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恶魔之后 作者：残月折镜 文案： 林乔刚穿书，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当做祭品献给了深渊恶魔当点心。 在原著剧情中，深渊恶魔是要毁灭世界的最终BOSS，他生性凶恶，双目赤红、头生犄角，又凶又丑，一口一个活人刺身。 林乔：害怕.jpg 还好，被当做祭品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漂亮的少年。 少年漂亮得像是一个洋娃娃，沉默寡言，还有些迟钝，在阴森恐怖的深渊也不见害怕。林乔心一软，决定带着少年一起跑。 林乔：“深渊恶魔会吃人的，你看到头上长羊角的都跑远点，那些都是坏人！” 少年：“……嗯。” 林乔：“不过你也别太怕，等我们离开深渊找到主角就好了。主角是光明圣子，他会保护我们，杀死深渊恶魔的。” 少年：“……好。” …… 后来，林乔带着少年跑出了深渊，以为再也不会遇到恶魔了。 可有一天，他发现少年跪在神像前，亲手割下了自己额头上的羊角。 在一片血泊中，少年明明痛得浑身颤抖，却偏偏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我没有角。” “乔乔就不会讨厌我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书 西幻 魔法幻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反派恶魔一直在演我 立意：自立自强，努力生存 第1章 深渊 ============== 昏暗封闭的房间里，烛火摇晃。 身穿黑袍的身影扭曲，发出粗粝难听的声音：“……那么，谁愿意参加这次的祭典？” 下方的少年少女们一个一个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自荐。 “我愿意！” “我愿为深渊之主献身！” “神使大人，选我……” 在一群踊跃参加的人中，一脸懵逼的林乔显得格外不合群。 他也发现了这一点，赶紧低下了头，以免被身边的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棕色雀斑脸少年用手肘戳了戳林乔，小声地问：“乔乔，平时你祷告的时候不是最虔诚吗？怎么现在不说话？” 林乔：“……” 让他说什么好？ 难不成说，他是个无神论者，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含糊地解释：“我身体不舒服……” 雀斑脸狐疑地打量着林乔：“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话音刚落，前方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响：“肃静！” 看来这位神使十分有威信，一开口，刚才还闹哄哄的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跟鹌鹑似的低垂着头，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林乔也跟着低下了头，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消化原主的记忆。 原主名为乔·弗林，出身于一个落魄的贵族家庭。弗林家祖上阔过，但到了这一辈，家产早就被败光了，只有一个虚假的贵族头衔。 原主一心想要重铸贵族荣光，但奈何他的天资平平，不管是学魔法还是学剑术都摸不到门槛。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在酒馆里认识的朋友听说了原主的窘境，热情地邀请他加入了深渊神教。 是怎么说的？哦，朋友说是：深渊之主现在还没有多少信徒，你加入了我们，以后深渊神教壮大了起来，你就是公司哦不……神教的老员工，神教肯定忘不了你，到时候就可以升职加薪成功重铸家族荣光啦！ 对此林乔表示：你看那个饼又大又圆。 不过在这个剑与魔法的背景下，信奉神明就能获得神明的力量，信奉神明的这个举动并不奇怪，没有信仰才在这个社会里格格不入。 不过神明也不是可以乱信的。 经过官方认证的，只有光明神、月亮女神、丰饶女神还有知识之神这四位神祗。 其他神明虽然没有官方背书，但也来路正当，掌管一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能力。 比如掌管商业与金钱的财富之神、掌管姻缘和运气的幸运女神、掌管风暴和船只的海神等等。 而这位深渊之主，据说祂是深渊的掌控者、黑暗的化身、死亡的主宰……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乔决定不掺和这次的祭祀典礼，于是把头垂得越发的低，努力减少存在感。 可事与愿违。 神使高高在上，扫过底下的人影，目光在林乔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伸手遥遥一指：“你，被深渊选中了。” 林乔：“？？？” 刚才还不是自愿报名的吗？怎么现在就变成钦定的了？ 林乔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少年少女就先一步欢呼了起来。 他们热情地簇拥着林乔，把他推到了神使的面前。 神使低头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有着木炭般黑亮的头发，牛奶般白皙细腻的皮肤，他的眼睛明亮、唇瓣红润，让人想到深夜里对着玫瑰歌唱的夜莺，漂亮又脆弱。 神使：“愿深渊之主庇佑。” 底下的人异口同声：“愿深渊之主庇佑。” 林乔敷衍地张了张嘴，混在人声中毫不起眼。 神使满意地说：“你会得到深渊之主的青睐的。” 林乔：……谢谢，我不想要。 林乔不想得到青睐，但其他人显然十分羡慕他，等神使离开了以后，一个个围到了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乔乔，我真羡慕你。” “为什么神使选中了乔乔？明明他才来没多久！” “怎么，你还敢质疑神使的决定吗？” “……” 林乔很想说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显而易见，他们当然是想要的。 林乔被少年少女们簇拥在中间，吵得他头昏脑涨。 雀斑挤了进来，制止了这群人继续说下去：“够了，乔乔还要准备晚上的祭典，你们别闹了。” 少年少女们对视了一眼，纷纷散开。 林乔感激地看了雀斑一眼：好兄弟！ 没想到等这些人走了以后，雀斑立刻就凑了上来，问：“乔乔，等祭祀典礼完了以后，你和我说说深渊之主长什么样吗？” 林乔：“……” 他还没给出回答，雀斑就自顾自地说：“哎，不过你应该见不到深渊之主，据说举办了这么多次祭祀典礼，从来没见深渊之主有过反应……” 和林乔这种刚被忽悠来的信徒不同，雀斑是这里的老资历了，知道很多事情。 林乔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没有反应？” 雀斑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深渊之主看不上之前的祭品。”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瞥了林乔一眼，安慰道，“乔乔，你放心，你和他们不一样，肯定能获得深渊之主的青睐的。” 林乔：我真的是谢谢你全家。 雀斑的脚步轻快，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林乔往走廊深处走去。 林乔不太想参加什么祭祀典礼，想要找个机会逃跑，但走廊弯弯绕绕，他硬是没找到出去的路。 不过想到雀斑说的话，他稍稍放下了心。 深渊之主一直都没有过回应，估计这次祭典也只是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林乔跟着雀斑一起走进了房间。 雀斑催促道：“你快点把衣服换上。” 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衣摆上用金线绣着一圈鸢尾花纹路，散发着神圣的光泽。 林乔被赶鸭子上架，磨磨蹭蹭地换上了衣服。 等穿好了以后，他才发现长袍下面凉飕飕的，底下什么都没有，走动间一双笔直白皙的小腿若隐若现。 他不适地蹭了蹭后脚跟，试探着问：“没有裤子吗？” 雀斑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没有。”他拿着一条猩红色的缎带往林乔身上比划。 缎带落在了身上，绕过肩膀，在腰线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林乔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件被精致准备着的礼物，等待着收礼的人来亲自打开验收。 这感觉太奇怪了。 他想要制止：“等等……” 话还没说完，先对上了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雀斑问：“乔乔，你怎么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林乔心头一跳，十分自然地做出了一副疑惑的样子：“哪里不一样了？” 雀斑的眼睛幽深：“你被选中参加祭典，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林乔：要我笑吗？对不起，我做不到。 面对雀斑怀疑的目光，林乔很快就找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太紧张了，怕做不好……” 他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 雀斑果然没有怀疑，反而安抚了起来：“放心，你只要站在祭坛上就可以了，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林乔：“真的吗？” 雀斑想了想：“还有祭祀的祝词你都记清楚了吗？” 林乔哪里记得什么祝词？ 于是委婉地说：“我怕出错，你要不帮我再复习一下？” 雀斑没有拒绝。 他双手握紧，轻轻地抵在了下巴处，歌唱了起来：“被众神遗忘之地， 永夜笼罩，不沐光明， 深渊的掌控者、黑暗的化身、死亡的主宰……请聆听这卑微的祈祷……” 林乔：……等等，这设定有点耳熟。 林乔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他在睡前看过的小说吗？ 小说名为《神降》，是一本传统的升级打脸流小说，因为文笔不错，内容设定详实，还在网上小火了一阵。 文章的主线围绕着一个落魄贵族出身的少年，少年身世坎坷，幼年时被抱错沦为了奴隶、好不容易换回身份又被未婚妻退婚。在“莫欺少年穷”的背景下，他一路升级打脸，因为优异的天资被选中进入了圣庭，成为了光明圣子。 主角的身份特殊，在圣庭和皇室、神权和王权之间周旋，最终统一了大陆的版图，也让光明神的恩泽降临了每一个角落。 最终神权王权为一体，主角成为了大陆上唯一一位身兼两职的神圣帝王。 剧情很爽，也很俗套。 林乔：我是土狗，我就爱这一套。 不过主角也不是战无不胜的，在征服大陆的最后一战，他遇到了一个强敌——深渊之主。 在原著里曾提及过，深渊是被众神遗弃之地。 在这里，一切美好与善良的品德都被剥夺，留下来的只有无止境的杀戮、疯狂与死亡。 生长在这样的地方，深渊之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据说祂身高八尺，头生犄角，容貌凶横。除了长得丑陋，还生性嗜杀，一天要吃十个活人刺身，所过之处哀嚎遍地、白骨累累。 林乔回想完了，面对着雀斑虔诚的面孔，心想：跟着反派混，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划算着等祭典结束跳槽到那个公司哦不……那个神明的旗下比较好。 最稳妥的还是跟着主角走，改信光明神，然后再反手把这个邪-教给举报了。 反对邪-教，人人有责。 雀斑并不知道林乔一心想着当二五仔，还关切地问：“乔乔，你记清楚祝词了吗？” 林乔：“……记清楚了。” 反正到时候他一个字都不会唱，谁爱信邪-教谁信呗。 …… 转眼间，就到了举办祭祀典礼的时间了。 林乔始终没找到跑路的机会，他被身穿黑袍的人群裹挟着，走向了最幽深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石室。 里面没有窗户，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沉闷的气息。 林乔攥紧了衣摆，努力往人堆里缩。 神使精准地看向了躲在人群后面的林乔，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林乔很不想过去，但在周围所有人都盯着他的情况下，只好走了出去。 人群纷纷往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林乔一步一步走去，长袍的衣摆拖在了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站到了祭坛的中央，将底下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祭典开始了。 黑袍信徒们手舞足蹈，异口同声地唱着： “愿深渊之主垂怜……” “深渊……” 林乔其实不想参与这种邪-教徒行为，但祭坛上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嗓音低吟：“愿深渊之主降临，大地死亡永恒……” 少年特有的嗓音清亮，难辨雌雄。 就像是稚嫩的花苞，在揉捻下颤巍巍地绽放。 林乔有些不安。 在心中安慰自己：深渊之主之前都没有给过反应，现在应该也不会出现……吧。 …… 深渊在群星倒映之下。 黑暗涌动，亘古不变。 在杂乱无章的声响中，一道清冽如瓷器的声音清晰可见，破开了深沉的夜与永恒的孤寂。 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眼中是比寒霜还要冰冷的漠然，祂似乎已经失去了情感的波动，只有无尽的死亡与杀戮。 祂听到了祷告声。 又有无知的信徒向祂祈祷。 贪婪而无知的人类……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信奉的到底是什么？ 祂轻蔑地落下了一眼。 祭坛上，少年双手合拢，低垂着下颌，姿态温顺祥和，让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一只纯洁可怜的羔羊。 不知是不是沉睡了太久，祂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趣，去聆听少年到底在祈祷什么。 是金钱，是权利……还是永恒的生命？ 祂听见了。 少年说:这祭典怎么又臭又长。 少年说:还能赶得上回家吃晚饭吗？ 少年还说:我在这里参加了祭典，回头还能加入光明圣庭吗？ 深渊之主:……？ -------------------- 作者有话要说： 尝试一下西幻~喜欢的求求收藏啦，谢谢啾啾！ 求个预收 《反派病美人他翻车了》 谢小疏生得漂亮，性格软弱，有些笨还有点倒霉，让人一看就想狠狠的欺负。 可偏偏他穿成了一本书里的恶毒反派，要□□欺负主角。 谢小疏看完了剧情，小脸苍白：“我、我做不到。” 系统冷酷无情：“不走剧情，就会被抹杀。” - 在系统的指挥下，谢小疏努力地干着坏事。 系统：“上，骂主角是个废物。” 因为太过于紧张，谢小疏的眼尾湿润，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真是个废物。” 系统：“去，把主角的法宝偷走。” 谢小疏一时没看清，偷错了东西，还被绊倒在地上，摔得惨兮兮的。 系统：“……算了，你去和主角决斗，狠狠地羞辱他。” 谢小疏露出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怕得打嗝：“能不能……轻点打我？” - 仇恨值刷的太慢了，在系统的建议下，谢小疏决定去欺负主角的兄弟朋友。 主角的仇恨值终于动了。 在某个深夜，他把谢小疏堵在了角落里，掐着细弱白皙的下颌，低声质问：“勾引我还不够，还要去勾引别人？” 刚开始，系统信誓旦旦：只要这么做，主角肯定拳头嗯了。 后来，系统：主角*****这也能嗯？ 第2章 祈祷 ============== 永恒孤寂的黑暗里，祂第一次产生了微妙的情绪波动。 这情绪就像是潮水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就连最凶恶不驯的恶魔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挑战神明的威严，它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很好。 祂气笑了。 原本祂并不在意这些信徒。 人类的生命短暂而脆弱，对于神明而言，只是无聊时的消遣。 面对那些虔诚的祈祷和盛大的祭典，有时祂会落下一瞥，但更多的时候选择的是无视。 祂也从未在祭典上给出过反应。 不是不满意祭品，而是……谁会在意蝼蚁举着的到底是麦粒还是糖果？ 可现在，祂竟然被祭品嫌弃了。 以往那些送上祭坛的祭品，无一不是诚惶诚恐地祷告着，不敢有一点不敬畏之心。 祂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敷衍的祭品。 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人还在祭坛上，就一心想着信奉别的神明。 好，实在是好极了。 原本祂并不想要收下上贡的祭品，可现在听到少年的心声，突然改变了主意。 祂倒是要看看，这个祭品到底有多么的……胆大包天。 …… 林乔站在祭坛上，感受到一股阴冷的视线从身上扫过。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颤，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到四周的黑袍信徒全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们满脸狂热，振臂高呼：“愿深渊之主降临——” 林乔：？ 怎么突然发病了？ 他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低下了头。 祭坛上光芒流转，一圈又一圈的符文亮起，不祥的血色直冲上天际。 林乔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可是他动了逃跑的心思，半空中就裂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其中黑雾翻涌，充满着不详与死亡的阴冷。 下一秒，林乔一脚踏空，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呼啸的风围绕在身侧，失重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在不停地坠落、坠落。 ……直至深渊为止。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还听到耳边环绕着颂词。 “深渊之主垂怜……” 如果林乔能说话的话，他一定会爆粗口：草，上大当了！ ……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林乔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而诡异的地方。 这是一座冰冷孤寂的城堡。 林乔所在的房间简陋，用一块块石头堆砌而成。 没有点灯，只有一扇又高又窄的窗户。 林乔赤脚站在地上，被冻得嘴唇发白。他凑到窗前，踮起脚尖努力向外看。 一轮血月高高悬挂在半空。 更远处，山坡连绵不绝，隐隐可以看见幽魂般的身影在四处游荡，还时不时地传来诡异的嚎叫声。 这里是深渊，也是被众神遗弃之地。 林乔无语了：我光知道我运气不好，哪知道我能这么倒霉？ 刚一穿书，还没搞清楚情况，就直接被当做祭品送给深渊之主了。 林乔瞅了一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神情微妙了起来。就他这样的，估计都只能当深渊之主的一盘小点心，连牙缝都不够塞的。 林乔：能不能抢救一下啊？ 好像……抢救不了了。 在原著里，深渊是一张大后期的地图。 那时候的主角已经当上了光明圣子，沐浴了光明神的恩泽。他左手拿着黎明之弓、右手揣着神圣之剑，就这样装备buff都拉满了，才勉强战胜了深渊之主。 而现在他连主角的面都没见到，更不清楚主角什么时候会来深渊。 万一主角来了，他都已经入土为安了怎么办？ 林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强。 他在石室里转了一圈，借着窗外猩红的月色，找到了一扇通往走廊的门。只是还还没推开，就先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林乔沉住气，心想：该不会是深渊之主来吃刺身自助了吧？ …… 空气焦灼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乔屏住了呼吸，悄悄地凑到了门缝前，往外看去。 走廊幽深狭长，一眼看不见底。 在烛光下，一道身影拉长，走得摇摇晃晃的。 他……或者说是它。它足足有三米多高，皮肤赤红，肩膀高高隆起，都快顶到天花板上了。 可能是因为深渊没有白天，晚上视线不好也看不清别人长什么样，所以它就开始放飞自我，五官朝着奇形怪状的方向自由生长。其中最为突出的还是那一口獠牙和额头上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林乔端详了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不够丑，应该不是深渊之主。 好消息：不是深渊之主。 坏消息：来的是深渊里的火焰亚魔，备注——人类也在它们的食谱上。 感谢原著完整的世界观，作者给所有的种族都安排了具体设定，这才能让林乔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仔细回想——火焰亚魔从火焰中诞生，狂躁低智，好食人肉。弱点是在脚踝。 有了弱点，似乎就没这么吓人了……个鬼啊！ 火焰亚魔高达两米八，就算有弱点，估计一只手就能拽着他在天上转摩天轮了。 这么想着，林乔突然发现火焰亚魔的手中拎着什么东西，挂在地上，与地板摩擦发出了一道令人牙疼的声响。 他定睛一看。 火焰亚魔的手中拖着的是……一具尸体。 尸体不知道死去多久了，浑身浮肿，身上布满了牙印，半个肚子都被掏空了。走动的过程中，拖在地上留下一条蜿蜒腥臭的痕迹。 林乔想要作呕，但他死死地掐住了手臂的嫩肉，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要是被发现了，那具尸体就是他的下场。 隔着一面石墙。 林乔靠着墙壁，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咚。咚…… 脚步声戛然而止。 真的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火焰亚魔停了下来，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好巧不巧，在它的身侧就是通向石室的门。 火焰亚魔从鼻子里喷出了一股炽热的硫磺气息。 有活人的气息。 好香……好香…… 在哪里……好想吃…… 火焰亚魔用力地锤了一下墙壁，想要直接扒开墙壁，去寻找到香味的来源。 砰—— 整面石墙都颤抖了起来，墙壁缝隙中的砂砾“沙沙”落下。 林乔一动不敢动，欲哭无泪。 他该不会要被一个低等的火焰亚魔给恰了吧？ 早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给深渊之主当刺身了，至少说出去还有面子。 …… 亘古不变的黑暗中。 一双冷漠的眼睛落在了林乔的身上。 以祂的性子，并不会去在意祭品的死活。 但这次的祭品实在是激起了祂的好奇心，让祂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分出一缕神识来关注。 祂看见了林乔的窘境。 祭品被吓得瑟瑟发抖，就像是被猎犬追逐着的小鹿一般，眼神慌乱。 祂饶有兴致。 祭品是会惊慌的哭泣，还是绝望的求饶？ 没有人会不畏惧死亡。 他们害怕、挣扎，但又挣脱不了既定的命数。就像是被蜘蛛网缠绕着的飞蛾，在虚假的幸福中，毫无知觉地走向最盛大的死亡。 不过没关心，祂会宽恕这一切的。 只要祭品虔诚地向祂祷告，祂会赐予他神明的怜悯。 祂等待着祭品忏悔自己的决定，明白只有投入深渊的怀抱，才是最好的选择。 …… 林乔是一个非坚定的无神论者。 就是说，他选择性封建迷信。 比如左眼皮跳的时候——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要发财了，好耶！ 右眼皮跳的时候——肯定是我晚上没睡好，没事了。 再比如，考试的时候他会去求求不挂科，但在平时，嗯？什么神明？不熟，真不熟！ 所以，现在他压根没想着去祈求神明的帮助。 求神不如求己！ 林乔努力在视线范围内寻找可以用来抵抗的武器，伸手抓住了地上的一根棍子。 有了武器在手，至少能带来一点安全感。 火焰亚魔的弱点在脚踝。 要是这玩意敢进来，就猛戳它的脚踝，然后趁机逃出去。 林乔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还好，火焰亚魔的智商极低，低到它都发现不了门，在一阵敲打无果后，它又被手中拽着的腐尸所吸引，着急进食，就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远了。 耳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林乔放松下了肩膀，一抹，才发现额头上都是汗珠。 石室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那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林乔轻轻摇头，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还是得出去。 留下来必定会被当做自助餐端上盘，出去了可能会变成外卖送上门。 二选一，他选择后面那个，至少还有一点活的希望。 林乔的目光坚定了下来，一手握着棍子防身，一手推开了门。 吱嘎—— 林乔从门缝中钻出，来到了走廊上，他左右一看，最终选择了与火焰亚魔相反的方向。 …… 深渊被永夜诅咒，难以分辨时间的流逝。 林乔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 走廊错综复杂，就像是困住怪物的米诺斯迷宫，没有线团做指引，就永远找不到正确的道路。 等到走过了两个分岔路口，他面对着相差无几的道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在哪儿？ 这又是哪里？ 林乔本来就方向感不佳，面对着一个个岔路口，更是头昏脑涨。 现在只能用最简单愚蠢的方法——在墙壁上留下印记，提醒自己不要走重复的路。 林乔在石壁上留下了一个“×”，刚要继续走，就听见前方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这动静有点耳熟。 林乔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张望了一眼，在走廊的另一头，隐约可见一道高状的身影。 太好了！迎面走来的是我们的老朋友——火焰亚魔。 隔着半截走廊，林乔和火焰亚魔深情对望了片刻。 林乔：惊吓！ 火焰亚魔：惊喜！ 林乔十分体贴，也很能理解火焰亚魔激动的心情。 这个情况，就等于说是在肚子饿得不行的情况下，免费的外卖正好送上门了。 打开一看，香喷喷，热乎乎，色香味俱全。 搁谁谁不得高兴？ 不过……您这也太高兴过头了吧？ 火焰亚魔兴奋得五官乱飞，身子板精神了，走路也不瘸腿了，“嗷嗷”叫着就扑了过来。 这模样，比见到亲妈还激动。 林乔还能怎么办呢？ 林乔：惹不起，我先润了。 他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火焰亚魔在后面穷追不舍。 你追我跑了一阵，林乔余光向后一瞥。 火焰亚魔没有被甩开，反而是越追越兴奋，嘴角的口水都要挂到地板上了。 它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说：香香，饿饿，吃吃。 林乔：“……” 不行，跑不动了，再继续下去他必死。 在这个时候，林乔终于向神明祷告了。 他在心里火急火燎地催促：神明呢，神明呢？神明能不能救一下啊！ 深渊之主听到了这奇怪的祷告声，陷入了沉默：…… 这算是服软，还是没服软？ 第3章 神明无所不能 ====================== 可能是神明听到了林乔的祷告声，在绕过一处拐角后，不远处出现了一扇半掩着的小门。 这么小的门，火焰亚魔肯定进不去。 林乔的念头一闪而过，身体更快一步，直接拉开门钻了进去。 砰！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火焰亚魔正好撞了上来，门板猛烈晃动，连带着林乔后背阵阵发麻。 还好门板足够坚硬，在火焰亚魔的撞击下，依旧纹丝不动。 推不开门，火焰亚魔在外面无能狂怒，不停地用拳头敲着门，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火焰亚魔：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 林乔：就不出来！ 林乔又不是傻。 出去干嘛？让火焰亚魔进行一个自助餐的大动作是吗？ 在确定火焰亚魔进不来后，林乔缓缓松了一口气。 身为缺乏锻炼的现代人，刚才那一场你追我跑可是差点要了林乔的小命。 能坚持到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气卸了，自然就感觉到了累。 他背靠门扉，缓缓滑坐在了地上。 火焰亚魔还在外面嘶吼，不依不饶。 林乔懒懒地说：“哥们，差不多得了，别闹了。” 火焰亚魔：“吼——” 林乔死里逃生，心情不错，又开始欠欠的了：“我和你说，就算是当外卖送餐上门，我也是送给深渊之主的，抢别人外卖是不道德的哈。” 火焰亚魔：“吼吼——” 林乔越说越觉得乐：“得了，我可是深渊之主的祭品，你想抢也不看看配不配……” 火焰亚魔：“吼吼吼！” …… 一问一答，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夜幕之中。 这话说得奇怪，大概是祂沉睡了太久，祭品口中的词汇有些陌生，但大致的意思还是能听懂的。 原来这胆大包天的祭品也并不是毫无敬畏之心，至少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属于深渊之主的祭品。 祂莫名地被取悦到了。 不过祭品说得也对，他是来深渊侍奉深渊之主的，让一个低等、卑劣的火焰亚魔觊觎，算是什么回事？ 这触犯了神明的尊严。 ——祂完全忘记了，原本就是祂想要让林乔服软认错，才把火焰亚魔放进来的。 ……这些都不重要了。 城堡角落里，黑雾翻涌。 火焰亚魔察觉到了神明的愤怒，连逃跑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发出呜咽求饶的声响。 祂漠然地扫过一眼。 就像是“擦除”了一点污垢，火焰亚魔就这么消失在了走廊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祂收回了目光，再次望向祭品所在的地方。 小房间里。 祭品显然是累极了，侧着头靠在墙壁上休息。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下颌处的弧线干脆利落，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就像是一只垂死的天鹅。 祂的目光微微一凝。 很奇怪。 祂竟然想要接近……一个人类？ 这个念头就如同是一枚石子落入湖面，惊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为什么祂会对一个不敬神明的人感兴趣？ 肯定是因为沉睡了太久，才会产生这样无聊的想法。 不过……祂并没有想要压抑自己的欲-望。 反正对于神明来说，时间就像是大海里的水，一眼望不到边际。 祂可以在这个人类身上浪费一点。 这么想着，黑夜里传出了“哗啦”一声，像是锁链被扯动了。 夜幕被缓然拉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中缓步走出——这是神明在那一瞬间产生的欲-望化身。 那人影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既青涩又成熟。 他有着有着一头深红色的头发，发尾卷曲，如同海草一般茂盛。 一缕碎发从额前垂下，眼眸深邃、鼻梁笔挺，像是一尊被维纳斯精心雕琢出来的雕像，足以让吟游诗人写下十四行诗歌来吟唱赞美。 他来到了林乔的面前，半跪了下来，认真地打量着。 该如何处置这个不敬神明的祭品？ 是寂静永恒的死亡，还是…… …… 林乔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深渊阴冷，风呼呼从窗户往里灌。 他身上就披着一件黑袍，不顶事，冻得瑟瑟发抖。再加上心里有事，实在是睡不安稳，干脆就不睡了。 林乔掀开眼皮，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一双冰冷漠然的眼睛。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猩红的月光从窗口照下，一切都雾蒙蒙的。 林乔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与莫名出现在这里的红发少年对视了片刻。 他决定主动出击：“嗨？” 红发少年低垂着头，发尾微微晃动。 林乔打量了一下，觉得红发少年漂亮归漂亮，看起来总有一点……迟钝。 就像是一樽精致的人偶，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林乔：难道是被吓傻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谁？” 红发少年还是没有反应。 林乔：“深渊之主，你知道吧？” 红发少年听到“深渊之主”这四个字，终于有了反应，从喉咙里挤出一道破碎的声响：“嗯……” 妥了。 林乔放下了心。 已知，深渊里只有非人形生物。 然后知，面前的少年是人。 那么就可以得——少年也是被送来给深渊之主的祭品。 想到这里，林乔脱口而出：“太好了！” 人是群居生物。 一个人倒霉和有人陪着倒霉，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红发少年：“……？” 林乔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说，太巧了，我也是祭品。”——咱们俩是一伙的！ 他确定了红发少年没有威胁，站了起来：“你……” 话音戛然而止。 林乔的目光落在了红发少年的背上。 他这才发现，红发少年的身上缠绕着一条条的锁链。 锁链绕过了肩膀，从肩胛骨穿过，以一种束-缚囚-禁的姿态绷直拉紧，将人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的后背单薄，骨头像是蝴蝶翅膀一般耸起，脖子低垂，如同是在十字架上受刑的耶稣，神圣而不可亵渎。 如果林乔读过官方发行的《神明史记》，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很严酷的刑罚。 专门对那种犯下滔天大罪的犯人用的。 而对于这个世界的设定来说，神明怜悯慈悲，犯下的错大多可以用赎罪劵进行赎罪。 唯一不能饶恕的罪行，只有——弑神。 但林乔没文化，没读过书。 他的目光落在锁链上，久久没有动静。 红发少年的面容平静，黑白分明的眼珠轻轻转动。 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反应…… 是害怕？还是厌恶、憎恨？ 等待了片刻，林乔终于有了动静。他说：“他们怎么能这么过分！？” 竟然……是愤怒？ 红发少年垂下了眼尾，面上难得露出了一丝茫然之色。 他竟然在愤怒？ 他是在为了什么而愤怒？ 林乔开始指指点点：“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吊起来？太过分了！是谁干的？” 大概是太久没有与别人交谈了，红发少年的嗓音嘶哑生涩，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下：“是……神……” 林乔秒懂。 肯定是那些邪-教徒干得！ 丧尽天良！ 他们是不是生怕深渊之主挑食，送来一盘点心还不够，再来点前菜开开胃是吧？ 把这么漂亮的红发少年吊起来当腊肉，实在是丧尽天良！ 因为感情太过于充沛，林乔的眼中充满着湿润的水光：“你痛吗？难受吗？” 红发少年宕机了。 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茫然无措——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林乔还在不停地碎碎念：“这些神明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这么害人呢……” 锁链缠绕着少年的肩膀，捆住了他的手腕，有些甚至还从皮肉中穿过，斑驳的血迹陈旧，依旧能看出当时鲜血淋漓的模样。 明明是切肤之痛，但少年一脸冷漠淡然，显然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林乔一把子怜爱了：“我放你下来。” 他想要把红发少年放下来，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红发少年这下有了反应，不确定地说：“放、我……下、来？” 林乔反问：“不然就这么挂着？” 林乔觉得红发少年挺奇怪的。 都要被挂着当腊肉送上深渊之主的餐盘了，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红发少年断断续续地说：“放、我下、来……”他的眼睛如深渊般幽深，“你会、后悔的……” 林乔没当一回事：“有啥好后悔的？” 红发少年：“神明……会愤怒……” 林乔越发地怜爱了。 可怜见的。 都被深渊之主吓成这样了。宁可被挂着也不愿意下来。 林乔已经给少年打上了“被吓傻”的戳，哪能惯着？直接上前拽住了锁链要往下拉。 哗啦—— 这些锁链好像是一体的，根本找不到链接的缝隙。 林乔绕到了后面，东拽拽西扯扯。 他还怕红发少年会痛，想办法转移注意力，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红发少年怔了一下。 这个祭品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信神明，没有畏惧之心，不害怕他的模样，甚至……还问起他的名讳。 他是不详的、被诅咒的存在。 光明在他身侧绕道而行，美德对他不屑一顾……留给他的，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与死亡。 就算是那些信徒，也只是畏惧死亡的能力，从未由衷的敬畏过。 因为太久没提及，他都已经快忘了那个名字。 林乔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 于是更加确定了：可能是真的被吓傻了。 他主动自我介绍：“林乔，这是我的名字。” 可能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中文的发音太过于别扭，少年艰难地出声：“乔、乔乔……” 林乔没有纠正：“嗯嗯。”他鼓励道，“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记得。” 少年犹豫了片刻，嘴唇翕动，吐出了一连串晦涩难懂的词语，“……这是我的名讳。” 每一个音节落下，窗外的血月光芒就大盛一分，直至从弯月变成满月。 就像是天外有人睁开了猩红的眼睛，注视着深渊里的一切。 它们在窥探。 它们监视。 因为这并非凡人的名字，而是……神明的名讳。 不能倾听、不能直视、不能阅读。 一旦在心中默念这名讳，就会被天空中的存在发现、污染，直至癫狂。 ——凝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林乔表示：没听懂。 他只听明白了开头的两个字：“阿瑟？” 少年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嗯。” 林乔又低头和锁链较起了劲。 但这锁链是在是坚固，不仅没有解开，手指还被划破了一条狭长的伤口。 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冒出，滴落在了锁链上。 锁链闪过一丝暗芒，瞬间将血珠吸收，只留下一道斑驳的痕迹。 咔嚓—— 锁链从中断裂，其中一截摔落在了地上。 林乔还没反应过来，阿瑟就已经挣脱了控制，伸手掐住了他的手腕。 “你……”林乔觉得怪怪的，想要把手收回来。 可是阿瑟的指骨有力，根本甩不开。 阿瑟看着那道殷红的伤口，慢慢地凑近了过去，试探地伸出了舌头，舔过那道伤口。 他垂下了眼睑，神情肃然，明明是小狗舔舐一般的动作，却显得无比的庄重神圣。 ……林乔麻了。 像是触电一般，手指的伤口酥酥麻麻的，差点让他惊呼出声。 “够、够了！”他制止。 阿瑟停下了动作。 林乔连忙把手背在了身后，语重心长地教导道：“不能乱舔东西！” 阿瑟迟疑了一下：“但是，好香……” 林乔：…… 算了算了，这人脑子不好，都被吓傻了，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林乔：“就是不准，你得听我的。” 阿瑟垂下了头，看起来怪委屈的。 林乔心软了一瞬，又很快地坚定了下来：“好了，你听我的，我带你离开这里。” 阿瑟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重复地问：“离开……这里？” 林乔点了点头。 他决定带着阿瑟一起逃跑。 阿瑟这么木又这么傻，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要被恶魔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要是他没看到还好，都看到了，怎么忍心让阿瑟去送死？ 阿瑟问：“为什么、要出去？这里，不好吗？” 林乔：只能说，这里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优点。 林乔：“这里有坏人。” 阿瑟：“坏人……？” 林乔比划：“坏人，就是会伤害你的人。”他举例，“深渊恶魔里的会吃人的，你看到头上长羊角的都跑远点，那些都是坏人！” 阿瑟：“……” 林乔：“你知道了吗？” 阿瑟：“嗯……”他又说，“只要信奉深渊之主……它们伤害不了你的。” 林乔：被洗脑了是吧？ 他才不信什么深渊之主，但看了看阿瑟，寻思这痴痴傻傻的，肯定是被那些邪-教徒洗脑了。 不行。 他得来个反洗脑。 于是他问：“难不成深渊之主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做到吗？” 阿瑟点头：“是。” 他直直盯着林乔。 这目光能看穿一切虚妄，直指内心。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欲-望。渴望金钱、权利、生命……不管藏得多好，都无法逃脱这双眼睛。 只要有欲-望，就会有破绽。 说吧。 只要信奉深渊，就能获得神明的赐予。 林乔思索了片刻：“那他能让世界和平吗？” 在原著的设定里，大陆上一直在打信仰之战，他不太想当炮灰。 阿瑟：“……？” 林乔：“做得到吗？” 第4章 求求救救 ================== 阿瑟沉默了。 深渊之主，掌管的神职是黑暗、死亡与杀戮，世界和平什么的……根本不搭边。 还有，哪里会有人祈求这个的？ 林乔一点没有意识到不对的地方，得意洋洋地问：“看，实现不了吧？” 阿瑟纠结了一阵，说：“……你可以换一个愿望。” 比如，取之不尽的金钱、至高无上的权利或者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 只要是欲-望，就可以满足。 林乔：“就这？” 阿瑟：“除了这个愿望，什么都可以。” 