扬眉,对陆暮伸出手,嘴里强调道。 “应该是我们的人。” 陆暮没回答,萧宇琛也没想等个回答。 他微微往前倾身,抓住陆暮的手猛地一拽,让人面对面坐在了自己腿上。 从动到静,也不过眨眼间。 萧宇琛顺势搂着人的腰,对上陆暮垂下来的视线。 陆暮眼里好像装满了刚才的湖水,又好像只装了他,萧宇琛微微一笑,稍稍抬头在人的下巴上吻了下。 同时搂着腰的手顺着脊骨向上移动,逼得人低下头来,低哑缱绻的声音带了笑。 “饿了不如先吃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9 23:43:09~2019-12-25 19:4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烬、3693793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寂·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4 章 黑暗像一层幕布掉下来虚罩在头顶,只隐隐留了一层光。 微风徐徐,远远的可以看见湖中央停着的船,看去就像一片叶子。 甲四忍不住回头催促船夫划的快点。 本来该是大哥来送吃的,但是甲四刚好撞见,就非要来——他想老大了,这是给甲一的理由。 甲一也没戳穿人,知道人是想去吃鱼。 甲四也确实是馋,本来要来钓鱼时就想跟着来,但是萧宇琛没让,担心人万一钓到鱼靠着吃完了就早些过来了。 船夫闻言本来已经够快的速度又快了起来,谁让这公子给的银两多呢。 随着距离的接近,甲四眯着眼看了看,刚想开口喊呼又猛地停住了,张大嘴怔在那里。 船是中型船,甲板不怎么宽,所以在暮色的笼罩下,那画面就分外明显。 一张宽大的椅子,里面陷了一个人,看不清脸。 唯一只素白的手,从两人交叠的衣服头发里伸出来,紧紧抓着扶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萧宇琛单膝跪在椅子中间,整个人俯下身,背绷出一轮弯月的弧度,好像把人压着又好像是将人捞在怀里亲吻。 甲四虽然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画面。 两个人好像与船和背后的山水融为一景,但又带了山水不该有的欲。 甲四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 恍然才惊觉,船还在继续前进,甲四正准备回头让船夫掉头,他们待会再来,就看见萧宇琛回头往这边瞥了一眼。 那锐利的视线好像直接到了甲四身前,他也没有喊船夫停下了,只是让人放缓了些。 其实在甲四看过来的时候萧宇琛已经有所察觉,他回头看了眼人,略微抬起身躯,让两人中间隔出一段距离。 萧宇琛看着半眯着眼睛喘气的陆暮,燥热一阵一阵往上涌,他原本真的只是想简单的亲一下人。 两人衣襟都有些松散,萧宇琛伸手给人理了理,又忍不住俯身在人的眼皮上亲了下。 “吃的来了,不用吃我了。” 陆暮他看了人一眼,忽的笑了。 此时暗夜已经给视野所及之处都蒙上了一层暗影,陆暮这一笑,眼睛里流转的光就特别动人。 萧宇琛内心微怔,刚想说话就见陆暮坐起来,抬手抵上了他的腰带,迷离低哑的声音从腰腹间传来。 “比起来,吃你或许更让人向往些。” 本就诱人的声音经过黑夜的催化让萧宇琛麻了半边身子,他没想陆暮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不得不承认, 这样真的是,非常,非常带感。 萧宇琛甚至有种冲动,让甲四回去。 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一是不能真饿着,二是陆暮说完这句话已经在示意他让开了。 萧宇琛单膝跪在椅子上的姿势阻碍了人的行动。 萧宇琛转身的时候,面隔十米远的船上两个人都低着头,半侧身子。 他一看就知道是甲四想出来的,不能看又不能听不见萧宇琛说话,只好半侧身站了。 萧宇琛感觉到身后细微的动静,陆暮应该是进去了。 “拿,咳,拿过来吧。” 萧宇琛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过分,于是只好咳了下,也还好这个天够冷。 甲四这才转过身,他本来还想赖着玩一下,但是撞破了这场景心里发慌,拿过来就慌忙的要回去。 等陆暮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他看着远去的船,又看了看食盒,“还真是来送个饭的。” 萧宇琛也有点意外,他都还没来得及赶人,“难得有一次眼力见。” 他这才注意到陆暮手上拿了个东西,边拿起食盒边问道,“拿的什么?” “小东西。”陆暮随手放在了旁边,看了看萧宇琛手里的食盒,“我们先吃?” “嗯。”萧宇琛看人不想说也没有问,应了声。 “你想不想回云国去看看?”吃着萧宇琛想起要商量的事情来。 陆暮看了萧宇琛一眼。 萧宇琛补充道,“我和你一起。” “为什么突然想去?” “也不是突然想,”萧宇琛将盐水鸡往人的面前凑了凑,“当时我跟你说过你忘了?” “反正我就是想去看看,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陆暮看了一眼人,他知道萧宇琛是为了什么。 他想看看他在云国的号召力以及他背后能拿出来的东西。 只是,陆暮想起现在那边的言论,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好。” 萧宇琛没想到陆暮能答应,毕竟两人的开始实在不怎么美好。 但他又突然想到,陆暮从没拒绝过他。 这个认知让萧宇琛有了好心情,并无比期待云国之行。 但真正的云国之行并没有想象得美好,萧宇琛的脸色沉了一路。 陆暮在人第三次想动手时拦住了人,他拉着萧宇琛,直到回到客栈把遮面的斗笠取下才说了第一句话。 “怎么,你还要去打一架?” 萧宇琛的不冷静被陆暮的态度平复了些,但他还是气。 他没想道这些人如此说陆暮,简直要气炸。 “你不难过么?” 萧宇琛来之前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场景,好多人在说陆暮的坏话,甚至有说书的将陆暮当成哗众取宠的笑料。 陆暮为了守住这个国家有多难,这后面付出了多少,作为敌人他了解得再清楚不过。 但这些人仅仅因为一次失败就能待人至此,太让人心寒了。 “我难过什么。”陆暮喝了口茶,面色平静。 萧宇琛仔细看人的脸色,真的是毫不在乎的样子,顿时有些心惊。 陆暮的心有时候真的超乎他想象,他会忍不住想,若有一天陆暮不喜欢他了,他有什么能够抓住人的东西? “怎么办呢,”陆暮放下茶杯,手撑着下巴缓缓道,“我帮不了你了。” 萧宇琛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又气又心疼,“谁稀罕他们这点人。” 他此时心里突然有些隐秘的开心。 来之前萧宇琛很开心,可是越接近云国他心里越忐忑。 要是陆暮不肯跟自己回去了,要呆在云国怎么办? 而他本来也是云国的将军,他不该那样把人锁在自己身边,萧宇琛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也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他现在忽然有些庆幸,要是陆暮回不去云国了,那就只能呆在自己身边。 萧宇琛羞侃于自己的想法,但陆暮只能依赖于自己这个想法让他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 “嗯?”陆暮看人走神,提醒了声。 萧宇琛回过神,看陆暮云清风淡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在臆想,陆暮这样的人会是因为无处可去就待在人身边的人么。 “有你就够了,”萧宇琛轻声道,他想了想,忽然掏了个东西递给陆暮,“来当我的将军吧。” 萧宇琛这话说得很有意义,不是谢国的,是我的。 那兵符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但本性又让它显得凶险,被人趋之如骛的东西此时安静的躺在萧宇琛手心,被简单的送给一个人。 陆暮视线来回两次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没人比将军更能明白兵符的意义了。 萧宇琛看着陆暮的表情,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这个兵符换陆暮这一个表情简直是赚了。 他牵过人的手,眼里含笑,将兵符塞在陆暮手里,声音低沉,“我和我的人,就交给你了。” 陆暮像是被温润的东西烫了下,猛地抽回手,可萧宇琛用了劲,硬是把兵符一寸寸挤进人紧闭的掌心。 陆暮心里剧震,萧宇琛含笑的眼神更是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萧宇琛见人还是一副不想拿的样子,只得补充了句,“既然都给你了,那可是你的人了。” “没事帮我练练他们,多学几个阵法,我可是惦念着呢。” 陆暮睫毛一颤,心里放松了不少,随即又为刚才自己动摇的心感到好笑,他怎么又轻易的相信了。 萧宇琛做的一切不过都是有目的,他真的没有必要当真。 “好。” 见陆暮收下萧宇琛才笑起来,他从没有将自己的所有东西交出去还这么愉快过。 “这次回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陆暮手一颤,准备放进怀里的兵符掉了下来,咕噜噜的地上滚了两圈。 萧宇琛看陆暮的表情也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可是他实在不想等了。 若哪天他战死了,他也只希望埋在他身边的人是陆暮。 陆暮没回答,他想去捡掉落的兵符,但被萧宇琛抢了先。 他捡起兵符塞进人手里,因为不好蹲,干脆单膝跪了下去,轻轻的吻了下陆暮的手背。 萧宇琛脸庞成熟俊朗,深邃的眼里灌了慢慢的爱与笑意,磁性的声音浑厚有力,“跟我成亲好不好?” 萧宇琛说完这句话,跪着的腿突然开始抖起来,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好在掩盖在宽大的衣袍下看不出来。 萧宇琛有点唾弃自己,他没想到能紧张成这个样子,特别是陆暮还不说话。 “哎?这么为难么?” 萧宇琛觉得有些委屈。 陆暮这才缓过神来,他顿顿的看了人几秒,突的笑了。 他那瞬间觉得都值了,哪怕是假装,萧宇琛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也值了。 “好。” 萧宇琛愣了半晌才敢相信他真的是听到了个好字,他笑起来,愉快是情不自禁的。 笑意从嘴角一点点扩散,直到整个身体的细胞都在开心,甚至还要往外跑。 萧宇琛站起来,开心过了头,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还是没法排解这这涨得满满的快乐。 他甚至想冲出去跑几圈,可又觉得离陆暮远一点就受不了。 陆暮也在笑,还是浅淡的,但却不是一瞬即逝的。 “别晃了。” 萧宇琛停下来,看着陆暮对他招了招手,便快步走了过去,还未说话陆暮就扯着领子亲了上来。 萧宇琛几乎是被推倒床上的,陆暮压下来时的眼睛黑得发亮,一下子将他裹入欲/望的漩涡。 外面寒风依旧,两人也没来得及燃暖炉,但热度好像要将两人溺闭在里面。 身上的人动作突然停了,萧宇琛睁开眼,看见陆暮俊美的脸,幽黑的眸子,脖子上凸起的青筋,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致命吸引力。 萧宇琛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抑制住想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的冲动,故作轻松的笑了声。 “没事,你来吧,我反正也不太会。” 陆暮的目光从萧宇琛的喉结流连到那汗湿的鬓角,在到那装满着笑意的深邃眼眸,突然抱着人翻了个身。 熟悉的清冷又裹了暗欲的声音有些轻微的抖。 “我教你。” 萧宇琛没让人等太久,他心里像经历了一场春天嫩芽的破土而出,虔诚又缠绵的吻了上去。 ☆、第 45 章 萧宇琛本想从容点,两人的第一次,他希望能温柔缠绵些。 但这个氛围和眼前的人实在过于撩人,萧宇琛总有点控制不住力道。 他一方面维持着那点风度,想好好的疼人,可心里又叫嚣着想要粗鲁的,尽情的,最好能让这冷静自持的人哭出来。 但陆暮太紧张了。 萧宇琛能感觉到自己的手移到哪里,吻落到哪里,陆暮那里的肌肉都会绷紧。 那点反复跳跃的禽兽思想突然就软了下来。 他凑上去吻了吻人的眼皮,手上的动作放得很轻,“乖,放轻松。” 说完又低低的笑了声,“不是要教我么?” “萧宇琛。” 陆暮定定的看着他,喊得又轻又缓。 这几个字又低又哑,缠绵的含着主人珍而重之的情谊,几乎瞬间就在萧宇琛心里又点了把火。 那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禽兽的思想又冒了出来。 萧宇琛看着陆暮殷红的眼角,他以前不觉得,现在真是极喜欢那收得锋利的弧度。 特别是现在,就好像一把人人惧而远之的利剑上面停了一片娇嫩的桃花。 他真的,有点迫不及待的想把人弄到哭。 但陆将军没有哭,甚至连声音都被人紧紧的收在嗓子里,萧宇琛发了狠,他捉住陆暮紧紧抓着床单的手十指相扣。 翻来覆去不知道做了几次,陆暮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弄到最后可能实在受不了了,闭上眼睛,颤抖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萧宇琛还掐着人的腰,看着陆暮闭上的眼,不停的颤动的睫毛,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他俯下身,深深的看着人, “我在。” “我在的。” …… 陆暮是突然醒过来的,他有点热,洗过澡又出了一身的汗。 可能是后来萧宇琛塞得暖炉太多,又或许是萧宇琛的体温太高,又或许他心里装着事。 他轻轻移开萧宇琛搭在腰上的胳膊下了床。 床下一地狼藉,除了散乱的衣袍,还有沾着血的绷带——萧宇琛的伤口又裂开了。 陆暮捡起自己的外袍披上,月光照在他的眉眼上,显得精致而淡漠。 他往前走了几步,打开窗子,冰冷的风就迎面而来。 街上已经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动静也听不真切,巷子里突然钻出了一个人,单脚蹦着走的。 陆暮看了人几秒,他掏出衣服里的东西,却带出了什么来咕噜噜的滚到地上。 低头一看,是那兵符。 这贵重的东西一天之内,就这么可伶的在地上滚了两次。 陆暮的动作瞬间停住,他侧头看了眼萧宇琛,对方睡得很熟,一点没被惊扰到。 将东西捡起来,陆暮看了很久,久到外面传来一声变了调的鸟啼才回了神。 陆暮将东西放好,打开门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萧宇琛正急里忙慌的穿衣服,还没系就往外走,看见开门进来的陆暮松了口气。 “你去哪了?”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差了,萧宇琛放缓了声音叹息道,“做了个噩梦,结果醒来你真的没在,我被吓着了。” “睡不着,走走。” 