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末世耽误的美食大佬》作者:九升君 文案: 我打僵尸, 我开重型坦克, 可我知道我是个好厨子。 21世纪新北方高材生陈渊,莫名穿越到千年后,发现除了嗷嗷待哺的丧尸,傻不愣登的室友,别的啥都没了,工业、农业、城市、国家…… 最可气的是,美食也没了,联邦禁止生存必需之外的一切活动,每人靠着配发的营养剂维生——这让准特级厨师陈渊生熟都不能忍了! 陈渊要吃饭!陈渊要造|反!陈渊要重振中华美食! 抱着这个崇高而伟大的梦想,陈渊走上了美食复兴之路,不过这条路走着走着,半路遇上个帅得惨绝人寰的混血大帅比,帅比话少还很酷,就是爱拉着陈渊一起打僵尸。 陈渊:哇你叫K,是Kiss的K吗? K(冷漠):Kill的K。 钢铁小直男陈渊表示你话越少我越想撩,于是复兴未半,而中道跑去谈了个恋爱! 末世惶惶,唯有美食与爱情不可辜负。 话痨咸鱼只对美食感兴趣受 X 外冷内热血中二对受最感兴趣攻 基本上是个边做美食边换地图打僵尸搞复辟的故事,丧燃向。 内容标签: 强强 末世 无限流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渊、K ┃ 配角:新文《暗夜生长》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吃遍末世 第1章 “欢迎大家来到第四十八届‘南北厨王’争霸赛!今天我们的两位对手是冉冉升起的两颗新星,除了厨艺超群外,长得还非常帅!…… “是的,是的,现在弹幕已经炸开了,粉丝们纷纷表示他俩做菜时,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美食加美人的搭配,杀伤力堪比大规模生化武器,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雪亮的摄影棚里,大功率的摄影灯带来异乎寻常的高热,且这个温度会在炉灶开火后迅速上窜,热得能让血液沸腾。 陈渊整了整头顶的厨师帽,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手持锅铲抱胸,露出45度右侧脸。 “很好,很好,头再往左偏一点点,好的好的,身子再往里侧一点点……” 陈渊完成了一套拍摄,低头看见自己拿铲的手背青筋突起,很好,身体的每一寸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一仗势如破竹竹篮打水一场空空空如也…… 等会儿……不对,是势在必得! 耳边嘈杂的声浪渐渐退去,几个深呼吸后,陈渊昂首阔步朝流理台走去。 今天要做的是麻婆豆腐,这对北方人陈渊是个不小的挑战。 这道经典菜式,从选材到出锅,处处有讲究。 首先,豆腐要选细嫩的水豆腐。 陈渊从水盆里捧起一块豆腐,轻轻晃了晃,含水量充足的豆腐像个丰腴美人,沉甸甸软绵绵,他手起刀落,将豆腐切成小块放置一旁待用。 接着精选牛前腿肉,剔除筋膜后剁碎。此处肉质紧实,脂肪含量极少,煸炒后口感硬朗,最适合与入口即化的豆腐搭配。 至于配料的葱姜蒜,都是鲜灵灵还带着土腥味的佳品,一刀下去,浓郁的辛香瞬间弥散开来。 食材准备妥当后,就要下锅了。 麻婆豆腐这样的川菜要做得正宗,油绝对不能挑错。川渝人生活在长江流域,那是油菜的主要分布地,故自古以来川渝人做菜多用菜籽油,那独特的芬芳里带着川菜的魂。 热锅下油,冒烟后下牛肉末迅速翻炒,炒至断生即盛出备用。 陈渊一手持铲一手掌锅,动作干脆利落,倒油的间隙还冲镜头挑了下眉,又引来弹幕爆炸。 “犯规!犯规!” 对方助理大叫不公平:“规则说了不许卖弄色相拉票,陈渊他犯规!”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主持人急忙打圆场:“他就是看了眼镜头而已,长成他那样,喘气也是卖弄啊……” 陈渊对这些声浪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地盯着灶台。 重入新油,烧至五分热,下蒜末、生姜、干辣椒段及一小撮花椒粒,爆香后加入农家自制的豆瓣酱炒出红油,最后倒入豆腐块小火烹煮。 一时间各种极具冲击力的异香交融混杂,连摄像大哥都伸出头来不住地咽口水。 陈渊目不转睛地看着锅内,等酱汁开始冒泡时加入之前炒好的牛肉末,搅散开后再淋上些许水淀粉收汁勾芡,最后起锅盛盘,先撒上花椒面再以葱末饰顶,如此,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麻婆豆腐就完成了。 “哇!观众朋友们,陈渊的比赛已经完成了!他只用了短短十分钟就做出了这道……不好意思,我的口水有点忍不住了……他做的是——麻婆豆腐! “我真希望如今的科技能把屏幕里的香味带给大家感受,香,是在是太香了! “陈渊这样一个男人,有这般颜值,还有那般才华!真是苍天不公啊……” 陈渊矜持地擦了擦额角,伸手一比:“请评委品鉴。” 几位妈妈级评委笑得硕枝乱颤,一个个举着竹筷上前来,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好不开心! “emmmm……” 评委们越吃表情越凝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停下了筷子。 “咋了?味道好不好? 陈渊惊惶四顾,见没人回答他,急得大叫:“唉到底咋回事儿,好不好的要告诉我啊!姐儿、婶儿你们说句话……” “警报——警报—— 生态城西南方发现丧尸群,热感仪扫描直径56米,预测数量三千以上。” “T7、T8门一级戒备,G16-G18队队员全体集合……” 平淡冰冷的机械女声钻进耳膜,将聚光灯下的一切扯得烟消云散。 陈渊猛地睁开眼,心狂跳不已。 没有摄影棚,没有主持人,没有对手。 没有熟悉的21世纪的所有。 只有吱嘎作响的床垫,斑驳的墙顶和一盏发黄的灯管。 陈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扶着额头长吐出一口气。 甘霖娘。 这是30XX年,全球丧尸潮第四轮大爆发中期。 陈渊穿越的年代。 生活在2018年的陈渊,刚刚跨入自己充满希望和梦想的22岁,正自由地徜徉在知识的殿堂——新北方烹饪学校里,却在期末考试中不幸引发瓦斯炉爆炸,再醒来时,就莫名到了这个鸟满世界拉屎的地方。 很典型的穿越。 正当好年纪的陈渊,自然也是21世纪的网络弄潮儿,追剧看文打吃鸡,绝不落人后,深谙时下的热门题材,所以在睁开眼看到全然陌生的风景时,只花了半分钟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现实。 穿书还是游戏? 陈渊坐在禾香悠悠的田埂边,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一般作者都会好心给穿越者配个系统啥的,更贴心地附赠萌宠属性,系统不仅能陪聊嗑瓜子,聊得兴起,还会顺手送几个大宝贝。 直到一群怒吼的丧尸争先恐后地向他扑来,直到他用凡胎肉身奔跑在不知道有没有希望的田野上,并且崴了下脚脖子。 那时,陈渊终于明白,自己的穿越连根毛都没有。 不仅没有,估计还给他开了hard模式。 一出场就倒在丧尸窝外不足百米的地方,要不是他年轻体健,怕是连文案都撑不过就得挂了。 甘霖娘。 跑了两个多小时才躲过丧尸追截的陈渊,吊着最后一口气,瘫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城门前,目睹了整个逃杀事件的瞭望台,在多番盘问后,将他放进了生态城里。 万幸的是城里通用中文,这让高考英语得分38的陈渊大大松了口气。在医疗所隔离了三天后,确认无感染的陈渊正式加入F23114生态城邦。 入城后,陈渊才绝望地发现,他所处的是hard++模式。 蔓延了500多年的KD(Kiss of Death)病毒不仅没被消灭,反而锐意进取兼容并包,终于在第四代病毒中,进化出老祖宗埃博拉病毒的飞沫传播性。 包括人类,所有哺乳动物均能感染KD病毒,小型啮齿类丧尸凭借其迁徙本能,把病毒的种子洒满了蓝星大陆,不到百年,便气势汹汹地席卷了70%以上的土地。 30世纪初,出现了病毒向禽类扩散的病例。 五大洲全部沦陷,百亿人口锐减到不足10亿,因人口流动频繁,全球星罗棋布上万个生态城,通过超低频通信实行联邦统治管理。 工业消亡,农业失传,生态城内的商业活动回归原始社会以物换物的阶段。 营养剂成为全球人类的口粮,已在地球上使用超过四百年,由各生态城自行产出、消耗。 今年元旦伊始,联邦政府发布公告,宣告KD病毒已进化到第六代,有小概率丧尸会出现协同合作意识。 以上的时代背景,小部分信息是陈渊从信号时有时无的破收音机里拼凑出来的。 其余大部分,是他的室友每晚嘚啵嘚上赶着告诉他的。 “警报——警报—— 生态城西南方发现丧尸群,热感仪扫描直径56米,预测数量三千以上。” “T7、T8门一级戒备,G16-G18队队员全体集合……” 屋顶正上方的喇叭没完没了地重复着警报,让陈渊烦闷得要死,他随手抓了个东西狠狠砸过去,总算让那老旧的喇叭彻底熄火。 自陈渊到了这个鬼地方,他一天少说也要甘98次霖娘。 出了寝室大楼,城里到处都是声响报警声,街道上满是攒动的人群,陈渊浑浑噩噩地跟着往前走。 入城后,身无长物的他被编入G17队,负责生态城基建,887工作制,包吃包住,三餐营养剂还能挑选口味—— “‘我为城邦抹水泥’套餐要比‘铲掉丧尸的头’甜一点,但比不上‘联邦永不倒’哟。” 这是陈渊室友亲授的‘吃货指南’。 那位有着明显欧罗巴人种特征的大胡子,说自己名叫巴旦木。 这会儿,人高马大的巴旦木在人群里看到了陈渊,忙拍干净了手上的水泥灰,亲切地揽着他汇入集合队伍中。 “么得四么得四,西兰方我们有沟沟,再多的丧尸也过不来哈!” KD病毒的肆虐,让全人类毫无目的的外逃,种族高度融合,生态城内能看到肤色各异的人群,听到各种怪异的方言。 这位在21世纪很适合卖烤肉的巴旦木,就操着一口华国西南方言,每句话多以语气叹词结尾。 坚果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叫巴旦木。 甘霖娘。 陈渊对自己的室友很不友好,这是他对穿越世界无言的抗争。 没有一见钟情的城主女儿,没有大杀四方的利器也就罢了,但没有网络,没有电视,这他妈算什么穿越? 还有那个营养剂。 外包装上的成分列表,比水果手机的免责条款还要长,味道比塑料姐妹花的友情还要淡,就连牙龈出血都比那玩意儿有滋味。 这直接让新北方高材生陈渊自闭了。 这可是一千年以后了,当真只有红色黄昏的沙漠?! 哦,还有闷热潮湿的气候,以及,逼死北方人的虫子。 在淮河以北生长了二十年的陈渊,昨晚在寝室窗户上第一次见到了某种暗红色甲虫,那虫子有半个巴掌大,色泽荧亮赛过独角仙。 不待陈渊细看,巴旦木飞身一扑,用拖鞋把甲虫拍出了窗外。 生态城电量供应自产自销,晚上十点后,大部分城区只能靠月光照明。 朗月之下,那甲虫扯着翅膀疾飞如风。 巴旦木关好窗户,回头絮絮叨叨地提醒陈渊:“下次看到也莫去弄死哦,这个季节出来的都是母的,死了肚子里的卵要整得到处都是,麻嘎嘎!” 陈渊蓦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谨慎发问:“那他妈是什么?” “脏狼。” 巴旦木顺口答道,见陈渊一如既往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忙又开动脑筋,给出了更为标准的答案:“蟑囊。” …… 陈渊这次连霖娘都甘不动了。 “T3、T4门一级戒备,一级戒备。G16-18队队员速前往AGX集合点,全体前往AGX集合点……” 所以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前有丧尸啃脑袋,后有蟑螂啃脚腕,每天十小时搅水泥砌墙,累得像狗,吃得像狗屎。 还活着干嘛呢? 陈渊像一叶风雨中飘摇的小舟,被人潮拥着来到了集合点,又随波逐流地登上了T3门的城墙。 “嘿嘿,看到没?这些砍脑壳的正在往下掉,等哈就要遭团灭了!” 巴旦木仗着身高优势,笑呵呵地拍着陈渊,让他看向远处。 那里,有一大群嗷嗷待宰的丧尸正前仆后继地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跟着小陈吃美食打僵尸! 第2章 绵延五百多年的病毒斗争,几乎抹去了所有现代文明的痕迹,站在百米高的城墙上,陈渊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这应该是在华南某块平原上。寥寥几座远山像坟包散落天边,无人看管的田野杂木丛生,荒如史前世界。 只在生态城附近留有十来块庄稼地,种着营养剂列表里的植物。偏西的太阳散着余热,在有风的午后这热度还能勉强接受。 日历上显示现在已是八月初,这里的气候似乎比千年前要凉爽了些。 随着工业的消失,温室效应也得到改善了? 陈渊漫无目的地瞎想着,直到西南面有隐隐吼声传来,他转过头,就看见大批丧尸像蛆虫一般蠕动前行,义无反顾地掉进横亘在它们面前的深坑里。 那坑长且深,将前往生态城的道路生生斩断,丧尸扑簌簌地往下掉了十来分钟,丝毫没有能爬出来的迹象。 瓮中捉鳖,这倒是个省事的法子。 “等会用迫击炮全部轰掉吗?”陈渊随口问了一嘴。 生态城的武器库占了城里三分之一的面积,另有二十队队员为其服务,在那里工作的队员除了提供营养剂,还有独立不断电的寝室。 砌城墙的人人都盼着能进到那二十队里。 “嫩个点数量,不得用武器哈!”巴旦木老道地摇摇头。 正好这时T3大门缓缓开启,几辆军用大卡轰隆隆地驶出了生态城,巴旦木双眼一亮,拉着陈渊往前挤了挤:“马上有好戏看了!” 人潮因着这些卡车的出现有了波动,大家都奋力外前挤。 陈渊此人学业上不争上游,凑热闹却是不甘落后,暂时把那伤春悲秋的情怀抛之脑后,用被营养剂滋养过的胳膊扒开人群挤到了最前排。 七辆大卡陆续朝深坑开去,在接近深坑时逐一掉头,等距排开,缓缓倒车,让车尾将将卡在深坑边缘。 等西南方的瞭望台发出信号,所有大卡同时升起后厢,在到达顶点后,猛地打开厢门——成吨的白色粉末铺天盖地倾下,顿时粉尘四起,尘雾之中,不可见一物。 陈渊没见过活埋丧尸的战术,看得愣了神,直到鼻尖嗅到隐隐绰绰的石灰味,才猛地想起:“这是模仿虎门销烟,用石灰水烧死它们?!” “也,兄弟伙聪明哦!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半天都没搞懂。” 巴旦木赞许地拍了拍陈渊的肩,随即疑惑道:“虎门撒子烟?我们这里哪个门是虎门哦?” 陈渊懒得解释,四下一望,问:“水呢?怎么没见水车开出去?” “水在那里撒。” 巴旦木朝着粉尘方向一指,那里尘埃下落,渐渐能看清大卡车队已后撤百余米,只剩个蚂蚁大小的人影留在深坑边,缓步朝着右端走去。 距离太远,陈渊只能看到那人一身白衣,步履蹒跚,花了好几分钟,才走到目的地,又原地忙活了大半天,才停了下来。 似乎有闷雷连续不断地自远方传来,陈渊正纳闷地抬头看天,忽听见水声哗啦,原来是那白衣人打开了某个阀门,四道水柱自深坑右上方滚滚而下,十几秒后白雾般的蒸汽迅速自坑底腾了上来。 城墙上顿时响起了击掌欢呼声,大家都在庆祝不费一兵一卒便击垮这波丧尸。 “这法子可以啊,”陈渊也不禁笑了,“比泼油下去再用火烧还便宜。” 听见这话,巴旦木严肃地摆了摆手指,“不能用火烧,烧成灰烬变成飞沫传播得更快哟!” 靠,这病毒还能通过飞沫传播。 这么说的话,那—— 陈渊转过头,看向那个缓慢走回车队的身影,不怎么放心地问:“这个法子也不能百分百杜绝飞沫,那人不就死定了?” “他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嘛,回来前还要冲洗,一般不得死。” 巴旦木笑嘻嘻地解释,末了又补充道:“开闸门的奖励很高,还是有不怕死的争到去做。” 危机解除,警报适时响起,要求队员重新归位,继续回去和水泥。 陈渊最后看了眼那白衣人,对那一锅水煮丧尸不再有兴趣。 抛开腐败的蛋白质不说,凝固的血液和僵直的骨头,怎么做都无法好吃。 说到水煮,关键是跑油,要选当季的红辣椒晒干磨粉,再淋上七成熟的菜籽油,这样做出来的辣椒油,方能香飘十里。 上学期陈渊凭借一道水煮牛肉拿下总厨班第一,最大的秘密武器是辣椒油里的几粒青花椒,那些微的麻味给整道菜拔高了一个层次! …… 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来到这里两周了,不是从没想过以前的那些事情吗? 现代文明,网络生活,数不尽的美食…… 陈渊茕茕孑立地站在城墙边,被突如其来的唾液潮淹没了理智。 水煮牛肉锅烧鲤鱼什锦豆腐糟鸭糟熘鱼片炒银丝儿烟刀鱼清蒸火腿炝青蛤…… 别说一百零八道菜名,就是一千八百道,陈渊这会儿也能不喘气地背下来,还能不眨眼地吃干净! 陈渊不要再吃那些鸟粪一样的营养剂了! 一切不以味觉享受为前提的食物都是垃圾!! 陈渊是21世纪的良民,味觉正常的男人,新北方的大厨! 陈渊要吃真正的美食!! 决心下定了,是男人就该行动了!!! 陈渊双目圆瞪,站在城墙上将城邦打量了个遍,试图寻找一个符合‘能怎好’原则的食材。 然而黄沙遍地的旧城里,除了些残垣断壁,便是一栋栋毫无生机的住宅楼。 随着哺乳动物受感染,联邦禁止人类接触任何活物,生态城外围装有生物驱逐器,连麻雀都见不到一只。 所以,还能吃什么? 陈渊遗世独立地站在城墙边,任无情夏风吹乱他的发。 风中飘着淡淡稻香,那是悲伤的周杰伦在歌唱。 …… 稻香?稻香?? 陈渊猛地转过身,目光精准攫住护城河边的那几亩灿黄。 没错,是水稻!是稻穗已成熟的夏稻! 不,那不是稻禾,那是白米饭煎米饼皮蛋瘦肉粥饭团炒饭发糕米酒! 陈渊扶着城墙的手在微微发抖,沉寂了两个月的味蕾全部苏醒,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我!需!要!美!食! 等陈渊走下城墙时,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微笑。 他有个成熟而大胆的想法,立刻马上就要去实现! 第3章 陈渊眼巴巴地盯着城外的稻田,口水泛滥不已。 除了稻田,他还看到了土豆苗、红薯叶、萝卜秧、甚至在田间小道边还有几丛疑似小葱的青翠。 外面种的是素食,荤腥在城里就能偷到。 “食仓”是生产营养剂的厂房,每月联邦会派送肉蛋至各个生态城,再按照联邦给出的食谱,能轻松制出配比完美的营养剂。 蛋白质(禽类)——鸡鸭。 蛋白质(畜类)——猪牛羊。 陈渊攥着营养剂的外包装,脑子里已经把各种食材排列组合了几十道菜式,涵盖川鲁淮粤,横跨煎炸煮烤。 他双眼泛着绿光,伸手擦了擦嘴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可惜东风不与陈郎便。 生态城出城容易,进城要被冲洗隔离,连裤衩都扒掉的那种,陈渊先前穿的衣裤全被扔进焚化炉了。 这么高的警戒级别,如何能把城外的粮食偷运进来? 这是个让人头秃的问题。 “你饿了咩?拿到那个空包装干撒子?” 巴旦木一边卖力砌墙一边关怀室友,他的精力跟身材成正比,每天能说多少话就能砌多少墙,陈渊的活大半是他帮着干完的。 “陈渊饿了啊?来来来,我这里有吃剩下的半包营养剂,拿去吃。我是用勺子挖出来的,不脏的哦!” 一口吴语的队友静安是个热心肠,听见巴旦木的话立刻放下水泥铲,从怀里掏出半袋子营养剂殷勤地递了过来。 “侬看啊,我还用小夹子夹住的咧,一点味道都不会串!” 陈渊表情复杂地盯着那半包营养剂,静安的确用了小夹子,但他封口前明显在抹水泥,整个封口灰糊糊的一坨,一动就能掉下一片水泥块。 “算了吧,我不能夺人所爱,这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陈渊矜持推拒。 “唉哟,都是兄弟嘛,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哦!” 在周围一片“拿着拿着”的帮腔声里,陈渊僵着笑收了水泥味儿的营养剂,众人这才乐呵呵地转过头继续干活。 “去前面吃,边喝水边吃。” 巴旦木好心地拍着陈渊的肩,示意他往水缸那边走。 陈渊低头扫了眼肩上的水泥手掌印,内心复杂的情绪又加深了一个维度。 通过这两周的观察,陈渊发现这生态城里的人,或者说陈渊目前接触到的人,都有点……往好了说是淳朴善良,往真话里说就是卡棱子。 在这个没有网络和现代文明的孤岛里,所有人最终的归宿都是成为卡棱子? 这想法让陈渊不寒而栗。 当晚洗完澡后,陈渊跟个深闺大小姐似的,倚着靠窗的床头,愁云惨淡地望着月亮,开始怀念起边吃宵夜边开黑的日子。 “还不睡觉?是不是今晚的月亮太亮了,睡不着啊?” 巴旦木推门进屋看到这般场景,走过去就想拉窗帘,被陈渊拦住了。 “又找你的女文豪去了?” 陈渊面朝月光,不咸不淡地发问。 每晚巴旦木都要到另一栋寝室找那个叫天目的女生,生态城的女人是不用干活的——开玩笑,在人口严重负增长的末世女人比武器还要珍贵,她们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所以大部分女人要么跟多个男人纠缠不清,要么整日在城中闲逛,唯独天目跟她们都不一样,据巴旦木讲,她在写小说。 “是啊,天目简直就是居里夫人,写的话好有水平哦!” 巴旦木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袋下,意犹未尽地回味:“她今天还念了首诗,撒子桂花,撒子繁华,完全听不懂!” 陈渊沉默了数秒,开口:“居里夫人不写小说。” “啊,是咩?”巴旦木转头看向陈渊,称赞道:“这个你都懂啊?那她是干撒子的也?” 陈渊不想对小学范畴的知识点多加解释,继续望天。 巴旦木并不介意陈渊的冷淡,反正他说话大多没人搭理,他自言自语地絮叨了大半天,一扭头看见陈渊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心生疑惑:“你咋个还不睡也?是不是晚上没吃饱?” 陈渊早就对巴旦木无孔不入的问候免疫了,但这问题还真问到点子上了,他岂止晚上没吃饱,他这两周就没吃饱过! 陈渊转过头看向巴旦木,开始有计划地套话。 “怎么可能吃得饱,我以前在的地方根本不吃营养剂!我们吃米饭面条炒菜火锅。这些你吃过吗?” 巴旦木迟疑地摇摇头:“没听过,我们从生下来就是吃营养剂的。” 他盯着陈渊又想了会儿,突然一拍手掌,道:“哦我想起来了,天目说过以前的人吃饭都是摆一桌子盘子,还有撒子酸甜苦辣对不对?” “居里夫人有真本事!” 说到美食,陈渊来了点兴致:“不说鲍参翅肚这些名贵的,就说我们普通人家,一日三餐怎么也得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吧。再讲究点,还要根据四季来挑食物,心肝脾肺都能养得好好的。” “汤?撒子是汤?” 陈渊来了这么久,头一次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巴旦木听得津津有味,忙不迭地发问。 陈渊没空回答,话匣子一开停也停不下来。 “……鲁菜就不提了,爆炒天下一绝,油爆葱爆酱爆,随便一样都能让你吃趴下。 “川菜还能说什么?都快统一全世界了!没吃过麻辣火锅跟酸菜鱼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哎我告诉你,川菜里的酸菜一定别买超市里的,得去当地人家里讨,他们家家都有泡菜坛子,那里面的酸菜跟泡菜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酸菜又是撒子?!” 巴旦木开始焦灼,虽然陈渊提到的这些名字他一个都没听过,但带了个‘酸’字,就让他莫名想到小时候偷吃过的某个果子的味道,那瞬间让唾液齐飞的体验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陈渊双眼一眯,微微抬高下巴:“十年的陈酸萝卜,吃过吗?” 巴旦木飞快摇头,嘴里的口水快包不住了。 “浅褐色,通体透明,闻起来带一点泡椒的辣味,香味绵长。咬一口,软糯嫩滑,入口即化,带着微辣的酸味从口腔蔓延至鼻腔,再往上窜,直达你的味觉中枢。你只能一边吸鼻子一边不住口地吃,人间至味不过如此!” 巴旦木重重地吸了下唾液,抓耳挠腮地难受:“我没吃过,但是听起来好好吃哦!你以前住的撒子地方,啷个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陈渊避而不答,转过头惆怅远眺:“营养剂虽好,但味道……其实想吃这些也不难,城外种了那么多食材,随便给我几样,我就能做出好吃的。” “城外?” 巴旦木一愣,“你说‘食田’里的那些东西?那是我们不能碰的哦!” 陈渊神情落寞:“是啊,所以你就没口福了。你不是说你的居里夫人总不爱笑吗?想来她也是吃过好东西的,现在日日吃这寡淡无味的营养剂,怎么能有好心情?” 巴旦木受到了震撼,巴旦木要重构三观。 陈渊瞟了他一眼,几乎能透过那浓密的小卷毛看到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 巴旦木犹豫良久,终于迈过了良心大关:“你、你要些撒子,要好多?” “不多。稻谷土豆红薯各来五十斤,茄子西红柿少要点各二十斤,萝卜玉米看你们喜欢怎么吃就要十五斤好了。” 陈渊以进到北方菜市场的气势随意报了个数,让巴旦木的冷汗嗖地冒了出来。 巴旦木擦了擦汗,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好,我带个小拖车去!” “回来怎么办,进城不得要冲洗隔离?” 陈渊见巴旦木一脸的跃跃欲试,怀疑他根本没考虑到这一点。 巴旦木不在意地摆摆手:“这周守城的队长是嘉定,他是静安的弟弟,好说话!” 说着,他刷地站起身,叮嘱了陈渊一句‘早点休息’,就径直朝门外走。 陈渊被巴旦木强大的执行力震慑了几秒,才如梦初醒般地一窜而起,嘚嘚嘚跟上去:“现在就去?真行啊,以后我们就是哥们儿了! “你不认识庄稼吧,我跟你说选这个有很多窍门的,大肚子茄子就比长条的更好吃…… “唉你说大晚上僵尸会出来吗,我们要是遇上僵尸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啊,外面有种豌豆吗?我们可以试试用豌豆子弹打它们……” 第4章 玄月夜,杂草冈。 就着两盏煤油灯,两个跟田鼠抢食的身影,在田里撅着屁股干得火热。 对于在城市长大的陈渊来说,收水稻本是个技术活,但巴旦木不知从哪里找了把手臂长的砍刀,月光下寒光湛湛,没多会儿就收割了一大片。 陈渊捧着被稻杆划破的手指,胆战心惊地亢奋。 他对着那些倒下的黄澄澄的稻穗简直移不开眼睛,却又神经质地每隔十几秒就要四下扫视一圈,像只处于高度戒备的獴。 “可以了可以了,稻子收够了。”陈渊盯着小山似的稻杆笑得合不拢嘴。 他扯了把稻穗,搓开稻壳,手心里的米粒细长莹亮,是标准的南方籼稻,粘性小最适合炒饭。 陈渊急急忙忙地往嘴里塞米粒,用后槽牙慢慢碾出香味,激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了。 巴旦木也学他嚼了几粒,长期食用半固体食物的牙齿根本咬不动,只能囫囵吞枣地直接咽了。 收完了稻子,两人又挖了土豆跟红薯,接着转场去隔壁的蔬菜地。 陈渊抱了满怀的西红柿,随手拿着在衣服上蹭了蹭就是一大口,酸甜清香的滋味在味蕾中爆开,他这次真实地流泪了。 “种了这么多好东西,你们怎么都不派个人看着,不怕被偷吗?” 陈渊口齿不清地问着,巴旦木也咬了半个西红柿,被酸得五官扭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我们从来不得接触这些野外长的东西,怕有毒。联邦一直跟我们说只有营养剂才是安全能吃的。” “那你还吃?” 陈渊白了巴旦木一眼,口气很是不屑。 “我信你啊。” 巴旦木想也没想就冒出这样一句,记甜不记酸地又咬了口西红柿,再次被酸成了皱巴橘皮。 陈渊看着这个胡子上沾满了汁水的大傻个,突然心口一软,低头挑了个西红柿递过去:“红透了的才能吃,你那个绿色的还没熟。回去我给你做西红柿蛋汤。” 巴旦木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大口,双眼都亮了起来:“好吃!这个好吃!” 陈渊见他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也不由得笑了。 巴旦木吃得兴起,又蹭蹭摘了小半筐西红柿,连着陈渊怀里的一起倒进板车里。两人一直忙到了下半夜,空旷的野外除了偶尔响起的虫鸣,只剩下徐徐而来的夜风。 等带出来的两个板车再也堆不下哪怕一根稻草,陈渊终于满意地拍拍手,揉了揉酸涩的肩膀。巴旦木捆好两车食材,搓搓手嘿哟一声,一手推着一架板车往回走。 前方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头顶却是漫天繁星。没了光污染的夜空,美得有些不真实。 21世纪的人是否也能看到这些星星? 陈渊跟在巴旦木身后,恍恍惚惚地想着。 “嘿,我还从来不晓得我们城墙上有字哦!” 巴旦木停下板车,指着前方城墙上的LED灯念:“牛太心土,撒子意思哦?” 陈渊一抬头,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一点柔情瞬间被冷风撕碎了。 “你小学没毕业?‘生态城’这三个字很难认?很难认??” “撒子学?唉哥子,啷个你说话我经常听不懂也?” 陈渊听巴旦木说得理直气壮,不禁也迷惑了:“小学啊,学校,老师同学,教室里咔——那么大一块黑板!不是,你不知道小学,那是谁教你读书认字的?” “从来没得你说的这些哦,我们都是在生态城里跟小娃娃一起混大的,遇到懂知识的就教我们一点,像你今天就教了我黑多知识。” 学校也没有了?这末世还真他妈爽! 陈渊忽然想起之前在隔离室读到的那些《联邦法典》、《联邦百年大事记》,那三天除了这些大部头也没别的娱乐,他百无聊赖之下随手翻了翻,没怎么过脑—— “废止一切与生存无关的活动” “取消教育部、□□等十三个部级单位” “各城邦不得私自设立电台、电视台等影音传播单位” 那时陈渊只把这些当笑话看,现在想想难道这些狗屁都是真的? 卧槽,这不能够啊,这是要回归石器时代了吗? 陈渊皱起眉,看向“生态城”那三个大字,这时才发现上面还有一串数字:F23114。 “生态城还有编号?” 陈渊问出这句话后,就立刻回忆起城里的各种标牌上似乎都有F23114的影子,小小的字体缀在中文字后面。 “都有啊,我就是从F22107逃过来的,之前是F28105,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是F64169,还去过F3762,F1690。” 为什么是逃?你的父母现在在哪儿? 这两个问题陈渊都问不出口,他没再说什么,催着巴旦木赶紧进城。 到了城门前,巴旦木停下脚步,不放心地回头叮嘱:“等哈他们问话我来回答就是,你莫出声哈。” 陈渊刚点了点头,一个冰冷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 “这里是F23114生态城,请说明来意。” “是我!” 巴旦木垫起脚冲城门上的摄像头挥挥手:“我是G17队的巴旦木,你们队长嘉定认得我!” 几分钟后,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了:“巴旦木你怎么在城外?” 巴旦木立刻唠唠叨叨地讲起自己怎么被选中,半夜被派出来收食田里的东西,陈渊在一旁闲得抠指甲,百无聊赖中还暗自嘀咕这嘉定的普通话可比他哥哥静安标准多了。 静安、嘉定。 这两个词似乎都挺熟的,以前在哪儿见过? 那边嘉定已经接受了巴旦木的说辞,准许他冲洗后入城。陈渊急忙跟巴旦木往城门里走,刚踏进去没几步,突然从暗地里伸出一只机械手臂,抓着陈渊就往旁边拽。 “唉唉!我是跟他一起的!” 这熟悉的场景让陈渊吓了一跳,第一次入城他就是这样被抓去隔离了三天! 巴旦木也急忙解释,然而嘉定毫不让步:“他没有推车,不算出城做事,必须隔离。” 抗议无效,陈渊被简单粗暴地拖到了隔离区。 成吧,一回生二回熟,只要食材能进城,隔离就隔离,好饭不在忙上! 想到马上就能大展身手,陈渊兴奋得丝毫不觉疲倦和生气,被高压水枪冲洗的时候都面带笑容,一边哼歌一边往身上套城服。 不知是为了环保还是单纯的懒,生态城下发的衣服全是不染色的棉麻织物,放眼望去满城都是米黄的麻布口袋。 “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好心情的陈渊口袋,哼哼唧唧打开了隔离室的大门,摇头晃脑地钻了进去,一串rap正要奔流而出,忽然他身形一僵,缓缓转过头—— 隔离室里还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粗现了,某人! 第5章 是个很有存在感的男人,坐在隔离室西南角的沙发上,头靠着椅背似在睡觉。 距离隔得远,陈渊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从他交抱的双臂和翘起的二郎腿上,陈渊知道此人毫无交流欲望。 要是平时,陈渊肯定转脸走开,但这隔离室就那么点大,除了几张高低床外,就那么一组老式沙发,加上陈渊这会儿心情美得很,晃晃悠悠就溜达过去了。 嘎吱—— 老旧的沙发在陈渊坐下后,不堪重负地哀嚎,陈渊看见身边那人微微动了下脚尖。 不过陈渊不在意,陈渊心里美,美得直冒泡! 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真高兴呀真高兴,真呀么真高兴! 怎么就那么高兴,嘿他就有这么高兴,你问我为啥高兴,我就来告诉…… “别抖腿。”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斥,嗓音冰冷如冻泉,把沉浸在rap旋律中,快要颅内高潮的陈渊吓得一激灵。 陈渊急忙转头,就见身边那男人微微皱了眉,嘴角抿成了直线。 “哟,兄弟醒了啊。” 那男人虽神色不悦,但高鼻深目,皮相上佳。陈渊在网上当舔狗舔惯了,见着好看的人就忍不住套近乎。 “兄弟打哪儿来的啊?被隔离几天了?这里发的营养剂吃着还顺口吗?晚上睡着闷不闷啊?上次我隔离的时候就觉得有点闷,这屋窗户太小了,床架子又挡了一面墙,空气贼差……” 男人的眉皱得更深了。他偏过头,试图躲过陈渊的声浪,然而陈渊今晚是这两周来首次顺了气儿,话匣子一打开根本刹不住车—— 从到这里的第一天被丧尸追开始,到怎么编入G17成天抹水泥,以及烤肉工如何恋上了居里夫人,声情并茂地,事无巨细地讲了个通透。 “居里夫人不是文学家。” 男人忍了大半天,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放弃抵抗似地睁开双眼,冷冷瞥向陈渊。 嚯,这男人居然是异色瞳!一深一浅像小时候见过的波斯猫。 陈渊被那双眼晃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狗腿地点头:“对对,我也是这么说的!人家居里夫人是、是、是那个啥……” “化学家……” “对对对,化学家!” “……和物理学家。” “哎呀兄弟,学霸啊!” 陈渊一拍大腿,要不是看人脸色太冷淡,都恨不得上前来个爱的涌抱了:“我为这瞎琢磨一晚上了,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你得算是我师傅啊!来来来,我叫陈渊,耳东陈,深渊的渊。师傅怎么称呼啊?”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K。” 说完,像是怕被陈渊追问,急忙起身往高低床走去。 陈渊是身高180的铮铮北方男儿,但这男人明显比自己还高,宽肩长腿,浅色头发还带着点微卷,也不知混了几国血统。 陈渊把人逼走了还不自知,贱不喽嗖地伸长脖子继续问:“唉是哪个K啊,英文字母的K吗?Kiss的K吗?” K走到自己的床前顿了顿,忍着没出声,径直掀开被子躺好,闭眼前才轻飘飘地丢了一句:“Kill的K,闭嘴。” 陈渊一挑眉,伸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就此打住。人走了,他那兴奋劲也下去了一大半,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发白,连着打了几个哈欠,脑袋一栽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陈渊去了好几个地方。 看见憔悴的母亲对着自己的房间流泪,看见自己发美食视频的微博号下粉丝一遍遍地询问,看见教室里空出来的课桌,上面还放着本《雅舍谈吃》——那是他的助眠神器。 正迷糊着,忽然听到警铃大作,吓得陈渊猛地翻身而起,梦里残存的记忆瞬间没了影。 “警报——警报—— 生态城正北方发现丧尸群,热感仪扫描直径超过百米,预测数量上万。重复:预测数量上万,行进速度4米/秒。” “T1-T4门三级戒备,G2-G10队队员全体集合,全体集合……” 陈渊怔怔地听着警报,回头找了一圈,见K正站在窗边朝外面看着什么,便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袋营养剂咬开,随口问道:“又来丧尸了?最近来得挺勤的啊。” K没搭腔,过了好半天才转过身,漠然走回来一屁股坐下。 昨晚隔离室里就几盏昏黄的小灯泡,惨淡光线下陈渊只知道这人长得还不错。 这会儿下午3点过的阳光将室内照得敞亮,陈渊才看清这位酷酷的K明显还是个少年,脸蛋儿嫩得能掐出水,两眼瞳色右深棕,左浅蓝,那蓝色淡得像水面的浮冰。 “吃了吗?” 陈渊殷勤地递上一袋营养剂,还贴心地挑了味道最好的那一种。 K再不想理他,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能矜持地摇摇头。 “我这一觉睡得够长啊,你也不说叫醒我,一个人多无聊啊!像上次我在这儿,那一摞杂志都翻遍了,最后闲的,把南边那面墙全给画满了……你瞧,现在还剩了半个城堡呢! “唉,小K呀,我睡觉没吵着你吧?有时候累了我会打呼,巴旦木就被吵醒过……” K调整了下呼吸,下颌绷出清晰的线条,左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 可惜陈渊眼瞎。 “……这屋到底有空调没空调?说热吧又不热,但怎么也算不上凉快吧……卧槽这营养剂常温更瘠薄难吃啊!像他娘的牙膏,还不是薄荷味的!” 听到这句,K飞快扫了眼营养剂,眼神带着不屑。 “除了最低剂量的钠盐,不加任何调料,就是为了剥夺味觉。” “真的假的?” 陈渊怔了怔,随即把营养剂一扔:“谁他妈这么坏?享受美食是生理需求,一天天吃这糟心玩意儿岂止剥夺味觉,还剥夺幸福!我他妈现在就很不幸福!” 同样不怎么幸福的K垂下眼睑,回归沉默。 但沉默不是今晚的隔离室。 陈渊本质是个碎嘴话唠,以前录视频教人做菜时,得用三倍速配音,五分钟的视频能聊出小半部《三国演义》,歇了两周全当是养精蓄锐,这会儿碰上个顺眼的,想让他安静,比登天都难。 从营养剂到当权者,从KD病毒到人类灭绝,陈渊骂骂咧咧了大半天,无奈又饿又渴,只得拿起营养剂泄愤一般狠吃了大半袋,边吃边继续唠嗑:“小K你以前是哪个城的?那儿的营养剂也这样?” K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话的人,心情经历了诧异、惊惧、恼怒、麻木,如今只剩下激情褪去后的一点点倦。 他动了动眼珠,淡道:“不记得了。” K的颓然让陈渊瞬间脑补了几出大戏,这乱世加末世的,谁没点让人唏嘘的背景。 他赶紧打哈哈:“没事没事,大家有缘聚到这F啥啥城,以后就是一家人!等咱们出去了,哥给你做好吃的!没什么忌口吧你?有估计也碰不上,这破地方能薅出什么金贵食材哦。” “F23114。” K瞥了陈渊一眼,“你不还是G17的队员吗?” “对啊!我在这城里待了两周多了,算个老人儿!” 陈渊豪气万丈地拍拍胸脯:“放心,城里人都还行,挺实诚的。出去后跟着你渊哥,有肉吃。” 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沉沉轰隆声,陈渊听这声音有异,冲到窗口往外一看,脸色都变了:“咋、咋还整上坦克了?这、这是要完犊子了?” K倒不觉得害怕,还有心情打趣,他偏过头看着陈渊:“丧尸来了也能跟着你?” “当然,哥能怕这个?” 陈渊人怂话不怂,一脸菜色地滚回到沙发边,强作镇定。 配角没有资格穿越,能穿越的一定是主角——这是支撑陈渊不哆嗦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脚步声、尖叫声、爆炸声,仔细听似乎还有丧尸的咆哮声,这让陈渊简直如坐针毡。 K这时候也不装冷漠了,一对波斯猫眼直直盯向陈渊,看得他心里泛酸,多漂亮的小孩啊,跟个天价手办一样,怎么能让这么好看的孩子落入丧尸之口呢! 陈渊打起精神,郑重地拍了拍K的肩膀:“别怕,就算是逃难,跟着你渊哥总不会有事!” 哥自带buff,怎么说也能多保一条命吧! K审视地看了陈渊片刻,忽地笑了,左眼漾起水波,像夏日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不怕。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这城里了。” 没等陈渊反应过来,隔离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K,K!快出来,G3沦陷了!” K一个箭步蹿过去,让来人卸了他的隔离手环,又低声问了几句,一脚就跨出了门,几秒后,他缩回半个身子,冲屋里仍是一脸痴呆的陈渊笑了笑: “渊哥,我等着跟你吃肉。” 作者有话要说:陈渊:来来来,漂亮小哥哥我罩你! K:……谁上谁下,分清楚! 第6章 两天后,陈渊也放出来了。 K出门没多久,陈渊就反应过来他是谁了——前一天下车开闸放水,烫死丧尸的那位英雄。 末世没人权呐,这么小的孩子都被拉来挡丧尸,人那颜值放在21世纪,妥妥的全球偶像啊! 陈渊嗟叹不已。 然而等陈渊回到宿舍,嗟叹立刻变成了咆哮。 “巴旦木你个王八羔子!西红柿能这么暴晒吗?都他妈变西红柿干了!这茄子都他妈打蔫了!” 满满两大车食材,宿舍里当然是没地儿放的,热心勤劳的巴旦木就把它们码在楼前空地上,还分门别类地每样一堆,让大家日日沐浴在八月艳阳之下,吸天地之精华,采日月之灵气。 陈渊捧了稻穗放不下西红柿,一扭头又看见底层带泥的红薯烂了一大片,急得快当场飙泪了。 这几堆东西在这儿放了三天,早引了众人侧目,就是没人知道是什么,眼看终于来了个懂行的,不用干活的吃瓜大婶们也纷纷上前看热闹。 “里个系乜野?(这是什么)” “唔知吖,果个胡须佬放系呢度噶(不知道,是个大胡子放在这里的)。” “小赤佬一天都在瞎整,这个都有臭味啦,要丢掉的。” “哟,是谷子吧这个,我以前在食仓里见过。” “唉哟张婶婶以前还做过工的哦,我就没有那个福气啦,天天只能在生态城里转转,么事不干的咧。” “瞧您这话说的,我也就是闲不住。那年我家老张在F46131当食仓的保卫队队长,冬天不是限电嘛,我寻思他那身儿衣服不抵寒,晚上给他暖被窝去了。” “哎哟哟,张婶婶跟老公感情好的咧!你老公还给你弄了件貂皮大衣是吧,据说丧尸看了都要掉头跑的咧!” “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们家老张就是讨城主喜欢,什么稀罕玩意儿都爱送我家去。” 陈渊气火攻心,恨不得给这帮大妈跪下了。 “姐啊婶儿啊,您别跟这儿凑热闹了行不?那貂皮大衣真能赶走丧尸?” 一胖一瘦两位大妈掰头掰得正激烈,听到陈渊问话,瘦大妈笑得见牙不见眼:“能啊!穿上像头熊一样,谁见了都得跑!” 这下胖大妈不干了,袖子一撸就要揍人:“你个老娘们活腻歪了是吧!” 陈渊急忙上前拦下:“婶儿,咱别跟这儿添乱了成不!那啥,前两天不来丧尸了吗?咱城墙有没有事?各家叔叔们都还好吧?” “是哦,三娃子遭了,他家媳妇儿哭晕了醒过来没有?” “还在医疗队吊水。说这次来了五十多个人,6区的房子要收拾出来了。” “先等等吧,50人里感染了多少还不知道了,那群丧尸彪得很,说不准……” 好容易劝走了婆婆妈妈军团,陈渊对着满目疮痍红了眼眶:没冰箱没储藏室,这么多食材要怎么办? “食仓里有脱壳机。” 一个冷静的女声在陈渊身边响起,他转过头又被吓了个激灵。 “大姐,您又是哪儿来的?” “我是天目,巴旦木说你能做好吃的。” 穿了一身米黄斗篷的天目,把帽子微微往后拉了拉,露出一双滴溜溜的大眼:“我怕晒。放心,我不是暴露狂。” 陈渊抽了抽嘴角,不知该如何回话。 “再不脱壳,你的稻米要烂了。”天目慢悠悠地提醒。 陈渊嗖地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天目,这位居里夫人似乎很上道? “那个,您跟食仓的人熟悉吗?” “谈不上熟悉,借个机器偷点配料没问题。” 陈渊眼睛都亮了:“那能借到锅和糖盐这些吗?牛肉鸡肉鸡蛋水产呢?” “一句话的事儿。” 天目瞟着那堆西红柿,心思有点飘忽:“我看书上说西红柿炒蛋是千禧代人人都会做的菜。” 千禧代指的是丧尸爆发前的21世纪,现代文明止步的那百年。 正宗千禧代人陈渊点头如捣蒜:“西红柿炒蛋,西红柿蛋汤,您言语!咸口甜口都听您的!” 天目露齿一笑,神情满意:“看来你是真会。行,我把稻米拿去脱壳。你去5区等着,那边有地方让你开火。” 说完,天目一声口哨,四下里蹭蹭窜出来五六个小伙子,在天目的指示下,拉着食材眨眼就跑了。 陈渊再次被这城里人的效率震撼了。 “那啥,” 天目本已跟着走了一段距离,蓦地回头招呼陈渊:“你跟K一个隔离室?” “啊?哦,对,跟他一个隔离室,他比我先出来。” 陈渊纳闷天目怎么提到了K。 “那你把他也叫上。” 天目眼波一转,溜溜达达地走了。 等人都没影了,被太阳晒懵了头的陈渊这才回味过来。 挖槽,这是什么绝美三角情? 刺激! * 生态城其实是城市的残留体。 早在几百年前,丧尸就入侵了陆地上的所有城市,联邦清扫丧尸,多是用洲际导弹轰,轰完能剩下多少得看天意,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因为尸变严重,基本都被夷为平地,能残存下来建生态城的,都是当年的小城镇。 F23114生态城是个典型的华国岭南小镇,建筑低矮成群,多带有天井。 城内共分八个大区,1-4区是基建队员及其家属的住宅区,7、8区分别是粮仓和武器库,5、6区常年空置,大片灰顶灰面的小楼,加上多年风沙侵蚀,就算是大白天看着也阴气重重。 第5区是片水泽密林,充沛的日照让那些亚热带灌木肆意疯狂的生长,加上蔽日遮天的大榕树,和偶尔传来的难辨源头的闷响,让5区成为了全城小朋友最深的梦魇。 “再不睡觉就丢你到5区去喂鱼!” “再不吃饭就去5区和丧尸一起吃!” 别说孩子,就算是闲出天花来的大婶大妈也不敢贸然往那边走。 所以当陈渊穿行在密林间,当头顶的阳光越来越黯淡时,他也不禁有些犯嘀咕:这儿能有地方生火做饭?怎么看怎么像抛尸圣地啊! 好在没过多久,密林深处就出现了一栋旧别墅,还是飞檐画栋的仿古外观,但佐以铺满浮萍的人工湖,瞧着挺像聊斋志异的片场。 别墅的大门是敞开的,里面倒挺亮堂,家具也没什么积灰,应是有人常来这里。 陈渊逛了几个房间,凭着厨师的直觉,顺利找到了厨房所在。 一进厨房,陈渊马上明白为什么天目要叫他来这里了。 大理石的台面上,砌着四孔银光闪闪的灶眼,旁边有干净的水槽和叠放整齐的锅碗瓢盆,陈渊上前试了试,虽看不到进气管,但那灶台一摁就冒出淡蓝的小火苗。 有意思,很有意思! 陈渊双眼放光,来来回回地打量这个厨房。 顶天的橱柜由实木打造,里面堆着的餐具都是成套的骨瓷,刀具则分了好几套,中式西式日式一应俱全。 陈渊抽了一把斩刀出来仔细端详,不论大小轻重,皆是上品。 正好此时天目踏进厨房,见陈渊拿着刀,随手扔了袋鸡腿过去:“冻肉每样拿了点,你自己挑。还有些绿色的菜我也不认识,都给你带来了。” 陈渊眉峰一扬,拖过陶瓷菜板,咚咚咚几下,冻得梆硬的鸡腿肉就被斩成了小块。 “好刀!” 陈渊由衷地称赞,转身看向天目时不禁有些手舞足蹈了:“这些这些,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墙角还有四开门的冰箱!这简直就是厨师的天堂啊!” 天目无所谓地耸耸肩,进到屋内她终于把那身曳地斗篷给取了下来,露出暗红色的长卷发。 “这是个有钱老饕的会所,所以东西特别齐备。” 她用嘴叼起皮筋,快速给自己扎了个马尾,指着身后的推车对陈渊说:“食材我帮你放进冰箱,这几个人随你差使。只有一条:你得做出真正的美食。否则——” 天目猛地凑到陈渊跟前,近到陈渊能看清她灰绿色的眼瞳:“我就把你丢到湖里去喂鱼。” 放出这句威胁后,天目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拍了拍手,撸起袖子准备刷锅刷碗。 陈渊看着她比骨瓷还要苍白的皮肤,关注点莫名跑歪:这几天见到的都是各种混血,看着这些高鼻子洋人有模有样的说中文,怎么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舒爽呢? 终于报了两年未过的四级大仇! 陈渊算了算现有食材,踌躇满志地一挥刀:“赌上我‘新北方’大厨的名号,今天就让你们末世……那个城里人吃上正宗的千禧代美食!” 第7章 虽说夸下了海口,但陈渊知道就手里这点东西,远远够不上正宗。 不看别的,单说那茄子,他本想做个拿手的鱼香茄子,可缺了灵魂调料泡椒,只得退而求其次的变成肉沫茄子,但就算少了鱼香味,爆香用的葱姜蒜也统统没有。 陈渊看着手边唯二的两种调料——海盐、砂糖,发出了巧厨难为无米之炊的太息。 凑合着来吧,还能离咋地。 陈渊手腕一转,挑了个紫亮饱满的大茄子洗净去蒂,置于案上开始下刀。 从陈渊挑茄子开始,天目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见他一刀刀下去并不把茄子切断,只在茄身留下细长小口,不禁大为好奇:“你这是在切菜吗?” 陈渊头也没抬地笑了笑:“不,我在变戏法。你以为我手里的是茄子,其实它是……” 陈渊嘴里搭着腔,手下丝毫不停顿,把茄子反转了一面,继续连刀切。 话只听了一半,快把天目给憋死了:“是什么,你快说啊!” 不过陈大厨是有腔调的大厨,他一脸严肃地处理好茄子,又拿过一小块猪肉,咚咚地剁成肉沫。 天目被陈渊的刀法晃花了眼,脱口就是一句称赞:“古人说鸾刀若飞,应刃落俎,诚不欺我!” 啥玩意儿?! 陈大厨满脑袋问号地挑了挑眉,聪明地保持沉默。 肉沫切好后,陈渊将其均匀塞进茄子的每道切口,再拿来笼屉,把塞满肉的茄子盘成一圈放了进去。 趁着茄子上锅蒸煮,陈渊又开始下一道工序。 他把西红柿切丁盛碗备用,接着拿了另一口锅,中火热锅后转小火下冷油,待油微热时下砂糖和清水,再不断翻炒。 天目眼睁睁看着白砂糖在锅里变成黄褐色,惊讶得合不拢嘴:“这、这真是变戏法?” 陈渊哪有空理她,一边控制糖色一边观察茄子的蒸笼,待茄子和肉香充溢整个厨房时,他果断往糖锅里倾倒所有西红柿丁,快速翻炒几下后,两个灶台同时熄火。 镶着金边的骨瓷盘早已在一旁备好,陈渊用锅铲盛出茄子,按原样装盘后淋上西红柿糖稀,半稠的糖稀缓缓浸润茄身,给整道菜裹上了莹泽的焦糖色。 要再有点白芝麻就好了。 陈渊遗憾地摇摇头,清了清喉咙,双手捧出瓷盘,矜持一笑: “第一道菜,盘龙茄子。” 天目早就被满室的异香,和陈渊神乎其技的手法整昏了头,愣了好几秒才猛然醒悟,抄起筷子就想猛戳,左摆右摆却不知如何下手,最后笨拙地捞了一小块西红柿丁送进嘴里。 “味道如何?” 陈渊看似风轻云淡,心里打的鼓就没停过。 色香勉强及格,但没有水淀粉无法勾芡,味道也改成了酸甜口,糖稀炒得有点过,可能还带点焦味,这样的作品,陈渊并不满意。 天目缓缓嚼了两口,突然捂住了嘴,抬头看向陈渊时,眼眶都红了。 “吃不惯就吐出来!” 陈渊吓了一跳,赶紧抽了张纸巾过去接着,天目却摆摆手,一口咽下了嘴里的东西。 “十二年了,我终于又尝到了这个味道!” 天目拭着泪花,情绪激动:“很小的时候,我跟着父母在城外躲丧尸,同行有个哥哥摘了个果子给我吃,那是我第一次尝到酸味,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这话说的,陈渊都不知道是褒还是贬,赶紧催着天目再尝尝:“哟,你才十二岁啊,看着挺成熟的。别只吃配料,试试茄子和肉!” 天目又戳了几筷子,饱含深情地细细品鉴。 陈渊功夫做得细,精挑五花肉,去皮剔筋,肥瘦比例刚刚好,剁出来的肉沫绵软且不油腻,蒸煮时间拿捏精准,让茄子软糯但保留些微硬度。 肉质的醇厚与茄子的清香交杂,再用酸甜酱汁融合,那富有层次的口感让常年被营养剂荼毒味蕾的天目暂时失语,只能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往嘴里塞。 陈渊有些傻眼,天目怎么也是个小美女,这会儿风度全无地抄着竹筷,风卷残云般扫荡着那盘茄子,让陈渊想下筷试试味都找不到突破口。 他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天目,担忧道:“歇一会儿吧,这菜都是下饭的,你空口吃这么多,小心被齁着了。” 天目嗯嗯呜呜地摆摆手,将最后一段茄子整个塞进嘴里,目光涣散地嚼了半天,再接过水杯一气儿饮下。 “真、真好吃啊?” 陈渊还是不放心,用筷子尖戳了点糖稀尝了尝,果然只有糖盐佐味还是单薄了许多,姜葱蒜这几样怎么都不能少。 “不是好吃,” 天目被水噎着了,顺了会儿气才能开口:“不能用‘好’来界定。这是菜肴,真正的菜肴,不只是食物。 “不是只提供人体必要能量,保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的营养成分组合。 “这是让你能感觉到体内血液流动,还给你五味的圣品!” 天目越说越激动,小脸涨得通红,开始原地转圈,吓得陈渊龟缩到灶台边,大气都不敢出。 “K说得对,营养剂就是阴谋,彻头彻尾的大阴谋!……联邦玩这一手,就是为了降低所有人的幸福感,让我们像畜生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不,绝不可能,只要尝过了世间美味,再麻木的人们也会苏醒! “‘美人告去已而云散,先生方兀然而禅逃。响松风于蟹眼,浮雪花于兔毫。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我懂了,我真的懂了!” 陈渊不懂,陈渊吓得快破窗而逃了——妈呀,我做的菜把人给吃傻了! “你!” 天目终于结束了自言自语,双眼牢牢锁住陈渊:“做得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能复制千禧代的美食,但英雄不问出处,你,我要了!” “???” 陈渊下意识地一抱胸,这是什么人口贩卖现场? “还有什么本事,全部使出来,以后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 天目霸道地一扬手:“我去跟你们队长打招呼,砌墙的活儿你不用去了。” 虽然听起来很爽,但你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在这儿装什么城主女儿?不去砌墙万一连住的地方都没了怎么办? 陈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温和提出异议:“这,不太好吧?说不去就不去,不用走个什么官方流程?” “官方?这儿就有官方。” 天目回头冲一个正在洗红薯的男生喊话:“阿瞭,G17队的陈渊归我了!” 说完,天目微微偏过头小声解释:“他爸爸就是城主。” 正宗的城主儿子涮着一手泥浆,朴实地点了点头。 这官二代的脾气还挺好,是个勤劳肯干的小伙子。 “晚上做什么?脱壳的稻米还有半小时就能送来,晚上会有米饭吗?” 天目满含期待地看着陈渊,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叫上K了吗?” “我怎么叫他,我都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陈渊很是无奈,这都千年后了,通讯还得基本靠吼,历史倒车得很厉害呀! “算了算了,你就待在厨房吧。” 天目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凑到水槽边挑了两个长相俊俏的西红柿,捧在手里问陈渊:“我看书上说西红柿不仅仅是蔬菜,生食还能当水果,是真的吗?” “真的,不过这种大个儿的西红柿用糖拌一下更好吃。” 陈渊接过西红柿,有些犹豫:“你想吃?刚吃了那么大盘茄子,还能吃下吗?” “那你快拌,我拿去给K吃。” 天目一提到K,眉眼都温柔了好几度,陈渊默默地看了几眼,在心里为自己的室友点了首《凉凉》。 陈渊换了把水果刀切好西红柿,撒上糖,递了一片给天目尝味道:“生西红柿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我就有好几个朋友不吃。你确定K喜欢吃这个?” 天目忙着感受砂糖与西红柿碰撞出的火花,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听见厨房门口蓦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喜欢吃什么?” 第8章 “K!” 天目双眼刷地一亮,连蹦带跳地跑过去,仰着头欢快地问:“你怎么来这里了?我正准备去找你。你看你看,我找到一个真正会做千禧代食物的人!” “这一区要清理了,我过来看看。” K一身灰褐作战服,宽肩窄腰帅出了天际,他跟天目说话时,得微微勾着脑袋,左眼一片静谧的浅蓝。 两张完美的混血脸,站在深色实木门框下,简直就是中世纪的古典名画。 K顺着天目手指的方向看过来,意外地发现了陈渊。 “是你?”K扫了眼灶台,浮出点笑意:“果真是跟着渊哥有肉吃?” “哪里哪里,一点不成熟的小伎俩。”陈渊谦虚地笑笑。 作战服加步话机,是守卫队员的标配,此地的守卫队类似公安警察,而基建队则相当于民工,少了人民公仆的使命,守卫对基建并不大友好。 穿越第一天,陈渊被生态城守卫捡到时,那几个穿作战服的守卫队员傲慢的嘴脸还历历在目,这多少让陈渊不太顺气,对K的态度也冷了几分。 不过K倒没在意,上前检视了一圈还没洗净的锅和碗碟,挑眉:“折腾好几年,你总算找对人了。可惜,上面让把这区拆了建楼。” 说着,K转过身看向天目:“今年冬天可能极寒,北方生态城会大量南迁,我们城需要扩建。” “扩建就扩建,别拆了这栋房子啊。” 天目鼓起腮帮,皱了皱眉,转身叫道:“阿瞭!” 淳朴勤劳的官二代正在洗土豆,举起手比了个‘OK’。 这招还挺好使,像个有求必应屋。 陈渊暗戳戳地记下了。 K不悦地瞪了眼天目,“别给阿瞭惹事。” 处理完这边,K换上客套笑容,转头将陈渊上下一打量:“渊哥是自学成才?复制千禧代的食物要下一番功夫。请问来F23114前,渊哥在哪个生态城?” 这话虽带笑,却埋了一堆软刺。 联邦始于现代文明全面崩溃的23世纪,到25世纪中叶统一了三大洲,直到最近三百年才完成吞并全球的目标,而华国则是最晚一批加入联邦的国家。 原因有很多,最直接的是因为华国世界第一的人口,筑建了占全世界五分之一的生态城。 人多势众自然不服管教,即便纳入了联邦,也爱我行我素,枉顾号令。直到百年前联邦来了次大镇压,狠狠挫了华国的锐气,这才实行了生态城的高度统一。 联邦是现代文明的替代者,提倡一切从简,才能让全人类携手共同度过寒冬,执政者对千禧代的事物深恶痛绝,禁止生存必需之外的一切活动,把能量消耗降到最低。 教育是劳民伤财,小说是败坏战斗力的温床,娱乐更等于打开大门邀请丧尸进来。 而热衷美食的华国人,即使在最艰难的逃亡日子里,也有不少人坚持传统饮食,一日三餐生火做饭,拒绝联邦下发的营养剂。 为此,联邦派遣密探深入各个生态城,历经无数次的镇压-抵抗,最终获胜。 华国大地上不再炊烟袅袅,人人改吃方便快捷的营养剂,美食、菜谱也列入禁令之中,不得私下讨论传播。 陈渊只是嘴碎,但不傻,在隔离室里跟K唠的闲嗑时,把来生态城的大小琐事都说了个遍,但对之前的生活只字未提,他以为K当时在睡觉,没想到这小子一字不漏地入了耳。 这地方是天目带陈渊进来的,两人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但K不同,他要是个联邦密探,得治陈渊多少罪? “都是些辛酸旧事,不提也罢。” 陈渊低头整理灶台,语气恰到好处地落寞:“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一个人出来逃难呢?” 天目也察觉到箭弩拔张的气氛,赶紧上前打圆场:“别说这些了,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吃晚饭,陈渊你好好准备!” “都什么人?” 陈渊警觉地问:“私自做饭违不违法?联邦不是让你们都吃营养剂吗?” “违什么法,人家C圈还有专门卖菜的地方,只有E圈的人才会傻傻地啃营养剂。” 天目低声嘀咕着,扫了眼冰箱里的食材,问陈渊:“大概有十来个人,东西都够吗?” 陈渊想了想点点头:“够了,我尽量多做几个菜,再烧两个汤。就是调料太少,不过你们才开始吃清淡点也好。” “好,我马上通知他们晚上过来。” 天目兴奋地一拍手,笑眯眯地看着陈渊说:“现在看看,你的单眼皮也不丑嘛,果然是有才华的男人最帅气!” 丢下这句评价,天目蹦蹦跶跶地跑了。 “???” 陈渊膝盖心窝子同时中箭,他莫名其妙地盯着天目溜出厨房,收回视线时瞥到了一旁的K,欧式大双眼皮的K还给他一个‘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知道’的耸肩。 欧罗巴人种了不起啊!懂不懂欣赏东方美?! 陈渊很有摔碗的冲动,想了想,还是咬牙忍了。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这还有十个人的晚餐等着他呢! 十人餐的标配是“八凉八热”和“四荤四素”,就手里这点食材,肯定是达不到基本要求的,好在有红薯跟土豆,加进米饭里一起蒸熟至少能混个饭饱。 陈渊看看天色,开始着手准备晚餐,一转身,却看见K还站在冰箱旁神色莫辨地盯着自己。 这男人身高超过了冰箱顶,两手随意插进裤袋,头习惯性地微微昂起,用下目线看人,眼神专注得像看守地盘的年轻公狮。 “K队还有什么指示?” 陈渊微微一笑,如春风般和煦。 K还了陈渊一个浅笑,上前两步道:“渊哥还是叫我小K吧,听惯了。” 他正好走到窗户边,偏西的日头斜打进来,照亮了他的侧脸,睫毛在鼻梁的阴影里闪动,像振翅的蝶,浸在阳光里的左眼泛起琉璃蓝,晶莹剔透。 好看是真好看,可惜罅隙已生,比起当舔狗,陈渊更在乎自己的小命。 “K队说笑呢,我之前是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 陈渊绅士地摊开双手:“不介意的话,我得准备晚餐了,您随意。” 陈渊是标准的丹凤眼,眼头眼尾细而狭长,清淡的一条双眼皮褶犹如工笔勾描,前面细致精巧,到眼尾时散了墨,只余些微笔触,内里那双眼瞳黑亮如漆,时常闪着戏谑的光。 K莞尔低头,伸手捡了片糖渍西红柿放进嘴里慢慢嚼了,转头看向陈渊:“这个就挺好。不过渊哥,我还等着吃肉。”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日更,v前会稍微压一下字数,v后彻底放飞,周末会加更。 能陪白白到番外,又爬山涉水摸到我这里来的小可爱,我和白白对你们深表感谢!没有你们,小透明和小窒息永远成长不起来,谢谢你们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每天讲故事给大家听。 文名…真的很难想啊!毕竟白白那个文名已经是我们绞尽脑汁的成果了… 除了红包,只能靠稳定的更新来回报各位小天使,这也不是我的第一篇耽美,所以不用担心质量。 哦对了,非常感谢给我的营养液,不过白白现在在冲营养液的榜,如果可以的话,请小可爱们多多给她灌溉哈!啾咪~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上染卿 20瓶;豪华双人套间 10瓶;哦哦扑克 8瓶;长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夕阳满室时,吃晚饭的人都到齐了。 两个栗色长发的女生神情倨傲,如入无人之境似的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三个年长一些的男子轮番来到陈渊身边,边看边啧啧称奇。 天目吆喝着小工们洗菜择菜洗碗装盘;巴旦木跟K最后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隔了一面墙陈渊就听见巴旦木的大嗓门“真的呀,连天目都说好吃咩?我兄弟伙太霸道了撒!” 我特么没有你这么傻的兄弟! 陈渊忙得焦头烂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这顿晚饭做得实在不轻松。 一是调料欠缺,二是数量大,光土豆陈渊就处理了二十来个,一半切丝清炒,一半碾成泥上锅蒸。 再加上盘龙茄子、盐烤鸡腿、西红柿蛋汤、茄子鸡丁、清拌黄瓜、糖醋里脊……盛出最后一道菜后,陈渊累得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帮没吃过好东西的末世人不懂餐桌礼仪,上一个菜吃一个菜,等陈渊上桌时,众人抢得正酣,根本没工夫理他。 咸香的土豆泥是头一个被抢光的,软糯的口感跟营养剂相似,但味道却好了上百倍,为了抢盘子上剩的最后一口,两位高傲女神愣是撕破脸吵了一架。 盐烤鸡腿也大受欢迎,只是大家还不习惯吐骨头,吃着有点费力,巴旦木就噎得直翻白眼。 糖醋里脊用的是西红柿丁调味,没有挂糊的里脊肉炸后不易咬断,于是众人都扔了拿不习惯的竹筷,直接上手扯。 有人更喜欢酸甜酱,索性抢了菜盘直接舔,还要护着盘子不被人抢走。 陈渊一上桌就看到这样一幅群魔乱舞的场景,他呆了好几秒,提起筷子从离自己最近的西红柿蛋汤里捞了块炒鸡蛋。 鸡蛋炒得不错,要是能再加点胡椒粉,这汤就能抬色不少。 陈渊面无表情地嚼着鸡蛋,心里默默算计着。 食材都还好说,关键调料太贫乏,香醋耗油生抽老抽葱姜蒜辣椒花椒五香粉豆瓣酱甜面酱……没了这些,中餐如何能有灵魂? 陈渊愁得直咬筷子头,所以当有人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地回道:“土豆丝吧,就那个不差味儿。” K二话不说地站起身,走到长桌另一头,把菜盘从争得面红耳赤的三人手中截了下来。 “给大厨留一口。” K的声音不高,却让众人立刻止住了喧闹。 接着,他越过人群,将那盘清炒土豆丝端端正正地放到陈渊面前,抬眸一笑:“辛苦了。” 众人这才看见陈渊,忙争先恐后地冲他挥手:“大厨好,大厨辛苦了!” “哎呀,哥子,太巴适了!” 巴旦木终于顺过气来了,激动万分地走过来拍拍陈渊的肩:“我从来不晓得东西还能这么好吃!你咋嫩个厉害哦!” 陈渊被他拍得快埋进碗里了,忙闪身躲开:“呵呵,大家吃得高兴就好,我还怕你们吃不惯呢。” “吃得惯,吃得惯!” 大概是晚饭吃得饱,巴旦木像打鸣的公鸡,中气十足:“天目一直说传统饮食有多好吃多好吃,我们都想象不出来,今天才晓得,原来是嫩个好吃!哥子,你太能干了!我们太感谢你了!” 巴旦木一石激起千层浪,吃high了的众人纷纷附和。 “确实厉害,太好吃了!” “陈大厨给我们打开了新世界!” “联邦太坏了,竟然不许我们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是对华国的侮辱!是专政的铁蹄对民众的践踏!” “吃饭莫议政事,莫议政事啊!” 陈渊侧着脸躲过声浪,这南腔北调的末世口音,比在学校上课还难懂,这群人吃饭也太不讲究了,餐桌上一片狼藉,拿筷子的姿势五花八门,吃相堪比幼儿园的小朋友。 唯有隔壁位的K正襟危坐,伸筷夹起一块鸡丁送入口中,陈渊见状不禁唇角一弯,问道:“K队,这下让您吃上肉了吧。” K小口嚼了鸡丁,将竹筷并拢放到碗边,才抬头冲陈渊笑道:“味道很不错,谢谢渊哥。” “好说好说,大家吃得开心就好。”陈渊这会儿也饿了,就着蛋汤和桌上的残羹冷炙灌下两大碗米饭。 按理说南方的两季稻肯定不如陈渊吃惯了的北方稻,但此时的陈渊哪分辨得出来这些,不论饭菜匆匆嚼两口就往下咽,仓促中还不无遗憾地想,要是能有点小咸菜下饭,那就真完美了。 一顿饭吵吵闹闹地吃完了,清理收拾倒用不着陈渊动手,汤足饭饱的他打了个长嗝,抹抹嘴出门消食。 抠搜的生态城舍不得用电,入夜即是一片黑暗,第5区远离住宅区,只能靠星月照亮,现下不是初一十五,细细一盏弯月也没什么亮度。 陈渊出了别墅就抓瞎,四处黑洞洞的不说,附近还时不时传来青蛙的闷叫声,走了没几步他就失了方向,干脆顺着小径朝人工湖走去。 这样漆黑的夏夜特别像小时候停电的暑假,整个院儿的人都出来了,摇着蒲扇相互递着西瓜、盐花生、卤鸡爪,有调皮的孩子偷喝了一口大人手边的啤酒,被追着满院跑。 陈渊笑了笑,随即耷拉下脸来,这不行啊,怎么又在想21世纪的事? 这鬼地方来都来了,得想办法好好活下去,哭哭唧唧有什么用? 这样不好,很不爷们儿。 纯爷们儿陈渊振作起精神,弯腰摸了块小石子,展臂远远地投入湖中。 “甘霖娘的傻逼丧尸!你陈爷迟早把你们都突突干净!”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把聒噪的湖底蛙都吓了一跳,纷纷闭了嘴不再出声。 啪嗒——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有人在树林里。 5区所有活人这会儿都在别墅里,那是什么……东西? 无数个吓小孩的版本在脑中一闪而过,陈渊的汗毛刷地立正,他冲着黑黢黢的树林一声吼:“谁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靠,把我自己都写饿了…… 有小天使说怎么都是辣的菜,对于这个问题,重庆籍作者吐着烟圈,没有灵魂地让步:好嘛,可以做不辣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梦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等鱼来的猫、一个要窒息了的作者、哦哦扑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纹 20瓶;顾栖迟、哦哦扑克、万里雪飘、长安Cath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回答陈渊的是一道光,直径大概手腕粗细,但贼特么亮,跟个探照灯似的,能穿霾破雾。这光柱在生态城夜里时常能看到,是巡夜守卫的强光手电筒。 看到这灯光,陈渊才松了口气,至少知道是个喘气儿的了。 这时,K拿着步话机从树林里走出来,看到陈渊惊恐未消的脸,微一颔首:“陈爷。” 这话怎么听怎么臊得慌,陈渊一面捂着眼睛躲强光,一面解释:“别介K队,我是不知道您在这儿,瞎叫唤了一句,您别放心上啊!” K把手电筒的亮度调小,等陈渊适应了光线,才朝他靠近。 “你怎么知道我是队长?天目应该没那么多嘴。” K的声线不高,却很是清朗,拒人千里之外时听着毫无温度,这会儿混熟了,那声音就跟夏日里的冰啤酒似的,凉凉的还不断往上冒着泡儿。 陈渊转过头,冲K的肩膀扬了扬下巴:“你的肩章。基建跟守卫的队服虽有区别,但队长的肩章是一样的。何况,能只身一人下车面对丧尸大军的,绝非普通人能做到。” 调暗后的手电筒光类似手机背光,荧荧的一小团,映照在K那张顶流颜值的脸上,像打了个柔光滤镜,连他的笑也变得亲切了起来。 “那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守卫队?我看你挺有志向的。” 陈渊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好吧,我就是个厨子,怎么能去污染守卫队的精英血液啊,K队错爱了。” K偏头打量着陈渊,唇边笑意不减:“我看挺好,你的观察力跟勇气是守卫急缺的。正好今晚要炸个丧尸窝,你也来吧。” “????”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说了没两句就要人跟着去打丧尸?这末世的社交模式很有问题啊! “不、不用了,我还得陪我室友回寝室呢,他胆子特别小,不敢一个人睡觉,就那叫巴旦木的大胡子。K队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改天再说啊。” 陈渊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忽然从别墅方向传来一声高呼:“陈渊——陈渊——”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 陈渊边快步往回走,边扯开嗓门回道:“我在湖边,马上回来!巴旦木你等……” “哦,你还没回去啊,天目让我今天在别墅守夜,我就不回去了。你走的时候看到点路哦,黑黢黢的!” 巴旦木丢下这一句,欢快而又决绝地转身离去,丝毫不考虑陈渊的感受。 陈渊僵在原地,只觉肋骨被插了一刀,扎心了。 “看来你今晚有空了。” K双手抱胸,慢悠悠地跟上来,再气定神闲地补刀:“先去挑个称手的火箭筒吧。” * 武器库位于生态城的西南角,大大小小十几个圆顶建筑,用电网隔离,24小时守卫森严。 进区域大门时,陈渊还抱着会被拦下的侥幸心理,谁知人家见是K带来的,问都不问就直接放行了。 十米一岗的探照灯,把整个第8区照得亮如白昼,陈渊心情复杂地踩在电网菱格纹的倒影上,感觉分分钟就能飙一曲《铁窗泪》了。 K把陈渊带进一个旧仓库,啪地打开电闸,仓库电压年久不稳,随着一连串电流乱窜的嗡嗡声,几十盏顶灯顺次照亮了整个仓库。 21世纪的人,谁都看过几部好莱坞大片,武器库也见得多了,但很少人能像陈渊这么有幸,亲临其境地实地观摩。 虽然陈渊并不觉得这是幸运。 浓重的机油味弥漫在仓库中,呛得陈渊嗓子有点痛,他惶惶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不知该把目光落到何处。 K走到离他俩最近的一辆发射车旁,抬脚踢了踢半人高的轮胎,一本正经地介绍道:“85式150毫米轮式自行火箭炮,轻巧,车速快,轰掉老巢后能迅速撤离,再疯狂的丧尸也难追上。” 说着,他深情款款地看了眼车身,语带自豪:“是华国自行研发的。” 陈渊扯出个爱国的微笑,点了点头。 K又往里走,来到另一辆赭黄色的发射车前,把右后视镜掰掰正:“Катюша,这是个老古董,设计参数都流传上千年了,弹药倾泻速度快,还带点玄学,出任务时基本不会有伤亡。” 陈渊没听懂那个名字,继续保持文盲式的微笑。 好在K没有在意,继续往下一个大块头走去。 “BM-35龙卷风式多管火箭炮。” K抬手拍了拍那两排密集的炮筒,“是目前陆地上火力最强的火箭炮,16发350毫米火|箭|弹,齐发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射程150公里,能轰掉100多个标准足球场。” 陈渊瞥了死亡战车几眼,好不容易抓住重点:“哟,还坚持踢足球呢。” 人都快死光了还发展体育,太奥林匹克精神了吧,顾拜旦泉下有知,得热泪盈眶啊! K正俯身擦拭着车身上的一处油污,听见陈渊的话,抬头挑眉一笑:“联邦最盛行的活动。你之前的生态城没有足球队吗?” 陈渊眉头一蹙,表情哀伤:“不记得了,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K不再追问,走到陈渊身边,跟他一起来回逡巡着仓库里的宝藏,双手一摊,道:“挑个喜欢的吧。” 陈渊左右看了看,淳朴地笑了:“就那个迷彩绿色儿(shai)的吧。” K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指着85式问:“这个?” 陈渊点点头:“嗯呐,支持民族工业。” K不再多言,一头钻进旁边的储藏室,几分钟后,背了两个行军包出来,往发射车车厢一扔:“走吧,现在出发,还能赶回来吃早餐。” 陈渊无奈地踩着轮胎边缘钻进副驾驶室,仍妄图做最后的挣扎:“其实我更想吃夜宵,喜欢烤红薯吗?裹上黄泥扔火堆里,三十分钟拿出来,那叫一个香……” 哒哒哒、轰—— 老旧的发动机抖了几抖,不情不愿地发出低吼,瞬间淹没了陈渊那点蚊子叫。K一脚油门到底,车子才缓缓起步,像背着厚重龟壳的大海龟,慢吞吞地挪出了仓库。 K摸出夜视眼镜戴上,冲陈渊勾唇一笑:“睡会儿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作者有话要说:陈渊:只说了让我当厨子,打丧尸的话是另外的价钱! 吐烟圈的九:不加钱,油辣子雪糕免费吃到饱! 隔壁开了个刑侦的预收,也是有存稿的,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期待一下,我填坑速度还蛮快的其实。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宁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宁钰 10瓶;浮生未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一开始陈渊是不想睡的——他想睡也睡不着,出了城没多久就被坑坑洼洼的路面颠得吐了好几回。 无人维护的城际公路,早已风化剥落得不成样子,跟在原始山林里行车没什么区别,左一个大坑,右一块拦路石,恶劣的车道条件,让21世纪娇生惯养的陈少爷很是吃不消。 等把晚饭都吐光了,整个人咸鱼一样瘫在座位里,渐渐的陈渊倒也适应了颠簸的节奏,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响起,K始终平视前方的目光转了转,伸手关掉了GPS导航的语音。 出城的路,K走了许多次,每一次都是火急火燎地赶往目的地,今晚他却没有提速,保持着70迈的速度向黑暗中前进。 绵延不绝的山脉在黑暗中沉睡,没了人工采伐干预,草木随性而生,把几百年前的人类痕迹消抹殆尽。野生动植物遵循自然法则,狂野自由地生长,将一切魑魅魍魉隐藏在了枝藤缠绕的树影之中。 在自然面前,开着氙气大灯的重型卡车不过是夏夜里的一只萤虫,多拐几道弯便没入夜色深处,再难寻踪迹。 只有那轰隆隆的行进声惊起了群群夜鸟,一只只振翅仓皇逃窜。 不过鸟兽不是唯一被吵醒的,疏淡月光之下,某些不喘气儿的活体也睁开了生满蛆虫的眼眶,茫然朝黑暗中看去。 * 陈渊是被一阵说话声唤醒的,他本就睡得不踏实,车速减慢时就有察觉,等车子完全停下来,K开始接卫星电话时已经完全清醒了。 “……之前的任务是剿清,并没有说要进城找东西。” “危险等级要升级……如果是普通队员出任务,有可能造成伤亡。” “不,我不是一个人。” K尽量轻声的回话,但距离太近,还是让陈渊听了个一清二楚,他闭着眼没吱声,等K挂了电话过了好半天,才猛地一抽搐,哼唧着睁开了眼。 “多放香菜!……嗯……嗯??” 陈渊用精纯的演技展示了沉沉梦中惊坐起的一连串反应,惟妙惟肖地演绎出惊吓、迷茫、回神、清醒几个步骤,最后用稍带几分睡意的眼看向K。 “K队?这就到地方了?那啥,您忙您的,我绝不打扰,就待在这儿当个后勤。” K没搭腔,转身绕到后座翻出个控制器,又降下后座车窗,放了个无人机出去。 这还挺新鲜! 陈渊看着K打开监视屏,好奇地凑了过去:“怎么,死前还要给它们拍张全家福?” K熟练操纵着摇杆,让无人机迅速靠近山坡边的一段残垣,夜视镜头传回来的高清画面,甚至能让陈渊看到那附近散落的残肢。 陈渊愣了几秒,指向屏幕的手不禁发抖:“这是……这是……人的?” “嗯。” K简短地回了一个音节,让无人机顺着残垣绕了一圈,看看都有些什么。K一边盯着屏幕,一边给陈渊解释: “上个月F28117生态城遭丧尸围攻,等不及救援就弃城而逃,一路上死伤无数,其中一队人在逃往我们生态城的途中遇到了这群丧尸。” 陈渊蓦地想起那天在隔离室听到的警报,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当时警报说丧尸‘行进速度4米/秒’,我还想着这速度挺猛啊,原来是它们在追赶人类!” K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他转头瞥了眼陈渊,眼神里带着赞许,“不错,你能注意到这个。” “普通人的步行速度是1米/秒,4米肯定是跑起来了。” 陈渊随口解释了一句,这时无人机已经越过残垣,陈渊顿时被眼前的画面惊得说不出话来。 密密麻麻的丧尸,无序又紧密地站着,一个个衣衫褴褛,节奏各异的小幅晃动,似乎只能靠这个来保持直立。 高度腐败的脸皮,眼珠像斑驳的墙皮,挂在它们白骨森森的脸上,牙齿多是裸露在外的,孔洞间藏着无数蠕动的蝇虫。 有个别丧尸抬头看了看无人机,其余的皆无动于衷,像一尊尊破败丑陋的泥塑,没有丝毫活气儿。 这就是‘活死人’。 明明没了呼吸,却不会自然降解,尘归尘土归土,而是执拗地占据阳间一分地,随时准备吃掉下一个有温度的活人。 陈渊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清晰地看到丧尸,在盛夏的夜里生生打了个寒颤。 无人机掠过丧尸的头顶,越升越高,将残垣后的全景纳入画面之中。 这里原本应是个小镇,倒塌的楼房和仓库勉强能看出昔日的布局,如今却变成了丧尸老巢。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镜头里,不管是街道上还是楼房里都站满了丧尸,整个小镇已被丧尸完全填满,数量之众,成千上万。 陈渊看得又有些犯恶心,忙转开眼,狠狠搓了搓手臂。 “这特么得有多少?比我们城里的活人还要多,这些玩意儿真的永远不死?” K扭头看了眼热感扫描结果,蹙眉估算道:“无人机的扫描范围不够大,目前可见的数量在3万以上,实际还要翻倍。” 甘霖娘! 陈渊在心里爆粗,生态城总共也才1万多人,这要是被老巢里的丧尸围城,哪里还能有活路? K对这样的场景倒是见惯不怪了,调亮无人机的探照灯,绕着小镇来回搜寻。 “你过来看着路线,等会儿我要进去找个东西,得靠你指路。” “进去?进哪儿去?” 陈渊愣了几秒,倏地睁大眼用手指戳向监视屏:“去这里?这他妈就是修罗场,是地狱!你就算会飞天遁地,也活不出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K:媳妇知道关心我了,开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文鸢、绛贴平、哦哦扑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琉懜 10瓶;阑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大概是陈渊的语气太激烈,让K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略带惊讶地看向他,“我带了防护服,隔绝了体温和呼吸后,丧尸是发现不了我的。” “那、那也很危险!” 为了不让K发现自己的无知,陈渊忙又换了个关切的口吻,道:“毕竟□□凡胎的,万一防护服出了问题怎么办?上次我就想说了,直接面对丧尸这种事,开发个机器人去做不行吗? “比如现在要找东西,给无人机添加个抓取功能不就好了,哪用得着拿活人冒险?更何况是让你去!城邦到底会不会算账?竟会让K队这样的人才出这种高危任务!”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连陈渊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K与陈渊的距离不过一臂之遥,他透过黄色的夜视镜片,看到陈渊一脸真诚的担忧。 K低头莞尔一笑,继续指挥无人机:“早几百年前科技就停摆了,全人类疲于逃命,能维持目前的技术就很不错了。如今像渊哥这么有志向的人,不多。” 陈渊还想谦虚两句,就见K神色一凝,让无人机定在某处,快速放大图像:“就在这里!” 那是个钢制密码箱,手柄处卡在了一个丧尸的盆骨部位,箱体表面尽是血污。 K让无人机升空,绕着密码箱的位置转了一圈,问陈渊:“看清了吗,就在这栋三层楼的南面。” 看到陈渊点头后,K才继续解释: “本来此次的任务是清扫,只需远远地发射火箭炮就行,但中途接到指挥部电话,逃亡队伍遭遇丧尸时,遗失了一个机要文件密码箱,怀疑被丧尸带回了巢穴,这个密码箱是某个联邦密探的遗物,必须拿回来。” 监视器上显示此时已是凌晨3点18分,K用眼过度有些酸胀,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再猛甩了两下头,打起精神来冲陈渊抱歉一笑: “没想到会临时改变任务,如果早知道需要协同合作,我不会拉着你过来。现在我把无人机撤回来,等会儿需要你来操控它带着我去拿密码箱,你就待着车里,把门窗反锁了是绝对安全的。” 陈渊张着嘴看看K,又看看遥控器和监视屏,有种打真人吃鸡的恍惚,只不过真出了岔子,面前这个帅气小哥不是成盒,而是成为散落一地的尸块。 这对黑铁菜比而言责任就特么太大了! 就在陈渊犹豫不决时,K已将无人机撤到了残垣入口,他放下遥控器,侧过头专注地看着陈渊。 K的血统估计有些迷,撇开异色瞳不说,五官轮廓深邃但不犀利,毛发也不似白种人那么细软,睫毛根根分明,密而不浓,用下目线看人时,眼珠藏在睫毛阴影之中,泛着细碎的光,薄唇上还有颗小小的唇珠,与他的少年气相得益彰。 那眼神和表情,莫名让陈渊想起以前小区里时常见到的一只大金毛,又乖又懂事,想跟你玩但又怕打扰你,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守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你,瞅到你不得不理他为止。 陈渊咽了口唾沫,狠狠一搓手,搓散了掌心的潮热,“行,赌上我母胎solo22年的眼力和手速,保你全须全尾的回来!” * “往右走点,那边有个空挡,唉唉别上坡,那上面卧槽,太恶心了你不用知道…… “靠,你看你的左手边!那死胖子脸上长蘑菇了!……好像还是白玉菇……呕——我再也不吃菇类了! “哎我说话声是不是有点小啊?你带着面罩能不能听清?……K队?小K?小KK?如果听到声音你就挥挥手,如果听到声音你就扭扭头……” 陈渊带着通讯耳机,一边灵活地操纵控制杆,一边摇头晃脑地哼歌,活似夜场打碟的DJ。 “我能听见。” K无奈地回话,笨重的防护服让他步履维艰,没走多久就开始喘气:“但我要保存体力,不能做太多动作。” “哦哦,能听见就行,你别说话,节省体力,我来说!” 监视屏的画面中,K穿着白色防护服,带着头罩,像个移动的充气人偶,缓步穿行在丧尸群里。 陈渊那张嘴是闲不住的,带着耳麦就跟打游戏一样,垃圾话张口就来。 “这些不死不活的玩意儿怎么会给自己找巢穴?它们不是都没脑子了吗?你那防护服行不行啊,破箱子拿不到就拿不到,保命要紧。我帮你看好了,有个风吹草动你就麻溜的跑!” 丧尸聚集的地方恶臭熏天,地面尽是散落的组织体,K借着无人机的照明,在滑腻的土地上小心前进。 陈渊的声音顺着耳麦传来,就像是他贴着耳朵在讲话,那一惊一乍的语气让K不自知地弯了唇角。 “这是动物本能。群居、畏光、怕冷。好处是容易一网打尽,坏处就是到了冬天,它们会倾巢而出,朝人类聚集的生态城移动,因为那里的温度是最高的。” “都只剩下些骨头了,还有本能啊!” “有。” K肯定地回道:“只要它们脑袋还在,就不会真正死亡,哪怕双脚都没了,爬也要爬着去咬人。” “狗X的操蛋玩意儿!” 陈渊骂了一句,想拉起无人机想看个大全景,没留意机身旁有根树枝打斜里伸出来,眼看着就要跟无人机撞上,吓得他手腕急抖,让无人机做了个左漂移,险险躲过了。 “666啊!”陈渊颇为自得地吹了声口哨,操纵着摇杆风骚走位。 “嘿你别说,我玩儿这个挺有天分的嘛!” 说着,他让无人机绕了个8字,又画了个圆,玩得不亦乐乎。 K简直不敢相信陈渊在这种场合也能玩起来,正想让他停手,就听陈渊像发现什么宝贝一样地兴奋:“快抬头抬头,看哥哥写的啥!” 一竖,一撇,一折,一个歪歪扭扭的K。 陈渊怕K看不懂,重复写了好几遍,K愣怔地盯着无人机,直到被探照灯晃得头晕,才猛地转开了眼。 K闭眼休息了几秒,很快又不受控制地抬头追逐灯光。 身旁是林立的丧尸,大量腐败的蛋白质分解成硫化氢、氨等挥发性气体,让浑浊凝滞的空气,在灯光下呈现出肉眼可见的薄雾,这种浓度的硫化氢,分分钟处在爆炸临界点,走在这里的每一步,都是提着头与魔鬼共舞。 这样的危险对K而言是家常便饭。 不过毒雾之上,夜空之下,有人用飞行器笨拙地画出图形来逗自己开心,却是这么些年来的头一次。 莫名很有些开心。 “这尾巴要是再装点烟火,就能用烟雾写出来飘在空中了!” 陈渊嘿嘿笑着,又试图用飞行器画个‘陈’字,刚写了一横一撇,忽然发现陈字太复杂了,转而想改写字母C,他絮絮叨叨地摆弄着操纵杆,玩得忘乎所以,直到耳麦里传来了K幽幽的提醒: “渊哥,防护服里的氧气只能维持一小时,能等我出去后再玩吗?” 陈渊一惊,忙瞥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好好好,快往西北边走,就是你的10点钟方向!” 陈渊对自己瞎耽误时间的行为很有些后悔,可嘴上又不愿示弱,只能转开话题叨叨。 “K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人有点个人英雄主义,这不好,很不好。你就是个普通人,又不是漫威的超级英雄,年纪还那么小……多大啊你?16?17?” “19。” K已走到密码箱附近,大致能辨别方向,不再需要飞行器指引,便自己朝着印象中的方位走去。 陈渊撵着飞行器去给K照明,继续满嘴跑火车。 “啧啧啧,才19,就刚刚成年的小毛孩!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打了好几年的丧尸了吧?在我们那儿,你这样的年龄才进大学,正是每天忙着谈恋爱打游戏的时候…… “你再看看你,整天都跟什么打交道,搞得自己一点都不阳光。K啊,别那么拼命,受个伤什么的……” 陈渊很自然地想接‘你父母得多伤心’,幸好话到嘴边过了下脑子,这末世里谈父母亲人是忌讳,舌尖一转,变成了‘有人会很伤心的’。 K听了半晌没言语,等他走到那挂着密码箱的丧尸面前,他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下一刻,K从后腰摸出一把长刀,冲丧尸微微一鞠躬说了句“抱歉”,话音未落已是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斩下了丧尸本就摇摇欲坠的头。 陈渊被K快如闪电的身手愰花了眼,直到K取下密码箱开始返程后,才咋咋呼呼地开口:“卧槽,牛逼啊兄弟!你是练过的吧,能不能教教我?唉你刚才砍丧尸前干嘛要道歉?这是什么防反弹的符咒吗?” 密码箱很有些重量,让K本就迟缓的步伐变得更加缓慢。防护服内密不透风,K全身汗如雨下,连睫毛的都被浸湿了,他半眯着眼一边费力辨认返程路线,一边给陈渊解释: “每一个丧尸转化前都是正常人类。我消灭过穿着情侣服的丧尸,满头白发的丧尸,甚至还有不会走路,只能满地爬的小丧尸…… “没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感染,没人愿意以这样的模样死去,在入轮回前,至少他们能得到最后一丝体面。” 听见这话,陈渊沉默了。 和平年代的人,对灾难并没有真切的体会,穿越过来这么久,对丧尸末世的感触更像是在玩游戏,连自己将来的命运都没想过,哪里会思考这些NPC丧尸的前世今生? 陈渊更愿意想象自己是RPG游戏里的主角,与不同NPC对话后,就能触发各种主线支线任务,打倒最终BOSS说不定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然而K的这番话,让他重新审视起目前的处境,这过分真实的特效要只是个游戏,能让所有3A游戏公司破产。 所以,我也可能感染病毒变成丧尸?我也会被人一刀砍头? 盛夏夜里,陈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看向窗外的眼神都带着无限留恋:不知道变成丧尸后,看到的世界是否还跟眼前的一样?吃东西还能有滋味吗? 陈渊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没察觉到K的步子越来越慢,呼吸声越来越沉,他见K快走回到残垣处,顿时松了口气,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又灌了几口水,再抬头时,监视屏里已找不到K的身影了。 陈渊一惊,忙操控无人机转了个大圈,东西南北看了个遍,愣是没找着K。 “K队,K队?能听到吗K??” K没有回复,不仅没有回复,连之前耳麦里沙沙的通讯声都一并消失了。 陈渊猛地想到了什么,转头去看时间,距K离开已经58分钟了!一小时的供氧,难道提前用完了,K因为缺氧倒在了丧尸群里? 陈渊顿时慌得没了主意,他第一反应是去拉车门,又马上意识到活人的呼吸会让丧尸发狂,急得在车里四处搜寻,想找块布料捂住口鼻,转头却看到后座上还放了一套防护服。 K带了两套防护服出来? 陈渊来不及细想,扯过头罩仔细看了看,见里面装有呼吸过滤器,便毫不犹豫地往脑袋上一罩,抓着遥控器就蹿出了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来,大声地告诉我,是什么让咸鱼小陈奋勇闯丧尸窝的呀? 其实我们小陈到现在都还很懵逼,对穿越这个事实接受度不高,随时感觉活在梦里~~ 这算两章合一哈,周二我就不更,周三过了零点见…… 爬榜初期没办法,v后我日万给你们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独孤求败,等凳等凳,冰冰不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楠木北栖 40瓶;鷇音 10瓶;食谱是更新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亮着照明灯的无人机,像颗会发光的小小星球,遥遥飘在几百米外。陈渊不敢太靠近,怕自己的‘人味儿’惊动了丧尸,只能一边让无人机闪灯,一边不停地在通讯器里呼唤K。 然而漆黑夜幕之下,回应他的只有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肯定是缺氧昏过去了! 陈渊仔细回想了下K失去踪影的地方,应该就在离残垣不到百米的地方。他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被丧尸追过,知道它们的速度,憋口气拼一拼,就算背上K,说不定也能跑得过! 甘霖娘跑不跑得过也得去救人啊! 陈渊一咬牙,拔腿就朝残垣跑去,跑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他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差点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五六个头部高度腐败的丧尸,张着森森白牙玩命地朝陈渊奔来,饥渴难耐的双手伸得笔直,随着跑动还不停地往下掉腐肉块。 这他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游击队?? 陈渊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里,撒开双蹄狂奔,怎么办怎么办?! 不能朝丧尸巢穴里跑,会引来群殴,不过去K又怎么办?? 缺氧到底能挺多少时间?十分钟行不行?? 陈渊慌慌张张地抓瞎乱跑,没留意左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闪电般地冲来抓着他的手就往发射车方向跑: “快回车上!” 是K! 活生生会喘气儿会跑步,跑得比兔子还快的K! 陈渊大喜过望,边跑边缠着K问话:“卧槽你没事啊?刚才怎么了,为嘛不回我话?我特么差点冲进老巢去救你!唉你防护服怎么脱了?唉你手怎么了??” K顾不上答话,跑到车头前冲驾驶室一指:“上去!” 自己则转身进了副驾驶室。 陈渊听令上了车,看到丧尸张牙舞爪地朝车子扑来,毫无章法地抓了两下方向盘,猛然醒悟过来:“你干嘛让我进驾驶室?我又不会开车!!” “不会也得开。” K喘着气,亮出左胳膊:“刚才脱防护服的时候把胳膊摔脱臼了。” FXXXXXXKING!! 陈渊心中有一万句MMP现在就要讲,要对着苍天大地讲!! 跑在第一位的丧尸已经扑上了车头,嗷嗷叫着朝前档玻璃爬来,K视若无睹,冷静地发出指令—— “转动钥匙,打火。” “挂1挡,左脚离合踩到底,右脚放油门上,不要踩。” “等会儿等会儿!” 陈渊满头满身的汗,抓方向盘的手心都是湿漉漉的,他左右乱摸了一把,急得大叫:“安全带呢安全带?你也系上,我开车你他妈也真敢坐!” “没有安全带。” K伸手按住陈渊无处安放的双手,直直看进他双眼深处:“有我在,别怕。” 丧尸已经群攻了车头,前前后后敲打着车窗,用那腐朽的牙齿一下又一下地啃着玻璃,发出刺耳声响。凑不进前排的丧尸也不甘示弱,像野牛一样用身体猛撞车头。 陈渊在这片混乱中看到了K的眼睛,湛蓝如湖水,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和犹豫。 就像是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陈渊瞬间来了勇气。 他搓了搓双手,稳稳扶住方向盘,大吼一声:“你陈爷来了!魑魅魍魉全部退散!” 接着松离合,踩油门—— 嗡。 熄火了。 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K无奈地闭了闭眼:“松离合时要缓慢,车身抖动了才给油。” 陈渊嗯嗯点着头,重来! 这一次发动机完美启动,陈渊微笑着冲车窗上趴着的丧尸挥了挥手:“再见了您嘞!回老家去吧!” “还没那么快。” K低头扶额,再次无奈道:“这车负载太重,启动速度很慢,等时速上了80才能摆脱这些丧尸。” “80就80,” 陈渊端着方向盘,气场都不一样了:“虽说这是你渊哥22年来第一次摸车,但我感觉自己很有点天赋,这车一动起来吧,我就觉得叫什么……哦如鱼得水!好像我天生就会开车一样!” K没有对陈渊的车技发表看法,等车子第三次熄火,连丧尸都吼得有些累了的时候,他才抬头冲陈渊笑了笑:“原来你真是哥。渊哥,接下来看你了。” * 开车这种事,只要有手有脚就能做好! 在磕磕绊绊地熄了五六次火后,陈渊总算能让离合跟油门和平相处,一骑绝尘地抛下丧尸,轰隆隆开往大山深处。 K咬着牙给自己接上了脱臼的关节,疼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陈渊不敢开空调,也不敢开窗,两人干瞪着眼闷在汗气蒸腾的车厢里。 K累到了极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陈渊可不敢马虎,车子偏离路线太多,连卫星信号都丢失了,只能靠着大灯一步一步往前探。 等天色蒙蒙亮时,车行到了一片山崖前。 陈渊看了看里程数,这几小时开出去了两百多公里,丧尸应该不能再追来了吧! 他缓缓停下车,又静候了几分钟,见确实没什么异样,才小心翼翼地降下了车窗。 夏日清晨的空气非常好,这里又是山林深处,含氧量极高,陈渊深吸了几口,把一整晚憋在胸口的恶气都淘换干净了。 身边的K还在沉睡,微亮天光里,侧脸白若细瓷,真是个精致好看的小孩儿。 陈渊弯了弯唇角,把副驾的车窗降下来几公分,再悄声下了车。 车外是一大片松林,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如行在云端。点点晨曦自树冠洒下,唤醒了雾气昭昭的树林,间或有鸟鸣和振翅声响起,日头在天边映了一圈金边,将出不出的模样。 这一晚上,陈渊的城服湿湿干干反复了好几次,他早穿得不耐烦了,一下车就脱了上衣,擦几把汗,随手丢在路边,大步走到悬崖边,捡了块石头靠着坐下喘气。 裹挟着晨雾的山风凉悠悠的,吹干了陈渊的汗意,他懒洋洋地伸着懒腰,一边活动着蜷了好几个小时的身子,一边眯着眼等日出。 在他记忆里,似乎只在很小的时候,被父母拉着看过日出,后来父母感情破裂,没玩没了的吵架谩骂,让他变成了耳机一戴,房门都不出的宅男,再没见过没出山的太阳。 刚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高度紧张的神经彻底放松后,全身的酸疼都浮出来了,这会儿吹着小风听着鸟叫,陈渊有种恍然新生的惬意,他做了几个深呼吸,伸手垫着后脑靠在石壁上,大脑彻底放空。 真身上阵,比打游戏刺激百倍,狂飙的肾上腺素让他毫无睡意,目光无意识地扫视着雾气腾腾的山崖,心道这时候要再有一支烟,就他妈真的好嗨哟,人生达到鸟巅峰! K顺着陈渊的脚印走到山崖边时,就看见他神色淡然地坐在晨辉中,目似瞑意暇甚,破云而出的朝阳洒下碎金似的光斑,映了他一头一身,总是表情生动的五官归于沉静后,有种睥睨众生的超脱。 不像凡间人,像……壁画上的神佛。 K眯起眼,在大脑中快速搜索。那些壁画,藏在他的记忆碎片中,应是在某个生态城的残垣里见过。 破败风化的石窟,铺满石壁的画,斑驳的色彩也掩不住生动的人物线条,似乎多看几眼,他们就会从画里飞出来一样。 四大人种高度融合后,纯血变得极为罕见,好看的纯血更是万里挑一。 陈渊的身高容貌放人堆里并不起眼,加上此人异常聒噪,初见只觉头疼,但当他静下来后,自动褪去了周身的浮躁散漫,坐在暖金光晕里,玉雕一般的精致。 K瞧得有些入神,不想身后忽地响起细碎脚步声,两人同时一惊,齐齐回过头去,不待看清来人,K已在电光火石间抽出折叠刀,甩了出去。 扑哧—— 刀刃入肉的闷响之后,树林重归宁静。 陈渊跟K对视了一眼,嚯地站起身,想要走过去查看,被K伸手拦了下来。 “把衣服穿上。” K把捡到的上衣塞给陈渊,套上面罩转身走进树林,没多会儿退了出来,摘了面罩冲陈渊抬了抬下巴:“一只野兔,应该没感染。” “兔子?” 陈渊怔了怔,蓦地浮出笑容:“来得正好,送上门的早饭啊!” 他乐呵呵地走了几步,回头问K:“火石有吧?生堆火起来,等着哥给你整个烤兔!” 直接食用野生动物,对K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挑战,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相信陈渊,一边收集松枝落叶堆火堆,一边冲走远了陈渊说:“不用整个,分一半给我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整,这个字真是有灵性啊~ 啊啊啊在你们的吐槽下改了个名字,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づ ̄ 3 ̄)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冰冰不冷、哦哦扑克、文荒要人命、等凳等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かな奈々 20瓶;又忘密码了 7瓶;琉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日出的霞光铺满了整个山头,崖边空旷处,K升起了火堆,袅袅青烟直上,松枝的清香四溢开来,让提着兔子回来的陈渊耸了耸鼻子,称赞道:“行啊K队,还知道用松枝配烤肉!” 陈渊挑了根长直的松枝串上剥过皮的兔子,架上火堆开始烤。 烤肉陈渊做得多,但在野外烤还是头一次,他调整了几次火苗大小,又把整兔分拆成块,半小时过去后,皮肉才渐渐出油,渗出金黄色。 K没见过这种吃法,一边瞟着烤肉,一边不时往火里加枝叶,等肉香飘出来后,他的眼睛就有些转不开了。 烤肉枝需不断转动使肉均匀受热,陈渊守在火边走不开,便用脚踢了踢从树林里带回来的一小堆野草,跟K打商量:“K队,来帮帮忙,把这些九层塔洗了。我们也是运气,居然被我找到了这个!” K当然不知道九层塔是什么,他俯身拾起那堆嫩叶,只觉异香扑面而来,好奇地捏了一小茎放到鼻下细细嗅了嗅,是清冽带有刺激性的花香,很独特的味道。 陈渊扭头看见K这幅模样,笑了:“这是香料,K队以前没见过吧?待会儿捣碎了把汁水抹在兔肉上,去腥又提味。” K挑了挑眉,没接话,转身去发射车里取了瓶装水,把那堆九层塔淘洗干净了,再放回到陈渊身边。 等肉有七八分熟了,陈渊让K盯着火,自己去到一边弄调料。 肉类烤熟后散发的香气,是所有哺乳类生物无法拒绝的诱惑,21世纪早把烧烤玩出花儿来了,就算是深夜档的路边摊,随便烤个串少说也有十来样调料, 可陈渊现在手里就几撮九层塔,连把盐都没有,还得靠营养剂提供。 他把九层塔的嫩叶碾碎,加进糊状的营养剂里,再刷到肉身上,好在营养剂里含油脂,能渗进肉里,遇热后,罗勒属植物特有的芳香腾出,混着肉类的焦香,直叫人食指大动。 K在氤氲香气里眯起了眼,面上维持着古井无波,可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让陈渊转过头来笑问:“饿了?也是,一晚上体力消耗太大,来来来,这个兔腿给你。” 说着,他把一根烤肉枝递给K,絮絮叨叨地补充:“估计有点淡,你们那营养剂加热后会影响口味,先将就着填填肚子吧,等回去后,哥给你整个叫花鸡!” 又是‘整’个。 K想起先前陈渊的解释,总算理解了这种形容词变动词的用法,他勾起唇,咬了一口腿肉,还没卷进嘴里,就被烫得变了脸色。 陈渊看得双眼一瞪,忙不迭地喊着:“快吐出来啊,才烤好很烫的!快吐!” K仰起头,呼着气用舌尖把肉滚了两圈,忍着烫嚼了几大口,咕咚滑进了肚子。 “好吃。” K微笑着冲陈渊点了点头,他的下唇被烫得有些泛红,眼底也浮出一层水光,两颗异色瞳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球,看得陈渊心口一阵阵的发软。 没吃过好东西的孩子啊,这么糊弄一下都觉得好吃! 陈渊也扯了块肉试了试味道,盐自然是不够的,好在肉质鲜嫩,有罗勒提味倒也勉强能入口。 他一边摇头,一边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那几块肉嚼了,晃着树枝跟K闲唠嗑。 “这味道真不咋地!哥要有孜然八角啥的,你们能把这山里的野味都烤了!” “火堆烤肉我是第一次弄,技术还不到家,要能找到烤箱或是烤炉,你就等着哥大显身手吧!” “烧烤是人类的本能。当咱们还是猴的时候,天雷垮嚓落下来,把树林点着了,祖宗们捡了烤熟的动物吃,发现不仅味道好,还能不生病!就越吃越聪明,活生生把猴吃成了人!你说厉害不厉害……” K嚼着兔肉,安静地听陈渊瞎扯淡,末了唇角一弯,带着笑回道:“人类进化史,好像没这么简单。” “我只挑了重点说嘛。” 陈渊不在意地晃晃脑袋,把两人吃完的骨头埋进灰烬里,用水浇灭明火,再拿了根松枝拨开灰烬,查看是否还有火星。 他不是惯常做这种事的人,动作有些笨拙,跪在火堆边探着脑袋张望,身上的城服不大合身,松垮垮地套着,随着动作露出大片锁骨和后颈,沐浴在晨光里,白腻似瓷。 K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正想出声提醒,就听见未燃尽的火堆里突地爆了个小火花,炸了陈渊一脸烟灰。 “呸呸!” 陈渊赶紧缩回头,伸手抹了把脸,抹下一手的黑灰。 “靠!” 他郁闷地转过身,想要找水洗个手,左右看了看没瞧见水瓶,正想开口问K,余光瞥见那小子靠着岩壁正笑得直发抖。 他怔了怔,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黑灰,猜到K在笑什么,反手又在脸上刮了几下,蓦地冲过去往K身上抹:“敢笑你哥!来来来,有福同享!” K哪能让他得手,边笑边闪身躲开,被陈渊手快抓住了衣角,他伸手一挡,又被陈渊擒住胳膊,两人顿时扭打在了一起。 陈渊的身手自然是敌不过K的,但K只顾笑着防守,毫无攻击力,没两下就被陈渊瞅准空子,伸爪揪住他衣领,咋咋呼呼地想要往人脖子上抹灰, K的作战服被他扯掉了几颗衣扣,胸口上的一道红褐疤痕就这么闯进陈渊的视线,看得他动作一滞,K趁机扯过衣襟,挡住了那道疤。 “该往回走了,” K整理好衣服,若无其事地扔给陈渊一瓶水,“我们跑太远收不到信号,再不回,生态城就要给我们准备葬礼了。回去前,还得炸个丧尸窝。” “行。” 陈渊也知道在外面多停留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赶紧洗净了黑灰,跟K走回到发射车旁,他看了眼K,询问道:“还是我开?” “不用。” K笑了笑,径直走向驾驶室:“你回城多练练车,下次出任务再开。” 还想有下次? 陈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踩着车前胎爬上副驾,“别介,我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住折腾,以后有这美事儿,您还是找别人吧。” K没接话,熟练地发动车子,掉头往回走。 陈渊见他驾轻就熟的样子,瞥了瞥他左胳膊,问:“你手没事了?” K抬了抬胳膊,向陈渊展示自己功能完好,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路况。 陈渊挑了挑眉,脱口而出:“得亏是左手,要是伤了右手,还影响你拿筷子。” 他那张嘴是闲不下来的,东摸西搞半天,还是回到了自己在意的话题上:“唉K队,你胸口那疤怎么来的?看样子伤口挺深的,动过手术?” K把着方向盘,转头看了眼陈渊,见他用手在胸口比划着,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瞟向自己的余光里,带着几分试探的谨慎。 K莞尔,答非所问地回道:“叫我Kyle,那是我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今天过生日,多更一章! 希望大家能跟我一样开开心心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Kyle? 什么鬼名字,饶舌又拗口,还不如叫K。 陈渊不想暴露自己的英文水平,打了个哈哈继续鬼扯:“我说你们城的人也太那个啥了,不能就指着你这只羊薅啊,你还不到20,什么要死不活的事都派你去做……” 发射车以80迈的时速平稳穿行在山间,惊起无数林中鸟,K一边观察路线,一边分了个耳朵听陈渊说话,他对此人的絮叨已经见惯不怪,权当白噪音版的背景音,还时不时地‘嗯嗯’两声,自发当起了捧哏。 陈渊刚经历了人生最刺激的一晚,这会儿又吃饱喝足,嘴里根本停不下来。 “……你那伤有年头了吧,受伤的时候才多大啊,我说凯、凯……K啊,别那么拼,真的!就这世道,谁他妈知道自己能活几天?吃好睡好,才不枉来这一遭!” “看你拿筷子的姿势,也是会吃饭的人,哥也在你面前露了底,咱们以后就坦诚相见,谁也别防着谁,好吧?” “我就是个厨子,除了做饭,别的啥也不会,以前待的地方呢,跟你们这儿差别很大,现在上不了网打不了游戏,我咬咬牙也就忍了,但吃营养剂这个,我是真忍不了!妈的,猪都比你们吃得好……” “能上网。”K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陈渊一时没理解,‘啊’了一声,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倏地转过头,瞪大眼睛盯住K:“你说什么,能上网?你们这儿有网络?英特网哦,能跟全世界对话的那种!” “什么网我不太清楚,但天目知道。” K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只有武器库附近的某个地方才有信号,天目每天会去那里把小说上传到网上,据说还能赚什么金币。” !!! 陈渊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感情这末世根本不是文明的终结,文化的孤岛啊!人家还有网络写手,日更赚打赏的! 这他妈,这他妈…… 陈渊被这个消息颠覆了三观,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词表达自己的震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提出疑问:“那联邦法典呢?不是说取消一切与生存无关的活动吗?电台电视台什么都不准有,怎么还会有网络?” K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左手撑在窗边,支着头,神色淡漠地目视前方,在陈渊等到耐心告罄的前一刻,他才转过头,睨着他道:“天目说过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渊哥,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啊!” 陈渊想也没想地回道,还想再问什么,却猛地意识到这句话几乎回答了他的所有疑问。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有人的地方永远有江湖,哪怕处在朝不保夕的环境里,人类只要活着一天,内斗就会持续一天。 集权——特权——层级分化,这些人类社会必不可少的进程,在末世里也有条不紊地上演,F23114生态城,估计只是金字塔底的一块垫脚石。 底层公民被放逐、洗脑,他们只能在屏蔽网的缝隙里,窥见云端之上的文明,再用看到的浮光掠影,拼凑出想象世界。 蚁民的悲哀,哪怕过了千年后仍在延续。 不过,这他妈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21世纪的陈渊活了22年,家境不上不下,成绩不上不下,大学勉强过三本线,家里一合计与其念大学不如去学厨师,有一技之长还能早点赚钱。 若没有那场爆炸,他应该会继续自己不上不下的人生,在和平年代理直气壮地当一条咸鱼,谁想到临死时,竟被吸入时空乱流,莫名投放到这个世界。 然而咸鱼跨越千年还是条咸鱼,再帅气会做饭,依然只是条咸鱼。 何况这个末世,处处透着古怪,陈渊能看到的,似乎只有冰山一角,他对海水下藏着什么没有丝毫兴趣,只盼着能在死前过几天吃饱喝足的小日子。 陈渊浮出一个微笑,身子慢慢后仰,“也就是说做饭这种小事根本算不上违法乱纪。” 他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回去之后,都听我的号令,全城到处搜搜,看看能不能搜刮出什么调料。咱们华国人的种田天赋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保不齐就有人私下偷偷种小葱!” K听见这话,眼神动了动,但很快车行至一块空旷处,他打开了卫星通讯,一边跟F23114生态城联系,一边带着陈渊下车,拿上发射台走到近旁的树林里。 “就在这里发射。” K放置好发射台,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位于山坳的一片平地,山峰只在东面,其余三面光秃秃的无遮无拦,适合火箭筒飞行。 “这儿?” 陈渊瞧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疑惑道:“离得还挺远的吧,我记得我开出那个小镇有两百多公里。” “85式的射程可达三百公里。” K用通讯器最终确定了发射方向,在准备发射前,蓦地把遥控器递给陈渊,抬起下巴问:“渊哥,试试?” 陈渊正猫着腰看发射屏上那些看不懂的参数,闻言吓了一大跳:“艹!” 他赶紧退开一大步,眼神里写满了惊恐,“我才不要当杀人狂魔!” “不是杀人,是解脱。” K拿着遥控器,语气平静地问:“如果你变成他们那样,是想继续还是想重来?” 陈渊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思考了一小会儿,伸手接过遥控器,盯着那上面的按钮,问:“要按哪个键?” 几分钟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几十枚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而去,在大山深处激荡起绵长不绝的回响,一时间地动山摇,群鸟乱起,浓烈刺鼻的煤油味飘散开来,呛得陈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K递给他一个口罩,附在他耳边低吼:“这是混肼燃烧的味道,一会儿就没了。” 陈渊吸了吸鼻子,很爷们儿地推开K的口罩,跟他一起仰头观看数箭齐发,在空中留下道道粗且长的拖尾。 这样的场景,对生在和平年代的陈渊而言,是闻所未闻的。 他原以为这玩意儿就跟放烟花差不多,谁知道会是这么震撼的效果,看得他这条咸鱼都有些热血激荡,隐隐生出杀戮的快|感。 火箭倾泻得很快,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便全数击发,轰鸣停止后,陈渊才发现身边的K仰望天空,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在嘀咕什么。 陈渊挑了挑眉,凑过去仔细一听,那小子居然在念佛经—— “……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 陈渊愣了愣,盯着K的侧脸问:“你还会《地藏经》?” “嗯?” K停下诵经,转头看向陈渊,神色微讶,“你知道这个?” “听我奶奶念过,” 陈渊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放空:“她老人家信佛,看见街上死了的猫狗都要给它们念上一段。” K想了想,回道:“这是我小时候学到的。好像有好几段,但我只记得这一部分了,教我的人告诉我,解决丧尸后,念一遍这个,能让它们安息。” 不知是不是才被炮轰过,陈渊觉得K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他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再开口。 K收拾好东西,领着陈渊回到发射车里,再原路返回生态城。 一路上,陈渊持续沉默着。 K耳根子清静了,却莫名有些不适应,等他想起来转头看时,发现陈渊已经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整晚的兴奋劲过去了,陈渊几乎是一坐进发射车就睡着了,头歪歪地栽在椅背边缘,随着车身不断晃动,随时有可能撞上副驾的车窗玻璃。 K无奈地撇了撇嘴角,伸手扯了陈渊一下,想让他睡得安生点,不料那城服的衣料实在太差,人没扯回来,却把领口刺啦撕了个口子,露出完整的锁骨和左肩。 那男人应是不爱出门,肤色比女生还白,浸在阳光里,有种不真实的透明感。 K没敢多看,仓皇收回视线,专心开车,接下来不管身边传来多少次头磕上玻璃的声音,他都没再转过头去。 直到回到生态城,停车熄火后,陈渊才揉着眼睛悠悠醒过来。 “到了?” 陈渊睁开眼乱瞥了几下,见是在生态城的城墙外,知道又要被拉去冲洗隔离,便稀里糊涂地摸下车,打着哈欠跟K道别:“回见了啊,冲完我就要去补觉……这一路颠得我头疼,像被谁打了一样。” 然而没等他走出几步,后领被K蓦地揪住,扯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别急,先去我房间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K:走,去我房间坦诚相见一下(bushi 啊啊啊谢谢各位的生日祝福,爱你们!说日更就日更!断更一天我直播日白白!(那是另外的价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涅白、宁钰、岳麓、万里雪飘、哦哦扑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ssamite 46瓶;鷇音 10瓶;哦哦扑克、干净安稳的走下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大白天的去男生房间看什么看! 何况现在是在生态城外面,K哪儿来的房间?! “我不去,我要睡觉!” 陈渊跟K拉拉扯扯的反抗:“马上就要冲澡了,咱俩还没熟到能一起下澡堂子的份上……唉卧槽你这死小孩儿手劲挺大啊,把我衣服都撕破了!” 两人正纠缠着,冷不防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冰冷无情,类似机械音:“K队,东西带回来了?” 那声音陈渊听着莫名耳熟,他抬头四处张望,看见了城墙上的摄像头和扩音喇叭。 这场景跟偷菜回来那晚极为相似,问话的也是同一个人——静安的弟弟,嘉定。 “拿回来了。” K冲摄像头挥了下手,一边扯着陈渊不让他溜,一边跟嘉定回话:“在车里,派人去取吧,我这边还有事。” “我来取,你先等等。” 说完这句,喇叭安静了下来。没过两分钟,城门洞开,一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形僵硬地走到他俩跟前,冲K一伸手,声音隔着面罩闷闷传来:“车钥匙。” K摸出钥匙扔给嘉定,转头冲陈渊扬了扬下巴,连拉带扯地拽着他往东面走。 陈渊还是老大不乐意,推推攘攘的,还扭身隔空冲嘉定喊话:“哎哎,静安弟弟!你不抓我去隔离啦?快点来抓我啊,我可跟丧尸面对面跑过酷的!” “有我在,他不会来抓你的。” K拽着陈渊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把他带到城墙边的一扇门前,站定,用钥匙解锁打开了房门。 “进来看看,说不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K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后,自己先行走了进去。 陈渊哈欠连天,眼泪都浸了些出来,实在对K的闺房没什么兴趣,意思意思探了半个脑袋进去,不经意地左右扫了扫,谁知这一扫,就看出些名堂来了。 这房间建在城墙脚下,陈渊原本以为就是个门房歇脚的地方,谁知里面竟很宽敞,完全按照千禧代的习惯分出了客厅、餐厅和就寝几个区域,家具也是成套的红木,那餐桌上还摆了一套茶具,瞧那成色,甚至有点紫砂的意思。 陈渊不自觉地跨进房间,眼珠子四处转悠,那点瞌睡被赶得无影无踪。他仔细打量着东墙边样式古朴的衣柜,那上面的雕花连他都觉得老气,是奶奶辈家里才有的玩意儿。 衣柜旁边是个木制书架,陈渊轻轻推了推,书架纹丝不动,架子全是老红木打的,上面深褐色的包浆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陈渊随手拿了本书出来,封面写着《Animal Farm》,他那点英文不足以让他看懂家禽饲养,便翻到扉页瞧了眼,发现是50年前的版本。 这么说,50年前还有出版社、家私、餐饮? 陈渊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在房间里东摸西看,从床头柜上捡起个精致的印有繁复花纹的小盒子把玩了好一会儿,抬头语带艳羡地问K:“这是你的寝室?守卫队队长的福利这么好?” 这房间里的一切,跟城里截然不同。 城里那些寝室就跟21世纪流浪汉的窝似的,除了统一发的披麻戴孝的衣服和床单枕头,别的东西都跟垃圾场捡回来的一样,没两样是配套的。 就这么屁大点的城,阶层壁垒比十里城墙还要厚。 陈渊想起自己跟巴旦木四大皆空的房间,心酸地撇了撇嘴角。 “我的寝室在8区。” K递了瓶饮用水给陈渊,拉开一张餐椅坐下,环顾四周,轻声道:“这房间……属于养大我的那个人。” 哒—— 陈渊终于打开了那个小盒子,居然是个打火机,这下他有些不淡定了,这狗X的末世竟还有烟草业! 他这个烟龄快十年的老烟枪,顺着床头柜找了一圈,没见到香烟盒子,一扭头却看到K神情落寞地盯着自己,他只得轻咳一声,找了张椅子坐下,右手一拱,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请讲。” K抬起下巴:“讲什么?” “故事啊,” 陈渊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语气透着不自然的热切:“谁养大的你,那人现在又在哪儿?你刚才那话,不是标准的故事开头吗。难得K队愿意倾吐心声,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说这话时,陈渊还把那个打火机弄得咔哒直响,他人是坐着了,可眼睛却没闲着,仍在一寸寸地观察这个房间,也不知在找什么。 K原本是有一肚子的话,但见他这幅模样,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轻笑两声站起身:“我没什么故事,看来渊哥是真累了,早点进城休息吧。” 陈渊见他起身准备送客,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地笑了笑,把打火机放下也站起了身:“行,那我先去冲洗,说不定还能一个隔离室,待会儿见。” 说着,他往门口走去。 路过K身边时,陈渊没忍住,用手指敲了敲餐桌,扯着嘴角笑道:“这套茶具真不错,可惜少了个杯子,不然该挺值钱的吧。” 短短一句话,暗藏了好几根针,让K猛地转过头,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这房间里的东西,你都认识?陈渊,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陈渊按下心中得意,仍拿出那副蒸不熟煮不烂的样子,“能从哪儿来,从江湖中来,到江湖中去。我就是待的生态城多,见的比别人多点,但本质永远只是个厨子。” 他嘻嘻笑着,半垂下眼睑,将眼尾收成细长一条,宛如狡黠的狸,“我这人好吃懒做,还贪生怕死,我发现打僵尸这事儿,真会死人,以后可千万别再找我,大不了每天给你们开小灶,做点你们的家乡菜当补偿。” “家乡菜?” K重复着这三个字,盯着陈渊微微扯开笑意:“我们的家乡是生态城,家乡菜就是营养剂,这个还需劳您大驾吗?” 陈渊懒得再跟他打哑谜,伸手指着桌上的茶具,问:“养大你的是潮汕人吧,才会在房间里摆功夫茶的茶具。潮汕的美食挺多,卤水、牛肉丸……这些我都会点儿,但目前手边的食材不够,不过——”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把K怔然的神情尽收眼底,再慢吞吞地继续:“就现有的东西,我试试用大米做个粿条、肠粉啥的?” 听见最后那两样,K倏地抬起头,异色双瞳迸出灼灼神采,似蓄了两簇火苗,看得陈渊猛退了一步,左手藏到腰后,警惕回视。 “你……” K的话还没说出口,虚掩着的门被人推开,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一个身穿作战服的高瘦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偏深的肤色,以及跟静安有三分相似的五官,让陈渊知道来人就是嘉定,他有着跟他兄弟一样的黑发黑眼,身高与陈渊相当,气质冷硬,举动死板得像机器人。 “这个房间还需要保留吗?” 嘉定进屋后,用看家具的眼神扫了眼陈渊,便转头看向K:“Mike死后这房间就没人用了吧。” 陈渊先前撩K撩得风生水起,一时得意忘了形,看见嘉定想起了静安,脑子没怎么转弯直接一句话冒出了口:“侬四上海宁伐?” 这句话是陈渊唯一会的沪语,还是从网上学来的,腔调并不正宗,但足以让嘉定缓缓转过脑袋,对他瞠目而视。 陈渊见又忽悠住一个,正欲翘尾巴,忽地瞥见嘉定手速如电地抽了把手|枪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怼上他的脑门——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K:我的媳妇儿由我自己调|教,外人请回避,谢谢。 周末愉快啊~晚上我要去看狮子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松野家の伶盗龙 2个;哦哦扑克、等凳等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 陈渊惊了大呆,本能后仰的动作瞬间定格,枪|口并未贴上皮肤,可那强烈的存在感,使他的鼻梁立刻泛出酸胀,同时一句话在脑中闪现:“当时那把枪离我只有0.01公分,但四分之一炷香后,枪的主人……” 咔哒—— 陈渊看到嘉定的手指拨动了一下,那是打开保险的声音! 枪的主人想杀我! 意识到这点后,陈渊双目猛睁,半口气憋在胸口不敢上也不敢下,全身僵直,连眼珠都不敢移动分毫。 卧槽,玩儿真的??! 好在下一秒,疾风拂过耳畔,K如鬼魅般蹿了上来,用陈渊完全看不清的动作卸下了嘉定手里的枪。 “别误伤。” K扫了眼陈渊,拉上保险,把枪丢还给嘉定:“他不是联邦来的。” 嘉定收了枪,仍用狐疑的眼神盯住陈渊,不依不饶地问:“你确定?” “嗯。” K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探过底。” 劫后余生的陈渊站在一旁,正疯狂冒冷汗,听见这话,又是一惊,啥时候探的?怎么探的?探什么了? 没开灯的房间,只靠东面两扇窗户照亮,三人等距站开,在尘埃翻飞的光柱中不断扫视其余两人,目光警惕,微微弓着身子,都是一触即发的模样。 片刻后,嘉定撤了进攻姿势,面色稍缓,扬起下巴冲陈渊点了个头:“你懂的还挺多。” 陈渊这下才喘出一口大气,后背冒了一半的冷汗重启泄洪,不到三秒便浸透了背心。 “哪里哪里。”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气儿不太顺的哼笑了两声,活动活动面皮,以缓和失态。 谁知嘉定听见这话,略一沉思,实诚回道:“你刚才说的那一句,是联邦下了禁令不许传播的方言,我能听但不会说,所以觉得你懂的多。” 呃? 陈渊听得一愣一愣的,瞅着嘉定还没咂摸出哪儿不对劲,K插话道:“那个密码箱交上去了?” “交了。” 嘉定站姿笔挺,回话的语调也是毫无起伏,好似一键切换回了AI模式,“城主正跟联邦联系,询问密码箱的处置方案。” “联邦有提过里面装的什么吗?” “没说,只一再强调必须找回。” K没再继续问,转身看到陈渊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俩,扯出点笑意,说:“渊哥受惊了,别怕,在这个城里,你绝对安全。我们只警惕联邦派来的人,但很显然你不是。” 说着,他上前两步,走到陈渊面前站定,微微一笑后,伸出手,顺着陈渊的左胳膊往后腰探去。 “抱歉,这是白叔的遗物,不能给你。”他几乎是贴在陈渊的耳郭上说的,呼出的热气激得陈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着,K强硬掰开陈渊略有些僵硬的五指,从他手心里扒拉下一柄短刀。 一掌左右的长度,银刃铜柄,通常就放在打火机的旁边,刚才被陈渊偷偷藏在了身后。 K拿着那刀颠了两下,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视着陈渊,唇角扬起弧度,语调也透着轻松:“这刀是裁纸用的,伤不了人。你想用刀,我给你找一把趁手的。” 陈渊被人当场抓包,也不觉尴尬,跟着K笑了两声,双手插进裤兜,扬头回道:“那倒不用。厨师的战场只在厨房,伤人的刀对我来说都不趁手。” K双目微敛,盯着陈渊看了好一阵,眉峰一挑,“你来看看这个。” 说着,他转身走了两步,哗啦推开了房间里唯一的一扇门。 突如其来的光亮涌进室内,让陈渊立刻眯起双眼,等适应亮度后,他怔然而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是一间半面墙都是玻璃窗的厨房。下午3点的日光倾洒而入,给全套实木橱柜镀上了暖金的光晕,空间比5区别墅的厨房要小很多,东西都有使用痕迹,但让陈渊吃惊的不是厨房本身,而是里面摆放的东西。 挂在墙上的置物架里,挤挤挨挨地摆满了调料罐,打开来一看,糖、盐、味精、鸡精、胡椒……常用调料几乎都有了。 陈渊顾不上高兴,一扭头,就见灶台角落整齐码放着高矮不一的玻璃瓶,生抽、老抽、醋、料酒、橄榄油,瓶身上的标签也是中英文参杂,什么都有。 其中一瓶瓶身上的标签是弯弯曲曲的花体字,陈渊看不懂,拿到鼻尖嗅了嗅,发现竟是瓶朗姆酒! 操,酿酒业也幸存着! 这他妈还叫工业消亡,农业失传? 回到原始社会的,怕只有这个倒霉的F23114生态城吧! 陈渊简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痉挛般地扯了扯嘴角,晃着那半瓶朗姆酒,转身去问K和嘉定,“你们知道这是什么?” K跟嘉定齐齐摇头。 比起一无所知的嘉定,K还是稍好些,能说出一二:“这些都是白叔做饭用的工具,他跟你一样,会花大量时间待在厨房里折腾。” 折腾!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被人当猪养,还嫌主人折腾! 陈渊讥诮地呵了一声,奈何脑子里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儿有点理不清,索性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酒。 甘醇清新,带着水果香气的酒味在唇齿间漫开,顺着鼻腔迅速上蹿至脑中枢,40%的酒精度数,很快缓解了陈渊的焦躁,让他飘飘乎如入云端,一肚子的吐槽如开闸后的洪水,滔滔不绝地流淌出来。 “我说你们,” 陈渊斜倚着料理台,把那半瓶酒晃得叮当作响,手不客气地对着K跟嘉定点点戳戳:“对你们那个联邦到底有多少认知?城里落后得快他妈要茹毛饮血了,你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K和嘉定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嘉定率先发问:“什么东西不对?” “什么都不对啊!” 陈渊拍着料理台,把那些玻璃瓶一个个展示给他俩看:“看见这瓶子了吗?这是流水线上的产物!这是商标,这下面的我看不懂,但应该是公司名…… “还有这个,这是成品食用油!你们闻闻这味儿,百分百是特级初榨橄榄油!你们知道这种高品质的冷榨油需要多高的工艺吗?” 很显然,K和嘉定完全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冷榨油,别的也不知道。 “流水线、公司是什么?” K皱起眉,浅发在阳光里变成了小麦色,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像只困惑的波斯猫。 对于K的提问,饶是喝酒上头的陈渊,也一时语塞,该怎么跟蒙智未开的部落首领谈现代文明呢? 不过很快,陈渊想到了破题点:“这房间是谁的?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你既然跟房间的主人很熟,就从没问过他?” “这是……白叔的房间。” K迟疑着回道:“他是负责跟联邦运输队接洽的人,运输队每两周会送物资过来,除了官方定额的物资,还会在每个生态城收罗物品,带到下一个城以物换物。 “城里人有什么需要,都会拜托白叔进行兑换,所以他房间里时常堆着我们不认识的东西。” 运输队? 听到这里,陈渊有些明白了,这他妈跟以前的卖货郎一个意思啊,每个生态城就像一座大山,交通不便通讯不畅,全靠运输队带去山外世界的零星缩影。 “呵,你们这真是、真是……” 陈渊冷笑了两声,没把话说完,仰头喝干了瓶中酒,把酒瓶往料理台上重重一放,“过的什么狗屁日子!” 说完,他猛地转过身,再次仔细检视这个千年后的厨房。 即便自己看破了点什么,陈渊也不愿多加评价,保不齐城里人还挺乐于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何苦要多嘴去破坏人家的幸福感呢? 再说了,他真就是个厨子,不是什么能救世的超级英雄,上一世的22年中,最勇敢的举动,不过是在地铁上呵斥偷拍人裙底的小流氓,事后还警惕了一路,就怕遭人报复。 不带任何技能点,‘裸’穿到这世界来,进不能攻退不能防,光是应对身边这群阴晴不定的末世人,就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他打心底里不愿再节外生枝。 对咸鱼而言,苟,才是长久之计,他对他们的可怜之情,只能化为多做好菜的动力——毕竟这就是他这条咸鱼最大的能耐了。 在看到调味料时,陈渊就猜测此地的主人应有中西混杂的口味,再看到墙边挂着的一串刀具时,猜想得到了证实。 主厨刀、切片刀、面包刀……一长溜配套的西式刀具里,混了把中式菜刀,陈渊的手指轻轻抚过有细小豁口的刀刃,想象它是如何在案板上宰肉剔骨的。 像陈渊自己说的,厨师的战场在厨房,当他看到这些齐备的调料,精心保养过的刀具,心底的厨神之魂,渐渐燃起了昂扬斗志—— 是时候让这群被联邦当猪养的末世人,开开眼了! 陈渊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他拧开开关,灶台哒哒哒响了半天,但不见火苗,他弯腰打开灶台下的柜门,想看看燃气通道是否顺畅,却意外地发现柜子里放着一大袋‘Flour’。 “厨房里放什么花?” 陈渊疑惑地嘀咕,蹲下身拖出那袋沉甸甸的东西,打开封口一瞧——是一袋子细白的粉末,那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他当即伸手沾了点粉末尝了尝,没错,这的确是袋上好的面粉! 陈渊喜不自禁,嘿嘿嘿笑了一阵,才抬起头,冲K和嘉定乐呵呵地问:“知道我找到这个代表着什么吗?” 两颗脑袋再次整齐划一地摇动。 在陈渊面前,他俩就跟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似的,一问三不知。 “代表着……” 陈渊撑着那袋面粉站起身,傲慢地抬起下巴,缓缓道:“联邦的愚民政策,已被你陈爷彻底识破……以及嘉定,你马上就能吃到地道的灌汤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急,这会儿刚报完幕,幕布都还没打开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个(你省点钱,等着v后买万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三天后,陈渊从隔离室凯旋而归,当即呼朋唤友,并放出豪言,要让他们吃到比那晚好十倍的大餐,于是到晚饭时间,5区的别墅里人满为患。 天目和她那帮跟班自不必说,那晚吃过饭的几位也聚齐了,占据了半个客厅,嘤嘤嗡嗡地说个不停。 静安跟嘉定也来了,两兄弟站在一起,看上去更像一家人了,静安插不进别人的谈话,不断给人端茶倒水,见嘉定的作战服领口上有块污迹,忙用沾了口水的衣角帮他擦拭。 嘉定正面无表情地跟人谈论联邦运输队,被静安打了岔也不生气,反而弯下身,方便哥哥动作。 在隔离室的这三天里,K已经让人把白叔房间里所有的食材和调料都搬进了别墅,陈渊在离开那房间时,甚至还在窗台上发现了种有葱姜蒜的花盆,他捧着那花盆,郑重其事地对K说:“一定要派专人照看这花盆,这里面种着中餐的灵魂!” 此时,天目按照陈渊的吩咐,从花盆里拔了几根小葱出来,她也是闲不住的好奇,闻着葱苗有异香,便掐了一段放进嘴里,用门牙一碾,辣得她赶紧呸呸地吐了出来。 陈渊正等着切葱段,转头看见天目那样,连忙从她手里接过小葱,叹道:“你生吃葱干嘛啊,这味道对你们还太冲了,我葱花都不准备放,先做点葱油让你们尝尝鲜儿。” “葱油是什么!” 天目好了伤疤立刻忘了痛,凑到陈渊身边,津津有味地看他切菜。 “你先告诉我怎么才能上网。” 陈渊歪着脑袋,低声跟天目商量:“你是用什么上网的,手机还是电脑?下次上网的时候,带着我一起怎么样?” 天目听见这个,警觉地眯起了眼,上下打量着陈渊:“谁跟你说的我能上网?” “K。” 陈渊毫不犹豫地出卖朋友,冲天目神神秘秘地笑:“放心,我不是联邦探子,嘉定都相信我的,真·人畜无害,花见花开!” “真的?” 天目将信将疑地拖长了声,回头瞅了眼淡定任哥哥蹂|躏的嘉定,想想还真是第一次在私下场合见到这位面瘫队长。 “比珍珠还真!” 陈渊立刻腾出一只手,装模作样地发誓:“如果我是联邦的人,就让你把我丢湖里喂鱼!” 这话让天目挺满意,她转了转眼珠子,准了,“行,晚饭后我带你去上网。手机、电脑是什么年代的词汇?现在都是用终端上网的。” 说着,她飞快地往左右瞟了瞟,凑到陈渊耳边轻声道:“全城就三个终端,好多人根本没听过这东西,你千万不要外传!” “不外传不外传。” 陈渊信誓旦旦地承诺,右手提刀下落,把刚才洗净的小葱切成了手指长度的葱段。 小半锅油早已备好,这会儿正微微冒烟,陈渊将葱段下到热油里,在刺啦作响的油炸声中,用筷子夹着葱段不断翻转。 天目知道陈渊做菜时不爱回答问题,自己看不明白也懒得问,目不转睛地盯着油锅,像在看魔术师变魔术。 陈魔术师功力了得,葱段在油里熬了不多会儿,便有扑鼻葱香弥散开来,让外面客厅的人都闻到了那股勾馋虫的香味,纷纷停下话题,耸着鼻子寻找香味来源。 百合科葱属的硫化物气味,伴随着全球人类度过了漫长的进化过程,对此种气味的反应近乎本能,不管是否尝过,嘴里都不免分泌出唾液,肠胃也做出进食准备,等待美味的到来。 “为什么你做的东西都这么香!” 天目离得最近,被腾起的葱香搅得饥肠辘辘,说话时要不断地咽口水,“我也见过Mike切这东西,他把它加到肉汤里,但汤的味道很怪,一点都不好吃。” “Mike?” 陈渊愣了愣,想了好半天才记起这个Mike就是K口中的白叔,他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熄掉灶火后,沥出炸成金黄的葱段单放进碗里,再把炸好的葱油倒进油壶中装好。 “麦克白叔叔的厨艺如何,我不知道,” 陈渊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沾了点葱油给口水快流出来的天目尝,“但他绝对是个懂行的,没有他厨房里的这些调料,你们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上正宗的千禧代佳肴呢!” “有点淡,” 天目舔着嘴唇,不怎么满意地控诉:“虽然香,但比营养剂还淡,这个汤不好喝。” “这本来就不是给你喝的。” 陈渊白了她一眼,把头一歪,继续下令:“去拿个最大的锅,装大半锅水,马上要煮面条了。” 从麦克白厨房里搜刮出的面粉共有三袋,每袋都是10KG的分量,陈渊见这玩意儿也能换,便豪气地一挥手,又是擀面条,又是压包子皮儿的,熊熊的北方魂亟待释放了。 一下午时间,他已经拉好了两斤的手扯面,一半做葱油,一半做杂酱,可惜那位麦克白似乎不爱川菜,整个厨房没搜出半颗辣椒,否则杂酱里再淋点辣油,那味道能上天! 面条刚下进锅里,陈渊正忙着调佐料,这时,K来了。 陈渊听见天目高兴地叫了一声,转过头去,就看见K神情恹恹的走过厨房,眼神都不往里瞟一下。 陈渊自知理亏,讪笑了几声,拌好出锅的第一碗葱油面,怂恿天目拿去给K。 那孩子跟陈渊在隔离室里关了三天,有一肚子问题要问,谁知话痨小陈喝酒上了头,全没个正形,不仅拒不回答问题,还嬉皮笑脸地调戏K。 “唉我说K啊,你们联邦真没个选秀啥的?你这样的颜值和身段,妥妥的全民pick No.1啊!” 陈渊不但嘴上占便宜,手也没闲着,把K扯到沙发上,方便他动手动脚。 他先是揪着人下巴上下左右地打量,喷着酒气让人家去拍写真,还不断强调别画眼妆把自己整得娘兮兮的。 K没见识过醉汉,对陈渊的反常很有些束手无策,一开始还认真地跟他理论,后来发现此人根本听不进别人说的,眼神也不聚焦,嘴里反反复复说着那几句车轱辘话,吓得K以为他犯了什么病,紧急叫了医疗队过来看。 没等医疗队的人赶到,陈渊就晕乎乎地睡着了,医疗队里年轻的队员也没见过这症状,穿着防护服跟K大眼瞪小眼商讨了半天,体温量出来有些偏高,而感染KD病毒的第一阶段就是发热,于是隔离室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是否直接接触过丧尸?” “应该没有触碰接触,他速度很快,可以躲过。” “如果被追逐过,也有可能感染,小于1米的距离都有风险。” “不可能,那是昨晚发生的事,距现在还不到24小时。” “24小时以内发热,说明感染者的免疫系统易被破坏。” “不会,他的表现并不是被感染后的症状,他、他只是生病了!” K跟医疗队的队员争得面红耳赤,挡在陈渊床前,不准他们把他带走,最终激怒了医疗队。 “K队!我们见过的感染者比您多,各种症状都有。您也该知道,跟丧尸接触后发热是多么危险的信号!您也要立刻进入单独隔离间,如有违抗,我们会使用□□!” 正在双方箭弩拔张之际,医疗队的郭老来了。 这位老医生须发花白,出入隔离室连防护服都不穿,就戴一个口罩意思意思,他在生态城里当了一辈子医生,德高望重,谁也不敢挑他老人家的刺。 郭老一进隔离室,就被冲天的酒气熏得眯了眼,“呵,这是喝了多少啊!” 他慢吞吞地走到床前,看了看睡得跟死猪一样的陈渊,掏出针管直接抽了一管血,丢给医疗队的小年轻,“有什么好吵的,直接验血不就得了。不过我看他就是喝大了,没感染。” K和小年轻们都没听过什么叫‘喝大了’,郭老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翘着二郎腿呵呵笑道:“你们呐,都没尝过酒,那可是好东西,一醉能解千愁。也就是白衍多事拦着,不许我多换,不然我能请你们都尝尝。” “现在我房间里还藏了大半瓶老白干,但那酒太烈了,你们肯定喝不惯。” 说话间,陈渊的验血报告出来,的确没感染KD病毒,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郭老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K,拍着他的肩膀感叹:“K啊,很少见你这么紧张过谁,这人对你挺重要?” 这些经过,陈渊当然不知道,第二天他醒来后,只觉头疼欲裂,左臂上还青了一小块,针眼清晰可见。 他当时就炸开了:“卧槽,你们趁我喝醉了,偷偷做了些什么!人家可是清白之躯啊!” 然而K没理他,不仅没理,还申请换了个隔离室。 陈渊满头问号得不到回答,正憋得难受,幸好旁边隔离室关了个出城收菜的基建队员小张,两人趴在铁门下方的送食口叽叽喳喳聊了大半天,陈渊才弄清了昨晚发生的事。 不过那小张讲话太戏剧化,挺普通一个小误会,从他嘴里讲出来,那简直是去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什么K‘一声断喝,与医疗队怒目相视,就见他提起拳头来照对方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来人是眼棱缝裂,乌珠迸出’…… 陈渊听着不对劲,赶紧叫停:“什么?还打上架了?他们不穿着防护服吗,怎么就直接砸脸上了?” “哦,那倒没有,他们就争了几句。” 小张语气缓和了下来,呵呵一笑道:“文学的夸张手法,写文就要这样渲染冲突。” “谁跟你说写文要这么乱写?!” 陈渊气得拍地板,你一个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享受过的末世人,还好意思谈文学创作! “我们城的女神,天目!” 小张自豪地报出一个名字,对陈渊这种中途发问的行为很不满:“哎呀你别打岔,还想不想听了!” 听见天目的徒弟是这幅德行,让陈渊对天目的写作水平产生了强烈质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小张继续,只当听个乐子。 然而当听到,郭老拍着K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问出:“K啊,你九代单传,不能说弯就弯了啊,即使跟天目成不了,但咱们城里还有那么多大好姑娘,你不能被……”时, 陈渊抓狂了。 “打住打住,停、停!” 他气急败坏地拍了拍铁门,诧异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什么鬼!怎么K就弯了?什么弯了?卧槽你是说gay里gay气的那种?” “你、你……” 陈渊气得手直颤,“末世有法庭吗?你这样空口白牙地造谣,还一造造俩!我跟K清清白白日月可鉴,信不信我让K揍死你!” 谁知那小张听了不怕反笑,兴致勃勃地问:“哇,已经到可以为你杀人的地步了吗?” 陈渊眼皮一翻,简直想直接厥过去了。 在小张一连串的啧声中,对面隔离室的门被猛踹了一脚,默不作声听了半天书的当事人K终于忍不住真身上阵,提醒他俩他还没死,什么都能听见! 闹过了这么一出,陈渊见着K也有些不好意思,巴巴儿地想道个歉啥的,葱油面送出去后,半天也没见人来反馈,便擦了擦手,起身往客厅走。 才走到回廊处,就撞见了K,臭着一张脸,扬起下巴冷冷地睨着陈渊。 “我正想来问问呢,” 陈渊陪着笑,低头看见K手里的空碗,怔住了:“这就、就吃完了?” 