林乔开始指指点点：“你看，刚才还说神明无所不能，我就提了这么一个小心愿，就完成不了了？” 阿瑟：“……” 阿瑟暗自咬牙：“你说的，就算是光明神也做不到。” 他的身体一直被困在深渊，但也能从信徒的口中知道外界的讯息。 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明，披着一层光明正大的皮，为了夺取信仰，不惜到处掀起信仰战争。 威慑和恐惧能更好地控制信徒。 恐怕对于那些神明来说，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和平。 林乔理所应当地说：“我也不信光明神啊。” 阿瑟：“那你……” 那你还在祭祀典礼上想着去信仰光明神？ 林乔不知道阿瑟心里的想法，振振有词：“信仰神明也不用太认真，当做是一桩生意就好了嘛。” “给你点好处，你信信也没有关系；没有好处，你信祂干嘛？” 他的信仰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有好处，可以信。 没好处，你勾八谁啊？不熟，真不熟。 阿瑟沉默了许久：“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林乔歪了歪头：“嗯？我说的不对吗？” 阿瑟垂下了眼睑：“会被当做异端……” 这是何等胆大包天的想法。 要是在任何一个神明信徒面前提起这样的话，都会被当做异端架上火堆——就算是被最宽容善良的光明神教徒也不例外。 没有神明能容下一个人类触犯祂的尊严。 阿瑟的眼瞳微微转动，出现深渊一般的旋涡。 他也应该愤怒。 但……大概是因为林乔的一视同仁，没有偏向任何一个神明，反而让他觉得有趣。 阿瑟心想，现在不信奉深渊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让林乔心甘情愿地投入深渊的怀抱。 林乔对上了阿瑟的目光，眨了眨眼睛。 懂了！ 原来阿瑟是在关心他啊。 “没事。”林乔凑了过去，一把搂住了阿瑟的肩膀，“我就和你说，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吧？” 阿瑟清晰地感觉到了人类的体温。 那是温暖、柔软的。 好像是铺满白鹅绒的床垫，让人陷于其中，不能自拔。 对于阿瑟来说，在冰冷孤寂的黑暗中待久了，就算是一点余火也显得那么的炽热。 他有些不适应，身体紧绷了起来：“不、不会。” 林乔笑了起来：“那就好。” 阿瑟侧过脸，低声问：“你……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吗？” 深渊之主还在沉睡。 他不是祂，但他又是一部分的祂。 如果林乔想要什么，他有这个权利代替祂满足。 林乔想了想，直白地说：“有啊。” 阿瑟：“是什么？” 林乔：“我想要离开深渊。” 阿瑟还没做出回应，就看见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掌在面前展开。他愣了一下，听到林乔问：“一起吗？” 离开……深渊吗？ 阿瑟迟疑：“我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林乔见阿瑟犹犹豫豫的，直接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说：“没事，有我在。” 阿瑟：“可是，深渊……” 林乔还以为他在害怕深渊之主，于是笃定地说：“你别怕，等我们离开深渊，找到光明圣子就好了。他会保护我们，杀死深渊之主的。” 不是他吹，这可是原著里面的剧情。 阿瑟：“……？” 光明圣子竟然能杀死深渊之主吗？ 林乔：“所以你不用太害怕，我们小心一点就好了。” 阿瑟：“……好。” 林乔和阿瑟达成共识。 他推开了一条缝隙往外看去，在确定火焰亚魔不在外面了以后，才敢彻底把门打开。 林乔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走廊上。回过头一看，发现阿瑟还站在黑暗中。 黑暗昏沉，阿瑟的面容模糊，地上的阴影蠕动扭曲，似乎在畏惧外面的光亮。 林乔放轻了声音：“没事的，外面什么都没有，出来吧。” 阿瑟尝试着迈出了一步，停在了门口。 林乔嫌他走得太慢，干脆主动回去，一把把人拉了出来。 阿瑟踉跄了一步，置身于昏暗的烛光下。 深渊被永夜诅咒，永远不见光明。 就算是这么微弱的光芒，对于阿瑟来说，都像是火焰一般炽热。 他不太适应，侧过了脸，手腕也紧绷了起来。 林乔看了过去。 烛火摇曳，身影拉长。 林乔发现阿瑟的皮肤很白——是那种不见天日一般的苍白，这样的肤色更显得五官深邃，充满了异域风情。 除此之外，阿瑟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近乎于完美。 林乔在心感叹：可惜被吓傻了。 漂亮得像是一个洋娃娃，偏偏被吓得脑子不好使了，天天信邪-教，连话都说不利索。 林乔更加怜爱了，轻轻握了握阿瑟的手掌，许下承诺：“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阿瑟露出了一丝茫然。 自从诞生以来，对于他而言，人类只有两种——向他索取的信徒和憎恶他的蝼蚁。 保护……一个陌生的词汇。 阿瑟盯着面前的人。 脆弱的人类。 稍稍用力，就会被扼断脖子失去生命。就算是这样，也要保护他吗？ 阿瑟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奇怪、很陌生，他静静地品味了片刻，低声说：“……好。” …… 林乔带着阿瑟在走廊上兜兜转转，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林乔问：“你累吗？” 阿瑟摇头。 林乔：“……我累了。” 阿瑟认真地问：“那应该做什么？” 林乔扶额。 他知道阿瑟迟钝傻气，可没想到能这么傻。 于是没好气地说：“休息。” 林乔靠上了一侧的墙壁，准备休息一下。 而阿瑟还笔直地站在原地，下颌微微抬起，目光盯着天花板处。 林乔奇怪：“你在看什么？” 阿瑟没有说话。 林乔早就习惯了木头美人这种迟钝的模样，也仰头看了过去。 他看见了一抹亮光闪过。 在天花板上，一只蝙蝠状的石像倒吊在那里，长得尖嘴猴腮，十分奇特。 林乔进行了点评：“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蝙蝠石像睁开了眼睛。接着“哗”得一声，蝙蝠张开翅膀，直直朝着阿瑟扑了过去。 阿瑟似乎是没察觉到危险一般，一动也不动。 蝙蝠石像掀起的风吹来，掀起了火红的额发，露出了一双平静冷漠的眼睛。 “小心——” 林乔把阿瑟扑到在了地上，两个人滚到了一处。 红发与黑发纠缠在了一处。 因为用力过猛，手掌在地上蹭了一下，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他都没来得及查看，余光先瞥见了一道冷光闪过。 蝙蝠石像张牙舞爪，翅膀爪子锋利，散发着莹莹绿光，一看就沾满了毒=素。 林乔屏住了呼吸，将阿瑟护在了身后，不知是在安慰阿瑟还是在给自己鼓气，低声说：“放心，没事的……” 这么大个火焰亚魔他都不怕，还怕一个小蝙蝠石像？ 蝙蝠石像磨了磨爪子，转换了目标，盯上了林乔。 林乔感觉到脖颈一凉。 他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直接怼了上去。 这种小型魔物没有一击毙命猎物的能力，所以它们会耐心蛰伏，等待着猎物出现破绽。 只要让不露怯，自然会让蝙蝠石像忌惮。 林乔盯紧了蝙蝠石像，一手在墙壁上摸索着。 摸到了！ 他一把抓住了墙壁上的火把，用力朝着蝙蝠石像砸了过去。 火星四溅。 蝙蝠石像畏光畏火，一碰到火焰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瞬间化作了一滩灰烬。 林乔喘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阿瑟摇了摇头。 林乔还想要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就看见浓稠的黑暗里亮起了一双双猩红的眼睛。 密密麻麻的，全都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蝙蝠石像……是群居的魔物。 林乔头皮一阵发麻，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牵着阿瑟，往反方向跑。 黑暗中传来一阵“哗啦”的声响。 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景象。 蝙蝠石像擦着天花板飞过，阴魂不散。一双双的翅膀张开，声音尖锐。 林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阿瑟的语气依旧平静：“只要信奉深渊之主，它们就不能伤害你。” 林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 他气急败坏：“我信，我信了还不信吗？” 口中明明说着“相信”，但阿瑟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信仰之力。 ……太敷衍了。 林乔抽空看了阿瑟一眼，似乎在说：你看，我都信了，还是没用。 阿瑟第一次产生了挫败的情绪。 ……算了。 他心念一动。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石墙的缝隙中钻出，形成了一道屏障。蝙蝠石像一撞上去，就“呲”得一下化作了一道青烟。 不消片刻，走廊上就恢复了平静。 林乔：“惊了，还真有用？” 阿瑟：“……” 没了追兵，林乔缓下了脚步，在拐过了一个弯，视线中出现了一扇黑漆漆的铁门。 “有门！” 林乔迫不及待地来到了门前，仰头看去。 大门高耸，上面刻着一道道诡异的纹路，仔细看去，好似各种狰狞的恶魔浮现眼前。 林乔在心中默念：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于是他用力把火把砸了过去。 砰！ 火把撞上了铁门，恶魔的影子荡然无存。接着，沉重大门悄无声息地往两侧打开。 刚打开一条缝隙，阴风就止不住地往里面灌。 林乔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黑袍，顶着冷风走了出去。 城堡的外面是悬崖。 悬崖孤立高耸，没有一条能下去的路。 林乔来到了山崖边缘，足尖一动，松动的石子滚落了下去，被黑暗吞噬，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 林乔低头望着深渊。 深渊黑暗沉浮，像是有一双眼睛在与他遥遥对视。 林乔自语：“一条死路啊，这该怎么出去？” 阿瑟还没出声，他就已经开始无师自通，双手合十，向深渊之主祈祷：“深渊之主，求求，救救。” 阿瑟：……至少再虔诚一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0 22:11:03~2022-04-12 21:1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梅林用鳃呼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黄包0416、乘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睬睬 5瓶；最爱艹哭鸽子精 2瓶；癌症晚期的朋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陌生的情绪 ==================== 阿瑟有些无奈，但又没有办法。 林乔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虔诚的模样，但口中不停地碎碎念：“我都这么求你了，求你不要不识好歹，快点放我离开这里……” 阿瑟：“……” 实在是太敷衍了。 而且看起来，要是深渊之主不给予回应的话，连这点虚假的信仰都维持不住了。 阿瑟欲言又止。 面对这么敷衍的祷告，他理应愤怒。 要是以往，他早就将不知好歹的人类捏碎，永远地拉入深渊之中，无法逃脱。 可是面前的少年尤其的特殊。 太干净了。 少年的灵魂澄澈，没有和任何的神明扯上关系。 正因为如此，从中诞生的信仰之力更为的磅礴纯粹。 当然，阿瑟要的不是信仰之力，而是少年心甘情愿的臣服。 他要少年信仰深渊，主动投入深渊的怀抱。 看起来……这个目标还遥遥无期。 于是阿瑟只好选择放水。 他的目光一扫，零碎的石块凭空漂浮了起来，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垒成了一座拱门。 猩红的月光被吸引而来，穿过了拱门，形成了一个扭曲的漩涡。 漩涡缓缓转动，泛起一阵阵透明的波纹，似乎可以通过这道拱门通向另外一个地方。 林乔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真的有用？这么厉害？” 他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在祷告，没想到深渊之主这么给面子，一下子就给出了回应。 阿瑟：“因为……你是深渊的眷者。” 林乔后背一紧。 眷者？ 听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谁知道被深渊之主眷顾会是个什么样个下场？ 林乔想到原著里的描述。那些深渊的信徒，最后的下场都是被深渊污染，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怪物。这还算是好的，更多的信徒是被恶魔毫不留情地撕碎，成为盘中餐。 不管是哪个，他都不想要。 阿瑟还在说话。他的每一个字都说的费劲，但又充满了异样的魔力：“只要向深渊祷告，你就可以获得一切……” 林乔：又想给他洗脑了是吧？ 就算这话语声十分诱人，他还是拒绝了：“不用。” 阿瑟有些茫然：“为什么？”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黑暗的地方，就算是最为高尚的圣人也不例外，只要有淤泥就能滋生出欲-望，在欲-望的驱动下，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选择。 ——只要向神明祈祷，就能获得一切。 林乔：“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①”他看着阿瑟俊朗的侧脸，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得到什么，就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有付出，必求回报。 阿瑟怔了一下，猩红的月光落在了他的脸颊，显得有些迟钝。他难以理解：“什么、意思？” 林乔的语气平静：“就是说，我不喜欢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 少年的身形单薄，没有信仰之力，却莫名地产生了另外一种力量。更强大、更坚韧的力量。 阿瑟煞风景地提醒：“可是，你刚才向深渊祷告了。” 林乔：“咳……” 他就试试，一点都不诚心，没想到深渊之主上赶着来给他白嫖。 这关他的事吗？ 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林乔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不是你让我祷告的吗？”他很快就把锅甩了出去，“我只是怕你难过，才这么做的。” 阿瑟：“……” 好像，是这样的。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林乔转移了话题：“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林乔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深渊，拉着阿瑟就步入了拱门中。 月光静静流淌，漩涡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林乔走出去两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涌来，眼前冒出了一股刺眼的白光。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阵颠簸中，白光缓缓散去。 林乔一个踉跄，终于踩在了实地上。他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去找阿瑟。 “阿瑟！” 声音从身后传来：“……嗯。” 阿瑟就站在身后，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林乔问：“你难受吗？” 阿瑟重复：“难受？” 他不太了解其中的含义，有些茫然。 林乔：“就是有没有不舒服？” 阿瑟的眉头微微蹙起：“你在……关心我？” 林乔：“不然？” 阿瑟对上了林乔的视线。 那双眼睛干净分明，不含一点的杂质。 关心……又是一个陌生的情绪。 他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所有人都畏惧他、防备他、憎恶他，从没有会关心他。 阿瑟应该觉得可笑。 毕竟，一个脆弱、短命的人类竟然来关心深渊之主的化身。 但他没有。 他觉得一种奇怪的情绪从混沌的黑暗中生根发芽，难以控制。 陌生，却并不讨厌。 阿瑟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回应。 林乔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被吓傻了的模样，走过去牵起了他的手，确定人没事了以后，才放下了心。 他看向了四周。 拱门不知道通向的是什么地方，他们现在正在一处森林中。 树冠纠结缠绕，黑压压的一片。 树影瘦长，枯瘦的树枝张牙舞爪，在风中摇晃，沙沙作响。更远处，隐隐传来恶魔的嘶吼。 怪渗人的。 林乔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觉得有些冷，于是朝着阿瑟靠近了一些。 阿瑟生硬地问：“你在、害怕？” 林乔不好意思说害怕，就反问：“难道你不觉得吓人吗？” 阿瑟定定看着林乔，摇了摇头。 他不会害怕。 这是人类才有的情绪。 林乔的眼珠轻轻一转：“我是有点害怕，不过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阿瑟迟疑：“我……吗？” 有些荒谬。 一直以来，他都是恐惧的来源、死亡的化身，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为别人的依靠的对象？ 林乔不知道阿瑟内心的复杂，一把抓住了阿瑟的手臂，催促道：“走了走了。” 阿瑟感觉到了皮肤上传来的温暖。 还是很奇怪，但……不至于讨厌。 两个人行走在林间。 树影森森，一条小路蜿蜒。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突然开阔，出现了一座城堡。 天色灰蒙蒙的，远远看去，城堡的大门敞开，就像是一只准备噬人的野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林乔的脚步一顿。 这么座城堡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他想绕过去，可城堡里的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女仆提着一盏煤油灯，从门后走了出来。 煤油灯的亮度不足，只有一个模糊的光圈。女仆往前伸了一些，问：“请问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吗？” 林乔确定了，是人。 女仆又说：“伯爵夫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等待着客人的来临。” 林乔正在想要不要进去看看，突然顶上炸开了一道惊雷，接着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 他不再犹豫，赶紧拉着阿瑟进去避雨。 女仆在前面带路：“请跟我来。” 林乔解释了自己的身份：“我们不是伯爵夫人邀请的客人。” 女仆没有一点意外：“客人放心，伯爵夫人热情好客，不会将任何一位客人拒之门外——尤其在这样的坏天气下。” 大概是为了应和女仆的话，窗外又炸开了一道雷光。 在那一瞬间，昏暗的城堡亮如白昼。 林乔眼尖的发现，角落里散落着一滩还未干涸的血迹。 他心头一跳，等雷光消失后再去看，血迹已经荡然无存。 这个城堡里有古怪。 林乔这么想着，朝着身边的人更靠近了一些，他凑到了阿瑟的耳边，含糊地说：“这里可能有危险，等下你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 阿瑟感觉到一股温暖湿润的气息扑到了耳垂上。 有点痒。 他的眼睑垂下，低低“嗯”了一声。 女仆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 在尽头，竖立着一扇大门。 女仆伸手一推，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大门后面，是会客用的大厅。 温暖的灯光流淌，银制的刀叉闪烁着光芒。餐桌上摆放着香甜可口的苹果、柔软的白面包、香气扑鼻的烤鸡…… 林乔饿了。 女仆微微一笑：“客人，请进来吧。” 林乔挨饿受冻了一晚上，之前精神紧绷还没感觉，现在一到温暖的环境里，立刻就感觉到了肚子在咕咕作响。 这个城堡不对劲。 里面有危险。 林乔再三警告自己，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餐桌前已经坐了几个人，他们听见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 在看见林乔的第一眼是惊艳。 少年落魄狼狈，黑发凌乱，黑袍上也满是泥泞，但依旧掩饰不住白皙的皮肤与明亮的眼睛。 就像是沾了污垢的钻石，总能在合适的时候绽放出璀璨的光泽。 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阿瑟的存在。 其中一位粉面瘦弱的贵族公子哥率先发问：“你也是受到了伯爵夫人的邀请吗？” 林乔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路过。” 贵族公子哥傲慢地仰起了下颚：“我是卡利斯伯爵之子，将来会得到光明骑士的称号，继承一处丰饶的领土和数不胜数的农奴。” 林乔：？ 莫名其妙地炫富？ 贵族公子哥：“说出你的身份。” 林乔：“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 贵族公子哥上下打量着林乔。 不得不说，就连最挑剔的目光都找不到少年身上的缺点。他的发黑如鸦羽，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在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的时候，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动摇。 贵族公子哥的眼睛直了一下，下意识地靠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先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不悦的冷哼。 燃气灯下的阴影顿时活了过来，露出了一张狰狞的面孔，似要将人一口吞下。 贵族公子哥胸口带着的徽章闪烁着白光，抵挡住了阴影。 他惊慌失措地打翻了面前的杯子，猛地站了起来：“抱、抱歉！” 贵族公子哥充满敌意而来，最终又落荒而逃。 林乔不明所以，侧头对阿瑟说：“这人好怪。” 阿瑟的目光微沉。 这是他的祭品，不容许……别人触碰。 坐在旁边的人没有察觉到异样，笑呵呵地说：“你别听他吹的厉害，实际上他是卡利斯伯爵的次子，没有办法继承爵位。等到卡利斯伯爵去世以后，他就会被哥哥赶去穷乡僻壤当一个小领主。” “哈哈——” “为了不被哥哥赶走，他只好来讨好这位丧偶多年的伯爵夫人，以期继承伯爵夫人的爵位与财产。” “话说，伯爵夫人可是比小卡利斯足足大了二十岁！” “这有什么，等娶到手了以后再说……”商人暗示地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卡利斯家可是一直有娶贵族遗孀的传统——不然你以为卡利斯家的那些领土是怎么来的？” 林乔在旁听。 伯爵夫人长得漂亮，还是个有钱的寡妇。 有钱、漂亮、寡妇——不管是哪一样都足够让人垂涎，更不用说伯爵夫人三样全齐，就像是一块香喷喷的蛋糕，不管是谁都想来分上一块。 贵族公子哥是想将这位夫人娶回家，而其他人则是商人。他们听说伯爵夫人要做一条独一无二的礼服，所以带着珠宝、奴隶和上好的丝绸来到这里，准备狠狠地赚上一笔。 在座的人各有所图。 林乔又想起了走廊上的血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等雨停了就走吧。 他想。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断头王后》感谢在2022-04-12 21:12:58~2022-04-13 22:3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ch_lieben、一堆空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他的乔乔 ================== 可是雨一直都没有停。 商人们还在低声交谈，讨论着最近在贵族间流行的玩意儿。 豆大的雨滴打在窗台上，声音清脆连绵，一直盖过了交谈声。 林乔捏着一枚滚圆的苹果，侧头看向了窗外。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也不知道这样的雨还要下多久。 宴会接近尾声。 女仆轻叩门扉，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她微微欠身：“天色不早了，房间里备好了柔软的床铺和滚烫的热水，希望各位有个温馨舒适的夜晚。” 商人们结束了交谈，纷纷四散而去。 林乔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本来想等雨停了就离开，看样子，要在伯爵夫人的城堡里度过一夜了。 女仆在门口候着，似乎是特意在等林乔:“尊贵的客人，您的房间在楼上，请您跟我来……” 林乔没有多想，跟了上去。 女仆手中提着煤油灯，走上了楼梯。 商人们住在了二楼，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上，城堡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女仆在前面带路，从二楼经过，往更高处走去。 楼梯陡峭老旧，每落下一步，就发出“吱嘎”声响。在窗外落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诡异。 林乔的右手搭上了扶梯，仰头看去。 在二楼与三楼的交界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油画。 画框精致，但难掩岁月的痕迹。 油画中画着一个丰盈雍容的贵妇人，她身穿洛可可式的礼服，手中拿着一把羽毛扇，微微侧过身，露出了含蓄优雅的微笑。 林乔多看了两眼，女仆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这是伯爵夫人的画像。” 林乔收回了目光，继续走上了楼梯。 煤油灯的光亮消失在了楼梯间。 油画中的贵妇人的眼珠转动，目光死死地盯着林乔的背影，充满了贪婪。 …… 三楼。 女仆来到了一扇门前：“这是您的房间，如有需要，可以拉动床边的响铃。” 林乔：“我的房间，那……” 那阿瑟呢？ 他还没问，先响起了女仆平静的声音：“还有，无论晚上听到什么声响，都还请客人不要离开房间。” 林乔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女仆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她提着燃油灯，后退步入了走廊的另一端。 “呲”得一声。 燃油灯缓缓熄灭，女仆只留下了一张虚假苍白的笑脸，就被黑暗所吞没。 林乔觉得有些寒颤，赶紧推开门进去。 等到了光亮下，才觉得那股阴冷的气息散去。他朝着手上哈了一口气，逐渐暖和了起来。 一抬头，发现阿瑟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乔招呼了一声：“阿瑟，过来。” 阿瑟回过了神，走到了林乔的身边。 林乔拉着人坐了下来，凑了过去：“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怪怪的？” 阿瑟摇头。 林乔觉得古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只好作罢。 他嘀咕嘀咕地提醒：“反正我们俩小心点，要是遇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赶紧跑，知道了吗？” 阿瑟：“……嗯。” 林乔叮嘱完了，又想起了什么，在怀里掏啊掏啊的，终于摸出了一样东西。 他献宝一般将东西递了过去：“给你。” 阿瑟垂眸。 这是一枚苹果。 滚圆，水润，外皮透着红润。 林乔直接把苹果塞到了阿瑟的怀里，说：“我看你都没吃东西，喏，这个给你。” 阿瑟双手捧着苹果，无所适从。 这是给他的……祭品吗？ 他对于祭品并不陌生，深渊的信徒们隔三差五地就会举办祭典上贡祭品。 有时是金银宝物，有时是少年少女……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但是……苹果？ 阿瑟低垂着头，火红的发尾微卷，他认真地看着手中的苹果，像是一樽精致的洋娃娃。 漂亮且迟钝。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随处可见的苹果，既然给了他，那就是林乔献上的祭品了。 按照信仰神明的流程，向神明献上祭品，神明就会给予回应。 于是他问：“你想，要什么？” 林乔眨巴了一下眼睛，没太懂：“什么什么？” 阿瑟用双手将苹果捧到了面前：“这个，给我了。所以，我也要给你。” 他平时只会听一些信仰、祭祀的话语，所以在说起其他的话时，总是不太流畅，说得断断续续的。 林乔歪着头，听懂了。 然后他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可怜又可爱的小傻子？ 不过是给他个苹果，就眼巴巴地要回报？ 林乔实在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阿瑟的发尾：“行了，我什么也不要。” 阿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茫然：“不要？” 林乔摆了摆手：“一个苹果而已，你都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阿瑟：“不……” 林乔打断了他的话，凶巴巴地说：“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就还给我。” 阿瑟慌乱地护住了苹果，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低着头说：“不、不行。” 这已经是他的了。 一旦神明收下祭品，就从未有退回去的。 林乔觉得有些好笑。 傻不拉几的。 还真的以为他要去抢一个苹果？ “好了，我不抢你的苹果，你自己留着吃吧。”他站了起来。 阿瑟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巴巴地跟了上去。 林乔停下了脚步，余光又瞥见了阿瑟那张漂亮又迟钝的脸：“……” 林乔没好气地说：“我去洗澡，你跟着干嘛？” 他拉开了浴室的门，生怕阿瑟跟进来，命令道：“你就站在原地别动。” 说完后，“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阿瑟真就乖乖地没有动。 一直到浴室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他才低下头，用鼻尖轻轻地触碰上了苹果。 苹果的清香扑面而来。 这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收到不求回报的祭品。 明明只是一枚普通的苹果，但因为是林乔献上的，就显得特殊了起来。 阿瑟面无表情，但心中却莫名地雀跃了起来。 这是不是代表着，乔乔已经开始接受深渊的眷顾？ 那么，只要他再努力一下，就会心甘情愿地投入深渊的怀抱了。 阿瑟将苹果举到了面前。 乔乔对他很好。 关心他、保护他。 这是其他信徒所做不到的，那些愚蠢浅薄的人类，一边害怕畏惧深渊，又一边贪婪地索取着一切。 乔乔是不一样的。 …… 一墙之隔。 林乔正在琢磨浴室里的这些东西该怎么用。 这是一个剑与魔法的大陆，在炼金术和魔法的作用下，当前科技远超于中世纪。 只要扭开开关，炼金术一启动，就有源源不断的热水从黄铜蓬头里涌出。 林乔措不及防，顿时被水淋了一头，身上披着的黑袍全湿透了。 他连忙脱下了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可等澡洗完，就有一个问题摆在了面前——黑袍湿了，没衣服穿了。 林乔迟疑了一下，冲着外面喊：“阿瑟！” 隔着一扇门，阿瑟的声音闷闷的：“嗯。” 林乔拽住了阻隔用的帘布，问：“外面有衣服吗？帮我拿一件……”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听见“咔哒”一声，锁芯扭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阿瑟走了进来。 水雾弥漫，细密的水珠爬上了墙壁。 阿瑟看见了帘布后面那道纤瘦的身影。 帘布挡住了大半部分的身体，依旧有一对笔直的小腿露在外面。 小腿处的皮肤白皙，线条流畅笔直，再往下看，滚圆脚趾踩在石砖上，呈现出粉白的色泽。 阿瑟的目光落在了上面，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是饿了吗？ 不，他是深渊之主的化身，不会感觉到饥饿。 那他是怎么了？ 阿瑟觉得心里像是有一簇火苗燃烧了起来，闷闷的，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来发泄一通。 但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水声停止了下来。 林乔发现了阿瑟的存在，没有多想，直接伸出了手：“把衣服给我。” 阿瑟听话地把衣服递了过去。 帘布后面响起了窸窣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林乔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他刚洗了个热水澡，发丝湿漉漉的，还挂着一粒粒水珠。 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的弧度流下，一直淌过脖颈、锁骨……最后消失在了不为人知的阴影处。 浴室里的温度有些高。 他侧过了脸，白皙的肤色里透着红润，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的苹果。 白里透红、滚圆饱满的苹果。 想要咬上一口。 林乔觉得阿瑟的目光有些炽热，奇奇怪怪的。 但他转念一想，可能是浴室里太热了。阿瑟是个被吓傻了的小傻子，天天念叨着“深渊”、“信仰”什么的，能懂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回错了意，问：“你也想洗澡吗？” 阿瑟缓慢地摇头。 林乔“哦”了一声，也没勉强，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了浴室。 他来到了床边坐下，说：“城堡里有古怪，我们俩分开睡，留个人守夜。”顿了顿，“你先睡？” 阿瑟摇头。 林乔就不客气了：“那我就先睡了啊，等会儿你困了叫我。” 煤油灯中的火光一明一暗。 阿瑟依旧现在原地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床上的呼吸声平缓，他才动了一下。 他走了过去。 林乔陷在柔软的床垫里，黑发垂在脸侧，侧脸弧度柔软。 他的鼻头有点翘，让人想要去伸手捏一捏。 阿瑟伸出了手指，虚虚停在脸侧，没有去触碰。 这是他的——他的乔乔。他的……祭品。 阿瑟没有更近一步，可藏在黑暗中的影子蠕动，分出了一双手，将林乔禁锢在了其中。 林乔一无所知，翻过了身，像是亲昵地蹭了蹭阴冷的影子。 阿瑟看着他。 认真、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隐隐传来了凄惨的叫声。而阿瑟丝毫不受影响，脸上还浮现了一抹古怪生硬的微笑。 ——新的欲-望诞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3 22:32:31~2022-04-14 17:0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睬睬 2瓶；酱油君??、Dich_lieb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怜爱了 ================ 没想到等林乔醒来，都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一夜过去，雨依旧下得很大。 窗外灰蒙蒙的一片，雾气围绕在城堡四周，带来了一股阴沉不祥的预感。 林乔睁开了眼睛，看见一缕暗红色的发丝垂在了鼻尖上。 目光顺着发丝一路望去，一道阴影从一旁落下。 阿瑟半跪在床边，微微垂着头，煤油灯的余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显得安静又虔诚。 他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没有。 林乔不太确定，于是放轻了动作，一点点地挪动着手臂，想要坐起来。 可是他刚一动，阿瑟就察觉到了。 鸦羽般的睫毛颤动，露出了一双平静黑沉的眼瞳。 林乔干脆跪坐在了床上，问：“你怎么不叫我？”因为刚睡醒，他带着一些鼻音，仿佛是在撒娇。 阿瑟说：“你、在睡觉。” 林乔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所以，你就这么看了我一个晚上？” 阿瑟点头。 看起来，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林乔欲言又止：“……” 怎么就这么傻？ 不是说好轮流值夜的吗？他睡着了，就把他叫醒啊！ 林乔想说两句，可对上阿瑟茫然的视线，又泄了气：“算了……下次你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阿瑟也不知道懂了没有，慢慢地点了点头：“……好。” 林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阿瑟这么懵懂又单纯，能在深渊里活到现在，还真的是一个奇迹。 他越发地怜爱阿瑟，伸手摸了摸那一头微卷的红发：“昨天晚上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阿瑟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奇怪的动静？ 他艰难地描述着：“有人，在吵。” 林乔：“有人在吵架？” 阿瑟想了想，点头。 林乔：“他们在吵什么？” 阿瑟的语气平淡：“在哭，在叫。” 听这描述，确实像是在吵架的样子。 林乔觉得怪怪的，但看见阿瑟平静的模样，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他转移了话题，问:“你困吗？” 阿瑟茫然地侧过了头，像是在思索“困”是个什么意思。 他一个晚上没睡，却看不出来任何的倦意。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起伏，都要让人以为这是一樽精美无情的石像了。 林乔觉得和阿瑟说不明白，干脆一把把人按在了床上：“你睡，我守着你。” 阿瑟局促地躺着。 床上很软。 还带着残余的温度。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 林乔与阿瑟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不抱任何希望地问：“睡觉，你会吗？” 总不能真的这么傻吧。 阿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疑问：“啊……？” 他当然知道该怎么睡觉。 他的本体一直在深渊中沉睡，一闭眼一真眼就是上百年。 但那是不一样的，深渊被永夜笼罩，只有亘古不变的冰冷孤寂，为了消磨时间，能做的只有沉睡。 可现在……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为什么要在睡觉上浪费时间？ 只是阿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掌覆盖了上来。 阿瑟眼前一黑，然后听见林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吧。” 阿瑟僵硬地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又听见林乔在小声嘀咕：“该不会还要我唱摇篮曲吧？我可不会这个……” 话刚说完，阿瑟就被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睡吧、睡吧——” 阿瑟不由地放松了下来。 深渊里的声音有很多，恶魔的嘶吼、鹰身女妖的啼鸣还有食尸鬼的哀嚎…… 那些都是痛苦的、绝望的。 他第一次听见除了痛苦绝望之外的声音。 这是祭祀用的祝词吗？ 曲调很奇怪，唱得词也让人难以理解。 但……他觉得很好听。 因为，这是乔乔唱给他的。 又是献上祭品，又是吟唱祝词，是不是代表着，乔乔愿意信仰深渊了？ …… 林乔磕磕绊绊地唱了一首跑调跑得没谱的哄睡曲，听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声，自己也涌上来了一股睡意。 干脆在睡个回笼觉好了。 他顺势躺了下来，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道凄厉恐慌的喊叫声从楼下传来。 “有人死了！” 林乔顿时睡意全无。 他侧过头，发现阿瑟也睁着眼睛，于是伸手拍了拍：“你睡，我出去看看。” 说着，林乔起身穿衣服。 等穿好了衣服一看，阿瑟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林乔问：“你不睡吗？” 阿瑟摇头，固执地跟着。 林乔见他执拗，也不好勉强，摸了摸鼻尖：“算了，你想跟着就跟着吧……” 推开房门，出去。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 林乔来到走廊上，低头向下看去。 二楼乱哄哄的一片。 商人们围在一处敞开的房间门口，脸上闪烁着不安与怀疑。 顺着楼梯下去，一股古怪的气息扑面而来，仔细分辨，是血腥味混杂着泥土腥气，令人作呕。 林乔的心跳加快，一把拉住了阿瑟，小心地叮嘱：“你跟着我，别乱走。”他顿了顿，“这里有危险。” 阿瑟垂下了眼角，茫然。 这里有危险？ 不就只有几只蜕了皮的小虫子吗？轻轻一捏，就能碾死的那种。 阿瑟不懂，但既然乔乔这么说了，那就是有危险的了。 再说了，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在被“保护”。 于是阿瑟朝着林乔靠了靠。 林乔还以为他是害怕的，安慰道：“没事，有我在。” 阿瑟:“……好。” …… 林乔拉着阿瑟来到了二楼。 商人们正在讨论。 “光明神在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里住着王城来的商人，他昨天晚上还在露台上吹他的手风琴。” “哦，那该死的手风琴，吵得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林乔挤到了人群中。 他看见了案发现场。 