陆暮关好门,闻言问道,“做了什么噩梦?” 萧宇琛看了人几眼,眼神晦暗,忽的笑了,“没有你都是噩梦。” 他走过来握着人的手,果然已经冷得像冰块一样,“怎么睡不着?很难受么?” 陆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拍开人的手,耳根都红了起来。 “你还不行。” “我怎么不行,你除了我,”萧宇琛下意思反驳,可说到一半又停住。 可能是陆暮的反应实在太过生涩了,他几乎都忘了。 可那也只是几乎。 心魔就这样轻易的钻出来,易落辰是陆暮的以前他可以试着不去想,但他自己亲手做的错事是他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 有一天他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人。 “我是不行,你多教教我,”萧宇琛把人往被窝里塞,笑着道:“多教教我就会了。” 骤然又重归温暖,陆暮几乎是瞬间被唤回了睡意,他看了萧宇琛一眼,“你太笨了。” 我不想教了。 也没时间可教了。 萧宇琛正在给人盖被子,只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想问一下发现陆暮已经闭上了眼睛下巴往被子里埋了埋。 那是陆暮困了的表现,萧宇琛想要不是想着呼吸的话,陆暮可能会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去。 他也没在追问,躺下去将冰冷的人搂进怀里,看了人半晌,在耳畔落了个吻,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这样的睁眼闭眼中快速溜走,萧宇琛真的带着陆暮去看他所有的部署,从南到北一处都没落下。 他们在中途的时候遇到了梁云樊。 “你怎么说服萧宇琛的?”陆暮少见的有些好奇,“这么不设防。” 陆暮需要一些东西来让易落辰相信他是真心跟人合作的,但萧宇琛给的东西也太多了。 梁云樊没有说话,他看着陆暮,对方好像越来越瘦了些。 梁云樊想说他什么都没说,有些甚至他都不知道,萧宇琛是真心的摊开在人面前,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沉默间就看见陆暮猛地弯了腰,眉头紧皱,梁云樊甚至看见了人下颌处的淡青色血管。 “你怎么了?”梁云樊急忙忙的去扶人。 陆暮掏出个瓶子吃了颗药丸,就这么点时间他额头已经布满了汗,鬓角都湿了,苍白的嘴唇显得过分惨淡。 面上却云淡风轻得紧,“没事,毒发了。” 他又忘了提前服用解药。 梁云樊心里一紧,“什么毒?萧宇琛,” 他本想说萧宇琛下的毒不是给人解了么,话说出口意识到什么又猛的停住。 陆暮倒是笑了一下,“原来萧宇琛还给我下过毒啊。” “那时候他还”梁云樊斟酌着语气想解释,却被陆暮打断了,“没事,我理解的。” 梁云樊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下去,“你这毒怎么回事?” 陆暮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解药,“易落辰给的。” 梁云樊猛然一惊,“你” 陆暮倒是很好接受,“他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我说一句话就信。” 用药控制着人,很好理解。 梁云樊感觉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陆暮望着远方,半晌叹息了声,“时间真的不多。” 他转过头来,眼睛微弯,像是小孩认真又害羞的跟人分享自己的梦想一样。 “其实比起我们的约定,我还有一点奢求。” 约定在霍铁与他那表弟出现时一切就已成型。 他们以为的云国死掉的大部分军队,甚至那些流言蜚语都是陆暮留有的后手。 而陆暮的要求只是让云国保持原样而已,而这并不过分。 梁云樊对萧宇琛有足够自信,到时候所有真相大白后他会这样做的。 更何况云国上下都太过平和,不需要萧宇琛拿来立威什么的。 想让易落辰相信陆暮其实是他的盟友,这之间会付出代价,但比起最终稳妥的胜利都不值一提。 一场战争,不管你开始输得有多么惨,最后一刻的胜利才是永久。 “什么?”梁云樊下意识应了声。 “有没有可能,不必遭受血流成河。”陆暮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梦幻的感觉。 梁云樊愣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嗓音有些干涩,“沈良粥让我跟你说,若是不想了,放弃也没关系,交给以后的人吧。” 陆暮怔住,“你们竟然认识。” 想了想又忽然道,“所以当初救走萧宇琛的是你?” 梁云樊猛地抬眼看过去,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是。” 陆暮指尖在忍不住的抖,天下大势就是如此,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他现在都分不清两人当初的相遇究竟是偶然还是蓄意为之了。 “你跟我师父什么关系?” 梁云樊觉得这些不应该由他来说,但陆暮的样子让他没法隐瞒,“良粥是我师兄。” 陆暮笑了两声,“你们都安排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梁云樊没说话。 陆暮有些恍惚,半晌又道,“无妨的,若是我没有机会亲口说,替我给师父说一声,我没有怪他。” “若是成功了,也算不负栽培,若是失败了,只能麻烦他再找一个了。” 这话听来实在是像怨怼,但由陆暮说出来就好像真的是这样的想法而已。 陆暮也真的没觉什么,他们都算是棋子,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背负的东西,但这一辈子,总归是自己在活的。 远远的萧宇琛骑着马的身影出现,其实陆暮出来也才不一会他就找来了。 梁云樊见状也没再说话,陆暮转身欲走又停住。 “萧宇琛的记忆也是你让他忘掉的?” “没有。” 梁云樊停了两秒才低声道,“他求我的。” 四个字像是砸在了陆暮心上,他想不出来萧宇琛求着人忘掉一段记忆的样子。 这得让他有多难过? 萧宇琛手上还拿了披风,皱着眉给人披上,“我说了你出去要多穿些。” “刚才不冷。”陆暮掩饰住情绪,轻声解释。 见陆暮翻身上马,他甚至下意识的想去扶一下。 萧宇琛感觉自己活成了个老妈子,但陆暮真的是越来越瘦了,有时候抱人胯骨都恪人。 “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在这吹这么久。”萧宇琛很是不满。 说着回过头说了句,“你自己走回来吧。” 梁云樊:…… 萧宇琛轻提缰绳马就跑起来,梁云樊只隐约听见被风送来的声音。 “我让人做了很多,你多吃点。” “我吃的不少。” “但你恪着我了……” 渐行渐远,后面的话都消失在风里了。 ☆、第 46 章 这次天气确实怪,春天都还没来,积累的冰都已化得差不多。 在易国的探子也传回来消息,易落辰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 萧宇琛倒是理解,易落辰可比他急多了,毕竟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前些时候还传出易落辰跟给云国谈了谈,也不知道谈出来了个什么结果。 “现在这个情况对我们有些不利。” 萧宇琛头枕在陆暮腿上,看完了信件,抬手递给陆暮。 他抬起眼,陆暮看信件他就看人,目光从那拿着信件的手一寸寸移动,当他看到睫毛时看见人动了下。 知晓这是人看完后的表现,萧宇琛收回眼神,他只顾看人忘了眨眼这一闭竟感觉有些酸涩。 “这个陆北跟你关系如何?” 萧宇琛斟酌着开口,他也知道陆不是个常见的姓,不知道这人跟陆暮什么关系,到时候遇上需不需要额外的注意些。 陆暮的手垂下,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口应了声,“嗯?” 萧宇琛见状握住人的手,轻轻拿过信纸放旁边,屈指轻敲了下人的锁骨,想让人看着自己。 “我猜想他们有可能谈成了。” 这封信到手里花了点时间,他们在昨日已经收到了易落辰攻下最边疆一座城池的消息了。 而这种行为不是简单的要抓紧时间就会做出来的,联想一下很容易猜到。 “嗯。”陆暮点了点头,他从善如流的看着人。 萧宇琛顿了一会,噗嗤笑了,“问你呢,如果到时候遇到了,是不是需要注意些。” “注意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萧宇琛扯着人的领子逼得人低下头来,他凑上去在嘴角落了个吻才道,“我怕你有感情啊,一听姓陆就不简单。” 萧宇琛说得理所当然,陆暮心里有些微妙的反应。 “我想你的重点应该落在他们的联手上。” 毕竟这对人很不利。 “他们最多只能算个担心,你才是重点。”萧宇琛眼睛微弯,他以前也常笑,但眼里永远都是暗沉沉的冷意。 如今笑意到大都从眼里流出来,他五官深邃,这么笑起来总会让陆暮有些走神。 萧宇琛的话也让他心里微微颤动,他轻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陆北是我带起来的人,应该不会跟人合作。” 陆暮这话里面说的意思萧宇琛明白了,在对方没做出很大的对他们不利的事情的时候,陆北是值得可信的。 不过现在萧宇琛没心情去想这背后是因为什么了,他看着陆暮通红的耳根,雀跃自心底升起来。 自从霍铁那次过后他一直觉得陆暮对他有些不同,但一直没觉察出来哪里不一样。 直到前两天陆暮凑过来亲他的瞬间萧宇琛才恍然觉出点什么。 陆暮还是喜欢他,却好像拒绝了接受他的爱意。 这是一个很难说的状态,最开始陆暮在意他的每一句话,有时候他的动作稍微过了火,陆暮眼里的情感都压制不住,红着脸又强制冷静的给他反馈。 但现在陆暮虽然眼里满满的还是装着萧宇琛,但却不在乎他说什么或做什么了。 前两天萧宇琛还故意想着不理人,但是陆暮好像没察觉出不一样,该亲亲,该对他好也照常不误。 最后是萧宇琛自己受不了了,结束了一场只有一个人的战争。 他想去捏捏人的耳朵,手抬起来但最终还是没敢动。 他都不知道对陆暮的一个反应他会这么在心里忐忑,萧宇琛看着人,低低的应了声。 “好。” 这裹着温柔的低沉嗓音想起的时候陆暮才恍然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他本想…… 罢了,陆暮叹了口气,萧宇琛信也罢不信也罢各有各的好。 “需要去边疆看看么?” 萧宇琛捏着人的手,闻言摇头,“真正打起来还有段时间呢。” “我知道,” 陆暮知道,所有人也都明白,这种试探性的攻击就是小打小闹,上不了什么台面。 这只是一个示警,提醒观望的人该站队了。 但很多时候哪怕一座城池也是极为重要的。 “无妨,那十几座城池本来就是从他那抢过来的,而且我这边的人也没那么弱,一输再输。” 萧宇琛虽然有点意外,但真的没放心上,他笑了笑,故意拖长了点嗓音, “再说,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呢。” “嗯?”陆暮应了声,手指突然被咬了一口,他促然垂眼,萧宇琛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勾着的嘴角有些痞气,直直的看进人眼里。 “娶你啊。” 三个字带着笑,像是直接从胸腔里传出来,在马车里飘荡都带着甜甜的爱意。 见人不说话,萧宇琛半垂下眼笑,“说真的,” 你娶我也行啊。 这几个字被阻断在陆暮落下来的吻里,微凉又柔软的吻落在眉心,萧宇琛心里一颤,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听见陆暮轻轻的声音。 “我等你。” 萧宇琛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开心,他真的是爱极了陆暮的这种性格,他看似无畏实则忐忑的情意宣告被陆暮珍而重之的接下。 对方的这种认真的仪式感,真的让他心里感觉胀得满满的。 萧宇琛本以为这件事,陆暮的态度是最大的问题,没想到皇帝那老东西还出了幺蛾子。 “你是我的皇子,娶一个男人成何体统。” 皇上气得不行,他身体实在太弱了,说完这句话剧烈的咳嗽起来,向来浑浊的眼里还因愤怒显得有了点神采。 不知道是知道自己要死还是怎么,这从来不管政事的人近来还装模作样的管起来。 萧宇琛讽刺的勾了勾嘴角,他不想却做那些无谓的争执,你当初怎么不记得你还有个皇子? 他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目的是昭告天下,心情好通知下人而已,这点兴致也给败坏了。 萧宇琛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嘶吼,混了痰,听起来破败不堪。 “朕还未说话,谁允许你走的?” “来人,给我拦下。” 一句话落下,大殿上没什么反应,唯一大点的动静应该算是萧宇琛。 他停下步子,半转过身。 两边站着的大臣面面相觑,然后目光都投降了谢天齐,殿内的侍卫也是如此,握紧了刀丝毫不动。 萧宇琛跟人的目光对上,谢天齐忽的笑了笑,“父皇日理万机可能是忘记了,当初赐过婚。” “恭喜三皇帝即将娶得良人,该与国同庆才是。” 这话音落下,周围的大臣愣了一会纷纷附和起来,恭喜三殿下萧将军等话音纷纷纷至沓来。 萧宇琛站在门口,光线将他的身体拉出一个瘦长的影子,延伸到对面的一群虚伪笑着的人。 他顿了顿,也扯了个笑容,“谢过皇兄。” 他走出去的时候,皇宫一片肃静,好像整个地方都透着衰败感。 萧宇琛不明白那突然地寂寥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当时大殿上他一个人身后的空荡荡,又或许是皇位上那老眼浑浊的人。 但他确实感受到好像山风从悬崖掠过的空荡荡的孤寂感。 萧宇琛闷着头走,步伐越来越快,直到面前不远处迎面来了一顶轿子。 轿子很熟悉,里面的人也却熟悉又陌生。 皇后那张脸露出来的时候,萧宇琛第一次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迎合场面的笑,也没有伪装着的厌恶。 他看着皇后在说什么,却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层东西挡住了声音。 那容貌艳丽的人终于还是老去,眼角有了掩盖不住的细细的纹路。 萧宇琛恍然想起,他曾经是把这个人当过母亲的。 那个时候他渴望过人的怀抱,一句担心都让他感动无比,甚至在被人告诉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后还眷恋过人一段时间。 现在这个人涂着最红的丹蔻,好像想把指尖戳到他脸上,却不敢上前,隔了一米远还在装宅心仁厚。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人选,你怎么能娶个男子,那尚书家的女儿知书达理……” 尚书家的女儿,公开示爱过谢天齐。 萧宇琛嗤笑一声,突然看向远处的那处极高的宫墙,“是那么?” 皇后顺着视线转过头,目光触及时瞬间变了,抖着嘴唇笑,“说什么呢,一直让你进宫来看看我,你不来,都忘了娘亲住哪了。” 