他抬起头,露出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怎么样啊味道,我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可以。” K闷闷地回了一句,把空碗塞到陈渊手里,走廊晦暗的光线中,他的左眼泛着灰蓝,雾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 “但我还等着吃肠粉。” 作者有话要说:K:再不给吃好的,人家要闹了啊! 这里说一下飞沫传播,其实就是唾液沫传播,除了极近距离,感染率并不算高,超过2米就是绝对安全的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哦哦扑克 3瓶;寒月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不过K丢下那句,就匆匆离开了,今晚轮到他们队巡夜。守卫队队长一出隔离室,就得马不停蹄地工作,让陈渊很是唏嘘,忙许诺待会儿留一笼灌汤包给他当夜宵。 听见这话,K的眼神亮堂了些,离开的步伐也没那么冷漠了。 相较于K短短的两个字,客厅里那群人对葱油面的评价就慷慨大方多了。 静安吃到的第一口,就喜得双泪直流,挑着面要往嘉定嘴里塞:“阿弟你尝尝,尝尝!姆妈以前做给我们吃过的呀,就是这个味道!” 嘉定躲不开,只能张嘴接了,静安眼巴巴地盯着他,连声问:“怎么样,吃出来味道没?牙齿还嚼得动吧?” 嘉定嚼了几下,冲静安点点头,接过碗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静安笑中带泪地看着他,活像个千辛万苦才把孩子盘大的老父亲,眼角皱纹里有洗不掉的水泥灰。 “哎唷,那时候你好小的,路都不会走,在我们逃难的路上一个劲的哭,一个劲的哭!” 静安用手往下比了比,语气里充满了回忆,“晚上扎帐篷的时候,姆妈问了一圈人,借到几颗葱苗,用小锅子给我们煮面条吃,那味道就跟这个一模一样。你那时候根本吃不进去营养剂的,就这有面条能勉强吃几口,姆妈说跟猴子吊命一个样。” 说到这里,静安怜爱地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嘉定,眼眶越发潮润:“要是姆妈能看到你现在这样,又高又壮,还当上了守卫队长,她该多高兴啊……” “哥。” 嘉定放下筷子,有些为难地看向静安,他不擅长处理这样的状况,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好在静安很快调整好情绪,擦擦眼角,把嘉定往陈渊身边推:“去谢谢人家陈渊,他人很好的。做东西吃可辛苦了,当年姆妈一做吃的就是一身汗,下雨似的往下滴呢。” 嘉定几天前刚用枪|口指了陈渊,这会儿有点拉不下脸,挺着背脊梗着脖子,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我哥让我来谢谢你,谢谢。” 好在陈渊也不是爱计较的人,见这俩上海宁都认可了葱油面,乐呵呵地点头:“味道能接受吧?我怕你们吃得清淡,没敢用太多葱,爱吃我以后就多做点葱油备着,这个当早饭和夜宵都挺好。” 盛出的面早被客厅众人一扫而光,厨房里还剩了一半是要做炸酱面的,可陈渊听他们天南海北地吹牛逼听得入了神,面也没心思煮了,索性换成蒸包子,手脚麻利地把擀好的包子皮儿和馅搬到了客厅,一边包包子,一边听八卦。 天目叫来吃饭的这群人,都不是寻常人,一个个身世坎坷,辗转了多个生态城才来到F23114,人人都跟游吟诗人似的,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讲。 让陈渊听得想罢工的,是一个名叫徐叔的男人讲的一段破城亲历。 “那是我待过的最大的生态城,别人说是E圈,可我觉得,已经靠近C圈了。它有多大呢,联邦最后用了三颗UPM-321A洲际导弹,才轰平了整个城,三颗!” “要知道,321A的打击范围是平时轰小城用的SS-67的四倍,我们这种城,只需要半颗SS-67就足够了,所以那个城至少是我们的24倍大!” 听到这里,在场一片哗然,陈渊一边往包子馅里撒胡椒粉,一边问身旁的天目:“E圈C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这个说来话长。” 天目可不是有求必应,她把奉命拿来的几排冰格递给陈渊,提问:“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把鸡汤冻成这样一小块一小块的?” 陈渊今天来到别墅的第一件事,就是熬了一大锅鸡汤,再把汤倒进冰格里冻上,这会儿拿出来,冻得刚刚好。 “这是做灌汤包的秘诀啊。” 陈渊把鸡汤冰块全部倒进碗中备用,拈起一张包子皮,往里放一块冻鸡汤,再用猪肉馅裹在冰块四周,最后捏褶封口,把包好的包子轻放进笼屉里。 “所谓灌汤,就是咬一口下去,满满的汤汁儿往外流,烫着你的舌头,滑进你的口腔,汤鲜肉美,再沾点香醋解腻,那味道就是再烫你也舍不得丢口!” 说话间,陈渊已经包好了一笼屉5个小包子,他冲一旁打杂的招招手,嘱咐他把笼屉放进自己准备好的蒸锅里,开中火蒸。 “这玩意儿在宋朝就有了,一种食物能同时提供面、肉、汤,既解馋又能填饱肚子,很快就从当时的都城开封府流传到大江南北,后来全国各地都有变种,但万变不离其宗,‘灌汤’的‘汤’才是关键。” 陈渊聊到美食,就容易忘乎所以,口子一开便滔滔不绝的,天目也不插话,用心听着,遇上某些与常识不符的字眼儿只挑一挑眉,耐心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这‘汤’本来应该用皮冻来做,但联邦给你们提供的猪肉,都是剥皮剔骨后的纯肉,熬不出皮冻,我就只能把鸡汤冻成块放进去。那冰块遇热就化成汤,跟皮冻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天目被这样炫技的手法震惊了,她张着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包子里有汤是个什么味道。 事实上汤在末世就是个奢侈品,费时占空间不说,还难以携带,疲于奔命的人类,早放弃了喝汤的享受,几百年下来,食谱几近绝迹,就算是有人想要复制,也只得到口口相传的各种秘诀。 道听途说的结果就是一代比一代做得更难吃,习惯了营养剂的人们,对奇怪味道的食物不再向往,这也加速了传统饮食的消亡。 那位白叔Mike,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十多年前,他带着重伤的K逃至此地,等K养好伤后,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找城主要了跟联邦运输队接洽的工作,带着还不怎么会说话的K,在城墙下打扫出那个房间,一点点地将之充实起来。 Mike是个不吃营养剂的人,三餐必自己动手,从小K就是在餐桌边长大的,因为拿筷子的姿势不够准确,还挨了不少骂。 但Mike的厨艺,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一开始,他还好心地邀请信得过的朋友去他家吃饭,任谁去过一次以后,打死也不愿再去,并放言宁肯吃一辈子营养剂也绝不向传统饮食低头。 Mike迷茫,Mike不解——我们家K不是吃得好好的吗?这些年我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他也从来没说过我弄的东西不好吃啊! 等天目入城时,K已经十岁上下了,天目比他小点,整天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个不停,Mike岂能放过这么伶俐可爱的小姑娘,盛情邀请天目去他家吃饭。 天目至今还记得K听到这话,蹙着眉缓缓转头看向她的场景。 那是阳光灿烂的六月,K站在一棵花蕾满枝的合欢树下,斑驳树影罩了他一身,两颗明亮的眼瞳比摇曳的花影还要漂亮。 天目胸腔里的那颗小小心脏猛地一阵乱跳,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Mike的邀请,蹦蹦跳跳地跟着去了。 第一次招待小朋友,Mike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倒腾大半天,端出了三菜一汤。 具体是些什么菜,天目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汤入口的一瞬间就被自己给吐了出来,那混合了腥、辣、酸、臭的强烈味道,让她终身难忘。 K波澜不惊地递给她一张纸巾,默默喝光了自己的那一碗汤。 那时,天目才明白了K之前看她那一眼的含义。这个天神般好看的少年,就是吃这些玩意儿长大的啊,难怪从来都见不到他笑! 所以,‘汤’对天目而言,是恐怖的回忆。 不过她使劲闻了闻,陈渊的馅料里没有怪味,再加上他之前的良好表现,让她对这个‘灌汤包’也升起了期待。 “这个能有多好吃?” 天目歪着脑袋问陈渊,“比盘龙茄子还好吃?” “那当然!” 陈渊肯定回道:“现在我基本不缺调料了,不说百分百,但至少也能百分之八十还原千禧代的味道,你就等着跟人抢包子吧。” 天目听了大喜过望,转身就想往厨房跑,被陈渊一把扯住了。 “想不想吃?” 回答是啄木鸟般的点头。 “那你先告诉我ABC圈是什么。” 此时徐叔的故事已经渐入高潮,他捧着个空面碗,用筷子敲着碗边,说得唾沫横飞。 “……按说那城的安保比咱们城复杂多了,光是隔离就要五天,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指标合格了,才能进城,但,就是在这么严密的安保下,出了大事儿。” “有个被感染的没查出来,有人说他隔离了,也有人说没隔离,不知怎么就混进城了。又正好遇上城里举行足球赛,那狗东西进了体育馆看比赛,坐在观众席上就发病了……” “不是ABC,是E圈和C圈。” 天目对徐叔的故事不怎么感兴趣,一边玩着陈渊丢给她的小面团,一边跟他解释。 “据说,根据编号不同,生态城分好几个等级:E、F开头的属于E圈,是等级最低的城;C、D开头的属于C圈,等级高于E圈,最后是A、B开头的A圈,只有联邦高层才能居住。” “但这些都只是传言,我们到现在也没听过谁是从C开头的生态城来的,网上也时常讨论,但没有结论。” 天目耸耸肩,掰着指头跟陈渊数:“我就待过两个生态城,前面一个是F30119,反正我转来转去,都只能在E圈里生活。” 这是陈渊第一次听说生态城的编号还有含义,皱了皱眉,在心里把F23114反复念了好几遍,有什么东西模糊闪过,让他抓不住看不清。 他又想起巴旦木说自己待过的生态城分别是F22107,F28105,F64169,F3762,和F1690,这些好似乱码一样的编号,究竟是随机的还是有深层含义? “……联邦发射导弹前,全城拉响警报!你们不知道,听到那个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念出‘联邦将会在两小时后发射洲际导弹,预计三小时内抵达,全城撤退,全城撤退’,我们他妈的有多慌!” 徐叔的故事到了最精彩的时刻,所有人停下手里的事情,齐齐伸长了脖子听他往下说。 “拖家带口、扶老携幼,黑压压的人群往各个城门散去,有开车横冲直闯的,守卫队当场击毙,警告都不会讲一句。那种时刻多耽误一秒,就是成百上千条性命!” “我们挤上车后,司机把油门踩到了底,一口气都不敢歇地开了两个多小时,忽地就听见空中轰隆隆的响声,三颗导弹就这么破空而出,直直朝我们身后飞去!” “嘭——嘭——嘭——” 徐叔用碗在桌沿边敲出巨响,模拟爆炸声,把众人吓了个哆嗦,他见达到了效果,满意地直起身,环顾左右后,用一句叹息结束了整个故事。 “威名赫赫的E39116生态城,就这么被夷为了平地,结束了它三百多年的辉煌历史。” 39116? 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陈渊脑子里的黑夜,他猛地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着功成身退的徐叔,微微张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这时,厨房传来浓郁肉香,天目第一个闻到,耸耸鼻子,欢快地喊道:“包子煮好了,包子煮好了!” 其余众人也闻到了香气,争先恐后地往厨房看去,天目赶紧用手肘拐了拐陈渊,催促道:“快快,把包子拿出来啊!” 陈渊无意识地转过头,看向天目的双眼没什么焦距。 才蒸好的灌汤包,让小麦的清香和鸡汤猪肉的浓香交缠混杂,使人垂涎欲滴。 然而陈渊像是什么都没闻到,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神情僵滞。 陈渊的脑子里,在重复播放一句话:‘北京的标准中心坐标点□□的地理坐标为北纬39°54’27”,东经116°23’17”,海拔高度44.4米’。 拥有绝对记忆的陈渊,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痛恨这个异于常人的天赋,然而此刻,他却无比庆幸自己带了前世的记忆。 39,116。 那是天|安|门的坐标。 生态城的编号,就是其所在的经纬度。 被炸掉的那座城, 是北京。 华国的首都苟活到千年后,最终难逃灰飞烟灭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太重要了,关站前一定要让你们看到! 恭喜小陈,拉开幕布! 半个月后,咱们再见! 第20章 ‘大肚皮圆鼓鼓,提一提晃一晃, 沾一沾咬一咬,吃好今朝想明朝。’ 这是陈渊记忆中,上海某个小吃店里贴在墙上的海报,小笼包的香气从那一年起,在他那里留名。 如此美味,连美食遍地走的21世纪人都受不了,何况这帮没见识的末世人,每一屉包子出锅,都是一场战役,来不及用筷子的便直接上手,哪怕烫得涕泪横飞也绝不撒手。 那包子皮薄馅足汤鲜,日光灯下一照,晶莹剔透,似乎还能看见粉嫩的肉馅。用筷子轻轻一提,身子鼓鼓地往下坠, 沾上配着姜丝的香醋,先轻咬一口戳破皮,把里面的浓香的汤汁吸进嘴里,再顺势往下咬上肉馅,用舌头那么一卷—— 先是滚烫的肉汁顺着齿缝冲刷口腔,热气争前恐后地窜进你的鼻腔,带出些微泪花,没等你换口气,犬齿与臼齿撕开并碾过肉馅,让猪肉的浓香在齿间爆开, 双份的热量,让你只能囫囵嚼两口,就迅速往肚里咽,瞬间从喉管到胸口都感受到灼热,而那绵长的肉香还在嘴里回荡,催促你赶紧去夹下一个。 天目刚才抢得太凶,舌头被烫了个水泡,这会儿走在去往8区的路上,借着手电筒的亮光,仍不停地往嘴里塞包子,边吃还边瞅着左手边的陈渊,说:“以也次嘛!” 巴旦木拿着手电筒给大家照亮,听见天目的话,也转过头去,热情招呼陈渊:“哥子,吃嘛你吃嘛,刚才在屋头你好像一口都没吃到,现在吃点嘛,味道巴适惨了!” 晚饭后,天目说要带陈渊去一趟8区,巴旦木听见后,赶紧借了手电筒来给他俩领路,能抢到为女神开路的差事,他笑得跟朵月季花儿似的。 他俩说了好几遍,陈渊才猛地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接过天目递过来的有些凉了的包子。 那是经他手包出来的标准小笼包,面皮厚1.5毫米,重8克,肉馅16克,成品直径2.5厘米,包身有细致的十八道褶,最后的收口状如鲤鱼嘴。 与食物相关的每一个知识点,他都能倒背如流,做菜时的陈渊,能达到冥想的境界,风吹不动,波澜不惊。 不过当这些包子出锅时,陈渊在愰神,一口都没尝到,现在咬了几口,发现鸡汤跟猪肉馅还是有些不搭,汤汁太清,跟肉的味道有些分层。 还是得想办法做出皮冻。 陈渊这会儿脑子里的东西有点多,他从嘈杂叫嚣的声音里,分了点神,强迫自己回到现在,回到美食上。 人类的大脑是智能的,有多重自我保护机制,遗忘,就是其中一种。 而陈渊的大脑,是有严重bug的CPU,事无巨细,不论快乐悲伤,都跟刀刻的一样清晰,且不会随着时间推移淡去痕迹。 可悲的是,在陈渊的成长经历里,悲伤远大于快乐,从记事开始的每一个负面情绪,都新鲜完好地保存着,不时跳出来让他回味,这一度让他极为痛苦。 于是,他开始沉迷一切能麻痹大脑的东西,游戏、小说、直播……以及后来的做菜。 为了不被大脑牵着鼻子走,陈渊变得多话,跟谁都能说,什么话题都能侃,他只有在说话时,才能占据大脑的主动权,才能不被悲伤记忆纠缠。 这个法子很管用,他已经很久没有伤心过了,直到刚才听到徐叔的故事,直到意识到北京已经不复存在。 任何一个华国人,在听到首都被夷为平地的消息时,都无法不震惊,即使在这国家已消亡的末世里。 其实陈渊根本没想过北京还存在,听新闻里的意思,这世上所有的大型城市五百年前就毁灭得七七八八了,对大北京的幸存,他压根儿就没抱过希望。 但一个小时前,别人亲口告诉他,北京还在,是个挺大的生态城,远近闻名,还举办足球赛。 但,现在是真没了。 陈渊的记忆立刻调出了21世纪的北京,他去过那儿好几次,□□、长城、永远堵车的马路,和最绚烂的奥运会开幕式。 这些回忆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借着吃包子的空挡,将铺天盖地的记忆清理、打包,塞进大脑角落里锁好。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况且凭他那怂样,就算在北京破城前赶到,又能如何? 是能螳臂当车地阻止联邦发射导弹,还是能百步穿杨点狙丧尸头? 他一样都做不了。 咸鱼只能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 陈渊一连接了天目好几个包子,最后才蓦地想到什么,抬起头:“靠,我别把K的夜宵吃完了啊!” 巴旦木赶紧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咧开笑:“放心放心,还有黑多,够K吃了!” 晚饭后,天目拉着陈渊要带他去武器库那边上网,陈渊脑子乱糟糟,仍没忘记答应给K留的夜宵,赶紧抢了几屉包子打包带走了。 他是挺想上网的,首先就要查查这个F23114到底是在哪儿,再找找全球的大城市,看现在还幸存了多少。 如果可能,看看21世纪的那些网站是不是还存在,什么渣浪、度娘、企鹅……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千年前的微博号,看看自己那3万粉丝有没有留言说想他。 想到这里,陈渊自嘲地笑了笑,还真把自己个儿当网红了,就那几个转发量不过千的小视频,谁还记得你哦! 没有月亮的晚上,生态城黑得像锅底,连强光手电筒的亮光都有些穿不透。 他们走的是条大路,马路两边是此起彼伏的蟋蟀声,陈渊听了几耳朵,发现有金琵琶的声音夹杂其中。 巴旦木絮絮叨叨地向天目献殷勤,从你早上吃的啥,到吃了包子渴不渴,半小时的路,他能抛出舔狗一百问,听得陈渊都替他尴尬。 等能看见八区明晃晃的灯光后,天目停下脚步,冲巴旦木挥挥手:“行了,你走吧,武器库那边你可进不去啊。” 巴旦木诶诶应着,点头哈腰地把手电筒交给陈渊,再拍拍他肩膀:“哥子,等哈要送天目回寝室哈,小心安全哦!” 陈渊有些不解地目送巴旦木离开,转身问天目:“干嘛不带他进去?” “基建的怎么能进武器库!” 天目理所当然地瞪向陈渊,“你要不是被我要了,一样也不能靠近武器库啊!” 这话陈渊不爱听了,眉头一皱就要跟天目理论:“基建队的怎么了?没有我们基建队,城里人早被丧尸吃光了!” “不是这个意思。” 天目见陈渊一脸认真,也皱起眉问他:“你在基建队待了这么久,难道……就没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基建的汉子又高又壮人又和气吗!” 天目无奈地撇了撇嘴,“能分去基建的,要么是像你这样才进城没什么地位的,要么就是脑子不聪明的。你仔细想想你那些同事,你真觉得能让他们进武器库?” 陈渊沉默片刻,抬起下巴,冷道:“反正他们也不愿意去,但自己不愿意和不被允许是两回事。没他们,你们哪能睡上安稳觉?” 天目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几道光柱朝这边扫来,让她跟陈渊立刻伸手挡住了眼睛。 “是我,天目!别照了!” 天目高声喊了一句,光线果然减弱不少,一个黑影逆光而来,走到他俩跟前站定。 “你把他也带过来了?” 清冷又熟悉的嗓音,来自兢兢业业工作的K,他身后还有几道闪动的人影,应是一起巡夜的队员。 “你不也相信他嘛。” 天目笑嘻嘻地回道,她一见着K,就眉眼弯弯喜不自禁。 K看了眼陈渊,没再说什么,招手示意他俩通过。 陈渊正要举起手里的包子,转念一想,手停在了半空里:“K队现在有空不?一起来呗。” 他半眯起眼,看向逆光中辨不清神情的K,发出邀请:“给你瞧瞧什么叫生产线。” 作者有话要说:半个月啊,小陈泪汪汪地又跟大家见面了! 第21章 天目的秘密上网基地,在武器库的东南角,离总指挥室直线距离50米,越走近越能闻到刺鼻的柴油味。 “以前是个杂物间,被我收拾了一下,还能看,就是挨着柴油发电机,味道有点重。” 进门前,天目谦逊地笑了笑,摘下兜帽,把脸凑到大门上的一个小孔跟前,几秒后,门锁咔哒释放,自动向内打开。 “你是第六个进入我工作室的人。” 天目侧头看了看陈渊,灰绿色的瞳仁在八区探照灯似的路灯光里,闪着兴奋的神采,“进去随便坐,但别乱碰我东西,都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贝,碰坏了你只能去当鱼食。” 陈渊在见到人脸识别的门禁时,就有些纳闷,听天目这样一说,更好奇了,跟着她前后脚踏进那杂物间,想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 屋内黑漆漆一片,天目的影子往墙边晃了晃,接着稳压器嗡了几声,电流刺啦蹿过,顶灯顺次亮起,把这个门禁森严的工作室照了个雪亮。 这是个二十平左右的小房间,无窗,左右两面墙上留着通风口,靠墙立着十几个顶天的铁架子,架子上是各种零部件、工具箱,和厚得像砖头似的硬皮书。 陈渊眯着眼扫了扫脑袋左边的书名——Analysis and Design of Analog Integrated Circuits,他的英文水平让他止步于第一个单词,只能茫然移开眼神,去看旁边那些花花绿绿的电路板。 天目进屋后就脱了斗篷,把暗红色的长发高高挽起,叼着皮筋含糊不清地开口:“你俩随便找地方坐,我现在来联网。” 陈渊瞥见天目穿着露肚脐的小背心和热裤,吓得赶紧转过头,心中颇有微词,未成年穿成这样真的好吗,末世也太开放了! K倒是一副常来常往的样子,往架子边一靠,随手拿起个残缺的机械臂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抬头问天目:“这是上个月T6坏掉的那个?捡回来干嘛?” “就是断了根线,关节处有些生锈而已,成色比114的左臂要好很多。” 天目边回答,边走到墙角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面前蹲下,动了动它的左手臂,“114这里的传动轴断了,等我调好程序就给他换手。” 陈渊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那机器人跟21世纪的水平差不多,铁质的四肢和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头,虽然档次不高,但让他惊讶的是天目这么个娇娇小小的女生,内核竟如此赛博朋克,不由得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继续环顾工作室四周,发现除了那个成型的机器人外,还有好多做了一半的东西。戴墨镜的防毒面罩、没有外壳的某种长|枪、带有很多按钮的胸甲、天花板上还吊着几条机器人的脚。 难怪她不许人乱碰! 陈渊吹了声口哨,语带敬佩地问天目:“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666啊!你不是文学少女吗,怎么还懂这些?这一屋子的零零碎碎都从哪儿来的啊?” “换的捡的都有,” K随口回了一句:“她从小就爱倒腾这些,做的这些小玩意儿拿给运输队,能换回不少好东西。” “这是吃饭的手艺。” 天目瞥了眼陈渊,起身来到书桌边打开终端,再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而文学,是梦想,是终生的追求!” 这境界,简直让陈渊接不上话! 好吃懒做的小陈只得转过头,跟K聊点接地气儿的话题:“饿了没,包子这会儿还没凉透,要不要吃?” K抬眼看向他手里提着的饭盒,他对‘包子’没什么概念,但知道那是陈渊给他带的夜宵,便不再犹豫地点点头。 陈渊的手刚伸出去半截,身后传来了天目的声音:“先别急,等等!” 说着,她飞快截过陈渊手里的饭盒,放进书桌边一个家用烤箱大小的炉子里,再接通电源,在终端上噼里啪啦地敲了几行指令,启动了那炉子。 “那里面有红外卤素灯管,我用来焊电路板,但应该也可以用做加热和消毒,” 天目盯着炉子,自信满满:“只要我把温度控制在……” 然而她话音未落,炉子里忽地传来爆炸声,天目赶紧手速飞快地敲击键盘,把炉子停了下来。 陈渊立刻冲到书桌边,狐疑地看看炉子,又看看天目:“你……你把包子热炸了?” 天目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炉子,视线停滞了几秒后,再关上炉子门,平静回道:“嗯,温度没控制好。你就只带了这个,没有plan b吗?” 后面这句是冲陈渊说的,配合她那个鄙夷的眼神,让陈渊委屈得想撞墙。 “我今晚就做了葱油面和灌汤包,哪还有什么AC计划!” 陈渊恓惶地转过头,看见K不高兴地直起了身,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包子毁灭机’,似有无数句MMP从头顶飘过,他赶紧软下语气,跟K商量:“要不等会儿跟我去5区,我给你烤红薯?” “我只能休息半小时。” K没吃着到嘴的包子,连表情都变了,双眼半合,嘴角朝下耷拉,跟被主人撵出家门的小狗似的。 陈渊见不得他这样,忙绞尽脑汁安抚:“那我烤好了给你送去,再熬点粥暖暖胃,你喜欢甜粥还是咸粥?再给你整个凉拌鸡丝配粥好不?” K思考了半天,犹豫着摇了摇头:“我要到下半夜才能休息,太晚了。” “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长夜漫漫本就无心睡眠,给咱K队做吃的,我乐意!” 陈渊如今对K卸了所有防备,嘴皮一碰,讨好的话跟自来水似的,哗哗就来,说完还附赠一个‘咱俩谁跟谁’的wink。 他狭长微挑的眼尾,笑时自带三分桃花,再存上几分刻意,莹莹灯光之下,很有些艳若桃李的意思。 K盯着陈渊看了半晌,唇角一勾,低下头:“那就麻烦渊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K:媳妇自动送上门,好恰~ 宣传个weibo:9个up,以后我发每章都会分享到渣浪,烦请走过路过的小可爱们点一下分享链接,这样我能有月石…… 请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修改一次就要100月石的苦命作者吧…… 我会发小段子感谢大家的,呜呜~~ 第22章 天目盯着终端屏,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耳听得陈渊跟K在自己身后聊得火热,头也不回地插话:“那好啊,我今天也要码字到下半夜,你就再多做一份给我吧。” 听见这话,陈渊愤然调头,正想对天目提出严肃批评,却一眼看到了屏幕上出现的网页,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蓦地瞪大双眼凑了过去。 千年后的终端就跟以前的电脑差不多,屏幕更薄更大,不过天目用的这个一看就很有年头了,屏幕左上角还有裂纹,一幅饱经沧桑的样子。 天目打开的是个名叫‘孽海花文学城’的网站,网页随着光标往下滑动,除了纯文字的链接,所有疑似有图片的地方都是一把红叉,那观感就跟用2G网上视频网站一样,能刷出页面,但啥也看不清。 陈渊皱起眉,问:“这是网速不够还是被屏蔽了?你这上的是什么网站,看起来就不正规。” “这是东半球最大的文学网站!” 天目白了陈渊一眼,随手点开一部《十年后,我在迫击炮的火光中与他重逢》,指着100万+的点击量给他看:“看到这个数字没,这只是一周的阅读量,所有会中文的都知道这个文学城!小时候我妈有个移动终端,在外逃难时,只要一有信号,马上就要登上去追文的!” 陈渊把网页上下拉了拉,发现那小说已经连载到第2049章了,咋舌道:“联邦不是禁娱又废除教育吗,这么明目张胆的,没被抓?” “当然抓,这网站创始人常年挂在联邦通缉榜上,” 天目笑了笑,“不过估计联邦也不会真抓,据说网站上的这些金币,都是用可以流通的钱买来的,网站上这些有名气的作者都有权有势,能多方牵制联邦。” 陈渊看了眼那本《十年后》的金币收益,已经累计上八位数了,虽然不知道兑换比例,但这数字也挺惊人了, 至于那文章内容,陈渊被一句‘颤抖的双手捧起她娇嫩如2号营养剂的下巴,带着哭腔的哽咽在警报间隙充盈了整个房间’,吓出了一胳膊鸡皮疙瘩,赶紧退出页面。 他把持着鼠标,在网站首页漫无目的地浏览,侧头饶有兴趣地问天目:“你的文在哪儿?给我瞧瞧呗。” 天目听见这要求嘴角一翘,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夺过鼠标滑动页面:“我现在写的是篇千禧代的年代文,你可能会看不懂,但这是网站上最热的题材。” 说着,她点开文名为《厨恶扬善【千禧】》的小说,淡道:“这文才连载没多久,数据不算好,但我自己很喜欢。” 千禧代的年代文?这不巧了吗! 陈渊乐呵呵地笑:“你让我看这个可算找对了人!我告诉你,千禧代的事情我门儿清,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 见到文名时,陈渊还没多想,再看到主角名叫‘陈愿’,他还惊喜地叫了一声‘嘿,这名字跟我的很像嘛,有品位’,再往下读了几段,渐渐的他有点醒过味儿来了:“这、这陈愿的原型是我?” “没单一原型哦,我笔下的人物性格都很复杂的。” 天目不满地皱起眉,矢口否认。 陈渊瞥了她好几眼,再次从头细读那文—— ‘2019年春,是个草长莺飞的美好三月。 今天,是陈愿上学的第十八天,这位才从河北转到潮汕来的高中生,有着华国人标志性的单眼皮和黑色短发,所以即使身高普通,但走在人群中却是格外显眼。 陈愿体能、枪|械水平都不怎样,却在转来的半个月时间里,积攒起超高人气,靠的是他出神入化的厨艺! 任谁吃过他做的菜,都会如痴如醉,彻底拜倒在他的化纤长裤下,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这座学校的少年王。 那一日,陈愿如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餐,忽感厨房里光线暗了下来,他正欲抬手开灯,余光瞟见门边走进来的人影,不由得呼吸一滞。 “凯、凯尔,你怎么来了?” 陈愿突然见到少年王,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他瞥见自己的双手上还沾着西红柿的汁水,忙把手藏进身后,生怕被王瞧见自己的不洁……’ 念到最后一句,陈渊实在受不了了,猛地拍案而起,冲天目怒目而视:“转学、厨艺好、黑发黑眼,这不是我是谁?而且——” 他气冲冲地把脸凑到天目面前,半眯起眼睛:“你看看清楚,我不是单眼皮,只是不像你们那么夸张!我这是标准的丹凤眼丹凤眼!” 他着实有些愤怒,捶桌子摔板凳的,像炸开的二踢腿:“你写我也不是不行,要写就好好写!什么看见王还要心慌……心慌个狗屁啊!还有你这什么狗屁中二的名字,凯尔王!还什么‘左眼湛蓝如无云晴空,右眼深棕似千年琥珀’,你这……” 陈渊念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似的猛转过头看了眼K,不敢置信地抖着手臂:“你你你……你居然把K也写进去了!” 天目扇了扇长睫,耸耸肩:“说了没原型,但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仁者见仁,淫者见淫,你应该好好反省下,为什么只看到肤浅的表象。” 陈渊被这个不按基本法写文的太太震得三观俱裂,他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转过头求助地看向K:“你也不管管?” K瞧着陈渊目瞪口呆的震惊模样,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她说文学创作不应受任何约束,我也管不了。” 他穿着灰褐作战服,衣袖挽至肘部,笑时无意识地抬手触了触鼻子,是个典型的害羞遮挡姿势。 K着实不爱笑,平常见到的微笑都只是嘴角微牵,三分傲气七分礼节,像现在这样笑眯了眼,陈渊还是头一次见到。 都说美人一笑倾城,面前这位的笑能不能倾城陈渊不知道,但倾心是绝对够了,纵使只在指缝间转瞬即逝,但比午后三点的日光更明艳,看得陈渊愣了好几秒,回过神后在心里叹道:这人的确当得起少年王,得是全城少女共同的青春啊! 有了K这句话,天目更肆无忌惮了,拉着陈渊滔滔不绝地跟他讲这部小说的设定,什么双男主联手把学校变成生态城,带领学生共同抵御丧尸,在宏大的社会背景,细致刻画每一个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全面展现千禧代民众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 K含笑听了一小会儿,看看时间,先告辞离开了。 然而天目说得唾沫横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从千禧代的教育制度,谈到文学作品是否需要正确的三观,从丧尸病毒爆发前的男权社会,到如今的女性至上思想,听得陈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终于忍不住伸手叫停。 “我没啥文化,你扯这么多我也不懂,但有一点我得告诉你,2019年没有丧尸,也没有生态城。” 他忍着眼睛里的泪花,打起精神找天目要鼠标:“你写年代文也查查资料嘛,好多内容都不符合历史。算了,先让我查查经纬度,谷歌跟度娘还能用不?” “2019怎么没丧尸!” 天目皱起眉,不满地扫了眼陈渊:“联邦早就有定论了,第一例KD病毒的人类感染者就出现于2019年的亚洲,五个月内扩散了半个地球。” 2019年,出现第一例? 陈渊今晚第二次震惊,他怔怔地想了半天,追问:“亚洲什么地方?哪个国家?” “这就不清楚了,好像只有一个坐标。” 天目说着,打开了联邦政府的官网,点进一个链接:“看吧,这里写得很清楚。” 陈渊凑过去只看到满页密密麻麻的英文,他拧着眉正想开口,忽地在成串字母见瞥见几个数字:18.25.5,96.103。 这个经纬度…… 是金|三|角的坐标!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现在大概到了最XX的时刻,连感情戏都没有的章节也可能被机器锁,误锁之后三天都解不了…… 网站难、作者难、读者也难,唉。 不管怎样,还是想讲一个好故事给愿意听的小可爱。 感谢每一个留下来的你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哦哦扑克、万里雪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松野家の伶盗龙 9瓶;ALLEN. 5瓶;君莫笑的烦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金三角,位于泰、缅、老挝三国边境地区的一个三角地带,陈渊以前查资料时,粗略地了解过。 但陈渊万没想到病毒的爆发,竟是在他穿越前的一年后,还是起源于臭名昭著的毒窝,如果自己不穿越,岂不是会亲身经历KD病毒的肆虐,亲眼见证末世来临? 2019,那是怎样一个触手可及的年份啊! 若没发生意外,陈渊会从烹饪学校毕业,去北京或者南方的某个城市谋一份厨师的职位。 会交上朋友,甚至还可能有女朋友,挤在不大的出租屋里,为节约电费只在睡觉的时候开开空调,过节时在花点打烊前几分钟冲进去买把半价的玫瑰,带回家换女友一个羞涩的笑。 陈渊能不假思索地构想出无数个千篇一律,却又各自不同的小确幸日子,那是每个活在2019的华国老百姓日常,然而这样宁静的生活,却会被突如其来的病毒搅得天翻地覆,前一晚还亲密无间的家人,第二天就会变成追着要啃你血肉的怪物。 这么说,那爸爸妈妈他们也…… 陈渊不敢再往下想,他深吸了几口气,想到今晚来上网的目的,催促天目打开搜索网站。 “我要找点东西,平时你查资料上什么网站?” “按规定,有问题只能上联邦官网留言,不过嘛……” 天目手指翻飞打开个网页,把键盘让给陈渊:“据说这是目前幸存的最大的搜索引擎,不过咱们生态城等级太低,很多网页都会被屏蔽,你碰碰运气吧。” 陈渊点头,直接输入北纬23,东经114,搜索出的页面应该很多,但被屏蔽了太多信息,他在满屏的红叉里,看到一条漏网之鱼—— F23114是在华国南方吗? 亚洲都是E圈,这坐标是华国的东南沿海地区,以前叫华南,生态城多。 华南、东南沿海,这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估计以前就是广东福建两省的某个小城市! 接着,陈渊把来这以后听过的所有生态城代码,都一一输入查询,巴旦木待过的几个生态城没查到具体位置,但查到天目待过的F30119在浙江省境内。 陈渊翻了翻大脑里的地理知识储备,忽地笑了,问天目:“你以前那生态城附近是不是有座大山?” “你怎么知道?” 天目有些诧异,“那儿的山很高,我们撤离时就翻了山,走了大半个月才走出来。” “你可知道那山的名字?” “山还有名字?” “当然有。” 陈渊把天目上下一打量,微笑:“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在F30119出生的,你的名字就随了那山,天目山因东西峰顶各有一池,似双眸仰望苍穹而得名。天目,却是个好名字。” “天目山?” 天目怔住了,这事她从没听她妈妈提起过,但仔细一想,陈渊说的却是很有道理。 末世人口流动频繁,婚嫁随意,姓氏变得可有可无,毕竟很多时候,当妈的都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取名则偏好用地名,算是给孩子留一条身世线索。 “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爸妈。”陈渊抬起下巴,自信满满。 这话让天目回过神来,她瞥了眼陈渊,无所谓地笑笑:“我妈隔三差五就给我换爸爸,哪还能记得这些小事。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有意思的事。” 她看了看陈渊搜索的内容,再转过头将他从上至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眼神在他那双手上停留了好几秒,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确不是个普通人,那天K放你进城的决定,是对的。” 那天?放进城? 陈渊张了张嘴,脑子里打了几个转,脱口而出:“艹!我第一天进城时,抓着我问了老半天的人是K?” 不等天目回答,他把当时的场景回放了一遍,恍悟道:“还真是K的声音!当时我太慌了,完全没听出来!靠,当时你哥都快被丧尸吓尿了,那小子还叨叨逼地问个不停!” 陈渊愤愤然骂了两句,忽地醒过味儿来,盯住天目狐疑地问:“不是……你们当初,该不是不想放我进来吧?卧槽,你们还是人吗!” “当然不想。” 天目回答得干脆利落,瞥着陈渊的眼神还带了几分鄙夷:“你也不想想你当时是什么样子,几个守卫队长都认为该把你当场击毙,只有我们K力排众议,努力保下了你这条小命!” 得知自己差点一穿越就嗝屁,陈渊又惊又怒,发出延迟了大半个月的控诉:“我当时怎么样了就让你们一个个的想痛下杀手?!我他妈为躲丧尸脚脖子现在都还没好利索!我不就人长得帅点厨艺好点嘛,你们至于……” “你的衣服,” 天目冷冷淡淡地打断陈渊,“你当时穿的不是任何生态城的城服,你那种质地的衣服,我们只在联邦运输队队员身上见过。” 衣服? 陈渊怔了怔,回想了下那天他穿的啥——全球知名连锁店优X库的联名t恤,搭配显瘦显高潮男必备的九分牛仔裤,的确跟城里的米黄的麻布口袋相去甚远,招人嫉妒也是在所难免。 人家穿越是享福,自己穿越是他妈送命! 陈渊一肚子脏话,把脸色憋得很难看,“自己穿得丑还不许别人耍帅?你们就是心理有问题!” “说真的,到现在我都看不出你的来历。” 天目蜷起双腿,把人窝进椅子里,似笑非笑地盯着陈渊,“你懂的太多,不像是生活在E圈的,但联邦的人真没你这样傻的……唉,你到底打哪儿来的啊?” “从天上掉下来的。” 陈渊没好气地白了天目一眼,别开眼嘟囔:“女孩子家家的,坐没个坐相,孤男寡女本就不太好了,在陌生男人面前还这么不设防,未成年也要注意点嘛。” “防什么?” 天目挑了挑眉,把双手垫在脑后,双脚搭上书桌沿,晃晃悠悠怡然自得:“防你干嘛,你又不喜欢女人。” 纵使陈渊已被天目震惊了无数次,但加起来也没她刚才这句话的威力大,他目瞪口呆,话音都开始发抖:“谁、谁说我不喜欢女人的?” “喜欢女人你还跟K出去打丧尸?” 天目微拧起眉,用看有害垃圾的眼神扫了扫陈渊:“不知道跟人出去打丧尸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 陈渊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在这狗屁的末世里,无私无畏的为民除害也错了吗! 天目斜眼睨着他,好一会儿才转了转眼珠,半真半假地笑:“狼巢虎穴,月下双影,同生共死,把你的后背交给我,你是我牢不可破的盾……如果用一句文艺的话来形容,那就是—— 今晚的月色真美。” *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越过了数字3,五区别墅的厨房里仍是水雾弥漫,陈渊顶着一头一身的汗,每隔几分钟就用大勺搅动锅底,带出阵阵浓香。 他在熬粥。 清鸡汤打底,用鸡肉入味,得随时照看着以免糊锅,熬至汤稠米烂,需要耗费2-3小时的纯人工,熬成后鸡肉是弃之不用的,只得一锅粥底,要吃时再加入其它食材‘生滚’而成。 这是经典的粤式生滚粥,比北方简单粗暴的米粥费力十倍不止,最适合在失眠的夜里杀时间。 是的,陈渊失眠了。 其实他早该失眠了,不过太惯常用沙子去掩盖惶恐,囫囵睡了这么多天,到今晚,陈鸵鸟已经找不到可以埋进脑袋的沙子了。 原本以为的科技倒退,却只是下位圈的管中窥豹;原以为的物质匮乏,却只是韭菜不配得到高级养料。 然而,丧尸却是真的, 丧国也是。 这心情,已不是几句粗口能表达的了了。 陈渊泡在腾腾蒸汽里,感受汗水从额角滑到腮边,从锁骨滚至肚脐,灼烧着他的皮肤。 热得好,最好能把大脑也煮沸,这样就没力气想些有的没的了。 做粥底的米用橄榄油泡过,这会儿大米的清香混杂着油汤香气,生生勾起了陈渊肚子里的馋虫。 他晚饭本就没吃什么,从天目那里回来后,就一直忙到后半夜,体力透支得厉害,是该歇一歇了。 陈渊用大勺舀了一碗粥底盛出,随手切了点葱花,加上一小撮盐,用筷子搅了搅,正等着散热气,忽然听见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大门口沿着走廊径直朝厨房走来。 陈渊心中一惊,瞥了眼时间,暗忖:这么晚了,来的是人还是鬼? 他在跑与不跑的念头间转了几个来回,那脚步声已走到了厨房门口,随着三下敲门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框边。 是来讨夜宵吃的K,倾了大半个身子进来,被满室的热气熏得眯起了眼,皱着眉在雾气中锁定陈渊的身影,歪了歪脑袋,开口:“这么热怎么不开窗?” 见到K,陈渊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回归了原位,也不知他是热晕了还是饿糊涂了,把手里的碗往外一送,笑问:“要来碗月色吗?” 作者有话要说:K:月色再美也不及你。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松野家の伶盗龙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淡黄粥底上,深深浅浅地卧着些青菜碎,入口微烫爽滑,浓稠的肉香里裹挟了几丝的清甜,鲜得让人来不及细嚼就要急急下咽,好一口接一口地享受这美味。 陈渊说这叫粥,因为食材不足只能算个半成品。 K搅动瓷勺,从融烂的米花里分辨出这的确是用米熬制而成,只是不知米为何能带肉味,半成品也能好吃到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了。 K是吃过粥的。 白叔以前常做,稠稠的一碗,比米饭软,无味,凉了会起一层硬硬的米浆,像织得密不透风的蛛丝,每每都让他吃得很不开心。 但白叔喜欢。 他讨厌见K吃营养剂,如果K外出执行任务,回来后的饭桌上一定会多加几个菜,给他补身子。 “三餐得吃热的,接足烟火气方能保心肝脾胃安康。” 白叔人高马大,左眉一道凌厉疤痕,让人敬而远之,他爱絮叨,还时常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对城里的一切都心生怨气。 “一袋袋的糊糊也能当饭吃?喂猪都比那精细!知道以前什么时候才吃冷食?清明前的寒食节,那是为了给祖先守孝上坟!联邦这是天天咒自己要死啊!” 白叔一年四季难见笑容,每天要花很长时间在厨房里,做出来的饭菜,只有K能下咽。 医疗队的郭老常来白叔的小屋,但他不会吃白叔做的东西,两人泡一壶茶,能从月升聊到日出,白叔再起身掸落一地花生壳,打开灶火:“行了,您老自个儿回吧,我得给K做早饭了。” 郭老呵呵两声,冲扯着哈欠一脸睡意的K点点头:“孩子,你白叔为了你,是煞费苦心啊,对他的手艺多包涵着点,反正也吃不死人嘛!” 城里人都说白叔做的饭菜难吃,但K从小吃到大,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早练就了一番不惊不讶的本领,比之营养剂的寡然无味,至少白叔做出来的东西五味俱全。 美,是抽象的纯主观的概念,因人而异,不论是美食还是美人,判定标准只由主体给出,只要K觉得行,那就是‘美食’。 抱着这套唯心主义,K吃着白叔做出来的‘吃不死人的料理’,安稳地长到了十九岁,不经意的遇见了陈渊。 那是个来历成谜的男人。 当初见他一瘸一拐地跑到城门口,穿着怪异是真的,吓掉半条命的慌乱是真的,第一眼想杀掉他也是真的。 白净的皮肤,意味着不用出门下苦力;复杂的着装,意味着之前待的生态城等级不低,或是有能力能跟运输队交换衣物,这样的人怎么看都觉得来者不善。 K例行公事地盘问了他几句,正想下击杀令,却听他带着哭腔吼了一句:“快放我进去吧,我他妈就是个厨子,不会打丧尸啊!” 厨子。 这个词,K听白叔说过,是千禧代的一个职业,如今这世道,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宣告自己懂千禧代的文明,再狂傲的也不敢。 所以这男人,是真害怕到口不择言了? K透过监视屏,看到了陈渊那张纯血的脸,到嘴的话就拐了个弯,枪下留了人。 别的不谈,至少这张脸在以后跟联邦谈判时,还能当个筹码——联邦保护一切纯血,因欧罗巴的纯血不太能用肉眼鉴别,亚洲纯血就显得格外珍贵,顶着这样一张拥有各种豁免权的脸,不至于去做密探一类危险的工作。 本以为是个落单的公子哥儿,没曾想,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厨子,在基建队安安静静待了两周,才开始作妖,折腾一大通,也不过为了嘴里的几口吃食。 但此人是真会做,K从他切菜的熟练程度就能看出门道,尝过他的菜后,K终于理解了白叔常挂在嘴边的那句‘美食会给人带来幸福感’的涵义。 吃陈渊做的东西,真挺幸福。 便是手里这碗平平无奇的粥,看起来只有米和青菜两样,吃进嘴里却是浓香满口,热热地吞下肚,巡夜的疲累都消了一大半。 K闷头吃完了自己那一碗,感觉只塞了点牙缝,眼巴巴地往锅里瞅,想添又不大好意思,正犹豫着,陈渊回来了,看见他直勾勾的眼神,笑出了声:“没吃饱?先等等,我马上给你拌个鸡丝。”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了厨房才觉出一身淋漓大汗,索性用上衣充当毛巾,沾水擦了擦身子,又把细碎刘海全部捋向脑后,K听见声音转头瞧见的,就是打着赤膊,头发直竖的陈渊。 这人似乎挺爱乱脱衣服。 K微拧起眉,目光扫视着陈渊裸|露的皮肤,此人肤色本就苍白,藏在衣料下的胸腹更是细白如瓷,行动间能看出肌肉的轮廓,薄薄的一层,不是能打的架子。 不过陈渊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他是个向往和平的佛系厨子,舞刀弄枪仅限于在厨房里。 他进屋后,先是接过K的空碗,给他添了粥凉在一边,再从鸡汤锅里捞出鸡腿和鸡胸,过一遍凉水后,把肉撕开装盘,撒上调料拌匀后,递到K面前:“尝尝,我加了点花椒,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K盯着那盘鸡丝正准备上手,陈渊赶紧把盘子一撤,将手里的竹筷往前一送:“你洗手了吗?用筷子。” K的手伸到一半扑了个空,有些不爽地掀了掀眼皮,陈渊被他眼神的哀怨逗乐了,索性挑了一筷子鸡丝送到K嘴边,笑:“这样的服务总可以了吧?” 这次K没半分犹豫,低头一口接了,裹进嘴里细细嚼了嚼,眉峰一抬,赞许地看向陈渊。 陈渊特别爱看K吃东西后的反应,那小孩爱憎分明,遇上喜欢的东西,双眼能放光,他见K吃得点头晃脑的,沉郁了一晚上的心情蓦然好转,低头一边用筷子翻捡鸡丝,一边嘀咕:“真好吃?我记得好像忘记放糖了,味道应该差点吧……” 厨师的本能让陈渊夹起一筷子试味,他咂摸了几嘴确定没放糖,转身加上后再次拌匀递给K:“别什么都说好,哥做的东西也有瑕疵,你得学会分好赖,以后要是遇上其他会做饭的厨子,你能说出一二,也算半个懂行的。” K的视线原本落在那双筷子上,听见陈渊这句话,怔了怔,反问:“以后?” “这么大个地球,总不可能就我一个会做饭的吧。” 陈渊把粥也端了过来,用勺子搅散热气放到K手边,抬头冲他笑了笑:“谁知道我们还能在这儿待多久呢,联邦的导弹说来就来。你我相识一场,想吃什么随便提,我尽量做给你吃。” 厨房的灶火早就熄了,窗户大敞,五更的下半夜,黑暗有如实质,隔绝了一切光亮,整个生态城都陷入沉睡,只有不知疲倦的昆虫在窗下低吟,拖着声嘶力竭的凄惨调子。 陈渊双手插兜往窗户边一靠,侧过头把目光投进那片浓黑中,半晌没再说话。 K边吃边瞟着陈渊,窗边那人五官平和,嘴角上扬,天生一副与世无争的和善脸,平时说话未语先笑,今晚再见时,仍是笑脸相迎,但不知为何,K总觉得那笑有些飘,那人也有些神思恍惚。 又一碗粥见底,这次全没了先前的好滋味。 K放下碗筷便抬头问陈渊:“怎么了?天目跟你说了什么吗?” 陈渊缓缓回过头来,见灯下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正一脸郑重地看向自己,想了想,挑了最介意的开口:“E39116被炸了,你知道吗?” “知道,半年前的事。” “那城市,是我……” “是你住过的生态城?” “不,我没久住,那是……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懂,” 陈渊扯出一抹苦笑,舌尖有些发涩:“那地方,是我们所有华人的信仰。” 作者有话要说:K:不开心,跟媳妇儿亲亲了他都不知道! 周末愉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曼 5瓶;万里雪飘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K皱了皱眉,没理解陈渊的话,“信仰?E39116的前身是华国首都,你是指这个?” “是,也不是。” 陈渊没法跟一个没有国家概念的人解释首都的意义,就像他没法倾诉从和平年代穿越到这个丧失横行的世界有多操蛋一样。 “嗨,反正就是我对这个很介意。” 陈渊自嘲地笑了笑,“同时还害怕联邦一言不合就发射导弹,要让我亲眼目睹破城之殇,估计得留下PTSD。” K盯着陈渊看了好半天,无言起身把碗盘放进水槽涮洗,陈渊在旁边很自然地接过洗净的碗盘,放回到橱柜里。 整个过程,两人都一语未发,像合作多年的默契搭档,连眼神都不用碰一下就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 “有两种情况,联邦不会炸城。” K直起腰,甩干手上的水,直直看向陈渊:“每个生态城都潜伏着联邦密探,当丧尸入城后,密探会实时跟联邦联系,告知城里的尸变情况。可以说,大部分生态城的生死存亡,都取决于密探的一句话。” 密探? K的这一句,立刻让陈渊想起了几小时前天目的话。 在天目解释了‘月色’梗后,不等陈渊咆哮出声,紧接着又说:“不过还有第二种可能,就是拉你出城探底,如果发现你是联邦密探,直接在外面解决了事。” 陈渊的愤怒秒变惊惧,结合之前嘉定枪|口怼人的事件,他半张的嘴来不及合上,抖了两下,颤巍巍指控:“你们……你们真会开|枪?太、太没王法了吧!” “密探关乎生态城的生死,我们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原来如此。 难怪他们千方百计也要防着联邦的人。 陈渊理智上表示理解,但情感上无法接受,妈的我一个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就因为你们毫无根据的瞎猜,差点就葬身丧尸口了? 还有没有点法律意识了! 明晃晃的日光灯亮了一整夜,到这会儿已经有些刺眼了,陈渊揉了揉略带酸胀的眼睛,低声哼笑道:“那你拉我出城,是不是就想确认我该死还是该留?” K跟陈渊只有一步之隔,逆光之下,神色晦暗不明,他对陈渊问出这个问题并没感到意外,下巴微抬,淡笑出声:“是,也不是。” “探底是一方面,但我更想看看你在生死关头会做出什么选择。” K偏着脑袋,上扬的唇角带了几分笃定:“渊哥果然没让我失望。” 然而这话却触了陈渊的逆鳞,他在K的阴影之中直起腰,冷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K队还曾对我抱有希望,呵!我劝您还是早点打消这些念头的好,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挑,来历又不明,关键时刻给您掉个链子啥的,就不太好了。” K觉出陈渊的怒气,却不知缘由,那抹自得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嘴角,他还是头一次见陈渊这样,敛了周身的和顺,笑意阴鸷,眼神里透出森森寒气。 不过那凶狠劲只一晃而过,陈渊很快恢复了常态,伸手关上橱柜门,继续问道:“你说大部分城仅凭密探一句话定生死,那还有小部分的呢?它们不受管控?” 这样敏锐的陈渊,是K所熟悉和欣赏的,他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了一瞬,晃了晃脑袋,回道:“那些城就算被丧尸占据,联邦也不会轰掉。因为城里有核电站,联邦怕核泄漏引起病毒变异,会用人工扫城,清除丧尸。” “核电站?” 陈渊一怔,立刻转过弯来,这他妈不就跟北棒子国拿着核|弹跟全世界对磕一个意思吗?核这玩意儿还真像个尚方宝剑,谁有谁牛逼啊! 不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会儿,那些生态城的核|电|站还在正常运行吗?” 陈渊把以前接受科普的核电知识翻了出来,质疑道:“现在还有地方量产铀235?联邦如果忌惮核|电|站,直接关闭铀矿不就斩断源头了吗?” 这话就有些出乎K的意料了,他没想到陈渊连属于联邦机密的核能知识都能说出一二,不禁微扬起头,双眸半合,审视地上下打量着他。 “联邦就像独断专行的家长,事事都恨不得插手,但人类社会历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种见不得光的勾当从来没停止过。” “KD病毒爆发前,全球在运和即将运行的核|电|站有600来座,分布在500多个城市里,这些城市全都完好地保存到现在,吸纳各方势力不断壮大,成为那个区域的超级生态城,同时,城里的人也会动用一切资源,来确保核|电|站的运转。” “联邦政|府自成立以来,从未坐稳过位置,大小造|反不断,十多年前那一场,让联邦遭受重创,收紧了对低等生态城的管控,F23114就是受害者之一。 “那几年,运输队一两月才过来一次,城里各种物资短缺,逼走了半数以上的城民,留下来的都是走不了或者不能走的,我们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说到这里,K顿了顿,接着毫无征兆地往前一步,凭借身高优势,将陈渊完全笼在自己的影子里。 “哥。” 偌大的屋子里,就K跟陈渊两人,可K叫的这一下声音极轻,似乎害怕夜风把两人的谈话偷听了去,“您见的世面多,照您看,我们该走还是该留?” 他跟陈渊离得那样近,近到陈渊能看清他虹膜上的纹路,放射状,像朵完美的向日葵。 这么漂亮的一双眼,怎么就让人看不透呢? 陈渊恍恍惚惚地想着,鼻尖还能闻到K的味道,不同于城里统一发放的洗衣皂味,是K独有的气味。 在隔离室里陈渊就注意到了,K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青草味,那是跑在太阳底下的少年专属的味道。 跟自己常年不见天日的油盐酱醋味,有着天壤之别。 陈渊的腰抵在窗框上,夜风刮得他后背凉飕飕的,他忍着要打喷嚏的冲动吸了吸鼻子,抬手拍了拍K的肩膀,看着他的双眼,诚恳道: “不知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我真的,只是一个厨子。” * 陈渊对自己的认识相当准确,他的确只是个厨子,还是个身娇体弱的厨子,前一晚熬了通宵又光膀子吹了夜风,第二天就嗓子冒烟,止不住的打喷嚏流鼻涕。 到了下午便开始发热,他迷迷糊糊地躺在没有空调的寝室里,浑身烫得像块火炭。 巴旦木中午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陈渊有点不对劲,他担心地问了几句,被陈渊赏了一个枕头。 他挂记自己这位生病的室友,下午请了假早早回来,推开门就看见陈渊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额头热得能烧开水了。 “唉哟,你发烧了!” 巴旦木吓得连退好几步,跌足惊呼:“你、你是感冒还是遭感染了?” 陈渊正烧得云里雾里的,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保持着直挺躺尸状,耳边的聒噪很快消失,他渐渐回归混沌,正要去跟第十八个梦魇缠斗,忽地听见巴旦木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遥遥传来—— “你走快点嘛,真的黑严重!晚了就麻烦了!” 回答他的,是一嗓子纯正的京片儿:“麻烦个球!是感冒一颗药,是感染一枪|子,多简单的事儿!” 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 老东西挺狠,面儿都没见着,就想让人吃枪|子! 陈渊都快化身热得快了,也不耽误他在脑子里吐槽。 巴旦木终于把人拖进了寝室,那京片儿老东西往床上瞅了一眼,乐了。 “哟,这不是K那相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章节一旦被锁,四五天都不会解锁,无法上榜。 除了yhsq,北京网警发布的东西都会被机锁,而类似‘扶着她的后脑,deepen the kiss’这样的段落也会被锁。 随着剧情线和感情线的拉开,这样我完全没法写。 所以咱们约定一个暗号(文案第一句),大家安静地心领神会,一起度过艰难时期。 鞠躬,叩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涅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这咋咋呼呼的一句话,让挺尸的陈渊瞬间还魂,他费力撑开眼皮,想要看看是哪个挨千刀的老东西在编排他,忽地眼前一黑,一双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这温度且够不上一期症状,但能把他烧个通透。” 那京片儿的话里似乎还带了点愉悦,让病号小陈更愤懑了。 他扭过头,瞧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儿坐在床边,正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两人视线一碰,那老头儿眯眼笑了笑:“醒了?正好,来把药喝了。” 说着,老头儿将一个棕色玻璃瓶递到陈渊面前,某种熟悉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味道从小小瓶口中悠然散出,让床上的陈渊立刻诈尸。 “这、这什么东西!” 陈渊皱起眉,拼命往床里缩,即使他现在脑子里烧成了一坨浆糊,也不会忘记这个万恶的味道! 果然,老头儿摇了摇玻璃瓶,朗声回道:“藿香正气水啊!我自己配的,光是苍术就找了好久。今儿刚配好,你就感冒了,正好试试药!” “我不!”陈渊惊恐地把头晃成了拨浪鼓,这玩意儿他以前喝一次吐一次,心理阴影大到求不出面积的那种。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老头儿一声令下,巴旦木那大傻子也跟着起哄,伸手按住陈渊的肩膀,连声道:“哥子你莫板,这是我们城最好的医生了,你听他的,喝了药就好了撒!” “听你妹……” 负隅顽抗的小陈被老头儿揪住下巴,拇指和中指牢牢扣住他脸颊某处,顿时强烈的酸涩感冲头而上,陈渊几乎是含着泪张开了嘴,被灌进去满满一瓶药水。 “呕——” 陈渊立刻推开两人,趴在床头一阵干呕,奈何那老头儿手法厉害,他折腾了半天,灌进去的药一滴都吐不出来,倒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来。 老头坐在一边冷眼看着陈渊,呵呵笑道:“我连拿了你地仓跟颊车两处穴道,你就省省吧!” 陈渊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他栽倒回床上,忍着满嘴辛辣,指着那老头儿问巴旦木:“这谁?哪儿来的?想整死我吗?” “这是郭医生,我专门找他来看你的。” 巴旦木赶紧给陈渊递去一杯水,一脸郑重地看着郭老:“医生,他真的没得事啊?不是感染哈?” 郭老摇摇头,冲陈渊抬了抬下巴:“你瞧,还能说话呢。我那药味道如何?熬的时候还特意放了半斤冰糖呢,你小子算有口福了。” “这算什么口福!” 陈渊舌头被辣得发麻,扯着冒烟的嗓子低吼:“我就是伤个风发个热而已,放着躺两天自己就好了,你要看不惯,给我塞颗退烧药也行,干嘛让我喝这个!” “退烧药?” 郭老嗤了一声,站起身把双手背在身后,将陈渊上下一打量,“感冒都是自愈的,用什么药!要不是刚好带了藿香水,你连这个都喝不到!” “我一点都不想喝!” 陈渊气得七窍生烟,从嗓子到胃都火烧火燎的难受。 巴旦木见他俩水火不容的阵势,赶紧把郭老往外请:“医生,来,我送你回切。我兄弟生起病脾气不好,你莫放心上哈。” “脾气是有点爆,” 郭老点着头,眼神还在陈渊身上打圈,“今天总算看见他清醒的样子,长得不错,难怪招我们K喜欢。小子,8小时内不退烧就来医疗队找我。那藿香好像长毛了,不过也许是我看错了……总之呢,你明天没好就过来,听见没?” 最后这句,他转头冲巴旦木强调,两人边说话边走出了寝室,只留病弱的小陈独自在床上苟延残喘。 艹,长毛的中药还拿给病人喝,末世的医生有没有医德了? 而且,老子不是K的相好,老子跟K清清白白,日月可鉴…… 陈渊在陷入下一轮高热之前,有气无力地发出抗议。 为什么这儿的人老爱把他跟K组CP呢? 他是个男的呀,虽然长得好看,但又不能生娃,娶回来干嘛,放家里欣赏吗? 陈渊昏昏沉沉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脑子里全是K的影子,灯光下的迷离,阳光里的耀眼,那小孩长得是真俊,冷着脸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专注发射火箭炮的样子,帅得能让人尖叫。 这么好看的小孩,肯定没被长辈打骂过,从来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看得出,这城里的人都很喜欢K,从小被爱滋养大的孩子,才会有那样一身恃宠而骄的傲气,仿佛生来就该活在聚光灯下,睥睨大众。 陈渊想起K不高兴时,嘴角耷拉的小模样,心口莫名发软,在半睡半醒间,牵了牵干裂的嘴角。 挺可爱。 像刚出锅的奶油小方,像泡芙的软芯,像布丁表层的焦糖脆。 总之,就是个又软又甜的奶团子。 陈渊美滋滋地想着,眼前出现了许多个三头身的Q版小K,一对眼睛就占了脸的一半,可爱得直冒泡。 他冲着那些奶呼呼的K笑得合不拢嘴,喉咙里发出嚯嚯声响,牵动了肿大的扁桃体,生生把自己给疼醒了。 熟悉的斑驳天花板,一室月光,空气里还残留着几丝中药味。 耳边哗啦一阵水响,巴旦木拧干毛巾,重又给陈渊搭在额头上。 “还没退烧,明天只能去……呀,我把你吵醒了?” 巴旦木借着月光,看到陈渊微微张开的双眼,有些抱歉地放低声音,忧心地盯着他:“是不是黑难受?我听见你哼哼唧唧的,郭医生说嫩个可以降温。” 陈渊摆了摆头,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烫着皮肤,“谢了。几点了,你还不睡?” “多晚了,本来都睡着了,结果听到你这边有动静,就又爬起来看哈你。” 巴旦木坐在陈渊床头,好半天后长叹了口气。 这大胡子今晚异常的沉默,让陈渊从混沌中分了一丝神,动了动眼珠,看向他:“别担心,死不了。明天带我去打个退烧针就好了。” 巴旦木怔了怔,挤出个苦笑:“嗯,我晓得你肯定没得事。明天,明天我带你去医疗队。” 他这话的尾音里带颤,似乎在害怕什么,半晌之后,才又轻声补充道:“我姐姐,就是死到那里的,我、我们都黑怕把人送进去……” 巴旦木还有姐姐? 陈渊也怔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个大胡子室友的身世和来历,不是他不关心,只是在这末世里,每人的身世都是一把血泪,知道太多,会压垮他的。 过了好一阵儿,陈渊哑着嗓子开口:“你姐姐,叫什么?” “嗯?哦,她叫碧根果,长得黑漂亮黑温柔。” 巴旦木,碧根果。 陈渊无声地笑了笑,睡意再次袭来:“和你的名字一样,都是好名字。” 你俩怕是在新疆出生的。 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葡萄、哈密瓜、手抓饭、烤馕、烤羊肉串…… 尤其是那烤羊肉串,陈渊见过地道的新疆做法:在地上挖一条长渠,手臂长的羊肉串就这么铺满地面,就着火焰山的地热,撒一把盐和孜然,吃的时候再加点辣椒面,吃新疆草长大的羊是没有丁点膻味的,除了鲜还是鲜! 面对着一地的烤羊肉串,陈渊左右开弓,吃得汗流浃背,羊肉是好吃,可太热了!怎么会选在火焰山吃这个呢? 陈渊有些不解,一抬头却看见神色期艾的K,正站在自己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羊肉串。 “你来了,赶紧上手啊!” 陈渊热情招呼着,挑了两串肥瘦适当的递给他:“尝尝,这么正宗的羊肉串可不多见!” K眼神闪了闪,伸出手来没接羊肉串,直接握住了陈渊的手腕。 “你怎么这么烫?” K顿时皱起了眉,拉着陈渊就要走,陈渊舍不得那些羊肉串,唉唉叫着想要挣脱:“这儿是火焰山,当然烫了!你别走啊,羊肉串都还没吃完呢!你信我,全世界都找不到比这更好吃的羊肉串了!” 听见这话,K蓦地停下脚步,转身,盯住陈渊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我一直都信你。” 陈渊没见过这么严肃的K,愣了愣,不自觉地接话:“信、信我就好,我不会乱……” “陈渊。” 一个久违的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渊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去—— 陈渊的父亲拿着厚厚几本书冷眼睨着他,语气威严:“《左传》看完了吗?把‘昭公’篇全部背一遍。” 陈渊条件反射地一抖,急喘了两口气,在一锅粥似的脑浆里翻找:“元、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叔、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公子围……” “为什么会打结?” 陈爸爸双眉一拧,口气狠厉:“是不是没认真看?晚饭不许吃了,滚回书房里去!” 胸口顿时传来熟悉的灼烧感,陈渊拼命咽着口水,想要止住返流的胃酸,然而一切只是徒劳,那酸气越涌越上,千军万马般势不可挡,踏过食道,直奔嗓子而来。 陈渊猛地翻身坐起,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嚯!” 一个身影从眼前闪开,天目猛退了好几步,扯开嗓子叫道:“医生——陈渊吐了!” 陈渊昏乎乎地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躺的不再是寝室,看身边这些铁架床和摆设,应该是来医疗队了。 “吐就吐呗,他是细菌性感冒,反应肯定会大点。” 戴着口罩的郭老从门口走进来,绕到陈渊床头,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朝身后的护士招招手:“温度降下去了,快,把葡萄糖停掉。” 护士立刻上前,麻溜地关上点滴,撤了陈渊手背上的针。陈渊活动活动手腕,看见自己两手都有针孔,估计是昏睡的时候被抽过血。 他脱力地靠着床头,对过来清理秽物的护士低声说抱歉,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完全哑了,身上也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便抬头问郭老:“都打过吊针了,怎么我还难受啊?是不是药量不够?” 郭老正拿耳温枪给陈渊测体温,闻言白眉一抬:“药?就你这点指标,我怎么可能把抗生素浪费在你身上?就给你输了点葡萄糖补水加物理降温。小伙子自己争气点,早点打败细菌!” 陈渊翻着白眼,出气儿快比进气儿多了:“我怎么争气……你干脆葡萄糖也别给我吊啊,就看着我等死吧。” “你以为我愿意啊!37.5,这不已经降下来了吗。” 郭老瞟了眼陈渊,口罩挡住半张脸后,那双眼睛显得格外锐利,看人时一动不动,像盯着猎物的老狼。 “要不是K死活吵着要给你退烧,我才懒得管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儿请个假,没几章就要v了,得存存稿哈,v前剧情很重要,敬请期待。 大家周末愉快(づ ̄ 3 ̄)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蓝公子zz 30瓶;鷇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又是K! 好像现在自己能活着喘气,都是仰仗了K的面子。 要不是自己这会儿病得半死不活的,陈渊一定会硬气地摔开被子走人。 等郭老走开后,天目又返回到陈渊床边,手捧着本书,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瞟着他,问:“喂,好点没啊,要不要吃东西?” 那些能淡出鸟来的营养剂吗? 陈渊很有骨气地摇摇头,扫了眼天目,“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吃的,顺便看着你。” 天目用下巴点了点床头柜上放着的盒子:“拿来的时候还是热的,你睡太久现在估计已经冷了,要不要吃?反正都是你做的东西。” “我做的?” 陈渊一愣,转头看向那个类似饭盒的方盒,撑起上半身伸出手打开来一瞧——是那晚他熬的鸡汤粥底。 陈渊早把那锅粥忘到了脑后了,这会儿瞧见一盒子凉透了的清粥,竟觉出了几分饿,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有多久,但腹中早已颗粒无存。 瞧这医疗队的意思,是不打算给他药了,再不吃东西,感冒不知要拖多久。 陈渊挖了一大勺粥塞进嘴里,心道凉就凉吧,这地方又没个微波炉能加热,交给天目,指不定又把粥给热炸了…… 然而一口粥刚进肚,陈渊五官都皱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粥,上面嵌着几段葱花,看成色是今天刚加进去的,这粥被人动过。 差点没把他给齁死。 陈渊苦着脸找天目讨了水喝,缓过气来后,才问:“天目,你往粥里加盐了?你们不懂的能不能别瞎整,我就那么点盐,经不起浪费的。” 天目侧头,瞧了瞧那盒粥,奇道:“这就是粥?我问K是什么,他还神神秘秘的不愿告诉我。” “K?” 陈渊蓦地想起梦里的场景,神色变了几变,沉默地坐回床头,捧起那盒齁死人的冷粥,一勺一勺地慢慢吞进肚里。 生起病来,自控力减弱,陈渊的脑子里像是春运的火车站,锣鼓喧天,嘈杂不堪。 -为什么会梦见K? -幸好那晚把粥放冰箱了,这会儿才有得吃。凉凉的可以降温,咸一点正好补充盐分。 -梦见个大男人感觉有点怪。 -天目说‘看着你’,意思是有人叫她‘看着’,谁叫的?肯定是K。 -感冒是细菌性的,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靠,不会就是这粥吧? -等等,K也吃了粥的,他病了没! 想到这里,陈渊倏地抬起头,正要问天目,却被她抢先开口道:“你一个人待着没事吧?我想去看看我徒弟,就在隔壁。” “哦,没事啊,温度降下来我就舒服多了。” 陈渊说完后,话题一转:“K呢,他没生病吧?” “K?他好好的生什么病。” 天目紧了紧斗篷,转身时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你俩挺关心对方的嘛,K在这儿守了你半天,怕你醒来饿,又特意跑去5区拿粥……嗯,都是可用素材。” 素材? 陈渊听了一耳朵,赶紧抬头威胁她:“不许写进你那小说!我没给授权啊!” 天目正往门口走,闻言冷哼了一声,充分表达了不知版权法为何物的末世人的骄傲。 “唉,你等会儿!” 陈渊叫住天目,“你说去看徒弟?什么徒弟?” “跟我学写小说的,也在你们基建队,” 天目回头答道:“张小生,你认识吗?” 基建队的小张! 陈渊呵呵一笑:“我就说嘛,他在隔壁干嘛?生病抄不了《水浒》了?” “抄什么抄,那叫借鉴!” 天目白了他一眼,很是不屑:“写文人的事,能算抄么?他在换药,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渊后背躺得都僵直了,这会儿吃了咸粥又喝饱了水,精力恢复了不少,慢吞吞掀开被子,抬手一指:“走,看小张去。” * 张小生是个面善的小伙子,一笑露出两颗兔牙,瞥见天目时,正等着拆纱布,兴奋地抬起完好的左手冲她挥了挥:“师傅!你咋来这儿了?” “看朋友。你手好点了不?” “好多了!医生每天给我一颗止疼药,晚上都能睡着了!” 张小生笑嘻嘻地转身,将渗血的纱布露给天目看:“你看,今天出血都少了很多,没有继续生脓了。” 陈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走进换药室,如遭当头棒喝似地定在离他俩几米远的地方,呆呆地看着小张裹着纱布的半截右臂,纱布边缘还渗出大片血迹。 这就是,基建队的小张。 讲故事添油加醋,私设多到飞起的小张。 有护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弯腰查看小张的断臂,低声跟他说着什么,转身唰地拉开了隔帘。 天目退回到陈渊身边,见他一脸震惊,用手肘拐了拐他:“干嘛,认错人了?” “不……没错。” 陈渊费力地找回声音,跟天目一起走出换药室,好半天,他才又开口问道:“他、他的手是怎么受的伤?” “之前一次丧尸围城,他在城墙边被抓着,整个右下臂都被扯断了。” 天目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平常得像在聊天气:“还好医疗队处理及时,他命也大,没感染KD,就丢了半截手臂而已。” 陈渊张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反复好几次后,他问:“之前是多久前?怎么伤口到现在还在出血?” “大半年了吧,我记得是春天的事。” 天目看了眼陈渊,“药不够用啊,他那样的外伤死不了,只会用最低剂量的消炎药。当时受伤的人太多,断口没给他处理好,落下病根了。” 药不够? 陈渊这才猛地意识到,生态城里这么多人,只有医疗队没有制药厂,药品从何而来?头疼脑热的小病还能自己撑一撑,大病怎么办? “城里的药品,都是联邦派发的?” 陈渊这话一出口,自己就知道了答案。 果不其然,天目丢给他一个‘这都什么愚蠢问题’的眼神,回道:“当然是联邦给啊,不然我们哪来药?但联邦只给常用药,特殊药品要城主打报告才行,不过这流程走半年都不见得能批下来。” 医疗队设在城门附近,是个三层楼的老建筑改造而成,楼层空间高,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纷飞,窗边还摆了盆半人高的发财树,郁郁葱葱的。有孩童嬉闹的笑声飞进来,和着明亮的日光,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 然而陈渊却觉出一股彻骨寒意。 到这会儿,他终于懂了为什么郭医生那么嫌弃给他用药,他这样的小感冒,的确不值当。 陈渊的目光滑过走廊两边的病房,嗓音越发沙哑:“城里,生病的人多吗?” “多。” 天目肯定地点点头:“年轻没包袱的,早离开去找大的生态城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很多慢性病人没药治,只能靠止疼药捱日子。” 1万多人的城镇,医护人员加起来不足50人,这样的配比就是谋杀。 难怪K会问他‘该走还是该留’。 这种问题,为什么要来问他这个厨子? 陈渊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顺着走廊拐了个弯,忽地被天目拽了一把,小女生罕见地厉声喝道:“踩过黄线了,你看着点!” 陈渊一低头,果然看到三道极粗的黄线,衬着几个黑墨大字:禁止进入。 浓浓的警戒意味让陈渊一阵心惊,他抬头,发现前方是一道厚重的铁门,上面只有两个简单的字母:GC。 “这是哪儿?” 这一侧的廊道没有窗户,白日青光下,陈渊莫名打了个冷颤。 天目扯着他快速离开,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看不懂字吗?Gas Chamber。” 过了一会儿,她又低声说了一句:“巴旦木的姐姐,就是进了那里……救回来的时候就感染了,拖到一期末送进去的。” 虽然陈渊没听懂那俩单词的意思,但他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冷颤从背脊扩散到全身,脚下像踩了棉花,灵魂出窍似的被天目拉回病房。 见着挂着自己名牌的病床,陈渊暗自松了口气。 太好了。 他在心里说,再不躺下,我就要昏倒了。 这时,一只手臂蓦地横在陈渊面前,K皱眉看向他:“去哪儿了,脸色怎么这样差?” 作者有话要说:emmm,如果我现在还说这是沙雕美食文,你们……会信吗? 周四见哈,头秃存稿中……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醉梦 30瓶;小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不知是K交代的,还是碰巧,三人间的病房里,只有陈渊一个病人。 K安顿陈渊睡下后,又送走了天目,再转身过来时,陈渊已经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双眼发直地靠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本就瘦,病了两天连下巴都尖了,双唇苍白脱皮,锁骨伶仃得瘆人。 K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拖了把椅子坐到陈渊身边,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头,眼神瞟到床头柜上的饭盒,总算找到了话题:“那个,粥还吃得惯吗?我学你的做法加了盐和那个草。” 陈渊的眼珠转了转,呼出一口气,“挺好,你有当厨子的天分。” K嘴角翘了翘,很快又耷下来,盯着陈渊说:“城里情况特殊,医生可能不会给你用药,你要多喝水,温度才能降下去……” “楼上那个……用的什么?” 陈渊蓦然打断K的话,转过头静静地看向他,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一丝光。 没头没尾的一句,可K就是听懂了。 他垂下眼睑,躲开陈渊的视线,淡道:“一氧化碳。有时家属无法接受当场击|杀,死活求着我们把人救回来,在进入二期尸变前,还能陪36小时。这个法子成本最低,速度最快。” 一氧化碳,果真是这个。 陈渊怔了许久,往后仰头靠在床头栏杆上,闭上了眼。 “会大小便失禁的……” 陈渊轻声吐出这么一句,心疼巴旦木姐姐走前的不体面。他眼眶发酸,却没有泪意,胸口像压了千斤巨石,憋闷得呼吸不畅。 K顾及他在病中,不愿跟他多谈这些,扯开话题叮嘱他留意多体温。 “要是反复起烧,就让郭医生再给你吊水,他自己制的中药不好吃,但有时还管用,你要受得了,就找他……” “会死的。” 陈渊抬手遮了眼,双唇翕动,带点神经质地重复:“会死的,这城里的所有人。丧尸不来,联邦也会搞死你们。这座城无法自给自足,生死得靠运输队,灭城是迟早的事。” K倏地住了口,沉默半晌后,低声道:“很多年前,白叔就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城里资源比现在富裕得多,没人理他,大家都坚信联邦不会抛下任何一座城。” “后来,被导弹轰掉的城越来越多,能跟外界有联系的都逃了,带着他们搜刮到资源一起。剩下的人才开始有危机感,但那时已经晚了,城里剩下的运力只够带走一半的人。谁也不能决定带哪些人走,出走的事就搁置了。” 陈渊的体温又上来了,气短胸闷又晕晕沉沉的,他偏过头看了眼K,问:“你们城主呢?他不能做决定?” “城主?” K抬了抬眉,嘴角讥诮上扬,“他就在三楼,你要去见见他吗?” 陈渊:? K皱眉回忆:“他那病叫什么……阿茨、默……” “阿尔茨海默。” 陈渊垂下头,历经现实反复毒打的心,接近罢工边缘了。 这时,门响了三声,一个小护士推开门探了大半个身子进来,瞅了瞅陈渊的床头,开口:“K队,问下你朋友那东西还要不要,刘奶奶说想尝尝这个什么‘粥’。” K立刻起身收拾饭盒:“拿给她吧。”接着他转身对陈渊说:“晚点我再给你送来。” 陈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啪地按下饭盒,动作太快惹得他气息不稳:“这、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 K眉头一皱,低声道:“刘奶奶卧床很多年了,你让一口给老人家。” “我……我重新给她做,现在就做!” 陈渊吼出这句后,眼冒金星,愣是缓了十几秒才能顺利呼吸。 他大口喘着气,翻身下床,哆哆嗦嗦地找鞋穿,被K一把按住:“你现在还站得起来吗?瞎折腾什么!” 陈渊费力抬起头,不出汗的高热把他头颈蒸得一片粉红,他像条离水的鱼,张嘴换了好几口气,盯着K缓缓开口:“除了这个,别的我还能做什么呢?” 他的肩膀在K的掌心下微颤,K深深看了眼那双泛红的眼眶,抬起了手。 “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字数没算对,更半张哈~ 应该在11号入v,v前还会有两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松野家の伶盗龙 15瓶;魔刀千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医疗队的病人没陈渊预想的多,城里人除了大出血或者晕倒,基本不会找医生,他们早习惯小伤小痛,也会自觉把珍惜的药品留给更需要的人。 住院病人被安排在医疗队旁边的三层小白楼里,大多是丧失行动力的老人,无亲无故,只能躺在病床上等死。 找陈渊讨粥吃的刘奶奶,是F23114的原住民,说一口没人能听懂的普通话,对提着热粥而来的陈渊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那病房里全是癌症病人,惧光怕风,窗户关得死,一屋子难闻的怪味,熏得陈渊直皱眉。 他进屋后,先是打开窗户透气,再揭开饭盒盖,让鸡粥的香气溢开,惹得几个病床都有了动静,纷纷转身侧目,朝他望过来。 陈渊坐到刘奶奶床边,一边鸡同鸭讲地跟她聊着天,一边喂了她小半碗粥。 刘奶奶牙齿没几颗了,用嘴唇抿着味道,朝陈渊竖起大拇指:“好好味呀,后生仔得好犀利呀!” 陈渊看着她鸡爪一样的手指,和蜡黄干瘪的脸,挤出笑容:“您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做给您吃。” “后生仔,那是什么能给我尝一口吗?” “小伙子,我也想尝尝。” “哥哥,我姐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能把这个香香的东西让她吃一点吗?” 病痛削弱麻木了人的五感,长期卧床加注射针药则让人有饱腹感,好多病人住进来以后,因为厌食又患上了各种胃病,护士们每天拿着营养剂从走廊这头求到那一头,肯吃东西的寥寥无几。 陈渊带着他做的食物一出现,仿佛一道闪电划破如墨黑夜,追逐烹煮过的肉菜香气,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渴望,便是行将就木的躯壳,蓦然闻到煎炒鸡蛋的油香,也会忍不住耸耸鼻子,问一句这是什么。 陈渊会做千禧代食物的事,很快就在医疗队里传开了,他听到护士抱怨说病人吃不下营养剂,索性让人在住院小楼后面的空地上搭了个开放式的厨房, 每到饭点就能听到刺啦的炒菜声,接着姜蒜的炝锅味,爆香的牛肉味,炖煮的鸡肉味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住院楼上上下下一网打尽,谁也逃不掉只能成为食物的俘虏。 那些长期卧床的老病号多少带点营养不良,在陈大厨的卖力下,过上了三餐规范的日子,虽不至于痊愈,但脸上渐渐有了神采,话也多了起来,不再似一栋活死人楼。 所有人都把陈渊当做宝,从早到晚‘小陈’‘陈哥’的叫个不停,他的碎嘴与话痨在这里找到了最佳舞台,跟谁都能聊上半小时,从三岁到八十三岁通杀! 老人们看他像看女婿,他做了一周饭,就接到了三十多个相亲邀请;小孩们看他像知心大哥哥,捡一块心形的小石头都迫不及待要拿给他看。 陈渊的感冒无药自愈,浑身上下散发着居委会大叔平顺和气的八卦之气。 他是最好的聊伴儿也是最佳聆听者,曾用一个下午时间,连比划带猜地弄明白了3-204病床穆罕默德·乌扎西的生平。 而那位断腿的大胡子兄弟,是连一句中文和英文都不会的。 “你是怎么跟他交流的?” 天目来吃饭时,咬着筷子尖迷惑:“他来生态城好多年了,以前我还揪过他的大胡子,可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陈渊咕咚灌下去一大口番茄排骨汤,指着耳朵道:“与人交流,不是靠这里,”他又指指心口,“而是靠这里。” “德行!”天目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自从陈渊改了地方做饭,便不再去5区,直接在厨房里摆了张桌子。 小丫头对每天三餐要跑来医疗队吃饭,颇有些不满——城里人都不大爱靠近医疗队,这地方死人太多,阴气重,大白天都阴森森的。 但她嘴馋,吃惯了陈渊的饭菜,碰都不愿碰营养剂,所以天涯海角都得跟着他。 有天目的地方,自然有巴旦木,尾巴似的形影不离,再加上吃不到好东西就要露出狗狗眼的K,这三人成了固定的饭搭子,到点儿就来。 这一晚的饭桌上,除了平时的五菜一汤,天目还瞥见灶上用小火煨着个瓦罐,她见陈渊没有拿出来给大家吃的意思,嘴角直撇:“你又给K做独食?要不要这么人|妻啊,三天两头地给他特殊待遇!” “我打得你人|妻!” 陈渊狠狠瞪了天目一眼,“再口没遮拦,以后不许来吃饭。” 天目猛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恨恨地朝陈渊瞪了回去。 陈渊起身揭开瓦罐看了看里面的鱼汤,满意地关了火回到位上,跟天目叹气:“K一天到晚多辛苦啊,正长身子的年纪,被拉着没日没夜的巡逻,前两天出城执行任务,手上又多了道伤,给他熬了点鲫鱼汤收伤口的。” 正说着话,K来了,带着一脸疲惫,脸上淌着脏兮兮的汗迹。 陈渊连忙给他盛饭拿碗筷,一手肘阻止他想要偷吃的手:“去洗把脸,瞧你脏的,这一身的机油味,又去武器库了?” K点点头,盯着盘子里的红烧牛肉移不开眼,陈渊心软,伸筷夹了一块肉喂了他,软声催促:“好了好了,饭前洗手是规矩啊,快去快去!” K嚼着牛肉,不情不愿地往水槽走,天目在饭桌对面发生响亮的一声‘啧’,眼神在陈渊跟K身上来回逡巡,脑子里跑了至少三万字的剧情。 陈渊知道她的德性,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她脑袋以示警告,天目挤眉弄眼地还了他个鬼脸,浑然不觉的巴旦木,正用笨拙的姿势给她夹菜。 旁边的小白楼里响起了洗漱声,有陪床的小女生在给妈妈唱歌,清亮的童音飞得又高又远。 远处残阳如血,晚霞铺了半边天,有归家的鸟群吖吖掠过,稍凉的夜风送来早桂甜香,数数日子,快要入秋了。 自己穿到这个世界,也就一个多月,时间虽不长,可百般经历让陈渊觉得自己在这儿似乎已经生活了很多年,这样安宁的黄昏,让他找到了归家的宁静。 K洗了手走回来,让那臭小子洗手他绝不会多洗把脸,顶着一张大花脸就准备入座,陈渊实在看不过,抽了块干净抹布就要给他擦脸。 K嫌抹布脏,侧身躲着陈渊的手,咧开的嘴角笑意盈盈,眼睛里泛着粼粼水光。 两人笑闹着扭在一起,天目一声‘yo’刚起了个头,忽然从右面医疗队传来凄厉无比的惊叫,不是一声,而是好几人同时嚎出声,紧接着响起纷乱脚步声和哭声,那哭不是一般的哭,声嘶力竭,嚎啕不已,且声音在不断变多,从几人到十几人再到几十人,像是打开了修罗地狱大门,放出万鬼同哭。 陈渊有一瞬的空白,回过神来后,凉气从脚底往上蹿,“怎、怎么了?” K比他回神得快,此时已跑出了好几步,扭头快速下命令:“巴旦木保护好他俩,立刻后撤,去找守卫队!” 巴旦木闻言嗖地站起来,张开手臂把天目和陈渊往外赶,“快点快点,我们赶紧回寝室!” 天目把筷子一扔,扯了表情呆滞的陈渊一把:“快走,肯定出事了!” 陈渊跟他俩跑了两步,心慌得厉害,转过身去看K,就见有个人影歪歪斜斜地从医疗队大楼跑过来,是陈渊认识的一个小护士! 那护士左半身满是血污,面如死灰,用手捂住的颈侧有血不断从指缝中涌出,像爆裂的水管。 她拖着最后几步挪到K面前,气若游丝地开口—— “快、快逃……尸、尸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说完这一句,那护士无力地松开手,软绵绵如稀泥一般倒地,双眼无神大睁,颈侧血水咕咕往外冒,彻底将她纯白的护士服染得血红。 原来人恐惧到极致,会在大脑里用慢镜头放映所见的景象。 陈渊模模糊糊地想着,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护士,直到耳边传来在天目带着哭腔的痛呼:“那是安娜,那是安娜啊!” 那小护士叫安娜,有绿色的眼睛和深棕色的长发,笑起来有酒窝,甜得像流心的芝士蛋糕。 她不该躺在地上,多脏多硬的啊,把护士服都弄脏了。 陈渊的胸口传来憋闷感,他猛地发现自己不能用鼻孔呼吸了,陡然腾起的泪意和鼻涕充斥着整个鼻腔,他眨了眨眼,却带出更多水雾。 K已反手抽出枪,在瞄准安娜前,转头厉声高喊:“掉过头去,快走!!” 陈渊被一股巨力扯了个趔趄,巴旦木收紧手臂,箍着他跟天目转了个方向:“莫看,我们赶紧走!出大事了,要马上通知所有人……” 砰——0.2.2.3. 一声闷响打断了巴旦木的话音。 这是陈渊第一次亲耳听见枪|声,击杀的是跟他讲过话,被他开过玩笑的小女生。 “不要——” 陈渊暴起挣扎,用蛮力撕开巴旦木的禁锢,转身看到安娜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眉心多了个黑洞。 “只要它们脑袋还在,就不会真正死亡。” 这是K说过的话。 可安娜并没有变成丧尸,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 陈渊从喉咙深处发出兽般嘶吼,目眦尽裂地朝安娜奔去,被巴旦木用手臂死死卡住,拖着他往后退:“不能过去!颈子被咬是转化最快的!不杀她,马上就会尸变!” 天目也哭着去扯陈渊:“没救了,这是被三期咬的,城里混进了三期,我们全都会死的!” K一击命中,扯下肩头的步话机,一边跟指挥部联系,一边朝医疗队大楼跑,丝毫不理会地上的死尸,他手握一把伯|莱|塔,不断扫视四周,高度戒备。 这时,生态城上空拉响了刺耳警报,机械女声一遍遍地要求队员集合,其余人关紧门窗不得外出。医疗队大楼里仍不断响起尖叫,在平板冷漠的女声间隙,鞭笞着所有人的耳膜远处隆隆卡车声越来越清晰,是赶来支援的守卫队队员。 枪|声、玻璃破碎声、重物坠落声,把这个宁静的黄昏彻底撕碎,还云层后的夕阳只剩下弯弯一牙,红得近黑,像极了凝血后的伤疤。 陈渊在这片喧闹中,找回了几丝神智。 进入KD病毒第三期的感染者介于人类和丧尸之间,既保留了少许人类特性,又拥有了丧尸的残暴和啃噬欲,见一个人咬一个,专挑离心脏最近的颈动脉下嘴,以求用最快速度转化同类。 正如天目所说,城里有了三期感染者,整座城都在劫难逃! 刹那间,陈渊脑中闪过北京、F36119,所以这座城也会是同样的命运吗? 陈渊听见自己在大口喘气,他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心跳快得像鼓点,一声紧过一声,就快要破胸而出了。 “走!走啊!!” 巴旦木急红了眼,一把捞过天目扛上左肩,右手推着陈渊往小白楼里躲,“快进来!锁门,锁门!” 早有护士闻声而来,把他们仨扯进门后,立刻关上大门。 “发生什么了,怎么是橙警?” “有没有人受伤?” “是三期,三期!” 天目抓住护士的手,近乎疯狂地喊着:“安娜被三期咬了!医疗队那边还有更多三期!” 听到这消息,护士们全都慌了神,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快,快把值班室的铁衣柜搬来抵住大门!” “关窗!全部关窗!锁死!” “三期可以爬墙!走廊的窗户也要关!快,小李和小赵你们赶快上楼检查走廊!” 天目跟巴旦木也跟在护士身后,挨个病房查看门窗,她跑了两个房间后,出来看到陈渊还呆呆地站在大门处,着急道:“你愣着干嘛,过来一起啊!三期行动速度比人类快好几倍,再不快点,就要闯进来了!” 陈渊被天目叫回了神,张了张嘴没发出音,胡乱点了两下头,拔腿就朝她跑去。与此同时,走廊尽头忽地传来玻璃碎裂声! 哗啦—— 天目与陈渊惊得一抖,双双看了过去,玻璃坠地声还没完全消散,一个凄厉的男声陡然响彻整个楼道—— “啊!啊!!不要过来,不要……” 轰—— 重物落地声取代了他的哀嚎,应该是他拿在手里试图反击的什么东西,随着他生命的消逝无声滑落。 原本闹哄哄的底楼有一瞬的雪静,紧接着所有房间响起了急雨般的摔门声和拖移声: “三期进来了!进来了!” “快锁门!把床推过去抵住!” “窗户,快关窗户!!” 天目吓得急抖了两下,在黑影从走道尽头蹿出来前,她飞速抓起陈渊,没命地往楼上跑:“快!找房间躲起来!!” 陈渊的身体反应快于大脑,他急跨了一大步赶上天目,一把将她悬空抱起,连跑带跳,一跨便是三四级台阶。 “那是,什么?” 陈渊也看到了那个黑影,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黑影的速度快如鬼魅,跟他之前见过的丧尸完全不同。 天目死死搂着陈渊的脖子,埋在他肩窝里低声啜泣:“三期,那是三期……我哥哥就是被三期转化的……它们,它们能跑出人类的极限速度,没人跑得过它们……啊!!追上来了!” 天目骤然拔高的尖叫,震得陈渊耳朵嗡嗡作响,他刚好蹿到Z形楼梯的拐角,换了个口气又往上冲,余光果然瞥见黑影朝他俩奔来。 这么十几秒的时间,那黑影就跑过了整个走廊,速度的确…… 不对! 陈渊眉心一拧,心思电转:走廊不足百米,如果它的速度超过了人类极限,应该在十秒内就赶上自己,为何会差这么大一截? 转眼间,两人奔上了二楼,陈渊把天目往地上一放,两人齐齐冲向离他们最近的病房: “开门!开门啊!” “我们是人!快开门!” 然而门后却传来金属与地板的摩擦声,那是门里人又加了一道防护! “开门啊!!” 天目还在死命砸门,陈渊扭头一探,见黑影已窜至楼梯拐角,知道来不及了,双手抱起天目,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往走廊另一头跑。 “现在没人会开门!去厕所!” 走廊尽头是公用厕所,只有那里的门不会关。 “它就是从厕所翻进来的!” 天目的尖叫让陈渊心中一凛,刚才听到的玻璃声,的确就是从底楼厕所里传来的! 护士说三期能爬墙,那二楼的厕所岂不是也不安全?! 哗啦—— 似乎为了验证陈渊的猜测,玻璃破碎声再次在走廊尽头响起。 陈渊一个急刹生生停下脚步,前后夹击之下,他的大脑已无法给出任何指示了! “它、它停下来了……” 怀里的天目从陈渊肩膀上抬起头,语气疑惑:“我从没听说过三期会停下来……啊,她,她是豆包的奶奶!” 陈渊的心跳声太大,让他没听清天目的话,不明就里地转过身,猛地怔住了。 那黑影是陈渊熟悉的人。 几天前,她还吃过陈渊亲手喂的鸡汤粥。 瘦小得像颗风干的核桃,脸上带着肝癌晚期的蜡黄,笑起来没几颗牙的刘奶奶,佝偻着身子,一双无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陈渊和天目。 她的颈侧,有三个硬币大小的洞,洞口边缘凝着黑红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11号v,明天还有v前最后一章。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2个;雅微利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刘奶奶似乎有些迷惑,虽然她的五官已不能呈现任何表情,但她在小幅度地转动脖颈,看起来像是费力辨认着什么。 难道她还有意识? 陈渊还来不及浮出下一个念头,身后蓦地传来了凌乱脚步声,他紧绷的神经又是一跳,左脚移出,右脚带着身子转过90度,用背抵向左边的病房门,试图把门撞开。 走廊厕所里的‘东西’已经窜了出来,手臂一抬便是一声枪|响,刘奶奶应声后仰倒地,额间有黑血涌出。 那‘东西’身上的作战服脏得不成样子,发间还挂着树叶和蛛网,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尽是汗迹。他收了枪,转头看向陈渊:“没事吧?” “K!” 天目一声哭腔出口,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还有、还有多少被转化了?我们会不会死?” “不会。” K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沉稳坚定,他朝他俩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天目的脑袋:“快下来,你把渊哥的脖子都掐红了。” 陈渊放下天目,眼神滑过地上躺着的刘奶奶,再转向K:“她刚刚,停下来了……是不是说明……” “不是。” K直接打断陈渊的后半句,把他俩往后一挡,抬脚猛踹他们身后的病房门:“开门!A20守卫队队长Kyle,外面有人需要保护!” 门里悉悉索索了一阵后,有人趴在门板后小心谨慎地发问:“真的是K队吗?你们都没受伤?” “是我,都没事,请开门。” 门里人低声交流了几句,听声音像是两位老人,接着有重物移开的声音,老人力气不够,推得很是吃力。 陈渊张着嘴大口换气,达到运动极限的逃命让他有些缺氧,脑子里烧开了锅,脑浆都被煮成了浆糊,他有一肚子的疑问,却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死死盯住K,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K感受到他的视线,没出声,一把拉过天目,把她往打开了一道缝的病房里推:“进去躲好,门窗锁死,找东西防身。” 天目往里挤了半个身子,蓦地回过头:“那、那陈渊呢?他不进……” K用力将她推进屋,抓着门把手砰地关上了房门。 走廊里有片刻的宁静,像暴雨来前的死寂。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声控的顶灯有些接触不良,以不规律的频率快速闪动。 K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转身看向陈渊,左手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递给他:“会开|枪吗?拉开保险,扣扳机,对准脑袋,别的位置没用。” 陈渊眼珠动了动,没接。 K上前一步,直接把枪塞到他手里,看着他的双眼低声说:“男人就得保护城邦,这是我们的责任。” 陈渊的手抖了抖,握住了那把还带着K体温的伯|莱|塔,他低头想看看那枪,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怎么也看不清。 K伸手用掌心抹了抹陈渊的双眼,将满手湿意蹭到他头发上,再顺势按着后颈把人揽进怀里。 “别想了,一旦被感染绝无好转的可能。三期的转化只需要几分钟,我们必须要比它们的速度快。” 陈渊从K的怀里抬起头,双目通红,咬着后槽牙发问:“要我用这个把认识的人都杀光吗?” “它们不再是人。” K低着头,鼻尖几乎要蹭上陈渊的眉心,他也在喘气,带着血腥味的热浪一波波喷到陈渊脸上,汗水顺着下颌角滴进陈渊脖颈里。 “只有活着的,没被感染的才是人。我们杀它们,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 砰——砰—— 哗啦—— 枪|声、爆裂声、惨叫声同时响起,一楼二楼甚至三楼都有响动。 在声音传进耳朵里的一瞬,K几乎是凭着本能转胯扭身,抽枪射|击——子弹射|中那个破窗而入的三期肩膀,减缓了它扑上来的势头。 K见没有击倒目标,飞速转身扯了把陈渊:“跑!找家伙砍它们脖子,我们的子|弹不多了!” 陈渊同步跟上K,边跑边朝走廊两边瞟,这里是住院的地方,平日来的人少,除了每层楼放一两盆绿植,连个扫帚都看不到,能找到什么可以攻击丧尸的家伙? 没了天目这个负重,陈渊跟K的速度快得能起飞,眨眼功夫就跑完了半个走廊,来到楼梯间,跟从楼下窜上来的另一个三期直直打了个照面! K来不及掏|枪,猛提一口气,踹着左边墙面往上蹿了几步,借力一个旋身飞踢,重重踏在那三期胸口,直接将它踹落楼梯,轰地栽倒在拐角平台上。 “往上跑!” 三楼住的全是不能动的病人,护士没来得及关门,爬墙而上的三期如入无人之境,就陈渊他们在楼下打斗的这会儿时间,已经咬了七八个人,等K和陈渊冲上来时,嘴角滴血的怪物们顿时掉头,争先恐后地朝他俩扑去。 陈渊跟K一秒不耽误地顺着楼梯直接奔上天台。天已全黑,往日入夜后便是漆黑一片的生态城,在今晚却是灯火通明,城墙上的探照灯全部大开,让天台上一片雪亮。 K反手锁上铁门,再用双臂撑住,扭头冲陈渊大喊:“快找东西来抵门!” 三期纷乱的脚步声已在耳边,陈渊慌得手足发软,惶惶四顾,把视线范围里能看到的一切物品都往门边拖。 然而一个住院小楼的天台能有什么? 被水泡过的纸箱,忘记收回去的衣物,一堆风化得厉害的砖块…… 陈渊胡乱抱了些砖块,转身忽地瞥见墙角处横放着个黑漆漆的旧衣柜,他赶紧上前拉了一把,衣柜纹丝不动,再定睛一瞧,衣柜上的油漆斑驳脱落,露出原木的底色,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实木衣柜! 陈渊心中大喜,又拖又拽地想把衣柜搬到门边,可那衣柜实在太沉,他拉了几下拉不动,立刻往前跑,想绕到衣柜底部把它推过来, 但那柜子倒在一块凹地上,经年累月的雨水让凹陷处攒积了一汪稀泥,周围长满青苔,陈渊蓦然踩上去,脚下狠狠一滑,唰地摔了出去—— 老式建筑的天台没有护墙,衣柜离天台边沿不过一两米,陈渊眼看着自己离那道边线越来越近,急得双脚猛蹬,手肘被粗粝的地面蹭得血肉模糊,但那距离实在太近了,不过半秒的功夫,陈渊的下半身就滚出天台,双脚悬在了空中! “陈渊!” K大喊一声,迅速捡了两块砖头抵住铁门左下角,转身朝陈渊飞扑而去,却一脚踏上青苔,啪地摔了个马趴。 陈渊双手撑在天台边,被K摔下时溅起的泥点甩了一脸,有几滴甚至还直接钻进了他嘴里。 “呸呸!” 陈渊面无表情地吐掉泥渣,冷冷瞥了眼K,心道你还不如别来呢! K摔倒时撞到了肩膀,疼得他呲牙咧嘴的直抽气,身后已经传来哐哐撞门声,K不敢耽搁,往前爬了两步,左手撑地,朝陈渊伸出右手:“快上来,它们就要闯进来了!” 陈渊其实有点恐高,三层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摔下去也是会死人的,他双脚踩不到承力点,心里正发虚,见状毫不犹豫地握紧K的手,借力使劲往上撑—— 啪—— K骤然摔下,让本已探上来大半个身子的陈渊猛地下沉,整个身体都悬空了! “艹!!” 陈渊惊惧大叫,右手被K紧紧拽住,左手手指死命扒住天台边,瞳孔猛缩:“怎么了你?!” K被陈渊的重量带着往前滑了一大截,他只能用右肘支地,疼得爆出额角青筋,发着颤深吸了口气:“我左手,脱臼了。” 脱臼?! 陈渊扫了眼K无力耷下的左手,呼吸都快停止了!你他妈这是习惯性脱臼啊!! 天台入口的铁门被撞得快要散架了,陈渊知道那锁撑不了几分钟,K也撑不住了。 他仅靠一个肘关节平衡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拉着自己的右手已在肉眼可见的抖动,精致如画的五官狰狞扭曲成一团,整张脸都憋红了。 这样下去,两个人不是摔死就被咬死,横竖都是个死。 事情到了这一步,陈渊反而没那么慌了,他低头看了眼底下空旷的地面,忍着头皮发麻,撤回左手摸到后腰上别着的手|枪,抬手一甩扔了上去。 陈渊冲K咧嘴一笑,把少年拼尽全力拉着自己的模样细致地刻进脑子里,他很想给他擦擦鼻尖上挂着的汗珠,可惜够不到了。 明明就在眼前,却是咫尺即天涯。 陈渊长吐了口气—— “Kyle,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嗯,看到这里呢,想说一下我的文案虽然写得矬,但每一句都传达了正确信息呢~ 小陈是个好厨子,会带着大家走遍末世,吃遍末世,顺便拿下K神的。 国际惯例求一下预收、作者收藏和weibo,小天使们每点一下,就能挽救一个扑街作者哦(づ ̄ 3 ̄)づ 九九的新文:《暗夜生长》刑侦文,年上。 失踪五年的‘弟弟’,再见面却是在一场巴士绑架案的现场,这让刑警支队副队长肖昱百思不得其解。 更让肖昱无法理解的是,当年品学兼优,高三便保送T大的‘弟弟’竟变成了高中学历的刑满释放人员。 断了联系的这五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案情与亲情,千丝万缕纠缠,光明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黑暗? 无光的夜里,总有人心簇暖阳,于暗夜生长。 白切黑温吞受 X 根正苗红暴躁攻 —————————————————————— 《废材的报恩》 海龙王有个得了几百年的心病,他家小七,有点废材。 在海里生活了几百年,布个水阵都能让自己溺水,这龙,怕是没救了。 幸好最近三界的大佬们合资搞了个《三界改造学院》,号召大家把族群里最让人头疼的孩子送进去接受爱的感化,顺便学个一技之长,以后能通吃三界。 龙王立刻让人给小七报了名。 出门前,小七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问龙王:“父王,我是去那儿干嘛啊?” 龙王拈须一笑,“报恩。” 小七谨记父王之命,到了学院后,直奔自己恩人而去。 第一天:叩叩叩—— 赵承把门打开一条缝,冷冷发问:你谁? 小七看了眼扒在门缝上的黑色指甲,小心开口:你好,我想问问你需要…… 砰—— 第一周:叩叩叩—— 赵承把门开了一半,探出半个脑袋:想死? 小七看着他的赤金眼线,咽了下口水:你好,辅导员叫我给你送…… 砰—— 第四周:叩叩叩—— 赵承用脚把门踢开,倚在门框上,上下打量小七:你是龙宫的七太子? 小七点点头,热心道:你需不需要学避水术? 赵承冷淡:不想。 小七伸手在他门口画了几个圈,屋里立刻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 现在,你就需要了。 小七站在赵承面前,微微笑,珊瑚枝丫般的龙角闪着微光。 赵承挑眉,有意思,原来你是这样的小龙。 再后来—— 小七:我父王让我来找你报恩。 赵承:我父王让我来找你成亲。 吊炸天凤凰攻 X 温润迷糊白龙受 激情产物,除了炸裂,就是甜。 第32章 陈渊的话很轻, 甚至带了点调笑意味, 但他看向K的眼神却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且话音刚落, 便开始用左手去掰K的手指,意图再明显不过。 “别动!” K沉声低吼,两腮的汗急落如雨, 他几乎快把后槽牙咬碎了,右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五指像钢爪般死死箍住陈渊的手掌,把骨头挤压在一起,发出轻微声响。 “你, 上来。” K赤红着眼盯住陈渊,从牙缝里挤出破碎话音:“使劲……我不放手……死也不会……” 哐—— 铁门被门外的三期撞破了一个洞口,一只只僵直的手臂从洞里伸出来,毫无目的地在空气里乱抓, 跟丧尸片的经典场景如出一辙。 真的没时间了。 陈渊蓦地指向K身后, 惊呼:“闯进来了!K快拔|枪!” K大骇地转过头, 陈渊抓住他分神的一瞬,左手五指并成手刀,朝K的手腕内侧重重砍|去, K吃痛加分神, 五指一松,陈渊的手指擦过他手心,瞬间消失无踪。 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天台时, K立刻察觉到不妙,当右手酸麻的感觉传来时,他心中大恸,一个名字冲口而出,再转过头时,就看见他急速下落的身影! 砰砰——哐当—— 四、五个三期终于冲破了铁门这道屏障,嘶吼咆哮着朝K冲过去,K猛地侧身抽出枪,点射了两个后,就地打了个滚,滚到那堆砖块边,抓起砖块朝剩下几个劈头盖脸地砸去,每一砖都直奔对方脖颈伤口而去。 三期虽速度惊人,但反应力低下,丝毫不懂躲闪,被迎面飞来的砖块打得七倒八歪,它们的关节正急速钙化,倒地后很难再爬起来, 就在它们笨拙挣扎之际,K已经一脚踹断了晾晒衣物的铁架,抄起一米来长的铁管,对着它们颈部狠狠砸下。 噗——噗—— 随着几声颈椎断裂的闷响,天台上只剩K一个能动的了。 他喘着粗气,拖着毫无知觉的左臂踉跄退了两步,转身飞奔回陈渊摔下去的边沿,对着楼下急喊:“陈渊,陈渊!” 地面干干净净,似乎连片树叶都没落下。 人呢? 摔下去后被三期拖走了? 这么高的距离,不死也残,绝无逃脱的可能! K的胸口仿佛压了千金巨石,沉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抠着天台边,探出半个身子,眼神狂乱地四处搜寻,想要找到蛛丝马迹,却又害怕看到血迹或是其他。 长这么大,他是头一次心慌到手足无措。 那个人,那个人是从自己手心里掉下去的! 想到这里,K一口闷气无处宣泄,猛地一拳狠狠砸向地面,竟然将天台边沿砸碎了一小块,石块扑簌簌地往下落。 “我说,你就剩一只好手了,再把它砸坏了,怎么拉我上去?” 陈渊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惊得K秒速收回目光,沿着楼体一扫—— 陈渊正贴着墙面,站在自己右下方的一截平台上,那是以前用来放空调外机的地方! 他还活着!完好无损地活着! K怔了怔,像是瞬间被人解了穴,几股气流同时冲上脑门,让他又是喘气又是咧嘴,表情一时变得有些滑稽。 陈渊脚下的平台窄,他不敢有激烈的动作,侧仰着头,冲K傻乐:“哥还没那么想死呢,就是看到有这个地方,才会让你放手的。刚才时间太紧来不及跟你解释,没把你弄|疼吧?” “不疼!” K见着生龙活虎的陈渊,比吃了仙丹还快|活,什么疼痛都跑到了九霄云外,他刷地站起身,估算了下自己跟那平台的距离,提起一口气,身子往前一跃—— 陈渊觉察到他的意图,赶紧阻止:“别!你至少先……” 咚—— K已经从楼顶跳到了他身边。 “……把胳膊接上。” 陈渊吐出后半句话,很是无奈地看向K,“你跳下来,我也上不去啊!” “有我在,怎么都能上去。” K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背靠着墙面,一咬牙,咔哒把左手关节接了回去。 空调平台不过一米来长,落了两个大男人着实有些挤,K跟陈渊的胳膊贴在了一起,热烘烘汗津津的,两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上下没个干爽的地方。 不远处的医疗队门口已经停了六七辆军用大卡,荷|枪实|弹的守卫队队员把那栋楼团团围住,楼里已不再有尖叫声,平直的日光灯光线从破碎的窗户透出,比月光更惨白凄冷。 陈渊跟K贴着墙面,有短暂的沉默,两人的胸口起起伏伏,都是余惊未消的模样,却都不想说话不想动,像是同时进入了贤者时间。 片刻后,陈渊先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问的是K为何掉头来了住院小楼。 “我看到有三期爬墙。” K回道,犹豫了一瞬,补充:“而且,你跟天目都在这边,我不放心。” 陈渊如果不是现在情绪乱到极点,多半能发现K话中的隐喻,可他就是随口一问,打破沉默而已,并没怎么细想K的回答,甚至都没想想K为什么会头脑发热地跳下来,跟他一起当壁虎。 他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时的心情,灵魂到肉|体都急需吸一口烟,他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低声嘟囔着,让身边的K听了去。 K微侧过头,鼻尖擦过陈渊乱蓬蓬的发梢,开口:“什么烟?生火冒出来的那种?” 他俩实在离得太近,K说话时的气浪打在陈渊眉角,热热的像团火。 陈渊挑了挑眉,把皮肤上的怪异感压下去,笑着摇摇头:“不是那个,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他抬头瞥了眼惨淡月光,扭头问K:“接下来要怎么做?把……他们全清理掉?” 他还是不习惯用‘三期’来指代这些人。 “必须清理。”K的眼神在黑夜里闪动,语气变得冷静。 “三期症状的危险程度,比四期更甚。感染者的大脑会在神经系统完全紊乱的状态下,跟病毒博弈,有时会做出类似人类的举动,有的甚至还会流泪,迷惑过不少家属。” K转头望向陈渊,看月光在他细长的睫毛下投出扇形的影,他秀气的鼻梁挺直如山脊,总是微翘的唇角没了上扬的弧度,神情萧索得让人心疼。 “迄今为止,没有一例感染KD病毒后痊愈的例子,连好转都不可能。” K用手肘碰了碰陈渊,“还记得我去丧尸窝里拿的那个密码箱吗?” 陈渊点头。 “那里面装的是丧尸采样的标本。联邦派了大量密探,在全球范围内收集丧尸的变异和特例,据说是为了研制解药。” 说到这儿,K哼笑出声:“只不过这解药研制了几百年都没下文。” 你们那联邦,是真的想要对付丧尸吗? 这话陈渊自然没问出口,他天生韭菜命,不论哪个时代都是等着被割的命,如今在这儿,这个‘割’更有了字面上的意思。 陈渊今晚受刺激太大,说话不怎么过脑,扯开点笑对K说:“那要是以后我中了招,你手下留情别砍头,直接跟这儿来一枪,也算给我留个全|尸。” 说着他笑嘻嘻地往自己眉心点了点。 K脸色骤变,一把抓过陈渊的手,呵斥道:“瞎说什么!赶紧收回!” 他那手的力道,陈渊是领教过的,刚才跳下来后,整个右手都有些肿了,现在又被他抓着,登时嘶了口气:“疼疼!你别使劲,轻点!” K稍稍松开了些,但仍目光灼灼地锁着陈渊,逼迫着:“收回,快!” “怎么收回?话都说出去了,要我呸掉吗?” 陈渊没想到K竟然这么孩子气,张嘴就想‘呸’,却听到K执拗的声音:“敲木头。” “敲木头?” 这要求简直匪夷所思,这会儿两人趴在外墙上装壁虎,上下左右哪儿来的木头? 陈渊见K一副再认真不过的表情,索性把手往前伸了伸,就着他抓自己的姿势,敲了敲他的额头:“咚咚——好,敲过木头了。” K:“?” 陈渊带着笑:“你不就是个木头?人家天目都把你写进书里了,你还不懂小女生的心思吗?” K的眼神更迷惑了,他想了想,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天台传来一阵纷乱脚步声。 “K队,K队!” “确定他们上来了?” “确定……报告!这里有五具尸|体!” “是K队的手法。” “我们在这儿!” K朝冲上天台救人的队员挥了挥手,在队员的帮助下,很快带着陈渊攀了上去。 “报告K队,医疗队已清扫完毕,这栋楼正在清扫,目前已击毙11个三期。” “嗯。” K接过队员递过来的装备,一边往自己身上套,一边下指令:“接人的车都到了吧?十分钟内完成清扫,再保护民众撤离。” “收到,K队!” 这是陈渊第一次见到工作状态下的K队,少年说话简洁有力,目光犀利如鹰,穿上整套作战服后,气场全开,在清冷月光下像把淬着寒光的利剑。 到这会儿,陈渊才发现上来的守卫队队员都是全副武装,胸前挎着平时见不到的狙|击|枪。 清扫,这词用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在末世人的眼里,无论是谁,一旦被感染,就不再是同类,而是极度危险的有害垃圾,只能被物理清扫掉。 哪怕他之前是某人的朋友、亲人、爱侣,当病毒入侵的那一刻,他留下的所有印迹都被擦去,他只剩唯一的身份:全人类的敌人。 陈渊正盯着队员发呆,K一扬手,推着他往回走,“先把这人送到车上。” “啊?要把我送走?” 陈渊有点意外,“不给我发枪吗?我也是男人啊!” K瞥了他一眼,语气冷然:“你不走,我心脏受不了。” 他打了个响指,叫来一个人高马大的队员,再朝陈渊一指:“重点看护。” 这话一出口,那位身高快2米,名叫‘大东’的队员立刻上前,护着陈渊下楼梯。 陈渊不想对着活生生的人开|枪,但也不愿意像女人孩子一样被保护起来,转身还想跟K争取一下,却看见K正侧着头,一脸肃穆地注视着搬运尸体的队员,眼里满是哀伤。 K连杀陌生丧尸都要念佛说抱歉,让他亲手杀死这些或许是邻居、朋友的熟人,该是多难受啊! 到嘴的话被陈渊咽了回去,他转过身,顺从地跟大东走开。 * 十分钟后,整栋住院楼里的人都撤了出来,门口停了三辆军用大卡,大家扶老携幼地爬上车厢。 守卫队队员将三辆车包围住,枪|口朝外高度戒备。 巴旦木从人群里挤出来,拉着天目忙不迭地问情况,一个劲地抱怨自己就慢了几秒,不然能把她和陈渊拉进病房躲好。 天目嗯嗯唔唔了两声,目光在人群里搜索,忽地看见陈渊在另一辆车上,急得大叫:“陈渊,陈渊!上这辆车!” 陈渊被车厢里的人群挤得转不过身,天目见状,费力拨开人群,嗖地跳下车,挤上了陈渊的那辆,急得巴旦木在后面高喊:“天目你干撒子?小心点……哎呀莫跳!嫩个高!” 陈渊刚安顿好两个腿脚不利索的老人,身后蓦地一热,转过头来就看见天目那头暗红的蓬发,正依赖地贴在他背上。 “怎么了?” 陈渊转身,理了理天目的长发,见越理越乱,只好无奈地收了手。 “刚才是你在叫我吗?” 天目点点头,拉着陈渊的手不再说话。 小丫头的斗篷早在混乱中被踩掉了,这会儿她穿着露肚脐和大腿的短套装,露在外面的四肢都脏兮兮的,一头漂亮的长卷发更是蓬乱不堪。 那副受尽委屈的小模样,让陈渊心口一软,弯下腰看着天目的眼睛,柔声问:“是想跟着我吗?你妈妈在哪儿,等会我带你去找她。” 天目点头又摇头,平时那个伶牙利嘴的丫头像换了个人似的,气场低落得让人心疼。 陈渊没再多问,指了个空隙让天目过去扒着扶拦站好。 这时,K跟护士长确认好了人数,抬头一挥手:“出发,去6区的地下仓库!” 地下仓库? 陈渊眉头一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车已起步,车厢里的众人随着车身猛地一晃,大家纷纷伸手找抓靠点,仓皇之下,你扯了我的头发,我揪了你的衣角,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陈渊好不容易挤到车厢边,冲站在住院楼门口的K用力挥挥手:“嘿,嘿!K,K!你不跟我们走吗?” K瞧见了陈渊,扬起下巴,摇了摇头。 他逆光而站,发梢在夜风里轻扬,凝视着陈渊的双眼里有星芒闪动,像一匹孤傲的头狼,在废墟之上坚守家园。 K弯了弯嘴角,在隆隆引擎声中,对陈渊大声说:“他们,就交给渊哥了。” * 生态城的6区,比5区还要荒凉,除了几栋风化得露出钢筋骨架的破烂房子,地上连根草都没有,跟块戈壁滩似的。 陈渊他们的车到达时,6区里已经停了不少卡车,平地撑起了四扇大铁门,分散在东西南北四个角,那是地下仓库的入口。 先到的城民正在守卫队员的安排下,缓慢有序地从入口进入。 陈渊他们跳下车,立刻有端着枪的执勤队员围上来,指引着众人往西边入口走。 陈渊之前远远地瞥过一眼6区,没想到光秃秃的地面下居然还有个大型仓库,看这面积,能容纳整个生态城的城民。 除了进去避难的民众,陈渊还看到有守卫队员从南边入口往仓库里运送营养剂和水,不愧是末世人,备战意识都挺强。 陈渊领着天目顺着队伍往前挪动,巴旦木从人群里挤来,满头满脑的汗,他唉了一声,来不及擦汗就伸手去拉天目:“天目你要来找陈渊,说一声嘛!不开腔不出气地跑了,害我担心了一路!我在那边看到你妈妈了,你不去找她吗?” 天目把手一缩,直往陈渊身边躲,“不去,我要跟着陈渊。” 这小丫头今晚估计也是受了刺激,举止格外反常。陈渊摸了摸她的头顶,冲巴旦木递了个眼色:“她妈妈在哪儿?” 巴旦木转身,朝北入口指了指:“看到没,那个头上戴了朵花的。” 陈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一个极为出挑的女性,有着跟天目一模一样的暗红长发,鬓边插了朵皎白的玫瑰。 她正跟身边一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男人高声调笑,说一口江浙方言,很是引人注目。 陈渊顿时就明白天目为什么不愿去找她了。他把天目往身边揽了揽,护着她不被人群挤到,对巴旦木轻轻摇了摇头,指示他插到两人前面来。 “走吧,渊哥待会儿给你们做好吃的。” “仓库里面没厨房。” 天目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那等咱们出来后再做。” 陈渊温柔地问:“你想吃什么,开个菜单给你哥,随便你提!” “我想喝你留给K的鱼汤。” 天目的话让陈渊哑然失笑,真是个孩子啊,现在还惦记着那瓦罐汤! 然而陈渊的笑意还没延伸到眼角,就戛然而止了。他想到了安娜、刘奶奶,以及天台上横倒的尸|体。 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队伍,大家都穿着同样的城服,面带焦虑地跟同伴聊着现在的情况,操着各种口音和语言。 好像除了守卫队队员,其余所有城民都被安排进入仓库避难,陈渊看到了好多以前基建队的队员,他们也纷纷冲陈渊挥手,此起彼伏的招呼声,热闹得像是在过年。 他们分散到了人群里,终于让陈渊明白了之前天目所说,会被分去基建的都是‘脑子不聪明的’是什么意思。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些队员依然个个面带春风,笑嘻嘻地跟周围邻居唠闲嗑,有时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被别人往外推攘了一把也不生气,转过头又笑嘻嘻地加入另一个话题。 静安也在,他老远就看见了陈渊,边蹦边挥手地跟他打招呼,笑得喜气洋洋的。 陈渊怀疑他们根本不明白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脑子不聪明又怎样? 多可爱的一群人啊,生在末世也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快乐得像一群二百来斤的孩子。 如果这群‘孩子’被感染了…… 陈渊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他赶紧收回目光,不敢深入去想,然而此时,他的视线里又出现了天目和巴旦木。 如果他俩被感染了…… 如果K被感染了…… 脑中闪现了几个场景,无一不是鲜血淋漓,顿时让陈渊呼吸急促,又有些提不上气来了。 他赶紧抬起头,背过人群做了几个深呼吸,眼神没有焦距地落在不远处的树丛里,那是5区跟6区的交界处,草木葳蕤,树影在渐起的夜风里不断晃动,晃动…… 不对,那不是风吹的! 陈渊惊惧地睁大双眼,一声惊呼刚要溢出嗓子,就看见一个黑影从树林里猛然蹿出,迅捷无伦地朝着人群奔来! “啊啊啊!三期来了!” “是三期,真的是三期!” “快,快开|枪啊!!” 与人们尖叫声同时响起的,是砰砰枪|声,反应迅速的守卫队员早已端起枪,火力集中朝那暴起的三期射|击,6区无遮无拦,三期中了好几枪,但没被伤到头部要害,它不管不顾地又跑了一段,忽地停了下来。 “停下来了?是死了吗?” “没啊,它还站着的!什么情况?” “这他妈是又变异了吗?” 见过三期又能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大家多是听闻三期如何迅猛又残暴,从不知道它还能在奔跑中停下来,顿时人群议论纷纷,连射|击的守卫队员也相互交换着怀疑的眼神,犹豫地放下了枪。 陈渊心跳猛地加速,“别大意”三个字刚喊出口,人群里忽地响起了一个清亮童声:“爸爸!” 爸爸? 陈渊一怔,就看到一个小女孩从人群里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海宁!” 一大一小朝着那停下不动的三期奔去,被守在人群外的守卫队员拦了下来。 “不行,不能靠近!” “那是我爸爸,我爸爸啊!” 小女孩在队员的怀里死命挣扎,又踢又踹地哭出声:“爸爸,爸爸!你快跟我和妈妈进仓库!外面有丧尸啊!” 三期僵直地杵在原地,月光下活似个人形蜡像,不用呼吸的人类完全静止时,有种诡秘的阴森感。 陈渊认出了那个小女生,她常年在住院楼里陪她患了尿毒症的妈妈,小女生长了一张苹果脸,见人就笑,嗓音又甜又美,很爱唱歌,小楼里时常飘着她天籁般的童音。 女生的妈妈瘦弱得像张纸,似乎风一刮就会倒下,她抓着拦队员手臂,苦苦哀求:“别杀他,求求你们别杀他!我老公不会是丧尸的,他只是回家给我拿换洗的衣服,他不会的,不会的!” 然而任谁都能从怪异的站姿和扭曲的关节,看出那三期已经尸化变形,更别提刚才他的速度快如鬼魅。 正僵持不下之际,踢闹不已的小女生忽地拉过队员的手臂,张嘴狠狠地咬了下去,队员吃痛叫了一声,旁边的队员赶紧转过身想要帮他,女生的妈妈矮身一躲,冲破了队员的阻拦,左右摇摆着径直朝那三期跑去。 “不好,快抓回来!” 队员发现她跑了出去,赶紧提足去追,那女人跑步的姿势看着随时都会倒地,但她用尽了全力在奔跑,且为了避开队员不停地跑曲线,跑出好长一段愣是没被抓住。 小女生停止了哭闹,开始给妈妈鼓劲:“加油!妈妈快跑!把爸爸带回来!别让他们打爸爸了!” 这时旁边观战的某个队长不耐烦了,伸手一挥,下令:“射|杀,别等了。” 队员们立刻端起了枪,然而这时有女人和自己的队友挡在中间,大家左瞄右瞄,却迟迟不敢扣扳|机。 呆立了许久的三期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猛地一声低吼,朝那女人冲去,跟在女人身后的队员立刻端起了枪,瞄准—— 女人不用回头便意识到这点,立刻张开双臂,死死封住射向自己老公的路线,三期速度又快,队员调整了几下枪|口,都无法射|击,犹豫间,三期已经奔到了女人面前,再次停住。 “海宁……” 女人颤巍巍地伸出手,常年卧床让她那手枯瘦如柴,上面大小针眼密布,她似乎想要摸一摸自己老公的脸,然而手刚抬了一半,就被突然蹿上来的三期一把扯断,脖子被精准无比的咬住! 砰砰—— 两声枪响,准确射|入两颗脑袋,月光下多了一对同生共死的苦命鸳鸯。 “爸爸!妈妈!!” 小女生撕心裂肺地尖叫,身子剧烈痉挛了几下,软绵绵地倒在了抱着她的那个队员怀中。 陈渊看着那孩子双手无力垂下,像折翼的夜莺。 他心里一阵绞痛,这孩子亲眼目睹了父母惨死,不知会留下怎样的心理创伤,末世连身体有问题的人都治不了,更何况心理有问题的人? 然而见惯了生死的城民见危机解除,没热闹看了,纷纷调转过身,继续自己先前的话题。 仿佛刚才就听了段说书,看了个小剧场,跟自己没任何关系。 这时天目的妈妈发现了天目,边叫她名字边挥手,夸张地扭动着身子:“你跟谁在一起啊?快来妈妈和谢叔叔这里!” 她嘴里的‘谢叔叔’是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对着她招手,一手还紧紧环在天目妈妈的腰间。 天目连看都不愿朝那边看,跟陈渊换了个位置,把自己藏进了队伍里。 陈渊紧了紧握着天目的手,一语不发地带着她踏上了通往地下仓库的台阶。 刚下到台阶底层,一股霉臭味就迎面扑来,让众人皱起了眉。 仓库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尽头的墙上有门,应该是通往其他仓库的通道,陈旧的水泥地上铺满了草编凉席,那是他们睡觉的地方。 整个仓库空空荡荡,除了顶上十几个通风口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营养剂和水就堆放在门口附近,谁饿了渴了自己去拿,没有任何软垫的地铺都一个样子,大家三五成群的选一块区域坐下,也不闻抱怨,都是随遇而安的心态。 洗澡什么的,自然别想了,陈渊拿水倒在天目手上,让她擦了把脸,再拿了营养剂递给她,天目摇摇头,转身草席上一躺,背对着陈渊不再动弹。 陈渊也不知该说什么,跟巴旦木一人分了包营养剂,挨着墙根坐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巴旦木是个闲不住的,见天目不高兴,自己也开心不起来,拉着陈渊絮絮叨叨地聊起了天目的妈妈。 “她妈妈真的是,唉!” 这样的开场白,通常意味着这个故事的基调不会轻松,果然,天目的身世,比她娇俏的外表要沉重很多。 “天目的亲生爸爸,据说是个很有知识的人,跟她妈妈生了天目和一个哥哥,一家人在以前的生态城过得黑好,结果后来逃难的时候,哥哥和爸爸都死了,就剩她和妈妈来了现在的城。 “她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又一直遭她爸爸宠起,把大小姐脾气养老了,没了丈夫过后,不习惯得很,眨个眼睛就找了其他男人。” “天目看不惯她妈妈的行为,闹过几次,她妈妈还是不停地把男人带回家,结果天目不到12岁就跟她妈妈分开了,自己要了个单间住起,生病这些都不得找她妈妈。 “她妈妈也不在乎,一个男人接一个的换,还要去勾搭那些有家庭的男人,经常遭别人的老婆扯起头发打,她妈还给她生了好几个弟妹,生下来也不管,随便丢给别人养。” “因为这个妈,生态城的女人把天目恨死了血,有些大娃儿趁大人不在,还要聚集起来打她,天目也不给大人讲,就嫩个受到起,直到有一天遭K看到了,帮她打跑了那群娃儿,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天目喜欢K得很,当哥哥嫩个喜欢,再小点的时候,恨不得睡觉都跟他在一起。娃儿苦吃得多,就想有个哥哥来保护她,今天你保护了她,所以她也把你当哥哥了。” 陈渊听完这长长一番话,沉默了好一阵,低低叹了口气:“我要有个妹妹,一定没天目可爱。” 两人聊了没多久,守卫队开始吆喝要大家找好地方,准备熄灯睡觉。 陈渊捡了天目左边的位置躺下,被硬邦邦的水泥地咯得生疼,他今晚的活动量是平时的N倍,这会儿歇下来了,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简直没一处好的,辗转多次,换了无数个睡姿,才被如山的疲惫击垮,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却梦到了自己的十八岁。 那一年,陈渊揣着四百来分的高考成绩单,去了临市的新北方烹饪学校,只因为父亲的一句话—— “我看你除了死记硬背厉害点,学习也并不比别人强……别上大学了,去当个厨子,背下所有菜谱就能赚钱了。” 他知道父亲在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放弃了对他所有的期盼。 陈渊从小就是个怪孩子,跟小朋友玩,特别‘计较’,能把对方某月某天某时吃了他家几颗糖,并且乱扔糖纸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也能在半年后,回忆起春天大人随口的一句话,并要求兑现‘秋天再带你去动物园’的承诺。 渐渐的,陈渊妈妈发现了自家孩子的天赋异禀,带着他找了好几家机构,终于被专家认定这是个拥有绝对记忆的天才儿童。 陈家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五岁的陈渊咬着冰棍儿,茫然看着欢腾的大人,丝毫不知悲惨的童年即将到来。 十八线小城里出了这么个天才,各大报社竞相报道,数不清的机构轮番找上门来,民间的官方的,无一例外想观察、测试陈渊,看他的记忆强度能达到什么程度。 在别的小朋友捉迷藏、玩游戏、无所事事地追来赶去时,陈渊在背圆周率小数点后的500位,在磕磕巴巴地念《史记》跟《唐律疏议》。 因他显示的是记忆天赋,所谓的专家们就是想看这样的孩子,对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数字和文字,究竟能记住多少。 日复一日啃着那些大人都无法承受的枯燥内容,让陈渊很快就厌烦了这一切,在记者和专家面前故意前言不搭后语,瞎扯一通。 外界渐渐对陈渊失去了兴趣,陈家重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可尝过甜头的陈爸爸不甘心,认定陈渊就是个天才,带着他跑遍全国各地,想找到能给出权威鉴定的机构。 这一跑,就是十年。 陈渊的整个小学和初中,几乎都是在各种交通工具上度过的。 陈爸爸觉得陈渊能过目不忘,学校学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买好所有教材丢给他自己看就行。陈妈妈也曾极力反对过,但后果就是无止境的争吵、谩骂。 陈渊从一开始哭得发抖,到最后视若无睹地关上门,用了一整个少年时光。 陈渊梦到的,是自己坐着火车去学校报道的场景。 妈妈站在月台上,边擦眼泪边对自己挥手道别,他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脑袋,没心没肺地笑:“妈,等我回来,我就是大厨啦!” 等火车开出月台后,陈渊收了笑脸,木然看向窗外,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了。 直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 “小伙子,可以请你换个座吗?”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客气地问他:“我们一家三口没买到连着的座位,你能不能跟我儿子换一换,他就坐在对面。”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渊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爽快地换了座位。 那一家三口坐下后,先是妈妈拿了水果出来,当场削皮切块,再给爸爸和儿子一人一把叉子,让他们吃水果。 言谈中,陈渊听出他们是送儿子去念大学的,学校的名称没听过,但爸爸一直念叨,说儿子是家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是他们老X家的希望之星。 妈妈也笑了半天,最后说孩子上大学别太有压力,多交朋友,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爸爸接过妈妈的话,叮嘱儿子要注意身体,坚持锻炼,学习上对得起自己就行,不用太拼命,将来钱赚多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活得开心, 坐在过道对面的陈渊,听得快痴了。 他从没见过氛围能如此融洽的家庭,也从没见过说话如此温柔的父母,那一家三口穿着都不光鲜,甚至还有些寒碜,但爸爸妈妈会为了一小块苹果推来推去,争着要塞到对方嘴里,让陈渊深刻地体会到了一个‘爱’字。 爱。 这个字,在陈渊的家里,是感受不到的。 他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转过头,却看到K正探究地盯着自己,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陈渊对K的神出鬼没略感惊讶,怎么什么地方都能看到这个人? K用手托着腮,双目半垂,轻声开口:“渊哥嫉妒了。” 陈渊一愣,眼神有些闪烁,“嫉妒?我嫉妒什么?小孩子不懂别瞎说,滚去巡逻。” K蓦地凑到陈渊面前,伸手抬起他下巴,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别怕,以后跟着我,再不会让你受苦。” 陈渊被K的语气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啪地打掉他的手:“神经病啊你,占你哥的便宜!要跟也是你跟我,充什么大呢!” “谁跟谁都行,” K的眼睛弯出笑弧,漂亮得像一对鸳鸯琉璃杯,“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这话落在陈渊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别扭,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又看了看两人的姿势,心里陡然拉响了警报—— 靠,我们怎么跟天目文里那对越来越像了?! 他吓得赶紧伸手,啪啪拍着K的脸:“快醒醒,醒醒!我们不能中了天目的计!我们是直男,直男啊!” 陈渊越拍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忽然,一只温热的手将他捉住,K睡意朦胧的嗓音传到了他耳朵里:“别闹,我刚睡着……” 嚯! 陈渊在呼声震天中猛地睁开了眼,他急喘了几口气,左右扫视了几下,才想起自己是在地下仓库里。 月光从通风口斜斜地照进来,像是一束束舞台追光,在地上映出整齐划一的椭圆光晕,排风扇的叶轮以各自的频率不停转动,在熟睡的人身体上投下动态的影。 黑白调的画面像是一幅剪影画,或是铅笔素描,带着静谧的美。 如果身边没有突然多出个身影,陈渊能以更平和的心态来欣赏这样的美景。 他眼神转了一圈,落到自己被人抓着的手上,扫了眼那挤了他半张草席的不速之客,轻咳一声,开口:“你就不能找个位置自己睡?” K闭着眼,就势拍了拍陈渊的胳膊:“我只能睡五个小时,别吵了。” 抢了别人的床,还嫌别人吵!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无赖的人吗? 陈渊忿忿然抽回手,转了个身想继续睡,然而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草席上,不是碰到胳膊就是抵着屁股,怎么都舒服不了,他折腾了好半天,终于把K完全吵醒了。 K翻个身平躺,睁开眼看了会儿排风扇的影子,忽地轻声开口: “渊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K:你愿不愿跟我走? 陈渊:我们是直男啊直男,这是七形的爱啊七形的! 感谢各位支持,霸王票和灌溉下章整理,本章给大家发红包~ 来推一下我的言情预收文:《翻山悦你》 UN人权理事会上,C国维和部队因在海外救援行动中,表现突出而获得表彰。 副队长章云岭代替队长上台领奖并发言。 章云岭一开口,坐在侧厅里的同传小组队员皆大惊失色。 “组长,他发言脱稿,还不是说的中文!” “也不是英文,听起来有点像非洲那边的土语!” “天,他一个中国人怎么不好好说中国话!?” “是法纳加洛语。” 刚结束一个会议,准备休息的关悦冷静坐回座位,戴上耳机:“我来吧。” 发言结束后,组员纷纷击掌庆贺,抱着关悦喜极而泣:“女神,你就是救世主!连那么犄角旮旯的语言都会!” 关悦淡淡一笑,表示这只是常规操作。 散会后,关悦穿过走廊准备下班,冷不防被一双手拉进了拐角暗处。 “我活着回来了。” 章云岭将关悦紧紧拥在怀里,埋在她肩头深深嗅着她的味道。 “所以,该你实现诺言,嫁给我了。” 秒天秒地痞气十足特种兵 X 语言天才高翻美少女 青梅竹马,鸡犬不宁的成长。 第33章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话听得陈渊一愣, 他惶惶然翻过身, 试探着问K:“你……跟我做了同一个梦?” ? K一脸茫然。 想也不可能。 陈渊晃了晃脑袋,跟K并排着躺好, 把手枕在头下,长吁了口气,吊儿郎当地开口: “走哪儿?有空调电脑和WiFi吗?食宿全包, 三餐不重样儿,零食宵夜免费, 还有养眼的妹子陪着,这种条件的我才会愿意。” K听见这么长一串要求,顿了顿, 实诚回道:“都没有。” 陈渊‘切’了一声,“那不走。这世道,去哪儿不都一样没劲。” K又想了想,翻身侧躺对着陈渊:“哥, 你觉得我还算养眼吗?” 陈渊诧异地转过头, 朦胧月光下, K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嘴角带笑地盯着自己。 小孩儿骨相生得好,三庭五眼比例完美, 360度无死角, 平时眉眼冷峻,这会儿刚睡醒,像破壳的雏鸟, 睫毛尖儿都湿漉漉的,随着眼波流转,带起万种风情。 这样的人物,站着是肖像画,躺着是春|工图……啊呸,美人卧睡图,动静皆可入画的。 当然算养眼。 反正睡不着,美人儿在侧,正好调|戏。 陈渊也侧身面朝K,轻微地点点头:“算倒是算,但我每天见你的时间太少了,见不到你的时候,心里空唠唠的,总是不得劲儿,很影响生产生活啊!” 他俩离得近,说话又怕吵醒其他人,都用的气声,陈渊语速快,又勾着唇调笑,K只看到他的舌|尖在唇齿间翻动,忽隐忽现,像游龙像灵蛇。 K突然就红了脸,好在光线晦暗,不会被陈渊发现,他没怎么听清陈渊的话,囫囵猜了个大概,懵懵回道:“那,你到守卫队来,跟着我做事?” 做你个大头鬼哦! 陈渊感觉自己在撩一块钢板。 他转身平躺,双腿曲起跷了个二郎腿,上下晃悠着脚,跟K拉家常。 “你活儿都做完了?上面情况怎样啊,都被你们……处理了?啥时候放我们回家?天目还盼着喝鱼汤呢,就是给你留的那一瓦罐。嘿,说起来,我都不记得那汤里放没放盐了……唉,算了,反正你也吃不到了,等到时候跟天目一起吃!” 陈渊说起话来,从来都是滔滔不绝,一口气抛出无数个问题,也没指望得到回答,想到哪儿说哪儿。 今夜的无数场景,在将来都会成为他的梦魇,他要尽快把这些信息都锁起来。 K静静听了会儿,蓦地出声打断他:“渊哥,你别怕。” 陈渊的大山都侃到鸡精到底能不能替代味精上了,听K这么来了一句,顿时卡了壳,睫毛把眼睛一盖,粗声反驳:“怕什么?你哥会怕什么!又不是打不过跑不过!” “我们不会有事的。” K盯着陈渊的侧脸,轻声承诺:“我、天目、巴旦木,还有城里的其他人,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这谁他妈能保证!” 陈渊猛地爆了一句粗口,声音没控制好,让周围一圈的人都动了动,有人还翻了个身,发出不满地啧声。 K和陈渊静了好一会儿没敢动,等旁边的人再次入睡后,K才贴着陈渊耳朵,小声说:“所以我想带你们走,离开这里,去更大的生态城,那里的生活会更有保障。” 我他妈一点都不想去什么生态城,我只想回家当个死宅厨子,吃鸡追剧无忧无虑! 陈渊插科打诨了老半天,就是不想面对这个话题,他把眼睛一闭,含糊道:“再说吧,睡觉睡觉。你不只能睡5个小时吗,这会儿怕只剩下4个小时了,赶紧睡!起来的时候轻着点,别把我吵醒了。” K不愿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伸手拉了拉陈渊的衣袖口,不依不饶地叫唤:“渊哥,哥。我知道你不愿再看到谁被转化,但F23114的资源就这么点,以后可能还会越来越少。这个月运输队又没按时来送物资,官方给的说法是地震塌方,他们过不来,照这样下去,这个城会被联邦活活拖死的。” 我当然知道! 你们这旮旯看着就像孤儿院,全凭人家从牙缝里抠点肉吊着你们的命! 他被K烦得没办法装睡,索性把话挑明了:“你说走,是怎么个走法?就我们四个?” K一怔,果断摇头:“带着全城人一起走。” 看吧,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陈渊顿时觉得没有再往下说的必要了。 他冲K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结束了这场谈话:“那你自己找城主说去,找我干嘛?你之前不是说运力不够吗,现在又想到办法了?想到办法也别跟我说,找你们管事儿的,把他抓起不让他睡觉听你瞎唠嗑。别跟个鸡仔儿似的到哪儿都跟着我,我不是你们妈!” K还想迎难而上,话音刚起了个头,就被陈渊打断:“你别再哔哔。有这闲工夫不如给咱百姓做点实事儿,这大通铺睡就睡了,特殊时期我们能理解,但配套设施能不能搞好点? “别的不说,你闻闻这屋里的味儿,再闻闻咱们身上这味儿,馊得跟酱菜缸子一样!就没个洗澡的地方吗?哪怕冲一下也好啊。” K怔了怔神,果然低头嗅了嗅自己,表情变得有些委屈:“真、真那么臭啊?” “臭,臭不可闻!” 陈渊见把人忽悠到了,毫无道德地增大火力:“所以你离我远点,别占我草席,边儿睡去!” K对着自己胸口腋下到处嗅了半天,继而抬起头,有些无赖地跟陈渊打商量:“如果我带你去洗澡,你会考虑我的话吗?” “洗了再说。” 陈渊才不会轻易上当,“现在我被熏晕了,无法正常思考。” “好。” K立刻翻身爬起来,拉了拉陈渊的胳膊:“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去,去哪儿?洗澡?现在?” 陈渊惊了个呆,他的瞌睡算是被K全搅没了。 “嗯。” K猫着腰,在月光里笑得像只狡黠的狸,“跟我去洗澡。” * 哗——哗—— 不大的浴室里水雾弥漫,腾起的蒸汽让视线变得模糊,水压很足的热水,从带着锈迹的莲蓬头里冲出,重重浇在陈渊身上,把他的疲惫都洗去了一大半。 他把水温调高,用略烫的水柱刺激头皮,爽得能背个全本《西厢记》,愣是在浴室里冲了二十来分钟,才带着一身热气走了出来。 “艹,你们房间里的水压都比我们稳定百倍!” 陈渊用毛巾围了下半|身,打着赤膊就来到客厅里,大刺刺地往沙发上一坐,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喟叹:“啊~这才是人生!” 房间主人K递了瓶水给他,眼神上下一扫,见他被热水泡得全身泛出漂亮的粉红,那嘴更是红润,喝过水后残了些水珠在上面,灯光下很有几分娇艳欲滴。 K赶紧别开眼,拿了毛巾匆匆往浴室走,“我、我去洗了,干净衣服放在沙发上的,你自己换吧。” 这里是K的寝室,拿出来的衣服自然也是他的,一套米黄城服,成色很新,K平时都穿作战服,估计城服都没穿过几次。 陈渊拿了上衣给自己套上后,就懒懒的不想再动了,窝在沙发里,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守卫队队长的寝室。 原来K的寝室就在7区,跟6区挨着,他领着陈渊在地下仓库里绕了几圈,从某个出口爬上去,就到了守卫队的寝室附近。 “你离寝室这么近,干嘛还跑去跟我抢草席?” 