房间的地面上有着一连串泥泞的脚印，歪歪扭扭，一直通向窗台。 窗户没有关拢，风吹得“啪啪”作响，上面还挂着一件染血的外套，似乎是房间主人的。 商人们猜测着：“是盗贼？还是仇家？” 林乔扫了一眼。 案发现场没有第一时间保护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地上都是不同的脚印。 房间里没有明显的血迹，只有一件衣服，不代表房间里的商人已经遇害了。 他用从电视剧里学来的侦查理论分析着，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要不叫巡逻骑士来看看？” 巡逻骑士等同于警察，是隶属于王室的暴-力机构。 但是这个提议意外地被商人们拒绝。 “不行！” “那些野蛮愚蠢的巡逻骑士？别开玩笑了，在伯爵夫人的领地发生了命案，应该让伯爵夫人来处理。” 就在一片闹哄哄的时候，一道傲慢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让开。” 林乔回过头。 昨天那位贵族公子哥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 今天他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往身上喷了多少香水，整个人就像是开了屏的孔雀，到处显摆。 贵族公子哥：“光明神在上，真不知道你们还害怕什么？看看这里，难道你们没有看到一位尊贵的、勇猛的光明骑士在这里吗？” 一个声音悄悄地说：“……是还没授衔的光明骑士。”——预备役，给光明圣庭上贡点金币就能当上，是贵族们用来镀金的方式之一。 贵族公子哥拉高了声音：“闭上你的嘴。马上、不超过三个月，我就可以接受主教的洗礼授衔了！” 他停了停胸膛，好似代表光明骑士的勋章已经挂在了上面。 贵族公子哥进了房间，很快又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脸色苍白。 “是食尸鬼。”他很快得出了结论，“食尸鬼爬进来了。” 一片哗然。 食尸鬼是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魔，以腐尸为生。在阴雨天、黑夜出没，通常游荡在森林和墓地边缘。 但是从没有听说过食尸鬼会主动猎杀活人的。 面对商人们的质疑，贵族公子哥高高地仰起了下颌，他没有用证据说服他们，而是直接怒斥：“你们这些低贱的商人，胆敢质疑一个贵族，我要用决斗来清洗你们的污蔑！” 没有人敢说话了。 林乔：……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破案方式吗？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林乔:黄豆流汗.jpg 就在一片安静中，底下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关门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城堡的两扇大门缓缓合拢，最终“砰”得一声，不留一条缝隙。 女仆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微微欠身，解释道：“雨下的太大，冲垮了森林里的墓地，食尸鬼们到处乱跑。” “为了各位客人的安全，伯爵夫人吩咐我关上城堡的大门。请各位客人不用担心，只要关好门窗，食尸鬼是没办法进来的。” 贵族公子哥在一旁补充：“别忘了，还有一位勇猛的光明骑士。” 林乔：这句话说了，让人更加不能放心了。 女仆接着说：“伯爵夫人知道客人们受了惊吓，为了表示歉意，夫人将亲自出席今晚的宴会。” 商人们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留下来。 离开城堡也不一定安全——森林里有食尸鬼游荡。再说了，他们带了价值不菲的货物，就这么空手而归的话，那些沉重的赋税和负债就能把他们逼死。 这样一来，还不如留在城堡里。 不是说了吗？只要关好门窗就可以了。 商人们甚至自发地找了理由。 那位受害者信仰的是财富之神，所以光明神没有庇佑他，任由他被食尸鬼抓走。 而他们就不一样了，光明神一定会庇佑他们的！ 林乔听了一耳朵：……封建迷信要不得。 这里都发生命案了，还一个劲地往神明身上扯。 他望向了紧闭的大门。 连绵不断的雨。 被困在城堡里的客人。 再加上一桩无头命案，可以说是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了。 王城商人的死，是开始还是结束？ 林乔总觉得，这个城堡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转过头。 在二楼与三楼的廊道间挂着一幅油画，油画中的贵族人笑得含蓄神秘，白纱下的眼睛低垂，像是将面前的闹剧尽收眼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乔总觉得，这幅油画正在看着他。 他觉得有点冷，下意识往阿瑟的地方靠了一下。 冷意转瞬即逝。 林乔摸了摸手臂，又恢复到了原来的距离。 阿瑟沉默不语，只是看着靠近又远离的少年，眼瞳一沉，不知在想什么。 …… 走廊上的人群散去。 商人们不敢回房间，就又聚集在了大厅。 贵族公子哥被女仆拦了下来。他问：“有什么事？” 女仆温顺地垂下了头：“伯爵夫人邀请您参加今天的下午茶。” 贵族公子哥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止不住的喜悦。他扯了扯衣领，咳嗽了一声：“我接受伯爵夫人的邀请。” 女仆微微欠身：“请您跟我来。” 贵族公子哥用鼻孔看了一圈四周的人，得意洋洋地走了，看起来，他已经将伯爵夫人当做囊中之物了。 为了驱逐死亡的阴霾，商人们自发地谈论起了其他的话题。 “看样子，这位贵族少爷即将成为伯爵夫人的贵客。” “听说伯爵夫人年过四十也依旧貌美动人如处子，贵族少爷小身板，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话说追女人这一套，贵族少爷也太嫩了，光送一些金银珠宝有什么用？应该让女人离不开他，才能真正地掌握主动权……” 商人们越聊越离谱，还莫名其妙地开起了车。 林乔:就、挺意外的，还能听一听异界的黄色话题。 他对阿瑟说：“你别听。” 阿瑟懵懂地抬头：“什么？” 林乔干脆过去伸手捂住了阿瑟的耳朵。 在他看来，阿瑟单纯迟钝，一直被邪-教徒持续洗脑，别人说什么都信，万一听了商人们的话，学坏了怎么办？ 阿瑟没在意这些人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被温柔的掌心包裹着，痒痒的。 他侧过头，轻轻蹭了一下。 乔乔不让他听，那就不听。 但是商人们之前说的话，已经落入了阿瑟的耳中。 他若有所思。 送东西，没有用。 要让乔乔离不开他，才行。 怎么样才能让乔乔离不开他？ 比如……危险。 再比如……恐惧。 要让乔乔知道，待在他的身边，在深渊的庇佑下，才是安全的。 阿瑟抬起眼皮，对上了油画中的贵妇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4 17:00:22~2022-04-15 15:5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7396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清白 ============== 阿瑟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下颌低垂，看起来十分乖巧听话。 任谁也想不到，他能产生这般阴暗可怕的念头。 林乔正听着商人们的闲聊，突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凉意传来，像是被恶意贪婪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 回过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错觉吧。 他想着，收回了目光。 这时，眼前的灯光晃动了一下，所有的画面黯淡了下来，再一眨眼，城堡里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墙纸破旧。 地板豁开了一个口子，下方传来老鼠窸窸窣窣的啮噬声。 大厅外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不要——” “不要剥我的皮！” 林乔：开幕雷击！ 林乔的眼皮跳了一下，紧紧地攥住了座椅的扶手，似乎这样能够让他冷静下来。 这声音很凄惨，好像真的有人在被活活剥下一层皮似的。 但仔细一想，这声音最多是刺耳了一点，不能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就当做BGM得了。 林乔成功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有空去探寻声音传来的地方。 ——是大厅走廊上传来的。 林乔想出去看看。 阿瑟看他站了起来，侧过头看去。 林乔问：“阿瑟，你……” 你有听见什么吗？ 话刚出口，眼前又是一晃，恢复了正常。 大厅富丽堂皇，商人们交谈甚欢，没有人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林乔的脸色有些苍白，惊惶未定。 就像是一只被猎人瞄准的可怜羔羊，惴惴不安，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明亮坚定的。 林乔凑到阿瑟的耳边：“这里……真的不对劲。” 阿瑟的眼睫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像是难以理解这话的意思：“……嗯？” 林乔努力描述着：“我刚才听见了惨叫声，有人在求饶……” 阿瑟的眼睛慢慢地眨动了一下：“你，害怕吗？” 害怕的话，就对了。 外面是危险的，只有在他的身边、在深渊的怀抱里，才是安全的。 林乔舔了舔唇角：“是有点。”他话锋一转，“不过，害怕也没有用。” 城堡的大门紧闭，里面要是跑出来什么妖魔鬼怪，害怕瑟缩只会让自己送命。 当害怕没有用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在“害怕”上浪费时间？ 阿瑟垂下了眼睑，平静地说：“只要信奉深渊，就不用害怕。” 林乔：“……” 见缝插针推销你的那个邪-神是吧？ 当邪-教徒真的是委屈你了，不如去当销售。 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不要。” 阿瑟低垂着头，红色的发丝摇晃，遮住了眉眼，落寞得像是一只被拒绝了的小狗。 他问：“为什么？” 林乔：“深渊之主很危险很可怕。” 阿瑟纠正：“……是很厉害。” 林乔咬重了声音：“是危险！”他故意夸大地说，“深渊之主长得又凶又丑，一口一个活人刺身，你这样的，还不够祂塞牙缝的！” 阿瑟：“……” 本体……有这么夸张吗？ 林乔见阿瑟陷入了沉思，还以为是被吓到了，于是放缓了声音：“也不用太害怕，反正我们都已经逃出深渊了，深渊之主在外面什么也不是。” 阿瑟：“？” 林乔说得振振有词：“外面是光明神的地盘，我看祂敢不敢出来！” 阿瑟：“……？” …… 眼前的恐怖画面消失。 林乔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股惨叫声，他有些坐立不安，想过去看看。 毕竟城堡里已经摆明了不对劲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下一个倒霉蛋就是他。 他仔细回想。 在《神降》的设定中，食尸鬼是不会进行剥皮这种高难度的操作。 擅长这种手法的，只有剥皮女巫。 女巫为了永葆青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皮——换的自然是人类的皮。 伯爵夫人，女巫…… 林乔若有所思。 女巫的力量来源于黑暗，能治黑暗的，只有光明神的力量。 而在这一群客人里面，好像只有那个贵族公子哥会点光明律法。 好巧不巧，贵族公子哥刚被女仆叫去喝下午茶了。 看来凶多吉少。 林乔默默祈祷：希望人没事。 阿瑟静静地坐在一边，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乔乔没有害怕。 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等。 ——等到乔乔害怕，向深渊祷告的那一刻。 …… 经过这一个插曲，很快就来到了傍晚。 林乔很想出去探查一下，可是女仆站在阴影处一直盯着，根本找不到出去的机会。 他只好先去参加宴会。 大厅里，轻缓的乐曲流淌，似乎驱散了死亡带来的阴霾。 商人们都已经到齐了，唯独贵族公子哥不在这里。 林乔：完了，看来真出事了。 以贵族公子哥那种爱显摆的性子，如果没出事，不可能不来参加宴会的。 正想着，商人们突然全体起立，看向了二楼廊道处。 林乔慢了一拍，也站了起来。 城堡的主人——那位美丽富有的伯爵夫人正倚身站在那里。 伯爵夫人穿着一条洛可可风格的裙子，腰身掐得极细，让人怀疑她喘不喘得过气。 听闻她已经年过四十，但在灯光下，看起来依旧肤白貌美，就算是二八少女都比不上她的皮肤细腻光泽，比油画像里还要年轻。 她握着一把羽毛扇，轻轻拎起裙角：“各位客人，夜安。” 商人们：“夜安，伯爵夫人。您的到来让宴会增添了别样的光彩。” 伯爵夫人走到了长桌前：“我听闻了城堡里的噩耗——食尸鬼从窗口爬了进来，残忍地杀害了一名客人。”她擦拭了一下眼角，“对此，我深感抱歉。” 商人们都十分感动。 林乔：有点假，表演痕迹太明显了。 他已经百分百确定，伯爵夫人就是剥皮女巫了。她的脸色苍白僵硬，十分不自然。就像是……贴上去的一样。 伯爵夫人抬起眼皮，在林乔身上转了一圈。 林乔觉得她的视线油腻贪婪，就如同是被蛇盯上了一样，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伯爵夫人轻笑了一声，轻轻摇晃着扇子，低着头对贴身女仆说了什么。 女仆站了出来，说：“为了表示歉意，伯爵夫人将在每天晚上接见一位客人。” 商人们一阵激动。 能见到伯爵夫人=可以推销自己的商品=大赚一笔 他们一个个争着出头。 “伯爵夫人，我带来了黄金山脉的宝石，每个都有鸽子蛋大，就算是神明也拒绝不了！” “夫人，我有来自东方的丝绸，价值千金。” “还有我……” 林乔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可偏偏伯爵夫人却盯上了他。 女仆在热切的目光中，对着林乔说：“今晚，伯爵夫人将接见您。” 林乔：“？” 女仆：“请客人做好准备。” 林乔：“可是，我不是商人。” 女仆愣了一下，看向了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轻轻颔首。 女仆说：“没有关系，就算不是商人，伯爵夫人也喜欢与您这般年轻漂亮的客人聊聊天。” 语气中满是暧-昧。 每一个来到这座城堡的人都有所求。 商人们求财。 贵族公子哥追逐利益，想要继承伯爵夫人的爵位。 在欲-望的驱动下，自然而然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一些异常的地方。 所以，没有人能拒绝伯爵夫人的邀请。 林乔：对不起，我能。 林乔说：“可是，我不喜欢女人。” 女仆：“……” 伯爵夫人：“……” 这下绷不住了。 伯爵夫人用羽毛扇遮住了脸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女仆僵硬地说：“没有关系，伯爵夫人不会介意的……” 林乔真诚地说：“有关系，我介意。” 女仆和伯爵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交汇。 女仆：这个人不听安排走，怎么办？ 伯爵夫人：先换一个。 女仆：可是他的皮真的很漂亮，又白又嫩，像是牛奶一样。 伯爵夫人：……最好的，留到最后。 商量结束。 女仆：“既然客人不愿意，那真是太遗憾了。”她的目光一转，最后选定了一个来自大陆南方的商人。 那个商人有木精灵的血统，头发里透着浅浅的绿。他欣喜若狂，去准备要给伯爵夫人过目的宝物了。 没被选中的商人十分嫉妒。 “也不知道南方商人带来了什么货物，要是和我的一样，我就卖不出价格了！” “不用说，他肯定能狠狠地赚上了一笔。” 林乔：你们想要赚伯爵夫人的钱，没想到伯爵夫人想要你们的命。 他有心暗示一下，可商人们已经被金钱冲昏了头脑，还以为林乔是要来和他们竞争的，根本不相信这些话。 好言难劝该死鬼，林乔只好放弃。 …… 宴会结束。 商人们离开，女仆也不见了踪迹。 林乔终于有机会去寻找惨叫声传来的地方。 他来到了走廊，看向了阴暗的角落。 第一天来的时候，窗外电闪雷鸣，他看见这里有一滩鲜血。可等到雷光熄灭，血迹却不翼而飞了。 现在那个地方被铺了一层猩红色的地毯，更加看不出端倪。 林乔心念一动，半蹲了下来，在墙根处仔细地摸索着。 墙纸与地面连接的地方，有个角翘了起来。 林乔顺着那个角撕下，发现墙纸后面有一条缝隙——竟然是一扇暗门。 暗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被打开了。 趁着没有人发现，林乔让阿瑟在外面等着，自己钻了进去。 门后面的房间狭窄漆黑，没有窗户，摆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木箱。 林乔一把掀开了木箱，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咳咳——” 他屏住了呼吸看去。 箱子里放了三样东西。 一把小刀、一根缝衣针还有一块布。 小刀的形状很奇怪，刀刃微微弯曲，薄薄的一层，不像是拿来切东西的，倒像是……剥皮用的。 再一看，缝衣针上血迹斑斑，还沾染着一股油腻腻的油脂。布料看起来细腻光滑，但不像是丝绸，更不像是棉布。 ……是人皮。 林乔不敢去碰，只拿起了剥皮小刀用来防身。 起来一看，发现还有一扇门，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他推开一条门缝，还没有看清，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就先涌了过来。 里面没有灯，黑乎乎的一片，只看见房梁上挂着什么东西，发出窸窣的响动。 等适应了黑暗后，他才发现，那些都是人。 ——被剥了皮的人。 有的已经干枯了，有的还淅淅沥沥地滴着鲜血。 林乔定睛一看，那具最新鲜的尸体，应该就是昨天晚上消失的那个商人。 他忍住呕吐的欲望，贴着墙继续往里走。 脚步声在漆黑的小屋里回荡。 随后，屋子深处响起了一阵激动的声音：“唔唔唔！” 林乔握紧了手中的剥皮小刀，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他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贵族公子哥被困成了粽子，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他一见到林乔，顿时眼前一亮，用眼睛疯狂地暗示：救我救我！ 林乔半蹲了下来，扯去了贵族公子哥口中塞着的抹布。 贵族公子哥迫不及待地说：“伯爵夫人是邪恶的剥皮女巫！” 林乔：“哦。” 贵族公子哥：“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 林乔：“因为我早就猜到了。” 贵族公子哥：“怎么猜到的？” 林乔：“该不会有人被金钱和爵位冲昏了头脑，压根就没猜到吧？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 贵族公子哥：你在骂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贵族公子哥咬咬牙：“那些邪恶、卑鄙的女巫，就该被吊上绞刑架，活活烧死！”他抬起头，“我以卡利斯之名命令你，速速杀了那个邪恶的女巫！” 林乔：“……你没事吧？” 贵族公子哥：“？” 林乔问：“你觉得我像是打得过的样子吗？” 贵族公子哥看了一眼。 少年身形纤瘦、皮肤白皙，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能打的样子。 贵族公子哥问：“那谁能打得过？” 林乔理所应当地说：“你啊。” 贵族公子哥：“？？？”他连忙拒绝，“我不行！” 林乔歪了歪头：“你不是光明骑士吗？” 贵族公子哥：“还未授衔！预备役！” 林乔：“不是快授衔了吗？” 贵族公子哥闭上了眼睛：“光明骑士交了钱就能当，你上你也行。” 林乔：“……” 贵族公子哥：“……” 林乔：“所以，你会光明律法吗？” 贵族公子哥反问：“我要是会，我还能被捆在这里吗？” 林乔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站了起来。 贵族公子哥察觉到了不对：“等等，你先救我出去——” 林乔凉凉地笑了：“反正你也没用，救了你还会被伯爵夫人发现，还是不救了。” 贵族公子哥：“？？？” 眼看着林乔就要出去，贵族公子哥爆发了无与伦比的求生欲：“等等！我知道了——我的房间里有神圣印记，用了印记就能杀死女巫！” …… 林乔去了贵族公子哥的房间，找到了神圣印记。 神圣印记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十字架，纯银的，握在手中，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在光芒映照下，让人感觉到身体一轻，浑身舒畅。 反正就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还能一口气上五楼了。 林乔拿着神圣印记出去了，一出门，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阿瑟一直迟钝懵懂，像是对一切都不在意。但现在他的目光格外地锐利，盯着林乔，慢慢地说：“你的心里……还是想着光明神。” 林乔：“？” 他赶紧否定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想多了！” 阿瑟：“你身上，有祂的味道。” 林乔：…… 这样子，怎么这么像控诉负心汉出轨的原配？ 林乔解释：“我就是要用这个来对付伯爵夫人。”为了证明，他还拿出了十字架，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没想到十字架一出来，阿瑟就更加的不对劲了，质问道：“祂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乔乔不愿意向深渊祈祷，却愿意去寻求光明的求助。 他感觉到了背叛。 林乔：“？？？” 你很怪诶。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5 15:55:15~2022-04-15 22:2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4·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剥皮女巫 ================== 事情突然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一直沉默迟钝的阿瑟竟然生气了。 不过就算是生气，他也没说一句重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表示着抗议。 林乔：“……” 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什么亏心事也没做啊！ 林乔努力地向阿瑟解释：“伯爵夫人是传说中的剥皮女巫，她要剥了我们的皮来恢复青春……用这个神圣印记可以克制她……” 阿瑟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拒绝听任何的解释。 林乔握着十字架，觉得气氛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只能无奈地说：“好吧，随便你怎么想。” ——喂，为什么越来越像出轨时无力的解释了？ 他明明没有出轨啊！ 阿瑟垂下了眼睑，侧过了脸去，暗红色的发丝垂在耳侧，看起来格外的委屈。 林乔问：“到底怎么了嘛。” 阿瑟轻声控诉：“你，骗了我。” 明明说好了，不管是什么神明都不会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向神明祷告。 结果转过头，却在他的面前拿了光明神的信物。 林乔不明所以：“？” 骗了你什么了？ 阿瑟继续说：“你，心里有别人……” 一开始在祭典上的时候，就想要改信光明神了。 都已经得到了深渊的青睐了，还一心想着别的神明。 林乔：“？？？” 我找了谁都？ 大概是一直待在深渊的缘故，阿瑟的词汇量一直很捉急，说起话来十分困难，让人难以理解。林乔实在是不知道阿瑟在闹什么别扭。 ……可能是从小被邪-教洗脑了，一时间适应不了外面的世界吧？ 林乔这么说服自己，决定先解决了伯爵夫人再说别的事情。他推着阿瑟进了房间：“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了事情就回来找你。” 为了安抚，他摸了摸阿瑟的脑袋，“乖。” 林乔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房间。 “砰”得一声，房门重新合拢。 余音在房间里回荡。 阿瑟保持着那个姿势，久久没有动。 一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他才缓缓地抬起了眼皮。 眼瞳深沉，像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 黑色的雾气缓缓旋转，其中出现了一道野兽般的竖瞳。 乔乔……还是选择了光明神吗？ 没关系的。 他会让乔乔知道，光明神也无法阻止深渊的步伐，也只有深渊，才是唯一的归宿。 目光穿过层层墙壁，掠过走廊，落在了少年的背影上。 专注，且偏执。 这是他的乔乔。 他的……祭品。 ……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城堡走廊上没有点灯，商人们陆续回到了房间，在一片死寂中，更显得城堡阴森诡异。 林乔披上了一件黑袍，几乎融于黑暗中。他拢了拢衣领，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二楼。 今天被伯爵夫人选中的是来自大陆南方的商人，他有着木精灵的血脉，长得有些特殊，所以林乔对此印象深刻，还记得他住在哪个房间。 现在林乔摸到了房间门口，抬手叩门。 南方商人还以为来得是伯爵夫人的贴身女仆，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隙，还没看清楚来人，林乔就闪身钻了进去。 南方商人被吓了一跳：“你、你……你来做什么？” 林乔微微一笑。 在灯光下，他的唇红齿白，显得人畜无害：“我来救你。” 南方商人愣了一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要去见伯爵夫人，没空和你在这里胡闹！” 果然没办法好好交谈。 林乔本来想着和南方商人合作，一个人去吸引注意力，另一个人趁机用神圣印记消灭伯爵夫人。 可看起来南方商人一点不配合，只能换计划B了。 南方商人还在那里说：“请你离开我的房间，不然的话，我就叫人了……” 林乔的回答是——直接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地劈了下去。 南方商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一晃，软软地倒了下去。 林乔熟练地把人拖到了一边，四处一看，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牛皮小箱。 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一枚枚拳头大小的宝石，流光璀璨，闪闪发亮。 靠，好闪。 林乔赶紧盖上了盖子。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叩叩—— 这次来的是女仆了。 林乔带上了黑袍的帽兜，打开了门。 女仆提着煤油灯，灯光黯淡，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她没有察觉到异样，说：“请客人随我来。” 林乔点了点头，抱起了牛皮箱子，跟在了女仆的身后。 走廊上，两人的身影拉长。 城堡是连通的，这一侧的建筑是客房，另外一侧就是伯爵夫人的闺阁。 走在路上，林乔总觉得有人在窥视着，可回过头去寻找，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 他挺直了腰背，借着抱箱子的动作，摸了摸怀里的十字架。 很快，女仆来到了伯爵夫人的闺阁前。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来了伯爵夫人的声音：“请进。” 女仆推开了沉重的大门，示意林乔进去。 要面对剥皮女巫，林乔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就像是他说得那样，害怕是最没有用的情绪。 都到了这个地步，逃跑也来不及了。他不能退缩，他还要保护阿瑟。 林乔的眼睫垂下，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睛明亮坚韧。 他走了进去。 …… 闺阁精致华美。 房间里摆放着来自东方的瓷器，地上铺着猩红色的手工地毯，蕾丝帘帐垂下，伯爵夫人正坐在镜子前梳妆。 她明明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有回头，而是拎起了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在脖间比划着。 林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伯爵夫人比刚才要更“老”一些了，她的皮肤依旧细腻白皙，仔细看去，就能发现皮肤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像是快要蜕皮的蛇。 据说，等到月亮抵达顶端的时候，剥皮女巫就要进行蜕皮换皮，而这就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必须要想办法拖到那个时候，再用神圣印记消灭她。 伯爵夫人察觉到了专注的视线，还以为“商人”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于是她半倚在了梳妆台前，暧-昧地问：“年轻英俊的客人，请问……这条红宝石项链好看吗？” 林乔收回了目光，中肯地评价：“一般。” 伯爵夫人：“……” 一般你还看得这么认真？ 阴狠之色一闪而过，她问：“是这条项链不好看吗？” 林乔摇头：“不是。” 伯爵夫人：“那是……？” 林乔委婉地说：“项链挺好，就是人不太行。” 伯爵夫人：你就直接说我丑得了。 伯爵夫人最在乎她的容貌，不然的话，也不会费尽心思地靠着换皮维持青春了。 她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剥了“商人”的皮。 还好，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剥皮的时机。 伯爵夫人忍了又忍，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林乔看伯爵夫人都气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忍住不动手，实在是违和。 难道说，剥皮也不是随便可以剥的吗？ 就在林乔思索的时候，伯爵夫人继续说：“亲爱的客人，我拥有上好的宝石、漂亮的绸缎、还有数之不尽的金钱，可偏偏少了一样东西，你能帮我吗？” 这是女巫的“契约”。 只要答应了下来，伯爵夫人就可以不费任何力气取走那个人身上的一样东西。 来到城堡的人都有所求。 商人想要赚取金币。 贵族公子哥想要通过婚姻继承爵位。 所以，他们都不会拒绝伯爵夫人的要求，连想都不会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贪婪的人类。 他们以为伯爵夫人是一块甜美又唾手可得的蛋糕，可没想到，他们才是落入自投罗网的猎物。 伯爵夫人等待着面前的“商人”落入陷阱。 林乔心念一动。 不能答应伯爵夫人的要求，但又要拖延时间。 让他想想…… 林乔做出了犹豫的样子：“我能力有限，可能帮不上忙。” 伯爵夫人轻笑了一声：“没关系，我要的东西并不昂贵，甚至随处可见，你身上就有。”她放轻了声音，像是在诱惑，“只要你愿意给我，我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 林乔：“比如？” 伯爵夫人努力画大饼：“金钱、土地、权利，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 林乔：“真假的？” 伯爵夫人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了下来：“真的。” 林乔：“我不信。” 伯爵夫人的笑容僵住了，使用了激将法：“不信的话，那我只好去找别人了。” 林乔不上当：“那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伯爵夫人：“？” 她纵横剥皮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但人已经选定了，现在也来不及中途换人了，只好咬咬牙：“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乔：“看来这件东西对伯爵夫人很重要。” 伯爵夫人：“是。” 林乔：“那……得加钱。” 伯爵夫人咬牙切齿：“没、问、题。” 窗外，就差一点，月亮即将升到顶端。 快要到蜕皮的时候了。 月光落下。 伯爵夫人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褶皱。 时间快到了，伯爵夫人拼命撒币：“我给你一千枚金币！”——反正兑现不了，有钱拿，没命花。 林乔选择和伯爵夫人拉扯。 伯爵夫人每次都觉得他差一点就要答应了，耐着性子说出更高的价格。 结果最后林乔来了一句：“算了，这个机会还是让给别人吧。” 伯爵夫人：“？” 林乔：“我这个人就是比较谦让，有钱不如大家一起赚。” 伯爵夫人：“？？？”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你在逗我？！” 在拉扯间，不知不觉就被拖延到了蜕皮的时候。 伯爵夫人感觉到了力量的衰退。 既然“契约”不成立，她就要选择用别的方法了。 地上的影子拉长扭曲，逐渐形成了一个恐怖的怪物。 这时，窗外的月亮终于来到了顶端。 一阵夜风吹过。 林乔头上的帽兜被风吹散。他额前的黑发散乱，皮肤白皙光滑，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 伯爵夫人一下子就看蒙了。 伯爵夫人：欣喜若狂！ 她第一眼就看中了林乔的皮肤，只是奈何没本事把人骗过来，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其他的商人。 没想到现在竟然送货上门了。 伯爵夫人在暴怒与贪婪的作用下，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再也维持不住人类的模样，尖啸着扑了过去。 就是这个时候。 林乔握着十字架，直接怼上了伯爵夫人的脸。 一股刺眼的白光冒了出来。 在与白光接触的地方，一缕青烟飘出，在一阵“滋滋”的响动后，就传来了一股油脂被烧焦的气息。 林乔：……什么铁板烧。 伯爵夫人尖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到处打滚：“我的脸，我的脸——” 她开始融化，皮肤就像是燃烧了的蜡烛一样，蜡油一层层地垂了下来，最终化作了一滩。 而林峤手中的十字架滚烫，上面光芒一闪，最终变成了朴实无华的模样。 神圣印记是一个价格高昂的消耗品。 里面储存的光明律法用完了，自然变成了没用的废铁。 解决了伯爵夫人，林乔放下了十字架，开始在闺阁里寻找打开城堡大门的钥匙。 他打开了梳妆台的柜子，在里面找到了一把黄铜钥匙。 拿到了钥匙，林乔就匆匆离开了闺阁。 他都没有发现，地上的那一滩油脂在缓慢地蠕动。 黑暗涌动。 油脂逐渐形成了一个扭曲的人形。 伯爵夫人十分愤怒，黑暗气息涌动。 在暗室里，被倒掉在天花板上的尸体“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它们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按照本能去寻觅活人。 不够，还不够。 她要吃了他。 剥了他的皮…… 伯爵夫人的面容模糊，但还是能看出一股癫狂之意。 她想要用女巫的诅咒去杀死林乔，但却失败了。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暗中在保护着林乔，让任何诅咒都没有办法靠近。 她失去了理智，只要能够剥下林乔的皮，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于是她匍匐在了地上，发出了虔诚而畏惧的声音：“黑暗的主宰，操控死亡的永恒……请聆听我的祈祷……” “深渊之主……”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收到信号的阿瑟:？ 感谢在2022-04-15 22:28:05~2022-04-17 22:1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4· 24瓶；瑭少爷 10瓶；今天渣作者更新了吗、睬睬 5瓶；Wunwun、子夷虚、我想吃辣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算了 ============== 城堡里发生的事情都没有逃过黑暗的注视。 阿瑟低垂着下颌，暗红色的发丝摇曳，他依旧保持着林乔走时的姿势，没有动过一下，就犹如一樽完好无瑕的雕像。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 在同一时刻。 林乔正在走廊上奔跑。 他以为杀死了伯爵夫人就是故事的结束，可没有想到，城堡里还藏着可怕的黑暗生物。 一具具被剥了皮的尸体“死而复生”，它们蹒跚走来，伸出了枯瘦扭曲的手指，要将活人拖入地狱之中。 林乔手中紧握着黄铜钥匙，加快了脚步，想要甩开这些活尸。 可是活尸们渴望着活人的气息，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 林乔一个不慎，被一双手拽住了衣角，差点陷入活尸之中。 他心头一跳，直接掏出了怀里的十字架用力砸了过去。 可惜十字架里面的神圣印记是个一次性用品，现在只是一块没用的废铁。十字架“咚”得一声砸到了活尸的头上。 活尸顶着半拉露在外面的十字架，歪了歪头，颇为滑稽。 不过现在并不是笑的时候。 林乔趁机胡乱扯下了黑袍，拔腿就跑。 黑袍沾染了活人的气息，落入了剥皮活尸的手中，立刻被撕了个稀巴烂。 由此可以看出，要是被剥皮活尸抓到，下场会怎么样。 林乔的皮一紧，两三步跳上了楼梯。 剥皮活尸们嗷嗷叫着追来，越发地兴奋。 林乔拐过一个弯，正要一口气冲过走廊，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想着，他停下了脚步。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一张被剥了皮的脸直接地怼了上来。 要是林乔没有停下脚步，估计要和前面的剥皮活尸玩贴贴了。 林乔与剥皮活尸对视了一眼，面不改色，直接掀翻了走廊上的装饰画框。 “哐当”一声巨响。 沉重的画框压下，将剥皮活尸砸在下面，动弹不得。 林乔正要越过它去，可没想到前方隐隐绰绰，又出现了几道血肉模糊的身影。 林乔：……剥皮女巫到底剥了多少的皮，都可以开尸体派对了！ 前后都有剥皮活尸，退无可退。 腥臭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乔被堵在了角落里不能动弹。 他背靠着墙壁，气息不稳。因为一直在跑，额前的黑发凌乱的垂下，脸颊浮现了一抹薄红，也不知此时的情绪是绝望还是害怕。 一只可怜又可爱的羔羊。 …… 阿瑟将一切收入眼中，但他没有插手制止，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只要林乔在心中呼唤深渊的名字，一切的危险都将烟消云散。 光明转瞬即逝，终究会被黑暗吞没。 只有深渊才是永恒的归宿。 阿瑟期待着这一刻。 他不慌不忙地落下了一瞥。 走廊昏暗无光。 活尸们步履蹒跚，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泥泞的脚印。它们嘶吼着靠近，将少年包围在其中，只要有机会，它们就会扑上去，将可怜的少年撕成碎片。 少年的身体微微颤动，杏仁眼中含着一抹水光，就像是一只与羊群走失的小羔羊，无知又无措。 现在他是在哀求，还是在向神明祷告？ 就在这时，阿瑟终于听到了虔诚的祷告声。 ——但凡提起祂名讳者，话语都将传至深渊。 阿瑟睁开了眼睛，黑暗中荡起一阵涟漪。 他心满意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撕开黑暗，准备去拥抱独属于他的祭品。 黑暗散去。 阿瑟落在了另外一处房间，可是……出现在面前的祷告者并不是林乔。 伯爵夫人匍匐在地，用最虔诚的声音进行祈祷：“深渊的掌控者、不属于世间的恶之神明，我以剥皮女巫的名义向您祈求——” 阿瑟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明明有着一张过分完美的脸庞，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了阴森恐怖。 伯爵夫人察觉到黑暗不详的气息涌动，越发地低垂着头颅，卑微地祈求着：“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将这座城堡里的所有生命、灵魂都献给深渊，只要能得到那个黑发少年……” 阿瑟的眼眸更加幽深。 黑暗中，回荡出了神秘恐怖的声音：“你、确定？” 伯爵夫人没有多想，忙不迭地说：“我确定！”她的脸色凶狠，“我要得到那个黑发少年，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剥下他的皮，再将他的尸体悬挂在墓碑前，让他的灵魂日夜哀嚎不得安眠——” 伯爵夫人说得越来越兴奋，都没有注意到身侧温度一低，黑暗沸腾翻涌，充斥着愤怒的火焰。 乔乔是他的祭品。 一个肮脏、愚蠢的剥皮女巫，也敢肖想他的祭品。 阿瑟只是想给不听话的祭品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乔乔知道，外面的世界危险，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是安全的。 他都从没想过伤害乔乔。 可这个蜕了皮的虫子，竟然想要伤害折磨他的祭品。 阿瑟的目光冰冷死寂，沉默片刻后，吐出了一个字：“好。” 伯爵夫人不知道危险的靠近，还以为深渊之主答应了她的祈求，立刻用各种赞美词来恭维深渊的伟大。 阿瑟不为所动，声音依旧带着冷意：“不过，我要收下一些代价。” 伯爵夫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这是应该的，我愿意为深渊献上一切。” 说完以后，她就已经开始在幻想黑发少年的皮肤了。 那白皙、柔软、像是被牛奶泡过的皮肤，如果能够披在身上，那该是如何的青春靓丽…… 伯爵夫人不停地蠕动着，幻想着自己换上新皮肤的模样，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就在这时，阿瑟冷声开口：“那我要你的……灵魂。” 伯爵夫人怔了一下，还以为是听错了，慌乱地说：“您、您在和我开玩笑吧？” 阿瑟的目光没有一点波澜。 伯爵夫人终于明白这不是玩笑，她想要逃跑，可在深渊的注视下，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她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家禽，挣扎不得、挣脱不了。 伯爵夫人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绝望，最终安详地接受了死亡。 