萧宇琛瞥了人一眼,很是随意的问,像是往常在解释为什么不来看她的样子。 “当初,鸟吃完,花了多久呢?” “你在说什么?!” 那稳着仪态端庄的人脸庞都有些扭曲。 萧宇琛突的笑了笑,“我说什么你不明白么?” “这么多年,你有想起过人一瞬么,有没有觉得一丝愧疚?” 问完萧宇琛也没等人,看着人道:“无妨的,你总会自己去亲自感受的。” “你,你想做什么?”皇后看人这样子,怔怔的退后了两步,声音都有些劈叉,冲着旁边的宫女道,“快去叫太子!” “果然是下贱人的种,就是低贱粗鄙。”就算到了这个地步,皇后嘴上依旧不放松。 她心高气傲了一辈子,却永远比不过那个女的。 死了还能被皇上惦念一辈子,皇上还因为那贱/人活成了那个鬼样子。 只有她的儿子是好的,她只有儿子了,她的儿子将会坐上皇后的位置,她将成为谢国至高无上的皇太后。 萧宇琛看着神经质又笑又哭的人,退后了一步。 他最后看了眼那地方,仿佛好像看到了当初被吊在墙上的人。 她是否恨过这一出生就让她死的孩子呢? 萧宇琛半垂了眼,默了三秒,转身向外面走去,所有的东西全被留在了身后。 走了没几步,萧宇琛突然跑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陆暮。 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混着剧烈得好像要蹦出来的心跳,跑了几步萧宇琛才想起自己的轻功来。 他为自己的方寸大乱嗤笑了声,结果刚出了皇宫就看见了人。 陆暮侧对着他站在树下,微微仰头。 明明他看着的是一棵光秃秃的树,萧宇琛却仿佛看到了陆暮站在桃花林里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这样的画面的,一袭红衣的陆暮,站在桃花林里。 但那时候的陆暮好像比现在小了很多。 萧宇琛头突然的疼,他的脚步停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陆暮发现人的动静,走了过来,担心的皱眉,“怎么了。” 萧宇琛抬手把人搂进怀里,没有说话。 陆暮怔了怔,也没继续问,放松了任人抱着。 都说将死之人才会回忆自己的一生,萧宇琛看着陆暮想,他确实像迎来了新生。 陆暮的目光是少见的温柔,含着说不出的关切却又是不动声色的体贴,就那样看着他。 萧宇琛没打算说,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奇妙的感觉,他不知道该这么说这种触动,只能牵了人的手笑。 “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多睡会。” 陆暮最近本来就爱睡觉,更何况两人昨晚还折腾到很晚,萧宇琛看着陆暮腕骨上都还印着的红痕,略微心虚的捏了捏。 陆暮没有注意到人的行为,他反握住萧宇琛的手带着人往前走,“当初说出来买个东西,还没买到。” “嗯?” 萧宇琛想了会才想起来,陆暮是说的那次从皇宫出来,他见易落辰那一次,那是他还想要人的性命来着。 算算其实也没过多少时间,他心情已经变了那么多,情不自禁的凑过去亲了人一下,低声问。 “买什么?” 他以为只是借口,没想到还有真的要买的。 陆暮侧头看了人一眼,“到时候就知道了。” 萧宇琛见状也不再问,笑道,“刚才在看什么?” “发了一个嫩芽。”陆暮道。 萧宇琛静静的听了,挠了挠人的掌心。 “我给你种一片桃花林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超长?我真的越来越长了哈哈。 咳,一点也没有求夸奖的意思 ☆、第 47 章 现在时辰尚早,街上的人并不多。 萧宇琛虽是谢国人,呆在皇城的时间却不多,也从未好好看过,如今走着觉得分外陌生。 两人四处逛了会,不买东西的萧宇琛倒是买了不少,说要买的人却没动静。 “找到了么?” 已经快临近中午,萧宇琛看陆暮还什么都没有买,“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陆暮虽然什么都没买,手却没空着,全是萧宇琛觉得他会喜欢的,闻言点了点头。 “上次那个扇子你放哪里了?” 等饭菜的间隙陆暮突然问道。 萧宇琛一愣,想起那把纯黑色的扇子。 他当时怀疑那扇子有什么蹊跷,让甲一拿去检查去了,后来发现只是普通的扇子后随手扔在了书房。 “怎么了?”萧宇琛不明白人为什么提起这个。 陆暮顿了顿,“黑白是一起的,白色的在我那。” 萧宇琛愣了两秒一下子笑出来,“我会好好放着的。” “所以那扇子是你安排好的?” 萧宇琛突然想到,好像陆暮喜欢他比他的喜欢来得早。 “嗯。”陆暮点头,“我自己做的。” 萧宇琛顿了顿,他是真没想到会是陆暮亲手做的。 他其实不爱用什么扇子之类的东西,但这一刻光是想着都觉得那扇子好看了不少。 但同时萧宇琛内心又有点忐忑,当他初真的是随手一扔,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书房。 这件事一直记挂在萧宇琛心上,导致他一回去就立刻钻进了书房去找那东西。 好在这房间里的东西没人动,虽然过程略微艰难,但当萧宇琛把它翻出来的时候还是松了口气。 扇子是纯色的,萧宇琛伸手摸了摸,像冰凉的丝绸但又带着木头浓重的质感,好像能将光线吸进去一样。 这材料没见过,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萧宇琛怀疑这个扇子有什么问题的原因。 他展开的时候想起回来的时候问陆暮想买什么东西的时候,陆暮看着他,说想买一段时光。 萧宇琛笑了笑,将扇子珍贵的放好。 过不了多久他要去打仗,还是回来再放身上好。 刚出门就遇上了甲一,对方脚步匆匆。 “梁公子问是否需要往京城调兵?” 萧宇琛脚步一顿。 谢国,云国,易国三个国家大体呈一个三角,周围围绕着大大小小的国家。 这次为了不久后的对战,萧宇琛得重新分布一下,要把兵力全部对准易国。 萧宇琛不是没有担心过万一云国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兵力全部调走是否不妥,可是之前陆暮的话打消了这个顾虑。 而在之前,他计划的是在与易国正式开战前先拿下皇位,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在前线拼杀的时候他那太子大哥会在背后给他一刀。 但现在萧宇琛有些犹豫了。 等兵调过来,在拿下,然后重新布置,颁布条例安顿人马这前前后后最快约莫也要花一个月。 等一个月过后霍铁那些做兵器的应该已经出货了,而易落辰那边也会有动作。 时间虽说不那么如意,但也算得是刚好。 但如此一来,他就没时间成亲了。 “不必。” 萧宇琛最后挥了挥手,顿了顿又补充道,“给他们传个信,能离开的来参加我的婚宴。” 毕竟这个时候很关键,大部分都得守着自己的位置,但萧宇琛又不想换时间。 两个人都没什么亲人,陆暮本以为一切重简,萧宇琛却偏要大张旗鼓的来。 陆暮看着源源不断的绫罗绸缎运进府里,微微皱眉,“不必如此破费。” “没有破费。”萧宇琛从背后搂着他,这些天萧将军要成亲的消息传了个遍,皇宫里也赐了不少好东西。 可能是那亏空的国库里难得的东西了。 萧宇琛当时嗤笑一声挑眉,吩咐手下全部丢在了地窖。 陆暮挣脱人的怀抱,转过身看着萧宇琛。 萧宇琛无奈的挑眉,“真的没有破费。” “我们对战的地方不出意外的会在州原,那里地形平坦,我们会分别在两头的山里,所以不存在大规模偷袭的可能。” 陆暮点头,他知道。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一直没开战的原因,那更多的是拼人和武器。 “但如果我们给马蹄套上布,从旁边绕呢?” 萧宇琛挑眉笑了笑。 陆暮一愣,他竟然没想到。 主要是他们都掉入了一个惯性思维,其实这个主要的点在于不被发现。 战时屯马屯粮,屯盐屯兵器都很正常,但你若是囤布匹就很让人奇怪了。 都是深谙地形的人,思考下去很容易发现这样的目的,到时候不仅达不到偷袭的效果,还会损失一大笔银两,这将会是一个巨大的败笔。 所以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原来如此,陆暮低头,他说萧宇琛为何如此执着的与他成亲。 原来啊。 这个也不过是他的一环罢了。 “出其不意,会很好。”陆暮垂下眼掩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道。 萧宇琛得意的挑眉,他也是突发奇想。 他就是想把这婚宴弄得隆重和豪华些,觉得那样才配得上陆暮。 但梁云樊总是三番五次的阻止,说是这个时候应该就算有钱也应该招兵买马给他烦得不行。 直到后来看到马背上的布匹不小心掉下来被马踩在脚下的时候他才突然想到也许可以这样做。 萧宇琛笑了笑,向后靠着亭柱,“我要让整个谢国都为我们庆祝。” 顿了顿,萧宇琛将人拉过来倒在自己身上,略微委屈,“我真的不可以告诉他们是谁么?” 说来也是离奇,整个谢国的人都知道三殿下要成亲了,大部分老百姓却不知道娶的人是谁。 “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 萧宇琛不满意人如此平淡的样子,用了力捏了捏人的手,“还有那么多人不知道。” 萧宇琛以前也不觉得成亲是一件大事,需要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自己喜欢就好,如今却想让全天下的人知道。 他给梁云樊说过,对方白眼,说他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当时萧宇琛嗤笑了声,觉得人是在扯淡,现在又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说着萧宇琛目光落在陆暮略微发青的眼圈,伸手摸了摸人的眼角,“我怎么感觉你越休息还越累呢?” 他很是心疼,每天都变着法让厨房做些好吃的,陆暮也吃得多,但就是不长肉,甚至越来越消瘦。 精神也是,为了让人好好休息,好多次萧宇琛有冲动都是自己忍下来,但陆暮还是休息不好的样子。 “你是不是在我睡了又偷偷起来了。” 萧宇琛嘟囔了一句,他亲了下人的鼻尖,开玩笑的打趣。 陆暮身体一僵,他抬眼看萧宇琛,对方眼里是纯粹的心疼与想逗人开心的玩笑。 两人贴得近,对方有什么反应就很轻易的就感受到了,此时萧宇琛眼里有点疑惑的怔然。 那是种处于有察觉疑惑陆暮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整体神经还没反应过来的状态。 只要一点时间,萧宇琛就可以把这个念头从万千思绪里扒出来单独思考,陆暮为什么身体会僵了一瞬。 但没给他这个时间,他们自己不会操办,干脆请了有名的婆婆主办,这个时候差人来喊他们去量体裁衣。 于是那点奇怪就悠忽飘远,萧宇琛笑了笑,他搂了一下人的腰,很是高兴的应了声。 “我很想看你穿婚服的样子。” 这几乎成了萧宇琛的执念了。 “我也想。”陆暮松了口气。 本来萧宇琛想的是快一点,准备好就开始,但是那婆婆非说得要黄道吉日,萧宇琛想了想同意了,婚期稍后,他们也可以多准备。 等衣服的尺寸量好后,两人也没有呆在府里,策马去了兵营。 之前说的训练一些阵法,刚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完成。 军营的驻扎地散落着帐篷,俯瞰下去就像一朵朵撑开伞的蘑菇。 在蘑菇的边界不远处有一块空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一群小人。 拉近了看才发现一群人都是骑着马的,手里还拿了不少东西。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战场很忌讳让凶猛的敌军近身,就算是萧宇琛这样亲自上场的人,他们周围都有人一直守着。 萧宇琛看着这两百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换了不止三种阵法,甚至用上了三种武器简直叹为观止。 陆暮训练的时候他大都没在,忙着部署,如今看简直是惊艳。 这不仅是可以守住安全区了,那阵法间的移动甚至可以牵制住对方的力量,简直是可以猎杀的水平。 “你当时斩杀易国两名大将是因为这个?”萧宇琛猛的想起,他虽然是问,但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不管怎么说,越是地位高的人,永远是被保护得最好的,哪怕将军冲在了最前面,先死的也往往是下面的人。 所以当初的陆暮的战绩简直是举世震惊,但如今看了这个也能明白了。 陆暮一身戎装,他的头发高高束起,头盔被抱在腰间,闻言看过来,凛然俊美。 萧宇琛那颗本来谈正事的心飞了一大半了,他凑近了些,“辛苦你了。” 陆暮还未说话,一个人跑了过来,他取下头盔,汗水顺着往下流。 略显粗狂的脸上全是笑与敬佩,“陆兄,你看我们这次练得怎么样?” 陆暮嘴角勾了一个浅淡的笑,“很好。” 这些人的素质比他想的好了太多,哪怕才这么点时间,效果已经非常不错了。 萧宇琛睁大了眼睛,他不过多久没来,都陆兄了?! 他看着老鬼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的样子,当初陆暮说要两百人,他直接下令选了两百拔尖的人,当时这人不愿意来,最后是被他打服的。 当时萧宇琛还担心人会给陆暮找麻烦,可后来实在忙加上陆暮也没说什么,也就忘了,如今一来陆兄都叫上了。 老鬼被这一笑弄得愣了一会才低下头,略为局促的抬手擦了擦汗水,“那我们今天早点结束可好?” “为何?” 老鬼爽朗的笑起来,“弟兄们想吃肉了。” 为了保密,他们离总营帐有些距离,伙食是单独开的,都过得糙。 其实是手下的兄弟见陆暮一直没什么胃口才决定去打猎的,只是这般说人定不愿意,便说自己想。 果不其然陆暮点头允了。 老鬼眼睛一亮,平日粗鲁的人假装文绉绉还显出几分温柔来,“你喜欢吃味道淡一点的是不是?” “还好。” “那就好,今晚应该会很晚,要是你饿了的话……” 眼看着俩人相谈甚欢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特别是老鬼越说着还离陆暮更近了一步,萧宇琛的脸色越来越沉。 作者有话要说:萧宇琛:“你看我头上,是不是有点什么?” 陆暮:??? 萧宇琛一把搂住人狞笑,“你不觉得有点颜色?” ☆、第 48 章 “你今天要在这边用饭么?” 陆暮感受到人的气息变化,觉得有点奇怪,他侧过头顿了顿问道。 “不!”萧宇琛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显得有点莫名其妙。 陆暮也有点诧异,但他不是个爱问的性子,闻言也就点头,“好。” 萧宇琛:…… 他搭在人身上的肩膀用了劲,逼得人离自己近了些,“你也不吃!” 那老鬼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挠挠头才看过来,眼里带了促狭的意味:“萧将军,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宇琛看出来人是在装,顿时觉得有点掉价,他连老鬼的醋都吃,真的是有失水平。 军营里的关系没有那么尊卑之分,萧宇琛笑了一声踹了人一脚:“滚。” 