陈渊愤愤不平地指控,K没回答,笑着打开了寝室大门,陈渊在看到一室一厅的房间布局时,立刻把前一秒的控诉抛到了脑后。 “我艹!你们、你们房间有这么大??” 陈渊冲进去,站在比他跟巴旦木寝室大两倍的客厅里,感觉自己说话都有了回声。 “还有沙发、躺椅!太奢侈堕落了!” 陈渊砰地把自己摔进躺椅里,就守卫队跟基建队的差别待遇,跑了五分钟的火车。 K没搭腔,进卧室拿了毛巾,把他撵去浴室,这才让他收了神通。 现在陈渊洗了个通透,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闻着干净的衣服味道,快乐赛神仙! K的房间虽大,但陈设很简单,少了电视音响,但看屋里的摆设,像是到了七、八十年代的华国。 陈渊转了一圈,最后把眼神落在厚重的窗帘上,大晚上的还把窗帘拉得这么严实,干嘛,外面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起身走到窗边,唰地拉开窗帘,顿时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等他慢慢适应以后,才看清窗户竟是正对着8区武器库,功率强大的探照灯,让整个区域亮如白昼,不拉窗帘,直接能在这儿写作业了。 他远远地望了望,发现今晚的武器库派了重兵屯守,几乎在外围筑了一道人墙。 这是在防三期。 逍遥了没几个小时,又回到泥泞不堪的现实里,让冲澡的好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陈渊双手撑在窗框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实在很想来根烟压压惊。 这时果真有一根烟横在了自己眼前,还是带着过滤嘴儿的好货! “你说的烟,是这个吗?” K一边擦着头,一边把烟递给陈渊,“昨晚听你提过,我想起另一个队长有,就问他要了一支,也不知道对不对。” “对对对,很对!” 陈渊点头哈腰地接过那根保命烟,用K接着递来的火柴点上,谨慎地百般珍惜地吸了那么小半口—— 当焦油进入肺泡的那一刻,陈渊真实地踏上了云端,在祥云霞光间自由飞翔。 换言之,他爽大发了! 看在这小子今晚这么上道,又是带他洗澡又是递烟的份儿上,陈渊决定给他个机会,听听他有什么厥词要放。 他喷出一口烟,半眯起眼,仰着下巴看向K:“说吧,你想怎么带大家走。” 不知是不是在浴室里待的时间太久,K的目光看起来有点呆傻。 他扫了眼陈渊,躲过他的对视,伸手往下指了指: “那个……渊哥,你把裤子穿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陈渊:不是我说,你们末世巴拉巴拉巴拉 K:嗯,媳妇儿的臀部真好看,想…… 来,继续推文,我基友的完结【高亮】校园/娱乐圈耽美,看过的都说甜! 《学渣影帝告白没》by 徐歇 在成为影帝之前,沈钰只是个为高考秃头的学渣流量小生——直到他遇见了拿着高薪来给他补课的美貌学神。 . 沈钰:我不喜欢男人!死gay最讨厌了! 钟意:彼此彼此。 . 沈钰:操,学神太可爱,怎么才能不违背公司25岁前不准谈恋爱的规定?在线等,很急。 钟意:恋爱他同意跟你谈了吗? 原名:《西风不解意》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晏白白9个;改革春风吹满地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改革春风吹满地 20个;哦哦扑克 5个;小曼 3个;时迁一妄、松野家の伶盗龙、晏白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寒月妍 29瓶;胖猫咪没有毛 20瓶;七阑、静临 10瓶;由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 陈渊怔了怔, 猛地低头一瞧—— 艹!那毛巾啥时候滑落了? 难怪刚才觉得后面凉飕飕的! 陈渊抬头瞥见K别着脸, 耳根子泛红的傻样,乐了, 不要脸地往前送了个胯:“你害羞个什么劲?大家都是男人,看就看了呗!你还怕长针眼啊?” “没……害羞,” K被陈渊逼得退了两步, 这下连脖子都红了,不自在地看向窗外, 呼吸不畅。 陈渊见好就收,回身去沙发上抓了裤子穿上,但穿上后立刻发现, 问题来了。 K比他高比他壮,衣服大一号还好,松松垮垮的透风凉快,但这裤子大了, 就不太雅观了。 城服的裤子都配有绳带, 可以调节松紧, 但K的衣服不常穿,绳带都缩进腰线里了,陈渊伸手进去抠了两下抠不出来, 抬头就叫:“K, 你这裤子我穿不了,换一条。” K疑惑地走过来:“怎么不能穿?把系带收紧点。” 陈渊捞起上衣下摆,扯着腰带:“你自己看看。” 然而K的视线停在他露出的一小段腰上, 移都移不开,看了好一会儿,忽地发现情况不对,仓皇抬起头,“怎么了?哦,绳子缩进去了,我来扯一下。” 说着,他伸手去拉裤子的腰,说真的拉个裤腰到底触了阿晋的什么点了能锁大半个月,像是被火烫了似的,猛地收回手,轻咳一声:“你等等,我去找别的裤子。” 说完,他匆匆进了卧室。 这小子一系列的反常举动,都让陈渊看在眼里,他揪着裤腰思考了一会儿,若有所得地走到K卧室门边,语气严肃地问:“K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K正背对着他在衣柜里找裤子,听见这话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有些紧张地看向陈渊:“你指什么?” “你对我的态度。” 陈渊直言不讳:“你这段时间都特别黏我,包括今晚也是,明明可以多走几步回来睡个舒服觉,偏偏连澡都不要洗了,非得来挤我的地盘,你真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K站在衣柜前,跟陈渊隔了一张床的距离,他听完陈渊的话,眼神闪了闪,忽地笑开了:“既然你已……” “你就是喜欢天目对吧?跟我故作亲密也是为了给她的小说提供素材对吧?” 陈渊根本没注意K在说话,自顾自地往下说:“但我跟你说,你这样的方式是不行的,简直没有原则底线嘛!而且你还没给她告白吧?看你这懵逼样就知道,不告白女生怎么会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K的脸上先后闪过释然、讶异、震惊,最后归回平静,他在陈渊的叨叨声中,重新翻出了一条裤子,转身递给他。 陈渊接了裤子,嘴也停不下来,“害,我说了这么多,你究竟听进去多少?哥告诉你,追女孩子得讲究技巧,你看看你走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路线?要不是我再三确认了你是个钢铁直男,我真会以为……” K扭头看向陈渊,打断了他的话:“直男是什么?” 陈渊无缝衔接,继续跑另一个火车:“直男?就是喜欢异性,只想跟异性困觉,同性跟自己太亲密就会……” “那我不是。” K再次打断陈渊,这次他直接停下了脚步。 不是?不是什么? 嗯??? 陈渊花了半秒消化吸收并理解了这句话的涵义,震惊得呆了。 K饶有兴致地看着像突然被人施法定住了的陈渊,朝他探了探身子,敛目轻笑,“谁告诉你我喜欢异性的?” 没、没人告诉。 陈渊半张着嘴,机械地摇摇头,他的大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可CPU利用率瞬间暴涨,一时半会无法分析出结果。 K等了十几秒,见他没什么反应,正想再开口,这时放在客厅的步话机响了。 刺啦——刺啦—— ‘喂喂,呼叫K队,呼叫K队!’ K立刻转身,收起调笑的心思,快步走到茶几边,拿起步话机:“收到,请讲。” “艾斯已确认死亡,重复,艾斯已确认死亡。” 听到消息,K怔了一瞬,才沉着脸回话:“收到信息。” 他放下步话机后,思考了很长时间,长到陈渊开始怀疑这个艾斯是不是K的爸爸,并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有没有听过这名字。 终于,K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陈渊,沉声开口。 “今晚截止到我离开时,总共清扫了32个三期,在逃的至少还有五个。那32个三期里,包含了一个很特殊的人,就是刚才我们称为‘艾斯’的人。” K顿了顿,神情异常严肃:“他的真名叫商容,是联邦认命的F23114城主。” 城主……死了? 这是今晚第二个让陈渊大脑宕机的信息。 城主之死,这四个字足以让天目这类的三流写手,扩写出几百万字的宫斗大戏,改编成电视剧至少50集以上,还能分1、2部。 陈渊好不容易收回了大脑的掌控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所以你晚上才会说想要带大家走,就是因为你知道城主被咬,活不长了?” “对。” K点头,不再隐瞒自己的意图。 “虽然城主自得病后,就被架空了所有权力,但他的存在,是F23114不被联邦清扫的大额筹码。渊哥,你知道城主是如何确定的吗?” “民主选举?” 这话出口,连陈渊自己都笑了,他哼了一声,懒洋洋道:“联邦指派的吧。” “对。” K又接着问:“那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被指派成为城主?” “帅的?还是上头有人的?” 陈渊倚在K的卧室门框边,单手插兜,姿态随意又放松。 K注意到他的话里没有提到‘能力’之类的词,嘴角微翘,轻摇了摇头:“都不是。” 他的眼神在陈渊的脸上停了好几秒后,才继续道:“成为城主的唯一条件,就是纯血。” “纯血?” 这的确出乎陈渊意料,这末世人都快死光了,还要搞种|族歧视? 他仔细回想了下,F23114里的确没见过什么纯血,就眼前这位,俩眼珠子颜色都不一样了,怕是混了十八国的血。 纯血有个毛好处,养过宠物的都知道,为了保证血缘,都是近亲繁殖,这样多搞几代,遗传病基因缺陷一大堆,生出来的不是傻子就是白痴! 早千年前,人类就不搞这一套,怎么现在意识倒退成这样! 陈渊在脑子里跑了几千公里的火车,回过神来后,发现K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忽地浮起不太好的预感,他把手从兜里抽出来,站直身子。 “你看我干嘛?我可不是纯血啊,老子鲁湘混血!” K笑了笑,没接话,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K队,K队!请开门,我们知道您在里面,请开门。” 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来找?听脚步声还是一群人。 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K回过头,冲陈渊扬了扬下巴,陈渊立刻心领神会转身进了卧室。 K等陈渊把卧室门关好后,才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了好几个守卫队队长,见K开门后,纷纷伸头往里探。 “那个纯血呢?有队员看见你把他带走了。” “K队,这时候你就别再藏了,关系到整个城的生死,你藏不住的。” K并不知道他们是冲陈渊来的,但听到这话后,立刻堵住门口,神色冷峻地扫视众人, “你们有什么事?” 嘉定站了出来,用他一贯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告诉K:“刚才收到联邦通讯,要在三小时后召开视频会议,需要城主出席。” “三小时后?” K愕然:“怎么这样突然?” “肯定有密探跟联邦上报了城里出现三期的事!” “联邦如果知道城主死了,这座城就完了!” “K,现在那个纯血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必须把他交出来!” 其他队长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有几个还试图往屋里冲,被K强硬拦下,他肌肉紧绷,唇抿成直线,双眉压下,眼神狠戾,“谁敢不经我允许踏进我房间一步,我绝不会放过他。” “K你疯了吗!跟我们来真的?” “他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傻子,你这么护着他干嘛?” “又不是要他的命,你干嘛要拦着我们?” “就算要他的命又怎样,一命换一城的命,K你身为守卫队队长,该怎么做还不清楚吗?” 队长们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刻冲进屋去,却又都忌惮K,只能越吵越大声,场面顿时变得有些不可控制。 这时,嘉定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看向K的眼睛:“你跟陈渊谈谈吧,相信他也会同意我们的计划。K,只剩三小时了。” K盯着嘉定看了许久,眼帘一垂,转身:“等我问问他的意见再说。” * 一开始,陈渊还听了几耳朵门外的争吵,但隔着两道门,他又觉得这是人家城里的公事,不大好听墙角,就不再关心了。 K的卧室也很简单,床、衣柜、床头柜,仅此而已。 床上铺着生态城统一发的床品,跟陈渊床上的一个样,可不知为何,他觉得K的床看起来就是比自己的舒服,床单铺得平平整整,找不到一丝褶皱,连枕头角都牵得笔直挺翘,规整得像艺术品。 这么干净整洁的床,实在让人想陷进去把它揉成一团乱,再把豆腐块似的被子扭七扭八地缠在身上。 人的劣根性便是如此,越是禁欲整肃的东西,越想把它打破,看看古井无波的背后是什么。 陈渊对K也有这样的想法。 欺负不了他的人,先欺负他的床! 陈渊嘴角一勾,张开手臂砰地扑到床上,果然又软又舒服! 他咧开嘴嘿嘿笑着,就地打了个滚,把头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鼻腔里满满都是他喜欢的K的味道。 …… 等等,这话断句怎么有点不对? 陈渊翻了个身,枕上枕头,半合上眼,开始琢磨。 喜欢的K,还是喜欢的,K的味道? 那到底是喜欢K还是喜欢他的味道? 不对,怎么扯到喜欢K上面去了? 人家比你还小,禽|兽啊,对孩子下手! 下什么手,怎么就下手了?不只是喜欢吗? 等等,就已经决定喜欢了吗?你不是喜欢女人的吗? 陈渊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可开交。 他无意识地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重。 哪有女人比得上K呢? 哪有人比得上K呢? 没人。 两个世界,80多亿人口,都没有能比得上他的。 …… K推开卧室门,就看到陈渊蜷着身子,正躺在自己床上沉睡,他面朝着门口,嘴角含笑,头一半枕着枕头,一半枕在自己手臂上,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看到这样的场景,K顿时卸去了一身的狠戾,心口软了下去,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凝视陈渊的睡颜。 他长得是真漂亮,皮肤白且薄,透着光就能看到皮下淡青的血管,眉眼精致又含蓄,带着纯血独有的矜贵,动静皆撩人。 秀气的鼻翼下,是那张从来歇不下来的唇,薄薄的泛着樱粉,像含苞的花,缀在枝头,逗着诱着人去采撷。 K口干舌燥,他没由来地做了个吞咽动作,缓缓俯下身—— 他想叫醒他,想把他的手从头下抽出来,想做些依然不可以过审的动作(没做)。 这时,陈渊醒了。 K强烈的存在感,让他不得不醒来。 自从来了末世,陈渊再不敢睡得像死猪,毕竟那样很容易直接变死尸。 他一睁开眼,就瞥见近在咫尺的K的脸,瞬间吓清醒了。 “你干嘛?” 陈渊猛地翻身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人家床上睡着了,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啊,我只想上来躺躺,没想到就睡着了。” 睡着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重新涌进脑子里,让他不太敢直视K,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有水吗,嗓子好干。” K转身去客厅拿了水回来递给他,坐到床沿边,思索着开口:“哥,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啥事儿?” 陈渊喝了一口水,发现K的神色比刚才出门时还要严肃,吓得又喝了好几口水。 “只要不拉我去和亲,别的都好说。” K弯了弯唇角,眼里却没有笑意。 陈渊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得纠结一阵,仰头又开始往肚子里灌水。 K盯着他拉长的脖子看了半天,忽然开口:“我们想请你假冒城主,参加联邦的视频会议。” 噗—— 陈渊满满一口水,全数喷到了K的床单上。 作者有话要说:K:媳妇,不要的水,可以喂给我。 陈渊:老子鲁湘混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啊~小九九粗来玩了!如果今晚过了零点没更,那存稿就是被我吃掉了,咱们就相约周三晚上11点后哈~ 到时候给所有小天使发红包,么么哒~ 推我的预收:《废材的报恩》 海龙王有个得了几百年的心病,他家小七,有点废材。 在海里生活了几百年,布个水阵都能让自己溺水,这龙,怕是没救了。 幸好最近三界的大佬们合资搞了个《三界改造学院》,号召大家把族群里最让人头疼的孩子送进去接受爱的感化,顺便学个一技之长,以后能通吃三界。 龙王立刻让人给小七报了名。 出门前,小七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问龙王:“父王,我是去那儿干嘛啊?” 龙王拈须一笑,“报恩。” 小七谨记父王之命,到了学院后,直奔自己恩人而去。 第一天:叩叩叩—— 赵承把门打开一条缝,冷冷发问:你谁? 小七看了眼扒在门缝上的黑色指甲,小心开口:你好,我想问问你需要…… 砰—— 第一周:叩叩叩—— 赵承把门开了一半,探出半个脑袋:想死? 小七看着他的赤金眼线,咽了下口水:你好,辅导员叫我给你送…… 砰—— 第四周:叩叩叩—— 赵承用脚把门踢开,倚在门框上,上下打量小七:你是龙宫的七太子? 小七点点头,热心道:你需不需要学避水术? 赵承冷淡:不想。 小七伸手在他门口画了几个圈,屋里立刻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 现在,你就需要了。 小七站在赵承面前,微微笑,珊瑚枝丫般的龙角闪着微光。 赵承挑眉,有意思,原来你是这样的小龙。 再后来—— 小七:我父王让我来找你报恩。 赵承:我父王让我来找你成亲。 吊炸天凤凰攻 X 温润迷糊白龙受 激情产物,除了炸裂,就是甜。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2个;小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季深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K低头, 淡定抹掉手臂上的水珠后, 转身去浴室拿了干毛巾。 陈渊呛了水,咳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接过毛巾先擦了擦眼,再去吸床单上的水。 K丢了个炸|弹,就没下文了, 坐在一边默默地看陈渊打扫,陈渊故意不去看他, 晾着他,好让他自己反省反省,提的都是些什么不着四六的要求! 然而没过半分钟, 陈渊就沉不住气了。 他把毛巾一扔,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抱胸,冷冷地瞅着K:“说啊, 怎么不继续了?什么我们肯定会给你化妆, 视频摄像头不是高清, 别人看不清楚,只是去列个席不需要发言,巴拉巴拉, 继续忽悠啊!” K迎着陈渊的目光, 轻轻摆了摆头。 “会化妆,摄像头很清晰,什么都能看到, 是跟联邦上校单独开会,你不用发言,由城主的儿子帮你回答问题。会议是临时通知的,就在三小时后。” 陈渊听呆了,呆了之后愤怒了。 “这主意谁想的?” 他下巴一抬,审问道:“有没有你?” K没有迟疑,无声地点点头。 陈渊的愤怒里又添了几分心寒,他皱着眉坐了几秒,忽地从床上弹起来,K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拉住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陈渊眉峰一挑,讥诮反问:“去给你们当替身啊,这不是你们的要求吗?不到三小时了,你们不急我急!麻烦找个厉害点的化妆师,把我画得像点。” K没料到陈渊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怔了怔才回道:“是挺急的,联邦突然通知开会,很可能是收到了密探的报告,知道城里出现了三期,所以……” “所以你们在城主被咬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这个替身梗,早就把我这颗棋安排好了。” 陈渊断然抽回胳膊,哼笑一声:“所以门口那些人,就是来抓我的吧?我得谢谢K队,帮我拦了他们几分钟,让我睡了个好觉。”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被K展臂拦下,K觉出了陈渊的怒气,急急解释道:“混血的眼睛怎样都装不了纯血!我们没办法改变眼珠的颜色,眼形、鼻梁、眉骨,这些再怎么伪装都瞒不过去。 “城主得病以后,每周的会议只是去坐着,让联邦看看他还在喘气,所有问题都是联邦跟商瞭进行沟通。我们会给你戴上口罩,只露出眼睛,这样基本不会被识破。” K见陈渊没吭气,缓了缓,放低声音:“城主的死,很可能意味着一座生态城的灭亡,其实从城主生病以后,联邦对我们城就开始放养,如果让他们知道城主已经死了,那F23114离炮轰也不远了。” 陈渊安静地听完了K的解释,眼皮一掀,似笑非笑地问:“你说的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见这话,K怔住了,愣愣地看向陈渊。 他站在卧室与客厅的分界处,顶灯光线斜斜打在身上,进一步为明,退一步则暗,他半敛的眸子在明暗间闪动,透着嘲讽的光。 “我不过路过你们这儿,进来避避难,你们先是想杀我,后来发现是个纯血,便留了条小命,以备不时之需。为了确认我对你们无害,又是恐吓又是试探,跟市场上的猪肉一样,过几道检验,再盖个红戳就能卖了。” 陈渊唇边的笑越来越冷,他这样的表情,K以前见过一次,当时以为自己眼花,现在总算明白,这是陈渊盛怒的模样。 他是真生气了,眉心微蹙,目带寒光,专挑难听的字眼出口,狠话说得多了,眼角会微微泛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其实连猪都不如,杀猪前至少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除了营养剂还拿得出什么?” 说了这么多,K连个屁都不放,直接把陈渊的怒气值拔到了最高峰,他抬头深深望了K一眼,压低声音质问:“如果这次我不答应,或者搞砸了,你是不是会像杀那些三期一样,抬手就给我一枪?” 前面陈渊说得再难听,K都能忍,由着他乱发脾气,但到了这一句,K听不下去了! 他蓦地伸手,把陈渊推到身后的墙上,双臂卡在他脑袋两侧,将他完全禁锢,再低下头,紧紧锁住那双余怒未消的眼,轻声反问:“我会不会杀你,你真的不知道?” 陈渊不知道。 他现在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不是在吵架吗?怎么突然变壁咚了? 还是被K壁咚! 而且,就算要壁咚,不也应该是自己壁咚K吗?! 砰砰砰—— 门外的队长们耐心耗尽,开始不客气地砸门。 “K队,还剩2小时42分钟,请马上交出纯血!” “Kyle,这是命令,请立刻开门!” “请牢记你的身份和责任!” K偏头看了眼大门,略感遗憾地撤身,收回手臂,郑重地对陈渊说:“如果这计划会让你有任何实质性风险,我一定不会同意。如果你现在说一声你不愿意,我马上把你藏起来,让外面所有人都找不到你。”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哥,对我这点信任总该有吧?” K撤开后,刚才胸闷气短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陈渊眨了眨眼,恢复了些理智,他刚才那通脾气来得有点莫名,被城里人卖并不能让他气得发飙,但被K卖,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门外的敲门变成了砸门,大有再不开就要破门而入的阵势。 K说完那句之后,就不再理会门外动静,只定定地望着陈渊,等他回答。 陈渊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偏头一甩,也同样郑重地回道:“行,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没那么自私,能心安理得坐着看城被灭。但下次再有要卖我的事,提前跟我通个气儿,至少在我上砧板前,做点心理建设!” K立刻摇头:“不会有下次。本来我是打算晚点告诉你的,但没想到联邦会这么快收到消息。” “行了。” 陈渊抬手,懒洋洋转过身朝门口走,“你这门还要不要了?他们拍坏了包赔吗?” 没等K回话,陈渊突然跳起飞踹了一脚在门上,咚—— 门外霎时一片雪静。 陈渊打开门,逆光而出,森冷的眼神一一扫过门外众人,“吵个屁,爷这不是出来了吗?” 队长们相互看了一眼,马上有人伸手去拉陈渊:“出来就好,赶紧跟我们走!” 陈渊啪地打开那只手,警告地看着他:“我先把话放这儿,我今天帮这个忙,跟你们这几个没一点关系!我是基建队的,只跟你们K队关系好,不是看在他们的份儿上,爷才懒得管你们生死。以后对基建的人好点,就算我这个忙没白帮!” 队长们沉着脸没理他,嘉定上前一步,冲陈渊点了个头:“行,一言为定。我们走吧。” 一群人围着陈渊要带他下楼,K从后面挤进来,姿态强势地站到陈渊身侧,护着他一路走进武器库的指挥中心。 这是生态城的大脑,掌控城内外所有大事,圆形穹顶建筑与城里的其他小楼风格迥异。 进门前,陈渊看到有队长摘了眼镜,凑到摄像头前,忽地明白了天目那间工作室的门禁是虹膜识别而不只是刷脸。 每一天,这世界的科技发达程度,都在刷新陈渊的认识。 在他愰神之际,队长们先行走了进去,陈渊深吸了口气,刚踏出半步,K扶了扶他的肩膀,转头深深看进他的眼睛:“别怕,我在。” 陈渊眯了眯眼,轻点了下头:“嗯,你得罩着我。” * 距离联邦的会议还有2小时整,陈渊坐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等着化妆师。 他刚才见过了商容的照片,就是普通的亚裔长相,因为上了年纪,眼皮下耷,眼珠还有些浑浊,真不知道这人的长相有哪点跟英俊潇洒的自己相似? 陈渊摸了摸自己的脸,忽地有些担心:这城里落后得就差裹个树叶满街跑了,会有人懂化妆这种黑科技吗? 就算懂,他们的化妆品行不行啊,会不会对皮肤有害?会不会损伤他的美貌?? 正胡乱想着,休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提着包的红发女人走了进来,把陈渊上下一打量,翘起嘴角:“你就是那个纯血?很漂亮。” 陈渊怔怔地看着这个刚碰过面的女人,呐呐道:“你、你也很漂亮。” 而且很像你女儿,天目妈妈! 天目妈妈摇曳多姿地走到陈渊面前,右手往前一送,朱唇轻启:“我是索拉,Enchanté(法语,幸会)。” 可怜我们的厨子小陈,连英文课本都没翻过几页,法语更是闻所未闻,看见人家手心向下地伸出手,完全不懂什么意思,犹犹豫豫地抬手跟她撞了个拳:“我是陈渊,fine,thank you.” …… 索拉在沉默中收回手,转身打开了化妆包。 “你的眉眼跟艾斯并不像,所以我会用胶水粘住你的眼皮,再画出皱纹和斑,眉毛会染色,最后会在你眼里滴一种药水,让你的眼珠看起来跟他一样浑浊。” 索拉边摆东西,边跟陈渊解释,末了转头冲他笑了笑:“谢谢你照顾天目。” “啊?不、不用谢……你认出我了?” 陈渊有些意外,昨晚那样嘈杂的情况下,索拉居然能注意到天目身边站着的人,这个妈妈跟传闻中的似乎有些不同。 “做母亲的,当然得知道自己女儿跟谁在一起。” 索拉拿出一把剃眉刀,打开,刀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吓得陈渊大气都不敢出。 她莞尔一笑,命令道:“闭上眼睛不用怕,很快就好。” 陈渊认命地闭上了眼,战战兢兢地等着这个‘很快就好’。 事实上,只要女人拿上了化妆品,她的时间就静止了。 本来就是黎明时分,陈渊靠在椅背上,直接睡了过去,醒来后,听到三次敲门声,每次都被索拉无情地吼回去了,害他憋着尿也不敢吭声,就怕那刀子不长眼,划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终于,索拉叫陈渊睁眼,往他眼里滴了类似眼药水的东西,再退后两步端详了好一阵,拿出个口罩让他戴上。 “可以了。” 索拉满意地抬起下巴,转身拍了两下:“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陈渊被那药水弄得视线有些模糊,眯起眼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人就是城主勤劳爱干活的儿子,阿瞭。 商瞭瞥了陈渊一眼,就赶紧转过头,把手里的衣服递给索拉:“这是我爸的制服,让他换上吧。” 陈渊换上衣服,索拉整理好他的头发,把人送出了休息室。 所有队长都在门外焦急等待着,见陈渊一出来,齐齐围过来,对着他品头论足。 “头发太多了吧?艾斯哪有这么多头发!” “眼周的斑做得有点假,不自然。” “眉毛画淡了,艾斯的眉挺浓的。” “皱纹多了点吧,太刻意了。” 索拉抱胸冷笑了一声:“那你们自己来化啊。” 队长们一噎,评论立刻变了风向: “我觉得很像,尤其是没有焦距的眼神,跟艾斯一模一样!” “上校他们都多少年没亲眼见过艾斯了,他们才不会怼着脸看呢!” “够好了够好了,快去会议室,只剩十分钟了!” 陈渊找了一圈,没见着K,心里有些打鼓,被众人拥着,糊糊涂涂地进了会议室。 嘉定让陈渊坐到首位,指引着他调整了几下坐姿,“你就坐着不要动,听到任何话都不要回答,也不要跟他们对视,阿瞭会解释你戴口罩的原因。没什么事,会议不会超过十分钟,他们只要看到你在,就不会怀疑什么了。” 这话听着简单,可陈渊看着对面有一整面墙大的显示屏,心头鼓越敲越响,连胃里都有些难受了。 商瞭是个话少的年轻人,棕发灰眼,估计是有些怕他爸爸,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太敢看陈渊。 等会议室只剩下他俩后,商瞭低声告诉陈渊,一般会有三四个上校参加会议,平时就是问问城里的情况,今天是突然通知的,不知道他们想要干嘛。 商容从来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座椅上发呆,偶尔会突然站起身,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上校们都司空见惯了。 “你只要别说话就行。” 在显示屏的背景灯亮起之前,商瞭最后叮嘱了一句。 陈渊来不及点头,画面已经接进来了,他立刻瘫倒在椅背上,稍偏着头,视线落在某个虚空处,不敢再动。 “商瞭,你爸爸情况怎么样?听说你们城里出现了三期?损伤大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说的是一口标准普通话。 商瞭立刻回答,说是出现了一个,但立刻被击毙了,同时还全城戒严、杀毒,所以给商容戴上了口罩,怕他受感染。 “那群杂种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不靠谱。” 另一个带点北方口音的男声插了进来,问了问商容最近的病情,忽然话锋一转—— “就一个三期还戴什么口罩?你没戴不也没死吗?给你爸摘了,小心别把他捂着了!” 听到‘杂种’时,陈渊脑子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接下来的后半句,直接把他吓懵了。 商瞭也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怔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回道:“我爸爸……呃,医生说城里这段时间流行感冒,呃,是有,有流感病毒,让我们要一直给他把口罩戴着,说他,什么抗力很弱……” “抵抗力。” 北方口音讥笑了一声,“你以前还上过两天学的,全忘了?呵,杂种就是傻,你爸当年是有多想不开,非得去找你妈那样的杂种!本来的大好前程,落到如今……呵!” 陈渊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越来越慌,听那上校的口气,他应该是经常跟商瞭这样讲话,‘杂种’二字用得娴熟又流利,双方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他妈就是大问题了! 然而更大的问题,就在眼前。 北方口音说完这话后,开始跟先前的普通话聊起了商容的往事,说他当年是如何的帅气逼人,引得多少女生侧目,不过男人老了都一个样,现在又得了病,估计那张脸更是不能见人了。 说到这里,北方口音饶有兴致地命令商瞭:“把你爸的脸掰过来,冲着我们,摘了他口罩让我们看看,当年的A圈男神,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 冷汗几乎在瞬间润湿了陈渊的后背,他极力克制抽气的冲动,怕胸口起伏太快惹人怀疑。 可现在就算自己不喘气儿也没得玩了! 商瞭也吓呆了,好半天没反应,北方口音不耐烦地又催了几声,叱骂道:“商瞭你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人话了?快点把你爸转过来!” 这时,那个普通话出声相劝,说这会儿他们那边还没天亮,别折腾老商了,让他好好休息,我们确认他没事就行了。 可北方口音不依不饶,非要逼商瞭去摘口罩,说到后来,都快爆粗口了。 商瞭被逼无奈,浑身哆嗦着站起身,缓缓伸出双手,在陈渊耳边轻声地发着抖的问:“怎、怎么办啊,怎么办现在?” 陈渊早在北方口音犯浑的时候,就知道难逃一劫,他缓缓吸了口气,在商瞭起身的同时,舌根猛地往后缩,把气倒灌进胃里,等商瞭碰到他时,胃液正好逆返上来,他身子抖了两下,一弯腰,戴着口罩直接吐了出来! “爸、爸爸?!” 商瞭被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陈渊是真吐还是假吐,赶紧伸手去扶他,一凑过去,就闻到刺鼻的酸臭,这小子居然真的吐出来了! 视频里的人见证了整个呕吐过程,普通话略带责备地训了北方口音几句,让商瞭赶紧把商容带走,叫医生来看,北方口音争辩了两句,自觉没趣,也让他们快去找医生,视频就此切断。 陈渊的吐,不是一下,而是一波接一波,他为了恶心人,第一波直接吐到口罩上,弄了满身腌臜,把口罩取下后,返上来的胃酸,让他把整个胃都吐空了才消停下来。 商瞭在视频终止后,就吓得出门找医生,等医疗队的队员赶到时,陈渊正奄奄一息地趴在桌上,无力地冲他们摆手:“别进来,脏。我没事,吐习惯了,休息一下就好。” 没人知道他这个‘吐习惯’了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后续的检查中,医生真没发现他有什么毛病,最多有点低血糖。 他这番折腾,让那些还想跟他说声谢谢的队长们避而远之,他们见陈渊还能走路,便把他丢到角落里的值班室里,给了他几包营养剂和水,并嘱咐他好好休息,四天后还有会议要继续参加。 陈渊躺在狭窄的房间里,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那个K,口口声声说别怕,他在! 结果呢,他在哪儿? 男人都他妈是大猪蹄子! 陈渊晕沉沉地一通腹诽,丝毫没注意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正气得厉害,K来了。 K一推开门,先是被房间里的气味熏得皱了下眉,当看到床上的陈渊后,毫不犹豫地垮进屋,走到床头俯下身。 “怎么吐了?” “你去哪儿了?”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关切,一个质问。 陈渊翻身坐起来,低头厌恶地看了自己一眼,衣服裤子早已换过,可那股味儿还在,他往床里挪了挪,挥手示意K退开:“我还没洗澡,脏得很,你别靠太近。” K充耳不闻,直接坐到床头,倾身仔细打量陈渊:“这就是索拉给你化的?是挺像。会议上发生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处理得很好,没有让联邦怀疑。” 陈渊白了他一眼,哼道:“那你进来还问?不都知道了嘛。” “我问的是,你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吐出来。” K盯着陈渊的脸,似乎不太满意他的化妆,伸手用力擦去了他左眼周围画出来的皱纹,把那块皮肤都蹭红了。 “疼、疼!” 陈渊一个劲儿的叫疼,胃还难受着呢,他倒嫌弃上这个了! K收回手,还是不满意,皱眉起身,把手伸给陈渊:“走,回我寝室去。” 陈渊深吸一口气,握着K的手,借力从床上跳下来,转身就要出门,K却没有放开握着他的手,往回一带,把陈渊拽到了自己身边。 “艹,你不嫌臭啊!” 陈渊急忙跳开两步,跟K拉开距离。 K没再坚持,见他精神也不差,便跟他一起出了指挥中心,往7区寝室走。 这时天已蒙蒙亮,鸟群在林间喳闹,初秋的晨风带着怡人的清爽。 路上,陈渊把在会议室里听到东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K。 “那俩男人到底是谁?我为了装痴呆,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完全没看到他俩的长相,不过听他们说话,感觉联邦对你们很不友好啊!” 说到这里,陈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头问K:“他们,就是那些联邦官员,随便骂你们,你们也不生气吗?” “骂什么?” K不解,“我们不太会骂人。” “杂种。” 陈渊看着K:“联邦经常这么骂你们吗?” “杂种?那不是骂人的话。” K肯定回道:“人类分纯血、杂种,我们城里,除了你跟死去的城主外,都是杂种。” 陈渊怔怔地盯着K,半晌没转过弯来。 “不是,这、这真是骂人的话!你们……谁这么缺德告诉你们杂种只是类别的?” K迟疑了下,回道:“联邦。从小联邦就告诉我们,人类已经濒临灭亡,只剩下两种人,纯血和杂种,其中纯血尤为珍贵,需要所有杂种保护他们,让他们能繁衍下去。” 又、是、联邦! 到现在,陈渊能百分百肯定,这个联邦有非常大的问题! 有零散的碎片在陈渊脑子里飘,他似乎能触到些什么,可都是分散的点,连不成线,构不成面。 而且这末世的每件事,对他这个宅男而言,都太复杂了,为什么人人都想抓他去参与点什么呢? 就不能让他安静地当一条咸鱼吗? 陈渊顶着乱哄哄的大脑回到K的寝室,花了很长时间卸妆、洗澡,出来时,已经开始哈欠连天了。 K铺好了床,让陈渊躺上去:“这几天你就住我这里,我在跟他们要房间,收拾好后,你就能从以前的寝室搬出去了。” “呵,知道我有用,你们那帮守卫队长就不把我当猪了是吧!” 陈渊累了一晚上,沾上枕头就合了眼,睡着前,还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天目……来……鱼汤。” K等他完全安静下来后,轻手轻脚地掖了掖被子,把他盖好。 陈渊开会前,K的队员在武器库附近发现了一个三期,K带人清扫了一栋楼,才击毙那个出现了躲避意识的三期。 K面对过太多丧尸,他知道,这是病毒又变异了。 但这些年来,KD病毒一直在变异,感染者越来越多的显示出人类特质,见到熟人时会停下,从高处跳下时会犹豫,这些个例,生态城都尽职地一一向联邦报告,但联邦给出的答复,永远都是:病毒无可逆转,一旦感染,必须消灭感染者。 K是生态城的孩子,他相信城主,相信联邦,从懂事开始,就知道作为男人,必须要消灭丧尸,保护城邦,这么多年来,他已把自己训练成了对抗丧尸的机器。 火箭炮、坦克、装甲车……武器库就是他童年的游乐场,他能如数家珍地说出哪条履带不够平稳,哪辆车的减震需要调整。 不眠不休地与丧尸缠斗更是家常便饭,他总能披着一身残血迎来晨曦。 K是F23114的骄傲,有他在,城里人就能睡个安心觉。 白衍是K的监护人,是带他来F23114的人,但他跟K没有血缘,也不肯告诉K,自己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只让K叫自己白叔。 这位白叔蔑视联邦的一切规章制度,却从不在K面前提联邦的一句坏话。 “少说、多做,能杀丧尸,你就能在这世道安稳地活下去。” 这是白叔送给K的箴言,K谨记在心,莫不敢忘。 在K过去的岁月里,他一直在奔跑,很少停下来想。 跟城里大部分人相似,K不喜欢长时间思考,甚至不喜欢长时间处于放空状态。 他们都不愿闲下来,搞基建、剿丧尸、写小说、吵架、打架、周旋在不同恋人身边…… 似乎一旦无所事事,就会被空虚又残忍的现实,虐到体无完肤。 直到,陈渊的出现。 这个漂亮的纯血男人,带着他的喋喋不休,蛮横地闯入K的生活,打破了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让他尝试思考、质疑。 现在,K产生了无数疑问,这其中也包括对陈渊本人的疑问,他是个有耐心的捕猎者,会静静等到答案浮出水面的那一刻。 K在陈渊身边坐了许久,看晨光从窗边慢慢爬到枕头上,给熟睡的他染了个金发。 在阳光照到陈渊的脸上前,K起身拉上窗帘,轻轻带上卧室门,转身离开。 * 陈渊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连梦都没做一个,醒来时看到黑漆漆的房间,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K的卧室。 昨晚的事情在他脑子里过了个走马灯,他晃了晃头,伸着懒腰打开房门,想看看现在的时间,谁知哈欠刚扯开一半,就瞧见天目坐在客厅里,抬眼怔怔地望着自己,吓得他把剩下的哈欠都咽了回去。 “你怎么跑来了?” 陈渊赶紧低头看了看,还好自己衣冠整洁,能见人。 “K让我来陪你。” 天目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自己刚才的工作,陈渊探头一瞧,才发现她正用笔在写小说。 “哇,你也太敬业了,还用笔写!” 陈渊这会儿睡饱了,精神全恢复了,往沙发上一跳,翘起二郎腿,晃悠着问天目:“仓库里的人还好吧?什么时候能放大家回寝室?” “不知道,说至少还有三天。” 天目一边写一边回答,还沉浸在自己的文字里,有些心不在焉。 这孩子有个不好的习惯,思考时爱咬手指头,陈渊训了她两次,不耐烦了,“你这狗习惯,在我家是要被涂苦瓜汁的!真不知道你妈……” 陈渊话说到一半卡住了,他赶紧咳了一声,想掩饰过去,没想到天目自己接茬了。 “我妈不会当妈,小时候都是我爸和我哥管我,他们死了,我就没人管了。” 天目说这话时,语气淡然,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妈什么样,昨晚你也见到了,你觉得她是会当妈的人吗?” 陈渊想起两次见到索拉的场景,不好妄下评判,只能笑着扯开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醒我,我昨晚干了件大事儿,可惜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哥哥我是真厉害,反应快又机智!” 天目盯着文稿,笑了笑:“看出来了,你能抱着我跑过三期,反应比一般人快多了。” “那是!” 陈渊自我陶醉了片刻,忽地反应过来,撑起身子探头去看天目的文稿:“喂,你是不是还在写我跟K的小说?命都快没了,你还在嗑CP!” 天目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严肃道:“我这是在创作文学!越是乱世,越需要我们文人做记录!你看看那些世界名著,哪本不是在乱世里写出来的?请你尊重我们创作者好吗?” 陈渊刚想说‘你也尊重下我们的性向好吗’,突然想起K之前说的那句自己不喜欢异性,顿时像被剪掉了舌头的猫,不吭气儿了。 他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儿也睡饱了觉,开始精力充沛地吵起架来。 K喜欢同性,嘻嘻。 那又如何,跟你有关吗就嘻嘻! 也许有关,也许无关,但我就是高兴,嘻嘻! 肯定无关!你瞧瞧你自己,又怂又笨,被丧尸一追就吓得要尿裤子,K能看上你? 我、我至少会做饭。 拉到吧你,这里是末世!人人都吃营养剂,他们吃你做的东西也就是尝个鲜,还真当别人会因为这个喜欢你? 他们、他们都说好吃。 陈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书不背题不做就知道待在厨房里!你那么喜欢锅碗瓢盆,以后滚去当厨子啊! 嚯—— 陈渊猛地甩了甩头,从沙发里坐直了身子。 脑子里怎么会突然钻进来父亲的声音? 陈渊被那声音吓了一大跳,赶紧转头拉着天目东拉西扯,天目正写到精彩处,烦不胜烦,抬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答应K过来陪你,就是为了能安静地写作,你再这样吵,我就走了哦。” “唉,写那么多字费脑子,你歇会儿。想想晚上要吃啥,哥给你做!” “怎么做?K这里没厨房,我们又不能走出这栋楼。” “不能出这栋楼?” 陈渊诧异:“那不等于软禁吗?你也走不了?” “嗯,” 天目点头:“得等K回来后,才会有人送我出去。” “没人|性!” 陈渊丧气地撇了撇嘴,“我还想说带你去钓鱼呢,你不是想喝鱼汤吗?” “下次吧。” 天目瞥了眼卧室门,忽地想到个问题,神神秘秘地一笑,问道: “唉,渊哥,K队这里就一张床,昨晚你们俩怎么睡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替换完毕…… 我被自己逼着日了8K,只剩一口气了…… 这几天在外面旅游,更新时间有点不固定,等回家就好啦!么么哒(づ ̄ 3 ̄)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小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独歌令 6个;等凳等凳、哦哦扑克 2个;撩人、小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撩人 5瓶;杭杭小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 陈渊鄙夷地瞪了天目一眼:“昨晚我们就没睡!为了生态城彻夜战斗!” “哦。” 天目不以为然地挑眉挤眼, “昨晚没睡今晚也得睡, 这儿就一张床哦!” “哦你个头哦,嗑cp嗑疯了你, 嗑到你哥哥头上了!” 陈渊正愁没地方打发时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天目就成了他的活靶子。 他先是从网文质量谈起,炮轰了网文写手普遍的注水拖沓, 害他追了一年都没看到男主有没有亲到三师妹, 在天目解释了创作需要大量细节铺陈后,他又话锋一转, 说到女性向的男男作品,严重脱离现实,过度美化同性情感,误导了众多不明真相的群众, 让他们错误地认为男性之间很容易产生爱情。 一开始天目还试图反驳, 可听着听着她不说话了, 双手托腮,静静聆听陈渊的血泪控诉。 “……可现实里哪儿来那么多一见钟情?瞎吹吧!人家见你第一眼思考的是,要杀还是要留?杀是直接丢给丧尸还是需要浪费一颗子|弹? “就算留下来了, 也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 而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壁咚算个屁,承诺算个屁,人家心怀城邦, 博爱世人,你就是被太阳普照到的那么一小块而已! “去他妈的爱不爱情!” 吼完最后一句,陈渊总算把积压了几天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激动地几乎想为自己喝个彩。 天目适时递了瓶水给陈渊,看他一口气灌下大半瓶,悠悠开口:“渊哥,K肯定喜欢你的,别担心。” 陈渊这次没喷水,他花了五分钟喝完一瓶水,打了个水嗝儿后站起身,一脸正气地对天目说:“小女生才一天到晚想这些情情爱爱的,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空陪你们瞎闹。” ?? 天目满头问号,这话题不是你提起来的吗?刚才宛如怨妇的不也是你吗?怎么能倒打一耙,说陪我们瞎闹? 陈渊,好不讲道理一男的! 俩刺儿头放一起,要是没个中间人缓和气氛,很容易真闹起来,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针锋相对,K回来了。 门一开,屋里闹得不可交的两人唰地回过头,眼神一个比一个犀利。 K瞬间察觉到气氛不对,怔了怔,举起手里的东西:“新口味的营养剂,要试试吗?” 陈渊鼻子一皱,嫌弃地把头转了过去。 天目倒挺感兴趣,丢了笔蹦到K身边,一边拿着营养剂翻来覆去地看,一边问:“运输队终于来了?这次会待几天?我想换的东西还挺多。” “运输队?” 听见这个,陈渊立刻转过身,疑惑地看向K:“他们怎么会在这时候来?跟原定的时间一致吗?” K摇头,沉声:“他们如果错过原定的时间,会等到下一次经过这条线时再来,从不在两次间特意跑一趟。” 这就太刻意了吧,又是视频会议,又是派人来视察,看来联邦对F23114毫无信心,也不抱任何信任。 陈渊皱眉:“他们进城了吗?” 城里现在空无一人,全城戒严,这样怎么瞒得住外人? “没,郭老在拖着他们。” K同样眉头紧锁,谈到城里这些事时,不到二十的他看着比陈渊还要老道成熟。 “郭老最多能拖一晚,明天他们会押送弹|药入库,无论如何都会进城。但现在至少还有两个三期没被抓住,我们不能放大家出来。” 听了这话,陈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种两难的局面,是真棘手。联邦摆明了想探底,只是不知道这个底一旦探明,会做出怎样的下一步。 陈渊跟K两两相望,看到了彼此眼里化不开的忧虑。 先前陈渊对自己被扯进F23114的破事中还颇有微词,但一旦面临外敌,他完全不需要考虑地站在了生态城这边,自觉地以城民心态思考。 就像K说的,男人就该保护城邦,这是造物主赋予他们的责任。 这时,在一旁玩营养剂的天目开口了,“运输队这次来了多少人,郭老的那些私藏够喝吗?那帮土匪雁过都要拔根毛,说不定郭老得赔上他所有的中药,才能填饱他们的胃口。” 陈渊心思一动,看向天目:“什么意思,郭老在请他们喝酒?那帮人能被收买?” “嗯,他们每次来,都会喝光郭老自酿的酒,还拿他做的消食片下酒。那群兵痞子有奶便是娘,没底线的。” 陈渊询问地看了看K,见他点头默认,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走,带我会会联邦的大爷们去。” K不赞同地盯住他:“你去干嘛?会暴露纯血身份。” 陈渊转头喊了一声:“天目,把你斗篷借我,”再回身看向K:“我跟你后头,当个端茶倒水的小厮,他们不会注意到我。” K仍不答应,陈渊直接抓起天目的斗篷裹住半边脸,凑到K面前,低声说:“相信我,城里没人比我更懂怎么跟他们那种人打交道。” K抿着唇,紧紧盯着那双隐在暗处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他挂记了整整一天。 当这双眼睛的主人呼呼大睡时,他顶着烈日在城里奔波,一栋栋楼地进行排查,接着,又被突然到来的运输队打乱阵脚, 跟其他守卫队队长商量了两个多小时,仍想不出对策,他找了个借口回来送营养剂,顺便见某人一面权当充电,却没料到某人还能给他这样的惊喜。 K双目微敛,点头,近乎宣誓般地开口:“好。不过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这话别说天目,就连陈渊听了都有些面红心跳,他咽了下口水,打起哈哈:“别急啊,我又没说现在就去,还得先去5区开火!” 说这,他冲天目招招手:“走走走,天目也来,哥歇了两天,该放大招了。” 陈渊也不知自己在心慌什么,从7区到5区,走了一路就说了一路,说到最后自己都口干舌燥了。 进别墅前,天目终于忍不了了,趁K先进门的档口,凑到陈渊耳边轻声问:“这下,你该确定K喜欢谁了吧?” 陈渊蓦地住了口,半晌后才平静地礼貌地询问道:“待会儿薯条你要蘸糖还是蘸盐?” 天目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都行都行,你说了算!” 她扯着自己的斗篷,满脸期待:“真的做薯条吗?我知道那是千禧代年轻人最爱的食物之一,真的有那么好吃吗?我文里也写了这个,好多读者留言做梦都想尝尝薯条的味道!” 陈渊边走边脱掉斗篷,到厨房门口扔给天目,挑眉一笑:“今天,就让你们梦想成真!” * 一个合格的大厨,是会在拿到食材的第一时间里,想好各种处理手法和菜式搭配,所以陈渊早在自己有空闲的时候,切好了大量土豆条,水煮断生后冻在了冷冻室里,他想着等做好番茄酱后再来炸薯条,不过今天得提前用一些了。 马铃薯,这个从新石器时代就被原始人熟悉并栽培的植物,因其平实的口感和丰富的热量,成为全球top5的粮食作物,陪伴着人类从山洞走向平原,从骑马奔驰到机舱环游。 无论哪个时代,哪个种族,没人能抵抗马铃薯的魅力。 尤其是被小半锅热油浸泡着,中火刺啦炸至金黄,再沥油捞出后的薯条,陈渊相信,除了尝不到味的丧尸,任何一个末世人都会对这玩意儿赞不绝口。 “来尝尝吧!” 陈渊捞起一盘薯条,撒上一圈细盐,自己先捡了一根咬掉一口,满意地边点头边递给K和天目:“不错不错,外酥里糯!虽然没有番茄酱,但你们试试原味应该也可以。” 天目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根,敷衍地吹了两口就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才嚼了几口就瞪大眼睛,不停地点头:“好好吃!难怪千禧代的人那么喜欢!” 她迅速消灭掉嘴里的,立刻又从盘子里捞了两三根,咬上一大口,嚼得口舌生津,根本停不下来。 陈渊最爱看天目的反应,那丫头连表情都不会撒谎,好就是好,差就是差,不带丝毫个人感情。 他见天目吃得津津有味,知道这薯条妥了,转头冲K抬了抬下巴:“来啊,试试看能不能贿赂联邦大爷。我听他们连郭老得消食片都要抢,那拿这个做下酒菜,可比他老人家做的中药好了百倍!” 就这么说话间,天目已经扒拉掉三分之一的薯条了,陈渊急忙收回盘子,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别那么馋,我这一根都没吃完,你就能把盘子都啃了!乖啊,等正事儿整完了,我回头再给你炸就是。” 陈渊就着撤回来的手势,再次催促K:“你也尝尝,好不好的给句话。” K上前一步,低头直接叼过陈渊手里拿着的,被他自己咬过一口的薯条,嚼了,咽下,点点头,微笑。 “渊哥做的东西,我从不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赶飞机晚更了! K:今天又间接那个啥了,开心~~ 陈渊:别老是间接,直接来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2个;滚滚、哦哦扑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曼 10瓶;哦哦扑克 8瓶;搁浅 2瓶;祁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哈哈哈, 郭老头, 你看病不行,酿酒的确有两手!” “……怎么就没了?满上满上!” “把你的陈年女儿红拿出来!少拿黄汤来糊弄你爷爷!” 昏黄灯光下, 三五个彪形大汉围坐在方桌边,推杯换盏,喝得酩酊大醉, 原本散着淡淡草药香的房间,被熏天的酒气和男人的体味弄得污秽不堪。 窗边晾晒中药的架子早被打翻, 甜的酸的进了肚,苦的辣的洒落满地,被痰和口水糊得面目全非; 藤木书架上的各种医书、药典, 被翻得乱七八糟,不少带图例的书页被撕得七七八八,残本随意抛回书架,打翻了架上摆的绿萝, 水迹氤氲了好几层的书。 这是郭钦和医生的家, 他二十出头就来了F23114, 在这个小房间里住了五十多年,把屋子内外打理得井然有序,但在今晚, 被几个联邦大爷, 横扫一空。 郭钦和着笑,给桌上几位爷又倒了轮酒,回头扫了眼满室狼藉, 无声地叹了口气。 以往招待这群孙子都是白衍的事,可那老小子连遗言都没留一句就死了,如今放眼城里,能伏低做小把这几个龟孙舔高兴的,也就他这张老脸了。 白衍你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不到四十就敢嗝屁,丢下一堆乱摊子给我! 郭钦和在心里骂着自己的老友,颓然坐在暗处的沙发里,瞪着一双不甚清明的眼睛,在一屋子喧闹声中出神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运输队说来就来,没有一点点防备,队伍就出现在了雷达扫描屏上。 守卫队顿时就炸了窝,队长们变成了蚂蚱,一个比一个跳得高,吵得面红耳赤也没个结果。 Kyle跑来问他的意见,他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能有什么意见? F23114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在他眼里已经是个奇迹,如今连商容都死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啊,早早跟联邦打个报告,各自逃命去吧。 可年轻人不这样想,还觉得联邦是亲妈,一切都有救,想拼尽全力去保护这个摇摇欲坠的城。 郭钦和从K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认命的倔强,那倔强以前在白衍的眼里出现过,在自己的眼里也出现过,好似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那就再帮他们一把吧。 郭钦和打开了锁着酒瓶的柜子,直起腰:“把飞鹰带过来吧,就说老郭请他们吃酒。” 这口一开,郭钦和就知道自己的小屋,是保不住了。 一间屋被毁是小事,一座城被毁,麻烦就大了。 过了今夜,明天该怎么办?城外的物资车队停了有一公里长,别的还好说,卸弹|药是必须由领队飞鹰进到城里武器库,虹膜解锁后才能操作,让这群孙子进了城,城里出了三期的事还能瞒多久? 郭钦和今晚滴酒没沾,却莫名觉得头疼,他已经很老了,为什么还要为这些事头疼? 桌上的酒鬼闹得无趣了,有人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老头儿,你、你们城有什么漂亮姑娘没?叫来跟、跟我们玩玩儿啊!” 郭钦和斜眼瞥了瞥他,此人是几个领队中年纪最小的,叫灰狼,前几年才进运输队,比几个年长的更贪,但相对的也更好说话,你给十分,他最少也能回七分。 城里是有女人愿意做这种买卖的,每次运输队过来,欢天喜地地陪上他们两晚,得一块城里见不到的布料,或是能涂脸的化妆品,会让这些女人有足够的谈资傲视周围的小姐妹。 连亲情都无法保证的时代,遑论忠贞与廉耻? 郭钦和那双沧桑的眼,已看透了太多。 但现在城里人都被赶去了仓库,随机分散到不同库房,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找那些女人去? 郭钦和站起身,对灰狼笑着打哈哈:“对不住啊,今儿太晚都睡下了,找人不大方便,这样,明早一起来,我保证姑娘们就在门口等着您几位了!” 灰狼眉头一皱,正要发火,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酒桌上的总领队飞鹰停下讲了一半的黄色笑话,转头懒懒发问:“谁?” “A20守卫队队长,Kyle,给各位送下酒菜。” 屋里暂停了几秒的喧闹立时又起,酒鬼们哈哈大笑: “是K啊,好好好,下酒菜好!” “赶紧开门去啊,愣着干嘛!老家伙你还有东西给我们吃吗?” “还是K这小子上道,白衍没白养他!” 郭钦和起身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三个人影,怔了怔,还没说话,他们仨就窜了进来。 K穿着作战服,后面两个都用米黄的斗篷把自己遮了个严实,一人抱着个盒子当跟班。 郭钦和瞥见其中一人的斗篷下露出一小撮红发,眉心一跳,陡然慌了起来。 这丫头怎么也跟来了?这种场合是她能来的吗! 这时,K已跟桌上的领队打过招呼,送上了刚出锅的薯条。 几个喝红了眼的见到薯条,一通乱抢,把桌上的杯碟蹭落满地,塞了满满一口,边嚼边大声称赞,直呼过瘾。 飞鹰灌下最后一口酒,走到K身边,冲他勾唇一笑,指了个角落把人带过去说话。 “怎么,白衍终于带出徒弟来了?” 飞鹰站在窗边阴影里,咧出一口黄牙,状似和善地跟K闲聊。 飞鹰当运输队领队的时间比K的年纪还要大,白叔在时,就多次提到此人是个狠角色,但他拥有绝对话语权,整个运输队只听他的调派。 曾经有一次,白叔用一盘还算能入口的炒野菌,多换了十箱盐酸|哌|替|啶(杜冷丁),从此打开了贿赂运输队的大门。 K双手背在身后,微笑:“不算是白叔带出来的,前段时间城里收留了一批南下逃难的,其中有人会一点,我们吃不出好坏,得您说了算。” 飞鹰笑着点头:“挺好,没想到能在E圈吃到炸薯条,惊喜。” 他回身看了看桌上那群抢食的狼,把手一抬,问:“还有没有?除了这个,别的还会做些什么?” K没有立刻作答,笑了笑,把头转向门边。 陈渊在把薯条递给K后,就退到了暗处,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桌上那群人。 来之前,K已经把这几人的姓名和身份都告诉了陈渊,在场一共有五人,全是鹰钩鼻,浅肤色,深棕发,只有那个叫飞鹰的领队,是一头脏兮兮的金发,但陈渊能看到他深色的发根,由此推测金发应该是染过的。 这几个人有着明显的雅利安人种特质,却要把头发染成金色,所以联邦的上层到底有哪些高贵纯血? 陈渊按下心中疑问,继续扫视众人,见他们穿着样式各异的衣服,风格有点类似千年前的吉普赛风,把各种颜色和元素一股脑儿的往身上挂,每人的腰上都别着酒壶和银质短刀。 果然跟自己想的没多大差别,这些人常年在外,早不受联邦规矩约束,收受各城贿赂,吃肉喝酒样样都来,跟千年前贪官一个样。 陈渊心中了然,趁K转头瞥向他这边时,伸手比了个1,意思是用他们之前说好的1号方案。 K收到暗号,对飞鹰微一颔首,回道:“他好像会做的东西不少,今晚还带了些灌汤包给各位队长,不知道你们吃过没?” “灌汤包?” 飞鹰一愣,转头问桌上抢薯条的四人:“喂,你们谁吃过灌汤包?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儿听着挺熟,就是想不来呢?有谁记得?” “就是包子!” 灰狼抓了一手的薯条,笑嘻嘻地回道:“每次去E39116,不都要吃吗,肉馅儿的,咬一口流油!” 39116!他们还去过北京! 陈渊脑子轰了一声,血立刻冲上了头,他稳了稳心神,示意身边的天目把手里的包子送出去。 幸好那天做包子时,冰冻了几十个,今晚蒸熟后还能派上用场。 处于赤贫阶级的F23114,多年来值钱的玩意儿早被淘换干净了,如今除了陈渊这点手艺,别的也没什么能让运输队的人看上眼了,若能把这几位大爷吃开心了,说不定还能讲点条件。 包子一上桌,又是一顿疯抢。 灰狼扔了一个给飞鹰,飞鹰咬了满嘴油,哟了一声,盯着包子细看了几眼,抬头冲K老道地笑:“说吧,想换什么?这些比白衍做得好很多,就冲这盘包子,我能多给你五千发子弹。” K双眼亮了亮,没急着提要求,先抛出诱饵:“队长要是喜欢,您走的时候我们能准备好一千个灌汤包,冻在冰柜里,吃的时候拿出去热一下就行。您车队里都有这些东西吧?” 运输队有三辆房车,别说冰箱电炉,连淋浴室都有,热热包子自然不在话下。 飞鹰听见了这条件,眉峰一扬,略有些诧异地看向K:“给这么多?你们是想换多少武器?哦,不对,你们想换的不是武器……” 飞鹰张开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满口酒气喷到K的脸上,低声怪笑:“你们想换我们闭嘴,别把城里三期泛滥的事情上报给联邦!” ! K心里猛地一震,后背霎时冒出冷汗,他不动声色地维持淡定,还疑惑地皱了皱眉:“什么三期?队长在说笑吗?”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飞鹰无所谓地摇摇头,“你们这城电力自给自足,以前到了晚上都是黑灯瞎火的一片,今天全城每栋房子都开着灯,不是为了抓三期,难道是给我们表演灯光秀吗?” 他笑着拍了拍K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抵赖不了了吧?或者把你们城主叫出来,让他告诉我为什么今晚全城亮灯,哦,好像那也不行……据说,商容也死了……” K的鼻尖已渗出薄汗,他忽地笑了一声,转头看向飞鹰,语气轻松地反问:“队长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我们城主昨天才跟联邦开过视频会议,上校他们还嘱咐说最近天气多变,让我们多注意城主的身体。” 飞鹰的眼神闪了闪,后退半步审视地盯着K,似乎在估量他话里的真实性。 K趁热打铁,继续道:“之前是出了一个三期,但还没跑出隔离室就被我们击毙了,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全城杀毒,所以晚上也亮了灯。队长,城里要是三期泛滥,我们怎么敢把你们接进来?这是会灭城的大罪啊!” 飞鹰皱起了眉,眼里闪着疑惑,“既然没事,你干嘛拿这么多东西给我?” “比起队长你们千里迢迢地运送物资,我们这点吃的又算什么呢?” K说得煞有介事,连眼神都柔和了起来:“我们E圈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现在难得有队长们看得上的,只希望以后队长能多想起我们这座小城,多来看看就好。” 飞鹰怎会听不出K的言下之意,哈哈笑道:“好说好说,酒肉管够,以后自然会多来!” 说完,他冲酒桌大喊一声‘留点包子给我’,转身挤了过去加入抢包子大军。 K暗自送了口气,转身收到陈渊关切询问的目光,淡淡浮出一点笑,正要点头,忽听见天目一声尖叫,桌上顿时哗然一片。 天目裹着斗篷跟来,是为了参加下一步行动,但她也不能空手而来,便被派了个提包子的活。 她怀里抱了三大盒包子,送出去两盒,还剩一盒半天没打开盖子,她站在桌边呲牙咧嘴地掰了好一阵儿,桌上有人等不及了,伸手把她推开想要自己来,天目一个没站稳,踩到了斗篷边儿,扑通摔了出去。 几个喝红了眼的大男人,忽然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转身一瞧,乐了。 天目暗红的长发披散而下,衬得她的四肢格外白嫩,男人们放肆的目光在她白生生的肚子和大腿上四处流连,陈渊一惊,赶紧上前扶起天目,用斗篷将她裹好,郭钦和也颤巍巍地走过去,挡住男人的视线。 灰狼抹了抹嘴角流下的汤汁,转头对飞鹰咧开淫|笑:“嘿嘿,队长,今晚我就要这个雏儿!尝尝鲜!”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哦哦扑克、猫扑买糖 2瓶;只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K一个箭步上前, 插|到双方中间, 笑得有些僵硬:“队长不好意思,这是我妹妹, 过来跑腿的,手脚不利索让大家见笑了。” 灰狼的眼珠子都要瞪出眶了,嘿嘿嘿笑个不停:“妹妹?比你还小?好好好, 越小的我越喜欢!” 他边说边往前蹭,半张着嘴, 伸出油腻腻的手就想去抓天目,被K用胳膊撞了一下,整个人朝右歪了歪, 一声不吭地栽倒在了地上。 飞鹰不屑地瞟了灰狼一眼,讥笑:“你这才喝了多少啊,就不行了,晚上还能干正事吗?” 其余三人也跟着大笑, 笑着笑着, 咕咚倒了一个、二个……最后只剩飞鹰一个站着的。 飞鹰把手里的包子塞进嘴, 转身瞧了一圈,嘴里含含糊糊地嚷:“怎么你们都不行了?今晚这酒……酒……有问题……” 扑通—— 最后一个也被成功放倒。 这场变故来得如此突然,让郭钦和彻底愣了, “我、我的酒没问题啊, 我前天才喝了一小杯……” 天目从K身后探出头来,紧张又兴奋地问:“都倒了吗?这么快?” 陈渊走上前,踢踢这个, 踹踹那个,转身对K点头:“都彻底晕过去了,可以了。” K双肩一垮,长长地吐了口气:“刚才我差点就忍不住了,再不倒,我就亲手让他们倒!” 天目蹦出来,毫不留情地赏了灰狼一脚,正中他的左脸:“垃圾!被丧尸啃的坏蛋!去死吧!” 陈渊被天目幼儿园水平的爆粗惹笑了,他上去补了一脚后,手把手教天目骂人:“这种时候除了以他妈妈为中心,三代直系血亲为半径进行诅咒外,还要重点炮轰他的作案工具,强调其小、烂、无能。” “作案工具?” 天目懵懵懂懂地问:“什么工具?枪吗?” …… 陈渊尴尬地扭过头,目光跟K在半空中一碰,双双仓皇移开。 郭钦和这会儿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三个小朋友,指着地上的躺尸问:“你们、这是你们整的?毒死了还是毒晕了?” “麻醉了吧,但不知道能撑多久。” 陈渊走到郭钦和跟前,从斗篷里掏出个盒子递给他:“我们……去医疗队借了点这个,用针管打进包子里,但我不懂剂量配比,他们能晕多久,接下来就要看您的了。” 郭钦和接过盒子,发现是芬|太|尼口服剂,顿时被气笑了:“借的?你们找谁借的?这玩意儿医疗队统共才那么点儿,就被你们拿来卖注水包子?” 他颠了颠空盒子,目光一转,盯着陈渊又问:“你认识这个?” 陈渊眼神闪了闪,含糊道:“家里人用过。郭老您看看这点用量他们能躺多久?我们至少需要6小时的时间。” “6小时,你们想干嘛?” 郭钦和踢开一个躺尸,坐到桌边,拿起个包子掰开,用指尖蘸着馅尝了尝味儿,哼道:“这群孙子真是喝傻了,这么重的苦味都吃不出来。” 他厌烦地扫了眼地面,抬头看向K:“既然放倒了,就直接解决了呗,一劳永逸!留着他们的狗命干嘛?” “杀了他们,没法向联邦交代。” K认真回道:“城里最后一个被转化的三期已经逃走超过23小时了,再过1小时就会进入四期,到时候速度和感染性都会显著下降。 “我们等24小时一过,立刻让城民撤离地下仓库,连夜赶回各自寝室,明天太阳升起后,全城恢复正常工作生活。 “那时候再让这几个醒来,推说酒劲太大,他们自己晕睡了过去。” “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了?” 郭钦和往飞鹰身上吐了口唾沫,恨声道:“你知道因为这个狗|逼,我们城死了多少个重症吗? “打了十几份报告找联邦要麻醉剂,联邦也批了,这狗|逼却赖在别的城里喝酒玩女人,就是不愿动窝!我们好几个病人,无麻药直接手术,把人活生生疼死的!”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拍桌面,“你们还给他们用芬|太|尼,这么精贵的药他们也配?我呸!拿我的生川乌来,让他们嚼烂了吞下去!一群王八羔子,死不足惜!” K没见过郭老发这么大脾气,愣了愣,求助似的看向陈渊,陈渊踢了飞鹰一脚,用眼神示意K动手,自己转到郭医生身边,温言安抚道:“烂人自有天收,他们这些年做下的恶,受害的不止我们这一个城,迟早会有人收拾他们的。别因为这些垃圾脏了咱们自己的手……” “你们想把他拖去哪儿?” 郭钦和打断陈渊的话,冷冷瞥了眼想偷偷把飞鹰带出房间的K和天目,“要动手在我房间就行,菜刀手术刀都有。” “不能弄死。” 天目直起腰,乖乖回话:“运输队每隔三小时就要向联邦发送定位,我们得把他弄到车里去。” 郭钦和跟他俩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叹了口气,扶着桌面站起来:“六小时是吧?还得在这些孙子身上浪费针药。” 他走到K身边,用K的步话机联系了护士让她们送药过来,最后扶着K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你想做的事,是你白叔没做成的,你真要想成事,得比他更狠。” * 往日的生态城,入夜后除了城墙上的一圈探照灯,城外是漆黑一片,见不到任何人工灯源,但今夜陈渊一出城,顿时被白昼般的车灯闪花了眼。 之前听到运输队,陈渊脑补的就是古代走镖的队伍,十几个人加十几辆车,所以当他走出城门,看到绵延不绝,一眼瞧不到尾的车队时,着实吓了一跳。 “这、这么多车?” 陈渊惊呆了,“每个车就算只配一个司机,他们得有多少队员啊?” 这上百人的住宿怎么解决?不用安排他们进城吗? “三到五百人,” K用推车推着飞鹰,领着陈渊跟天目往车队队首走:“不过除了他们五个,其他队员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陈渊激动得快要结巴了,下药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可他那时候听说只要摆平5个人就行,不知道这5人身后还有500人啊! K跟天目对视了一眼,含糊道:“等进了指挥车,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自己的死期吗? 陈渊见他俩镇定自若地推着人家昏迷的队长,坦然路过人家长长的车队,不由得开始思考末世人的生死观跟自己是不是不大一样。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们仨走了快十分钟,身边的车队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好像车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可陈渊明明看见驾驶室里有人啊,这会儿才晚上十点过,难道都睡着了? 很快,车头上架着雷达天线的指挥车出现在眼前,K扶着毫无知觉的飞鹰半坐起来,天目抓着他右手在指纹锁上试了几下,用左手无名指解开了锁,自动门无声滑开。 K先上车把飞鹰拖了进去,再转身朝陈渊招手:“快上来。” 陈渊回头看了眼灯火灿烂,但死寂无声的车队,困难地咽了下口水,闪身上了车。 * 车里空间很大,类似一个小型工作室,墙上全是一块块的显示屏,各种指示灯闪烁不停。 天目坐在主控台前,十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我查了一下,他们现在发送定位的频率变成了2小时,幸好我们赶来了,距上一次的发送已经过了1小时50分钟,要是没收到定位反馈,联邦会立刻要求跟飞鹰视频通话。” 天目一边调取记录,一边跟K说话,言谈间似乎对运输队的过往很熟悉。 陈渊上车后东瞧瞧西看看,听见他俩谈话,走过去坐到K身边问:“怎么,你们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 “白叔以前招待飞鹰的时候,我跟天目偶尔会……来看看。” K回答得很含蓄,可陈渊瞧天目查看人家终端的熟练劲,就知道他俩没少偷跑进人家车里。 “你们胆子可真大,不怕被发现吗?” 陈渊探头一看,独立隔开的驾驶室里,驾驶员正好端端的坐着,听见后面这么大动静,也不回头看看情况。 “怎么,那个也被下药了?” 陈渊指了指驾驶员,K从屏幕中转过头,哦了一声,平静道:“不用给他们下药,他们只接受指令,没有指令不会动。” ?所以开车的都是AI吗? 陈渊还想再问,天目转过头,让他俩把地上的飞鹰抬到终端旁边,拉着他的右手进行指纹解锁后,发出了一条定位信息。 “妥了!” 天目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兴奋地回过头:“现在开始有两小时自由活动时间,要拿点什么?” K点头,起身用步话机通知城内开始从地下仓库疏散城民,又单独叫了3队队员出城待命,再走到天目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 “武器别动,他们都有数,上次偷了把AK89,他们找了好半天,差点被发现。” “瓶装水吧,不会坏的东西多囤点,卸300吨。” 天目敲下一串命令,抓过飞鹰的手解锁:“B147-149车。” K立刻抓过步话机,通知队员前往B147-149搬运瓶装水。 “纱布绷带这些多拿点,还要消炎药和止疼药,你等我找医疗队要个清单。” “让他们分下哪些是要冷藏的,冷藏跟不冷藏的储藏代码不同。” 他俩一个下命令,一个解锁发送指令,配合得水到渠成,天衣无缝,把陈渊瞧得目瞪口呆。 这顺手牵羊,真是顺得非常溜啊! 难怪就算运输队没按时来,生态城也没因此弹尽粮绝,感情是羊来一次,就逮着往秃了薅啊! K要了一堆东西后,转头问陈渊:“食材你需要什么?” 他看到陈渊一脸了然的神情,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脸微红着咳了一声:“我们、我们拿的数量一般不会超过配额……有时、有时会超一点点……” 陈渊嘴角疯狂上扬,他觉得K那副心虚的模样简直可爱到冒泡,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郑重其事道:“什么都可以,最好把食材库搬空,我能做满汉全席,请全城人吃十天的流水席!” K的眼睛亮了亮,转身让天目直接打开食材运输车,冲陈渊甩了甩头:“走,我带你去车里自己挑。” 天目解锁打开车厢后,透过车窗,看到他俩愉快地在月下奔跑,被突如其来的狗粮塞得无语凝噎。 * 走出指挥车后,陈渊看到城里的队员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搬运物资了,一个个分工合作,动作流畅熟练,干得热火朝天却没有任何交谈,像在看一部默片。 陈渊终于忍不住停在一辆车的驾驶室旁,对着一脸木然的驾驶员仔仔细细瞧了半天,暗自嘀咕:“这AI做得还真像人,科技挺发达啊。” “就是真人。” K在他身边解释道:“也要吃营养剂和水,到点也要闭眼休息的。” “什么意思?” 陈渊半懂不懂的,心里陡然升起异样感。 “我们叫他们‘复制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只听指令做事,没收到指令他们会把自己饿死。” K微微偏过头,羽般长睫在眼下投出阴影,他的声音变得有遥远:“小时候,飞鹰曾经拿一个‘复制人’做过实验……那次运输队在城里停了7天,‘复制人’7天没有进食喝水,最后……” 陈渊怔得说不出一个字,忽然他拔腿跑到下一辆车的驾驶室前,伸头一看:果然和刚才那人长得一模一样! 陈渊全身的血都涌向了大脑,四肢冰凉,还有些发抖。他再往前跑,下一辆,也是这个人,再下一辆,还是这个人。 深色皮肤,黑短卷发,看起来像巴旦木的亲戚,然而他们除了机械的呼吸,连转头的动作都没有,双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如果不是皮肤五官完好,活似那群没有目标的丧尸。 这是克隆人,并且不知接受了什么改造,变得只听指令,无法自主生存。 陈渊的双臂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使劲搓了搓手臂,心里泛起强烈恶心。 这个世界很不对劲! 联邦很不对劲! 所谓纯血、混血,怕不只是在说单纯的血统! 复制人……他们叫克隆人是复制人,那么E圈的‘杂种’又是什么? 城里的人是什么?天目是什么? K是什么?! “怎么了?不舒服?” 一双有力的手臂蓦地抓住陈渊,K神色焦急的脸出现在陈渊视野里,他皱着眉,漂亮的宛如琉璃珠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担忧。 陈渊脑子里嗡嗡直响,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苍白。 他紧紧盯着K,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异样,K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急得不行,一边搓着陈渊手臂,一边伸手试探他额头温度:“是发烧了吗?冷不冷?想吐吗?” 陈渊呆呆傻傻的模样吓坏了K,他果断用斗篷裹紧陈渊,揽着他的肩膀往城门走。 “你去隔离室待着,别出来了。” 隔离室? 那是第一次见到K的地方。 冷冷的漂亮小孩,眉眼里大写标粗着‘别烦我’,可陈渊就想逗他,想看他皱眉听他发出不耐烦的啧声。 再后来,小孩软软糯糯地叫着‘渊哥’,转身却一炮轰了丧尸老巢,像认主的幼虎,会乖乖露出肚皮,更会咆哮着亮出利齿。 这么又乖又飒的K,怎么会是杂种克隆人? 陈渊被K拥在怀里,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 他仰起头,顺着K的侧脸看上去,不远处的天边挂着一轮玄月,弯弯的一牙细勾。 K听见陈渊在呢喃着什么,他停下脚步,把耳朵凑了过去:“怎么了?” 陈渊的目光从月亮转回到K的鼻尖,盯着他忽闪忽闪的睫毛尖,轻声笑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月色?” K听得莫名其妙, 抬头看了眼月亮, 随口附和:“是很美。你头晕不晕?闭眼休息会儿。” 陈渊深深看了他一眼,摇头:“我没事了。” 说着他停步转身, 一把扯掉斗篷,沉声下令:“走,搬空这群狗x的!” K怔了怔神, 随即跟上陈渊,有些担忧地上下打量着他:“真没事?刚才脸色好差, 是哪里不舒服?” 陈渊嘴角一撇,淡道:“心口疼,老毛病了, 不用管。物资到底能拿多少?他们除了武器,别的都没数吗?” “对,他们从不按配额补给,高兴了多给点, 不高兴了什么都不给。” K看着忙碌搬运物资的队员, 浮出一丝苦笑:“所以每次他们来, 我们都得想方设法拖出他们。以前用钥匙就能解锁,后来大概是被各个城拿得太多,他们有所发现, 加强了密码, 在那之后天目加入了我们。” K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指挥车,天目要跟昏迷的飞鹰在那里守一个晚上,随时解锁指令发送定位。 他垂下眼帘, 语带迟疑:“偷拿东西总是不光彩的事,本不该把她也扯进来,但整个城就天目能操作他们的终端,我们被逼无奈……” “嗨,拿食物算什么偷?关乎百姓民生的事,能算偷么!” 陈渊三两句化解掉K的负罪感,跟他来到车厢门大开的冷冻库前。 陈渊朝里望了一眼,寒气森森的库仓里,堆满了纸箱,看样子都是冷冻肉类,他抬脚跨了半步,踩在车厢边缘,忽地回过头,吩咐K: “你帮我把着车厢门,我进去瞧瞧。进冷冻库最他妈考验人心,老子以前被整过,在冻库里关了一夜,差点嗝屁。” K神色微讶,没再问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渊进去逛了一大圈,出来时抱着个结霜的盒子,满面喜色:“K,居然还有海鲜!你看看这冻虾个头多大!” 他费力撕开冻硬了的纸箱皮,扯出一只虾给K看:“卧槽,这好像是阿根廷红虾!漂洋过海来的进口货啊!” K没见过虾,也听不懂陈渊那句话的意思,但他看到陈渊喜不自禁的笑,自己也笑了:“好,等着渊哥做给我们吃。” “必须的!” 陈渊从车厢里跳下来,喜得眉飞色舞:“不光有虾,螃蟹、鲍鱼什么的都有!发财了发财了!妈的,我就说人类怎么可能舍弃海味?不可能!” 他转过身,双眼闪着贪婪的光,连撒娇带命令地对K说:“这车厢里的我全要了!” K二话不说拿下步话机,命令过来一队人搬运冷冻车厢的东西。 陈渊在一旁张狂狞笑,看着火速赶来的队员熟练地卸下一箱箱海鲜,颇有种妖孽祸主的得意。 被祸害的主丝毫没有自觉,还转头继续问妖孽:“再去别的车厢看看?” 陈妖孽四下一打量,摆摆手道:“算了,今晚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可以了。留点配额给其他物资。” 他转头凑到K耳边,似笑非笑地轻叹:“反正我就让别人尝尝鲜,剩下的都留着给你。” K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耳根,他喉结滑动了两下,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好’字。 陈妖孽撩完就跑,退后几步左右望了望灯火璀璨的车队,忽地生出兴致,指着城墙顶上笑道:“走,我们上去看个大全景!” K摇摇头,遗憾地提醒道:“要先隔离,我们进不去的。” 陈渊脑子一转,眨眼:“这时候还隔离?飞鹰他们不也没隔离吗,我们出城的都被隔离了,谁送飞鹰进去?” “机器手臂推进去,有人会在城里接应。” K走到陈渊身边,眼里盛着灼灼灯火,“他们随身带着验血仪,进城前会当场验血,不用隔离。” “我们也验一下不就好了?” “他们的东西不会让我们用。我们只有一台验血的机器,摆在医疗队里的,出结果要等一两天,有时数据还测不准。” K见陈渊一脸失望,有些不忍心,回身环顾四周,嘴角一扬,冲陈渊招手:“上那儿一样可以看!” K指的是不远处的瞭望台,上面不分日夜都有人驻守。 陈渊大喜,跟着K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 瞭望台上有几名队员值班,见到K立刻行礼打招呼,K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领着陈渊来到角落,俯瞰城外风景。 瞭望台的视野绝佳,能一眼望到天边起伏的山脉,黑沉沉的大地像熟睡的神兽,在天亮前,隐去骇人面目,用浓黑粉饰太平。 视线往下,是近在眼前蜿蜒了一公里长的车队。 重卡、集装箱、冷链设备、生物解锁装置、克隆人……这些无一不在昭示联邦的科技,那是成熟的,有大型工业的社会,跟这个停滞在原始社会的生态城,完全不同。 陈渊静默地出了会儿神,蓦然转头问K:“你是怎么识字的?谁教的吗?” K没料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愣了愣才回道:“白叔教的,小时候识字、看书、练字都是每天要做的事,哪天没做好,还要被打手心。” 提到小时候,K似乎有些委屈,嘴角朝下撇得厉害。 陈渊浮出点笑意,拉过他右手,作势轻拍了一下手心,问:“是这样吗?” 那动作太过轻佻,K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他合掌握住陈渊的手,眼神在月光下闪动,流萤似的,有星芒在晃动。 陈渊似乎对K的反应无知无觉,笑意渐深:“念的什么书,之乎者也还是ABCD?你连名字都是英文,肯定不是背的三字经!” “谁说我名字是英文?” K不动声色地摩挲着陈渊的手指,将他的笑容尽收眼底,放低声量,一字一句好似吟唱:“我姓沈,名无倾,取自《论语季氏》,‘丘也闻……” “……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 陈渊接过K的话,一口气背到这里,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异色瞳,叹息般的念出最后几个字:“安无倾。” K被陈渊专注的神情蛊惑了,心跳得越来越猛,呼吸也变得急促。 陈渊的目光在K的脸上流连,他轻笑了声‘文化人儿’,弯了弯眼尾,偏着脑袋问K:“想知道城外的世界是怎样的吗?沈先生。” 沈先生。 生平第一次,有人用这三个字称呼他。 心口好似突然炸开,热流兵分两路,烫过沈先生的四肢百骸,其中一股冲上头顶,烧沸了他的大脑,像陈渊那晚熬的粥,咕嘟咕嘟冒泡。 他手掌猛地一紧,拽着陈渊的手,正要发力将他扯进怀里,身后忽然响起了惊呼——“K队,有情况!来了大批丧尸!” K跟陈渊同时一震,两人立刻调转身,冲到雷达扫描仪屏前,陈渊只瞥了一眼,就被满屏密集的红点吓得忘记了呼吸。 队员已经慌了神,七手八脚地扯下步话机,嘶吼着报告: “南面7公里外探测到大批丧尸!” “北面13公里外探测到大批丧尸!” “西面9公里外也有,至少5千!” “东面8公里外!上万!” 加起来数万丧尸,东西南北,四面楚歌! 陈渊绝望地抬起头,脑子仿佛一瞬间被清空,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极目远眺,猎猎夜风里,只能看到摇晃的树影,没人知道树影之下究竟暗藏了多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 K死死盯着扫描屏,眼神几乎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K队,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K队我们队长吓哭了!该怎么办?” “是围城了吧?丧尸围城我们必死无疑!” “我、我不想被咬死!不想变丧尸!” 一个胖子队员崩溃大哭,转身就朝塔边冲去,双手一撑眼看就要翻出去了—— 陈渊想也没想,快如闪电窜出,一个飞扑过去抱着那队员滚倒在地。 “大……兄dei……压、压死我了……” 陈渊从胖子身上艰难爬出,推了一把兀自嚎啕的胖子,被他压得有些翻白眼。 K沉着脸快步赶来,拉起陈渊,眼神快速一扫,见他没受伤,转身蹲下,一把扯起胖子的衣襟,逼着他直视自己。 “男人就算死,也是战死,而不是吓死。” K双瞳冒火,直瞪得那胖子收起了哽咽,他才松开手,扯下胖子肩头的步话机丢给他,命令道:“联系其他三面的瞭望台,统计准确数据,马上跟指挥中心汇报!” 胖子擦了把鼻涕,拿起步话机开始通话。 K起身看向陈渊,没等他开口,陈渊主动问:“打得过吗?” K移开目光,低声回:“超过两面,超过5万就不行。” “那现在有多少?” “四面至少10万。” 陈渊顿了顿,又问:“逃呢?” “运力不够。” K捏着眉心闭了闭眼:“我必须马上回城跟其他队长商量。你去叫天目,跟她一起把飞鹰运回城。要快,10公里他们一个小时就能到!” 说完这些,K转身问清了具体数据,催着大家赶紧下瞭望台。 陈渊跟着队员们飞奔而下,到了地面后,径直朝指挥车跑,他跑了几步后,突然刹车,猛地抬头扫视了一圈,急转过身,冲跑向城门的K大喊:“K!运力足够了!” 听见喊声,K倏地转身,就见陈渊站在车灯前,张开了双臂,氙气大灯的亮度太强,逼得K半眯起眼,视野里的陈渊便成了一个模糊的影,似展翼的天使。 天使挥了挥臂,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这么多车还不够吗?” K瞳孔猛地一缩,他仰起头,脑中闪现出在瞭望台上看到的画面:长达一公里的车队,几百辆运输车! 足够解决另一半运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要看亲亲的,来让我抓来舌吻——啵叽~ 我受桑了,浴室里啪唧摔了一下,流血的流血肿的肿,今天就这样吧! 周末愉快,注意安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指挥中心内灯火通明, 几十名守卫队长挤在会议室里, 吵得不可开交。 “赶紧通知联邦!一旦出现丧尸围城,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然后等炮|弹吗?你就这么想我们快点死?” “谁说一定会被炮轰?联邦会派救援的!” “离我们最近的生态城有五百多公里, 救援?怎么救?” “只听过被轰没听过被救,不跑就等死吧!” “怎么跑?现在的卡车只够运一半人,剩下的一半喂丧尸?” 几个威望最高的守卫队队长, 围着商瞭逼他做决定。 “按照联邦法典,在没指派新任城主前, 旧城主的直系子女能出任城主,现在得由你选择F23114要走的路!” “抵抗除了浪费弹|药,没有任何胜算, 我们必须撤离。” “必须保护精英血统,让守卫队先走,基建的留下来拖出丧尸!” 商瞭被他们团团围住,他畏畏缩缩地环顾了一圈, 结巴着问:“我、我能问问天目吗?” “这么重要的事, 怎么能问一个小女孩!” “听我们的, 赶紧下令开城门撤离!” “那,那叫Kyle来,问问他的意见呢?怎么撤, 车不够啊!” 商瞭继续挣扎, 额头汗珠密布,有的已滚顺着鬓角滚下,这位寡言的年轻人, 已被逼到崩溃边缘。 “他在城外跟运输队周旋,” 一个高大的灰发队长态度极为强硬,他扯着商瞭的胳膊,把他往话筒那边带:“没什么可商量的,打开应急通道,直接下令让守卫队保护女人撤离!” “等一下K,他刚才说已经进城了。” 嘉定伸手阻拦,被灰发队长一掌推开,“多等一分钟就是杀人,等他来有什么用?现在是逃命,不是选举!” 底下争吵的众人,看到这边的情形,纷纷躁动起来: “开应急通道!我们要走!” “真不带基建的走?他们还是有点用……” “帮我们拖住丧尸,就是他们最大的作用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大门传来砰的一声响,人人都回过头来,就见K领着三名队员,从门外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他双眉微蹙,神情凝重,浅色发丝随着步伐在额间跳跃,凌厉的眼神快速扫过会议室,像打开了静音键,让鼎沸人声霎时消弭无踪。 K径直走到商瞭面前,还没开口,灰发队长眯着眼,抢先道:“Kyle,我们马上要打开应急通道,你要走吗?” K微一颔首,转身面朝会议室,朗声宣告:“走,通知所有人集合,一起走!”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一起走?怎么走?” “把基建的挂车外面吗?” “带那群傻子干嘛?去了新城人家也不收傻子!” 灰发队长冷笑一声,转头瞥了眼嘉定:“这就是你要等的人,一来就张口胡言乱语!” 他眼神阴鸷地瞪向K,“你现在让所有人集合,拿什么带他们走?基建的留下还能给我们断后,勉强拖着他们走得了多远?” “用运输车队的车,带全城人去E22114。” K这话是直接对着商瞭说的,他下巴一扬,示意商瞭开话筒:“马上执行9号应急方案,全城撤离!” “慢着!” 这次换灰发队长拦下商瞭,他狐疑地盯住K:“运输车队?那帮大爷能听你的?他们连车都不愿停进城里来。” “他们不得不听。” K没功夫细说,伸手扶上商瞭肩膀:“快,通知广播!” 商瞭不再犹豫,手指向上一推,开启了话筒。 见大局已定,会议室的队长们纷纷朝外涌,赶着去集合队员逃命,灰发队长上下打量了K几眼冷着脸快步离开了。 嘉定走到K身边,轻声问:“运输队的真肯帮我们?他们有这么好心?” K边摇头边取下步话机,双目沉沉无光,“不确定,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先把人集中了再说。” 他朝嘉定挥了挥手,转身打开了步话机:“广播已开,你们那边搞定没?” 哪有这么容易! 陈渊关掉次啦作响的步话机,转头看向一脸沉稳的郭医生,压着脾气再次发问:“郭老,都过了十二分钟了,还要等多久?丧尸大军马上就要到了!” “快了。” 郭钦和摸着飞鹰的脉搏,抬眼瞥了瞥陈渊:“谁让你们先前没说还要唤醒,我药用得重,现在得靠拮抗药才能醒过来,不过醒来人也是晕乎乎的,脑子不会马上不清醒。” “要的就是不清醒。” 陈渊又转过头跟天目确认:“必须要他的声音?如果他感冒鼻塞声音变了怎么办?我模仿他的声音不行吗?” “不行。” 天目扑在终端前,头也不回地答:“复制人大脑里都植入了芯片,只有飞鹰的声音才能下达有效指令。” 陈渊一眼眼盯着终端右下方的时间,急得想揪头发,这时,城内蓦地响起了警报声—— “警报!警报!现在F23114全城执行第9号应急方案,请所有人迅速进入离自己最近的应急点,等待集中撤离!” 与此同时,郭老一声高呼:“醒了!” 陈渊唰地起身,奔到飞鹰身边,抓着他肩膀使劲晃了晃:“队长,队长!快下命令让车队进城接人!” 飞鹰费力睁开眼皮,双眼没什么焦距地晃了晃,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那是在郭老来之前,被‘强烈刺激’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陈渊问了护士,得知深度麻醉者必须用拮抗药才能醒来,他跟天目估计能把飞鹰‘刺激’掉半条命。 飞鹰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他茫然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纯血,发出一个短促音节:“呃?” 陈渊忍着想再扇他一个耳光的冲动,像尔康摇紫薇那样,抓着飞鹰继续晃:“下指令!车队进城,开门!现在,马上!” 飞鹰眼珠子转了转,发现自己躺在指挥车里,他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搞不清怎么回事,但听到纯血在下命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点头:“好、好……下指令,我下指令……” 说着,他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走到终端前,天目已经打开了程序,见状立刻把话筒塞到他手里。 “这么简单?” 天目用口型无声地询问陈渊,陈渊回了个‘我也不知道’的耸肩,他手里的手术刀都被他捏得发烫了,准备好的逼宫利器竟然没用武之地。 三人屏息凝气地看着飞鹰,见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拿起话筒,果真按照陈渊的要求发出语音指令。 郭钦和转过头,若有所指地扫了眼陈渊:“这就是纯血对混血的绝对压制。” 陈渊眼神一闪,没说什么,指挥车在飞鹰的指令下迅速启动,调转车头直奔城门而去。 陈渊拿起步话机想告诉K运输队已进城,谁知刚一打开,各个频道的声音都窜了进来。 “报告!G08已集合完毕,等待上车!” “西面丧尸群加快了速度!距离生态城只有3公里了!” “武器装备是先行还是断后?坦克已全部出库,挡住了应急通道入口!” 随着指挥车进入城内,不停放送的警报声也传入车内,陈渊在纷乱喧闹中按下说话键:“报告,运输队车辆已入城,请求告知停车地点!” 他没指望能马上得到回答,说完之后,转头看向窗外,城里似乎打开了所有灯,到处都是奔跑的人群,哭声叫喊声此起彼伏。 军用大卡全数出动,飞转的轮胎带起迷蒙尘雾,离城门最近的医疗队,正用担架抬着病人往集合点赶,有护士高高举着吊瓶,跟在担架旁,奔跑中帽子滚落在地也顾不得捡。 男人身上挎满大包小包,像颗会移动的圣诞树,身后跟着怀抱婴孩的女人,睁着睡意迷蒙的眼,努力想听清守卫队员的指令。 隆隆车声像天边滚雷,让每个人都不得不提高声音,说话都得撕心裂肺地吼,把大逃亡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9号应急方案,” 郭钦和出神地盯着窗外,片刻后才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这是最后的方案,弃城逃亡。” 天目扒在窗边,任树影车影从她脸上快速滑过,她在明暗间低声开口: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执行9号方案。以前我爸爸说,有血性的城主是不会主动执行9号,弃城等于抛家,只有懦夫才会把家拱手让给丧尸。” 陈渊刚想反驳,这时,步话机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众多杂音中顺着电波传入大家耳中:“收到,运输队立刻前往T5门待命。我在GXR等你,陈渊。” 冷冽的嗓音在步话机里有些失真,莫名带了几分沙哑,听得陈渊脑子一热,立刻就想瞬移到GXR跟K汇合,他把头一抬,冲愣在终端前的飞鹰直嚷:“没听见吗?T5!直行再右转!” * K领着队员在T5门维持秩序,刚从地下仓库出来的城民,又被催着带上全部家当弃城逃命,一个个懵逼的脸上茫然大过于恐慌。 有熟悉K的大婶拉着他手臂,担忧地问:“K啊,这大半夜的,你要带我们去哪儿?是丧尸又来了吗?怎么没听到广播?” 为不引起全城恐慌,指挥中心没有播报丧尸围城的消息,K扶着大婶把她送上车,微笑:“去更好的生态城,别担心,我们会保护大家的。” “那要不要保护我?”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K立刻转过头,就看见陈渊笑嘻嘻地朝他跑来,身后跟着长长的运输车队。 他跑到K跟前,仰起头用拇指往后一指,得意洋洋地邀功:“搞定!动作够快吧!” K扫了眼望不到尾的车队,眼里满是喜色,他转身跟队员吩咐了几句,目光转回到陈渊身上,在明晃晃的车灯映照下,瞳中似有火苗,闪着异光。 “等会儿你跟我一个车,别乱跑。” K的话音刚落地,陈渊就被人拍了肩,静安拎着好几个包,一脸焦急地问陈渊:“陈渊啊,看到我们嘉定没?广播让我们全部撤离,我找不到他,心里怪慌的!” “嘉定应该在T6执行撤离任务,很安全。” K帮陈渊回了一句,让静安放下心来,他碎碎念着就要上车,陈渊随口问道:“巴旦木呢,在你前面还是后面?” 静安的寝室跟陈渊巴旦木同层,他想了想,摇头道:“不清楚哦,我们从仓库一起回的寝室,那时候还没听到广播,他是不是在寝室睡着了?” 陈渊的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K见他神色有异,安慰道:“寝室里都有喇叭,睡着了也能听到广播。” 陈渊慌张地摇摇头,冲到前面喊了好几声‘巴旦木’,得到的回应都是只见他回了寝室,没见他出来。 他又往后跑,把从寝室那边赶来的人群都看了个遍,仍然没找到巴旦木。 陈渊喘着气跑回到K身边,最后跟他确认:“11号楼只有这个撤离点?” “对。” K不知他在着急什么,试图抓着他上车,被陈渊一个后退躲开了。 “我他妈得回去一趟。” 陈渊咬牙切齿地说,深深看了K一眼,下定决心似的转身:“我们寝室的喇叭早被我砸坏了!那头猪一睡着,把他卖了都不会有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小陈砸喇叭详见第一章,嘿嘿伏笔狂魔出动了~ 我今天被家人拉着爬了一座山,下半身已经不属于我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yjyppq 20瓶;松野家の伶盗龙 12瓶;哦哦扑克 10瓶;暗夜红月 7瓶;万里雪飘 5瓶;杭杭小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11号楼位于3区腹部, 跟周围的宿舍楼别无二致, 就是一栋毫不起眼的六层小楼,平时到了晚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现在都撤空了,留下一地垃圾和四处洞开的窗户。 陈渊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四楼,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寝室门口, 哐哐砸门。 “巴旦木!巴旦木你给我开门!别睡了滚起来!” 砸了两下,他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有带钥匙, 在兜里掏了半天,正焦躁着,门被打开了, 巴旦木揉着眼睛扯着哈欠看了看陈渊,疑惑道:“你啷个回来了?不是嗦这几天都住K那里灭?” 陈渊急得把他往里一推,语速飞快地命令道:“快收拾东西,全城撤离!快!随便带点衣服就行!” 巴旦木傻愣愣地盯着陈渊, 看他无头苍蝇似得乱窜, 不太清醒地问:“咋子了?你要走灭?收拾撒子?” “丧尸围城!这座城都要走!” 陈渊抓了几件自己的城服, 转身瞪着巴旦木,一字一句地说:“全!部!撤!离!懂了吗?丧尸马上爬到你窗口了!” 这下巴旦木完全清醒了,也懂了, 慌慌张张地抱了一堆东西, 又转身问陈渊:“那我们去哪点啊?不打直接跑灭?” “去别的城。” 陈渊见他也没什么好拿的,两个赤贫阶级的光棍儿拿几件衣服就打了个包,急匆匆出了门, 前后脚朝楼梯口跑去。 走廊里四处散着垃圾,顶上的喇叭正一遍遍地播送警报,远处还有嚯嚯人声传来,让陈渊焦燥不堪,他一边踢开垃圾,一边回头埋怨巴旦木:“全世界都在广播,你怎么就能睡成死猪?大部队都开始走了,我们再不快点,不知——” 陈渊瞥向楼梯口的目光一滞,后半句话跟呼吸同时冻住,他一个急停,让身后来不及刹车的巴旦木撞了上去,后者正想发问,眼神上移,霎时也愣住了。 楼梯口站了个人影,是他们楼下的邻居,大家都叫她张婶,是个大嗓门儿的热心肠,跟谁都能聊上几句,还给陈渊介绍过对象,笑起来能看见牙花子。 可她现在木着一张脸,眼周和下巴有蛛网状的黑线散开,肩颈僵化地前倾微耸,脖子上凝了一大滩黑血。 她就是在逃的最后一个三期,因为感染时间接近24小时,正处于三期与四期的转化临界点。 陈渊和巴旦木大气都不敢出,跟张婶六目相对,巴旦木似乎想问什么,刚探出半个脑袋,就瞥见张婶骤然发力,朝他俩冲了过来! “跑!” 陈渊转身拽了下巴旦木,两人撒开四蹄朝着走廊另一头狂奔而去,张婶的速度远不及刚转化的三期,陈渊他俩很快就跟她拉开了距离,两人疾步朝楼下跑去,边跑还边讨论。 “张婶有老公的吧?也被她咬了?” “没见过她老公的人,她是跟别个住一个寝室的。” “嗯?经常听她提到她老公啊。” 两人说话间已经跑下了两层楼,许是听到了他俩发出的动静,二楼楼道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声:“还有人在吗?是人吗?不是就别过来了。” 陈渊跟巴旦木脚下一顿,两人对视了一眼,转身朝发出声音的寝室跑过去:“有人!快,马上撤离……” 巴旦木冲在前面,扒着门框闪了探了半个身子进去,立刻伸出手,拦下收势不及的陈渊,陈渊胸口狠狠撞上他手臂,刚要叫疼,抬眼看见屋里的情形,怔住了。 房间里躺着另一个他俩熟悉的大婶,叫李阿姨,是个精明的南方老阿姨,老爱跟楼上那位张婶掰头,借了陈渊几袋营养剂没还,每次问她都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其他。 李阿姨躺在地上,双脚浸在滩血水中,似乎不能移动,她冲他俩笑了笑,好言好语地商量:“你们现在才走啊,东西多不多?不多的话能不能带上我?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以后帮你们洗衣服洗床单可好?” 陈渊二话不说地把巴旦木推进屋,反手锁了门,再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李阿姨,他仔细看了看,李阿姨的脚应该是被重物砸成这样的。 陈渊没说什么,稍一用力把李阿姨往上提了提,就惹出一连串的‘疼’,李阿姨一边抽气,一边示意陈渊不用管:“小伙子你别理会,我就是叫两声,不碍事的,疼死也比变活死人的好!” 看这伤势,她双脚是一点力都使不上,必须得靠人背。 陈渊凝神留意门外的声响,听到张婶笨重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二楼,先前嘈杂的嚯嚯人声也越来越近,估计是其他几栋撤离的人群已经来到11号楼前,只要甩开张婶,把李阿姨背出去交给大部队就好。 他跟巴旦木两个大男人对付一个四期丧尸,不用费太大力气,只是李阿姨这个腿得想办法包扎固定一下。 陈渊起身四下一打量,指着窗户让巴旦木去把窗帘扯下来,巴旦木依言走了过去,手抓上窗帘时,眼神不经意地朝外一瞥—— “我X你个仙人板板!哥子,哥子!快来看哈!这他妈,这他妈——” “有丧尸群进入了3区?!” K听着步话机那头传来的消息,心口猛地一震,“越过城墙时为何不报?数量有多少?我们的火|力有多少?” “五千以上。3区已全部撤离,指挥中心决定不浪费弹|药,立刻关闭3区通往5区的通道,在丧尸群撞毁铁闸前,我们能全部……” “谁他妈告诉你们3区全部撤离了!!” K右手紧紧攥住步话机,额角青筋直跳,双目迸出火苗,仪态尽失地怒吼:“至少还有两人在3区!!不准关通道!赶紧派人救援!!” 步话机对面沉默了数秒,一个沉稳的声音冒出来:“据我们统计3区已经撤空了,暂时无法确定你的信息。现在北面的丧尸群已全部进入3区,为了全城的撤退,我们必须马上关闭通道!A20队长Kyle,请你立刻上车,你负责的车队……” “不准关通道!我马上进入3区救人!” K吼完这一句,手臂猛地发力,将步话机狠狠砸向地面,碎裂的零件四散弹开,摔得露出一半的喇叭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人数清点完毕了没?” K转身冲队员大喊,他负责3区跟4区的部分撤离,共15个车队。 队员朝他竖了竖大拇指,K大手一挥,让所有队员上车:“出发!跟紧前车,尽快进入撤离通道!” 说完这些,他头也不回地朝3区跑去,丝毫不理会身后此起彼伏响起的‘队长’声。 为防止丧尸围城,生活区四周建有围墙,可分区放下铁门,抵御丧尸入侵,指挥中心说的关闭通道,就是要放下所有通往3区的铁门,如果陈渊在里面,就会被丧尸群关在一起! K心急如焚,极速踏落的脚步在他身后扬起长串尘雾。 “K!” 一辆与K背向而驰的卡车猛地拐了个弯,刺地一声停在他面前,嘉定从副驾驶室里探出脑袋,疑惑道:“你的车队没带你走?赶紧上来。” “我得去3区!” K一刻也不敢停留,边跑边回身冲嘉定大喊:“叫指挥中心别关通道!陈渊还在3区!” 嘉定一怔,还想再问几句,身后车厢里的民众已经开始砰砰敲着车厢壁,催促车快走,他只得收回脑袋,冲驾驶员抬了抬下巴,迅速取下步话机了解情况。 K全力奔跑,很快穿过了4区,眼看3区的建筑就在眼前,他双目闪了闪,正想加快速度穿过围墙,忽然,头顶传来铰链转动的声音,他惊恐抬头,就见3区围墙上的铁门正缓缓下落! 指挥中心竟然在关通道!! 轰—— K的大脑里炸出一片空白,他来不及思考,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跑出了自己的极限速度,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大张着嘴朝不断下落的铁门靠近,再靠近—— “我们……还有救吗?” 陈渊傻呆呆地盯着窗外,空地上已经挤满了高度腐化的丧尸,它们还没找到目标,只是盲目地聚拢,像觅食的蝗虫,等待在下一片田地降落。 “它们、它们是啷个进来的也?进来了,咋个没广播?” 巴旦木吓得六神无主,把窗户关得不露一丝缝隙,“快,站进来点,莫站到风口处!它们闻到一点点人味都要发狂!” 陈渊后退了两步,望着越来越密集的丧尸群,暂时没有任何想法。 这应该是突破城墙的先头部队,城墙一旦被挤垮,后面数以万计的丧尸大群就能长驱直入,数量之众,不堪设想。 “它们把通道全部堵了!” 巴旦木绝望地低喊,每多说一个字,就让陈渊的心往下沉一分。 “我们遭包围了!完全出不去了!要是遭它们发现楼里有人,全部冲进来……我们就死定了!” 陈渊无端地咽了下口水,转头不抱希望地问巴旦木:“你们城,有直升飞机吗?” “撒?那是撒子?” 巴旦木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他浑身发抖,目光涣散,放佛再多一点惊吓就会晕过去。 陈渊无声地摇摇头,开始扫视房间内有多少营养剂和食用水,以估算三人能存活的天数,然而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砰砰的撞击声! 三人同时一抖,陈渊跟巴旦木对视了一眼,立刻知道那是张婶找上门来了! 巴旦木颤了两下,白眼一翻,毫无骨气地晕了过去。 陈渊也想晕,但大脑不给他机会,他清醒地、毫无办法地看着门板被撞得不断抖动,门框的墙皮簌簌落下,铰链在冲撞下逐渐脱离墙体。 “小伙子,别愣着啊!” 李阿姨趴着床沿,从枕头下费力地摸出一把长刀,递给陈渊:“门外是三期吧?它冲进来你就用这个砍,实在砍不到,我就拖住它,你自己跑!” 李阿姨喘了口气,冲陈渊咧嘴一笑:“你们肯来救我,我就很满足了。我的腿是被行李箱砸坏的,我儿子见我断了腿,自己抱着行李箱就跑了。你们比我儿子好,谢谢啊!” 说完这句,李阿姨深吸一口气,拖着无法使劲的下半身,朝门口扭动身子——她是真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外那个三期,给陈渊他俩留一条生路。 一个男人,要一个断腿的女人保护,这比杀了他还要折磨人。 陈渊握紧刀柄,三两步跳到李阿姨前面,侧头叮嘱道:“阿姨你帮我把地上那傻子弄醒,等我解决掉门口这个,我们带着你跑!” 作者有话要说:jj这几天全面崩溃,后台要刷很多遍才能进入,评论能不能看到基本靠运气…… 我这周都在外面旅游,更新无法保证,非常抱歉!下周回家后一定补偿大家。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砰——砰——砰—— 门板在持续不断的撞击下, 轰然倒下, 陈渊在飞扬尘土中睁大眼睛,手中的长刀蓄势待发, 只等那个黑影跳进门框,他就能手起刀落,斩下头颅! 然而直到尘埃落定, 黑影和陈渊都没再动弹。 张婶脸上蛛网状的黑丝比几分钟前多了一倍,动作也更加僵直, 她半垂着头,双目朝上翻出白眼,结了翳的眼球无法聚焦, 可陈渊莫名觉得她好像在注视着什么。 看到人类不进攻的丧尸本就十分诡秘了,而这个丧尸似乎还保留着人类习性就诡上加鬼了。 陈渊一把长刀横在胸前,挥不敢挥,放不敢放,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下, 滚进眼睛里, 刺得他眯了眯眼。 这时,李阿姨惊疑的声音从陈渊身后传来:“这不是……张婶婶?你、你就是那个三期?你什么时候被咬的?你怎么会被咬啊!” 李阿姨声声悲怆,她说起自己断腿时风轻云淡, 这会儿看见张婶尸化却无法接受, 问到最后已有哽咽声,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陈渊却不能带着这些情绪,他面对的是一个完全形态的丧尸, 随时有可能暴起伤人,他只能全神贯注地死死盯住张婶,在她有任何动作前,痛下杀手。 听到李阿姨的哭声,张婶动了动肩膀——她似乎想转头,但脖颈关节已完全钙化,只能靠牵动肩膀来转动方向,陈渊瞳孔骤缩,接着噗嗤一声闷响,刀刃破开空气,挥了出去。 但张婶并没有上前,她只是转动了身子,让自己面朝向李阿姨,便没了下一步动作。 陈渊狼狈地收回刀,继续摆出防备姿势。 “她,她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讲?” 李阿姨窸窸窣窣地往前爬了几步,一手扯着陈渊裤腿,一手指向张婶:“你看她是不是还没完全转化?她都不攻击我们,她肯定是想来找我!” 说着,李阿姨冲着门外的张婶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张婶婶,我晓得的,你不想杀我们,我晓得的!你可是有话要带给你家老张?你跟我讲,我一定把话带到!” 陈渊余光瞥见李阿姨的动作,被她哭得心绪不宁,好似有人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大跳华尔兹,分分秒秒将他逼至崩溃边缘。 这时,张婶又动了一下,她上半身往前一倾,身体左右摇摆,她想进屋! 陈渊不再犹豫,盯准她带着血窟窿的脖子,飞速出刀——钙化的人骨比鸡骨硬不了多少,刀刃切开颈椎,斩断气管,干净利落地斩下了张婶的头颅。 心脏不再跳动的丧尸,被切断动脉也不会出现血液喷溅,张婶的身体晃了晃,往前扑通栽倒在地,她的头在地上滚了一圈,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左肩旁。 李阿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怔了好半天,捂住嘴呜呜痛哭。 陈渊的脑子一阵阵发懵,他先是哆嗦着扔了那刀,想了想,又俯身捡起来,拖着去了卫生间,用水冲掉了上面的黑血,再回来时,狠狠踢了躺在地上的巴旦木一脚,“别晕了,起来做事!” 他脚下不停地直奔一楼而去,锁上宿舍楼大门后,又从旁边寝室里拖了椅柜一层层将门堵死。 做这些时,陈渊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户查看外面丧尸群的动静,发现它们已将附近几栋楼团团包围,地面是绝无逃脱的可能了。 只能往上跑。 陈渊喘着气跑回二楼,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刚才砍了个人头的事,他回到寝室,见巴旦木已经揉着脑袋坐了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揪着他衣襟问:“你拿刀还是背人?” 巴旦木‘啊’了一声,瞥见陈渊手里寒光闪闪的长刀,吓得直摇头:“不敢拿不敢拿,我还是背人,背人!” 陈渊把他往李阿姨那边推了一把,捞起先前两人打好的包袱,低吼:“赶紧背人上楼!离楼下越远越好!” 巴旦木费了番功夫,才把哭哭啼啼的李阿姨弄上后背,他人高马大,背上李阿姨也能快步赶上陈渊,跟他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上爬。 “兄弟,我们上去干撒子?楼上有地方跑灭?” “有个屁。” 陈渊没好气地回道,热汗急雨似的一层层往下淌,他随手抹了一把,眼睛盯着前方,低声给自己打气:“但会有人来救我们,肯定会……至少K会来!” 这是支撑陈渊往上爬的唯一动力,也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下这九死一生的境遇,没有贵人相助,他们仨插翅难飞。 然而K要怎么来,来了怎么救,陈渊对此没有丝毫头绪,可他就是铁了心要把所有生的希望押在K身上,押在那位有着漂亮异色眼瞳的沈先生身上,像猫要打你,毫无道理。 陈渊的眼神不断瞟向窗外,除了一晃而过的探照灯,只剩下黑沉沉的天。 K,老子的命就在你手里,你到底在哪里?! …… “K在哪儿?为什么步话机没人回话?” 诺德握着步话机,眼神冰冷,半开的车窗扬起他的灰发,他看了眼后视镜,伸手调了下频道,“嘉定,K没在车上?” 嘉定很快回话:“K去3区救人了,我正在跟指挥中心报告,请求武力支援。” “救人?” 诺德皱眉:“3区不是清空了吗,救谁?” “还有人没走。” 嘉定简短说完,切掉了信号。 诺德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回望着身后越来越远的生态城。 目前所有车队都已从应急通道撤离,身后这座城将在半小时内切断水电,关闭所有城门,被人类彻底抛弃,成为另一个丧尸巢。 这样的一座鬼城,哪值得浪费宝贵的弹|药? 诺德嘴角一挑,打开步话机,接通了指挥中心。 * “……是的,A20队长Kyle接到求救信息后,已经赶往3区进行救援……至少有两人……是的,我知道已被丧尸包围,所以请求武力支援!” 嘉定握着步话机,神情严肃地向指挥中心汇报:“是我亲眼所见,无法得知目前所在位置,建议派无人机查看具体情况后,再实施救援!” 两分钟后,一架无人机从指挥中心的车队上方升起,在月光下泛起幽幽蓝光,悄无声息地朝生态城滑去。 商瞭守在显示屏前,在车辆进行的抖动中仔细分辨景象。 无人机越过城墙,刚经历了大逃亡的街道顿时出现在眼前,灯火依旧,城里却再没有一丝人气儿,满地的垃圾和横七竖八的轮胎痕迹,显示出逃亡时人们有多狼狈。 往日熟悉的街道和楼房,孤寂地暴露在各种光源下,它们将以现在的模样被丧尸占据,在时光长河中慢慢风化衰败,直至被人类彻底遗忘。 随着无人机的飞行,画面移到了3区上空,商瞭乍眼瞧见底下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吓得立时抽了口冷气! 这么多都突破了围墙?幸好我们撤离得快! 商瞭后怕地拍了拍心口,瞪大双眼,仔细盯着屏幕,同时降下无人机的速度,让它围着3区楼房一栋栋绕行,想找到K的身影。 忽然,画面中有什么东西晃了晃,商瞭立刻悬停下无人机,放大画面——是K!他猫着腰趴在某一栋的屋顶,正伸出右手小幅度地朝无人机挥动。 商瞭立刻操纵无人机飞了过去,无人机上有收声话筒,但屋顶风声太大,K怕惊动丧尸,把声音压得极低,传回来的声波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有……人……救……炮……” 商瞭完全不明白K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K从沦陷的3区救出来,只能让无人机绕着K一圈圈地转。 这时,步话机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A11的队长,诺德。 “3区也许是还有人,但剩下的都是自己没跟上大部队的,责任自负。” 诺德的声音跟他人一样自负又骄傲,无论跟谁说话,都是下命令的口吻。 “我们带了全城人撤离,物资本就不够,武器更是不可随意浪费,得留着做为新城定居的敲门砖。” 说到这里,诺德带了点笑意,嘲讽道:“勉强拖了这么多人走,又没上报联邦,贸然前往E22114,人家是不是肯无条件接收?那可是个有核电站的大型生态城,凭什么要接纳突然闯入的一万多人?” 这番话让商瞭彻底怔住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显示屏。 画面中,K缓缓站起了身,扒在屋顶边沿,探出脑袋朝前张望着什么,夜风和无人机带起的气流吹拂着他的头发,露出他的额头和坚毅的眼神。 他像发现了猎物的鹰,目光锁定住某个方位,似乎下一刻就要展翅腾飞。 K总是这样,自信而强大,他能跑能跳,能以一敌百,能凭一把长刀独闯丧尸老巢,全身而退并取回密码箱。 商瞭无法想象没有K的生态城会是什么模样。 但如今他跟K生活的生态城正在分崩离析,他们原有的生活不会再来,他们将进入全新的生态城,他不再是城主儿子,将没有话语权,以往的一切都将改变。 所以,不能在K一个人身上浪费掉宝贵的弹|药? 商瞭低头看了眼步话机,双手开始颤抖。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喇叭声,嘉定从副驾驶室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冲着车厢高喊:“停车!我有重要消息汇报!” 商瞭一愣,正要叫司机停车,可嘉定已经等不及了,打开副驾门,等两车速度接近时,猛地一跃,跳到指挥车车厢上,挪到车厢门边,钻了进来。 “什、什么事这么急?” 商瞭有点懵,让开位置,让嘉定坐下,想到了什么,伸手指了指显示屏:“我看到K了,他真的在3区。” 嘉定转头看了一眼,回道:“不仅是K,陈渊也在3区。你知道陈渊是纯血,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能假扮我父亲,骗过联邦?” 商瞭的脑子已经转到了极限,今晚他已经持续懵逼好几个小时了。 嘉定摇摇头,沉声道:“意味着他可以命令神智不清的运输队!所以飞鹰才会下令打开运输车队大门,让我们的人上去。 “现在飞鹰又被打了麻醉药,陷入昏迷,但当车队需要停下时,必须唤醒他发出语音指令,那时候如果没有陈渊这个纯血,我们无法控制飞鹰!” 商瞭‘哈’了一声,再给不了别的反应。 嘉定的语气失了平日的冷漠,不稳的气息里带着焦灼:“纯血即使在联邦也地位特殊,带一个纯血去投靠新城,任谁都会刮目相看,这比带再多的武器都要厉害!” 商瞭盯着嘉定看了半天,忽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打算救K了?” 这次换嘉定怔住了。 商瞭站起身,让开另一边的显示屏给他看:“火箭炮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K给个最终定位。就算不是K,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如果被留下的那人是我,比起丧尸,同胞的冷漠更让我绝望。” 他握着步话机低下头,嚅嗫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诺德解释。” “你不用跟他解释,” 嘉定激动地站起来,“我来跟他说!” 他转头看了看两个显示屏,目光移到K身上,皱眉:“K到底发现陈渊了吗?为什么还不行动?” K当然发现陈渊了。 他在3区铁门下落的最后一秒,滑跪着穿过铁门,闪身躲进最近的楼房,一口气爬上顶楼,再借着树枝跳过一栋栋楼顶,朝着11栋靠近。 当K来到10栋楼顶时,无人机发现了他,他汇报了具体位置后,开始扫视11栋,终于在六楼的走廊尽头,发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 那肯定是陈渊和巴旦木! K无法大喊,也不能发出过大的响动,他们离地面距离够远,如果没有血腥味,丧尸暂时不会发现他们, 但10栋与11栋之间直线距离超过10米,中间没有任何树木,K的腿再长,也无法生生跨过这么宽的距离。 怎么办? K盯着不远处模糊的人影,大脑在飞速转动,然而就在此时,左边的灯光骤然消失,他猛地回过头,发现1、2区的光源已经全部关闭! K心口猛地一跳,这是指挥中心在关闭电源了!等全城水电都关闭后,这座城将被彻底遗弃,到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了! 夜风呼呼刮过耳畔,无人机也在离他远去,K没时间再做打算,他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为庆祝评论马上过900,咱们两章内微博见!(其实是剧情到了啦……不过真心感谢在晋江每天都抽出新花样的时候,还坚持留评的各位,么么哒~) 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鱼 29瓶;哦哦扑克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哗啦—— 陈渊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天台, 楼下忽然传出巨大的玻璃碎裂声, 紧接着砰咚一响,那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巴旦木跟陈渊惊恐对视, 他背着李阿姨爬了几层楼,喘着气压低声音问:“那是撒子?未必……它们、它们冲进来了?” 陈渊竖耳听了会儿,皱眉摇头:“不像。真闯进来了, 不会这么安静。” 整个3区现在除了他们仨,再没别的活人, 在低楼层还能听到丧尸扎堆儿的声音,楼层爬高后,除了两人的脚步声, 就剩下从窗户灌进来的风声。 刚才那一下,像是从高处坠下个东西砸坏了窗户玻璃,之后也没动静了。 巴旦木大张开嘴,尽量轻缓呼吸, 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半天, 冲陈渊点点头, 把身后的李阿姨往上颠了颠,轻声道:“我们还上不?就在这点等还是啷个?” 陈渊回头看了看,人去楼空的走廊, 在惨白灯光下, 散着能把人逼疯的空寂。 他迅速收回目光,用手指了指楼顶,正要叫巴旦木上天台, 忽然,巴旦木双眼猛睁,惊恐地竖起食指:“嘘,有人!” 陈渊呼吸一滞,细细辨认,果然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那声音自下而上,正是冲他们来的! 谁?人还是丧尸? 不,不是丧尸,它们僵直的关节无法这么轻巧地上楼,只可能是人! 什么人?K吗? 不,他不会不打招呼偷摸着来吓人。 到底会是谁? 陈渊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他示意巴旦木藏到近旁的寝室里,自己蹑手蹑脚地挪到墙拐角处,贴着墙面站好。 脚步声顺着楼梯旋转而上,陈渊紧张到了极点,长时间忘记呼吸,身体迫使他张开嘴,缓慢而绵长地换气,汗珠挂在鼻尖摇摇欲坠。 脚步声很轻,很谨慎,但只有一人。 1vs1,陈渊还是有相当的把握。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刀,鼻尖的汗珠随着动作滴到手背上,他索性擦了擦两手的汗,重新握紧刀柄。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余光里! 陈渊身子一颤,猛抽了口气,全身紧紧贴住墙面,屏息盯着那黑影一步步走上来—— 五、四、三、二、一…… “哈——!!” 陈渊骤然发力,长刀朝黑影狠狠挥出,就听见噗的一声闷响,铁器撞上肉身,紧接着响起了痛呼:“啊……哥——!是我……” 艹,是K!! 陈渊铛的扔掉刀,扑过去抓着K的胳膊,连声问:“伤哪儿了?疼不疼?我用的刀背,只想……卧槽!为什么会有血?!我、我真的只是用的刀背……” “用刀刃,我这只手就废了。” K呲牙咧嘴地抬了抬右手臂,上面除了刚才刀背撞上的红痕外,还有七八道血口子,正往外渗血珠子。 “你怎么来的?干嘛不叫我一声?手上怎么搞的?” 陈渊的手比嘴更快,边问边顺着下摆撕开上衣,几把扯下一团布料,小心翼翼地擦拭K伤口附近的血。 陈渊皱着眉擦了两下,停手,自言自语道:“不行,伤口有点深,得消毒。”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K,发现他脸上也有不少剐蹭的痕迹,偏了偏头,迟疑道:“难道刚才……你是撞碎玻璃进来的?” K退了半步,后腰靠在楼梯栏杆上歇气。 他刚才直接从10栋天台跳下,撞进11栋3楼的一扇窗户里,浑身被玻璃扎了个遍,又硬生生接了陈渊一刀,现在是哪儿哪儿都疼。 但看着面前这人鲜活生动的脸,听着他一惊一乍的声音,那些疼也都不算什么了。 “不然怎么办,地面过不来了。” K扯开一抹笑,随意扫了下手上的伤,拂开陈渊凑过来的手,下巴一扬:“巴旦木呢,找到了吗?” “嗯。” 陈渊冲寝室喊了一声,转过头来犹豫着开口:“最后一个三期,被我杀了……K,我真觉得她有意识。” K进到11栋后,已经把几层楼都扫了一遍,自然也看到了那具尸|体,他盯着陈渊的脸没说话,两双含着热气的眼交换着信息,陈渊未说出口的,K都知道。 巴旦木扒着门框探了半个脑袋,瞧见是K,才松了一口气,“哎呀是K啊,你上来开个腔嘛,把我们黑惨了。也,对了,你咋个来的?底下不是遭丧尸包围了都嘛?” K瞥见巴旦木背着的李阿姨,怔了怔,还没问出口,就听见楼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砰——砰——哗啦—— 那声音不是来自某一处,而是遍地开花,强烈的冲击,让在六楼的他们都感觉到了震动。 三人面面相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认知:他们被丧尸群发现了! K快步走到窗边,朝下打探了一番,沉着脸走回来:“大概是被我撞碎的玻璃掉下去,让它们闻到了人血的味道。它们无法主动上楼梯,我们还有时间,赶紧上天台!” 巴旦木听见这话,背着李阿姨率先往天台冲,跑出几步,忽地回过头来,问:“去天台,然后呢?有人来救我们灭?” K眼神一闪,没细说,只让他赶快上去,再转过头找陈渊,就见他光着身子从寝室里出来,手上撕成碎片的衣料已经沾了水。 K催着他上天台,陈渊眉毛一挑,强势地拉过K的手臂,细致缓慢地清理创口。 “上去了,咱们也不能飞。” 陈渊眼睑半垂,长长的眼尾斜飞而上,嘴角噙了点笑:“地上不能走,你怎么来的,我们就怎么离开。” 他抬眼看向K,试探地问:“从楼顶跳过来的?” K目光沉沉的点头,眼神飘朝天台方向飘,“背着那阿姨,肯定跳不了。” “没背也跳不了,巴旦木恐高,让他跳楼不如让他自杀。” 陈渊擦净了残血,又用干燥的衣料充当纱布,把伤口缠上几圈,再笨拙地打了个结。 “行了。” 他拉着K的手,左左右右地打量:“遮住就好,省得待会儿你动起来,血滴下去惹它们发狂。就是我衣服也不干净,你别嫌弃。” 说这话时,陈渊笑着瞥向K,他的刘海乱蓬蓬地耷在额前,整张脸都是花的,眼睛却亮得不可思议,漆黑瞳仁倒映着廊道光,像盛了个满月。 K翘了翘嘴角:“不嫌弃。你已经想好怎么逃了?” 陈渊笑着没回答,把头一偏,K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他刚才还从寝室拿了一大团结好的床单出来。 “听过长发公主的故事吗?” 陈渊走过去弯腰抱起那堆床单,冲K展颜一笑:“今儿咱们演个长发王子。” 楼下的响动越来越大,K捡起陈渊刚才擦伤口的布团,转身扔出窗外,轻飘飘的布料在夜风中展开,滑落,让鲜血的气味最大限度地弥散开来。 丧尸群立刻有了反应,蜂拥着朝布团涌去,那些已经进到楼道里的纷纷转向,不管不顾地撞碎玻璃,撞裂墙壁,踩着同伴的碎骨往外挤。 陈渊能猜到楼下的情形,也知道K这样做是在争取时间,但只要想一想万尸争抢的画面,就不由得心慌气短,面色发白。 K走回到陈渊身边,歪着头盯住他的眼睛:“怕吗?” “有点。” 陈渊老实回道,眼神滑过K破皮的鼻梁,扯开笑容:“砍三期的时候最怕,现在……你来了,就没那么怕了。” K回了陈渊一个笑,领着他快步往天台上走。 “指挥中心派了无人机过来,我们再等等,他们不会丢下我们的。” K话音刚落,整栋寝室楼瞬间黑了下来,他俩一惊,紧赶几步窜出了天台门。 巴旦木正扶着李阿姨坐在墙边,忽地转身四下一望,惊讶道:“啷个关灯了?停电拉闸了灭?” 先前灯火通明,围墙上探照灯全开的3区,此刻变成了黑沉沉的一团,除了头顶惨淡的月光,只能靠远处8区的探照灯勉强照亮。 陈渊舔了舔干裂的唇,转头轻声问K:“你确定?” K心中微沉,眯起眼搜寻刚才那架无人机:“嘉定,会想办法的。” 十几公里外,应急通道,指挥车内。 狭小的车厢里,挤了好几个高壮大汉,商瞭被围在中间,连呼吸都觉得憋闷,耳朵里全是他们的争吵声,闹得他没有任何思绪。 “至少有两个人被困,无人机已经发现他们了!” “才2人?200个都不值得浪费人力武力!” “丧尸已经进城了,我们再回头,不就是让它们发现应急通道了吗?” “还会耽误所有人的时间!现在是大逃亡,每一秒都耽误不起!” “那其中还有纯血!” 嘉定一个人的怒号,在众多质疑声中,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陈渊也在!他是我们城唯一的纯血,他要死了,运输队就会把我们的人丢下!” “丢下就丢下,” 诺德轻蔑一笑:“把那帮傻子带出城,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以后是死是活,各凭本事。” 这话一出,各位守卫队队长纷纷附和点头。 嘉定见劝说无效,挤到商瞭身边,抓着他胳膊请示:“让我带一队人回城,生死自负!” 没等商瞭回话,立刻有人反驳:“现在车辆本来就不够,怎么能让你们浪费一辆车?” 也有人充当和事佬,劝说嘉定:“别想了,3区全沦陷了,其他丧尸群还在不断朝城里涌,没人能救得了他们了。” 嘉定不管不顾地盯住商瞭,见他轻微地点了点头,立刻趁热打铁:“在我跟K联系上后,会通知你清场,等我消息!” 三分钟后,一辆中卡脱离了大部队,车轮急转,在漫天尘土中逆向而行,朝着越来越暗的F23114急驰。 嘉定坐在车里,不断调整无人机的控制杆。 刚才K那一跳,跳出了摄像范围,自那以后,无人机再没拍到K,现在3区失电,嘉定只能让无人机在近旁几栋楼绕行。 借着照明灯光,嘉定看到10栋附近的丧尸已经狂躁起来,正朝着11栋蜂拥,他立刻让无人机飞上11栋顶楼,果然在那上面发现了人影! 陈渊正跟K和巴旦木讨论逃离方案,他们需要有人绑上床单条,跳至另一栋,再固定好床单,让剩下的人顺着床单爬过去。 但这个方案有几个不确定因素:跳过去的人会受伤、床单没有想象的那么牢固,说不定会在攀爬过程中断裂、李阿姨该怎么弄? 就在三人争论不休之时,一道亮光陡然从身后射来,众人齐齐抬头,惊喜地发现了无人机! “K,我是嘉定,现在回城救援,请报告你目前的具体方位。” 陈渊第一次发现,嘉定这平淡机械的声音竟是如此动听! 巴旦木兴奋极了,跳着就朝无人机跑去,边跑边挥手,大声高呼:“嘉定——我们在3区11栋楼顶!3区11栋!” 陈渊也想过去,忽然听到身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小伙子,你过来。” 陈渊转过头去,看见靠墙坐着的李阿姨在冲他招手,他走过去蹲下,拉着她的手安慰道:“阿姨别担心,大家都回来救我们了,马上就……” “别管我了,你们快逃。” 李阿姨打断陈渊的话,朝他笑了笑,“阿姨是不是还欠了你营养剂没还?对不起啊,阿姨还不了了。” “说什么呢,我们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陈渊斩钉截铁的话,只换来李阿姨一个淡淡的挥手,“我只会拖累你们,就算逃出了这里,我的腿也废了,我儿子也不会要我,以后就是躺在医疗队等死。” 李阿姨从裤腰里掏出个什么,按在陈渊手心里:“你们应该是逃去E22114,收着这个,那边可以用。” 顶楼的风声很大,无人机在不远处跟K对话,楼下的撞击与嘶吼声越来越响,每一声都在撩拨着陈渊的神经, 他想大吼,想告诉李阿姨他们绝对不会放弃她,可他无法反驳她的每一个字,没有家人照顾的病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他非常清楚。 病床上都是绝望到没有一丝人气儿的眼神,那样的人生跟活死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李阿姨还在低声跟陈渊交代:“我没什么家人要我牵挂,但张婶有。你记得的吧,她那个时候没闯进来,肯定是心里还清醒着,她是来找我,想要我告诉她老公她死在了这里……她老公在F46131……记着,是F46131,她的全名叫张-美-华……” 李阿姨的话没说完,但陈渊已经听不清她的声音了。 一团火球夹着震耳欲聋的啸叫声破空而来,让所有人惊呆了。 那他妈是火箭炮! 这个念头才浮出水面,陈渊就听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落在耳畔,整个楼房都在震动,K跟巴旦木被晃得摔倒在地,半蹲着的陈渊也一个重心不稳,滚到了旁边。 “这他妈、怎么就放|炮了??” 陈渊一开口,马上被浓烈的火|药|味呛得直咳嗽,“我们、我们他妈、还没死啊!” “这是清场……” K扶着墙站起身,试图跟陈渊解释:“要先把这一区的丧尸……” 然而K的话还没说完,又一团火球以万均雷霆之势,裹挟着疾风呼啸而至,这一次,火|箭|炮瞄准的是楼体! “我操他妈——!!” 陈渊的眼睛被那团燃烧着的拖尾闪得一片模糊,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跃而起,朝着K站着的方向扑了过去—— 轰——!! 11栋被拦腰炸开,强烈的气浪冲上天台,把上面的所有东西高高抛起,陈渊在热浪与碎石中抓住一只手,他拼了命的想把那手的主人往自己怀里拽—— 这狗jb的穿越,结果就是要我四分五裂的死? 不知道我的穿越者buff能不能帮K挡过这一劫…… 如果挡不住,K你还是来我的世界吧,21世纪,和平年代,没有丧尸,生活挺美好。 我在华国的东北,等你。 我叫陈渊,22岁,是个厨子。 ……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晚了。明天飞机加台风,回家安顿好后一定好好补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由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为什么现在发射?!” 在第一枚火|箭|炮飞过头顶后, 嘉定就惊惧地瞪大双眼, 扯下步话机跟指挥车怒吼:“我还在跟K通话!他们还没做好准备!我并没有下达发射指令!!” 指挥车上,诺德双手背在身后, 听着嘉定气急败坏的声音,笑了笑:“准备什么?现在是帮他们清扫尸群,又不是要他们的命。” 他转过头, 看着商瞭问:“清扫丧尸的指令,是听城主的还是队长的?” “听城、城主的。” 商瞭看着画面中的火|箭|炮在地面炸出滚滚浓烟, 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清扫3区需要多少枚炮|弹?我们动作快点,别让丧尸……” 商瞭的话还没说完, 诺德忽然伸手碰了碰键盘,第二枚火|箭|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你、你又发射了??” 商瞭吓傻了,刚才发射完后,还没来得及调整发射口方向, 这枚的轨迹跟前一枚不完全重合! “不是你说要快?” 诺德盯着显示屏挑了挑眉:“唔, 这一次他们得自求多……” 轰——砰—— 火|箭|炮正中楼体, 在4层左右的位置把寝室楼炸开一个巨大窟窿,商瞭瞠目结舌地盯着屏幕,半晌后才缓缓转过头, 语气发涩地问诺德:“他们……还能活吗?” 诺德耸耸肩, 打开步话机:“嘉定,把无人机的画面切过来。” “无人机被炸毁了!” 嘉定气得咬牙,啪地摔掉步话机, 下令:“油门踩到底,把防护服都穿好,等会儿跟我进城救人!” 有队员望着火|箭|炮划过的痕迹,呆呆地问嘉定:“队长,这两颗火|箭|炮过去,人……还有得救吗?” 嘉定没有回答,一双眼死死望着生态城方向,良久后狠狠砸了下车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得去看看!” 中卡的引擎发出巨大轰鸣,像被吵醒的巨兽,在黑夜里睁开眼咆哮,一路飞驰朝3区奔赴。 而遭受了两枚炮|弹轰击的3区,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在爆|炸的那一刻,火焰裹挟着高温,让无数砖石、玻璃碎裂爆开,洋洋洒洒落下后,大块的墙体将地面砸出深坑,四处散落着焦黑的尸|块, 高温中无数丧尸瞬间汽化,残余物与沙砾、硝烟、金属粉末共同弥漫成雾霾,可燃物的燃烧又加重了雾霾浓度。 K在剧痛中醒来,睁眼的同时猛吸了口气,尘土与雾霾进入鼻腔,让他咳得差点背气,好容易平静下来后,他迅速翻身坐起来,喘着气到处打量—— 爆|炸的高热还没有散去,视野里灰蒙蒙一片,到处都在燃烧,空气里全是呛鼻的焦臭味、火|药|味,K半眯起眼,试图在雾霾中看清东西。 黑沉无光的夜、爆炸后的现场、刺鼻的火|药|味…… K的心脏骤然一紧,头像被人用斧头劈开似的痛,胸口那道伤疤也隐隐发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佝偻着撑住地面,艰难地闭上眼。 有什么东西从记忆裂缝里钻了出来,一些零乱的片段在K脑子里闪现。 震耳欲聋的轰响,照亮天际的巨大拖尾,热得无法呼吸的高温—— “快跑!……别回头,跑啊!……” “白衍……无倾就交给你了!” “别哭,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妈妈!……” 妈妈? 那是什么? K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离了水的鱼,在做死前最后的挣扎,接近50度的地面温度,烫得手足发红, 在令人窒息的热气中,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始终抓不住那些纷乱的人影,那是个无法触碰的禁区,多想一秒,头痛就加重一分。 K咬紧后槽牙,扶着烫手的墙面,慢慢站起身。 汗水和血水将衣料跟他的皮肤粘连在一起,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热汗就浸湿了睫毛,他反手擦了擦眼,刚向前迈出了一步,就堪堪收住脚——他正站在一段残垣的边沿上! 这是楼层的一段残体,刚才……炮|弹击中了寝室楼! 陈渊、陈渊在哪儿?? K猛地抬起头,心脏在一瞬间让所有血液冲进大脑,高压使他几乎快要炸开。 在爆炸的那一刻,有只手拉住了他,让他避开了那股致命的气浪,那是陈渊的手! 他在哪儿?他现在会在哪儿?! K仓皇四顾,把自己周围的碎石堆都翻了个遍——没有,什么都没有!连块衣料都没有! 他明明就该在自己附近的! K踉跄着钻进极度扭曲的墙体,扯开嗓子大吼:“陈渊——陈渊——!!” 他胸口撕裂般的疼,嗓子在火辣辣地冒烟,他用尽全力嘶吼,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 两次爆炸让他听力受损,出现了暂时性失聪,他急促地喘气,毫无方向地乱窜,心头升起噬骨寒气,在灼烧般的热浪中,竟四肢冰凉,开始发抖。 爆炸、高温、坍塌…… 陈渊在这片狼藉里,不见了…… K站在漫天尘土中,双目红得能流出血来,他一次次跪下,翻开碎裂的砖石瓦砾,双手在焦土里,在玻璃残渣里,没有目的地搜寻。 他的膝盖被磨得血肉模糊,双手多处被烫伤,可他什么也察觉不到,疯了似的在废墟中快速翻检。 陈渊是被呛醒的,硝烟味儿太重,钻进鼻子里把空气都挤没了,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把自己打醒了。 “我日……” 打喷嚏牵动到腹部,疼得陈渊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低头一瞧,自己被压在一截断墙下,墙皮剥落后的砖石把他的腰腹磨出无数伤口,微微一动就疼得钻心。 艹哦,怎么爆炸的时候没穿衣服? 不,不对,这不是重点……怎么他妈就爆炸了? 这他妈是炸丧尸还是炸人?? 人……说到人,K呢?巴旦木呢?李阿姨呢? 陈渊立刻扭头找人,转了两圈,看到了不远处埋头找东西的K。 呵,还好这小子没事!不枉自己生死关头拉了他一把! 不过他在干嘛?清理垃圾?摔傻了还是炸傻了,怎么不救人? 陈渊扯开嗓子:“K,我快被压死了——” 呃,什么情况?明明已经这么使劲了,怎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陈渊变换音量又叫了几嗓子,又伸手掏了掏耳朵,这才确定是自己听不见了。 日,好好一个帅小伙儿,被炸聋了。 他顾不上伤感,费力撑起身子,随手捡了块碎砖,朝K的方向扔过去—— 差了十万八千里。 …… 陈渊喘了口气,又扔了好几块石头过去,在他力气耗尽前,终于有一小块扑棱着滚到了K脚边, K瞥见那块石头,愣了愣,猛地转过身来,瞪着眼找了好半天,总算在石块缝隙中,发现了陈渊的头。 “你别动,我来救你!” 陈渊看见K的嘴唇动了动,飞速朝自己跑来,知道他是来救自己了,心里一宽,全身的疼都涌了出来,腰腹估计只是皮外伤,被死死压住的右脚才严重,没有知觉,无法移动,大概率是被砸断了。 陈渊吐了口气,仰面躺下,睁大眼看着烟雾重重的上空,心情也蒙了一层灰。 腿要真断了,他在这个世界也就玩完了。 就像李阿姨说的,没有家人的病人,活着就是等死,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李阿姨,在刚才爆炸时,落进了楼层裂缝,底下是正在腾起的火苗…… 其实这样的死法也不错,疼就是不到一秒的事儿,过了就好了。 陈渊扯开嘴角笑了笑,双眼被灰霾熏得有些返潮,伸手挡住了半张脸。 在这狗jb的末世里,不看淡生死,真他妈十分钟都活不下去。 这时,他感到有什么动静,睁眼一瞧,是K在搬动压着他的石块。 “有没有哪里受伤?疼的话要告诉我!大声点,我听不见!” K的嘴唇一张一合,逆着光又灰头土脸的,微弱光线下,陈渊只能看见他的牙齿。 “我脚可能断……我艹艹艹!K别,别拖那一块!啊——!!” K当然也听不到陈渊的痛呼,他想尽办法把陈渊身上压着的墙体都移开,扑到他身边,摸了一手血,吓得声音发抖:“怎、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伤哪儿了?给我看看!” 陈渊急着撑起身查看脚伤,被K一掌推了回去,双手在他身上乱摸,陈渊忍无可忍,怒道:“耍流氓不急着这一会儿行不!我脚都快断了你还想着占我便宜!” 他俩听不见彼此的抱怨,鸡同鸭讲地折腾了半天,K总算看清了陈渊腹部的皮外伤,陈渊也摸到了自己完好无缺的右腿,连外伤都没有,估计只是被压麻了。 “嘿,你哥哥我命可真大!” 陈渊让K扶着自己站起来,抬头望了望六楼顶,感慨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只受了点皮外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K盯着陈渊灰扑扑的脸,心疼地擦了把他额头上的汗,一抹就是两道指痕。 “快走,丧尸怕高温和火,暂时不会过来。” 