她被黑暗吞噬，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剥皮无数的剥皮女巫，死得悄无声息。 阿瑟垂下了手指，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他转过了身，浓稠的黑暗如同浪潮般涌来，聚集在了他的身后。黑影扭曲着，隐隐可以看出是一个头顶黑羊角的恶魔。 …… 林乔还在走廊上。 他没有向深渊祈求，而是手握着剥皮小刀，与那些剥皮活尸对持。 剥皮活尸们都在生前被活生生地剥下了皮，所以它们对剥皮小刀有着天然的畏惧，不敢靠近，又不甘心这么离去。 在活人气息的引-诱下，聚集过来的剥皮活尸越来越多。 林乔有一种预感，如果它们到达一定的数量，就会失去对剥皮小刀的畏惧。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乔抓住了仅有的空隙，思索该怎么办脱身。 越是危险逼近，他就越是冷静。 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松开，又重新握紧了剥皮小刀。 黑发零碎散乱，下方是一张白皙柔弱的脸庞，但他的目光坚韧，从未有一点退缩畏惧。 在这个时候，退缩就等于死。 林乔不害怕那些血肉模糊的脸，直直对了上去。 他冷静的分析。 右侧的剥皮活尸比较少，可以拿着剥皮小刀从那里冲出去，然后再用走廊上的装饰阻止它们的脚步，趁机去三楼找到阿瑟……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没有忘记阿瑟。 是他将阿瑟从深渊里带出来的，自然肩负了一定的责任。他要保护阿瑟，更要让阿瑟知道，世界上并非只有阴森恐怖的深渊，最重要的是，不要再信奉邪-神了！ 就在林乔决定孤注一掷的时候，面前的一具剥皮活尸突然“嘎嘣”一下，直直往后仰去。 前面的活尸撞到了后面的活尸，接连倒了下去。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碰一个，剥皮活尸们噼里啪啦地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一下，直接失去了气息。 林乔：“……” 他还没动手，怎么就全倒下了？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地时候，他直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逃离了活尸的所在地。 刚逃出这条走廊，拐过前方一个拐角，他就在另一头撞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瑟……”林乔愣了一下，赶紧抓过阿瑟，关切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 阿瑟的状态有些不对，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乔：“找你。” 林乔还以为是阿瑟被吓傻了，上下打量了一眼，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先别说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他生怕那些剥皮活尸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直接拽着阿瑟往外面走。 阿瑟本来还想说什么，这么一下被打断了，只能注视着少年的背影。 他被欺骗了。 明明是深渊的祭品，却偏偏心向着光明。 就算面对着死亡的威胁，宁愿寻求光明神的帮助，也不愿意向深渊发出一声祷告。 面对这样的行为，阿瑟理应感到愤怒。 如果是别的信徒敢这么做，阿瑟会将那个无知、愚昧的人拖入深渊。让他为火焰亚魔的盘中餐，将尸骨留给鬣狗啃噬，就算是灵魂也会被幽灵冤魂撕碎。 但如果是乔乔的话……阿瑟想到那样的画面，竟然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深渊里有很多怪物。 丑陋的火焰亚魔，腐烂腥臭的食尸鬼，尖啸着的鹰身女妖……那些都是从冰冷黑暗中诞生的生物。 没有温度，没有理智。 但乔乔是不一样的。 乔乔不畏惧他，会放开禁锢着他的锁链，会用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脑袋，还会用好听清脆的嗓音关心着他。 甚至还会“保护”他。 从诞生伊始，阿瑟只会被畏惧、害怕，就算是那些神明也一样不敢靠近深渊。 深渊一直都是冰冷孤寂的，被永恒黑暗笼罩着，这里被神明诅咒，留下的只有杀戮、绝望与死亡。 直到乔乔来了，才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 乔乔…… 林乔似有所感，回过头，因为跑了太久，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又被吓傻了？” 他伸出手，就要去碰阿瑟的额头。 林乔衣衫狼藉、狼狈不堪，可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动人的。他认真地看着，清澈的眼瞳里倒映出了阿瑟的模样——好像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阿瑟感觉到额头上柔软的触碰，突然泄了气。 算了…… 他可以再给乔乔一次机会——这是来自神明的眷顾与仁慈。 阿瑟做出了一个违背深渊的决定，心头一松，悄无声息地勾了一下林乔的手指。 林乔松了一口气，反手握紧了阿瑟的手，语气轻快：“走啦。” …… 林乔来到了门口，用伯爵夫人闺阁里找出的钥匙来开门。 黄铜钥匙插-入锁孔中，用力一转。 咔嚓—— 锁芯转动，链条解开，沉重的锁摔落在了地上。 林乔双手用力，缓缓推开了大门。 一缕光从门缝中照了进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大雨过后就是晴天朗朗。 迎面吹来的风湿润清爽，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林乔来到树林间的小道上，深吸了一口气。再回过头看去，城堡竖立在阴影中，恢复了原来阴森破旧的模样。 墙纸陈旧，角落里堆积着一个个骷髅头；地板豁开了一个口子，底下聚集了一群红眼的老鼠；被剥了皮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商人们一觉睡醒，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惊吓到了，全都逃出了出来，一个个惶惶不安。 “光明神在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伯爵夫人在哪里？我需要一个解释！” “该死的，我昨天晚上被人砸晕了，有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在一片闹哄哄的声响中，商人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里从来没有高贵富有的伯爵夫人，只有残忍的剥皮女巫。剥皮女巫用巫术将他们骗过来，想要剥下他们的皮，来维持青春。 商人们死里逃生，一身冷汗。 他们不想再这里停留，迫不及待地带着货物离开，没过多久，城堡附近就看不见人影了。 林乔留在了最后，没急着走——主要是他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在他犹豫的时候，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面前。 车厢打开，贵族公子哥从中探出了头，傲慢地说：“穿过这片森林，再往北走就是黎明城，如果你们要去黎明城，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捎带你们一程。” 林乔本来就不知道要去哪里，听到贵族公子哥这么说，心念一动。 黎明城。 在原著里，主角就是出身于黎明城。 主角原本是一个落魄贵族之子，只是出生时被人抱错了，沦为了一个卑贱的奴隶，直到十六岁的时候，才被贵族家庭找回去。 也不知道现在主角几岁，剧情又已经进行到哪里了。 林乔没有考虑太久，就决定前往黎明城。 他被当做祭品献祭给了深渊之主，虽然现在从深渊里逃了出来，但到底招惹了那深渊里的存在。 万一深渊之主心血来潮，又要把他捉回去怎么办？ 未雨绸缪，他还是先一步找到身为光明圣子的主角，想想该怎么对付深渊之主吧。 阿瑟乖乖地坐在马车的一角，莫名感觉到了后颈一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7 22:11:58~2022-04-19 16:3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干了这杯波本假酒、乘月 5瓶；你至此人间 2瓶；睬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杀人灭口 ================== 马车摇摇晃晃，缓慢地从林间驶离。 身后树林阴森，浓雾涌动，将那座血腥破旧的城堡淹没，了无痕迹。 林乔坐在马车上，望向了窗外。 经过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经过森林又绕过山丘，可以看见一座庞然大物的轮廓坐落在前方。 自从穿书了以后，林乔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被当做祭品送上了深渊之主的餐盘。 好不容易离开了深渊，马上就又进了剥皮女巫的地盘。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异世界的城镇。 在剑与魔法的背景下，这里的城市自然与林乔印象中“城市”不太一样。 马蹄掀起一阵沙尘。 城墙坚固高耸，连绵不绝，像是一个蛰伏着的钢铁巨兽。仔细看去，堡垒上架着黑黝黝的炮口——这是用魔力晶石驱动的炼金产物，发出一炮的威力可以抵得上一个中阶魔法师。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啊。 林乔看着新奇，忽然一道傲慢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这是用来阻止黑暗生物的。” 林乔转过头，对上了贵族公子哥那张敷了白面的脸：“就是兽人、鹰身女妖之类的。”他嫌恶地说，“还有那些女巫，哦，该死的女巫。” 林乔想起来了。 在《神降》的设定中，大陆上有着许多的种族。 以人类为主的四大帝国瓜分了绝大部分的土地，剩下的就是远在南方翡翠森林里不问世事的精灵，隔着海岸的龙族，草原荒漠里的兽人……还有的就是散落在深渊附近的黑暗生物。 黎明城是距离深渊最近的一座大型城镇。 所以每逢一段时间，黑暗生物都会朝着这里发起进攻。 贵族公子哥抬了抬下巴：“总有一天，光明神的恩泽会降临深渊，彻底驱逐那些肮脏的黑暗生物。” 阿瑟的眼睛动了一下，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轻蔑之意。 贵族公子哥觉得有点冷，摸了摸脖子，继续喋喋不休。 在不停的念叨声中，马车终于驶入了黎明城。 黎明城有两个入城口。 右侧城门开得狭小，地上脏兮兮的，挤满了入城的人。而左侧的却则截然不同，那里道路开阔整齐，除了守城的士兵，连个人影都没有。 但那些入城的人一个个都缩着头挤在右侧，就算被士兵用暴力驱赶着，也没有一个人敢走到左侧的路上。 贵族公子哥扫了一眼那些衣衫褴褛的人，脸上是明显的嫌恶——和他说起女巫时的神情差不多。 他伸手捂住了口鼻，摇摇头：“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林乔看了他一眼，还以为这人挺有道德觉悟的。 没想到贵族公子哥话锋一转，振振有词：“竟然放这些卑贱的平民进城，一想到我和这些猪猡站在同一个块土地上，光明神在上，我都要不能呼吸了！” 林乔：……手有点痒是怎么回事？ 还有贵族公子哥没有再说下去，坐回到了位置上。 马车上的车夫轻车熟路，驱使着马匹走向了另外一条没有人的宽阔大道。 守城的士兵本来要板着脸上前询问，但看见车厢上的家徽，立刻就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 面对着士兵的恭维，贵族少爷一向一视同仁，保持着和看待平民一样的态度——鄙视外加嫌弃。 在士兵们低头哈腰的时候，又有一辆车过来了。 比贵族公子哥的这辆还要贵气，车厢上金光璀璨，车轮上镶嵌着一颗颗宝石，就连马匹上的缰绳都是用金线绣的。 更不用说马车前面的两个骑士，昂首挺胸，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就差把“我有钱”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贵族公子哥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嘀咕着：“光明圣庭……” 他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让车夫把马车往边上挪挪，让后面的那辆马车先进。 光明圣庭的人也一点不客气，连个屁都没放，就直接走了过去，显然没有将贵族公子哥放在眼里。 贵族公子哥又气又恼，但又不敢说什么。 林乔看了一会儿戏，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在写《神降》这本小说的时候，作者应该参考了一部分中世纪的背景。在这片大陆上，神权与王权并立，看起来各管各的，但每一任国王登基，都要经过教宗的洗礼。 在王权上，王室为了方便管理，又将一部分权利和领土分给了大贵族，大贵族又分给了小贵族，呈现了金字塔形的体制。 每一个人都只需要对他的上级负责，而不用听上上级的话。总结而言，就是——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①。 而神权掌控的方式更加简单，无非就是建教堂，派神父，传教。 在制约下，神权微妙的高于王权。所以，一向自诩尊贵的贵族公子哥不敢和光明圣庭的人抢道。 看了半天，林乔拖着下颌，自娱自乐：什么贵族农场主和封建神学，都应该尝尝shzy的铁拳！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 按照原著的剧情，主角最多就是让神权王权统一，更加中央集权，不可能一下子从奴隶社会跳跃到现代社会。 可能是林乔一直看着光明圣庭的那些人，阿瑟的眼瞳沉了一下，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黑暗翻涌，夹杂着不祥的气息。 林乔察觉到了异样，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凑到了阿瑟的面前，脆生生地问：“怎么啦？” 阿瑟的喉结上下一滚，生硬地说：“不准看。” 林乔不解地歪了歪头，没听懂：“什么不准看？我也没看什么……” 阿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讨厌光明神。 乔乔是属于他的祭品，却偏偏在心里向着光明，甚至对深渊的眷顾不屑一顾，反而去寻求光明的帮助。 现在对着光明圣庭的人看得这么认真，要是有机会，说不定真的要改信仰光明神了。 但他又不能这么说。 深渊有着自己的固执。 要是真的这么直白地阻止，就像是直接向光明神认输了——连自己的祭品都管不住，岂不是承认了深渊不如光明？ 阿瑟闷声不说话。 林乔眨了眨眼睛，猜不透阿瑟是怎么想的。 嗯…… 阿瑟一直待在深渊里面，也没接触过外面的人，也许对他抱有有一种奇怪的雏鸟情节。 现在不让他看别人，是不是……担心来到了外面，他就跟着别人跑了？ 林乔猜对了个大半，觉得有些好笑：“放心啦，我不会不要你的。” 阿瑟慢慢地抬起眼皮，眼中茫然，看起来乖巧极了。 林乔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阿瑟的脑袋：“是我把你带出深渊的，所以……”他顿了顿，语气认真，“我会对你负责，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负责。 又是一个阿瑟没有听说过的词，但从林乔的神情上看，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承诺。 林乔：“现在放心了吗？” 阿瑟缓缓摇了摇头。 阿瑟在林乔这里一直有一个“被吓傻了”的戳，所以林乔十分有耐心，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阿瑟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说：“不准……变心……” 林乔：“？” 什么意思？ 他也没变心啊？ 林乔觉得怪怪的，怎么搞的他像是一个负心汉一样。 阿瑟眼瞳黝黑，神情执拗，像是如果不答应下来的话，他就这么一直看着。 林乔无奈地摸了摸鼻尖。 行了。 一个被吓傻了，没什么常识，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人，他还能要求更多吗？ 林乔一口答应了下来：“行行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阿瑟终于心满意足：“好。” 林乔心想：还挺好哄的。 …… 马车进入了黎明城。 目的地到了，林乔自然和贵族公子哥分道扬镳。 贵族公子哥进了城主府，而林乔和阿瑟站在街头，接受着路人目光的洗礼。 大概是黑发黑眸的人太少了，那些人一直在对着林乔指指点点。 “黑发异端。” “黑头发黑眼睛，不祥的征兆啊。” “被神明诅咒……” 林乔听他们嘀嘀咕咕，感觉有些不适，赶紧拉着阿瑟走了。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林乔捋了捋额前的黑色碎发，自语：“还带颜色歧视的是吧？黑发怎么了……” 正说着，衣角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他侧过头看去。 阿瑟的眼睫眨动，鸦羽似的：“很好看。” 林乔：“什么？” 阿瑟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簇翘起的黑发上，抿了抿唇角，固执地说：“好看。” 林乔一愣。 阿瑟继续说：“我、喜欢。” 林乔失笑，没放在心上，还以为阿瑟是在安慰他，于是说：“喜欢……你这么傻，懂得什么叫喜欢吗？” 阿瑟不说话了，就这么茫然地看着他。 见到这副模样，林乔心中的烦闷散去了大半：“好啦，我们先找个住的地方再说……” 他牵起了阿瑟的手。 日光晃晃。 巷子口，两个人少年人的身影逐渐拉长，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 另一处。 黎明城是卡利斯家族的领地，所以城主府的门口挂着卡利斯家族的徽章。 贵族公子哥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城主府里的女仆帮佣全都低垂下头，不敢出声。 等进了门，原本趾高气昂的贵族公子哥也低下了头，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 就算是白天，价值不菲的水晶灯依旧亮着，每一个小时都要花去价值一金币的燃料。 房间窗明几亮。 在书桌后，坐着的是卡利斯家族的掌权人，也是贵族公子哥的父亲——老卡利斯。 老卡利斯有着鬃狮一般的胡子，眼中闪烁着精明和野心。 他没有抬头，一边翻阅着卷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那位伯爵夫人怎么样了？” 贵族公子哥脸色一白。 老卡利斯从鼻子里喷出了一口气：“没成？” 贵族公子哥连忙说：“那个伯爵夫人……不、不是，那是一个骗子，一个女巫！她假装成了一位美丽富有的贵族夫人，想要剥了我的皮！父亲，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不能回来见您了。” 他想要博取同情，夸大了在城堡里的遭遇，就差痛哭流涕了。 可惜，憋了半天，没憋出两滴泪。 老卡利斯瞥了一眼：“行了，你现在不是还好好地站着吗？” 贵族公子哥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眼风制止了。 老卡利斯放下了卷宗：“说说那个剥皮女巫——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贵族公子哥自觉丢了面子，删减去了一部分的细节——尤其是被哄骗着绑在暗室里的那一节。 他说：“……有个少年用了我的神圣印记，消灭了剥皮女巫。” 说完后，书房安静了下来。 老卡利斯：“再说一遍。” 贵族公子哥不明所以，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可老卡利斯还是不满意，重重地哼了一声：“错了。” 贵族公子哥小心翼翼地问：“哪里错了？” 老卡利斯：“没有什么少年，是你——你用了神圣印记，消灭了邪恶的剥皮女巫。” 他底气十足，“把这件事报上去，足够捞你做个光明骑士长当当了。” 贵族公子哥犹豫：“可、可是……” 老卡利斯：“还有什么问题？” 贵族公子哥：“可是，那个消灭了剥皮女巫的……”他对上了老卡利斯的目光，连忙改了口，“那个少年也在黎明城里，万一他说出去，怎么办？” 老卡利斯：“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你出生，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我的亲儿子了。” 贵族公子哥：“啊？” 老卡利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太蠢、太笨——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方法让一个人闭嘴了。” 贵族公子哥反应了过来：“您是说……” 老卡利斯没有明说：“还不快去办！” 贵族公子哥急急忙忙出去了。 忙着去——杀人灭口。 …… 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并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是以前，贵族公子哥肯定就吩咐那些巡逻的家族骑士，随便网罗些罪名，往牢房里一塞就完事了。 可现在，为了不让剥皮女巫的事情暴露出去，他只能另外想办法。 家族里养的骑士不能用，光明圣庭那些人他也驱使不动，思来想去，贵族公子哥选择去黑市里找点能人来干这件脏活。 黑市，一个只看钱、不看来路的地方。 贵族公子哥花了点钱，找到了一个黑暗术士。 别看之前那么痛恨黑暗生物的模样，等真正和利益相关的时候，他才不管到底是黑还是白。 术士披着一层厚厚的黑袍，缩在酒馆的角落里，身形瘦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贵族公子哥瞥了一眼布满不明油脂的椅子，嫌弃地站在了边上：“杀一个人，多少价格？” 术士慢吞吞地说：“什么身份？” 贵族公子哥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不是贵族，就一个普通少年。” 术士没有多问，报出了一个价格：“一百金。” 贵族公子哥有些肉疼，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术士：“名字。” 贵族公子哥：“……” 他没有问那个黑发少年的名字。 以贵族公子哥的性子，一向不耐烦与普通平民交谈，带那个黑发少年一程，还是看在被他救了的份上。 至于名字…… 术士森森地说：“没有名字，不行。” 贵族公子哥绞尽脑汁地回想。 黑发少年肯定是说过他的名字的，叫什么来着…… 破碎的画面闪过。 黑发少年碎碎念，口中念叨着什么。 贵族公子哥回过神来：“……阿……阿瑟。”他肯定地说，“他叫阿瑟。”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好像是在历史书上学的，忘记是哪一册了哈哈 喜欢的话别忘了收藏一下呀，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然后还改了个新名字，多多眼熟呀！ 第12章 占有欲 ================ 林乔决定在黎明城待上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主角。 毕竟深渊之主就是一个埋着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还是早点解决为好。 不过问题来了，他只记得主角的名字叫“安迪”，至于姓什么就不知道了。 对于他来说，阅读西幻背景小说的最大障碍，就是分不清那一串又长又拗口的西方姓氏到底是谁，现在还能清楚记得一个名字已经是记忆力超群了。 但有了名字不代表可以找到人，因为“安迪”这个名字……呃，在这片大陆上的普遍程度就和汤姆、托尼、莉莉这种烂大街的名字差不多。 现在去路上大喊一声，至少有七、八个人回过头来。 光靠一个烂大街的名字去找人，纯属天方夜谭。 还好林乔不着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慢慢找就是了。 现在最着急的不是去找主角，而是先找到一个能住的地方。 林乔对阿瑟开玩笑：“要是今天晚上只能睡在大街上怎么办？” 阿瑟显然不知道“开玩笑”是一个什么意思，茫然地看着林乔。 林乔：“好啦，总不可能真的让你睡大街。” 阿瑟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的，现在才给出了回答：“我、跟着乔乔。” 林乔故意逗他：“睡大街也一起？” 阿瑟认真地“嗯”了一声。 林乔又生出了怜爱：“你这样又笨又傻的，要是我不在，你被人骗走了该怎么办？” 阿瑟摇头，说得笃定：“不、会。” 乔乔是深渊的祭品，没有祂的允许，就算是死亡，也无法从深渊夺走。 林乔还以为阿瑟说的是不会被骗走，嘀咕了一声：“还挺自信。” 阿瑟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看着，眼瞳黑沉，就连最深的夜也比不过：“你不信？” 林乔觉得，阿瑟在某些时候总是格外的固执。 比如对他的雏鸟情节。 再比如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顺着哄就完事了。 于是林乔敷衍地点头：“行行行，信你，信你。” 阿瑟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是敷衍，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十分满意。 林乔哄完了傻傻的阿瑟，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没地方可以住。 黎明城自上而下阶级分明。 奴隶、平民、贵族、神职人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位置。 而林乔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 原主本来是一个落魄小贵族，但这里是大贵族的领地，他没有带家徽，更没办法证明身份，别人认不认他都不一定。 他不是光明神的信徒——不仅不是，甚至入了邪-教。 而且因为天赋的问题，他也没有加入魔法师协会或是剑士协会。 这样一来，他的身份不上不下，算是半个黑户，很是尴尬。 如果不是贵族公子哥带他进城，估计在城门口就要被守卫抓起来盘问了。 现在这种情况，他是租不到房子的，要么在路边随便找个地方躺着，要么去黑市的酒馆碰碰运气。 林乔选择后者。 …… 橡木酒馆。 壁炉里的火焰噼里啪啦地烧着，散发出了烤面包的香气。 身穿铠甲的剑士坐在一桌，讨论着最近魔兽晶石的价格，说起被商人压价的时候，还愤怒地拍着桌子，一口猛酒灌下去，再说两句粗口骂骂那些装模作样的贵族。 魔法师大多冷漠独行，披着黑袍坐在角落里。 旅行而来的吟游诗人抱着他的怀竖琴，低低吟唱着轻快明朗的歌谣。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一个陌生的少年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来。 他有着木炭般的发丝，皮肤比牛奶还要白皙细腻，眼睛是明亮的，嘴唇是红润的，在昏暗的酒馆里，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吟游诗人拨错了琴弦，盯着少年的脸庞：“赞美丰饶——” 林乔的脚步一顿。 他又不是什么珍惜生物，这么看他做什么？ 跟在身后的阿瑟静静地抬起了眼皮，眼瞳轻轻转动，犹如望不见底的深渊。 热闹的酒馆一下子被冻结了。 那些人像是触电了一般，哆嗦了一下，连忙收回了目光，低垂着头。 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冒险者，能够清楚地察觉到，这个看起来白皙纤瘦的少年很危险。 不仅危险，还带着一股黑暗不祥的气息。 这气息就像是一个印记，明晃晃地表示了所有权。 冒险者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多说、不多看，是最好的选择。 林乔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直接走到了柜台前。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红胡子壮汉，大大咧咧地问：“喝酒吗？3银币一盎司，10银币三盎司。” 这片大陆上的货币体系简单，流通的大多是铜币、银币、金币。 其中10铜币=1银币，10银币=1金币。 林乔回忆了一下，在原主的记忆了，1银币的购买力大概等于现代的100块钱。 花一百块钱，买一杯酒，血亏。 但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生产力，也还算是正常？ 林乔的思绪一闪而过，忍不住说：“价格是不是不太合理？” 3银币一盎司，10银币三盎司，不是多赚了一个银币？这个世界的人算数都不太好是吗？ 红胡子：“？” 林乔干笑了一声：“开玩笑的。不喝酒，住店。” 红胡子上下打量着林乔：“你是魔法师？” 林乔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不是。” 红胡子：“那你是剑士？” 林乔：“……也不是。” 红胡子抓了抓胡子：“不是剑士也不是魔法师……那我就不能接待你啦。” 林乔茫然：“啊？” 这还带身份歧视的？ 红胡子敲了敲柜台上面挂着的一个小木牌。 林乔顺势看了过去。 木牌上巴掌大小，上面刻着一个花纹。花纹的外侧是荆棘，中心是魔杖与剑交叠，形成了一个“×”字形。 红胡子说：“本店只接待冒险者。” 林乔：报团排外？ 他与红胡子对视了一眼，反应过来了。 不是排外，是想要敲诈一笔。 这个冤大头，当还是不当？ 毕竟黎明城里只有这么一家接待客人的酒馆，人家坐地起价，他一个外来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林乔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红胡子，别欺负小孩啊。” 林乔转过头。 吟游诗人冲着他眨了一下眼，继续对酒馆老板说：“什么只接待冒险者，都是几百年前的老规矩啦。” 吟游诗人在这里的人缘不错，引起了其他人的符合。 红胡子没有办法，只好悻悻地收回了刚才的话：“住店，10银币一晚。” 林乔摸了摸口袋，才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情——他没钱。 在红胡子的注视下，他这边掏掏、那么摸摸，终于摸出了一枚金袖扣。 “这个，值多少钱？”他问。 红胡子接了过去，在灯光下仔细打量，他正想要压压价格，那个烦人的吟游诗人又蹦了出来。 “虽然是镀金的，但是成色不错，花纹也刻得漂亮，如果是一对的就好了。”吟游诗人说得头头是道，“现在只有一只，那就只值20银币啦。” 他一掌拍在了柜台上：“红胡子，付钱。” 红胡子气得吹胡子，嘀咕着：“砸场子的家伙，我向光明神保证，迟早有一天打断你的腿……” 一边说，一边排出了二十枚银币。 林乔也不讨价还价，又取出其中十枚银币，推了回去：“住一个晚上。” 红胡子顿时又喜笑颜开了。 这下等于左手倒右手，不亏。 林乔收好了剩下的十银币，对吟游诗人笑了笑：“谢谢。” 吟游诗人的脸有点红，摆了摆手：“没什么……”他开始自我介绍，“尤里，来自大陆南方，丰饶女神的子民。” 林乔也学着他的模样：“乔·弗林，嗯……暂时还没有信仰。” 尤里的眼睛立刻亮了：“亲爱的，那你有没有空听听丰饶女神的教义与典故……” 林乔：不信教，谢谢。 但在这个世界的背景下，他可以暂时选择不信仰神明，但不能明目张胆地说他没有任何信仰。 于是他含糊地说：“我考虑一下。” 好不容易甩开了热情过头的尤里，他连忙进了二楼的房间。 关上了门，一转头，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林乔：“阿瑟？” 阿瑟低声地说：“又一个。” 林乔：“啊？” 什么又一个？ 阿瑟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乔乔，你答应过我的。” 答应过他，不会信奉别的神明的。 结果现在先是遇到了光明神的信徒，还没解决，就又跑出来了丰饶女神的信徒。 乔乔没有拒绝丰饶女神的邀请，甚至还说考虑一下。 而每次他给予深渊的眷顾时，乔乔却能毫不犹豫地拒绝。 阿瑟既委屈又愤怒，他的情绪波动，连带着身后落下的影子扭曲，像是浪潮一般向着四周扩散。 阿瑟是深渊的掌控者、黑暗的化身、死亡的主宰……他是黑暗之神、深渊之主。 所以博爱与宽容这些美德他都没有，反而偏执固执，还有鲜明的占有欲。 他生出了一种冲动——将乔乔困在深渊的怀抱里，无人能够知晓，连神明都无法触碰，这是……独属于他的祭品。 林乔还对这异动一无所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没想到阿瑟还挺没安全感的。 不过就是和别人聊了两句，就眼巴巴地过来逼问了。 林乔觉得好笑，自然而然地搭上了阿瑟的肩膀，哄道：“好啦，如果不是尤里，我们都住不进酒馆。” 阿瑟依旧在闹别扭，别过了脸，不听解释。 林乔只好说：“又不是我想和他说话的，是他自己找上来的。”他故意装作委屈的模样，“这也要怪我吗？” 阿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好像……有点道理。 不是乔乔的错。 是那些可恶的神明要夺走他的乔乔，错得是他们。 林乔继续说：“我又不会跟别人跑了，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阿瑟的目光一沉。 害怕？ 深渊之主从不会畏惧。 如果因为其他神明的窥视，就将乔乔藏在深渊里，岂不是向那些神明认输了？ 阿瑟张了张嘴，反驳道：“我，没害怕。” 林乔眨眨眼：“那你担心什么？” 阿瑟说不出话了：“我……” 林乔：“与其担心我跟别人跑了，不如担心一下别的，我们手上没多少钱了。”他没想着阿瑟能提出什么建议，自语道，“要不先出去打工赚点钱？” 虚假的穿书：仗着剧情先知，大杀四方。 真实的穿书：继续996打工赚钱。 林乔有点头痛，忍不住嘀咕：“看来没钱去哪里都不行……” 念叨着，窗外天色一暗，狂风席卷，穿过半开的窗户，发出了“呜呜”的声响。 林乔关上了窗，又整理了一下被子。 奔波了一天，睡意止不住地涌来。 他躺在了床上，没过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彻底陷入睡梦中前，他看见阿瑟轻轻地靠了过来，一缕暗红色的发丝在鼻尖前摇晃。 林乔睡着了。 所以他没有发现，阿瑟的目光认真又执拗，浑然不像平日那样安静无害。 …… 阿瑟半跪在了床前，静静地守着林乔。 他不喜欢睡觉。 与其在黑暗中浪费时间，不如多看看他的乔乔。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就在到达深夜的时候，一道叫魂一般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阿瑟……” “阿瑟……” “我以黑暗起誓，剥夺你的生命，取走你的灵魂，如数献给深渊……” 阿瑟缓缓地侧过了脸，月光流淌，他的面容冷漠，夹杂着一股煞气，精致得不像是活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9 22:54:57~2022-04-21 20:2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不磕年下就会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rovidenc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异端 ============== 夜色寂静，窗外乌云密布，挡住了原本就稀疏的月光。 狭窄阴森的房间里随意地摆放着风干了的蟾蜍尸体、乌鸦的眼睛、腥臭的苔藓，甚至瓶子里还泡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婴儿胚胎。 要是被光明圣庭的骑士看到这一幕，非要将房间的主人送上绞刑架不可。 黑暗术士就站在这一堆违禁品中间，口中念念有词，一手蘸着山羊血在地上写写画画。 门外传来了贵族公子哥不耐烦地催促声：“快好了没有？” 黑暗术士声音低沉阴森：“别着急，就快好了。” 最后一笔落下。 地上的山羊血逐渐干涸，呈现暗红的色泽。一道道符咒连接了起来，组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 阵法启动，四周的黑暗元素聚集了过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旋涡。 黑暗术士从袖子里伸出了枯瘦的手，硬凹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手势：“我以黑暗起誓……” 在咒语声中，漩涡缓缓旋转了起来。 周围的气温一降，桌子止不住地摇晃着，瓶子里的婴儿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怨毒地盯着术士的背影。 旋涡连通深渊。 在念完最后一句咒语后，一道黑影从旋涡中钻了出来。 它的身形晃动，发出了古怪的声响。在契约的临时作用下，黑暗术士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你要做什么？” 黑暗术士迫不及待地说：“我要杀死一个人……” 它咧嘴笑了起来：“名字。” 黑暗术士：“阿瑟！他的名字是阿瑟！杀了他，我可以付给你代价！” 这是术士和恶魔之间的契约。 付出一定的代价——血或者内脏什么的——恶魔收下了以后，就要替他做一件事。 以恶魔的能力，能够让一个少年不知不觉地暴毙在家中，不留下一点的痕迹。 没有人会联想到他的身上，而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丰厚的酬劳。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出意外了。 听到“阿瑟”这两个字，恶魔的身影膨胀了起来，脸庞狰狞，好像在愤怒又好像在恐惧。 它晃了一下，爆发出了一阵叽里咕噜的声响，然后如同屁股着火了一般，头也不回地钻回到了旋涡里去。 黑暗术士蒙了一下：“？” 他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懂恶魔语的话，就能听懂这个恶魔刚才在说什么。 恶魔在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要找死自己去，别拖上老子。深渊之主你也敢惹，什么傻逼东西，嫌命长就去上吊！ 可是黑暗术士没有听懂，还以为是阵法的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没把恶魔的恐惧当成一回事。 ——由此可见，熟练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黑暗术士检查了一遍，决定再召唤一次恶魔试试。 结果……试试就逝世。 浓郁的黑雾翻涌，房间里的煤油灯突地暗了下来，外面公子哥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正在骂骂咧咧。 明明只是一墙之隔，可黑暗术士好像是身处在另外一个空间，声音传来也是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整个房间都被黑暗所包裹，耳边传来刺耳黏稠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阴影处蠕动、扩张。 黑暗术士终于意识到了危险。 以前阵法里召唤出来的大多都是低阶恶魔，没有这么大的阵仗，看现在这个模样，难不成这次走狗屎运了，来了一个高阶恶魔？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睁大着眼睛看着。 涌动的黑暗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一道身影落在了房间里。 从黑暗中走出的，是一道人影。 听说，低级恶魔丑陋不堪、智商类同于野兽，而越是高阶的恶魔，就长得越像是人类，长相也偏向人类的审美。 因为恶魔要诱-惑人类，长得丑，不就把人都吓跑了吗？ 毫无疑问，面前的人完全符合人类的审美。 一头暗红色的发丝垂了下来，发尾卷曲，轻轻摇晃。他的五官俊朗秀美，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既柔和又挺拔。 他长得很好看。 但看到他的第一眼，注意到的绝对不是他的容貌，而是……额前那一对黑山羊角。 黑暗术士的腿一软，差点要跪下来。 不过还好，他不忘初心，还记得正事，迫不及待地开始说台词了：“不属于世间的恶魔，我以黑暗起誓，请您取走阿瑟的灵魂、剥夺他的生命——” 黑暗术士殷切地等待着。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红发恶魔笑了起来。 大概是不常做表情，红发恶魔的唇角只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笑起来古怪且僵硬。 是在笑什么？ 这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 黑暗术士还没来得及想通，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复杂晦涩的话语声。每一个字都包含着神秘与不详，不像是人类的声带能发出来的，更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是不懂，就越是想要去探究。 黑暗术士努力地想要分辨每一个字母的意思，感觉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眼前出现了一道道的重影。 他努力从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下意识地朝着红发恶魔伸出了手，可明明身体往前走了，视线却还依旧停留在原地。 眼睛费劲地转动了一下，看见了一具被融化了的尸体在地上蠕动。 黑暗术士浑浑噩噩，终于分辨出红发恶魔在说什么了。 他说：我名为，阿瑟。 黑暗术士竟然没有多少惊慌，反而觉得平静祥和。 原来……他就是阿瑟…… 真是愚蠢……竟然胆敢……得罪神明…… 阿瑟面无表情，缓步退回到黑暗中。 就在此时，一直等在外面的贵族公子哥终于等不及了，粗鲁地敲了敲门：“好了没有？让你杀一个人而已，这么磨蹭。”他趾高气昂地说，“要是你敢骗我的金币，我敢保证，明天一早就有光明骑士来敲你的门……” 阿瑟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抬起了眼皮。 其实他对“杀人”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人类脆弱，轻轻一用力就捏死。 就像是蚂蚁——没有人会特意去捏死一只蚂蚁。 之所以过来，是因为黑暗术士实在是太吵了，一直在念他的名讳。所以，他过来看看。 只是看看而已。 至于黑暗术士能不能承受他的存在，就不在考虑的范围中了。 可现在，阿瑟突然停了下来。 他似乎明白，黑暗术士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讳，并且锲而不舍地呼唤着了。 