他过来也不容易,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 老鬼挨了一脚还是笑嘻嘻的,他看着陆暮,“那你先歇着,好了我叫你。” 萧宇琛忽然就有点气,他拉着陆暮就走,“听不懂话?你陆兄跟我吃!” 老子都好多天没跟人吃过饭了。 等两人回到陆暮的帐子后萧宇琛还在那愤愤不平,陆暮有些好笑,“你至于么?” “至于。” 萧宇琛应了声,看人脱下盔甲萧宇琛忙拿过裘衣给人披上。 本来动机很单纯,但是这隔近了就忍不住动手动脚,气氛正浓时陆暮突然轻嘶了一声。 萧宇琛停下来,眉不自觉的皱着,放在人后颈的手下意识揉了揉,“怎么了?” 陆暮看见萧宇琛的眼神就想往后退,但没来得及。 萧宇琛一把拽住人,刚才隔着衣服摸的手直接扯开了陆暮衣服,胸腹间的一大片青紫就显出来。 怎么回事已经不需要解释了,都是一群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轻易服谁。 他还当那些小子转性了,原来只是没让他知道! 看着人气息猛的冷下来,沉着脸就往外走,陆暮伸手去拉人,“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事。” 萧宇琛其实理解,也知道这很正常。 他想起后来陆暮说不与他们吃晚饭的时候那一片失望的眼神,那种真心的佩服和喜爱不是他两句吩咐就可以给陆暮带来的。 那是陆暮用自己的能力征服的人。 但他也是真的气,竟敢这么对他的人! 见人还想走,陆暮只得从背后抱了过去,脚下发力稳住人,吻轻轻落在人耳廓,带了点哄人的味道。 “好了,吃饭好么,待会该冷了。” 刚萧宇琛路上还炫耀这是他专门去城镇里带来的。 萧宇琛深深呼吸了两口气,那憋着的阴火就这么被平复下去。 他真的是爱极了陆暮哄人的语气,平日清冷的声线会变得低柔而缱绻,好像你可以无线踩着他的底线也会被包容。 萧宇琛转过身,低低的笑:“你没事就多哄哄我。” “嗯。” 陆暮其实没太明白萧宇琛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但这并不难。 萧宇琛亲了人一下,给人拿过食盒,打算这笔账留着等着过后再算,现在重要的是看着人吃饭。 短短吃饭的时间就有两拨人进来报告消息,萧宇琛烦得不行,一问远来梁云樊也不在帐中。 陆暮吃得也差不多了,见状说道,“先回去,我这边最多三天就好。” 还只有一点问题,剩下的老鬼在就行。 “真的?”萧宇琛笑起来,他没想到能这么快。 “那刚好,府里来了消息,东西都准备好了,算算我们也该回去了。” 见陆暮一愣,萧宇琛挑眉,故意很凶的样子,“你不会把我们的婚事忘了吧?” “没有。”陆暮垂眼低声道,软软的,没什么力度。 萧宇琛一听就知道人是真的忘了,愤愤的咬了陆暮的嘴唇一口,狠狠道,“不管你乐不乐意” 陆暮回亲了一下,堵住了人后面的话,“乐意的。” 萧宇琛刚笑,就听见人继续说道,“好了,快走吧。” 感觉自己被这毫不留恋的态度伤了,萧宇琛哼了一声就往外走,掀帘子的时候又停住了。 在陆暮疑惑的眼神里萧宇琛大步走回来,弯下腰屈指抬起人的下巴吻了好一会,才低哑着声音道:“等我。” 说完萧宇琛没敢再留,他怕在耽搁下去就真走不了。 他迫切的想看着陆暮穿着婚服站他旁边,好再那天不久了。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回府的路刚行至一半,战争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开始了。 这场瞩目的战争开始得突然,过程也是让人大跌眼镜。 在不成文的规定里,这种大型的战争都会约定一个起始日,易落辰这举动不算光明磊落但真发生了也不会还真要去讲道理一番。 两军开战,主将不在,第一次碰撞以谢国的撤退告终,大家虽然有些唏嘘,但也算在意料之中。 但接下来局势就让人有点看不清了。 谢国居然呈节节败退之势,就像明明两个势均力敌的大人打架,结果一方突然变成了小孩一样。 那些原先选择谢国的人此时都有些动摇了,但还有的人在观望,因为这实在是太蹊跷了。 甚至有两次都是谢国占上风,但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失败,好像他所有的布置都被人提前预知了一样。 特别是‘红色死海’这件事出来后,大部分人都明白了点什么,这怕不是出了内鬼吧。 谢国将军营帐内。 平日很大的营帐因为装了不少人此时显得分外的拥挤,萧宇琛坐在首座,他的眉间沾着血,目光沉沉看不出来情绪。 人很多却寂静得可怕,大多将士的手都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先说说目前形势。” 半晌,萧宇琛低垂的目光从坐在边角的陆暮身上不着痕迹的掠过,冲梁云樊道。 梁云樊站起来,脸上惯常挂着的三分笑也没了踪影。 “这半个月内,除去首战,共有五次交锋,”梁云樊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声音低沉,像是给在座的每一个人删了一耳光,“我们五战五败。” 梁云樊的目光掠了一圈,声音变得平稳了些。 “五次对战中,对方攻了三次,我们一次也没守住,据情况来看完全是对症下药,我们哪里薄弱,何种兵力的布置,对方刚好都是相克。” “两次进攻是同样的结果。” “还用谈论什么,肯定是出了叛徒了!”老鬼率先站起来,他性子向来烈,从来都个暴脾气。 因为站起来的动作太大凳子都倒下去,卡在那被人扶起来。 这就像是扔进水面的石子打破了平静,愤慨的人都忍不住说起来,这仗他们打得实在是憋屈。 萧宇琛一直皱着的眉此时更是皱成了川字,他敲了敲面前的案桌,快要掀翻帐篷的声音终于停下来。 在恢复安静时梁云樊才重新开口。 “刚才老鬼说得不错,若说前几次还算勉强可以解释是巧合,那这次”他顿了顿,才道,“红色死海,已经很明确了。” 他们明明是连夜布置的,对方就算是在他们行动以前有所察觉最多拦截下来,也做不到那么精密的布置。 遮盖在薄土下的图钉,一下子穿透了没有带铁器的马脚上,而那土的颜色,至少已经放好了一周有余。 那个时候,他们的布匹都还未到达。 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并不多,甚至连在座的人有些都不知道。 直到那片红色的海洋燃起来的时候,红色的丝绸,红色的火,照耀了整个黑夜。 才有人知道他们的弟兄回不来了。 四只小队,共一百二十人,是他们精锐的兵,计划中的万无一失,却全都没回来。 这几个字一出来,有些铁血汉子已经红了眼眶,兄弟出发前还笑着挥手说去执行秘密任务,抢了他的一口酒还未还,人却已经不在了。 看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激动,梁云樊挥了挥手,反思总结不是用来发泄怒气的。 “这次的第一个目的,就是找出这个内鬼。”梁云樊道,“参与这件事的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宇琛突然开口,“这件事先跳过。” 不仅梁云樊一愣,这个营帐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找内鬼,商量后面的事情不也就暴露了么? 这不合理的甚至算是荒谬的决定说出来,帐篷里也没有立即出现反对的声音,所有人都是皱了眉低下头思索。 隔了几秒有人忍不下去了,刚想说话,又被旁边的人按住朝他使眼色,将军这么说心里肯定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大概半分钟左右,坐在左侧的人开始陈述,接下来是每个人陈述,然后商量对策。 从中午进入营帐,直到月上山头才有人陆陆续续出来。 出来的人都忍不住竖起耳朵看是谁会被留下来,结果走完了萧宇琛也没开口。 跟着萧宇琛一路走过来的人还有些心惊,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东西。 在进入营帐前,他们心里挫败,憋屈,但内心深处都抱有极大的希望,都还等着狠狠地收拾对方。 而这底气来源于萧宇琛。 他们打仗从不是一帆风顺过来的,比这大的打击都经历过,甚至曾经被人围攻到身边就剩他们几个了,最后还是绝处逢生。 而这次他们没动摇,给他们底气的人却倒下了。 他们的萧将军一向胜不骄败不馁,所有情绪都进不去心里,但这次却格外的异常,好像被打击得有些狠了。 都有些忧心忡忡,情况已经糟糕到了这个样子么? 萧宇琛现在没心情来管外面的人在想什么,他内心像狂风过境被肆虐得一片荒芜,面上却只能装一片平静。 他看了眼依然坐在角落的陆暮,对方还穿着盔甲,从开始到现在坐在那里一下都没动过。 他挥手屏退了甲一甲二,又看了梁云樊一眼,“你也下去吧。” 梁云樊跟人的目光对上,顿了会停道,“外面还需要你安抚。” 萧宇琛一怔,点了个头没说话。 梁云樊眼角的余光瞥向陆暮,对方还是微低着头,还是没动,他心里叹口气下去了。 营帐里就剩了两个人,萧宇琛以为陆暮会说些什么,但他等了半晌,对方也一直没有开口。 静谧在空气里蔓延,就好像萧宇琛一寸寸冷下去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冰冷粘稠的空气围绕在周围,萧宇琛像是深陷在梦境中的人突然惊醒,他看着仍未动的人率先站起来。 萧宇琛走到人面前,取下头盔,刚想说话又猛的顿住。 头盔一取下陆暮就像没了支撑,头软软的歪向旁边,脸上毫无血色,胸廓没有一点起伏。 萧宇琛手里的头盔一瞬间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 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几秒他才伸出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这个过程被拉得无限长,他好像被扔进了一片恐慌的炼狱,直到感受到那浅淡的呼吸才像得到了救赎。 “呼!”萧宇琛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四肢百骸都在发软,站不住的后退了两步撑着椅子才停下来。 梁云樊站在帐篷门口,眉头紧紧拧着,除了最开始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外,一直没什么动静传来。 他站了半晌,抬脚欲走,营帐的帘子却突然被掀开来。 他撞上萧宇琛的眼睛,发现对方的鬓角竟然汗湿了。 整个人像是掉了魂,看到梁云樊甚至没反应过来。 梁云樊有点摸不准人这反应,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 “陆暮呢?” 两人并肩往外走,梁云樊问道。 萧宇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皱了太久,那一块的肌肉都酸得不行。 “睡了。” 这答案实在是过于意外,梁云樊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睡了?” “嗯。” 萧宇琛想象不出来人是有多累,那样的条件都能睡着还不醒,颈肩那块的肌肉僵硬得像石头。 更突兀的是身上的骨头,今天抱着人的时候他甚至感受到了肋骨的形状。 “你说,我怎么,怎么养都养不胖他呢。” 萧宇琛是笑着的,但他的声音听着比哭还难过,梁云樊都有些不敢看人的表情。 两人远离了营地,他们相对来说占据了一个高坡。 准确来说不能是占据,是被迫退至此。 远远的仿佛还能看见那未烧尽的红布,吹来的风里仿佛都带着冰冷的血腥味。 “你说,我真的俘虏他了么?” 他想起陆暮为他点的灯,那含笑的眉眼,浅淡或激烈的吻,那一声‘我教你’,那满眼装着他的人。 那说爱他的人,是真的吗? “没有人能俘虏神。” 萧宇琛转过身,看见梁云樊眼里浓重的哀伤。 他感觉刚才风实在太大了些,眼睛直发疼。 萧宇琛整个人都在抖,梁云樊看着那通红的眼眶,他以为萧宇琛要哭,最后对方只是嘶哑的笑了声。 “所以陷进去的人是我。” 梁云樊早就说过,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萧宇琛眯着眼想了想,好像是值了吧? “还真是一语成戳,也该我自食其果。” 梁云樊看着人眼里的哀痛与狠厉,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你准备怎么办?” 梁云樊还是敛了情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萧宇琛一怔,半晌才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连问他一声都不敢。” 若是问了,他承认了,我要怎么办? 梁云樊明白了这未尽之言,心像是被猛地碾过。 他一直以为萧宇琛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陆暮,原来对方根本就是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梁云樊从这里面品出了一个恐怖的信息,萧宇琛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又知道了多少。 他们的事情就算做得再万无一失,也难保不会被人发现,更何况陆暮算是人的枕边人。 梁云樊不知道萧宇琛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刚才在帐子里萧宇的打断,他以为是给陆暮留个余地。 可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是潜意识的打断。 萧宇琛很多时候身上都没有皇家的那点相似,唯有这感情。 那狗皇帝虽说不是个东西,但对那女子却真的是用情至深。 也许当时势单力薄的皇帝也是想过盛世清明,只可惜他那时孱弱得连心爱之人都保不住。 但这狗皇帝爱是真爱,狠也是真狠,当时那女子被吊在城墙上足足一月多余,就算他再怎么势单力薄一句话也能将人放下来。 但从鲜血淋漓到白骨显露,到最后已经看不出人形,谢皇未说一句话。 直到最后皇后觉得有碍观瞻下令放下,谢皇竟出手拦了,所以最后硬生生的只剩了一副斑驳不堪的白骨。 梁云樊有些担心,那萧宇琛呢,若是陆暮承认了,他会对陆暮做什么? 他的指尖在颤抖,但是想起陆暮曾对他说过的,走到这一步了,就别再心软。 他们确实没有回头路了。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让易落辰相信,最后的一环他们不得不走下去。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梁云樊道,他目光投向远方,缓缓道:“那些死去的将士,需要一个交代。” 萧宇琛浑身一震,脊背好像挺起又好像承受不住的往下弯,“我知道。” 陆暮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黑茫茫的,他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有意识的画面还停留在萧宇琛召开会议的时候。 他想动动手,却发现整个手掌都没什么知觉了。 陆暮一愣,勾着嘴角略显苍白的笑了笑。 最开始他要睡过去自己还能察觉,现在简直是不分时间地点,麻木也从指尖渐渐扩大到手掌,好在虽然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但还能恢复。 