陈渊扶着K的肩膀,转头四顾:“巴旦木呢?那小子应该也没事吧,都说傻人有傻福,他傻成那样,得多有福气啊!快找找他在哪儿。” 于是K拉着陈渊往左,陈渊扯着K往右,两人视线一碰,都有些不解。 “必须马上撤,火小了丧尸就会围上来了!” “咋的,你看过那边了?没找到?” K见无法跟陈渊沟通,索性一弯腰,抄着陈渊膝盖窝将人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 陈渊一个铮铮北方男儿,生平头一次被人公主抱,怎么都有些拉不下脸,挣了两下:“我还能走呢,放我下来!” K长睫一垂,斥道:“别动!” 这俩字儿的口型陈渊看明白了,再联想到K说一不二的语气,心口一软,顿时就散了力气。 K比陈渊高了半个头,抱着他走得很稳,起起伏伏的胸膛,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热度,陈渊的手不知该搁哪儿,调整了半天,只能以一个可笑的姿势扯住K的衣袖。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K完整的侧脸,上帝眷顾的宠儿,每一根线条都是大师笔下的经典,此时沾了血汗,更显出男人味儿,看得陈渊莫名咽了下口水,堪堪移开了眼神。 虽然知道K听不见,可陈渊一紧张就得说话,滔滔不绝,闸门都关不住。 “我还以为咱们都死了呢,其实真要死了,说不定还是好事儿,你跟着我投胎,咱们回21世纪吃香的喝辣的。” “其实我以前没什么朋友……是没朋友。我从小,跟别的小孩子不太一样,没上过几天学,懂点东西都是看书看来的,其实我自己学习能力很差,大学都考不上。” “用我们那儿的话来说,就是个穷逼,没钱没学历没背景……其实你要是出生在我们那年代,啥也不干,当个网红就够你吃喝无忧了。” “咱俩肯定没法儿认识,不,我会认识你,但你肯定不认识我。呵,要不是来了这儿,我怎么可能认识你这样的人……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宅吗?曾经半年没出过门。” K抱着陈渊,在废墟上穿行,双目机警地扫视四周,一边找出路,一边留意丧尸。 他知道陈渊在絮絮叨叨的讲话,呼出的热气正不断搔着他脖子,但他没回头,他怕自己多看他一眼,就会克制不住澎湃的情绪。 虽然前路不明,极有可能要跟丧尸群死磕,但K踩着烫脚的沙石,兴奋得近乎雀跃。 他怀里抱着的是陈渊。 这具身体是热的,会动的,能喘气儿的。 K长这么大,亲历了无数生死,头一次心跳得如此激烈,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和冲|动,他余光瞥见陈渊乱蓬蓬的头发,都觉得怎么能乱得如此好看,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插|进去,肆意抚|弄。 陈渊说了半天,忽地身子一僵,高喊了一声:“巴旦木!” 见K脚下没停,急得他又拍又打,扳着K的下巴让他朝左边看。 有傻福的巴旦木正趴在路边,蓬头垢面地朝他们招手,见他们停下后,立刻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过来。 陈渊正想笑话他,蓦地瞥见巴旦木身后跟了个丧尸,脑袋掉了一半,伸着仅剩的左手,正追着巴旦木跑! “卧槽巴旦木你快跑啊!!” 陈渊撕心裂肺地吼,使劲拍打K,想从他怀里跳下来,这时,就听见砰的一声,子|弹破空而出,精准射中丧尸的半截头颅。 卧槽! 陈渊怔了半秒,倏地回过头,看见几个端着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人正冲他们招手,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一辆中卡。 “是嘉定。” K回头冲巴旦木偏了偏脑袋,示意他往车那边走,自己把陈渊颠了颠,抱得更紧了。 “那个,让我下来吧,都到车跟前儿了……” 现在人多了,陈渊更臊得慌了,使劲挣扎了两下,被K用胳膊紧紧箍住,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别动,再动我就亲你。” 陈渊不动了,陈渊直接懵了。 亲?什么亲?是我想的那个亲……Kiss? 咦,我他妈能听见了?啥时候能听见的? 那K能不能听见? 他为什么要亲我? 我刚才说了些什么?他都听见了?会不会把我当神经病? 他怎么能随便威胁人亲……亲亲? 他果然是喜欢我的,不然不会想要亲我! 也不一定,‘亲’有很多种意思,说不定人家只想谢谢你当时拉了他一把? …… K抱着石化的陈渊径直走到车厢门口,在送他进车厢时,陈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那你倒是亲啊……” K手臂一僵,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冲陈渊扬着下巴笑了笑:“你休息会儿,我去前面找一下嘉定。” 陈渊眼巴巴看着K离开,垂头丧气地转过头,看了看瞧不出模样的巴旦木,叹气,“你脏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等等,我也这么脏?” 巴旦木瞪着没什么焦距的眼,木然点头:“你要不说话,我都不晓得你是哪个。” 难怪人家下不了口。 陈渊低头看了眼泥人似的下半身,伸手拍了拍灰,发现越拍越脏,索性不管了。 此时车子启动了,在碎石地上颠簸前行。 这是去追赶大部队,他们总算死里逃生,得救了。 这一晚上的剧情,美剧都得拍上半季! 意识到绝对安全了以后,陈渊一直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散了,人像稀泥似的往地上一躺,扯了个哈欠:“睡了,巴旦木你别……”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就沉沉睡去,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连个梦影子都没有,再醒来时,是被腹部冰凉的触感惊醒的。 陈渊迷瞪瞪地睁开眼,发现车厢里漆黑一片,天光从车厢门缝里透进来,让他看到自己身前蹲了个人影。 “……是K吗?” 他之前吼得太厉害,嗓子已经哑了,开口像破锣,刺刺啦啦的。 K正在处理他腹部的伤口,闻言点点头,抓着他的腰,给他摆了个正面朝上的姿势,借着那一点点光亮,做收尾工作。 估计是伤太多,这会儿酒精擦上去,陈渊也只觉得钝钝的疼,他偏头瞧着K,伸手触了触他的鼻梁:“你的伤,还没弄吗?” K一抬头,唇瓣擦过陈渊的掌心,让两人顿时都怔住了。 陈渊尴尬地收回手,脸转向内侧:“那个……我好像还有点……” 下一刻,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把他扳了过来,接着,一对温热的唇瓣不容置疑地覆了上去,吞下了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亲了亲了!激动滴搓手手! 今晚看我写的程度再决定下章开头放哪儿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哦哦扑克 15瓶;静临、又忘密码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那是个带点灾难性质的吻, 两个新手村的碰在一起, 能撞出什么火花? 更何况光线还那么暗,K凑上去时, 牙齿直接磕着陈渊的下唇,血立刻就渗了出来,舌尖浮起淡淡铁锈味, 可两人都没功夫管,磕磕碰碰地竭力靠近彼此。 陈渊躺在车厢地板上, 被K压得退无可退,那小子亲人时没半分温柔,像冲锋陷阵的狼崽子, 一路猛进,攻城略池不放过寸土。 陈渊正睡得迷糊,遭了这么一记吻,脑子就更浆糊了, 到最后胸口憋得快要窒息时, 才稍一使劲, 推开了K。 K一手扶着陈渊后颈,一手撑在他脑袋旁,保持着这个姿势跟他一起喘气。 蒙蒙亮的天光顺着车厢缝, 斜斜打在他脸上, 陈渊从他幽深的左眼里,看到了滔天巨浪,汹涌澎湃, 几乎能将他溺毙其中。 陈渊无端地笑了,眯起眼,轻声沙哑地开口:“所以,是Kiss的K。” K牵了牵嘴角,低头轻啄了下陈渊的唇,肯定道:“只对你是Kiss的K。” 两人傻乎乎地笑了一阵儿,K撑起身子,从脚边拿了件城服递给陈渊:“穿上,地上睡着凉,你还有伤。” 陈渊爬起来套上衣服,跟K并排靠着车厢壁坐下。 瞧着透进来的那点光,陈渊估摸这会儿应该快天亮了,车厢里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人,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响。 陈渊在车子的颠簸中,迷迷糊糊的想:倒是不用怕被看见了。 …… 为什么要怕?他们看见了又怎样? 不就是接个吻嘛,两情相悦还不让接吻? 两情相悦……这么说…… 陈渊蓦地转过头,求证似的盯住K,K正在平复心跳,见他巴巴地望着自己,脑袋一偏,唇角上挑:“再看,又亲你了。” 陈渊眼神闪了闪,移开目光去追逐车厢里那道不断跳跃的光,好一会儿才怂了吧唧地回击:“你技术又不好……” K听见这话,不气反笑,凑到陈渊耳边吹气:“第一次都这样,多练练就好了。刚才是不是把你嘴唇咬破了?看看。” 说着,他就要去扳陈渊的下巴,被陈渊缩着脖子躲开了。 “没破。” 陈渊就是脸皮再厚,这会儿也有些顶不住,自己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被人把嘴皮给啃破了,说出去多丢人呐! K没再坚持,眼神落在陈渊唇畔瞧了好半天,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回来。 他一晚没睡,现在精神得能去炸个丧尸老巢,从头到脚都兴奋得直冒泡。 为了克制自己想动手动脚的心思,K扯开话题,聊起了撤离。 “刚才跟指挥车联系上了,第二枚火|箭|炮是个意外,他们原本只是打算清扫丧尸的。” K仰头靠着车厢壁,双脚曲起,把手放在膝盖上,轻声跟陈渊说着话:“有活人在时,炮|弹击中掩体算事故,我相信商瞭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别的人,就无法确定了。” “你指那些守卫队队长?” 陈渊早看出来城里党派割据,那些队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K点头,语气淡然:“我大概知道是谁,这笔账先记下,以后再算。” 这话有些出乎陈渊意料,他转头看了看K,笑道:“没看出来,我们小K还会记仇。” K瞥了他一眼,“在城里要想活下去,丧尸并不是最大的敌人。” 说这话时,K又露出当队长时超乎年龄的成熟。 陈渊想到K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守卫队队长,成天跟那群气势逼人的中年男人们在一起,不知吃了多少亏,才悟出这番道理。 他心口一酸,伸手揉了揉K的头发……摸了一手的沙砾。 陈渊边拍着手上的沙土,边安慰K:“没事儿,咱们马上就换地方了,以后不带那群二五仔玩……我说这车里就没个水什么的?咱们脏得都快成兵马俑了!” K笑了,像小狗抖毛似的甩了甩脑袋,立刻抖落一片尘雾,陈渊还没来得及捂住口鼻,K蓦地窜到他面前,抬着下巴眯起眼,语气危险的问:“嫌弃我?” 就像怀里突然变出了一只巨型大狗子,毛茸茸热乎乎的,还格外不讲理。陈渊松松搂着K的肩,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满足地低叹:“哪儿敢啊!” 他伸手插|进K蓬乱纠结的发丝里,眼神滑过他半透明的长睫,落在鼻梁破掉的那块皮上,轻笑:“再脏点儿,哥也受得住。” 这话怎么听都带了点颜色,把陈渊跟K都听愣了,陈渊别过脸慢慢收回手,心道自己可真是个天生的下|流胚子。 K半路劫住他想要偷偷撤开的手,手指蛮横地挤进指缝,十指扣了个严丝合缝,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渊,眼神在他脸上一寸寸地丈量,好半天后,才压着嗓音开口: “去了新城你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知道吗?” 新城,就是之前说的有核电站的大城? 华南片区,有核电站的城市……好像还挺多。 陈渊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地名,把21世纪华国核电站分布图都过了一个遍,但那已是千年前的设施,谁知道后来又发展了什么,科技能甩F23114多少条街。 K见陈渊有些恍神,抓着他手摇了摇,追问道:“听见没?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不准跟别人走。” 这狗还挺黏人! 陈渊啧了一声,仰头看向K,没脸没皮地调笑:“听见了,放心吧,没别的猪会来拱我这颗白菜,只有你。” 拱白菜的猪虽然没懂什么意思,但既得了白菜的承诺,便稍稍放下心来,还想趁着黑灯瞎火的再拱拱,一声悠长的刹车声响起,车停了。 驾驶室的人哐哐砸了两下车厢:“下车!车辆熄火休息!” 车厢里躺了一路的背景板们纷纷打着哈欠醒过来,有人哗地拉开车厢门,明晃晃的阳光倾洒进来,刺得所有人都抬手挡了挡眼。 巴旦木一边挠头,一边坐起来,迷瞪瞪地看了眼陈渊和K,“你们一起睡的啊?到哪点儿了?下车干撒子?” K拉着陈渊起身,领着他朝车厢外走,边走还边给他解释:“卡车负重太重,几个小时就得停下来休息,否则刹车片过热会起火。” 出了车厢,陈渊发现车停在一片树林里,前后没别的车,想来是还没赶上部队。 没这车和这一车的人,估计自己跟K昨晚就团灭了吧。 陈渊朝车头多看了几眼,冲下车休息的嘉定一抬手:“兄弟,这个情我记下了!” 嘉定没说什么,扬手扔了两袋营养剂过来,陈渊这会儿也没心思弄吃的,分了一袋给K,两人站在棵香樟树下,沉默不语地吃早饭。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透过层层枝叶,洒下点点金辉,晨风很柔,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清香,拂在身上,像丝缎滑过, 鸟群在头顶上喳闹,滴溜婉转,啁啁啾啾,像开心的孩子在跟同伴分享趣事。 远处有丝丝流云飘在天际,好一支祥和安宁的秋日晨曲。 放佛昨晚的修罗地狱并没有出现,仿佛被丧尸霸占的生态城不复存在。 陈渊吃了两口,抬头冲K笑:“我们这样算不算死里逃生?现在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了。” K背靠着树干,摇了摇头:“不会死。有我在你不可能会死。” 这会儿有光亮了,陈渊能仔细打量K,这一看差点让他喷饭。 K整个人都是灰黑的,脸上脖子上还间杂着汗水冲刷出的痕迹,衣服裤子被燎了好几个洞,黑黢黢的皮肤上又带着暗红的伤,浑身上下只有眼白和牙齿是干净的。 平时那只漂亮高贵的波斯猫,咕咚掉进煤窑里了。 陈渊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看看手边也没什么可用的,便直接撩起衣服下摆,示意K低头:“来擦擦,哪家的猫脏成这样,别人看见了要说主人偷懒的。” K顺从地弯下腰,让陈渊给他擦脸,还好奇地问:“猫是什么?动物?” 连猫都没见过的可怜娃啊! 陈渊叹着气摇头:“猫是祖宗,不知道最好。” 巴旦木在附近伸懒腰,转头瞥见他俩,高高兴兴地走过来打招呼:“K,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啊?咋就我们一个车,天目他们呢?” “天目跟城里其他人在十公里外。” 嘉定拿着几瓶水走过来,冲K扬了扬下巴:“休息好了吗?前面的车队在催,让我们赶紧归队。” 他把目光移向陈渊,补充道:“郭老那边一直在找你。” 飞鹰、运输队、复制人…… 所有不好的记忆冲进脑子里,陈渊皱着眉长叹了口气,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像是假期宣告结束,又要回到惨淡的现实。 K瞧出了陈渊的不甘,示意嘉定别急:“让他们催,停车时间不够,有安全隐患。” 嘉定扫了眼面带疲惫的队员,转身回到车里,抓起步话机如实上报。 指挥车收到嘉定的汇报后,商瞭还没说话,诺德先开了口。 “既然如此,就派一个车去把他们接回来。” 诺德瞥了眼不敢反驳的商瞭,唇边扯出不屑的笑:“我倒要看看这个来历不明的纯血有多大能耐,值不值得留到E22114。” 他转身给队员下了命令,再看向商瞭,用眼神逼迫他走向终端。 “去吧,这是你最后一次行使城主义务。” 商瞭咽了下口水,彻夜未眠的双眼有些泛红,他在握住话筒前,徒劳地朝窗外看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草木,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青山。 他回头,努力控制双手不要发抖,打开通话键,干涩开口—— “报、报告联邦……F23114生态城被丧尸围攻,目前全城已撤离,准备投靠E22114生态城,请求对方支援。” “请求,请求删除F23114生态城代码,该城,彻底废弃。” 作者有话要说:啊,真想让年轻人多谈会儿恋爱!不过下一个城有我最爱的核电站!嘿嘿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涅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天目在终端前熬了个通宵, 天亮后困得睁着眼睛都能睡着了。 她每隔两小时, 就要拉着飞鹰的手解锁发定位,旁边的郭老睡得呼噜声震天, 她却连个盹儿都打不了,全靠翻终端里的文件夹打发时间。 吃早饭的时候,天目踢了躺在地上, 跟死人差不多的飞鹰一脚,问郭老:“他都昏迷一整夜了, 会不会死?” 郭老冷冷地瞥了眼飞鹰,点头:“有可能。我药用得重,估计已经死了吧。” ?? 天目大惊, 赶紧蹲下去探了探飞鹰的鼻息,这才松了口气,无奈地瞪着郭老:“您别瞎开玩笑行不,他要死了, 我们就麻烦了。” “麻烦什么?F23114都宣告废弃了!” 郭老拿着袋营养剂, 靠着窗边, 晨光将他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照得格外清晰。 “宣告废弃?” 天目也怔住了,呆呆站起身,隔了好半天, 才又问:“他们上报联邦了?就这样废弃, 不再回去清场了?” 一个生态城,是很多原著民一辈子的家,除了被联邦炮轰, 很少会有人主动废弃,就算是丧尸进了城,大部分城主都选择死战,或者先撤离,等援军到了再杀回去。 毕竟城就是家,没多少人愿意把家拱手让给丧尸。 “早上就报了。” 郭老颓然回道,不甘心地摇摇头:“那帮败家玩意儿,早把城里掏空了,巴不得找借口跑路,他们才不管那是多少人的家。” 说完这话,郭老重重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再不发一语。 郭钦和年纪虽大,但精神一向很好,走路带风,骂人时中气十足,城里人都快忘了他的年龄,就当个老神仙供着,但这会儿他耷拉下眼皮,神色凄楚,顿时就老态毕现了。 天目跟城里长大的孩子一样,对郭老医生有着天然崇敬,见老人家难过,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拖着步子走到郭老身边,想了好久,安慰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又要换城了。 这意味着全新的住所,全新的人际圈,全新的生活。 附近能投奔的,只有E22114,E字打头的大型生态城,据说那里的城民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比F打头的城要复杂得多。 据说那里人人都得上班,女人也得上。 天目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她无法想象用这双手去砌城墙,或者像K那样没日没夜的巡逻,出任务。 她忽地有些悲哀和惶恐,除了在终端上瞎倒腾,写点让人牙酸的小说,别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女人,E城会要吗? 就在天目惶惶之际,车窗外忽然响了扩音器的电音,接着,陈渊那玩世不恭的声音出现了—— “喂喂,这玩意儿响了吗……响了?嗯嗯,前面的指挥车请注意,指挥车请注意,请打开车厢门……对了,说的就是你,居里天目小姐……唉我觉得好像没声音,是不是坏了?” 天目赶紧从车窗探出头去,就看见一辆越野车跟在指挥车右后方,落了半个车身的距离,坐在副驾的陈渊正冲她热情挥手:“大妹砸,你渊哥又回来啦!快开门,我马上跳进来!” 天目眼睛亮了亮,身子一动想去开门,看着不断倒退的景色又有些犹豫:“车速这么快,你跳得过来吗?” “永远不要质疑男人行不行!” 陈渊在风中高喊,说话间,越野车已经提速至跟指挥车平行,他抓着车顶扶手,打开了副驾的车门,邪魅狂狷地冲天目一抬下巴:“开门!” 事实证明,电影男主角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陈渊瞄准车门起跳,却忘了计算加速度,跳过来时差点被甩到车尾去,死命扒着车身,又让天目伸手拽着,才一点点挪进车厢,进去后心还猛跳了好一阵儿。 “艹,吓死哥了!” 陈渊拍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瞥见地上的飞鹰,又是一惊,“你们又把他弄晕了?还是弄死了??” “晕了,等你来了,才敢再唤醒。” 天目看了眼陈渊,见到他脏兮兮的模样不由得一怔,奇道:“你晚上干嘛了,怎么弄得满身都是伤?” 她刚说完,忽地想起了什么,蓦然瞪大眼睛:“昨晚、昨晚向城里发射了两枚火|箭|炮,难道……” 陈渊不在意地摆摆手,姿态甚为清高:“没啥大不了的,就是哥舍命救室友,这个咱们等会儿再详谈,我是过来看他的。” 说着,陈渊踢了飞鹰一脚,“后面那帮大爷说要停车扎营,他们赶了一晚的路,要休息。我们是不是又得把他‘刺激’醒?” 郭钦和见陈渊跟天目都转头看向自己,把手一摊:“要不要弄醒,还不是听你们的,拮抗药就在这儿。” 他见两人点头,便扶着窗户站起身,拿出针药和酒精,边做准备边摇头:“联邦的人就是耐操,换个城里的,这次估计就醒不过来了。” 陈渊瞧着郭老往飞鹰手臂里推针药,忽然开口:“郭医生,你是说按这个药量,普通人会受不了?” “连着两次深度麻醉,中途又被拮抗药唤醒,换谁来都是不死也得傻。” 郭钦和打完针药,坐到一旁仔细观察飞鹰,“我观察了他的心率和血压,指标正常得很,就跟睡着了没两样,好像这些药对他没有任何副作用似的。” 郭钦和的话音刚落,飞鹰就有了反应,眼皮动了几下,半张开嘴吸了口气后,睁开了双眼。 “嗯……天亮了?……灰狼,发定位了吗?……今天我们往哪边走……” 郭钦和指着飞鹰,转头看向陈渊:“瞧,昏迷前的记忆都还在,就跟睡醒了一样,最多有点近事遗忘,记忆基本没大碍。” 陈渊不太清楚两次深度麻醉能造成什么后果,但听见郭老的话,蓦地想到了前面那个克隆人司机。 很显然,这个联邦拥有先进的生物技术,至于先进到什么程度,E圈没人知道。 隶属联邦的运输队,这么多年来招摇撞骗,跟那些中饱私囊的贪官一样,树敌无数,却能毫发无伤地活到现在,会不会…… 飞鹰嘟囔了几句,一翻身就坐了起来,不甚清明的目光,缓缓滑过车内的三人。 在看到郭老和天目时,飞鹰没有多做停留,但当眼神移到陈渊脸上后,他的神情瞬时有了变化—— 眼眶撑开,瞳孔放大,双眉上扬后又迅速下压,那是个典型的又惊又惧的表情。 陈渊紧紧盯着飞鹰,把他所有细微的变化全都记在心里,在看到飞鹰下意识地低头,挺直肩背时,他福至心灵地冒出一句:“姓名。” 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飞鹰的肩膀轻微一颤,他目光下垂,抬高声音回到:“飞鹰,编号K308-255,运输部环太区E78小队队长。” 陈渊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诈了一句,竟能忽悠出这么多信息,他飞快扫了眼郭老跟天目,两人都是一脸的怔然。 陈渊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还想再问点什么,就见郭老冲他轻轻摆了摆手,另一边的天目也比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他别再继续。 飞鹰回答完后,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姿势,似乎在得到下一步指令前,不会轻举妄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让陈渊立刻联想到了充当司机的那些克隆人。 陈渊跟天目用眼神交流了几个来回,再转头向飞鹰发出指令:“三公里后停车、开车门,休息5小时。” “收到。” 得到指令后,飞鹰立刻起身,转到终端前迅速朝克隆人下命令。 陈渊盯着他一板一眼的背影,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 等飞鹰通报完毕,郭老已经拿着针管在一旁等着了,没让他多说一个字,麻醉剂再一次注入了血管。 等飞鹰倒下后,天目唰地站起来,绕着飞鹰走了好几圈,不解道:“运输部我知道,环太区是什么意思?原来运输队还有别的小队,我们怎么从没见过?” “环太就是环太平洋,联邦沿用了以前的叫法。他这个小队应该是专门负责某几个城的物资运送。” 对于联邦的认识,陈渊抓住了许多碎片,但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或许到了下一个城,能给他更多提示。 三公里很快到了,车队陆续熄火,停在了一片山凹间。 陈渊下车后,为逃避扎帐篷的工作,拉着天目往树林走,说要找点‘野味儿’给她。 正巧这是片桔林,还没到成熟的季节,枝上坠满了青黑果子,陈渊伸手摘了一个,剥开尝了尝,差点没把牙酸倒。 他心眼儿坏得很,见天目巴巴地望着自己,咬牙忍住眼泪,把桔子递给她:“来,试试大自然的味道。” 天目不疑有他,接过去学着陈渊的样子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眼泪立时就冲了出来。她见陈渊跟没事儿人一样,三观都发生了颠覆,吸着鼻子,苦着脸问:“这真的能吃吗?为什么这么、这么……” “酸。” 陈渊帮她总结了一个字,扯开笑容:“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都得尝一尝,才不枉人世这一趟嘛!记住这个让你唾沫爆棚的滋味,这就是‘酸’!” 他领着天目往林子深处走,边走边东拉西扯:“这个酸可是烹饪里必不可少的一味,它去腥、提味,让食物的层次更丰富。要是缺了这个酸,中餐的菜式至少要减少三分之一!” 天目皱着小脸,在陈渊的逼视下,把那半个酸桔子一口口吃下去,委委屈屈地嘀咕:“既然这么好,你干嘛不让K尝尝?” “K?要啊,我肯定要给他尝的!”不过得再等几个月。 陈渊偷偷在心里加了一句。 提到K,让陈渊心情大好,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我让K睡觉去了,他熬了个通宵,肯定累得要死。昨晚真是……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吧?来来来,哥给你从头开始讲!” 陈渊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向天目描绘了一场大战,注重强调了在爆|炸瞬间,自己是如何舍生取义,抓住那0.001秒的机会,护住了K的周全。 “……你没经历过爆|炸吧?我告诉你,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听不见了,耳朵被炸聋了!K和我说的话,彼此都听不到。 “我们俩也是傻,明知道对方听不到,还要不停地说,结果都会错了意,最后K不耐烦了,一把将我……” 说到这里,陈渊突然卡壳了。 “将你什么?” 天目听得津津有味,托着腮浑身冒出粉红泡泡,“搂在怀里?还是抱起来了?是抱起来了对吧?公主抱对不对!然后痴痴地看着你,你们俩在战火硝烟中深情凝望,眼神和气息纠缠在一起,接着……” “打住打住!” 陈渊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都脑补了些什么!你该不会、该不会把这些内容加进你小说里吧!” 天目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奉告的表情,冲陈渊笑了笑:“我说的有错吗?危机时刻最能让感情升温。算了,问你也问不出来,我还是自己问K吧。” 说着,她仰头挥了挥手,兴奋地喊道:“K,我们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天目:我磕了我男神和男神的cp!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鷇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K? 他来了? 陈渊倏地转过身, 就看到两个人影披了一身斑驳树影, 正穿过树林朝他们走来,不仅K来了, 还带来了巴旦木。 这小子怎么回事,不是让他去睡觉的吗? 年轻也不能任性啊,一晚上没睡身体吃得消吗! 陈渊冲巴旦木点了个头, 趁他咋咋呼呼去找天目的时候,皱眉拉住K教训:“你怎么跑来了?才睡了多久啊, 你看你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K明显已经洗漱过了,换了干净的作战服,头发也打理清爽了, 整个人又变回了光鲜亮丽的波斯猫形象,眉眼清俊,双目含情,压根儿就没有陈渊说的黑眼圈。 他眼角弯弯的看着陈渊, 笑道:“我睡过了啊, 连洗澡带睡觉, 半个小时足够了。” “半个小时,还包括洗澡?” 陈渊真是心疼坏了,“那够什么, 你年纪还小, 睡眠不够是会影响发育的!” K眨了眨眼,解释:“现在不是睡觉的点儿,我打个盹儿就能恢复精神, 今晚睡足5个小时就行了。” “睡足,5个小时?” 陈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怪谈,连眉毛都竖了起来,“5个小时还是睡足?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忽地住了口,把来这儿的这些天看到K的所有时间过了一遍,发现了一个他忽视了很久的问题:K似乎很少睡觉,从隔离室第一次见他开始,他睡眠的时间就比自己少很多! 平时在城里没日没夜的巡逻,出去炸个丧尸老巢,一晚上不睡跟玩儿似的,半夜三点跑来看他做饭,脸上没有丝毫倦意。 陈渊越想心里越发毛,他细细打量着K的神情,谨慎发问:“你每天都睡几个小时?” “每天?” K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守卫跟基建的不大一样,我们很多人都没有每天睡觉的习惯,我48小时内睡足6小时就不会感到疲惫,不用像你们每天都需要长时间睡眠。” 48小时才睡6小时,等于每天只需要睡3小时……这他妈能是正常人? 频频出现的人体异常状况,让陈渊很难不联想到基因改造上去,他欲言又止地盯着K,想问又不知从何开口,正犹豫着,巴旦木在他们身后欢呼: “也,前面有条河!走走走,我们切捞鱼,喊渊哥给我们做鱼汤!” 自打陈渊从5区的湖里捞了鱼,给他们开过荤后,这些食客就一直对鱼汤念念不忘,总唠叨着要再吃。 K也喜欢吃鱼,听见声音探头瞧了瞧,眼神里闪着雀跃:“真有个湖,走,看看去。” 陈渊揣着一肚子心事,心不在焉地跟着他们走到湖边,抬眼一瞧,顿时被一湖碧水愰花了眼。 “这水,也太干净了吧!” 陈渊注视着清透见底的湖水,发出由衷的感叹,他是真没亲眼见过美成这样的水,除了水面飘着的几片落叶,几乎称得上是纤毫不染,肉眼就能看清湖底的石块和游动的鱼,阳光下泛着粼粼银光,出尘得像是动漫里的场景。 5区的湖水其实也挺干净,但湖里水草多,远不及这个清透如翡翠的视觉冲击大,陈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掬了一捧水,本想洗个脸,但没忍住伸舌尝了尝,惊喜地发现那水竟带着丝丝回甘! 陈渊抬头环顾了一圈,见湖水靠着一片山壁,这湖就是汇集山泉而成,难怪会如此清澈。 “农夫山泉有点甜,广告诚不欺我啊!” 陈渊抛下刚才的不安,转身对后面三人自负一笑:“等着,哥今天让你们尝尝鲜儿,是正经八百的河鲜!” 说着,他一边挽裤腿,一边吩咐天目:“去摘几个桔子,皮儿越青的越好。” 天目听见又要摘那酸得牙疼的玩意儿,五官都皱到了一起:“那我先申明,我不吃那个!” “嗨,这次又不是让你空口吃,待会儿菜做好了,你可不要抢。” 陈渊打发走了,巴旦木自然屁颠颠儿地跟着也走了,他转头看见K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脑袋一偏,发出邀请:“走,跟哥哥捉鱼去?” K瞥了一眼湖水,笑着轻摇头:“不行,我怕水。” “怕水?” 陈渊一怔,继而大笑:“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不会游泳?这可比打丧尸容易多了!” K垂下眼睫,任由他嘲笑,淡淡回应道:“小时候掉水里受过惊吓,自那以后就有些畏水了。” 日光暖洋洋地从头顶洒下,K的头发在阳光里变成了浅金色,缎子似的柔顺,睫毛也变得半透明了,投出的阴影将眼珠都藏了起来,只在开合间溢出流转波光。 他是那样耀眼,即使站在西施一般的湖水边,也能夺人眼球,摄人心魄。 陈渊的心像烤过的棉花糖,软软甜甜几乎能流馅儿了,他转头瞥了眼天目,贼兮兮地凑到K面前,飞速啄了下他的唇角,咧开笑容:“那你在这儿好好等着,哥给你整一顿河鲜大餐!” * “汤好了吗?能喝了吗?” “你都问了一百零八遍了!那么闲,把葱给我洗了去!” “哥子,这个地方吃不吃得?刚才我吞进去了,现在好像有点卡……” “艹,你干嘛把鱼尾巴吃了?卡喉咙了吗?赶紧吐出来!” “这个有点酸……” “K你别直接吃那个桔子,那是等会儿配鱼生的!” “为什么不让K直接吃,我都是直接吃的!K你多吃点!” 晌午时的山凹空地,红日当空,热度起来了几分,林间的风也小了,站在太阳下会晒出一头薄汗,可围着简易餐桌的三人,谁也不肯挪步去到树阴里,一边盯着同伴,一边还要时不时地偷点菜,被掌勺师父看见,换来一顿臭骂。 说起来,也就几天没吃到陈渊做的菜,营养剂也不是不能对付,可当锅里的油香飘出来时,这三人顿时就坐不住了,齐齐围拢过去,六只眼珠子都快掉进锅里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那湖里的鱼太鲜,陈大厨的本事太厉害。 估计那湖周围没什么野生动物,鱼没有天敌,长得又肥又大还傻不愣登的,陈渊下去一捉一个准,捞了一桶活碰乱跳的黑鱼后,还用网兜网了些巴掌长的鲫鱼,凯旋而归。 趁别人都安营扎寨睡觉的档口,陈渊偷摸去了食材车,薅了一大堆配料回来。 撤离时,天目没忘让人把锅碗瓢盆都带上,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堆了个简易的灶台,陈大厨的私家料理,就这么开张了。 既然是河鲜大餐,主菜自然都是鱼,因搭灶台耽误了不少时间,陈渊怕他们饿,先做了个香煎鲫鱼。 当熟悉的姜蒜炝锅味一出来,三位食客立时馋得口水都下来了,再等鱼一出锅,三只手齐齐就伸了过去,被讲究的大厨一巴掌拍开:“先去洗手,拿筷子吃!没筷子就折两根树枝!” 陈渊摸回来的配料里还有几个红辣椒,他剁碎了撒在鱼身上,配着葱段红红绿绿的挺惹眼,巴旦木瞧着稀奇,第一口就尝了辣椒段,被辣得涕泪齐飞。 “唉哟,哥子,这是撒子嘛,我,我好像遭刀割了!” 陈渊听着一个西南口音,冒着鼻涕泡来问他辣椒是什么,心里泛起淡淡又绵长的哀伤。 “这是你们祖辈的魂。” 陈渊郑重地对巴旦木宣告:“不用怕它,要用心去感受它,这个味道早已刻进了你们的基因……唉唉,我没说你,别夹那辣椒啊K!” 陈渊话说了一半,忽地瞥见K也伸出了魔爪,赶紧扑过去阻拦,然而为时已晚,K把辣椒放进嘴里立刻嚼了嚼,淡定抬头看向陈渊:“这个没什么味道。” “没味道?” 陈渊愣了,回头看了看还在吸鼻子的巴旦木,自己又不信邪地夹了一筷子,辣得直抽气,“这个至少有中辣的程度了!” K把辣椒嚼碎吞下后,仍面不改色:“像青菜,没咸味。” “不能吧!” 陈渊皱眉看着K,伸手招呼天目:“你来试试这个,夹那块最大的红色。” 几秒钟后,灶台边响起了天目悲怆的哭声。 “你们觉得不好吃?” K有些懵,完全不明白他们仨在闹什么。 陈渊心头又是一跳,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那本来就不是吃的,是调味用的。来来来,K你尝尝这个鱼,小心点儿,鲫鱼刺多。” 煎鱼自然是大受欢迎的。煎炸类的食物,是人类逃不过的诱惑,不管热量多高,医生说有多不健康,但重油深加工出来的东西,永远散着致命诱惑。 陈渊功夫好,把鲫鱼炸得两面金黄,稍带一点点焦糊,鱼皮香脆,鱼肉酥软,K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辣意消退后,天目跟巴旦木也加入了抢食大军,三人围着五条鱼几乎就要大打出手了。 陈渊懒得管他们,转身准备去看鱼汤熬好了没,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顿时停了下来。 他们吃饭的地方选在营地后方,离大部队挺远,陈渊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见她——那个亲眼目睹自己父母死去的小女孩。 她只有七八岁大,穿着一身偏大的城服,躲在一颗榕树后,探出半个脑袋,定定地看着陈渊他们。 陈渊略一沉吟,伸手招了招:“过来吃鱼,很好吃的。” 那小女孩以前也吃过陈渊做的东西,对他并不陌生。但小女孩没有动,也不说话,就这么睁着一双眼睛到处打量,好半天后,她蓦地一抬头,伸手指了指身后,缩回脑袋不见了。 陈渊大惑不解,正想上前去看个究竟,榕树后忽然转出了几个人影,一个个身材魁梧,穿着守卫队的作战服,趾高气扬。 为首的是个灰发男人。 他眼神四下一扫,耸了耸鼻子,再把目光落到陈渊身上,翘起了嘴角: “你就是那个会做菜的纯血。” 作者有话要说:我非常想吃水煮鱼!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只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见到来人, K唰地站起身, 走到陈渊前面把他挡在身后,扬起下巴问:“有事?” 诺德几人不进反退, 撤出五米远的距离,也不理K,几双眼睛把陈渊上下左右打量了个遍, 最后诺德转身跟他同伴调笑:“是挺纯,难怪能压制飞鹰。” 这几人的眼神冒犯到了陈渊, 他皱了皱眉,瞪向为首那个灰发男人,语气不爽地开口:“问你话呢, 听不见?上动物园看猴儿也得买票,跟这儿白看什么来了?” 他也就随口开个嘴炮,没指望这些人能听懂,单纯地让自己爽一把, 没想到包括K在内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倒是那个灰发男人顿时收敛了笑意, 半眯起眼,“你知道动物园?别的呢,还知道些什么?” 陈渊心里一跳, 不再回话, 伸手拉了拉K的衣袖,“来吃鱼,等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K没动, 站姿笔直,一双眼擒住诺德毫不妥协:“诺德队长,请问有什么事?” 这次诺德终于把眼神移到了K身上,拖着懒洋洋的调子开口:“不找你,就过来看看那纯血。原先还以为你们夸大其词了,亲眼见了心里才有数。” “看过了,还有别的事?” K用身体挡住陈渊,气势沉稳,宛如看守领地的狼王。 诺德没料到K会是这样的态度,眼神在他俩身上打了几个来回,忽地浮出暧|昧笑容:“原来是这样……K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为什么会看上他?你们年纪差不多,待久了你是抵抗不了他的。” 这话倒挺新鲜,听得陈渊一愣一愣的,他好奇地从K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想多问几句,却发现K脸色沉得难看,气场已全开,很有要上前干架的趋势了。 诺德也察觉到了危险,放下交抱在胸前的手,又退了好几步,眼神朝左右一瞟,语气没了先前的淡定。 “这是事实,这纯血能完全压制飞鹰,你也该知道他是什么程度了,对于这种程度的纯血,没有杂种能……” 听到‘杂种’二字,陈渊眉头一皱,飞快打断诺德的话:“站着说话不累吗?现在是我们的进餐时间,你们随意打扰别人进食不太好吧。” 他耷下脸,语气也冷冰冰的,冲不远处的餐桌一指,说:“我的确会做点东西,你们是来讨食的还是来讨嫌的?如果是前者,我可以分点给你们。” 说着,陈渊冲巴旦木使了眼色,巴旦木立刻心领神会,端起盘里剩下的鱼头鱼尾就朝诺德他们走去:“来来来,各位队长,尝哈我们哥子的手艺,巴适得很哦。” 谁知那几人立刻伸出手,让巴旦木别再往前走,“别过来,谁知道你们有没有被感染?昨晚才从丧尸堆里捞回来,都是高危对象!” 原来他们是因为这个才没靠近! 陈渊被这几个自大狂气笑了,拍了拍K的肩膀,绕过他往前走,在安全距离前停下脚步,看向对方:“你们是在怕这个啊,嗨,哪儿那么容易感染,我们都没被咬,就跟丧尸打了会儿架,蹭到它们的体|液啥的……阿秋——” 猝不及防的,陈渊打了个喷嚏,风向又好死不死的从他这边吹向那几位队长,他们顿时吓白了脸,使劲捂住口鼻急速后撤。 陈渊哈哈大笑着追过去,张开双臂在风中驰骋:“来呀来呀,仔细看看我这个纯血到底有多纯?看,我指甲缝里还有丧尸的皮屑,你们要不要啊?这可是难得的手信哦!” 画风陡转得太厉害,让K跟巴旦木都看呆了,他俩对视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把陈渊拉回来,陈渊自己叉着腰回来了。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陈渊遗憾地摊开手,耸肩:“都他妈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K注视着他向自己走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被陈渊抢先一步,拍了拍手臂:“快过来,真正的好菜还没上桌,别让这群二傻子搅了咱们的兴致!” 陈渊说完,径直朝灶台走去,看到天目正蹲守在鱼汤前,见他来了,忙不迭地问:“现在好了吗,可以喝了吗?” “你一直跟这儿守着?” 陈渊有些佩服她的吃货精神,难怪刚才没听到她的声音,感情人家压根儿没在意! “我讨厌诺德,而且K能对付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天目盯着陈渊揭开锅盖,深深嗅了一口,忍不住称赞:“好香!这是能带来幸福的味道!” 陈渊笑着瞥了她一眼,伸手往锅里丢了把葱花,开始盛汤。 “诺德,是那个灰头发的男人?他跟K不合?” “这些守卫队队长没几个合的,拉帮结派各自为阵。” 天目小心翼翼地接过第一碗鱼汤,吹了两口气就迫不及待地送到嘴边,一边抽气一边喝了一大口。 “哇,这次的汤比前几次的还要好喝!” 天目砸着嘴,意犹未尽地回味:“感觉,感觉味道更、嗯,重?” “是浓郁。” 陈渊又盛了两碗,转身端给巴旦木和K,再回头跟天目解释:“这次熬汤用的黑鱼,肉质更肥厚,所以炖出来胶质更多,更入味。你舌头不错啊,这样的区别都品得出来。” 提到舌头,陈渊不免想起了K对辣味的木然,再加上诺德说的那些话,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他懒得往深处想,想也白想,既定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K端着汤,安静地小口啜饮,而天目跟巴旦木则像两条狗,把汤吸溜得直响,吃相非常不雅。 陈渊见天目吃得那么开心,眼睛一眯,凑过去问她:“我们昨晚可是从丧尸堆里逃出来的,你就不怕我们携带病毒?” 天目一愣,从碗里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把他们仨瞧了一遍,确认陈渊不是在开玩笑,再一仰头,咕噜咕噜把汤喝了个底朝天。 “带就带!” 她豪气地一抹嘴唇,把空碗递给陈渊:“能跟你们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伴儿!再来一碗!” 陈渊盯着她看了看,莞尔一笑,转身给她盛汤:“你还挺看得开。不过放心,我们一回来就用运输队的验血仪验过了,确定了都是福大命大的人,以后还能跟你做几十年的朋友。” 听见这话,天目眼眶蓦地一红,她赶紧接过汤碗,掩饰地低下头,让热气蒸着自己的脸,片刻后才低声回道:“好,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一锅鱼汤下肚,大家基本都饱了,捧着肚子席地坐在草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陈渊背着他们在案板上倒腾,但又听不到平时切菜的咚咚声,不知在干嘛。 天目和巴旦木都有些犯困,说话时不断地打哈欠,K见状起身把他俩往营地撵走了。 等K送走人再转回来时,陈渊正好端了一盘片好的鱼肉上桌:“来咯,正宗的黑鱼鱼生!” 他抬头就看见K一人,愣了:“他俩呢?” “回去睡觉了。” K走到桌前,细细看了眼盘子,里面的鱼肉切得极薄,半透明的肉身上有淡红的纹路,跟熬汤或是煎出来的鱼肉很不一样。 “那他们没口福了。” 陈渊下巴一抬,让K坐下,自己抽了双筷子夹起一片鱼肉,让K透着光欣赏。 “刀工还可以吧,这可是我第一次处理鱼生,那刀也不是切片的刀,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片出这一小盘,千万别浪费了。” K不懂什么叫‘鱼生’,但陈渊做的东西,他不会有丝毫怀疑,提起筷子正准备夹肉,陈渊拿起桌上剥开的桔子,把桔子汁挤了上去。 “我就是看见这桔子,才想到要做鱼生的。” 他低头,夹着鱼片去蘸桔汁,动作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嘴角还噙着丝丝笑意。 这是陈渊做菜时的常态,神情专注,游刃有余,一切食材到了他手里就变成了士兵,听从他的调兵遣将,他那一双手,便是决胜军师,运筹帷幄,指挥若定。 “食鱼生是华国的传统,往上能追溯到先秦,隋唐尤其盛行,被隔壁岛国抄了去,结果很多华国人反而不知道起源在哪儿了。” 对于食物,陈渊肚子里装了本百科全书,张嘴就能叨叨出一篇小论文。 “以前这玩意儿叫鱼脍,切片或者切丝,特别考刀工,配料五花八门,葱芥是一种,桔汁又是一种。我怕你们吃不惯重口,就先试试桔汁吧。” 说话间,陈渊已经把那片鱼生的两面都蘸好了桔汁,他抬手往K面前一送,轻笑:“生鱼怕有寄生虫,我不会给你们多做,吃一次就少一次哦。” K看着陈渊的眼睛,凑过去接住鱼生,用舌卷进了嘴里。 陈渊把K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咀嚼、下咽,迫不及待地问:“味道怎么样,会不会很酸?” K点头微笑:“有一点酸,但鱼肉本身很鲜甜。” 陈渊扫了眼用掉的大半个桔子,若有所思道:“对酸的感知也不太敏感。” 他自己夹了块鱼生蘸汁尝了尝,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随口问了句:“还有别的尝不出来的味道吗?” “有,” K出人意料地点头,“不能感知‘苦’。以前白叔做的东西,其他人说是又苦又腥,但我没觉出什么。” 陈渊出神地看着他,片刻后唇角上扬,笑开了:“尝不出苦味,那很牛逼啊!多少人盼着能有这技能!咱们K的日子只有甜和咸,苦辣酸通通退散!” K万没想到陈渊会这样说,怔了怔,忽然开口:“你不想问问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陈渊动手拿碗分鱼生,你一片我一片跟幼儿园小朋友分糖果似的,他瞥见K有些紧张,心里暗笑他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他装了一大碗鱼生,递给K,老气横秋地跟他唠嗑: “这么说吧,咱们现在这日子,是按天在过,没人说得清明天和丧尸哪一个会先来,对不对?” 见K迟疑地点了点头,陈渊又道:“所以啊,活着的时间这么金贵,干嘛要去想那些不美好的事? “人家TVB都告诉大家,‘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那咱们肯定要选择开心的方式,去过每一个珍贵的幸存日啊!” 说到这里,陈渊抬头看向K,眼含秋波,笑意盈盈:“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就挺快乐,不管干什么,都能开心得像个二傻子。能让我继续这样傻下去吗,沈先生?” 又是那个语气极尽暧|昧的‘沈先生’! 这三个字,仿佛是从陈渊舌尖上拨出来的,又轻又飘,钻进耳朵里,惹了一身酥麻,总让K听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伸手抓住陈渊的手腕,将人一点一点往自己怀里拉,眼神黏在那带笑的唇上,嘴里却还试图保持清醒:“这么个小傻瓜,到底从哪儿来的?” 陈渊的眼睛笑成一弯新月,眼尾拉出细长的弧度,碎银般的眼波在睫毛阴影里闪动,他指了指头顶,轻笑:“打那儿来的,老天派我来给你做饭。” * 休息的时间很快结束,车队再次启程。 其实E22114跟F23114相距只有几百公里,但没有公路,又拖了一城的人走,后面还跟着坦克和装甲车,整个车队龟速前行,24小时才走出百多公里。 入夜后,指挥车下令第二次扎营,这次选在了一片开阔的山腰上,视野极好,能俯瞰半个山脉的全貌,顶上是灿烂星河,如果不是在逃命,倒是一次称得上浪漫的露营。 晚上的安保工作,比白天重得多,功能性的车队不能断电,柴油发电机得24小时不间断的工作,轰鸣声和灯光会吸引野兽或是丧尸,整个营地需要360度保卫。 K的班次是在下半夜,他本想在巡逻前带陈渊去山坡上看星星,结果半天没找着人,问巴旦木,只说看见他往运输队的车队跑了,不知道这次又想顺点什么。 天目被分去了三人帐篷,小丫头哼哼唧唧不愿同别人一起睡,跑来跟他们哭诉,巴旦木跟陈渊一个帐篷,对此爱莫能助,K让出了自己的单人帐篷,这才让天目破涕为笑。 三人正合力支帐篷,陈渊回来了,手里拿着个什么,神神秘秘地左右打量,“医疗队的帐篷在哪儿?” K指了指南边:“那边的白色帐篷。” 天目凑过去看陈渊手里的东西,好奇道:“渊哥这是什么?能吃吗?”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陈渊白了她一眼,举起手里的口琴,冲他们优雅一笑:“之前偷……拿菜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还有辆车里装的全是乐器!我就爬上去看了一圈,挑了个我会的小玩意儿。” 没人认识那个小小的泛着银光的盒子是什么,三人一脸期待地看着陈渊把口琴放到嘴边,吐气:咪—— “响了响了,耶,这个还吹得响!” “厉害啊渊哥,你还会乐器!” 陈渊矜持地摆摆手,在脑子里排了下哆来咪的顺序,自信满满地吸了一大口气—— 呜——呜—— 像车喇叭坏掉后,沉闷单调的鸣音。 三人的期待之情在脸上一僵,陈渊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般,欢快地不顾任何音调地开始吹奏。 半分钟后,K清了清嗓子,“哦,我巡逻的时间到了,你们慢慢听。” 一分钟后,天目什么话都没说地转身,走前还不屑地刮了陈渊一眼,似乎有些不满的小情绪。 陈渊沉浸在音乐天地里,丝毫没察觉周围人的变化,等一曲罢了,他抬起头,发现只有巴旦木还在。 “咦,他们两个呢?” “都走了。” 巴旦木估计是个音乐爱好者,很是捧场地鼓了鼓掌,“可以哦兄弟!好听!” 陈渊得意地扬起下巴,大手一招:“走,换个地方再吹给你听!” * 陈渊换的地方是在医疗队帐篷区的左侧,他捡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几个吐纳之后,开始了solo表演。 晚风拂林,枝叶翻飞,夜归的鸟群在互道晚安,叽叽喳喳的与口琴音合成了一首……让人抓狂的旋律。 “谁在锯木头!大半夜的要不要人睡觉!” “刹车坏了吗?把车开远点修啊,这边是休息区啊。” “孩子都吓哭了,什么人这么讨厌!” 巴旦木被滔滔不绝的骂声吓到了,小声提醒陈渊:“兄弟,要不然我们明天再吹?那边好像意见黑大哦!” 陈渊在换气的间隙,冲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还没尽兴。” 巴旦木近距离接触陈大师,被他的音乐浸淫了大半个小时,实在有些头晕脑胀,又被晚风吹得直哆嗦,便起身告辞。 等巴旦木走了没多久,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音阶是坏的,所以你吹出来的所有音都不准。” 那是个细弱的女声,被晚风吹到陈渊耳朵里,让他终于舍得放下吹了一晚上的‘魔笛’,转头在树林深处搜索了一圈,笑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感觉有点不对,还以为多吹吹就会好。” “不行的。”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林子里慢慢走出来,月光照着她乌黑的发,小女孩的动作和声音都很轻,像随时会飞走的精灵。 “这种吹奏乐器的音准是固定的,坏了就没办法了。” 她走到离陈渊几米远的地方,停下,眼睛直直望着他手里的口琴,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林老师在,他可能还有办法,但是他离我们好远的。” “林老师那么厉害啊。” 陈渊若无其事地笑,掀起衣摆把口琴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再放进摊开的手心里,给小女孩看:“虽然音不太准,但你想试试吗,小玉子?” 小玉子,就是这个女孩的名字。 陈渊第一次在住院小楼看见她时,她正在走廊里给绿植浇水,嘴里哼着一曲小调,声音轻灵如黄莺,让陈渊多看了她几眼。 后来陈渊知道了这个爱唱歌的小女孩叫小玉子,跟父母从北边的生态城过来的,来之前以为F23114能治她妈妈的病,千里跋涉到了南方后,才知道E圈的医疗条件都一个水平,她妈妈经不起再次折腾,就在F23114留了下来。 小玉子在原来的生态城就小有名气,还拜过师,跟着她的林老师学了几年唱歌,乐器也见过一些,据说还去那里的城主家里弹过钢琴。 小玉子盯着陈渊手里的口琴,犹豫了一会儿,向前两步,再向前两步,终于伸手拿了过来。 陈渊朝她抬抬手,鼓励道:“这个我吹过还没消毒,你嘴唇别贴上去,远远地吹一口气就有声音。” 小玉子试着吹了一下,口琴立刻发出嘤嗡声,她似乎被声音吓了一跳,停下来细细看了看琴身,抬头腼腆地笑了:“我不会吹这个。” “我也不会,吹着玩儿呗!” 陈渊移开半个屁股,拍了拍身旁的石头,“你听我吹得多难听啊,你再差肯定也比我好啊,来来来,过来坐着吹。” 小玉子受到了鼓励,果真走到陈渊身边坐下,拿着口琴翻来覆去地把玩,时不时地吹一个音,再笑着看陈渊一眼。 陈渊什么话也不说,就用手撑着脑袋,微笑着看小玉子玩。 她对口琴很感兴趣,用手把边边角角都摸了个遍,还举起来放在月光下,仔细打量那些吹孔。 “那里面都是簧片,口琴就是靠簧片的振动发声。” 陈渊在脑子里挖出为数不多的乐器知识,讲给小玉子听。 “你看这每个孔里面都有两个簧片,吹气时,振动其中的一个便产生了一个音符,吸气时,振动另一个簧片,就又产生了另一个音符。” 小玉子认真听着,时不时还问两句,两人坐在石头上聊了大半天,月亮都换了好几个位置,最后陈渊打了个哈欠,准备撵人。 这时,小玉子忽地放下口琴,垂着头轻声说:“他们一直在讨论你。” 陈渊的懒腰刚伸了一半,生生停住,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了。 他知道小玉子说的是谁,小女孩愿意跟他说这些,让他很有些感动,但他不能让孩子陷入恐慌里,尤其是这个本就脆弱到一碰就碎的孩子。 “讨论我什么,想来吃我的东西不好意思说吗?” 陈渊轻描淡写地笑,一幅毫不在乎的模样。 小玉子转过头,看着陈渊正色道:“不,好像是在商量要不要带你去新城。诺德队长不想让人知道我们这里有纯血。” 又是那个染一头奶奶灰的可恶男人! 陈渊在心里咒骂了几句,面上保持着和蔼微笑,伸手揉了揉小玉子的头发:“别担心,他们不敢动纯血的,何况我们还有K队。” 小玉子盯着陈渊看了一会儿,信了他的话,表情放松下来。 陈渊趁机又说:“那今晚你可以回护士姐姐的帐篷跟她们睡了吗?你看外面还是挺危险的对不对?” 自从父母出事后,小玉子就被委托给一个护士照看,可这孩子完全不愿意跟人交流,晚上也不睡觉,藏进各种角落里,怎么叫都不答应。 陈渊白天见了她后,特意去医疗队问了问情况,知道她情绪不稳,才想了这出‘以乐会友’的戏码,果然把她哄了出来。 小玉子听陈渊说到这个,神色一黯,好半天后轻声问:“我不想跟护士姐姐在一起,她们身上有和妈妈一样的味道,我想起妈妈就睡不着。” 原来是这样! 陈渊怔了怔,忽地计上心头:“那好办,我给你找个小姐姐陪你睡!” 说着,他站起身,朝小玉子伸出手,小玉子犹豫了一小会儿,握住了他的手。 月光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慢悠悠地朝基建帐篷区走去。 十分钟后,正在K帐篷里呼呼大睡的天目被摇醒了。 “什么?让我照顾这小孩?” 天目还来不及撒起床气,就被另一个消息震惊了。 “我自己都还是个小孩,怎么能照顾她啊!” “那你滚去和别人一起住。” 陈渊冷漠地垂下眼皮,亲手帮小玉子铺好床,又看着她躺下,再转过头轻声威胁天目:“要想睡K的帐篷,就得付出代价,不答应就别睡这儿!” 天目原本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天降一口大锅,还压着她不得不背,简直欲哭无泪,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在心里狠狠地骂K: “这个蛮横无情的男人,都是你宠出来的!!” * 夜入子时,铺满山腰的帐篷都安静了下来,这两天连轴转,守卫队的人也扛不住需要休息,整个营地在秋月映照下,一片静谧,只有巡逻的队员在不断走动,留意黑暗中的所有动静。 除此外,还有些人没心情睡觉。 指挥车里,商瞭和几位队长看完了E22114返回的视频,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在跟联邦汇报废弃F23114后,他们又向E22114发送了救援请求,对方到深夜才给予回复。 视频中是E22114的城主何修远,一个眼神精明的中年纯血。 他说已经接到了联邦的消息,知道F23114会全城奔赴E22114,并对他们所有人的遭遇深表同情。 几句哀悼之后,何修远开始大谈E城的人口压力,资源压力,言语中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丝毫欢迎之色,反倒一个劲儿的把他们往东边引,说那边虽然没有大型生态城,但每个小城的人口饱和度不高,能容易生活。 视频到此结束,没有任何期待,也不派人接应。 所有人看完这段视频后,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商瞭打破沉默,战战兢兢地问诺德:“那我们还去E22114吗?” “除了那里,没别的地方可去。” 诺德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在场的队长,立刻有人接话:“何修远说的那几个城,离我们都上千公里,还要翻山越岭,拖着这么多人,走到一半就没油了,根本不可能到得了。” “可、可听他的语气,好像很不愿意我们去。” 商瞭为难地看着大家,一筹莫展:“如果到时候,他不开城门,不收留我们怎么办?” 诺德沉吟片刻,唔了一声:“是有这个可能。联邦并没有下令E22114必须接受我们,他们有权把我们挡在城外。”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队长们面面相觑,都没料到到了这一步,还有走不下去的可能。 “不放我们进城,岂不是有违联邦对于难民无条件接受的法令?” “无条件接受难民的前提是,不会威胁到城内百姓的正常生活,我们人数太多,他们完全可以用这样的理由拒绝。” “这太没道理了!我们城都宣告废弃了,联邦难道就对我们不闻不问了吗?” “弃城本来就不光荣,再说了,联邦几时对我们管过?巴不得我们早点死绝了才好。” “联邦这些年对我们的态度是不好。” 诺德一开口,其他队长立刻收声,齐齐看向他,诺德却把目光转向商瞭,将他上下打量,直把商瞭瞧得心里发毛。 “但二十多年前,联邦对F23114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态度,那时候运输队准时准点到,从不敢延误。你们知道,是什么让联邦改变了态度?” 诺德的语气发沉,目光锁住商瞭,在他的逼视下,商瞭困难地咽了下口水,惶恐摇头。 “从商容生下你这个儿子后,我们就被联邦放弃了。” 诺德最后看了眼商瞭,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厌恶,他转过头,不再去瞧那个双眼圆睁嘴唇发白的懦夫,开始向其他队长阐述自己的计划。 “联邦无非是看我们没有纯血的后代,不愿再在我们身上浪费资源,想等着我们自然消亡。” “E城对我们的态度,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何修远有七八个子女,其中三个都是纯血,所以他们城的地位越来越高。” 诺德越说越激动,灰褐的眼珠在灯下闪着诡异的亮光,“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我们城主没有纯血,但现在,我们可以有!” 几位队长听得愣住了,没明白诺德的意思。 “怎么有?我们城主就生了商瞭一个,联邦也知道啊。” “你是指早上我们看见的那个?那小子来历不明,看着脑子也有问题。” “就是他。” 诺德扬眉一笑,眯起眼睛:“陈渊能彻底压制飞鹰,说明他那种级别的纯血,在联邦的地位也不低,但他怎么流落到E圈的,没人知道,想必他也不愿让人知道。” “他会做菜,绝不是个普通人。我们把他包装成商容的纯血儿子,到时候让他进城跟何修远谈条件。” 队长们震惊了,他们看了看吓傻了的商瞭,又看向诺德,一时间有些词穷。 “这、这办法可行吗?” “商容的纯血儿子……如果商容有纯血子女,我们还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吗?” “陈渊他能答应吗?” “不答应就想办法让他答应。” 诺德自负地翘起嘴角,“这是个不光彩的儿子,在别的城长大的,所以我们一直没跟联邦上报。 “这次破城,纯血儿子回来想救父亲,却没赶上,后来他自愿担起全城人的性命,想要给百姓一个最安定的去处。” “最重要的,是这个儿子跟联邦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连运输队都听他的指挥!” 说完这句,诺德肩膀下塌,露出‘你们这下总该听懂了’的表情,扫视着众人:“谁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现在就说,别藏着掖着了。” 自然是没有的。 诺德满意地看着大家,一锤定音:“明天早上就把陈渊叫来指挥车,商议大计。” * 这一次的休息时间,比之前都要长,一整晚过去后,天亮了也没收到出发的指令。 陈渊到处问了问,听说指挥车里的人还在睡觉,便领着天目几个进林子找野味。 这次多了个小玉子,陈渊决定让小朋友尝尝鲜儿,想要猎个斑鸠或是打个野兔,白天看见天上滑过好几种大鸟,个个都肥嫩可口,如今又有了孜然,野味烧烤想着就让人流口水! 陈渊捡了几个松果给小玉子,让她在树下边看松鼠边等着,跟天目和巴旦木分散开,各自去找食材。 晨起露水重,陈渊在湿漉漉的落叶上滑倒了好几次,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正有些泄气,忽地眸光一闪,瞥见不远处躺着一个大型动物! 他躲在树后观察了半天,发现那动物不是躺着的,应该是死了,看不到呼吸,一动不动。 他悄悄走过去,看清了那是一只刚死不久的麂子,被什么一口咬断了脖子,留下碗口大的伤口,血液半凝,身体还残有余温! 幸好那伤口上的血液是正常的红色,代表着它只是被正常动物咬了,而不是被丧尸咬了…… 等等,正常动物,咬脖子的动物…… 艹,这树林里有大型食肉动物! 顿时一股凉意窜上陈渊脊背,他惶然四顾,生怕在草丛里发现一双瘆人的眼睛。 想到天目他们还在林子里,陈渊更怕了,迅速掏出火石生了个火堆,再扯开嗓门大喊:“天目——巴旦木——我在这里,你们赶紧过来——” 他没什么应对野生动物的知识,只记得野兽都怕火,就用落叶生了一从旺火,还不断往火堆里加树枝,等巴旦木顺着他的喊声找过来时,火堆已经有半人高了。 巴旦木看见火堆,愣了:“你在干撒子也,要烤东西咩?” “烤个屁,得赶紧撤,这林子不安全!” 陈渊忙得一头汗,左右看了看,问:“天目呢,没跟你一起?” “我们分开了,她走的北面。” 陈渊朝身后看了看,他们已经进到林子深处,看不见来时的位置了,他实在有些担心,吩咐巴旦木把麂子拖出去,自己捡了根手腕粗的树枝防身,往北面找天目去了。 这树林从外面看来普普通通,越往里走,陈渊就觉得不对劲。 树高林深,顶上的阳光渐渐有些透不进来,打眼一瞧,左边林子却明显比右边亮堂了不少,树的密度并没有变化,为什么左边会这么亮? 鸟群也很奇怪,不是散开在林子四处啁啾,而是聚在一起,时而扑棱棱惊起,在树梢徘徊,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能让鸟群害怕的,怕不是寻常野兽吧……难道有怪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简直刹不了车,陈渊把古今中外的怪兽都过了个遍,从饕餮到哥斯拉、从克苏鲁到哈利波特,青天白日下,愣是把自己吓得冷汗涔涔,握着那根保命树枝,喊人的声音都在发颤。 “天目——天目——你快出来——我们得回去了!” 不过这一次,他听到了回应。 “我在这儿,我动、动不了了!” 陈渊脚步一停,仔细听了听,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 他立刻调转方向,朝天目的方向跑去,边跑边跟她确认方位。 跑出几百米后,陈渊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边树林会看起来亮堂了。 因为前面是个断崖,再往前百米就到了尽头,但跟其他断崖不同,树木一直长到了崖边,远远看去,根本想不到这里会是个悬崖,更像是……山体突然滑坡所致。 陈渊越看越奇怪,索性又往前跑了跑,来到崖边一瞧,霎时惊得张开了嘴。 这根本不是什么断崖,而是被人工挖出来的断层,底下是个寸草不生的山坳,有大型机械留下来的车胎印,范围巨大一眼望不到头,看样子至少挖空了半座山! 陈渊万万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发现如此大型的人工采伐痕迹,脑子嗡嗡直响,心跳也莫名加速,仿佛撞破了这个世界的屏障,窥见了金字塔上方的一点光。 “陈渊,我在这儿,脚好疼……” 天目的声音就在附近,陈渊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得先去救人。 他应了一声,转身朝声音发出的方位跑去,没过多久,在一个深坑里发现了天目,她好像伤到了脚,倚坐在坑里大树的树根边,头上粘着蛛网和落叶,表情很有些痛苦。 “怎么搞的,摔下去了吗?” 陈渊打量着这个深坑,见附近都铺着厚厚的落叶,不注意看根本留意不到这里会是个坑,他用树枝探了探底,正准备顺着坑壁往下走,就听到天目惊呼了一声:“先别下来,等等!” 陈渊疑惑抬头:“等什么?” “这个。” 天目神色紧张地往右上方指了指,陈渊顺势看过去,再次惊呆了。 坑里是棵粗壮的老树,枝干遒劲,蜿蜒而上,一只毛色漂亮的大型动物正趴在最粗的那根树枝上,喘着气盯着自己。 它有着漂亮的金色眼瞳,贵气的斑纹,和尖利的能一口咬死麂子的牙齿。 那是只花豹。 作者有话要说:哒哒~我!日!万!了! 上周断更了几天,这是补偿哈! 都出来给你们发红包,谢谢陪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曼 45瓶;哦哦扑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没有一丝丝防备, 也没有一点点预警, 陈渊就这么跟野生花豹打了个照面。 刹那间,发自肺腑的尖叫就要破喉而出, 被陈渊硬生生地卡在声道里,不敢泄出一丝气儿。 完犊子了,这豹子看起来很生气啊, 一直张着嘴…… 那麂子就是被它咬死的吧,为什么没吃? 日, 难道想留着肚子吃人?? 手里的棍子能不能打赢它?打不赢跑得赢吗? 哦,不行,它们是陆地上跑得最快的动物…… 不对, 那不是花豹,是猎豹。 等会儿,它们俩的区别是什么来着? 面前这个到底是个啥豹? 啊啊啊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陈渊在花豹的注视下,大脑陷入混战, 让他的表情看起来近乎痴呆。 天目等了半天, 见他没别的反应, 小声问道:“它睡着了吗?我一直听到它呼噜呼噜的响,睡着了的话你就来救我吧。” 睡着?呼噜呼噜是睡着? 陈渊悲愤地瞪了天目一眼,这位大小姐, 你是有多幼稚会认为豹子发出呼噜声就是睡着了?? 没看过《动物世界》、《国家地理》吗? 她还真没看过。 陈渊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左右瞟了瞟,试图找个死得稍微没那么难看的逃跑线路,忽地瞥见什么东西从树下快速落下, 滴答—— 是雨滴吗? 陈渊望了望顶下,没有任何下雨的迹象。 滴答—— 滴答—— 陈渊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发现那是从花豹身上滴落的! 这是…… 他顿时忘记了害怕,往左走了几步,角度一变,他立刻看到了花豹趴在树枝上的全身,以及它腹部上那个斗大的伤口,鲜血正从伤口处不紧不慢地往下滴。 所以它受伤了,还是重伤! 陈渊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跟天目不用死了,喜大普奔! 第二个闪现的是问题:这是什么东西伤的?谁伤的?这树林里还有其他人类? 他瞬间联想到身后那个人工山坳,刚落地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林子还真是天灾人祸什么都有! “渊哥,它有没有睡着?” 天目还在坑底小声问话,陈渊这时才发现花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估计那伤是类似子|弹的东西打进去,伤了内脏,活不了多久了。 他朝天目摆了摆手,站在一边静静等着,果然不到十分钟,那花豹就没了声音,不断起伏的背脊也停了下来。 死了。 陈渊这才松了口气,用正常音量对天目说:“现在可以了,它是彻底‘睡着’了。” 陈渊用树枝撑着,一点点下到坑底,扶起天目,“能走吗现在?” “右脚不行,摔到脚踝了。” 天目抬起脚,让陈渊看她肿如核桃的脚踝,单脚跳了两步,抬头往上看。 “那是什么动物?长得真漂亮!我就是想走近了看它,才不小心摔进来的。” 陈渊极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把树枝给她当拐杖撑着,“姑奶奶,走近了瞧花豹,古往今来都没几人能像您这么猛!” “花豹,那是什么?” 天目盯着花豹仔细打量,忽地拍了拍陈渊肩膀,兴奋道:“快看快看,小花豹!” ? 陈渊迅速抬头,果然看到一只小小的豹子在树干间翻腾,它还不大会爬树,爪子不够有力,想从一根树干跳到妈妈身上,扑棱了好几次,都不敢下爪,急得嘤嘤直叫唤。 “好可爱的宝宝!” 天目盯着那小豹子有点走不动道儿了,她见它不敢跳,有些着急:“它妈妈听不到它的声音吗,怎么都不过去帮帮它?” “它妈都嗝屁了,帮什么帮。” 陈渊正头疼怎样才能把天目拉出这个深坑,哪有闲工夫关心没娘的小豹子。 “嗝屁……它妈妈死了吗?” 天目大惊,绕着大树跳了几步,心疼坏了:“天,受了这么重的伤!太可怜了……” 她仰着头一连说了十几个太可怜,陈渊在这时探好了路,决定从坡度低一些的北面把天目拉上去,他回头正要让天目移过去,就看见天目眼含热泪地望着他,“渊哥,我们把小花豹带回去好不好?” 噗—— 陈渊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花豹是什么你知道吗?” 天目点头又摇头,还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毛茸茸的,很漂亮,受伤后一直趴着不动,好乖的。” “乖个鬼啊!这玩意儿没受伤,咬你跟咬小鸡仔似的!” 陈渊发飙了,指着树枝一顿骂:“这是世界上第三大猫科动物,咬合力却是最大的!除了狮虎熊,接下来就是豹!它们那牙齿能直接咬断你脖子……” 啪—— 一个软乎乎的毛球球从树下掉下来,正好落在陈渊左肩上,肉乎乎的爪子勾着点衣服,摇晃着挪了挪位,湿漉漉的鼻子尖擦过陈渊耳朵,发出怯怯的一声“啾——”。 “啊……它在发抖!” 天目一脸怜爱地跳到陈渊面前,从他僵硬的肩膀上接过那只瑟瑟发抖的小豹子,无师自通地开始撸毛。 “别怕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哦,真是个小可怜儿!” 陈渊还沉浸在被豹子蹭了耳朵的恐惧中,天目已经把小豹子收进怀里,使劲呼噜:“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姐姐代替妈妈保护你好不好?你点头啊,点头就代表答应了哦! “啊,你还说谢谢啊,真客气!不过不能光谢谢姐姐,还要谢谢那边的哥哥哦,是他主动接住了你……” 天目自说自话了半天,最后把毛都撸顺了的小豹子递到陈渊面前,按着它的小脑袋,细声细气地配音:“谢谢英俊帅气又会做饭的哥哥!哥哥是天下最好的人!” 陈渊呆呆地看着那只家猫一样大的小东西,它有着湿漉漉的黑眼睛,忧郁的小表情,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绒毛,它望着陈渊打了个哆嗦,委屈地张开嘴:“啾——” * 结束巡逻后,K立刻回帐篷区去找陈渊,兴冲冲跑过去,却只见到背了具动物死尸回来的巴旦木。 “陈渊跟天目还在林子头没出来哦,” 巴旦木叉着腰,茫然地盯着地上的麂子:“陈渊古道喊我把这个带回来,这是撒子嘛,可以吃的灭?” K扫了眼那动物,并不认识,但当看到它脖子上的伤口时,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的枪,立刻抬头问巴旦木:“他们往什么方向走的?” “北边。” 巴旦木抬手一指,“陈渊找天目去了,天目就是朝北边走的……啷个,有危险咩?” K没回答,匆匆往树林走,刚进去没多久,就看见三个人影逆着光朝他走了回来。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身后跟了个生无可恋的陈渊,他看到K甚至都打不起精神,只稍稍抬了下手,虚弱地打了声招呼。 反观天目跟小玉子,她俩则是喜上眉梢,脸上洋溢着不分年龄的母性光彩。 “哇,它也吃营养剂吗?我可以把我的营养剂每天分给它一半。” “应该吃,没事儿,就算不吃,我们让渊哥给他做饭!” “它的手心好软,暖呼呼的。” “那不叫手,应该叫……诶渊哥,它这个叫什么?” “爪子。” 陈渊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走到K面前无奈地摊手:“事情就是这样,这豹子的妈妈死了,她们非要把小豹子带回来养,我说话不管用,你去说吧。” “豹子?” K疑惑地扫了眼天目怀里那个小家伙,皱眉:“是哺乳动物吗?如果是会被感染的类型,联邦绝对不允许养。” “听到了吧,赶紧放了!” 陈渊转头冲天目挥了挥手:“不能养的,以后变成丧尸豹,咬人更得劲儿!” “可是它妈妈都死了,还有谁会养它吗?” 小玉子仰起头,小脸上全是担忧。 当然没谁养,这豹子看起来还像还没断奶,回去等死吧,何况那个树林…… 陈渊想到林子里看到的景象,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眼K,低声道:“K,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带你去个地方看看。” K点头:“现在就去吗?” 陈渊正要回话,就听见巴旦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渊哥——兄弟!郭医生喊人来找你,说出了撒子大事哦,喊你快点过去!” “郭老?是运输队出了事?” 陈渊心里一跳,赶紧跟着巴旦木往外跑,K想跟上他们,被陈渊拦了下来:“运输队的事你别掺和,留下来劝劝她俩。” 说完,他跟巴旦木飞速跑出树林,上了专门来接他走的越野车。 上车后,陈渊就急忙问司机:“出了什么事,飞鹰他们醒了吗?” 司机把着方向盘,语焉不详:“我也不知道,就是接到命令要来接你。” 车开出一阵儿后,陈渊觉出了不对劲:“运输队在车队最前面,你怎么往中间开?” 司机不回话了,等到了生态城的指挥车前,他停下车,转到副驾打开车门:“我是奉诺德队长的命令,接你到这里来。” “请下车。” 这就准备出手了? 陈渊舔了舔后槽牙,跳下了车。 * 指挥车里只有诺德一人,他正坐在终端前看着什么,见陈渊来了,示意他坐下:“有个东西,你需要看一看。” 说着,他点开E22114发来的视频。 当何修远出现在画面中时,陈渊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个东南亚人,估计还带点欧洲混血,但接下来,诺德却告诉他这是E城城主。 陈渊不敢置信地看了诺德一眼,心道你们难道眼瞎?这种长相能当城主?城主不都是纯血吗? 但诺德似乎没有察觉任何异样,皱着眉跟陈渊一起看完了视频,转过头,用灰褐色的眼睛盯住他,问:“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了吗?” 陈渊嗯了一声,不死心地问:“我记得你们说城主必须是纯血。” “当然得是。” 诺德肯定回道:“所以没有纯血后代的我们城,处处被人瞧不起,联邦也不愿出手,等我们自我消亡。” 陈渊还是没明白:“但那个、那个E城的城主……你们真看不出来?” 诺德皱眉:“看出来什么?” 陈渊:“你们真觉得……这样问吧,你们对纯血的定义是什么?” 诺德半眯起眼,审视地打量陈渊,见他确实不像在开玩笑,哼了一声,开口:“你连这个都不懂?祖上五代内没接受过基因改造的,才能叫纯血。” 基因改造! 这四个字像晴天霹雳一般,震得陈渊头皮一麻,脑子瞬间嗡地响了起来。 真他妈是这个? 这联邦改造了多少人?不、应该问没改造的人有多少? …… 所以城里的人都被改造过? 天目、巴旦木……还有K,都被改造过? 陈渊被这消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胸口传来憋闷感,他才猛地吸了口气,抬头问诺德:“改造,都有哪些?” 诺德不屑一笑:“这问题由你这样的纯血来问一个混血,不是太讽刺了吗?改造内容都是你们纯血定的,我们哪可能知道?” 陈渊不解:“那你们怎么分辨纯血跟混血?靠长相?” “靠特征。” 老是回答这些基础问题,诺德有些不耐烦了,“接受过改造的人,身上肯定有跟自然人不同的地方,毛发、眼珠、力量……其实我们主要靠‘气’来分辨,你们纯血的‘气’跟我们截然不同。” 气? 陈渊不明白诺德指的是什么,他现在脑子乱得很,也不急于得到答案,垂下眼试着将大脑里的碎片信息拼凑成图。 诺德被他问了一堆无聊的问题,自己的计划还没说出口,不悦地敲了敲桌面,直接开门见山:“刚才的视频你也看到了,E22114很有可能不让我们进城,所以我们想让你扮成商容的儿子,去跟E城城主交涉。” 陈渊蓦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扮完老子,又要扮儿子?他跟这商家是有宿怨吗? “什么儿子,商瞭不就在这儿吗?” 诺德哼了一声,冷笑:“他要是纯血,我们哪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他眉毛一压,视线从上目线射出,紧紧盯住陈渊:“你是商容在别的生态城里的孩子,从小在外长大,破城时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带着使命回来,立志接过父亲的责任,安顿好这一城的城民。” 陈渊叹了口气,觉得这城里的人实在很喜欢想当然。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能做,但我这样做了又有什么?人家会因为我这句话就改变主意,欣然打开城门,拥抱一万多的难民?” 当别人跟你们一样傻? “不仅仅是难民。” 诺德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像足智多谋的老狐狸。 “大型生态城重土木,需要大量基建人员,我们能提供不要任何报酬的基建队员,没有住所都可以,他们自备帐篷。 “我们搬空了武器库,所有武器能无偿送给他们,只能保证守卫队所有人员的食宿就行。” “另外,” 诺德顿了顿,冲陈渊歪唇一笑:“你还能控制运输队,E城想要什么,都可以。” 这番话把城里所有的资源都算计到了,乍听之下,会觉得考虑得滴水不漏,为了全城人着想,细细想来,才知道他开出的这么多条件,只为了守卫队能屁事不干就享有食宿。 真不知该说这人是精明还是愚蠢! 充当城主儿子,也就是现在这群人的头儿,似乎是利大于弊? 在一个对纯血疯狂崇拜的世界,吃点原身红利怎么看也不是件坏事。 陈渊并没有思考太久,他盯着诺德,从他眼里看出了无法掩饰的期盼,陈渊暗自一笑,决定把主动权掌抢回到自己手里。 “你的提议听起来很有道理,” 他慢吞吞地回道,不意外地看到诺德眼睛骤然发亮,接着他又皱起眉,似乎有些苦恼:“但如果只告诉E城我是商容的儿子,而咱们城里人却一无所知,到时会不会闹出什么问题?人家随便抓一个人来问,就穿帮了。” “这好办!” 诺德大手一挥:“我马上让商瞭通告所有车队,你在城里本来就小有名气,现在说了大家都不会感到奇怪。” 陈渊嗯了一声,继续问:“是告诉他们现在由我代理城主吗?” 他这话问得漫不经心,下巴微扬,双眼半合,风轻云淡的神色中,带了杀伐决断的狠劲。 诺德不愧是千年的老狐狸,他盯着陈渊瞧了半天,慢慢扬起笑:“是的,城主。” 陈渊满意地点头:“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 几分钟后,广播宣布车队立刻启程,以及城主的儿子陈渊得知了破城之事,特意从北方赶了回来,以后将由他带领大家撤离,请所有人配合陈渊的工作。 这消息一传开,所有营区都炸开了锅。 “陈渊居然是城主的儿子?” “完全没听说过啊!” “那他就是商瞭的兄弟了?” “他俩长得不像啊。” “商瞭也不像城主啊,守卫队的都说就是因为商瞭不像城主,所以我们城才越来越没地位。” “是因为没纯血吧,现在陈渊来了,看谁还能瞧不起我们!” “陈渊很厉害的,我听那些老人说,他那种的一看就是完全自然人。” “什么叫‘完全自然人’?” “就是祖上没有任何人接受过改造。” “有这样的人存在?改造不是必须的吗?” “嘘,别说了,联邦密探无所不在……” 听到广播时,K他们几个也愣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渊不是去郭医生那里了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城主的儿子? “爪子事哦,要不要去看哈?” 巴旦木忧心忡忡地问K:“陈渊咋个会是城主的娃儿?他从来都没说过哦。” K想了想,摇头:“这对他来说不是坏事,等他回来吧。” 说话时,那只小花豹正在他怀里各种蹦跶,一会儿用嘴撕咬衣服,一会儿用头顶着他下巴,闹得K不断出声安抚:“不能咬了……收爪子……不能舔我,跟人太亲近了会有危险……” 他话是这么说,可自己坐在草地上跟小花豹玩得不亦乐乎,没有丁点儿要送它走的迹象。 被抢走玩具的两位女士,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鄙夷。 小玉子还有些担心,抬头问天目:“他们真的会把‘啾啾’送走吗?” “当然不会。” 天目拉着她的手往车里走:“咱们名字都取了,就是我们的一员了,没人能送走!而且你看K队那样子,他舍得吗?哼!” 拖拖拉拉的,几公里长的车队总算再次启程,陈渊留在指挥车里跟E城通话,暂时还不能回去。 对方在知道F城有个从天边冒出来的纯血儿子后,质疑了几句,但很快被陈渊用三寸不烂之舌化解了, 接着对方表达了恭喜和祝贺,并指出他们现在走的山路太绕,应该下山从海边走,这样能节省至少半天的路程。 诺德和陈渊都对双方的初次谈话结果表示满意,诺德甚至还向陈渊伸出了右手: “还有一天半到E城,我们能得到哪种待遇,全靠你了,城主。” 城主龙心大悦,握住了老狐狸的爪子:“好说好说,全靠大家帮衬。” 通话结束后,陈渊留在指挥车里查看路线,准备改道下山,这时商瞭来了,他探头探脑地看了看陈渊,不确定地问:“那,是不是我以后都不用再管这些事了?” 陈渊对他是有歉意的,毕竟抢了人家的名头,又莫名当了人家便宜哥哥,有些不好意思,他对这个话少的年轻人一直印象不错,便把他招至身边,想要来个促膝长谈。 然而当第一句‘不好意思,应该先通知你的’出口,商瞭立刻摆摆手,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没事没事,你愿意接这个活儿,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陈渊现在才正眼看了看他,发现他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眼窝很深,一双浅灰的眼眸清澈见底。 不知是不是家教太严厉的关系,商瞭到哪儿都没存在感,不主动说话,不招人注目,永远是块安静不作妖的背景板,这会儿他笑起来,才逸出身上那股年轻人的朝气。 “我很怕跟联邦通话,每次都战战兢兢的,再小心也会被骂。队长们吵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每说一句就有人顶十句回来,不说,他们又要骂我漠不关心。” 商瞭满脸委屈,怨气实在积压得太久了。 “我真没那么多脑子,想出寝室该怎么分配,如何去跟联邦和运输队打好关系……自从我爸生病后,我每天都怕他们来找我,怕到晚上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从小爸爸就说我脑子不聪明,没让我学太多东西,我、我连字都不太会写,人一多就会害怕,以前有什么事还能问问天目,后来他们不准我问任何人,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商瞭倒完苦水,神色一变,笑得春风满面:“刚才听到广播,我简直高兴坏了,终于有人来接我这个工作了!但是又怕不是真的,所以特意来看看。” 他唰地站起身,像是丢掉了千金重的包袱,冲陈渊深深一鞠躬:“渊哥,那就谢谢你了!我代我爸和全城人,谢谢你!” “呃,倒也不用这么隆重……” 陈渊被商瞭的反应弄懵了,赶紧站起身,阻止了他的第二个鞠躬,再鞠下去,就得向遗体道别了! “要的要的,你帮了我的大忙!” 商瞭喜气洋洋的,淳朴的笑容里还带了一丝小狡猾:“而且你跟天目关系好,嘿嘿……” “哦——!” 陈渊这才明白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知道了,又是个天目的小迷弟!去吧,天目他们这会儿肯定在玩、玩猫。” “猫?” 商瞭眼睛一亮,兴奋道:“哪里来的猫?路上捡的吗?” 陈渊撇了撇嘴:“差不多是捡的……唉,你知道猫?” “当然知道啊!” 商瞭笑道:“联邦很多人养猫,还会比较谁家的更好看。” 真是骄奢淫逸的联邦,居然还流行养猫! 陈渊脑子转了转,改变主意:“你先等等,我把路线找好了跟你一起回去。” * 不过改道并没有陈渊想的那么简单,他先是自己看卫星导航图,后来又叫了几个队长来一起商量,折腾了好半天才决定了下山路线,车队走到一半,又遇上个绕不开的深坑,所有车辆都停了下来,一辆接一辆的慢慢通过。 陈渊抓着这个机会,带着商瞭去找天目。 基建车队在队伍尾部,轮到他们过坑至少要等一个多小时,所有人都下了车,女人和孩子见着那小花豹,都兴奋地凑上去看。 “呀,这是什么?好乖的样子!” “这是动物吧,我们能跟动物接触吗?”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你看一眼就知道没病毒啊。” “不能这么马虎吧,联邦说了哺乳动物都会被感染。” “你知道什么是哺乳动物?” “哎呀我们都在外面了,感不感染靠命,躲也躲不掉的。” 人越聚越多,小花豹有些害怕地直往天目怀里拱,天目见状,立刻摇手示意众人别再靠近。 “它还小会怕人,你们别过来了。” 有人不乐意了,指着天目骂:“凭什么不让我们看?谁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病毒,你私自带个动物上车,是不是想害死所有人?” “对啊对啊,你带动物跟守卫队汇报了没?” “这东西有没有隔离过?你量过它体温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是准备围攻天目的架势,小玉子在旁边吓得发抖,眼看就要哭出来了,这时,轮胎刺耳的刹车声从他们后方传来,有人高喊了一句:“干嘛呢,那是我同意的!” 随着一声沉重的摔门声,众人转过头去,就看见陈渊气势汹汹地从越野车上走下来,不发一语地环视了一圈,把那些骂天目的人唬得直往后退。 等人群退了十几米后,陈渊才举步走到天目身边,先摸了摸小玉子的头顶,再从天目手里接过小豹子,一手抓着它的前爪,从肉垫处采了血。 小豹子疼得啾啾直叫,陈渊薅了薅它的后颈,还是没说话。 半分钟后,陈渊举着验血仪上的结果,展示给众人看:“阴性。这是运输队的仪器,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当然没有了。 所有人在见到新城主时,就知道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这会儿一个个低着头,想要悄悄散去,被陈渊一声吼,又吓得站住了。 “天目和小玉子以后白天跟A20的队长Kyle一个车,晚上她俩跟我睡一个区,知道了吗?” “知道了。” “是,城主。” 这群人欺软怕硬惯了,这回遇上个硬茬,屁都不敢放一个,相互递着眼神,灰头土脸地往回走。 等人散去后,陈渊才把小花豹还给天目,左右看了看,问:“K和巴旦木呢?” “被叫去前面帮车子过坑了。” 天目把花豹交给小玉子,嘱咐道:“啾啾被扎了一下,肯定很害怕,你带它去草地上跑跑。” “啾啾?” 陈渊皱起眉:“这你们取的名字?太难听了,而且没文化!” “那你来取啊。” 经过刚才那一出,天目心情大好,看向陈渊的眼神也多了些敬佩,“渊哥你真是城主的儿子吗?刚才好威风!” 陈渊笑了笑,往身后一指:“城主的儿子在这里,以后他能跟你们玩儿了。” 商瞭从树影里站出来,眼神朝小玉子的背影飘去,他轻声问天目:“我能去看看那只猫吗?” “猫?那是猫?” 天目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看向陈渊:“你不是说它是花豹吗?” “豹、猫……都一样啦,反正都是你们的主子,好好伺候着吧。” 陈渊不在意地挥手,既然K不在,他就准备离开了,走到一半忽地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叫着天目:“我不是叫你们把它丢了吗?怎么还取上名字了?” 天目刚跑出几步,听见陈渊的声音,回头嫣然一笑:“渊哥,你对没有恶意的生命是下不去手的。以后当了城主,心要更硬一点才行哦!” 死丫头,轮得着你来教训人吗! 陈渊气鼓鼓地回到越野车上,为自己被个丫头片子看穿了而生气,他往前一指,叫司机直接往深坑开,他得去瞧瞧是多大一个坑,需要这么多人帮手。 等到了深坑边,陈渊才发现这是真棘手。 与其说是深坑,那更像是地震后的裂缝,山路拦腰裂开了一道口子,车辆根本没法走,两边又是树林也绕不进去,只能想办法在裂缝上搭个临时的桥,让车辆通过。 现场聚了上百号人,运沙石木板的,搭桥的,指挥车辆的,忙得不可开交。 陈渊下车走过去探头看了看,发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耸耸肩,正准备抽身往回走,余光忽地瞥见了K的身影,这下就不怎么想走了。 K踏在裂缝边缘帮忙传递木板,那是最危险的地方,随时有可能滚进缝隙里,K总是会选择风险最高的任务,身先士卒,用他并不厚实的肩担起最沉的责任。 不愧是最年轻的守卫队队长,能得到一众老狐狸的认可,是他靠着血汗实打实拼来的。 不管城里发生什么大情小事,人们总会想去问问K,看他能不能解决,他就像这座城的超级英雄,有他在,城里人都能睡上安稳觉。 没爹没娘的孩子,人人都盼着他能越飞越高,却不会关心他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 那是在遇到自己之前,以后咱们K就有人疼了! 陈渊目光一沉,随手叫了个人过来:“去把K队叫上来,换个队长顶上。” 很快K被带了上来,他一边走还一边疑惑地问身边人,抬头瞧见陈渊,双眸霎时迸出神采,摘掉垫在肩膀上的毛巾丢给别人,小跑着来到陈渊面前。 “你怎么来这儿了?” K眼里漾着柔波,把陈渊打量了一番,笑得眯起了眼:“城主来亲自监工吗?” 他又忙得出了一头的汗,鼻梁上破掉的那处开始结痂,凝成暗红色,眼睛跟嘴唇都水润润的,怎么看怎么诱人。 如果不是周围人太多,陈渊真想啃他一口,这小孩儿无论何时,都那么秀色可餐。 陈渊压住心里不能过审的念头,轻咳一声,把目光转向工地,以上级询问工期的口吻问道:“还要多久啊这里,这都下午了,再俩小时天该黑了。” “没那么快。” K说起公事来,很是一板一眼:“现在搭建的木桥,只能承受普通车辆的重量,过二十辆左右的车后就得重新搭,等普通车过完了,还有坦克和装甲车,它们要怎么过去,目前还没想到什么办法。” K看了看天色,建议道:“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吧。” 陈渊盯着那道裂缝看了半天,忽地冒出个想法,这会不会是人为因素造成的?这一路沿途并没有看到任何其他裂缝,如果是地震,不可能只单单震裂这里啊。 他把树林里见到的景象告诉了K,K沉吟良久,望着旁边的山脉开口: “那可能是E22114干的,就直线距离而言,这里离E城不到一百公里。把山体挖开,我以前也听说过,有的生态城会接到联邦指派的任务,砍伐森林,或者寻找什么矿石,你看到的估计就是为了找矿。” K转头看着陈渊,“你知道矿石吗?” 我他妈还真知道,不仅知道,还想通了很多! 陈渊做了个让我缓缓的手势,望着忙碌的人群,耳听着喧闹的吆喝声,陷入了沉思。 所有工业社会都需要矿石,能不断生产车、武器的世界,必定有熟练的采矿-加工流程,只有特定的生态城会被派去挖矿,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些生态城的地点正好位于矿山附近? 采矿和提炼矿石需要大型机械,是复合型劳动,说实话,就F城基建的那群人,真的无法搞定。守卫的一部分可以,但不是大多数,当然我们K除外,他就算去参加高考,也是211,985的绝对人选。 所以,F23114就那么悲催的,不挨着任何资源,且养了一城智力奉欠的城民? 还是说,智商不够的人,才会被丢到F23114这种鸟不拉屎的城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 这他妈是个天灾与人祸的选择题。 陈渊似乎摸到了门边,却又害怕打开那扇门,那是个潘多拉的盒子,他直觉自己无法承受拉开门的后果。 K见陈渊有些不对劲,赶紧伸手拽了他一把,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想什么,脸色那么差。” 陈渊骤然回神,惊出了一身冷汗,茫茫然看了K一眼,心中升起满满的无力感。 要怎样把这么多被流放的城民,带进比之前的‘监狱’更高级的‘看守所’呢? 他是有多想不通才会答应来当这个城主? 陈渊自己想不通,就去问K:“你也不问问,我怎么就变城主了?” K怔了怔,忽地笑了:“诺德他们肯定不会浪费你纯血的身份,你既然接受了他们的游说,自然有你的道理,你决定好的事情,我为什么还要问?” K偏过头靠向陈渊,唇角微翘:“哥,你的所有决定,都是我努力的方向。” 下午三四点的太阳,从林稍斜斜洒下,给K镶了道模糊的金边,他那双异色眼瞳在阳光里闪耀,像是秋日湖面的反光,细细柔柔的。 那双眼,或许就是诺德说的,跟自然人不同的地方,但它们是那样漂亮,漂亮让陈渊想把它们藏起来,不让别人偷看到一眼。 K跟自己靠得那么近,让他能闻到K那股独特的味道,像青草,像阳光,像一切能让陈渊心动的东西。 这难道是诺德说的‘气’? K的气,就是陈渊的唯一选择。 他抿了下唇,示意K再靠近一些,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 “那如果我现在决定要亲你,你该如何努力呢?” 作者有话要说:猝不及防的,我又日万了! 美好的周一,有万字章陪伴大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松野家の伶盗龙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K一怔,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垂下眼,看到陈渊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勾了勾唇角,毫不犹豫地凑过去,迅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啵。 小孩儿做事认真, 每次接吻必做足全套,就算是浅尝一口, 也不会只敷衍地碰一下,双唇相接时,会有一个吮嘬的动作, 让你觉得自己是他恋恋不舍的宝贝。 陈渊心肝儿都颤了颤,喧闹不停的人群就在自己周围,他急忙左右瞟了瞟,紧张得话都说不清了。 “你……这么多人、那啥, 多臊得慌……” K无辜地眨眨眼, 歪着头发问:“联邦有法令说不可以亲城主吗?” 这小子得了便宜还敢买乖, 陈渊唔了一声,正色道:“别人亲可以,但队长亲就属于职场性|骚扰, 是重罪!” “那么严重啊, ” K玩心大发,索性转过身子,把陈渊罩在自己影子里, 微笑着问:“那我会被罚吗?打算怎么罚我,哥哥?” 靠,这小子调情也不落人后啊! 陈渊因着这声‘哥哥’,脑子里塞满了黄色废料,连心跳都漏了一拍,他不甘示弱地扬起头,脱口而出:“罚你终生□□!……在我心里。” 这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先笑出了声,太土太肉麻了! 但K没有笑,认真地盯着K的眼睛,好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好。” K站在初秋的阳光里,身后是山风中晃悠不停的山林,周遭是人声鼎沸的施工现场,万物都在动,唯有他是静止的,静静地看着陈渊,双眼盛满了眷恋。 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喷涌而出,陈渊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握住K的,然而手刚伸出去一半,打斜里蓦地伸来只爪子,抓着陈渊就走。 “城主你可来了,这个到底要怎么办?十分钟过一辆车,后面还有几百辆,这要过到什么时候去了?” “报告城主,G25不让我们拿木板,说没收到通知!” “城主你看看这边……” 不出半分钟,陈渊就被人团团围住,东一个城主西一个城主的,叫得他耳朵都要炸了。 “慢慢来,一个个地说!” 他安抚众人:“今晚就在附近扎营,不走了,咱们有一个晚上时间来对付这个坑!” 这话才让大家的心定了下来,陈渊回头瞟了眼,发现K已经走开了,他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真他妈不该当这狗X的城主! 太影响人谈恋爱了! * 等陈渊终于能回帐篷区时,已是繁星满天了,他带着被掏空的身子,疲惫地在帐篷区晃悠,好半天才找到自己跟巴旦木的帐篷。 我现在都当城主了,应该可以自己住一个帐篷了吧! 陈渊打着小算盘,想要薅上任后的第一次羊毛,刚走到帐篷附近,就听见里面各种惊叫。 “啾啾不要过来这边!” “啊,它把水盆打翻了!那是,那是渊哥的枕头吧?” “快翻一面,把水渍藏起来。” “哎呀,它在踩我肚子!它是不是晚上不睡觉哦,你们晓得不哦?” 陈渊横眉竖目地走过去,哗地掀开了帐篷:“干嘛呢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跑城主帐篷里来闹事儿是吧!” 好家伙,不看还不知道,这么个双人小帐篷里,居然挤了三大一小外加一个小豹子!K照例巡逻,商瞭那小子缩在角落,开心地跟陈渊打招呼:“渊哥好!” 陈渊扫视一圈,怒气冲冲地指着小花豹子:“怎么把它带来了?你想干嘛,刚才是不是把我枕头弄湿了?是不是还想湮灭罪证?” 天目盘腿坐在地上,抱着小花豹,用下巴蹭着它的头,苦兮兮地跟陈渊汇报:“啾啾不喜欢营养剂,吃了一点,晚上就拉肚子了,还不睡觉,一个劲儿的叫。” “它当然不爱吃营养剂,哪个有骨气的豹子和人类会吃那玩意儿!” 陈渊走进帐篷,学他们一样盘腿坐下,冲天目拍了拍手:“把它抱过来我瞧瞧。” 小豹子好像真不太舒服,瞧着比白天没精神多了,嘴里不停地哼哼唧唧,连眼神都是涣散的。 陈渊捏了捏它爪子,感觉体温有点偏高,但豹子本该是什么体温他也不知道,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它,挠它的小下巴。 “你挺娇气的啊,吃点就拉肚子。” 豹子毛摸着手感不错,陈渊摸了几下就有些丢不开手,从下巴撸到后颈,把小豹子撸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很是受用的样子。 “还不都怪天目给你取的那破名字,什么唧唧啾啾的,跟鸟儿一样!鸟都是直肠子,能不拉吗!” 陈渊说着说着,瞪了天目一眼,“除了营养剂还给它吃什么了?我们小黄还那么小,肠胃弱。” “小黄?” 这下连巴旦木都皱起了眉:“勒个名字,有点……不好听。” “切,你只会觉得夏威夷果好听!” 陈渊没好气地怼他,站起身把小黄交给天目:“拿被子给它裹一下,注意保暖,我去熬点米糊。它这么小是要喝奶的,这儿找不到奶,就用米糊凑合吧。” “这么晚还要去做吃的吗?” 天目在身后追问了一句,陈渊无力地挥了挥手,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了帐篷。 这该死的操心命!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了养女儿养孙子的心态了? 这样很不好! * 星月朗朗,夜风送爽,喜提城主一职的陈渊,踱着四方步,朝食材车进发。 他一开始是打算熬米糊,想了想没机器能打米粉,遂作罢,改成煮肉汤。 都有肉了,那青菜也该来点……既然菜跟肉都放一个锅里了,再调点酱料打个火锅不为过吧! …… 半小时后,整个帐篷区都闻到了什么香气,若有似无地勾着人肚子里的馋虫,大家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天目跟巴旦木首先冲出帐篷,目光锁定树林边的那堆火,呼啦啦奔了过去。 “哇,这是撒子?闻起来好香!” “煮的汤吗,给啾啾的还是给我们的?怎么有这么多?” 陈渊选了个最大的锅,里面煮了满满一锅的食材,旁边还放了好多没煮的玉米、萝卜、土豆、黄瓜、各种切成片的肉,还有他俩不认识的冻成一坨坨的东西,一看就是才从冷冻库里拿出来的。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腾腾热气,所有食物的香气聚在一起,形成强大无比的冲击波,让围着锅边转的两人,口水流了一公升。 “它能吃,你们也能吃。” 陈渊一边往锅里下菜,一边吩咐天目:“把小黄抱出来,它的肉汤煮好了。让它到树林里来睡觉,说不定没那么害怕。” 天目走开后,巴旦木跟陈渊席地而坐,伸长了脖子连声问:“我们可以吃啊?喝汤还是吃里面的东西?看起好好吃哦!” 陈渊瞥了他一眼,笑了:“我们能吃到这个,还得感谢你们的祖宗。去拿双筷子,蘸料我都调好了,左边的有醋右边的没醋,自己挑一种。” 巴旦木根本顾不上细看,随便弄了点调料,就朝浮起来的半截玉米伸出了筷子。 “先吃海鲜。” 陈渊把他筷子打开,夹了个虾递给他,“头尾去掉,虾身剥壳再吃。” 巴旦木盯着碗里那个有长长触须的虾,不太敢下手:“这个、这个东西可以吃咩?看起有点黑人哦。” 陈渊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得更欢了:“难怪大家都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很了不起。来来来,你就当F城第一个吃虾的人!看好了啊,我就剥一次给你看。” 运输队里的虾是海虾,个头贼大,剥出来的虾身有手掌长,陈渊剥好一个丢进巴旦木碗里,抬了抬右手:“尝尝,看你们这些山里人吃不吃得惯海味儿。” 巴旦木刚嚼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竖起大拇指:“好吃!好好吃!哎呀我从来没吃过嫩个好吃的肉,比鱼肉还好吃!” 陈渊忙活了一顿,自己都没来得及吃一口,见巴旦木反应如此强烈,放下心来,随手派活:“好吃你就把这些虾都剥了,待会儿再起一个灶台,单独煮海鲜。” 等天目抱着小黄出来时,身后又跟了商瞭和小玉子,几人加一个豹子动作出奇地整齐——扬着脑袋不停地耸鼻子。 “别闻了,跟耗子似的,过来吃吧!” 陈渊冲他们一招手,大家立刻撒腿围了过去。 “拿筷子拿碗,调料自选,先吃肉再吃素菜!” “天目天目,快来尝哈我剥的这个,味道巴适惨了!” “这是虾!我以前吃过,特别好吃!” “商瞭你还认识这个?” “我妈妈给我吃过,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可以喝那个汤吗?闻起来好香。” “啾啾你在干嘛,哎呀啾啾你别碰那个!” 小豹子到了锅边就从天目怀里挣脱出来,绕着那些肉东闻闻西嗅嗅,还伸爪使劲扒拉其中一块,陈渊转头瞧了瞧,嚯,不愧是豹子,挑中的是麂子肉! 那麂子是难得的野味,陈渊才舍不得丢掉,让人处理好以后放冷冻库里冻上,今晚正好拿来打火锅。 给小豹子喝的肉汤,就是用一块麂子肉熬出来的,熬好后陈渊把肉捞起来剁成了肉糜,连汤带肉装了满满一碗,舀了些给小黄,它伸舌试了试味道后,立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众人见状,高兴得欢呼起来:“吃了吃了!” “渊哥太神了,做的东西动物都喜欢吃!” 小玉子眼巴巴看着小黄吃肉汤,忽地抬头问:“我能吃它的吗?” 陈渊哑然失笑,伸手把小玉子的脑袋调了个方向,“小黄吃的没放盐,你们吃的在这里,味道好多了。来,想先吃牛肉还是鸡肉?” “鸡肉。还想要萝卜。” “好,再给你点汤,接着,小心烫啊。” 火锅,作为人类饮食文化最璀璨的发明之一,是连结不同时代,不同人种、物种最好的纽带。 还有什么比在初秋微凉的夜里,来一顿暖呼呼的火锅更幸福呢? 鲜嫩的青菜,清香的黄瓜,醇厚弹牙的肉类,一咬即化的海鲜,用浓浓的汤底煨煮在一起,各自的味道交融缠绕,烫烫的一口下肚,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舒展开了,心肝脾胃统统熨帖到位。 像在阳光普照的草坪上,躺进了恋人的怀抱。 有的人虽然没有恋人,但并不妨碍他们享受吃火锅的幸福,尤其还能边吃火锅边追心上人,美食美景两相宜。 “天目来吃虾!” “天目,要牛肉吗?” “天目勒个萝卜煮好了,现在入味得很!” “天目吃这个……” “天目吃那个……” 陈渊被那俩进入求偶|期的毛头小子吵得耳根子疼,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大声呵斥: “食不言寝不语,你们再吵就滚回去,不许吃了!巴旦木我就懒得说你了,商瞭你怎么也跟着话多起来了?以前看着不是挺安静一小伙子嘛!” “渊哥你嫉妒。” 天目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笑得阳光灿烂,“K队一到晚上就要去巡逻,你空虚寂寞了!” 这话巴旦木听了没什么反应,商瞭却猛地转过头,有些吃惊:“K队?原来城主你……” 陈渊没搭腔,顺手捡了块生玉米朝天目扔过去:“你才空虚寂寞冷。这么一大锅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天目嘻嘻哈哈地躲着,“你别恼羞成怒嘛,你现在都是城主了,不让K巡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以后就让他时时刻刻陪着你呗!” “你当在养狗啊!” 陈渊扔了玉米不过瘾,又抓了把土豆片扔过去,“人家K是有大志的人,能像你这样混吃等死?” 天目笑得直不起腰来,连连讨饶,见陈渊不理她,忙朝他身后一指:“看,K队来了!你不用寂寞了!” 陈渊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冷笑道:“你哄谁啊?K今晚要打探下山的路,这会儿正忙呢。他要来了,我能当场……” “当场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陈渊神色一变,飞快转过身,就看到拿着手电筒的K在冲自己微笑。 “你怎么就回来了?” 陈渊大喜过望,伸手就把K往身边拉:“我还想着给你留一份,现在正好,来吃火锅!” K抬头环视了一圈,笑道:“就一个锅,恐怕不太够吧。”说着,他举起手电筒,朝帐篷区扫射。 陈渊他们这才发现,好多人都从帐篷里出来了,一个个伸着头张着嘴,想吃又不敢靠近,这会儿被K的手电筒光照到,一个个全是害羞的模样。 陈渊没想到一个火锅引来了这么多馋猫,他怔了怔,笑开了:“怎么,大家都想吃?” 众人面面相觑,参差不齐地点头。 “你们有的人吃过我做的东西,但更多的人是没吃过的,我先说明,我做的这些食物是不被联邦认可甚至是违法的,但它们比营养剂更适合人类。” “现在联邦已经宣告F23114生态城消亡,我和大家一样,都成了联邦的‘黑户’,当然这不是违法的理由。我之所以会坚持生火做饭,是认为联邦禁止传统饮食的法令是错误的,违背人性的,我也愿意承担违法的后果。” 陈渊说话时,语气平和,但掷地有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他身边的K都听得入了神。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远处树林的虫鸣在遥遥呼应,陈渊站在皎洁月光下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王者之气。 “如果你们抱有同样的想法,那么欢迎加入我们的火锅大餐,否则,请转身回帐篷里睡觉,我们尽量保持安静,不吵到大家。” “现在,请想吃火锅的举个手,我统计下人数。” 很快,一只手举了起来,接着有第二只、第五只、第十只……所有在帐篷外的城民都举起了手,还有更多人从帐篷里钻出来,举着手争先恐后地向前挤。 “我要吃!我要吃!” “早就觉得联邦不对劲了!” “反正城都没了,联邦又不管我们的死活,谁还理它那些狗屁法令?” “我爷爷小时候就不吃营养剂!那时候联邦还打不过华国呢!” 看到乌泱泱的人群都举起了手,陈渊他们几个全都呆住了,天目咽下了嘴里了牛肉片,又悄悄从锅里捞了大半碗肉菜。 开玩笑,想吃的人这么多,就只有这一个小锅,那还吃个屁啊! 陈渊扭头看着K,“你看,现在这……” K冲他鼓励一笑:“这儿的所有人,随时听你调派。” 有了K这话,陈渊的腰板更直了,说话也更有底气了:“行吧,今晚来个百人火锅宴,大家敞开了吃!” 他拿出自己的步话机,开始发号施令:“G1派十人,把5区装车的炊具和运输队的所有炊具都找出来,运到D区;A16负责把运输队C5-C9五辆车开过来,由队长嘉定指派人选……” 食材和炊具解决了,就剩煮的问题了。 陈渊拍着手,开始动员起现场众人:“你们自己组队,8-10人一队,像我这边一样,生火堆、做灶台,筷子肯定不够,去林子里捡粗细差不多的树枝,折断了当筷子。” “去吧,想吃东西,就得都动起来!” 这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捡枯叶的捡枯叶,找石块的找石块,忙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嘉定带着几辆食材车来了,他下车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顿时愣住了。 “大家在生火防丧尸吗?” 这位勤勤恳恳的守卫队队长,一心扑在工作上,看到什么首先联想到安全。 “生火吃火锅!” 陈渊冲嘉定招招手,把他叫到跟前,塞了副碗筷过去:“你哥呢?快把他叫来,有你们江浙人喜欢的海鲜!” 嘉定懵懵懂懂地咬了口虾,几口咽下后,转身摸出了步话机:“请帮我叫一下G17的静安……” 食材车到了之后,陈渊指挥大家卸货、处理每一样食物,清洗、削皮、切片…… 等这些做得差不多时,炊具也来了,锅子肯定不够这多人用,于是十几二十人围着一个锅,开开心心地往里下菜。 吃火锅的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人,从其他帐篷区赶了过来,加入了这场盛宴。 这其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吃热食,筷子更是见都没见过,实在不会用,就拿树枝戳着吃,反正不会亏待自己的胃。 一时间,整个山林都充斥着浓浓的肉菜香。 陈渊要指导大家煮汤底、切菜、调蘸料,忙得脚不沾地,整整五大车的食物,到他嘴里的不过两片牛肉,几块土豆。 等众人都吃上了以后,他跳上一块大石,叉起腰环顾四周,见火光映照出张张笑脸,不论男女老少,都围在五花八门的锅子周围,你一眼我一语地相谈甚欢,不时帮别人夹一块肉,或是一根菜,彼此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陈渊擦了把汗,露出了大厨欣慰的笑容。 真好,这才是烟火人间该有的模样。三餐不仅仅只为了摄取食物,还是人与人沟通的重要手段,一餐热食好饭,温暖的不只是胃,还有心。 陈渊是个不被父母认可的孩子,他选择当厨师,是想看到别人在吃过他做的东西后,露出欣喜和赞赏,那是他渴望已久的肯定,原生家庭给予不了,就只好从别的地方寻找。 在今晚,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要吃点东西吗?” 一个能让陈渊更满足的人站在大石边,端着个碗仰头对他笑:“是蟹腿肉,我剥的。” 陈渊咧开笑容,咚地跳到地面上,扶着K的肩膀朝碗里看了一眼,再开口时语气像浸过了蜜那样甜:“这么多,全是你剥的?” K嗯了一声,把碗递给他:“刚才你教大家剥壳的时候,说你最喜欢吃这个,我就把咱们那锅里的都捞了出来,不然该被郭医生吃完了。” 陈渊抓了条蟹腿扔进嘴里,边嚼边问:“郭老也来了啊。” “嗯,还带了酒,你要不要去喝?” “等会儿,不急。” 陈渊美滋滋地吃着蟹腿,抬眼一看,K的脖子上多了道浅浅的伤痕,他伸手触了触那伤,忽然醒悟:“这是小黄挠的?” “小黄?” K不解,“不是叫茉莉吗?刚才喂完肉汤,抱着它玩的时候,不小心抓的。” “什么鬼名字,啾啾茉莉的,他可是个男生!就叫小黄,名字贱好养活。” “小黄……也挺好听的……” “这就对了!” 陈渊满意了,跟K说了会儿话,他嫌站着太累,拉着K一起坐到石头上,抬头瞧着吃得热火朝天的众人。 “我是真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能吃。” 陈渊碰了碰K的胳膊,示意他去看食材车,那附近人头攒动,一箱箱食物被搬了出来,瞧着阵势,隔不了多久,这五车的东西都会被搬空。 “靠!” 陈渊笑骂了一声,并没有出声制止,又吃了几条蟹腿后,才嗤笑出声:“运输队这次真他妈倒了血霉了。什么没捞着不说,还被人下药,东西也没了一大半。” “为了省事儿,我直接叫飞鹰把给复制人下命令的权限转给了我,他们几个就被丢在车厢里,打着营养针昏睡。” 陈渊顿了顿,眼神落在地面的沙土上,自言自语地低喃:“仔细想想,我还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什么阴招损招都做得出来。今儿吃空了这家的东西,明儿还打算闯进人家城里骗吃骗喝。” 好端端的干嘛提这些?生生把自己的好心情整没了。 陈渊抬起头,冲K自嘲地笑笑:“你说你怎么就看上我这么个玩意儿了?有损您的一世英名啊。” K诧异地看了眼陈渊,不明白他的自暴自弃从何而来,想了想,开口: “明天就能到E城,到时候会遇到什么,谁也说不准。如果进不了城,很多人就得分道扬镳,各自去找下一个能容身的生态城,所以今晚很可能是F23114的城民,最后一次聚这么齐。” “身为临危任命的城主,在最后一晚拉着民众吃个火锅,我认为是相当英明的决定。” 陈渊斜眼睨着K,闷闷地笑了:“你是住在我脑子里吗,什么都猜得到?其实我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嫌他们不仅笨还贼多事…… “但只要一想到可能因为我,会让他们流离失所,心里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K手里端着碗,动不了,便歪头碰了碰陈渊的脑袋,温声安慰道:“别有太大压力,他们把城主一职丢给你,就是因为自己无法解决这些问题,抓一个人来挡子|弹。” 他抬起头,看着喜笑颜开的人群,禁不住也笑了:“你看他们多开心,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 “城里的生活日复一日,一成不变,我们没有节日,没有大型的集体活动,以前还有个足球队,后来也没人踢了,大家都过着死气沉沉的日子。 “刚才我还听到有小孩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旅游和野餐吧,希望能在外面多旅游几天,别回城里了。” 说着,K扭头看向陈渊,真诚道:“你是第一个让大家这么开心的人,哥哥。” 陈渊盯着K看了好一阵儿,最后眯起眼点了点头,伸手拈了条蟹腿送到他嘴边,低笑道:“谢谢。另外,辛苦你了,沈先生。” K的眼神闪了闪,伸头去接那蟹腿,谁知陈渊唇角一勾,收回手把蟹腿含进了自己嘴里,露出一小半在唇瓣外,仰着下巴冲K甜笑。 几乎没有犹豫,K俯身叼住那半截蟹腿,顺势含住了比蟹腿更诱人的唇。 星空下的吻,比几小时前的那个,要浓烈许多。 一条鲜嫩的蟹腿在两人唇舌间游弋,让人分不清哪个更甜,是蟹肉还是别的。 周围有人在走动,似乎还有压抑的抽气声,可他俩根本不在意这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忘我。 这时一个女声骤然响起,咋咋呼呼的让人无法忽视。 “哟,原来你们是一对啊!K你可太不够意思了,昨天我还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当时你怎么不说?” 这下,他俩终于舍得分开了,陈渊的手还缠在K脖子上,转头极其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个认识的人。 索拉,天目的妈妈。 索拉双手交抱在胸前,盯着他俩瞧得目不转睛的,脸上洋溢着八卦之光,对自己打断了小情侣的亲|热,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错,还探头瞧了眼K碗里的东西,笑道: “从冷库里拿出来的?你们真够懒的,再往前走走不就有新鲜的了吗。” 陈渊被扫了兴,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爽,他唰地起身,拉着K就往回走,边走还边朝黑漆漆的树林瞟——妈的,迟早有一天要把K带去小树林儿,好好地这个那个一番! 等他俩回去的时候,锅里的汤都熬干了一大半,没了汤底,大家就直接往里加清水,反正都不挑嘴,怎么吃也比营养剂好。 郭钦和见陈渊回来了,朝他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把个玻璃瓶子递给他,嚷道:“快来,我等、等你半天了……来,陪我喝、喝……” 陈渊没等他说完就接过酒瓶,对嘴灌了一大口,那酒估计是郭钦和自己酿的,不辣口还带点回甘,应该是梅子酒。 “你、你小子行啊!能想出吃、吃火锅这一招!” 郭钦和拍着陈渊的肩膀,口齿不清地表扬他,至于说了些什么,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 天目早吃饱了,抱着小黄和小玉子回帐篷睡觉去了,商瞭和巴旦木估计被郭医生灌了酒,两人满面通红,呆滞地坐着,时不时发出嘻嘻嘿嘿的傻笑。 周围有人唱歌,有人痛苦,还有人满场瞎跑…… 所有人都吃嗨了,除了嘉定。 他捧着静安塞给他的一大碗菜,走到K身边问:“下山的路探好了吗?明天最好早点启程,才能在太阳落山前赶到E城。” 他俩聊着事嫌其他人太吵,干脆走到一边,正儿八经地谈了起来。 陈渊跟郭老喝了一轮酒后,没看到K,转头才发现他被嘉定扯着说话,心里一阵毛躁,抓了块土豆从后面扔过去,正好砸在嘉定肩上。 “你扫不扫兴,吃个宵夜还谈工作!K,过来陪我喝酒!” 嘉定怔了怔,好心跟K解释:“这是喝醉酒了,脑子会不太清楚。” K弯了弯唇角,淡道:“晚点你再去看看那边填坑的进度,弄好了车队就能出发。今晚就到这儿吧,我得带他走了。” 说着,K走过去拽了拽陈渊的胳膊,把他从郭老身边拉了起来。 “走,跟我去看个东西。” “嗯?看什么?” 陈渊迷迷糊糊地,路都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两步直接扑到了K怀里。 “小两口这就亲|热上了?” 郭老醉得稀里糊涂的,说话像在吵架,他张开双臂,像赶鸭子似地撵着他们:“去吧去吧,晚上该办事儿了,嘿嘿嘿,小年轻们,要注意卫生和安全啊!” 巴旦木跟商瞭根本没听懂郭医生的话,也跟着瞎起哄:“城主玩好!城主威武!” “兄弟慢慢走,耍安逸哦!” 陈渊贴着K的胸口,没注意旁人在说什么,他被K的味道一笼,本就糊涂的脑子变得更糊涂了。 哇,K的心跳声真响!扑通——扑通—— “跟着我走就是。” K一说话,胸口微微起伏,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飘忽着钻进耳朵,让陈渊不禁抬起头,想看看K到底在哪儿,却不经意地撞进了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瞳。 K不想再耽搁,拉着陈渊就朝树林里走。 树林……树林! 陈渊顿时激动起来,K抓他去小树林儿了!K也想这个那个! 难道今晚就要那个? 没、没准备啊……心理、身理什么都没准备啊! K走得很急,拉扯下陈渊的步子有些赶不上他,只能在后面拉长了声的喊:“K你太着急了吧,我们认识才几天啊,约会都没有一次……人家说还要送礼物,送花,过纪念日这些的……” 他嘟嘟囔囔东拉西扯的,说的东西K多半没听清,索性不回他,领着人闷头往前走。 陈渊根本不需要观众,自己就能嗨翻全场,话匣子一开,收都收不回来。 “你到底会不会谈恋爱啊,不会让天目教教你……其实我也不会,让她也教教我好了。” “明天咱们进得了别人的城吗?那个东南亚男人,看起来好凶……你说他是不是喜欢吃肉骨茶?我好像不太会做也……” “……海南鸡饭还行,但要用到洋葱……洋葱你见过没?运输队里好像没有吧……呵呵,K你知道有一种人就叫洋葱人,为什么呢?因为别人剥开他们的时候,会不停地流泪……剥到最后却发现、发现这个人没有心……” 话题绕着地球跑了一大圈后,最后还是回到了K身上,陈渊盯着那个不停摇晃的背影,很是不满,摇着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你是不是没心啊,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理我……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K、K!转身!看我!” 这次,K果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吐了口气:“到了,看看吧。” ? 到哪儿了? 陈渊没想到K会停下来,收势不及撞上了他的肩膀,把鼻子撞得生疼。 “你干嘛!” 他捏着鼻头,泪汪汪地瞪了K一眼,K无奈,撩起衣服下摆给他擦了擦眼泪,按着他的肩膀,把人转了半圈,轻声道:“睁开眼,仔细看看。” “看什么?”难道有惊喜? 陈渊打起精神睁大眼,朝着月光下的空地看了过去—— 光秃秃的一块平地上,横七竖八地停着十几辆车,倒是有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的,但数量太少,根本没看头。 陈渊不满地皱起了眉:“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一点都不浪漫!” K在他背后推了一把,“走近了看。” 陈渊不耐烦地上前几步,借着月光,发现那些车不是F城车队的,车身上结了厚厚的锈斑,不知停在这里多少年了,有些连车顶都没了。 “这是谁丢在这里的?垃圾乱扔,没公德心啊!” 车身上有喷漆,陈渊又走了几步,想看清喷漆是什么,脚边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什么呀这是。” 陈渊用脚拨拉,绊着他那东西咕噜一滚,滚到了月光下。 是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我日——” 陈渊一口气卡在胸口,酒顿时醒了一半。 “这、这、这他妈……” 他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急喘了几口气,再抬眼仔细一看,这片空地上,比车更多的是散在各处的尸|体!车边、草丛里到处都是! 全都高度白骨化,身上的衣料腐朽不堪,在夜风中飘荡。 刚才看到的荧光根本不是什么萤火虫……那他妈是鬼火! 陈渊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一脸空白地转过身,看向那个抓他进小树林儿的男人,那男人也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开口:“我探路的时候发现了这里,觉得该让你知道。” 让我知道个屁啊! 这种地方有什么必要让我知道!! 陈渊无声地咆哮着,声音发不出来,可气势不能丢,他伸手猛拍了下旁边的车门,想充分表达自己的愤怒, 谁知哐当一声,车门应声倒地,一具同样白骨化的骷髅架,也从车里掉了出来,正好摔到了陈渊脚边。 …… 不谈恋爱就不谈吧,没必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陈渊站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哭了。 这时,K走了过来,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具骷髅架,因为被关在车里的缘故,那具白骨裹着的衣料比外面的要完整许多。 K看得非常认真,甚至还让陈渊拿着手电筒照亮,自己牵开衣料细细辨认。 陈渊45度仰望天上的月亮,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愁死人的直男? 人家花前月下,我他妈白骨月下! 人家卿卿我我,我他妈给男朋友打灯让他看骷髅! 就在他第三滴清泪即将滑落之时,K抬起头,郑重地说了一句: “这人穿的是F23114的城服,十几年前的那一版。” 作者有话要说:持续日万,已彻底秃头的作者,悄然退下了…… 哦对了,有关小黄的设定,目前是按猎豹的特征来写的,小猎豹叫起来就像鸟叫,啾啾啾的,特别可爱(*?▽?*) 第51章 ? 什么意思, F城的人? 陈渊瞬间收起别的心思, 低头跟K一起看向那具白骨。 “每个生态城的城服都不一样,以前我们城隔几年就会换一版, 还有款式可以选,联邦断了衣料供给后,我们只能用自己造的布料做城服, 现在这种城服面料,以前都是用来做里衬的。” K掀开白骨身上的衣服, 让陈渊瞧那里衬:“是不是跟我们的城服一样?” 白骨穿着件男士衬衣,露出的里衬的确跟陈渊身上的米黄衣料如出一辙,他直起腰, 沉吟片刻,“现在这种衣料很糙,没任何技术含量,别的城也能制出来, 单凭这一点就下定论, 好像不够。” “也对。” K起身看了眼那辆锈迹斑斑的车, 小心地踩了踩踏板,就这么钻了进去。 “艹,K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陈渊见他毫不犹豫进了那辆幽灵车, 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 “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别的那个?你也不先观察一下……” “上来,里面有东西。” K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听得倒是挺冷静, 可丝毫不能缓解陈渊的恐惧,他左右扫了一圈,见尸骨遍地,与其在外面跟它们作伴,还不如进车里去找K! 陈渊咬了咬牙,皱着脸也钻了进去。 那是类似巴士的运输车,里面有成排的座椅和扶手,K站在车头部位,冲陈渊招手:“过来,这里有铁证。” 陈渊的眼神不敢乱瞟,径直走到K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仪表盘,那上面的玻璃早已皲裂,右下方有一块铁质标签,上面赫然写着:F23114。 这下毫无疑问了。 到处打标签是城里的常态,车辆、宿舍楼哪儿哪儿都有。 陈渊跟K下了车,站在鬼火闪动的空地上,讨论这些人是怎么会死在这片深山老林里的。 “我记得曾跟你说过,在F城衰落初期,很多跟外界有联系的人,带着资源跟他们一起逃了。这估计就是当时逃出来的一部分。” K抬头看了看方位,皱起眉:“这里的位置很独特,就在拦住我们的那道裂缝东北方,两处相距不过千米,只隔了一片树林。” “我是在那片树林边看到了一具白骨,觉得不对劲,才往里走了一段,才发现了这里。” 陈渊还是不太敢直视这些骷髅,大致地扫视了几下,渐渐觉出问题来。 “K,你觉得不觉得……这些尸体都很怪?他们都是饿死的吧,没什么打斗的痕迹,倒下的姿势也很自然,就像是……大家一起安静地等死?” K点头,“你也看出来了。包括我最开始看到的那一具,这里所有的白骨都像是自然死亡,没有遭遇丧尸或是野兽,好像只是被困在了这里,走不出去了。” 困在这里……走不出去…… 陈渊忽地想到了什么,朝这块空地的尽头跑过去,果然,那里是断崖,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所以这是一块万丈深渊上,三面被树林环绕的空地。 加上又离那道缝隙不不远,这种地理位置,很容易发生点什么啊…… 陈渊压着心里的不安,看向K:“这群人死在这里,有没有可能是E城下的手?或者说是E城把他们赶到这里,让他们活活饿死?” “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看的原因。” K双目微敛,语气也沉了下来。 “那道缝隙,我们先用石块沉底,再上浇水泥,将它临时填平。 “在填平的过程中,我发现从山体的断面来看,缝隙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里面还长出了树木,如果我们砍掉其中的一棵,数一数它的年轮,说不定会和这群人死亡的时间接近。” 说到这里,K话音一转:“但有个问题我没想通。就算缝隙是在同一时间形成的,那道缝能困出车辆,但并不能困住人,为什么他们不弃车步行,反而全部都困死在这里?” 陈渊也没想明白这群人的死因,听K提到那道缝,猛地有了思路。 “现在我们看着那道缝是影响车辆……如果、如果十几年前,那道缝隙更大呢?大到人都没办法通过,大到靠人力都无法搭桥的程度呢?” 他越说越毛骨悚然,抬起头,惊愕地望着K。 “你想,当他们来的时候,有可能并没有任何裂缝,他们就顺着地图走到了这里。谁知刚一停下来,山体开始震动,就出现了那道裂缝。” “缝隙那么大,把这块山坡都隔离开了,他们无路可走,后退是悬崖,前进是裂谷,带的营养剂和水就那么多,除了等死,还能怎么办?” 听了陈渊的假想,K沉默了片刻,再次扫视着这些白骨,缓缓开口:“如果他们不是顺着地图来到这里,而是根据某些人的指引才来的呢?” 陈渊瞠目结舌地盯住K,突然急声问道:“探清楚下山的路了吗?按照他们的提示走真的能下山?” “可以的。” K温言安抚陈渊:“我用无人机走了一下,山路有些崎岖,但的确没有阻碍。” 陈渊这才把心放回肚子了,长舒了口气。 看了这么个‘景点’,陈渊是A欲B欲什么欲都没了,他摇着头,拉起K就要往回走。 “以后这种限制级的东西,别晚上带我来看行不?也不怕我做噩梦!有本事你陪我睡觉啊,真是不想说你!” K脚下一顿,迟疑道:“我睡不了那么久,怕会吵到你……” “行了,闭嘴!” 陈渊忿忿回头,瞪了K一眼,嘴里依然唠嗑个不停,“把人拉到这风口上来,也不知道多带件衣服,这边海风吹着多凉啊!” “海风?” K一愣,抬手试了试风力,问:“这里吹的是海风?” 陈渊也愣了,自己怎么就突然冒出个‘海风’来?这儿明明没见着海啊。 有一阵夜风过来,陈渊猛地抬头吸了吸鼻子,不对,这种淡淡的咸味就是海风! 陈渊姥姥家就在海滨小镇上,这味道他太熟了,绝对错不了!刚才他俩一直待在这风里,大脑无意识地就切换了频道。 “海就在附近!” 陈渊伸长脖子,东南西北眺望了一圈,忽地兴奋起来,拉着K的手朝北面跑:“走,哥哥带你看海去!” 看海可比看死人骨头有情趣多了,这样今晚的san值也能恢复一些,沙滩、海浪、星光……想想都刺激! 陈渊越想越开心,一扫来时的不情愿,凭着在海边长大的记忆,拉着K穿林而过,朝海风吹来的方向奔去。 这一通跑,过了两三个山坡,每到一个岔路口,陈渊就停下来,用鼻子嗅嗅左边,再嗅嗅右边,选定方向后,又拉着K继续往前跑。 K眼见时间越来越晚,正想停步把陈渊往回带,忽地发现眼前的树木愈渐稀疏,那股微腥的味道也比之前浓郁了许多。 “就在前面了!” 陈渊兴奋地喊了一句,放开K的手,自己疾步蹿了出去—— “啊,大海我来——啊?这是什么?” K听见声音有异,心中一凛,飞身赶了过去。 树林外是一处高崖,高崖之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海浪哗哗拍打着岩壁,黑蓝的海水在月光下闪着银光,扑面而来的海风,夹着水汽和大海的味道,闻着很是让人神清气爽。 但陈渊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海面上,而是怔怔地望着右侧的海岸线。 那里灯火通明,架着深红色的铁架,停靠了无数艘大船,远远望去,还能看到蚂蚁似的工人在不停走动,像是在运送船上的东西。 K没见过大海,更不知道这些船是干嘛的,好奇地看了半天,转头问陈渊:“那是什么地方?海边的运输队吗?” 陈渊摇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叉起了腰。 “那是个港口,规模还不小,停靠的都是远洋货船。” 他回过头,看着K:“远洋知道吗?现在世界上还有几大洋?” “四大洋。” K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话出口后,才奇怪地看了陈渊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陈渊没回答,继续问道:“城里的武器,坦克装甲车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K越来越不明白陈渊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回答:“有些是运输队整个运来的,有些是我们用零部件拼起来的。” “出产大型武器装备的,估计就那么几个定点生态城,还多半不在亚洲,它们都是通过这种远洋货船走海路过来的。” 陈渊盯着那个忙碌的港口,看久了,眼睛被灯光愰得厉害,只得移开目光。 “这港口比我以前见过的都大,集装箱码头有十来个,岸吊多得数不清,一天的吞吐量不知道有多少。” 陈渊看着海面破碎的月影,蓦地笑出了声:“呵,我也是傻,光看到运输队的货柜车,没想想那些集装箱是哪儿来的,有集装箱就肯定有海港码头。”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正色问道:“你们对E22114有多少了解?” K沉吟道:“E城在海边,门禁一向严格,进出没那么容易,所以去过的人不多,只知道是有核电站的大型生态城,飞鹰每次提到他们表情都很神秘,不愿多谈。” “那么,E城会比我们所有人的想象加在一起,还要强大。” 陈渊站在高崖边,披了一身清冷月光,目光比月色更凉。 “它很可能是华国东南一带最大的港口,这样的生态城,会和联邦保持密切联系,城里应该已经高度工业化,我们城这些人真的进去后,连混口饭吃的本事都没有。” “不怪人家不想接纳我们,F跟E,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 第二天清晨,天目是被小黄闹醒的。 天一亮小家伙就精神了,从自己的被窝里探出头来,绕着天目和小玉子扑腾,用牙齿撕扯着她俩的被子,吭哧吭哧玩得不亦乐乎。 天目揉着眼睛坐起身,刚伸了个懒腰,小黄掀开帐篷一角,呲溜钻出去了,天目顿时慌了,两三下爬起来,追了出去:“啾啾,你别乱跑!” 不过小黄没跑多远就被巴旦木逮着了,他一把抱起小黄,嘿嘿地笑:“起床了啊,你个小崽崽还机灵也,跑得那么快,差点逮不到你!” 天目打着哈欠跟巴旦木问了声好,眼神到处瞟了瞟,问道:“渊哥还没起来吗?今天不是要下山,还不走?” “他一晚上没回来哦,我不晓得。” 巴旦木一边逗小黄,一边回话:“昨晚上他跟K队往树林走了,后来就一直没回来。早上我醒了,看他铺盖都没打开过。” 天目耳朵一竖,立刻精神了,“什么?跟K,去树林,还夜不归宿??” 在看到巴旦木肯定的点头后,天目八卦兮兮地笑弯了眉,脑子里的剧情又秒增了几万字。 为了不断更,她天天摸去运输车队的指挥车里,用人家终端上传新章节,坚持不懈的日更给她赢来了一批忠实读者,每天定时打卡,等着看王和小厨子的绝美爱情, 目前连载正写到两人带着城民躲进山里跟丧尸大队打游击战,断章每每卡在最关键的地方,引得读者纷纷砸金币要求加更。 天目起个大早得了一手素材,心情大好,正跟小玉子领着小黄在草地上晒太阳,陈渊跟K回来了。 天目眼睛一亮,正想凑上去调|戏一番,却看到两人脸色都不好,陈渊更是沉着一张脸,形容憔悴。 两人似乎还在争吵。 “……都这时候我怎么睡得着?” “你昨晚就没合眼,这样你身体吃不消,必须休息。” “我在指挥车里打个盹儿就行了。” “不行,你早上还吐了,再撑下去会生病的。” K一脸坚决,冲巴旦木抬了抬下巴:“车队马上启程,你把城主带到我的巡逻车上,盯着他睡觉。” 巴旦木应了一声,走到他俩跟前想要带陈渊走,陈渊还想讨价还价,被K伸手止住了要说的话。 “睡5个小时,等你醒来后,我们就到海边了。” 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陈渊没再反抗,乖乖跟巴旦木走开了。 天目眨巴着眼看完了这一幕,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两人不是应该过了浓情蜜意的一晚吗,怎么看着像吵了一夜的架? K转身时瞥见天目,脚下顿了顿,天目立刻抓着小黄的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嗨,K哥哥!” K哥哥的神色缓和了些,走到她面前,撸过了小黄脖子,又撸天目的发顶,最后低声嘱咐:“到了E城要紧紧跟着我,把小玉子和小黄都看好了。” “是啾啾!” 天目不满地举了举小黄,“啾啾多可爱,小黄不好听!” K的唇角动了动,浮出极淡的笑意,“定板了,就叫小黄。你别一天跟他顶嘴,懂事点儿。” 等K走了好一会儿,天目都没回过神来,这两人怎么回事,出去鬼混了一夜怎么都变得陌生了? 出发的广播响起时,大家还在清理昨晚火锅大餐的残局,一边收拾一边回味。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也是,总算明白为什么老人都对营养剂嗤之以鼻了。” “陈渊还真是个好城主,商容自己也吃热食,但从没让我们吃过。” “他那时还没破城,受联邦管着的,不好比较吧。” “说来说去还是联邦的太缺德,狗X的玩意儿!” “嘘,小声点……” “小声什么!我们过了今天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还小声!你以为E城这么好进的!” 人群里爆出了争吵声,天目抬头看了一眼,是曾在E39116待过的徐叔,他满脸涨得通红,正跟别人高声理论。 “我当初是有亲戚在E39116,不然你以为普通人能随便进出E城?我们这拖家带口,浩浩荡荡的一万多人,人家能打开大门让你进?做梦!” “我们城有什么能给人家的?资源、武器、劳动力,什么都没有!人家凭什么接受我们!” “昨晚的火锅就是最后的晚餐!陈渊他自己清楚得很!就是不告诉你们,怕你们着急上火出乱子,但是今天一下山,纸是包不住火的!” 徐叔的话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大家议论纷纷,脸上尽是惊惧。 这时来了两个守卫队员,走到徐叔身边说了几句,见他不听劝阻,直接一人架一只胳膊,迅速把他带走了。 天目很少见守卫队直接抓人,跟现场围观的群众都有些懵逼,徐叔的话让她想起早上陈渊跟K的脸色,这么看来徐叔说的都是对的?昨晚真就是最后的晚餐? 他们会被E城拒绝在外,接下来该怎么办? 营养剂的数量是有限的,这些人又不会自己做东西吃,其他生态城离这里更远,怕是走到一半,就会弹尽粮绝。 刚才快乐劳动的气氛一扫而光,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的,相互交换着眼神,也不敢多问,埋头加快收拾的速度。 天目被沉闷的空气压得难受,转过身来,看到小黄跟小玉子在不远处嬉闹,两个小家伙在晨光里无忧无虑的样子,让她忽然理解了K为什么会叮嘱她别跟陈渊顶嘴。 为了这一城跟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他们已经心力交瘁了。 她像是一瞬间长大了,懵懂地想通了些以前从没进过脑子的东西,她想要帮帮陈渊,帮帮这些跟她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的城民,可她想不到任何办法。 帐篷区拔营时,有人来找天目,那时她已经上车了,怀里抱着小黄,手里牵着小玉子,听见声音,转头一瞧,发现是她那神出鬼没的妈妈索拉。 像每次碰到索拉时那样,天目把头一扭,不去理会,但这次索拉却铁了心,直接上车把天目拽了下来。 “你干嘛!” 天目眼看自己要被索拉拽进旁边的越野车里,脾气顿时上来了。 “你爱跟谁走跟谁走,我就是不要跟你走!” “现在不是闹的时候!” 索拉回头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放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你得跟我在一起,这车是老刘自己带进F城的,我们去哪儿F城管不了,下山后我们直接走另一条道,不用去E城。” 天目瞥了眼开车的秃顶男人,心里有些发慌:“为什么不去E城?大家都要去那儿。” “那里不会收留我们的。” 索拉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罕见地严肃,“我在E城待过,很清楚那里的规矩。” 听到最后一句,天目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索拉:“你在E22114待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你跟我闹得最厉害的那两年。” 索拉不愿细说,催促天目上车:“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快上去,我们得走了。” 天目急切地问:“你既然在那里待过,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让E城收留大家?这么多人,进不了城都会死的!” 索拉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叛逆的女儿会提出如此要求,在她心里,天目还是那个臭脾气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她也关心起别人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座城跟F城完全不一样,我当时是、是你父亲的某个朋友听说了我们的处境,把我弄进E城,想看看能不能让我带着你在那边生活……那边的社会体系比我们城复杂很多,不是随便找个谁,就能办事的。” 天目无法真正领会索拉这话的意思,但她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在E城待过的人,不肯轻易放弃,咬了咬唇,看着索拉的眼睛说道:“那你把你知道的E城相关的事都告诉陈渊,说不定对他有用。” “告诉他?” 索拉讶然:“他能有什么办法?那个纯血看起来对E圈没多大了解,而且他被推上城主,就是诺德那群人搞的,找个替罪羊而已。这城已经没救了。” “那些你都别管。” 天目坚持着:“你去找陈渊,告诉他你在E22114待过就行。如果、如果到时候我们还是进不了城,我……我就跟你走。” 索拉沉默了下来,她仔细打量着天目,从她脸上看到了不掺假的关切,她是真的想为这座已经消亡的城做点什么。 索拉点了点头,微笑:“可以,我这就去找陈渊。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想听我说,很多年前,我就试着想跟商容聊聊F城跟别人的差距,可他对此并不感兴趣。” “不一样的,” 天目缓缓地摇了摇头:“相信我,陈渊跟别人不一样。他会是个杰出的领导者。” * 准杰出领导者陈渊在室友的监管下,真的睡了五个多小时,再醒来时,窗外已是下午的光景。 他猛地翻身坐起,转头看向窗外:“我们成功下山了没?” “下了,K队说我们离E城只有一两个小时的距离了。” 巴旦木见陈渊终于醒了,自己的工作也结束了,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哥子,你不晓得你睡个觉,好多人来找你哦。” 巴旦木俯身在床头找着什么,“幸好我在这里守到起的,要不然你哪里睡得到觉哦!还是K队厉害,专门给我说喊我不要走,帮你挡人。” 说着,巴旦木把一个步话机递给陈渊:“K队喊你醒了给他说一声。” 陈渊不愿在步话机里跟K说话,这玩意儿经常窜频,保不齐就给你开个世界公频,让所有人都听到。 他把步话机拿在手里把玩,随口问着巴旦木:“都有哪些人来找我?” “守卫队的几个队长,还有索拉。” 巴旦木怕陈渊不知道,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都是天目的妈妈。” 