他们想对付的不是他，而是乔乔。 对付他，他会觉得这些人有点意思，勇气可嘉。 可是欺负乔乔，不行。 阿瑟心念一动。 地上的那一滩浆糊缓缓蠕动，发出了黑暗术士的声音：“好、好、好、好了。” 声音有些卡壳，就像是从一台老实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 但贵族公子哥没有察觉到异样，直接推开了门：“怎么这么黑？”他伸手去开灯，可是在墙壁上摸了一阵，都没摸到开关。 于是干脆摸黑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就踩到了一滩腥臭黏腻的东西里面。 贵族公子哥嫌恶地蹭了蹭脚底：“这什么东西？”他感觉到不对劲，低头看了过去。 一张融化了的皮囊上，浮现着一张枯瘦的脸。他闭着眼睛，十分安详。 “啊——” 在一声短促的惨叫声过后，一切都归于永恒的寂静。 叮铃铃。 一枚金币摔落在了地上，滴溜溜地滚远，最终停在了红发恶魔的跟前。 …… 黑暗如潮水一般退去，悄然无息地回归。 阿瑟从影子中走了出来，回到了床边。 林乔一无所知，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阿瑟……”他带着鼻音，像是在撒娇，“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阿瑟的眼睫轻轻一颤，属于恶魔的邪性与不祥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茫然无知。 “看你。”他说。 林乔嘟囔了一声：“看我做什么？”他伸出了手，“过来。” 阿瑟半跪了下来，乖巧地将手搭了上去。 背后，乌云散开，冷白色的月光静静地流淌。 林乔轻轻一拽，就将阿瑟拉了上来。在半梦半醒间，他自然地靠到了阿瑟的怀里，还用脸颊蹭了蹭。 少年的皮肤白皙，脸颊被压出了一道薄薄的红，像是熟透了的苹果，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好奇怪的感觉…… 阿瑟感觉是被电了一通，蹭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还有点痒。 林乔呢喃了一声，很快就换了一个姿势。 可阿瑟却不知足，一手撑着，低头凑了过去。他有模学样，轻轻地贴上了林乔的脸颊。 很软。 相比起来，就连上好的丝绸都显得粗糙了。 还很温暖。 这是人类特有的温度。也许是生存在深渊中的都是冷血生物，于是格外的眷念温暖。 阿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来自深渊的红发恶魔收起了獠牙，学着如何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人类少年。 少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主动将自己送入恶魔的怀抱，任由品尝。 不够。 还不够…… 阿瑟的眼睛一沉，眼瞳缩紧拉长，贪婪而偏执。 恶魔是永远不会感觉到满足的。 只会贪得无厌，索取得更多。 …… 一觉睡醒。 林乔昨天晚上梦见被一条小狗按着舔来舔去，不知道是不是梦太真实，醒来以后还觉得脸颊上怪怪的。 他正要伸手去摸，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旁边怎么躺了个人？ 躺了个人也就算了，怎么他跟八爪鱼一样挂在别人身上？ 林乔：“……”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拉开了距离。 还好，阿瑟还在酣睡。 阿瑟睡得很规矩，双手搭在腹部，躺得笔直。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都要怀疑他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林乔的目光一转，大大方方地打量着。 阿瑟的五官俊朗精致，轮廓分明，在睡着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肃穆感，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像，让人心生畏惧，不敢亵-渎。 林乔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还、还挺好看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发现阿瑟的额头两侧有着微微的突起，在碎发的遮掩下不太明显。 是长东西了吗？ 林乔好奇，悄悄地伸出了手，想要掀开头发看看。 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阿瑟忽然睁开了眼睛。 林乔的动作一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林乔被抓了个正着：“……” 这下尴尬了。 林乔努力想要一个话题来打破现在的尴尬，余光一瞥，瞥见枕头上闪过了一道金光。 他伸手一摸，竟然是一枚金币。 金币沉甸甸的，正面刻着国王的头像，背面则是光明圣庭的徽章。 林乔用两根手指捏着金币：“这个，哪里来的？” 阿瑟：“别人，给的。” 在现在的物价条件下，一枚金币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一个月的。谁会这么大方，白白给出一枚金币？ 林乔狐疑：“是你的朋友？” 阿瑟沉默片刻，学着人类的用词，慢慢地说：“两个，好心人。主动，给的。” 黑暗术士：？ 贵族公子哥：？？？ 林乔：哪里来的冤大头？ 林乔还想再问问，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的声响，打乱了他的思绪。 “让开让开！” “站在路中央，不要命？” “都给我滚远点，你们这些下水道里的蛆虫，都滚去你们该待的地方！” 林乔推开窗，往下看去。 一队身穿金色铠甲的骑士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就连他们胯-下骑着的白马都不可一世。 在队伍的前面跟着侍从，侍从对骑士低头哈腰，可一见到路上的平民，立刻换了一张脸，毫不留情地一鞭子甩过去，呵斥让他们滚远一点。 不到十分钟，整条大街上变得空荡荡的，除了光明骑士以外，见不到任何的人影。 有几个平民缩在橡木酒馆的墙角下，压低了声音讨论。 “听说昨天晚上卡利斯家族的公子哥出事了，光明骑士正在城里寻找邪恶的异端。” “嘶——异端，什么异端？” “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少年……” 林乔本来看在听八卦看热闹，听着听着不对劲了，目光往上，落在了玻璃窗上。 玻璃窗户明亮，清楚地倒映出了一个人影。 因为刚睡醒，黑色的头发凌乱，还有一簇微微翘起，那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泛着水光。 黑发黑眸。 完美符合异端的条件。 楼下的人还在说。 “肯定是异端邪-教徒杀害了卡利斯少爷，哦，善良的卡利斯少爷，那可是个大好人！” “是啊，卡利斯少爷上次踹了我一脚，还赏了我一块面包哩！” “愿光明神庇佑……” 林乔：这也算是好人？实在是哄堂大孝了。 “那个黑发黑眼的异端，就应该被吊在绞刑架上！” “不，应该把他挂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这样才能彻底地驱逐邪恶的存在！” 林乔默默地关上了窗户。 在剑与魔法的背景下，他一个黑发黑眸的亚洲人，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光一样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 没猜错的话，那些光明骑士要找的异端就是他。 可是…… 林乔苦恼地说：“我很确定我昨天我什么事情都没做！”他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该不会是有人做了坏事，让我背锅吧？” 阿瑟沉默不语，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角。 林乔抓了抓头发，让原本就不整齐的黑发变得更加乱糟糟的。 说他是异端也没有证据啊。 要是被抓到的话，能解释清楚吗？ 好像……不能。 以这些人粗-暴的执法手段和全靠猜的侦查技巧来看，如果他出现在大街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选择怎么死。 绞刑架火葬场二选一。 管杀不管埋。 不能被抓到。 林乔心想。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解决方案，楼下先传来了响动。 “让开！搜查！”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少年？” 红胡子老板喝了一个晚上的酒，现在还是醉醺醺的：“啊？什么？” 来搜查的人重复：“黑头发黑眼睛的——有吗？” 红胡子打了个酒嗝：“让我想想……”他走得东倒西歪的，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我记得嗯好像、好像有？” “在哪里？” 红胡子结结巴巴：“楼、楼上。” 第14章 《红舞鞋》 ==================== 上楼的脚步声急促，年久失修的楼梯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开门！搜查！” “全部都给我滚出来！” 卫兵们骂骂咧咧，粗鲁地踹开了每一扇房门，不管里面住着什么人，都一律拽到了外面。 卫兵队长在走廊上来回巡视着，华丽轻薄的盔甲披在身上，走起路来“咔咔”作响。 他拉高了嗓音说：“现在，酒馆里正藏着一个邪恶的异教徒，他残忍地杀害了卡利斯公子哥。告诉你们——谁要敢包庇这个异教徒，我保管能在明天的绞刑架上给他留一个最好的位置！” 在“绞刑架”警告下，被驱逐到走廊上的客人都低垂着头，不敢吱声。 卫兵队长来回扫着，看起来严肃威严，实际上心里正盘算着，哪个人看起来比较有钱，可以充作替罪羊，好好地剥削一通？ 这是他们一贯的操作了，奉命在城里搜查异端，再借机敲诈那些有点小钱的小资产阶级。 还没等他找到目标，走廊的另一头就传来了属下的喊叫：“队长，这里的房间被反锁了，进不去！” 卫兵队长啐了一口，嘀咕着“晦气”，转身走了过去。 属下站在一扇门前，伸手用力往里推。 可门后插-上了插栓，不管怎么推，都没办法推开。 卫兵队长眼神闪烁。 该不会那个异端真的在这里吧？如果在后面，打不打得过？ 心思一转，他招呼来属下：“把门踹开。” 属下倒退了两步，再抬脚一踹。 “砰”得一声巨响，本就不结实的门板顿时炸得四分五裂。 属下探过头，往里看：“队长，里面没人。” 房间不大，里面也没放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到底。 属下奇怪地说：“门被反锁，里面的人是怎么出去的？” 卫兵队长伸手拍了一下属下的后脑勺：“蠢货，肯定是跳窗跑了！” 属下看了过去。 房间的窗户大开，窗帘被风吹得四处晃动，可以清楚地看见窗台上有一个新鲜的脚印。 卫兵队长又拍了一掌：“愣着做什么，快追啊！” 卫兵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闹哄哄了一阵后，酒馆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 房间里。 摆在角落的柜子轻轻晃动，打开了一条缝隙。 本应该跳窗逃跑的两个“异端”，现在正躲在了里面。 门口有搜查的卫兵，街头有巡逻的光明骑士，就连墙角下都躲着平民，跳窗不一定能逃，还不如利用视野盲区，引走追兵，继续躲在房间里面。 柜子空间狭窄，阿瑟长手长脚的，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林乔只好努力地缩在他的怀里，两个人玩贴贴。 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林乔只要轻轻一动，就能碰到阿瑟的脸颊。他的眼睛微微转动，可以清楚地看见一片冷白的肤色。 阿瑟长得很白，是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上面毫无瑕疵，就算离得这么近，都看不见毛孔的存在。 完美得不像是一个人。 林乔莫名地心头一跳。 这时，阿瑟靠近了过来：“乔乔……” 林乔：“嗯？” 阿瑟歪了歪头，神情专注：“你，紧张？” 这不是废话吗？ 被那些人抓到的话，他就可以用亲身经验写上一本书了——《穿书：从入门到入土》。 而且，他还不想被吊上绞刑架。 林乔舔了舔唇角：“是有点。” 阿瑟：“为什么？” 林乔：“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他觉得阿瑟的好奇心实在是太旺盛了，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来问一句为什么。 阿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要表达出心中的想法，但因为掌握的词汇太少，说得有些困难：“你，害怕他们，不害怕我。” 外面的那些，都是脆弱的人类。 都不用动手，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将他们捏碎。 但奇怪的是，乔乔会害怕那些人，却不怕他。 很奇怪。 林乔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又什么好怕的？”他伸手，揉乱了阿瑟的头发，“我怕谁都不会怕你啊。” 一个懵懂无知，被吓傻了，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阿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茫然了。 林乔见阿瑟陷入了沉思，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这一碰，才发觉阿瑟的身上很冰。 像是碰到了一捧雪、一块冰，森然的寒意顿时从指尖蹿了上来。 “怎么这么冰？” 阿瑟沉默。 他是深渊之主的一部分，只是拥有“人”的外表，实际上并不是人，自然无法像人类一样拥有体温。 本来他还可以伪装，但这两天吸收的力量太多了，黑暗元素溢出，有些维持不住虚假的外表。 如果露出了恶魔的原形，乔乔还会像现在这样不害怕他吗？ 林乔没有多想，看阿瑟魂不守舍的模样，十分体贴地找到了合适的借口：“被吓到了？” 阿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林乔就以为阿瑟是被吓到了，于是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靠了过去，轻声哄道：“没事，别怕，那些人都走了。” 阿瑟：“……嗯。” 林乔钻了出来，反手把阿瑟也拉出了柜子。 …… 房间的门被强行破开，一片狼藉。 林乔靠在窗边，低头往下看去。 外面的街道上闹哄哄的，光明骑士还在全城搜捕异端。 卫兵们是被支走了，但现在全城戒备，要是继续拖下去，还是会被发现的。 得想个办法离开黎明城。 林乔摸了摸额前的碎发。 黑发黑眸这个特征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只要他一出现在大街上，就等于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异端在这里，快来抓啊！ 这个问题有点棘手。 林乔嘀咕：“不会真的要被吊上绞刑架吧？”他觉得脖子有些凉，“要是被吊死，还不如被喂给深渊之主呢，至少不会死得这么难看。” 阿瑟：“？” 林乔在房间里绕圈圈，想办法。 阿瑟的目光随着林乔的身影转，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乔乔，深渊，会帮你。” 只要向深渊祈求，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林乔：直接摆烂，干脆坐实异端的名号是吧？ 是一个好主意。 可是，他不太想和深渊之主扯上关系。毕竟这是原著里的反派，注定药丸的那种。 但如果真的没办法的话，也只能选择这么做了…… 就在犹豫间，有个人从门外探出了头：“亲爱的乔乔，听说你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吟游诗人尤里推开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他环视一圈，冲着林乔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我想，你应该需要一个小小的帮助。” 林乔警惕地问：“比如？” 尤里：“我可以带你离开黎明城。” 林乔不信天上会掉馅饼：“为什么帮我？” 尤里神秘地笑了笑：“或许，这是丰饶女神的指引。” 阿瑟的目光沉沉，落在了尤里的身上。 尤里摸了摸后颈：“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冷？”他打了个喷嚏，低声自语，“我好像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 黑暗涌动。 杀了他，杀了他……乔乔就不会信仰别的神明了。 阿瑟的眼睛黑沉，犹如深渊，身下影子不停地起伏，恶魔的獠牙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从旁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阿瑟，傻站着做什么？走啦。” 恶魔的动作一顿，缓缓地收回了利爪，重新变回了单纯无知的模样。 林乔：“别怕，他会带我们出去的。” 阿瑟杀意烟消云散：“……嗯。” …… 黎明城，东侧城门口。 昨天晚上，卡利斯家的公子哥莫名在黑市暴毙，在场没有凶手的痕迹。但他的父亲老卡利斯认为，一定是异端杀害了他，所以现在整城戒备，全城在寻找凶手。 现在黎明城不进不出，守城卫兵用长矛驱逐着所有靠近城墙的人。 街头巷尾一片萧条，除了光明骑士以外，看不见其他的人影。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城门附近的一行人显得格外的可疑。 城门口的卫兵把人拦了下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看起来，要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要马上叫人过来了。 尤里丝毫不慌，塞给卫兵几枚银币。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贿赂的事情了。 卫兵掂量了一下银币的重量，态度有所缓和：“城里出现了异端，不放行，你们回去吧。” 尤里又塞过去几枚银币，暗示：“有急事。” 看在银币的面子，卫兵问：“什么急事？” 尤里拿出了一张羊皮纸：“我接了冒险者协会的委托，要去黑麦城调查瘟疫舞蹈的事情——可能与女巫有关。” 卫兵嘟囔了一声：“女巫，又是女巫……” 他接过了羊皮纸，仔细地看着。 羊皮纸的右上角上有着三个徽章印记。 其中一个是冒险者协会的——和橡木酒馆里挂着的那个木牌一模一样。 一个是光明圣庭的徽章。 还有一个，则是卡利斯家族的家徽。 黎明城里的三个势力一起做了证明，十分有含金量。 卫兵看了委托的内容，最下角写着的是接委托的人：“尤里，吟游诗人？” 尤里一手搭在右侧的肩膀上，微微弯腰：“是。” 卫兵往下看：“乔·弗林？” 林乔穿着一件黑袍，帽兜拉了下来，看不清神情。 尤里解释：“我的助手。” 卫兵上下打量：“等等——把斗篷摘下来。” 林乔的动作一僵。 尤里低声说：“没事，摘下来。” 林乔这才慢慢地摘下了帽子，因为被帽兜压着，黑发耷拉着垂了下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中闪烁着不安。 卫兵恍惚了一阵，像是没看见那个黑发黑眼睛的异端就站在面前，挥手放行：“走吧。” 明明队伍里还有第三个人，可卫兵并没有注意到阿瑟。 他们顺利地混了过去，成功离开了黎明城。 …… 城郊是一片平原，一眼望去，错落地树立着一座座的风车。风一吹，就呼呼地转动着。 林乔摘下了帽兜，松了一口气。 尤里说：“我的伪装术还能维持半天。” 林乔看了尤里一眼，认真地说：“谢谢。” 尤里摆手：“不用客气。”他狡黠地笑了笑，“你说过，会考虑一下加入丰饶教的，不是吗？” 林乔：……客套一下而已，还当真了？ 不过这话不好当着面说，只能含糊地回上一句：“还在考虑、还在考虑。” 在原著剧情中，丰饶女神也只是众神之战里的炮灰，风光不了多久了。 等众神之战结束，那些虔诚的核心信徒都受到了清算，不虔诚的那些也都改信了光明神。 如果现在要选择一个神明信仰，他还不如直接选择光明神——这样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尤里不知道林乔心里是怎么想的，问：“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林乔原本打算在黎明城待上一段时间，等找到主角再说，可现在黎明城里到处在抓异端，好不容易才出来，不可能自投罗网。 所以，现在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尤里继续说：“不管你去哪里，都得先完成冒险者的委托。”他取出了羊皮纸，提醒，“签了名字，契约就成立了。” 林乔看向了羊皮纸。 就是靠着这一张羊皮纸，才能够顺利离开黎明城。 既然享受了特权，就要完成义务，他当然没有意见。 他问：“什么委托？” 尤里：“噢，那个啊……”他语气轻快，就像是在吟唱着某种小曲，“黑麦村里藏着一双红舞鞋，有人穿着它不知疲倦的跳舞，舞蹈就像是瘟疫一样传播，一直跳到死亡为止。” ——和童话故事《红舞鞋》一样。 林乔答应了下来。 尤里：“赞美丰饶，我敢保证，有你在接下来的旅程一定很愉快。不过……”他顿了顿，试探说，“亲爱的乔乔，我可以冒昧地说一件事吗？” 林乔：“什么事？” 尤里靠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你身上有阴郁不祥的气息，哦，别担心，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异端，也不会信奉邪-神。” 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他说起话来的时候像是在唱诗，“你被恶魔盯上了，它来自深渊、诞生于死亡。它自私、残忍还贪得无厌。”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只要信奉丰饶，就可以免于恶魔的窥视与骚-扰。” -------------------- 作者有话要说： 被当着面挖墙角的阿瑟：？ 第15章 双标 ============== 林乔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尤里所说的话。 当然，不是不信被深渊恶魔盯上这件事，而是不信丰饶女神能够驱逐深渊的印记。 丰饶女神掌管的神职是生命、丰收以及繁殖，在战斗力这方面稍微差点，在原著里就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神祗，没两下就输给了光明神，最后连神格都被扬了。 所以说，丰饶女神能战胜深渊之主吗？祂没那个能力啊！ 那么，尤里为什么要这么说？ 难不成是什么新型的传教方式？ 林乔试探地看向了也尤里，想要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尤里冲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没有催促，也没有解释更多。 林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拒绝。 看起来尤里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他微微一笑：“亲爱的乔乔，别着急拒绝，这个承诺一直有效——直到旅途结束，你还有很多考虑的时间。” 林乔觉得尤里挺奇怪的，明明只是认识不到一天，就又是帮忙解围，又是带他逃出黎明城。 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底图什么？ 他的心思一动，含糊地带了过去：“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完成冒险者协会的委托吧。” 尤里：“当然！”他掏出了羊皮纸，“让我看一看，黑麦村该往哪里走……” 他转了一圈，面对向了东边。 在一片山丘后，有着一座风车磨坊。 风车由大柞木搭建而成，大约有几层楼那么高，风翼缓缓转动，发出哗哗声响①。 “黑麦村在这里。”尤里脚步轻快，走在了小路上，“快来！” 林乔没急着跟上去，而是侧过头，看向了阿瑟。 阿瑟格外的沉默，一直到林乔看过来的时候，才缓缓转动了一下眼珠。 林乔：“阿瑟？” 阿瑟的眼瞳沉了下来，黑得像是一团浓稠的墨汁。在日光照耀下，他的皮肤格外的苍白。 林乔心头微微一跳，觉得阿瑟不太对劲，走上前去：“怎么了？” 阿瑟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恶魔……”他抬起眼皮，盯着林乔，“你讨厌吗？” 林乔怔了一下。 肯定是刚才尤里说了关于深渊恶魔的事情，把阿瑟吓到了，才会这么不对劲吧。 他安慰道：“你不用太害怕，恶魔都被关在深渊里，不会这么容易跑出来的。” 但这并不能打消阿瑟的疑问，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你讨厌吗？” 林乔无奈地说：“不能说讨厌，我只是有点害怕。” 阿瑟复读：“害怕……？” 林乔比划了起来：“深渊里的那些恶魔这么凶，样子又长得这么丑，还喜欢生吃活人，你说害怕不害怕？” 阿瑟迟钝地摇了摇头：“不害怕。” 林乔：你都被吓傻了，会害怕才怪了。 阿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不能很好地表达出来：“我……” 林乔：“嗯？” 阿瑟沉默了片刻，问：“我丑吗？” 林乔迟疑了一下：“不、不丑。” 阿瑟的眼睛亮了亮，语气格外地认真：“那，我不吃人。” 林乔：“？？？” 什么意思？ 阿瑟磕磕巴巴地说：“还有，我，不凶。” 林乔终于明白过来了。 阿瑟一直都是沉默寡言，还有些迟钝，估计是被吓傻了的缘故，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现在估计是把说恶魔的那些话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还以为在说他。 林乔忍不住怜爱了，耐着性子解释：“我说的又不是你，是深渊里的恶魔。” 阿瑟：“可是……” 话还没说完，前方传来了尤里的呼唤：“喂——快点，跟上！” 林乔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尤里站在小山坡上，冲着他们挥手。 林乔牵起了阿瑟的手腕：“好了，快点走啦。” 阿瑟想要说的话被打断，他的眼睫闪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背影上，眼中涌动着异样的情绪。 可是…… 他就是恶魔。 乔乔知道了，会讨厌他吗？ 阿瑟第一次生出了不安。 …… 林乔追上了前面的尤里。 翻过这一座小山坡，前面就是黑麦村。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这片村庄里的人以种植黑麦为生。 那些黑麦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运输到黎明城，制作成黑麦面包。那些面包粗糙坚韧，只要一枚铜币就能买上一大块，是穷人餐桌上的常客。 现在是种植黑麦的季节，但村庄里却格外的荒凉。 沿着泥泞的小路进村，道路两侧的农田许久没有人打理，都生出了杂草。 尤里闭上了眼睛，一手搭在肩膀上，自语：“我在这里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植物、土地……全部都生病了。”他低垂下了头，虔诚地祈祷，“愿丰饶降临。” 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林乔不信神，看了一眼，就从一旁绕了过去，继续往里走。 村庄的房屋老旧，都是由木板和石块搭成，屋顶盖着一层茅草，让人怀疑随时要倒下来。 林乔看了一圈，没看见其他人，于是来到最近的一座房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礼貌地问：“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 林乔正要换个地方，衣摆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阿瑟没说话，抬手一指。 林乔顺势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房间角落阴暗，里面躲着一个人。 林乔挪到了窗户边上，靠近了过去。 那个人缩成了一团，害怕得瑟瑟发抖。他在不停地喃喃自语：“我不要跳舞，别砍我的腿，光明神保佑……我不是女巫……” 那个人翻来覆去就在说这两句话，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 尤里走了过来：“先去教堂看看。” 除了风车磨坊以外，村庄里最高的建筑就是教堂。 教堂有两层高，外面刷了一层白漆，屋顶是十字形的，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林乔正要走向教堂，阿瑟突然停了下来。 他疑惑：“怎么了？” 阿瑟用力地抿住了唇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林乔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阿瑟摇了摇头，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伸手用力地按住了额头。 林乔想要触碰一下，却被他躲了开来。 尤里站在一旁，双手抱着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亲爱的乔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或许……他的信仰让他不能靠近教堂。” 林乔迟疑地说：“是这样吗？”他对阿瑟说，“如果不想过去的话，你在这里等我。” 阿瑟的眉头皱起，挣扎了一阵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林乔叮嘱：“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回来。” 阿瑟：“……好。” 阿瑟站在原地，看着林乔靠近了教堂。 那座教堂里，供奉着光明神的雕像。 光明之力微弱，但照在身上依旧刺骨。 他并不畏惧光明神。 只是黑暗与光明无法和平相处，如果他进去，肯定控制不住身体里正在沸腾的黑暗之力。 到时候就无法维持这具身体的样貌了。 阿瑟的手掌下，独属于恶魔的黑山羊角蠢蠢欲动。羊角锋利，戳破了掌心。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生生将黑山羊角按了回去。 手垂了下来。 一滴血液从指尖滑下，滴落到泥土中。 呲—— 一缕黑雾冒了出来。 恶魔的血液蔓延，所至之地，草木枯萎、生命凋零。 乔乔……会害怕的。 不行。 他要克制。 就算要露出恶魔的獠牙，也不是现在。 …… 林乔靠近了教堂。 尤里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乔乔，你的那位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乔的脚步一顿。 怎么认识的？ 当然是在深渊里认识的。 但这就不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毕竟深渊之主是位邪-神，在外面风评不怎么样，一旦和深渊之主扯上关系，就很容易在绞刑架上获得一个永久的至尊vip位置。 林乔一笔带了过去：“……就这么认识的。” 还好尤里没有深究，点了点头：“是这样啊，不过……”他的话语一转，“你知道他信仰的是那位神祗吗？” 林乔：“这有什么关系吗？” 尤里笑了笑：“没什么，但是各位神祗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这么的融洽，连带着信徒都互相敌对，有些人比较在意这个。” 林乔摆了摆手：“我不在乎。” 他可是无神论者。 除了邪-教徒，什么信徒都可以一起愉快玩耍。 等等…… 林乔的脚步一顿。 好像阿瑟就是邪-教徒来着。 ……没事。 阿瑟这么痴痴傻傻，连话都说不利索，还信教？肯定是被那些邪-教徒洗脑了，才会变成这样。 再说了，就算是信了深渊，阿瑟也没做什么坏事。 林乔思索了一会儿，决定选择双标。 别人当邪-教徒，不行。 阿瑟当，可以。 毕竟阿瑟这么迟钝又这么傻，要是他真的撒手不管的话，说不定被要被别人欺负。 尤里的目光一转，别有深意：“不在乎吗？那就好……” 话音落下，教堂就在眼前。 里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推开门，可以看见里面闹哄哄的，挤着一群人。 村民们正在讨论着，看见有陌生人过来，停下了交谈，满脸戒备：“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尤里把那张羊皮纸递了过来：“我们受冒险者协会委托，来调查瘟疫舞蹈的事件。” 村民们互相看了一眼，从中走出了一个健壮的中年人。 中年人是村子里的铁匠，除了神职人员之外，在村民里面最有话语权。他远远地看了一眼羊皮纸，谦卑地说：“老爷，我们已经抓到了散播瘟疫的红舞鞋女巫了。” 林乔：这么快，不仅抓到了女巫，还连外号都取好了？ 尤里同样疑惑，问：“女巫在哪里？” 周围零零碎碎地响起了回应声。 “关在地窖。” “该死的女巫，她害死了我的儿子！” “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天天穿着一双红舞鞋在外面跳舞，诱-惑村子里的男人！” “她拒绝了我的求爱，还想攒钱去城里学跳舞，她分明就是邪恶的女巫！” 不同的声音聚集在了一起，最后形成了一句话：“把她送上绞刑架！” 林乔越听越不对劲。 拥有一双红舞鞋，自己学习跳舞，想要攒钱去城里上学……这不应该是一个励志故事吗？ 怎么就变成红舞鞋女巫了？ 林乔：“等一下……” 所有人的转头看了过来。 林乔面对着一双双眼睛，硬着头皮说：“还有别的证据能证明，你们说的这个女孩是女巫吗？” “当然有！” “女巫都会邪恶的巫术，把她送上十字架，再处以火刑！” “如果她被烧死，就代表着她无罪；如果她没有被烧死，那她就是女巫！”② 林乔：“……” 好家伙，立于不败之地了属于是。 这逻辑，恶魔听了都要直摇头。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参考了百度百科关于《风车》的描述 ②部分内容参考了欧洲中世纪的猎巫运动 感谢在2022-04-22 17:02:43~2022-04-24 20: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omue 10瓶；没下雪的冬天 5瓶；姬别忆、酱油君??、我想吃辣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痛吗 ============== 村民们很快就被煽动了起来，他们群情激奋，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位红舞鞋女巫送上十字架，再处以火刑。 似乎只要这样做了，就可以阻止瘟疫舞蹈的传播，结束这一场该死的噩梦。 教堂里闹哄哄的。 光明神像立在高处，散发着温和慈悲的光辉，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有人跑去了地窖，把那位红舞鞋女巫带到了教堂。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穿着一条亚麻色的长裙，裙摆被撕得破破烂烂，可以看见底下是一双漂亮的红舞鞋。 她脸色苍白，奄奄一息，被人粗鲁地拖着手臂，强行拽到了众人的面前。 可怜的女孩还在拼命地辩解：“我不是女巫，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 但她的解释是那么的无力，甚至没有人理会她。 女孩似乎知道，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命运是什么。 她伸长着脖子，看向了林乔，无声地祈求着。 ——求求您，救救我。 林乔对上了女孩的眼睛，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想要阻止这一切。 只是还没有付诸于行动，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尤里的声音：“乔，你是要救她吗？” 林乔脚步一顿，反问：“为什么不？” 尤里轻松地说：“嗯……他们不会听你的话的。” 现在村民们都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中。 连日来在村子里传播着的瘟疫舞蹈、莫名其妙发作的病症、跳舞死去地人……这些事情就像是厚重的乌云，压在了所有人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必须要有一个发泄的借口。 就算不是这个女孩，也会有下一个人来成为“女巫”。 尤里友好地提醒：“乔，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调查瘟疫舞蹈的事情，没必要招惹上别的麻烦。” 他用咏叹调感叹着，“乔乔，善良是一种美好的品德，就如同金子一般珍贵，能让你的灵魂变得甜美芬芳。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这种美德。” 林乔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伸手拉了一下领口，平静地说：“不，我并不善良。” 尤里有些不解：“嗯？” 林乔语速飞快，像是要掩饰着什么：“我只是在做一件任何遵纪守法的公民都会做的事。” 尤里没有听懂这拗口的话：“什么意思？” 林乔已经大步走了出去，笔直地站在了村民的面前：“等一下！” 领头的铁匠身材高壮，手臂上的肌肉鼓鼓囊囊的。在他的面前，林乔瘦弱得像是一只稚嫩的小羔羊。 但林乔并没有因此而退缩。 他仰头望着铁匠，肯定地说：“我认为，这位女士并不是红舞鞋女巫。” 那些村民已经昏了头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进别人说的话，嚷嚷了起来：“她就是邪恶的女巫！” “她传播了瘟疫，诅咒了村子里的所有人。” “送她上绞刑架，再用火烧她！” 因为信仰神祗的缘故，这个世界的人们一直在研究剑与魔法，从而忽视了科学和文明。 所以，他们破案基本靠猜，遇到不能理解的事情，就会把锅推给女巫。 林乔努力地解释：“就算是杀了她，瘟疫舞蹈也不会停下来的。” 在说完这话后，人群中安静了下来。 林乔：有用？ 不过这安静只维持了一瞬间，随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一定是她还有别的同伙！” 这个说法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对，把和她交好的、说过话的、住在她家附近的女人全部都抓起来！” “那个老寡妇不愿意嫁人，一定是女巫。” “玛丽家里这么有钱，肯定是用巫术变出来的金子！” “还有……” 林乔无语了。 这什么强盗逻辑？ 他终于明白，和这些人是讲不了道理的。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于是林乔失去了耐心，直接伸手拿过了尤里手中的羊皮纸。 他展开了羊皮纸挡在前面，严肃地说：“我们接受了委托来调查瘟疫舞蹈的事件，你们——都给我安静！” 在冒险者协会、光明圣庭、卡利斯家族三重金光闪闪的徽章下，那些村民们终于被唬住了。 林乔喘了一口气，命令：“先把那个女孩放开。” 村民们听话了，但又没有完全听话，犹豫着不肯松手。 林乔说：“等我们调查清楚瘟疫舞蹈的来源，如果真的是女巫做的，你们再把她抓起来也不迟。” 村民们对视了一眼，最终推举出了铁匠，让他来做决定。 铁匠说：“已经有半个村子的人被感染了瘟疫舞蹈，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林乔咬牙，给出了承诺：“三天，给我们三天时间。” 铁匠还是不肯松口。 有人窃窃私语：“他为什么要帮女巫说话？” “该不会是一伙的吧？” “他长着黑头发黑眼睛，是不详的征兆，要不把他也送上绞刑架……” 林乔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这些人没有一点法律意识，全是法外狂徒是吗？ 还动不动就把人吊上绞刑架，是不是在绞刑架上买了个房子？ 眼看着村民们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林乔往后退了一步，瞥见了高高在上的光明神像。 他灵光一闪，郑重其事地说：“我向光明神起誓——两天之内，肯定帮你们找到瘟疫舞蹈的来源。不然的话，我愿意接受神明的惩罚。”为了不让村民们拒绝，他甚至还主动从三天时间变成了两天。 村民们停下了动作。 他们都是光明神的信徒——不然的话，村子里也不会有这么一座教堂了。 在光明神这块金字招牌下，那些村民们谈论了一下，还是决定给林乔一个机会。 当然，如果在两天之后，林乔还是没能找到瘟疫舞蹈的来源，那么他们还是会将女孩烧死。 …… 一场闹剧暂时停场。 在走出教堂以后，尤里的神情有些复杂：“你是光明神的信徒？” 林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得意地笑了起来：“当然不是。” 尤里愣了一下：“那你还向光明神起誓？” 林乔理所应当地说：“就因为不信，才会向光明神起誓。反正我不是祂的信徒，祂又听不到我的祷告。” 大概是没经历过系统的信仰教育，林乔一向对神祗们缺乏敬畏心，在他看来，光明神就是一块砖，哪里有用就往哪里搬。 用起来毫不客气，连声招呼都不用打。 光明神：谢谢，有被羞辱到。 尤里从没有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捂着嘴用力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他摇了摇头，“你可是给自己惹了一件麻烦事。” 林乔不明白：“什么麻烦？” 尤里：“如果你不阻止，只要等他们烧死那位红舞鞋女巫，我们就可以回去复命了。”他耸了耸肩膀，“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就能白领一大笔的赏金。” 林乔盯盯地看着他：“那个女孩可能是无辜的。” 尤里含糊地说：“谁知道呢。你也不能证明她是无辜的。” 林乔固执地说：“就算不是无辜的，也要有证据，然后再交给审判团来决定，而不是随随便便地烧死，或者吊死。” 尤里笑了起来，评价：“可爱的想法。” 林乔觉得和这些没有法律意识的人实在是说不通，他不想浪费口水，转过头，加快了脚步。 尤里慢悠悠地跟了上去，看着林乔的背影，脸上明明在笑，可笑意却没有传达到眼底。 多么稀罕啊，这个少年的身上有着干净、纯粹的灵魂。 没有被肮脏的欲-望污染，更没有信仰任何一个神明。 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来说，一个完美纯净的灵魂具有无比的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占有、去破坏。 难怪这个少年能够得到恶魔的青睐。 …… 林乔一路小跑，回到了阿瑟的身边。 阿瑟还站在原地，一动没有动。 林乔还记得之前阿瑟身体不舒服，问：“身体好些了吗？” 阿瑟没有回答，微微侧过头，目光从林乔的肩膀上越过，直勾勾地看向了身后。 他的眼睛黑沉，充满了莫名的敌意。 林乔奇怪：“你在看什么？”一边问，一边回过头看去。 