又等了一会,陆暮坐起来,一转头被黑暗里的影子吓了一跳。 “怎么不点灯?” 陆暮本来就还未全醒,这下被吓狠了,现在还是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声音都变了。 但他又很担心人,问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下床走过去。 萧宇琛抬眸看过来,没有说话。 在这沉默的对视里,陆暮恍然也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准备碰人的手转而去点了灯。 “抱歉,久等了。” 火光悠的亮起来,萧宇琛看着陆暮依旧苍白的脸,浓墨重彩的眉眼就显得越发冷漠。 连这温暖的颜色都无法给人染一点柔和。 萧宇琛坐得太久,又冷,四肢都已经麻木了,陆暮这四个字一下来他仿佛又感觉到冰冷。 他看出来陆暮被吓狠了,呼吸都不畅,但尽管陆暮自己被吓狠了第一反应却是担心他。 萧宇琛觉得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是假装的呢? 可是下一秒,当陆暮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就可以立即收回手,一下子把他划成了陌生人的距离。 抱歉,久等了。 萧宇琛几乎有些想笑,可他没有笑,他这个力气好像都没有了。 陆暮那一句话落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 在这寂静里,陆暮少见的感觉有点不知所措。 他以为萧宇琛不会容忍到这个地步就会挑开,但萧宇琛等到了现在,而他预料中的勃然大怒的质问也变成了沉默。 坐了一会,陆暮感觉自己的胃抽痛起来,萧宇琛这些日子哪怕是战争中也定时让人吃饭。 他往日两天未吃也能照常,今天不过一顿晚饭没吃还抗议起来。 不过就算这痛,陆暮也只是皱眉了一瞬面上又恢复平静。 坐了许久的萧宇琛忽然动了下,好像要站起来,陆暮下意识伸出手,“不用,很晚了待会吃点干粮。”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相处太久,有些东西在两人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形成了记忆。 萧宇琛看着人皱眉就知道胃不舒服,下意识想去喊人弄吃的,陆暮看着人一动,就知道人想干什么。 见萧宇琛不说话死死的看着自己,还想往外走,陆暮被疼痛闹得烦,又或许不只是疼。 “怎么,萧将军是打算还给个断头饭?”陆暮收回手,半垂下眼,不轻不重的问道。 萧宇琛瞳孔猛缩,陆暮迫不及待的想挑明的态度让他语气冷了下来:“怎么,我还没问你就什么都认了?” 刚才的那点下意识展现的柔情好像都让两人愤怒起来,过往有多喜欢如今就有多讽刺。 “你这态度还需要问什么?”陆暮指尖动了动,又道,“本来偷袭想趁机走的,没想被你拦下了,如今要杀要剐随意。” 萧宇琛猛的一怔,血液像直接倒回他的脑袋,“你说什么?!” 那场偷袭陆暮本来是要跟着去的,后来因为临时有个战术相商,萧宇琛就把人拦下了。 所以原来陆暮是想那个机会走的? 看着人眼里的暴虐,陆暮抬起眼,“是我告诉易落辰的,布还没运过来,就已经布置好等着了,还有你的那些战略部署,也全是我,包括……” 陆暮声音冷静,一字一句的说得很明白,让萧宇琛连个自欺欺人的空间都没有。 萧宇琛直直的看着陆暮,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在抖,眼睛里好像要流出血来。 那眼里的痛苦像是化为了实质,陆暮没忍心看,他闭上眼,等人的处置。 “你还愿意,同我成亲么?”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陆暮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他想象不出萧宇琛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好像只要他说愿意,对方就愿意一笔勾销一样。 陆暮感觉胃疼得越来越厉害了,他怔许久才轻笑了声。 “萧将军演技真是不错,差点我都信了。” “别弄得很情深的样子,一切本就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陆暮总是能毫不带感情的补上一刀。 “一切都是假的?”萧宇琛伸手拽住人的领口,“你说欢喜我许久是假的?你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陆暮眼睛冷漠而清明,又带着点伶悯,好想看一个小丑一般。 萧宇琛感觉自己的理智被烧得全无,他迫切的想毁掉这眼睛里的神色。 陆暮被萧宇琛突然的动作晃得有些晕,等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案桌上。 衣服撕裂的声音响在只有微弱光亮的夜里,萧宇琛狠狠地进入,“那这样呢?这也是假的么?” 陆暮浑身一颤,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觉得屈辱,闭紧了眼睛。 萧宇琛也没觉得多舒服,可他现在迫切需要一点疼来感受自己还活着。 他用了力,逼着人睁开眼睛,说出的话也不再有理智。 “说话啊,你心甘情愿躺我身下也是计谋的一环么?” 陆暮睁开眼,两人都看到对方血红的眼睛。 萧宇琛的眼泪突然一滴滴掉下来,滚烫的眼泪砸在人身上已经浸骨的冰凉。 陆暮拽着萧宇琛胳膊的手一直在抖,他抬手抚上萧宇琛的眼角,好像深情无比。 “喜欢么?” 就这么点时间,陆暮那睁眼瞬间的情绪失控已经变得平静无波,他曲肘撑起上身,头靠近人的耳边。 “不就是被睡一下么,多萧将军一个也不是什么事。” ☆、第 50 章 狭小的牢房,脏乱又血腥。 梁云樊推开门的时候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充满腥气的风还是灌满了鼻腔。 哪怕地面上是春日暖阳但好像也照不到下面来。 “发生什么了,怎么今天一个个都来这。” 狱卒迎上来,还没等梁云樊说话就掏出一把钥匙,“那个姓陆的?” 梁云樊心一凛,“还有谁?” “甲三甲四暗卫,姚公子,再就是大人您了。” 梁云樊不知道为什么心猛的跳起来,他接过钥匙快步向前走去。 这里面关了些这次战争抓的人,梁云樊路过的时候各式的声音都响起来,他目不斜视,径直往最后走。 那天跟萧宇琛谈过后,当天深夜陆暮就被压进了牢房,梁云樊有心来看看,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萧宇琛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他,陆暮被关进了牢房好像他自己也被关进去了似的。 所以梁云樊也没太担心,萧宇琛都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了,该是舍不得对陆暮下狠手的。 直到昨天萧宇琛对他说,他真的认了。 梁云樊开始慌了,他知道萧宇琛有多固执,可能当初动心远比自己想的早,最后硬是把人伤成那个样子才承认。 那现在陆暮是说得有多狠才能让人不带一点惦念的接受? 这里的牢房不比萧府,都不是多穷凶极恶的人,没那些恐怖的刑具。 陆暮的样子却有些渗人。 梁云樊看着陆暮手腕脚腕缠着的白布以及透出的血迹,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成型,开锁开了两三次都打不开。 铁链撞击的声音不断响起,陆暮睁开眼,看到梁云樊紧紧抿着的唇与颤抖的手。 梁云樊看着陆暮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眼里的平静让他稳住心神打开了锁。 几步走进去,梁云樊几乎是跪在了人身前。 他伸手想去摸人的脉搏,被两个字定在原地。 “废了。” 梁云樊一愣,仓皇抬头,看着陆暮苍白的脸,“他,他做的?” 对待穷凶恶极之人也不过穿透琵琶骨罢了,这得有多恨,才能挑断一个人的脚筋手筋废了人的武功? 他看着陆暮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几乎没一块完好的,全是斑驳的痕迹。 梁云樊目光移到陆暮闭着的眼睛,咬紧了牙。 萧宇琛何至于这么糟蹋一个人,毁掉所有还不够,要把人狠狠地碾进泥土里。 他伸出手,扯开陆暮的衣襟,胸前一块烙印让他瞪大了眼睛。 一个‘琛’字。 伤口明显是姚时刚处理过的,但那还未愈合的血肉,无法摘除的血痂,周围的红肿甚至溃烂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陆暮此时才反应过来,他抬手想拢衣襟,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这不是萧宇琛弄的。” 陆暮痛得狠了,脑子都慢了好多,半晌才说出来。 梁云樊脑袋里一道白光闪过,不可置信的问:“甲四?” 陆暮眨了眨眼。 梁云樊感到荒唐,说甲四背叛萧宇琛来救陆暮出去都比他废了陆暮来得可信。 毕竟当初甲四是愿意拿命护着陆暮的人,对人好得不行。 谁也没想到,竟是谁也没防范。 真性情的人爱得坦率,恨得也太过决绝。 “外面发生了什么?”陆暮想起甲四红着眼的样子,谁也没有好受。 对方突然这样,让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事出反常必有妖。 梁云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道,“易落辰赢了不要城池跟萧宇琛要人。”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叛徒了,都在请求处死你。” 这也是他今天有空出来的原因。 陆暮闭眼,瞬间了然。 易落辰比他想象得要狠一点,这是一点退路也不留给他了。 “大概会在今晚,最迟明晚,他们会来劫狱。” 梁云樊道。 他说着看向陆暮的目光有些微妙,这个人的能力一次次颠覆他的想象。 易落辰之所以会来救陆暮是因为最后一剂猛药下了。 当初萧宇琛连败几场谢天齐传消息要亲自前来,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当谢太子半路又掉头回京城时也没多少人知道。 在前线奋战的将士也不知道,他们没有兵力驻守的后方即将失守——云国那只被以为死完了的精锐部队,就埋藏在谢国的后方,并发动了第一波攻击。 之所以这件事目前还没有普遍传开,是两边都有心隐瞒。 谢国这边是因为不想动摇军心与民心,而陆暮那边是在等易落辰的选择。 都是心黑的人,表面说着合作,其实谁也不信谁。 哪怕陆暮给易落辰透露过这么多消息,让他赢了这么多战场,他最深处依旧不可能相信人。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就不要想用什么道义,陆暮当时说得很明白,一切都在易落辰的选择。 那只埋藏在谢国后方的军队,甚至答应跟他合作的陆北,可以一直帮助他,也可以临阵倒戈。 而到底是帮谁,结果就看陆暮在哪里。 这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对易落辰来说,这比什么陆暮一心一意要帮助他来得可信多。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所以陆暮只是选择了一个更可靠的盟友,为了保住命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 而如今陆暮说下的事情一件件实现,易落辰没理由不相信。 而且可供易落辰思考的时间不多,若他不及时做决定,萧宇琛这边兵力回守,再加上人的手段,又会是一场持久战。 而不论是云国还是易国,都消耗不起。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看到易落辰攻击并当众放下话的时候,梁云樊内心却松了口气。 也许在易落辰看来他这样是断了陆暮的后路,但在梁云樊看来这是他们胜利的前兆。 看不见的战争有的时候来得更为凶险,梁云樊惊叹于陆暮对所有事情的掌控力。 若是时间逼得不够紧,易落辰多反应一段时间说不定能想明白这其中的漏洞。 若不是后方突然传来的消息,萧宇琛不会方寸大乱,继而心死。 陆暮曾经对他说过云国值得相信,他信了,没有留一点兵力驻守,现在现实把他打醒了。 一切都是刚刚好。 陆暮说他是棋子,但其实他们又未尝不是呢? 易落辰,萧宇琛,谢天齐,霍铁,甚至是他梁云樊,哪个不在他的计算内呢。 区别只是在于,这场棋局牺牲的是那执棋人。 今天来的时候梁云樊其实是有不错的心情的,他甚至开始期待,陆暮曾说的不血流成河未尝不可能。 但他没想到陆暮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件事会想好很多后路,却从没留给自己。 “你这样,以后跟萧宇琛,”梁云樊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这件事陆暮不必要做太绝。 有的时候心伤狠了,哪怕知道是爱,修复起来也是会有疤痕的。 陆暮怔了许久,才轻笑了声,“哪有什么以后,连这个夏天我都等不到了,还有什么以后。” 心里的酸楚蓦的涌上来,梁云樊声音有点哑,“万一呢,你师父还在给你找药。” 陆暮没忍心说找不到的。 他十岁那年知道自己活不过三十岁,这是家族病,从小怕冷,到了三十那年会器官衰竭而死。 虽然陆暮并不知道他的族人都有谁。 师父说但凡天生疾病又天资非凡的人都是陆家人,他们都是应运而生。 陆暮不懂这玄而又玄的东西,但也知道好像还没人活过三十的。 “让师父不必废功夫了,就算找到了我身上还有易落辰下的毒。” 陆暮语气轻飘飘的。 梁云樊猛的僵住,是的,他都忘了这一茬了。 “他信了么?” 梁云樊闻声看向陆暮的眼睛,那死寂的眸子有了点光,声音里带了小心翼翼。 他突然就明白了陆暮为何会这样做。 若是到时候萧宇琛知道一切陆暮却死了,那他的下半辈子基本上也完了,活着受罪。 但陆暮把人伤到死心后,萧宇琛看着人死就算会难过也会好受得多。 “信了。”梁云樊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陆暮微微笑了笑。 那就好。 他本来是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的,在梁云樊没看见的地方,他的伤口要多得多。 陆暮本想给自己维持一个体面的假象。 反正萧宇琛不喜欢自己,那到时候死了对方最多有些惋惜,会记在心上,但不会有多难过,陆暮觉得这样就很好。 如若不是萧宇琛问他还愿意与他成亲么,如若不是那瞬间陆暮明白人是真的爱上自己后,他本可以做到的。 这几天,萧宇琛每问一句,他每否认一次两人的过往,都会受到一种折磨。 或许是互相折磨。 但陆暮想,这样也是好的,至少现在有他陪着将这折磨度过,萧宇琛以后不至太难受。 只是有的时候被逼得狠了看着萧宇琛受伤的样子,他也会有点怨怼。 为什么不早点,若是萧宇琛早喜欢上他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为什么不在他走出那步之前,陆暮并没有那么伟大,他曾是有过私心的,只是当时人没有接住。 