陈渊怔了怔,“这我知道。” 可是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索拉…… 陈渊忽地想起昨晚索拉看到蟹腿,说的那句话‘你们真够懒的,再往前走走不就有新鲜的了’, 她是知道前面有海,还是……曾经来过这里? 陈渊想得出神,手碰到了步话机的开关,一阵电流声过后,立刻有声音传了出来—— “陈渊醒了吗,巴旦木回话,立刻回话!” 那声音傲慢又无礼,只会是一个人,诺德。 陈渊拿起步话机,懒懒回道:“醒了,你得叫城主。” 诺德一愣,语气变得有些激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能睡这么久!过去的三个小时里,我们给E22114发了几十条消息,但对方一条都没有回复。你赶紧到指挥车来,我们必须联系上E城!” 陈渊叹了口气,把步话机往床上一抛,颓然地想,人家就是不愿搭理你,何苦上赶着惹人嫌呢?不如现在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明知是南墙,就别再往上撞了。 但这终究只能在心里想想,他很快打起精神,让司机朝指挥车开去。 事实证明,人家不想理你就是不会理,换谁打电话都一样。 陈渊在几次尝试通话失败后,无奈地看向诺德,“估计被拉进黑名单了。咱们还往前走吗,都快到人家家门口了,主人还躲着想说自己不在家。” “走!” 诺德咬牙切齿地说:“我们就把车队停在他们城门前,看他们怎么办!” 陈渊实在无力吐槽,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车队已经行至海岸边了,从窗户就能看到银蓝的海面,天空还有海鸥,景色美得不像话。 陈渊心念一动,打开广播宣布就地停车休息。诺德听了勃然大怒,陈渊也懒得管他,等车停好后,自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外面竟然是条笔直的沿海公路! 水泥铺的,工整又漂亮,车道黄线、路灯,什么都有,瞧那技术,比千年前的还要好。 这里离城门至少还有二三十公里,可这条路看起来非常干净,肯定是有人定期清扫的。 陈渊啧啧有声地扫视了一圈,感慨这就是E城的气魄! 公路右边就是海滩,这一片大陆架比较平缓,沙滩又长又宽,海水一波一波涌来,温柔地舔|舐着细沙,海浪也是轻柔舒缓的,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之下,美得像明信片里的风景。 陈渊眯起眼,舒展开身体,深吸了一大口气,让大海的气息灌进肺里,整个人都融化在大海的包围里。 车队停下来后,所有人都下了车,对着大海指指点点,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好些连听都没听过,乍一见到,眼睛都瞪圆了。 “这就是海?” “好多水……这得下多久的雨才能蓄这么多水啊!” “这是大海,跟山一样,地球上本来就有的。” “声音好大,是什么东西在吼吗?” “那是海浪声,就是海水流动的声音。” “哇,这海好漂亮,可以去游泳吗?我会游泳!” 陈渊转身,看到一大帮没见过海的乡巴佬,挤挤挨挨地站在路边,对着大海想靠近又不太敢的样子,他忽地笑了笑,脱掉鞋子一溜烟跑下堤坝,冲进了沙滩里。 这里的沙子干净柔软,不时有半透明的小螃蟹,从沙子里冒出头,再急匆匆逃开,细白沙砾中嵌着各色贝壳,陈渊随手捡了一个,掌心般大小,白底玳瑁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陈渊把那贝壳扔进海里,往前淌了几步,海浪拍过来,漫过他的脚背,带着日光的温度,暖暖的非常舒服。 他转过身,冲岸边人张开双臂:“下来啊,这里的海水太棒了!” 说着,陈渊侧身沿着海岸线跑了起来,跟海浪玩起了你进我退的游戏,乐得哈哈大笑。 岸边的城民感染了他的快乐,纷纷跃跃欲试地下到沙滩上,几个胆大的学陈渊那样踩了踩浪,很快就呼朋唤友地叫了更多人下来。 “去翻那些小石块,下面有青黑色的螃蟹!” 陈渊高声指挥着:“多抓点拿桶养着,晚上我们烤着吃!” 这一声令下,人群顿时忙碌了起来,弯下腰四处寻找螃蟹。 有一群会水的迫不及待地脱了上衣,扑通跳进海里,游起了泳,陈渊看着心痒痒,双手抓住衣服下摆,正想往上掀,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怎么老喜欢脱衣服?现在这么多人。” 陈渊扭头一瞧,欣喜道:“你也来了,不怕水了吗?” “怕。” K瞥了眼起伏的海水,简洁地回了一个字。 “怎么在这里停下了?我们离城门只有一小时了。” 陈渊没回话,只盯着K傻笑,K眼神闪了闪,问:“E城还是不回消息,不搭理我们?” 陈渊点点头,用脚踢出浪花,“现在改道还来得及吗?” K几乎没有考虑的回答:“来不及。” “食物和水还够吃几天?” “减少摄入量,每天两顿还能维持5、6天。” 陈渊深吸了口气,用尽全力冲着大海吼道:“联邦我——甘——霖——娘——!!” 可惜这声大吼一出口,就被卷进海风里,融进了永不停歇的海浪声中。 落日熔金,海风阵阵,海浪滔滔,还有一群海鸥慢悠悠滑过天际。 美景当前,美人在侧,这本该是人生难得的闪亮时刻, 陈渊却在思考如何遣散一万名没有生存能力,独自在野外待上几天就会被饿死的城民。 生活太难了,我太难了,比高数量子力学加起来都还要难。 他转过头,看着海滩上嬉闹的人群,那么多第一次见到海的人,无师自通地挖起了沙坑、捡起了贝壳、用树枝在沙上写写画画,笑声飞出了好几公里远。 陈渊默默地看了半天,忽然开口:“晚上去E城城门口扎营,如果还是没人理,明早太阳升起时,全部解散。” K神色变了好几下,最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陈渊看着他慢慢垂下的眼帘,心里一阵绞痛,他伸手摸了摸K的脸,轻声道:“咱们以后去哪儿,你说了算。反正我赖定你了,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退隐山林,都要缠着你。” K抬头,漂亮的左眼比海水还要清透湛蓝,他的双眸映着落日霞光,还有那群海鸥…… 那什么海鸥,怎么越来越多了? K的眼神越过陈渊,朝他身后的天空望去,陈渊也倏地转过头,就看见有什么黑影密密麻麻自天边飞来,方向正对着这个海滩! 飞碟?! 陈渊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随即便否认了自己的猜想,那玩意儿体积太小,不可能装得下外星人。 沙滩上的人群也纷纷停下了动作,傻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那黑压压的一大群,缓缓朝着自己靠近。 等近到能看清时,陈渊才发现它们是无人机方阵,少说也有几百架,飞到头顶有些遮天蔽日的感觉,陈渊忽地想到如果这些无人机上携带弹|药,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机群沿着海岸线缓慢移动,像是把所有人都收录进画面里,等它们飞到陈渊这里时,停留的时间比在别处更长。 陈渊见它们迟迟不肯飞走,干脆跳起来使劲挥手,还骚包兮兮地冲空气送了个飞吻:“别躲在摄像头后面偷看,等会儿我们就到了,当面让你们看个够!” 他还试图跳着去抓飞得最低的那个无人机,被K拦住了。 等无人机群飞过后,陈渊低声问K:“显摆个屁,就不能拿枪把它们都突突下来吗?” “不能。” K回答得干脆果断,他看了眼落日的位置,提醒道:“太阳快下山了,什么时候出发?” 陈渊回头,沙滩上已经恢复了喧闹,这会儿大家玩开了,也没一开始那么怕水了,一个个都往海岸边蹭,踮着脚去踩海水,偶尔一个大点的浪头打来,嘻嘻哈哈尖叫着飞快往后退。 “吃了晚饭再走吧。” 陈渊拍了拍K的胳膊:“去通知发营养剂,让他们来个海景大餐。” 吩咐下过后,陈渊朝人群走去,边走边大声问:“让你们抓的螃蟹呢,有多少了?去把火堆生起来,咱们来烤螃蟹!” K去了趟指挥车,再回来时又找不到陈渊了,他站在堤岸上,正朝人头攒动的沙滩上找着人,忽然听见有隐隐雷声从远处传来。 K一愣,抬头看了看天色,不见丝毫乌云,正觉纳闷,那雷声持续不断,且越来越响——这下K听清楚了,那不是雷声,而是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从公路尽头E城方向传来。 声音大如落雷,这得是马力多强的车……或是车队? K无法判断来车的意图,迅速扯下步话机,一边迎着轰鸣声跑,一边下令派三个守卫队全副武装到车队队首待命。 K全力奔跑的速度非常快,不断起落的双脚晃出虚影,海风呼呼擦过耳侧,扬起他浅色的发,他边跑边极目远眺,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很快,他跑到了头车前面,喘息未定,就看见前方车灯一晃,E城的人来了! K伸手按了按腰间的伯|莱|塔,在刺目的氙气灯灯光中直起了腰,他身姿挺拔,神情冷肃,双目微合,整个人在强光照射下变得有些透明,像一具比例完美的大理石雕塑。 来车共有三辆,一车打头,两车殿后,清一色的纯黑跑车,引擎震天响,在通过最后一个弯道后猛地减速,轮胎发出刺耳的抓地声,最后停在了离K二百米远的地方。 这一番响动虽大,但离众人待的沙滩尚远,加上海边风浪本就大,欢乐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已经有不速之客登门了。 车停下后,车灯由远光灯变成了近光灯,但丝毫没有关灯的打算。车门砰砰几响后,下来了四个衣着统一的男人,白衬衣黑长裤,从他们走路的姿态来看,K知道这是些能打的。 男人走到K跟前,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直接问:“你们那个纯血呢?叫他过来,我们城主要见他。” 那人身高跟K相当,但壮实许多,肉眼就能看到衣料下鼓涨的肌肉。 K下巴一扬,淡然开口:“我是F23114城守卫队队长Kyle,幸会。” 男人正跟他的同伴朝沙滩上看去,听见这话,再回头瞥了K一眼,加重语气:“纯血,据说是你们代理城主的那个,现在去叫他。” K咬了咬后槽牙,正打算怼回去,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平和带笑的语气也掩不住话音里的吊儿郎当—— “找你爷爷我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快要……被掏空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K侧过脸, 就看见陈渊双手插兜, 漫不经心地走到自己身边,站定, 把那四个男人依次打量了一遍,再次开口:“说话,谁找我?” 四个男人在听到第一句时脸色变了变, 看到陈渊出现后,傲慢的神色稍微收敛了些, 为首那男人跟身后同伴交换了几个眼神,看着陈渊问道:“陈渊对吧,上车, 我们城主请你进城一叙。” “你们城主?” 陈渊偏过头,皱眉做苦思状:“谁啊?” 男人压着脾气回道:“何修远,E22114的城主。” “哦——” 陈渊恍然大悟般地拖了个长声,接着利落补刀:“不认识。” 几个男人都有些冒火, 为首那个语气又冲了起来:“不认识你还往我们城走?快上车, 城主正在等你。” 陈渊双手一摊:“我就是带我的城民来看看海, 不可以吗?联邦有哪条法律说不许去海边的吗?” 说着,他指了指人群密集沙滩,“我们正忙着玩儿呢, 没空招待你们啊, 该干嘛干嘛去吧。” 陈渊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扯了下K:“走啦,天黑了回家睡觉!” “站住!” 男人见陈渊正要往回走的架势, 顿时急了,往前冲了几步,K眼疾手快地把陈渊拽到自己身后,挺身而出,正面截下了那男人。 陈渊并没感到意外,哟呵了一声,嗤笑:“想打架?” 话音刚落,头车两侧冲出了两队人,呈扇形散开,一个个人高马大,荷枪实弹。 男人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扫视着那些持|枪队员,慢慢退了回去。 “我们城主真有事找你,并没有恶意。” 似乎怕把事情搞砸了不能交差,男人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下来,“我们是奉命来接你进城的,车就在后面。” 陈渊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伸手握住K的右手,领着人转身就走。 “再说吧,现在我真没空。给你们城主带个信儿,查查他的通话记录,有空的时候给咱们回个话,哪怕吱一声也行。” 说完这话,他牵着自己的小男友,大摇大摆地往沙滩走了。 几个男人气急败坏地叫了他几声,见他丝毫不理会,想上前抓人,又忌惮那一排持枪队员,僵持片刻骂骂咧咧地转身驱车往回走了。 陈渊看着那三辆跑车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男人还是得开跑车,那家伙气场完全不同!再怂的人从跑车里下来,都有几分说话的底气。” K睨了陈渊一眼,没说话,只反手握住他的,顺着手腕往上探了探:“海边风大,你都吹凉了,进去歇会儿。” 陈渊没动,盯着K的眼睛笑嘻嘻地问:“我处理得好不好?怼他们怼得妙不妙?” K嘴角微翘,点了点头:“很好。城主的口舌无人能及。” 陈渊皱了皱眉,抱怨道:“不要叫城主,真搞得跟办公室恋情似的,叫哥哥,我爱听你这么叫我。” 他用头蹭了蹭K的肩膀,软言哄着:“来叫一个,叫一个给我听听。” 天色早暗了下来,路灯照亮着这一片海域,陈渊仰着头,五官正好沐浴在暖黄的灯光里,细长半合的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 看着突然变得腻歪的陈渊,K笑得更深了,低头用唇贴了贴他的额角,再顺势滑到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 陈渊一脸的期待顿时僵住了,好一会儿才不轻不重地刮了K一眼:“不懂的字眼不要乱用,会引发严重歧义的!” K笑出了声,一把搂住陈渊,用下巴蹭乱他的发顶,闹了几下后,才静下来,环着他的肩膀沉稳开口:“你现在是城主,想怎么做都可以。放心,你身后不止有我,还有这一城的民众。” 陈渊背靠着一个温暖的怀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眼神虚虚地瞟向沙滩,语气带着掩不住的疲倦。 “听到你叫守卫队的时候,我才知道E城来人了,在坐车赶来的那几分钟里,你不知道我想了多少个开场白,谁知一来就听到你被□□,我他妈能忍就不是男人了。” “后来那些虽然是话赶话,但也有我的道理吧。” “看这几个喽啰的举止,就知道何修远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当猪狗一样呼来唤去,还不知道打算把我骗进去干嘛呢,说不定就要牺牲色|相……” “不过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估计卖肉也卖不了个好价钱,那我不如玩个欲擒故纵,奇货可居,他要真有事找我,自然会打给我们指挥车,要是没打来……要么是拿我开涮,要么就是玩儿脱了……” 陈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口干舌燥,伸手把住K环在他脖子上胳膊,无意识地摩挲起来。 “兵法我会背,但没实战经验,帝王术没怎么看,遇到事儿,就是一通骚操作,心里完全没底,跟走钢丝一样,虚得很。” K在他身后闷闷的笑了,起伏的胸口抵着陈渊的背,把他圈得更紧了些,低声安抚:“哥哥聪明又有天赋,做得很好了。” 陈渊实在需要这样的安慰,侧过脸跟K耳鬓厮磨,正甜蜜着,一个人影走到他俩旁边,啧声道:“我怎么总撞上你们亲|热?” 陈渊眼风一瞟,见说话的是索拉,稍稍转过头,挑眉:“年轻人火气旺。找我还是找K?” “找你。” 索拉迟疑了一瞬,善解人意地询问:“要不,再给你们多点时间,我过会儿再来?” K松开手臂,陈渊也抖了抖肩,伸手潇洒地捋了下头发:“不用,我们忍得住。啥事儿,你说。” 索拉笑着扫视这对小情侣,两人前一秒还腻腻歪歪地缠着,下一秒立刻站得风清气正,宛如两具门神,眼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光彩,正审视地打量着自己。 K能看上的人,或许真跟别人不一样。 索拉理了理思绪,决定从头开始讲。 “六年前,我受朋友之邀,进到E22114城待了小半年,算是对这个生态城有一定了解。” 这话让陈渊跟K脸上的轻松之色一扫而光,他俩对视一眼后,齐齐看向索拉。 “那个城怎么说呢……我这样来自F城的人,只被允许进入两个城区,而这两个城区就比普通F城大了无数倍,整个城有多大,无法想象。” “城里人的生活并不见得比F城的轻松,他们每人都需要工作,以换取‘城券’,有了‘城券’才能换营养剂和其他东西。 “城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需要用‘城券’兑换,吃穿住行、样样都要‘城券’,没有任何免费的东西。” “大部分人为了多赚‘城券’,要么同时做几份工作,要么选择最危险,报酬最高的工作,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在他们脸上很少看到笑容。” 听到这里,陈渊基本确定E城的生存模式,跟末世前的普通城市差不多了,他打断索拉,直接问:“什么是最危险,报酬最高的工作?打丧尸?” “不,他们似乎没有丧尸的威胁,至少我待的那半年,从没听到过丧尸入侵的广播。” 索拉皱起眉回忆:“当时在下城区报酬最高的工作是进山,好像是去挖什么,去的人至少半年都回不了家,还有可能会死,但给的‘城券’非常多,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排队等这个工作。” 进山,挖东西? 陈渊跟K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又转过头,继续听索拉往下说。 “我住在朋友的家里,也试着出去找工作,但他们城的分工太细了,很多工作我完全看不懂是要做什么,只能去做服装的厂里裁布料,站着干满十小时,拿到的‘城券’只够买三天的营养剂。 “城里有学校,很多家长因为要工作,就把孩子送进学校,那也需要‘城券’。” “我朋友就是个老师,但他是教成年人的,在靠近上城的区域工作,赚的‘城券’比我多很多,也没有下城人那么累。但那需要专门知识,他家的书我都看不懂。” “那半年我试过好几种工作,到最后实在受不了那苦,这才彻底放弃了带天目去E城生活的念头,回到了F城。” 说完这些,她抬眼看着陈渊:“我见到的E城,是一个比F城忙碌百倍,压力大百倍的生态城, “当然他们穿得更好,也可以选择吃营养剂之外的东西,终端里能看到的也比F城多很多,但我不觉得那里比F城好多少,得到与付出并不成比例。” 陈渊摇了摇头,半天憋出一句:“欢迎来到……现代社会?E城才是正常城市的真实面目,你们也该走出无知无畏的F城,认识下世界的本貌了。” 说完这句,他还不忘冲K挤了挤眼,用口型说:别怕,有哥罩你。 “谢谢你的分享。” 陈渊冲索拉礼貌一笑:“不过你是怎么想起来,现在跑来跟我说这个的?” “是天目,她坚持要我来告诉你。” 陈渊恍然大悟,笑着点点头:“那丫头还是知道疼人,还想着……” 话刚说了一半,陈渊跟K的步话机同时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从两个步话机里传出来,自带回音。 “呼叫城主,呼叫城主!E22114发来视频请求!请城主立刻回指挥车!” 陈渊眼睛骤然亮起,他转过头,见K也是同样的表情,“看,我赌对了!” K兴奋地一点头:“走,看看他们要干嘛。” * 视频是何修远亲自打来的,他坐在会议室里,双手放在桌上,堆出不那么真诚的笑,给陈渊打招呼:“陈渊兄弟,都到了我家门口了,怎么不愿来坐坐呢?我还备了好茶等你。” 连‘兄弟’都叫上了,这是要求人办事的态度啊。 陈渊有些纳闷,自己能帮他这个E城城主什么忙呢? 但既然莫名成了甲方,陈渊自然要拿出甲方的气势。 他咧开嘴,用更不真诚的笑回了过去:“原来真是何城主找我啊,那几个人看着凶神恶煞的,我们人怕他们是坏人,就没准我走。城主您一直没回复我们,我还当您休假去了呢!” “没有的事,我这里来了几个联邦上校,这几天都忙着陪他们,别的公务还没来得及处理啊,抱歉抱歉。” 何修远嘴里说着抱歉,可表情没有丝毫歉疚,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催促道:“这会儿都快9点了,兄弟你进城验血什么的至少还要一小时。我最近神经不太好,医生让我要早睡,这样,我马上叫他们掉头去接你,争取在12点前让我回家睡觉啊。” 说着,何修远就打算关掉视频,陈渊急忙伸手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慢着!何城主,我可没答应来见您。” 何修远抬起的手放了下去,他脸上的笑淡了些,反问道:“没答应?兄弟你都走到我地盘上来了,还不跟主人打个招呼?” “现在不正打着吗?” 陈渊说到做到的冲摄像头挥了挥手: “何城主,我也不是想故意气您,只是您看吧,虽然我们现在是离得近,但我这儿拖了这么多人,又都跑去海滩看日落了,现在吆喝让他们出发,两小时都过不来,太耽误您休息了! “这样,您给咱们留个门儿,我们自己慢慢进来,明儿一早,我就给您请安去!您看这样行不?” 何修远收了笑,掀着眼皮盯住陈渊:“我只请你一人过来,其余人就在海边住下吧,现在城里也没多余的地方安置,还不如海边宽敞。” 听到何修远亲口拒绝城民进城,陈渊的眼皮跳了跳,心跳瞬间飙升,手里的汗也出来了。 他暗自咬牙让自己保持镇定,皱起眉一脸为难地看向何修远:“既然不方便,那就不打扰了。您先歇着,我去看着他们扎营,您知道的,F城的人都有点……对吧。” 陈渊自嘲地笑了笑,双手挣着桌面就要起身,何修远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怒道:“陈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亲自来叫你,你还要怎样?别忘了你现在整个城的人都在我的监控之下!我随时可以把你们赶走!” “赶人的依据是什么?” 陈渊重新落座,再抬头时,眼里已经没了笑意,他直视何修远,一字一句地问:“根据联邦法令,生态城有义务接受每一个遵纪守法的联邦公民,我这一城的人,没犯过任何事,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 “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没有任何生态城的标志,即不属于任何生态城,你又有什么权利驱赶我们?” 陈渊深吸了口气,加重语气:“真以为我们不会跟联邦告状?飞鹰都说您这决定,做得不地道。” 这话出口之后,两人都有很长时间的沉默,陈渊强逼着自己死死盯住何修远,他的牙齿碾着点下唇,早把那地方磨得血肉模糊了, 他即使坐着双脚也在发颤,何修远毫无表情的逼视下,实在很想扑通一声跪下,给他磕头:求求您了,爸爸!可怜可怜我们吧!打发个床位救救孩子吧!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在陈渊的冷汗滑到腮边,耳朵也开始嗡鸣时,何修远终于挑了挑眉,笑了。 “看来你真不是在F城长大的。行吧,你先过来,咱们谈得好,我就让你的人进城,谈得不好,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他再次看了眼时间,发出最后的命令:“现在是8点46分。一个小时内,你得出现在我面前。” * 呜呜——轰—— 灯火通明的滨海公路上,老旧的越野车在轰鸣,十几岁高龄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吼叫,车速已经飙到了极限,连方向盘都在抖动。 陈渊注视着窗外快速后退的路灯杆,每隔十几秒就神经质地瞟一眼时间,转头问司机:“能再快点吗?” K一开始还回他,到后来直接不理,双手紧握方向盘,把油门踩到了底。 他们只有一小时的时间,而现在已经过去13分钟了! 陈渊不知道何修远给的时间限制是什么意思,但他已没有力气思考了,所有勇气都在那通视频电话里耗光了,他现在根本回想不起自己说了些什么,四肢都有些发软。 一万多人的生死存亡,重重地压在陈渊肩上,他能正常喘气就是个奇迹了。 K不愧是陈渊肚子里的蛔虫,围观了整场通话,等陈渊一出指挥车,全城性能最好的那部越野车就停在了他身边,上车后他让陈渊抓紧副驾窗户上方的扶手栏,一路风驰电掣地往E城城门赶。 车子绕过了几道弯后,一堵巨大的水泥城墙赫然出现在了两人视野里。 K眼神闪了闪,没什么反应,陈渊却爆出了一声惊呼:“艹,这也太特么科幻了!” 那座城临海而建,城门设在山海相接处,横在道路尽头,无数明亮的探照灯,将城门口照得亮如白昼,生生营造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城墙以水泥浇筑,少说也有数百米高,高悬的几个大字‘E22114生态城’,隔了几公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城门上密布着摄像头和机械手臂,十几架无人机在空中悬停待命,发现陈渊的车后,嗖地朝他们飞了过来,锁定车身一路跟到了城门口。 K还没把车停稳,就听见了洪亮的机械音:“这里是E22114生态城,来人请告知身份目的。” 一遍中文之后,还有英文、法文、日文,以及陈渊听不懂的其他几种文版本。 陈渊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高大上的城门,跟人家一比,F23114那土坷垃就跟小孩儿堆的沙雕一样。 机械音重复了第二次,陈渊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那么多摄像头也不知道该冲哪个说话,只好挥了一圈手,朗声回道:“我是陈渊,F23114的城主,是你们何城主请我来的!” 立刻有无人机俯冲而下,绕着陈渊飞,他仰起头,让摄像头把这张值钱的纯血脸360度无死角地扫描了一遍,这时城墙右侧打开了一扇门,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从门内滑出,来到陈渊跟K面前,向他们举起了手里的托盘。 “用针头扎拇指指尖后,再放入验血槽。” 那个机械声再次响起,提示两人该怎么操作。 等陈渊两人采完血后,机器人又端着托盘滑了回去,几分钟后,就听见嘶的一声,城墙正下方的气闸门开始往上缓缓升起, 接着一辆黑色轿车驶出,从车里下来个面善的男人,穿着跟先前那几个男人一致,但态度提升了几个档次。 “欢迎陈先生光临E城,城主已经等您很久了,请上车。” 陈渊笑了笑径直朝车后座走去,K紧随其后,刚迈出半步,被那男人拦了下来:“随从请在城门口等待。” “随从?” 陈渊蓦地回过头,赶紧澄清:“K可不是随从,是我家属!” 那男人没想到陈渊会这样说,怔了怔,眼神在他俩身上打着来回,拿不准该怎么办。 陈渊伸手拉住K,下巴一抬,质问道:“你们城主邀请我来,难道连我家属都不让跟着?我们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你让我单独进城,万一我爱人跟我吃醋闹别扭怎么办?是想破坏人家姻缘吗?” K没说话,上前一步把陈渊护在身后,姿势里透着十足保护欲。 估计这男人的等级也要高些,他犹豫片刻,一挥手,示意他俩都上车,“这段路他还能陪着你,见城主的时候只能是你一个人。” “那没问题。” 陈渊比了个OK的手势,顺势蹭了蹭K的肩膀,甜腻腻地说:“他能陪着我进城就好,是吧,达令?” 男人没忍住鸡皮疙瘩,皱着眉转身回到驾驶室里,K扯了下陈渊,贴着他耳根轻声说了两个字:“枪|口。” 陈渊当然明白他指的什么,直到这个男人同意他俩一起上车,城门上那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才收了回去,如果先前的任何一个环节有误,他俩这会儿就变筛子了。 所以他不能让K单独在这里等着,就算龙潭虎穴,也得两人一起闯!哪怕是死,黄泉路上也能做对鬼夫夫。 * 城门后面是海滨公路的延续,左边是大海,右边是水泥封好的山壁,车行了好半天都没看到任何城景,但根据海平面的位置,陈渊知道他们在不断向上走。 路上经过了两道关卡,每一道关都有人拿着仪器,从头到脚地扫射陈渊跟K。行到最后一段路,前后排格挡降了下来,后排的车窗玻璃也变成了不透明的。 “马上进入上城,下车后请务必保持安静,城主不喜欢喧闹。” 司机在放下格挡前,叮嘱了一句。 等后排空间完全被隔离开后,陈渊吐了口气,转头看向K。 在微弱的顶灯灯光下,K一脸平静,感受到陈渊的目光,他睫毛扇了扇,伸手压住陈渊的手,还安抚地拍了两下。 陈渊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但担心有摄像头,不敢说话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翻动手掌,用手指轻轻挠着K的手心。 K忍了片刻,终于受不了了,张开五指强硬地积极陈渊指缝里,十指扣了个严丝合缝,这才让人老实了。 说来也奇怪,被K这么一握,陈渊那股子无处发泄的躁动霎时偃旗息鼓,他后仰着靠在椅背上,跟着K呼吸的频率吸气吐气,冒出头的恐惧也渐渐降了下去。 撑住!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谁更镇定谁就赢了。 终于车停了下来,格挡升起,司机下车打开陈渊这边的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先生请先下来,您的家属我会带他去别的地方休息。” 陈渊最后看了眼K,松开手走了出去。 * 这是个充满着东南亚风情的庭院,棕榈树、热带灌木,鲜艳得像假花一样的花团,让陈渊恍惚间觉得自己来到了泰国。 早有个头戴鲜花的妇人在不远处等候,见到陈渊冲他微一弯腰,伸手往里一摆:“城主在会客厅等您,请跟我来。” 陈渊眼神四处乱瞟,跟着那妇人顺着小径又走了好半天,才进到一间类似禅房的房间里,妇人关上门自行离去,陈渊见这个房间除了一张矮桌,别无他物,转了两圈,只好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 房间里燃着线香,陈渊不识货,觉得味道还过得去,房间四墙空空如也,面前就一张红木矮桌,约有三十公分高,一幅半透明的纱帘从矮桌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垂下,帘上绣了张不怎么好看的女人脸。 连杯茶也没有? 陈渊暗自嘀咕了一句,因看不到时间,也不知有没有过一小时,盘腿坐着又不太舒服,坚持不了多久就得挪一下屁股,正煎熬着,房门被推开,视频里见过的何修远走了进来。 “何城主。” 陈渊想起身,被何修远伸手阻止了。 “你坐你坐,不必那么客气。” 说着,何修远也盘腿坐下,立刻有女人俯首端上了茶具,给何修远和陈渊倒上茶水后,再无声地退出去。 何修远举了举面前的茶杯,冲陈渊一笑:“兄弟远道而来,辛苦了。尝尝我们自己城产的茶,这可是运输队里没有的好货。” 陈渊听得明白,低头喝干了那杯茶,砸了咂嘴想说什么,脱口而出却是一句:“还有么?” 何修远一怔,随即提起茶壶笑了:“当然有。看来兄弟很口渴啊!” 陈渊也不推辞,连灌了好几杯茶下肚,这才放下茶杯,长舒了口气。 “确实是好茶!比那些龙井毛尖碧螺春什么的,都要好!生津解渴,是为上品!” 陈渊这番半俗半雅的话,让何修远神色微动,他细细地打量了陈渊一番,翘起嘴角,慢悠悠开口:“之前隔着屏幕,只觉得兄弟眉目清俊,当面见了,才知道‘可堪入画’对别人是恭维,对兄弟你却是写实。你这样的气质五官,没生做女儿身真是可惜了!” ?? 陈渊一怔,没跟上何修远的思维。 什么意思?真被老子乌鸦嘴说中了,这狗男人看上老子的色|相了?? 何修远还在冲陈渊微笑,笑得他汗毛都立了起来。 妈的死gay,老子宁死不从! “呵呵,何城主谬赞了。” 陈渊假笑了两声,把话题引到刚才的庭院上,盛赞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庭院。 何修远不像K那么有耐心,直接打断陈渊的话,继续问:“兄弟谈吐气质都这么好,是在哪个生态城长大的?” 这问题陈渊早想好了答案,抱歉一笑,回道:“事关我父亲的隐私,不太方便回答。” 何修远点点头,又道:“那兄弟可曾读过什么书?” 陈渊谦虚道:“普通孩子会的,都会一点,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中文,还会别的语言吗?” “这个真不会了。” “今年多大了?” “……” 陈渊越回答越觉得不对劲,这特么跟居委会大妈上门介绍相亲对象有什么区别? 卧槽,不能够啊!老子冰清玉洁铁骨铮铮,绝对不会跟别的男人……或是女人! 答了几个问题后,陈渊也烦了,直接问何修远:“城主你叫我过来,就为了问这些问题吗?视频里问也可以啊,何必让我来耽误你睡觉的时间?” 何修远停下来再次深深看了看陈渊,伸手按了下什么,空白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画面。 “这个男人叫文泽,是联邦十大上校之一,目前正在我城视察。” 何修远指着墙上那个白人男子,给陈渊介绍:“他对东方文化极度痴迷,尤其喜欢纯中式的女子,在亚太各个生态城花了重金寻觅,但一无所获。” “他主管亚太海港,打个喷嚏就能让一个港口倒闭,也能让另一个口岸的吞吐量翻上几倍。他是我们城最尊贵的客人,你刚才喝的茶也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种。” 陈渊听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地哦了一声。 何修远的话似乎到此为止,他静静地观察了陈渊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才敲了敲桌面,问道:“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啊?”陈渊张大嘴,一脸茫然。 他说了什么自己就该懂了?懂什么了?? 何修远眯了眯眼,直接问:“你能让文泽上校爱上你吗?” 啊?? 陈渊这下彻底懵了,抬头朝墙上看了好几眼,确定那是个百分百的男人,顿时有些生气——什么意思,让我去搞一个男人?我他妈又不是gay!K那个不算…… 等等,他不是说那个什么什么上校痴迷中式女人吗? 他喜欢女人也!关我屁事啊! 陈渊乐出了声,朝何修远那边伸了伸脖子,提醒他:“那个上校喜欢的是女人,你让他爱上我,你搞错对象了吧。” 何修远脸上浮出似是而非的笑,他身子后仰,双眼眯得更小了些, “你若是戴上变声器,再换上女装,一定会惊艳全场。” * 在回程的车上,陈渊保持着绝对沉默,闭眼靠着椅背,脸上一片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K扭头看了他好几次,见他一动不动,只得转过头来,把眉心锁得更紧了。 等他俩出车换了车后,K一脚油门开出好几公里,等后视镜里再看不到E城城门后,他方向盘一甩,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回事,E城要你做什么?” K转过身,捏着陈渊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语气格外严厉:“说话。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陈渊疲惫地睁开眼,眼神在看到K后即刻转向移开。 “他说明天会派人送营养剂和水给我们,过了明晚……如果,如果条件许可了,就让我们所有人进城。” “什么条件?” K紧追不放:“你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 陈渊一幅难以启齿的模样,让K有些慌了,手劲加大,把他的下巴捏出了红痕:“陈渊,说话!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会不会有危险?你得全部告诉我!” “没什么,就是、就是去套……偷一个东西。” 陈渊被逼无奈,话在嘴里咕噜了两圈,终于吐了出来:“对,就是去参加个宴会,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别人衣服里偷个东西。” “偷东西?” K一怔,继而又问:“为什么叫你去?偷谁,什么东西?” “我四纯血啊,只有纯血才能参加宴会。” 陈渊的下巴被捏变了形,他嘟着嘴说话的样子颇有些滑稽,但K这会儿可笑不出来。 “就是一个联邦的什么校,他们想要那人口袋里的什么名单,让我假扮曾别的E曾曾主,跟那什么校喝酒,然后趁他喝得晕乎乎的时候把名单偷走就行了。” 陈渊瞪着无辜的眼眸,冲K不停地眨呀眨。 “所以他们听见我四纯血就嗨了,因为想让我来当这个替罪羊,到时候那什么校发现东西没了,他们也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这个莫须有的曾主身上,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等我顺利偷到名单,他们就让我们进城。” K锁着眉头,紧紧盯着陈渊,似乎想从他眼睛里看出这些话的真实度,半晌后,他才松了手,稍稍退开了些,将信将疑道:“就这样?偷个名单就能接纳一万人?” 陈渊仰头揉着下巴,嗔怪地瞥了K一眼,嘟囔:“反正他们城大啊,你没听索拉说,比我们大了不知多少倍。接受难民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不过看我还有点用处,想榨干我的最后一滴剩余价值罢了。” K想了想,是有点道理,虽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陈渊话里的破绽。 陈渊揉了两下,不乐意了,手一甩,把下巴凑到K面前:“疼死了,给揉揉!” 这话带了一半埋怨一半撒娇,让K顿时消了火气,捧着那小尖下巴左看右看,用掌心轻揉了一顿,最后凑上去亲了亲那嘟起来的唇瓣,算是赔礼道歉。 K撤回身子,打火启动车子,再带着歉意解释:“我是怕你逞能,什么不该答应的都应下来。只是偷个东西还好,回去我们演练几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实在不好下手你就直接放弃,进城的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陈渊靠回椅背,盯着窗外的风景,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 嗯……等K知道实情后,会不会跟我离婚? 不,你俩根本没结婚,他只会甩了你。 不要啊,我好不容易动一次心,还没怎么着呢,不想被甩啊…… 那你还答应去勾搭其他男人?不守夫道,活该! 那不都是为了一城百姓嘛…… 二十分钟前,禅室。 在听到何修远想要自己男扮女装去勾引男人时,陈渊不懵了,陈渊怒了! 他直接拍案而起,火冒三丈:“你要我穿女装?做梦!老子一米八的大男人,怎么装?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子才不会穿女装!绝对不会!天塌了都不会!” 何修远看了看陈渊,似乎完全没感受到他的怒气,扯开话题说起了天气。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现在这个季节是台风的高发期,明晚凌晨就会有个台风预计在咱们城附近登陆,等级嘛,是十到十二级。” 说着,他偏着脑袋跟陈渊确认:“你知道台风的等级是怎么划分的吗?十级以上就是狂风,风速在25米/秒以上,树是连根拔起,木质房屋全部倒塌。 “你看我们海滨路两边都没有行道树对吧,种了也没用,台风一来全死光。” “不知道你们的车队能不能扛过这次的十级飓风,车可能还是不会被吹上天,但是帐篷就麻烦了,台风天可不适合露宿野外啊! “去山里更麻烦,树多的地方,都是成片成片倒,树枝漫天乱飞,一不留神就掉下来砸死一个。” “待在室内就没问题了,我们刚修了个开合式的足球场,穹顶闭合起来滴水不漏! 那足球场光是看台就能坐下三四万人,球场上还有草坪,躺着跟在野外一个样,还不用担心被风吹被雨淋,你说是吧?” 陈渊的脸色由黑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变成一片惨白。 “我、我只负责装女人,” 陈渊失去灵魂般开口,“他能不能看上,是他的事。” “你放心,我们会把你包装成文泽上校最喜欢的样子,他不可能不上钩!你到时只需要陪他喝酒,把他灌得晕乎乎的,我们拉着他签几分合同就行!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侵犯!” “还有一个条件。” 陈渊失去神采的眼珠子转了转,羞愤交加:“千万不能,让我爱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愉快(并不!!)的日万时光就这么结束了。 让我去死一死,谢谢。 第53章 何修远的话不假, 第二天早上, 露宿海滩的众人是被海风惊醒的,风把帐篷布扯得呼呼直响, 人们打着哈欠从帐篷里走出来,赫然发现已经变天了。 跟昨天碧海蓝天的景象完全不同,天是灰蒙蒙脏兮兮的, 像被颜料刷随意地涂了色调不同的灰,云流得很快, 体量小的还没走出视野就被吹散了形,海浪褪去了温柔的面纱,咆哮着冲刷上海滩, 整个大海像即将烧开的水,暗潮乱涌。 生态城和运输队的指挥车都收到了联邦发出的台风预警,更证实了何修远没有骗人。 F城位于沿海地带,城民对台风并不陌生, 但在海边经历台风, 却都是头一次, 再听到等级后更是慌了,忙不迭地拔营往车上躲。 几个守卫队队长心急火燎的,嚷嚷着就要冲进指挥车找陈渊, 他们本来对到了E城还进不去就颇有微词, 昨晚见陈渊进了趟城,以为接下来就轮到他们, 没想到陈渊又空手回来了, 让大家就地扎营,绝口不提进城的事,现在又赶上这么个大台风,这么多人和车不能待在室外,如今该怎么办? 谁知到了指挥车门口,却发现有人守着,说陈渊在跟E城通话,不让人进去,队长们压着火气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陈渊一脸疲惫地走出来,冲他们挥了挥手:“启程,往E22114出发。” 队长们顿时眉开眼笑,立刻转身通知队员,有较真儿的还追着陈渊问:“是答应让我们进去了吧?都能进去了?” 陈渊叹着气没正面回答,只让大家赶紧动身,对于刚才的谈话内容只字不提。 如果有可能,他一辈子也不想再提。 一大早何修远就要求视频,一脸兴奋地告诉陈渊昨晚他们拿了陈渊PS后照片给文泽上校看,对方对他这个‘纯正的东方女人’产生了极大兴趣,甚至当场就提出要见他。 何修远冲陈渊呵呵笑道:“我就知道自己没看走眼!第一次从视频里见到你时,就有天助我也的直觉,再见过真人后,更加笃定了你就是不二之选!” 陈渊丝毫不能体会何修远的喜悦,但还是抓紧机会找他要进城的资格。 “我们车跟人都多,一个个验血进城少说也要好几个小时,台风说来就来,要不先让他们进城避一避风?” 何修远沉吟片刻,微笑点头:“也行,让他们去下城避风,过了今晚再说。你进城后会有人接你,先过来做下准备。” “做什么准备?” 陈渊有些不明白:“宴会不是晚上才开始吗?” 何修远笑得眯起了眼:“试衣服、化妆。” …… 陈渊站在台风来临前躁动不安的海滩边,有种想要往大海里跳的冲动。 队员们在忙忙碌碌地装车,K跟巴旦木都不见人影,越来越强的海风把陈渊吹得有些站立不稳,他一个北方人,只在电视上听过台风,自己还真没亲历过,瞧着滔天海浪,还真有点害怕。 “渊哥!” 有人在岸边叫他,陈渊一回头,就看见天目抱着小黄冲自己招手,他回了个微笑,转身走上堤岸。 自离开F城后,天目也不穿斗篷了,就一身米黄城服摸爬滚打,身边多了小玉子和小黄后,性子柔和了不少,这会儿站在岸边,一头红发被风吹得在空中乱舞,像浪里的海草。 陈渊想到她叫索拉来跟自己介绍E城的情况,心里泛出暖意,伸手把她的头顶揉得更乱了些,笑道:“咱们这位大小姐也有体贴的时候,不枉我平时把你喂得这么好啊。” 天目盯着他,有些激动地问:“我们现在是全部进城吗?他们不会再赶我们走了吧?” 对第二个问题,陈渊还真没法回答,他呲了呲牙,含糊回道:“差不多吧。对了你跟谁的车走,K的还是我的?我要待在指挥车里。小玉子呢?” “小玉子在索拉车上,风太大我没让她跟着我。” 天目眨了眨眼,忽地笑了:“幸好来台风了,要不然索拉就要把我带走了。” “带走?去哪儿?” 陈渊没想到天目还会答应跟索拉走,有些诧异。 天目没再回答,笑着摇摇头,把小黄往陈渊怀里一塞,“我跟你的车走,看看你是怎么把大家带进E城的!” 说到这个,陈渊的痛苦记忆又浮上心头,他眼神飘向远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像女人吗?” 天目挑了挑眉,抿着唇点头:“挺像的,碎嘴话多。” “我不是指这个。” 陈渊不满地撇撇嘴,挑着字眼儿问:“我是说,嗯,长相五官……看着像女人吗?” “像啊!” 天目毫不迟疑地答道:“你这样的东方纯血,在我们眼里本来就是雌雄莫辨的,只不过你太糙了,没人会把你当女人的。” 说完这句,天目似乎猜到了什么,笑着拍了拍陈渊的胳膊:“放心,K肯定没把你当女人!认识你的都不会把你当女人的。” 那不认识的呢? 为什么就要把我当女人? 陈渊欲哭无泪,连抱着软乎乎的小黄都不开心了。 * 何修远还算个信守诺言的城主,等F城的车队到了门口,果然看见大批验血机器人已经等候在一旁,接陈渊的车也来了,这次他本不想带K一起的,可又找不出理由不让他跟着,脑子转了转,多拉了一个人——索拉。 “她在这里待过,比较有经验!” 这是陈渊给K的解释。 等到了地方,别人要索拉跟K一起离开时,陈渊的解释又变成了“她是我的化妆师”,就这样把索拉带进了城主的住所里。 索拉对自己被留下来有些意外,“怎么不让K跟着你,叫我来干嘛呢?我可没来过E城城主的家。” 他俩被带进了一个休息室,雕花木窗边有个精巧的红木化妆台,上面摆满了让陈渊心惊肉跳的化妆品。 到了这时,陈渊终于肯说真话了。 “他们要我扮女人。” 索拉只微微一怔,随即浮出笑意:“原来如此,是那个喜欢东方女子的联邦官员又来了?那个叫文什么的……” “文泽。” 陈渊大惊:“卧槽,那变态这么有名?连你都知道!他是不是个超级变态,何修远让我今晚去灌他的酒,我的清白之躯啊!” 他鬼叫了几声后,又伸出手指比了个嘘,压低声音:“千万千万不能告诉K!” 索拉理解地点点头,对陈渊微笑:“你还真是让我来当化妆师的。” 说着索拉眯起眼打量起陈渊:“他们眼光还真毒,我第一次给你化妆时,只觉得你这纯血长相太值钱了,还没往女装上想。现在看看,你这张脸把眉毛修一修,喉结一挡,就是个风华绝代的东方美人儿啊!” “你见过哪个美人儿一米八的?” 陈渊没好气地怼了一句,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又看看台面上的化妆品,抓起这个放下那个,最后烦躁地挠挠头,一屁股坐椅子上,冲索拉招手: “你先给我弄弄,我试试自己看了会不会吐。” 索拉依言动起了手,刮细了陈渊的眉毛,又上了底妆和眼妆,当她在陈渊眼尾拉出细长的眼线,让他睁眼的那一瞬,索拉就知道这个妆妥了。 陈渊实在太适合女装扮相了! 他眉目清秀,五官柔和,一双含情凤眼本就自带三分春情,再画上眼妆,就更显魅惑,薄唇带俏,染了口红便似那枝头的海棠花苞,惹人眼球。 妆成后,陈渊坐在那里不说话,撇开扎眼的短发不看,那含羞带怯的模样,活脱脱一个…… “日哦,这他妈还是我吗?” 陈渊出口成脏,五感都挤在了一起,还伸手试图抠掉眼尾的眼线,被索拉呵止住了。 “来,笑一笑。” 索拉走到陈渊身后,跟他一起看向镜面,先做了个示范:“像这样,嘴角微挑,露出一些些牙齿……别咧嘴,那口红没毒,吃点进去不会有事……肌肉放松,身体放松!” “眼睛别耷拉着,看人时要从下往上,眼神一寸一寸地扫上来……别翻白眼!” “走路时手要自然交叠在小腹处……肩放松,塌下来,背挺直!” 陈渊被索拉呼来喝去地学了大半天,额间的汗流下来刺得皮肤发痒,他抬手就是一抹,把眉头抹掉了一半。 索拉长手一伸,把陈渊抓到梳妆台前,摁着他肩膀补妆。 “你把我教你的记住,今晚少说话,多拿眼睛看人,你那双眼妩媚起来,没几个男人能招架得住。” 索拉画完眉后,再扫上散粉定好妆,冲陈渊神秘一笑:“不信,你回来后可以对K试试,包你有惊喜。” 对K抛媚眼儿? 陈渊总算有了点精神,暗自琢磨,这主意听着似乎还不错…… 这时门响了三声,有下人推着活动衣架走了进来。 “城主请陈先生挑自己喜欢的服装。” 衣服能自选? 这倒让陈渊有点意外。 他振作起来朝衣架那边扫了一眼,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急忙转开目光。 我X你X的何修远! 给老子挂了一排的旗袍!还是高叉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穿旗袍的厨师不是好城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哦哦扑克 10瓶(这位亲好久不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索拉来回打量着衣架上的旗袍, 挑出一条暗红底上嵌黑色玫瑰的来, 朝陈渊比了比,语带笑意:“这件颜色不错, 衬你的肤色。” 衬个大头鬼! 陈渊转头瞪向送衣服进房的女仆,“打死我都不会穿这个!拿裤子过来,别的休想!” 女仆冲他弯了弯腰, 态度恭谦:“给陈先生准备的都是裙装,如果不喜欢旗袍还有唐装的襦裙, 先生要是选那个,我马上通知……” “不用了!” 陈渊把手摆出了虚影,“好意心领了, 你可以走了。” 女仆再次弯腰:“化妆师稍后就到,会为陈先生换装。” “我有化妆师,不要了不要了!” 在陈渊的拒绝三连中,女仆退了出去。索拉抖了抖手里的旗袍, 鼓励道:“来试试?” 她手里那东西, 陈渊多看一眼都头疼, 扭来扭去就是不拿正眼瞧她,两人正较劲,门又响了。 这次来的是E城正牌化妆师, 带着城主口谕, 没给陈渊磨蹭的时间,雷厉风行盯着他换完装,戴上假发, 再拿出一块指甲壳大小的芯片,解释道:“这是变声器,我会把它植入你的脖子,放心不会很疼。” 陈渊龇牙咧嘴地抬起下巴,左腮一凉,被塞了个东西进去,他动了动下颌,没觉得有异物感,但心里知道那儿进了个东西,总感觉怪怪的。 “这个等会儿怎么取……出来?” 陈渊一句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变了,吓了他自己一大跳! “这么快?啊啊啊咿咿——” 陈渊嚎了几嗓子,那声音甜柔轻软,听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选个这么腻的声音给我,不能换吗?” 他现在声音变成这样,抱怨就是撒娇,尾音还带颤儿,直勾人心的那种。 “这是基于你自己的声音转换而成,不是人工设定的。” 化妆师退后几步上下打量着陈渊,摸着下巴思忖:“其他都很完美,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索拉在一旁偷偷接话:“首饰。” “对!” 化妆师双眼一亮,翻出成套的珍珠耳坠和项链,给陈渊戴上后,这才满意地笑了:“很好很好,珍珠跟你简直绝配!来你自己看看,觉得怎样?” 陈渊觉得非常不怎样,连镜子都不愿看一眼,大手一挥:“行了行了,接下来干嘛?” 接下来当然就是带给城主过目了。 何修远在见到陈渊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盯着他摇曳生姿地走到自己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叫了声‘何城主好’,一口热茶咕咚滑进喉道,把自己烫了个激灵。 “好好好,很好!” 何修远从茶几后起身,绕着陈渊打量了好几圈,赞不绝口:“容貌、声音、身材,无懈可击!” 陈渊踩在3厘米高的高跟鞋上有些站不稳,不断交换支撑脚,从休息室到会客厅,陈渊按照索拉的指示装模作样的走了好几分钟,现在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放在小腹前的手举酸了,改为叉腰,肩背也挺不直了,松垮垮地佝偻着,要不是鞋跟太高,他都想抖脚了。 “你们真觉得能混过去?” 陈渊扯了扯挡住喉结的高领,那旗袍是金丝绒做的,无比贴身,领口还滚了一圈硬硬的花边,戳得脖子直痒。 他边抠脖子边问:“就我这样的,别人还能拿我当东方美女?” 何修远伸手拿开陈渊粗暴挠脖子的手,浮出笑容:“当然你得更注意自己的言行。晚宴8点开始,到时我会把会场灯光调暗,你尽量把文泽往暗处引。” “我告诉他,你是B圈某个大人物的女儿,跟家里闹了别扭,才跑来我这海边散心,你今年刚满20,允许别人叫你‘洛神’。” “啥?” 陈渊听见这个中二玛丽苏的名字,整个人又不太好了。 “我还西施貂蝉哦!能不能换一个正常点的?” 何修远缓缓摇了摇头,“越是神秘,越能激起文泽的兴趣,他通晓华国历史,能明白这名字的含义。记住,你是个被父母宠坏的孩子,骄傲、自负、谁也看不上,最多在别人火热的追求下,赏脸喝一杯酒。” “然后呢?那酒里有药,直接让他乖乖听话签字?” 何修远眉头一动,盯着陈渊意味不明地笑:“给联邦官员下药是重罪,陈兄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陈渊哈哈笑了两声,想到城外昏迷多日的飞鹰灰狼,顿觉喉咙有些发紧。 好在何修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拿出一份资料递给陈渊:“酒过三巡后,尽量把话题往联邦的未来需要更多资源上引,我们需要他签署扩大稀有金属出口量的协议。” 陈渊看了眼那份协议,内容提到了诸如‘钽铌矿’、‘钨矿’、‘铋矿’等好几种矿产,他立刻想到了那些被挖空的山体,应该都是为了这些矿产。 “具体怎么说,就看陈兄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何修远拍拍陈渊的肩,“台风今晚11点左右登陆,你要留足时间,让你的城民进足球场避难啊。” 陈渊捏皱了协议一角,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回道:“定不负何城主期望!” * K来了E城两次,每次都被带去休息室等陈渊。第一次是个没窗户的小房间,这次因等的时间较长,且众人忙着准备晚上的宴会,就把他安置在仆人房附近,他待了一个小时左右,索拉也来了,陪着他一起等。 K看见索拉,问起刚才她为什么要去给陈渊化妆,索拉按照先前想好的说辞,胡诌了一通什么E城礼仪,男人也要梳妆打扮,K不懂这些,虽有疑虑但也没再继续问。 两人说了会儿话,听见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转头看时,花园里的树已在风里摇得东倒西歪了。 十级以上的台风,他们每年都会经历一两次,收到预警信息,就会让全城人进入地下仓库临时避难,台风过去后,地面一片狼藉,往往需要清理两周以上。 K皱起眉,正想开口,忽然哐啷一声,窗户被吹开了,雨打着旋儿往屋里灌,K起身关窗,却听到窗下走廊里飘来的说话声。 “……非常漂亮,身材也好,大长腿。” “我也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纯血,文泽上校一定会很喜欢。” “我给城主添茶水的时候偷偷瞥了好几眼,那身旗袍简直绝了,比女人还女人。” “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男的……” …… K把这几句的信息糅在一起,心里突地一跳,转过头紧紧盯住索拉:“你把陈渊化成女人了?” 索拉被问得一愣,脑子没转过来,怔怔地咽了下口水,“什、什么女人?” K一步步逼近索拉,双眉下压,气场大开:“好看的纯血,比女人还女人。文泽上校是谁?” 索拉没见过K这幅模样,着实有些吓到了,赶紧安抚道:“你别听风就是雨,怎么可能会是陈渊,他、他就是去凑数的,让宴会上的纯血看起来多一些罢了。” 索拉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以后,K的脸色都变了。 “陈渊跟我不是这样说的,你和我,肯定有一个被骗了。” 至于是谁被骗,K不愿自欺欺人。 联邦上校、喝酒、偷名单、女装…… K的太阳穴猛跳了几下,血直往脑门上涌,他不想再听索拉解释,他要自己找出答案! 他绕开索拉,一把打开房门,想找门外看守他们的人问问,却外面人来人往,男女佣仆穿着统一服饰,忙得不可开交。 “鲜花到了吗?领班在催着上桌!” “冰块不够,赶紧让后厨再做!” “乐队的别从这边走,走南门!” “快,十分钟后上餐前菜!” “喂,你!” 有个系着黑领结的男人冲K喊了一声,见他无所事事地站在房间门口,生气道:“新来的吗?这么不长眼,快去换衣服!” 说着,他把一套制服丢给了K:“两分钟后,到厨房门口等着端盘子上菜!” * 晚上八点,在呼啸风声中,宴会正式开始。 这是个类似沙龙的私人宴会,席间都是E城有头脸的人物,一个个衣着贵气,谈吐不凡,举着香槟杯,四处游走聊天。 一身戎装的文泽上校,自然是大家攀谈的首选,可他神色恍惚,说话心不在焉的,眼神老往大门口瞟。 何修远在不远处耐心观察,等文泽三杯白兰地下肚后,他才给仆人递了个眼色,半分钟后,大厅灯光骤黯,在客人们的诧异神色中,乐队换了支浪漫的小夜曲, 这时,一个高挑的人影踩着乐声,一步步走进了宴会厅。 那是个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女人。 乌黑卷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耳畔的珍珠耳坠随着步伐轻摇,长眉、凤眼、檀口,每一处五官都彰显着纯血的高贵与矜持,贴身旗袍勾勒出完美曲线,开叉口下的长腿时隐时现,引人浮想联翩。 她的神色是高傲的,还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眼风淡淡扫过会场,不为任何人停留,走进宴会厅后,自行找了个沙发坐下,双目半垂,不发一语。 所有人都被这个陌生的纯血震惊了,回过神来后,纷纷跟身边人窃窃私语,猜测此人的来历。 文泽上校双眼骤亮,端着酒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陈渊努力控制身体,才没让自己进场的那几步出洋相,他好不容易坐下,余光就瞥见那上校找上门来了。 就不能让我喘口气?急色鬼! 陈渊在心里骂道,伸手打了个响指,唤来一个端酒的仆人,抬手从盘子里取了杯香槟,他得给自己压压惊。 “喝了这个,等会儿还能保持清醒吗?” 一个压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听来还挺耳熟。 陈渊猛地抬起头,就看见K那双冒火的眸子,左瞳已经变成了深蓝色。 K的嗓音低不可闻,却像钝刀一样缓慢地磨着陈渊的心。 “你要偷的是名单,还是人心?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上善若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飘在大厅里的小夜曲适时地转了个调, 乐声愈发轻柔妙曼, 此时的灯光是旖旎的,私语是切切的, K是怒气勃发的,陈渊是被吓傻了的。 …… 鲨了我吧,为什么K会在这里? 有什么比勾引野男人, 被自己男朋友抓现场更恐怖的吗? 有,穿着女装勾引野男人。 反复鲨我吧, 活着太难了…… K的眼睛里闪着寒光,看得陈渊又害怕又心疼,他双唇一抖, 急急逸出声娇喘:“K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听到陈渊连声音都变了,K的脸色更难看了,头上泛出莹莹绿光, 眼神狠得像是要吃人。 陈渊不敢再出声, 为难地垂下头, 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将那本就艳丽的唇瓣咬得血红。 他化了眼妆,将细长的眼尾稍稍往上挑起, 半垂下眼帘游移眼珠时, 带出万种风情,再怯怯地瞥上人一眼,当真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K在盛怒中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结, 他眼风瞟见有人朝这边走来,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咬着牙转身退开了。 陈渊追着K的背影看过去,满肚子委屈说不出来,正憋屈着,文泽上校来到他面前,礼貌颔首:“你好,我叫文泽,来自联邦亚太区。” 陈渊这会儿实在没心情应付他,瞟了他一眼连个笑都挤不出来。 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落在文泽眼里却变成了清冷高傲,他走得足够近,用贪婪的眼神细致描绘陈渊脸上的每一根线条, 黛眉似弯月,凤眼媚如丝,朱唇赛红樱,在不断变幻的晦暗光线里,像是从工笔画上走出来的古代仕女,一颦一笑都自带风韵。 陈渊被文泽盯得难受,皱眉瞪了他一眼,起身想去找K解释,文泽却巧妙地挡住他的去路,展颜一笑: “恕我冒昧,小姐生得这样好看,想必父母都是绝代风华的人物,不知小姐贵姓,年方几何?” 陈渊被这套戏文才会出现的浮夸做派唬得一怔,讶然扫视着文泽那张如假包换的欧罗巴纯血脸,心里的吐槽奔流而出: 谁啊你,金发碧眼的跟我这样讲话,先把舌头捋直吧! 别以为学了几天中文就能来华国随便泡妞儿,我们不捡垃圾的! 文泽把陈渊的怔然当做让步,轻笑一声,压低声音再次出击: “不瞒小姐,在下对华国的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几乎翻遍了现存的有关华国的所有文字、影音资料,但还是觉得对这个神秘国度只是管中窥豹,想要更多更深入的了解,不知小姐和您的家庭,能否给在下提供帮助?” 没等陈渊开口,何修远举着酒杯也凑了过来,“哈哈,上校你在这里!害我们好找!” 他这话是说给文泽的,眼神却狠狠地刮了陈渊一下,再转头冲文泽笑:“原来是被这位小姐绊住了脚,难怪难怪!” 说着他以主人之姿站到陈渊跟文泽中间,左右看了看,醒悟道:“你们两位……还不认识吧?唉哟这得怪我,没尽到地主之谊啊!来来来,两位郎才女貌,认识一下?” 陈渊总算知道那些睁眼说瞎话的恶媒是什么嘴脸了,他翻了个白眼,转头再看时,已经找不到K的影子,只能站在原地听何修远瞎逼逼,时不时露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微笑。 有何修远暖场,陈渊跟文泽总算熟络起来,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无奈地打起精神应付眼前人。 何修远适时退场,又叫人给他们送去了几盘小点,让两人边吃边聊。 陈渊喝了几口香槟,稍稍有些上头,见送了吃的过来,想也没想就抓了块曲奇送进嘴里,才嚼了一口,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这什么啊!” 陈渊勉强吞下嘴里的,拿着剩下的半块仔细打量,外观瞧着跟普通曲奇没区别,可这味道……陈渊凑到鼻尖一嗅,立刻拿开八丈远:“疯了吧!曲奇里面加咖喱??” 文泽正好也拿了块曲奇,当着陈渊的面神色如常地吞下,反问:“洛神小姐不喜欢这个味道?” “这是饼干,是甜点!怎么能放咖喱?” 陈渊简直要气晕过去了,放下曲奇当场就想抓人来问问这是谁做的。 文泽听了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洛神小姐说的甜点是指……” “甜、点!顾名思义,就是甜的点心!” 陈渊虽然学的不是白案,但身为一个专业厨师,对这种挑战味蕾极限的味道,实不能忍。 “酸甜、微甜、甜咸,甚至像广式萝卜糕那种甜中带点微辣的,都能勉强算甜点。” 他瞥了眼盘子里的曲奇,无法忍受地皱起眉:“这曲奇里的巧克力和咖喱大概五五分,这样的味道太离奇了!” 听了这话,文泽看陈渊的眼神有了变化,他把身子往前一倾,认真求证: “洛神小姐,请问刚才何城主介绍的您的年龄,是正确的吗?您今年真的20岁?” “嗯?” 陈渊莫名地扫了他一眼,决定还是按剧本走:“是的,今年正好20。” “小姐穿着传统,又只接受纯味食物,请问小姐是否没在东亚长大?您所在的生态城,比这边冷很多吧。” 文泽这话里带了几分笃定,听得陈渊更莫名其妙了,更奇怪的,是除了第一眼的惊艳之情无法隐藏,之后文泽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迷恋或者爱慕,更像……探究和求证。 他是发现了什么? 陈渊有点慌了,这才想起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盲羊补牢地翘起兰花指,造作地遮住半张脸,轻笑:“上校的猜测很有意思,只是洛神现在是背着家人偷溜出来玩的,不方便告家世,还请见谅。” “洛神。” 文泽忽地朝陈渊靠近了一大步,膝盖几乎都要蹭上了,他盯着陈渊的眼睛,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现在的父母……跟你有相似处吗?你从小到大,有没有怀疑过什么?” ?? 文泽刚靠过来时,陈渊本想避嫌地往后撤,可他那番话,把陈渊弄得完全懵逼了,他这是……认错人了? 文泽把陈渊的惊愕当成了默认,眼神飞快地瞟了瞟左右,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我能告诉你有关你父母的事。” 说着他站起身,微笑着冲陈渊伸出了手:“既然洛神小姐肯赏光,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渊实在不懂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一站起来,半个会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当然也包括何修远的。 陈渊不得不跟着起身,微笑着把手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荣幸,文泽上校。” 他俩走出宴会大厅时,陈渊的余光瞟到附近有个僵直得快要爆炸的身影,他闭上眼,狠狠咽了下口水: K你别生气,等我搞清楚他想干嘛再说,待会儿如果情况不对,我亲自把他的爪子砍下来给你赔罪! * 这是栋东南亚风格的建筑,大厅之外有多个半圆的私密阳台,文泽领着陈渊走进其中一个,转身关上了门。 台风天,阳台上的玻璃窗都关得紧紧的,靠一盏昏黄的顶灯照亮,窗外树影摇晃得厉害,风力在不断加强。 朝陈渊走来的文泽褪去了先前的轻佻,一脸正气地向她道歉:“抱歉洛神小姐,要以这种形式带您出来,因为会场里有太多眼睛瞪着,只能出此下策。” 文泽语气飞快,全然没了在宴会上的粘黏与暧|昧,看向陈渊的目光清朗又深远。 “没想到,我真的找到了你,洛神小姐。虽然还没有验血确认,但像您这样的‘气’是骗不了人的,如今整个联邦能生下您这样的纯血的家庭,不足十个,碰巧我都认识。” 哈? 陈渊开始发慌了,看来他是真的认错人了! “我、我的家庭?” 陈渊干涩地重复着文泽的话,这题严重超纲了不会做,咋整?就目前的形势,还能骗他签字吗? “或许您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我也不是想故意破坏您的幸福,只是我的导师如今已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 说到这里,文泽顿了顿,抬眼看向陈渊:“如果没有太大意外,他就是您的亲生父亲,沈西行大校。为了完成他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我多年来在亚太地区苦苦搜索,总算找到了您。” 哈?? 陈渊被话里的意思绕得脑子嗡嗡响,好半天才理出头绪,感情这个上校到处找中式美女,就为了给他导师找失散的女儿? 不是,这也太草率了吧,光看脸就说是谁的女儿?我男扮女装你都看不出来吗? 那个‘气’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能让你这么迷信? 文泽对陈渊的震惊并不感到意外,他从怀里上衣口袋里掏出个旧怀表递给他,继续道:“您是在五岁时和您父亲失散的,那是场混乱不堪的大爆炸,您和您的弟弟被迫同时离开了沈大校,从此流落天涯。我们跑遍了整个地球,最后确认您被带去了亚太区,而您的弟弟却没那么幸运……” “失去儿子后,沈大校发誓一定找到您这个女儿,他违抗联邦命令,在亚太区找了五年,最后被强制带走,我在他身后赶来这边,继续寻找,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们找到了您!” 怀表里是一张温馨恬淡的家庭照,一对亚裔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对着镜头微笑,姐姐站在父亲脚边,弟弟被妈妈抱在怀里,一家子都斯斯文文的。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陈渊实在不能继续装下去,他飞快地摆手,企图解释:“不不、等会儿等会儿,我不是……” “您不用着急,我说的这些您或许都没有印象,在那场爆炸中您受了很严重的伤,很可能造成了记忆缺失。 “我们用终端绘制出的您成年后的模拟图,跟您如今的相貌也不尽相同,但什么都可能变,只有‘气’永远无法改变。” “您母亲跟沈大校的结合,是联邦仅有的15对‘完全自然人’夫妻,您一出生就是联邦第58名‘完全自然人’,这样的‘气’是藏不住的。” 陈渊知道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唰地扯下假发,粗暴地擦了擦口红,尽量粗噶地说话:“对不起啊哥们儿,我是个男的,让你白高兴一场了。” 文泽霎时怔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尽褪。 “男的,真是个男的。” 陈渊扯开旗袍衣领,露出半个胸口:“你看,假的,塞的海绵垫。”他又抬起下巴,让文泽看左腮:“植入了变声器,声音才变这样。你要是还不行,我能脱裤子……” “不用了。” 文泽断然拒绝,神情恍惚地退了好几步,“你、你……” 陈渊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赶紧撇清关系,“我也不是沈大校儿子啊!我就是被何修远抓来那个,诱惑你的。我对自己的身世非常清楚,再清楚不过了……” “这我知道,” 文泽重重地换了几口气,有些痛苦地别开脸,“大校的儿子就算活着也不可能有你的‘气’,他是大校跟他第二任妻子生出来的混血。” “哦。” 陈渊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这会儿也想不出别的话了。 这位上校看起来大受打击,整个人靠在阳台门上,似乎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陈渊完全能理解,人家找女儿找了这么多年,结果被人设计了这么一出,给予希望又抽走希望的痛苦,谁都受不了。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陈渊还试图在此时跟文泽套套近乎,挽救他处在砸锅边缘的任务。 他挠了挠头,清清嗓子打算以关怀的方式开口。 “大校,现在身体还好吗?” 文泽摇摇头,不愿多谈,既然知道这是个冒牌货,就没必要再跟他说下去。 陈渊瞧出了这层意思,眼看着文泽直起身打算离开阳台,他急得冲口而出:“你去F城找过没?还是一直在E城找?我们F城人口流动更频繁,说不定会有线索。” “F城?” 文泽皱了皱眉,摇头:“不可能,当年抱走大校儿女的,都是他最信赖的下属,他们拼尽全力也不会让大校的儿女沦落到F城去。” 啧,至于这么看不上咱们吗? 陈渊撇撇嘴,不敢流露出不满,继续关怀:“你说说那对儿女的特征,我大小也是个城主,能帮你打听打听。” 文泽对陈渊的来历是有些好奇,这样的‘完全自然人’实在罕见,他虽不是大校的女儿,但自然人的‘气’造不了假。 或许真能有用呢? “女儿是华人纯血,名字叫沈如意,黑发黑眼,就是你这种相貌。儿子……几乎没生还的可能。” 文泽边说边转身,右手已经扶上门把,陈渊生怕他现在出去找何修远算账,拼命挽留:“儿子叫什么也说说嘛,只要没见到尸体,都有可能!” 文泽已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想了想,回头:“儿子叫沈无倾,混血异色瞳,左眼蓝色,右眼……” 砰—— 阳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文泽躲闪不及,被撞到门后的墙上,一个黑影从门口蹿了进来,眼神扫过陈渊,看到他凌乱的衣领和糊掉的口红,身形瞬间僵住了。 异色瞳的混血沈无倾先生,怒目圆睁,平时清透如海水的左眼一片灰蓝,迸出肃杀冷光,他的双臂无法抑制地抖动,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发颤。 “他对你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看。 第56章 陈渊被短短半分钟里的信息量吓懵了, 他甚至还来不及去想K的怒气来自哪里, 又一道黑影夹着疾风扑面而来,K没有回头, 直接一个肘击挡开文泽的手刀,再滑步转身,用身体护着陈渊连退了好几步。 “你是谁?!” 文泽又惊又怒, 立刻就要转头叫人,陈渊按着K的肩膀, 使劲一蹿:“别别别!这是沈无倾!你要找的沈无倾!” “什么?” 文泽皱起的眉心快要打结了,他余怒未消地瞪向陈渊,眼神扫过K的脸, 猛地怔住了。 阳台是供人说私密话的地方,灯光晦暗且暧|昧,微弱的亮光只够看清人的轮廓,文泽匆匆一瞥, 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年轻时的大校! 那双冒火的眼睛跟盛怒中的大校一模一样! 文泽的眼神抖得像遭遇了地震, 他急喘了两口气, 再次发问:“你是谁??” 陈渊死死抱住还想往前冲的K,贴着K的耳朵低吼:“K别冲动!这人认识你,他认识你!” 厅内有人察觉了阳台这番骚动, 脚步纷沓而至, 文泽迅速摔上门,转过身面朝向K跟陈渊。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上校,上校?没事吧?” “没事, 都退开!”文泽沉声下令,门外立刻安静下来。 K被陈渊甜腻腻的声音刮着耳膜,扭头瞧见他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喷着怒气将人拽进怀里,粗手粗脚地扯着衣襟扣扣子, 陈渊低头看了一眼,才恍惚K为什么发火,赶紧搓了搓他手臂,温言安抚道:“这是我自己扯开的,跟上校没关系。他已经知道我是男人了,他不是、不是来猎艳的……” K狐疑地看了陈渊一眼,眼中的怒意稍退:“他没碰你?” 陈渊立刻弯了弯眼角,语气越发细软:“怎么会,你渊哥是谁啊,别人能随便近我的身吗?别误会别误会,这上校是个好人!” “无倾?” 文泽盯着K,试探地叫了一声,语音带颤。 K仍皱着眉,不悦地瞥了瞥文泽,把陈渊脸上的口红擦干净了,再将人藏到自己身后,这才转过身,冷冷看向文泽:“有事?我没见过你。” K一开口,文泽顿时清醒了不少,K的声音跟大校没有相似处,他的身材也比大校更高些,五官也有差异,只有那双眼睛神似大校。 “……是个儿子,虽然是混血,但很漂亮……两眼颜色不一样,右眼像我,左眼跟他妈妈一样,矢车菊蓝……哪天带出来让你们瞧瞧……” 文泽喉头发紧,大校当年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这个儿子从出生就注定无法进入联邦系统,因此大校很少在人前提及,知道他特征的也寥寥无几, 事故后不久,大校就收到确切消息,证实带走无倾的白衍中校感染KD病毒,被E圈某生态城击杀,所以这些年他们翻遍了整个E圈,动用一切关系搜寻东方纯血女子,想要找回如意。 万万没想到,先找到的竟然是无倾! 文泽很清楚身份的确定还需要进一步查验DNA,但就凭这双眼,他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但无倾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身后那个装女人的男人又是谁? 陈渊见他俩大眼瞪小眼,半天不说一句话,有些急了,把抓在手里的那个怀表递到K面前,低声告诉他:“那人说认识你父母,这照片你有印象吗?” K接过怀表,对着里面的照片看了半天,缓缓摇头:“我没有五岁以前的记忆。” ?! 陈渊迅速瞥了眼文泽,两人同时想到了那场爆炸。 K把怀表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还给陈渊:“白叔的房间里也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跟我……” “白叔?” 文泽激动地往前迈了一大步,死死盯着K追问:“白叔是谁?你、你的抚养人姓白?” K警戒地看向文泽,常年的习惯,让他对联邦的人没有任何好感,这人不知从哪儿掏了个旧怀表,还故弄玄虚地编出个故事来糊弄人,他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不管文泽有没有碰到陈渊,让陈渊以这幅面目跟陌生男人待到现在,已经是K能忍受的极限了。 他侧身抓起陈渊的手,“还有事吗?该走了。” 有事,当然有事! 这不什么事都还没解决吗! 陈渊怔了怔,刚想开口,见K神色不虞,忽地留了个心眼,到嘴边的话变成了点头:“你要不认识就没事了,走吧。” “等等!” 文泽急了,伸手拦住两人的去路,语气焦急地问K:“你就算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总该有抚养人或是看护人吧?他叫什么?你是在哪里长大的,E22114吗?我会马上叫人来采集你的DNA,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沈无倾,你其实……” “对不起,” K冷冷打断文泽的话,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眼神,“我叫K,不是沈无倾。” * 出了阳台,陈渊和K被丢去休息室等候发落。 事情出现了这么个大转弯,陈渊脑子里早熬起了粥,稀里糊涂一大锅,但他瞧着K的神色,似乎对他自己的身世毫不关心,陈渊只得压下满腔的八卦,静静陪K坐着。 好半天后,K终于舍得说话了。 “声音怎么回事?” “啊?哦,他们给我植入了个变声器,取出来就好了。” 陈渊的回答里陪着小心,看样子女扮男装这事儿还没过去。 K扭头看了陈渊一眼,眼里又蹿起了小火苗,抿着嘴恨恨地别过脸,似乎多看一秒都无法忍受。 陈渊早就换了那件碍眼的旗袍,只是妆没卸干净,一张脸花花绿绿的,他自知理亏,偷偷又抹了几把脸,成功把脸弄得更花了。 K是真生气,语气硬邦邦的,可该问的还是得问:“拿到东西了吗?” “东西?” 陈渊一愣,继而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还没说到那话题上,然后你不是就来了嘛……” K盯着陈渊:“E城到底要你偷什么名单?” 到了这会儿,陈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把何修远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K,对擅自答应穿女装勾搭野男人的行为进行了不少于五千字的自我批评, 在看到K的脸色缓和下去后,陈渊悄悄朝K身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问:“K,那个认亲的事,你不再考虑考虑?” 文泽在听到K说自己不是沈无倾时,怔了很久,最后无言地打开阳台门,让他俩走了出去,跨出门时陈渊回头看了眼,文泽盯着K的眼神里盛了太多东西,看得让陈渊心里有些不好受。 虽然对联邦的军衔不太了解,但大校怎么都是个高|官了,所以……自己这是误打误撞找了个官二代? 陈渊窃笑了两秒,瞟到K郁郁的神色,立刻回神,阻止了自己市侩龌|龊的念头。 K听完陈渊转述文泽的那番话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对身世和父母,他也曾好奇过,问过白叔几次,没得到回答也就不再执着了。生态城里多的是没爹没娘的孩子,K并没有真情实感地思念过他们。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大校父亲,虽然真实性有待考量,但K胸前的伤痕和残缺的记忆告诉他,爆炸与分离都是存在的,他的父母……或许也真的存在。 为什么以前白叔绝口不提?有什么隐情,还是……他的混血身份是联邦大校不能接受的? K越想心里越没底,刷地站起来,在屋子里烦躁地转圈。 陈渊见他如困兽般煎熬,自己也跟着难受,等他转到第五圈时,伸手拉住了他。 “别急,事情还没确定,别自己先慌了阵脚。” K抬眼看了看陈渊,还没开口,休息室的门突然响了,接着何修远推门而入,老远看着他俩就堆起了笑容—— “陈城主辛苦了,辛苦了!今天天气这么差,您还赏脸参加,何某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陈渊惊得睁大了眼: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我赏个屁脸啊,不是被你逼着穿女装钓凯子吗?这会儿你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了! 何修远满脸热情地走到陈渊面前,举着双手跟他握了握手,再转身想握K的手,被K冷然的眼神冻了一哆嗦,退开两步,继续冲陈渊笑:“台风马上就要来了,我给二位准备好了房间,今晚就在舍下将就一夜,明天再给陈城主安排住所,您看可以吗?” “住这儿?” 陈渊有些意外,这地方看着像个五星级的度假村,何修远有那么大方让他们免费住? 何修远嘿嘿笑着,对着陈渊说话,眼神却不断地往K那边瞟。 “这是我们城最好的酒店,给两位安排的房间是将军套房,正儿八经接待过联邦上将的。” 听到这话,陈渊眼睛亮了亮,疯狂心动了。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睡过一张好床了!F城的寝室都是睡床板,硬邦邦的跟睡地上没区别,后来基本就只有睡地板、帐篷的命了。 将军套房,听起来就特么又软又舒服,能不做梦连续睡上十几个小时的那种! 陈渊满怀希望地看向K,K点点头,开口:“请带我们城主去房间,我回去组织城民避难。” 说着,K盯住何修远确认:“您答应过今晚让他们去体育馆避难,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何修远正愁跟K搭不上话,见K主动问他,兴奋地直挥手:“沈先生您跟城主去休息,你们的城民我们会负责安置好,绝对不会有问题!” “多谢,能提供场馆就足够了,安置工作我们自己会做,不劳城主费心。” K礼貌又坚决地拒绝了何修远,转身对陈渊说了句“你就留在这里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休息室。 陈渊看着K决然远去的背影,想要骄奢淫逸一晚的梦,碎了。 他垂头丧气地跟了出去,听见何修远在身后着急地大喊:“唉唉,陈城主您去哪儿?您留下来啊!” 留个屁。 陈渊没好气地回瞪了何修远一眼:“K去哪儿我去哪儿,准备车送我们回去吧。” * 回程的车上,陈渊听着窗外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心脏怦怦直跳,朝K身边缩了缩,小声问:“你经历过比这更厉害的台风吗?我怎么觉得车身都在晃?” K看着窗外被风撕裂的树影,皱眉:“等台风过了才知道哪个更厉害。十级大风能把汽车直接吹走,现在这点儿晃动不算什么。” ?? 那你还要在这种天气里跑出门!人家不是给我们准备了上房吗! 想到那个温暖奢华的将军套房,陈渊就是一肚子血泪,他叹了口气,在黑暗中瞥见K的侧脸,那是个轮廓完美的剪影,他又开心了些,这是自己喜欢的人,长得帅还心有大义,这么好的男朋友上哪儿找去? 这时一只手摸过来,覆住了陈渊的手。 “你该留下休息的,这些天太累了。” 陈渊反手握住,笑了笑:“没你在我也睡不着,何况我还是城主,该回去主持大局。” K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不是你的责任。” 陈渊捏了捏K的手,“他们也不是你的责任。进城后马上就要解散,以后的路,我们自己走。” 以后的路。 K盯着黑沉沉的虚空,没再说话,过了很久,用力地回握住陈渊的手。 体育馆很快到了,一下车,陈渊就被刷刷的雨声惊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瓢泼大雨,像是拿着高压水枪在不停喷射,雨声大到挨着的两个人说话都得用吼。 风也大,伞根本撑不起来,K勉强打开了一把伞,还没罩到陈渊头上就被风刮走了,他俩对视了一眼,索性直接冲进雨里,朝体育馆大门跑。 那里果然乱成了一锅粥。 何修远明显没说实话,体育馆的门像是才打开的,沿途的路灯和场馆内的照明灯都没打开,乌泱泱的人群聚在大门附近,毫无秩序地往门里挤,风声雨声哭声喊声交杂在一起,让这个暴风骤雨的夜晚更添了几分凄厉。 “怎么会这样!” 陈渊大怒,冲到门口抓着个闷头往里挤的男人,高声质问:“你们怎么不排队?守卫队队长呢?他们没组织你们排队??” “队长?” 那男人抬头看了眼陈渊,木然回道:“队长都在里面,一开门就进去了,我们怎么排队?雨这么大,刚才还有树枝掉下来砸到人,再不进去,都会被砸死。” “你们这么挤,一样会死!” 人潮像受惊的兽群,发了疯地往前挤,不少人摔在了地上,立刻被后面的人踩了上去,没过脚背的积水了,渐渐有了别的颜色。 陈渊又急又怕,来来回回地跑着,声嘶力竭地大吼,要所有人停下来,别再往前挤,可他的咆哮一出口就被扯散在了风里,狂风暴雨中,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妈的,会死很多人的! 陈渊绝望地想着,雨水冲刷着他的身子,水流的力道那么大,让他几乎无法睁开眼,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转过身想要找到K, 这时,几道刺目的强光从身后射来,在人群里扫射,强烈的白光激起了阵阵惊呼,人潮拥挤的势头放缓了些。 “所有人、立刻原地停步!违者全部射杀!立刻停步!” 由高音喇叭放出来的声音,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先前乱成一窝蜂的人群终于停了下来,安静地站在雨中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陈渊调转过身,从捂着眼睛的指缝里,看到指挥车的副驾上坐着的文泽,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从话筒边抬起头,打开副驾的门撑开一把伞跑了出来。 浑身湿透的K正站在车边,文泽冲过去拉着K说了些什么,K转身看了看,终于跟着文泽上了车。 接着,喇叭里传出了熟悉的,让陈渊心动的声音—— “F23114全体守卫队集合!所有人到大门口集合!这将是你们最后一次为F23114服务,请站好你们的最后一班岗!你们的城民需要你!”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除了滔天的风雨声,再没有别的动静,连孩子的哭声都咽了回去,所有人都在等,等待一个不太可能发生的奇迹。 这时,一个人影从人潮里站了出来,跑到体育馆大门口,站好。 接着,第二个人也挤了出来,第三个、第六个…… 体育馆内也陆陆续续地有人跑出来,跟着队伍站好。 K的声音再次响起:“……A3-5检查统计伤员;A6-12排出人墙,指挥大家入场;A13-15取手电筒,负责照明……” 命令下完后,人潮再次涌动起来,不过这一次,一切尽在掌控, 高音喇叭里窜出几下电流声,接着飘来了K的最后两个字——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K要重生了。 文案里的丧燃向,算是走过了‘丧’字,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三天后, 台风消散, 风歇雨住,紧闭了三天的足球场打开穹顶, 迎来一轮明媚秋阳。 场内人声鼎沸,好几个人同时拿着扩音器,你争我夺地招揽听众。 “不用跟家人分离, 上下班时间由你自己定,开店就送原料、材料, 总店包教包会,真正的大品牌,E圈今年卖得最火的奶茶, 都热销到联邦去了! “开店穷三代,进矿富全家!不用交一分押金,不用积货,你给劳力我给钱!绝对的高福利高待遇, 自己干得好, 以后亲戚孩子都可以一起下矿, 吃穿不穷!” “人生的路有很多步,贸然伸脚,前方有可能不是路, 而是陷阱。才到E城的你们, 是不是对这座城市充满了疑惑,是不是对自己的未来既兴奋又害怕?别担心,你们的明天由我们守护!壹加壹技能培训学校, 是您和家人最忠诚的朋友!” 这是E22114的招工现场,免费提供了三天食宿后,E城开始毫不留情地割起了韭菜。 听话又不懂行的廉价劳力,是资本家的最爱,在得知城主要安置这一批难民时,下城区各大商企闻风而动,大清早就在足球场外排起了长龙,等着进去忽悠新鲜韭菜苗。 陈渊坐在看台高处,听着场内此起彼伏地吆喝,放佛回到了当年的校园招聘季。 F城的工种只有简单的十几种,除了防丧尸,别的只为维持基础温饱,大多数人浑浑噩噩地过了小半辈子,如今能维持简单愚蠢的F城没了,这帮当猪养大的家伙也该走进真实社会,接受毒打了。 陈渊冷眼看着下面哄闹的人群,心里泛起残忍的愉快。 这时,他肩膀忽地一沉,一只毛茸茸肉呼呼的大猫蹿到他脑袋边,用带有倒刺的舌头舔了舔他的头发。 陈渊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嘶了一声,伸手薅下小黄,让它肚皮朝上地躺在怀里,一边不轻不重地揉着它下巴,一边教训:“说了别舔人,你那舌头有刺儿,现在我们还能忍着,等你长大后一舌头下去就是二两肉!被老把自己当个宝宝,你长得很快的好吧!” 小黄瞪着圆眼,伸长脖子不满地‘啾’了一声,开始撕咬陈渊揉下巴的手。 台风天它出不了门,只能在足球馆里瞎蹦跶,又好几天没吃上肉,天天被陈渊捏着下巴灌营养剂,积攒了一肚子怨气,正好找个由头发泄。 陈渊跟小黄闹了一会儿,手臂被挠了好几道红痕,恨恨地拍了它小屁股一掌,转身扯开喉咙:“天目!过来把它带走!再不管好,今晚烤乳豹了啊!” “来了来了!” 天目的声音从底下传来,陈渊定睛一瞧,才看到她拿了好几份传单,翻上看台,一排排地朝他爬来。 “我接了好几个学校的宣传资料,他们都有‘终端及网络维修维护’的课程,你说我要不要报一个啊?” 天目抱起小黄,喜滋滋地把宣传单塞到陈渊手里,“听学校的人说,这还是个高薪职业,学好了以后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有机会在中城站住脚!” “索拉不带你走了?” 陈渊好奇,“她同意你留下来?” “管她呢,我要能找到地方住,就不用跟着她走。” 天目放下小黄,让它在看台上跑圈玩,自己则坐到陈渊身边,贼兮兮地问:“渊哥,我能去你家住吗?以前赚了城券分你一半好不好?” 出于某个心照不宣的理由,何修远送了陈渊一套宅子,虽说在下城区,但独门独院,很有点气派,据帮陈渊搬家的人回来说,那房子比以前商容住的还要大许多,房间都不知有多少个! 天目听说这消息后就打上了主意,不管索拉去哪儿,她是一定要留下来跟着陈渊和K的。 陈渊睨了她一眼,抬手弹了她个脑奔儿,“你这就赖上我了?马上就是大姑娘了,哪能跟我们这些单身男人住一起,别想。” “你跟K还叫单身?” 天目皱皱鼻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不是一个人啊,还有小黄和小玉子,商瞭跟巴旦木也想来,但他们不敢来找你说,我脸皮最厚所以第一个说了。” 说完这话,天目缩起脖子等陈渊发火,谁知等了老半天,陈渊也没出声,天目正纳闷,陈渊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发顶,似乎叹了口气:“能住下就都来吧。” 说完,他抽身离开,朝球场走去。 这是答应了? 天目有些意出望外,今天陈渊怎么这么好说话? “那我去告诉他们,全部都来哦!” 天目不放心地跟在后面又问了一句,这时陈渊已经走下了看台,抬手摆了摆,终于让天目放下心来。 她就知道,陈渊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是绝对不可能拒绝他们的! * 刀子嘴的陈渊来到球场边,是因为人群已经乱了起来。 基建的队员对招工挺有兴趣,围着那些负责人七嘴八舌地提问,但守卫队的队员普遍对此很抵触,估计有人承诺了什么,他们东一片西一片地静坐示|威,毫不理会其他人。 以诺德为首的一帮守卫队队长,正围着E城来招工的人,不停地嚷嚷。 “我们要见你们城主!” “对,我们是队长,必须给我们也提供住宿!” “凭什么给陈渊?听说K也有,他们有我们就得有!” “这里的劳动力,都是我们辛辛苦苦从F城带过来的!必须给我们补偿!” “让何修远出来!” “出来!凭什么让我们也跟基建的去工作,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陈渊凉凉地插了句话,引得那帮人倏地转过身来,对他怒目而视。 诺德几步跨到陈渊身边,压着怒气质问:“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守卫队都得工作?我们当初谈的条件可不是这样!” “当初的条件?” 陈渊冲他挑眉:“让我当城主的是你们,现在不服从安排的也是你们,做人别这么任性好吗?” “别以为花言巧语骗了他们,就能让你在E城站稳!” 诺德咬着牙,满脸阴鸷,“你想想如果他们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会怎么处置你!” “怎么处置,再给我套房?” 陈渊笑出了声,眼神却不带温度:“我没打算为难你们,趁现在招工的都在,挑自己喜欢的做吧,你们作威作福了小半辈子,够本儿了。” “你想过河拆桥!” 诺德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陈渊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们,你能被E城看上?你跟K狼狈为奸,你们……” 陈渊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立刻有身着警服的人跑到他身边待命。 “他们以前都是队长,身强力壮又能干,什么活儿最苦就给他们吧,他们比别人都厉害。” “是。” 那人点点头,转身一声令下,立刻来了一队人马,拉上几位队长就往外走。 诺德急得直跳脚,嘴里骂了一路,直到人被拖出球场后,才没了声音。 陈渊对他身边的士兵吩咐:“刚才那吵得最凶的灰头发,你们也看到了,他精力是最好的,那种一年半载都回不了家的矿场,就差他这样的人。” “明白。” 警察立刻转身又将这个命令传达了下去。 处理完了这一小撮骚乱,陈渊转过身,后面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围起了里外三层,他索性借了个扩音器,跳上了看台。 “F城的所有人听着,这是你们到E22114的第三天,你们已经免费占用了三天的资源,接下来就得用劳动来维持生活了。” “F22114早已在联邦除名,你们不再有城民身份,想留或是想走,都随你们。如果留下,E城提供了很多工作,你们可以靠工作换取吃住,但这里的工作强度跟以前F城不一样,你做得越好越多,就得到得越多,反之则少。” “这里没有不劳而获,也不再有原先的等级特权,想住在E城,就得付出劳动。” “我会留在这里,也会找工作,以后大家都是E城的城民,一起努力吧。” 陈渊这番话,以及刚才几名队长被带走的场景起了作用,那些坐在地上的队员都纷纷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加入到找工作的队伍里。 陈渊眯起眼扫了个全貌,这才放下心来,冲旁边负责守卫的E城警察抱拳答谢。 就是预料到大解散时会出这样状况,陈渊提前跟何修远借了几队警察,果然派上了用处。 这时一个眼生的男人走到陈渊面前,仰起头看向他:“那个,我想问问撤离F城的时候,你是不是回了3区找人?” 陈渊不解地盯着他,“你是指我们全城撤离的那一天?对我是回去找过人,怎么了?” “我听说你去的是11栋,想问你有没有,有没有看见我妈妈。” 那男人三十来岁,轻微谢顶,说话时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陈渊的眼睛。 “你妈妈?” 陈渊有些了悟,急忙问他:“你妈妈当时还在11栋?她叫什么?” “李文静。” 男人报出个名字,眼神里升起几丝希望:“她应该在2楼的寝室,不知道你有没有跟她说过话?她有没有……给你什么?我是她儿子,如果有东西,就是留给我的。” 李文静,李阿姨。 原来那个丧尽天良的儿子就是你。 陈渊呵地笑出声,半蹲下身子,冲那男人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你说对了,还真有东西给你。” 那男人喜形于色,立刻凑了过去—— 啪——啪——啪—— 陈渊使出全力甩了三巴掌,把那男人打得鼻血横流,扑到在看台边。 “砸了你亲妈的脚,还留她在那儿等死,三巴掌真是便宜你了。” 陈渊啐了他一口,再次招来警察:“把这个送去跟刚才的灰头发作伴,他俩都亟待改造。” 做完这些,陈渊站起身长吐了口气,活动活动脖颈,懒洋洋道:“别看了,跟我出去走走,在里面关了三天你不嫌闷得慌?” 天目从某个椅子后探出脑袋,一脸敬佩:“渊哥,你狠起来也挺厉害啊,打人的时候好帅!” 陈渊回头笑了笑:“帅吗?可惜了,没让K看见。” “K呢?” 天目往球场上扫了扫,跟陈渊往外面走,“这几天好像都没看到他。” “他有事。” 陈渊简单地回了三个字,就不再往下说。 事实上,陈渊这几天也没见到K,自那晚K上了文泽的车后,他俩就再没见过面,至少没在清醒时见过。 陈渊在足球场安置众人,忙得昏天黑地,半夜似乎睡进了某个温暖的怀抱,可天亮了以后,又不见人影,半睡半醒间,他似乎听到K跟他说了什么,但那时他实在太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足球场外阳光灿烂,台风过境后的天空湛蓝无云,让许久没见过日光的陈渊和天目都不禁眯起了眼睛,边走边讨论怎么分配房间。 这时空中传来轰鸣,两人同时抬起头,就看见一架飞机自东向西地飞来,那飞机类似千年前的客机,但喷了个纯黑机身,双翼则为银白,在阳光下极为显眼。 “呵,总算见到你们的飞机了。” 陈渊感慨,“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还有机场!天目你还没坐过飞机吧?” 天目盯着那飞机看了许久,忽地拉住陈渊的肩膀,压不住兴奋地低声说:“我们真走运,居然能看到这架飞机!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黑身白翼,那是联邦上将们的专机,能坐那飞机的人,整个联邦不超过十人!” 陈渊一怔,抬头再次看向那飞机,心里缓慢地吐出两个字:我、艹。 “你猜猜会是谁来啊?” 天目一脸的仰慕,“来干嘛啊?为什么会来E城?” 陈渊盯着越来越小的飞机,没出声。 不用猜,我觉得我知道是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么么哒~~ 第58章 E城依山傍海, 地处亚热带, 日照充沛植被茂盛,再加上人工剪裁, 让城主何修远的官邸里繁花似锦,颜色艳丽的花团随处可见。 K跟两名下士走在露天回廊里,眼风扫过廊外的花影, 蓦地想起在山里的那晚,陈渊醉醺醺地说什么要约会、送礼物送花……他说的送花就是送这些花吗? 为什么要送花? K有些不能理解, F城虽然没有E城大,但花啊树啊也都随处可见,难道要特意摘下捆起来给他? K的眼神擦过嫩黄的鸡蛋花和紫红的三角梅, 分了些神揣测陈渊会喜欢哪一种。 不过三人很快穿过回廊,走进一栋四层小白楼,朝着底层最里面的会议厅而去,K便把刚才那点旖|旎心思抛到了脑后。 这是E城城主的办公楼, 常用于接待联邦官员, 过道两边的墙壁上悬挂着联邦五大区上将的画像, 里面的人物肤色各异,皆是一身戎装,肩上的金星闪闪发亮。 这两天, 文泽让人给K恶补了联邦相关知识, 从没上过学的K,终于能在地图划出联邦五大区的范畴,看着照片能认出各区的高级军官, 对联邦有了初步了解。 K的唾液和血液两天前就送去了联邦进行DNA对比,结果怎样,文泽没告诉他,但从文泽这几天对他的态度来看,K已经猜到了答案。 对于那个新的身份,K心里的好奇大过期待,他更想知道当年那场爆炸是怎么发生的,白叔为什么会带他去F城隐姓埋名这么多年。 至于认亲之后会怎样,K还没认真考虑过,他是个偏僻乡下来的孩子,带着一双探究的眼睛,打量着未知的繁华世界,想要找到最稳妥适合的方式,在这个世界立足。 两位下士把K送到了会议厅门口,推开门便不再前行,K独自进到厅内,发现长桌对面除了文泽外,还多了两位他不认识的军官。 厅里没开灯,K站在有亮光的窗边,得半眯起眼,才能看清对面三人的轮廓,首位上坐着位陌生人,半垂着头,军帽压得极低,只能看到模糊的下巴, 他身边坐着文泽,另一位军官站在他俩右后方,身形笔直。 K眉心一跳,没猜出来者是谁。按文泽的话说,沈西行如今在联邦总部卧床不起,不可能绕半个地球,跑到E城来。 除了那个‘父亲’,还会有谁想要见他这个F城的混血呢? “无倾,你在F23114负责什么?有过什么战绩?” 开口的是文泽,虽然他知道了K的英文名,但只会用中文名叫他。 “我担任守卫队队长,平时负责全城安保,丧尸入侵时,负责击退,必要时出城捣毁丧尸巢。” 莫名的,K觉得今天是坐在首位的那人要见自己,所以回答问题时,他都面朝向那位军官。 “会哪些武器?” “F城武器库的都会。冷兵器也会一些,惯用刀。” “除了丧尸,还有没有别的实战经验?” “F城只有丧尸威胁,没有其他入侵者。” “左利手还是右利手?” “右利手?” “得过什么较大的疾病?” “没有。” …… 只有一半亮堂的会议厅里,文泽和K的话音都带了点回音。他俩一口气问答了几十个问题,最后文泽看了眼首位那人,起身绕过长桌,走到K身边,交给他一把手|枪。 “9毫米口径,跟你常用的一样。” 文泽抬手指了指最远的一扇窗户:“那里的搭扣是松的,你把窗户打开。” K离他指的那窗户有七八米远,他所谓的‘打开’,是要用子弹撞击搭扣,并在不碰到玻璃的前提下,打开窗户。 这是什么奇怪的考验? K没说什么,接过枪试了试轻重,直接抬手射击——子弹险险擦过搭扣边缘,让其吧嗒一声弹开后,栽进了窗框一角的墙壁里。 这种难度,对于常在百米外点射丧尸的K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文泽似乎很满意K的枪法,接过他还回来的枪时,还冲他微一颔首,再转身回到长桌那头。跟首位的军官交换了眼神后,文泽示意K可以离开了。 随着K的脚步声远去,会议厅重新回到先前的宁静,文泽挺胸坐在座位上,耐心等待。 片刻后,他身边的男人抬了抬下巴,淡淡开口:“白衍教过他枪法?” “看姿势应该是。” 文泽立刻回道:“站姿和射击的姿态都符合军队标准。” “既然没死,当年的DNA比对结果是怎么回事?” “我令人复查了当年的结果,的确是无倾和白衍的DNA,应该是白衍故意留下,用以迷惑我们。” “你们就真的被迷惑了。” 男人带着微嘲笑了笑,抬手搭在桌沿,轻轻叩击了几下,又问:“他身边有个纯血?” “对,我亲眼见过,是个‘完全自然人’,好像是情侣关系。” “情侣?” 男人手指一顿,似乎觉得这消息很好笑,“西行是生不出我想要的接班人,他更好,直接断了生接班人这条路。” 等笑意散去后,男人五指一收,沉声道:“先观察一段时间,把这座城丢给他玩,混血想要出人头地,得拿出过硬的成绩。” 说完这句,男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文泽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他185的身高比男人还差了一些。 男人举步往外走,身后无声站着的军官分秒不差地跟上,男人从暗处走到窗边,阳光落在他的肩头,让那上面的四颗金星熠熠生辉。 他扭头扫了眼K射出的那颗子弹,回身招呼文泽: “走,看看那纯血。” * 离城主官邸十几公里外,全城血最纯的那一位,目前正沉浸在搬新家的喜悦和甜蜜中。 何修远送给陈渊的是一套独栋别墅,上下三层外带一个小院子,非常适合小黄在里面跑圈儿锻炼。 东西这两天都陆续搬进去了,等遣散完所有城民,陈渊就领着一串儿小尾巴,回到了这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 “一人一间房,天目跟你们的房间隔条走廊,你们不许私自越线,否则砍断你们的腿!” 陈渊一边发钥匙,一边威胁巴旦木和商瞭:“规矩点儿啊,家里一大一小俩女生,得给我照顾好了!她俩有任何问题,你们就卷被子滚去睡大街。” “要得要得,包到我们身上!” 巴旦木把胸口拍得啪啪响,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吃白食的,一进门就找了扫把开始打扫。 “哥子,谢谢你收留我,家头所有的清洁我包了,明天我就出去找工作,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商瞭也点头附和,手慢了一步没抢到扫把,就扯了块抹布上蹿下跳地擦拭房间。 “我也去我也去,赚了工资分给你。” 陈渊见他俩这么勤快,也不拦着,让天目和小玉子回房休息,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 刚才从足球场回来的路上,陈渊仔细观察了自己所在的下城区,发现这里的人口密度和街道的繁荣程度,类似千年前华国的三四线小城,有商业街,也有小摊贩,有气派的商场,也有脏兮兮的菜市。 是的,有菜市、有餐馆,还有路边小吃摊。 E城即使是在下等人的聚集地,人们还是更愿意吃热食,这让陈渊看到了希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何修远送了房子,却没送钱给陈渊,似乎把他城里流通‘城券’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还好当时李阿姨塞给陈渊的,就是E城的城券,数目还不小,够他撑一段时间了。他去去菜市买了些食材,回家后一个念头逐渐成型。 他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才出来走进客厅,大吼了一声:“吃饭了!” 楼上立刻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好几天没吃到热食的众人,争先恐后地跑下来,刚下楼梯,就被扑面的香气撩得不停地咽唾沫。 “渊哥,好香啊!” “唉哟,这是撒子味道,嫩个好闻!” “口水都流出来了!” 客厅的餐桌上,只放了一个汤锅,腾腾热气从里面冒出,让整个房间充溢着微酸带甜的香味。 陈渊给每人分了一碗汤,微笑:“这座城好像是‘萨瓦迪卡’的后裔,那就让你们尝尝陈氏改良的‘冬阴功汤’好了。” 没人听过这个名词,但没人提出异议,全部埋头啜了口汤,承受力最低的小玉子首先抬起头,嘟起嘴嘶嘶地抽气:“好、好刺舌头……” “那叫辣。” 陈渊纠正道,伸手帮她把汤里的辣椒段挑出来,抬手鼓励道:“捞里面的海鲜尝尝,别先喝汤。” 每人碗里都有几只去壳的大虾和花甲肉,小玉子咬了口虾,喜得眉开眼笑:“好吃,又香又甜!” 陈渊这才放下心来,孩子能受得了的辣度,才能让大众接受。 其他几个大人根本顾不了这么多,又是哧溜哧溜地喝汤,又是大口嚼肉,眨眼功夫就消灭了一碗汤。 “还有咩?” 巴旦木舔着舌头,巴巴地朝汤锅里瞧,“这叫撒子功汤呀?喝了让人出汗,嘴巴还有点麻,但是好吃,比鱼汤还好吃!” 陈渊又给他们每人盛了碗饭,让他们泡着汤下饭。 “这里的辣椒香料很齐备,海鲜是直接从海里捞上来的,不做这个汤简直浪费食材。” 陈渊扫了眼大家,问:“喜欢吗?觉得味道好不好?” “好!” “超级喜欢!” “每天都想喝!” 听到反馈后,陈渊满意地笑了笑,深吸了口气,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以后开餐馆赚钱,你们觉得怎样?” “开餐馆?” 商瞭想了想,恍悟:“就是让别人花城券买你做的东西?太好了,渊哥做的东西,人人都会抢着买的!” “我知道我知道!” 天目一口饭包在嘴里,来不及下咽就抢着发言:“这个叫厨师,是非常赚钱的工作!联邦高层都有自己专属的厨师,单独做给他们吃的!” 巴旦木拍着手赞同:“绝对没得问题!渊哥你这本事,我愿意把每天赚的钱,都拿来换你做的东西!” 见众人这么配合,陈渊不禁笑弯了眉,冲大家抱拳:“借你们吉言,我其实还没出师,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不要怕!我们绝对支持你!” “渊哥加油!以后让联邦元帅找你当厨师!” “对头对头,渊哥加油!” 就一片欢腾的气氛中,别墅大门的门铃响了,陈渊冲出去开门,发现是K回来了。 K还是穿着F城的作战服,站在门框边低头冲陈渊微笑,门廊的灯光打在他头顶,泛出温柔的光晕。 “你终于回来了!” 陈渊好几天没见到K活人,抓着他就要往屋里走,K却把人一拽,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捧鸡蛋花,递给陈渊:“送你的花。” “啊?” 陈渊一怔,继而笑开了:“你这是,从哪儿摘的?” “城主的庭院里。” K把唇抿开了点弧度,略带羞涩地说:“摘的时候,别人告诉我这花还有寓意,象征复活与新生,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挺搭配的。” “是很配。” 陈渊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收了束花,虽然感觉有点怪,但那是K送的,无论什么他都喜欢。 “谢谢啊。” 陈渊摇了摇手里的花,牵起K的手回屋,他这会儿兴奋劲儿上来了,嘴里的话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嘚啵嘚不停往外蹦。 “房子我们都弄好了,这会儿正在吃饭。你饿了吗?先吃饭还是先洗澡?算了还是先洗澡吧,他们那几个肯定把汤吃得乱七八糟的,等你洗完我重新给你做别的!你的房间在三楼,挨着我的,房间不大,但是特别……” 听到这里,K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陈渊: “为什么我们还要分开两个房间住?” 第59章 ?? 陈渊怔了怔, 等反应过来K指的什么后, 忽地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浮出不太自然的笑:“那、那我们就住一起?这样不太好吧, 家里还有未成年呢……” K皱眉盯住陈渊,“你以前还跟巴旦木住一起的,有什么不好?这几天我们都一起睡的, 以后你也要跟我睡。” 这个‘住’和‘睡’的区别有点大啊孩子! 陈渊见K一脸正气,怀疑他根本没往深处想, 暗自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跟你睡就跟你睡。” K这才满意了, 转身往屋里走,陈渊正要跟上,突觉后颈一凉,倏地转过头去, 只看到昏黄街灯下无人的街景。 “怎么了?” K警觉回身, 陈渊摇摇头, 锁上别墅大门,把K领进了客厅。 小黄刚吃完今晚的肉汤,看见K回来了, 几下蹿上他肩膀, 撒娇地蹭着他的头,这小豹子一开始还会冲人龇牙咧嘴,几顿肉汤下来, 彻底变成大猫了,跟谁都亲,最喜欢的就是K,只要K在场,绝对不往别人身上跳。 餐桌上的众人纷纷跟K打招呼,等他坐下来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陈渊开餐馆的事,商瞭说自己可以帮忙洗菜,巴旦木立刻接话说自己能负责打扫,天目则嚷嚷自己能算账收钱,几个人说得热火朝天,仿佛明天就能开张营业,财源滚滚似的。 陈渊单独给K炒了个青瓜虾仁,端菜上桌后,对这群无中生有的合伙人呵呵一笑:“愿望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就我手里这点钱,目前只够摆个小摊,还不知道这儿有没有城管,要是被逮着罚个款什么的,咱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群众高涨的热情被一桶冷水浇灭了,大家面面相觑,从按需分配的城里出来的人们,头一次感受到金钱的压力。 K夹了个虾仁,打破沉默:“开餐馆需要些什么?” ? 陈渊挑了挑眉,冲K微笑:“需要的东西可就多了,首先得有店面,餐馆总不能开家里吧,得选人多热闹的地方。然后根据店面大小找跑堂儿的伙计,买菜的伙计,算账的伙计,要是能发展外卖,还有外卖骑手……这些一样样的都需要‘城券’。” 说着,他叉腰扫视了一圈,边摇头边叹气:“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可不容易啊!” 一大家子身无长物的饭桶们,纷纷低下了羞赧的头。 晚饭后,众人各自回房,陈渊上到三楼,把K的东西搬到自己房里放好,盯着那张大床,心思飘得正远时,K进来了。 “住这里吗?” K打量了一圈房间,转头冲陈渊笑了笑,边解衣扣边催促他:“去洗澡吧,这几天你在足球场都没睡好,今天好好休息。” 陈渊瞪大眼,盯着K在灯光下利落地脱掉上衣,喉咙没由来地开始冒烟。 “那啥,那个、那个……现在?” K嗯了一声,开始脱裤子:“快去啊,看你满身的汗。” 你看看你在干嘛,我能不出汗吗!! 陈渊的眼睛落在K胸口那道伤疤上,根本不敢瞟其他地方,他咽了下口水,再次确认:“一起?” K伸手从衣柜里拿了件黑T套上,摇头:“不了,我还要出去。你洗完早点休息,我回来时会轻轻的,不会吵醒你。” 啊? 陈渊眼看着K在他面前换了身衣服,接着就跟自己说拜拜,他那心里刚燃起来的小火苗,噗呲被掐灭了。 “你上哪儿去?” 陈渊追问了一句,也不是想管K,只觉得这地方大家都初来乍到,大晚上的他能去哪儿? K笑着揽过陈渊的肩膀,在他唇边亲了亲,解释道:“我睡不了那么久,城里大部分人都不需要整夜的睡眠,晚上跟白天一样热闹,我出去转转,熟悉下这座城。” 这理由让陈渊挑不出刺儿来,他想到K那变态的睡觉时间,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要坚持自己跟他睡了。 也是,每天只要睡3个小时的人,哪还需要什么单独的房间? 陈渊也想跟着K,但他这三天确实没睡好,这会儿卸下了肩上的所有包袱,站着都能睡着了,打着哈欠跟K挥挥手:“去吧,夜晚属于你们年轻人,洁身自好就行啊。” K跟陈渊道别后,踏着夜色出了门,刚走进院子,就被睡着树上的小黄盯上了,它呲溜落到K肩膀上,金色的眼睛瞪得贼大。 K想了想,微微一耸肩,轻笑:“带着你也行,要听话哦。” 小黄像是听懂了似的,用头使劲蹭了蹭K算作回答,一人一豹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 E22114,占地超过六百平方公里,人口超过五十万,分上、中、下三大城区,其中下城聚集了70%以上的城民,但面积却仅有全城的十分之一,其拥挤程度可见一斑。 这70%的人里,流动人口占了绝大多数,都是从各个F城慕名而来,起早贪黑地卖命,想早日在这里站稳脚跟。 也有少数从C圈回来的落魄人士,攒了些积蓄,租个便宜的小房间,整日在巷口买醉度日。 K这几天,已经跑遍了整个下城区,对这里的生活模式有了初步了解,他很快明白了城券的用途,并找到了如何快速赚钱的法子。 他带着小黄穿街过巷,疾步走了二十来分钟,来到一条名叫‘五月花’的街道。 这条街名字起得很美,但街道背阴,建筑老旧又垃圾遍地,即使店铺24小时营业,也鲜少有人关顾。 K走到其中一家没有招牌的店门口,看门的男人从破帽底下瞟了他一眼,扯开点笑:“想清楚了?今晚正好有个大局。” K点头,那人打开身后的木质大门,把他放了进去。 门里是条光线晦暗的通道,一进门,小黄就耸起了脊背,抓着K的肩膀,低声呜咽,K一边抬手安抚,一边踩着台阶下到地下室里。 地下室的灯光比通道里亮堂了不少,里面地方不大,正中摆了个拳击台,四周围了一圈人正嗡嗡交谈着, 空气极为浑浊,呛人的烟草味夹杂汗味和血腥味,让小黄焦躁不已,塌下耳朵冲它见到的每个人龇牙。 K护着小黄,穿过人群往中间挤,肩膀擦过别人的胳膊,汗涔涔的触感让他皱起了眉,抿着嘴走到了拳击台边。 “来了。” 一个小胡子的男人跟K打着招呼,他手里拿着计分板,冲台上抬了抬下巴,问K:“上吗?据说是C圈职业退役的,今晚直播在线人数超过百万,打赏金会很高。” K瞥了眼台上那个肌肉虬结的男人,再扫视着拳击台四周的摄像头,开口确认:“我没有银行卡,赏金怎么拿?” “抽五成手续费,其余的你要城券或是黄金都可以。” 小胡子用笔点着计分板,对K笑了笑:“你选的时机不错,他已经打过三个了,耗了些体力,你上能占点便宜。” 小胡子的话音刚落地,台上的男人忽然大吼一声,举起双手,鼓出沙包大小的弘二头肌,变换着姿势冲摄像头卖弄,丝毫看不出疲态。 小胡子扭头看了眼场边的终端屏幕,笑得更开了:“今晚有好几个金主,估计是C圈上层的,一甩手就是上万,到现在已经累积到五十多万了,比平时一周的赏金还要高。” 他的眼神扫过台上的肌肉男,回到K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儿没跟虎啸交过手的,就只剩你,你上去打赢它,这些赏金就能拿走一半,否则全落进他口袋。怎么样,考虑看看?” 身后的人群哄闹不止,一半在讨论虎啸的拳法,一半在怂恿K上台,乌烟瘴气的空气里,不断响起流里流气的口哨声,一下下刮蹭着K的耳膜。 这是个地下拳击场,靠直播打拳赚赏金,不需要任何身份,任何技术,拳头硬就能赚钱。 K到E城后的第二天就发现了这里,或者说被这里的人发现,他走在五月花街附近,被人拍了拍肩膀,问:“小伙子新来的?想赚钱吗?” 口袋空空的K当然想,便没什么戒心地跟人来到了这个拳击场,意外地发现这些人的‘气’跟自己类似。 “我们都是体能改造者,所以干得多,还不用怎么睡觉。” 小胡子第一眼见到K,就把他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遍,像是捡到好货的老|鸨,笑得心花怒放。 “你这么年轻,还难得的长相好看,你要是上镜,能赚得至少比别人多一倍!” K那时还不太懂拳击,围观了几场后,对这种皮肉相搏的行为没什么好感,那时对赚钱也没紧迫感,便没摇着头离开了。 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一个家要养,有男朋友的事业要支持,他比谁都需要钱。 K沉吟片刻,蓦地问了一句:“开餐馆需要多少钱?” “餐馆?” 小胡子没想到K会问这个,想了想才说:“要看开在哪儿吧,咱们这条街有个10万就能盘下个店面了。” K摇摇头:“这里不行,要人多热闹的地方,比这儿还要大。” 小胡子砸着嘴,给K算了笔账:“人多热闹,那得去城区中央,还要比我们这儿大,那估计得翻好几倍,50万都打不住。” K双眸一垂,把小黄从身上抱下来,揉了两把,递给小胡子:“看好了,别让它乱跑。” 小黄不乐意,狠狠地挠了小胡子一把,小胡子也不恼,颠了颠小黄咧嘴笑:“这也是个不纯的,打哪儿弄来的?还挺有意思。” K没回话,伸手脱到上衣,走到台边开始戴拳击手套。身后人群见K要上场,哨音四起,还有人兴奋地高喊:“Baby,快上去!被虎啸打疼了就到妈妈怀里来哭!” 这话引来哄堂大笑,无数粘腻的眼神落到K年轻的后背上,恨不得从上面刮下几两肉。 来这里打拳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是肌肉偾张,举止粗鲁的,他们在台上出手见血,在台下的关系却挺不错,时常能看到勾肩搭背的一对,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情潮暗涌。 不过现最大的浪潮,都朝着K涌去。 K低头用牙咬着绑带,一圈圈地朝手腕上缠,对身后的哄笑置若罔闻。 等他准备妥当,对着拳头正要往台上跳时,小胡子忽地拦了他一下:“先让虎啸打你一轮,最好是见血的那种,别还手。” ? K疑惑地盯着小胡子。 “你这样的长相,是联邦最喜欢的那一类,” 小胡子老道地翘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再受点伤挂点彩,美人儿战损最勾人命。” 说着,小胡子收回手,“能不能一晚上赚一间店铺,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的小KK! 第60章 第二天当陈渊醒来后, 翻身起来就四处看了看, 没在房间里发现K回来的痕迹,顿时有些不爽了:新家第一晚就夜不归寝, 某人很欠教育啊! 他蹭蹭下到一楼,发现整栋别墅都空了,叫谁都不答应, 连小黄也不在,就在客厅里留了张纸条, 让他看到后直接去木槿街126号。 这是要干嘛,集体造反? 陈渊在心里嘀咕着,按照地址找了过去。他才住进下城区, 哪儿都不熟悉,反复问了好多人,绕来绕去的总算来到了木槿街,又顺着门牌号一家家地对, 总算在一条十字路口边发现了126号。 那是个商铺, 窗玻璃上还贴着‘吉屋招租’的告示, 陈渊回头看了看位置,这地方正处交通口,往来人流量大, 是个旺铺, 要是能盘下来倒是真不错。 他正站在门口打着小算盘,商铺玻璃门一动,天目从里面跑了出来。 “渊哥!” 天目喜气洋洋地叫着他, “这地方喜欢吗?我问了下隔壁的老板,说这里之前就是个很火的餐馆,原来的老板去了C圈就把房子空出来了,一到晚上很多人来的!” “地方还行,” 陈渊点点头,不解地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地方好还得看价钱啊,我现在手里的城券应该不够……” “这里已经被K租下来了!” 天目是个藏不住话的,不等陈渊啰嗦完就直接扔彩蛋,见陈渊愣愣地盯着自己,嘻嘻一笑,抓着他就往店铺里走。 “K今早回来时,你还在睡觉,他放下钥匙告诉我们地址就走了,让我们带你过来看看。” 天目一边解释,一边推开店门:“我们没忍住就先跑过来了,这地方真的好棒!” 陈渊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里面是个40平左右的房间,没什么家具,商瞭跟巴旦木正撅着屁股卖力打扫,看见他来了,都纷纷直起腰打招呼:“渊哥!” “以后是不是该喊老板了?陈老板好!” 小玉子坐在窗台上,手里捧着个苹果,晃悠着双脚冲陈渊招手。 一觉醒来突然多了个店,陈渊还有些发懵,天目又拉着他往里走,“快来看看厨房!” 厨房比空荡荡的外间要好多了,原来的老板是个懂行的,灶台、水槽、流理台的位置刚刚好,冰箱也大,消毒柜、烤箱什么的一应俱全,还都擦得干干净净的,是个满分厨房! 陈渊张了张嘴,最后呵地笑出了声:“这、这得多少钱?K哪儿来的钱?……就算他有钱,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们。” 天目耸耸肩,对怎么挣钱并没太多意识,东摸摸西看看,还沉浸在能开餐馆的喜悦中。 “K去哪儿了?” 陈渊扭头问天目,这不像在F城,还有步话机可以联系,估计今天就得人手买一个移动终端,毕竟通讯只能靠吼太不方便了。 得到的依然是个摇头。 陈渊渐渐觉出这事的蹊跷,没再说什么,拉着几人从店铺出来,找了个卖移动终端的店走了进去。 老板瞥了他们几个一眼,扯开笑:“哥儿几个才来的?没证?” 陈渊疑惑道:“什么证?” “联邦的身份证,没证所有东西都得加价10%,这是规矩。” 什么黑店,还有这种规矩! 陈渊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十米远就是另一个店,他蹭蹭走进去—— “没证啊,那加15%吧,限购两个。” 呸! 第三个店:“我们正规经营的,没证不能买哦,哟还是个纯血小哥哥,那你亲我一下,加20%给你咯。” …… 半小时后,陈渊回到第一家店,语气平静地说:“老板,要6个终端,不用太好的,能上网、连视频就行。” 老板没说什么,从玻璃柜里拿出几个给他们挑,又指了指旁边的笔记本终端:“这个也没有吧,刚好有个二手的,便宜给你了。” 陈渊见天目眼睛亮了亮,一咬牙也要了。 老板麻利地装好东西,瞟了眼拿着移动终端乱戳的小玉子,抬头问陈渊:“这个还小,不送去上学?没证上不了公立的,私立的要不要我给你便宜的学校?” 对于小玉子的将来,陈渊还真没仔细考虑过,听老板这样一说,他也有些动心:“私立学校要多少钱,学些什么?” 老板抽出根烟点上,吸了一大口,“不贵,但学不了什么,主要就是帮你看孩子。真要想学东西以后考联邦大学,还得进公立。” 陈渊听这老板说话实在,多看了他几眼,虚心请教:“怎么才能拿到联邦身份证?” “难。” 老板撇着嘴摇摇头,把陈渊上下打量了一番,奇道:“你这样的纯血还没身份证,不可能吧,除非……” 他眼神左右一扫,凑到陈渊耳边压低声音:“兄弟是从监狱里出来的?” 没等陈渊解释,他又神神秘秘地笑了:“是也别怕,这城里多的是跟您一样,不能问过去的人物。” 老板喷出一口烟雾,拿了一根递给陈渊:“E城官商勾结,城主昏庸无道,骨子都是烂的,但有一点好——只要你肯拼,无论是谁,都能出人头地。” 他用手指点了点商瞭和巴旦木,用只有他跟陈渊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这种只能做尸苗的你都能带进E城,想必还是有几把刷子,兄弟以后发达了,记得多来关照小弟。 “海棠街16号,‘老饕的店’,除了终端,你想要什么,只要给得起价钱,都能帮你弄到手……包括联邦身份证。” * 从海棠街回到别墅后,陈渊一直在想老饕的话,关于小玉子和这群人的未来,关于这座城,关于自己和K。 他从不是个有方向的人,在和平年代得过且过了二十多年,被相对安定公平的社会惯得不用做太多深层思考,只要按着常规方向走,总能换得一份安稳的小日子。 但这样轻松的人生,在千年后却是个奢求。 想要在乱世安身立命,谈何容易! 不过屋子里除了陈渊,其余人可没这个烦恼,一个个拿着新买的移动终端玩得不亦乐乎。 天目用笔记本接上网络,埋头忘我地进行创作,她这几天断更,一上线就看到无数催文留言,急得她赶紧在线码字。 E城的网络比F城好多了,不仅速度快,网页上的限制也大大减少,以前只能看到留言文本,不是文本信息的就是乱码,现在换了网才知道,那些乱码是表情或者自定义字体,这下总算能看懂所有留言了。 天目翻了翻以前的留言,发现一个ID名为‘飞泉’的读者,一直用自定义字体留言,他从第一章追到最新章,每天都要来催文。 “千禧代的年代文,我可。” “异瞳凯尔王,我很可。” “小厨子话虽多,但很可爱。”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作者呢?三天没更了,我的cp血条快见底了!” “作者,更新,立刻,马上!” 前面的留言都挺正常,但有一条今早的留言,被回复了几十层楼,被顶到了热评第一。 飞泉:靠,昨天我哥看地下拳击赛的时候,我瞟了一眼,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异瞳混血!眼睛跟凯尔王一模一样,左蓝右褐!而且!超!级!帅! 36628:真假?求上图! 飞泉:我没顾得上拍,当时看美人浴血太激动了! Lucia:这么刺激的吗?真像凯尔?我一直觉得小说描写得太苏了,哪会有那么好看的混血。 飞泉:有的有的,我找到视频链接了!快来欣赏美人! 匿名网友:天呐,视频里这个好帅!而且好像某个人(保命要紧匿了) 匿名网友:楼上的我懂你,是不是像某位三颗星?(同匿……) 天目看得糊里糊涂的,点开飞泉给的链接,发现是段标题为拳击回放,标题名为:异瞳美强惨绝地反杀虎啸。 她对拳击不感兴趣,往前拉了拉进度条,等她看清画面中的人时,不由得一声惊呼:“天呐,这是K!” 这一嗓子,把陈渊、商瞭和巴旦木都叫了过来。 “什么K?” “这是拳击啊,哪儿有K?” “撒子叫拳击?” 天目惴惴地看了眼陈渊,轻轻点下播放键,视频正好进行到肌肉男一记直拳重重砸出,将对手打得鼻血横飞,对方扶着围绳站稳,用手臂擦了擦鼻血,抬起头来—— 这他妈真是K!没穿衣服的K,被人揍出鼻血的K! 商瞭跟巴旦木被吓傻了,呆呆地转过头看向陈渊,陈渊啪地一掌撑住桌面,额角青筋直跳。 “他在干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渊咬着牙质问天目,天目赶紧回到网站主页,发现这是个赌博网站,里面有各种赌局,赌拳也是其中一种。 “视频是昨晚直播的录像,K,好像参加的是地下拳击赛……跟人打拳,赢了,就能……” 天目说到这里,忽地意识到早上那商铺是怎么租下来的了。 “他,他……他应该是赢了,所以才……” 视频里,K又挨了好几拳,退到一角,仰面喘气,他发丝尽湿,一缕缕地粘在额前,双眸半眯,眼角浸着莹莹水光,连睫毛都有些粘黏, 他鼻头微红,没擦干净的鼻血晕在鼻翼附近,像被碾开的淡色花瓣,破碎又凄美, 他半张着嘴,急切地喘气,唇色红得能滴血,嘴角破了道口子,挂着细碎的血珠。 确实美得惊心动魄,惨得让陈渊七窍生烟。 陈渊鼻翼翕动,双手成拳,眼神化成能削骨割肉的利刃,几乎将屏幕捅出个窟窿来。 “这是哪里?” 他尽量平静地开口,嗓子有些发哑:“给我把地址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K:媳妇儿我能赚钱了! 陈渊:换我来养你吧,大哥! 中秋快乐啊~~~~~ 祝大家合家团聚,幸福安康,快出去看看月亮,我们和小陈他们看到的是同一个哦! (づ ̄ 3 ̄)づ 第61章 K再次回来时, 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白天又打了两场拳,拿了赏金后给去买了身新衣服, 又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才去了木槿街的商铺,原以为陈渊他们会在店里忙活, 到了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他没由来地心里一跳, 赶紧掉头回家。 到家时果然发现了异常,本该是晚餐时间,客厅里的那几人却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一人拿个移动终端点点戳戳,看见K回来了,只有趴在门边睡觉的小黄抬了抬头以示欢迎,其他几个大活人却只是睁大眼睛, 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不说话。 K四下一扫, 没瞧见陈渊,走到沙发边,没话找话地指了指终端:“渊哥给你们买的?他人呢?” 商瞭点点头, 又摇摇头, 眼神关切:“这个明天就会退回去,K,你、你还好吧?” K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要退?钱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这话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 让在场所有人惊恐地直起了腰,冲他拼命摇头。 K更纳闷了,“怎么了,你们在怕什么?” “K,” 陈渊的声音蓦地响起,他站在楼梯尽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回房。” K还是头一次见陈渊面无表情地跟自己说话,心里莫名升起些紧张,他又瞟了瞟客厅里的几人,迈开步子朝三楼走去。 众人在听到砰地关门声后,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 “渊哥气惨了吧?一下午都没出来。” “天目你看看我们能怎么赚钱,不能待家里白吃白住,让K挨打赚钱给我们用。” “我也要赚钱,我、我可以出去唱歌!” 天目抬手让大家安静,眼神忧心忡忡地往楼上飘,“别急,等他们谈完再说。等会儿我们去门口偷偷听一下,如果陈渊气得特别厉害,大家都去帮K求情!” * 陈渊的确气得厉害,甩上门后立刻抓着K往墙上一推,再欺身压过去唰地掀开他衣摆,二话不说地把上衣给揪了下来。 “干、干什么?” 陈渊的动作太粗暴,蹭到了K的伤,疼得他皱了皱眉,眼神向下瞥见自己青紫密布的胸口,心虚地抬手遮掩。 陈渊扫了眼手里的上衣,才买的;他凑到K颈边深深一嗅,洗过澡了,还擦过药,身上一股药味和着香皂味;他抓开K企图掩饰的手,沉着脸仔细打量那一身的伤。 K并不弱,架子比陈渊高大了一圈,肌肉不夸张,但紧实有力,只不过向来都是揍人的那一方,蓦地被人揍了一顿,样子就不那么好看了。 左肩有些肿,锁骨以下青了一大片,边缘开始发紫,光是看着就让陈渊火冒三丈。 他重重地喷了口气,眼神上移,捏住K的下巴让他稍稍张开嘴——果然除了嘴角的破口,嘴唇也被牙齿磕得稀烂,里面肿得老高。 陈渊心疼得要命,语气透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你这样,还能吃饭吗?” K再傻也明白陈渊知道了什么,脑子一转立刻自救,“只要是哥哥做的,一定能吃……嘶——疼。” 陈渊气得想咬人,要不是K的肩胸脖子脸没一块好肉,他真会扑上去下嘴。 “疼你还去□□拳?” 陈渊摁着K抵在墙上,太阳穴突突直跳,“打别人也还好,你他妈的被被人打?那么多丧尸你白打了?你那些对手能有三期快?三期都打不到你他们怎么能打到你!” 看来是全都知道了。 K暗自苦笑,这才不到24小时就被发现了,消息是怎么传开的? 他一手悄悄圈住陈渊,一手握住陈渊横在自己锁骨上的手臂,讨好地蹭了两下:“那是为了效果才让他们打的,后来我都还回去了。” “什么狗X的效果!要效果你不知道化妆吗?” 陈渊气红了眼,拔高了声音质问道:“就特么傻叉地站着,让人一拳一拳打到肉上!你这脸长来就是被人打的吗?!” 他目眦尽裂地瞪着K,眼底全是血丝,全然没了往日懒散如流云的模样,像被激怒的公鸡,下一秒就要恶狠狠地啄人。 K怕把陈渊气得太狠,一边伸手抚着他的背,将人往怀里带,一边漾出浅笑:“不是,是长来让你看的。” 趁陈渊神色微怔,他赶紧凑过去亲了亲他嘴角,再扬起笑:“看,伤口没那么疼,亲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K微抬着下巴,嘴角拉出浅浅弧线,双目下视,卷翘的睫毛快要缠到了一起,细碎眼波在睫毛缝里流转,他带着讨好的神色,小口小口地吸气,似乎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连鼻梁都是肿的! 陈渊脑子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啪嗒一声断了。他心里本就簇了一团火,这个刻意讨好的吻像是往上浇了点汽油,激得火苗轰出几米高。 陈渊扑过去,狠狠吮住K的唇,强忍着用牙咬的冲动,把唇角的破口都含进嘴里,用力挤压,血腥味立刻在口腔中弥散开来,他带着泄愤的狠劲儿,毫不松力,还伸|舌|钻进去肆意搅动,咂出更多血水,被他通通咽了下去。 铁锈味滑过喉道时,让陈渊清醒了一瞬,先前施虐般的惩罚欲立刻消散,他意识到这是K的血,整颗心都疼得皱起来了,正想往后撤,这时K伸手按住他后脑,带着他腰转了半圈,轻松地让两人掉了个位置,瞬间夺回主动权,将陈渊压在墙上亲。 这个吻从一开始就有点危险,男人的怒火很容易转化成另一种火,两人缠在一起啃噬了好半天,分开后都有些喘不上气。 “别太用力。” 陈渊顾及K的伤势,伸手想把他推开,哪知手心潮热,又被亲得卸了力,推变成了软绵绵地揉,再加上他带着喘|息的声音,让K的眼神又沉了下来,再次俯身撬开他的牙关。 这一回的亲吻,没了先前的撕扯,变得温情又粘稠,口腔里的温度在上升,像是在阳光下慢慢变软的巧克力,多舔几下就会融化在嘴里,满是甜蜜滋味。 一硬一软的两个吻,很快让这对气血旺盛的年轻情侣擦枪走了火。 陈渊的眸子里浸了一汪水,湿漉漉地盯着K,用半张开的嘴换气,一呼一吸全打在K的下巴上, 他脑子里还残了些怒气,却不怎么记得缘由,只能想起K沾血的脸,他的眼神擦过K青紫的胸膛,有冲动想在那些伤痕上落下一个个吻,标记自己的所有权。 这人是我的,谁都别想伤他! K正憋得难受,被陈渊直白的眼神一烫,喉结滚了滚,手臂猛地收紧,箍着腰就把他抱了起来,急窜了两步,轰地扔进床里, 陈渊被甩得眼前一花,不自觉地‘啊’了一声,撑着胳膊正想起身,K的身子随影随行地压了过来,一口咬上他的耳垂,用犬齿磨出急促的呼吸后,再放松力道舔噬。 感受到K火热的掌心一路朝下,方向越来越不对劲,陈渊有些慌了,憋出一声低喊:“K,等等……” 偷摸着爬上三楼的几人正好听到一声闷响,接着是陈渊沉闷的阻止声,还以为两人在屋里打起来了,吓了一大跳,彼此对视了几眼,同时朝门板扑去—— “别打啊,渊哥你是打不过K的!” “别生气别生气,我们马上就把终端退了,我们不再花钱了!” “K受伤了,渊哥你别打他!” “我们都出去工作,做什么都行,今晚就去!” 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儿,门外众人皆屏息等待,终于,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陈渊露出一双喷火的眼睛,怒号:“全部滚下去!以后没我允许不准上三楼!!” 像是道落地雷,轰隆隆在楼道里炸响,震得那几个听墙角的屁滚尿流地往楼下跑。 妈耶,渊哥发火了! K你自求多福吧,我们尽力了! 等陈渊摔上门转过身来时,K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还在快速起伏,但眼神已经逐渐清明,他无奈地勾了勾唇,拍拍床沿,又冲陈渊张开双臂:“过来。” 陈渊撮了撮牙,眼神到处乱瞟,“我还在生气呢。” 他嘴里嘟哝着,脚下却没停,踢踢踏踏地走回到床边,隔了半步歪头打量K身上的伤:“你压着我不会疼吗?” “不会。” K长手一捞将他抓进怀里抱了个严实,鼻子沿着耳后和脖颈嗅了一圈,贴着他肩膀落下个轻吻,满足地叹了口气。 “你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 “高兴你个大头鬼!” 提到这个陈渊就是气,把K推开了些,点着他鼻尖质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谁让你去打拳挣钱的?我的钱还不够你花吗?你一个大男人吃喝不愁还想花钱做什么?” K抓着陈渊的手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嘻嘻笑道:“我不要钱,我挣的钱都是给你的。你不想开餐馆吗,我盘下那店就想让你高兴。” 他刚才动了情,脸上的红晕还没褪,笑起来眼带桃花,面含春|情,勾得人心尖发痒,可仔细一瞧,那鼻梁是肿的,嘴角是破的,额角也有伤。 漂亮孩子落了一身的伤,还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是为了让自己高兴,瞧得陈渊喉头蓦地一噎,他伸手把K的头发揉乱,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别用这种方式,你受伤了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K笑着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又想凑上去腻歪,被陈渊按着肩膀拦住了。 “K,如果你想在E城长居,那可能需要找一份正经工作,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K茫然地摇摇头,又忽地眯起眼睛,问:“为什么要问我想不想在这里长居?难道你不想?” “我当然想。” 陈渊看着K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但你不一样,你的身份……应该很快就会确认了,到时候你家人说不定会让你去他们身边。” K皱眉想了想,眼皮一抬,盯着陈渊:“那你呢?你会跟我一起走吧?” “我?” 陈渊一愣,跟K走,离开E城,去更高级的生态城……说实话,他还真没做过这样的打算。 这个末世很吓人的好吧,联邦更吓人,好不容易跟这里的城主有了点交情,还有自己的房子住,要是走了,以后还能有这样好的条件吗? K见陈渊不答话,眼睫一垂,哼了一声:“你不走我就不走,随便谁来找,我只会跟着你。” “跟着我?” 陈渊被这个傻孩子逗笑了,“你爸爸如果是联邦上校,那家里背景得有多好啊,你的前途也不可估量,跟着我一个厨子干嘛?” K不悦地抬起头,“你觉得我有了身份后会离开你?” “这话,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陈渊开始犯难,试图跟K解释一个常识:“我们以前吧,都是F城的难兄难弟,大家都穷得叮当响,彼此平等,这个感情就水到渠成了。 “但如果你变成了联邦上校的儿子,你自然会去到的地方,遇到更好的人,到时候……” “到时候我还是喜欢你。” K断然截住陈渊的话,盯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以前、现在和将来,都喜欢。很喜欢,离不开的那种。” 他在陈渊错愕的回视中笑了笑,半眯起眼,坦荡地将内心剖给对方看。 “如果你还不是很喜欢我,那我就再努努力,让你也喜欢我到离不开的地步。以前你也说,这世道没人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希望活着的每一天,都能看到你,抱着你,亲你。” “陪我到末日的尽头好吗,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大过节的发糖啦~~~ 我爱的感情线,走起来! ~ 感谢上善若水 灌溉5瓶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陈渊二十二年的生命里, 前一多半是《被嫌弃的神童的青春》, 后一小半是《碎嘴厨子在线教做菜》,无论哪一段, 都不是招人喜欢的存在。 他嘴巴臭胆子小,又贱又怂还贼挑剔,同寝室的人都烦他得要命, 加上没怎么在学校待过,连个正经的朋友都没有, 向来都是独来独往, 学烹饪后开了个直播号聚了点粉丝,还能在网上多扯几句, 不然依他的脾气和人缘,一整天都不会有人愿意跟他说句话。 这样一个猫嫌狗不爱的母胎solo,一开始被K看上时,自己还有点窃喜, 后来带着一城人疲于奔命, 分不出神来想这些, 能见缝插针地搂搂抱抱就满足了,这会儿蓦地听见K这番告白,让陈渊从头到脚地, 愣了。 卧槽, 这小孩是认真的? 扯证结婚的那种认真?一辈子的那种认真? 陈渊被K搂在怀里,眼里是他的样子,呼吸里是他的气息, 贴着的皮肤有他的热度,他被他完完全全地包覆着,再感受不到其他。 要陪着眼前这个傻小子一起到末日尽头吗?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看,真有人喜欢你喜欢到离不开你的地步。 还是个这么优秀的人。 你不会孤独终老了,赚大发了哦! 陈渊心底有个声音在恭喜他,让他眼眶陡然泛出潮意,他赶紧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用满不在乎地语气回道:“行啊,那我们尽量不要死得太早。” 下一刻,K绽开了一个陈渊从没见过的灿烂笑容,猛地收紧手臂,蹭着陈渊耳根傻笑:“有我在,咱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前提是你别再跑出去让人打!” 陈渊迅速想起正事儿没谈完,强行分开两人,恶狠狠地瞪住K:“不准再去了啊!赚钱的法子有很多,但不包括用身体赚钱!” K眨了眨眼,张嘴想要说什么,被陈渊用一根手指堵了回去,“这是命令不是询问。那个店我就收下了,以后凭我的本事,足够养活你们所有人,你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出去天天待家里给我暖床也行,反正不能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 K噘嘴亲了亲陈渊的手指,再拉下来攥在手里,眨巴着眼睛开口:“可我已经答应今晚的比赛了,还预支了赏金,都花在那家店的租金里了……” 他见陈渊拧起了眉,赶紧安抚:“我之前没想到你会这么反对,那打完今晚这场我就不再去了好不好?就今晚这一次,以后做什么之前都先问你,可以吗?” 生活越简单的人类,身上会带着越多的动物性,像K这样从小在F城长大的,趋利避害的本能极强,一见陈渊生气,立刻扬起脸,努力瞪大双眼,做出纯良又听话的乖巧模样,让人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陈渊被K这招吃得死死的,满肚子脏话找不到出口,眼皮一垂,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双手抱胸抬起下巴:“行,那今晚就打最后一次。” 不等K漾开微笑,陈渊又补充道:“但你得带我一起去。” * 跟千年前一样,赌博依然是一项被明令禁止的活动,然而人的劣根性是基因里带出来的,加上联邦有太多灰色地带,赌博已演变成半民间半官方的娱乐,各大赌博网站锐意进取,不断创新,赚得盆满钵满。 赌|拳是网站排名前五的热门项目。 除了输赢本身,看男人肉|搏也是极大的享受,所以网站找来打拳的,要么是魔鬼肌肉的实力派,要么就是一拳一口血靠战损吸睛的偶像派。 一开始,K被看上是因为他那张脸,谁知一夜之后,他靠拳头彻底翻红了。 昨晚跟K对打的虎啸,是近三个月来风头最强劲的选手,打了一百多场,胜率在80%以上,拥有大批死忠粉丝,每晚都有土豪粉在他身上一掷千金。 昨晚一开场,K被揍得半死不活,虽赚了点打赏金,但押在他身上的赌金并没有太多,大家只当花点小钱,看个美人受死的现场罢了。 十分钟后,场上形势发生了对调。 第三回合一开始,K就擦干鼻血,不再抱头躲闪,出拳又快又狠,朝着虎啸带伤的左肩猛攻,那个回后结束时,是裁判拖着K下场的。 之后的两个回合,虎啸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那一场拳下来,买K赢的玩家赚了250倍的赌金,虎啸的土豪粉纷纷傻眼,一时间两方人马在网上炸开了锅。 “这他妈不是打|黑拳我把屏幕吃了!” “哪里来的混血鸡,就那点肌肉,虎啸一拳就能打到他心脏骤停!” “G网也玩这套了?你家不是一直号称绝无暗箱的吗?这么明显的打|假拳没人管?” “肌肉量跟力量本来就不成正比,傻逼才看重肌肉量!” “虎啸本来就有勇无谋的,我一直怀疑他是个弱智。” “卧槽卧槽!打趴虎啸的是什么神仙,又能打又有颜?” “是我熬夜太多眼花了吗?我怎么觉得他好特么的帅啊!!” “五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 “能来打拳的估计身世不会太好,看他还是个异色瞳,多半在E圈底层混的。” K只打了半小时的拳,网站流量从后半段开始攀升,拳赛结束后,录像视频的点击量持续上涨,到早上已经跃居该赌博网站本年度top10的视频。 小胡子眉开眼笑,连夜又抓了几个有名气的拳手,拉来跟K对打,随着这些人一个个的倒下,K的实力再没人敢质疑,每场直播都在不断刷新点击量,赏金越累越高,到最后简直是井喷上涨。 网站收益虽高,但去掉抽成和转现金的手续费,到K手里的钱只够三分之二的租金,小胡子非常‘好心地’借给K剩下的三分之一,条件就是他今晚必须再来打三场。 初出江湖的K哪里清楚这里面的门道,爽快地拿钱画押,开开心心地找房东去了。 陈渊跟K走到五月花街附近,就觉出不对劲,这一片房子破旧街道肮脏,路灯一多半都是坏的,街道两旁不时有行踪诡异的人影闪过,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得体的街区。 