阿瑟正在盯着尤里。 那种目光很奇怪，就像是被别人入-侵了地盘的野兽，弓起背趴在地上，随时准备着暴-起咬断入-侵者的咽喉。 尤里也注意到了这视线，他的脚步缓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问：“亲爱的乔乔，你想好该怎么调查这件麻烦事了吗？” 林乔想起这一茬，有些不自然：“……还没有。” 听着他们的交谈，阿瑟的眉头微微蹙起：“调查，什么？” 阿瑟生出一股危机感。 就离开了乔乔这么一小会儿，乔乔就已经和别人有了秘密。 还是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林乔对上了阿瑟的眼睛，小声地说：“就是瘟疫舞蹈的事情……”他把事情大致地说了一遍，“我觉得那个女孩不像是女巫。” 尤里在一旁补充：“如果不是女巫散播的瘟疫，那应该就是恶魔之类的。”他意味声长地说，“毕竟，那些可恶的恶魔一向喜欢以人类的痛苦和哀嚎为食。” 阿瑟看起来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恶魔。”他说。 林乔：“你怎么知道不是恶魔？” 阿瑟当然知道。 因为……他就是恶魔。 但他不想让林乔知道这一点，又不会说谎，于是只好低垂着眼角，保持着缄默。 林乔低头看了过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怎么受伤了？” 阿瑟来不及躲藏，就被林乔攥住了手腕。 他的手指微微张开，被迫展开了掌心，上面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那是被黑山羊角戳破的，深可见骨，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愈合。 血肉翻起，血渍凝固。 林乔想要触碰一下，却又怕把阿瑟弄疼了。他小心翼翼地问：“痛吗？” 阿瑟想要缩回手，可明明林乔的力气不大，他却一下子挣脱不开。 只好低声说：“不痛。” 林乔又气又急：“这么深的口子，怎么可能会不痛？”他恨不得揪着阿瑟的耳朵骂，“你怎么这么笨，我就不在一会儿，就能把自己弄伤成这样！” 阿瑟局促地站着，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 更没有人敢骂他。 但他没有愤怒，甚至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他正在被关心着。 乔乔因为他受伤了在生气。 阿瑟的嘴唇动了一下，学着人类的模样，低声地说：“……对不起。” 林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和我说对不起干嘛？”他轻轻吹了一下伤口，小心翼翼地问，“现在还痛吗？” 其实阿瑟真的没觉得痛。 他受过很多的伤，疼痛早就成为了一种本能。 但在对上了林乔关切的目光时，阿瑟突然无师自通：“有点痛……”他慢慢地说，“乔乔，亲一下，就不痛了。” 林乔：？ 这又是在哪里学坏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4 20:59:48~2022-04-25 15: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上厕所得带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 10瓶；君颜、没下雪的冬天 3瓶；癌症晚期的朋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就你 ============== 林乔哭笑不得：“你知道‘亲’是什么意思吗？” 果然，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阿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迷茫。 林乔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就你？” 阿瑟从中听出了一种调笑的意味，想要反驳，但又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更加不清楚，对于人类来说“亲吻”代表着什么意义。 林乔有些无奈。阿瑟这么痴痴傻傻的样子，说什么都信，很容易就学坏了。 他耐着性子说：“不可以随便乱亲的。” 阿瑟愣了一下，慢慢地表达着：“和乔乔，不行吗？” 林乔想也没想：“不行！” 阿瑟还在不停地追问：“为什么？” 林乔拉高了声音：“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他对上了阿瑟茫然的目光，无奈地说，“只能亲自己喜欢的人。” 阿瑟认真地说：“我喜欢、乔乔。” 林乔根本没有当做一回事。 在他看来，阿瑟估计是对他有着一种雏鸟情节，所以才把依恋误会成了喜欢。 林乔：“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阿瑟眨了眨眼睛。 他懂的。 他想要把乔乔藏到深渊，再用恶魔的尾巴圈起来，让别的神明无法窥视——这难道不就是喜欢吗？ 阿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心中的想法，目光一转，轻轻地落在了林乔的嘴唇上。 那里是软的，湿润的，还有点红润。 像是刚刚盛放的花瓣，柔软娇嫩；又像是挂在枝头的青涩苹果，让人想要试试到底是酸的还是甜的。 阿瑟突然涌上来了一股渴意。 他是深渊之主的化身，是神明的意志，不会有人类的口腹之欲。但现在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一股渴望，他想要吮-吸啃-咬着什么，来浇灭心头的火苗。 是柔软的唇瓣。 或者是白皙娇嫩的皮肤。 更具体的就是……乔乔。 林乔觉得空气有些焦灼，连带着脸颊都燥热了起来。 阿瑟再次确定：“真的……不行吗？” 阿瑟就低垂着眼角，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满满的都是失落。 林乔感觉自己就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不知是该扔掉好，还是该继续握着。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声音从旁插-了进来：“请问，需要帮忙吗？” 尤里探出了头，强势的加入了两人之间。他用着夸张的咏叹调说，“哦我的丰饶女神呐，这里有人受伤了，快让我看看。别担心，我最擅长的就是治愈术了。” 林乔莫名松了一口气：“那就交给你了。”他将刚才的话题带了过去，对阿瑟说，“别担心，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更好。” 尤里笑得十分灿烂，就像是一朵花：“那就请放心地交给我吧。” 阿瑟：“……” 又想杀人了。 …… 尤里的治愈术果然不是吹的。 绿色的光芒一闪，阿瑟手上的伤口就愈合了，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疤。 尤里松开手：“好了。” 阿瑟冷着一张脸，将手抽了回来，背在了身后。 他对尤里是没有好脸色，可当看向林乔的时候，又冒出了些许的委屈。 林乔不太自然地别开了脸。 尤里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异样，但却没有戳破。他提醒：“亲爱的乔乔，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为了救下那个可怜的女孩，林乔向光明神起誓，要在两天之内解决瘟疫舞蹈。 海口是夸下了，但林乔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摸了摸鼻尖，给出了一个建议：“还是先去问问村里人吧。” 破案最关键的还是要搜集足够多的信息。 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连黑麦村的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打听消息这件事，还得是找村子里的人才靠谱。 于是，林乔敲响了铁匠家的大门。 铁匠探出头，一看见是外乡人来了，就没有露出好脸色：“你们来做什么？” 林乔：“我们来问问……” 连话还没说完，铁匠就“砰”得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林乔吃了个闭门羹，差点撞到了鼻子。 他继续上前敲门：“开门！” 在锲而不舍的呼唤下，铁匠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什么事？” 林乔：“……问问瘟疫舞蹈的事情。” 林乔以为搜集消息很简单，可没想到铁匠一点也不配合，压根就不愿意提起瘟疫舞蹈相关的事情。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来源于女巫的诅咒，一旦提起，就会带来死亡和不祥。 林乔提出了一个疑问：“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女巫真的有这么厉害的话，还会被你们抓起来吗？” 铁匠：“……” 铁匠嘴硬地说：“女巫靠得是诅咒！她们拥有恶魔的力量！” 林乔说得更加利索：“那女巫干嘛不召唤恶魔把你们都诅咒死，还一个个的传播瘟疫，动静这么大，容易被别人发现，多麻烦啊。” 铁匠：“…………” 好像，有点道理。 林乔：“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瘟疫舞蹈的事了吗？” 铁匠气急败坏地说：“你们，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林乔冷静地指明：“你急了。” 铁匠身为乡下的老实人，哪里说得过经历了互联网杠精洗礼的林乔，只能发出无能狂怒的声音：“啊啊——” 一旁的尤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主动说：“我来说吧。” 林乔让出了位置，让尤里来发挥。 也不知道尤里说了什么，铁匠立刻就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他打开了门，表示一切都可以配合。 林乔进去坐了下来，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瘟疫舞蹈的？” 铁匠努力地回忆着：“一周前吧。” 林乔：“第一个得了瘟疫舞蹈的人是谁，你还记得吗？” 铁匠说：“是风车磨坊的女主人。” 风车磨坊的女主人是一个丰腴的妇人，她喜欢跳舞，经常在村子里组织一些舞会。 上一周，她突然发了疯，从磨坊里跑出来，在大街上手舞足蹈的。 刚开始没有人在意，还以为是什么新型的舞蹈，在一旁围观着。 然后，跳舞的人越来越多。 那些人一直跳一直跳，从白天跳到黑夜、再从黑夜跳到白天，就算是精疲力尽口吐白沫，也没有停下来。 完全就是着了魔一样。 在舞蹈的过程中，有人被活活累死了。 可就算是这样，那些人依旧没有停下来，他们围着死去的尸体，欢快地跳着踢踏舞。 好像只有死亡，才能够让他们停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死去，但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跳舞。 那是一个宏伟、盛大以及诡异的场景。 在描述起这段经历的时候，铁匠的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充满了恐惧。 林乔听得很认真，还追问：“那瘟疫舞蹈是怎么传播的？” 铁匠红着眼睛：“不知道，这是女巫的诅咒，谁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传染的。” 传播方式不明，发病的症状又那么诡异，难怪村民们会觉得是被女巫诅咒了。 林乔了解了个大概，还是没有头绪，于是问：“那些得了瘟疫舞蹈的人，还在村子里面吗？” 铁匠点头。 林乔：“带我过去看看。” 铁匠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带着他们去了。 等来到了村里的角落，他抬手一指：“在那里。” 一座破屋竖立在角落里，散发着阴暗腐朽的气息。 林乔想要过去，可是铁匠就送他们到破屋的附近，接下来就死活不肯往里走了。 反正都到了，林乔也没有勉强，直接自己一个人朝着破屋走去。 破屋门口有一片空地，前面站着两三个人，他们手挽着手，正在跳舞。 舞步清脆，节奏欢快。 林乔仔细一看，发现这些人的面色死白，瞳孔放大，脸颊止不住地抽搐。 他们明明已经累极了，但又停不下来。 林乔冒出了一个念头：会跳舞的尸体。 他不敢靠近这些人，转而走向了破屋。 破屋的大门敞开，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林乔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脚尖踢到了一个东西。 低头看去，那东西血糊拉渣的，竟然是一只被剁下来的脚。 一股血腥味和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乔屏住了呼吸，继续往里看。 破屋里面躺着一些病人。 为了不让他们跳舞跳死，医生选择锯掉了病人的双脚，可就算如此，这些人依旧没有安静下来，四肢不停地挥舞抽搐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林乔飞快地退了回来，对尤里说：“你的治愈术，有用吗？” 尤里不确定：“我试试。” 他抬起了右手，大拇指与食指轻轻触碰，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圆。 “以丰饶女神之名，赐予生命之力……” 空气中的木元素被分离了出来，一个个绿色的光点悬浮在了四周，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尤里的手指一动，柔和的光团没入到了病人身上。 病人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了起来。但这并没有阻止他继续跳舞，反倒是因此补充了精力，跳得更加欢快了。 尤里摇头：“治愈术无法治愈诅咒。” 林乔的皱起了眉头：“就算是诅咒，也应该有来源，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尤里不动声色地说：“可能是有人召唤了瘟疫恶魔。” 深渊里的生物有很多种。 有的是低级的小恶魔，只能在噩梦里吓唬吓唬小孩，有的却能够传播瘟疫和痛苦，一出现就能剥夺上千人的生命。 林乔迟疑了一下：“阿瑟说，这里没有恶魔。” 尤里看向了阿瑟：“有证据吗？” 阿瑟当然没有证据。 他靠得是本能。 恶魔出现的地方，总是会带来不祥与死亡。 得了瘟疫舞蹈的人也在死亡，但却不是同一种方式。 恶魔会贪婪地剥夺人类的生命和灵魂，而这些病人就像是得了病的植物。外表看着还是健康的，却根部已经开始溃烂了，慢慢地衰弱，直到走向死亡。 尤里抱着肩膀，拉长了尾音：“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哦，不然我会以为你也是恶魔的同伴。”他转过头，“亲爱的乔乔，你知道吗？恶魔总是狡猾的，它们会伪装成无害的模样，吸引人类靠近，将人类拉入深渊之中。” “小心，越是漂亮，就越是危险。” 天色昏暗。 阿瑟站在阴影处，下颌处的线条利落分明，完美得不像是人。 林乔：“？” 为什么突然开始谜语人了？ 搁着说什么谜语呢？ 他看了看尤里，又看了看阿瑟，灵光一闪：“你是在暗示我，阿瑟是恶魔？” 尤里的神情微滞。 都说了是暗示了，他只是想要挑拨一下关系，没想到林乔竟然就直接说出来了。 正常人就算听懂了，也不会戳破。 这可把他给整不会了。 林乔不仅戳破了，还直接走到了阿瑟的面前，问：“阿瑟，他说你是恶魔，你怎么看？” 阿瑟：“……” -------------------- 作者有话要说： 瘟疫舞蹈。 参考了1518年，中世纪发生的“跳舞狂热”。 感谢在2022-04-25 17:16:56~2022-04-26 15:4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上厕所得带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瑭少爷 10瓶；乘月 5瓶；你至此人间 2瓶；Dich_lieben、癌症晚期的朋右、我想吃辣的、夏目贵志的女卡、酱油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入V通知 ================= 这下，不仅尤里被整不会了，就连阿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阿瑟不敢直视林乔的目光，沉默地低下了头。 林乔还没感觉到不对，伸手搭上了阿瑟的肩膀，轻松地说：“阿瑟，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恶魔。” 阿瑟这么笨，又这么迟钝，连话都说不明白，怎么可能是阴险狡诈的恶魔呢？ 恶魔要真是这个样子，深渊早就沦陷了。 所以林乔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他凑了过去：“阿瑟？” 阿瑟的手指微微颤动：“我……” 他就是恶魔。 诞生于深渊中，以死亡与痛苦为食的恶魔。被神明厌弃诅咒，被人类畏惧的存在。 他理应告诉乔乔。 一旦想到，乔乔会因此露出嫌恶害怕的神情，他就的心口就像是被食酸蚁咬过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我……”阿瑟艰难地说，“我是……” 林乔笃定地说：“你不是。” 阿瑟：“？” 尤里:“……？” 林乔摸了摸阿瑟的头顶:“话不可以乱说的。” 阿瑟：“可是，我就是……” 林乔打断了他的话：“不，你不是。” 阿瑟蒙了。 林乔怜爱地说：“那有你这么傻的恶魔？” 一般来说，恶魔隐藏在人类中间，都要千方百计隐瞒身份的。就算是被戳穿了，也是要狡辩一下。 哪有阿瑟这样傻不拉几地就承认的？ 所以，阿瑟肯定不是恶魔。 林乔信誓旦旦，转过头说回了正事：“你说瘟疫舞蹈是恶魔搞出来的，也要有证据，嗯……比如要有召唤阵法，祭品之类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乔总觉得尤里在努力地把瘟疫舞蹈这件事往恶魔的和女巫的身上带。 怪怪的。 林乔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而且，与其说是诅咒，我觉得这些人更像是……中毒了。” 在他们那个世界里，也有人吃菌看见小人，然后手舞足蹈的，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导致精神损伤。 用现代医学的角度看，这些人住在同一个地方，发病时间差不多，很有可能是误食了某种食物，才会导致出现一样的症状。 尤里的眉心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村子里的人也有请过医生。” 林乔开始回忆，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呃……不怎么样。 在记忆中，医生通常和女巫被归位一类，拿手绝活是：放血和灌-肠。 怎么看都不靠谱好吧！ 林乔对着医生的职业素养不抱什么希望，还是把“中毒”这个可能添加上了小本本。 风车磨坊是出现第一例瘟疫舞蹈的地方，很可能有线索。 他提议：“先去风车磨坊看看。” 绕了一圈，一行人离开了破屋。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身后的哀嚎声格外的渗人。 林乔来到了风车磨坊，发现大门紧锁。敲了敲门，也没有人回应。 尤里冷不丁地说：“可能是太晚了。” 林乔这才发现，已经到是夜晚了。 黑麦村本来就没多少人了，晚上更显得寂静阴森。夜风吹来，有些发寒。 他往阿瑟那里靠了一下。 尤里提议：“不如明天再来。” 林乔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 黑麦村里没有旅馆。 不过在瘟疫舞蹈的席卷下，村子里到处都是空置着的房子，随便哪一处都可以落脚。 林乔来到了其中一间没人的房子前，推门进去。 大概是房子太久没有人住了，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腐朽的气息。 与炼金科技发达的黎明城不同，这里连煤油灯都没有，只能摸黑行动。 林乔找了一会儿，终于扒拉出了一张没那么破的长凳，招呼阿瑟过来坐。 今夜的阿瑟有些不对劲，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林乔侧过头，心头不安：“阿瑟？” 阿瑟低垂着头，沉默以对。 林乔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阿瑟欲言又止：“我……” 他不应该骗乔乔。 他就是恶魔。 刚开了个头，门口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林乔看了过去：“是谁？” 吱嘎—— 破旧的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瘦弱的身影从外面钻了进来。 月光落下。 在走动间，可以看见一双漂亮的红舞鞋。 林乔：“是你。” 是那个被认为是红舞鞋女巫的女孩。 她做贼一般弯着腰，含着胸：“谢谢您的仁慈，您救了我，光明神会保佑您的。” 林乔：说出来可能不信，我是真的不信光明神。 女孩走了两步，右手挎着一个篮子，掀开上面的布，下面塞满了一块块黑麦面包。 她双手握着篮子，递了过去：“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善良与仁慈，这是我做的面包，看起来有些粗陋，但味道还算不错。” 林乔坐立不安：“其实，我没有想着要回报……” 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善良。 只要是一个有法律意识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女孩将这话当做了拒绝，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颤声说：“请您千万一定要收下！” 都这么说了，林乔只好点头答应：“用不了这么多，我拿两个就够了。” 黑麦面包，便宜饱腹，是穷人餐桌上的常客。当然，口感也不怎么样就是了。 林乔曾经吃过，面包硬得差点把牙齿给磕破了。 不过，女孩拿来的这些面包不太一样。 普通的黑麦面包是土棕色的，带着小麦发酵过后的香气。可这块面包闻起来有些酸，掰开一看，面包芯是暗红色的。 女孩目光急切：“请您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林乔捏着一小块面包，正要往嘴巴里塞，突然动作一顿，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黑麦村是一个中型的城镇，从村头走到村尾至少也要半个多小时。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随便挑的，怎么刚坐下来没多久，女孩就找上门来了？ 林乔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女孩的反应格外激烈，手里拎着的篮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面包散了一地，咕噜噜地滚远了。 女孩连捡都顾不上捡，掉头就跑。 林乔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女孩跑得跌跌撞撞的，总让人以为快要追上了。 林乔一下子追过了头，不知不觉间，被引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女孩似乎是跑累了，半跪着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不远处，破屋树立在那里，隐隐可以听见痛苦而兴奋的哀嚎声。 今天是下弦月。 月光一暗，下方冒出了暗红的光芒，似乎随时会有粘稠猩红的血液滴落下来。 林乔的脚步一顿。 在猩红的月色下，病人们“活”了过来。 有腿的一边跳舞一边跑了出来，没有腿的，则是在地上疯狂的蠕动。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露出了癫狂的笑容，发出古怪的声音。 像是在献祭。 而献祭的对象，是……林乔。 …… 另一侧。 阿瑟静静地坐在原地。 突然窗外血月大盛，他察觉到了不对，起身往外走去。 门一推开，一道身影就站在外面。 尤里背靠着门扉，手指间把玩着一根麦穗，麦穗沉甸甸的，上面坠着饱满的麦粒。 与普通的黑麦不同，这一根麦穗上透着一抹红意，散发着古怪的酸味。 “你要去找乔吗？”尤里明知故问。 阿瑟没有回答，只是在看向尤里的时候，眼瞳猛然锁紧，呈现出了野兽般的竖瞳。 尤里啧啧称奇：“真有意思，一个伪装成人类的恶魔，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他上下打量着，“如果乔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阿瑟充耳不闻，缓步走了过去。 尤里捏碎了麦穗：“恶魔都是残忍贪婪的，你做出无害的模样，出现在乔的身边，是想要什么？他的灵魂，还是他的生命？” 还没等到答案，他就自顾自地说，“不过也不重要了，因为……乔将被我完整地献给丰饶女神。” “这么纯洁、善良的灵魂，我神一定会喜欢的。” “本来我的安排应该更完美一些，没想到乔这么敏锐，如果不快点的话，说不定一切的计划都要被他识破了。” 阿瑟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身后黑暗涌动，形成了一个扭曲的身影。 尤里：“你想阻止着一切吗？没有用的，能阻止丰饶女神的意愿的，只有——另外一位神明。而你……只是一只见不得光的恶魔。”他嘲弄，“让深渊之主来还差不多。” --------------------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周五的时候会掉落万字更新，谢谢支持正版。 因为西幻的题材比较冷，也是第一次尝试，很意外有这么多人喜欢^ ^为了感谢支持，订阅就送50个小红包（让我千万要送出去呀） 第19章 祂 ============ 吟游诗人尤里——或者可以称他为丰饶祭祀——正别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恶魔。 实在是很有趣, 不是吗？ 一只诞生在深渊的恶魔，这种被神明诅咒厌弃，只有杀戮与嗜血本能的东西, 也会学着小心翼翼地收起獠牙, 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而做这一切的目的, 竟然只是为了讨一个孱弱人类的喜欢。 正因为如此, 尤里对那个黑发少年产生了别样的好奇心，甚至不惜临时改变了他的行程。 在原来的计划中, 黑麦村此时应该被瘟疫舞蹈笼罩，陷入疯狂与恐惧中。 那些人会失去理智, 互相残杀。 所有的绝望痛苦，都将会成为肥沃的土壤, 最终诞生出丰饶的种子。 从一个村庄开始。 然后是小镇，城市……受到丰饶赐福的黑麦将会流通到每一个角落，连带着瘟疫舞蹈一起，让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成为丰饶的养分。 这个计划理应万无一失。 不过尤里怎么也没想到, 那个看起来弱小消瘦的黑发少年居然会挺身而出, 阻止了村民们的暴-行。 他甚至还不自量力的接下了调查瘟疫舞蹈的任务，还差一点就发现了真相。 这样一来, 尤里只好决定把传播瘟疫舞蹈稍稍延后，先将这个黑发少年当做祭品献给丰饶女神。 女神一定会原谅他的自作主张, 毕竟, 他献上的是一个纯洁无瑕的灵魂。 比钻石还要璀璨。 比水晶还要清透澄澈。 尤里带着意犹未尽的语气说：“乔的灵魂很美味，我也承认这一点, 不过……他将成为丰饶女神的祭品。” ——你的祭品很好, 现在是我的了。 话音刚刚落下，尤里看见那个恶魔停下了脚步, 用力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道声响。 大概是他不常说话，每一个字都很生硬，咬字过分地清晰，听起来有些古怪。 他说：“乔乔……是我的。” 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天地昏暗，遮住了月光。 阿瑟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愤怒，在情绪涌动下，几乎控制不住体内的黑暗之力。 他微微仰起下颌，可以清楚地看见额角裂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一对漆黑的山羊角从中破土而出，狰狞纠结着向上生长。 不祥黑暗沉沉席卷而来，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吞没。 到了现在，尤里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他看来，阿瑟不过是一只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披了一层人类的皮囊，实际上还是低劣的生物。 这样的一只恶魔，根本无法反抗丰饶女神的意志。 尤里嘲讽：“丰饶在上，你真该看看你的模样——丑陋、肮脏，如果让乔乔看到，肯定会被吓坏的。”他掐着嗓子模仿，“哦，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一个恶魔，真让我感到恶心。” 在黑暗的围绕下，内心的阴暗面被无限地放大，而尤里却丝毫没有察觉。在嘲笑完了以后，他抬头看了过去，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抹光晕。 不，那不是光，而是一双眼睛。 眼瞳狭长竖起，其中含着一抹纯粹的金色。 看到的第一眼，就让人想到了流动着的琥珀树脂，或是……神明暴怒时降下的神罚。 尤里不受控制地萌生出了一股恐惧。 怎么可能…… 身为丰饶女神的祭祀，他怎么会畏惧一只恶魔？就算是最高等级的恶魔，也无法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但不管尤里怎么不可置信，都无法忽略身体的异样。 发凉的后颈，瑟瑟发抖的手臂，都竭尽全力地在告诉他——危险，快逃。 肯定是错觉。 只要杀了这只恶魔就好了。 尤里不假思索，扬手撒下了一把种子。 种子见风就长，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从嫩绿的幼苗长成了粗壮的藤蔓。 尤里凌空而起，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植物。他低吟：“赞美丰饶的恩泽雨露。” “大地之母，孕育繁衍的子宫，万物之初始……” 植被茂盛，绿叶舒展。 半空中突然飘起了细密的小雨。 尤里抬手一指：“丰饶女神，我的母亲啊，请您剥夺他的生命——” 丰饶女神掌握自然生命之力。 可以赐予，当然也能够剥夺。 光芒一闪而过。 一道浅绿色的光晕落在了阿瑟的身上，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影响。 尤里的笑容一僵。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能剥夺他的生命？ 红发恶魔就站在那里，身上涌动着黑暗与不详，找不到一点生命存在的痕迹。 没有生机，自然无处剥夺。 尤里失态：“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瑟静静地抬起了眼皮。 刚刚还在看好戏的丰饶祭祀，现在却惊慌失措：“怎么会这样，你根本就不是恶魔……” 没有回答。 一股冷风从身后刮过。 尤里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先感觉到了心口一凉。 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低下了头。 一只手从胸膛处穿了出来，横在了面前。 那只手掌苍白，指节畸形地翻转着，手指比一般人要长，没有指尖，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弯曲的漆黑指甲。 淅淅沥沥的鲜血流下。 在恶魔的手掌中，正握着一枚跳动着的心脏。 尤里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你……” 阿瑟用着古怪的语调，毫无感情地陈述着事实：“没有人，能抢走乔乔，就算是另一个神明，也不行。” 他的语气平淡，提起“另一个神明”的时候，完全没有畏惧之意，更像是在提起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样的狂妄。 尤里浑身冰冷，第一次生出了后悔之意。 看走眼了，这并不是低贱的恶魔，而是……深渊里的无上存在。 他不应该招惹这存在，更不应该盯上那个黑发少年。 可惜，后悔得太晚了。 他已经把自己推上了一条绝路，还把路给堵死了。 “噗”得一声。 那只手毫不留情地捏碎了心脏。 尤里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一直到死，他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如此神秘而不祥的存在，竟然会甘心跟在一个黑发少年的身边。 他的喉咙咯咯作响：“深渊……” 阿瑟面无表情地抽回了手。 话音戛然而止，尤里软软地倒了下来，就像是一堆垃圾一样，被踢到一边。 阿瑟跨过了尸体，直径向前走去。只是刚迈出一步，就又停顿了下来。 他伸手，迟疑地碰触了一下额间的黑山羊角。 乔乔……会害怕吗？ …… 于此同时。 林乔站在一片空地上，被那些死去的瘟疫病人团团围住。 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失去了双脚只能趴着，但无一例外，全都在癫狂地舞蹈。 林乔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想要远离这诡异的场景。 可他刚退后了一步，病人们就齐刷刷地扭过了头，发出了古怪的嗬嗬声。 林乔：“……你们继续、继续，别管我。” 病人们的动作凝固住，脸上充满了异样的渴望。在悄无声息中，他们朝着林乔伸出了手。 像是在说：来啊，加入我们。 林乔：“……” 林乔很想说一句：不要再跳啦，要跳去练舞室跳。 但面对着一张张苍白诡异的脸，他只能委婉地拒绝：“你们跳，我看看就行了。”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林乔，在确认了他不会跑以后，才继续开始舞蹈。 得。 看样子是一下子跑不掉了。 林乔沉下心，打量着四周。 在群魔乱舞的背景，那个引他过来的女孩还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发生的这一切，肯定和这个红舞鞋女孩有关。 林乔心情复杂。 之前还以为女孩是无辜的，把她从村民手上救了下来，没想到转过头，哦豁——其实她就是凶手。 总感觉被欺骗了。 女孩感觉到了林乔的目光，缓缓地抬起了头，眼中满是哀伤：“对不起，这都是丰饶女神的安排……” 林乔：…… 等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半个小时以前，这个女孩还在口中念着“光明神在上”，怎么一转眼就功夫，就变成丰饶女神的信徒了？ 光明神真就这么没牌面是吧？ 信徒里面不是臭鱼烂虾就是二五仔，哦……还有他这种不把光明神当一回事的。 光明神是吧，好久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林乔压下了乱七八糟的念头，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女孩露出了一个祥和神圣的微笑：“一切……为了丰饶……” 她张开了手臂，身体逐渐木质化，不知从哪里来的植物在血肉中扎根，嫩芽戳破了皮肤，一片片带着血的叶子舒展了开来。 明明是血腥残忍的一幕，女孩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是安详地闭着眼睛。 林乔突然感觉有些冷。 从进来黑麦村以来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里闪过。 尤里的手轻轻搭在了肩膀上，怜悯地说：“赞美丰饶，这里的土壤和植物都生病了。” 铁匠说：“第一个患上瘟疫舞蹈的，是风车磨坊的女主人。” 女孩娇怯地举起了篮子里的面包：“这是我做的面包，看起来有些粗陋，但味道还算不错。” 古怪的，散发着馊味的黑麦面包。 吱嘎吱嘎转的风车。 还有，光明教堂里高高在上的神像。 …… 林乔闭上了眼睛，再缓缓睁开，了然的吐出了两个字：“信仰。” 导致瘟疫舞蹈的源头不是邪恶的女巫，更不是卑鄙的恶魔，而是……仁慈宽容的神明。 【……为了夺取信仰，神明们不惜在大陆上掀起信仰之战。】 林乔一直以为，神明的斗争距离得很遥远，他根本没有信仰，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卷入其中。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争夺信仰的战争，无处不在。 那现在，他们又要做什么？ 不过短短一瞬间，那些病人靠得更近了一些，几乎就要贴了上来。 林乔清楚地看见了那一张张苍白死寂的脸，还有扭曲着上扬的嘴角，带着最为癫狂的笑容。 他们扭曲着身体，从早已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声响。 无数道声音汇聚成了一句话：“赞美丰饶——” 林乔反应了过来，这些人是要将他献祭给丰饶女神。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献祭，但不用想就知道，下场肯定不会比沦为深渊之主的盘中餐好到哪里去。 林乔掉头就跑。 可不知什么时候，散落在地上的麦苗生根发芽，舒展开了绿油油的嫩芽。 这些看似无害的植物困住了他的脚步，寸步难行。 瘟疫病人们伸出了手，想要将林乔也拽到这一场盛大的狂欢中。 林乔一把扯开缠绕上小腿的麦苗，往着反方向跑。 可是黑麦村里的瘟疫病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靠在了一起，摇摇晃晃地堵住了所有的退路。 逃不出黑麦村了。 林乔的呼吸紊乱，但却格外地冷静。 他背靠着一处破屋，不仅没有慌乱，甚至还有闲心去打量这些围堵上来的瘟疫病人。 在月光下，这些人的动作迟钝，像是被操控着的木偶一样。 他们的口中、眼睛里、耳朵里……只要是有洞的地方，都冒出了一根根的黑麦苗。 植物……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植物。 林乔灵光一闪。 对了，植物怕火！ 只要找到火源，说不定就能把这些人给逼退。 他刚冒出一点希望，就又很快失望了。 黑麦村被夜幕笼罩，没有一点光源，哪怕就连一点火星都找不到。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林乔轻轻地喘了一口气。 要是他会魔法就好了。 如果会魔法，那么现在只要一个小小的火球术，就可以阻止这些植物人的脚步。 但可惜的是，他这具身体是没多少魔法亲和度的，甚至连学习简单魔法的门槛都够不到。 就算用尽全力，也无法聚集哪怕一点火星。 林乔感觉到了死亡的靠近，瞥见矗立在黑暗中的教堂，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光明神能不能给点反应啊？ 别人都骑脸输出了，还在这里摆烂，都是四大神明，别人都整得挺好的，怎么就你拉了？ 光明神：…… 也许是林乔的怨念太深，也可能是在生死危机中爆发出来的潜力，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煦的暖意从心口涌了出来。 暖意潺潺流淌。 让人想到春日里的阳光，不晒不烫，恰好驱散了寒意，可以躺在午后的花园里昏昏欲睡。 在凌冽的黑夜中，林乔的四肢暖和了起来，有一股力量凝聚在了指尖，形成了一点晶莹的光辉。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挥手出去。 微弱的光芒忽闪忽灭，还没到达植物人面前，就被一阵风给吹散了。 林乔：“……” 这什么玩意？ 不仅屁用没有，反倒是激怒了那些植物人。 眼看着植物人凶声恶煞的涌上来，林乔连连后退：“等、等一下！” 植物人的动作顿了一下。 林乔无路可退了，努力拖延时间：“咳……其实我也听说过丰饶女神，那是一位宽厚仁慈的神明。” 不知道植物人有没有意识，但肉眼可见的，他们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林乔：有戏。 他继续说：“其实让我当丰饶女神的祭品也不是不行……” 植物人定定地看着林乔。 向神明献上祭品，是他们得到的任务。 不管祭品愿不愿意，都无法逃脱这个命运。但如果祭品是愿意主动的话，获得的灵魂将更加的香甜可口。 林乔再接再厉：“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植物人紧紧盯着林乔，像是在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就是，那个……”林乔的态度诚恳，“不太巧，我已经是深渊之主的祭品了。” “就是，想问问丰饶女神介意不？” 植物人：？ 林乔：“你们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植物人宕机了。 他们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神明的骨子里都是偏执自私的。 从来没有发生过一个祭品被轮流献给不同神明的事情。 那……现在该怎么办？ 植物人的脑容量不支持他们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一个个都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林乔提议：“要不，让丰饶女神先去和深渊之主商量一下？” 要用信仰打败信仰！ 那些植物人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 林乔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些植物人给拖住，再想想该怎么办。 他想要再试试刚才的暖流。 可身体里面像是存在着某种阻碍，无法再次凝结出微弱的光团。 林乔拉开布料一看，心口微烫，白皙的皮肤上隐约浮现出了一道白金的印记。 印记转瞬即逝，很快又没入到了皮肤下方，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具身体……似乎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现在这种情况，林乔也来不及去探究，抬头看去，那些植物人似乎已经讨论完毕。 在纠结了一会儿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问题太复杂，还是先把祭品抓到手再说！ 林乔当机立断，钻到了破屋里面，用身体支撑着门板。 砰砰—— 植物人们前仆后继，不知疲倦地撞门。林乔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不过还好，那些人的身体植物化，行动缓慢，再加上智商低，一下子推不开门。 林乔是暂时逃脱了魔爪，但现在被困在了破屋中，要是想不出别的方法，总会被抓到的。 他眨了眨眼睛，鼻尖冒出了一点晶莹的汗珠。 ……该不会真就这么倒霉，要在这里歇逼了吧？ 现在临时抱佛脚，求求神明还来不来得及？ 林乔终于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办法，不报太大的希望地自语：“光明神……能不能救一下？” …… 远处，教堂中。 光明神似乎是听到了这祷告，神像四周散发出了一道柔和的光晕，就在神像要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 教堂支撑不住那一道身影，墙壁颤颤巍巍，半个屋顶都被掀翻了。 