不过这样也是好的,左右都是疼,陆暮低头,看了看锁骨下方的那个烙印,嘴角漾开一抹苍白的笑。 “给你讲讲它的来历。” “那天牢房里的人都在被烙印,那是谢国俘虏的疤痕,你该知道的吧。” “我按理也是要的,就在落下前一秒萧宇琛喊停了,我以为他是于心不忍,结果一天后我疼醒过来就发现了这个字。” “我当时说一个烙印而已,剜了就是,你可能无法想象他的样子有多难过。” 梁云樊没能说出话来,他想说我能想象。 或许不用想象,与你现在这般样子该是差不了多少的。 “但其实我很喜欢,没说出来总感觉难受。” “如今就说与你听吧。” “我很喜欢。” ☆、第 51 章 梁云樊进入牢房的时候阳光还斜斜的洒在地上,等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黑成了一片。 转过拐角乍一看见一个黑影立在那,梁云樊心跳都停了一秒。 萧宇琛背对着他站着,像一座雕塑。 梁云樊有点紧张,不知道人来了多久,是进来过听到了什么还是没进来。 朝着人走过去的两步梁云樊又排除了前者,毕竟他交代过狱卒如果来人要通知。 “结果怎么样?”梁云樊站了两秒问。 萧宇琛转过身来,没有回答人的问题。 他俊朗的脸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眸子看过来时梁云樊有种诡异的感觉。 隔了两秒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来。 萧宇琛换了衣服,打理了这几日不修边幅长起来的青青的胡茬,甚至在跟人的目光对上时还扯出了以前的几分笑。 “安排好了?” 连声音都是往常那般,志在必得不带感情的心机。 梁云樊心里突然咯噔,他以为萧宇琛的恨意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结果发现还远远没有。 他只是没有爱了。 今天萧宇琛让他把牢房里的犯人全部换掉,梁云樊知道这是为了易落辰做准备。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确信易落辰会来救陆暮,他原本还想着他到时候暗中操作一番,救走根本不成问题。 可现在看着萧宇琛的态度,他怀疑人两个都没想留。 他根本没想陆暮活着。 冷汗随着背脊滑下,梁云樊恼怒自己怎么就因为近来萧宇琛的温和就忘了人的本性了? 曾经有个心腹背叛了萧宇琛,尽管事情都解决了,没有造成什么大问题,萧宇琛还是不停的找了人一年多,最后整得人生不如死。 他怎么以为萧宇琛就会这么轻易放过陆暮? 早知道他就应该直接把人放走。 梁云樊心里不免有些悲哀,有的时候机关算尽还是有意外,人心是太捉摸不透的东西。 “嗯。”梁云樊顿了顿犹豫道,“要是他们今晚不来呢?” 现在梁云樊倒是希望人今晚不来了。 “那最好不过了。” 低低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像在自言自语了。 梁云樊下意识抬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大费周章这么布置一番不来还最好? 可他没能看见萧宇琛的表情,对方已经朝着牢房走去。 梁云樊皱了眉,看着萧宇琛突然停下来,好像在想怎么开口似的,隔了一会声音才传来。 “他醒着么?” “没有。”梁云樊隔了一会才道。 他走的时候陆暮又晕过去了,他的身体现在实在是太弱了,先前还有点内力喂养着,现在连那点底子都没了。 “萧宇琛。” 萧宇琛咋一听这名字,闷头走了两步才停下来,他半侧过身,略微有些疑惑的看着梁云樊。 他们之间互相喊名字也是个过于陌生的行为。 这种奇怪感也在梁云樊心里,他那一声喊出后来后自己才反应过来,倒是忘了原本的打算是什么了。 看着萧宇琛等了几秒眼里有些不耐烦,停下来还给几秒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容忍了。 梁云樊想起曾经萧宇琛让陆暮吃药,翻来覆去能缠人几个小时,非得逼着人喝下去。 其实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有很多,梁云樊想可能就是那样温柔又深情的萧宇琛让他忘了人的本性了吧。 余光捕捉到人要走,梁云樊眼睫颤了下,恍然回过神。 “他的武功废了。” 低低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梁云樊清晰的看见萧宇琛的身体猛的晃动了下。 他也不知道对方想了什么,是意外,还是强大的对手废了的惋惜和不敢置信? “他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就算再恨人,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吧。” 无声的悲哀像沼泽紧紧缠住梁云樊,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悲凉。 若说在喊住人之前梁云樊还抱着想唤醒一点萧宇琛的恻隐之心的想法,现在是真心希望能满足人最后的愿望。 陆暮最后的愿望——好好死去。 萧宇琛好像现在才回过神般,他转过身,墙的影子刚好在他身上割了一道分界线,看不清人的表情。 “废了什么意思?” 还没等人回答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谁干的?” 梁云樊努力想从萧宇琛声音里听出来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听出来,他甚至无法判断对方是何种心情。 他甚至在怀疑这件事萧宇琛知不知道,若是知道这么问是因为他这算求情的举动在试探他?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反正他又没还手之力。” 梁云樊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带了不小的讽刺,他以为萧宇琛会说什么,结果人只是怔住几秒,转身走了。 梁云樊看着人的背影,皱紧了眉。 他往外走去,脑子里所有思绪翻来覆去,不断提出方法又不断否定,还没到最后,他不能放弃。 萧宇琛的身影一出现陆暮就看见了。 他现在晕都晕得不彻底,这疼痛不放过他,硬让人生生受着。 恍惚的一眼陆暮以为是幻觉,于是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萧宇琛刚提起的脚步顿在原地,心情已经最开始的一瞬空白变成被紧紧揪着。 他以为陆暮是昏着的,所以恍然对上人眼睛的时候大脑直接空白了一瞬。 但看到陆暮那毫不犹豫收回去的目光时他又感到一阵愤怒的疼,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么? 愤怒被轻易的勾起,导致他捉着陆暮手腕的劲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用力。 那剧烈的疼痛传来,但是陆暮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下倒不是忍着的了,而是这疼痛尽管能感受到但已经唤不动身体的反射了。 还是萧宇琛感受到一手的粘湿才猛的醒过来,他松了人的手,“谁弄的?” 陆暮落在地上的目光终于看向了人。 “怎么,萧殿下,还要演么?” 说话有些费劲,陆暮移开眼睛,“不折磨我换一种方法了?萧殿下可别告诉我你要找出人然后为我报仇?” 看见萧宇琛眼里出现的难堪,陆暮蓦的笑了,“你要说是,我会笑的。” 萧宇琛垂下的眼看不清表情,唯有那睫毛好像承受了过多的情绪,不停的颤动。 “我也累了。”陆暮垂下眸, “我都成废人了你还没解恨么。” 那垂在陆暮身边的手在微微颤抖,陆暮不忍心再看。 他们都还没好好爱过,就要这样互相折磨。 他闭上眼,“既然你不肯放我活着,那就给我个痛快吧。” 陆暮想起梁云樊说的萧宇琛让他把牢房里的犯人全换成自己的人,就知道这是在等君入瓮。 待会有什么情况真说不准。 这可能是最后一点相处的时间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陆暮蓦的感到眼眶的酸涩,他很少哭,这心脏仿佛被啃噬的感觉陌生又让人难以招架。 陆暮睁开眼,他看着人的面孔,哪怕是这样冷冷的他也喜欢。 何况他还见过这脸上的温柔。 其实一个人在雪地里走的那段时间陆暮当时没想活下去,他没那么高的觉悟,活着没意思也不觉得开心。 直到遇到萧宇琛。 萧宇琛比他还惨,都这么努力活着,他凭什么放弃? 他日以继日的努力了这么久,以为能换几年时光,只是还是走到了现在。 命运总不肯眷顾他一点。 真的是不甘心啊,陆暮动了动,他看了萧宇琛几秒,轻轻的吻了上去。 萧宇琛浑身僵住,明明陆暮的动作很慢,他却好像被定在了原地躲不开。 他甚至在想陆暮是不是要逗弄嘲讽他,心却狂跳了起来。 直到那冰冷的柔软贴上来,萧宇琛蓦的感觉眼眶酸涩。 恨吗,恨。 萧宇琛是真的恨,陆暮很多时候比他绝情得多,往日他以为的深情不过都是人的有所图谋。 他发现陆暮跟易落辰有联系的时候也在安慰自己,可能对方最后会心软,最后会舍不得。 他还抱着人说是自己的新生,他那时候是真的有被救赎的感觉。 可最后才发现这哪是什么新生,是让他看到了阳光在狠狠地摔进黑暗里。 可再怎么恨在陆暮吻上来的那瞬间,萧宇琛感受到了比恨更为深切的东西。 “好歹也有过那么多次,萧将军还是爽的吧,给个干脆可不可。” 陆暮的嗓音响在耳边,有种陌生的熟悉。 萧宇琛眼里覆盖了一层水膜,目光随着陆暮一动,就像决了堤。 陆暮被那眼泪弄得一怔,萧宇琛却像没感觉到似的,他伸出手摸了摸人的脸,嘴角带了笑,声音沙哑。 “不必这么为难自己。” 陆暮根本就不会说这些话,这种言语他在话本里看得多了。 “我放你走了。”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一真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陆暮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萧宇琛站起来背过身去。 脚步声响至眼前,领头的人打了照面。 易落辰脸上挂着几分笑,他的目光在周围突然出现围着他们的一大批人上停留了一瞬,落在了萧宇琛身上。 “我说怎么一路畅通无阻,原来在这等着。” “萧殿下,别来无恙啊。” ☆、第 52 章 吊儿郎当的声音带着不合场景的轻浮。 空气中弥漫着的箭弩拔张好像缓了些,但各自握紧兵器的动作又让气氛变得更加紧绷。 萧宇琛此时才抬头看人,所有情绪被他绷成嘴角一个冷硬的弧度,“与你何干?” 一句表面问候都被萧宇琛损了人。 易落辰真的是厌极了萧宇琛的那副神情,若是全然无视也好,偏偏要看你,但十分视线只给你三分,浅淡的蔑视。 他脊背绷紧又在下一秒放松,了然的笑起来,萧宇琛越生气不是越好么。 “罢了,口舌之争让你几分又有何妨。” “口舌之争?”萧宇琛挥了挥手,“我有恙与否不重要,易太子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一片剑出鞘的声音,战争一触即发。 “别动手,收回去。” 易落辰气定神闲,位置都没变一下,在动静响起来的那一刻就道。 本该刀光剑影的场面变成易落辰这边所有人脖子上都横了一把剑,包括易落辰自己。 粗重的呼吸响起,那是易落辰那边带来的人在愤怒,只是现在他们的命在手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易落辰像是没有看到脖子上架着的东西,他的目光看向被萧宇琛遮了大半的人,轻轻拨开剑。 “我只是来接个人,不是来跟你决一死战的。” 易落辰并不担心,萧宇琛并不会取他性命。 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也不无道理,他们想让对方死,但矛盾的是很多时候就算有机会也不可能让对方死。 什么时候死,在什么场合,以什么方式,这都是有讲究的,仇恨也不过是利益的一部分罢了。 太子而已,他死了还可以换个皇子,而且找人代替也不是什么大事,对萧宇琛没有任何意义。 而在萧宇琛这边人的剑只是架在他脖子上时,他就知道,他赌赢了。 萧宇琛跟他是一类人。 萧宇琛动了动嘴唇,粗粝的眉毛挑起,不屑刚起了个头就被身后人细微的动静打断,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想嘲讽,‘搞笑,你凭什么带人走?’亦或自信的觉其可笑,‘你问问人想不想跟你走?’ 但萧宇琛猛的反应过来,他是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 被嘲讽可笑的对象应该是他才对。 气氛一瞬间陷入凝滞,萧宇琛半侧过身,目光落在陆暮旁边,是竭力克制的冷静。 “你若想走,就自己过去。” 一字一句,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但这牢房实在是太安静了,这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梁云樊的步伐顿了顿,按照萧宇琛的吩咐,他外面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他留了明显的漏洞,让人可以安全撤走,但现在看来好像用不上了。 他看着那个人,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透。 萧宇琛这一侧身,那遮了大半的人才现出来。 易落辰目光自然向萧宇琛身后看过去,却像骤然被扔进了寒潭,一个激灵。 被骗了!那个人根本不是陆暮! 一股气窜至喉口又突然熄声,那人抬起了头,是陆暮的那张脸。 心绪变换太快,易落辰手都在抖,他实在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陆暮。 他还记得年前与陆暮见面的样子,在联系这面前无比狼狈的挣扎着想站起来又一次次摔落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或直接或间接都落在人身上,萧宇琛掌心都被自己捏出了血。 难成这样你都要过去么? 时间陷入一种缓慢的凝滞,易落辰想上前,被剑拦住,他偏头看了萧宇琛一眼,对着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人道。 “暮暮,我等你。” 陆暮没有说话,哪里都疼。 萧宇琛看着人从自己面前走过,明明这个过程慢得不行,他却觉得无比迅速,陆暮疼得神色都迷茫起来的样子让他不忍再看。 萧宇琛移开眼神,对上了梁云樊的。 他蓦然想起当初看见梁云樊那个样子自己说的话,若他有一个如此喜欢的人,打断人的腿都要把他留在身边。 现在才发现,若真这么喜欢也舍不得。 最重要的是,那并没有用,他喜欢的人,就算断了腿,爬也会离开。 萧宇琛不知道陆暮是得有多喜欢易落辰,才能在脚筋被挑断的情况下向人走。 这样以后肯定是要留疾的。 萧宇琛带着的那点隐蔽的惩罚的心思,倒把自己伤得厉害。 “真的不可以留下来。” 这是一个问句,但因为说话的人太无力,好像变成了一声低哑的叹息。 