迎面走来个臭气熏天的酒鬼,要不是K手快拉了一把,陈渊差点跟那酒鬼撞上,陈渊跺了两下脚,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脚底粘黏的恶心感,抬头冲K抱怨: “你之前走到这里,难道不想往回跑?” “为什么要跑?” K不解,“他们说了能让我赚钱,并且我真的赚到了钱。” 陈渊看着K,无话可说,只能一边感叹这是什么品种的傻白甜,一边缩在K的阴影里往前走。 K走了好长一段,才后知后觉地四处看了看,严肃地告诫陈渊:“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没有我陪着你不能一个人来。” 陈渊翻了个白眼,伸手揽过K的肩膀,用头撞了撞他的头,无奈地笑:“别抢我的台词。你也别仗着自己能打,就瞎转悠了,记住,有些时候武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K瞟着周围的街景,低声道:“但这附近的问题,都能用武力来解决。这儿没人打得过我。” “能打就行了?” 陈渊乜了K一眼,压低声音:“忘了飞鹰他们是怎么被我们放倒的?” K一愣,脚下缓了两步,被陈渊拍了拍肩膀拥着继续往前走。 “你是不知道世道险恶,还敢随便跟人做承诺,我要不跟着来看看,说不定你能把自己下半辈子都搭进去!” 陈渊抬头再次跟K确认:“你签的是什么,看清楚上面的每一个字了吗?借你钱有没有说要利息?” “利息?” K有些懵,“没看见这个词,那是什么?” 陈渊盯着K,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这是个什么品种的铁憨憨啊,连最基本的高利贷圈套都不懂? 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扭过头:“走吧,先去看了再说。” * 今晚的地下室比昨天还要热闹,K跟陈渊到达时,里面激战正酣,陈渊扫了一眼,见台上两人打得不分你我,他不喜欢看人打架,便催着K去找负责人。 那小胡子正拿着记分牌坐在昨晚的位置,见K来了,立刻笑开了眉:“正念叨你呢,昨晚该给你个终端,好联系,你迟迟不来,台上都打了两局了。” 陈渊挡着K,走到小胡子面前把手一摊:“昨晚你让他签了什么东西,拿出来。” 小胡子一怔,转头看了看K,就见他耸耸肩,“他是我男朋友,过了今晚我就不能再来了。” “过了今晚?” 小胡子嗖地站起身,豆大的眼珠在K和陈渊身上不断游移:“别啊,你才刚冒出头,正火啊!今晚的留言十条有九条都在问你什么上场,前面这几场都没什么人下注,全等着你的!” 陈渊不耐烦地皱眉:“废话少说,先把他昨晚签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还欠你们多少钱,今晚一起还了。” 小胡子见K不说话,陈渊又态度坚决,冷笑了两声,叫人拿出了K签的借条。 “喏,你自己看,除了签名都是电脑打印的,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不会坑你们。” 陈渊只扫了一眼,差点没当场犯心梗,他把借条啪地拍到墙上,指着其中一句问小胡子:“‘共计15万城券,按七进十三出归还本金’?你们也太他妈黑了吧,一出一进利息差不多就有五成了!” 小胡子笑了笑,把陈渊的手指掰开,指着K的手印冷冷道:“这是他自己按的手印,我们可没逼他。” K不懂黑|话,听陈渊这样一说,也转过头皱眉盯住小胡子,小胡子见他这样,嘿嘿一笑,换了语气,“这点钱算得了什么?你忘了昨晚你就挣了30多万!你能打还怕还不起钱?台上马上打完了,下一场你就上!” 小胡子的话音刚落,台上就响起了敲锣声,站着的那个是胜者,举手转了一圈后又冲摄影头大吼,另一个被打趴了的,似乎有点爬不起来,手打滑了好几次,才勉强抓住围绳撑起上半身。 陈渊见那人一脸的血,心里直犯恶心,正想别开脸,眼神忽地一顿,再次往回扫—— “艹,你、你怎么也来了,嘉定?” 作者有话要说:嘉定:若不是家境贫寒,我们怎么会…… 陈渊:没上过学的文盲就只能靠这个赚钱了吗! K:感觉有被冒犯到…… 感谢乘鸾 20瓶营养液灌溉,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挂在围绳上苟延残喘的的确是嘉定, 他没戴头盔, 左眼肿成了一道缝,鼻血糊了半张脸, 陈渊纯粹是凭感觉,或者是他们所谓的‘气’认出他来的。 “你、你这是……” 陈渊看着他烂猪头一样的脸,顿时有些说不出话, 抬眼瞥了瞥台上背对着他们的胜方,转过头跟K惊恐对视:“你要跟他打?” 嘉定没有焦距的双眼渐渐回神, 视线缓缓扫过陈渊,落在K身上,他动了动嘴唇, 用气声吐出几个字:“小心,是复制人。” 这话嘉定说了两遍,陈渊才听清,他赶紧抬头, 正好看到那个举着胳膊的获胜者转过身来, 机械僵硬的动作, 毫无灵魂的笑容和空洞的眼神,跟运输队那些复制人司机如出一辙。 陈渊顿时火了,扭头怒斥小胡子:“你们让复制人来打拳?怎么不直接跟AI对打呢!” 复制人没有五感, 严格执行指令, 是完全的肉搏机器。 小胡子咧开嘴狡猾地笑:“真人对AI没市场啊,复制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用以前的拳王DNA复制出来的, 跟现在的人隔空对打,大家就好这一口!” 这时场上一片喧哗,挂在围绳上奄奄一息的嘉定被清出场子,K在场外接过他,跟陈渊架着他胳膊扶到墙边坐好。 K试了试嘉定的心跳,又撑开他右眼看了看瞳孔大小,稍稍放下心来,脱下上衣给他擦了擦脸,“头晕不晕?怎么没戴头盔?” 嘉定张着嘴换气,冲K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陈渊去拳台边拿了几瓶水回来,让K往嘉定头上浇了小半瓶给他降温,这边还没把人安置妥当,那边小胡子就开始催了。 “K,该你了,快!” 还好K长了个心眼或是一贯的惜字如金,只告诉他们自己叫K,签名也是这个简短的字母,但那上面的拇指印却是这傻孩子自己盖的。 F城连个监狱都没有,法制基本等于零,不知道到了这里,法律究竟能强硬到什么地步,按过手印的借条能赖账吗? 陈渊一边扶着嘉定,一边胡思乱想,K见嘉定没什么大碍,正准备站起身,被嘉定伸手拦了一下,“他……不用眼睛……” 嘉定的胸口在急速起伏,只能挤出破碎的句子,陈渊跟K都没听明白,小胡子见K叫不动,直接过来抓人,拉起K就往拳台走。 “盘口都开了,你的金主们已经开始撒钱了,直播一直开着的,你赶紧过来露露脸,多赚点赏金。” 陈渊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可眼下又没别的法子,从他一踏进这里,就察觉到了各种眼神,前后左右把他俩包围着,今晚这场拳不打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地下室就像个黑洞,把F城有价值的傻白甜们吸进来,敲骨吸髓,要榨干每一滴油。 K走到场边进入了直播镜头范围,守在终端前看数据的那帮人立刻欢呼了起来—— “这才刚露了个头,赏金就暴涨。” “池子秒涨了5倍,照这样下去今晚能创新高!” “赔率还没出来就下注,妈的这小白脸真吸金!” “今天找山狗来真找对了,看这小白脸能不能扛住复制人的拳头!” 山狗,就是那个复制人的名字,他一脸横肉,五官都像没进化完全的样子。 陈渊远远地瞄了眼屏幕,直播视频上叠了厚厚的弹幕,连图像都被遮住了,K的人气的确火爆。 但再火爆也不行,这钱是拿命换的,没人消受得起。 “咳咳……”嘉定缓过气来后,开始咳嗽,怎么也停不下来的咳,还带出不少血沫子。 陈渊拼命翻出自己寥寥无几的医疗知识,对着嘉定有些发憷:“你别是伤到内脏了吧?日,你肋骨有没有事?” 他边问边伸手去探,刚刚碰到嘉定的腹部,他就痛苦地嘶了一声,咳得更厉害了。 “卧槽!” 陈渊迅速站起来,伸手抓了个围着终端边瞧热闹的,厉声问道:“这里有没有医生?急救电话是多少?快叫救护车,有人重伤!” 那人是个小喽啰,回头看了眼嘉定,不以为然道:“他还清醒着的啊,什么重伤?” “肋骨断了,可能还有内出血!” 陈渊急得掏出自己的移动终端,“你们城的急救电话是什么?快说!” “打了你也叫不来救护车,” 小喽啰看着陈渊像是在看笑话:“我们这个位置,给多少钱救护车都不会来。” 陈渊握着终端,心凉了半截:“为什么?” “下城的贫民窟谁来?收尸哪用得上他们,直接扔河里就得了。” 小喽啰没心没肺地笑,刚说了两句,听见台上一声锣响,立刻扎进了人堆里。 开场了! 陈渊心口猛地一跳,也朝台上望去,K戴着蓝色头盔和手套,背对着观众站着,陈渊还没看清他的背影,就见山狗快如闪电地出拳,直接把他打了个趔趄! 陈渊心脏都揪起来了,他咬着牙硬生生逼着自己收回目光,背对拳击台坐到嘉定面前。身后一片哗然,陈渊不敢去看不敢去听,盯着嘉定问他:“疼不疼?再撑一会儿,等K打完就带你去医院。” 嘉定这会儿不怎么咳了,他仰面靠着墙,呼吸有些卡顿,伸手冲陈渊摆了摆,艰难开口:“让、让K注意……山狗、打拳、不用眼睛……都可以……” 陈渊听不清,把耳朵凑到嘉定嘴边,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你那个对手?打拳不用眼睛……什么意思?他是瞎子?” 身后又是一阵惊呼,陈渊回过身,看见K正跟山狗对打,他着实受不了亲见K与别人对打,看几秒就要把眼神移开缓缓血压,但就是这么点时间,他还真看出些名堂来。 山狗不怕疼,挨了拳根本不会后撤,手上一秒不停地出拳,且拳拳都朝着K猛攻,哪怕头都被打歪了,出的拳还是能精准地落在K的空档处,仿佛他的眼睛长在拳上而不是脸上! 打拳不用眼睛……嘉定说的是这个意思! 陈渊急促地换了几口气,台上的K受了一记重拳,被打飞出去,挂在了围绳上,还好裁判及时出手,制止了山狗的下一波进攻。 “K!” 陈渊胸口像是要炸开般的疼,拼命挤开人群,来到K面前,抖着手想要扶一扶,伸出的掌心只接了几滴鼻血。 K通红着眼冲他摇了摇头,用手臂蹭了蹭鼻血,转身又站了起来,这一回合还没结束,裁判手一松,山狗立刻咆哮着冲过来,又一波混战开始了。 陈渊不懂拳击规则,对这种招招到肉的比赛痛恨到了极点,他想怒号,又怕让K分了神,只能湿着眼眶,眼睁睁看着K被山狗揍得趴到了地上。 “K!” 陈渊觉得自己跟个白痴一样,除了喊他的名字,什么也做不了。 “8,、7、6、……” 裁判趴在K身边,拍着地面大声倒数,山狗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眼神放空,那是标准的待命姿势。 “别起来,别起来!趴那儿别动!不打了,真的不打了!” 陈渊在心里大吼,眼神死死盯住地上的K,“求你,别起来了,欠多少钱我来还,你别起来……” “4、3、2……” 裁判的倒数进入尾声,身后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嘘声,眼看这一局就要尘埃落定,K的身子忽地一抽,接着他慢慢抬起了头。 裁判立刻跟他确认:“能不能起来?站得起来吗?能不能继续?!” “别起来!” 陈渊终于痛呼出声,他抓着围绳使劲摇晃,十指关节都开始泛白,眼底的湿意随着动作飞溅而下,砸在手背上,被烫人的温度迅速蒸腾开了。 “别打了,K我们不打了!” 陈渊在喧闹中喊哑了嗓子,冲着K不停地摇头:“别起来!不要再打了!” 然而K缓缓撑起上半身,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冲裁判点了点头:“可以继续。” 陈渊绝望地放开围绳,踉跄退了几步,再次看着K跟山狗扭打在了一起。 守在终端前的几人开始大呼小叫,朝小胡子招手让他快来看。 “艹,有大金主!” “刚才有人一单就下了十万,买K赢!” “又来了又来了!又一个十万!” 小胡子死死盯着屏幕,两眼放光:“K被揍得越惨,观众就越兴奋,山狗要是赢了,这一盘我们能赚个大的!” 山狗要是赢了,也意味着K这顿揍白挨了。 台上的山狗跟AI没区别,出拳快准狠,就算被K打得后退两步,连气都不用喘,步伐一换又扑了上去,K的痛感再低,跟复制人还是无法相比,在山狗凌厉的攻势下,肉眼可见地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 而山狗就像装了上帝视角,明明脸被打向了左边,还能出右拳,狠狠砸上K的后颈,位置不差分毫,这他妈真是人,不是AI? 陈渊的胸口憋得生疼,他揪着头发试图让自己冷静,现在不能慌,必须想办法帮K打赢这个狗逼! 复制人,妈的是这个狗东西!只会听人指令的…… 听人指令? 听、指令?? 陈渊嚯地抬起头,正好这一回合结束,K跟山狗同时退回到中立角,陈渊扒着围绳仔仔细细地观察山狗,果然见他耳孔里隐隐约约冒出个黑色的圆角。 难怪山狗打拳不用眼! 这场拳根本不是跟他打,是跟他主人对打! 只要给复制人戴上耳机,主人随便往哪儿一坐,开启上帝视角随时指引复制人出拳,不用喘气,不用休息,只要一拳拳把对方砸趴下就行。 妈的,这地方果然够黑! 陈渊飞快回到K身边,拉着他的手让他俯下身来,凑到他耳边,低声下令: “他带着耳机,一直在他主人操控下跟你对打。下个回合,你专攻他的耳朵,把他耳机打掉!” K一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瞥了眼陈渊,这时裁判敲了声锣,咚—— “K对山狗,第三回合,现在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陈渊:打趴那个狗X的! K:媳妇儿救了我! 嘉定:我……快……嗝屁……了…… 是的,晋江又有骚操作了……对于小扑街来说,评论真的是每天继续的唯一动力了,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大家有啥悄悄话都可以跟我说哦,啾咪~(*  ̄3)(ε ̄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松野家の伶盗龙 10瓶;空空空空空空空耳。 5瓶;上善若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第三回合开场。 山狗不需要休息, 一上场就展开猛攻, 几个直拳重重落在K有些抬不起来的左肩上,把他打得连连后退, 靠裁判出手才拦了下来。 这种地下拳赛,双方都不是什么专业选手,纯粹拼力量, 没有痛觉又不会累的复制人,就如同绞杀机器一样的存在, 不管经历了多少回合,出拳的力度和速度都不会随着体力消耗而下降,所以K一开始还能还手反击, 到了现在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撑住!” 陈渊在台下冲K大喊:“你要先发制人,压倒他!K把他往地上揍!” K靠着围绳喘气,陈渊在他身后已经急得口不择言了:“……往死里打!狗X的玩意儿!踢他,咬他!……摁地上照头使劲捶!打赢了今晚跟你洞房!” K起伏的胸口停了那么一瞬, 他转过头来, 用含着热气的眼神刮了陈渊一下, 接着撑起身子,用牙撕开右手拳击套的绷带,把手套往台下一扔, 急跨两步主动出击! 山狗立刻抬手格挡, 谁知K的意图并不在攻击,而是趁山狗把注意力放在上半身的时候,抬脚一扫, 再跃起一个猛扑,将对方狠狠地压在了拳台上。 K用整个上半身死死压住山狗,右手朝他耳边摸去,估计山狗的主人猜到了K的意图,山狗开始疯狂挣扎,甚至转过头一口咬在了K的手腕上! “犯规!这特么不是犯规是什么!” 陈渊吼得嗓子都哑了,拼命扯着围绳想要引起裁判注意:“你快拉开那条狗!这么严重的犯规看不见吗?!” 但这里的裁判只保证对战双方不会死在台上,对这种程度的伤害视若无睹。 K咬紧牙关,猛地将手从山狗嘴里扯出来,不顾几个渗血的牙洞,奋力揪住山狗的耳朵—— 陈渊从裁判的两腿间看到这画面,顿时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现场一片喧腾,口哨声、喝彩声、嘘声四起;网络上,打赏金和赌金雪片般飞来,弹幕多到画面都开始卡顿, 拳击台上,裁判正想拉开纠缠不休的两人,就见地上使劲挣扎的山狗忽地不动了,K喘着气松开手,山狗立刻像堆肉泥似的瘫倒在地。 裁判一愣,俯身摇了摇山狗的肩膀:“还能起来吗?还能继续吗?” 山狗毫无反应,如果不是鼻子还在出气儿,裁判都以为打出人命了。 K撑着围绳慢慢直起身,浑身像是被雨淋了个透,腮边的汗水还在不断往下滴,他半垂下眼,盯着山狗,睫毛随着呼吸颤动,右臂被咬出四个孔,鲜血在手臂上横流, 他冷冷地看了片刻,蓦地回过头,目光透过汗湿的刘海,精准锁住陈渊的身影,他牵了牵嘴角,朝他缓缓张开右手——掌心里是一枚黑色的无线耳机! “啊——!!” 陈渊瞬间爆出大吼,但他的声音立刻被如潮的惊呼声淹没了。 裁判再三确认,山狗依然没有反应,这样的状况裁判见得多了,复制人能打,但容易出问题,这种情况多半是指令没下对或是大脑无法接收,主人不到他是无法再站起来了。 裁判只能起身,冲K笑笑:“恭喜,你打败了一个复制人!” 说着,他快速举起了K的右手,大声宣布:“K对山狗,K胜!” 现场和网络同时炸翻了天,胜负一定,系统自动开始清算输赢,在场围观的观众大多买了这一场拳,不管是输是赢,都捧着终端竭力嘶吼。 陈渊的心怦怦直跳,他转身抓着小胡子问:“赢了吧?我们赢了吧?今晚够还你钱了吧?” 小胡子的眼睛完全不能从屏幕上移开,他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朵根了,冲陈渊使劲挥手:“赢了赢了!钱够还了够还了!” 陈渊扫了眼直播视频,见直播人数像转起来老虎机一样疯狂上蹿,他灵光一闪,几步跑到拳击台边,翻身跨过围绳,冲到K身边拉着他一起看向摄像头—— “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厉害吗?因为他是我店里的常客,吃我做的菜长大的!E22114,木槿街126号!木槿花街126号!记住这个地址,凡是下过K赢的,到店通通9折!木槿花街126号!” K万没想到陈渊会来这么一下,愣怔了好一会儿,无奈地笑出声,怕陈渊蹦跶中磕着自己,赶紧伸手扶住了他的腰。 小胡子蓦地从屏幕里看到陈渊,气得转身大喊:“把他拉下来!愣着干嘛!艹,跑老子场子打广告来了!快拉下来!” 等K和陈渊下了场,陈渊兴致勃勃地想去找小胡子结账,刚迈出一步,就被K强势地拉回到怀里。 “你说的,我赢了今晚怎样?” K贴着陈渊的耳朵吹气,他的身子火热滚烫,两人一挨上,陈渊的衣服就被K身上的汗浸湿了,他抬起头,在鼎沸人声中,看到了K那双燃着小火苗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喉结。 陈渊扯开些笑意,重复着K的话:“今晚……” K的目光被他若隐若现的舌尖勾着,什么都听不到了,这时,陈渊轻轻推了K一把,让两人彻底分开,“今晚还得送嘉定去医院!你那手也得包扎,跟这儿的账还得结清!” 陈渊说着,把K往嘉定那边推,自己则朝小胡子走去:“我来看看K今晚到底赚了多少。别想蒙我,把网站数据都调出来,分成比例、手续费什么的全部说清楚,该还的我们一分不少,该拿的你也别想少我们一分!” 小胡子怔怔地盯着陈渊,片刻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行啊,咱们白纸黑字地打出来总行了吧!不过,你会算算术?” 陈渊乜了小胡子一眼,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衣袖,淡道:“你可以来试试。” * 一小时后,陈渊三人出现在了下城区最好的医院里。 E城当然没有五险一金,医院也都是私立的,不过设施比F城好了很多,只要你出得起钱,城主般的待遇也是可以的。 嘉定的肋骨断了两根,被医生要求住院治疗,陈渊瞄了眼手里的城券,豪气地一挥手:“住!要单人vip房间!” 听到这话,嘉定却挣扎着起身:“我不能住院,我哥哥还在等我……” “静安?” 陈渊一愣,“他等你干嘛,一个人睡觉还会怕吗?” 嘉定疼得直冒冷汗,扶着床沿开口:“我们住在桥洞下面,我如果不回去,静安晚上有可能被人欺负。” 桥洞? 陈渊怔住了,城民解散后,他很少去想他们,自己有了房子就忘记这些人会怎样,都到了住桥洞的地步,难怪嘉定会去打|黑拳。 陈渊立刻掏出移动终端,问嘉定:“具体在什么位置?我让商瞭去把静安接到我家,你放心住院!” 嘉定报出了地址,听陈渊打完电话后,才放下心来,同意住院。 “谢谢。” 嘉定不善言辞,一张脸又被打成了猪头,连表情都做不出来。陈渊不在意的摆摆手,起身朝K包扎的换药房走。 K只是皮外伤,消毒后用纱布缠上就好。陈渊到时,护士已经在上纱布了,陈渊左看右看,不放心地问:“就这样?不打个狂犬病疫苗?” “打那个干嘛?” 护士奇道:“不是说被人咬的吗?” “他那样的跟狗没区别。” 陈渊嫌弃地皱了皱眉,一屁股坐到K身边,盯着护士给他做最后的处理。 K扭头瞥了他一眼,小声问:“累了吗?平时这会儿你早睡了。” “还行。” 陈渊本没多累,听到K问话,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护士给K包扎完以后,多看了他俩一眼,忽地笑了:“木槿花街126号?去吃饭真能打9折吗?” 陈渊一下子来了精神,朝护士瞪大了眼睛:“你也赌……不是,看直播了?对对对,就是那个地址!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过来,至少也得8.8折啊!” 漂亮的护士小姐姐笑出梨涡,朝K瞟了好几眼,细声细气地回道:“行啊,那里离我们医院不远,我找个时间带上同事一起去。” 这话让陈渊喜出望外,他赶紧乐呵呵地拉客源:“欢迎之至!想吃什么提前言语,来来来,这是我终端号码,你存一个,来之前给我信息!” 等护士小姐存好了终端号后,陈渊有些好奇地问她:“E城看拳赛的人多吗?我当时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吼了这么一嗓子,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多。” 护士冲着陈渊笑,眼神还是止不住地朝K那边瞟,“下城基本都会上去赌,上城少点,也有一半以上。到了年底,我们城主还会亲自开盘口,让大家赌着玩儿。” 靠,真是越穷赌性越重! 陈渊笑眯眯地把护士送出了换药室,叉腰回头看向K:“你哥哥我厉害吧,一分钱没花做了个大广告!就是明天肯定就要忙了,这店还没开张,名气倒先打出去了。” K笑着点了点头,起身揽着陈渊肩膀向外走:“哥哥一向厉害。今晚就早点休息,明天开店会很累。” “嗨,我也不是那意思,对吧……” 陈渊说着说着脸上忽地有些发烧,他输人不输阵地梗起脖子,挑衅地盯住K:“走啊,咱们现在就回去那啥!” K翘起嘴角,朝陈渊微微倾下身,嘴角擦过他的鼻尖,又轻又缓地问:“那啥是什么?哥哥我不懂,你说明白点。” 陈渊被K逼得双腿有些发软,正恍惚着,身后突然冒出个板正无比的声音:“无倾。” 两人同时吓出个激灵,双双朝后面看去—— 笔直得像块门板的文泽上校,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俩,“你不该去打|黑拳。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吗?” 陈渊觉得他这话纯属马后炮,一边说K是什么联邦高管的儿子,一边又完全不管人家,这会儿估计是在网上看到了打拳视频,又巴巴儿地跑来教训人,真是又立又当的典范! 当然他没把这些说出口,这毕竟是K的家事,他不愿左右K的决定,只撇着嘴站到K身边,冷眼看这个上校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K微微抬起头,平静地直视文泽,“我需要工作,需要钱。不过以后也不会去打拳了,陈渊不喜欢。” 文泽皱眉瞟了眼陈渊,似乎在忍耐什么,他冲K点点头,开口:“那就好。我今晚来找你,就是要给你一份工作。” 说着,文泽顿了顿,眯着眼睛把K上下打量一番后,才继续往下说:“明早8点,会有人去你家门口接你,你需要去核电站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核电站来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上染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善若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 核电站? 陈渊愣住了, 傻呆呆地盯着文泽, 没想通他怎么会半夜跑来提这样奇怪的要求! K倒没感到意外,跟文泽提了几个问题后, 忽地又问:“能让我的朋友一起去吗?” 文泽快速瞟了眼陈渊,K立刻解释:“也是F城的守卫队长,跟我一样的。” 文泽考虑了一下, 点头:“可以。现在有空吗,去熟悉基本知识。” K没再犹豫, 转身对陈渊笑了笑:“你先回家休息,我这边弄完了再回去。”说完,他领着文泽就去找嘉定。 陈渊张了好几次嘴, 愣是没插上话,等他俩走得看不见背影了,才呐呐自语:“这、大晚上的都不用睡觉吗??” 这个‘睡觉’,用做名词动词都是可以的。 不过严格说起来, 他们那帮人还真不用睡, 所以晚上跟白天一样不耽误正事儿。 陈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见这两人是真走了,才落寞地转身自行回家。他脑子里也一堆事,广告打出去了, 明天就得开店, 什么都还没准备,得好好算计算计怎么用人用工。 回到家,陈渊倒头就睡, 感觉眼睛才刚闭上,就被什么声音吵醒了。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是自己的移动终端在哔哔闹腾。 这玩意儿买来还没人给他打过,陈渊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昨天卖终端的徐老板。 陈渊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喂?” “昨晚做广告的就是你吧?” 徐老板语带笑意,听起来挺兴奋,“慕名而来的人排队都排到我这条街了,你还不快过来?” “什么?” 陈渊没睡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快过来赚钱了!” 徐老板笑着叫了一声,“你是开餐馆的啊,那我可要来试试!给我打折不?” “打啊,当然打。” 陈渊几乎是用本能在招揽生意:“咱们那么熟,给你95折。” 说到这里,他彻底清醒了,猛地翻身坐起来:“你说什么?来了很多人找我的店?” 徐老板在终端那头笑个不停:“你自己来看吧,再不来店都快给你拆了!” 放下终端,陈渊愣了有半分钟,接着一跃而起,推开门蹬蹬蹬往楼下跑,边跑还边喊:“都起来起来!干活了!生意找上门来了!” 一屋子人被惊醒,慌慌张张地从各个房间探出脑袋,睡在客厅的静安和小黄蹭地坐起来,惶惶不安地看向陈渊。 陈渊抬手跟嘉定打了个招呼,指挥众人:“赶紧出门,路上我再分工!咱们店外面来了很多客人,大家动作快点,以后能喝汤还是吃肉,就看今天这一买卖了!” 这第二次来,比头一次有经验多了,陈渊带着众人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了木槿街所在的十字路口。 虽然听徐老板说过,但当陈渊亲眼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时,还是大吃了一惊。 整个路口都排起了长龙,人人手里握着终端,都在播放昨晚的拳赛视频,相互大声议论。 “这个K我真的可!” “你们慢慢抢K吧,那个纯血是我的了!” “我还是第一次在E圈看到这么精神的纯血,真想看看活人!” “说得你好像见过别的纯血似的,这个可不是一般的纯血。” “对,我爸妈一眼就看出来了,说这个纯血不简单!” “真假?我只是单纯的吃他的颜,还有这背景?” “吃他的颜干嘛,吃他的人啊!跟这样的纯血生孩子,绝对有资格进联邦主城!” “哈哈哈不行吧,我看他跟那个K似乎有基情。” “管他弯的直的,敲晕了直接上啊!” 陈渊本是擦着排队人群前行,想要听听他们在谈论什么,正听得兴起,忽然听到如此虎狼之言,吓得弹开了好几米,一脸惊恐地望向人群。 可大家正说得开心,根本没注意到本人就在附近,几个年轻男女毫无顾忌地大笑,将视频暂停,举着陈渊的脸四处招摇: “来认识下,我儿子的爸爸!” “巧了,我女儿也是这个爸爸!” “快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接你们去联邦主城?” “等我生完第三胎就去!” 陈渊惊得目瞪口呆,赶紧转过脸,双手捂胸,恍恍惚惚地朝店铺走。 青天白日的,莫名被安排了十几个便宜儿子,这到底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其他人都被派去买菜搬东西了,天目跟在陈渊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人群,兴奋不已,“渊哥,这些人是看上了你的血统!我以前还没想到,你这张脸就是金字招牌啊!” 陈渊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满心都是被冒犯的委屈:“什么招牌,种猪吗?” 天目没听懂,还在跟他兴致勃勃地解释:“跟你这样的‘完全自然人’生的孩子,算是初代混血,初代混血仅次于纯血的地位,可以进入联邦系统,最厉害的能当中校!” 陈渊听天目说得头头是道,转了转念头,问她:“你对联邦上层很了解?” “高|干题材是我们网文最热的tag之一!” 天目抬起骄傲的小下巴,很是自得:“《联邦上校辛秘史》,《元帅的第十七个情人》,这些文我都翻过好几遍,名场面倒背如流!” 陈渊听得耳朵疼,皱起眉教训人:“你还是多看点《水浒》,这些乱七八糟的不看也罢。我就问问你知道联邦有个叫沈西行的大校吗?” 天目听见这名字,眼睛都亮了:“沈美人儿?这谁不知道啊!最美大校啊!” 陈渊一怔,没想到困扰了自己好几天的事,身边就有个知情人,他正想继续往下问,两人已走到店铺门口,被排队的人群看到,队伍立刻喧闹了起来。 “是那个纯血!” “啊啊啊真人比视频里更好看!” “天哪我不想吃饭了我想吃他!” “老板!你快来啊,我的胃和人都等着你投喂!” 陈渊吓了一哆嗦,赶紧往天目身后躲,天目倒是很义气地挺身而出,护着陈渊躲进了店铺里。 “别躲着啊小帅哥!我们都是来吃饭的!” “能上空做菜吗?我付三倍的价钱!” “十倍!只要你附赠一个吻!” 无数张脸往店铺门里凑,大家尖叫着呐喊着,恨不能立刻把陈渊拖出来拆成无数碎片,一人一口吞下肚。 这阵势,陈渊一辈子都没见过,他怂怂地躲在天目身边,把自己缩成个大鹌鹑,慌张又茫然地问:“怎么办啊现在?我出去会不会被他们撕碎?” “不会,他们可不敢对纯血动手。” 天目头也不回地拍了拍陈渊,止不住的兴奋,“这些人对你这么狂热,你的知名度再提升一点,说不定能像压制飞鹰那样压制E城人!” “还有这种好事?” 陈渊从天目肩膀后伸出半个脑袋,半信半疑:“我们可没本事把一城的人都弄个半昏迷。” “不用那么麻烦!” 天目扫视着门外神情激动的人群,把陈渊往窗口推:“你试着跟他们说几句话,看看反响如何。” “说、说什么?” 陈渊有些慌了,扒拉住窗框不敢把头伸出去。 “随便你,想说什么说什么,让他们多多为你花钱!” 天目说着,猛地一用力,把陈渊的上半身推了出去。 “出来了出来了!” “好帅啊!” “小哥哥你叫什么啊!” “哥哥跟我生孩子!” 陈渊紧张地盯着人群,被突如其来的高光时刻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忽地明白了那些娱乐明星的感受,被这么多陌生人同时看上,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舔了舔唇,颤巍巍开口:“呃,我姓陈,大家可以叫我陈老板。” “陈老板好!” “我儿子姓陈了!” “谢谢大家来捧场,我这个店还没开始营业,但已经在采购食材了,不过就我一个人掌勺,肯定不能接待这么多客人……” “那就竞价!谁出的钱多谁吃!” “抽签吧,大家都排了这么久的队,抽签比较公平。” “别啊,我可以一直等,只要能吃上就行!” 一问一答间,陈渊渐渐找到了跟众人对话的节奏和乐趣,见这群人的确没什么恶意,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展露陈氏嘴皮子。 “别等,你们这都快绕地球半圈儿了,我可没力气接待。抽签可以,今天刚开业,我最多接待30桌,午市晚市各一半,没抽到的,咱们明儿请早!大家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 “一切听小哥哥的!” 摆平了外面这帮人,陈渊缩回身子,找天目求助:“这么多人怎么抽签啊?” “简单。” 天目举起手里的终端:“我马上写个小程序,让所有人进去随机抽。没抽到的发优惠卡,吸引他们下次再来。” “人才啊!” 陈渊不由得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商瞭跟巴旦木扛着几大筐食材走进店里,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外面怎么回事?我们走过来被好几波人拦住,问我们是不是要去纯血小哥哥的店里。” “没事,我们要走大运了而已。” 陈渊大手一挥,“你们俩,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动作快!等天目抽完签,客人就要进店了!” * 第一天准备不够,菜谱都是陈渊定的,白油冬瓜、椒盐虾、土豆烧牛肉、鱼香肉丝、山药排骨汤,四菜一汤没得选。 即使是这样,30桌食客没一桌离开,愣是从早上守到了最后一桌。 这一整天,陈渊连上厕所都是跑步来回,在厨房里整整站了十几个小时,炒完最后一个菜出来,右手都在发抖。 “渊哥你快休息会儿,” 天目招呼陈渊坐下,“吃点东西吗,我们专门给你留了饭。” “不吃。” 陈渊疲倦地摆手:“开店跟自己做饭完全是两码事,我现在闻到油烟味就想吐,快要失去对烹饪的爱了。” 天目清清嗓子,对着账本,尽职汇报:“今天除去各项成本,我们净赚六千城券,发出近两万张优惠券,把后面三个月的时间都排满了。” 陈渊耷拉着的脑袋动了动,抬起半根手指:“对烹饪的爱好像回来了点。” 天目笑了笑,伸手给陈渊锤肩:“辛苦渊哥了,就你这热度,现在想卖多少就能卖多少,你一个人下厨太累,看能不能找个帮手什么的?” “可以考虑。” 经过这一天,陈渊已经知道爱好跟职业完全是两回事,要让他以后天天十几个小时的颠勺,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爽快。 累了一天,陈渊还惦记着K的家事,侧过脸问天目:“沈西行他们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非常多,正史野史都知道。” 天目挑了挑眉,不解道:“他家就是沈放家啊,沈放的事迹谁不知道啊!” 陈渊累得没精力多想,直接问:“沈放?谁啊,我就不知道。” 天目顿时睁大了双眼,愣愣地盯着陈渊:“沈放,沈西行的父亲,沈大元帅,联邦三大元帅之一!地球的三分之一都归他管,你不知道?联邦谁不知道啊!” 联邦元帅?陈渊再累也来了精神,跟天目大眼对小眼地瞪视。 所以K是联邦元帅的孙子?他的身世还能再牛逼些吗?? 天目见陈渊这幅傻愣愣的样子,小声问:“你真不知道?你还是纯血会不知道这个?沈放比其他两个都出名,铁血将军啊!” 陈渊眨了眨眼,没想好怎么回答,这时,有新客人走进店里,守在门口的巴旦木立刻起身笑道:“不好意思哦,我们已经打烊了,没东西卖了哈。” 那人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淡道:“不用吃饭,我想见见你们老板。” 陈渊听见这话,转过头去回话:“老板快累死了,有什么事……” 话说到一半,陈渊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顿时卡住了。 那是个年轻女人,清秀文雅,气质卓然。 而且她是个东方纯血,黛眉、杏眼、檀口,无一不精致漂亮。 无可争辩的完全自然人。 陈渊虽没见过她,但似乎在一瞬间知道了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你肿么了评论!不要死,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单机!呜呜呜呜~~ 第66章 女人也注意到了陈渊, 将他上下一打量, 嘴角微动,带出点笑意:“真是个纯血, 不枉我走这一趟。” 她那副勾唇疏离的模样,跟K有五分像,更印证了陈渊的猜想, 他怔怔地往前走了两步,谨慎开口:“敢问小姐贵姓?” “林书。” 林小姐轻吐出两个字, 朝陈渊抬了抬下巴:“我是来跟你谈一笔买卖的,就在这里说?” “啊?” 陈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把餐厅的人都往门外赶:“出去出去,这儿接待贵客了,你们到外面等着。” 清完场后,陈渊给林书倒了杯冷茶, 示意她坐下:“什么买卖?林小姐是在网上看到我的?” 林书没动那杯茶, 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眼神在店里四处扫视,“对,我父母也看到了, 所以让我过来找你。” 她看了一圈, 最后把目光落到陈渊脸上,双目轻敛,淡道:“你一直生活在这里?” “不, 才从附近的F城过来。” 陈渊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林小姐,她是温和平静的长相,五官挑不出错,神色恬淡,不过分招惹目光,可你一旦看见她,就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两眼,跟千年前某个国际闻名的东方美女神似。 小家碧玉的长相,气质却很冷,两姐弟最像反而是内里而不是外在。 林书‘唔’了一声,对陈渊的回答并不上心,陈渊见她眼神游移,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知道不能心急,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口。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陈渊的脑子停不下来,把文泽那天的话过了一遍,忽地反问:“你呢,林小姐是生活在E城?” 林书眉头一蹙,“不在。” 这是家族遗传么?对外人说话能省则省,并且很难从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陈渊撇撇嘴,拿起茶杯打算一饮而尽,这时,林书说话了。 “我想要你的基因,一起生个孩子。” 噗—— 陈渊极为失礼地喷出一口茶,慌忙想要道歉,一张嘴又被茶水呛到,咳了个惊天动地。 他脸涨得通红,边咳边道歉:“不、不好意思……我、我被……” “意外吗?” 林书眼波一转,瞥向陈渊:“你跟我这样的纯血不留后代,联邦都不答应。” 留了你弟弟不答应! 陈渊莫名渗出一头冷汗,看林书的眼神都在躲闪,视线碰到她似乎都是亵|渎,他用手挡着脸,支支吾吾地回:“感、感谢抬爱,这个真不行……你这也太、太突然了,纯不纯血的也不能这么搞啊……” 林书的语气冷静到可怕:“跟我年龄相当的‘完全自然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我能接受你的基因,你不用做什么,只需要……” “好了好了!” 陈渊又羞又急,恨不得扑过去捂住林书的嘴,为避免她再说话,陈渊开始连珠炮似的抛出问题: “怎么说咱们也得先熟悉熟悉对吧?林小姐今年多大?是哪里人,家里还有谁,在哪儿上班上学上社保?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粽子是甜党还是咸党,月饼是蛋黄还是五仁?以后娃是送私立还是公立,乐器学弦乐还是键盘乐?” 他噼里啪啦一口气没停,好容易说完了,见林书神色动了动,像要开口回答,赶紧又先发制人: “如果林小姐觉得这些太俗气,那我们也可以谈点走心的内容。您是几岁有记忆的,能记起来的头一件事是什么?您跟父母的关系如何,亲密还是生疏?您跟谁长得像一些,爸爸还是妈妈?您去过哪些地方,是一直在E圈生活吗?” 林书张了几次嘴,都没插上话,唇角一抿,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哗地泼了陈渊一头茶水! 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林书满意地拍了拍手,看着陈渊的眼睛,慢条斯理地回道:“我今年22,是被现在的父母收养的,小时候受过伤,所以记忆从6岁左右才开始有。我毕业于东亚理工大学,生活的生态城暂时保密。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没做过任何基因改造项目,或是参与实验,原始基因完好。” 陈渊敢怒不敢言地呸掉嘴角的茶叶沫,又抬手抹了抹脸上的茶水,无奈地吸了下鼻子,“挺、挺好的。” “既然你都到E圈来生活了,那我也不妨直说,你需要的是钱,而我需要的是个血统纯净的孩子,所以我来跟你谈笔买卖,如果你肯……” 砰—— 陈渊狠狠照桌面拍了一巴掌,再次将林书的话打断,他实在不能容忍某些字眼从K的姐姐嘴里说出来,毕竟他还想当个生理健康的男人。 “不行!” 陈渊鼓起了最大勇气,直视林书,却意外地发现她蹙眉微愠的模样也跟K神似,顿时语调就降了好几度。 “真不行,姐姐,咱们……咱们不合适,一万个不合适啊!” “为什么不合适?” 林书大惑不解,“这就是出钱出力的事,你……” “怎么了?” 这次打断林书的,是个男声。 陈渊瞥见那个从门口走进来的身影,鼻根一酸,几乎就要滚下热泪,“K——!” 他像个受尽欺负的小媳妇儿,哗地冲了过去,抱住K的胳膊,满腔委屈说不出一个字。 K立刻发现他一头一脸的水,神色一凛,抬眼向桌边的林书看去,林书正好也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俩。 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K跟林书心里同时一跳,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但很显然,他们各自的记忆中,并没有对方的存在,一个极具特色的异瞳混血,一个完全自然人,都从未在彼此的生命中出现过。 K侧过身,把陈渊挡在身后,冷冷发问:“吃饭?这里已经打烊了。” “不吃,谈生意。” 林书比K更冷,话更少,抬着下巴眼神在他跟陈渊身上来回。 K已经看到桌面残留的水渍,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语气骤降到冰点,“明天谈,这里打烊了,不接待客人。” 林书也不勉强,点点头站起身,爽利地朝门外走,路过他俩身边时,停了停,看着K说道:“劝劝你的伴侣,我给的钱足够他开十年餐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馆。 等林书走远后,缩在门外的众人才陆续回到店里,边走边回头去瞧林书的背影。 “跟渊哥差不多的纯血,好厉害!” “气场比渊哥还强,我被她看了一眼,话都说不出来。” “多好看的,是个大美女!” K回头用询问地眼神看向陈渊,陈渊真是满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忍辱负重地咬了咬下唇,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先回家,咱们关上门再说。” * E城多的是夜猫子,商业街24小时营业,晚上跟白天一个样,热闹非凡。 店里的几个也都忙了一天,走在夜风飒飒的街上,兴奋地谈论着白天的见闻。陈渊顾不得问K去核电站工作得怎样,拉住天目落在队伍最后,跟她恶补联邦上层的发迹史。 “现在的三大元帅,虽说都是背景了得,但也打败了好多人和丧尸,才坐上今天的位置。” 天目说起这些来,如数家珍,陈渊自动略去那些浮夸的形容词,和一听就知道是自己添油加醋的情节,慢慢在脑子里画出轮廓图。 联邦军衔无法世袭,但军官的子女无论血统都可进入联邦军事系统,从小在主城长大,出生即是人上人。 这些子女从童年开始比拼,要学习各种技能,最优秀的5%才能进入联邦军事大学,在那里学习如何当一个地区的统帅。 沈放,完全自然人,从少年开始就是被联邦最给予厚望的男人,几十年前丧尸还有几支变异体,其中一种能保留人类智力,但完全黑化,只想疯狂制造丧尸,这种变异体出现后,联邦人口锐减了一成。 是沈放带着他的军队,围追堵截,跟这一支变异体斗了整整十八年,才彻底铲除。这十八年里,沈放愣是没回过一次家。 他的独子沈西行在母亲的照料下长大,小小年纪边崭露头角,又因长相俊美,被众人戏称为‘沈美人儿’。 据说沈西行进入大学的第一天,作为新生上台发言时,台下的主席位上,就坐着沈放。 而那是父子俩阔别十八年后的初次见面。 虎父自然无犬子,沈西行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军事大学毕业,再加上身后有大校父亲,前途一片光明。 但父子俩估计是多年未见,感情淡漠,关系并不好。 后来沈西行恋爱结婚,人选是沈放亲自挑的纯血,但沈西行的老婆在生下女儿后,很快过世,没隔一年,沈西行就娶了第二任混血老婆,触了沈放逆鳞,两父子彻底决裂。 再后来,沈西行所在的生态城遭遇史诗级的丧尸围城,他的一双儿女在那次逃亡中丢失,自己也受了重伤,后被接回主城,坊间再没听到过‘沈美人儿’的事迹,据说被沈放软禁了起来。 说完这段野史后,天目长长地叹了口气,“如今沈大元帅年事已高,可独子沈西行又卧床不起,孙子孙女生死不明,估计等沈大帅过世后,沈氏就会退出联邦高层了。可叹可惜啊!唯一的东方纯血,就这么消亡了。” 陈渊听完这些,被脑中的某个念头烫得一愣,心扑通扑通直往嗓子眼撞。 他咽了下口水,放低声音,贼兮兮地问:“那,要是沈西行的儿子或女儿找到了呢?” 天目老气横秋地摆了摆手:“不可能,这都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没找到,以后就别想找到。” 接着,她话题一转,“不过嘛,假如真找到了,那沈家就厉害了!孙女最多能做城主,但孙子可不一样,哪怕是混血,有沈放在,至少也能当个分管大区的上校!” 上校! 陈渊双眼放光,遥遥地看了K一眼,他正跟商瞭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长,连地上的影子都透着帅气。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陈渊矜持地把上翘的嘴角压了下来,正要加快脚步追上去,就听到天目语气又变了,“不过沈放是不可能把自己的权力拱手让给别人的。” 她抬头朝陈渊瞥了一眼,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网上都在谣传,沈放会给自己找个孙子出来,把他扶上将军之位,让沈氏永远留在联邦最高层!” 作者有话要说:K:今天学习了核电发电的基本原理,还参观了汽轮机厂房、励磁机厂房…… 陈渊:握日,我要成为将军的男人了?? 看到留言了,全部么么哒(づ ̄ 3 ̄)づ 爱你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6767061、上善若水 5瓶;若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回到洗漱完毕后, 陈渊坐在床边, 边擦头发边思考怎么跟K开口,想得入了神, 来K洗完澡走过来也没发现,只觉头顶光线骤暗,刚抬起头, 就落入一个带着香皂味儿的怀抱里。 “唔……” 刚冲过水的身子,皮肤上还渗着凉意, 但当五指一触上去,内里的热气就被催了上来,原本丝滑的触感, 不消半刻就跟室内的空气一样,变得潮润黏糊起来。 陈渊仰起头,费力拉开点距离,“……嗯, K, 我有话跟你说……” K追着他倾身覆上, 手里使着劲,嘴角含笑:“洞房好像不需要说话。” 陈渊被K的气声儿勾出了一团邪火,蹭地冲上心口, 若不是脑子里还绷着弦要谈正事, 他几乎就想从了。 “先别……” 陈渊伸长脖子喘了两下,语调无可奈何地回复了正常:“你不问问今晚那纯血女人是谁?” K的身子一僵,从陈渊脖颈边缓缓抬起头, “谁?” 陈渊双手反撑在床上,双眸微合,盯着K发梢的水珠轻声道:“如果猜得没错,她应该是你的姐姐,沈如意。” K保持着下压的姿势,怔了好半天,才慢慢直起身,眼神也恢复了清明,“你说是她?怎么会……” “你自己呢?” 陈渊追着K的眼神,问:“你看到她心里有没有什么,震动或是异样?能感受到她的‘气’吗?” K想起跟那女人对视时的心跳,沉默了。 陈渊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末世人被改造后,比以前的普通人对血统敏感了许多,像动物一样,能从气味或是别的什么来感知血缘,亲兄妹相见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 “挺漂亮的女人,” 陈渊笑了笑,挨着K的肩膀坐好,“比你还冷酷,一言不合就泼水。” “她来干嘛?” K垂着头,闷闷地问:“找我还是找你?” 这个问题的答案,陈渊想了一路,直到刚才K想要‘洞房’时,才下定决心,如实相告。 夫夫相处,坦诚是首要条件。 他清了清嗓子,盯住K的眼睛:“你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那个,她说自己叫林书,是来找我的,呃,找我是为了,为了……你也知道,我这纯血吧,好像挺吃香的对吧,虽然我不太懂为什么,但联邦老看我们像唐僧肉似的,谁都恨不得过来咬一口……” “……然后林书呢,你也看到了,挺纯的,所以……我估摸着肯定是家里人出的馊主意,要不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绝地想不到这些阴损招儿……” “……她、她就说想要我的基因……去生个……孩子……” K脑袋一动,陈渊立刻跳起来呼噜毛:“我肯定不会答应!而且她也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最多就是看上了我的DNA,别的什么都看不上!” K拉下陈渊的手,表情还算平静,“这很正常,你跟她都是‘完全自然人’,生下的孩子联邦会直接托管,一辈子衣食无忧。” 见K这态度,陈渊反倒怔了怔,“你觉得正常?……她不知道还好,你跟我这样了,还觉得正常?” “哪样?” K好笑地拍了拍陈渊的手背,“就是取两个细胞结合,然后放进营养仓里培育长大,你跟她不用见面都可以生出孩子。” “这、这么发达了啊。” 陈渊稍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不对,这气儿还不是松的时候。 “那也不行啊!这都什么事儿!” K转头亲了亲陈渊的脸颊,笑,“肯定不行。我是觉得,你可能不太知道她提出的‘生孩子’是什么过程,给你解释下。” 真是谢谢你的善解人意了! 陈渊翻了个白眼,捉住K又开始不安分的手,拉着他看向自己:“你想过没,你姐姐她为什么想要生纯血孩子?” “有利无害。” K简洁回道:“像你说的,可能是她父母的授意,也可能是她自己的意愿,‘完全自然人’会给家族带来常人想象不到的好处,也是联邦元帅的候选人。” 元帅? 陈渊听得心头一动,“文泽有没有跟你谈过以后?他让你去核电站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提供一份工作?” “他让我尽快摸清核电站的所有流程,就给了我两周的时间,说两周后会有一个检测。” K搂着陈渊,眼神落在虚空里,“DNA对比的结果他只字也没提过,但一直在关注我的动向。如果今晚真是沈如意,估计我对他们就没价值可言了。” “为什么?” 陈渊不解,“你不是儿子吗,女儿爬不到最高位。” “我也爬不到啊。” K回头冲陈渊轻笑:“我这血统,去了主城也是打杂的份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但我还是想去主城,所以一直配合文泽的要求。不管去了那儿让我做什么,我都想去,你不应该生活在这里,主城才是你的家。” “我?” 陈渊一愣,随即意识到K指的是他这样的纯血不该流落在E城,眼神闪了闪,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我吧,对主城真不稀罕……我,生长的环境跟你们很不一样,但并不高级多少……我,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 “不好。” K迅速打断陈渊,望进他眼底深处,语气坚定:“我想给你最好的,你值得最好。”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陈渊蓦地一噎,两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上薄红,他又是咳嗽又是清嗓子的,努力想把那份羞赧压下去。 “你今晚吃了蜜吗,嘴巴这么甜……” “没吃,” K眯起眼笑,“晚上就吃了营养剂,本想去你那儿找点吃的,结果也忘了。” “那还饿着的?” 陈渊急了,唰地站起身,“怎么不早说?家里没啥东西,我看看给你弄点什么。” 提到吃,陈渊立刻展示出高度的职业素养,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蹬蹬蹬下楼,速度快得K来不及伸手阻拦,等反应过来后,脚步声都到了一楼。 K看着敞开的房门,怔了好半天才浮出几丝苦笑,卸了力仰面躺到床上,伸手抚着床单上陈渊留下的温度,开始整理今天的见闻。 核电站离下城区有30公里左右,走的是沿海公路,一面靠海一面临山,除此外看不到别的景色。 进厂前,K、嘉定还有十几个新员工统一接受了入厂安全培训,之后穿上全套工服,戴着安全帽进入厂区。 嘉定和其他新人去了各个厂房,而K则被带去了电站主控室,站在玻璃窗后观摩操纵员操作。 文泽只在厂门口见了K一面,叮嘱他要尽快熟悉电站,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或许因为自己是混血,所以去主城前,要通过各项测试,合格之后才会被挑中入城。 K对此毫无怨言,甚至还抱有感激之情,能凭这具没什么价值的身体,换两张联邦主城的入场券,他觉得非常值。 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得到个机会能给爱人更好的生活,吃再多苦也甘之若饴。 至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K还猜不透她的真实意图,也犹豫着是否要告诉文泽,但有一点,K非常清楚——如果林书的存在会影响自己去主城,他绝对不会让她‘复活’。 从小被非亲属的白衍抚养长大,K对血缘并没有任何附加之情,如今这世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陈渊,为了他,他会拼尽全力。 K躺在床上让思绪飘了大半天,回过神来后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快一小时了,陈渊还没上来。 他起身下楼,来到厨房,里面开着灯,灶上放了一个空锅,陈渊坐在地板上,头靠着冰箱已经扯起了小呼噜。 小黄自K下楼后,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这会儿也进到厨房里,凑到陈渊身边到处嗅个不停。 这就睡着了? K哑然失笑,蹲下身仔细瞧着陈渊,他真是累得恨了,手里还拿着锅铲,可能就想靠着冰箱歇一会儿,结果就这么睡了过去。 “四号桌的排骨还没放盐……” 陈渊忽然嘟囔了一句,把小黄吓得一跳,接着他皱起了眉,嘴里还在继续说着什么。 K把小黄拎到旁边,再单膝点地,一手扶后颈,一手抄过膝盖窝,将人稳稳地抱起来,贴进怀里,陈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深吸了口气,睡得更沉了。 月色透过客厅窗户,淡淡地洒进来,小黄踩着影子走了几步,回身用头蹭着K的裤腿,K把目光从陈渊脸上移开,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小黄,微一点头,那通人性的小家伙立刻窜了上去。 平时陈渊不许它上楼,可这豹子跟猫一样粘人,老想钻房间里跟人一起睡觉。 等K回房,搂着陈渊合上眼,最后一个念头还在想,不知道自己的洞房之夜会在多远的未来了。 * 第二天忙碌依旧。 陈渊起床后,发现原本K睡的位置,被小黄大刺刺地霸占了,那花豹简直见风长,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比抱回来时长大了一圈,从小奶猫变成了大奶猫,醒来打个哈欠,嘴里的尖牙瞧着都有些瘆人了。 “滚下去。” 陈渊趁现在还能欺负它,毫不客气地将豹踢下床,“洗澡了吗就往床上窜!洗了也不许上来,你是个豹子不是猫,别一天天的尽知道撒娇不干正事儿。” 小黄嚎了一声,甩甩尾巴生气地跑了。陈渊扒拉着一头乱发,拿过移动终端,看着上面100+的留言,又想倒头睡下去了。 妈的,开餐馆好累…… 昨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记不得了,现在醒了全身都在疼,没一处好地儿! 然而他只躺了几分钟,天目就来敲门了:“渊哥起来了吗?今天的30桌客人已经全部付好定金了,你今天要做什么,列个单子,巴旦木他们好去采买。” 做什么,做白日梦可以吗? 陈渊忍下一肚子腹诽,拖着疲倦的身子带着众人踏上了开店之路。 比起第一天的手忙脚乱,今天大伙儿都更熟练,分工明确,效率也高了起来,中午的15桌菜很快备齐,等陈渊停手时,离开店还有半个小时。 陈渊正想招呼大家喝口水歇一歇,就听到门口一阵喧哗,人声里似乎还夹着话筒声。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渊好奇地打开了半扇门,就看到门外来了一群扛着摄像头的摄像师,一个记者模样的女人,拿着话筒站到他店门口,笑容满面地对着镜头介绍: “……这家店目前都还没有名字,但网上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我们采访了昨天吃过的食客,他们告诉我们,这家餐馆的味道是他们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最特别的一家。” “还有更厉害的,这家店的老板是个非常帅气的纯血小哥哥,对,非常帅气!” “……所以我们联邦电视台,连夜飞了十几个小时,在开店24小时后,来到了这家引爆E城的网红店,为您进行现场直播。” 那记者余光瞥到了陈渊,双眼一亮,挥手示意摄像头:“我们看到这家店的店主正好出来了!让我们马上来采访采访他!” 记者几步跑过去,把话筒怼到一脸懵逼的陈渊脸上,笑容可掬地发问: “请问您觉得您这家店能一夜爆火,是因为您的手艺,还是因为您的血统?” “您和K是什么关系?K和沈西行大校又是什么关系?有不少网友推测K就是沈大校多年前失踪的儿子,请问您知道这事吗?有什么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乘鸾 20瓶;上善若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陈渊顶着一脑门子热汗, 手指被生姜弄得火辣辣的疼, 领口还挂了几朵葱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拍进了镜头里。 他茫然地‘啊’了一声, 脑子还没转过来,话筒已经到了嘴边。仓皇中,他捕捉到几个关键字‘沈大校’、‘儿子’, 感情这电视台根本是冲K来的? 陈渊吸了口气,冲镜头绽开一抹笑:“嗨, 各种观众朋友,我们店才开张两天,部分设施还不够到位, 但味道和人气是实打实的。现在店里预订数量太大,欢迎大家三个月以后再来,我们这家小店会长长久久地陪伴大家的。” 女记者收回话筒,笑道:“关于店的广告我们已经做得很多了, 不如现在来聊聊那位神秘莫测的K?” 她说着探头往店里望了望, 八卦之情溢于言表:“K在吗?您跟他是否是情侣关系?” 陈渊笑脸一收, 冷然回道:“K不在。你们如果是对店感兴趣,那我非常欢迎,如果是对店之外的感兴趣, 那就恕不远送了。” 女记者见陈渊想要关门, 立刻伸手示意摄像机停下来,又关掉话筒,冲陈渊笑了笑, 道:“您脾气还真大,咱们好不容易来到这儿,肯定是想做好一期节目啊。别上火,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能有什么要求?” 陈渊瞥着那几台摄像机,似笑非笑道:“您这可是联邦电视台,我只求您如实报道,就这一点,别的没了。” 女记者把话筒递给一旁的助理,自己走到陈渊身边,低声跟他打商量:“我看你也是个明眼人,就不妨实话告诉你了,我们这次专程从主城飞来,就是上头派下来的任务,让我们务必曝光K跟您这纯血的关系。” 说着,女记者指了指自己,“我也是个小混血,没资格参与到你们纯血之间的斗争,就一做事的小喽啰,您行行好,配合一下采访,别砸了我的饭碗行不?” 陈渊眉头一皱,意识到不对:“上头派的任务?谁派的?为什么要提到K?” 女记者摊手:“这我们哪儿知道啊?但你跟K在主城已差不多家喻户晓了,一个看起来特精神的‘完全自然人’,一个疑似元帅孙子,本该是主城富人圈的两人,却经一个E圈打|黑拳的视频闯入大众视野,话题热度在两天内就登上下半年的首位,你俩背后的故事,是个人都会好奇啊!” 她这番话让陈渊听得心惊胆战,面上却维持着风轻云淡:“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你们主城人真是吃饱了闲的!” 他抬头冲女记者正色道:“采访可以,但别提K,他有自己的工作,不在店里,我无法替他发言。” “那他什么时候有空?” 女记者追问:“我们就是为你俩而来,您这店嘛,拍拍外面就差不多了,毕竟您也知道,做菜就那样呗。” 陈渊眉峰一抬,反问道:“做菜就哪样?我还真不知道,烦请您给个明示。” 女记者嘿嘿笑了两声,左右一瞟,凑近陈渊:“现在哪家餐馆不是用主城三大食品商的半成品和成品来做菜啊,最多买点新鲜肉菜,切开弄熟后,把买来的酱料淋上去就是。” “这是A圈公认的秘密,您拿到E圈来能用,我就不拆穿了啊。” ?? 陈渊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瞪视那位女记者,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可以瞧不起我现在的处境,但你不能瞧不起我的厨艺!我店里所有的菜品,都是我一步一步做出来的,能预约满三个月,还真不只是靠我这张脸!” 说到这里,他哗地推开门,做了个往里请的姿势,抬起高傲的下巴:“明厨亮灶,随时欢迎你们来检视。” 女记者一愣,她跑遍联邦主城,还真没遇到过这么有自信的厨师。联邦简化饮食已有多年,虽不至于像F城那样只能食用营养剂,但盛行各种成品食物,买回家简单处理一下就能入口。 也有餐厅和小吃街,但只算是复古的小情趣,并非主流文化。 特供主城的三大食品商,制作出来的食物,种类已经涵盖了千禧代的大部分菜品,能在主城外开餐馆的,无非是能买到三大食品商东西的人,真正的厨艺只存在于终端硬盘里。 陈渊这幅自信满满的模样,让记者多了几分好奇,她还真想看看他要怎么一步步做出菜。 女记者一挥手,招呼她的团队:“行啊,那咱们今天就先瞧瞧纯血大厨是怎么做菜的!” * E城临海,市场上的海鲜总是最多的,昨天做了虾,今天陈渊让巴旦木买了蟹回来,全部刷干净养在水缸里,等着饭点下锅。 陈渊领着摄制组的人进到店里,冲水缸一指,“喜欢吃蟹吗?” “海鲜啊,” 女记者的口气有些失望,“这个主城也爱吃,处理起来最简单,煮熟就行。” 陈渊哼了一声,用网兜捞出两只肥肥的海蟹,往水槽里一摔,转头问:“黑胡椒蟹吃过吗?没吃过今天就给你们尝尝鲜。” 女记者根本没听过这道菜,看陈渊当真拿着刀开始处理螃蟹,忙朝摄像师一招手,镜头径直给了过去。 陈渊手上功夫最是利索,先打开蟹盖,去掉两边的蟹腮、蟹肠,冲洗干净后剁成四大块,丢入倒好的黄酒中浸泡。 等蟹块去腥时,捣碎黑胡椒粒,切好洋葱、大蒜、生姜、小红椒等配料,再捞起蟹块,往剁开的切面上扑少许淀粉,一切准备妥当后,开火烧油。 女记者一开始还不停地问东问西,陈渊一个字也不答,闷头处理各种食材,刀法精湛,动作干脆,那股娴熟的爽利劲让人看了莫名解压,尤其切菜时发出的咚咚声,像是某种催眠曲,引着一屋子人都盯着他手上动作看,再没空注意其他了。 油锅七分热时,陈渊将拍好的蟹块丢进去快速翻炒,再盛出备用,同时另起锅烧热融化黄油,把配料和洋葱粒下过炒香,再加入黑胡椒碎和过了油的蟹块,翻炒均匀后,倒入高汤炖煮。 这一通操作下来,整个厨房都腾起了胡椒带着辣味的香气,惹得好几个人都打了喷嚏,但揉揉鼻子后,立刻又迫不及待地深吸气—— 太香了! 加热使得胡椒外果皮中的蒎烯、石竹烯大量溢出,这些能让树和花产生气味的物质,带着谁都无法拒绝的独特香味,让众人食指大动。 在高汤沸腾的咕嘟声中,陈渊把火关小,勾芡收汁,撒上黑胡椒粉、香葱碎后起锅装盘,一道热气腾腾的黑胡椒蟹就摆在了大家面前。 陈渊一边用纸巾拭干净盘沿上滴落的酱汁,一边不疾不徐地介绍这道菜: “海鲜水煮是为了品尝其肉质本身的鲜甜,但这种鲜味和其他刺激性的调料碰撞时,会鲜上加鲜,味道更浓郁,层次更丰富。” 说完这些,他抽出一双筷子,轻轻搭上盘沿,抬头冲镜头一笑:“黑胡椒蟹,敬请品尝。” 女记者回过神来,连手都顾不上洗,抓起筷子就夹了块蟹肉,狠狠地吮了一大口酱汁,登时被呛出了眼泪。 “好辣!” 她吸了吸鼻子,嘴里不停地咀嚼,咬不动蟹壳,便直接上手,也不管是不是在镜头前,吃得嘴角发黑,最后还不舍地舔了舔手指。 女记者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毫不吝啬地冲陈渊竖起了大拇指,把脸转向镜头,真情实感地推荐: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会跟大家一样,不相信有人能把活蟹做得这样好吃!就像大厨所言,螃蟹和黑胡椒碰撞到一起,味道和层次都翻了好几倍,如果屏幕前的您也喜欢吃海鲜,这家位于E22114的小店,一定不能错过。” “对了,这家店目前还没有店名,我们也还不知道这位帅气的纯血店主叫什么。” 这时,镜头转向了陈渊,他眨了眨眼,嘴角轻扬:“在下姓陈,小小一介厨子,希望做出的东西能给你带来幸福。” * 联邦电视台那几位,愣是磨过了饭点儿,让陈渊生生加出一桌菜,吃饱喝足后,才打着嗝准备离开。 女记者走到门口,不无遗憾地频频回头看陈渊:“K真不打算接受采访?要不你再劝劝他?” 陈渊扬了扬手里的移动终端,“刚才的通话你也听到了,他不会接受任何采访的。” “可惜了,任务只完成了一半。” 女记者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满足地笑了:“还好吃了顿好的,您做的东西,当真配得上珍馐佳肴四个字!” 陈渊矜持地摇摇头,谦虚道:“过奖了过奖了。你们以后再来E城,都记得来我店里转转,想吃什么随便点。” 女记者捣蒜似的点头,转头再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陈渊的小店,下定决心般地凑到陈渊耳边语速飞快地轻声道:“派我们来造势宣传您跟K关系的人,来自联邦最顶层,那三位中的一位。” 陈渊一怔,女记者已经撤开了身子,笑吟吟地看着他,用正常的音调说:“您是个有真本事的,就凭这手艺,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找您。希望您多了解下这些人背后的故事。” 这话大有深意,陈渊心思一动,掏出移动终端:“能留个号码吗?以后店里出了新菜,第一时间通知你试吃。” 女记者笑着跟陈渊交换了终端号,带着摄制组离开了木槿街。 一行人刚走到街拐角,女记者跟个路人擦肩而过,记者敏锐的本能,让她回了下头,看到一张清丽淡雅的侧颜。 那是……林书?? 女记者在原地愣怔了好半天,眼前着林书走进了陈渊的小店,心中一凛,立刻掏出了移动终端。 陈渊送走客人,刚准备歇一会儿,看见门口走进来的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来了?你要是天天来吃饭,我双手双脚欢迎,别的,真不用问了。” 林书没说话,瞥了陈渊一眼,自己给自己找个了座位坐下。 陈渊还想开口,口袋里的终端忽地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发现是刚才那女记者发来的信息—— “刚才进你店的,是调查你那人的外孙女,她很低调,没多少人知道她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大周末的,大家也要吃好的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间好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联邦最顶层是三位元帅:负责美洲大区的艾森元帅、负责非洲大区的俾斯麦元帅、以及负责亚欧大区的沈放元帅。 俾斯麦不在主城, 远离联邦元帅之争多年, 如今沈放和艾森两人的争斗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两派人马泾渭分明, 主城以及A圈上层大多有明确倾向,联邦电视台高层是艾森派,但不巧的是出来采访的记者本身却是沈放派, 才会出现给陈渊通风报信的情况。 这些知识,昨晚睡前等K洗澡的空档, 陈渊快速在网上恶补了一番,本只是想查查沈放其人,但联邦高层的八卦是所有网民最为津津乐道的, 既谈沈放,就必然会说到他的死敌艾森,所以那女记者的意思,陈渊第一时间就明白了。 沈放的孙女竟然变成了艾森的外孙女? 这听起来荒唐, 却又合情合理。 跟沈放的铁血不同, 艾森是个四处留情的浪子, 多年辗转联邦各大区,每一个驻地都欠下无数风流债,光是带回主城的就有八个孩子, 流落在外的数量至少还要翻倍, 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孩子,这些孩子又给他生了多少孙子。 林书的养母是艾森的某个女儿,这样的八卦还真可能只有记者才知道。 陈渊放下终端, 冲林书笑了笑,像拉家常似的开口:“这会儿过来,吃了吗?” 林书一愣,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你说午饭?我待会儿回酒店吃营养剂。” “都到我这儿来了,还吃什么营养剂。” 陈渊说着站起身,往厨房走:“平时在家喜欢吃什么?” 林书的眼神随着陈渊移动,语气犹豫:“不用给我做什么,我们城习惯吃营养剂和成品食物。” “城里气候怎么样?” 陈渊没理她的推拒,换了个问法,“夏天长还是冬天长?” 林书迟疑片刻,还是答了:“冬天。” 陈渊比了个‘OK’的手势,径直钻进厨房,没多久就从里面传出了切菜声。 林书从没遇到过像陈渊这样,一言不合就跑去给你做饭的人,坐在椅子上有些发懵,不过没多久她就被厨房里传出的香味勾回了神。 一开始是洋葱,经热油煸炒过的味道比罐装的浓郁了无数倍,几乎是立刻就勾起了林书肚子里的馋虫,她有些纳闷陈渊怎么会知道她爱吃洋葱? 等洋葱的味道淡去后,铺天盖地的番茄香又汹汹来袭,微酸带甜,浓郁得连空气都变得厚重起来,林书的眼前立刻出现了西红柿被煮得软烂的场景,那画面如此诱人,让一向矜持的她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本以为这两种味道已经够馋人了,谁知接着又飘来了黑胡椒味,辛辣中带着微甜,跟先前的洋葱和番茄混合在一起,顿时把腹中的饥饿感推向了顶点。 陈渊像是算好了时间,在此时熄火盛盘,端出一道颜色丰富的菜放到林书面前。 “今天没买红肉,海鲜估计你不爱吃,试试这个杂菜烩吧。” 陈渊递给她一只叉子,笑道:“不敢说是正宗西式料理,但至少餐具还算正宗。我猜你平时也会吃这些吧?” 林书的眼神粘在那盘菜上,陈渊的那些话只粗粗听了最后一句,盯着盘里的茄子、番茄、青红椒,使劲点了点头。 杂菜烩确实是林书家,以及她所在的生态城最常见的一道菜,但她没想通陈渊怎么会知道,然而她现在眼睛里只能看到这盘香气扑鼻的菜,再没工夫想别的。 陈渊的摆盘也很有意思,把茄子、西红柿、青红椒切成圆片,间隔着垒在一起,上浇碎洋葱胡椒汁。 林书用叉子叉上四种蔬菜,再蘸上点汤汁,厚厚一叠送进嘴里,每一口都是不同的搭配,味道和口感反复在软糯的茄子、沾舌即化的番茄和爽脆的青红椒之间变幻,洋葱跟黑胡椒间或在舌尖爆出香味,像夏日夜空绽开的烟火,是带着惊喜的绚烂。 新鲜食材特有的鲜嫩口感,和陈渊炉火纯青的技艺,让林书第一次体会到吃饭的乐趣,她一口接一口,完全沉浸在食物带来的幸福中,舌头因尝到这样的美味而颤抖,胃腹则咕咕大叫,催着她赶紧往里继续填充。 她的眼里脑子里,只能看到这盘逐渐减少的菜,等最后一叉子落下时,她忽地迸出强烈的惋惜和怅然,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以后还能吃到吗?如果吃不到该怎么办? 陈渊坐在林书对面,静静地看她吃完了整盘杂菜烩,在她试图用叉子刮酱汁前,出声阻止:“是不是做少了点?还有想吃的东西吗?” 这一声问话把林书拉回到现实,她伸了一半的手僵在空中,生生调转个方向,放下了叉子。 “不用了。” 林书很快恢复了高冷,下巴微扬,语气淡然:“谢谢招待,你厨艺的确不错。” 陈渊瞥了眼林书嘴角沾着的酱汁,低头调整了下表情,再抬头时已换上礼貌又热情的微笑:“喜欢吃就多来,别的不好说,但在吃上一定给你管饱。” 林书清了清嗓子,不再去瞟被自己吃得一干二净的盘子,“我看你也挺忙,大家都开门见山吧,需要什么条件你才会答应?” 陈渊十指交叉撑起下巴,盯着林书问:“能说说你是为什么想要这个孩子吗?” 林书稍一考虑,轻叹了口气,“我父母,他们想要一个纯血孙子,等有了孩子才会放我自由。” 陈渊不解:“自由?” “嗯。” 大概是应了吃人嘴软的老话,林书这次明显比上一次更健谈,她看了眼陈渊,眼神飘向远处:“我不想在现在的生态城久居,可又欠父母一份情,所以留个纯血孩子给他们,我才能没有负担地搬来E圈生活。” “你想定居E圈?” 陈渊愣了,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才眨了眨眼,“为什么?” 疯了吗?好好的上等生态城不待,来这些鸟不拉屎的落后地区干嘛? “没什么为什么,” 林书说到这个,忽地翘了翘嘴角,露出一抹跟K极为神似的淡笑,“我喜欢简单的生活,不习惯戴着面具做人。” 陈渊沉默了,脑子里《落跑千金》跟《泰坦尼克号》反复闪现,这么任性的大小姐,也是非常敢了。 他抬起头,冲林书遗憾地撇撇嘴:“抱歉,任何条件都无法打动我。我有自己喜欢的人,虽然跟他不能生孩子,但也不可能跟别人生。” “喜欢的人?” 林书神色微动,片刻后又问道:“那是什么感觉?喜欢一个人。” 陈渊挑眉,花了些时间组织语言,过了好一阵,才绽开笑:“很温暖,想到他,就像站进三月的阳光里,浑身舒坦,还充满干劲儿。” 林书歪着头想了想,也笑了:“那真挺好。希望我也能找到喜欢的人。” “然后和你喜欢的人生孩子。” 陈渊立刻补刀,务必将这位大小姐荒唐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林书不缠人,听陈渊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点点头站起身,自言自语地嘀咕:“其实我也是被我父母逼着来找你的,他们对纯血孩子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望,估计是想去主城,但我对那个地方实在没有好感。” 等陈渊把她送到门口时,林书回头告辞,“我要在这里待三个月,做一个课题,能再给我做杂菜烩吗?” “没问题!” 陈渊拍着胸脯保证:“你有我终端号,想吃什么提前给我说一声就行。” 林书笑了笑,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向陈渊:“你……不管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跟他有孩子。主场很多这样的例子,你需要了解吗?” 哐当—— 陈渊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 那天之后,大家安静了好几天,陈渊早出晚归地开餐馆,K早出晚归地去核电站,晚上到家后,两人都累,经常话说了一半陈渊就睡着了,心里憋着的男男生子问题一直没问出口。 一穷二白的小情侣,真是太难了! 熟悉电站基本知识后,K被安排倒三班,回家的时间就更捉摸不定了,但只要他一下班,必定先去店里,等陈渊打烊后一起回家。 两个大男生走在E城灯火通明的夜色里,像全世界所有的情侣一样,分食半个烤红薯,或是一盒炸土豆,再说说彼此当天的见闻,就是一天最幸福的时刻。 但平静的日子很快结束。 某天晚上餐馆打样后,K一直没有出现,按照排班表,他当日是白班,应该8点左右就能到店。 陈渊打了他终端好几次,都是无法接通,他又在店里多等了一个小时,见时间越来越晚,只好先回到家里。 K在核电站的某些厂房里是需要关机,但今天这关机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 陈渊带着忐忑回家,发现嘉定果然也没回来,而且也无法接通终端。 这事儿就有点大条了。 正当大家各自猜测发生了什么时,忽然嗡的一声,家里停电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陈渊第一个反应过来,抬手让大家待在原地别动,摸出终端照明,朝工具间走,想要看看是不是跳闸,但刚他走到窗边,就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许多。 窗外一片漆黑,整个城区都停电了。 “怎么回事?” 陈渊心里一跳,立刻返身冲出了别墅。 K告诉过他,生态城就三个发电站,一个核电两个火电,火电供给中城和上城,下城全靠核电站发电。 下城停电,就意味着核电站出问题了! 天目等人跟着跑了出来,四处一打量,也开始慌了。 “啷个搞的?咋个会停电?不是说核电站永远不会停电吗?” “是不是线路临时出了故障?看看网上有什么消息。” “网络也没了!” 天目使劲点击终端屏幕,语气不稳:“完全不能上网……我试试能不能打电话!” 十几秒后,她抬起头怔怔看向陈渊:“你的终端打不通。” 陈渊低头扫了眼自己没有任何信号的屏幕,心更沉了几分。 周围的邻居都走了出来,纷纷抬头张望,一个个都有些震惊。 “全区停电?其他两个区呢?” “什么?网络也没了?靠!” “我爷爷以前告诉我,下城什么都不好,就一点好,核电站永远不会停电!” “对,我也知道,他们是两条线路,就算一条出现故障,另一条也能保证电力。” “两条全坏了呢?” “不可能。除非核电站被他妈丧尸围攻了。” 陈渊一刻不停地拨打K的号码,从街道这头跑到那一头,举着终端到处找信号。 最后,他喘着气回到家门口,抬眼看了看大家,坚定开口—— “弄辆车,我要去核电站找K。” 作者有话要说:大晚上的,真把我自己写饿了…这道菜是《料理鼠王》里出现的,这片子大家一定得看看,超级美味!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ou~~、只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众人怔住了, 终端屏幕的背景光映出几张神色惶惶的脸。 陈渊丢下这句话后, 立刻转身朝街边跑,这一带是别墅区, 邻居们的车都停在马路边,他挑了辆越野,往车头一站, 拉开嗓门问:“这谁的车?借我用用!” “我的。” 车主就在附近跟人聊天,听见声音走过来, 把陈渊上下一打量,“是你啊,新搬来的纯血。怎么, 要用车?” 陈渊跟这个邻居打过照面,便重重一点头,急道:“我朋友在核电站,现在一个都联系不上, 我想去看看。” 邻居是个爽快人, 听陈渊这样一说, 马上掏出钥匙递给他:“行,去核电站的路不好走,你小心点。” 陈渊有些犹豫:“我不太会开车, 要不您载我去?我可以付钱!” 邻居连忙摇手:“核电站那地方我们可不敢去, 看在邻居的份儿上,这车借给你,能开走你就开, 不能就另想办法吧。” 陈渊拿着钥匙骑虎难下,一咬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时家里几个连带小黄蜂拥而来,都抢着要上车。 “我要去救K!” “我得去找我弟弟!” “我能打!” “我也能,还能跑!” 陈渊被吵得脑仁疼,一声断喝:“你们当这是郊游吗?全部都给我下去!” 大家被吼得挤成一团,委委屈屈地扒住车门跟陈渊商量:“让我们去吧,你一个人不认识路,停电又没路灯,有人帮你看着路也好啊。” “核电站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多个人多份力嘛。” “我们全听你指挥,不会乱来的。” 这话也有道理,陈渊看了看那几人,伸手点将:“巴旦木和商瞭上来,其余的留家里看孩子和大猫。” “我也要去!” 天目挤到驾驶室旁,往窗户里探进去半个脑袋:“没我说不定你们连门都进不去,核电站安保级别很高的!” 陈渊皱了皱眉,往后一招手:“行吧,你上来……把小黄也带上。” 鬼知道带个粘人的豹子有什么用,但陈渊心里实在没底,带只有尖牙的大猫,似乎能多攒点勇气。 他拿钥匙怼了半天,才插进钥匙孔里,起步后急刹了好几次,在车主的大声提醒中打开车灯,磕磕绊绊地朝东边驶去。 没电没信号,没导航也上不了网,陈渊只知道核电站在东部沿海,具体在哪儿没人说得清。 越野车缓缓开进闹市区,停电让城民纷纷走上街道,拥堵在马路上,陈渊一路摁着喇叭,还不时降下窗户找路人问路,在城区转了快一个小时才找到那条通往核电站的沿海公路。 那是条栈道一样的公路,架在海边,顺着海岸线蜿蜒向前,深夜的海面起了雾,惨淡月光下,路面泛着银白诡秘的光,就像通往恶魔城堡的桥。 陈渊小心翼翼地开了上去,手心脑门全是冷汗,他摁了十几下,总算打开了雾灯,在海涛拍岸声中,朝着茫茫大雾驶去。 大雾最深处,全厂失电的22114核电站正陷入一片恐慌。 主控室操作面板上的指示灯此起彼伏地闪烁,像圣诞树上的灯泡,几个当班的操纵员焦头烂额地翻着手册,冲彼此大喊: “蒸发器排污系统失效!” “二回路安注失效!半小时前就叫人去看了,还没修好吗?” “排水口的堵塞呢?清理完了吗?” 值班长是个老核电,在厂里工作了大半辈子,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徒弟一个个慌得找不到北,抬手啪地一声拍上桌面:“全部给我停下来!” 他这一声吼起了作用,主控室立刻安静了下来。 值班长盯着操作面板,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灯同时亮起,他使劲闭了闭眼,沉声下令:“现在无法自动停堆,堆芯温度在不断上升。先检查一二三回路的安注,找到问题点,让维修的人穿上防护服进核岛,我们全力配合他们手动升起燃料棒!” 操纵员这下有了方向,开始按照值班长的话一步步进行。 有个最年轻的在检查各个节点时,忽地冒出一个问题:“我上班的时候,所有系统都还好好的,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值班长也在不断反思,今天本来一切正常,只是白班快下班时,在排水口发现了堵塞,但当时就叫人去处理了,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是如何演变成全厂失电的毁灭性灾难的? 时间倒回至五小时前。 K这周跟维修部的班,临下班时被派去检查排水口,这是个压水堆核电站,三回路中需要用海水来不断进行冷却,所以排水口一旦堵塞会引发严重问题。 因压水堆核电站需要引海水做冷却,厂区多是临海而建,排水口就设在东南角,因为此处温度常年比海水温度要高,经常会吸引鱼虾过来产卵,时间停留长了又容易被烫死挂在过滤网上,所以得定时进行清理,否则很容易造成堵塞。 K跟他师傅来到排水口,站在岸边从上往下时并没有看到明显的死鱼死虾群,师傅拿出两套潜水服,丢给K一套,“穿上吧,我们得下去看看,估计是沉底了。” K抱着潜水服半天没吭声,师傅换好衣服后扭头一瞧,愣了:“怎么还没穿?快点啊,磨蹭什么?早弄完我们好下班。” K瞥了眼海水,还是没有办法克服心病:“对不起,我……怕水。” “嗯?” 师傅挑了挑眉,随即哈哈一笑:“你这么大个小伙子居然怕水!那刚才怎么不早说,我就不带你来,放你下班了。” 师傅叫君豪,操华国南方口音,黑瘦矮小,个性爽朗,见K不敢下水,就让他在岸边等着,自己一个猛子跳进了海里。 排水口并不深,就在海面下方十米左右,君豪背了个小型氧气瓶,大概能供氧半小时,K在海边等了二十多分钟,没见人浮起来,渐渐的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跪在岸边,睁大眼使劲往海里看,可蓝黑的海水透光度并不高,他什么也瞧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等半小时一到,K猛地站起身,快速穿上潜水服,背上氧气瓶,对着幽深的海水做了几个深呼吸,双眼一闭,跳了进去。 K一进入水中,耳边听到水流的声音,身体感受到水压,莫名的恐惧立刻升了起来,那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惧怕,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但还牢牢记得怕的感觉。 他甩了甩头,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在视野不佳的水里缓缓下潜,还没看到排水口,但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水里非常干净,没有漂浮物。 如果是死鱼虾堵了出水口,这一带都应漂着各种海生物的尸体,可当K下潜到排水口边,都没看到哪怕一只死虾,水里干净得很不正常。 没有死鱼虾,也没有君豪的身影,直径两米多的排水口像是怪兽张开的大嘴,黑漆漆一团。 K扶着水管壁,就着头罩前的灯光四处打探,这里的水压让他更加不适,看不透的海水带来未知的恐惧,他不会游泳,离了岸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原地焦急地打转,想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忽然,晃动的灯光定了下来,K低头死死盯住排水口的左下侧,那里似乎挂了个什么。 排水口周围的水流有些急,K不敢动得太快,只能扶着管壁慢慢向左边靠,等距离足够近了,K伸手一捞,将那个随着水流不断晃动的东西抓到了手里。 是一截呼吸软管! 这是……君豪的? K的心猛然下沉,握住软管翻来覆去地观察,想判断这究竟是新掉进来的,还是在水下待了很久的,这时一股水流冲来,他余光瞥见了什么,骇然退了一大步,与此同时手里的软管被一道黑影夺了去! 是君豪! 他潜水服被划破好几道口子,摸摸索索地把那截软管插回原位,冲K比了个手势,拉着他的胳膊一起往上浮。 等两人浮出水面后,君豪立刻摘到面罩,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一边着急地把K往岸上赶:“快、快上去!水下、水下有浮尸!” K爬上岸后,伸手把君豪也拽了上来,两人气喘吁吁地脱下潜水服,君豪不等气喘匀了,踉跄着起身就要拽着K往堤坝上跑。 “卧槽,我还以为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已经消灭干净了,没想到居然、居然还有!” K不明所以,“浮尸为什么会在水下?” “‘浮尸’就是不怕水的丧尸!” 君豪边跑边跟K解释:“你以前的生态城靠不靠海,不靠就不知道这东西。这是丧尸的一种,能在海里存活,但攻击性比普通丧尸差很多,他们有点像二期,还残存了人类的部分意识,胆子不大,会抓海生物去啃。” K从没听过这种丧尸,扭头看了眼起伏的海面,疑问大过于害怕。 “数量多吗?” K问君豪:“要下水去解决?” “我看到俩,在抓过滤网上的螃蟹啃,其中一个不怕我,还主动来攻击我,另一个被吓到,直接躲进了排水口。难怪这边最近老出问题!” 君豪领着K跑了一段长路,离海边有上百米后,他停了下来,皱着眉张嘴换气, “这玩意儿对人类有一定攻击性,几十年前曾拉网捕杀过,当时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把这片湾区的每个角落都清理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我们都以为把它们灭绝了!” K听见丧尸,条件反射就准备出手:“那现在该怎么办?水下什么武器好用?” “别管水下了!” 君豪掉头就朝厂区跑,“它们喜欢温暖和黑暗,刚才就有个浮尸往水管里钻,不赶快排查,整个核电站都要完蛋!” 作者有话要说:核电站有原型,不是瞎写,扑街如我还是有认真做功课的嗷~~ 第71章 K抬脚跟上君豪, 两人飞速朝厂区大门奔去。 时近黄昏, 落日熔金,彩霞铺了一大片天, 有成群黑影从空中掠过,啸声不绝,那是核电站附近特有的白鹭, 在晚霞中归巢。 K熟悉这些大鸟,时常会在厂区里见到, 穿行在林间草地上,优雅又漂亮,平时它们都挺安静, 今晚不知怎么…… K心中一动,倏地抬起头,就看见空中的白鹭并未成队,散乱地四处乱飞, 似乎受到了惊吓。 “那些浮尸会上岸吗?” K突然停下脚步, 冒出这样一句, 君豪回头啊了一声,还在继续往前跑:“不会,它们只在有水的地方……歹势啊!” 密密麻麻的人头从道路两旁冒了出来, 寥寥无几的头发上挂着水珠, 皮肤惨白泛青,但都挺完整,不似寻常见到的丧尸那般白骨嶙峋, 四肢和躯干有不同程度的浮肿, 脸上有清晰五官,但表情木然,只有眼珠会动,漆黑无光,几十号‘人’缓缓从灌木丛里走出来,朝着马路中央聚拢,垂着手用黑洞洞的眼眶盯住K跟君豪,场面诡异无比。 君豪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吓得声音都跑调了:“我天,浮、浮尸上岸了?没听说过它们还能上岸啊!” K伸手拉着君豪急退了好几步,他第一次遇到不主动攻击人类的丧尸,有些吃惊,隔着老远的距离想要仔细观察下这群浮尸,被反应过来的君豪拖着往回跑。 “快!它们把路堵了,我们得去生活区找人,马上把这消息通知整个电厂!” 君豪边跑边回头瞥着那些浮尸,仍在纳闷:“不可能啊,都说浮尸离了水就要死,怎么特么的上来了这么多?” “它们会传染病毒吗?” 这是K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啊!” 君豪摇头,一脸的茫然:“这东西只在水里活动,又不怎么攻击人,几十年前被灭了,要不是我听厂里的老师傅说起过,我都不认识!” K没再继续问,跑到转弯处他扭头看了一眼,那群浮尸的数量越来越多,挤挤挨挨地站在大路上,齐齐盯着他俩离开的方向,不像有恶意,更像……想要传达什么信息? 难道它们不是丧尸? K被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吓了一跳,甩甩脑袋跟上君豪,朝生活区大步跑去。 因为核电站需要24小时不间断地发电,厂内员工分三班轮值,为方便休息和上班,就在厂区外修建了大型宿舍生活区,除员工外,家属也能住, 日积月累,生活区俨然变成了小镇一样的存在,各种商店林立,医院、学校应有尽有,不出厂区日子就能过得有滋有味。 许多世代在核电工作的员工甚至没出过这个小小的半岛,几代人都在核电站出生、长大、死亡,对E城城区毫无了解,也不愿了解,他们祖祖辈辈都没离开过这里,早已跟这个电站呼吸相连,所以当听到君豪和K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在路上见到了浮尸,一个个都笑开了。 “你们大白天的做梦了吧?” “几十年前那场清理,早就让浮尸断了根儿,那玩意儿不是胆子小,不敢拖人去咬,没继续转化的途径!” “浮尸为什么叫浮尸,就是因为它们离不开水啊,那些东西没转化完全,还还需要呼吸,但它们没鼻孔,在岸上根本没法待。” 君豪没想到根本没人信他,急得直跌脚:“我骗你们干嘛!我跟徒弟去排水口清污,水下遇到一对,还想攻击我,我们逃上岸来正想去厂区,结果它们来了几十个把路给我们拦了!” 听见这话,人们笑得更大声了, “还几十个!这个是掉海里的人被浮尸咬了,才会转化,我们这儿一年都没几个人掉海,怎么会有几十个浮尸?” “你俩是不是才下夜班?回去补觉吧,别出来了,好好休息啊!” “拦路,哈哈哈浮尸还能拦路!它们只有在暗处才能看清东西,这会儿岸上的阳光能把它们眼睛都刺瞎。” K见跟他们说不通,拉起君豪继续往前走,“直接去广播室,对整个生活区广播!” 核电站的另一大特点是声响报警系统,核电的隐患任何时候都无法消除,所以全厂以及生活区都安装有高音大喇叭,每月会进行维护性的报警测试, 遇到台风、暴雨等极端天气也会由喇叭通知所有人员,每个核电人在听到喇叭里传出报警声时,都会放下手里的工作,仔细听听是什么内容。 直接广播倒是个好主意!君豪点头,跟K匆匆往朝广播室赶去。 负责生活区的,是电站的后勤人员,服装跟工牌跟厂区员工都有区别,广播室里的人乍一看见俩厂区员工冲了进来,全都愣了,一个负责人模样的客气问道:“两位值长有什么事吗?” “借你们广播用一下。” 君豪直接亮出自己的工牌,把里面的人往外赶:“厂里出了个新规定,要通知到生活区的所有人,我们自己来说就好,你们去外面等着。” 把人撵走后,君豪立刻扑到控制台上,盯着那些按钮看个不停,“怎么没有全厂范围可选?只能通知生活区?” K背对着君豪,在看整整一墙的监控视频,听见这话,扭头回了一句:“只有厂区里的广播才能覆盖全厂,生活区的无法接入厂区。” “那就先让生活区的提高警惕。” 君豪说着,打开了广播键:“请注意,请注意,这里是生活区广播。现在厂区外围发现大量‘浮尸’,它们是丧尸的一种,具有攻击性和部分意识,请所有人员密切留意身边的……” K没听君豪的广播,他的眼神滑过每一个监控视频,这些摄像头安装在生活区的各个角落,对着它们基本能还原出生活区的概貌,K看了好半天,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只能一遍遍地来回审视那些画面。 被赶出广播室的后勤人员,听到君豪的广播,开始砰砰砸门—— “你们怎么乱广播啊!” “快停下,这样乱说我们会受处罚的!” “什么浮尸,那玩意儿早灭绝了!” 君豪充耳不闻,按着惯例连续说了三遍以后,才转身打了门,后勤人员一拥而进,拉着君豪理论,君豪试图跟他们解释,说了几句不耐烦了,直接搬救兵:“K!你跟他们说,我们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不是浮尸!” K面朝监控墙站得笔直,眼神仍在快速移动,到底是什么不对劲,是哪里呢…… 那负责人见K不说话,也不想跟他们多计较,伸手把他们往外赶:“快走快走,刚才你瞎说一通,我们还要来善后。真是的,也不想想生活区有多少孩子,你们这样不负责任的乱说,孩子都会被吓到的!” 孩子? ……孩子! 仿佛一道闪电劈过,K双眼骤亮,从上到下地扫视每一个监控画面,负责人见他不动弹,直接走过去伸手拽:“快走吧,你们今天捅大娄子了,快点。” K反手抓住负责人的手腕,指着其中一个监控屏问:“这是哪里的摄像头?” 负责人看了眼屏幕,随口回道:“最下角不是有标明地点吗,这是3号楼的车库东南角。”说着他扫了眼画面内容,嘀咕道:“这么都小孩?这些老人特别爱把孩子带到车库里玩,空气多差啊。” K又指着另一个问:“那这里呢?” 负责人又看了一眼,耐着性子回:“1区海滩……今天下海游泳的小孩挺多啊。” K连着指了十来个屏幕,负责人一一看过去,渐渐的也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都在拍小孩?” 负责人退后两步,粗略地扫了扫整墙的屏幕,发现除了岩壁或是公路边这种绝无可能出现小孩身影的地方,其他画面里多半有小孩的身影,并且摄像头还会跟着孩子活动的轨迹移动。 “不应该啊!” 负责人愣了,“这些摄像头都设定好了角度,每五分钟变一次,怎么会这样……好像、好像……” 他的话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画面一直冲着小孩子拍,有时转动太快还会出现抖动,像是有人掰着摄像头在拍! “这、这到底怎么了?” 君豪看得莫名其妙,转头问负责人:“你检查下摄像头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负责人这才急匆匆走到控制台边,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然而屏幕上的画面并没有丝毫改变。 “不行!” 他连敲了一堆按键,皱眉摇头:“这些摄像头已经不受我们控制了。” K忽然抬手,指着相邻的两个屏幕问:“这俩摄像头是不是能看到彼此?” 负责人抬眼看了看,其中一个画面里没有孩子,而另一个则有,他点头:“对,它们就在一栋楼的两侧,一个对着大海,一个对着楼道里的休息区。” “能操作那个对着大海的摄像头吗?” 负责人在控制台上试了试,“能,这个可以动。” “让它去拍另一个摄像头!” 负责人动了动手指,原本是海景的画面出现了变化,缓缓朝左边移动,再往下—— 当画面定格时,广播室里霎时传出了好几下抽气声! 宿舍的外墙上趴着一个皮肤灰白的东西,正用手把持着摄像头,而它旁边的屏幕里,几个玩捉迷藏的孩子正东躲西藏,画面也随之不断移动。 “看到没!这就是浮尸!” 君豪陡然冒出一句,语气还带了点兴奋:“我就说了有很多浮尸,这下不会说我骗人了吧!” 他高兴了没几秒,迅速回过神来,呆呆地盯着屏幕不解:“但是,它在干嘛?为什么……要追着拍小孩?” 说到这里,君豪猛地一顿,上下左右地扫视所有屏幕,脸上满是骇然之色:“难道、难道这些拍小孩的摄像头……都有个浮尸在操作?” 所有人都被这个想法吓呆了,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连呼吸都抛到了脑后。 K没有愣神太久,脑子一转就问负责人:“还有别的摄像头吗?” “还、还有几个在电站的各个外围……” 负责人被吓傻了,机械地打开终端,调出画面,一一指给K看:“这个在电站的最南边,这个在最西边,这个……是对着来核电站的那条海滨栈道……” “有人来了。” K盯着画面,打断了负责人的话,大家回头一看,就看见海边栈道上腾起了大雾,白茫茫的尽头里有车灯在闪烁。 这时,有个后勤人员突然尖叫了一声,指着屏幕大喊:“天哪!桥上也有!” 众人凝神一瞧,果然看到有东西沿着桥墩从海里爬了上来,它们动作很快,爬上桥后就朝路中间挤,转眼间已经把路拦了下来。 “就是这样!” 君豪抖着手指向屏幕:“它们刚才也是这样把我们拦住的!” 这时,桥那边的车灯光线越来越亮,渐渐的能看见来车的轮廓黑影,它的速度是那么快,穿过迷雾后几乎立刻就能撞上这群浮尸! K立刻回头急声问:“能通知他们减速吗?” “哦,能,能!” 负责人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磕绊着朝控制台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车身骤然破雾而出,没有一丁点减速地直接撞上了浮尸墙! “啊——” “天哪!” 在广播室一片惊呼中,车腾空而起,打了两个转,斜斜撞开栈道围栏,掉进了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出差,更迟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撩人 1个; 第72章 广播室里的众人见到这一幕, 全都吓愣了, 在长达十几秒的死寂后,K打破沉默, 扭头看向那个负责人:“派搜救艇,赶紧救人!” 满屋的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开始忙忙慌慌地联系人。 君豪眼神发直地盯着K, 面如死灰:“完了,浮尸不仅会上岸, 还懂控制摄像头,它们、它们这是要造|反啊……” 控制摄像头…… 这几个字让K猛地一惊,他迅速冲到控制面板前, 上下左右地查看,见没有什么异常,转身盯住正在操作终端的负责人,厉声问:“你看看终端有没有被入侵的痕迹?那些监控画面被传到什么地方去了?” “入侵?” 负责人怔了怔, “你是说像黑客那种?没有吧……而且谁来入侵?浮、浮尸?” 负责人被这个念头吓坏了, 原本看到浮尸控制摄像头已经很可怕了, 再想想它们控制摄像头的原因,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要追着小孩拍?拍给谁看?照每个摄像头上面都有一个浮尸来看,难道它们是有组织的行为? 组织! 浮尸有部分人类意识, 这是核电站人都知道的, 它们是海边特有的丧尸,据说很早以前,还有渔民跟它们关系不错, 训练它们去海里捞鱼。 电站的人曾反复告诫渔民,那些是丧尸,不是可以随意接触的动物,但连营养剂都吃不起的渔民,对这些根本不在意,谁能让他们吃饱,他们就跟谁过。 直到后来,人们发现渔民偷偷跟这些浮尸结合,甚至还产下小浮尸,这才震惊了城主,开始痛下杀手,把所有浮尸一网打尽。 这片海水安静了很多年,为什么现在浮尸卷土重来,还变得更有智慧了?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K抢过键盘,在终端里翻查了一遍,他没天目厉害,在这方面并不精通,没看出什么问题,转过头求助似的看向君豪, 君豪也不懂,胡乱摇了摇头,心里忐忑得厉害,再抬头从窗户里看到远处电站的厂房,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我得马上通知厂里人。” 君豪跟K都没带终端,借用广播室的通讯设施,联系上了厂里的安保队长,汇报了发现浮尸的一系列问题,要求对方彻底清查各个厂房,排除安全隐患。 安保对君豪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答应派守卫队队员去查看厂区大门口附近是否有浮尸挡道。 “浮尸到底会不会传染KD病毒?” K抓着君豪再次确认:“它们到底是不是丧尸?还是别的生物?” “我哪知道!” 君豪苦不堪言,扭头看向广播室的其余几人:“你们知道吗?这玩意儿绝迹了几十年,我也是听老人说起过才知道,当年是联邦定性的丧尸,估计还是会传染?” K见众人都在茫然摇头,眼神瞟向角落里跟消防设施放在一起的防护服,眼睑一垂,语气强硬:“既然都不知道,那就抓一个来看看!” “抓?” 君豪一愣,随着K的视线看去,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俩交代广播室的人向生活区全面广播,让大家尽快回屋,锁门闭窗之后,便拿起防护服转身出了广播室。 这时天已全黑,生活区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晚饭前后是电站最热闹的时候,澄黄灯光里,到处都是老人孩子的身影。 K抬眼看了看,刚才趴在摄像头上方的浮尸已不见了踪影,他跟君豪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分散开,各自寻着摄像头而去。 广播在一遍遍地播放警报,让所有人立刻回房,但厂区的人丝毫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三三两两地聚着,边聊天边慢悠悠地往回走。 K经过他们身边,催促了几句,那些人不仅不以为意,还拉着K要给他介绍女朋友,K好不容易才挣脱掉,加快脚步去找浮尸,只有抓到一个活的给大家看,才能让他们相信。 屏幕里出现孩子的摄像头都在宿舍楼片区,看数量少说也有五十多个,这么多的浮尸,不可能不被人发现地跑回海里,一定就藏在宿舍区! K绕到临海的几栋楼前,这边是运行人员的宿舍,大家知道他们的作息不定,需要全天候保持安静,平时很少带孩子往这边走,K无法讲监视屏的画面跟摄像头对上号,只能一个个地排查。 入夜后海风吹得有些猛,穿过楼宇间的空隙,呜呜作响。 K迎风眯起眼,视线一寸寸地扫过每一层楼道,不放过任何一处,然而过道里人来人往,宿舍门开开关关,并没有任何异常。 他正准备转身往下一栋走,忽地余光瞥见左上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转过头看时,只捕捉到一个虚影,速度非常快,能在楼房墙面上移动! !! K疾步跟上去,转到宿舍楼背后,就看到一个灰白的浮尸正从三层高的位置快速下落,他肩上还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 K下意识地伸手朝腰间探,摸了空后才想起自己手无寸铁,但情势容不得他多想,他眼神四下一扫,抄起根枯树枝就对准了那个浮尸—— “下到地面上,把孩子轻轻放下来。” 浮尸本没注意到K,听到这声呵斥吓得身子一僵,扭头看了看K,它们长相都差不多,K只能从个头大小来判断,这一个看着似乎是个少年。 K不确定它是否能听懂自己的话,但从它瑟缩的肢体来看,应是对人类的这个动作并不陌生。 他伸手朝地面一指,加重语气命令:“下来,把孩子放下。” 浮尸缩了缩头,无声地继续往下降,K看清它是用手指抠着墙壁缝将自己固定在墙面上,这些浮尸肢体的灵巧度跟感染了KD病毒的丧尸截然不同。 很快,浮尸扛着孩子下到了地面,它身高只到K的腰部,四肢较人类更长,除了头顶的几根稀疏头发,通体无毛,看不出性征,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隐隐有反光。 “放下孩子。” K手里的树枝随着浮尸的身影移动,他的视线紧紧锁住它,语气强硬。 浮尸似乎做不出表情,只稍稍抬了抬头,黑洞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K看见它的身体有前倾的势头,立刻提高音量警告:“不许前进,放!下!孩!子!” 浮尸‘考虑’了几秒,弯腰把孩子放到了草地上。 K立刻上前两步,用树枝逼迫浮尸后退:“走开,否则我马上开枪。” 浮尸犹豫地看看孩子,又看看K,裂开成一道缝的‘嘴’微微张开,K见状大骇,一边捂住口鼻,一边向它逼近:“退后!离开孩子!” 浮尸被K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见他越来越靠近,忽地蹲下身双手抱膝躲进树影里,不再动弹。 K来不及细想,冲上去抱起孩子就往回撤,那是个小女孩,软乎乎热烘烘的,还有气儿,但昏睡不醒,不知被浮尸做了什么。 K现在也顾不得会不会感染病毒,抱着孩子就想往回跑,刚迈出两步,忽地想到了什么,生生停下脚步,转回过头,看向那个蹲在地上的身影, “你怎么把她弄晕的?给她吃了什么?” 浮尸听见问话,怯怯地抬起头看着K,没有回答。 “你能听懂我的话。” K肯定地说着,“她为什么晕了,你对她做了什么?是想把她拖回老巢慢慢吃掉?” 浮尸似乎怔住了,好半天后,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K沉下脸,继续逼问:“那她为什么在你手里?你们是什么东西,能说话吗?” 浮尸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发出一个刺耳的暗哑的音节:“哈。” 听起来,像是声带受损或者退化,无法正常说话,K皱了皱眉,不知该怎么跟它沟通,可不搞清楚孩子昏迷的原因,就算送去医院,也会很棘手。 K思来想去,见那浮尸并没有伤人的意图,相反还很有些怕他,便在离它十几米远的距离,学它那样蹲下,把孩子放到膝盖上,指着她嘴问:“有没有从这里喂她东西?” 浮尸肯定地摇摇头。 K稍稍放下心来,又比了个打击的动作,问:“有没有打她的头?” 浮尸幅度更大地摇头。 K指了指大海:“你想把她弄到海里去?” 浮尸转头看了看波涛起伏的海面,点头。 K蹙紧眉,不悦地提高声音:“我们人类在水里无法呼吸,你把她拖到海里,就是想害死她!” 浮尸惊慌地摇头,怕K不懂它的意思,还抬起手一起摆动,那姿势似乎在说‘绝对不是这个意思’。9.7.9.9. 孩子安安静静地趴在K膝盖上,呼吸绵长像是沉入了甜梦,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痕迹,看来那浮尸的确没想要伤害她,可为什么把她弄晕,还往海里带? K想不明白,连猜了几个答案,都被浮尸否定了,他失了耐性,想直接把它抓回去,又苦于没有工具,贸然靠近疑似丧尸的生物,对F城的人而言是自杀行为,K没有办法做到。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夜空里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这跟生活区的广播完全不同,是由厂区线路传出来的! 警报声响彻云霄,第一声长达15秒,暂停5秒后,再次响起,如此反复了三次,接着传来一个沉重的男音—— “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22114核电站因未知原因,进入一级警戒,重复,现全电站进入一级警戒!所有人员前往最近的应急避难点,准备撤离!”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放假了,大家是不是心都飞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深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同一时间的电站主控室。 正埋头工作的操纵员忽然听到惊天动地的警报声, 茫然抬起头, 环顾左右,诧异道:“这是全厂警报?谁播报的?怎么没经过主控室?” 有人查了下系统, “是从守卫科发出来的,他们的确有权不经过主控室进行全厂广播。” “全厂广播也就算了,怎么突然就一级警戒了?这什么情况……” 话音未落, 主控室墙上的电话响起了铃声,为保证通讯畅通, 在电站各个重大设备的控制室里,都安装有最古老的插线电话,离得最近的操纵员接起电话, 听话筒那边说了没两句,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有浮尸。” 接电话的操纵员转过身来,对着几位同事皱起眉,“浮尸不就是尸体?怎么会进到电厂里来?” “不是尸体。” 坐在最里面的值班长开口了, 脸色黑沉宛如锅底, “你们连浮尸都不知道?现在的入场培训已经删了这一段内容了吗?” 几个年轻的操纵员纷纷摇头。 警报声通过主控室的喇叭, 震得一屋人耳朵嗡嗡响,值班长起身关掉喇叭,回头看向他的徒弟。 “身为核电站的主控人员, 便是这座核电站的大脑, 你们必须对电站的历史有清晰的了解,这样才能觉察旁人看不到的隐患。 “浮尸是我们电站所在海域特有的生物,早年被城里定性为丧尸, 上报联邦,后来被一网打尽。” “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他们不是丧尸,也不会传播KD病毒,他们是人,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是因为我们这个存在了好几百年的核电站而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 相较于厂区里的迟疑观望,生活区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警报声拉响时,在K对面的那个浮尸如惊弓之鸟,倏地站起身,飞快滑下堤岸潜进了海里,它跑得那样快,K只叫出一个‘你’字就没了影子。 K无奈,只得抱起小女孩朝医院走,然而刚走到宿舍楼前,就看到大批家属从各个楼里奔出来,扶老携幼的,脸上尽是慌张。 “一级警戒!我从没听过这个!” “废话,上一次还是三十多年前,有丧尸沿着海边栈道围过来,那时就是一级。” “难道丧尸又来了?城主不是说以E城如今的安防,再多丧尸也进不来吗?” “谁知道呢!城主的话你也信?” K见人多,忙抱起手里的孩子,大声询问:“大家认识这个孩子吗?请通知她父母,孩子生病了!” 立刻有妇人上去接过小女孩瞧了瞧,惊呼:“哟,这不是梁家的小女儿吗?刚还听见她奶奶到处叫她,她这是怎么了?” “跟浮尸接触过。” K没有说得太细,把女孩交出去后,就逆着撤离人潮,往电站大门而去,期间遇见好些认识的人,都诧异地拉住他问:“去哪儿?集合点在你后面。” K摇头,“运行和维修人员不能撤,你们先走。” 拉他那人怔了怔,眼看着他走出去了好几步,才扯开嗓门:“你才来核电几天啊,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啊!” K没再回答,侧身避开脚步匆匆的人群,义无反顾地朝着厂区里走,他身高高出众人一大截,穿着电站员工的灰色制服,显得身姿格外挺拔。 渐渐的有其他穿工装的员工加入了逆行的队伍,他们都是一线员工,哪怕不当班也转身往电站走。 一级警戒意味着核电站几个关键系统出现故障,无法保证堆芯安全,深知这其中利害的员工听到警报声后,第一反应不是带着家属撤离,而是赶进厂里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他们没能走到厂区门口,走到一半就被保卫队的拦了下来:“现在全厂戒严,不能进只能出。”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身为一线员工的自己都不能进厂了。 “是什么系统坏了?我们得去看看啊。” “要大修的话,肯定需要我们的参与。” “大家是进去工作的,等会儿我们肯定要叫我们进去!” 君豪也来了,远远地冲K点了个头,拉了个自己相熟的队员到一边,低声问:“兄弟,厂里出什么事了?你给我交个底。不瞒你说,这外面也不太平。” 那队员左右瞟了一眼,也低声回到:“具体怎么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厂里发现了什么东西,数量还不少,现在几个大的设备厂房都关了,在彻底清理!” 君豪听了这消息,脸黑得炭一样,走到K身边问他:“你后来发现浮尸了吗?” K把浮尸带走小女孩的事说了,君豪沉默了好一阵儿,缓缓吐出一个字:“干!” 他忽地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K:“以前我也有过怀疑,现在听你这样说,基本跟之前的事情都对上号了。现在我们必须进厂去,找人问问浮尸到底是什么。” “它们对人类并没有恶意。” K迅速接话,“而且也不是KD病毒的感染者,它们有智商,身体也很灵活。” 说到这里,K顿了顿,放低声音小心确认:“他们是人,对不对?” 君豪看了他一眼,别开脸轻声问:“入厂培训的材料里,有没有提到乏燃料的储存地点?” 乏燃料即经受过辐射照射、使用过的核燃料,因其中铀的含量降低,无法继续维持核反应,但燃料本身仍包含大量的放射性元素,需要深挖深埋远离人群。 K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材料里没有提到具体地点,只说联邦会统一处理。” “处理个屁。” 君豪的眼神飘向大海,“联邦哪有那么好心,还会关心E圈人的健康。以前城周围全是丧尸,谁愿意冒危险把那玩意儿送出城,就出海选个无人岛埋了。” 君豪收回目光,轻叹了口气,“有传闻说那些无人岛并不是没人……但为了方便,电站几百年都持续往那岛上埋乏燃料,到后来又出现了浮尸……整个电站,估计只有主控那帮人才知道浮尸的真实身份,我们得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K万没想到浮尸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拦住去路的保卫队,“怎么进去?他们不会放人的。” “我去给他们说……” 君豪话音未落,忽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大家纷纷转过头去,就看到电线杆林立的西山上冒出了一大团火焰。 “那是变电站!” 有人立刻认了出来,指着火焰位置大叫:“是我们输电的主干线!怎么会……” 轰—— 又一团火焰从另一片山头窜起,整个生活区的灯光同时闪了闪,几秒后全部熄灭,人群愣了几秒,顿时炸开了锅。 “连辅变也炸了?” “这是我们电力运输的双保险,现在全特么没了!” “出了什么事?能这么巧两个站点同时机械故障?” 君豪趁乱拉了K一把:“走,现在进厂!”他俩借着夜色绕过保卫队员,径直朝门口跑去。 道路两旁的路灯都熄灭了,冲天火光离得远,倒成了照明光源,K转头看了好几眼,问君豪:“那真是变电站?炸了会怎么?” “两个变电站都炸了,意味着城区会大停电。” 君豪皱着眉,一脸深思:“我们的电输不出去,马上就会停机停堆。这些事全凑一块儿了,不可能只是巧合。” K听见这话,愣了愣,“城区大停电?” 君豪点头:“我们电站供全城60%的电,下城区全靠我们供电,这会儿肯定全黑了。” 说着他忽地想起K每天都要回城区,便又随口多问了句:“你家人是不是都在下城?等会儿给他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 K点了点头,跟着君豪快步跑进厂区,他俩的随身物品都在工作间里,得先从汽机厂房穿过才能到达。 厂里没停电,但正如君豪所说,所有的设备都停了下来,平时噪音极大需要戴耳塞的汽机厂房,此刻安静得有些瘆人。 厂房里有保卫队的队员在巡逻,神色都有些紧张,举着手电筒专朝天花板上射,K惦记着陈渊,脚下没停地走进工作间,拿出终端,就看到陈渊打来的十几个电话和信息。 K当即给陈渊回电,但此刻终端已没了信号,他又打开信息,发现陈渊连着发了好多条—— “今晚给你做道素菜,换换口味。” “啥时候回来?别是听到素菜就不想回家了吧。” “电话也不接,加班吗?” “全城停电了!” “你们怎么了?” “K回话!” “我找了辆车,马上过来找你。” “别怕,渊哥罩着你的!” K逐字逐句读着那些信息,嘴角不自觉地上翘,他完全能想到陈渊咬牙切齿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样子,那个胆子不算大的男人,总会在危机时刻爆出惊人的保护欲,认真又可爱。 君豪也拿到了终端,随手翻了翻,抬眼看向K:“刚才从栈道上翻落下海的那辆车,找不到了。救援队的说海浪太大,他们无法靠近,估计整车人都麻烦了。你说浮尸为什么要去栈道上拦车?他们到底想干嘛?” 栈道、翻车?! K猛地抬起头,抓起终端二话不说地朝外面冲了出去。 从城区通过核电站只有一条路,就是那条海上栈道。 陈渊他们马上要从那栈道上经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两条时间线哈,核电站这边才写到停电,K看到的从栈道上翻车的不是陈渊他们的车哈。 今天有没有看阅兵?激动坏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松野家の伶盗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再次跑进汽机厂房时, K听到了阵阵喧哗, 他并不关心,脚下不停地往前行, 这时迎面扑来一个踉踉跄跄的黑影,K闪身一躲,那黑影撞上旁边的管道壁, 摔倒在了地上。 那是个受了伤的浮尸,四肢细长, 皮肤青灰,虽听不到喘气声,但从他浑身发抖的样子能看出, 他很害怕。 地面上拖了一道长长的血迹,K留意看了下,那血的颜色是鲜红的,也跟丧尸的暗红血液完全不同。 不等K有别的反应, 凌乱脚步声又至, 几个保卫队的队员从厂房外追了进来, 手里端着枪,纷纷朝那浮尸瞄准。 “妈的还敢逃!” “直接毙了!” “让开,旁边那谁让开!” ‘那谁’就是K, 他距浮尸只有几米远, 很容易被流弹伤到。 K当了那么些年守卫队队长,跟电站的保卫也算同行,本来该自动配合他们的工作, 但或许是君豪的话影响了他,也或许是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他没有走开,反而侧身封住保卫队的射击路线,指着血迹开口:“他应该不是丧尸,血是红色的。” 保卫队的没想到旁人还会挡住他们做事,晃了晃枪口示意K让开:“就这怪物模样的,还不是丧尸?不懂别瞎挡道,没看见我们做事吗!” K不动,依然指着血迹坚持:“丧尸的血不会是鲜红色,这个是活物。” 那队员估计是没遇到过跟自己叫板的员工,火气顿时窜了上来:“这玩意儿满厂乱蹿,弄停了几大关键设备,活不活的今天也得死了!”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枪口移向K:“让开!不然连你也一起……” 他话没说完,忽地眼前一闪,紧接着右手臂一麻,人还没反应过来,枪已经被K劈手夺走了。 K用手指转了转扳机护环,微抬起下巴,把枪递还给保卫队员,语气冷然:“枪口永远别对着自己人。” 那队员的右臂不知被K打到了什么部位,酥麻难耐,他狠狠地瞪着K,明白此人比自己利害太多,敢怒不敢言地接过了枪。 其他几名队员见状,都纷纷垂下枪口,眼神在浮尸和地上的血迹间来回。 “的确是鲜血的颜色。” “丧尸会不会也有这种血?” “浮尸就是丧尸!入厂培训的时候你们听什么了?” 就在几人争执不下之时,又有人从外面追了进来,“K!” K抬头,看见穿了一身保卫服的嘉定,神色稍缓:“你去了保卫队?” 嘉定点点头,扫视了眼现场,目光锁定K身后那个失血严重的浮尸,拿枪的手垂在身边,转头看向K,语气肯定道:“他们不是丧尸。但不知道是什么生物,跑进电站大肆破坏,现在几个厂房都停下来,彻底清查。” K看了眼其他几个队员,没细说,只让嘉定去问主控的操纵员,自己转身就要走,那个被他救下的浮尸见他要走,忽地跪倒在地,砰砰地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这下不止保卫队队员,连K都愣了,怔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直视那浮尸的眼睛,问:“你是感谢我救你,还是有别的要求?” 浮尸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K为难地皱起眉,低头看了看时间,这时距陈渊发出最后一条信息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动作快的话,他已经快驶出市区了。 K转身看了看嘉定,两人不愧是多年好友,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图,嘉定态度强硬地遣散了那几个队员,跟K一起走到浮尸面前蹲下,一边审视地打量,一边问:“你们是人类?” 浮尸忙不迭地点头。 嘉定跟K对视了一眼,K接过话继续问:“你们一直生活在水里,这次大规模上岸,是有事找我们帮忙?” 浮尸拼命点头,还伸手指向厂房里的汽轮机,这含糊不明的动作,嘉定和K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连着猜了好几个答案,浮尸只是摇头。 K看了看时间,不敢再耽搁,起身想把这里交给嘉定:“陈渊在过来的路上,栈道上也有浮尸,我得去给他开道。” “海上栈道?” 嘉定听说陈渊要来,也跟着站了起来,“撤离人群会从第二通道走,栈道则会直接关闭,不允许人再进来。” K本以为人群撤离就是通过栈道回到E城,还想着在半路上截下陈渊,听见这话顿时有些慌了,“栈道什么时候关?现在通讯信号全断,我联系不上陈渊。” 嘉定一怔,打开了手里的步话机,所幸这种短距离的通讯还能用,他问了几个队友,低头看了眼时间,转身告诉K:“还有十八分钟,因为一级警戒,到时会升起铁闸,我们所在的这个半岛会跟城区完全隔离。” K能想象出当陈渊心惊胆战地开了一路,走到最后发现根本进不来时,会是多么绝望,他冲嘉定匆匆一点头:“想办法拖延下时间,我现在赶过去……” K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瞥见地上那浮尸在冲自己拼命挥手,他疑惑地看过去,浮尸立刻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线条,他们五指粘黏,指间有璞,并不适合画画,嘉定和K盯着看了好半天,才猜出他画的是一条路。 “这是……海上栈道?” K一怔,见浮尸点头,忽地明白了些,急忙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栈道上拦路?你能让他们离开栈道吗?” 浮尸明确无误地又点了点头,撑着地面站起了身,他左小腿上有个弹孔,正不断地向外渗血,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痛苦,冲嘉定和K招招手,自己猛地一跃,跳上阀门管道,哧溜爬了上去。 嘉定看了看管道走向,扯着K往西门跑:“他打算从通风口爬出去,我们到LXD门外等他!” K跟嘉定跑了两步,突然开口问:“LXD门?那不是在东边吗?栈道在电站的西边!” “那是坡度最小的海岸!” 嘉定身为保卫队队员,比K更熟悉电站地形,他边跑边盯着浮尸在管道间穿梭的身影,笃定道:“他想把我们带到海边。” K想起上一个浮尸也想把小女孩带到海边,心中一动,有些模糊的念头在脑中渐渐成型。 那浮尸果然带着他俩来到海边,转身给他们比划了两下,自己一溜烟儿地潜进海里没了影。 K跟嘉定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这是单纯地逃了还是另有下文,两人在岸边吹了一小会儿海风,浮尸回来了。 一上岸,浮尸就朝他俩丢了两样东西,嘉定跟K捡起来一看,是类似面罩的东西,浮尸冲他俩使劲比手势,示意他们戴上那面罩。 K和嘉定再次对视,两人从小接触丧尸无数,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汉子,在面对不知名生物发出的邀请,他们只有片刻的迟疑,随机先后套上了面罩。 世界如此怪诞,更需一探究竟。 * 自从驶上海上栈道后,陈渊的左脚总算可以停下来,不用再踩离合了。 在城区走走停停,熄火了无数次,到了空无一车的栈道上,陈渊算是松了口气,可以不用再每隔几秒就神经质地看看左右后视镜,随时踩一脚刹车了。 车上的乘客安全感也随着车速稳定提升,不再相互指责你踩了我,他撞了你,回到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上来。 “核电站有点霸道哦,还专门给他们修一条马路。” 巴旦木扒在玻璃窗上,眼睛盯着外面的海景,很是艳羡,“就是这里啷个嫩个大的雾哦,撒子都看不清了。” “你以为单独修一条道就好了?” 天目嗤道:“平时看着是重视,真发生什么灾难,就是断后路,这条路一封,电站里所有人都没得跑!” 这话戳中了陈渊的肺管子,他担心的就是这个,顿时心口一紧,左脚下压,功能卓越的越野车轰地提速,让后排几个又撞在了一起。 商瞭拉了拉天目,低声道:“别说了,渊哥不想听,他担心K出事!” 天目自知失言,拍了拍小黄的屁股,让它去前排陪着陈渊,小黄对陈渊的破烂车技容忍度极高,直接蹿去副驾,还用尾巴蹭了蹭陈渊的脖子。 陈渊没心思关心车上发生了什么,栈道上的雾气越来越浓,他把双眼睁到最大,视野也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今晚上会有这么浓的大雾? 温度并不低,还有些发闷,这样的天气应该是暴雨前的征兆,跟雾气扯不上任何关系! 孤单一辆车穿行在雾中,好似闯入了什么结节,能无休无止地开下去。陈渊扫了眼车速,垫了脚刹车,他的第六感敏锐地告诉他,应当减速了。 “渊哥!” 后排有谁叫了陈渊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忽地瞥见副驾上的小黄骤然弓起了脊背,冲着前档玻璃呲牙, 与此同时,车窗外的浓雾霎时消散,陈渊眼前一花,他靠本能猛踩下刹车,死死握紧方向盘,整个人蜷成一团,用尽全力把车停了下来。 咚咚咚—— 后排三人陆续撞到座椅后背上,他们顾不上叫疼,一个个指着前方怪叫: “啊啊那是什么东西!” “妈呀,有点黑人哦,是丧尸咩?” “渊哥渊哥,锁车门快锁车门!” 陈渊慌慌张张地摸了好几个按钮,才把车门锁上,等他抬起头,看清前面的景象时,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马上就要揭晓了! 第75章 一群没毛发没遮挡的奇怪动物, 挤挤挨挨地拦在栈道上, 离车头只有险险的半米,在车前灯的强光照射下, 像劣质又诡异的塑胶玩偶。 它们有酷似人类的五官,但面无表情,眼睛就是两个黑洞, 木然前视,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看到面前这辆车。 陈渊吞了下口水, 艰难地转过头,“这、这特么是群啥?” 后排三人齐齐摇头,一个更比一个惶恐:“不知道!” 一车活物里, 小黄是最勇敢的,已经冲到了挡风玻璃前,对着车外发出阵阵低吼,而车里其他几个只能大眼瞪小眼, 没一个敢提议开门下车去瞧瞧。 “丧尸吗?” “不会吧, 要是丧尸闻着我们的味儿早扑上来了。” “那是什么?猴子?” “猴子也该有毛啊, 它们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现在怎么办,掉头回去吗?” “掉什么头!” 陈渊怂归怂, 但底线不能越:“K还生死未卜, 我一定得找到他!” 坐在后排中间的天目,听了这话一拍大腿:“那就直接压过去!别管它们了!” 陈渊摇头:“压不过去,数量太多了。” 他左右看了看, 见车停下的位置已经没了一丝雾气,两边都是黑沉沉的海水,方圆几十里,就车前灯这一点光源,不能后撤,前行却被挡了道,唯一能做的就是下车清障。 但没人认识挡路的这一群是什么,会不会暴起咬人,会不会传染病毒,都是未知数。 陈渊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按下了车门解锁键,后排的巴旦木跟商瞭见状,也跟着从左右两边下了车,只把天目关在了车里。 “麻烦前面的兄弟让让道儿,我们得赶去核电站!” 陈渊他们不敢靠近,就站在车身边,扯开嗓门喊话:“我们是核电家属,现在全城大停电,过来瞧瞧出了什么事,没别的企图!” 浮尸没动,但显然他们听懂了,头左右转头,相互间有磨蹭的小动作,那似乎是他们的交流方式。 陈渊见喊话有用,立刻来了劲:“我们真是家属!一大家子就靠在核电站上班的男人生活!他要有个什么好歹,这一家老老小小都得饿死!” 说着他一把捞起跟着他蹿下车的小黄,往前一递:“瞧吧,除了人,还养了只猫,每天吃得比我还多!” 小黄的爪子都伸出来了,咧着獠牙,嘴里嘶嘶直响,陈渊得使点劲摁它,不然这家伙就要冲出去了。 浮尸终于有了反应,站出来个谈判的,开始伸展胳膊冲陈渊比划,陈渊皱眉瞧了好半天,完全猜不出他的意思,只看到他不断地朝海面指,脱口问道:“啥意思啊?你们是不想让道儿,让我们从海里过去?” 没想到那浮尸竟然点了点头! 陈渊有点怒了,这不是涮人玩儿了嘛!他也不管这群玩意儿是人是鬼,语气不自觉地恶劣起来: “不知道你们见过我身后这东西没,这叫汽车,只能从陆地上过,水里走不了。本来咱们第一次见面,我想着对大家客气点儿,可诸位拦了我的道儿,又要我们从水里走,实在没道理了啊!” 浮尸摇摇头,连忙又比划了几下,看起来像是有点着急,见陈渊他们还是无法理解,忽地转身,从其他浮尸手里拿过一个什么东西,朝陈渊走去。 陈渊见他想要靠近,慌了:“别别别,别过来!有什么东西扔给我,哥哥我可不敢跟你们接触!” 于是那东西就被扔到了陈渊脚下,他也不敢去捡,抱着小黄蹲下身,眯起眼睛瞧了瞧——是个名牌,上面写着:Kyle。 …… 这是K的名牌! 陈渊一惊,手里松了劲,小黄如离弦的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冲着那群浮尸一通乱咬,陈渊头也没抬,伸手捡起那名牌,拭去上面的水渍,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 没有职位,没有员工号,只有光秃秃的四个字母。 虽然这并不能确定就是K的东西,重名的可能性也很大,但陈渊直觉他们不会拿一个无关者的物品给他看。 “这是谁的东西?” 陈渊起身,看向扔给他名牌的浮尸,眼里有火苗腾起:“你认识这人?知道我们是谁?” 浮尸的左脸被小黄呼了一爪子,他流着血冲陈渊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你们手里?” 陈渊向前压了几步,目光扫视着那群浮尸,他们被小黄扑得东倒西歪,胳膊腿多处挂彩,流出来的是鲜红的血。 凭着血液颜色,陈渊知道他们不是丧尸。 但不管是什么,能拿到K的名牌,就是不祥之兆。 浮尸试图比划着回答陈渊的问题,但陈渊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滑腻冰凉的触感,让他直冒鸡皮疙瘩。 “他在哪里?” 陈渊忍住恶心,厉声质问:“给你名牌的这个人,他在哪儿?为什么会把这个给你们?!” 浮尸慌乱地比了几个手势,见陈渊无法领会,猛地转身走到栈道栏杆边,伸手使劲往下戳。 栈道下就是波涛起伏的海面,陈渊顺着浮尸的手势看了看,有些不可置信:“你说……K在下面?” 浮尸像是松了口气,大幅度地点头。 海面风大,呼呼刮过耳畔,潮湿且带着微腥,气压低,到了午夜温度也没降下来,是暴雨来临前的憋闷,陈渊出车厢在栈道上就站了几分钟,已是一头一身的汗。 但雨迟迟没下来,天边连个闷雷都没有,但陈渊却如同当头遭了一道雷劈,整个人都懵了。 K在海里…… 他怕水又不会游泳,他在海里,名牌又在这怪物手里,那他…… 陈渊顿时觉得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这地方操蛋成这个逼样,每天都有光怪陆离的人事物来刷新三观,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睡觉,每天都瞎子摸象似的,多了解一点这世界到底有多操蛋,每天都得靠着某个人才有继续睁开眼的勇气。 这个人,就是K。 K对于陈渊,是茅与盾的存在。 有K在,陈渊才能一往无前,他是一道光,能驱散迷雾跟黑暗,领着陈渊在这个深不见底的世界摸爬滚打, 有K在,陈渊才愿意忍受这个狗操的世界,甚至产生想要改变它的冲动。 这不是陈渊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但很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留下。 如果K不在了…… K不在了,他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陈渊猛地跨步向前,伸手死死卡住那浮尸的脖子,平时斩骨剁肉的右手青筋毕现,他红着眼眶,目眦尽裂:“到底怎么回事!” 那浮尸被陈渊活生生地拎了起来,摔打在栈道栏杆上,陈渊一脚踢开几个扑上来想要救人的浮尸,发了狂地死命摇着手里的浮尸:“说话!你他妈说话!K怎么了!他在哪里!海里什么位置!!” 巴旦木跟商瞭先是被陈渊的暴起吓傻了,反应过来后就赶紧上来拉人。 “渊哥,别!” “他说不出来话都嘛,你莫把他弄死了!” 小黄在浮尸群里四处扑腾,把他们四分五裂地驱散开来,一小撮浮尸朝陈渊他们围了过去,上蹿下跳地想要把人拉开, 天目被所在车里急得不行,又吵又闹地拍着窗玻璃,震得车身都在摇晃。 一时间栈道上闹成了一锅粥,没人注意到有个浑身滴水的黑影从一侧的栏杆外翻了进来。 那黑影来到浮尸群边,冲暴躁的小黄打了个响指,小黄怔了怔,一跃跳到黑影身边,扭身蹭了蹭,发现毛被蹭湿了,立刻不管不顾地坐地上舔毛。 黑影走到巴旦木身后,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巴旦木嘴里还在念叨陈渊,话说了一半转过头,后半句就变了内容:“……你莫着急,不得……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所!” 商瞭也看到了黑影,跟巴旦木同时放开了陈渊,“快劝劝渊哥,他发疯了!” 陈渊的确疯了。 他被好几双手拉着,可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死死掐着那浮尸的脖子,势必要从他嘴里掏出话来。 他要听到一句K平安无事的话,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就在陈渊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嗡嗡作响之时,一双强硬的手把他圈住,接着将他带进一个湿漉漉的怀抱里。 “渊哥,松手。” 熟悉的温热的声音闯进耳膜里,让陈渊立刻调转过头来,下一刻,他看到自己惊愕的神情映在了湛蓝无波的眼瞳中。 K顺着陈渊的右手臂一点点摸上去,停在他的腕口,柔声催促:“松手,你快把他掐死了。” 陈渊倏地转过身,伸手摸摸K的脸,又捏捏他的肩膀,没什么真实感地问:“你没事吧?怎么、怎么突然出现了?” “看见你这么生气,我还能不出来吗?” K弯了弯嘴角,伸手揉着陈渊的后颈帮他放松:“你误会了,他们没杀我。没人能杀我。” 最后这一句,K放低了声音,贴着陈渊的额头说的,他清楚陈渊为什么突然失控,也知道他在怕什么。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一个沉稳缓慢,一个剧烈得有如鼓点。 “找不到我让你担心了。” K将陈渊拥进怀里,一下下地顺着他脊背揉捏,“这次停电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陈渊被吓得狠了,气息有点缓不过来,一咽一咽地抽着气,话也说不出来。 K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用下巴蹭着他头顶,轻声哄着:“回去后让天目给我俩搞个无线波段,让你随时都能找到我,好不好?” 陈渊重重地吸了下鼻子,点着K的胸口放狠话:“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再让我找不到你,我就、我就……” K的笑意延伸到眼底,他垂下头,贴着陈渊的耳根轻笑:“就罚我不能洞房,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返程,后天就能稳定日更了! 感谢大家的耐心陪伴。 第76章 半个童年生活在海边的陈渊, 对海并不陌生, 小时候跟着邻居大哥哥潜水摸鱼没少挨揍,但那时胆子再大也只敢在靠着海岸的潜水区作业, 没人敢往深里走。 更没人敢只罩一个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的皮质面罩,就领着人下潜到深海里! 但K敢,没有废话直接给陈渊套上面罩, 丢下一句“跟我来”,就把人推进海里, 抓着手一起向下潜。 陈渊透过那个怪异的面罩小心翼翼地呼吸,鼻腔里全是海藻的腥味,虽不至于呼吸不畅, 但无法明确氧气来源,总有些提心吊胆,不知道这样的气体吸多了会不会产生幻觉或是直接嗝屁。 再加上身边围了一圈像人又像鱼的浮尸,那场面怎么瞧怎么诡异, 陈渊惴惴不安地捏了捏K的手, 刚想说话, 嘴一张开就冒出一串泡泡。 K听见动静回过头,安抚地拍了拍陈渊的手,朝深处一指, 似乎在说目的地就在前方。 陈渊打眼望了望, 黑漆漆的海水里只有近旁某些能发光的鱼类照亮,什么也瞧不见。 但有K在身边,陈渊镇定了许多, 刀山火海都敢闯一闯,他笃定K不会让他置身险地,也知道K心疼人儿,舍不得让他去艰苦的地方…… 陈渊的美梦还没做完,一行人就停在一艘沉船附近。K扶着陈渊落到覆满海草的甲板上,伸手朝黑洞洞的船舱一比,看那姿态,是想让陈渊往里走。 陈渊目瞪口呆地环顾四周,生生吓出个激灵。 已经到海底了,没穿潜水服的陈渊能明显感觉到不适的压力,这地方本该漆黑无光,但不知是浮游生物还是别的什么,海水里荡漾着幽幽黄光,映照出整个沉船的轮廓。 船非常大,粗略扫一眼,至少有三四层船舱,他们站立的那块甲板能顶半个足球场,前方还有疑似烟囱的巨大管道,让陈渊莫名想起那艘著名的沉船。 但这肯定不是千年前的船,虽被海生物全方位覆盖,但裸露出来的栏杆和铁皮并没到腐朽掉渣的程度,估摸着也就百十年的时间。 但大海深处躺着这么个大玩意儿,着实吓人呐! 一时间,幽灵船、深海巨怪、克苏鲁大章鱼在陈渊的脑子里开起了群趴,他悲愤地看向K,心想你就不能选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让我看吗?不是骷髅灵车就是沉船惊魂,咱能不能谈个正常的,不伤心脏的恋爱? 可惜那古怪的面罩挡住了陈渊视线里的哀怨,K还当他不辨方向,拉着人兴致勃勃地就朝前游去,途中还一脚踹开了挡道的章鱼,那章鱼擦着陈渊的身子撤开,软乎乎的触手还打了他一下,那一瞬陈渊的头皮都炸开了! 我想回家!! 陈渊张嘴呐喊,被灌了一大口味道怪异的海水,那面罩也不知哪儿来的,高度仿生,贴上脸没有一丝空隙,完美契合鼻形和眼睛,但嘴巴却是暴露在外的,仿佛留给你一个喊救命的机会,前提是你能想到在深海里发出声音的办法。 很明显,陈渊没想到办法,虽然每一个细胞都透露着强烈的拒绝,但仍被自己钢铁直的男友连拖带拽地弄进了恐怖片片场似的船舱。 视线陡暗后,陈渊胆战心惊地吞了口口水,被口腔里残留的海水咸得皱起了眉。刚才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些浮尸也钻了进来,越过他俩径直往游,像是一群领路人。 K向前窜了两步,见陈渊落在后面不愿动弹,终于良心发现,恍悟出他这是在害怕,便伸手揽住陈渊的肩膀,搂着他前行。 船舱里没有光源,外面的黄光透过走廊窗户朦胧撒进来,勉强能看清路。陈渊的心咚咚直跳,不由自主地倚进K怀里,就差攥住他衣角了。 K察觉到陈渊的紧张,扭头看了看,忽地凑到他脸颊边,落下一个冰凉的吻。陈渊也知羞,自己年纪大胆子小,还得让K来哄着,不好意思转头,只伸手插进K的指缝中,跟他十指相扣,聊表心意。 七弯八绕之后,浮尸领着他们来到了一扇大门前,看门上的浮雕就知道,门后的建筑来头不小。 两个浮尸一人一个门把,费力推开了大门,随着几串泡泡溢出,陈渊看到门后居然有光,明亮且稳定的光源,跟船体外部那些生物发光截然不同。 这是什么神奇的海底世界? 难不成里面还有龙宫、龙王、海的女儿?! 陈渊怔怔地看向K,K回了他一个微笑和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他一起朝门里游去。 * 栈道上的三人一豹,是没被允许下海的,这样的决定很有些武断和没道理,于是人和豹都在闹情绪。 人还好说,最多聚众讲讲下海那两人的坏话,说得愤起时,再指着海面骂上两句,但豹子的脾气上来了,就有些不好哄, 畜生不听人话,眼瞧着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人双双跳了海,非要跟着往下跳,被人拦下了就嘶吼咆哮,逮谁挠谁。 “别闹了小祖宗!” 天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小黄紧紧抱进怀里,她脖子跟手上被抓了好几道血痕,看起来惨兮兮的。 商瞭跟巴旦木心疼坏了,争着要抱小黄,天目又不放心,拉拉扯扯了好一会儿,最后是小黄见逃跑无望,自己不闹了,这才让三人都安静了下来。 拦车的浮尸跟着K他俩走了一波,剩下的依旧排成行,继续挡道,巴旦木知道他们不是丧尸后,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围着他们左看右看,还伸手去摸他们的皮肤,“滑溜溜的,好怪哦!” 巴旦木蹲在一个小浮尸跟前,试图跟他交流:“你们是撒子嘛,会不会说话?住在哪点?吃撒子也?跟核电站黑熟灭?” 即使小浮尸只能用摇头和点头来回应,也没打消巴旦木的兴致,他东摸摸西碰碰,还让浮尸伸出手臂跟自己的手比长度,“也,你们身子不长,但四肢比我们长得多哟,怕不是生活在陆地上的吧?” 天目嫌那些浮尸丑,多看一眼都难受,一边给小黄捋毛,一边看向起伏不断的海面,幽幽道:“K不是怕水吗,有了渊哥,大海也敢跳了。” 商瞭回忆道:“他俩戴了个什么面罩,那东西好像能让他们在水下呼吸。” 天目呵了一声,嘲讽道:“就算没任何装置,你信不信只要渊哥一声令下,K就能往水里扑!” 商瞭嘿嘿笑了:“渊哥不会那么做,他可心疼K了,每天都要把最新鲜的菜留给他。” “酸死了。” 天目嫉妒地撇撇嘴,感觉整个海面散着令人流口水的柠檬香,K在她心里是天神一般顶天立地的存在,如今谈了个恋爱,天神秒变小狼狗,让她很是不齿。 商瞭眨眨眼,朝天目靠了靠,讨好道:“我也会把最好的菜留给你,遇到危险你不用说话,我都会冲到前面保护你的。” 天目弯了弯眼睛,没接话。 她对自己身边这些男生的心思了如指掌,但至今没遇到个能让她心动的,自己有那么一个妈,让天目对现实中的感情并没抱什么希望,远不如自己笔下甜甜的恋爱来得纯粹动人。 商瞭见她笑了,赶紧趁热打铁:“真的,不骗你!我、我从小都被骂没出息,没胆识,什么都不会,也不敢去打丧尸……但,如果、如果是你遇到了危险,我就算拼了命也会去救你的!” 天目被商瞭这番话逗乐了,她歪着头,指了指海面:“如果我掉进这里了呢?” “我会游泳,再深的海水都不怕!” “如果丧尸来追我呢?” “我跑得快,背着你一起跑!” “如果核电站爆炸了呢?” “核电站?” 商瞭遇到了认知范畴之外的新问题,顿时卡壳了。 这时,后知后觉的巴旦木凑了过来,急吼吼地表决心:“爆炸了我们都跑不脱!那辐射不得了!我们只有往海头钻,说不定还能保命。天目你莫怕,到时候我带到起你到水下躲起来。” 天目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把巴旦木上下一打量,忽地一笑:“你从哪儿知道的核辐射?整个F城里就没几个懂。” 巴旦木一怔,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真的啊?晓得我是听哪个说的哦……” 天目还想继续问,就看见又有人从栈道下爬了上来,这次来的也是熟人,嘉定。 天目瞧着湿漉漉的嘉定朝他们走来,没等他开口,率先发问:“你跟K都在海里?核电站是修在水下的吗?” 嘉定抹了把脸上的水,摇头,冲他们身后的越野车一指:“上车,我送你们回城。” 那三人一怔,“这就回去了?K跟渊哥还在水里呢。” “他们暂时回不来。” 嘉定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张开双臂就把人往车上撵:“你们先回去,这里不安全。” 天目频频回头,看向栈道尽头若隐若现的核电站,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安全?核电站出了什么事故吗?” 嘉定把人都赶上了车,打火启动车身,做了个利落的掉头,比起陈渊那打酱油的车技,嘉定几乎能拿赛车冠军,他拉着一车人往回走,目光落在后视镜里,难得的叹了口气—— “现在出的问题都是小事,以前留下的,才是大事……” * 海底沉船里。 那扇雕花大门后,是个空无一人的大厅,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顶上还吊着串巨大的水晶灯,光源就是从那盏灯里发出来的。 陈渊跟K进到大厅后,浮尸从外面关上了大门,陈渊惊奇地发现厅里没有水,还有空气,就跟在陆地上没差别! 他取下面罩深吸了口气,这深海里的空气居然还带着点花香,真是绝了! K见陈渊那副稚气的模样,唇角一弯,问:“现在不怕了吧?” 陈渊环顾四周,见房间铺着木地板,除了最前方摆着架钢琴,并没有别的家具,看起来颇像个旧式舞厅,他带点麻木地耸耸肩,回道: “反正跟着你,再稀奇的事儿也不觉得古怪了。这是什么海底异世界?哪个年代的‘泰坦尼克号’又沉没了?” K好脾气地笑:“我还没弄清楚,刚才正跟嘉定在这里四处转悠,突然从监控视频里看到你们来了,就上去找你了。” “监控视频?” 陈渊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屏幕,但他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反而转过身看向K,“这面罩哪儿来的,能供氧所以你就不怕水了?” K点头又摇头,展开手里的皮质面罩:“他们给的,估计就是他们自行研制出来的东西。