一只扭曲的手掌按上了光明神的雕像，在手掌与光晕接触的地方，发出了令人牙疼的“滋滋”声响。 可来人似乎察觉不到一点疼痛，手背青筋暴起，猛地用力。 “没有人……”阿瑟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能抢走……” “乔乔，是我的。” 神像裂开了蜘蛛网一般的缝隙，最终“砰”得一声，灰飞烟灭。 …… 没多少含金量的祈祷结束。 林乔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丝毫没有反应。 林乔：光明神，不行。 门外，植物人的嗷嗷声越来越激动，眼看着就要破门而入了。 林乔屏住了呼吸。 既然光明神是靠不上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别的神明，比如……深渊之主？ 黎明城距离深渊很近，说不定能得到深渊之主的回应。 驱狼吞虎。 这个方法很危险，但往最差了想，大不了就是被捉回到深渊里去。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去深渊就像是回家一样。 林乔还在犹豫，门板已经被撞得岌岌可危。 他来不及多想，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正准备呼唤出深渊的名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动静突然消失了。 夜幕沉沉，盖过了红月。 林乔的眼睫轻轻一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堵在门外的森森人影全部都消失了。 要不是地上还残留着一道道凌乱的血脚印，都要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一阵劲风刮过，穿过破旧的门窗，发出鬼哭狼嚎的声响。 林乔眼前一花，发现一道身影笔直地站在不远处。 来人身形挺拔，被深沉的黑暗簇拥着，看不清神情。在走动间，暗红色的发丝微微摇晃，露出了轮廓深邃分明的侧脸。 林乔一眼就认出来了：“阿瑟！” 刚才面对这么多诡异的画面，他都能保持冷静，现在却有些紧张：“阿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没有受伤？” 林乔没有察觉到异样，伸手就要去拽阿瑟的手臂。只是还没有看清，就被人捂住了眼睛。 掌心有些粗糙，手指冰冷尖锐，抵在了太阳穴上。 林乔：“……阿瑟？” 在黑暗中，他听见了生硬地回答：“嗯。” 林乔什么也看不见，胡乱摸索了一下，最终紧紧地抓住了阿瑟的手腕。他清楚地感觉到阿瑟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一股浓稠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怎么也散不去。 “阿瑟，你是不是受伤了，身上怎么这么冷？”他丝毫没有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怎么样的一个怪物，还在哄道，“你让我看看好不好？” 阿瑟的眼睛转动，犹如流金滚动。眼中竖瞳紧缩，贪婪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的下颌微微抬起，脖颈处的线条干净利落，露出一块白皙的嫩肉，就像是垂死的白天鹅。 阿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到牙尖有些痒。 不是想要厮杀进食时的那种痒。 而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想要咬乔乔。 当然，不是那种血腥的撕咬，而是用最轻柔的力度，收起獠牙，在那块嫩肉上舔-舐啃-咬着，留下满是绯红的痕迹。 阿瑟的呼吸沉重了起来。 他低下了头，想要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 就在快要触碰到那一块皮肤的时候，一道带着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瑟，你别吓我。” 阿瑟清楚地感受到掌心被睫羽轻轻蹭过，留下了一道湿润的痕迹。 是眼泪。 乔乔哭了。 林乔说：“阿瑟，你到底是怎么了，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阿瑟的动作僵住，嘴唇张了张，费劲地挤出了一句话：“……对不起。” 乔乔想要看到的，肯定不是现在的他。 阿瑟侧过脸，红发张扬散乱，一对黑山羊角盘旋在额角，下颌处爬出了一道诡异的魔纹。 纹路一直延伸至了衣领处，伴随着呼吸，还在缓缓蠕动，像是有生命的一样。 就像是尤里说的那样——这是一具肮脏邪恶的身躯。 乔乔会厌恶他的。 就和那些愚昧的信徒一样，当看见他的真身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露出恐惧嫌恶的表情来。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阿瑟的心口处就传来了一阵酸痛，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随之松弛了下来。 他不想乔乔变成这样。 林乔趁机扒拉了一下挡在眼前的手掌。 由暗转明，他眨了眨眼睛，还什么都没看清，突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了起来，意识也逐渐涣散。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阿瑟的声音压抑克制：“对不起，乔乔，不要……看我。” …… 林乔静静地躺在了阿瑟的怀里。 他阖上了眼皮，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落了一片弧形的阴影。黑色的发丝散乱，露出一点牛奶般白皙的耳垂。 阿瑟半跪在了地上，就像是守护着宝藏的恶龙，神情专注着注视着一件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他的目光转动，落在了那一处柔软的地方。 林乔的唇瓣微微打开，不自觉地发出了细碎的呢喃。那嘴唇湿润红嫩，似乎散发着瑰丽的光晕，在引-诱着别人来接近、探究。 阿瑟被引-诱了。 他郑重其事地低下了头，拙劣地学着曾经看过的模样，覆盖上了那一处唇角。 是软的。 鬼使神差的，阿瑟伸出了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还有点甜。 阿瑟像是做了坏事一样，猛地收回了动作，脸颊处传来了明显的燥热，让皮肤下的魔纹颤动得更快了。 他闭了闭眼睛，压抑住了某种冲动。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阿瑟脸上的魔纹闪烁，逐渐消退下去，恢复了正常，只有那一对锋利的黑山羊角还顶在额头上。他伸手碰触了一下。 最近吸收了过多的黑暗之力，再加上黑麦村里充斥着痛苦和绝望，让阿瑟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能力，以至于生出了这一对黑山羊角。 不能让乔乔发现。 他想。 得快点“处理”掉这一对碍事的角。 …… 在瘟疫病人消失了以后，黑麦村里彻底成了一个死村。 没有人发现，地上的那一块失去生机的烂肉轻轻颤动了一下。 尤里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眼瞳苍白死寂。 草木窸窣作响，缠绕上了他的手臂、脚踝。 植物在血肉中扎根，在一阵毛骨悚然的啃食声中，一具尸体被瓜分完毕，连骨头都没有留下。 在结束了这一顿“饱餐”后，那些植物抽搐了一下，开始凋零枯萎。 而在千里之外，一个女人手中的花盆里，一根幼苗正在破土而出。 女人长得很奇怪。 不是长相丑陋的那种奇怪。 她穿着一条纯洁无瑕的白裙子，金色的橄榄枝发冠束起了翠绿的长发，从五官上看，反倒是可以称得上是漂亮。 但是除了那张脸以外，她的肩膀很宽，身材高大，几乎没有女性的特征，反倒是更像是一个男人。 雌雄同体，正是丰饶女神的特征。 “大祭司。”信徒们匍匐在了地上，双手端着一盆清水，虔诚而卑微地问，“丰饶母亲有降临旨意吗？” 丰饶女神的信徒们，更喜欢称他们的神明为“母亲”，因为在丰饶教廷的教义中，没有丰饶，就没有生命的存在。 大祭司侧耳贴近了刚发芽的植物，似乎从中聆听到了什么。 过了半晌。 她放下了花盆，怜悯地说：“尤里回归到了丰饶的怀抱。” 信徒惊慌：“怎么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尤里是大祭司的分-身，为了掀起信仰之战而前往光明神的领地。难道说，他们的计划都被光明神所知晓了吗？ 与信徒们的惊慌失措不同，大祭司依旧淡然平静，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让我看看……” 迷雾拨开。 出现在大祭司眼前的画面断断续续。 她看见了永恒的死亡，亘古不变的黑暗，还有……深渊。 尤里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最后定格在了一个黑发少年的身上。 那个少年有着黑夜般漆黑的头发，羔羊般纯洁的眼睛。 他的皮肤似雪，嘴唇像是最柔软的花瓣。就算是神秘莫测的深渊，都愿意在他的面前低头。 大祭司：“深渊之主……” 她几乎忘记了这个存在。 深渊之主被众神诅咒驱逐，只能被困在深渊之中，在近千年的信仰之战中，从未见到过深渊的存在。 但毫无疑问，神明们都在畏惧着深渊。 这一次传播瘟疫舞蹈，之所以选中了黎明城作为踏板，也是因为这里靠近深渊，光明神的目光顾及不到。 可是没有想到，深渊之主竟然出现在了黎明城，还跟在一个黑发少年的身边。 大祭司的眉头皱起，神情莫测。 她正在思索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忽然身体一震，朝着丰饶女神的神像跪了下来。 虔诚而畏惧。 神谕在她的耳边响起。 大祭司卑微地低下了头颅，一直保持着跪着的姿势，直到神明的注视消失，她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不过这么一会儿，掌握至高权力的大祭司已经是冷汗淋漓。她颤抖着站了起来，传达着神谕。 “禁锢已经破碎，被诅咒的神明逃离了深渊……” “死亡如同瘟疫蔓延……” “但不要畏惧、不要胆怯，神明并非不能战胜……来自东方的黑发少年……是祂的软肋……” 大祭司的声音严厉了起来：“找到这个黑发少年，抓住他，杀死他！” “是！” …… 林乔还不知道他已经上了丰饶教廷的黑名单。 他现在正在做梦，梦见了一个怪物。 那怪物被黑暗包裹着，无数条锁链凌空交叉，穿过怪物的手臂、肩膀，将它困在其中。 它……或者说是祂。 仔细看去，祂其实并不吓人，反而有一种庄重威严的美。 祂低垂着头，暗红色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的脸，下颌处覆盖着一条条诡异的纹路。 更往下……祂没有穿衣服，身体线条利落流畅，关键部位被黑金色的鳞片所遮挡着。 可能是知道在做梦的原因，林乔居然一点都不感觉到恐惧，甚至还好奇地打量着。 他轻手轻脚地绕到了后面。 换个角度看，祂的脊背拱起，从蝴蝶骨处伸出了一对翅膀。 羽翼骨骼冷硬，似乎是钢铁铸成的，每一片羽毛上都闪烁着锋利的冷光。 林乔还想再看得仔细一些，突然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凉意，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他一个激灵，低头一看。 一条尾巴正环在上面。 尾巴类似于爬行动物，覆盖着漆黑的鳞片。鳞片光滑，流转着五光十色的黑。 林乔：“……” 这是祂的尾巴。 也不知道祂是什么生物，有着人类的身躯，爬行动物的尾巴，还有羽毛……各种生物组合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诡异突兀，反倒是有一种异样的魅力。 祂还在沉睡，可那条尾巴却异常的兴奋。缓缓摩挲着他的皮肤，尾巴尖竖了起来，忍不住在地上拍得“咔咔”作响。 林乔想要逃离尾巴的包围圈，但是刚一动，那条尾巴就有所察觉，上面的鳞片竖了起来，箍得越发地紧，让他感觉到了冰冷战栗。 林乔被拽动拖曳着，来到了面前。 但祂的动作并不粗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 林乔仰起头，看见祂的的额头上顶着一对扭曲着的黑山羊角，正在低声呢喃着。 “乔乔。” “乔乔……” 这声音有点耳熟。 林乔正要仔细分辨，突然，梦醒了。 就算从梦中醒了过来，林乔的身上依旧还残留着那种冰冷的感觉。 撩开衣服一角，可以看见白皙的皮肤上正躺着一条殷红的痕迹，像是真的被某种爬行动物的尾巴紧紧缠绕着过。 林乔用手撑着，慢慢地坐了起来，一阵酸痛从腰间传来，止不住地小声吸气。 他往外面看。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但围绕在黑麦村上的阴影没有散去，眼前的一切都是黑白色调的。 林乔摸了摸冰凉的手臂，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阿瑟不见了。 “阿瑟——” 声音在空荡的黑麦村中回响。 地上散乱着发了芽又枯萎的麦粒，充斥着腐烂的气息。 经过昨天晚上这一遭，黑麦村里没有一个活人，只有风车还在吱嘎吱嘎地转动。 林乔绕了一圈，没有找到阿瑟的身影。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瑟去哪里了？ 那些植物人又是怎么突然消失不见的？ 林乔心中装满了疑惑，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阿瑟。 “阿瑟？” “阿瑟！” 林乔的声音越来越焦急。 阿瑟这么笨，该不会被人骗走了吧？ 他不在，阿瑟会不会被别人欺负？ 林乔找了黑麦村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阿瑟，就在接近失望的时候，他瞥见了身侧的光明教堂。 只有光明教堂没去过了。 因为之前阿瑟一靠近光明教堂就不舒服，所以林乔下意识地就排除了这一个选项。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教堂。 教堂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乱，洁白的墙壁倒塌，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屋顶被掀掉了大半，就连那座高高在上的神像都只留下了半截身子，再也没有那种神圣圣洁的光环笼罩了。 林乔抱着微弱的希望，来到了教堂的正门口。 一道光束从残缺的屋顶处斜斜照落了下来。 在光暗交界处，一道身影半跪在其中。 阿瑟低垂着头，脊背不停地在颤抖，不知在做什么。 林乔意识到了什么，放缓了脚步。 阿瑟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强烈的痛苦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亲手割掉了自己额头上的黑山羊角。 对于恶魔来说，额头上的角是特殊的存在，象征着身份。 越是粗-壮的角，越是力量强大。 没有任何一个生物胆敢触碰恶魔的角，那将是对恶魔的挑衅。 角是恶魔的一部分。 就像是手足血肉，因为特殊，所以尤其地敏-感。 现在阿瑟割下了他的角，就如同活生生地剜下了一块肉，感受到了彻骨的疼痛。 割下来的角被扔到了一边。 阿瑟伸手捂住了额角，粘稠的鲜血不停地从指缝间流淌而下，逐渐凝聚成了一处小水洼。 他明明已经痛得浑身颤抖，却还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我没有角了。” “乔乔……就不会讨厌我了。” 黑山羊角是恶魔的象征，阿瑟控制不了力量，不能收回角。不过没关系，只要割掉就好了。 割掉的话，乔乔就不会知道他是恶魔，更不会害怕他了。 阿瑟的唇角带着古怪满足的笑意，手指握上了另外一处的角。 还有一个。 就快好了…… 他慢慢地收紧手指。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道迟疑而困惑的声音：“阿瑟，你在……做什么？” 阿瑟如坠冰窖，僵在了原地。 -------------------- 作者有话要说： □□50个小红包哦，谢谢支持正版~ 求个预收 《反派病美人他翻车了》 《反派病美人他翻车了》 谢小疏生得漂亮，性格软弱，有些笨还有点倒霉，让人一看就想狠狠的欺负。 可偏偏他穿成了一本书里的恶毒反派，要□□欺负主角。 谢小疏看完了剧情，小脸苍白：“我、我做不到。” 系统冷酷无情：“不走剧情，就会被抹杀。” - 在系统的指挥下，谢小疏努力地干着坏事。 系统：“上，骂主角是个废物。” 因为太过于紧张，谢小疏的眼尾湿润，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真是个废物。” 系统：“去，把主角的法宝偷走。” 谢小疏一时没看清，偷错了东西，还被绊倒在地上，摔得惨兮兮的。 系统：“……算了，你去和主角决斗，狠狠地羞辱他。” 谢小疏露出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怕得打嗝：“能不能……轻点打我？” - 仇恨值刷的太慢了，在系统的建议下，谢小疏决定去欺负主角的兄弟朋友。 主角的仇恨值终于动了。 在某个深夜，他把谢小疏堵在了角落里，掐着细弱白皙的下颌，低声质问：“勾引我还不够，还要去勾引别人？” 刚开始，系统信誓旦旦：只要这么做，主角肯定拳头嗯了。 后来，系统：主角*****这也能嗯？ 一句话简介：海里没有一滴水，全是鱼。 感谢在2022-04-26 15:49:24~2022-04-27 17:0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沟流月去无声 10瓶；没下雪的冬天 4瓶；我想吃辣的、酱油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贪婪 ============== 光影分割明暗, 将教堂一分为二。 一侧是林乔，另一侧是阿瑟。 阿瑟的脊背绷直，连动都动不了。 “乔乔……”他低垂着头, 想要藏起这丑陋的黑山羊角, 可不管怎么用手捂住, 都没有办法完全遮挡。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不要……看我。” 他不想让乔乔看到这样的自己。 但身后的脚步声依旧没有停止，由远及近。 同时响起的还有林乔清脆急切的质问声：“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话音戛然而止。 阿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还是被发现了。 从肮脏卑劣的血脉中诞生的黑山羊角。 他不敢去看林乔, 生怕在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瞧见嫌恶害怕的模样。 其实他早就应该习惯了这样。 被神明诅咒驱逐、被凡人厌弃害怕。 可是……乔乔是不一样的。 乔乔会关心他，会给他献上甜美清脆的苹果, 还会唱着古怪却好听的曲子。 乔乔很温暖，是软的, 是甜的。 让他想到了垂在枝头的苹果，散发着清甜的味道——这是他自诞生以来，品尝到的唯一美味。 如果是那些信徒露出害怕畏惧的表情，他并不会在意, 毕竟, 谁会注意一群蝼蚁到底在想什么呢？ 可如果是乔乔这样的话……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心头像是被用力地攥了一把, 几乎不能呼吸了。 阿瑟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黑发少年就站在面前, 目光打量着, 发出了困惑而迟疑的声音：“阿瑟，你……真的是恶魔？” 阿瑟的肩膀耸了下来, 手臂垂在一侧, 将竭尽全力隐藏着的真相暴露了出来。 “是……”他的喉咙发紧，连发出一个音节都显得那么困难, “我是恶魔。” 终于承认了。 如果乔乔害怕的话，现在就可以跑。 他可以……放过乔乔。 在做下这个决定后，阿瑟感觉到心口处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痛楚——比生生割下角时的痛苦还要刻骨铭心。 阿瑟自虐一般反复品尝着这种感觉，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多狼狈。 暗红色的头发乱糟糟的，额前的几缕被粘稠的鲜血浸湿，变成一揪一揪的。一侧的黑山羊角被剜了下来，留下了一点点的突起，而另一侧角张扬着竖立着。 看起来……有点好笑。 让人莫名地想到了小狗。 还是那种，被主人遗弃，但又不相信，还乖乖在原地等待主人回来的可怜小狗。 就算是被雨淋得毛都湿了，还不肯离开。 林乔的目光落下。 阿瑟是恶魔。 竟然是恶魔！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林乔竟然一点都不害怕，更没有想跑。他半跪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覆盖上了那一处残角。 残角微微突起，有些难看。 林乔问：“痛吗？” 阿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就算是残余的一部分角，也能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对于冷血的恶魔来说，这温度可以称得上是炽热。 他的嘴唇动了动：“乔乔……” 林乔加重了声音：“我在问你痛不痛。” 其实不是很痛。 阿瑟经受过比这还要痛苦百倍的刑罚，这一点痛楚，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他低声说：“有点痛。” 林乔怒气冲冲地质问：“知道痛，你还把角割掉？” 阿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手足无措：“乔乔，我、我是恶魔。” 林乔反问：“难道把角割掉，你就不是恶魔了？” 阿瑟没声了。 他像是做错了事的小狗，在林乔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林乔反而凶巴巴地说：“说话。” “我……”阿瑟诺诺地说，“我怕被乔乔发现。” 林乔无奈了。 怕被他发现，所以选择把角割了？ 可真是个小聪明。 林乔：“被我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阿瑟垂下了眼皮，本来他就说不利索话，现在更是结结巴巴的：“怕……被讨厌。” “乔乔说过，害怕，恶魔。” 林乔：“……” 他再一次感叹：“哪里有你这么蠢的恶魔。” 阿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说：“那，我把角，割了。” 林乔：“不准！” 阿瑟茫然无措，不知道又哪里做错了，慢慢地说：“角，难看。” 林乔低头看去。 那一只孤零零的角待在额顶，角是深黑色的，角尖锐利，像是一块打磨好的黑玉，流转着凌厉的光。 林乔：“挺好看的。” 阿瑟：“好看……吗？” 林乔伸手摸了一下。 对于恶魔来说，角是一处敏-感的地方，只是被轻轻这么触碰，阿瑟就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林乔觉得这个角的手感还不错，伸手握住了角的根部。 角被包裹着。 阿瑟的呼吸紊乱，炽热滚烫，皮肤下隐隐流淌着诡异的魔纹。他语无伦次地说：“乔乔，说，不喜欢，恶魔。” 林乔记起来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 他说：“那些恶魔都长得这么丑，还吃人，我喜欢它们干什么？” 林乔终于明白，当时和尤里谈论起恶魔的时候，为什么阿瑟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说他“不丑”，又说他“不吃人”。 林乔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于是他就笑了。 阿瑟听到这闷笑声，茫然地睁着眼睛。 林乔笑完了以后，说：“好了，我知道你是恶魔了。” 是恶魔又怎么样？ 阿瑟并没有伤害过他，而且还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甚至笨到要把角割下来，不被他发现。 林乔又摸了摸那一处残缺的角：“会长好吗？” 阿瑟点头：“会的。” 林乔：“那就好。”他站了起来，朝着阿瑟伸出了手，“走吧。” 手掌舒展了开来，白皙生嫩，手指修长，透露出粉嫩的光泽。 阿瑟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阿瑟才发现他的手上还带着恶魔的特征，指节宽大，手背青筋暴起。很难看。 他往后缩了一下。 林乔反手将那只手握住：“好啦，我又不嫌弃你。” 他是害怕恶魔，但如果那个恶魔是阿瑟的话，就变得没那么吓人了。 阿瑟欲言又止：“可是……” 林乔见阿瑟还是惴惴不安的模样，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开玩笑道：“你只是恶魔，又不是深渊之主，我怕你干嘛呀？” 阿瑟：“……” 林乔没察觉到那一瞬间的僵硬，自顾自地说：“如果你是深渊之主的话，我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阿瑟：“…………” 林乔回过神来：“你刚刚想说什么？” 阿瑟：“没、没什么。” …… 一路走出了黑麦村。 身后风车吱嘎吱嘎地转动，将发生的一切都埋葬在阴影下。 林乔停了下来，看向了阿瑟。 阿瑟已经收起了另外一处的角，只余下另一侧的小小突起，要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阿瑟对上了投来的视线，不自然地避开了那一侧的突起。 林乔的目光微微一顿，一摊手：“不知道去哪里。” 黎明城现在还在抓异端，他黑发黑眸太过于明显，一回去肯定会被抓个正着。 他还不想在绞刑架上买房，就只好歇了回去的念头。 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还好林乔洒脱，没有烦心太久，就抛到了脑后：“先走再说吧。” 小路歪歪扭扭。 林乔走在前面，阿瑟跟在身后。 林乔回过头，感觉阿瑟还有些拘束，低垂着眼皮，心事重重的模样，都不敢直视他的背影。 其实对于林乔来说，是人还是恶魔，没那么的重要。 他没接受过系统的信仰教育，原主的记忆也断断续续的，所以不像原住民那样忌讳恶魔与女巫。 之前害怕恶魔，是因为那些恶魔长得惨绝人寰，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阿瑟长得并不难看，又什么可怕的？ 林乔怕阿瑟想不开，努力地找着话题，企图打消他的顾虑。 林乔冷不丁地问：“恶魔平时吃什么？” 阿瑟认真地说：“我不吃人。” 林乔好奇：“不吃人，那吃什么？” 阿瑟努力地回忆着：“它们……吃的，我不吃。” 林乔：“不吃，不会饿吗？” 阿瑟摇头：“不会。” 他的力量来源于黑暗。 只要有痛苦、悲伤、仇恨……无论是什么负面情绪，都可以成为他的力量源泉。 近千年来，大陆上屡次掀起信仰之战，带来的负面情绪几乎将填满整个深渊。 而他的力量也在逐渐强大。 但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也能感受到那些情绪的存在。 痛苦的哀嚎。 悲伤的哭泣。 绝望的呢喃…… 这些声音萦绕在耳边，让他不受控制，想要毁灭整个世界。 所以深渊之主会选择沉睡，只是在偶尔的间隙中睁开眼睛，聆听着信徒的祈祷。 这一眼，就落在了林乔的身上。 深渊之主产生了欲-望，那一瞬间的念头被分割了出来，成为了阿瑟。 阿瑟不是祂，又是祂的一部分。 在林乔的身边，那个死寂黑暗的深渊好像离他很远了，远到甚至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 阿瑟恍惚了一瞬。 林乔又问：“那你听从深渊之主的命令吗？” 阿瑟如梦初醒，不太确定地说：“……听的。” 林乔凑过去，额前的碎发微微摇晃：“那你见过深渊之主吗？” 阿瑟不会骗人，只好点头。 林乔越发地好奇：“那祂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很丑？” 阿瑟：“……不丑。” 林乔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嘀咕了起来：“我不信。” 原著里都说了，深渊之主长得又凶又丑，头生角，一口一个活人刺身。怎么可能不丑？ 除非，恶魔的审美和人类不太一致。 林乔灵光一闪：“阿瑟，那些恶魔是不是都排挤你吗？” 阿瑟不懂“排挤”是什么意思，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啊？” 林乔比划了起来：“排挤就是，不接近你，也不和你说话。” 阿瑟：“嗯。” 深渊里的那些恶魔确实不敢接近他，不敢和他说话。它们只会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呜咽的求饶声都发不出。 林乔误会错了答案，笑得很甜，跟蜜糖一样。他上下打量着：“看来，是因为你长得和那些恶魔格格不入。” 难怪阿瑟会这么笨。 原来是长得不够丑，被那些恶魔排挤，所以才孤零零的一个人缩在房间里。痴痴傻傻的，不会说话。 阿瑟：“……” 阿瑟没有反驳这个说法。 林乔：“听那些人说，女巫会召唤恶魔，是真的吗？” 阿瑟声音有些低：“是真的。” 恶魔喜欢人类的灵魂。 但也不是什么灵魂都要，它们只要两种。 一种是黑暗低劣的，越卑鄙无耻越好；还有一种是干净无瑕的，要比钻石还要璀璨。 那些女巫、黑暗术士都属于前者。 而后者珍贵，阿瑟只在林乔的身上见到过。 林乔提出了一个疑问：“那，我能召唤你吗？” 阿瑟给出了回答：“只要呼唤我的名字。” …… 交谈声逐渐消散在乡野间。 沿着小路一直走，穿过被薄雾环绕的森林，出去以后，前方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座小城。 大概是这座城不用抵挡深渊附近的黑暗生物，没有黎明城这么高的城墙，也没有架上那些魔导炮。 林乔怕这边也在抓异端，拉着阿瑟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过去。 还好，这边的居民远离深渊，对于异端没有这么防备。不过饶是如此，在进城的过程中，林乔也受到了许多人的侧目。 无他，只因为少年的皮肤过于白皙，嘴唇红润细腻，像是被夜莺叼着的玫瑰，只有刺破心头血，才能生出这样明艳的颜色来。 林乔排了大约二十分钟的队，终于进到了城里。 这座小城名为“魄尔”，在俚语里，意思是王冠上镶嵌着的最美丽耀眼的珍珠。 这座城是多丽公主的领地。 据说，多丽公主是虔诚的光明信徒，也是下一任光明圣女的候选人之一。 正因为如此，这座城市虽小，但光明教堂却造得比黎明城的还要宏伟。街上来来去去的，都是身披秘银铠甲的骑士。 不过，这和林乔没什么关系，毕竟他没有信仰。光明神对他来说，还没有一块快要出炉的小面包重要。 他正候在面包店的橱窗外，看着炉子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麦麸气息。 新鲜出炉的白面包，配上果酱只要1银币一个。 当然，还有更便宜的黑麦面包，花费5铜币就能买上手臂那么长的一块。 但由于黑麦村发生的事情，林乔对黑麦面包有阴影，于是讨钱买了更为昂贵的白面包。 面包的外壳被烤成焦褐色，掰开一看，里面是松软绵密的，再沾上熬制好的莓果果酱，酸酸甜甜，让人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林乔掰下了一块，送到了阿瑟的面前：“你也尝尝。” 阿瑟是不用进食的。他刚想要拒绝，面包就被林乔塞了进来。 柔软的、甜蜜的面包，一下子就融化在了口中。 林乔问：“怎么样？” 阿瑟说：“甜的。” 让他想到了乔乔的嘴唇。 也是这么的软，这么的甜。 阿瑟的目光沉沉。 林乔没有察觉，他的手指不小心沾了果酱，黏黏糊糊的，还没有地方擦，只好伸出舌头，慢慢地舔-舐干净。 果酱是被舔掉了，但又留下了一道亮晶晶的水光。 林乔的舌尖蹭过指腹，回过头，对上阿瑟的目光。 那双眼睛黑沉，像是浓郁的夜色，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充满着贪婪的欲-望。 林乔会错了意：“你还要面包吗？” 他伸手去掰，还没来得及递过去，就听见前方街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让开，让开！”有人扯着嗓子吼，“多丽公主来了！” 骑士们驱赶着路上的人，让他们不要挡在街上。 林乔没地方去，只好又躲回到了面包坊里。 在烤制的面包芳香中，隔着一层玻璃橱窗，可以看见外面的情景。 他先是听见了马蹄声。 然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匹匹通体洁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马背上稳稳坐着身姿挺拔的骑士，领头的那一个有着金灿灿的头发，充满了古希腊式的俊朗。 而在更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奢华，就连车轮上都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宝石，在滚动中，散发着璀璨的光泽。 车上坐着的，就是魄尔城的掌权者——多丽公主。 林乔好奇地张望着。 马蹄声突然停止了下来。 队伍在面包坊的门口止步。 车厢里传来了多丽公主轻柔的嗓音：“麻烦你去前面，让安迪骑士过来。” 侍从应了一声，小跑着到了前面。 很快，那位安迪骑士就骑着马来到了马车边上。 骑士的年纪不大，连二十岁都没有，他已经尽力绷着一张脸，却还是能从细微处看出一些青涩来。 安迪骑士和多丽公主交谈了一阵，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他就脱离了队伍，驱使着马匹，朝着反方向跑去。 面包坊里的人讨论了起来。 “安迪骑士，据说是被圣庭选中的未来圣子呢。” “他的光明元素亲和是SSS级别，比上一任圣子都还要高。” “真是不得了……” 林乔听了一耳朵。 这安迪的人生经历怎么这么耳熟？ 安迪。 骑士。 光明元素亲和力高，还被选做未来的圣子。 这……不就是《神降》的男主角吗？ 找了半天，没想到主角自个儿撞上门来了！ 林乔有些激动，抓着阿瑟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说：“我找到能治深渊之主的人了。” 阿瑟：“……？”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7 17:01:56~2022-04-29 16:5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 4个；上厕所得带勺、Lilica、人偶、3831930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御 50瓶；白露 20瓶；圆脸没有糖、墨? 10瓶；黄昏昏欲睡、乘月 5瓶；癌症晚期的朋右 4瓶；没下雪的冬天、夏天ZXH、鲁西西 3瓶；酱油君??、383193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很脏 ============== 阿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异样。 林乔凑过去：“难道你不害怕深渊之主吗？” 阿瑟沉默了片刻, 给出了一个违背良心的答案：“……害怕。” 林乔：“我就知道你也害怕。”他嘀咕嘀咕地说，“深渊之主长得吓人，还是个要毁灭世界的大反派！” 阿瑟：“……” 林乔：“趁着深渊之主现在还没苏醒过来, 不如早点把祂给解决了！” 阿瑟：“可是……” 林乔轻快地说：“嗯……到时候我推选你当新一任的深渊之主！”他用胳膊杵了一下, “你当肯定比现在这个当要好。” 阿瑟：“…………” …… 在停留了一段时间后, 多丽公主的队伍继续向前行, 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街上。 街头寂静了片刻, 很快就恢复了热闹。 他们谈论着多丽公主的美貌、光明骑士的英勇还有安迪的事迹。 林乔抱着一纸袋的面包，走在大街上, 听了一耳朵。 据说，这队光明骑士护送着多丽公主穿过了迷雾森林, 他们消灭了人面蜘蛛女王，即将要前往圣庭接受教宗的嘉奖。 林乔咬了一口面包，又递了一个给阿瑟。 面包的表面还带着炭火的香气，温暖而柔软。阿瑟低垂着眼皮, 静静地看着。 这是乔乔给他的, 而不是给深渊之主的祭品。 乔乔不喜欢深渊之主，那……喜欢他吗？ 阿瑟有些茫然。 或许他都不清楚“喜欢”究竟是什么意义, 但一想到乔乔不喜欢他，他就觉得很不舒服。 像是被食酸蚁咬过一样, 又酸又涩。 林乔没有发现阿瑟的异样, 还在盘算着怎么接近主角安迪。 虽然他知道安迪就是主角，还是未来的光明圣子, 还会一举消灭深渊之主, 统一大陆的信仰成为神圣帝王。 但……要是真就这么直愣愣地上去，不把他当成傻子才怪。 还是一步步来, 先到安迪身边再说。 只是，刚才安迪出城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林乔想了想，决定直接去魄尔城的光明教堂蹲点。 光明骑士都是住在教堂里面的，等安迪回来，肯定也要先去教堂进行祷告。 林乔看向了远处乳白色的拱顶，就算隔着这么远，也依旧听见了虔诚轻柔的祷告声。 阿瑟皱起了眉头，十分不适的模样，额头上的残角突突作响。 林乔说：“我们去教堂一趟。” 阿瑟拽住了林乔的衣角：“不、要。” 光明与黑暗一向难以相容。 他自然讨厌光明神。 林乔疑惑片刻，这才想起阿瑟是恶魔，当然不好靠近光明教堂，于是说：“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阿瑟对上了林乔的目光。 那双眼睛漆黑明亮，比星辰还要璀璨。 里面是毫不作伪的关切。 阿瑟的手指一松，慢慢地点了点头。 …… 光明教堂立于魄尔城的正中央。 建筑高耸，以白金二色为主，仰望过去，好似散发着一圈神圣的光晕。 因为林乔不是光明神的信徒，所以没有进去，而是停在了门口的小广场上。 广场宽阔，竖立着一个天使雕像的喷泉，还有不少白鸽落在上面走动。 平时也有居民会在这里停留歇脚，所以林乔坐在长椅上，倒也不显得特殊。 林乔一边看着教堂门口，一边掰下一块面包喂鸽子。 这些鸽子被喂得滚圆，扑腾着翅膀，歪着头，发出“啾啾”的催促声。 林乔被一群鸽子包围，黑色的头发柔顺的垂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下子就吸引了四周的目光。 突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林乔转过头看去。 那人穿着一袭纯白的白袍，袍子上印着金灿灿的十字。他死死地盯着林乔，布满了雀斑的脸上满是讶异。 林乔：这个人，认识他？ 他心中疑惑，想要去问，没曾想那个人居然拔腿就跑。 林乔想也没想，放下了面包就追了上去。 哗啦—— 鸽子们惊吓了一下，纷纷飞走，留下了漫天白羽。 那个神父打扮的人没有往教堂里跑，而是专门找偏僻的巷子钻，大概是他也不想让教堂里的人知道。 林乔一路追了过去，不知不觉间，到了空无一人的巷子深处。 那个人跑到了一条死胡同里，没有路走了。他大概是跑得急了，现在正一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林乔的脚步一顿。 那个人气喘吁吁地说：“乔、乔乔……” 他转过了身，一头棕色的头发乱糟糟的，鼻梁上横着一片雀斑。 林乔：“……” 等等……这不是雀斑吗？ 当时他刚刚穿书，两眼一抹黑，就直接到了深渊之主的祭祀典礼上，还被选中当了祭品。 那时候，这个棕发雀斑脸的少年就站在他的边上，一脸很是熟稔的样子。 现在…… 林乔上下打量着。 雀斑摇身一变，竟然从一个邪-教徒变成了光明圣庭的神父。 林乔：……光明神怎么越来越拉了，全都是二五仔是吧？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都停顿了一下。 他们对视了一眼，又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还没死？” 林乔：“……” 能不能说点好话？ 雀斑也反应了过来，急急忙忙地说：“就、就是……我以为你被献祭给了那位，出不来了……” 林乔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主好像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看起来雀斑是他的好友，肯定知道些内情。 他不好暴露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顺着话头往下说：“是啊，我也以为不能活着从深渊里出来。” 一听到“深渊”两个字，雀斑的脸都白了，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听见。 他压低了声音：“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里虽然偏僻，但两侧还有一些矮小的房子。房子窗户一打开，就能听见下面的人在说话。 为了掩饰身份，雀斑干脆脱下了白袍，卷吧卷吧地塞到了口袋里，借力一撑，跳到了围墙上。 雀斑：“你上来啊。” 林乔看着比他还要高上一头的围墙，缓缓地打出了一个：“？” 雀斑：“以前你不是经常和我一起翻墙？” 林乔：“……” 为了人设不崩塌，他只好憋着一口气，努力地往上跳。 奈何业务能力不太熟练，围墙是上去了，只是在途中蹭了一下，手掌上火辣辣地疼。 林乔眨了眨眼睛，把冒出来的眼泪又憋回去了。还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呵，简单。” 雀斑没有多想，拉着林乔就往外走。 穿过弯弯绕绕的街道，最终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酒馆。 现在是白天，酒馆里没什么生意，只有落魄的吟游诗人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地拨动琴弦。 雀斑轻车熟路：“来一杯苹果酒。”他转过头，“乔乔，你要喝什么？我请客。” 林乔看了一眼菜单。 他不喝酒，于是挑了一个看起来没有酒精的饮料。 “甜滋滋桃子蜂蜜。” 点好了单，饮料很快就送上来了。 玻璃杯里装着蜂蜜一般金黄的液体，冰块沉浮，散发着桃子的清香。 林乔喝了一口，果然甜滋滋的。 雀斑跑得累了，正好口干舌燥，毫不讲究地一口灌了下去。喝完了以后，还打了个一个大大的嗝。 林乔感受着冰凉的杯壁，试探：“你怎么当上圣庭的神父了？” 雀斑理所应当地说：“我本来就是光明的信徒啊。” 林乔：“？” 那你怎么还出现在邪-教祭祀典礼现场？ 雀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记得了吗？” 林乔含糊地说：“有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雀斑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渍，恍然大悟：“哦，哦……是这样的啊，难怪……”他轻松地接受了这个说辞。 实在是接受的太快了，让林乔的心中闪过了一点异样。 雀斑没有多想，直接说：“我也知道的不是很多，但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把你送去深渊神教，做完了这件事，我就被派到这里来了。” 他抱怨，“魄尔城偏僻，什么都没有王城好。” 林乔心头一动。 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缺了很大一部分。原本他也不在意，还以为是穿书时留下的后遗症。 现在看来，失忆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特地让他遗忘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雀斑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 什么魄尔城的炼金科技实在是太落后了，连四个轮子的炼金车都没有，每天都要走路去教堂。