这低哑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陆暮刚好走过萧宇琛身前,身形一顿,停住了。 梁云樊看着两人,突然不忍再看。 萧宇琛这句话他很清楚意味着什么,只要陆暮现在愿意转身,他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而陆暮,陆暮的样子实在是不忍看。 萧宇琛低着头,目光死死的盯着陆暮衣服的下摆。 两边的人都有些惊讶,有点看不清事情的发展,不过都是心腹般的人物,谁也没有说话。 在这寂静中,陆暮停下来的步伐动了动。 慢慢走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直直的栽进了易落辰怀里。 抱起晕过去的人,易落辰的目光在人的脸上以及四肢扫过,有些不可置信,“萧宇琛,你可真狠。” 萧宇琛已经转过身,只剩被抑制住的声音,“你只有一刻钟。” 易落辰虽然心有愤怒,但还是转身飞快的撤离,他知道一刻钟后这个人可能会变成疯子。 那一刻钟,易落辰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可能还是给他的。 等人消失在牢房,梁云樊缓步走过去,萧宇琛没转身也知道来人是谁,“准备好了么?” “嗯。”梁云樊应了声,又忍不住问道,“你是为了救他么?” 等梁云樊出去才意识道那些人对取陆暮这个叛徒的性命有多执着。 萧宇琛没有说话,他伸出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手。 他恍然想起似曾相识的场景。 那个时候阳光难得好,照在雪地上,那个时候他还没喜欢上陆暮,对人伸出手,邀人加入自己,共享天下四方来拜。 陆暮逆着光,没有动静。 但萧宇琛现在想,对方应该是带了笑意的,因为那时的自己嘴角也挂着灿烂的笑容。 低低的声音响在昏暗寒冷的牢房里。 “谢国,要败了。” …… 易国营帐。 历时接近两个月的战争即将迎来最关键的一战。 易落辰的脸上容光焕发,不只是他,易国这边整个军营里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胜利已经在对他们招手。 除了陆暮。 易落辰走到陆暮身后,他手撑着人的轮椅扶手,头发虚虚的搭在人的耳边。 “你怎么不开心?” 陆暮没什么表情,“一切还未成定局。” 易落辰低头,嘴唇几乎是贴在了人的耳朵边,但还没说话人就偏头躲开了。 “好吧,”易落辰耸肩笑了声,他走到人面前坐下来,说得很慢。 “说真的,你真的不打算考虑我么?” 他的目光从陆暮冷淡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削尖的下巴一寸寸往下滑,停在那衣领都遮不住的还未好完的斑驳的伤口痕迹上。 心里有点说不出的乱。 陆暮看了人一眼,声音还是哑的,养了这么几天,他也是昨天才能开口说话的。 “那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易落辰顿住,还没忘记陆暮当初说的话。 他原本是有几分不信的,现在看人这个样子倒是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能得这么个人如此深厚的感情,易落辰承认他有点羡慕。 并不是喜欢这个人,但他喜欢这份感情,没人会不喜欢。 但好像别人的喜欢他也不稀罕。 易落辰为自己这矛盾嗤笑了声,他也没打算去理清,总归人在自己手里,他不介意反个水。 停了停,易落辰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疤,仿若漫不经心的问:“如果当初我遵守了承诺,你会选择我么?” 陆暮抬眼,没有一点犹豫:“不会。” 易落辰反复搓着自己的手指蓦的停了,隔了几秒才缓慢的挪开。 他盯着陆暮,目光暗沉沉的,眼里全是不信。 当初两个字,指的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那是陆暮成名的一战,外界只看见了他斩杀了易国两名大将,却不知道,他差点也斩杀了太子。 两军对战产生压倒性的胜利要么是实力的绝对不对等,要么就是用计。 陆暮当初除了阵法的原因外,还因为他先抓了易落辰。 而这件事知晓度这么低,是两方都默契的不提。 陆暮这边是想若易国知道自己未来的君主被抓,肯定会调兵前来,而云国那个时候本就前后困顿根本承受不了。 而对方将军是怕担负太子在自己场地被抓的这个责任,反正这场战争是绝对胜利,也不必声张。 最后虽然赢了,陆暮带着易落辰回京的路上也遭到了疯狂反扑。 陆暮虽然回答得毫不犹疑,垂下眼却有些恍惚。 他那个时候原本是没打算留易落辰命的,来之不易的胜利后正准备让人动手,师父拦住了他,叫他把易落辰送回京。 当时陆暮不理解,因为毕竟还在收尾阶段,而且事到如此,消息肯定会传回去。 他现在想来,也许萧宇琛易落辰都是师父选中的人吧。 就像把自己扔进深山老林,送易落辰回京。 师父该是觉得他天生淡漠,需要花些时间挑选自己的同伴,但他那个时候也是真的相信过。 在易落辰一脸诚挚的说他的目的是让百姓安康时。 易落辰也想到了这。 他那个时候是真没想到陆暮这么好骗,陆暮身上还沾着血迹,认真的问,“是真的么?” 易落辰没看过那么通透的眸子,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点了头。 陆暮当时沉思了很久。 易落辰眉轻微皱着,他在想怎么脱身。 他们回京上百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了几个人,但离云国大的城镇已经不远,要是进了城被救回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陆暮身边的人都被派出去传信,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破旧破烂房屋好像要被这狂风暴雨摧毁,看见陆暮对他道,“你愿意做我的盟友么?” 易落辰心里愕然,面上却点了头。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人过来给他解绳子。 虽然心里没反应过来,易落辰手上动作却很迅速,看着人低头露出的一截脖颈,绳子一松他就下意识的攻了过去。 后来情况怎么发生成这样易落辰也有些意外,他浑身痛得不行,动一下就要了命似的。 而陆暮在不停的呕血,整个人的面色忽青忽暗,过了一会眼睛变得赤红起来。 说来有些不齿,但这包粉末是从陆暮一个手下那顺来的。 易落辰出身就高高在上,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那般境地。 他想陆暮应该不知道自己的手下会干这样的事,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关心,他那时红着眼发誓一定要杀了那个人,以及让陆暮尝尝这样的滋味。 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他也没有力气在动弹。 陆暮吸入过多,有段时间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晚的暴风雨很大,屋顶都轰然的破了个洞,电闪雷鸣的好像直接落在了面前。 照亮各居两个角落的人。 那段回忆不算好,在两人再次对战前易落辰都还只是在可惜——当时没能杀了陆暮。 可等他看到人的眼神时,又忽的有了点惋惜。 所以这次选择相信陆暮,易落辰不知道是不是也有那次原因在。 “你说萧宇琛被你弄成这样还有可能跟你在一起么?” 易落辰不欲再提那些事,换了话题。 他想起萧宇琛的样子,他会跟一个弄得国破家亡的人在一起么? 陆暮眼里带了几分讥诮,比平时锋利得多,“易太子是在跟我谈真心这个东西么?” 易落辰一怔,又蓦地笑了。 是啊,他们这样的人,谈什么感情,轻松活着不好么? 他站起来,略显亲密的推着人往外走,阳光迎面照来,与此同时还有军队那整装待发的肃穆与气势。 陆暮眯了眯眼,易落辰的声音响在耳边。 “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久等了。 感谢,久等啦~ 鞠躬! ☆、第 53 章 晨时还遍地洒下金光的太阳已经躲进了云层里,偶尔从乌云里泄出两束光,更显出壮烈。 两个阵营黑压压的一大片,在那远些的山头,隐隐绰绰的还可以看见些影子。 或孑然而立,或身后跟着一个小部队,这是观望的人,或是想着能在乱战中坐收渔翁之力。 风不分阵营,扬起谢国战旗又吹动易国战旗,没心没肺的像个孩子。 春风动,战鼓擂。 一声一声像是击在人心上,心跳的力度从胸腔传到鼓膜,再兴奋大脑的每一根神经,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他们眼里带着光,最后一声落下时两拨人都动起来。 地面隐隐传来震动,除了铁骑声,风呼呼的声音,没有任何人说话。 每个人眼里带着壮烈的视死如归,以及要用鲜血换来的荣耀。 两波人马越靠越近,在阵营的最前方,都有一个人被残阳拉出孤立的影子。 第一次交锋,总是由两边的统帅带来的。 “以后这地方可能要废了。” 观望的有人在叹息。 “谁说不是,血流成河万骨枯。”低低的嗓音在风里飘远,“这天下格局变化,哪次不是用万千人的性命换来的。” 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对面的人也越来越近。 “待会记得避让。” 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有些失真的感觉,几个字在耳边落完的时间已经又是一段距离了。 陆暮没有穿盔甲,他与易落辰共乘一骑,一身白衣在风里翻飞,在黑压压的一大片里显得突兀又更显苍凉。 听见这话陆暮也没有回答,他知道易落辰让他坐在身前打的什么主意——也许萧宇琛能因为他有瞬间的分神。 他低头,露出点笑意。 真是刚刚好,要是易落辰不让他共乘一骑,还有点麻烦,毕竟他现在的情况连缰绳都握不住。 见人没有说话,易落辰低头离得更近了,或许是笑了声,“差点忘了,等这次回去,我就给你解毒。” 陆暮没说话,他可不会认为人是真的忘了,这么说,只是威胁而已。 提醒他,一切已成定局,不要妄想改变。 陆暮轻轻拍了拍易落辰的手,示意他知道了。 易落辰手抖了抖缰绳,没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彰显自己轻快的心情。 陆暮几不可察的往前移了移,一抬眼猝然对上了萧宇琛的视线。 对方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暮突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他觉得在那头盔下,萧宇琛的嘴唇一定是紧紧抿着的。 绷成一条锋利又冷漠的直线。 他曾在人这样时一点点亲过这嘴角,让这冷漠变成向上的弧度。 都是曾经啊。 陆暮微微笑了笑,眉目低垂,好像独立在场景之外,在这战争的硝烟里竟显出些温柔。 两匹马已靠近,将身后的军队甩下一大截。 两边的长矛都已经举起,冷冽而炫目的光。 风吹过的一瞬间,也许比那还快,长矛挥动,两匹马已交叉而过! 萧宇琛胸前的盔甲上只有一道浅淡的白痕,他策马回身,几乎是有些慌乱。 转身的动作过快,马根本没达到这个缓冲,被勒出一声哀鸣,响彻整个旷野。 刚转过身,瞳孔里白色身影的人就像是折翼的蝴蝶往下摔去。 易落辰低头,胸前插着一把刀,轻易穿透他试验过的本该无坚不摧的盔甲。 他感觉生命力迅速流失,外面看却连一丝血都没流出来,全被封在了盔甲里。 陆暮是被易落辰下意识的一掌拍飞出去的。 他看着易落辰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睛,微微笑了笑,五脏六腑的血液就争先恐后涌出来。 唇形说了两个字。 霍铁。 那盔甲是霍铁造出来的啊。 易落辰皱了眉,陆暮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想问的不是这个,还是悔恨,但这都不重要了。 两人眼里都是迅速流失的生命力。 阳光洒在眼里,刺得厉害,陆暮闭上眼,嘴角带了点笑意。 老天待他也算好的,还愿意送他最后一束光。 远远的似乎传来一声悲痛的喊声,不过那都太远了…… 当易落辰摔下马的时候所有人的瞳孔都一瞬间睁大了。 两军之首的交锋,那更像是一个仪式,结果萧宇琛将人杀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看到的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都被震出一片空白。 唯有两拨人最先做出反应,一个是梁云樊,一个是陆北。 一个闭了闭眼,下令进攻,早准备好的乱易国军心的词被安排好的人吼出来。 梁云樊指尖微颤,陆暮曾期许的东西,他终究做到了。 陆北满脸都是泪,吹了个哨子,在易国军营里的一大波人突然对自己动起手来。 突然易国军队的后方也出现了一大堆人马,还是骑兵,近至三米才被人发现。 马蹄裹着红色的布在风里翻飞,冲入步兵里,仿若蛟龙入海。 …… 独属于秋天的金色又和煦的阳光照在大地上,照耀着人们脸上的笑容。 那场本该是旷世大战却结束得奇异的对抗之战,虽已过了一年多,还被人们津津乐道。 那场战争甚至比一次冲突来的伤害还小,想象中的两败俱伤以易国的丢盔弃甲而告终。 等人们站在高处去回顾时硬生生从这里面找出可能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所谓精巧布局。 不过有一点到是真的。 那场‘红色之海’被称为自古以来的最精巧的布局。 当初以为死掉的那批精兵竟然只是伤兵,大多甚至是伤口带着感染活不下去的。 他们的壮烈赴死为自己的家人迎来了最好的保障。 那些人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陆暮做的,当初陆暮手里握着萧宇琛的兵符,这件事又有梁云樊打掩护,完成得堪称神不知鬼不觉。 所谓的军师被萧宇琛如此谋略布局吓到,天下一统格外顺利,甚至没有影响当年的秋收。 所有国家都降了番号,唯有云国还留有一个国字,与萧国并立。 这也成了一个奇点。 但他们新的君主干的奇异的事情也不指这一件。 比如回朝的时候明明谢天齐太子领着朝廷百官迎接,以皇上相称呼,他还是把人打得遍体鳞伤的挂在墙上,等人受不住了又把人治好。 再比如率领军队千里迢迢的去云国,大家都以为要去降服,长驱直入在皇宫前带了三天后又撤兵了。 更比如,孤身一人,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成亲礼。 现在他们就喝着这成亲天下免费的喜酒津津乐道。 谈那场战争,家里长短,感叹皇上的深情,各样的故事在坊间流传,都想知道这心上人是谁。 也有人觉得这是在假装,看看人能坚持多久。 就算皇上的奇怪行为多了些,但这无伤大雅,毕竟新皇治理有方,颁布的政策条例无一不利国利民。 而他们有怪癖的皇帝此时正将身上的婚服脱下来,往一个墓里放。 在那旁边的墓里也放着一套婚服,还有许多零碎的东西,时间新老不一,有干枯的花,也有热腾腾的饭。 梁云樊无言的看着那跪着的人,皇家陵墓从天下一统施工,今天落成。 梁云樊当初以为萧宇琛会崩溃,但没想到最后甲四都哭得几近断气他却滴泪未流。 