能呼吸会好点,但还是挺怕,不喜欢整个人都淹在水里的感觉。” “那我看你刚才带我游得挺欢畅的,” 陈渊为K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这会儿能单独说上话了,使劲跟他腻歪:“是不是心里其实还怵得慌,但因为有哥在,所以得装出不害怕的样子逞能啊?” K瞥了陈渊一眼,顺着他的话回道:“是怵得慌,谢谢渊哥陪我,把我的手牵得那么牢。” 陈渊大度地挥挥手,扭头继续找监控屏幕:“这海底下还能看监控视频,高级啊!能看到哪些地方?” K把陈渊的身子扳了一百八十度,再在他头顶笑着下令:“抬头,看上面。” 陈渊抬起头,就见密密麻麻的显示屏,占据了整整三层楼的高度!每一个屏幕里的画面都不同,看内容应该涵盖了核电站里所有的摄像头。 “这、这是你们电站搞的?” 陈渊不能理解,核电站不是在岸上吗,怎么会在海里整这些? K摇头,正准备说话,大厅上空传出了刺啦的电流声,接着一个沉闷的,有些口齿不清的男声响了起来—— “你猜的没错,这里……沉入海底已经有五十多年了,你们是这些年来,第一批进入的人类……欢迎来到22114核电站的前主控室。” 作者有话要说:K:今天又带媳妇儿去了神奇的地方! 陈渊:……我谢谢你全家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臨 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前主控室? 这话让K都听得一愣, 先前他是猜到浮尸和这艘沉船应该都跟核电站有关联, 但万没想到这会是电站的前主控室! 陈渊更愣了,抬头到处瞧了瞧, 没找到说话人,凑到K身边悄悄问:“主控室是什么?” K也在观察整个房间,听见问话, 稍稍低下头,轻声解释:“相当于核电站的大脑, 监控电站运行安全,发出所有生产相关指令。” 陈渊不明觉厉地哦了一声,又追问:“你会去那儿工作吗?” “现在还不行, 要进主控得先在模拟机上实操很多年,通过各种考试才行。” K看着陈渊瞥向自己的小眼神,心里痒痒的,像正在吐泡泡的鱼。 陈渊眼尾一翘, 带着几分骄傲说道:“你肯定行, 别人花三年, 你最多只要一半时间!” K笑而不答,悄悄勾住了陈渊的手指,两人挤挤挨挨地并排站着, 像秋游参观科学馆的学生, 眼睛朝四处打量,底下却偷偷拉手谈恋爱。 “你们不好奇吗?” 那个男声再次响起,少了先前浮夸的腔调, 多了些不满:“我都说你们是第一波进来这里的人类,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 陈渊跟K对视了一眼,带着笑意开口:“您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得了?都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带进来了,有什么话您直说!” 扩音器里好半天没再有动静,突然地板下面传来铰链的响动,接着显示屏前方的地板顺次打开,几张工作台和座椅从地底缓缓升起,最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佝偻着背,双手撑在一根拐杖上,等升降台停下后,掀起眼皮瞥了瞥陈渊他俩,哼了一声,又垂下了眼。 “不懂事的后生仔!” 他以老人特有的絮叨,嘀咕了一大串抱怨,可惜陈渊和K一个字也没听清。 两人正面面相觑,就听见老人狠狠跺了下拐杖,抬高音量问道:“他们就只带了你俩过来?没别人了吗?” ‘他们’自然指的是浮尸,而面前这位老人是个百分百的人类,所以浮尸的那些异常举动,都是他指使的? K不动声色地回话:“就我们俩,别人无法跟‘他们’交流,全都被吓着了。” “嗯,无法交流?” 老人微微抬起头,眼神擦着上目线盯住K,疑惑道:“吓着什么?电站的员工跟家属都跟尤卡人很熟悉啊。” 尤卡人? K跟陈渊心里同时一跳,原来那群‘浮尸’有自己的名字! K听这老人说话有些不对劲,试探着反问:“为什么会熟悉?一开始我们还以为尤卡人是丧尸。” “胡扯!” 老人听了这话,有些动怒,把拐杖戳得咚咚直响,“你们是核电站的员工吗?怎么会不认识尤卡人?进厂培训都听什么去了?尤卡人帮我们看守处理乏燃料,他们就是核电人最亲密的朋友!” K的进厂培训,绝对没有老人说的这些内容,但或许几十年前的培训里有。 他在脑子里捋了捋所有尤卡人的信息,逐渐拼凑出一条时间线,但还缺少某些关键要素,便诱导性地发问:“老人家,您是哪一年进的主控室?以什么身份进去的?” 这话让老人很快平和了下来,他扯开点笑,乐呵呵地回忆起往事:“我啊,十六岁正式进厂,不到二十就进了主控,是电站最年轻的操纵员之一!” “那时候联邦还乱着,几大区的战火就没停过,丧尸也在闹,E圈死伤遍地,就我们靠着核电站,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尤卡人帮了我们很多啊,联邦早断了铀的供给,没有尤卡人帮我们找铀,电站早没燃料停工了,那我们这座城估计也保不住了。” 老人估计是长久没跟人类说过话,先头几句还冲着K跟陈渊说的,到后来就变成了没什么逻辑的自言自语,但他话里的信息量太大,直接把陈渊和K听震惊了,两人交换了下眼神,默契地不发一言,聚精会神地聆听老人讲话。 “……年轻人别听风就是雨,联邦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对我们好,自己心里得有杆秤!尤卡人比我们还先到下州岛,人家世代繁衍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是丧尸?” “据说尤卡人的祖先就是正常人类,千禧代KD病毒大爆发时,有傻逼国家用核弹头清扫丧尸城,结果引发各种变异,尤卡人就是其中一批侥幸活下来的人类,但基因遭到破坏,必须常年在高辐射的地方生活,经历十几代人后,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所以他们对铀矿敏感啊,根本不用机器探测,抓把土就知道底下有没有铀,E城周围的铀不多,但也够我们发电用了,加上老祖宗留下来的核电站够规范,我们才能一代一代翻新、改进,到如今也是千年老电站了。” K把电站和尤卡人的过往听了个大概,打断老人的话,换个方向继续问:“平时尤卡人都在水下活动,为什么今天都上了岸?还干扰摄像头,这事您知道吗?” “废话!” 老人抬眼瞪了瞪K,指着身后的大屏幕:“我没眼睛吗?腿动不了,可眼睛还能看见!什么叫干扰摄像头?我就想数数电站里有多少小孩子,得给他们留够位置!” 陈渊听得一头雾水,但K却在这一通东拉西扯中,抓住了重点,急切追问道:“什么位置?你想带他们去哪儿?” “逃命啊!” 老人理所当然地回道,“电站不能发电了,城里的军队马上就要来,孩子得先送走!” 军队? K吃了一惊,“是变电站爆炸才导致电厂停机,怎么军队就要来了?” “错!” 老人断喝一声,把陈渊的耳膜震得嗡嗡响,他无意识地回握住K的手,两人的手心都冷汗涔涔。 “电站的燃料棒出了问题,所以才引起变电站爆炸。” 老人勾着脖子,抬眼睨着他两人,平静说道:“这次泄露事故很严重,整个岛都在沾污范围里,你们躲进海里,算是逃过一劫,上面的都在劫难逃!” * 越野车在栈道上保持匀速前行,嘉定跟陈渊不同,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字,后排众人在尝试几次后,放弃了从他嘴里套话的行为,自己抱团八卦。 “回切爪子嘛,还不是没得电,黑黢黢的怪吓人的。” “电站故障等几个小时就好了吧,不回去我们又能去哪儿?” “嘉定不是说有大问题吗?估计一时半会的修不好。” “修不好就麻烦了,整个下城区不得闹翻天啊!” 车里人正叽叽喳喳讨论得热闹,忽地看见车窗外有影子一晃而过,大家吓得一怔,赶紧扒玻璃上往外看—— 是军车! 统一的军用大卡,车上是全副武装的军人,一辆辆跟越野车擦身而过,直奔核电站而去。 “停个电而已,用得着派军人出动吗?” 天目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抓着前排椅背摇晃:“嘉定,你们电站是为什么停电?” “还不清楚。” 嘉定实话实话,眼神瞟向窗外,也有些担心:“能让E城出动军队,绝不是小事。” 他想了想,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天目:“能串到军用频率上吗?我们得把这消息告诉K。” 天目眉峰一挑,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你找到他们的通讯车,我现在就来试!” 说着,她飞快掏出自己的移动终端,五指翻飞进入了主程序,“还好我之前动过K的终端,现在只需要有个强发射信息就行。” 嘉定瞟着对面来车,在看到通讯车后,一个华丽的转身掉头,飞速贴了上去,这一举动引来无数喇叭声,前前后后的军车都发出了警告,嘉定充耳不闻,把着油门跟通讯车齐头并进。 “还有多久?” 嘉定从后视镜中看见已经有车出列,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拦下,催促天目:“快,我最多还能撑3分钟。” “没那么快!” 天目戳着手里的移动终端,穿戴式的终端就跟一只表的大小差不多,她紧张得出了一脑门子汗,手指潮润,有些点不动触摸屏。 “有车来了!” 盯着后面车队的商瞭突然喊了起来,“嘉定,车里人在冲我们打手势!” “嗯。” 嘉定斜眼瞥着左后视镜,淡定提醒:“系上安全带,对方可能会开枪。” “开开开、开枪?” 正用衣服给天目擦手的巴旦木被吓结巴了,手忙脚乱地到处找安全带:“对我们也要开枪灭?我们是人都嘛!” “前方车牌为S0571的越野车,尽快掉头!” 后车的扩音喇叭响起来了,车内众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口水,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嘉定的目光再次扫向天目:“时间?” 天目蹭了下额头:“五十秒!” 嘉定抿起唇,握紧方向盘,对窗外的呵斥充耳不闻,“告诉K,荷枪实弹。” 天目顾不上说话,盯着终端屏幕点点头,汗顺着她鼻尖滴了下来,她只甩了甩头,继续打字。 “拿、拿枪了!” 商瞭一声惊呼,嘉定也同时瞟到后车动向,身子向前一倾,高声下令:“俯身、抓稳!” 话音未落,枪声和引擎轰鸣声同时响起,越野车猛然摆尾提速,左后车窗玻璃被击得粉碎,玻璃渣撒了商瞭一身,他来不及管自己,转身将天目薅进怀里,想用后背和身体挡住子弹, 这时,车身急速转动,把后排三人甩得东倒西歪,一道黑影掠过,是前排的小黄从破碎的车窗里冲了出去! 嘉定不再观察后视镜,平视前方,在双向四车道的栈道上蛇形,最大可能的避开后车射击。 后面接连传出刺耳的刹车声和碰撞声,嘉定没功夫去看,心中暗暗为自己点了支蜡烛。 不知道陈渊能不能摆平E城军方? 嘉定的脑子里冒出这个问题,随即又摇头笑了笑,摆不平也得这么做,必须让K知道敌对方是谁。那海里藏着大秘密,他们不能在无知无觉中上了圈套。 后排的就没嘉定这么气定神闲了,在车身晃荡中,惊叫连连—— “小黄——哎呀它飞出去了!差点遭撞到!” “抓紧!抓紧!” “别抬头,有玻璃渣!” “好了!” 嘉定不愧是多年的守卫队队长,在多人混杂的声音里,听到了天目完工的消息,他双眼一亮,将车身朝左一摆,直接把刹车踩到了底。 砰砰砰—— 三人重重撞上前排座椅,正眼冒金星,车窗外骤然出现了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车里人全部双手抱头,下车!” 半分钟后,四人全被拽下了车,死死摁在地上。 “为什么冲撞军车!” 嘉定的后脑上抵了几杆枪口,后背被好几个膝盖压住,在这么狼狈的时刻,竟然还分神瞄了瞄对方的武器——统一的□□,弹匣容量大,射速高。 对付自己人需要用这种火力凶猛的近战武器? “回答!” 枪口粗暴下压,把嘉定的头钉在了地面上,他的一侧脸颊以被地上的沙砾磨破,刺刺的疼。 没人回话,连最娇气的天目也一声不吭,F城的人虽没什么大本事,这点宁死不屈的志气还是有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众人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军靴,步伐缓慢地朝他们走来。 “这豹子是谁的?” 嘉定一惊,艰难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目光如炬的中士,拎着小黄的后颈皮,冲他们晃了晃,那是猫科动物的软肋,先前呲牙咧嘴的小黄被卸了力,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眼里似乎还含了一包水。 那中士一边扫视着地上四人,一边撸着小黄的脊背,见他们还是不答话,嘴角一勾,下令:“你们几个胆子够大,这豹子也敢偷!全部押上车,等任务完成后,拉回城受死!” 作者有话要说:夭寿啦,今天要日万! 第78章 同一时刻的海底沉船里, 陈渊像个没文化的二愣子, 眼神在K和那老人之间打着来回,一句接一句地问:“什么泄露?什么沾污?为什么军队会来, 镇压还是救援?” K抬眼看了看三层楼高的显示屏墙,不意外地在其中看到了主控室的画面。 “您一直在这里监控电站运行,” K看着老人, 语气肯定:“既然发现了异常,怎么不尽快通知上面的人?” “怎么没通知?尤卡人不都上岸了吗!” 看得出, 老人年轻的时候多半是个暴脾气,现在行动不便了,气势也没减弱多少, 他一激动,那拐杖就咚咚戳着地面,像是鼓点激昂的背景音。 “去了那么多,分几路通知你们!去电站的一波, 去生活区的又是一波, 我还让他们先把小孩子弄进来, 结果都被你们拦下来了!” 说起这个,老人有撒不完的气:“现在的年轻人,连数据都吃不透还当什么主控操纵员?要不是我这把老骨头天天守在这里, 给你们盯着, 电站被人炸了你们都不知道!” “……尤卡人也不认识了,把人家当怪物赶,你还要跟他们抢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儿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我才叫他们把你拉下来,当面问问你,现在进电站工作的年轻人,都跟你一样不学无术?” K怕老人又把话题扯远了,赶紧抓着关键点问:“是什么数据异常,会有什么后果?您先别骂人,现在上面一级警戒,正在全厂大撤离。” 老人听见这话,果然耳朵一竖,问道:“从哪里撤?走第二通道就是找死!” K这下恍悟了,监控屏只能看到画面,没有声音,所以老人对上面的情况一知半解,认识并不全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K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向前迈了一步,挺直腰板朗声道: “就是第二通道,是按照电站撤离程序执行的。我不清楚您和这个主控室是怎么沉到海底的,但我看您对核电站非常关心,现在电站的确有危险,如果您信得过我,不妨把您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会向上面的人转达您的意思,帮电站躲过这一劫!” 老人瞪着K看了好一会儿,忽地垂下头,沧桑一笑:“你小子有我当年的胆识。以前的事,我也懒得说了,无非就是站错队付出的代价,跟我一起沉海的兄弟们都死了好多年了,就我一个老不死的,苟延残喘到现在。” “是尤卡人一直照顾我,帮我维护系统,连上上面的线路,我哪儿也去不了,就天天坐这儿看着电站,就跟以前上班时一样。看得久了,电站有哪些小毛病,哪个系统容易出现偏差,闭着眼都猜得出来了。” 老人说着真的闭上了眼,往后靠着椅背,长长地换了口气。 “上个月停机大修后,新换的这批燃料棒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初期反应常常冲破临界值,你们主控又是释压,又是降温,只解决表象,没人停下来认真分析,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偏差!” “燃料包壳裂缝,铀含量超高,这些问题如果放在百年前,想都不敢想,全是重大失误!可到了你们手里,就是可调节的小偏差,小纰漏……安全是核电站的生命,是死线!那么多的规程,全是历代核电人的血泪教训,辛辛苦苦积攒了上千年,在你们面前就是一页废纸!” “……只顾着发电换钱,完全不管周围环境糟糕到了什么地步,本底辐射数据年年翻倍,现在的数值是五十年前的三十倍还要多!你们成年人没啥大反应,小孩子身体越来越差,没生病也跑不快,玩不久,这些你们都看见了吗?” 说到这里,老人缓缓睁开眼,从怀里掏出个口袋,扔到他俩面前,嘲讽地笑了笑:“现在做什么都晚了,这座半岛的辐射值已经到了上限,岛上的人跟东西都不能要了。你们来得晚,吃点碘片保保命吧!” 这番话让K后背直冒冷气,他二话不说捡起那包碘片,往陈渊嘴里塞了好几片,拉着人就往后撤,“等会儿上岸后,让嘉定带你走!” “走?现在还能怎么走?” 老人轻蔑一笑,“E城根本不打算要这岛上的辐射人,真出了事,全部按照应急流程走第二通道,你们知不知道那通道就是个骗局,只会把人往山体深处撵,等全部人进去后,大闸一落,几颗炮弹就能把这座岛全体击沉!” 老人越说越激动,撑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操作面板桀桀怪笑,“沉了好啊,都来海里陪我们!我们这帮老骨头寂寞了这么多年,早就盼着你们来了!” 陈渊听得毛骨悚然,含了一嘴的碘片,神色惊愕地看向K,“他、他是疯了?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八|九不离十。” K在电站里待了一段时间,的确发现电站员工对规程不屑一顾,只是没想到情况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 K跟陈渊退到大门口,双双套上面罩,“等会儿跟我走,我们得赶紧上岸……” “滴滴——” 清脆的提示音打断了K的话,他狐疑地看向手腕上的终端,发现居然在深海里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这儿怎么会有信号?” 陈渊也觉得奇怪,凑过去看那条信息:“E城军方来人,全部荷枪实弹!” 就这么短短的十几个字,让K蓦地停下了推门的动作,陈渊反复念了两三遍,没琢磨出意思,“天目发这个给你干嘛?军队来就来呗,正好帮着我们撤离。” “荷枪实弹。” K重复了最后四个字,脸色一沉:“他们不是来救人的,是来逼人就范的。” * 嘉定四人被五花大绑塞进某个车后厢里,随着车身摇晃了一路,在所有人都快吐出来前,车子总算停了下来。 “到哪儿了?” 天目难受地撑开眼皮,下车时她胳膊被扭了一下,稍微一动就钻心疼,她知道说了也无济于事,便一直没吱声,咬牙受着。 “回城了吧。” 商瞭跟巴旦木一人脸上印了个脚底印,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那帮军人粗暴得很,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 “回城就要遭了。” 巴旦木仰头靠着车厢壁,无精打采地说:“狗X的太凶了,我们又没做撒子,像对付敌人样!” “说我们回城受死,是要杀了我们吗?” 商瞭看了天目一眼,颇有些遗憾地叹气:“居然因为这个原因死,太不甘心了!” 末世人都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的,对死没什么好怕的,只是遗憾有未尽之事。 “杀我们也就算了,小黄未必也要遭杀灭?” 巴旦木撇撇嘴,惋惜道:“它多乖的,放回森林也好嘛。” “不会杀它的。” 剩下的嘉定是四人之中最镇静的,他睁开眼冷静接道:“听他们的语气,小黄好像挺珍贵。现在应该到核电站大门了,他们在下人。” 众人竖起耳朵,果然听到沉闷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回来。 天目换了个姿势,吐了口气,望着车顶悠悠道:“小黄看着就聪明,跟小孩子似的,要是它能来救我们就好了。” “那猫还小,挣不开的。” 商瞭摇头,换了个话题跟天目闲扯:“你说他们拿着枪去核电站干嘛?难不成电站出事了,那里面的员工还不愿意离开?” “啷个可能,是我的话跑都跑不赢!” “万一人家就要誓死保卫电站呢?” “核辐射很危险的,会死人!” 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半天,忽地眼前一晃,就见嘉定已经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一边掸着衣服上的浮灰,一边冲他们仨微笑:“是继续待这儿说话,还是跟我下车找人?” 三个掉了一半的下巴瞬间关上,他们挤挤拥拥地朝嘉定挪去,争着要他解绑。 “靠,这么紧的绳子你都能挣脱?” “什么时候解开的,我完全没注意到!” “我要去找人!找哪个?” 嘉定将他们仨一一解了绑,顺手掰了掰天目的肩膀,帮她把错位的骨头板了回来,让天目大大地松了口气。 “现在要怎么办?” 商瞭跟巴旦木趴在车厢门后,两双眼睛泛着精光,做好了战斗准备。 嘉定贴在车厢门缝上朝外望了望,沉吟道:“K应该收到消息了,等外面没声音了,我们就出去,到入海口等他们。” * 从沉船往岸边回游,比来时用的时间长,因为这一次,尤卡人只带了一半的路,就怎么也不肯再往上走了。 像是感知到了岸上的危险,他们围着K和陈渊转了好几圈,想要阻止他俩上岸,见他们坚持要上浮,只能退散开去,停在海水里,静静看着他俩离开。 陈渊听了老人的介绍,对尤卡人充满了好感,瞧着他们没有表情的五官,也觉得莫名亲切,他冲他们挥手道别,还比了个大拇指聊表谢意,会发光的浮游生物围在尤卡人身边,跟他们一同目送陈渊和K的离开。 在最后一道光线消失前,陈渊看到那些尤卡人也伸出了手,跟自己道别。 离开了深海,海水逐渐回暖,陈渊拉着K的手,不断上浮,他睁眼看着无边无际的海水,脑子被塞得满满的,有些发胀。 上岸后会有怎样的恶战?陈渊不敢想,一想就头大。 在这末世里,还有多少像尤卡人这样的种族?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K抬着头专注地盯着上方,月光深深浅浅地透进来,映照出他游动的身影。 这孩子虽说不会游泳,但动起来的姿态仍是美的,尤其仰头拉伸着脖子,肩颈处的线条优美到极致,浸在水里的皮肤泛着瓷白的光,有细小的水泡顺着他领口一串串地往外冒,活似不能唱歌的塞壬,光凭姿色就能魅惑人心了。 陈渊越看越心动,虽然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虽然即将暴露在核辐射范围内,但只要是跟K在一起,这些危险也都不算什么了。 他看见K的发丝从面罩下冒出几缕,随波飘荡,一时玩心大发,伸手用手指绕住那几缕头发,K在专心找路,不方便回头,抓过陈渊的手,顺势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总算让他安静了下来。 他俩在水里绕了许久,终于遥遥看见上方有灯光闪动,知道离水面不远了,同时加快动作往上蹿,随着景物越来越清晰,噗噗两声后,两人一前一后地钻出水面,扯下面罩开始急喘着换气。 “呼——这玩意儿戴着憋屈死了!” 陈渊把头浸到水里,捋了捋头发,再浮起来使劲甩头,眼神四处打量:“这是哪儿?好像跟我们下海的地方不一样。” “这里已经进入厂区范围了。” K认出他俩是在出水口附近,拽着陈渊就往前游,浮出水面后K反倒有些怕水,他没学过游泳,在水里的姿势全靠本能,心里没底略显慌张。 陈渊看出K的紧张,沉下半个身子,把K往自己肩上带:“来来来,哥哥背你回去!” K也没推辞,双手虚虚搂着陈渊的肩,被他带着往岸边游,陈渊心里暗暗发笑,反手托了托K的腰,笑嘻嘻地吆喝:“猪八戒背媳妇儿咯~~” 这下K不答应了,双手一收,凑到陈渊侧脸边去咬他的耳朵,“谁是媳妇儿,这是大事不能搞错。” “谁在背上谁是媳妇儿!哎呀别咬,再咬就变狗媳妇儿……” 陈渊边笑边躲着K,两人在水里扑腾闹了大半天,K那点害怕也被闹没了,消停下来后跟陈渊迅速上了岸。 “现在我们干嘛?” 陈渊脱了衣服拧水,见周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好奇道:“电站里的人呢?都撤走了吗?那老头儿的话能不能信啊,我们要是贸然跑去跟别人说‘不能走这条道,会死’,人家会不会把我们当神经病?” “得找人问问才知道。” K抹了抹脸上的水,打算找条小路摸进厂房,忽地看见远处树影一晃,一队持枪士兵从厂里走了出来! 他赶紧按着陈渊的头,跟他一起躲到大树背后,“别出声。” K叮嘱了一句,紧紧搂着陈渊的肩膀,把他彻底藏在树干后面,自己悄悄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情况。 那队士兵只是开道的,后面跟了一长串人,全是穿着制服的电站员工,脸上或震惊,或茫然,被士兵押着往厂区外走。 这是什么情况?干嘛跟手无寸铁的员工过不去? 陈渊看得冒火,拽了拽K的衣角,想让他把耳朵伸过来好问话,忽地感到K手上一沉,捏得肩膀生疼。 ??! 陈渊更懵了。 等那队人在视野里消失后,K才转过头,目光冷然,“那里面有我的师傅。” “师傅?” 陈渊重复着K的话,还是没想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干什么了,要被押走?” “不知道。” K语气沉了下来,他慢慢站起身,看向陈渊的眼神里带了迟疑:“我必须跟去看看,要是师傅有危险……” “我跟你一起去。” 陈渊没让K说完,也站了起来,微抬起下巴,睨着他:“怎么,还想扔我一人在这儿?” K抿起唇角,不大赞同地摇头:“对方是E城的军人,训练有素,而且现在岛上的辐射超量,你最好……” “最好跟着你。” 陈渊再次打断他的话,拿出气势向前逼进了半步,鼻子尖几乎戳到了K的下巴。 “这世道没人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活着的每一天,我也希望能看到你,抱着你,亲你。” 陈渊浮出一抹笑,有波光在双眸中闪动,“上天下海,都让我跟着你吧。” K没想到自己说过的这番话,被心上人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一时间气血止不住地上涌,他动了动喉结,嗓子眼堵着厉害说不出话,只能伸手把陈渊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亲他耳朵尖,低声回了一个字: “好。” * 核电站深处,主控室。 在面对全厂失电的大危机前,值班长竭尽所能地控制住操纵员的情绪,叮嘱他们逐一检查设备安全,确保堆芯完全停止作业。 正当大家忙做一团时,有人敲了敲主控室的玻璃墙,值班长不耐烦地转过头,愕然看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 十分钟后,值班长和所有操纵员被赶到了主控室的角落,一位肩负三星的上尉饶有兴致地背起手,打量着操作面板上的按键和警报灯。 “这些就能控制整个核电站?” 上尉兴致勃勃地问了一句,见没人回答,转身扫了扫噤若寒蝉的操纵员,和气地笑了。 “我是查理上尉,这次负责处理22114核电站事故。” 他礼数周到地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接着提问:“你们中谁最懂行?” 沉默片刻后,值班长站了出来。 “是我,” 值班长是个谢顶的中年男人,目光沉稳,临危不惧:“电站是遇到了事故,但我们正按照规程一步步停运,人员也在撤离中,所做的一切都严格按照应急程序进行,不需要军方介入。” “我当然相信你们的能力,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寻常。” 查理微笑道:“经城主跟多方人士研究后决定,核电站目前不能停下来,请打开所有设备,满功率运行。” “运行?” 值班长愣了愣,继而嗤笑了一声,“你让我在全厂失电的情况下启动反应堆?你们不懂核电站,就别瞎指挥行吗!普通事故工况下,都得停机待检,更何况现在是电站最糟糕的情况!这样的条件启动反应堆发电,无异于自杀!” 查理听了这番话,笑意更深,冲值班长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不管后果,不计代价,你们也得让核电站运转起来!” 值班长瞄着查理身后士兵手里的枪,忽地明白了什么,双眼冒火地盯住他:“什么意思?这是谁的主意?核电站必须保证安全,现在电站各个重要系统都出了问题,如果强行发电,出现大规模泄露,整个E城都会受影响!” “不会。” 查理风轻云淡地摇摇头,“保证E城的安全,就是我们来这里的意义。” 他的眼神扫过主控操作台,冲值班长一抬下巴:“你的任务就是让电站重新发电,别的不用费神。” “不行,这会害了所有人。” 值班长挺起脊背,断然拒绝:“你用枪逼我也不行,这是断子绝孙的事情。” 查理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他转身看向主控的监视屏,“这里能看到厂区的监控吧,来,把朝着大海的摄像头都调出来。” 值班长不明所以,用眼神指使离操作台最近的操纵员行动,不过当画面出现在监视屏上后,主控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查理的意思。 海岸边聚集了大批员工,他们一个个面带疑惑,茫茫然站立在海风中,画面右下角还不断有人朝他们汇拢。 大批持枪军人将他们围住,除了身后的大海,他们插翅难飞。 “断子绝孙比你们想象的快很多,” 查理看着监视屏,笑意盎然:“冲锋枪的射速是每分钟180发,你们多犹豫几下,他们就全没命了。” 查理转过身,朝值班长一摊手:“怎么样,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第79章 时近午夜, 海边的风越来越凉, 而海滩上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似乎整个电站的员工都被撵了出来, 探照大灯的灯光里,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头攒动。 “干嘛把我们赶到这里来?” “为什么军队的人都来了, 撤离不是往这边走啊。” “我老婆孩子还在家属区等着撤离,能让我们回去吗?” 移动的人群中疑惑声四起, 但冷面的士兵不回答任何问题,只强硬地把人往海边赶。 K拉着陈渊躲在暗处观察了半天,泄气地摇摇头:“人数太多, 拼不过。” 陈渊扫了眼那些持枪士兵,少说也有上百个,难不成一开始K还想单枪匹马地跟他们对抗? 这小子的思想有点危险啊! 陈渊拽了K一把,安慰道:“等等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把人控制起来, 多半……” 轰——嗡—— 陈渊的话说了一半, 就被巨大轰鸣声打断了, 厂区内的路灯光线骤亮,继而恢复正常,几大厂房都响起了熟悉的机器转动声, 整个核电站又开始发电了! 包括K在内, 所有核电站的员工同时抬起头来,惊异地看向厂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回事, 汽轮机动起来了?” “谁启动的?DXP阀门泄露都没检查完!” “励磁机也启动了!” “难道反应堆也动了?疯了吗!现在需要全厂大检修!” 各大机组长比普通员工更明白强行发电的危害,一个个霎时变了脸色,纷纷朝人群外挤。 “军官,厂里情况不对劲,请放我们去看看!” “主控室应该出事,可能被人误碰了什么键,非常危险!” “麻烦让我们走,这涉及到所有人的安全!” 然而士兵们面不改色,呵斥着让他们退了回去:“全员保持安静!站在原处待命!” 但人群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冷静,惊疑、惶恐像病毒般迅速扩散开来,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他们抵住机组长们后背,语气激动地跟士兵对峙。 “待谁的命?你们到底是哪儿派来的,凭什么把我们软禁起来?” “电站是我们的,你们这些外行根本不知道利害!” “谁允许你们进入我们电站的?E城城主向来不关心这地方的生死,你们来干嘛!” “就是!放开我们,把电站还给我们!” “还给我们!” “滚出核电站!” “滚出去!” 陈渊见人群闹了起来,眉头一皱,刚对K说了“他们这样没用”几个字,忽地被‘哒哒哒’的枪声打断,两人惊愕转过头,就看见有士兵朝天空打了一梭子子弹! 偌大的海滩瞬间安静了下来,月光下,枪口的硝|烟随风散去,连藏身在百米外的陈渊他们都能闻到浅淡的火|药味。 “安静!全部退回警戒线内!” 开枪的是个下士,口气强硬没有丝毫转圜余地,“我们奉命接管22114核电站,原电站人员,必须听从我们的安排,不得违令!再往前冲的,一律射杀!” 子弹和硝|烟起到了震慑作用,人群逐渐朝后退去,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不服,敢怒不敢言地瞪着这些士兵。 还是有忍不下气的,边退边高声质问:“你们凭什么接管核电站?我们跟常规电站不同,没经过训练的人根本不懂该怎么操作!” “这个不用你们操心!” 下士继续呵斥众人:“再往后退!现在电站不就开始运转了吗,你们的主控室已经被我们接管了!” 主控室果然被军方控制了! 看到强行发电时,K就怀疑有人劫持了主控操纵员,现在猜测得到了证实,他知道自己该有所行动了。 K转过头,看向陈渊的眼神有些躲闪:“渊哥……” “我说了,你去哪儿都得让我跟着你。” 陈渊根本不用看,就知道K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微微偏过头,斜眼睨着K:“海底的主控室我见过了,地面上的长什么样,我还挺好奇的。” K见陈渊态度坚决,不由得半眯起眼,想了想把自己的终端交给他,说:“刚才的信息,多半是天目找到了信号发射源才发出来的,他们看到军方来了,肯定不会丢下我们自己回城,你拿着终端,等他们再跟你联系。” “拿着……” “厂房里会屏蔽信号,这个你也知道。” 陈渊的确知道,K提过好几次,身为核电站员工家属,这是常识。他拿着终端,无话可说,但又不愿放K一个人走,不动声色地抿起唇,用沉默应对。 K看着陈渊那副期艾的模样,很难从他身边走开,但主控室离反应堆所在的核岛非常近,在全厂辐射最重的区域,更何况主控室里有什么人,会有怎样一场恶斗,这些他都心里没底,断不可能让陈渊以身犯险。 渊哥有胆识但没实力,他那双手干净又漂亮,不适合沾染血迹和硝|烟。 “你也知道,如果联系不上我们,那几人会有多慌,” K尽量轻柔地开口,微俯下身,看着陈渊的眼睛,态度诚恳:“还带着小黄,那家伙要是不听话,在厂区里乱跑就麻烦了。渊哥,家里几个得靠你了。” 陈渊现在有些后悔了,自己干嘛带一车拖油瓶过来? K见陈渊的神色有所松动,当机立断,使劲揉了揉陈渊半干的头发,冲他展颜一笑:“接到他们了,就去厂区大门口等我,最多半小时我就来找你们。” “你自己说的,就半小时。” 陈渊看了眼终端,“现在是11点32分,等到12点02分,你没出来我一定会来找你。” 最后这一句,陈渊说得斩钉截铁,引得K又是一声笑,“好,说定了,半小时不到你就来找我。” 说完K转身就要走,被陈渊从身后拽了一下,他一回头,唇上就落了个温热的吻。 陈渊抬头看着K,厂区如白昼的灯火落在他眼底,像闪烁的星光,他似乎对自己的儿女情长感到不好意思,一吻得手后,立刻退开了半步,轻笑道:“快去快回,小黄要找爸爸。” * 被cue了无数次的小黄,现在的确很想找K爸爸,还有总是把它喂得饱饱的陈爸爸。 它在铁笼里低哮,用牙齿一次次去咬铁栏杆,用爪子刨,用身体撞,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军用兽笼不是它这只未成年的小奶豹能破坏得了的。 看管小黄的小兵习惯了它的挣扎,把它仍在车后厢没理,出去换了个岗,再回来时,发现它把自己累得直喘气,不禁好笑:“你省省力气吧,这笼子能关一对成年老虎,你是不可能挣脱的。” 换岗的另一个小兵也进来了,上下打量了几下,惊道:“呵,这家伙劲儿还真大,把笼子左边都撞凸出来了。” 前一个小兵看了眼,不在意地摇头:“没事,那地方以前就有点凸,是被上次那孟加拉虎弄的。” “我记得那只虎,特别大!” “混了大象的基因,当然大。” 两个看动物的小兵没资格上战场,躲到车厢里开始唠闲嗑,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挺热闹。 “那老虎混的是大象基因?难怪当时要让我们运送,那得多贵啊!” “研究所搞了三十多年,成功的第一例,你想想多珍贵。” “也只有B圈的有钱人能买了……这只豹子有什么稀奇?我看着跟普通的没区别啊。” “这豹子是花豹和猎豹的结合,个头力量像花豹,脾气像猎豹,能卖给富人当狗养。B圈最近十几年都流行带豹子出门,需求很大。” “你别说,它啃东西的样子还真像狗。能听话吗?” “听话,豹子聪明着呢,什么人话都能听懂。现在我们说的这些,它也能听懂。” 说着,小兵回头冲小黄扬了扬下巴,笑问:“嘿小豹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小黄回了一声低且长的怒吼,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小兵把配枪往身后一背,慢慢朝小黄走去:“来来来,我看看你是不是也要啃骨头……” 嗖—— 一道寒光闪过,小兵往前扑到摔到地上,没多余的任何动作,直接昏死了过去。 另一个小兵愣怔了几秒,忙不不迭地抓起枪,对着车厢外左右瞄准,“谁?是谁!给我出来!” 出来的是另一道寒光,直击他的侧颈而去,一阵酥麻刚传进大脑,他就两眼一黑身子软了下去,在双眼合上的前一秒,他看到有个穿电站制服的男人朝自己走了过来,神情动作一板一眼,活像个穿了衣服的机器人。 机器人嘉定走到车厢前,观察了数十秒,俯身捡起两把军用匕首,插回刀鞘中。 小黄见到了亲人,激动得把铁笼撞得哐哐直响,喉咙里呜呜声不断。嘉定从小兵的口袋里翻出铁笼钥匙,一打开笼子,小黄就飞扑到他身上,两个前爪死死抱着嘉定不放爪了。 车厢后躲着的三个脑袋探了出来,见到小黄,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哇,没想到你这么值钱!” “不枉平时喂你那么多肉,苟富贵勿相忘哦!” “啷个就要富贵了嘛,我们不得把小黄拿去卖了。” “卖一下试试看嘛,看能赚到多少城券,赚得多渊哥和K就不用那么辛苦工作了!” 商瞭的提议让大家伙颇为动心,齐齐转头看向嘉定,嘉定费力把小黄从肩上抱进怀里,一下下顺着它的脊背毛,低声安抚:“别担心,他们敢卖你,渊哥会把他们的脚打断的。” “说不定渊哥最想卖它!” 天目伸手戳了戳小黄的脑袋,恶劣地想要挑拨它跟陈渊的关系,被小黄回敬了个不满的呲牙。 “别闹了。” 嘉定斥了一句,看着天目发话:“再发条信息,我们得去找K跟渊哥,电站好像已经开始供电,没想到这么快就检修完毕,看来我们能回家了。” “还发信息?” 天目掏出终端,得意一笑:“现在的距离,能直接打电话了!” 第80章 电站内。 全速运转的汽轮机, 能发出超过100分贝的噪音, 平时在厂房巡检时,大家都会戴上耳塞和安全帽, 即使这样,在里面待的时间稍长也会让人感到不适。 但在今晚,K穿着一身湿哒哒的工作服, 脚下甚至还是双人字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防护就这么潜进了噪音轰鸣的汽机厂房, 刚一进去,震耳的杂音如波涛般扑面而至,搅得他太阳穴直跳。 他必须忍受着高热和噪音, 穿过厂房,刷卡通过层层关卡,再乘电梯上到5楼,才能去到主控室附近。 汽机厂房是K最近两周工作的地方, 一路上他检视着各个阀门, 数据显示早已冲破了临界值, 这意味着涉及二回路的所有厂房都充满了带有辐射性的蒸汽。 K皱了皱眉,暗自庆幸没带陈渊过来,脚下脚步加快, 迅速穿过厂房, 来到控制区,进入电梯。 下了电梯后,通向主控室的路上有三道门禁, K一一刷卡通过,在最后一道门禁开启后,他猫腰闪身入内,贴着墙面谨慎往前蹭。 主控室面朝走廊的是半面玻璃墙,方便学员在外观摩而不会打扰到正在工作的操纵员,K来到玻璃墙边,选了个里面看不到他的角度,悄悄打量,果然看见值班长和操纵员后面站了一排士兵。 玻璃墙是防弹的,要进入主控室必须刷卡,而K赤手空拳,对方荷枪实弹,他就算进去了也是送死,强突不可行。 就在K仰头观察是否有别的通路能进到主控室,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接着冷硬枪口抵上他后脑,同时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声音: “你一路刷卡进来,当我们都看不到吗?” K缓缓举起双手,垂下眼睫,语气平静地回答:“主控能看到进出入信息,这个我……”话音未落,K闪电般转身,左手肘猛地一击,将对方的右手抬高,等枪口飞离自己后,右手一抡,顺势缴下了□□。 “当然知道。” K气定神闲地说完这句话,调转枪口,指向偷袭他的那位上尉,微抬起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对方:“不让你们看到我来了,你们又怎么会出来抓人?” 查理没料到一个电站的员工,竟会有如此身手,眉头下压,眼中迸出狠戾之色,“你就不怕我后面还有其他人拿枪等着你?” K唇角一弯,笑意一闪而过,“主控的玻璃墙在某个角度,能看到外面人的倒影,这种信息,只有在外面站着观摩了几百个小时的人才会知道。” 说着,K手里的枪离查理更近了几厘米,右手食指也贴上了扳机,“核电站得交给懂它的人操作,外行人只会拼个鱼死网破,拉一城人垫背。放开我们的值班长,电站必须停下来!” * “电站必须停下来!” “你们有探测器吗?自己拿出来看看数据不就知道了?” “辐射值这样升下去,你们也会死啊!” 随着电站发电时间的推移,海滩上的人群越来越激动,这样下去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至少还能让自己的妻儿逃脱。 看守的士兵们见员工开始暴动,连着朝天空开了好几枪意图镇压,但已抛开生死的人群不会被轻易吓住,一波波地往前冲,想要冲破禁锢, 这下士兵反而开始犯难,他们没有接到可以射杀员工的命令,只能用身体把冲撞挡回去,一遍遍地高声呵斥维持秩序。 陈渊见海滩上乱了起来,莫名有些激动,躲在暗处探头探脑,空有满腔激情,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就在他蠢蠢欲动之时,K的终端震动了起来,是天目打过来的。 “喂喂,K听得到吗?” 天目欢快的声音从终端那头传来,背景音有点杂,不知人在哪里。 陈渊缩着脑袋,一边留意海滩上的动静,一边回答:“是我,你渊哥。K进厂了,他要去把电站停下来。” “哇,他一个人去的吗?这些军人可都是拿着枪的……我们跟小黄被抓了,不过现在都恢复自由了……” 陈渊躲在角落里,信号时强时弱,只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有些着急:“被抓了?你们被谁抓了?小黄没事吧?” “没事了,嘉定救……你在哪儿……” 海滩上的喧闹声越来越大,陈渊得塞住耳朵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在……” “嘿呀——冲——” “冲呀——大家往前挤!” 随着几声整齐的号子声,员工终于冲破了士兵的防线,退潮般地四散开来,一部分朝厂区外涌,一部分奔向厂房。 有不服气的士兵端枪对准了人群,立刻有不怕死的员工冲上去,堵住枪口,红着眼睛吼:“你杀了我们就没人能停下电站!现在辐射值疯狂飙升,你们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我们是在救你们的命!!” 逃散的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冲着士兵们怒目而视。 “就是!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给我们陪葬吗?” “核辐射有多恐怖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我们全家老小都在这里,怎么可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渐渐的,士兵也开始犹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放下了枪。 “现在发电真的有危险吗?” “不知道,不懂核。” “队长并没有提到核电站会有什么风险。”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有人路过士兵,顺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我们是专业搞这个的,还能有假?快撤吧,不怕死就跟我们一起来,关掉所有有问题的阀门,让泄露减小到最低!” 闹成这样,陈渊完全听不见天目的声音了,他索性挂了终端,给她发了条信息和定位,自己冲进人群,逮着一个就问:“你们是不是要进厂?能不能带我去主控室!” “主控?你去那儿干嘛?” 被陈渊逮着的正好是君豪,见到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纯血时,君豪怔了怔,眼神上下一扫,问:“你不是员工吧,谁家的家属?” “是家属。” 陈渊高高兴兴地点头,对这个名词充满了好感,“我家那个去主控擒王了,我得去找他。” “家属进不去的。” 君豪摇头,虽然两人互不认识,但对方是纯血看着又面善,君豪没法丢下他一个人在这儿,便领着陈渊往家属区走。 “你去应急集合点等着,你家属也会去那儿找你。等我们把电站停下来后,大家一起从第二通道撤离。” 陈渊听见这话,立刻想起海底那神叨叨的老人,赶紧摆手道:“不能走第二通道!那条道通向山体深处,进去后会被困死在山里的!” 君豪停下脚步,皱眉看向陈渊:“谁跟你说的?第二通道是核电站的撤离路线,千百年都是这样规划的,你不懂别瞎说,被人听见会引起恐慌的。” “是、是核电站以前的操纵员说的!” 陈渊不知该怎么解释,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送死,一把扯过君豪的胳膊,万分认真地开口:“你相信我,绝对没骗人,二通道真不能走!如果不信,你们可以派一个人先走走,看能不能走通!” 君豪见陈渊说得斩钉截铁的,将信将疑地回忆:“你这样说,我们好像的确没从第二通道走过。电站从没遇到过需要全厂撤离的情况,第二通道跟E城方向相反,没人会从那边走。” “快去通知大家,晚了就麻烦了!” 陈渊跟君豪跑着冲出厂区,看见生活区又是另一番混乱,老老小小都从寝室里出来了,抱着奶娃背着包,拥堵不堪。 “让让,让条道!” 君豪扯起嗓子吼,但声音很快融入了嘈杂的喧闹中,他俩被一群推着婴儿车的老人拦了路,急得兵分两路从左右绕行。 陈渊刚往前挤了一小段,忽地瞥见前方有个迅如鬼魅的黑影,踩着众人肩膀急速朝他飞扑过来! “小、小黄?” 陈渊被炮弹似的小豹子撞了个趔趄,勉强将它搂住,被分开了几个小时的粘人精压着肩膀使劲蹭。 天目一行人从后面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陈渊面前:“哈!我就说小黄能带我们找到渊哥!” 陈渊被小黄蹭了一脸毛,伸手撸了它好几下,才转头问:“刚才说什么被抓了,怎么回事?” “E城军方,但是我们冲撞他们在先。” 嘉定看了眼聚集的人群,有些着急:“怎么还没走?第二通道不是早就打开了吗?” “我正要去跟找你们负责撤离的人,” 陈渊冲不远处的君豪挥了挥手,示意嘉定朝他那边看:“这是你们电站的员工吧,认识吗?第二通道是个陷阱,不能走。” “陷阱?” 嘉定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解道:“谁告诉你的?通过第二通道撤离,是写进我们的应急程序里的。” “海底沉船。” 面对嘉定,陈渊就没什么不可说的了,“我跟K被那群尤卡人带到海底,那里有电站的前员工,听他说的。” 嘉定也去了海底,见过那艘沉船,当下对陈渊的话不再怀疑,点点头,朝君豪走了过去,他俩是认识的,略一商量,让陈渊留在原地,由他们俩去找人。 陈渊把这个重要信息传递出去后,立刻就要掉头去电站找K,被巴旦木拦了下来: “哥子你莫慌,现在没人带你,怕是进不去哦。” “进不去也得试试啊!” 陈渊扫了眼电力十足的路灯,心里很是忐忑,K进去大半个小时了,电站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在陈渊眼里,K的身手和应变能以一敌百,但他也清楚,那帮士兵手里都有枪,万一K一个疏忽大意,那岂不是…… 不行,不能自乱阵脚! 陈渊使劲甩了甩头,把小黄递给天目,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找K。” “你一个人怕是不得行,我跟你去。” 不愧是睡过同一个房间的男人,巴旦木在这种时刻竟然舍得丢下天目跟陈渊走,让陈渊十分感动。 “好,商瞭你照顾天目,记住不能跟他们从第二通道离开,就在这儿等等,我们马上就回来!” * “想回去吗?” 查理背起手,眼神上下打量着被五花大绑的K,语气中带着惋惜:“你身手很不错,脑子也转得快,这样的人才怎么没来参军?” K被人制住,脸有些臭,不服输地挣了两下,知道只是白费力气,索性把双眼一闭,靠着墙不发一语。 “电站员工?” 查理瞥着K身上的工作服,点点头,“还挺有牺牲精神,明知道这会儿辐射超量,还要来舍已救人。不过小伙子,你得明白,这电站从此以后由我们军方接管,发不发电,我们说了算。” “你们?谁给你们的权力做这样的决定?” K睁开眼睛,直视查理,“强行发电的危险,相信值班长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你们这样做,跟屠杀有什么区别?” “屠杀?” 查理哼了一声,眼皮一垂,盯住K,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敌自己的手下,但实在合他眼缘,他也就有心多说两句。 “核电站一旦停运,联邦立刻就能发现;停运超过半小时,黑客就会入侵电站网络,查明原因,当确定是L5以上的重大事故,联邦调查员第二天就能空降生态城,宣布核电站关闭后退役。” 查理扫了眼陈旧的主控室,不以为然地翘了翘嘴角:“你们电站从上世纪开始,就事故频发,一开始是你们自己人捂着,怕失去这个赖以为生的电站,后来是生态城帮你们捂着,因为没钱再造一个核电站。” “你们电站的存在,对联邦是震慑,也是E城能有武装军队的必要条件之一。但如果电站停运,不仅军队会被解散,我们城估计也活不过今年了。” 查理盯着墙上的监视器,从那里能看到员工已大批涌进了厂房,朝控制区冲去,但都被挡在了电梯门外——通往主控的门禁密码,早就改了。 K被查理的这番话震住了,转过头去看蜷缩在另一边角落的操纵员们,看到他们也是一脸疑惑,只有值班长半垂着头,躲过所有人试探的眼神。 这是真的! K的心口怦怦直跳,脑子霎时转过无数个念头,可思来想去,这电站停与不停,似乎都只有一条死路。 这时,查理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依然盯着监视器,语气冷淡,“你以为我不知道有辐射吗?五十年前,你们电站也发生过一次L5级别的事故,当时那批人就跟你们今天一样,嚷着要停止发电,进行全厂检查。” “停电后不到一小时,城主就收到埋伏在联邦里的线人消息,说黑客已经就位,开始攻击电站网络。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制止,那一年被丧尸围攻的就该是我们城。” “因为核电站正常运行,这座半岛方圆几百公里内,都没有丧尸巢,所有的丧尸都集中在上城区附近。” “像22114这样的大型港口生态城,联邦是不会放心让我们发展的。尤其现在上位之争到了白热化阶段,E圈就是他们的棋子,谁弱谁的地盘就会消失。前不久连E39116都被炸平了,如果我们城的核电站出了问题,下一个被炸的就会是我们。” 查理说完这番话,转过头看向K,眼神里闪着几丝期待:“怎么样,听了我的解释,有没有想要加入军队的打算?你是从F城来的吧,我们……” 这时,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查理,他迷惑不解地回过头,发现紧闭的主控室大门居然被打开了,没有他的命令,这门怎么会打开? 几个人影逆光走了进来,查理没看清他们的模样,刚皱眉说了个“谁……”字,就听见‘噗’的一声闷响,那是子弹穿过头盖骨的声音, 下一刻,查理身子后仰,重重倒在地上,眉心赫然多出个血洞,睁开的双眼里还残留着恍惚。 在其他几位士兵反应过来前,砰砰几声枪响,他们连头都来不及转向,就陆续倒在了血泊中。 K瞪大双眼,看着门口的黑影朝他走来,走在最前面那人一身戎装,是他认识的。 文泽上校没朝地上的尸体看一眼,就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面容平静地走到K面前,颔首,微笑:“做得很好。单枪匹马闯到了主控,核电站的挑战算是成功了。” 核电站是挑战?什么挑战? 短短一分钟内,情势反转太过迅猛,彻底让K迷惑了。 但文泽没打算再解释,抬手一招,立刻有人上前给K松了绑。 文泽欣赏地打量着K,等他站好后,微一点头:“走吧,元帅在外面等你。” 元帅? 今晚的K就像走错片场的群演,永远猜不到接下来会有什么剧情。 文泽见他一脸愣怔,淡笑道:“是你的爷爷,无倾。” * “渊哥,好像没走对……” “闭嘴,我来的时候就是走的这条路!” “但是……好像离那个圆坨坨(核岛穹顶)越来越远了样……” “要绕、绕一圈才能到。” 这番对话每几分钟就会响起一次,直到进行到第五轮,汗流浃背的陈渊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叉腰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后,喘着气宣布:“我们好像迷路了。” …… 巴旦木怯弱地瞟了他好几眼,委屈地低声嘀咕:“我早就提醒你了……” “提醒我什么了?” 陈渊看着远处厂房里的灯光,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全冲巴旦木倾泻了。 “刚刚我走得急你也不看着点!我们怎么会走进这树林来的?一开始是不是你要往这边走的?不知道路瞎带什么!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 巴旦木被骂得撇嘴缩起脖子,恨不得躲进龟壳里去了,这时他手上的终端响了响,陈渊像是捡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说:“快给天目发个定位,让她告诉我们怎么走出去!” 巴旦木盯着终端看了好一会儿,对陈渊的话充耳不闻,最后慢慢放下手臂,抬眼看向陈渊。 “不用了。” 他语气平和地说道:“我知道怎么走。” “你知道?那你还不……” 陈渊正要骂人,心里突地一跳,猛地转过头盯住巴旦木。 “你……会普通话?” 没有风,但陈渊的后背莫名窜上一股寒气,他看见巴旦木的眼里一片宁静,但深不见底,全热没了平时的傻气与迷茫。 “嗯,联邦都用普通话。” 巴旦木冲陈渊笑了笑,迈步朝他靠近,“渊哥,休息一下,接下来会有……” 话说了一半,巴旦木骤然抬手,一记手刀狠狠劈在陈渊的侧颈上,陈渊半张着嘴,就这么软软地滑了下去。 巴旦木注视着他瘫倒在地,等了几秒,才把话补充完整:“……很长的旅程,睡一觉更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了,阶段性的胜利! 下一章开启最后一个地图,各种伏笔大起底。 唉,让大家久等了。 第81章 呼——呼—— 皮肤微烫, 眼皮上有光斑闪耀……是太阳光…… 睁开眼, 陈渊看到了一片被树冠割裂的天空,湛蓝无云, 风过叶动,点点碎金洒进眼里。 我在哪里? 陈渊的眼珠动了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 视野里是陌生的田野,很陌生, 梦里都见不到的那种,看地貌似乎在华国的南方。 可是自己怎么会来南方? 陈渊晃着身子站起来,有风吹起他的头发, 四周的草木都在摇晃,可他什么也听不见,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呼——呼—— 这是什么地方?哪里的乡下? 站起来后,陈渊才发现自己全身像散了架似的, 哪儿哪儿都疼, 也不知之前经历了什么, 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 毫无征兆的,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蹿, 陈渊转过身, 赫然看见一群脸部高度腐败的丧尸,正张牙舞爪地朝自己奔来。 艹! 他拔腿就跑,慌不择路, 边跑边惊恐回望,为什么听不到声音?为什么他会在毫无遮挡的野外?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K在哪儿? K……是谁? 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冒出这个人名? 轰—— 转瞬间,天旋地转,脚下的田埂刹那间变成了水泥地,陈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眼前是斑驳的墙体,在室内昏暗光线下瞧着莫名有些眼熟。 “别抖腿。”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斥,嗓音冰冷如冻泉。 陈渊怔怔地转过头,看见一张神色不虞的侧脸,是个五官立体的男人,浅色头发还带着微卷。 “K?……” 陈渊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识他,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看到他,心口就又酸又胀? 男人似乎没听到陈渊的声音,片刻后转头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异色双瞳里没有丝毫温度。 “Kill的K。” Kiss的K吗? Kill的K。 陈渊蓦地激动起来,刚想扑过去,就看见K起身想要走开,陈渊急得大喊:“K别走,别走!” K没有走,但换了身衣服,是陈渊常见的那套灰色作战服,坐在驾驶室里,递了个东西给陈渊,“现在我把无人机撤回来,等会儿需要你来操控它带着我去拿密码箱。行吗,渊哥?” 行什么? 陈渊一怔,低头才发现自己接过来的是无人机控制器。 K……他要去丧尸巢里拿密码箱! 车顶灯的光线比先前隔离室里的还要暗,晦暗的光勾勒出K的面部轮廓,他长相偏清秀,五官深邃但不犀利,毛发也不似白种人那么细软,睫毛根根分明,密而不浓,用下目线看人时,眼珠藏在睫毛阴影之中,泛着细碎的光,薄唇上还有颗小小的唇珠。 无论杀过多少丧尸,踏过多少尸山血海,他依然只是个刚满19岁的少年。 我的少年。 陈渊重重一点头,出口的话如誓言般坚定:“就算我死,也会在踏进鬼门关前把你拉出来!” K半眯起眼笑了。 他很少笑,对着外人至多是扯一下嘴角,眼神里总带着漫不经心。 但他对陈渊不一样,尤其每当陈渊说了什么让他开心的话,就能让他高兴得眯起眼,眼角堆起弯弯的笑纹。 像是被主人夸奖的大金毛,暖暖的带着点傻劲。 陈渊忍不住想要摸摸K,伸手去薅他的头发,触手温热却是硬硬的,陈渊心生奇怪,使了点劲再薅——硬还有点滑,跟头发没半点关系。 陈渊急得大叫:“K你怎么了?别吓我啊K!你过来点,过来让我看清楚!” 可K只是傻笑,不说话也不动,陈渊眼见着K的身影在视线里渐渐淡去,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K、K!你别走,停下!不准走!K!” 砰—— 额头的痛感,让陈渊真实地睁开了眼,视野里的光线有些刺眼,让他赶紧别开脸,适应了十几秒后,才再次掀开眼皮—— 这是个类似寝室的小房间。自己躺在床上,右手边是墙,上面还有个圆形的窗户。透过窗玻璃,能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和碧波荡漾的海水。 …… 这不是寝室,是在船舱里! 陈渊猛地翻身坐起,动作太快,侧颈一阵抽痛,他瞬间想起了在去找K的路上,如何迷路,如何被巴旦木一下放倒的经过。 巴旦木?! 你个狗X的东西,居然敢对我下手!! 陈渊咧开嘴,揉了揉被打的侧颈,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的。他才不管巴旦木有什么理由,就凭那小子骗他那么久,还动手打他,这笔账陈渊就记下了! 当初自己还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救过那狗X的东西! 妈的,越想越气! 陈渊揉了两把脖子,疼得直抽气,能把人击昏的力道,现在那地方肯定青了,这没良心的下手可真重! 陈渊骂骂咧咧的正想从床上爬起来,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接着有人朝里推开了门。 巴旦木拿着水和营养剂走了进来,看见陈渊神色如常地招呼:“醒了。你睡了二十多个小时,该吃点东西了。” 陈渊歪着脖子睨了他一眼,哼道:“哟,不说你那花椒味的四川话了?别介,你我谁跟谁啊,就说四川话,我听得懂。” 巴旦木没理他,把东西放到床头,打量了下陈渊的气色,温言道:“当时我并不是想伤害你,只是时间紧急,没办法跟你解释,就用最快的方法把你带走。” “现在有时间了吗?” 陈渊把身子往床头一靠,直直看向巴旦木:“说。” 巴旦木眸光一闪,微微皱了下眉。他头发跟胡子都剃短了很多,又换了身军装,站在床尾的身形笔挺如松,跟平时那个驼背又猥琐的大胡子判若两人。 陈渊注意看了下他的脚,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这是典型的军人站姿。 “现在好几波人都在找你。” 沉默片刻后,巴旦木终于舍得再次开口:“你的血统在联邦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无论哪一派的人,都想抓住你。” “抓我?” 陈渊愕然,他万没想到自己会跟联邦扯上关系,愣了好几秒,见巴旦木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将这信息消化掉。 “我屁都不懂,就因为是纯血,所以要逮我?……他们要干嘛,拉我去配种?” “你是联邦没有记录的‘完全自然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身份的纯血。” 巴旦木看着陈渊,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感情,“这就让你变成一颗万能的棋子,谁能控制你,他的阵营就多一张王牌。” 陈渊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阵营?全球都是联邦的,又没战争,哪来什么阵营?” “有,” 巴旦木肯定回道:“战争无处不在,明里暗里都有。除了……F城。” F城跟E城的区别有多大,陈渊再清楚不过,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串了串,忽地抬头,语气怀疑地问:“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联邦密探?” 巴旦木动了动下巴,轻轻点了下头,“你这么快就猜出来,并不让我感到意外。” 陈渊对巴旦木的赞许置若罔闻,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F城是你们养尸苗的地方?尸苗是什么?” 听到这话,巴旦木眼神开始闪烁,失了些冷静,但他很快稳住自己,垂下眼回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F城的城民,最终都会变成丧尸,这是联邦牵制E城壮大的手段之一。” 陈渊张开的嘴半天没合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缓慢地低沉地骂了句脏话,缓了缓,他又问: “既然都是要死的,你为什么还要去F城?那里有什么密可探的?” “要确保F城的人尽可能多的待在城里,维持尸苗的数量。” 说到这里,巴旦木不愿再继续谈话,伸手指了指床头的食物,叮嘱道:“这些你知道了也没用。目前你不能自由活动,就待在这个房间里,我会定时给你送饭。” 瞥见陈渊愤然的表情,巴旦木又补充道:“现在我们在华国的南海上,四周都是海,离最近的岛也有上前公里,别试图逃跑,会死的。” 陈渊醒来就知道逃跑无望,这茫茫大海,他可不想上演‘渊哥漂流记’,就没往那方向想过。 他阴沉着脸逼问:“谁让你抓我的?目的是什么?” 巴旦木连一个无可奉告的姿势都不愿给陈渊,自动忽略掉他的问题,左右看了看,见一切正常,转身就朝门口走。 当看到巴旦木又是换装又是改口音时,陈渊就知道这人已经在自己面前撕下了伪装,能从他嘴里掏出什么,只由他说了算。 可陈渊也不打算就这么放他走,眼皮一垂,懒洋洋地问:“你姐姐碧根果,真有这个人?” 巴旦木前行的身子猛地一僵,好一会儿后才见他点点头:“有,也的确死在F城。” 陈渊扫了眼巴旦木的背影,“最后一个问题,K呢?” “他很安全,放心。” * 严格说来,K现在也在南海上,不过这个‘上’,比陈渊的‘上’高了几千公里。 他系着安全带,双手搭在扶手上,从斜前方的窗户往下看,能看到深蓝泛银光的汗水,和偶尔路过的轮船,只有指甲壳左右大小。 “第一次坐飞机?” 沈放的声音在身边响起,K闻言转过头,朝隔了一条走道的联邦上将点点头:“是的。” 沈放一身戎装,戴着军帽,即使坐着,衣着仪态也一丝不苟。他冷眼看着K,半晌后浮出淡笑:“以后会坐得你不想再坐。回主城后你需要休息多久?” K看了看沈放,没立刻回答,这位一个多小时前才见面的上将,还有个身份,是自己的爷爷,但两人除了见面时的自我介绍,再没提到任何家庭话题,或是任何话题。 K是在听到沈放这句话后,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联邦主城,而且会在那里进行什么活动。 “将军,您带我去主城,是……” “让你接我的位置。” 说完这话,沈放缓慢地抬起头,把K略带惊疑的神情看在眼里,撇了撇嘴角,语气带了几分无奈:“找不到如意,看你资质还行,就便宜你了。” K被这个天大的便宜砸昏了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你要坐我的位置,还早得很,登天一样难。” 沈放把目光移向窗外,“第一步,就是跟你那个纯血男朋友断绝关系,回主城结婚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回来了,我想死你们了555555~~~~~~~ 第82章 回主城结婚生子。 这几个字掷地有声, 让K愣怔了好一会儿, 才转过头看着沈放,淡定回复:“我不会和他分开。如果这是你把我带回主城的条件, 那现在就可以让飞机掉头了。” 沈放乜了K一眼,没理会他的话,招手让人送上餐点, 用完餐后,沈放把座椅靠背调低, 只说了句“离主城还早,你好好想想”,就闭上眼不再出声。 K转头半垂下眼, 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出神。 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这种交通工具以前只是耳闻,并没有亲见,现在坐在上面, 朝人人艳羡的联邦主城飞去, K的心里没什么喜悦, 倒是有些为难该怎么开口跟沈放或者文泽借个终端,给陈渊报信。 之前走得太急,文泽说联邦军队会接管核电站, 让K不用担心, 催着他赶紧走,K没想起这一茬,稀里糊涂地就上了飞机, 没来得及跟陈渊说一声,这会儿他该着急了吧。 主城对K没什么吸引力,他当然知道那里很好,比E城好百倍,比F城好千倍,可那又如何,他过了快二十年的简单日子,无欲无求,在哪儿都一样。 只要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K的脑海里浮现出陈渊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禁翘起了唇角,世界很大,他想到的只有那么一个人,一份温暖足矣。 E城到联邦主城很远,K醒醒睡睡了好几次,终于到了。 一出机舱,K就被外面的凉风吹得一哆嗦,落地时是白天,也不知到了哪个时区,按照这气温来看,跟E城的纬度差距应该不小。 下了飞机,有车候在飞机旁不远处,K跟沈放走到车门边,他目送沈放上了车,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微一颔首,正色道:“您提的要求,我不能答应,就不跟您继续往下走了。” 沈放的身影隐在车厢暗处,他歪着头盯着K看了良久,最后一招手:“上来,带你去个地方。” K略一迟疑,还是抬脚上了车。 汽车驶出机场,一路开进了市区,K坐在沈放身边,眼神随意地落在车厢某处,似乎对窗外联邦主城的街景并不好奇,沈放也没说话,爷孙俩就这么避开对方的眼神,沉默地坐了一路。 目的地是一家医院,在进病房前,沈放告诉K要重新验一下他的DNA,K能理解联邦上将的担忧,非常配合地跟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走了。 只是当他躺上病床,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皮带固定住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验DNA需要把我送进那个仪器里?” K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下一秒,他就被上方落下来的呼吸罩麻醉昏迷了过去。 沈放在单向玻璃窗后看着K被送进CT扫描机里,又站到一个白大褂的身后,等他在终端前敲了半天,最后不耐烦地开口:“有结果了吗?” 白大褂转过身,对沈放点点头:“上将,有结果了。正如您所怀疑的,沈先生的大脑里被加了几道记忆锁,完全封闭了他的童年记忆,他目前的记忆都是6、7岁以后的。” 沈放‘唔’了一声,淡道:“白衍是从医疗兵里提上来的,我就猜到他动过手脚。” 说着,沈放抬眼看了看CT机,下令:“都解开。” 白大褂有些迟疑,提醒道:“上将,记忆锁阻断了脑补神经元的连接,解开一个对大脑就是不小的冲击,如果同时解开多个,沈先生的身体恐怕会吃不消。” “会有什么影响?” “头疼、恶心,严重的还会引发性情突变。” “解。” 沈放说得漫不经心:“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那他也没什么用了。” 闻言,白大褂点点头,转过身通过话筒跟同事传话:“各单位注意,现在开始解锁。” 昏睡的K被移出CT机,送到一张手术台上,无影灯明亮的光线落在他身上,让他的脸和裸|露在外的皮肤泛出瓷白,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身边的医护人员在不断走动,他则无知无觉地躺着,脑子里漆黑一团,安静得仿若一滴晨露。 忽然,K感觉自己的心跳了一下,眼前出现了些微亮光,耳边还有隐约声响。K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片草地,郁郁葱葱的,像春天。 带着花香的风拂过,暖洋洋的,是春天。 K转了转头,看到草地上有个刚会走路的小女孩,脚步蹒跚地跑来跑去,仰头咯咯大笑,很是快乐。 那是个亚洲纯血的小女孩,身上的衣着也不同寻常。 K盯着她看了半天,忽地发现自己的视线比那小女孩还要低,想到这里,他忽地一低头,看到了自己盘腿而坐的脚,只穿了双白袜子,肉乎乎的。 这是……自己小时候? K又动了动手,果然看到一个沾着泥土跟草根的脏爪子,五指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 “如意你别跑太快,小心撞到弟弟。” 有个男声从旁边飘来,K转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纯血男子正朝自己走来。 跟陈渊那种好看不同,这个男人五官英挺,军装更衬出了一身正气,不过他冲K笑时,身上的硬朗霎时退散, 他弯腰将K一把抱进怀里,还好心情地颠了颠K,笑着问道:“无倾今天跟姐姐玩了什么,开不开心啊?” “刚还打了一架呢。” 另一个女声帮K回了话,那声音传进K耳朵里,让他心口莫名一震,他在男人怀中使劲扭动身子,总算转了个180度,看清了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女人的眼神正追着那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K的目光,转过头来,冲K嫣然一笑,“无倾被爸爸抱着的时候,总是特别乖。” 爸爸…… 那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妈妈? 浅浅的卷发,湛蓝的眼睛,说话时嘴角有时隐时现的梨涡,是K见过的最漂亮的混血女人。 她见K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走上前两步,朝K张开手臂:“要妈妈抱吗,无倾?” K几乎没犹豫地点头,他已经闻到了那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熟悉那个香味,熟悉那个笑容,他想靠近那女人,想得快要流泪了。 就在女人的双手碰到K的那一刹那,天旋地转,场景陡然发生了变化。 带着刺鼻气味的浓烟,模糊了视野,K趴在地上,鼻腔里满是硝|烟的味道,他张嘴呼吸,却引来一串咳嗽,紧接着胸口有剧痛传来,K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衣服上渗出大片血迹。 “……快、快带他们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了!联邦的导弹马上就到!快走啊!!” 哭声、喊声、爆裂声、脚步声…… K无助地抬头,牵动到伤口疼得他闭上了眼。 “白衍……无倾就交给你了!” 有人将K抱了起来,塞到一个陌生的怀抱里,K不想走,扭来扭去地想找到那个身上有香味的女人。 “无倾,你要听白叔叔的话……” 女人站在几米外,双目含泪地看着K,她不复上一个场景里的美貌,头发蓬乱,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黑灰,她捂着自己的嘴,努力不让眼泪往下淌。 见她这样,K的心像被捅了一刀那样难受,他伸出手,带着哭腔喊了声:“妈妈——” 然而此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响,接着K看见天上有巨大的火焰拖尾飞过,在热得无法呼吸的高温中,他听到女人最后的声音: “别哭,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妈妈…… 妈妈…… 妈妈! K猛地睁开双眼,与此同时,房间外一直紧张注视着监视器的白大褂,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冲身后人低声说: “报告上将,沈先生的记忆锁,已全部解开。”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地图是全文的大收尾,写得好艰难…… 第83章 从小, 不管在哪个生态城, 只要大人们一谈起联邦军队,都是一副不可细说的表情, 以前天目不懂,直到这晚亲眼见到了联邦军人,她总算明白了人们惧怕联邦的原因。 统一的身高, 整齐划一的动作,几十个跑过, 连频率跟迈步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光听那落地声,甚至会以为只有一个人。 如果不是留意看了看他们的脸, 天目会认为这是一群复制人。 但他们不是,五官各不相同,细看之下身高也有细微差距,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混血, 但却有着复制人一般的高度执行力。 跟他们一比, E城的那些军人简直就像个笑话, 除了会端着枪人模狗样地吆喝大家外,举止毫无军人的肃整,联邦军队一来, 立刻退到了一边。 军方当场宣布电站无限期停运, 将所有家属和大部分员工,都押送回了下城区,只留下少部分人进行清理, 天目跟商瞭自然也被赶上了回城的车里,他俩找了好半天,没见到陈渊跟巴旦木,只当是被人群冲散了,等着回城跟他们汇合。 这一等,就等了一整晚。 天目跟商瞭带着小黄和嘉定回了别墅,安顿下来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天目念着给陈渊留门,没回房间,就在客厅沙发上躺着。 核电站再次停运后,下城区又失去了电力,整个城区弥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躁动和沉闷,房间里憋得慌,天目把客厅的窗户都打开,让小黄趴在自己身边,经过这么一晚折腾,只有贴着一团毛茸茸,她才能安心闭眼。 等天目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客厅的窗户都关上了,拉着窗帘,房间很凉爽,有冷气轻微的嗡嗡声,电来了。 天目起身转了一圈,看到商瞭在给小黄喂食,打了个哈欠问:“渊哥呢,在房间里?” “没回来。” 商瞭摇摇头:“他跟巴旦木一晚上都没回来,电话也不接。” “一晚上没回来?” 天目怔了怔,随即打开终端,一通操作下来,发现K、陈渊、巴旦木三人都无法接通。 商瞭蹲在一边,边给小黄加水,边问天目:“他们会去哪儿了?早上新闻里说整个核电站都撤空了,下城区的电力供应换成了中城的火电站,联邦很快就要撤下电站的反应堆,宣布电站退役了。” 天目垂头看着终端,好半天才道:“不知道,但我马上就能知道。” 她翻出笔记本终端,飞快地敲击起键盘,几分钟后,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略有些迟疑地看向商瞭。 “三个人的终端都在一起……” “那不正好,说明他们仨没危险。在哪儿?” “在……” 天目低头再确认了一下坐标,不怎么自信地开口:“在南海上,一直朝东前进。” “海上?” 商瞭也愣了,走过去看了看天目的终端屏幕,傻眼了:“这、还真是在海上,移动速度还挺快的……他们应该在船上吧?” “不太对劲。” 天目凝视着终端上不断前移的光点,皱起了眉:“我能追踪到他们的信号,但无法打通电话,说明网络没问题,但他们把我的终端号码屏蔽了。” “为什么屏蔽你的号码?” 商瞭不解,“你惹他们生气了?” 天目白了他一眼,正好这时嘉定跟静安从楼上下来,天目冲嘉定招招手,把终端屏幕转给他看:“K跟渊哥现在在南海上,电话打不通。” 嘉定神色微讶,盯着地图辨认了会儿,疑惑道:“照这个航线看,他们是从核电站的东边上的船,但那里是禁区,我们都不能靠近。” “而且电话无法接通。” 天目重复了一遍,眼神开始焦灼,“他们没理由把我们的终端号码屏蔽掉,除非……” “除非不是他们自己屏蔽的。” 嘉定接过天目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他们的船在往南海深处走,目前看不出目的地。要离开这么久,K跟陈渊一定会事先告诉你们,除非他们无法开口。” 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静静地看着均速东移的光点,失去了交谈的勇气。 过了好一会儿,天目深吸了口气,打破沉默:“能找到船吗?” 她转头看向嘉定,眼神坚定:“我们不能只坐在这儿等,如果K跟渊哥遇到了危险,能救他们的只有我们了。” 嘉定看了看天目,印象里她还是那个神情阴郁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眉目清秀少女,说话做事利落又果敢。 他微一颔首,语气还是惯常的没有多大起伏:“我问问看,港口有认识的人。他们的信号你能追多久?” “只要终端还有电,就能一直追踪。” 天目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我在你们的终端里都装了追踪器,不管隔多远都没问题。” 嘉定点点头,转身去厨房打了个电话,回来后,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向自己,他抬手扬了扬手里的终端,翘起嘴角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 “正好有货轮往东边走,答应带我们。走吧,这次轮到我们去救他们了!” * 因为姥姥家在渔村,陈渊从小到大坐过各种渔船、渡轮,对船舱并不陌生,所以他能从船舱的格局看出,自己现在待的这艘船规模不小。 虽然他三天没出过门,只能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往外看,但这已经足够了。 船体吃水重,但前进的速度并不慢,应该是艘大型客轮。 不过这跟陈渊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目前只是个用绝食来抗争命运的小人物,饿了三天,实在有点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连二郎腿都翘得没什么气势了。 吱嘎—— 房间门被推开,陈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摇晃的左腿,宛如死尸一般瘫在床上,眼皮微垂,毫无生气。 巴旦木走进房间,看了陈渊好半天,最后无奈开口:“你保证只去厨房吗?” 这厮换了西南口音,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让陈渊听得很不习惯,他懒得转头,胸口一抬哼哼了两声算作回答。 从第一次巴旦木来送营养剂开始,陈渊就明确表示自己不会碰这玩意儿,就算饿死,他也要维持厨师的尊严。 所以接下来的三天,巴旦木送进来的食物,只有饮用水被喝光,营养剂则原封不动地待在床头柜上。 陈渊要求去船上的厨房做菜,可巴旦木不放心把他放出门,两人僵持不下,陈渊就绝食以对,到最后妥协的只有他那倒霉的前室友。 “行,你出来吧。” 巴旦木总算松口,“我带你去厨房。” 陈渊眼珠一转,双手撑着床面嘿的一声翻身爬起来,动作飞快地穿好鞋,屁股刚抬离床面,忽地一顿,抬头再次确认:“以后每餐我都自己做哦,营养剂我打死也不会吃的!” 巴旦木抿着唇,无可奈何地点了下头:“只要你不试图逃跑,没必要把你关着。” “我逃什么,这茫茫大海的,我还能游回去不成?” 陈渊精神抖擞地抢在巴旦木前面窜出房门,还不忘回头冲他招招手:“快点啊,靠你带路!” 巴旦木扫了眼那些没动过的营养剂,有片刻的疑惑:“你……不是几天没吃东西吗?怎么还有精神?” “哦你说营养剂啊,” 陈渊出了牢笼,心情大好,也不再装了,“我每袋都吃了的啊,吃了再往里加水,袋子就鼓起来跟没吃一样了。但那玩意儿真的太难吃,我只有饿狠了才去动,反正你很快就会放我出来了,只要不饿死就行。” 他边说边比划,手舞足蹈的看起来还挺开心,巴旦木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哼了一声,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放你出来?如果我一直不放,你打算把自己饿个半死?” “你不会不放的。” 陈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瞥了巴旦木一眼,“换了衣服改了口音,你还是巴旦木。” 这话让巴旦木眼神一闪,他没再说什么,指着前面提醒陈渊:“我们等下会穿过头等舱区,你把头低着点,别惹事。” 陈渊眉峰一抬,比了个OK的手势,乖乖跟在巴旦木身后往船舱上层走。 不出所料,这的确是艘大型邮轮,光是从陈渊房间所在的那一层走到甲板上,他们就上了四层楼,期间经过了酒吧、舞厅、赌场等等一系列娱乐场所,往来的游客皆是光鲜亮丽,跟21世纪的名流没什么区别。 当陈渊上到甲板,几天来第一次沐浴在阳光下,不由得伸了个懒腰,深吸了口气——浓浓的海腥味,和一望无垠的海水,都在提醒他,船已来到了大洋深处。 巴旦木见他贪婪呼吸新鲜空气的样子,隐隐动了恻隐之心,多解释了几句:“当时时间紧迫,只有这艘邮轮能马上离港。船上人很多,你一个纯血容易引起骚乱,所以才不想你出来。” “明白,了解。” 陈渊笑嘻嘻地看了眼巴旦木,抬起胳膊挡住半张脸,小声问:“走吧,咱们速战速决,你想吃啥,我顺带也给你做一份。咱们同屋一场,你虽不仁但我不能不义嘛。” 巴旦木挤出个尴尬的笑,摇头:“不用做我的,我吃营养剂就够了。” “那哪儿行,我看这船上的饮食很传统,还有各种酒和饮料呢,” 陈渊跟巴旦木顶着一头的阳光,朝船头走,陈渊这几天当真憋坏了,这会儿放出来,嘴里就没停过,从邮轮到核电站,从E城到联邦,叽叽喳喳连口气都不用换。 巴旦木被他吵得脑仁疼,好容易进到前舱,松了口大气:“厨房就在里面,你等等,我去敲门。” “跟他们说我只要一个灶台就行!不用特意给我准备用具,西式餐具我也能用!就是调料得备多一点,中餐的精髓就是调味……” 巴旦木逃命似的往前疾走了两步,抬起手敷衍地挥了挥,不想再多听一个字。 陈渊咧着嘴看着巴旦木的背影傻乐了半天,等他刚一走进厨房,立刻转身来到窗边—— 这里是船体右侧,十几艘逃生艇整齐地吊挂在甲板下方,陈渊仔细瞧了瞧,位置就在第三层船舱的窗户上。 无云的晴天,阳光肆意倾洒,船体和水面金光闪动,视野里是干净如明信片一样的美景。 还没跟K坐过船呢。 陈渊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转念想到自己消失了好几天,K不知会急成什么样,便在脑子里勾画出K一脸胡茬憔悴不堪的模样,那画面栩栩如生,把自己给逗笑了。 小K,再等等,渊哥马上就回来找你了,别担心。 而此时在地球的另一边,上万公里之外,K穿着病号服,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病房。记忆锁解开后,他在床上躺了十几个小时,现在彻底清醒了过来。 沈放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注视着这个年轻的混血孙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有了完整的记忆后,K的脸上总算褪去了傻白甜的懵懂跟亲切,他眉心下压,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就算身子还有些站不稳,但行进中已有了几分肃杀之气。 这才是沈放孙子该有的气场。 沈放扬起下巴,看着K的眼神好似猎鹰盯着食物,K在这逼人的压迫感中抬起头,恶狠狠地瞪视回去。 “他在哪儿?” 睡了这么久,K的嗓音有些哑,但无损他的怒气。 沈放没回答,只稍稍抬了抬眉峰,是个疑惑的表情。 “艾莲娜,她在哪儿。” K的嗓子在冒烟,他费力地咽了口口水,提高声音:“我的妈妈,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嗨,我说的收尾是指不会再展开剧情哈,离完结还有……我得把故事讲清楚那么久…… 哈,小透明写剧情流真是扑得哟~下本我写个 穿成校草死对头 这种热题材!哼!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野家の伶盗龙 20瓶; 第84章 听见‘艾莲娜’三个字, 沈放眉心微微一蹙, 哼出声笑:“你还能记得她的名字,看来锁是真解开了。” “我不仅记得名字, 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对我们母子的。” K才从混沌中醒来,脑子里像被丢了颗炸|弹,乱得不可开交, 眼神是游移而错乱的。 “混血的女人跟孩子不配待在上将府。” K的气息还有些不太稳,但语气森然, “这是你的原话吧?我能记起的艾莲娜,几乎都是愁眉不展的模样,你既然那么恨我和她, 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回主城?” 沈放保持着那个下巴微扬的姿态,神色平静地看着跟自己一样高的K,从他通红的眼眶里看到了愤怒、不解,和几分他自己都不能察觉的怯弱。 想在主城立足, 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胆怯。 沈放深吸了口气, 挑眉:“想知道?跟我去个地方。” * 再次坐上沈放的车后, K开始留意窗外的街景。 错落有致的建筑群,整齐美观的绿化植物,衣着优雅的行人, 这些跟K记忆里的画面重合了起来, 让他愈发头疼脑胀。 解开记忆锁,就是把之前断开的神经元接上,大脑里陡然多出了五年的记忆, 对任何人的身体都是巨大的挑战,承受力稍微差些的,能被直接逼成精神错乱,K目前还能保持意识清醒,已是极为难得了。 他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景色,童年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流转。 晴日里的草地上,飘着被阳光晒过的青草气息,枝头偶尔响起一声鸟鸣,衬得这午后愈发宁静。 沈无倾坐在草地上,专心致志地搭积木,他被安置在树荫里,风过时,有星点金色光斑在手背上闪耀,暖烘烘的,让他很是受用。 沈无倾搭得很认真,因为他想搭一个新家给妈妈。在身后的那个家里,妈妈很不开心,虽然K看到的都是她的笑脸,但妈妈常常在她以为无倾看不到的时候流泪。 但其实无倾什么都知道,包括爸爸喜欢自己但爷爷喜欢姐姐,包括爷爷把妈妈骂哭让她滚出去。 如果无倾能造一个新房子,就能带妈妈去住了,在那房子里,妈妈不会流泪。 就当房子还差最后一个三角房顶时,一阵疾风刮过,无倾眼前闪了闪,快竣工的房子就被撞在地,摔得四分五裂了。 “你、你赔我的房子!” 沈无倾气得小脸通红,泪珠很快就挂到了睫毛上,怒气冲冲地盯住那个罪魁祸首,势必要找她要个说法。 沈如意在追一只小羊般大小的老虎,根本没留意自己撞倒了弟弟的积木,正兴奋地尖叫:“沈小虎你站住!我命令你停下!……再跑我就让爸爸开枪了!” “你赔我房子!” 沈无倾站了起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跟在沈如意身后跑,“那是我要给妈妈住的新房子,你赔!” 不过沈无倾没跑几步,就被抱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艾莲娜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哄道:“不是答应过妈妈,要跟姐姐和平相处的吗?” “可是她、她弄坏了我做的房子……” 无倾蜷在艾莲娜怀里,委屈得抽搭:“那是、是我给妈妈做的新房子……” 艾莲娜弯了弯眉眼,正想再说什么,一个冷硬的男声插了进来,“这么点小事就要哭?一个男孩子被你带成了什么样,懦夫!” 无倾立刻感到艾莲娜的身子僵了僵,接着他听到艾莲娜低声下气地道歉,她总是在道歉,只要那个吹鼻子瞪眼的爷爷一来,她就得不停地道歉。 沈无倾不知道艾莲娜做错了什么,他怯生生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沈放瞥过来的眼神,把他吓得又缩回到艾莲娜的怀里。 爷爷看着自己从来没有笑意,跟他看姐姐时的表情完全不同。 只有三岁的沈无倾刚学会走路,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在他还不会说话时就有了。 所以他知道,爷爷不喜欢他。 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让K难耐地闭了闭眼,他身边坐着从小就不喜欢他的爷爷,那强大的存在感,让他在后排狭小的空间里倍感憋屈。 毫无疑问,沈放是瞧不起混血的。 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如今联邦高层分为两派:以沈放为首的纯血派,和以他死敌艾森为首的混血派,前者主张净化联邦系统血液,让纯血接管一切大小事务,后者则主张提升混血在主城的比例,乃至改善混血在整个联邦的地位。 如此厌恶混血的沈放,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到主城来,还大费周章地解开记忆锁,让自己想起小时候他的恶劣行径? K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从K的记忆画面里,可以推测出那场爆炸伤亡巨大,他的父亲沈西行估计就是在爆炸中受的伤,而那个可怜的混血艾莲娜,多半是凶多吉少,就算当时没死,以沈放的脾气,后面也不会花力气救她的。 所以沈放来找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K想得头疼欲裂之时,车子停了下来。 沈放朝窗外探了一眼,轻飘飘地说:“下来吧,到了。” 在踏出车门的那一刻,K瞬间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他从小待过的,沈西行的家。 那是个两层楼的木屋,房前屋后都有大大的草坪,K还记得自己的房间就在二楼的最西边,有一扇明亮的落地窗。 十几年未见,这个家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白墙红顶,窗边飘着浅蓝的纱帘,大门半开,似乎下一刻艾莲娜就会从屋里走出来,柔声唤着两个孩子,告诉他们晚饭已经做好,该回家吃饭了。 K扫了眼房前的草坪,葱郁整洁,是被静心维护过的景象,他的心开始猛跳,迈开腿,一步步朝门口走去,沈放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语。 房门被轻轻推开,闯入眼帘的,跟几小时前想起的画面几乎没有差别,K怔怔地环顾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能说出每一件物品摆放的位置——爸爸会弹的钢琴在客厅角落,墨绿的旧沙发在西窗下,通往二楼的楼梯在客厅与厨房交界的地方…… 咚、咚、咚—— 轻柔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听着这脚步声,K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一个穿长裙的金发女人,从二楼缓步走下,停在了最后一级楼梯上,她抬起头,湛蓝的眼睛像晴日的海面,闪着细碎的光。 她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身材纤细得像玫瑰花茎,似乎稍一用力就能将之折断。 妈妈! 这两个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K半张着嘴,痴痴地看着跟多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艾莲娜,呼吸不畅,手足冰凉。 “你……还记得我吗?” K问得那么轻,像是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吓到了。 艾莲娜转了转眼珠,空洞茫然地瞥过K跟沈放,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兀自转身,来到窗前的沙发边,坐下。 她用一张毛毯盖住自己,缩进沙发里,眼神盯着窗外,丝毫不理会房间里多出的那两个人。 K怔了好半天,才转头看向沈放:“她……怎么了?” “记忆锁。” 沈放扬手指了指沙发,“看她左腕,上面有几道伤疤,就是我救了她几次。对这种一心求死的人,只有锁上记忆她才能活。” 作者有话要说:熬不住了,先发半章。 这段时间一直在磨收尾,卡得厉害,更新就慢了,实在抱歉! 不过已经有了很大进展,等我彻底理顺后就会一口气写到完结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颜之灼灼 20瓶;排云见月 10瓶;上善若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K的眼神顺着沈放手指的方向, 落在艾莲娜身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身上,朦胧光线里, 手腕上的伤痕依然丑陋得惊人,粗粗一看,竟有四五道之多。 求死之人……她到底求过多少次死?为什么要求死? K心中大恸, 几步跨过去,走到艾莲娜身边, 走近了细看,才发现她比记忆里的样子消瘦了很多,眼窝深陷, 细纹密布,搭在扶手上的手臂瘦成了皮包骨,整个人老态毕现。 K缓缓蹲下,朝她伸出手, “……妈妈, 我是无倾……” 然后这微弱的呼唤对艾莲娜毫无作用, 她眼神散漫地看着窗外,对周围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K攥住她微凉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腕间的伤疤, 有几道伤口呈深红色, 还有缝针留下的痕迹,K的眼神仔仔细细地滑过每一道疤痕,完全能想出她下手时有多么的决绝。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K心疼得呼吸都在发抖, 这个温婉如水的女人,对任何人都是轻声细语,笑脸相迎,为什么对自己却这样狠? 片刻后,K起身回到沈放身边,沉着脸低声问:“什么原因?” “原因?” 沈放盯着K,忽地笑了笑:“你就是原因之一。失去你以后,她跟西行彻底闹僵,失去孩子跟丈夫的混血,能在主城苟活到现在,得感谢我大发善心。” K沉默了许久,再问:“他呢?不管她?” “哪个他?你父亲?” 沈放转过头,眼神淡了下去:“内脏几乎都癌变了,在病床上躺了两年多,联邦最顶尖的医生会诊过多次,无力回天了。” K知道沈西行病了,但没想到已经到了弥留的地步,这个父亲在家的时间不多,K对他的印象很是模糊,这个消息的威力,远不及见到艾莲娜带给他的震撼来得大。 K低头想了想,再开口时语气坚决:“把艾莲娜交给我,以后由我来照顾她。” 这话让沈放眯起了眼,他审视地打量着K,好一会儿才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可以。只要你能在主城立足,我马上就把她交给你,还能依照你的要求解开她的某些记忆锁。当初是按时间顺序上的锁,她能记起什么,忘记什么,全看你的表现。” * 天擦黑时,K跟沈放回到了他的上将府。 这是座典型的欧式城堡,从大门走到客厅要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 小时候的沈无倾每次走到这里,都会害怕地抓紧妈妈的手,长廊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天顶又那么高,光线从高悬的窗户照进来,让整个走道都晦暗不明, 脚下的地毯是长绒棉,会时不时地绊一下脚,让刚会走路的小无倾,愈发步履蹒跚。 最可怕是客厅里的爷爷,他总是坐在一张黑色的书桌后,见他们来了,轻微地点一下头,眼神锐利如刀锋,不带感情地刮过,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再次回到这里,走在同一条长廊里,K盯着地上花样陌生的地毯,脑子里嗡嗡的,恍如隔世。 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里,小时候胆战心惊的沈无倾,跟长大后带着一身F城印迹的K合二为一。 这里的一切,他分明是熟悉的,但却又那么陌生,他像是走在云端,一脚深一脚浅,不安与焦灼如影随形,像两只巨掌将他的心脏揉捏得快要炸开。 快到客厅时,沈放回过头,不经意地开口:“还是住你以前的房间?” 见K草草点了下头,沈放话锋一转,领着他直接往饭厅走,“先吃饭。你睡了十几个小时,该吃点东西了。” K没有异议,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按着沈放的要求落坐,喝下了一杯温热的柠檬水。 晚餐很快送了上来,沈家保留了大量亚裔习惯,用碗碟和筷子,沈放本人更是只吃中餐,这一顿虽只有两人用餐,但菜品还是铺了大半张餐桌,凉菜、热菜、甜点、汤品一应俱全,算是K这些年来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饭。 沈放动了几筷子菜,见K傻愣愣地坐着,喝了口汤,出声问他:“吃不惯?这些比营养剂好吃。从现在起,你要丢掉所有E圈的习惯,尽快熟悉主城的生活。” “为什么?” K抬起头,看向餐桌对面的沈放,“你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我留下来?” 沈放把手中的筷子一放,直起后背,落在K脸上的眼神淡淡的,跟他的语气一样。 “因为除了你,沈氏再没有后人,联邦元帅的位置,我不会让它旁落到其他姓氏手里。全球亚裔努力了十几代,才在联邦拼下三分之一的地位,我不能让这个优势毁在我手里。” “我对联邦一无所知,无法接你的班。你应该找个在主城长大的纯血,去告诉世界那才是你孙子。” K意兴阑珊地回答,单是待在这个屋子里,就让他如坐针毡,再要他听命于沈放,那简直就是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呼吸。 “事情如果这么简单,我就不会花那么多力气来找你跟如意了。” 沈放没打算细说,草草几句就准备结束这场谈话,“你先安顿下来,明天起会有人带你熟悉环境,你满20了吗?还有十几天就是秋季入伍,你得在那之前对联邦和主城……” “我说了,我不愿意。” K打断沈放的话,隔着一张餐桌跟他对视:“我不适合这里,也没意愿留下。麻烦借我个终端,等我跟朋友联系上了,我就会带上艾莲娜离开。我不会对无关的人透露我的身世,这个你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沈放没有立刻表态,偌大的饭厅里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动。 摆在K面前的是一盘白油冬瓜,上面漂着零星的虾米,自打从运输队‘借’到了虾仁,陈渊就热衷在每道菜里撒几只,‘餐餐有海鲜,这才叫大户人家’,陈渊把虾仁夹给K时,总爱念叨这样一句。 其实K并不太喜欢吃海鲜,他对大海以及里面的生物都有些抵触,但陈渊觉得这是好东西,便常常做,做了自己吃得不多,一大半都进了K的肚子里。 陈渊就是这样,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完完整整地捧到K的面前,只要K看到了感受到了,他就满足了。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人,像陈渊那样,没有理由不求回报地对自己好了。 K拿起筷子,夹了片冬瓜放进嘴里,有些咸,不及他渊哥做的好吃。 沈放看见K若无其事地吃菜,脑子里绷了许久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他深吸了口气,森然开口:“你是不是离开主城太久,把我的脾气都忘了?让你留下,不是在问你的意见,是命令。把一个混血扶上联邦高位,你知道要花我多少心血?你以为,如果有选择,我会看上你?” “如果不是西行忤逆我的意思,非要找艾莲娜,我就不会有你这个混血孙子,你的出生就让我蒙羞,你那个疯掉的母亲更是麻烦了我这么多年,如今该是你报答我的时候!” 沈放的声音随着怒气上扬,他右手成拳放在桌面上,激动时,手臂开始微微颤抖,他盯着K的目光是狂热又残忍的,像是提刀看着丧尸,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这是你跟你父亲欠我的,他生不出我想要的继承人,你也别想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你的名字叫沈无倾,不是什么Kyle,更不是像畜生一样的代码K。沈家子弟,得对得起自己这个姓!” “当年为了找你跟你姐姐,我没少花力气。你本是‘死’过一次的人,既然活下来了,就活出个人样,在低圈你只能仰人鼻息,靠卖体力为生,起落都得听命于人,这样的日子,你真愿意过一辈子?” “我是你爷爷,让你留在主城,是要把你推上元帅之位,要把这个世界送到你手里。看过了山顶的风景,你还想回到平地,守着一滩泥泞过活?” 这番话恩威并施,让K听得愣了神,他怔怔地看着沈放,想不出一句反驳。 沈放见状,缓了缓语气,降下声量,“无倾,你可知道你名字的来历?‘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这是你出生前,我翻遍了古籍,最后从论语里挑出来的名字。” “你是沈家第一个男孙,不管我有多不满意你母亲,从你一出生,我就知道,我会为了把你扶上高位,殚精竭虑。这也是我一直不喜欢你的原因之一,要知道,我自己的上位都没那么麻烦。” 说到这里,沈放牵了牵嘴角,浮出一个淡笑,“这也要怪你的父亲,他那不思上进的模样,使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继承我的位置,这担子在你还没出世时,就落在了你的肩上。” “听到你的死讯后,我急了一阵,想重新考虑西行,可他那时早已对我恨之入骨,父子间已无可转圜。于是我把希望压在你姐姐身上,想通过她入赘一个可用的女婿,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最终还是你出现了。” K才动过手术的大脑,在短时间里根本不能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他的头已经涨到极点,眼压也跟着升高,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了起来,他换了几口气,从纷乱思绪里抓到一个关键点,提出质疑: “就算、就算我答应你留下来,我也不会和陈渊分手的。你要孩子,提我的DNA就行了。” “体外生育箱,是低圈的穷人才会用的,” 沈放傲慢地扬起下巴,眼神里竟是鄙夷:“基因改造、丧尸、病毒,这些都是控制低端人口的手段,没有哪一个联邦高层是出生在冰冷的实验室里的。你得为沈家的下一代元帅,做出牺牲。” K皱起眉,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沈放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接着伸手往前一摊,淡道:“这个话题,以后再详谈,你先吃饭。今晚好好休息,无倾。” 像是爬过了千山万水,沈无倾无力地垂下头,看着眼前的那盘白油冬瓜,上面撒着零星的虾仁。他俩说了这么久的话,饭菜早已冰凉,冬瓜上凝了一层油膜,让人见之生腻。 沈无倾提起筷子,夹了个虾仁送进嘴里,机械地咀嚼起来。 * “好吃吗?” 陈渊抬头看向一个褐发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把云吞送进嘴里。 那人嚼了几大口,一气儿吞了,一边点头一边叽里呱啦地说起话来,巴旦木面带无奈地站在旁边,不带感情地进行翻译: “天呐,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肉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像有魔力一样,让我停不下来。这世界上竟有如此美味的食物,简直让我大开眼界。你就是来自东方的魔法师,你的手有神奇的魔力,能变出……”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陈渊笑眯眯地打断巴旦木,冲那褐发男子和善地笑了笑:“就是小馄饨,没你说的那么神奇,这玩意儿以前都挑担子沿大街卖的,不值钱儿!” 说着,陈渊从锅里捞了一个送进嘴里,嚼了嚼,不满地皱起眉:“面粉比例还是差了点,皮儿不够薄,虾不错,够新鲜弹牙。唉,你也来一碗?” 他边说边用大勺搅动锅子,准备盛出一碗给巴旦木,被对方语气软弱地拒绝了。 “不用,我得习惯只吃营养剂。” 巴旦木把脸转向外侧,努力避免闻到高汤的扑鼻浓香,他费力好大劲才忍住咽口水,嘴里像江河泛滥一般,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了。 “何必呢,吃过好东西,谁还愿意继续嚼蜡啊?” 陈渊不由分说地盛了一大碗馄饨,撒了白芝麻和葱花,硬塞到巴旦木手里:“吃吧兄弟,不管你怎么对我,一口吃的,我还是能给你。” 他说得那样理直气壮,似乎完全忘记自己是在别人的厨房蹭食材工具和调料,才能做出这锅馄饨来的。 这几天陈渊成了邮轮厨房的常客,每天三顿准时报道,每顿都能玩出新花样。 早餐是粥米馒头配小咸菜,粥是粳米熬的,加勺油熬好后撒上生菜碎闷几分钟,盛起时再加把盐,咸香烫口。 馒头是加了南瓜汁或是黄糖的,蒸好一揭锅盖,香飘十里。 咸菜没什么可用的食材,只拿西餐里的腌黄瓜切成丁,用盐、白糖、胡椒调成酱汁淋上就成了。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份早餐,陈渊要鼓捣一个小时左右,他忙活的时候,半个厨房的人都在偷师,看他怎么用刀、怎么揉面,菜一出锅,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去闻那香味,暗自搓手等着陈渊叫他们去试菜。 虽说这是个由B圈出发的邮轮,但提供的餐饮都是几大食品商提供的半成品,厨房里的人只会把东西从罐头里倒出来,加热、装盘,偌大一艘船,找不出一个正经厨师。 所以陈渊的到来,受到了神一般的待遇。 在看过他做完一顿饭后,主厨立刻批准,厨房里的所有用品和食材,无限量供应给陈渊,只要他同意让大家观摩他是如何做菜的。 好为人师的陈渊欣然答应,有了这道赦令,他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每一餐都不重样,把中餐的菜式玩出了花儿。 这天中午,他就灵光一闪,自己擀皮包馅,用前一天炖好的高汤,煮出一锅鲜得要掉舌头的鲜虾小云吞。 不仅如此,陈渊还在碗里铺了少许香油,把云吞和汤盛进去时,芝麻醇和芳香烃类物质霎时蒸腾开来,让满屋子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抽耸鼻子。 “真不吃?” 陈渊见巴旦木扭着脖子推拒,坏心眼地用小勺搅动汤水,让香油的味道散得更浓些,巴旦木的喉结狠狠滑动了几下,终于转过头来,接过了碗。 “慢点吃,刚出锅,烫!” 陈渊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看着巴旦木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好笑地提醒。 巴旦木在陈渊的注视下,风卷残云般地消灭了一整碗,还仰头喝光了汤,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把碗递还给陈渊,问:“还有吗?” “当然,得管饱啊。” 陈渊笑嘻嘻地又盛了一碗,神情很是愉悦:“早就跟你说了随便吃,你偏要绷着,绷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吧!放心,有哥哥在,怎么都有你一口吃的。” 听见这话,巴旦木眼神闪了闪,接过碗默不作声地继续吃。 陈渊端起自己的云吞,漫不经心地往嘴里送,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巴旦木身上。 喜咸香,好面食,嗜肉和海鲜,这顿云吞,就是特意为巴旦木准备的。 陈渊做了好几天的饭,巴旦木坚决不肯吃一口,每次都躲在厨房外,等陈渊吃完再接他回房间,陈渊明白得用食物先撬开他的嘴,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他精心准备了这顿饭,就是为了引诱巴旦木。 好在渔夫熟悉鱼的本性,总算让它上了钩。 吃完三大碗云吞后,巴旦木领着陈渊离开厨房,在回房间的途中,陈渊提出去甲板上吹吹海风,巴旦木应了那句老话‘拿人手软,吃人嘴软’,被一肚子云吞塞得无法提出异议,只能跟着陈渊往船头走。 这顿晚饭吃得比平时久,他俩站上船头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抬头就能看见黛蓝夜空中的漫天星光。 陈渊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星星,看得有些入神,好半天后才从裤兜里摸出烟来点上——这是他在厨房现场教学的报酬。 自从亮出身份后,巴旦木就跟陈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监视他,又能回避太过私密的话题,陈渊看穿了巴旦木的心思,强按住一肚子的疑问,只能一个合适的时机宣泄。 此时此刻,机会应该到了。 “干嘛不吃我做的东西了?” 陈渊喷出一口烟,语气带着埋怨:“怎么,我还没不信你,你就先不信我了?哥哥做的东西又没毒,吃不坏你。” “不是这个原因……嗝~” 巴旦木一开口就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俩对视了几秒,陈渊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巴旦木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跟着笑出了声,两人的隔阂就在一顿云吞和饱嗝中消散了大半。 笑过之后,巴旦木的目光投向大海,轻缓出声:“我是怕自己吃惯饭菜后,吃不下营养剂了。我目前的经济状况,不允许我长期吃这些,营养剂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食物。” 他转头看了眼陈渊,下定决心似的继续往下说:“不过,也许几天后,我就不再有这样的担心了。” “几天后?” 陈渊眼眸一眯,唇角一扯,笑问:“就是把我交给你boss之后?唉,我值多少钱啊,你能几等功?” 巴旦木也笑了,颇有技巧地回道:“渊哥你是完全自由人,血液分析一传到主城,整个上层都知道了。你有多值钱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啥时候的血液分析?” 陈渊皱眉:“进E城被抽血那次?” “不,你进F22114时就抽过血了。” 巴旦木提醒道:“第一次入城的人都会抽血留样本,系统检测到你的血液异常,当时就直接上报联邦,我是在你进隔离室三小时后得到的命令,让我跟你同屋,监控你的一举一动。” 陈渊吸了口烟,翘着嘴角回想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巴旦木的场景,半晌后转头将一口烟雾直接喷到巴旦木脸上: “你小子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巴旦木也不躲闪,低头淡淡回应:“每个城都埋伏着数个联邦密探,这是我的工作。你跟我住,比跟别人住更安全,至少没得到命令前,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 陈渊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想了想,又问:“F城撤离时,你是故意留下的?” 巴旦木身子前倾,双手搭在船头栏杆上点点头,直言不讳道:“对。我得留下来,亲眼见证F城彻底清空。我真没想到,你会注意到我不在。” 后半句,巴旦木的声音陡然低了八度,神色也带了些歉意。 陈渊自嘲地哼笑了一声,叹道:“还好我特么福大命大,不然赔上自己一条命不说,还拉我家小KK一起死。你个狗X的害人不浅!” 说到这个,陈渊自然而然地转了个话题,冲巴旦木摊开手:“终端给我下呗,关了我这么多天,我得给K报个平安啊,他跟天目现在不知都急成什么样了。” 巴旦木看了看陈渊,慢慢直起身,语气恢复了这几天来的冷淡:“天目跟K不在一起,她们……估计快赶上来了,至于K,” 说到这里,巴旦木顿了顿,直直望进陈渊的眼睛里:“他会留在主城,接替沈放元帅的位置,这个你该有所耳闻吧?” 陈渊耸耸肩,无所谓地回道:“知道啊,我家K不是普通人儿。你也知道?那还敢绑架我?不怕触怒天威吗!” 巴旦木盯着陈渊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掂量他这话的真实性,半晌后,再次开口: “一旦成为候选人,沈放一定会逼着K结婚生子,而联邦主城的人,是绝不会用生育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松野家の伶盗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陈渊把巴旦木的话消化了几秒, 上扬的唇角一垮, 眼神冷了下去。 “K对你一向挺关照的,背着他这样瞎说, 你良心都不会痛?” 巴旦木噎了一下,还想再解释,被陈渊挥手打断了, “别来挑拨离间这一套,你渊哥不是小女生, 听人随便说几句就会怀疑自己的恋人。我跟我家K,情比金坚,你省省吧!” 船头的海风刮得正盛, 把陈渊指尖上的那缕烟雾扯得七零八碎,巴旦木斜眼瞧见陈渊一脸的凛然,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吹了会儿海风,陈渊又起了个话题:“你刚才说, 天目估计快赶上来了, 啥意思?” 巴旦木正盯着船头飞溅的浪花发呆, 听见天目的名字蓦然回神,想了想,说:“她估计在我们的终端里装了追踪器, 看到你跟K都在海上, 追着来了。” “追来了?” 陈渊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呵呵笑了:“这丫头真有些厉害。不错, 仗义!渊哥没白养她。” 巴旦木也浮出点笑意,“是,天目在信息技术方面,算得上半个天才。她遗传了她父亲的脑子,非常聪明。” 陈渊听出巴旦木话里的骄傲,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哼道:“你是真喜欢她?得了吧,让她知道你骗了我们这么久,肯定没戏,别想了。除非你现在迷途知返,把我放了,再跟我们诚心道个歉,赔偿个十万八万的,或许我还能考虑给你说点好话。”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让巴旦木不禁弯了弯唇角,半晌后,才幽幽开口:“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所以在F城的时候,尽量多的粘着她。要是能选,我一定不会以这样的身份遇见她。” 最后一句,让陈渊听出点无间道的意思,他怔了怔神,出其不意地冒出一句:“你是在帮谁做事?” 巴旦木转头盯着陈渊,直接笑出声:“渊哥,绕了几天圈子,你还是问出这个问题了。别急,再过不久你就能知道,再忍耐两三天吧。” 陈渊也跟着他笑起来,眼神向茫茫海面投去一瞥,语带怀疑地问:“两三天就能靠岸?我怎么觉着这船离大陆没那么近呢?” 巴旦木笑而不答,抬手看了看时间,一甩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这就是放风结束的哨声了。 上船后的这段时间,巴旦木是用生命在看着陈渊,恨不得上厕所都帮他扶着,陈渊知道没那么容易套出话,顺从地点点头,跟着他往船舱里走。 晚上是宾客消遣的高峰期,船舱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晚正好碰上开party,走廊上挤满了衣饰华贵的客人,巴旦木用身体挡住陈渊,不断变换语言,吆喝着开道。 陈渊的眼神从每个客人的脸上滑过,再转到人群背后的房间门上,他已经观察过了,308、312、320这几间房窗户的正上方就是逃生艇,只要进到房间,就能通过窗户轻松攀上去。 不过这几间房都有客人,三层又是头等舱,陈渊无法在此多做停留,他得找一个能闯空门的好时机。 陈渊心事重重地跟着巴旦木,在人群中缓慢前行,他默不作声地在心里重排过去几天船舱里的活动安排,想找到突破口,就在这时拥挤的人潮开始骚动,全部朝着一个方向涌, 巴旦木被挤开了,隔着人群缝隙牢牢盯住陈渊,像是守着食物的野狼,陈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冲他挥了挥手以示清白。 至于这么防着我么? 陈渊暗自腹诽,这计划还没想明白呢,要防过两天再防! 一阵新闻背景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元帅’、‘孙子’、‘继任’这些字眼越过嘈杂人声,飘进了陈渊耳朵里,他皱了皱眉,抬头不远处的大厅墙壁上挂着一块硕大的屏幕,人潮就是冲那屏幕挤过去的。 “快,沈放的独家新闻!” “听说他找到孙子了?” “对,虽然是混血,但是一表人才!一亮相,把主城的高层都惊动了!” “惊动什么?” “联姻啊!据说比沈西行当年还要man,主城的未婚女性全炸了,两天内买空了主城所有的化妆品!” “太夸张了吧,他孙子有这么厉害?” “厉害!昨天的新闻只有一个不到两秒的下车动图,身材五官都是极品!” 陈渊怔怔地盯着自己前面的几个贵妇,她们正叽叽喳喳地谈论着K,所以,自己心心念念的K,真的跟沈放回了联邦主城? “快看,沈无倾出来了!” 有人高喊了这么一句,顿时人群齐刷刷地抬起头,朝着大屏幕看去,陈渊也顺着他们的方向望过去,放大了许多倍的K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视野里。 他微垂着头,半掩的眼眸没什么焦距,头发剪短了很多,从衣领来看,应该穿着一件联邦的军服。 瘦了。 这是陈渊的第一感想,那小子的腮帮子都凹了进去,强光里,肤色有点惨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这才分开了几天,主城没东西吃吗?怎么做爷爷的还能把孙子饿着? 陈渊急得鼻头都有些发酸了。 然后镜头在K身上一晃而过,迅速转到了正在发言的某个联邦官员上,遗憾声紧接着惊叹声响起,人群对镜头的转开发出了不满的抗议。 “哇——的确帅!”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混血了!” “等等,你这样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人家是元帅走失的孙子,未来的继任元帅,你上哪儿见过他!” “看着真眼熟……我想起了,K!他是K!” “什么K?” “之前打黑拳出名的那个!” 在大众记忆被唤醒的同时,K再次进入镜头,这一次,是需要他发言了。 K眼神向右一扫,在得到指令后起身,画面里立刻有无数闪光灯亮起,K视若无睹地转头,走上了发言台。 陈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伸手调了调话筒的位置,抬眸朝台下一扫,现场跟屏幕外船舱里的嗡嗡声立止,只剩下不断响起的快门声。 陈渊跟着屏幕跟K对视,不由自主地做了个下咽动作,心蹦到了嗓子眼。 “各位好,我是沈无倾。” K的声音通过层层信号送进陈渊耳朵里,有些失真,那冷淡的语气也让陈渊觉得陌生。 “下个月我会进入联邦军事学院学习,谢谢。” K上台不到一分钟,只说了短短的两句话,就微微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发言台,一旁的沈放走上前接替了K的位置,开始讲话。 “众所周知,我的儿子沈西行上校,在十四年前遭遇过一次严重事故,那次事故让我痛失了孙女及孙子。这十几年,我动用了一切关系,在全球追寻这两个孩子的踪迹,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我的孙子,沈无倾,回到了我身边……” 没了K的镜头后,现场又响起了议论声,大家对沈放并不陌生,关注点还是集中在惊鸿一瞥的K身上。 “真是那个打黑拳的K!” “卧槽,我想起来了,他的身材也超级棒!” “我想我理解为什么主城的女人把化妆品买空了。” “哈哈哈,面对这样的鲜肉谁能按捺得住?更别提他的家世了!” “等着吧,相信沈上将很快就开始为他物色婚配对象。” “到时候,不仅是主城,怕是全联邦的女人都要挤破头!” 相对女人们的嘻嘻哈哈,男人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联邦高层阵营的变化,分析沈无倾的出现,对沈氏一派究竟有多大影响。 然而这一切陈渊都充耳不闻,他死死盯着屏幕,希望能再看到K的身影,然而直到新闻结束,K都没再出现过一次。 屏幕里很快进入到下一条新闻,人群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致,纷纷退散离去。巴旦木逆着人潮走到陈渊身边,等了片刻,出声催促道:“走吧,新闻过了不会再重播的。” 陈渊转了转眼珠,像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闷声开口:“这是什么新闻?” *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调频率的时候突然收到的。” 商瞭把手里的终端举到半空,左右摇晃,终于停在了某个位置上,“这里信号最好。” “别动!” 天目一声断喝,吓得商瞭身子一僵,举着手不敢动弹了。 终端屏幕上的画面有卡顿,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我们已经转到了沈上将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可以看到,有很多……他的孙子,沈无倾第一正式亮相……” “那不是K吗?” 天目怔了又怔,转身去推嘉定,要他确认:“你看你看,沈放的孙子,什么倾的,是不是K?” 这时镜头扫到了沈无倾,画面适时地卡了几秒,在场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头发剪短,穿着军装的K! “K……是沈放的孙子?!” 天目震惊得脸都变形了,跟其余几人交换了个不可置信的眼神,张着嘴呆住了。 嘉定没天目那么吃惊,或者说他就算吃惊,也不会像天目那样直白,他抿着嘴看完了整条新闻,在大家疑惑重重的目光下,总结陈词:“K现在在联邦主城,那么前面那艘船上的人,是谁?陈渊?他俩能分开?” 提到这个问题,天目总算清醒了些,想了想,摇头:“应该不会,当时渊哥就是去找K才和我们走散的,他应该和K在一起的。” “那两个信号是怎么回事?” “估计终端掉了,捡到的人上了船?” 嘉定为这个可能性极高的答案说服了,站起身,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他们上船已经是第四天了,这是艘货轮,速度比邮轮快,根据信号显示,他们估计还有一天半就能追上前面的船,可刚才无意中知道了陈渊跟K很可能不在那船上,这下他们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毕竟为了上这艘船,他还出卖了天目。 “站在太阳下面不晒吗?” 一个带笑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嘉定回头,看见索拉端着个盘子,正笑吟吟地跟自己说话。 “我从厨房顺了些水果,快来吃。” 索拉冲嘉定招了招手,自己先行转身进到船舱里。 天目还在跟商瞭确定信号距离,见索拉来了,脸色微沉,转过头不再出声。 嘉定想办法把他们几个连带小黄弄上了船,等上船后,天目才知道那办法是索拉想的,而且索拉还提出要跟他们一起出海,否则就不让天目走,抗争无效后,天目只能气鼓鼓地跟索拉同行,还要同住一间客房。 两母女多年没在一起,乍一相处,矛盾林立,昨晚天目被索拉批评了一通,现在气儿也没顺过来,看见她就嫌烦。 不过索拉并不在意自己女儿的小脾气,端着盘子微笑着招呼其他人吃水果,她一边递叉子,一边笑:“好像都不算很甜,这要是给陈渊,他一定会嫌弃的,等追上他了,我还得去找些品质高的水果。” “呃,陈渊他们可能不在前面的船里。” 商瞭对索拉说了刚才的新闻,索拉也怔了好半天,才消化掉K是联邦元帅孙子的信息,思忖半天,看向天目: “现在还要继续追吗?如果要下船,最近的港口今晚就到。”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别方,有伏笔的文在连载过程中感觉OOC是很正常的哈,听我细细道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3920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哦哦扑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当然要!” 天目大声回了一句, 见大家都转头看过来, 才发现自己有点反应过激,赶紧减低音量解释:“马上就能追上了, 而且我们也不能确定陈渊到底在哪儿,先追到再说吧。” 索拉耸耸肩,她出这趟门就是为了陪着天目, 追与不追全看天目的意思。不过知道了刚才的消息后,索拉并不看好K跟陈渊那对小情侣。 联邦上将的孙子……这差距太大了! 就算陈渊是个难得的纯血, 可沦落到E圈的纯血,要么是犯了事的,要么是跟家里决裂了的, 简而言之——没有地位。 不仅沈家不会同意,时间长了,陈渊自己也会明白什么是齐大非偶。 关心这对小情侣命运的,除了索拉还有天目, 她的文里凯尔王跟陈愿已经领着众人登上了逃往新大陆的方舟, 正打得如胶似漆, 甜蜜火热,这现实中的两人怎么画风斗转,眨眼间变成了豪门恩怨? K的身世竟然如此牛逼? 天目回想了一下, 那小子虽说在F城长大, 但气质确是与旁人大不相同,小小年纪就沉稳大气,在F城从来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说他是沈西行的儿子,倒不会让人太过吃惊。 只是为什么他会在F城长大?那个白衍充当了什么角色? 短短几分钟,天目已经调整好了凯尔王的人设,设计了好几出抢夺嫡子的大戏,然而不管情节如何曲折狗血,凯尔王跟陈愿始终在一起,携手同闯风雨。 在天目心里,如果爱情有形,就该是他俩的模样。 很可惜,当事人之一,并不是这样想的。 陈渊虽然向巴旦木提了问,但并不想听到回答,屏幕右上方的台标,跟之前采访他餐馆的电视台一模一样,他知道那是什么。 巴旦木看着陈渊神情恍惚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拉了他一把,将人带着往回走:“别在这里站太久,先回房间。” 陈渊顺从地跟巴旦木离开,一路上脑子都是K那句‘下个月我会进入联邦军事学院学习’,上学是好事,可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不,为什么连去了主城也不告诉我? 联系不到你。 联系不到,都不会着急,不会到处找? 因为你无足轻重。 脑子里的小人又跳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陈渊被闹得脑仁疼,沉着脸进了房间,二话不说地摔上房门,把自己关了起来。 他的房间在船舱下层,海浪急的时候,颠簸尤为明显,今晚风大,船身晃动得厉害,床头柜上的东西被震得滚来滚去,玻璃瓶摔到地板上,吧地一声脆响。 这些动静都没能让陈渊回过神来,他窝进床里,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窗外,荡漾的海面和晃动的灯光在他眼里印出晃动的影。 主城,那地方在哪里? 跟这里有时差吗?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K在干嘛? 会像自己担心他那样,担心自己吗? * 同一时间的联邦主城,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虽说是上将的孙子,可要进入联邦军事学院,不管你姓什么,都得考试,且不是一般的考试,文化、体能、枪|械都有涉及,这段时间,K都在文泽的带领下进行恶补,今天练的是射击。 白衍虽然把K带去了F城,但至少没落下教育,K不像其他E圈人那样目不识丁,武器也玩得很好,上次在E城文泽就见识了他的枪法,今天他特意把K带到靶场,想要全面评估下他的射击水平。 这是沈放的私人靶场,有篮球场那么大,武器库里几乎涵盖了联邦所有的手持枪|械,文泽让人抬了整整一筐,放到K面前: “入学考试要考□□和□□射击,你以前惯用的是什么?” K的眼神一扫,俯身捡了把离自己最近的格|洛|克,卸下弹夹看了一眼,抬手就是一枪——9环。 文泽点点头,走到K身边帮他调整站姿:“你是实战型,动态会比静态好,不过考试用的静态靶,你还要练一练。注意要手肩齐平……” K照着文泽教的姿势打完了一夹子弹,收回手开始换弹夹。 文泽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了什么改变,之前虽说也不爱讲话,但眼神里有幼兽长成的野性,周身的气场也是生人勿进的,而现在除了更加沉默以外,眼里的光也黯淡了许多,几乎是言听计从,像只温顺的奶狗。 “无倾,” 文泽叫了一声,看见K抬眼瞥向自己,异色双瞳的颜色浅淡得有些发灰,文泽皱了皱眉,问:“主城的生活还习惯吗?” K没有出声,淡淡地点了个头,举起换好弹夹的枪,继续射击,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文泽越看越觉得奇怪,背过手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继续观察。 K的进步非常快,不到一小时,□□的静态射击成绩已经稳定在9.8环以上,文泽露出点笑容,招呼K休息会儿再练习步|枪,但K只喝了点水,把汗水一擦,就开始闷头挑枪,片刻后,靶场上又响起了步|枪声。 沈放到靶场时,K已经结束了上午的训练,正在听文泽讲解不同型号枪|支的优缺点,沈放看了K的射击成绩,一贯不苟言笑的脸上浮出点满意之色,冲K摆了摆手,让他先回别墅午休。 等K走后,沈放看了看早上训练的录像回放,再跟文泽提出哪些方面还要加强,最后略带自豪地冲文泽抬了抬下巴,问:“怎么样,他不比当年的西行差吧?” “不差,” 文泽客观回道:“在体能方面,比当年的大校还要好一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到这句,沈放浮出笑意,示意文泽跟自己往回走,文泽跟着走了几步,抬眼看向沈放,犹豫着开口:“上将,我觉得无倾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沈放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从小地方来出来的,到主城不习惯很正常,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是不习惯吗?” 文泽有些怀疑,“他看起来很没精神,是不是训练任务太重,给累着了?” “文泽。” 沈放停下脚步,转过头,脸上已没了笑意,“入学考试就在一周后,如果无倾拿不到第一,不能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你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文泽表情一僵,唰地立正敬了个军礼:“是,上将!” * 因为文泽的话,下午沈放给K放了一小时的假,让下人端了杯牛奶去他房间,让他喝过后睡个午觉。 沈放在监控室看着K入睡后,叫家庭医生拿来了K的睡眠监测报告。 “最近三天都没有深层睡眠?” 沈放把报告往桌上一拍,动了怒:“三天没睡好居然没人来跟我汇报?” 军医吓得一哆嗦,捏着报告抖抖地回道:“因、因为沈先生的体质跟自然人不同……他、他不需要每天固定的睡眠,所以我们、我们还在摸索他睡眠的规律……” “不需要固定睡眠?” 沈放怔了怔,低头仔细看了看报告上的睡眠时间,这段时间K每天入睡时间平均不到2小时,多是在凌晨4点以后,6点左右就醒了,一晚上这么长的时间,他不睡觉在干嘛? 沈放当即调出录像,发现每晚11点回房间后,K就坐在窗边沙发上,几小时都不动弹,也不开灯,就这么沉默地坐在黑暗中。 摄像头在房间的右上角,拍不到K的表情,在沈放看来,那个隐在阴影里的身子,仿佛已跟周遭环境融为了一体,像滴进黑夜的墨,悄无声息。 沈放怔然良久,缓缓转过头,低声问道:“你们说的情绪影响,就是指这个?” “感知下降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军医擦着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地回复:“再过段时间,还会厌食、拒绝与外界交流、甚至厌世……” “那就想办法消除这些副作用!” 沈放猛地一拍桌面,指着军医低声怒骂:“养你们就是吃闲饭的吗?不过是个稳定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影响?我要他安静听话,也要他健康能见人!做不到的话,你们全部滚出主城!” 军医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连连答应着,勉强行了个军礼后,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沈放看了眼喝过安眠药睡着的K,叹了口气,关掉了监控画面。 房间里,摄像头上的红点消失了。 原本双目紧闭的K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眼神落在摄像头上,仔细地打量了片刻,接着翻身坐了起来。 自他进入这个房间后,天花板上的这个摄像头就从没关闭过,今天这是怎么了?沈放突然想通,放自己自由,还是对自己完全放心,不需要再进行监控了? K垂下眼睑,嘴角浮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 陈渊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快24小时了。 巴旦木去敲了四五次门,每次都只得到一个懒洋洋的‘滚’字,他知道昨晚的新闻让陈渊大受打击,也就没计较这些,只是有点担心他把身体气坏了。 晚餐时分,巴旦木端着厨房特意给陈渊做的意式肉酱面,再次来到他房门口。 “渊哥,吃晚饭了。” 巴旦木敲了敲门,故作轻快地喊着:“安德罗做了他的家乡菜,闻起来很好吃的面,你试试吧,这种面你从没弄给我们吃过。” 陈渊毫无反应。 巴旦木锲而不舍地继续敲门:“安德罗说这个得热乎乎的吃才香,我刚才从厨房一路跑回来的,你再不吃就要凉了。” 依然没有反应。 巴旦木皱了皱眉,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整个圆形窗户全没了,海风从窗户里灌了进来,把巴旦木的头发乱七八糟地吹起,空荡荡的房间里,哪里还有陈渊的影子? 不好! 巴旦木暗叫了一声,把肉酱面往床头柜上一放,转身疾步跑出了房间。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后,垂到地面的床单一动,陈渊从床下钻了出来,淡定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转身看到床头柜上的意面,就着脏手捞了一根,眉头一皱“酸得有点涩了。” 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陈渊眸色沉了沉,探出脑袋往走廊左右一打量,飞快闪身跑了出去。 K,你欠我个交代,既然联系不上,那就当面谈吧! 第88章 正值晚餐时间, 邮轮走廊上人潮如织, 都是走出房间奔赴各个餐厅吃饭的游客,巴旦木穿行其中, 眼神逐一扫过每个角落。 邮轮这么大,陈渊会去哪儿? 巴旦木把上下几层翻了个遍,最后回到陈渊房间门口, 忿忿地捶了下墙。虽然料到他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但没想到会在今晚被他逃走了……偏偏就是今晚! 这时, 巴旦木口袋里一阵震动,他掏出终端,看着来电号码深吸了口气, 接通:“上校……您跟上将一起的?……今晚?……目前,遇到点麻烦……” 在找陈渊的,不止巴旦木一人,天目他们乘坐的货轮也赶了上来, 站在船头就能看到前方邮轮的小小的身影, 天目双眼放光, 拍着栏杆高声喊:“就是那艘船吧?我们马上就能追上了!速度能不能再快点?都已经在视野范围内了!” 大家追了几天,现在能看到目标船,都挺兴奋, 纷纷转头满含期待地看向索拉。 因受了恩惠, 天目这几天格外温顺,在索拉眼里,这些天算得上跟女儿相处最为和平的时光, 她纵容地点点头,转身朝船舱走: “反正偏离航线这么多,就为了帮你你们追人,也不在乎这么一会儿了。” 商瞭看着索拉离去的背影,幽幽地来了一句:“天目,你妈妈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你真好。” 天目轻哼了一声,垂下眼帘,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回道:“她想说服我留在E城,她在这里又找了个……晚上打电话我都听见了。” 商瞭怔了怔,把目光移到天目脸上,问:“E城挺好啊,你不想留下吗?” “那得看渊哥在哪儿,” 这话天目回得没有丝毫犹豫:“比起索拉,我更相信陈渊和K,能留下他们的地方,才能留下我。” 商瞭没太明白她的逻辑,但既然女神发话了,他立刻紧跟步伐:“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 安安静静抱着小黄吹海风的静安听了,也急忙表态:“我也要去!” 说着,他还拉了嘉定一把,跟他确认:“对吧,我们也跟他们走?” 嘉定正盯着前面那艘邮轮,听见问话,转过头来看了看身边几人,淡淡一笑:“嗯,愿意跟着就一起走吧。” 几个从F城出来的难兄难弟,在一个海风呼啸的傍晚,没花什么时间,就结成了坚不可摧的联盟。 他们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但并没有停下探究的脚步,或许无父无母,但他们有能相互扶持的兄弟姐妹,这就足够了。 现在,他们要赶去解救另一位兄弟了! 而这位兄弟目前的处境,很有点惊险。 陈渊正从312房间的窗户中探出大半个身子,一手扒着窗沿,一手使劲往上探,想要够住悬垂在窗户正上方的救生艇, 但他没料到太阳落山后的海风能这么猛,海浪咆哮而来,让船身大幅度地上下晃动,他自己也被海风吹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脱手掉进海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艹,今晚吹的是什么妖风!” 陈渊在心里咒骂了几句,深吸了好几口气,瞅准船身上扬的时机,一个飞跃,扣住救生艇的底部,整个人吊在了窗外! 脚下的海浪撞上船身,飞溅起无数水花,有几滴甚至都溅到了陈渊的小腿上,他不敢再往下看,憋足一口气收腹,蹬着船体,一点点费力地向上攀爬。 这动作在电影里看起来帅气逼人,放到陈渊身上,简直要了他的老命,等他气喘吁吁地翻身救生艇里,只觉得腰快折了,手快断了,自己进气儿比出气儿多了。 要是换成K,肯定比自己轻松百倍! 陈渊习惯性地在心里吐槽,想到K后,自己愣了一瞬,随即闭了闭眼,起身打开了救生艇的电源。 跟泰坦尼克号那时相比,这末世邮轮的救生艇先进了许多,不仅船舱是密封的,升降起落,都由按键操控。 陈渊凑到船头的操作面板上,被满屏花花绿绿的按键吓得一怔,这时候不懂英文的弊端就彻底凸显了出来,他连一个标识都看不懂,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就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陈渊抓耳挠腮地盯着操作面板,感觉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不经意地转过头,眼神蓦地瞥见空中出现的巨大黑影! 我艹!那是……直升飞机! 从不自恋的陈渊,却在看到直升机的第一眼,立刻产生了某种不太好的联想——那飞机是冲自己来的! 虽然毫无依据,但这深海里又是大晚上的,实在没有别的理由能解释它的到来。陈渊嗖地转过头,开始疯狂地乱按按键:“快快快!赶紧下去,下去啊!” 然而救生艇并不能感知他的紧张,一会儿亮前大灯,一会儿吹空调,到后来甚至打开了船舱。 而直升机在步步逼近,机身下方的探照灯顺着海面缓缓上移,果然停在了救生艇上! 陈渊被探照灯晃得睁不开眼,伸手一挡,破釜沉舟地捶下了看起来像是自爆键的深红按钮—— 救生艇动了动,离开大船船体,开始缓慢下降。 按对了! 陈渊欣喜若狂,一边扭头估算直升机跟自己的距离,一边拍着操作面板大喊:“快下去!再快点!不然我们就要被逮住了!” 救生艇在直升机卷起的滔天大浪中,摇摇晃晃,不紧不慢地均速下降,在降了几米后,艇身一顿,原地停了下来。 陈渊顿时慌了,惊恐万状地拍打面板:“没搞错吧,你现在掉链子?快动起来啊,人都到门口了!!” “陈渊!” 有个声音穿过狂风巨浪,传进了陈渊耳朵里,他回头一看,是巴旦木,那小子总算找到自己了。 救生艇巴旦木一脚踩在窗户边框上,探出大半个身子,朝陈渊伸出手,大喊:“你逃不掉的……上将来了……我带你去见他……” 陈渊只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目光,拼命敲打面板,然而救生艇纹丝不动。巴旦木见他不听劝说,双手一撑,跳进了救生艇里。 直升机已经到了邮轮正上方,探照灯精准地从窗户外射进来,正好落在陈渊跟巴旦木身上。 救生艇因风浪摇晃得厉害,两人都有些站不稳,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对方都听不清,巴旦木干脆上前抱住陈渊,将他往外拖。 “我不去!” 陈渊卯足劲挣扎,双脚在地板上使劲蹬踹,梗起脖子破口大骂:“X你妹的巴旦木!老子真心实意对你,你他妈处处都想卖我!我他妈是倒了什么血霉,才会遇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巴旦木没有反驳,等他把陈渊拽出救生艇,拉进邮轮船舱后,才死死钳住他的双臂,喘着粗气,沉声开口:“上将亲自来了,你得去见他。没人惹得起他,尤其是你这样一个没身份的人。别担心,他现在还用得着你,不会对你怎样。” 陈渊不知是听了这话,还是累了,渐渐卸去力道,急喘着气,用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巴旦木,似乎在确认他刚才那番话的真假。 “渊哥,我不会害你。” 这话一出口,引来了陈渊一声冷笑,巴旦木微侧过脸,又低声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不会。” 直升机都来了,自己又被逮着,还能怎样? 陈渊动了动胳膊,甩开巴旦木的双手,扬起下巴高傲出声:“走吧,带路。这么想看爷爷的孙子,我还第一次见到。早知道给他包了个红包了。” * 那直升机动静太大,连后面船的人都看见了。 站在船头的天目等人,个个张大了嘴,盯着天空中会发光的铁鸟,看得目不转睛。 “E城就是厉害,连直升飞机都有!” “我是第一次见!” “我也是第一次,好大的声音啊!” 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天目盯着机身瞧了半天,忽地皱起眉,转头问嘉定:“你那儿有望远镜吗?我想看看机身上画着的是什么。” “望远镜?没有。” 嘉定想了想,回房间掏出把□□扔给天目:“用上面的瞄准镜看。” 天目果真端起枪,打开瞄准镜朝直升机望去——飞机尾巴上画着个圆形图标,里面是一只戴着单眼眼罩的秃鹫。 单眼秃鹫! 这是……艾森上将的专机! 天目放下枪,脑子有些发懵。 几小时前,她才刚刚得知K神是沈放上将的孙子,这会儿她又看见了艾森上将的专机…… F城之外的世界,竟是如此刺激的吗? 随时能跟联邦三大元帅扯上关系? 天目结结巴巴地问身边人,知不知道那是谁的飞机,奈何她的难兄难弟们不是网络弄潮儿,对联邦知之甚少,无法跟她产生共鸣。 就在天目扼腕叹息之际,她兜里的终端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天目随手接通,才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刻意压低了嗓子的声音: “天目,是我,K。” “K!” 天目一声尖叫,兴奋得差点让手里的□□走火,她把枪扔还给嘉定,走到避风口,连声发问:“你在哪儿?渊哥跟你在一起的吗?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在主城!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陈渊没跟我在一起。” K迅速打断天目的话,语气有些急:“他没跟你们在一起?” “没有啊。” 听到陈渊没在K身边,天目的心脏骤紧,她飞快转过头,看向越来越近的邮轮,和上方盘旋的直升机,脑子里的疑问在一瞬间串联了起来。 “K,我们在南海!” 天目语速飞快地说:“渊哥在我们前面一艘船上,我在他终端里装了追踪器,肯定错不了。而且……现在还来了个大人物,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冲渊哥来的。” “什么大人物?” “艾森上将,你爷爷的死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76706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十多分钟前, 还是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的船舱, 像是被谁按了一键清空的按钮,顿时没了人影, 连舞厅的音乐声都消失了,空荡荡的走道里,只有巴旦木跟陈渊的脚步声。 他俩走得急, 路过没来得及关门的餐厅,看到一脸慌张的服务员, 在同事夸张的手势中,飞快拉上铁门。 这是来了条狼吗? 瞧把这些兔子吓得,胆儿都碎了! 陈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盯着巴旦木的背影,吊儿郎当地开口:“到底是谁想见我?还开个直升机过来,有这诚心,去拜佛准灵!” 巴旦木侧了侧头, 看见陈渊又把手一抬:“算了你别说, 说了我还有心理负担。让他自我介绍吧, 看能不能打动我。” 巴旦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将陈渊一路领到了第二层船舱会议室门口,停下, 陈渊撩了撩眼皮, 见他没有要开门的意思,自己上前半步,正要伸手, 被巴旦木挡了下来。 “里面的人,是联邦三大元帅之一。” 说这话时,巴旦木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他一句话就能让一座城消亡,暴躁易怒,手段狠辣,不是能开玩笑的人。” 陈渊怔了怔,眼神在巴旦木脸上一扫,冲口而出:“你就要把我交给这种人?是他让你抓的我?” 巴旦木眼神闪烁,无言垂下头。 对着面前那道厚重的木门,陈渊莫名咽了下口水,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了,他的眼神左右乱瞟,蓦地发现这个会议室就在312房间的正上方,这么说…… 陈渊猛地拉开走廊窗户,就看到自己降了一半的救生艇,还孤零零地吊在半空中,他盯着救生艇看了看,转过身对上巴旦木的视线:“把我送进会议室以后,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 巴旦木不知道陈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着点了点头,陈渊脑袋一偏,下巴一抬,带着点狡黠问道:“会操作救生艇吧?” 巴旦木走到窗边朝下望了望,带着疑惑看向陈渊:“你的意思……” “进去以后就看哥的造化了。” 陈渊嘴角一挑,伸手点了点窗下的救生艇,转身深吸一口气,叩响了会议室的大门。 很快出来个穿军装的男人,陈渊不认识,就听见身后的巴旦木脚跟一靠,恭敬招呼:“卢克上校。” 那位卢克上校点了点头,眼神在陈渊身上打转,“就是他?” 不等巴旦木回话,他侧身让开一条道,“进来吧,上将为了你专门抽出了半天时间。” 我应该感动吗? 陈渊在心里直哼哼,一脚跨进了会议室,里面不算大,一张圆桌,一圈儿座椅,另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正坐在桌边盯着终端屏幕看,听见响动抬起了头。 强大的纯血! 这是陈渊的第一感觉,白痴如他看不懂人家肩膀上的星杠代表什么,只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他的第六感在大声报警,阻止自己再向前一步,只能隔着圆桌,跟那上将对视。 是个纯种白人男子,年纪不小,偏淡的金发,目光锐利如鹰,正自下而上地打量陈渊,两人眼神较了一番劲后,艾森抬了抬下巴,开口:“陈先生,幸会。” 居然会说中文,发音还挺标准。 陈渊怔了一瞬,旋即堆出笑容:“上将您好,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坐。” 艾森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终端,双手合十,目光将陈渊紧紧锁住。 看样子,这也不是个能聊家常的人。 陈渊依言坐下,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听说上将一直都想见我?” “联邦对你的身世很好奇。” 艾森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语速也较快,应是个作风强硬的行动派。 “我们追溯不到你的父母,你从哪儿来的?” 穿越来的,不行吗? 陈渊笑了笑,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我也很想知道,别的孩子都有爸妈,就我没有,我的童年很不幸福。” 艾森顿了顿,似乎在估量陈渊话里的真实性,片刻后,他继续下一个问题:“在去F23114之前,生活在哪里?跟谁学的烹饪?” 连‘烹饪’这么书面的词都会,难怪能当上将。 陈渊没有立刻回答,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沉思,这男人说话非常直接,完全没有客套,也不会拐弯抹角,与其被他牵着鼻子回答问题,不如搏一搏,反将一军。 “上将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弄清楚这些能写回忆录的细节,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次轮到艾森沉默了,他抬高下巴,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再次审视地盯着面前这个东方纯血。 乍看之下,是个没有攻击性的温和纯血,交谈中才发现,他深谙话术,以退为进,聪明得有些滑头。 不过初出茅庐的小狐狸,再机灵也有限。 老奸巨猾的千年狐狸根本不把他这点本事看在眼里,轻哼了一声,淡定开口:“我要你跟我合作。既然无法确定你的身份,那么你就有可能是任何人,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身份,条件是你得贡献你的DNA。” 得亏陈渊这会儿没在喝水,不然他能一口喷了,就这么坐着,他都平白无故地噎了一下,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艾森,见那老头一本正经,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发抖,在心里不断呐喊:千万千万别是那个!不准把我当种猪…… “就是让你娶我的孙女,生出纯血后代的意思。” 艾森只一句话,彻底掐灭了陈渊眼里的小火苗,他打开终端,掉了个头,把屏幕朝向陈渊:“我孙女很多,你可以挑喜欢的。” 陈渊心如止水地扫了眼屏幕,视线上移,看着艾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我喜欢男人。” 艾森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直接回道:“出了主城可以,但得保密,不能让人看见,借题发挥。” …… 陈渊抿了抿唇,试图讲道理:“我喜欢男人,所以不能娶你的孙女。” “孙子?” 这次艾森愣了一瞬,随即摇摇头:“不行,那样第四代没有我们家族的DNA,法律上无效的。” 陈渊决定再换一个简单直白的回答:“我有喜欢的男人了,不会和别的人结婚生子。” “沈无倾?” 艾森毫不犹豫地冲口而出,见到陈渊愣怔的神情后,又哼了一声,“你们更习惯叫他Kyle对吧?不用着急,去了主城你也能见到他,还可以去参加他的婚礼。沈放给他挑的老婆,连我都觉得很不错。” 陈渊听着K的名字从艾森嘴里说出来,看着他嘴角那抹似是而非的讥笑,蓦然感到无比讽刺。 不管是先前看到的新闻,还是现在,似乎在这些把持联邦命运的大佬眼里,他跟K,这两个从E圈摸爬滚打出来的小菜鸟,只配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下一步怎么走,都得看大佬眼色。 他们的生死都不值得一提,更何况那点细若游丝的感情? 为联邦献DNA,将是他们最高的荣耀。 但,凭什么啊? 大家都生而为人,凭什么就要分个三六九等,下等人就得成为砧板上的鱼,任掌握资源的上等人予取予求? 陈渊压下脾气,扯开嘴角,语气仍保持有礼有节:“如果我不答应呢?” 闻言艾森抬眼看了他几秒,也就仅仅几秒,接着抬手打了个响指:“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通知你。” 通知? 陈渊缓缓坐直身子,回头一瞧,看见守在门口的卢克上校朝他们走了过来,陈渊嗖地转过头,警惕地盯住艾森, “你……如果只是为了跟我说这番话,你没有必要来这一趟,打电话、通视频都可以……你……” 陈渊边说边唰地站起身,几步退到窗户边,这时,卢克上校已经将手里的密码箱放到了桌面上,打开。 “你的确聪明,脑子转得很快。” 艾森露出了两人见面到现在唯一的笑容,眼神却是落在卢克手里拿出的针管上,“这样的脑子在注入舒缓剂后,会比普通人的反应更大吗?” “因人而异。” 卢克认真地回道:“从沈无倾接受的剂量看,他能扛住50%的浓度,表现为听话、顺从,但无损智力。” 比起那根看起来像是给牛打疫苗的巨大针头,陈渊更在意的是K也被搞了?难怪在电视上看着那么无精打采! 狗X的沈放! 为老不尊的老帮菜! “今晚只上20%,要保证精|子的质量。” 艾森这话说得像‘今晚吃面’一样稀松平常,眼神都懒得分给陈渊,直接对着卢克下令。 “或者只用镇定剂,到主城以后再……” 哗啦—— 会议室的窗户被猛地拉开,无处不在的海风伺机而动,一股脑儿地灌了进来,把屋里三人的头发吹得一团乱。 艾森诧异地转过头,正想呵斥陈渊让他关上窗户,蓦地瞧见他的姿态,陡然变了脸色。 “这里距海面有三层楼高,你跳下去……”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扑出窗外,转瞬消失在眼前! 艾森跟卢克皆是大惊失色,冲到窗户边齐齐朝下看去,此刻风大浪急,波涛汹涌,就算掉十个人进去,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搜索整个海域!” 艾森狠狠砸了下窗框,眼里泛起一片嗜血的红:“死也要见尸,精|子在人体死后还能存活。” * 平时在甲板上吹海风,只觉得凉爽宜人,谁知这海里竟会是这么的冷! 陈渊从十多米高的距离跃下,纵然发挥了压水花的民族天赋,依然被砸了个晕头转向,眼看着海面上的灯光离自己越来越远,忍着肺快要爆炸的憋闷,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蹿。 可是海水太冷了,像雪山上融掉的水,寒气刺骨,冻得陈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使劲咬着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转着身子,四面八方地搜寻那艘救生艇。 巴旦木那挨千刀的大胡子难道没懂自己的意思? 怎么到处都没看到救生艇的影子?? 陈渊在海里转着圈儿游了一阵,悲催地发现自己右脚抽筋了…… 海浪太多了,一波接一波,即使是在水下,也被洋流推着东飘西荡,陈渊胸口的气儿所剩无几,可还没找到救生艇,往上一瞧,自己离邮轮的距离更是越来越远了! 妈的……难道会死在这里? …… 不行……K还等着我去救他…… 可是好冷…… 谁来救我…… …… 当最后一个气泡从陈渊嘴里吐出后,他终于垂下了冻得发僵的双臂,缓缓合上了眼。 这时,他的颈后传来轻微刺痛,但陷入昏迷的他已经无法感知了。 第90章 “……醒了吗?” “……睫毛在动, 应该醒了吧。” “别围这么多人过来, 他不能呼吸了!……” “……小黄你多舔舔他……水都吐出来了,怎么还没醒?” 疼…… 火辣辣的疼! 手臂的灼烧感不断刺激大脑, 让陈渊不得不醒来,他眼皮还没全睁开,气管里的积水就争先恐后地往上涌, 激出一串剧烈的咳嗽。 “醒了醒了!” “天目别哭了,没死!” “我就说能救回来!” “本来就没死吧, 救什么救……” 等陈渊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感觉自己嗓子都咳出血了,他费力地抬起脑袋, 头晕眼花地转了转,看到了一圈熟人,人群后面还有只跃跃欲试想要扑过来的小花豹。 陈渊咽了下口水,孱弱地抬起左手, 用破锣一样的嗓音发出控诉:“谁……特么让小黄……舔我的……它舌头上有倒刺……不知道啊?” 热泪盈眶的众人正呜呜咽咽地准备去抱陈渊, 听见这话视线下移, 瞧见了他左手臂上被小黄舔破皮的伤口,卡壳了一瞬,集体选择无视, 再次向陈渊张开了友爱的双臂—— “渊哥你总算醒了!” “我们担心得要命, 嘉定都去叫医生了!” “看你从那么高的船舱跳下来,心脏都要吓出来了,你看, 天目还在哭呢!” 陈渊一扭头,果然看见天目双眼通红地跪在自己身边,想抱又不敢上前,委屈得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陈渊心口一软,伸手揽过天目的肩膀,顺势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故作轻松地调笑:“你渊哥福大命大,怎么会轻易嗝屁?倒是你们,是闻着我的味儿追到这大海深处来的吗?” “是天目在你终端上装了追踪器,我们才跟着来的!” 静安笑嘻嘻地给陈渊解释,伸手递给他一条干毛巾:“快擦一擦,水里冷吧,你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提到这个,陈渊适时地打了个寒颤,天目赶紧离开了些,吸着鼻子让陈渊赶紧回房间换衣服。 正好这时嘉定带着船上的医生回来了,见陈渊已经清醒,冲他点了个头,语气难掩关心:“没事了?到房间我们再做个检查,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海,怕有内伤。” 陈渊浑身都在疼,也没推辞,让商瞭跟静安扶着自己站起来,跟嘉定进了船舱客房,趁医生检查的档口,他努力回忆之前的事,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去问嘉定。 “天目给我们所有人的终端里都装了追踪器,所以才知道你跟K一直在大海上。” 嘉定拿了套衣服递给陈渊:“先换上这个。我找索拉帮忙,带着大家上了这艘货轮,一直在后面追你所在的那艘邮轮。” “艾森将军的直升机我们也看见了,当时就预感跟你有关系,便催着船长朝你们的船赶,等我们赶到时,正好目睹了你跳海的全过程。” “但那时我们离得还不够近,来不及救你,幸好小黄直接跳进海里,几番折腾,将你带了回来。等我们把你打捞上来后,你们那船已经出动了好几艘小艇,满大海的在找你。” 听到这话,陈渊脱衣服的动作一顿,连忙回头看向窗外:“那他们有没有……” “放心,两艘船离得有些距离,你是被暗流冲到这附近的,小艇绕着我们船转了几圈,没发现你的踪迹就驶开了,那时你已经被我们救了起来。” 陈渊这才放下心来,换掉了一身湿衣,他呛水呛得厉害,还有些咳,胸口也阴影有些发闷。 医生抽了一管血后,抬眼看了看陈渊,“你别是伤到肺部了吧?船上只有一些常备药,你还是尽快下船去医院瞧瞧吧。” 陈渊不在意地摆摆手,使眼色让嘉定把医生打发走,再关上门,拉住嘉定语速飞快地说:“巴旦木就是联邦密探,我是被他抓住的。艾森看上了我的血统,想抓我去……配种。K,K在主城估计出不来了,我得去找他。” 嘉定神色一怔,用最快的速度消化掉陈渊的话,下意思地点头:“K的事,我们也看到新闻了,巴旦木是密探?……这我真没看出来。” 说着,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陈渊:“你想去主城?我们没有联邦身份,进不去的。” “进不去也得去!” 陈渊声音抬高了些,又引出一通咳,“他、他状态很不对劲,我必须去。” 这时,门响了,天目在门外开口:“K才给我打过电话……” 陈渊眼睛一亮,让嘉定立刻开门,天目握着终端慢吞吞地走进房间,把手一抬,伸向陈渊:“就在你跳海之前,他打到我的终端上的,隐藏了号码,我也无法反向追踪。” 陈渊看了看那个显示为‘未知号码’的来电记录,有一分多钟的时间。 “他跟你说什么了?” “只说了他在主城,处在被监控的状态下。” 天目看着陈渊,语气有些迟疑:“我、当时只看到了艾森上将的直升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他说了,结果他……” “他怎么样?!” 陈渊急得一声低吼,又换来一顿咳嗽。 天目在门外就听见陈渊咳嗽不断,见他急成这样,本就通红的眼眶,迅速泛起了水光,“他、他很着急,问我是不是确定你在船上,我也无法确定,只能肯定你的终端是在船上……我们说了没多会儿,他那边的信号就突然断了 ……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查出他的号码,接着、接着就听到了你跳海的消息……” 被监控、信号突然断了…… 陈渊猛地抬起头,跟嘉定的视线相撞,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K可能会因为这通电话惹上麻烦! “你把终端关了吗!” 陈渊蓦地转头问天目,还好天目立刻点了点头:“我当时就把芯片捣毁了,对方无法搜索我们的位置。” 还算机灵! 陈渊这才松了口气,脑子里像进了海水,沉甸甸晕乎乎,晃一晃估计还能听到水声。 他暂时还顾不上艾森那变|态老头,满脑子都在为K担心,他被谁监视?沈放?被发现跟天目通话后,会不会受到惩罚? 这片海域暗流多而强劲,船身一直在上下起伏,这时又遇上个大浪,像是把船猛地推了一把,房间里的三人都没站稳,狠狠地晃了晃,陈渊更是直接被甩到了床边。 “渊哥你没事吧?” 陈渊扶着床板摇摇头,压下纷乱的思绪,抬起头看了看嘉定跟天目,缓慢而坚决地开口:“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一定得去主城。我敢肯定,K出事了。” * 陈渊的第六感没有错,K的确惹上麻烦了。 沈放看着面前那个手表式样的终端,抬了抬眉,有些怀疑:“这是无倾的?” “是的。” 一个站得笔直的下士肯定回道:“昨天中午值班士兵看到沈先生出现在花园里,走过去查看时,发现他手里拿了个什么,一见到我们就立刻藏了起来。今早我们利用打扫清洁的时间,进到沈先生房间里搜了一下,找到了这个终端。 因为上将您特别交代过,所以我们在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沈放沉下脸没再说什么,打开终端,翻到最近通话栏,发现里面一片空白,再翻查别的,信息、照片、上网痕迹统统没有任何痕迹,像个未激活的新机器。 “交给通信兵,” 沈放把终端往桌上一扔,淡道:“找出这个号码所有的通话、信息记录。另外……” 话说了一半,他语气一顿,抬手按下了办公桌的某个按钮:“准备晚餐,我和无倾在家吃饭。” * 这一天是体能特训,K负重跑了十公里,又是上山又是下河的,回家元帅府已是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偏偏沈放坐在客厅,见他回来了,起身点点头:“文泽说你练习很努力,今晚我特意回来陪你吃饭。” K没说什么,去房间简单冲洗后,下楼来到了饭厅。 “坐。” 沈放已经给自己倒了杯酒,往身边一指,示意K坐下。 “还没问过你,喜欢吃什么?” 沈放给K也倒上了酒,语气堪称和蔼:“白衍不会就喂你营养剂吧?” “白叔坚持做饭给我吃。” K如实回道:“我味觉有缺失,吃什么都差不多。” “味觉缺失?” 这对沈放来说,倒是个新闻,他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K,抬手:“那你尝尝这酒,看能不能试出味道。” K顺从地喝了一大口,仔细品了品,回道:“有点回甘。” “就这样?” 沈放自己也喝了一口,笑了:“酒的辛辣和酸涩都尝不出来啊?是好事。这样你咽进肚子里的,都是好味道。” 说完,沈放又给K夹了块红烧鸡块,继续问:“就算吃不出来什么味,也会有偏好吧?喜欢中餐还是西餐?” “都一样。” K低头,机械地往嘴里塞食物,没什么说话的激情。 要是昨天,沈放会认为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可现在他看着K那故作淡漠的眼神,不由得咬了咬后槽牙。 “既然对食物不热衷,那怎么会喜欢上个厨子?” 沈放不经意地出声,果然看见K手里的动作一滞,不过他没有怔神太久,很快又恢复了进食。 “并不是因为他会做饭才喜欢的。” K吃完了碗里的饭和菜,身子朝后一仰,就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沈放掏出个什么扔到K的餐盘边,下巴一抬,忍着火气开口:“那说说这个吧。你答应过我,跟F城断绝往来,一切听我安排,那这是什么?删掉的通话又是什么?” K看了看手边的终端,这件东西本该藏在自己房间的抽屉深处,此时却暴露在餐厅惨白的灯光下,它本不属于K,是他从仆人休息室里摸来的。 沈放盯着K看了良久,忽地一声轻笑:“我挺好奇的,既然稳定剂对你没有影响,你是怎么知道它的副作用会有哪些,还能装得如此活灵活现的?” 第91章 话说到这份儿上, 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K紧绷的肩膀忽地一松, 他身子后仰靠上椅背,褪去戴了好一段时间的木讷面目, 双目微敛,神色从容淡定。 “不用知道药物的副作用,只要猜中你希望达到的效果就行。” K的眼神再次滑过那个终端, 抬眸直视沈放,不带挑衅地发问:“猜中了吗?” 沈放瞪了他一眼, 哼道:“八|九不离十。你在这上面,倒是比你父亲更有天赋。” 说着,他把K打量了一圈, 有些不解:“稳定剂的剂量下得那么重,对你还是没有作用?” “基本无效。” K轻微地摇了摇头,嘴角浮出似有似无的笑:“混血的好处之一,就是让医生无法预判身体对药物的耐受性。这是高贵的纯血们, 不可想象的。” 沈放做了个深呼吸, 再问:“你处心积虑地演这出戏, 就为了稳住我,然后找机会带走你母亲?你就这么不愿意留在主城?” 出乎沈放意料的,K只犹豫了一瞬, 随即回道:“我想要留在主城。” 沈放一怔, 没明白:“那你还跟F城的人联系?” “我想带他们来主城。” K平静地说道:“艾莲娜也不能离开这里,全联邦最好的医疗和教育,都在主城。既然见过了大海, 就没有必要再回到小溪里。” 沈放愣愣地盯着K看了好一会儿,才嗤笑出声:“你还挺有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说完这句,他嘴角一垮,眼神冷了下来:“我留你,是要你接我的位置,在爬上那位置前,你会吃常人无法想象的苦,你单是为了活命就得拼尽全力,自顾不暇的人,是没有精力再去照顾垃圾的。” 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沈放低头喝汤时,嘴里还在嘟囔:“医疗、教育……这些用在F城那帮杂种身上?呵,他们能活下来,靠的不是造化,是……” “有人说,‘杂种’是个恶毒的词。” K抬起头,没什么感情地打断沈放,“F城的城民从小听到的广播,跟主城有多大区别?为什么你们可以住漂亮的大房子,享用美食,而我们却要每天都跟丧尸打交道?” 沈放舀汤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把汤匙一扔,没了吃饭的兴致。他唰地站起身,冷冷刮了K一眼,命令道:“去靶场。” K坐着没动,仰头跟沈放对视:“没有答案还是不愿回答?我就是被那帮‘杂种’养大的,你如今也要靠我这个‘杂种’达到……”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将K的左脸打出个清晰的手掌印。 沈放重重地吸了吸气,皱眉:“你说得对,‘杂种’这俩字很难听,以后不许再提。别背着我搞事,得不到我信任的,除了滚,就是死。” 那一巴掌打得K耳朵嗡嗡直响,他舔了舔破掉的嘴角,咽下带着血丝的唾液,沉声开口:“我滚了或是死了,沈氏就真断在你手里了。” 沈放双目怒睁,不可置信地瞪着K,眼神几乎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窟窿,K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挑眉,“我说得对吗,爷爷?” 不等沈放一口气落进肚里,K又接着道:“沈氏扬名于千年前,KD病毒霍乱之初,族中人才辈出,也是联邦的创始人之一,鉴证了联邦乃至整个地球千年来的变化。” “沈氏绵延这么多年,早已渗透到联邦各个领域,按理说,应是谁也撼不动的豪门望族,却在你那一代,遭受重创。” 沈放眉峰一跳,他看向K的眼神已由震怒转为惊异,他的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全神贯注等着K接下来的话。 K垂了垂睫毛,似在努力回忆:“被调去E圈、无故破产、毫无征兆地自杀、无声无息的消失……短短十年间,主城和A圈三百多名沈氏子孙,就剩下了你这根独苗,结果自然如你所愿。” K的话到此停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转头朝沈放勾出个淡笑,彬彬有礼地解释:“相信您也知道,因为混血的关系,我的睡眠时间很少,那么多时间,够我做很多事,包括调查自己的家谱。” 沈放的眼神已经降到了冰点,全然没了之前勉强称得上和蔼的神色,像淬了毒的利箭,搭在了弓上。 K丝毫不为所动,偏过头,语气中甚至还带了些懵懂:“我现在只有两个疑问,一、如果你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混血孙子,当年是否会手下留情,至少留一个沈氏纯血下来?” “二、混血是你们联邦自己搞出来的,凭什么不把我们当成人?” 餐厅的光源是暖色,自上而下倾洒,兜头落在K身上,他年轻的五官在灯光里泛出瓷样光泽,睫毛的阴影在眼下晃动,给他一本正经的神色添了几分稚气。 沈放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孙子。 长得太像艾莲娜,只在某些角度下,藏了几分西行的影子。 而且他太好哭了,被如意欺负了也不懂反抗,只会抱着艾莲娜嘤嘤切切地哭,声音也不敢放出来,哪里有男孩的样子? 最可恶的,是个混血。 但凡混血,必定会有天生残疾,有瑕的玉,做不了传世宝,也爬不到皇冠最顶上。 把他捡回来,原以为是只蠢笨又温顺的兔子,没想到却是藏着尖牙的狼崽子,聪明得让人想把他掐死。 沈放动了动食指,却始终没碰到腰间的枪套,半晌之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苍凉。 “有问题,你该直接来问我,道听途说永远得不到真相。” “我厌恶混血,更想消除混血,因为……混血就是沈氏制造出来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出差……打着哈欠艰难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颜之灼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陈渊病了。 从跳海后的那一晚起, 到现在已经吭吭地咳了三天了, 谁去看他,刚走近房间门, 就能听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那动静和阵势,是要把喉管戳破, 肺给咳出来的。 “咳咳……我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现在就剩最后一个愿望……去主城看看我们K……” 静安第一次给陈渊送饭,听到他用哀默大于心死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被直接吓了个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去找嘉定,嘉定皱皱眉, 朝客舱娱乐室一指,让自家哥哥进去看电影别管其他的了。 于是送饭的人换成了天目。 她自然没静安那么好糊弄,所以陈渊咳嗽的时候用块手绢捂着嘴,一通面红筋涨后, 手往床沿一搭, 气若游丝地叮嘱:“……别送营养剂了, 省着给你们吃吧……我就这两天的事儿了……闭眼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你是知道的……” 天目盯着那手绢上的可疑红点,心情复杂。离开陈渊房间后, 她找到嘉定, 跟他低声商量:“要不就想想办法?渊哥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让他闹。” 嘉定低头盯着终端屏幕,眉毛都懒得抬:“多饿几顿就好了。主城不能去,我们这样的人去了就是死。” “也没那么夸张吧, ” 天目趴在桌面,把营养剂的袋子挤来挤去地玩,“我们没身份证明,大不了就是拦在城门外不让进,让渊哥去一趟他就死心了嘛。” 天目叽叽喳喳的,嘉定也没法静心做事,他停下新闻视频,转头瞥了她一眼:“哪有这么容易,你知道主城离我们有多远?我们身上只有E城的城券,去别的生态城货币不通用,就等于废纸,下了这艘船,回城都是个大问题。” 天目不在意地挑挑眉,“这就是艘远洋货轮,我问过,要路过主城的,为什么不告诉渊哥?” “路过跟去是两回事。” 嘉定跟天目这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扯不清,揉了揉眉心,耐心解释:“我们谁都没去过主城,对那里一无所知,贸然前往,根本猜不到会发生什么。” “另外,艾森上将在海里找不到陈渊的尸|体,说不定会继续监视我们这艘船,K跟你通过话,如果有心,也跟追踪我们的航线,要是他看到我们往主城走,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这些我们都无法预料。” 说完这些,嘉定停了片刻,最后敲击键盘,把屏幕转给天目看:“这几天的联邦新闻,基本就是追着K报道,如今的沈无倾,已经是主城家喻户晓的名人了。” 终端里放的是一段新闻拼盘,有人把有关沈无倾的新闻汇总到了一起,天目瞄了眼进度条,有30多分钟,从时长来看,他是真火了。 ‘沈放的长孙初次亮相!’ ‘沈无倾——一个‘死’了十多年的男子,如今回来的可是真身?’ ‘沈无倾只凭一个侧颜秒杀主城!’ ‘今秋最大看点:联邦军事学院的新生代表是否会是沈家人?’ 天目随意拖了下视频,里面除了正式的新闻片段,还有各种像素的偷拍,K,不,现在应该改口叫沈无倾,一身戎装不苟言笑, 不管是参加宴会还是去特训,总是一副不理世事的漠然,倒是跟他在F城巡逻时没什么两样。 但主城上上下下,都为他疯狂。 那些偷拍片段里,能清晰地听到尖叫声此起彼伏的画外音,一些娱乐向节目的主持人更是直接用‘联邦未来的男主人之一’、‘史上最帅的沈氏’来称呼沈无倾。 除了让世人仰望的身份背景,沈无倾的颜值也是前无古人的存在。 沈氏来自华国,是承袭祖荫的世家,子孙婚配极为严格,绵延千年仍是纯正的东方面孔,在主城里独树一帜。 当年的沈西行气质儒雅,温润如玉,十八岁在媒体上亮相时,引发热议,很快博了个‘最美沈家人的名头’, 沈无倾的母亲是个地位低下的混血,生下的沈无倾虽然血统不够好,但在相貌上却是占尽了优势。 不过主城人并不糊涂,在花痴的同时,也对沈无倾的血统问题大肆讨论,有说他回来只是给纯血姐姐沈如意铺路的; 也有说沈放会对高层施压,要求修改□□条例,好把沈无倾这个混血扶上元帅的。 好的坏的,众说纷纭,但有一点不假,沈无倾早不是他们熟悉的,籍籍无名的F城少年了。 满屏的‘无倾’,让天目快要不认识这两个字了,她垂下眼帘,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的小说,已经断更好几天了,自从知道了K的身份,她就搁置了这篇‘同人文’。 主角之一从小镇男孩跃升成联邦元帅之后,这样的情节,她这个网络写手都不敢下笔,现实里却发生了,这身份一变,跟同是小镇男孩的另一个主角还怎么谈恋爱? 天目不知道,所以无法继续往下写。 天目心不在焉地拉着视频,视线瞟向嘉定:“你说,K跟渊哥……还能在一起吗?” 嘉定怔了良久,给出了诚实的回答:“不知道,但不乐观。” 陈渊跟K还能在一起吗? 这几天,认识他俩的人都在忧心这个问题。 除了陈渊自己。 他有点低烧,被勒令卧床休息,把昏睡之外的所有精力都拿来折腾,中心思想就一个——去主城,找K。 人在病中,精神多少有点不正常,陈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孩子气跟赖皮,不管不顾地要这帮F城的难兄难弟给他想办法, 之前足智多谋的淡定渊哥不见了,如今躺在床上的,是苦守寒窑十八天,一心想见状元郎的陈宝钏。 F城那帮老小,谁见过这阵势啊,送过一回饭后,纷纷败下阵来,聚到嘉定身边愁眉不展地跟着哭,最后索拉看不下去了,找医生拿了点退烧药,直接敲开了陈渊的房门。 “咳咳……我不吃……” 背朝房门的陈渊还没咳出架势,就被索拉板着肩膀塞了几颗退烧药,紧接着又被灌了一大杯水下肚, 这套操作行云流水,迅雷不及掩耳,没等陈渊反应过来就完事儿了,他刚出口的台词还卡在喉咙里,只能怔怔地瞪着索拉,无奈地擦了擦漏到下巴上的水。 “我不吃药,药能随便乱吃吗?” 陈渊躺了几天没下床,头发乱成鸡窝,新长的胡茬扎手,整个人都邋里邋遢得不像话,索拉毕竟是长辈,他也知道不好意思,用被子蒙住头一个转身继续面壁。 “你不用管我,叫嘉定过来。” “那帮傻子没一个谈过恋爱,叫他们来干嘛?” 索拉笑了笑,给自己找了个空档坐下,“你就这么想去主城,有没有想过见到K以后,跟他说点什么?” 被子下的人动了动,传来一个不怎么自信的沉闷声音:“说什么?见到他就行了。” “见到之后呢?” 索拉饶有兴趣地问:“和平分手?还是要一笔分手费?他现在拔根毛都比你腰粗,可别轻易放过。” 呼—— 陈渊摔开被子,不满地瞪了瞪索拉,“我跟K都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会好好的,不用你操心。” “你不是,他不是,但主城是。” 索拉一边摇头一边撇嘴,口气老道:“别说他那样的身份,多少有幸去了主城的,一踏进城门,就跟之前的所有断了联系,恨不得把基因都重排一遍,好变成彻头彻尾的纯血贵族。 在A圈,你的血统代表一切,以前的混血朋友只是招人口舌的拖累,见不得光的。” 陈渊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说了K不会这样,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索拉对陈渊的逐客令充耳不闻,继续往下说:“K不会,那沈放呢?他能允许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孙子,跟个男人在一起? 你又能眼睁睁看着K因为你,失去沈放这个靠山,被逐出主城,回到E圈来?” 陈渊皱眉抬头,盯着索拉的眼神没什么温度:“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跟K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索拉耸了耸肩,一摊手:“我没想管你们的事,但你吵着要去主城,就跟我有点关系了。” 她往后仰了仰,靠着墙壁浮出笑意:“如果你的理由能说服我,那我就能想办法带你去主城。” 陈渊狐疑地打量索拉,“你有什么办法?” 索拉下巴一抬:“现在你搭的这艘远洋货轮,十天后会在主城最南端的港口卸货,到时候自然有办法送人进去。但这事得让我卖个大人情,所以我得先听听你的计划,看是否值得我这么做。” 陈渊的眼睛亮了亮,连背也挺直了,他伸手抓了抓被子,想翻身下床,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几天没洗澡,讪讪地把被子盖了回去,薅了把胡乱支棱着的刘海,深吸了口气,表情变得认真郑重。 “我……真没什么计划,就是,就是想去看看他。” 话一出口,陈渊都觉得有些意外,原来自己闹了这么半天,根本没想过到底要找K做什么。 “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一眨眼就被人从核电站带到了船上,跟谁都联系不上,我急疯了,也怕K急疯了,就一直想着怎么逃跑,怎么通知K。” “我……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我不属于这里……没亲人、没朋友,就在F城待了不到两个月,跟K认识也不到两个月。” 陈渊的语速缓慢,说话间眼神飘向窗外,陷入了回忆里。 “在这里发生的事,是我以前做梦都想不出的。一开始我也很害怕,日子过得又无聊,睁开眼就像在等死,直到我遇到了K和天目他们。” “与其说朋友,倒更像是家人,因为家人是老天给的,朋友是自己找的,我才不会找那么傻的朋友……既然是家人,就是呼吸都连在一起的,他们傻白甜不要紧,我能罩着就行。” “至于K,是比家人还要亲的。” 说到K,陈渊的眼神和语气都变得柔软起来,嘴角牵起上扬的弧度,“像身上的一块肉,他笑我开心,他疼我更疼。” “我以前没喜欢过人,不懂也不会……看着K,就想、就想能一直跟着他,无所事事也好,忙忙碌碌也行,不管做什么过什么日子,有他就够了。” 陈渊转过头,微凹的眼眶泛着淡青,但双眼依旧澄澈明亮,他漾开一抹笑,轻浅得像乍起的晚风,“你问我找到K以后想干嘛,我真回答不上来,只知道我得去找他……谁家丢了最珍贵的东西不着急?我着急,非常着急,都急出病来了。” 索拉把陈渊憔悴的病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做了个深呼吸,点头:“行,十天后我带你去找K。” 作者有话要说:肥来了,多谢等待!我继续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排云见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联邦主城位于欧洲大区中南部, 每年十月中旬, 秋风扫过树梢时,就到了A圈最火爆的入学季。 高等教育是A圈专属, 拿到任何一个大学的文凭,就跟镀了个金身似的,有了能留在主城的资格, 无数C圈名流商贾,想尽办法, 动用一切手段,只为了把自家孩子送进A圈的大学。 这些金字招牌中,含金量最高的就是联邦军事大学。 这所大学跟联邦同岁, 是高层摇篮,几乎所有上将都出自该校,根基扎实,派系众多, 也是唯一一所不认关系人脉, 只能靠硬考才能进入的大学。 每年的开学典礼上, 综合测评第一的新生将上台发言,这个测评涵盖了外貌、体能、学识、家世、未来的发展等各项指标,能拿第一的, 基本就是联邦认证的大校储备军, 是媒体疯狂追捧的新星。 今年,这个代表有了极具竞争力的候选人,沈无倾。 沈无倾的家世外貌无可挑剔, 据知情人透露,他的入学考试也是名列前茅,从内到外的完美,除了一点——血统。 别说沈氏,就连主城中心区,也很难找到一个像他这样的第二代混血,血统不仅彰显身份,更代表了基因的优劣,大众普遍认为接受过基因改造的混血,多少存在先天缺陷,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总会有点毛病。 沈放当年任由自己的儿子娶个混血女人,生下混血孙子,搞得沈家后继无人,就算他现在把沈无倾找了回来,但这个二代混血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人人都在冷眼旁观。 这旁观却不是风轻云淡地打量,而是大张旗鼓地宣扬。 联邦电视台每年都会现场直播军事大学的入学式,各种媒体的记者齐聚一堂,镜头对准每一个新生,这里坐着的所有人,四年后都会进入联邦军队,未来的大区负责人将从他们中产生,联邦的未来也将交到他们手上。 到了入学式的这一天,常年肃穆安静的大学校园,从一大早就闹腾了起来,各色媒体的采访车拉着记者和设备进驻校园, 操场主席台上,灯光、音响进入到最后的调试阶段,没什么热度的秋阳从云层后探出脑袋,不紧不慢地倾洒而下,是个清朗的好日子。 A圈无数双眼睛都在关注这场入学式,从商场外墙的巨幕,到笔记本终端的屏幕,再到穿戴式终端的小屏,全是各个频道各个角度的现场报道。 这些眼睛属于所有A圈人,以及那些虽然没有身份,但身处A圈范围的人。 在货轮等待进港时,天目终于调出了直播信号,嘉定他们几个将终端团团围住,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这就是K要上的什么学?” “大学,军事大学,从这里毕业后,就可以直接去联邦军队。” “哇,K以后会做城主吗?” “岂止城主,他是大校的儿子上将的孙子,以后少说也是个大区负责人。” “出息了出息了!我以前看着K就跟F城别的孩子不一样!” 大家围着终端,讨论得热火朝天,就差放一万响的鞭炮了。 陈渊站在船头,一边听索拉跟他讲待会儿该怎么做,一边不时地往终端瞟,索拉见他频频回头,干脆住了口,笑吟吟地打趣:“马上就能见到真人了,这就等不及了?” 陈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就是熟悉下环境,主城嘛,这么高大上的地方,我怕自己迷路。” 索拉递了个腕表终端给陈渊,“有这个就不会迷路,那边的人接到你以后,会给你一张主城的电话卡,到时候你就能随意上网。暗号记住了吗?” 陈渊点头,张口就来:“三长一短,两长三短。” 历史总是格外相似,即使在千年后,偷渡依然是进入某些特定区域的最便捷手段。货轮正好要在主城的港口下集装箱,里面藏个人混进去最简单不过。 但陈渊也有自己的担心:“一定要去海鲜冷冻箱吗,万一接我的人一直找不到我的集装箱,过一晚上,我不就嗝屁了?” “冷冻箱的温度在零下20度以下,是最不可能藏人的集装箱。” 索拉耐心解释:“虽然港口那边都打点过了,但就怕遇上什么抽查,你穿着防护服,能保持6小时以上的体温,时间足够了。” 陈渊还想再问什么,忽然听到不远处爆出了一阵惊呼:“来了来了,看到K了!” 他不假思索地转身,朝终端跑了过去。 新闻画面里,新生正列队入场,镜头扫过一行行着军装戴军帽的年轻人,最后定格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上。 “好帅!” 天目不由自主地一声低叹,发出了众人心底的喟叹。 陈渊盯着屏幕,莫名咽了下口水,心跳声太大,震得耳朵里嗡嗡直响。 K的体型高大但不过分健硕,宽肩窄腰和修长的脖颈,让他穿正装极为出挑,再加上宽檐军帽一压,眉眼都掩在了阴影中,只能依稀辨出轮廓,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拒人千里的冷酷。 简直帅得让某些人合不拢腿,屏幕里在讲什么,周围人又在说什么统统听不见了,眼里只有那个疏离又显眼的身影。 忽然间,有个尖细的声音在耳旁炸开,天目摇着陈渊的胳膊,快要跳起来了: “K是新生代表!他是新生代表啊!太好了,K真是太厉害了!” K厉害,这不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实吗? 陈渊嘴角带笑,依然只会盯着K傻乐。 K似乎从队伍里走了出来,又上台说了些什么,可陈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我就要见到这个人了!我终于能抱抱他了!这个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是我的!! 见到K后,陈渊的信心和干劲大增,雀跃地穿上了防护服,躲进冷冻箱里,开心地冲大家挥手:“你们先回家,等我好消息!” 铁门拉上后,冻库里一片漆黑,只有顶上的温度显示屏发出些微的荧光。 陈渊坐在一堆冻虾上,无聊到戳手指玩,集装箱吊装卸船,再进港,少说也要一个小时,他只能待在黑暗里,漫无边际地神游。 一开始,想的大多跟K有关,再往后,思维回溯到了21世纪,从自己在新东方学校里的生活,到孤僻的青春期,最后回到了惶惶不安的童年。 某个下雪的冬日,非常冷,跟冻库的温度不相上下,妈妈给陈渊穿了三件毛衣跟厚厚的羽绒服,再把围巾围到眼睛下,这才放心地让他跟爸爸出了门。 这次要去的是省里的某个科研所,爸爸打听到那里要收智力超常的儿童,立刻就把陈渊带过去了。 那似乎是个周日,科研所里冷冷清清,走廊里没有暖气,陈渊小小的身子坐在椅子上,穿着棉鞋的脚悬在空中直晃悠。 他独自在座位上等了很久,久到他冷得不停地搓手取暖,这时才看到爸爸从某个房间走出来,冲他招招手:“过来,我们跟沈教授聊聊天。” 沈教授坐在一张书桌后,戴着金丝边眼镜,斯文又好看,他见到陈渊时,笑着推了推镜框,示意陈爸爸出去,只留下陈渊一人。 “陈渊小朋友对吧,” 沈教授双手合十,对着陈渊微笑:“听说你记忆非常棒,看过的书都不会忘记?” “知道什么是‘基因工程’吗?” 作者有话要说:公司老外把脚踝摔断了,倒霉的翻译我,陪着去医院搞了一整天,这几天怎么破事儿这么多啊~~~~~~~ 我会努力连更到完结的!我会的! 感谢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刀呢 10个;雨山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山 20瓶;排云见月 7瓶;松野家の伶盗龙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1-09 21:53:49~2019-11-13 01:1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刀呢 10个;雨山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山 20瓶;排云见月 7瓶;松野家の伶盗龙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陌生的办公室, 陌生的专家教授, 陌生的问题。 陈渊眨了眨眼,没回答。 他根本不愿意来这儿, 出门前他看到邻居的小朋友在楼下堆雪人,很想凑过去跟着玩,被爸爸无情地带走了。 即使这个沈教授看起来挺温和, 不招人讨厌,但陈渊也不想跟他说话。 陈渊扭过头, 眼神飘向窗外,从这里能看到空无一人的花园,积了那么厚的雪, 不拿来打雪仗真是可惜了。 办公室的暖气很足,热烘烘的蒸了陈渊一头一身的汗,他开始动手脱衣服,却把羽绒服的拉链给卡住了, 哼哼唧唧半天也拉不下来。 沈教授走到陈渊面前蹲下, 抬手, 耐心地帮他理了理卡住的地方,顺利拉下了拉链。 受了别人的帮忙,陈渊就不能再把他当陌生人了, 他抬眼觑了觑眼前这位叔叔, 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沈教授依然蹲在陈渊面前,带着笑将他上下打量,“你叫陈渊?哪个yuan字?” 陈渊愣了愣, 开口:“深渊的渊。” 沈教授微微一挑眉,笑容加深:“渊博的渊,跟你的大脑一样,好名字。” 从没有人跟陈渊讨论过他的名字,这个沈教授似乎跟别的专家不太一样。 陈渊再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长得是真好看,比电视里的那些叔叔还要好看,金丝边的眼镜让他看起来非常斯文。 陈渊稍稍放下些戒备,主动朝沈教授伸出了左手:“抽这只手吧,右手的针眼还没好。” 沈教授一怔,眼神在镜片后闪了闪,“抽……什么?” “血啊。” 陈渊不假思索地回道:“你们第一次见我,不都要抽血吗?” 沈教授似乎被这话震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撸起陈渊的衣袖,在见到淤青的手肘内侧后,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把陈渊的衣袖拉了下来。 “我这里不用抽血。” 沈教授看着陈渊的眼睛,认真道:“哪里都不该抽你的血。” 听见这话,陈渊掀了掀眼皮,疑惑道:“那你要怎么研究我的脑子?”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面露惊恐:“不、不要电击!” 沈教授急忙伸手稳住陈渊,用沉稳又缓慢的语调告诉他:“没有电击,也不会抽血。你来我这里,就是看看书,回答些问题,别的什么都不会做。” 沈教授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表情看着也很严肃,陈渊深吸了几口气,信了他的话放松下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沈教授真的没有抽陈渊的血,只是拿了几本杂志给他,那些杂志是陈渊看过的书里最难懂的,里面的中文他都认识,但连起来组成句子,他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通过观察单个分子的活性,我们已经阐明了转运蛋白活性的潜在机制的一部分,这可能被证明对该家族中许多临床相关蛋白的未来研究至关重要。” 满篇都是这样的句子,对陈渊来说就像古文一样,过脑不过心,他知道这是测试,便忍着哈欠,逐页看完了一本。 沈教授一直坐在陈渊身边,观察他看书的模式,等他翻完了最后一页,开口问:“怎么样,有看到自己喜欢的内容吗?” 陈渊先是摇头,想了想,说:“为什么要拿小白鼠做实验?” 沈教授抬了抬下巴,“因为不能一开始就拿人做实验,如果失败,会很麻烦。” “有多麻烦?” 陈渊转过头,冲沈教授皱眉:“比电击还麻烦吗?” 沈教授的眼神落在陈渊脸上,淡淡地一瞥之后,又移开了,“比那个更麻烦。” 那就真有些麻烦了。 陈渊十岁的脑袋瓜里,最恐怖的麻烦就是接受电击,如果比电击更麻烦,那他就想象不出了。 沈教授抬手收走了那本名叫《自然》的杂志,起身朝办公桌走,边走边问陈渊:“蛋糕还是饼干?” 这个教授的问题总是突如其来,陈渊随口回了个‘饼干’,下一刻,沈教授果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袋奥利奥。 “好好回答问题的小朋友,应得的奖励。” 在陈渊走过来接饼干时,沈教授手上动作一顿,看着陈渊笑了笑:“以后每周日下午,我都陪你看看书,再吃点饼干,好吗?” 陈渊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光是不用抽血、电击,就比别的地方好百倍了,那些书他虽然看不懂,但并不比古文更难看,再加上看完后还有奥利奥吃,这里几乎算得上天堂了。 “你有多少《自然》?” 陈渊拆开奥利奥的包装,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又递给沈教授一块,口齿不清地说:“全拿粗来,窝都能背下来。” 沈教授接了饼干,但并不往嘴里送,笑着等陈渊吃完后,再还到他手里,“好,那我等着你全部背下来。” 然而沈教授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在陈渊看完了十二本《自然》杂志,准备去看第十三本时,爸爸告诉他以后都不会再去了,这样的情况在以前发生过很多次,那些机构总会有各种理由结束观察,但这一次,陈渊却不大高兴了。 “为什么不去了?是沈教授说的?” 陈渊在那个办公室吃过了饼干、蛋糕、烤红薯、小馄饨,还跟沈教授约好下周一起涮火锅的,怎么突然就反悔了? 爸爸随口答道:“那个沈教授走了,辞职了。” 陈渊还想再问,但看到爸爸已经打开了电视,知道不能去打扰,转身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又在飘雪,楼下的小朋友三五成群地在打雪仗,可陈渊今天却没了想加入的念头。 他在想沈教授。 那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脑子里想的东西千奇百怪,提出的问题,总让陈渊无法回答。 比如有一次,他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缺点?” 陈渊想了想,“我爸说我胆小懦弱。” “如果以后我们通过某些手段,把这一点从你身上拿走,让你的子孙后代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缺点,是不是很棒?” 陈渊:…… “但这并不是缺点,人的性格本就是百花齐放,勇气的表现方式有很多种,不是人人能看见的表达,就是唯一标准。” 陈渊埋头继续啃冰糖葫芦,还把糖衣咬得嘎蹦响。 再比如又有一次,沈教授问:“我现在做的事情,有一半几率会成功,成功了就是对人类发展的巨大推动,失败了就是毁灭人类……你觉得我该继续做下去吗?” 陈渊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咬了一大口烤红薯,瞬间被烫出了眼泪。 “不做我会抱憾终身,做吧,我又怕失败……” “我帮你呗。” 陈渊好容易把红薯吞下肚,满不在乎地回道:“你把要做事情的步骤写下来,我看过一遍就能帮你审核,哪条没做对我马上就能知道。” 沈教授盯着陈渊看了很久,最后靠着椅背浮出一个笑:“那咱们就说定了,你一定要帮我……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帮我的后人,可以吗?” 那个笑让陈渊莫名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他一边吹着烤红薯一边点头:“说定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哪怕你不在了,你的后人,我也会帮的。 …… 你不在了…… 熟悉的笑容…… 下雪的冬天真的好冷,冷得让人只想睡觉…… 哐哐——哐哐—— “……在里面吗?陈渊——陈渊——” 陈渊的身子在往下掉,眼前却出现了一道摇晃的光束,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仓皇的身影。 “……你也不开机,我找了你整整一下午!……还活着吗?” 一双胳膊扶起了陈渊,把他带到冻库外,摘掉了他的头罩。陈渊被微凉的空气一激,人清醒了不少,木然地转了转眼珠,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没事吧你?终端怎么不打开啊,你是想冻死在那里面吗?真是的,这也就遇上我这个负责的了,换别人早就转身走了,管你冻不冻死!” 那人叨叨了一阵,见陈渊神色呆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嘿、嘿!说你呢,冻傻了?快点把防护服脱了跟我上车!” 陈渊猛吸了几口空气,抖着手脱掉防护服,跟接他的人进到货车里。 那人是个货车司机,熟练地打火推挡,启动车子,他把着方向盘跟陈渊说:“我先带你回我家对付一晚,等明天……” “不行,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陈渊搓着手恢复了些体温,也回过神来了,直接打断那人的话,急道:“现在就去,很急!” “现在?” 那人疑惑地看了陈渊一眼,“你不是第一次来主城吗,要去哪里?” “联邦军事大学。” 陈渊斩钉截铁地回道,“就是现在,十万火急!”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怎么越来越晚了! 第95章 “联邦大学?” 接陈渊的那蛇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扭头瞥了眼陈渊, 口气老道地问:“E圈来的?住哪个城区的?” 陈渊一怔,下意思地点点头:“下城区。” 蛇头又问:“你去过你们城的上城区吗?” 陈渊先是摇头, 想了想又说:“去过,城主叫我去的。” 蛇头‘嗯’了一声,咧开嘴笑:“那等元帅叫你的时候, 你再去联邦大学吧。还十万火急,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 一个偷渡进来的还指望去上城溜达?就算你是个纯血,没身份在主城就是黑户,见不得光的!” 陈渊被他这番话震住了, 转念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他转头瞧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港口,着急了:“那怎么办?我潜进来就是要去联邦大学找人的!” 蛇头再次转头看了看陈渊, 认真问:“那你还要不要进城?不进城我就把你放下, 自己想办法找船离开。” 陈渊好不容易才摸到了主城的门框, 怎么可能再往回走,他咬着牙往前方一指:“先进去。” 蛇头把陈渊上下一打量,没再说什么, 一脚油门提了速。 车子很快离开了港口, 顺着依山旁海的沿海公路朝主城驶去,陈渊靠着椅背,没什么焦距地盯着窗外海景, 心里一片茫然。 没人到过主城,因为无知,连想象都不能展开,城里是什么模样,有什么制度,联邦大学在哪里,没人回答得出来。 先前在船上,陈渊只知道不依不饶地闹着要来,现在人是进来了,可K在哪儿,怎么联系怎么找,毫无头绪。 这末世的等级制度如此森严,早该想到主城没那么好混啊! 蛇头边开车边瞄着陈渊,见他皱着眉好半天没有动静,用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开口:“你要是真想去也不是没办法。” 陈渊嗖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住那蛇头,就见他嘿嘿一笑,伸手比了个数钱的动作,“我能让你进到这儿来,别的地方自然也可以,就看你给不给得起价钱了。” 陈渊秒懂,他这是坐地起价,等人进网了,再狮子大开口! 主城的钱,陈渊还真有,就在他手心攥着的终端里——天目小说得到的打赏,全都贡献了出来,但这些货币无法提现,得要有主城的银行账户。 陈渊用天目的账号上到小说的网站上,数了数打赏金的位数,转头问那蛇头:“收网站上的虚拟币吗?” “什么网站?” 蛇头瞥了眼陈渊递过去的终端屏幕,双眼极快地闪了下,随即若无其事抬起头,“这网站的可以,服务费8个点啊,反正你这么有钱!” 坐在人家车里,陈渊哪有讨价还价的底气,他爽快地答应,低头看了看八位数的打赏金,因不知道兑换比例和主城物价,实在无法判断这笔钱的价值。 很有钱吗?能值多少钱? 蛇头见陈渊点了头,在中控台上按了个键,直接拨号:“是我,今晚有人要进上城。” “今晚?”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现在都8点了,人在哪儿?10点落闸后就不能进了。” 陈渊正在看天目的打赏记录,听见这话赶紧抬头看了眼蛇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一定要今晚进去,飞也要飞过去! 蛇头耸耸肩,哼笑出声:“人在南部港口,10点一定送到!” 他挂断电话的同时,脚下一踩,车身猛地往前冲了出去。 “坐稳!” 蛇头调整了下坐姿,朝陈渊伸出五个手指:“这趟送过去,得这个数啊,包你今晚就进去!上城有没有人接你?没有的话,我还能给你安排。” 陈渊在心里暗自抽了口冷气,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我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您看我这点儿钱,够吗?” 蛇头见他那战战兢兢的模样,乐了,“够。你那些钱,足够在下城生活一年了。” 这么多! 陈渊喜上眉梢,立刻招手道:“那赶紧安排,进了上城直接送我去军事大学!” “行。” 蛇头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陈渊坐不住了,开始给天目发信息:你知道自己赚了多少钱吗? 天目的回信很快过来了: ‘渊哥你进到主城了?我们怕暴露你,都不敢给你发信息!’ ‘什么钱?你说小说的赏金?我也不知道啊。’ 陈渊:就是赏金。我记得之前看过一次,那时候没这么多啊,你最近写什么了?是不是写小黄文了! 天目:没有!大哥,写小黄文会被网站封号的!最近来了个土豪读者,一出手就是千金,还每天都来。 陈渊回到小说网站看了看,果然有个ID名为‘扁桃’的读者每天都来打赏,撑起了一半以上的收益。 扁桃? 陈渊皱了皱眉,翻到评论页面,看到‘扁桃’的评论大多是没什么营养的‘大大神仙写文’,‘撒花好看’之类,陈渊把评论页面滑到底,才看到‘扁桃’在文下的第一条评论: ‘写得非常棒,我的居里夫人。’ 陈渊脑子一嗡,飞速给天目发信息:你不知道扁桃是谁吗? 天目:谁?不认识啊,可能是B圈的有钱人。 陈渊吸了口气:扁桃是巴旦木的学名,他给你的第一条留言,叫你‘居里夫人’。 天目:……不可能吧,巴旦木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说不定他还真有。 陈渊想了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陈渊:我现在去军事大学。联系上K了吗? 自从上次K跟天目通过话以后,天目一直试图用那个号码再找到他,之前他们飘在海上信号不稳定,现在船进了主城区域,或许会有新进展。 天目:没有,还是联系不上。你现在去?大晚上的他会在大学里吗? 会不会的,陈渊也无法得知,但他总不能直接去沈放家敲门吧!他只能叫天目继续想办法,找到K以后让他马上联系自己。 这时,蛇头的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进了下城,窗外陡然明亮了起来,陈渊不禁转过头,睁大了眼观察这个传说中的联邦主城。 虽说是下城,但跟E城的下城区截然不同,宽敞的街道,明亮的路灯,马路两旁错落有致的街区,看着跟21世纪的一线城市差不多。 陈渊仔细看了看,路面画着清晰整齐的车道,红绿灯运作完好,前后左右的车辆也都遵纪守法,整个城区洋溢着富足安定的氛围。 那蛇头当真有本事,到了城门口,直接让人把陈渊带了过去,进城后又有车在路边等着,算得上五星服务了。 不过这一趟,他从天目的账上划走了好几万,陈渊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疼钱,催着司机直往军事大学赶。 上城跟下城的街景并没多大差别,只是路上的行人更少,街道更宽,眼看K就在前方,陈渊根本没心思再看别的,紧紧盯着前方,手心直冒汗。 K,你在哪儿? 抱歉,隔了这么久,我才来找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冲陈渊抬了抬下巴,他怔怔地转过头,看到了身边高耸的铁门,联邦军事大学,到了。 仲秋的晚上,夜凉如水。 陈渊就穿了件长袖,从车上一下来,就被晚风吹得打了个喷嚏,他搓着手臂朝铁门走去。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军事大学的门禁不同其他,两位持枪士兵一左一右地护在门口,见陈渊靠近,子弹都上了膛。 最可怕的是,他们还只说英文。 陈渊用他的破烂英文,跟人家鸡同鸭讲了半天,败下阵来,颓然转身,走到了百米开外的街道上,缩着脖子吹冷风。 靠,还真进不去! 语言也不通,没法向对方打听K的下落,自己这一趟,看来是要白跑了! 陈渊吸着鼻子打开终端,没有看到天目的新信息,也就是说她依然没联系到K。 又一阵风过,陈渊身子禁不住地发抖,寒气从心底往上升,冲散了他憋了一路的那口气,使他颓丧了下来。 自己到底在折腾什么呢? 小半个月没说上过话,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看了点新闻,自己就贸贸然地跑来,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不都是自找的吗? 陈渊吸了吸鼻子,想笑,嘴唇抖了抖,却往下滑了。 得了,现在身无分文,想去个旅馆酒店也没办法,这鬼地方晚上冷得瘆人,得赶紧找个避风口落脚。 他抬头最后看了眼大学紧闭的铁门,扭身往外走,边走边搓手哈气。 K,再坚持一晚,明儿就能看到哥哥了! 就在此时,陈渊的后背一重,有什么衣服搭了上来,他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一个熟悉的,隐忍的声音—— “你穿这么少,是为了勾|引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别骂我,我不是不码字,而是这么点我坐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 收尾真的卡到飞起,呜呜呜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夜风吹得猛, 呼呼刮过耳畔, 把那声音也扯得零碎了,陈渊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汗毛霎时炸开,他急匆匆转过头,就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K背对着路灯光, 神情淡然,身上就穿了件衬衣, 外套正披在陈渊肩上,那上面还残着他的体温。 陈渊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他张了张嘴, 没说出话,鼻尖的汗倒是比声音更急地冒了出来。 K眼神闪了闪,左右一瞟,朝陈渊伸出手:“走。” 陈渊想也没想地把手递过去, 被K攥进温热有力的手心里, K还下意识地捏了捏, 眼神却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转过身领着人急匆匆地往另一条路走。 风没有变小,只是前面有个K挡着, 陈渊顿时觉得那么冷了, 原本惨白的路灯也变得温暖了起来,K似乎又蹿高了一些,陈渊的视线刚好跟他的耳垂平行, 再往后移,就是K剪成短茬的后脑勺。 一个月没见,这小子变成熟了,剪成寸头也帅! 陈渊浮起傻兮兮的笑,禁不住伸手去碰K的圆寸,刚摸了两下,被K捉住包进手心里暖了暖,偏头瞥了他一眼,压着嗓子问:“干嘛?手这么冰,还冷吗?” 陈渊笑着摇摇头,“不冷。我想试试你这头发扎不扎手。” K也牵了牵嘴角,把陈渊的手使劲揉了两把,垂着眼睫问他:“扎吗?” “不扎。” 陈渊含含糊糊地笑,眼神像蜜糖一样粘在K的脸上,仿佛天地再广,他眼里只容得下面前这个人。 K被他瞧得有点走不动路了,喉结滑了滑,呼吸渐沉,停在一个路口边,侧头问:“在这儿将就一晚?” 陈渊根本不知道K在说什么,见他停下来了,才像回过神来似的,朝周围瞟了两眼,发现来到了一条灯光暧|昧的旅馆街,脑子里也不知开了什么牌子的车,蓦地脸红了起来。 “行、行啊。” 陈渊莫名结巴,也不敢再去看K,转身随手指了个招牌,“那、那个就可以。” K没再说话,用力紧了紧牵着陈渊的手,带着他走进了有着闪烁霓虹招牌的‘Love Masion’。 一进大门,不甚流通的空气迎面罩来,从门口走到柜台的短短十来米路,就让陈渊出了一身汗。 他环顾四周,看到低矮的天花板,晦暗的粉色灯管,褪色的沙发和进出都勾肩搭背的客人。 陈渊不由自主地做了个吞咽动作,被K牵着的手心开始发烫。 K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开手独自去柜台要了房间,拿着钥匙转身,一手揽过陈渊的肩,拥着人往电梯间走。 陈渊脑门上的汗都浸出来了,加上光线不明,进电梯时被绊了一脚,整个人栽进K的怀里,K顺势将他紧紧搂住,在电梯门关上后,贴着他的耳朵,哑声发问:“等不及了?” K的怀抱坚硬火热,呼出的气更是带着灼人的温度,让陈渊一下就烧了起来,他反手背到腰后,跟K抱着自己的手指交|缠,微一抬头,啄了下K的颈侧,感受到对方明显的一僵后,低声笑了:“难道你不急?” 下一秒,陈渊被猛地调转了个方向,后背撞上电梯厢壁,还没等他缓过劲来,K的身子已经压了下来,到两人鼻尖触碰时,停了下来。 头发剪短后,K的五官愈加明显,在艳俗的粉色光源下,像极了胶片时代的混血港星。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渊,贪婪又霸道,不放过任何一处,在感觉到陈渊的呼吸明显加快后,轻挑唇角,吐出一个‘急’字,然而没等话音落地,夺人呼吸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场景像是坠入了见过无数次的旖|旎梦境,陈渊后仰起脖颈,用最热烈的姿态回应着K,这样的触感、力度、温度,他渴望了太久,想得心有些疼了。 作为一个男人,有些话有些事打死陈渊,他也不会承认。他不会承认自己怯弱、胆小,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提心吊胆;他不会承认只有在K身边,他才能彻底放松,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闻着K的味儿,他就会安心。 一个男人得靠另一个男人才能活下来,这样的丢脸的事实,永远别想陈渊说出口。 电梯很快到达楼层,随着一声清脆的‘叮’,轿厢门缓缓打开,减缓了里面急速攀升的温度。 K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用烫人的眼神刮了下陈渊,站直身子将人搂进怀里,脚步仓皇地走出了轿厢。 走廊的光线比大堂还要暗,两人搂搂抱抱地走出一大截,没到房间就又亲上了,最后估计是不满足口头交流了,摸索着来到房间门口,趁K找钥匙的档口,陈渊的手已经伸进了裤腰,那眼神猴急得就快淬出火星了。 终于,K打开了房门,有些粗鲁地将人塞了进去,自己紧跟而上,砰地摔上了门。 咚—— 陈渊被K摔到门板上,那火热的身子又一次压了下来,不过这次的目标不是他的唇,而是耳朵。 “你知道有人在跟踪?” K用气声问道,换来陈渊轻微的点头,他伸手搂住K的腰,将人揽进自己怀里抱住,贴着他耳朵同样用气声回道:“知道。我身上没窃听器,放心。” K撑起身子,就着房间里些微的光线,审视地盯着陈渊看了好一会儿,才垮下紧绷的肩膀,发出笑音:“这你也知道?什么都逃不过渊哥的眼睛对不对?” 陈渊骄傲地抬起下巴,半眯起眼冲K傻笑:“你那手在我背后不停地摸,摸得我都想笑了,还能不知道你想干嘛!” K的神情僵了一瞬,忽地把头埋进陈渊肩窝里,伸手开始作乱,嘴里还不依不饶地逼问:“想笑?我就摸得你想笑?” 陈渊被他闹得浑身发抖,又不敢笑出声,只能抱着K边笑边求饶:“还想别的,什么都想可以了吧!别闹了,还有正事儿呢!” “这就是正事。” K在陈渊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再顺势低头亲了个够本,才稍稍退开些距离,用发亮的眼睛盯着他,“都没联系上我,就敢跑来主城,不怕被人卖了?” 陈渊懒懒地靠着门板,双手挂在K的脖子上,笑得心满意足:“我在你地盘上被人卖了,最着急的应该是你吧。” “是。” K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搂着腰的手臂蓦地收紧,语气也添了几分危险:“说,艾森找你想干嘛?外面那人是从你进主城就跟上的?” 陈渊把K吃醋的表情欣赏了个够,才漫不经心地歪了歪脑袋:“不如你先说说是怎么找到的我?天目说一直联系不上你。” “她联系不上,但我这边能收到她的来电和信息,所以知道你的终端号码,你又开着定位,随便谁都能查到你的行踪。我见你毫无阻拦地进了上城,就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K简单解释了两句,话题又绕了回去:“艾森到底有什么企图?当初还直接去海上找你,现在又让你随便进入上城来跟我碰面,为什么?” “他可不是让我来见你的。” 陈渊摇摇头,在K怀里小幅度地动了动肩膀,轻声抱怨:“我们要这样抱到什么时候?现在都进房间了,能坐下来好好说个话吗?” K嘴角一扬,低头亲了亲他,抬手啪地打开了房间顶灯。 陈渊看到一屋子艳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又是小县城的洗头店风!这旅馆到底想不想生意兴隆了? K倒没那么介意这些,先去窗边检查了窗帘的厚度,又绕着房间查看了一圈,见一切无疑才招手让陈渊跟自己一起坐到床边。 那床单也是粉色的,上面还用塑料玫瑰花瓣摆了个心,陈渊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一扭头却发现K正盯着那些花瓣看,神情似乎带着点跃跃欲试! 陈渊吓得赶紧伸手在K眼前晃了晃,严正警告:“没有什么比玫瑰花更俗了,知道吗!” K转过头瞥了眼陈渊,见他一脸认真,才委屈地压下了遗憾。 怕他还看上了这洗发店的什么,陈渊赶紧岔开话题,“来,先说说你的事。” 他拍了拍K的大腿,半真半假地质问:“元帅嫡孙当得带劲儿,把旧相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只许你掌握我们的动态,却不让我们找着你,这就是霸权!” K随手捞起陈渊的手,五指挤进他的指缝,垂头轻叹:“这是保护。我不想别人发现你们,尤其是你。渊哥,我想让你们所有人都留在主城,但……这需要时间。” 陈渊怔了怔,没想到K竟是这样想的,让自己跟F城的那帮难兄难弟都留在主城?这可不是件小事,K说的需要时间,包含了他打拼的时间,和沈放能接纳自己的时间,这两者都有登天的难度。 “为什么要留这里?” 陈渊有些不明白,K是F城长大的,性子又淡,对物质根本没什么渴望,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想要留下? “主城有最好的餐厅、学校、医院。” K抬起头,直视陈渊:“我妈妈还在,但身体状况不好,离不开医院,我不能带她去E圈生活。何况我见过了主城人的生活,就不愿再让你们回去受苦。” 这话说的让陈渊哑口无言,扪心自问,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愿意待在主城,至少能有回到千禧代的错觉,这里的生活才是他熟悉的。 但,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在冻库里的那个梦,让陈渊把很多盲点串了起来,这个末世比自己跟K的认知要复杂很多,甚至连自己来到这里,说不定都不是什么偶然。 要不要跟K和盘托出? 陈渊犹豫着,抬眼看了看K,忽见他脸色一变,骤然朝自己扑来,两人重重地摔在床上,陈渊不由自主地痛呼出声。 “嘘——” K压着陈渊,再次用气声开口:“门口有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被榨干的社畜9肥来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找不到路迷鹿 20瓶;哦哦扑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1-18 01:14:50~2019-11-24 00:2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找不到路迷鹿 20瓶;哦哦扑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陈渊身子一僵, 正想竖起耳朵仔细听, 腰侧突然被抓了一下,他吃痛惊呼出声, 随即被K用手捂了嘴,那声音就变得有些说不出的意味了。 就在陈渊莫名之际,果然听到有极轻微的脚步声, 从门口渐渐退开,他跟K对视了一眼, 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脖子一抻,断续的呻|吟声就这么冲口而出, 惹得K神色陡变,手心都开始冒汗。 等他俩再听不到那脚步声后,K收回手,撑到陈渊耳边, 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眼神里透着危险。 “学得挺像啊, 跟谁学的?” K恶劣地往陈渊脸上吹了口气,眯起双眼,语气极为不爽:“分开一个月都干什么了?” 陈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 无奈地漫开笑:“这不就是你想达到的效果嘛, 好把外面的人打发走,怎么又怪上我了?话说,到底有多少人在跟踪我们?如果只是艾森派来跟踪我的, 我们应该不需要做戏给他看吧。” K深吸了口气,转身跟陈渊并排躺到了床上,望着天花板说:“我是全天候受监控,24小时无休。带你上这儿来,就是想告诉沈放,我们已经到这地步了,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陈渊歪头看了K一眼,用膝盖蹭了蹭他,故意问:“什么地步?不就是嘴上功夫吗?” K没理他的挑衅,轻而易举地用大腿反压了下去,语气仍是淡淡的,似乎在谈论别人的事,“为了将来,我得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做到最好,才能得到沈放的信任,才能一步步进入联邦势力网,我必须建功立业,必须走上高位,才能让F城的人永远留在主城。” 说完这些,他顿了顿,瞥向陈渊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另外……沈放还告诉了我一些沈氏的旧事,我既是沈家人,就有责任……去修正某些错误……” 陈渊转过头盯住K,“什么错误?” K抿起唇,半天没回话,陈渊把手移过去握住他的,轻声问:“是不是知道了丧尸的秘密?” K的双眼猛地一睁,飞快转头看向陈渊,就见他牵着唇角淡笑:“其实我也有个秘密……我来自丧尸爆发前的那一年,跟你们沈氏的老祖宗沈清源打过交道。” …… K的眼睛里有片刻的空茫,等他把陈渊这句话的意思完全消化后,倏地翻着坐起来,怔怔地望着陈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反应全在陈渊意料之中,陈渊也坐了起来,挠了挠头,苦笑:“那啥,我也知道这话听起来很瘆人,但这就是事实……不然你觉得我是从哪儿学到的这么多千禧代的知识?” K还是不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渊,像是被陨石砸中了脑袋,彻底傻了。 陈渊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一着急嘴里的话就停不下来,“我、我以前就是个考不上大学的小混混,要不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儿,真、真配不上你……” “我、我还有点怪,就是脑子……脑子啥事儿都不会忘掉,跟一般人不一样……因为这个,整个童年都没怎么上过学,被我爸带着到处找专家鉴定……” “后来选择当厨师,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喜欢,另一部分原因是也没别的出路了,成绩、人脉什么都没有。” “……就我这样的,在千禧代就是个蛀虫,骗、骗了你这么久,挺过意不去的……” K突然倾过身子,一手压住陈渊放在床面上的手,逼迫他抬头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地问:“还会回去吗?” “啊?” 陈渊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K的意思,眨了眨眼不怎么确定地回道:“应该不会了吧……除非来道闪电啥的,跨擦……” “那下雨的时候别出门!” K迅速接过陈渊的话,语气急切:“刮风的时候也不准出去,走路时离马路远点,在家离插座远点,凡是危险的地方都不许去,凡是危险的东西都不准碰!” 陈渊被K说得有点发懵,张嘴刚说了个‘我’字,就被K用力抱进了怀里,那小孩力气贼大,把陈渊的骨头都捏疼了。 “不准离开我。” K埋在陈渊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还带了点委屈,“不管你从哪儿来,是什么时候的人,你遇到了我,就不能再离开我,绝对不能。”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陈渊蓦地松了口气,有些想笑,眼角却开始发酸,他拍了拍K的后背,哄孩子似的柔声说:“放心,我不会离开。老天爷没那么喜欢我,穿越这种高阶法术,才不会在我身上用两次。” 陌生的情人套房,旖|旎的灯光,廉价的香水味,还有从隔壁不时传来的呻|吟声,让他俩的拥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可K完全没有放开的打算,手臂越收越紧,勒得陈渊都呼吸困难了。 “K……松、松开点,勒死了……” 陈渊使劲挣了一下,才让K回过神来,手臂松开了,却仍挂在陈渊身上不愿动弹,许是光线的原因,四目相对时,两人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K一脸严肃地问:“真不会走?” 陈渊也一脸严肃地回:“不会。回去干嘛,赶上打第一波丧尸?” K神色稍缓,接着问:“你认识沈清源?” 陈渊点头:“他也是我爸找的专家之一。当时他给我看了很多有关基因改造的书,还有他的实验笔记,现在想想,应该是想利用我的记忆力做备份。” K的眼皮垂了下去,“他的实验是分解哺乳类动物的基因序列,但失败了,反而让人感染上了埃博拉病毒,由于患者基因序列遭到破坏,病毒很快变异成了KD病毒,在华国飞速蔓延开。” 这些是陈渊不知道的后来,他仔细地听着,总算了解了末世的来源,不过这些事再惊悚,也已成为了历史,陈渊更关心的是现在和将来。 “这都是沈放告诉你的?” 他边猜边问,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地倒出来:“那杂种是怎么来的?而且你们现在拥有了改造基因的能力,是后来的人把沈清源的实验做成功了吗?” “成功的就是沈清源。” K抬起头,眉头紧锁,“KD病毒蔓延开后,他没有放弃自己的实验,只是拿了M国的资助,转道去M国继续干,最后成功让基因解列,使人类拥有了自由提取基因序列的能力。” “这个技术被迅速用到了医疗、军事上,沈清源制造出了各种类型的‘复制人’。” “有拥有超强免疫的‘医疗人’,让他们感染各种病毒,最后从他们身体里提取疫苗;有只会接受指令,无法独立思考的‘工具人’,就是你看到的运输队的司机;还有不不需要睡眠的‘绝对战士’,连续作战能力能击垮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 陈渊也皱起眉,问:“那他怎么没研究出KD病毒的疫苗?” K看了陈渊一眼,再把眼神移开,轻声回道:“有疫苗,一直都有。沈清源除了是个生物学家,还是个口才极好的政治家,他说服了M国总统,放任KD病毒席卷全球。” 陈渊瞠目结舌地张开嘴,“为、为什么?” “沈清源认为,当时地球已经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爆炸的人口超出了地球能接纳的生物数量,必须来一次大洗牌,才能让这颗星球继续存活下去。” “病毒是自然界的新法则,是优胜劣汰,感染病毒后,是死是活是变异,全都交给上天,这才是大自然跟地球的选择。” “国家本就是人类为分割地球资源而制造出的边界,应当被打破,人类需要像动物一样随着气候和水源迁徙而居,这样才能让一切回归自然。” “末世就是自然最终的选择,人类必须无条件接受这个结果。” 陈渊被这套匪夷所思地理论彻底整懵了,好半天才颤巍巍地吐出口气,“这、这特么不是一派胡言吗?哪有人上赶着灭自己族群的?不是,这种狗屁还真有人信?” K点了点头,语气沉重:“联邦就是以他的理论为纲要,建立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呼,明儿继续,本月完结!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排云见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1-24 00:21:45~2019-11-25 00: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排云见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陈渊呆住了, 继而傻了, 沉默了。 沈清源那套诡异的理论乍听之下荒诞无比,仔细一想, 似乎、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陈渊独自想了半天,抬头看向K:“你怎么看?觉得沈的理论是对还是错?” K没想到陈渊会问这个,怔了怔没有马上回答, 陈渊又继续问:“现在你待在主城,会不会觉得F城包括所有E圈的人都没必要存在?少了他们这些包袱, 联邦的资源会更多,生活能更好?” K不解地皱起眉,歪头:“你觉得我会这么想?我就是在F城长大的, 那我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陈渊盯着K,“别岔开话题,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 K见陈渊一脸认真,果真老实地想了好一会儿, 才郑重开口:“如果要把一切都交给大自然, 那为什么还要让KD病毒存在, 并持续祸害E圈人?这个理论从一开始就站不住脚。” “‘物竞天择’需要公平的环境,而不是剥夺、压制、流放,把同类圈养在恶劣的环境里, 枉顾生死, 这不是自然法则,是人为的霸权。” “沈放说混血是沈氏制造出的怪物,但在我看来, 末世理论和联邦才是沈氏遗留的最大怪物。” K的语调平直无波,他跟陈渊坐在床沿边对视,两人的眼神都带着探究与审视。 这是这对小情侣第一次交换三观,彼此都小心翼翼的,像是把自己最脆弱的那截小肚皮露出来,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利齿扯得血肉模糊。 半晌后,陈渊的身子稍稍后撤,再次发问:“既然你都看透了联邦的本质,那为什么还想让我们和你都留在主城?为虎作伥吗?” “不。” K毫不犹豫地摇摇头,直视陈渊的眼睛:“我想要改变这一切。当然不是现在,或许五年,或许十年,等我离开军校,得到沈放的信任,一步步进入联邦高层,拥有各种权利后,我会改变现在的一切。” K说着,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轻笑,双瞳在粉色光源下泛出红光,像是锁定猎物的狼。 “消灭KD病毒,清扫丧尸,打破生态圈,让所有混血跟纯血平等共享资源。沈放说混血都带着劣等基因,都是天生残疾,我倒想让他看看,一个拥有劣等基因的残疾,到底能走多远!” 陈渊听K越说越兴奋,不禁也笑了,面前这个雄心勃勃的K,太戳他心窝子了!自己的眼光就是好,果然没喜欢错人! 陈渊一拍床面,亮出右掌:“很好!英雄所见略同!我早就看这个畸形的末世不顺眼了,灭他丫的!” K呆呆地看了眼陈渊举起的右手,没明白这是要干嘛,又不愿扫他的兴,伸出双手把那个激动的右手包裹住,同时瞥了眼陈渊,见似乎没做到,又带着一脸懵逼,安抚地拍了拍手背。 陈渊被K的傻气彻底逗乐了,右手顺势一扯,将人扯到跟前,接了个身心愉悦的吻。 等气氛变化,温度起来后,陈渊抽身离开些许,眼神细细密密地滑过K的五官,浮出暧|昧的笑:“我们K这么有志气,我也不能输。” 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按着K的肩膀不让他动弹,嘴角还是那抹勾人的笑,“本来我还有些犹豫,但听了你这番话,我决定夫唱夫随,放手一搏!” K疑惑不解地皱起眉,没等他问出声,陈渊伸出食指轻压了压他的唇,放低声音:“但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契机……记着,无论我做什么,都有我的理由。明白了吗?” K不仅没明白,反而更迷惑了。 陈渊的手指加了点劲,笑意更深了:“快点头,你必须无条件的相信我。” 他俯身盯着K,伸长的脖颈在光照下泛着细腻又轻佻的色泽,跟他饱满湿润的唇色交相辉映。 K口干舌燥心里一阵猫抓的痒,随意地点了点头想要糊弄过去,刚伸手碰到陈渊的手臂,忽地被他大力甩开,接着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要跟那女人订婚还来找我?!” 陈渊的声音陡然拔高,神色却是轻松如常,甚至还冲懵逼的K眨了眨眼。 K捂着脸刷地站起身,不等他有任何动作,陈渊疾步后退,把自己狠狠地砸到门板上,嗓子尖利到破音—— “你他妈为了一个女人打我!沈无倾你该改名叫沈无情!!” K瞠目结舌地看着陈渊,想破脑袋也跟不上他的节奏,刚朝前走了两步,陈渊砰地摔开门,怒气冲冲地跑了。 K看着来回摇晃的门板,竟有一丝恍惚——刚才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的?自己真的看到陈渊了吗? 这时陈渊恼怒的声音再次响起,把K瞬时拉回到现实来。 “出来!艾森的人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偷摸悄儿地跟着我,也不怕长针眼!出来出来!老子把那狗男人甩了!” 直到这时,K才终于明白陈渊这番反常是为什么了! 艾森究竟跟陈渊有过什么接触,他想对他做什么?? K想起陈渊走之前的几句话,心中猛地一跳,飞速冲出房间,眼睁睁看着陈渊所乘的电梯关上了门,他冲上前使劲摁了摁按钮,见徒劳无用,狠狠锤了下墙,转身奔进楼梯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下跑。 不过K的速度终究没电梯快,陈渊下到底楼,电梯门一开,就看到门口站了两个陌生男人,见到他客气地点了点头:“陈先生,你愿意跟我们走就简单多了。” 陈渊还在气头上,抿着唇皱着眉,风风火火地走出电梯:“废话少说,带我去见艾森,他之前的提议我答应了!” 等K跑到旅馆大堂,一个人也没见着,他喘着气拨打陈渊的终端,提示无法接通,他又是问人又是追出旅馆大门,可里里外外哪里还有陈渊的影子? K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也顾不得有人监听,直接拨通了天目的终端。 天目对陈渊的突然消失倒没怎么感到意外,K听出不对,逼问天目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天目支吾了半天,最后用一句话安抚道:“渊哥也在努力,你相信他吧,他是最想跟你在一起的人!” 这话的确不假。 K慌乱的心稍稍稳定了下来,知道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乖乖跟着沈放的人回了沈宅等消息。 不过这消息一等就是十多天。 这十几天里,K想尽了办法打听消息,只知道陈渊的确去了艾森上将的府邸,但去做什么,多久走的,一概不知。 陈渊的电话再没打通过,人也再没出现,K失魂落魄了小半个月,最后连沈放都看不下去了,把人叫到跟前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责令他年底就要进入交际圈,挑选未来的伴侣。 K忧心得连话都不想多说,站着挨了一下午骂,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房间。这时,丢在房间的终端屏幕在不断闪动,他拿来一瞧,是无数新闻推送,照这频率看应该是大爆的头条。 K随手点了进去,刚看了几个字,双眼猛然睁大—— “艾森上将喜得纯血贤婿,笑言好事将近” “全联邦不足50人的完全自然人,被艾森上将招致麾下” “他到底是何来头?详见本报陈渊专访” 第99章 整个主城的媒体都疯了。 艾森上将、纯血女婿, 光这俩名词就够引爆话题了, 再加上那‘贤婿’是个极爱上镜的大帅比,见着话筒就要凑上去回答两句, 活泼又开朗,赚足了镜头。 于是乎,主城的大小荧幕都被这个‘百年难得一见, 气质纯净如山泉,带着满溢的东方气韵’的男人霸屏了。 打开网页、电视, 转来转去都是陈渊那张春风得意的笑脸。他一身正装,头发梳出造型,对着镜头温文尔雅地笑:“谢谢关心, 我跟格蕾丝相识已久,如今见过家长定下婚期了,才能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K还是第一次见陈渊打扮成这样,高大劲瘦的身材包裹在合体的衬衣里, 加上一丝不苟的发型, 亲切和蔼的笑容, 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伪善又颓靡的精英味儿。 直看得K心火直烧,只想三两下把他那身规规矩矩的衣服扒掉。 这时镜头一转,陈渊冲不远处的女人伸出手, 含情脉脉:“格蕾丝, 来。” 说着,他冲记者抱歉一笑:“麻烦镜头回避一下,她比较害羞。” 接着, 陈渊伸手揽过一名金发女子,冲镜头挥了挥手,转身护着那女子离开了。 K燃烧的心火换成了怒火,熊熊腾起,一发不可收拾! 这就是你消失这么久的理由? 贤婿、订婚?? K简直要爆|炸了! 浑身的血液上涌,双眼冒火,双耳嗡鸣,恨不得立刻冲进屏幕里把那个到处抛媚眼的浪荡子揪回来,结结实实地收拾一顿! 他气得双手发抖,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终端,抖着手拨通了天目的号码。 “陈渊的终端号是多少!” 天目在听到K极度压抑也难掩愤怒的声音时,怂了十几秒,才弱弱地回道:“渊哥、渊哥不让我们……不是,我、我也不知道……” “天目!” K百年难得一见的动怒了,握着终端的指节泛白,语气也有些发抖:“现在全城都是他的新闻,我要跟他通话!” 天目被吼得愰了愰神,连吞了好几下口水,词不达意地安抚K:“K神你别生气,别生气!渊哥他、他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新闻跟他没关系……不是,关系倒是有,但不是那样的关系……” “终端号码。” K从牙根里挤出的这几个字,让终端那头的天目在青天白日下生生打了个寒颤,她鼓起所有勇气,艰难开口: “不、不行……渊哥说不能让你联系他,会、会坏事……” 这话让K猛地一怔,几乎要被气笑了,“坏什么事?订婚?他是不是要等结完婚了,才会跟我联系?” “……也、不用那么久……” 天目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下定决心一梗脖子:“反正你得相信渊哥,他是怎样的人,你最了解不是吗!” 你必须无条件的相信我! 陈渊说这话时,迷蒙的灯光和他上扬的嘴角还历历在目。 这就是他强调信任的原因? K握着终端,再说不出一句话,虽然仍是迷雾重重,但心里那份狂怒消退了不少,陈渊不会骗他,这些新闻……或许是个幌子? K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周身的狂躁,可一眼扫到那些引人遐想的新闻标题,一口气就被憋了回去。 不管真假,陈渊对着那女人的笑容、语气、动作,一切一切都让K无法平静!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K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他根本无法去找陈渊,上次他偷跑出大学后,沈放直接命令警卫员贴身监控,每天一上完课,沈家的车就在楼下停好等着了,K要是留下跟同学多说几句,警卫员就已经在教室门口候着了。 K也没打算再逃,他那口气还没顺过来,要等某人主动道歉! 只是K的终端24小时开机,本来就少的睡眠更是减少到极致,就算一闭上眼也会迅速从梦中惊醒,就怕陈渊会在深夜悄悄找他。 然而没有。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没有联系。 三天过去、五天过去,K突然体会到了自己没跟陈渊联系的那一个月,陈渊是什么感受。 即使有压得喘不过来的繁重课业,即使胸怀宏图大业,即使身处最繁华的主城,可心里还是空得发虚,像破了个洞,喜怒哀乐都从洞里漏了出去。 * 又一个没有陈渊消息的早晨,K上完理论课,拿着书朝靶场走,军事大学的实训比理论占比更重,他们这些预备军人,每天都有大量的体能训练。 同期的学生都知道沈无倾的来历,加上他冷淡的气质,没事儿时绝对不会有人去烦他。 K独自一人走在去靶场的路上,昨晚下过雨,今早的秋风就更冷了些,带了些北风的凌厉,把K露在衣领外的脖子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K却丝毫不察,皱着眉放空目光,也不知神游去了何方。 滴滴—— 一辆黑色越野车从后面追上K,驾驶员摇下车窗,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笑问:“嗨帅哥,要去哪儿?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K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缓缓转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从驾驶室伸出半个脑袋的陈渊,不发一语。 陈渊被他那要吃人的样子吓到了,赶紧收起轻浮,挠了挠头,“那啥,你快上来吧,我好不容易才从酒会上溜出来,没多少时间。” 听了这话,K的眼神移了移,身子还是没动。 陈渊思考了几秒,蓦地恍然大悟,撇着嘴打开驾驶室门,嘟嘟囔囔地走出来:“我现在会开车了,你不也没驾照吗,还嫌弃我……” 没等陈渊在副驾上坐稳,K一脚油门踩下去,将人狠狠地摔上椅背。陈渊疼得抽了口大气,刚要抱怨,瞥见K的神色,只得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别上火……我这不是,不是来了嘛。” 陈渊还穿着酒会上的衣服,领带勒得他有些难受,他一边扯着领带,一边安抚身边那个快要冒出三昧真火的小朋友。 “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走之前我才一再跟你说要相信我嘛……你看,你就是不相信我,才会这么生气。” “艾森是想要我的基因,所以我才利用他整了这么一出……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别的途径了。” “事先没跟你说,是怕你不同意,而且我自己也没底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现在看来,我运气不错,一切都朝着我设想的方向……” 这时,车子一个急刹,结束了陈渊的自言自语。 K把车停在校园的僻静处,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住陈渊,开口:“订婚是假的?” 车上开着暖气,本来温度挺舒服的,这会儿不知怎么了,热得让人心慌,陈渊小心翼翼地瞥着K,把已经很松的领带结又往下拽了拽,低声回道:“真的。” !! K的无名火顿时又蹿高三尺! “那个,我做这么多,就是要一个盛大的订婚宴!” 陈渊急急忙忙地解释,“具体的事现在还不能全告诉你,但你得知道,我要以艾森的女婿举行一场订婚宴,这就是我的最终目的!” “当然,肯定不会结婚,那个格蕾丝也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出来的人选,她会全权配合我,我跟她的合作直到订婚宴那一天!” “K你用脚指头想想也该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真的跟她订婚?” 陈渊的这番赌咒发誓有了效果,K似乎恢复了些理智,看人的眼神也没那么嗜血了,只是依然瞪着陈渊不动。 “到底什么目的?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陈渊听K这话就知道把人哄住了七八分,立刻换上副油腔滑调的嘴脸,歪着头冲K笑:“还不许我有小秘密了?我家K这么努力上学,把眼睛都熬红了,我也得跟上你的脚步才行啊!” K被陈渊吃得死死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耍嘴皮子永远耍不过他,索性不再问他,伸手拽住陈渊的领带,把人往面前一带,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 能怎么办呢? K在心里叹息,吵架吵不过,打又舍不得,除了任他摆布,也只能给自己讨点甜头了。 陈渊知道让K担心了,这一次是百般讨好,予取予求,狭小的空间里,很快就要擦枪走火,变得不可收拾了。 “等、等一下……” 陈渊费力地抬起头,眼底尽是迷蒙水汽,脖子耳根全红透了,他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挡了挡,没什么气势地推拒:“你、你还要去靶场练枪,别弄脏……” K正在兴头上,哪想听他这些废话,再次敷上那喋喋不休的唇,把一切惊呼与哀鸣尽数吞了下去,恨不得把这个人也拆吃入腹,方解心头之恨。 这一场耽搁,耗去了K的大半节射击课,当最后两人喘息着靠上椅背时,连头发都变得湿漉漉的,像是淋了场雨。 陈渊撑着一口气把暖气调低,转头似嗔非嗔地瞪了K一眼,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质问道:“大白天的,闹什么呢,也不怕被人瞧见。” K倒是通体舒畅了,浮出懒洋洋的笑,伸手抓了把陈渊的头发,把他用发胶打理过的发型弄成一团鸡窝。 “得让你明确自己的身份。” “醋王!” 陈渊低声骂了一句,拉下K的手,十指相扣。 “快了,订婚宴已经提上了日程,就在这个冬天了。” 陈渊也学着K的模样,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懒洋洋地看着窗外,风卷起漫天落叶,像一群迷了方向的蝶。 K嗯了一声,心里不再有怨气。 身边这个人要做什么,怎么做,他都不需要过问,也不会怀疑。 天地辽阔,能握着他的手,足矣。 * 进入十二月,艾森终于要给女儿订婚了。 这是整个联邦的大事,除了主城,A圈跟C圈的名利商贾都收到了邀请函,沈家也不例外。 当K某天晚上回到家里,看着沈放递过来的信封时,他在心里暗自低叹:终于等到了! “怀特家的订婚宴,请了全联邦的有钱人。” 沈放哼了一声,抬眼看向K:“他那女婿就是你之前看上的那个纯血?怎么,人家看上怀特家了?” K没吱声,径直打开邀请函,飞速扫了扫,疑道:“地点在‘卫星城’?那是什么酒店?” “不是酒店。” 沈放不耐烦地皱起眉:“是离主城几千公里的一座城,建在个孤岛上,风景倒是绝美,但来去很不方便。也不知道这老东西在想什么,折腾人!” K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或许,他知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12瓶;安倍晴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当KD病毒横扫全球, 千禧代文明止步不前时, 人类发射了最后一颗卫星,其回收地就在距如今的联邦主城两千多公里外的某个孤岛上, 那片无名岛便有了名字:卫星城。 卫星城位于大西洋的某片海域中,原本只有几座灯塔和守岛人,上世纪中叶被B圈发现, 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绝美的风景,逐渐得到了主城名流的青睐, 没事就爱过去度个小假。 原因很简单:这一趟行程包含了私人飞机、游艇和成群的随行佣仆,堪称炫富模板,加上卫星城终年28度以上的气温, 适合一切暴露着装,自然成了主城之外最有风情的名利场。 这次陈渊提议将订婚宴设在卫星城,并没费多少口舌,行事浮夸的艾森上将欣然接受了这个炫富圣地, 还拍着陈渊的肩膀大笑:“你我都是同类人!现在是不是后悔当初跳船的举动了?” 陈渊展颜一笑, 点头称是, 转身回到书房立刻沉下脸来,撸起袖子打开终端。 婚宴在即,他似乎有几百件事项待确定, 千头万绪, 连晚上做梦都在打电话,整个人处于极端亢奋的状态,嘴角因为上火长了好几个燎泡。 宾客在婚宴前几天陆陆续续抵达卫星城, 逐渐把这个人烟稀少的孤岛填满了。 联邦元帅嫁女,那是何等的风光与气派,来参加婚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光是贺礼就占了一整条邮轮,仿佛地球上的珍稀都被送到了这个靠近赤道的小岛上。 金银珍宝还好打理,放着锁好就行,活物就费事儿了,得让人领着去海滩上溜达。陈渊在检视婚宴现场时,被长着獠牙的老虎搭了个肩,天没亮又有成群的火烈鸟在酒店花园里吊嗓子,吓得陈渊更睡不好,黑眼圈像是纹了个半永久,大刺刺地挂在脸上。 订婚当日,化妆师被陈渊这幅人模鬼样吓了一大跳,用了七八个遮瑕,光是底妆就花了大半个小时,才将肤质欠佳的准新郎打扮出水灵劲,但无论如何,嘴角的燎泡始终遮盖不了。 化妆师盯着陈渊的脸,诚惶诚恐:“陈、陈先生,您看这里还要不要……” “不要不要,差不多得了!” 陈渊坐了大半天,耐性早用完了,不在意地挥挥手,起身抓起步话机,开始忙活。 准备了这么久,就等今天了! 陈渊一边通话,一边快步往婚宴现场赶,同时抬头瞟了眼天空,——一如既往的晴日,远处飘着些流云,午后或许会有暴雨。 订婚宴设在岛中央的灯塔酒店顶层,酒店是由岛上的灯塔改建而成,立在悬崖边螺旋直上,于奇险中求奇景,进能远眺太平洋,退能鸟瞰全岛,独揽绝美景致。 陈渊这几天在酒店进进出出,早跟里面的服务员认熟了,见他来了,立刻摁开角落的专梯,陈渊几步跨进去,刚俯身按下顶楼的按键,一个人影在电梯门关闭前闪了进来。 电梯门无声合拢。镜面的铁门上映照出两个西装笔挺的身影。 陈渊眼皮一撩,随即又垂下,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整理胸花,懒懒开口:“这么早就来了?昨天才上岛,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K的眼神挂着天花板一角的摄像头,身形没动,声音压得极低:“你挂了我的电话。” 陈渊轻笑:“我那么忙,哪有时间跟你一一解释。你说你年纪不大,话也忒多了,黏黏糊糊的没个完。” 说着他瞥了镜面的K一眼,问道:“你爷爷到了没?” “刚上去。” K不高兴地瞪着镜子里的陈渊,“你主动给我电话就为了这事?” “你不办得挺好吗!” 陈渊隔空赏了K一个wink,再次确认:“是按我说的,去第三会议室吧?” K呼吸加重,隐忍着点了点头。 叮—— 一声轻响,电梯停了下来。 陈渊扯了扯西服下摆,冲K一偏头,“走,看看哥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 K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摄像头,似有些犹豫,陈渊干脆伸手一扯,“别看了,现在一切都在哥的掌控中!” * 第三会议室在婚宴厅的楼下,用做宾客候场区,因这次订婚宴是化妆舞会,重量级的客人需提前到会议室进行换装。 这是沈放得到的消息。 所以当他被酒店工作人员领着走进黑洞洞的会议室时,心里闪过几丝疑惑,就在他环顾左右想知道为什么别的‘重量级’客人还没到时,会议室的门悄然关闭,窗帘缓缓落下。 沈放眉梢一跳,右手条件反射地往后腰探去,伸到一半忽然想起今天是参加婚宴,根本没配枪! 这时会议室正前方的投屏蓦然亮了起来,随之传来哒哒的键盘敲击声。 画面固定不动,画质一般,镜头取景有些怪异,在敲键盘那人的斜上方,沈放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再仔细瞧了瞧,坐在终端面前的是一个小女生。 沈放双眼一眯,这是谁?为什么会放这个? 小女生双眼紧紧盯着终端屏幕,双手盲打速度飞快,不知在做什么,没一会儿有个少年模样的人从画面左下方走来,站到了小女生旁边,跟她一起看向屏幕。 少年:还没解开吗? 女生:没那么容易,这是联邦军队设的密码,有好几重。 少年沉默片刻,又道:白叔拖着他们喝酒,估计还有好几个小时。 女生:不行,他们每隔三小时就要上报坐标,离下次上报只有不到一小时了。 少年把双手背到身后,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屏幕,期间他无意地转了转脖子,让摄像头拍到了清晰的半侧脸。 他是……无倾!比现在小好几岁的无倾! 沈放心头大震,双脚不由自主地朝前跨了好几步,然而此时画面一黑,场景斗转。 接着出现的,是城墙一角,光线有些暗,瞧着像黄昏时分。 镜头里人影纷乱,有烟雾飘散在空气里,枪声、爆炸声和嘈杂的人声混为一团,沈放看了十几秒,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抵御丧尸。 “……G23退到右侧,G26换完弹夹后顶上!” 无倾的声音再次响起,简洁有力,穿云透雾地从各种声音中拔起,稳稳地回响在会议室里。 人群渐渐恢复了镇定,枪声不再乱起,跟着指挥一下接一下,几轮枪响后,城墙上忽地爆出了欢呼喝彩声,想必是击退了丧尸群! 沈放嘴角微扬,还想再听后续时,画面又变了。 从训练场到寝室,从冬天到夏天,十多个简短的视频几乎展示了沈无倾在F城的所有日常,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某个春日,枝头的花苞微绽,身量中等的无倾正向镜头走来,落在他身后半步,怀抱着竹筐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虽然多年未见,又换了发型和衣服,但沈放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把沈氏独孙带去E圈隐姓埋名生活,前联邦中校,白衍。 啪——啪——啪—— 空旷的会议室里响起了鼓掌声,沈放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眼神转了转,笑道:“谁这么有心,给我补上了无倾的童年?” 顶灯逐一亮起,陈渊站在投屏前方,冲沈放微一鞠躬:“久仰大名,初次见面,沈上将,您好。我是陈渊。” 这的确是沈放头一次见到陈渊真人,他收起了先前的漫不经心,用一双鹰眼细细打量,两人相隔数米,陈渊的那股纯血气息早就溢于言表,气场之强,连沈放都隐隐感到不适。 这就是完全自然人的生理优势? 沈放轻敛双目,肩背前倾,下意识地做出防御姿势,脸上却还是挂着笑:“我也听闻你多时。怎么,今天的主角还有兴致来给我放怀旧影片?” 陈渊没有笑,事实上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看着沈放,郑重开口: “今天的主角,是你们。刚才给您看的,不仅仅是K,哦应该叫,无倾的过往,更是F23114城的日常生活。视频里出现的,都是无倾的朋友、战友、亲人。” 沈放没明白陈渊的用意,眼神移到屏幕上,盯着白衍看了看,再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陈渊。 陈渊轻叹了口气,试探地问:“您是否觉得……这些人,这些在沈氏理论里需要被‘自然淘汰’的混血,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一无是处?” 原来是想说这个。 沈放在心里哼了一声,神情不再迷惑。 混血的平权,这些年一直都呼声不断,可主城不表态,底下就只能瞎喊喊口号,这个陈渊也不知得了谁的好处,竟折腾到自己面前来了。 沈放松了松肩膀,淡道:“没觉得。混血都是基因改造的失败品,没有保留价值。” “为什么没有价值?” 陈渊皱起眉,丝毫不让步:“K……无倾就是被混血养大的,你看他现在有多么优秀?其他的混血也不乏各行精英,您看到的第一个女生,就是个电脑天才,制造机器人、追踪信号、网络黑客,什么都会!” “存活者偏差而已,没什么好惊讶的。” 沈放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这个话题,他并不感兴趣。 “你自己是个纯血,如今这个世界就是为纯血量身打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 “挺不满的。” 陈渊撇了撇嘴,“因为你们不拿我们的兄弟姐妹当人看。剥夺他们受教育的权利,削减他们的生存空间,还要压榨他们的剩余劳动力……” “说真的,所有的暴君和大资本家加一块儿,都做不到你们的地步。” 沈放古怪地笑了一声,“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是自然……” “这不是自然的选择!” 陈渊断然打断沈放的话,语气变得严厉:“这是你们的选择,你们在代替自然界,选择同类,你们明明是人,却试图做神做的事,这不是顺天,而是逆天!” “那又怎样?” 沈放反唇相讥:“这套末世法则沿袭了千年,那些混血不也没死光?你从哪里来的?哦,跟无倾一样,在F城长大的吧,现在你也到了主城,还能马上成为元帅的女婿,有什么可抱怨的?” 面对沈放的理所当然,陈渊深吸了口气,嘴角弯出没有笑意的弧度:“对,我也来自F城,不管我现在将来在哪儿,我都有一群F城的亲友,我为他们抱不平,为这个世道所有遭遇不公的人抱不平。” 沈放压了压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怎么,去贫民窟待了几天,就做起了改变世界的梦?就你,凭什么?” “不只是他。” 另一个声音从沈放身后传来,接着,K从侧门现身,走到陈渊身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握紧了陈渊的手,再侧过身跟他一同看向沈放。 “上将,这是我和陈渊共同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快了! 第101章 沈放瞧着面前这俩手牵手的年轻人, 只觉得眼睛疼。 刚才播放的视频以及K出现的时机, 让沈放看穿了他们的目的,他仰了仰头, 语气笃定地问:“看样子,今天的订婚宴也只是个幌子了?” K眼神一沉,抓着陈渊的手紧了紧, 抬起头郑重宣告:“没有订婚,他不会跟别人订婚!” 陈渊无奈地白了K一眼, 心说这是重点吗!他转头看向沈放,认真回道:“对,今天没有订婚, 就是请你们来谈一谈。” “谈一谈?” 沈放皱起眉:“谈什么?要我答应你们在一起?” “不,今天不谈我们。” 陈渊微笑着摇头,跟K的视线在空中碰了碰,由他继续说道:“今天是混血跟纯血的谈判。这个世界, 需要有所改变了。” 这番话陈渊说得风轻云淡, 却让沈放变了神色, 他扫视着K和陈渊,语气开始严厉:“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今天来的客人不是你们能得罪的。无倾,这事儿你也参与了?” K点头:“陈渊做的决定, 我都无条件支持。” 沈放的脸色沉了下来, 先是刮了陈渊一眼,再盯着K训斥:“你们做事不过脑吗?弄几个视频糊弄糊弄我也就罢了,还想跟谁闹?整个联邦的权贵都来了, 就被你们几个戏弄着玩?” “不是戏弄,更不是‘几个’。” 陈渊把背挺得笔直,唇角挂着游刃有余的笑:“我们来的人,不比你们少,并且都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 “你们的人?” 沈放疑惑:“来了有多少?在哪儿?” 陈渊跟K对视了一眼,笑道:“很多,你马上就能见到。” * 订婚宴的时间是中午12点,艾森上将嫁女,宾客都来得早,不到11点宴会厅里便聚满了人, 又因是化装舞会,客人们都戴了各式面罩,衣香鬓影,交谈甚欢,身材高大的服务生身着统一燕尾服,端着酒水穿行其中。 艾森到得晚,一进门就引发了不小的骚动,人们纷纷朝他拥围而去,祝福声此起彼伏,艾森乐呵呵地一一回礼,正说得兴起,就听见刷刷几声,宴会厅的窗帘全被拉上,整个厅里顿时暗了下来。 “仪式开始了吗?” “还不到12点啊。” “是不是有助兴的节目?” 客人们看着时间,议论纷纷,艾森也是一头雾水地看向舞台,那里顶灯骤亮,一块荧幕缓缓降下。 “开始了开始了!” 客人们兴奋起来,全都转身看向舞台,只有艾森皱起了眉——没人告诉他还有播放视频的环节。 屏幕渐亮,有轻缓的音乐泄出,一个个白字渐次从纯黑底色上浮现: 截止到上月末,联邦主城人口约为210万,A圈十八城人口约为2500万,B圈人口约为6000万,主城加上A、B人口不足一亿,不到全球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剩下的十分之九在哪里? ??? 整个宴会厅的客人面面相觑,满脸问号,这是哪门子的订婚视频,放错了吗? 接着,白字隐退,画面即出。 跟沈放看到的视频不一样,这次播放的都是动态场景,看角度像是无人机拍摄下来的。 有成群的孩子在尘土飞扬的操练场上踢球,有戴着草帽的妇女在田间收割粮食,有穿着简陋的基建队员,日复一日修葺加固城墙。 这些场景,A圈B圈的名流几乎闻所未闻,他们疑惑地交头接耳,纷纷询问视频拍的是什么地方。 艾森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沉着脸叫来服务生,让他赶紧把陈渊叫过来。 这时,随着日常生活画面的结束,回响在大厅上空的配乐陡转,屏幕里出现了各城抵御丧尸的场景。 在场的不少客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丧尸’,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得抽气声不断。 “这是那个病毒?” “天哪,太恐怖了!难怪我妈妈不让我去C圈旅行!” “太恶心了,我要看吐了。” “为什么订婚宴要放这个?太奇怪了!” 听见客人起了骚动,艾森也有些急了,探头环顾四周,想把陈渊揪出来,他找了一圈没找到陈渊,却意外地发现大厅前后几道门全部紧闭,旁边还有服务生把守。 艾森呼吸一沉,朝其中一扇门走去,刚到门前,服务生便伸出一条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 艾森瞪了瞪那服务生,因彼此都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他便沉声开口:“让开。” 服务生就像没听见一样,丝毫不为所动,艾森刷地摘下面具,加重语气:“让开!” 服务生依然纹丝不动。 艾森正要发火,忽听到配乐声戛然而止,紧接着议论声四起,他连忙回头,就看见屏幕上打出了最后几行字: 这就是剩下那十分之九人口的日常生活。 当你们享受美食时,他们在吞咽冰冷的营养剂,当你们为未来努力时,他们在莽荒中度日。 因为与生俱来的血统,让他们远离教育、医疗、文明,以及一切美好。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艾森双眼冒火地念完了字幕,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掌控,他百分百肯定这是陈渊搞的鬼,不顾影响地放声大喊,要陈渊赶紧滚出来!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被现场的哗然声淹没,在场宾客被这段视频和文字震动了,一个个神情惊愕地去找同伴确认。 联邦高层历来以纯血为尊,但从未停止过基因改造的步伐,不断将所谓的‘失败品’抛入C圈,留下的‘成品’在B圈甚至A圈开枝散叶,主城人自己也知道无法保证血统的纯净,才定出了‘五代内不得有直系混血亲属方能称为纯血’的条件。 但沈氏法则的存在,让混血永远无法走上高位,近百年来,纯混血之争已趋于白热化,年轻的联邦人早已不在乎什么血统,谈婚论嫁只凭自己喜欢,只有作风老派的家族还在苦苦坚守底线。 至于C圈,对大多数联邦人而言,类似古老又真实的‘传言’,知其存在,但对其现状毫不知情,KD病毒以及末世的形成过程,只是历史书里薄薄的两页纸,看过即忘。 这十分之一的人群,每天沐浴在阳光下,享受着从十分之九人口栖息地搜刮来的资源,活得幸福又体面。 这些是陈渊跟K不眠不休,做了大量调查得出的结果,陈渊思前想后,跟F城的那帮兄弟再三合计,才有了今天这场鸿门宴。 为这地球上剩下的十分之九,他们赌上了全部家当! 随着视频的结束,窗帘缓缓升起,阳光再次洒进人声嗡鸣的宴会厅,身着礼服的陈渊终于出现在了舞台上,他面带微笑,朝大家微一鞠躬—— “欢迎各位尊敬的客人。我是陈渊,今天召唤大家来的人。现在大家或许已经发现,今天的主题跟邀请函上写的不太一样,但邀请大家来的心情,是同样迫切的。” 听见这话,客人们的情绪起了波动,大多惊疑不定地相互扫视,无数人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艾森,让他很有些如坐针毡。 “格蕾丝在哪儿?” 艾森沉下脸问陈渊,刚才他就看出,这个大厅已经被包围了,因是参加婚宴,没人带着武器、保镖,如今把门一锁,简直就是瓮中捉鳖。 “格蕾丝很好,还让我代她问候您。” 陈渊礼貌地扬起嘴角,再次鞠躬:“抱歉事先向您隐瞒了真相,但亲爱的艾森上将,请带着能把女儿交给我的信任,旁观这场跨圈谈话吧。” “跨圈?” 有人疑道:“不是你让我们来的吗?这里难道还有C圈的人?” “当然有。” 陈渊保持着落落大方的笑:“我来自F23114城,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它位于北纬23度,东经114度,跟千万个C圈的生态城一样,没有名字,只有坐标代码。” “刚才你们看到的,都是C圈人的日常,数量占了三分之一的E城稍好些,至少拥有现代文明,F城则是重回农耕时代,全城物资统一调配,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丧尸。” “很多人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丧尸吧?是不是很可怕?但你们知道KD病毒其实已经产生了无数种变异,那些感染了病毒的‘丧尸’甚至还能清醒过来吗?” “不可能!” 有人高声打断陈渊的话,“联邦至今没研发出有效抗体,KD病毒一旦入侵生物体,产生的破坏是不可逆的!” 陈渊没有立刻反驳,还顺势点了点头,“之前我们所有人也是这样被告知的,直到我们亲眼看见。” “看见了什么?丧尸又变回来了,腐肉还能长好?” 台下那人存心抬杠,语气越发刻薄,倒是引来阵阵议论,毕竟人人都知道KD病毒祸害了整个人类。 陈渊环顾左右,抬起下巴:“百闻不如一见,说再多也抵不上你们的亲见。” 说着,他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开门!” 哗——哗—— 宴会厅前后几道大门同时打开,客人们纷纷转身,待看清门口堵着的身影时,顿时乱作一团,有胆小的甚至当场尖叫了起来。 门口挤挤挨挨站着的,全是丧尸。 腐朽的破布稀稀拉拉地挂在它们身上,裸露的皮肤大都泛着青黑,它们的肩颈以同一角度前倾,垂着的手臂随着身体小幅摆动。 若是跟丧尸打过交道的人,能一眼看出这些丧尸应是刚转化不久,身体还没出现白骨化,看着没那么吓人, 但宴会厅里的客人几乎都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丧尸,一个个全被吓破了胆。 “天哪,是真的丧尸!” “保安,保安呢!快来人啊!” “它们不是怕水吗,怎么会在岛上!” 丧尸这样近距离暴露在大众面前,让艾森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军人的直觉让他瞬间有了反应,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同时高喊:“全部往墙边撤!身边有什么都可以利用,绝对不能……” “不用慌,镇定!” 陈渊的声音通过麦克风稳稳传出,立刻压过了所有嘈杂,他语气淡定地告诉大家:“这些都是恢复了意识的丧尸,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果然,那些丧尸只是以诡异的站姿堵在门口,并没有因见着活人而发狂。 就在大家探头探脑观望之际,陈渊又打了个响指:“退出去,关门!” 一声令下后,那些守门的服务生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地关上了门。 “现在大家相信我的话了吧?” 陈渊看着一室惊魂未定的宾客,微笑依旧,“在你们不关心、不了解的地方,那些照不到太阳的生物在悄悄改变,而你们的同类则用自己原始又简单的方法,挣扎着尽可能多的活下去。” “联邦对丧尸的清扫是摧毁性的,一有风吹草动,直接灭掉一个城。因为故土家园被毁,许多种族被迫躲进山里,或许潜入水下。目前已知的人类变种就有五十多种,你们想看看吗?” 陈渊的话音刚落,所有人就听到有刷刷声从窗外传来,像是雨刮擦过玻璃,大家惊恐地转过头,就看到无数黑影爬上了窗户,像一只只大壁虎似的趴在上面不动了。 “天哪,这是什么!” “巨型壁虎吗?怎么看着像人?” “我的上帝,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尤卡人。” 陈渊饶有兴致地介绍:“如今他们生活在海里,是变种人的一支,特长的攀爬和水下呼吸。” 接着,他话锋一转,指了指会场内:“而今天给你们提供服务的,则是‘复制人’,他们不算变种,只是简单的克隆加上植入大脑的控制程序。” 说到这里,陈渊翘了翘嘴角,再次打了个响指:“摘下面具。” 场内所有服务生同时摘下了面具,客人们惊异地看着几十张一模一样的脸,有些人顿时恶心得想吐了。 陈渊继续补刀:“其实主城大部分基础工作用的都是这样的复制人,但因为他们的工作太不起眼,你们从未注意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见了这么多荒诞的现实之后,养尊处优的客人终于受不了了,纷纷冲陈渊讨说法。 陈渊站在舞台上,将失了稳重的众人扫视了一圈后,才缓缓开口:“今天,我仅代表C圈所有人,向你们,向主城,讨一个机会。” “一个平等生存的机会,一个能让C圈人改变命运的机会。” “首先,我们希望联邦尽快研发出KD病毒的抗体,让它在这个星球上彻底消亡。其次,打破生态圈禁锢,撤除局域网,恢复教育体系,让所有人平等拥有竞争机会。” “第三、完善司法体系,不再实行城主制……” 陈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当他拿着话筒全神贯注说话时,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安静地聆听, 这是完全自然人的血统压制,在场所有人,包括级别最高的艾森跟沈放,都拗不过本能,只能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等陈渊结束了一大段的需求后,刚进门不久的沈放转头去看身边的K,“这些你也知道?” K双眼盯着陈渊,连眨眼都有些舍不得,含笑摇头:“不全知道,他跟我说得不多。” “异想天开。” 沈放虽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这问题由来已久,只是没人正式地提过,今天这样一闹,怕是真的会有所改变了。 厅里的众人议论纷纷,片刻后艾森开口:“你提的那些要求,得在联邦大会上讨论后才能决定,现在找我们要保证,口头给了也没任何意义。” “有意义。” 陈渊点头一笑,忽地伸手一挥,刚才播放视频的屏幕被分割成无数个小镜头,每个画面离,都坐着肤色各异的人种。 “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都实时传送到了网络上,你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态,都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一招倒真的有些出乎意料,沈放看了眼大屏幕,诧异道:“陈渊来主城没多久,这些资源都能调动起来?他还真有几把刷子。” K也看了看直播屏幕,笑了:“这不是主城的资源,应该是一个天才少女的杰作。” 沈放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少女?” K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着沈放:“如果提上联邦大会,你会投赞成还是反对票?” 沈放盯着K看了半晌,缓缓移开目光,“若是为你扫清了障碍,你会让沈氏留在顶峰吗?”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人人都在讨论刚才陈渊提出的要求,陈渊走下舞台,开始跟不同的人交流释惑,K隔着人群遥遥地望了他一眼,脸上浮出踌躇满志的笑容。 “会。” 他微微一侧身,绕过沈放朝宴会厅里走去,他闪耀无比的心上人,在等他。 * 海岛的傍晚,是一天里风景最美的时候。 五彩斑斓的晚霞如梦似幻,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片天空,初升的月亮已爬上云端,但天空还是黛蓝色,没有入夜的迹象。 陈渊背靠岩石,歪歪扭扭地靠着K的肩膀,衣衫不整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才胡作非为了一番。 陈渊扯了根水草,轻浮地刮过K的下巴,流里流气地问:“怎么样,哥哥今儿的表现还可以吧!” K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点头:“可以,挺配合。” “谁、谁跟你说这个!” 陈渊顿时红了脸,撞了撞K的肩膀,“我说白天的那个局!我跟天目他们花了多少心思,熬了多少通宵你知道嘛!” “你不知道……光是怎么把那些丧尸运到卫星城,我们就想了……” “那些不是真正的丧尸吧。” K笑着揭穿:“我怎么看见巴旦木也混在里面变成丧尸了?” “嗨,这不是怕万一嘛!我们就是想让权贵们开开眼,但也得做好安保嘛,真要伤了人,不就搞砸了嘛……” “……你跟巴旦木和解了?” “都是兄弟,谈什么解不解的,那小子也就指着我一人吸血了。” “……什么血?” “没什么。你看今晚的月亮又大又黄,像不像烧饼?” “好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 “……明儿,不,晚上回去就做给你吃!哥只是个厨子,虽然帅点,能力强点,但我心只在厨房!瞧瞧现在搞的,生生把我这个一代厨神给耽误了!” “是,耽误你了……让我好好赔偿吧……” “不要……艹,K你还是人嘛……” 海风骤起,夕阳沉海,天色渐渐隐暗,星子在天幕里不断涌现,和着皎白月光,给沙滩披上了柔白的细纱。 年轻的灵魂在这里沉沉睡去,太阳升起后,他们将出发,去打破腐朽,去改变世界。 今夜,请赐他们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还剩一个十年后的番外,明天番外和新文第一章同时发。 这篇文后期真的,磨死我了…… 明天统一发红包,4个多月,你们辛苦了!!!! 第102章 十年后·联邦主城。 八月最后一个周六, 日已近黄昏, 气温仍在30度徘徊,连鸟兽都早早回了窝, 不愿多动弹,全城的空调似乎都调至最低,十几个电站满功率运行, 电力供应到了最高峰。 除了电厂,几大通讯运营商也面临巨大挑战, 今晚全城乃至全联邦的网络都遭遇严峻考验,不同时区不同肤色的工人都紧张地守在一线,为随时抢修线路做足了准备。 让他们如临大敌的不仅仅是自然温度, 还有人因温度。 这一晚,是第八届《造梦7+1》的决赛夜。 身为全联邦最炙手可热的选秀节目,按照前几届的趋势看,今晚看直播的观众人数能突破3亿, 占了联邦总人口的五分之一, 其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造梦7+1》每年3月开始海选, 5月到8月经历初赛、淘汰赛、复活赛,漫长的赛程让比赛的影响力渗透到联邦的每一个城镇,无数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来到这个舞台上, 或成团或solo, 使出浑身解数,只为搏一个出道位。 最终的出道人选以7+1的模式选出,最后那个‘1’自然是众星捧月的巨C! 前7届的‘1’, 如今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拿奖无数,今晚,第八个巨C即将诞生! 进入决赛的选手共有十名,两名势必被淘汰,剩下八名要竞争出道位,所以今晚的每一首歌、每一个舞步,甚至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微笑都至关重要。 晚八点开始的决赛,不到七点,网上预热就拉开了序幕。 一个夏天聚集起来的粉丝团,都到了最后危急存亡的关口,拉票的、控评的、抹黑的,好戏不断。 不管别家粉丝闹得有多凶,看过今年7+1比赛的人都知道,今晚的C位其实只有两名竞争对手—— 一位是童星出身,主城家喻户晓,有着‘联邦初恋’称谓的艾玛; 另一外则是身份不明,长着一张厌世脸,但实力超群的黄小玉。 这两位一甜一盐,一白一黑,一动一静,风格走了两个极端,吸引了两派截然不同的粉丝,又凭借过硬的业务能力,固粉锁粉,今晚是她俩最后的战役,也是粉丝的毕业考试。 多个社交平台的热搜,几乎都被造梦7+1包圆儿了,而十个热搜里,至少有4个是有关这两位的。 #艾玛屏幕初接触# #黄小玉纯正哥特妆# #艾玛星星眼# #小玉的黑裙子# 就在这些热搜你上我下,争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十分钟前的话题迅速上蹿,不到半小时就坐牢了各大平台的热搜第一:#黄小玉身世起底#。 自黄小玉凭借高亢空灵的海豚音在7+1声名鹊起后,有关她来历的猜测屡见不鲜,有说她是借尸还魂的,有说她是塞壬变种人的,还有说她是从基因改造实验室逃走的,说来说去,反正就没人觉得她是个正常人。 能连飙十几个high C的音域,的确很有些非人类,所以这些千奇百怪的说法竟都有人信,传来传去,谣言满天飞,直到今晚有人带tag发了一篇图文并茂的长文,成为了这个话题的终结者。 “太长不看版:黄小玉出生E圈,父母早亡,后被联邦高管收养,‘碎圈’后直接进入主城私立学校念书,因养父家事特殊,行事低调,在隐形富豪中也算得上佼佼者,宠物是基因改造豹!” 后面图文并茂,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配了几十张黄小玉的照片,多是偷拍和摄像头截图,还有从学校年鉴上翻拍的图片,有好几张公园偷拍,能看到黄小玉和她的宠物豹感情很好,大猫在她手里温顺得跟猫崽子似的。 这些照片一出,立刻结束了所有有关黄小玉身世的争议,大家纷纷感叹她是个多么低调的美人儿,能让这样的白富美为自己跳舞唱歌,造梦7+1到底是造的选手的梦还是观众的梦? 也有遗世独立的杠精酸唧唧地发言:娱乐圈大红的那些人,非富即贵,这不是早就人尽皆知的秘密吗? 他们无非就是高层用来禁锢底层思想的道具,人家想让你看什么,你才能看什么,一个个的当韭菜还当出自豪了?赌五毛今年的巨C就是这个黄小玉,早内定了好吧! 黄小玉的粉丝能陪着她过关斩将,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驳: -别空口鉴C,有事说事拿证据。 -小姐姐人美家富,不出道也比你一辈子赚得多! -别吵了,都看看我们可奶可A黄小玉吧!投票通道现已打开,小玉子冲鸭~~ 娱乐圈粉丝跟路人的骂战,就跟每日三餐一样寻常,但决赛夜总有各色妖魔出洞,这次黄小玉粉丝遇到的杠精就跟平时的不太一样。 联邦=阴谋:现在追星的年龄层又降低了?马上就要开学了,暑假作业做完了吗?前辈们辛辛苦苦的一场‘碎圈’活动,是让你们都能拥有平等的权利,不是方便你们追星的! 粉丝:追星跟学习好不冲突。 粉丝:要晒成绩单吗?但我们的成绩跟小玉没关系,还是看看小玉的成绩单:粉丝增幅3000%,18个全场收拾冠军,她的优秀,值得你一票! 联邦=阴谋:你们一天天就守在终端前做这种无聊之事?也对,泛娱乐时代就是让你们这些韭菜乖乖待在家里,别出门去搞什么平权,真是堕落的一代,联邦的阴谋得逞了! 几个来回之后,粉丝已经看出此人不是黑,更像是挑个由头来骂联邦的,便在群里呼吁让自己姐妹及时退散,别再凑上去送人头,专心等决赛开场,但劝告来得太晚,某个大粉已被激怒,火速冲到了骂战一线。 玉由我守护:联邦倡导泛娱乐化,是为了让其他圈的居民尽快消除隔阂,毕竟美女帅哥人人都爱看,都喜欢讨论,不看他们难道去看你这个键盘侠? 联邦=阴谋:你父母就这么教你跟人讲话的?E圈来的吧,没教养!如果不是我们,你和你全家还在到处躲丧尸呢! 玉由我守护:口口声声提‘碎圈’,结果潜意识里还是要分个ABC圈,你真懂当年‘碎圈’的意义吗?你看得明白联邦这些年的努力吗? 联邦=阴谋:我怎么看不明白!联邦这些年做了什么?就取消了个网络限制,开放身份,还有什么?政策对C圈毫无倾向,没背景没家世的底层百姓永远别想走出自己的生态城! 联邦=阴谋:以前信息不畅通,大家不知道自己活得像畜生也就罢了,现在信息放开了,人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位置,又无力改变,这就是联邦的目的? 玉由我守护:你自己活得跟猪一样,别强拉着别人跟你一起蹲圈!联邦做的事岂是你这样的牲口能评判的? 玉由我守护:你为联邦做过什么,以下事件你参与了几件?灭绝KD病毒时、跟变种人达成和平共处、普及义务教育、推广技能培训…… 玉由我守护:这张表单我可以列出上千条,每一条都是联邦这些年做的实事,这些政策让原来的C圈人,尤其是F城的人走出了封闭的生态城,看到了世界有多大,未来有多少可能。 短短十年,全球人口增加了5亿,这些如果你都看不到,感受不到,那你不是蠢就是坏!联邦让你上网,不是让你到处诋毁,牲口还能产出皮毛肉,你只能产出屁! 这位‘玉由我守护’是黄小玉的死忠粉,从参加节目开始就一直活跃在她的粉圈里,氪金大佬加战斗粉属性,让他很快成为粉圈领头羊,不过他三次元似乎挺忙,不怎么上网,只在需要花钱和怼人时出现,一出手必不同凡响。 这次他跟杠精互怼引来了大批吃瓜群众,正看着津津有味,‘玉由我守护’忽然消失了,‘联邦=阴谋’骂骂咧咧打了几百字的小作文,发出来后发现没人搭理了。 决赛开始了,谁还管他这个跳梁小丑! 全城,不,全联邦的上空都响起了《造梦7+1》的开场音乐,好戏拉开了序幕! 刚才引来万人围观的‘玉由我守护’却离开了终端,一头扎进了厨房忙活,当油锅的刺啦声响起时,一个低层的男声从客厅传了过来: “别麻烦了,随便给我下个面就好。小玉子的节目好像开始了,你出来看吧。” “你帮我看着,我这边马上就好!” 回话的也是个男声,带着华国东北话的调调儿,轻松又随意。 片刻后,陈渊从厨房里端出了爆炒肝腰、红烧牛肉、凉拌三丝和奶白的鲫鱼汤,笑嘻嘻地招呼K过来吃饭。 “今儿回来这么早?我三丝儿都没泡够水,可能欠点嚼劲。” 陈渊一边给K盛饭,一边扭头瞧了眼客厅的大屏幕,正好看到镜头给了黄小玉一个特写,今晚的她身穿灿金队服,配着烟熏眼妆,看上去又酷又拽。 “咱这闺女是真长大了,你瞧瞧,多水灵!” 陈渊啧啧有声,拉了椅子坐到K身边,陪着他边吃边看。 K如今是联邦最年轻的上校,一天恨不得工作25小时,两三天才能回家睡个觉,像今天这样八点前到家,还能吃上个正点的晚饭,是好几个月以来的头一次,所以陈渊格外兴奋,直接把准备的宵夜换成了正餐。 “那牛肉我是留着给你当面的浇头,肉切得碎了点,你配饭吃哦。” 陈渊的眼睛在大屏幕和K的碗里不停来回,念叨个不停。 “今晚有人爆了咱们小玉子的底,沈上校你不行啊,自家的保密工作都没做好……你别紧着牛肉吃,太咸了喝口汤!” K果然听话地盛了半碗汤,理出一块鱼腹肉夹给陈渊,陈渊一边摇着头说‘我不吃不吃’,一边接过了那块鱼肉。 “你自己吃嘛,现在又不是以前,这些河鲜海鲜好买得很,隔壁街的菜市场就有。” 陈渊吃着东西嘴也停不下来,红唇白齿眼波滴溜,看得K嘴角上扬,又夹了一筷子牛肉递过去,陈渊嘀嘀咕咕地接进嘴里,汤汁顺着唇角流了出来,没等他自己抬手,K已经凑了过去,伸舌一卷,顺便偷了个香。 陈渊老脸突地一红,把K轻轻推开,不自在地低斥:“好好看节目,干嘛呢!” “没干啊。” K邪气一笑,扭过头继续吃饭,他回家脱了外套,里面就穿了件军装衬衣,领口大开,露出完整锁骨,衣袖挽到手肘,手臂线条劲瘦流畅,他扒了几口饭抬头看向大屏幕,细长的脖颈上喉结不断滑动,让偷窥他的陈渊暗自流了一地口水。 这十年间,K完成了大学学业,进入联邦军队,从士兵开始往上爬,去最热的非洲剿过丧尸,也到过最冷北极圈跟变种人谈判,南征北战早让他褪去了青涩,成长为成熟坚毅的男人,可在陈渊眼里,他永远是那个脾气臭臭的,坏笑着要跟渊哥吃肉的小狼狗。 虽然狼狗早变成了狼王,还把自己吃干抹净,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嘛,陈渊一见到K,就操心他有没有吃饱穿暖,比老妈子还要细致。 等K吃完饭,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陈渊趁着广告时间把碗碟放回厨房,再出来时,K已经靠着沙发闭上了眼。 陈渊心疼得不得了,抬手关灯调小音量,轻手轻脚地坐到K身边,悄悄给他搭上毛毯。 到底不是愣头青了,以前的K睡眠少,忙起来一个星期不合眼都没问题,现在每天都得睡觉,累了的时候甚至比陈渊睡得还多。 陈渊偷偷咨询过医生,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混血被改造后的基因并不稳定,会随着年纪增大,特性逐渐消失,以后老了,跟纯血基本没两样。 陈渊这才放下心来,开始鼓励K多睡觉。他不想K把身体忙坏了,如今大局已定,早不是那些年需要拼功绩的时候,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呢? 像陈渊自己,早在两三年前就退居二线,把自己一手创建的‘家食’餐饮集团交了出去,自己成天就溜溜小黄,盯着小玉子的学习,无聊了去天目那里拉着她打几盘游戏,逍遥得跟个退休大爷一样。 天目开了电脑培训班,摇身变成了最卖座的培训讲师,没有成家的念头,让已经跨过30大关的巴旦木,等得很是心焦。 嘉定成为了娱乐圈里的知名保镖,前后跟了几个顶流,自己身价也跟着大涨,在主城郊外买了别墅,让静安住得舒舒服服的。 商瞭找到了自己外公,过上了富三代的快乐生活,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快,但就是定不下来,不时骚扰天目,让巴旦木很是心累。 F城的傻白甜们,终于都走出了适合他们自己的路,这让陈渊很是欣慰,日子过得愈发懒散了。 不过陈渊生来咸鱼,跟热血总在沸腾的K大不相同,他无欲无求,K却是要创造新世界的人,忙成这样也是难免的。 这十年是改变的十年,不论是对于联邦还是他们自己,生活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不管世界如何改变,跟着K的陈渊,和跟着陈渊的K,总是不变的。 屏幕里的小玉子站在决赛舞台上,微微仰着头,一幅睥睨众生的高傲劲,也是女儿初长成的模样,在等待属于自己的闪耀未来。 陈渊露出了父亲慈爱的笑容,转头给另一个父亲掖了掖被角。 屏幕里射灯闪烁,让K从梦中惊醒,他眼睛还没睁开,手就从毯子下面伸出来,摸索几下抓到陈渊的手后才安静了下来。 “……比赛结束了?” K微睁开眼,神情有些迷茫。 陈渊往他靠了靠,窝进他怀里轻声回:“还没,但我们小玉子遥遥领先。” K伸手搂住陈渊,极为自然地吻了吻他的头发,“有你在,她不可能不拿第一。” 陈渊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是有你在,我们不可能不幸福。” 从身陷泥沼般的F城开始,因为有你,我们的人生总是向好的一面改变。 未来,我们也要在一起。 直到末日尽头。 ——全文完—— 九升二零一九 十二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哦扑克 6个;我刀呢、星星星星星星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排云见月 10瓶;哦哦扑克 8瓶; 全文到此结束,未来也不会有番外,新文《冬尽春来》(中篇,不V)明天发第一章,民国古早狗血,只为嗑cp谈恋爱,文案如下,欢迎来看。 人人都知道,秦家有两个神仙人物。 一个是秦大统领的三子,秦炎,一个是秦家账房先生的儿子,余书简。 前者一战成名,不到十八就成了大统领钦定的接班人,少年得意。 后者才高八斗,十六岁留洋美利坚,一路青云直上,拿了最高的博士文凭。 余书简二十六岁回国,正碰上秦炎大婚。 秦三少面对故人,嘴角微扬:“文昭说要办个西洋婚礼,想请书简哥哥给我们做个主婚人。” 余书简眼睫一垂,含笑应允。 大婚当日,余书简一身纯黑神父袍,衬得他眉眼清俊如画。 念完祷文后,余书简抬眉看向秦炎:“现在可以亲吻了。” 秦炎倾身向前,停在了对方鼻尖间,呼吸交缠。 余书简喉结一动,声音不再清冷若水:“是亲新娘,不是我。” 秦炎弯了弯眉梢,径直亲了下去。 亲的是你,新娘也是你。 幼时初见,年少心动,缱绻梦境,无一不是你。 腹黑暴戾偏执军阀攻 X 白切黑温润禁欲教授受 下面就是我的啰嗦了。能看到这里的一定是真爱,那么就忍受下我的话痨吧! 末世这篇我写得不算满意,自己想写的东西最终并没有呈现出来,跟后期脱纲有很大关系,以及我挑战不拿手的剧情向,肯定会栽不少跟头,完本后我会全面总结,耽美剧情向是我的最爱,必定不会放弃。 下一本得写言情《翻山悦你》,那是对闺蜜的承诺,大概在圣诞节开文,能吃言情的亲们可以看看,这篇以后我的所有文应该都以感情线为主了,毕竟那才是我的强项,也不会像这篇这样写得头秃。 写这篇文,我觉得最对不起的是读者,尤其是看到最后的各位,虽然你们从来不催,但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因为数据不好,没人能跟你们聊天,因为作者懒惰,一周也看不了多少,我真是对你们心怀愧疚,所以在写bg的时候也要写一个耽美,权当补偿吧,希望能陪着大家过一个快乐年。 遇见你们,超开心的,所以要给你们发红包,请多多去支持你们爱的作者吧,因为有你们,才有那么多写手能坚持下来,通过文跟大家认识,真是奇妙的缘分。 晚安了,我的小天使们。小陈和K会在平行空间happily ever after,看文的各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