甚至也没有对甲四动手,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手段更加干脆利落,夜以继日忙着天下的事。 只是他不笑了,也不皱眉了,他贵为天下之主,来往却都是一人。 但现在看着人弯着的脊背,不停颤动的肩膀,梁云樊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哭。 眼泪会是一滴一滴砸在婚服上,还是泣不成声顺着脸颊流出细细的水痕? ☆、完结 热腾腾的饭菜变冷,太阳从头顶跑到斜边,萧宇琛才站起来。 他背对着梁云樊,半晌才出声,嗓音嘶哑,“我不打算等他了。” 梁云樊一愣,等萧宇琛转过身想说的话又被噎回去。 萧宇琛鬓角的头发又白了很多。 他不是第一次发现,只是在这样的阳光□□会出些奇异的难过来。 梁云樊叹息了声,不知道怎么说,低低道:“也好。” 一人已不在,没必要另一个人也不好过。 萧宇琛看了人一眼,笑了声,“我要去找他。” 梁云樊蓦然许久,“他已经死了。” 萧宇琛身体一僵,那点好不容易的笑如潮水般褪去,他手握紧了又松。 梁云樊以为人要像往常那样拒不承认,或者说沉默悲愤。 但萧宇琛声音轻轻的。 “我得跟他葬在一起。” 梁云樊抬眼,萧宇琛直直看过来,“要不你告诉我,他葬在哪。” 当时他陷入恍然,等他醒过神来,连陆暮的尸首都未寻得。 “他不想让你知道。”梁云樊抿唇,当初是陆暮师父埋葬的人,他也只去看过一次。 但陆暮确实并不想让人知道,他想的是断完干系。 萧宇琛其实问过很多次,但这是梁云樊第一次回答。 他嘴唇蓦然变得青紫,按着心脏呛咳着笑了声,“无妨,反正我曾答应过人,要带他看尽这天下的。” 是的,他答应过的。 在他十四五岁的年纪。 萧宇琛在这一年多里曾无数次悔恨,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想找梁云樊恢复那段记忆,但每次都被事情岔开。 若他早一点,只要再早一点,他若想起那个人就是陆暮,就算不能与其厮守终老,也不至于让人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梁云樊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错身而过的萧宇琛,知道他拦不住人了。 “谢天齐你还要这样折磨人?” “放了吧。”萧宇琛道,当时梁云樊给了他一封信,说是陆暮留的。 他颤抖着展开,里面只有几个字。 “若有可能,留下云国,放过谢天齐。” 萧宇琛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才肯承认陆暮的放不下里面没有自己。 所以他疯了似的折腾他的在乎,但陆暮始终没有出现。 他做了这般过分的事,为什么不找他报仇? 后来萧宇琛又想,报仇还得等人上门,太不诚恳了,他要主动去找人。 “你走了这天下怎么办?”梁云樊越加皱了眉。 萧宇琛一顿,他挥了挥手,背影在金色的阳光里依旧寂寥得可怕,“让陆北来吧。” “他若想骂就骂吧,我找人给写了一本如何骂人的书,让他不必就只有那么几个词汇。” 萧宇琛平直的声音里略微有了点波动,梁云樊不知道他想起了和陆暮的什么过往——萧宇琛现在但凡有点情绪波动都是跟陆暮有关。 而以这种语气,只会是他想起了曾经两人的相处。 笑里带疼。 萧宇琛抬眼,迎着金色的阳光,一层水膜覆盖在瞳孔上,他好像看见了陆暮。 对方侧着身,下颌微抬,漫不经心的慵懒样子。 阳光洒了一身,温暖又迷人。 …… 萧宇琛这一走,在第三年春天才回来。 梁云樊寄信来——他种的桃花开了。 萧宇琛当时蓦了很久,他种的花开了,该看的人却不在。 回去的时候被陆北逮着骂了很久,陆北很不情愿,晾着天下两个月之久,乱得不行才来接过烂摊子。 “要不这是我哥的心血,老子才懒得管。” 当时梁云樊将人接来的时候,陆北红着眼睛低吼。 所以萧宇琛回来人就骂骂咧咧的,嘴里的词到是多了很多花样。 “要不要近点?你吼着我听得都挺费劲。”萧宇琛风尘仆仆,身上的贵气散了不少,显得更加沉默内敛。 陆北很嫌弃人,连骂都不愿意隔近了,闻言瞪了人一眼,骂骂咧咧的走了。 萧宇琛春初回来,在春末离开。 除了处理陆北甩袖子堆积下来的事情,空闲的时间萧宇琛都呆在了桃花林。 在那一片桃花林里,萧宇琛做了很多梦,度过更多的不眠之夜,想过最多的是那个人。 思念泛滥成灾。 萧宇琛恍然想起,他是看过陆暮看桃花的样子的。 在那片深山老林里,冬天,陆暮的脸庞还稚嫩。 萧宇琛都不确定那是不是桃花——在当时他的目光就全落在了陆暮脸上,这冬天里的花,竟是一眼都没看。 这次离开萧宇琛不像第一次走那么久,他每至年关总会回来带半个月左右。 在天下百姓共度新年的喜庆时,御书房通常是灯火通明,空荡荡的照亮那伏案工作的孑然一身。 桃树种了三年才开,萧宇琛看了三次的花期。 但这一次萧宇琛却没有急着走。 有些不对劲,周围的人都不对劲。 陆北不骂他了,虽然自从他每年回来处理事务后,就骂得少了,但隔远吼人还是有的。 甲四也开始出去玩了,气色虽然不好,但比起终日消沉已经好了太多。 梁云樊看他的眼神有时候也有些闪躲。 这情况在上一年回来其实就有些变化,不过萧宇琛没有那么多心思给人,也没有多加在意。 只不过今年逮了几个人问,所有人都说没事。 更夸张的是到了走的日子,他们竟还想送他。 萧宇琛皱眉,稍微一调查,就发现这几个人都去过同一个地方。 等萧宇琛找去那个地方,才发现自己去过。 这座山他记得,曾路过,当地人说山上住了仙人,当时萧宇琛一笑而过。 萧宇琛沿着山一路向前,走了许久才看见一座茅草院子。 不算大,旁边还有潺潺的溪流,青绿的枝叶从围墙里伸出来,支棱在半掩的门前。 萧宇琛手触上门的时候,心不争气的狂跳了起来。 温和的阳光洒在身上,怀里的兔子毛很软,乖乖巧巧的,陆暮闭着眼。 听见耳边的脚步声他笑得有些无奈,慵懒又清冷的声音因为带了取笑的意味而充满了磁性。 “又什么东西忘了?” 陆北每次来看他,总是要去而复返两三次,总是说东西忘了。 但这说东西忘了的人,往往怎么进来还怎么出去。 陆暮也没有戳穿人,对方哭起来他是真招架不住,只是有点无奈。 但是往常熟悉的声音没有惯常响起,不仅没有人说话连脚步声都停了。 “嗯?”陆暮有些奇怪,他睁开。 猝然失了言语。 若不是风摇了树的叶子,会让人觉得整个时间空间都静了下来。 这风恍惚是个引子,破开了凝滞的屏障,一切都动起来。 鸟叫声,不知名的昆虫叫声,溪流潺潺的水声全都入耳来。 怀里温顺的兔子突然蹦起来,陆暮下意识伸手够了一下,扑了个空,三两下的就蹦着不见了。 陆暮看见自己指尖的一两根兔毛愣了愣,才觉出刚应该是自己过于用力了。 他指尖轻碾略微抱歉的笑了笑,再度抬眼看人。 阳光在陆暮睫毛上洒下柔软的温度,心里是酸酸涨涨的无奈。 怎么又来了一个哭成这样的人, 又要怎么哄。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写得不尽人意,感谢一直陪伴过来的人,鞠躬! 接下来还有一到两个番外,讲一下没说清楚的事~ 下本预收,点击专栏可见,跪求喜欢的小可爱按爪! 《我磕了导师的CP》 素人李易逍的舞台首秀不出意外圈了一大波粉,好评如潮。 夸奖转了一圈,到了导师贺译这里。 座位上的男人没有往日的慵懒散漫,也收了那点笑意。 “脸还可以,声音堪比噪音。” “这个舞台,不适合你。” 后来,在决赛前夕,主持人激情发问。 “请问贺老师,面对拥有直击心灵嗓音的冠军争夺者林易逍,您对自己当初的评价有什么看法?” “嗯?我说了什么。” 全场观众‘善意’提醒。 “啊,”贺译轻叹了声,笑意慵懒,声音低哑磁性:“我错了。” “不过,比起对我单独吟唱,你们听到的确实算不得好听。” 全场哗然,弹幕疯狂刷屏。 贺禽兽今天做回人了么? 没有,在不做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愉快且头也不回jpg) 假正经真流氓妖孽绅士受#真害羞假流氓干净酷帅攻 再次感谢你们的陪伴,愿意看下去的我的荣幸,不喜欢这类的希望有天能再相遇。 那个时候你会感叹一句,啊,这只蜗牛的文我看过。(不咋地哈哈哈哈) ☆、番外 萧宇琛那天没让人哄,自己跑到角落哭了很久。 从白天哭到黑夜,后来还是杀回来的陆北非要把人赶出去才停了下来。 陆北气得不行,他往日看过大哥后总要往返两次,这次念着萧宇琛在故意早点下山,结果到给了人机会! 他气得头脑发昏,狠狠的踹了人两脚。 陆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直不敢做的事情,连忙又上去踹了人两脚。 萧宇琛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陆北弄到最后也没了脾气,站在那就想把陆暮拉走。 反正这个疯子他是奈何不了了。 陆暮有些无奈,三言两语将人劝了出去。 只是当陆暮呆站在门外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明明有两个人不是? 怎么就他自己下山? 萧宇琛呢?! 等这个人一出去,两人又陷入一种异样的安静。 半晌陆暮才道,“喝一杯?” “我找了你很久。”萧宇琛眼睛都是红的,他向前一步,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停住。 “你醒了却没想让我知道,”萧宇琛紧紧看着人,好像只要一眨眼人就会消失不见般,“连甲四都知道。” 陆暮被萧宇琛这委屈弄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醒过来这件事,他自己都消化了很久。 那个不知道什么病的毛病,本来靠着内力压制还能活一阵时间,后来内力没了,还有易落辰下的毒,按理说他是断断没有活路的。 沈良粥也很感叹,易落辰找的毒药是罕见的,对这寒症刚好产生了相克。 不过光这样也是死,两股力量冲撞更加猛烈,而恰好陆暮又失去了内力。 其实早两年沈良粥想到过这个方法,只是他一直没想到失去内力这一点。 一是因为对大都习武之人来说,没了内力不如去死,二是这寒症本来就靠内力活着,若没了可怎么办? 也许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毕竟也只是想,沈良粥也没敢试,后来反正情况都这样了,也就试一试。 沈良粥当时给陆暮说得简单,但自陆暮醒来过后他一直没摘下过面具。 陆暮看了那满头的白发,有些不好的感觉,但他什么也没问,这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 因为换了情况他也会一样,而不想让对方知道布满负罪感的感觉是一样的。 虽然醒了但沈良粥陪着陆暮到了今年年初才走。 走之前还交代不能告诉萧宇琛。 陆暮本来没觉得什么,但当他见着人的样子时又止不住心疼。 萧宇琛比他这个躺了好几年的人还要憔悴不少。 “我,”陆暮刚准备说话,又被萧宇琛的话打断。 “但刚才我又在想,只要你好好活着,还可以感受这阳光,”萧宇琛声音很轻,好像愿意为了自己的神明承受所有的苦难。 “我就是找一辈子,每天活得不像个人,也是愿意的。” 陆暮一怔。 他知道对方不好过,要是两人换一个位置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 他站起来,朝着人走了两步,脚有点跛。 萧宇琛瞳孔猛的一缩,手扬了一半又放了回去。 陆暮倒是张开了手,笑容轻轻挂在嘴角:“要抱抱么?” “晒了挺久,分你点阳光。” 萧宇琛愣住,鼻子一酸,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他觉得有些丢脸,以前也没有发现自己是个这么爱哭的人。 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触动,他想陆暮怎么这个样子呢,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在他走的这几年,萧宇琛曾突然被人拦下来过。 那人指着他的扇子,神情微妙的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还能等到。” 萧宇琛当时没明白,直到对方拿出了一封信和一些东西,“陆公子留给你的。” 他在那瞬间才反应过来,陆暮那把扇子不仅仅是亲手做的那么简单。 这代表了陆暮那个人。 他所有的东西毫无保留的给了萧宇琛。 萧宇琛当时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自己,陆暮对他用情至此,他究竟是有多蠢才会相信对方是不喜欢自己? 萧宇琛受到了所有属于陆暮的人的尊崇,但他拿到陆暮留给他的东西也整整花了三年。 前面的大都是一些陆暮的战略思想,和一些如果这次战争失败了提供的一些方法还有他自己的势力。 最后一封不像前面那般有那么多东西,只写了半张纸。 萧宇琛却愣了前所未有的时间。 他这三年为了寻找陆暮剩下的东西,有了个目标倒也没像之前那般浑浑噩噩,甚至充满了期待。 但他没想到,这是陆暮故意给的温柔。 陪他走过最难熬的时间,送他走向美好的生活。 “嗯?”陆暮见人没有动,他微微歪头低低问了声。 萧宇琛两步上前,又停住,他侧过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红肿的眼,“不,我没权利,我得重新追你,你不要这么早原谅我。” 陆暮微怔,他收回手,轻轻笑了声,“好。” 追的时间不长不短,到了下一年的花期。 陆暮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一片桃花落在人的发间,绯红映人。 萧宇琛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陆暮看不下去了,“你还要看多久?” 人就大步走过来,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陆暮,“热的。” 萧宇琛伸手想拿掉人发顶上的花瓣,想了想又弯了腰张嘴衔走了花瓣。 陆暮捧着手里热腾腾的东西,他昨天只是随口说了句想吃。 萧宇琛一张嘴,花瓣就掉了下来,声音也显得柔柔的,“我可以亲你么?” 陆暮微微笑了笑,“不追了么?” 这近一年两人没什么亲密举动,用萧宇琛的话来说,他不配,他得先追到人。 萧宇琛轻轻附上去,唇齿相依,温柔缱绻。 “追啊,追一辈子,不过能不能先暂停一下,跟我成个亲?” 风轻轻吹,满院的桃花轻轻飘了下来,粉红越靠越近,陆暮闭上了眼。 一切都刚刚好。 成亲成了近几年最大的事情,所有人都沸腾起来,新皇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点桃色。 许多人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又有人传言这人就是当初新皇喜欢的人,各色说法在坊间流传,不过不管怎样都与萧宇琛无关了。 他看见那头的人,火红的婚服穿在陆暮身上,灼灼生辉,俊美的脸带着笑意,静静的看向这里。 萧宇琛感觉有些哽咽,他蓦然明白了后来梁云樊对他说的话。 没人能俘虏神,除非,神愿意。 如果你能俘获一个人的心,不是你有多厉害,而是他心甘情愿。 萧宇琛笑起来,他大步向前,奔向所爱。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完结,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