还有面包坊的手艺也太差了，完全没有王城里茉莉小姐做的柔软可口…… 说着说着，杯子里的啤酒又见底了。 雀斑叩了叩桌面，探出头去：“再送一杯啤酒过来！” 等啤酒重新满上，他想到了什么，问：“你是怎么从深渊里跑出来的？”他露出警惕的神情，“该不会是被恶魔附体了吧？” 林乔还没有回答，雀斑就自顾自地说：“还好，你是不可能被恶魔附体的……不过你还是运气好，竟然没有沦为恶魔的盘中餐……” 林乔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是啊，我运气好，掉在了深渊的边缘，走了两天，就走出来了。” 雀斑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漏洞：“哦、哦，你是从黎明城来的吧。” 林乔点头。 雀斑大舌头了起来：“听传信说，黎明城那边现在乱糟糟的，先是黑暗生物暴-动，又传播起了一种跳舞的瘟疫。” 林乔心头一紧：“跳舞的瘟疫？” 雀斑：“是啊，得了瘟疫的人都会跳舞至死，不过还好，只传染了不到一百个人，就被控制住了——圣庭的人怀疑，是丰饶教廷在暗中搞的鬼。” 林乔：不用怀疑，就是他们干的。 但他不能明说，只好应和：“真的吗？这也太那个了。” 雀斑：“是啊，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现在圣庭已经派出了人去取证据，准备拿去和丰饶女神的信徒对峙。”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搞不好又要掀起信仰之战。” 林乔还是那句通用的话：“真的吗？这也太那个了。” 雀斑把林乔当自己人，口无遮拦，说了好多的事情。但都是一些杂碎的、没有多少意义的八卦秘闻，真正关键的事情，一个都没提到。 比如，为什么要把林乔送去深渊神殿。 再比如，为什么如此笃定，深渊信徒会选定林乔当祭品。 林乔试探了两次，觉得雀斑没什么心思，应该不是故意藏着掖着，而是真的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样，他估计和光明圣庭有点渊源。 暗中记下了这件事，林乔转而提起了其他的话题：“对了，你认识安迪吗？” 雀斑说得太投入，一下子没听见：“啊？” 林乔重复：“安迪骑士，你认识吗？” 雀斑：“我当然认识。” 雀斑和安迪，一个是见习神父，一个是光明骑士，虽然岗位不一样，但都是在一个系统里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多少少混了个脸熟。 他问：“你找他有事？” 林乔：“嗯，能不能带我去认识认识？” 雀斑翻了个白眼：“你去找他干什么？这个人又冷又硬，说句话都难，你要找人帮忙，我可以帮你啊。” 林乔老实地说：“你帮不上忙。” 雀斑：“看不起人是吧？你不说，怎么知道帮不帮得上？” 林乔只好说：“对付深渊之主，你帮得上忙吗？” 这倒是不用隐瞒。 毕竟说起来，这件事有点荒谬，就算是说了，别人估计也只会当做一个笑话。 雀斑果然哈哈大笑：“你逗我呢。”他笑完了以后，说，“多丽公主让他出去办事了，估计明天才回来。” “这样好了，你明天来教堂找我，我带你去见他。” …… 聊了一阵，林乔喝完了那一杯甜滋滋的饮料，就和雀斑告别了。 等出了酒馆，外面天色微微阴沉，街上的人也少了。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下子就下午了。 林乔念着阿瑟，加快了脚步。 等绕过两条街，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街头人影疏疏，形色匆匆。唯独阿瑟笔直地站在街角，像是被人遗忘在这里的小狗。 林乔远远地看着：“阿瑟！”他来到了阿瑟的跟前，“你怎么不找个地方坐着？” 阿瑟：“等你。” 林乔觉得阿瑟真的是傻过头了。 说什么都信，让他在这里等着，就真的连脚步都不挪动一下，傻愣愣地站着。 他说：“要是我不回来怎么办？你就一直等着？” 阿瑟的眼瞳微微一深，语气平静：“嗯，等着。” 说得轻易。 但他知道，乔乔是逃不出深渊的掌控的。他早就在乔乔的身上留下了深渊的印记。 乔乔……是他的。 他曾经放手过，让乔乔走。 既然没有走，那乔乔就再也逃脱不了了。就算是死亡，都无法夺走他的乔乔。 林乔突然觉得后颈微凉，伸手摸了一下，嘀咕着：“阿瑟，你可留点心吧。万一被人骗了可怎么好？” 阿瑟低垂着眼皮：“不会的。” 林乔嗤了一声：“我可不信。”他顿了顿，“不过，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阿瑟：“……嗯。” 林乔靠近了过去，碎碎念：“我们还要在魄尔城待上两天，等到安迪回来了……” 阿瑟又一次在林乔的嘴里听到了别人的名字。 安迪…… 他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咀嚼了一遍，竟然生出了一股的烦躁来。 他讨厌这个人。 尤其是乔乔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眼睛里会闪烁着光辉，格外的刺眼。 阿瑟的眼瞳暗了下来，面上平静，但底下却暗潮丛生。 把这个人杀了好了。 他漫不经心地做下了决定。 走过一条巷口，隐隐落了下来。 身后的影子中分出了一缕，钻入了黑暗中。 林乔看了过去：“阿瑟，你怎么这么安静？” 阿瑟的眼睫扇动了一下，大概是不常笑，他露出了一个生涩的笑容。 林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阿瑟，你竟然会笑哎。”他伸手去碰，“还是多笑笑好看……” 话还没说完，先被人攥住了手腕。 林乔一惊：“阿瑟？” 他的手掌不自觉地张开，可以看见虎口处被蹭下了一块皮，还残留着一点血迹。 是刚才翻墙的时候蹭到的。 林乔一直没在意，现在这么一动，又有点点血珠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本来长得就细皮嫩肉的，白皙的皮肤上破了一块，看起来尤其触目惊心。 林乔想要把手抽回来，但阿瑟的力道不轻不重，正要辖制着他的手腕，动弹不得。 阿瑟认真打量着那一处的伤口。 林乔的声音有些虚：“这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戛然而止。 阿瑟垂下了鸦羽般的睫毛，尝试着伸出了舌头，舔-舐着手掌上的伤口，将猩红的血珠卷入口中。 明明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却做得虔诚而认真。 是甜的。 比刚才的面包果酱还要甜。 阿瑟的眼瞳猛地缩紧，额头上的残角蠢蠢欲动。 他饿了。 不是生理上的那种饿，而是更胜一层次的……饥饿。 他又舔了一下。 在白皙的手掌上留下了一道湿漉漉、亮晶晶的痕迹。 不够，还远远不够。 恶魔的欲-望永无止境，永远得不到满足。有了一点，就想要更多。 林乔觉得手掌有点痒，推搡了一下：“阿瑟，你怎么跟小狗一样，什么都要舔一下？这里很脏。” 阿瑟撩起眼皮，语气尤其的认真。他说：“乔乔，我不是狗。” 是恶魔。 贪婪的、沟壑难填、怎么也喂不饱的恶魔。 -------------------- 作者有话要说： 5月2日的更新在晚上11点哦！ 顺便再求个预收 《在噩梦综艺当气氛组》 总所周知，每开启一场噩梦综艺，就有一个烘托恐怖氛围炮灰暴毙。 这个炮灰有时候是黄毛小混混，有时候是金链子大叔，还可能是柔弱无助的家庭主妇……但无一例外，他们总是听不懂人话，有自己的理解，热衷于作死和送人头，用生命敲响警钟。 这类人，统称——气氛组。 因为现在无限文太过于流行，气氛组供不应求，只能招聘新员工。 谢小枝新入职，还在试用期，为了转正，他勤勤恳恳，努力死得又好又快。 - 《鬼嫁衣》 女孩被选中当邪神的新娘，面无血色，眼泪汪汪。 谢小枝挺身而出：“我来嫁，实不相瞒，我暗恋邪神许多年！” 《怨鬼路》 别的玩家小心翼翼，生怕犯了鬼的忌讳，惹怒了厉鬼。 谢小枝冲上去，直接就是：“我要去你坟头疯狂偷吃你的贡品。” …… 谢小枝：撩拨邪神，只求速死。 暗中观察的邪神：他好爱我。 感谢在2022-04-29 16:53:52~2022-04-30 16: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执乔 2个；癌症晚期的朋右、上厕所得带勺、浮漫原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乔 10瓶；癌症晚期的朋右 6瓶；呆小七、墨? 5瓶；47611255 3瓶；Echo 2瓶；浮漫原野、yiz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小斑鸠 ================ 郊外。 树影重重, 迷雾环绕。 安迪正在带领着一队骑士往魄尔城赶。 他们从黎明城而来，带着一些受到诅咒的黑麦——这是丰饶教廷企图掀起信仰之战的证据。 丰饶教廷与光明圣庭接壤。丰饶觊觎光明圣庭占据广袤的土地、众多的信徒，而光明也同样眼馋着丰饶女神那繁衍与种植的神职。 双方看不顺眼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只是苦于没有合理的借口入=侵对方的领地。 现在丰饶教廷给出了这个大一个把柄, 足够光明圣庭占据道德制高点来谴责了。 所以, 这次的护送任务极其重要, 这一行骑士秘密而来、秘密而回，中途都没有休息过片刻。 眼看着就要抵达魄尔城了, 安迪抬起头，薄薄的秘银盔甲下, 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依旧充满着警惕。 “不要放松。”他说。 身后的骑士们有些不以为然。 都快要到魄尔城了，一路上也没遇到袭击, 这么点一段路，又能出什么意外。 骑士们明面上尊重安迪，实际心理还是有些看不起。 毕竟他们都是贵族出身，而安迪……虽然也有个小贵族的头衔, 但听说出生的时候被人抱错, 当了十几年低贱的奴隶。 啧，就算是换回了身份, 也还带着一股子奴隶的愚蠢与小家子气。 也不知道主教为什么这么看重他。 无声无息间。 暗涌流淌。 安迪似乎也察觉到了背后的暗语，但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将腰背更挺直了一些。 穿过小树林, 魄尔城近在咫尺。 就在众人都放松下来的时候，角落里猛地蹿出来了一道阴影, 钻向了安迪所在的位置。 安迪早就有所警醒, 拉紧了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 弯下腰躲了过去。 他是躲过了，可旁人没这么好的运气，直接被黑影缠绕住，拽下了马背。 “救命、救命！” 那人惊慌失措，向着最近的安迪求助。 安迪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安迪！救我！骑士长！” 在秘银头盔的遮掩下，安迪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他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那个人看了出来，在绝望中破口大骂：“安迪，你个表子养的小畜生！”转眼又是哀哀求饶，“救我，只要救我，我可以给你小山一样多的金币！” 安迪终于开口了，他平静地说：“别过去，那是黑暗生物。” 一听到“黑暗生物”这几个字，原本想要出手营救的人都停了下来。 黑暗生物狡诈阴险，谁也不知道暗处还有没有藏着别的东西。 不过就迟疑了这么一下，黑影将那个人包裹在了其中。深黑色的触手缓缓蠕动，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那黏液具有腐蚀性，就算是秘银盔甲都抵挡不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滋滋”声响。 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那个人就融化在了黑暗中，就连盔甲都没有剩下。 那触手大概是还没吃饱，转过头，盯上了安迪。 安迪不慌不忙，拔出了神圣之剑，挥手斩了下去。 锃—— 一道神圣的光芒落下，将阴影一分为二。 安迪高声诵着：“赞美光明，神圣之力降临，让邪恶无处遁形——” 在这一刻，他的眸光虔诚而神圣，让人不敢直视。 话音落下，果然如他诵的那一般，黑暗消散在了光明之下，不复存在。 只有地上一滩血迹，代表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寂静了片刻。 队伍中响起了质疑声：“你明明带着神圣之剑，为什么不救人？” 安迪没有回答，只是握着神圣之剑，回头看了过去。 于是一切的质疑声都消失了。 那些人讪讪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安迪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出发。” “是。” 队伍重新归整，继续向魄尔城出发。 安迪看起来一切如常，没有人发现，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冒出了一道黑色的纹路。 …… 于此同时。 魄尔城。 酒馆房间。 林乔说：“阿瑟，你还是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阿瑟的目光沉沉：“去，做什么？” 他不喜欢林乔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尤其是，林乔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讨厌的气息。 光明的味道。 林乔对上了阿瑟的视线，莫名地有些心虚，一句话带了过去：“去找一个朋友。” 他一边说，一边穿好了衣服，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阿瑟说：“不要去。” 林乔左右为难，想要解释：“有重要的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阿瑟的人类用语已经说得比较流畅了，可以用一些短句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问：“什么事情？” 林乔眨了眨眼睛：“就是和深渊之主有关啊。”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找的那个人，以前和你说过，你知道的。” 阿瑟垂下了眼角，安静而认真地回想。 他记得林乔说过的每一句话。 ——“不过你也别太怕，等我们离开深渊找到主角就好了。主角是光明圣子，他会保护我们，杀死深渊恶魔的。” 主角，是什么意思？ 阿瑟有些茫然。 对于一些专用的名次，他依旧还是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不过，光明圣子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对他来说，都是讨厌的东西。只是光明圣子比那些信徒还要更讨厌一些。 林乔又看见阿瑟的脸上出现了那种迷茫迟钝的神情了。 阿瑟长得很好看，每当出现这样的神情，总让人生出怜爱来。 又傻又可怜。 林乔的手搭上了阿瑟的肩膀，哄道：“真的很重要。” 阿瑟张了张嘴：“一定要杀深渊之主吗？” 林乔对上了阿瑟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也不是我想和深渊之主作对，就是……” 他顿了顿，“我不是当做祭品被送给深渊之主了吗？” 阿瑟点头。 这件事说起来挺复杂的，林乔尽量把事情往简单了说：“我现在跑出了深渊，深渊之主要是发现了，是不是得把我抓回去？” “还有你……虽然是我带你出来的，但深渊之主肯定不这么以为，说不定觉得你是从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低下了头，坚定地说：“阿瑟，我说过了，会保护你的。” 就算是要对上神明也没有关系。 阿瑟怔了一下。 林乔直起了腰：“好啦，那我出去了。” 阿瑟还没反应过来，林乔已经关上了门，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上。 他没有追上去，静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暗红色的长发落下，遮住了深渊般漆黑的眼睛。 原来乔乔是为了保护他，才这么做的。 可他就是深渊，不需要被保护。 但……这种感觉并不坏。 阿瑟难得的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要告诉乔乔，他就是深渊的化身吗？ …… 林乔独自一人离开了酒馆，来到了与雀斑约好的地方。 等了一会儿，雀斑匆匆跑了过来。 刚一照面，林乔就问：“安迪回来了吗？” 雀斑摆了摆手，气喘吁吁：“别说了，安迪骑士长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黑暗生物。” 林乔皱起了眉头：“什么黑暗生物？” 雀斑：“谁知道呢。”他压低了声音，“安迪骑士长被多丽公主叫去询问情况了。” 林乔“哦”了一声。 雀斑瞥了一眼：“你怎么不关心安迪骑士长有没有受伤？” 林乔：因为安迪是主角，怎么可能会受伤？ 他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既然还能去汇报情况，我想，应该没有受伤吧。” 雀斑：“也是哦。” 两人对视了一眼。 林乔：“那安迪骑士长什么时候能回来？” 雀斑摊手：“这谁知道啊，要不……你先回去等消息？” 林乔迟疑了一下。 这里可没有现代社会这么方便，打个电话、发个消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真在家里等消息，说不定等安迪走了，他才收到消息。 林乔：“还是我再等等？” 雀斑想了想：“那你去教堂里等吧，要是安迪骑士长回来了，你肯定能瞧见。” 林乔：“可是……我不是光明神的信徒。” 雀斑：“不是也没关系。”他虔诚地说，“光明神平等爱人，不管是谁，都能沐浴到光明的恩泽。” 林乔：“说人话。” 雀斑：“你是我朋友，进去就是了，谁敢说你？” …… 在雀斑的带领下，林乔成功地混进了光明教堂。 林乔不是第一次进教堂了——之前在黑麦村，他就进去过。 只是黑麦村的教堂简陋，孤零零地放着一尊神像，和这里的教堂完全没法比。 一走进去，就是宽阔的连廊，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油画，画的都是天使与天堂的景象。 再往里走，是一个小花园，花园里跪着祈祷的人，神职人员在发放圣水。 最里面，自然是光明神像。 林乔远远地看了一眼。 光明神像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雕刻而成，浑身散发着莹润洁白的光泽，慈悲而怜悯。 林乔有些不舒服，心口传来了一股炽热的感觉。 雀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就在这里等着，神父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林乔点了点头。 雀斑找的地方还算是僻静，没什么人能发现他的存在。于是他干脆靠在了墙壁上，拉开衣领往下看去，可以清楚地瞧见心口处的皮肤上浮现了一道白金色的纹路。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乔伸出了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这并非是刻在表面的纹路，连一点凹凸的痕迹都没有，像是更深一层的诅咒——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第二次出现这个纹路了。 上一次…… 好像也是和光明神有关。 看来，得找机会问问雀斑。 林乔缩回了手，一抬头，看见了一道人影。 一个金发的骑士站在回廊上，日光落下，他的金发璀璨，比金子还要耀眼，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明亮，探究地看了过来。 金发蓝眼，还穿着骑士盔甲。 都对上了。 林乔：“……安迪？” 安迪大步走了过来，身上披着的秘银铠甲叮当作响，不过两三步，就来到了黑发少年的面前。 林乔没想到安迪的反应这么大，往后缩了一样，仰头看去。 是的，仰头。 安迪的身材高大，足足比他高出了一个头，手臂上的肌肉鼓囊囊的，看起来一只手就能将他禁锢住。 林乔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安迪被逼到角落的少年。 少年缩成了一团，眼眸里含着水光，无辜而单纯，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迪咬牙切齿：“你……你怎么敢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林乔：“……？” 主角认识他？ 可是，为什么他都没有记忆。 他紧张地眨了眨眼睛。 不能露馅。 这里可是教堂，光明神的地盘，要是被安迪发现原主被掉包了，在绞刑架上给他留个VIP席位肯定是逃不掉的了。 还好，安迪还没有发现异样，还以为林乔是心虚得说不出话了。 他质问：“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吗？你这个——卑鄙的、无耻的斑鸠。” 斑鸠……？ 林乔一个激灵，想起了主角的人设。 【……少年身世坎坷，幼年时被抱错沦为了奴隶……】 既然被抱错了，那肯定是两个人被抱错。 原著中从未提及过被抱错的另一个人是谁，现在他好像知道了。 斑鸠。 鸠占鹊巢的斑鸠。 另一个被抱错的人，就是他！ 一点零碎的记忆闪过脑海，林乔来不及去分辨，想要先把面前这个虎视眈眈的安迪给糊弄过去：“我、我来找人的……我朋友是这里的见习神父……” 话还没落下，走廊的另一头就传来了一道声响：“乔乔，你不是要找安迪骑士长吗？我看见他已经回来了——” 林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安迪：“找我？” 林乔：“不是不是，你听错了。”他挪动着脚步，想要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可没想到安迪更快一步，已经冲到了面前来。他还对着安迪说：“安迪骑士长不是就在这里吗？乔乔，你有事赶紧说啊，安迪骑士长可是很忙的。” 林乔的脚趾动了动，就差在这里抠出一个两室一厅了。 安迪：“有事？” 林乔疯狂摇头：“没事没事……真没事……” 本来是有事的。 比如，和安迪聊聊怎么快点成为光明圣子，快点去深渊消灭深渊之主，以绝后患。 可现在……在知道他就是那个被抱错的假少爷以后，念头就被打消了。 开什么玩笑？ 主角因为被抱错当了十几年的奴隶，肯定很讨厌他，怎么可能会帮他？ 安迪低头审视着眼前的黑发少年。 林乔：“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 安迪打断了他的话：“进来说。” 林乔看向了雀斑，疯狂给眼神，想要求助。 可雀斑却误会错了：“哈哈，我知道你看到安迪骑士长很激动，没关系的，安迪骑士长的脾气很好的，你不用害怕。” 林乔：“……” …… 林乔被迫跟着安迪一起，走进了光明教堂的深处。 在教堂后面，是一排白墙红瓦的房子。 这里大概是给人住的，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是穿着纯白的长袍，就是披着白金色的铠甲。 安迪推开了其中一扇门。 林乔拘束地低着头，在进去的时候，趁机瞥了一眼。 这应该是安迪的房间。 不大，和他们现在住的酒馆差不多，色调只有白金两种颜色，有些单调。 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桌椅柜子。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摆设。 看起来挺干净整洁的，但是……不符合骑士长的身份。 安迪拉开了一张椅子：“坐。” 林乔坐了下来，双手放在了膝盖上，没有乱动。 安迪安静了片刻：“你……变了很多。” 林乔以不变应万变：“有吗？” 安迪：“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乔：“我……”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能不能告诉安迪实情？ 万一说了以后，安迪直接把他抓起来，送上绞刑架的贵宾位怎么办？ 林乔看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有这个可能。 不是他瞎猜，他和安迪这个关系放在这里，新仇旧怨这么一加，嚯——不把他扬了都算好的了。 只是，该找个什么借口呢？ 林乔还没想出来，就听见安迪警告地说：“你已经不是弗林家族的人了，别想在我这里再得到什么。” 林乔：“我……” 安迪：“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林乔灵光一闪，半真半假的说：“我是被传送阵送到这里来的，我想回王城，听说你在这里，所以就……” 他低垂着头，揉捏着手指，“你能带我回王城吗？” 安迪皱起了眉头：“只是这个？” 林乔用力点头：“嗯嗯。” 不管了，先混过去再说。 反正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安迪肯定不会答应的。 安迪：“我答应了。” 林乔：“诶、诶？” 安迪阴沉地警告：“别让我发现你搞什么花样，不然的话……”他伸手捏住了林乔的脸颊，“我让你好看。” 他的动作一顿。 手指不知觉地抽动了一下。 小斑鸠的皮肤……很嫩。 像是刚出炉的面包，稍微一用力，就能掐出香甜的汁水来。 安迪的眼睛一沉，手掌上受的伤痕又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像是触电一样把手伸了回来，背在了身后：“滚吧。” 林乔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还没迈出门，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压抑着的声音。 “明天，队伍就会启程回王城。”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30 16:56:51~2022-05-01 21:3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阿辞、上厕所得带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743957、长沟流月去无声 10瓶；癌症晚期的朋右 2瓶；yizhen、我想吃辣的、季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麻烦 ============== 林乔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 逃一般离开了教堂。 在回酒馆的路上，他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到底要不要和安迪一起回到王城。 因为神权与王权并立的缘故，光明圣庭也在王城里面, 这一任的教宗据说是最接近神明的凡人。 阿瑟是恶魔, 要是带上阿瑟一起去王城, 说不定城门都没进去, 就喜提绞刑架套餐。 要是不带上阿瑟，他又不放心。 但王城总是要去的, 他身上的烙印、缺失的一部分记忆，肯定和光明圣庭有关系。 就在犹豫不决之中, 林乔回到了酒馆。 上楼，刚一推开门, 就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珠。 眼瞳深沉平静，好像所有的光源都被吸收入其中，难以逃脱。 林乔的目光一闪。 阿瑟乖巧地坐在窗边，好像还保持着他走时的姿态, 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阿瑟……” 话音还没落下, 阿瑟已经近在咫尺。 窗外斜阳照落。 阿瑟的身影笼罩了下来，直接挡住了所有的光源。 林乔这才发现, 原来阿瑟有这么高。 他的身高在同龄人中不算矮的了。但到了这个世界，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长, 一路上来见过最高的人, 是酒馆里具有兽人血统的战士，站起来的时候估计有个三米高, 跟个小山似的。 但没想到, 阿瑟竟然也比他高出一截。 阿瑟的眉眼英俊深邃，带着一种懵懂的平静。他的肩膀很宽, 身材看起来修长，但衣服下的身躯瘦削而不失有力，像是匠人手中最完美的雕像。 阿瑟……是个男人。 林乔第一次这么鲜明地认识到这一点。 在以前，林乔总将阿瑟当做弟弟或者小孩看待。毕竟，阿瑟单纯无知，连话都说不明白，很难将他当做一个独立的人。 但现在，林乔在阿瑟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就像是一只成年的雄狮在领地上巡视，于每一个角落上都留下霸道的印记。 这是与身俱来的占有欲。 林乔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门被紧紧合拢，这么一退，直接“砰”得一下撞上了门板。 林乔：不对劲。 他的眼睫扑扇了一下，试探道：“阿瑟，你怎么了？” 阿瑟低垂下了头，额前的发丝轻轻摇晃，目光认真地巡视着眼前的黑发少年。 从明亮的眼眸到小巧的鼻梁，从湿润的唇角到滚圆的耳垂……最终，目光停留在了脸颊的一侧。 “这里……”他慢慢地说，“有别人的味道。” 林乔的脖子有点痒，往一侧缩了缩。在听见阿瑟的话后，他还特意低头嗅了一下。 “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林乔没闻到有味道，一掀起眼皮，看见阿瑟的神情认真执拗，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乔的嘴唇动了一下，很想问：鼻子这么灵，是不是属狗的？ 阿瑟伸出了手：“在这里。” 他的手指冰冷，触碰上了脸颊的肌肤，缓慢地摩挲着。 林乔觉得这气氛实在是古怪极了，想要避开。 但阿瑟的手指紧紧地锢住，让他动弹不得。 林乔的呼吸紊乱了一阵：“阿瑟，松手。” 还好，阿瑟听话的松开了手。 还没等林乔放下心来，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侵-略气息贴了上来。 “唔！” 阿瑟亲了上来。 没有亲别的地方，就是那块曾经被安迪触碰过的肌肤。 林乔慌了：“阿瑟，你做什么——” 他伸手想要推开，但阿瑟纹丝不动，慢条斯理地用唇齿将那讨厌的气息掩盖了过去。 阿瑟做的很认真，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闭上，就这么慢慢的留下自己的痕迹。 一直到气息消散，他才抬起了头。 林乔的皮肤本来就生得嫩，稍微一掐就会留下痕迹。现在被这么吮-吸啃咬后，就像是一枚熟透了的苹果，白里透着红润，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阿瑟注视着那一块地方，满意地放开了手。 林乔一重获自由，就伸手捂住了脸颊。 脸颊处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揉了一下，还没消散。 他又气又恼：“阿瑟！” 阿瑟一脸无辜。 林乔咬咬牙：“以后……不准这样了。” 阿瑟没有拒绝这个要求，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乔乔，不要去见讨厌的人。” 林乔：…… 阿瑟讨厌的=光明圣庭 讨厌的人=光明圣庭的人 这话的意思是，只要他不去见这些人，不沾染上光明的气息，阿瑟就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个要求，有点难。 但阿瑟的神情认真而执拗，显然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林乔：……行吧。 被亲一下就被亲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心中是这么想的，可林乔总觉得脸颊滚烫，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角，转移了话题：“阿瑟，别人能发现你是恶魔吗？” 阿瑟：“不能。” 只要他不想，没有能发现他是恶魔。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非是纯种的恶魔。 只是这具身体用了恶魔的形态，实际上他是深渊的化身。 除非动用黑暗的力量，不然，只有另外一个神明才能看穿他的伪装。 林乔犹豫了一下：“如果……” 阿瑟安静地听着。 林乔：“我是说如果——我要去王城的话，你有办法不被光明圣庭的人发现吗？” 阿瑟似乎有些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林乔解释：“光明圣庭的大本营就在王城，教宗就在那里，据说很厉害……” 不知道阿瑟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答应了下来：“好。” 林乔：“就是说……等等，我都没说完。” 阿瑟理所应当地说：“乔乔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的目光专注认真，全心全意，好像眼前所见的，就是他的全部了。 林乔：……突然感觉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他是阿瑟见到过的第一个人，阿瑟对他有着一种雏鸟情节。 在阿瑟的眼里，他就是全世界了。 但对于他来说，阿瑟并不是他的全部。 这样一来，双方的感情不对等，容易出现问题。 林乔想了想，开口：“阿瑟，不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鼓励，“你要有自己的想法。” 阿瑟已经学会了大部分的人类用语，但这句话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于复杂了。 他艰难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的想法就是……乔乔。” 林乔：“……” 看起来，阿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林乔：“我又不是个想法！” 阿瑟难得出现了严肃的神情：“是的。” 林乔：“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有更具体点的想法。”他不清楚恶魔都是怎么想的，只好举例子来说明，“比如，昨天的面包很好吃，你还想要吃；路上看见的宝石很漂亮，你很想要……” 阿瑟无师自通：“我知道了。” 林乔半信半疑：“你确定你知道了？” 阿瑟点了点头。 他知道了。 乔乔很甜很软，他还想要亲一下。 乔乔很漂亮，他想要好好地收藏起来，不让讨厌的人看到。 总而言之，他想要……乔乔。 林乔见阿瑟一脸懂了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鼓舞道：“既然有了想要的东西，那你就去做，不用一直跟着我的。” 阿瑟慢慢地说：“……好。” …… 第二天一早。 光明骑士团有紧急任务在身，整理好队伍，就准备离开魄尔城。 在一群整装待发的骑士里，混入其中的林乔显得格格不入。 林乔踮起脚，努力地寻找着安迪的身影。 但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安迪。 林乔：该不会被鸽了吧？ 就在这时，有个骑士走了过来，轻蔑地低头看着林乔：“你就是安迪骑士长说的乔？” 林乔点了点头。 骑士：“跟我来。” 林乔跟着骑士的身后，来到了队伍的末端。 这里有一些身穿白袍的神职人员，还有几辆马车，其中一辆格外的华丽，车轮上都镶嵌着一轮的宝石。 林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骑士抬手指了指最末尾那辆马车，不客气地说：“你就待在里面，没有什么事就别出来。” 林乔没有异议。 虽然阿瑟说他不会被看出恶魔的身份，但这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总是不安稳，能躲在人少的地方最好了。 他二话不说，拉着阿瑟钻到了马车里面。 上去没多久，队伍就开始启程了。 马车缓慢地挪动，轮子滚过地面，发出隆隆声响。 刚开始地面还算平坦，等到了城外，路上凹凸不平，连带着马车也止不住的摇晃。 林乔一个没坐稳，差点被巅出去了。他紧紧地扶着座位，打开窗户往外看去。 魄尔城一路向东，就是王城所在的方向，期间还要经历其他贵族的领地，不仅路途遥遥，不仅会遇到魔兽的袭击，还有可能会遭到黑暗术士的毒手。 当然，有光明神这么大一个金子招牌放在这里，黑暗术士要敢上来，估计是想要坐着车去投胎了。 马车的车轮上大概是附了魔，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把魄尔城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现在外面是一片平坦的原野，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红色的风车磨坊树立在那里，风一吹过，绿油油的麦苗晃动。 队伍一直保持着前进的状态，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停下来修整。 有的人在扎营，有的在为马车上附魔的阵法补充魔法石，营地里忙忙碌碌的。 林乔让阿瑟待在马车里，自个儿下去看看情况。 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被人认错，以为是队伍里的侍从，被拉去帮忙。 林乔想要解释，可那个人匆匆忙忙，连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他转念一想，正好可以过去探探消息，于是保持了沉默，跟着那个人来到了队伍的中间。 那个人指使：“你拿上这个，还有这个……” 林乔听从指挥，端起了东西。 那个人：“端去给多丽公主。” 林乔一怔。 多丽公主也在队伍里面吗？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托盘里放着的大概是一些瓶瓶罐罐，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不打翻，再加上林乔并不是多丽公主的侍从，生怕被人发现，于是低垂下了头，快步走了进去。 多丽公主正在马车上。 公主的马车自然和他坐的不一样，里面布着空间阵法，外面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车厢，可等走进去以后，才发现有一个房间那么大。 里面铺着羊绒地毯，垂挂着丝绸帘帐，不用燃气灯照明，而是镶嵌着大颗的光明石。 林乔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要是弄坏了一样半样的，把他给卖了都赔不起。 他放下了托盘，迫不及待地就要走。 刚直起腰来，就听见帘帐后传来了细碎的交谈声。 “丰饶教廷……” “这次肯定不会放过……” “安迪骑士长，要你费点心了……” 林乔：点心？什么点心？ 他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轻手轻脚地往帘帐那边走。 刚刚走进，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身影撩开帘帐走了出来，在行走间，秘银盔甲撞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乔连忙低垂下了头，假装路过。 安迪的脚步停留了片刻。 林乔不敢抬头。 安迪冷哼了一声，充满着敌意：“滚回你该去的地方，别待在这里！”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林乔求之不得，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是刚动了一下，那边又传来了一道命令：“你，过来。” 林乔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是不是在喊他。 多丽公主轻笑了一声：“当然是你。” 林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想要解释，不是故意进来的，而是被人认错拉了壮丁过来帮忙。 但没想到多丽公主好像没认出他来，吩咐道：“有件事让你去办。”她慢条斯理地说，“附近有个村庄，里面有人生了病，你和神父们一起过去帮忙治病。” 林乔：“诶？” 多丽公主脸色冷了下来：“还不快去。” 林乔懵逼地退出了马车，又被裹挟着进了神父们的队伍。 其实他很想说一句，他不信光明神，但现在这个情况，他敢喊上这么一声，估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过还好，听神父们说，村庄里的人得的是些小病，很快就会解决，耽误不了启程的时间。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多丽公主推开了窗格，看着那队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捻起了一枚光明石，自语：“安迪骑士长实在是太心软了，这么个麻烦还放在身边，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她用力一捏，光明石捏碎在了掌心，“早点解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1 21:36:44~2022-05-02 23: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你是什么垃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是什么垃圾 5个；酒粥没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尘埃 13瓶；古法安、y$.、雾远邀清树、林青漾喜欢元燃 10瓶；莱莱、溪亭、喵子子子子言、仗剑天涯、在在在在等酱子贝更新 5瓶；布衣 4瓶；Yu.、南里、伊旗历 2瓶；yizhen、榴莲、女人类、雪笙、酱油君??、藏杉、纯阳宫咩咩羊、渔火、伍溜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一个奴隶 ================== 晚上的路泥泞难走, 夜幕下，远处森林里传来狼的嚎叫声。 一双又一双猩红的眼睛亮了起来，紧紧地盯着这一行闯入者。 走在前面的神父双手合十, 低声祷告：“光明神在上, 请借我一缕光明, 照亮前路。” 话音落下, 他的额前冒出了一缕光明之力，凝聚成了一个球状, 悬挂在了半空中。 就像是一盏灯，散发着莹润的光辉, 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在光明之力的威慑下，那些饿狼磨了磨爪子, 安静地退去。 神父手托光明，走在最前方带路。 林乔混在队伍里，毫不起眼。 走了大概十分钟，身侧的密林退去, 在小路的尽头, 坐落着一座村庄。 村庄的规模不大，林乔拿着与黑麦村做了一下对比, 发现这里更加破败。路边的房子摇摇欲坠，几乎见不到人影。 村子里很安静, 靠近了以后, 才听见婴儿的啼哭声，跟小猫似的, 若有若无, 让人不免担心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一直走到村子中心，林乔才看见第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他明明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却诡异地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 因为过于黑瘦，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那个人匍匐在地上，朝着神父们伸出手，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粗粝的声响：“救、救我……” 可那些神父像是看待一堆垃圾一样，嫌恶地从一旁绕开，没有要伸出援手救人的意思。 林乔迟疑地开口：“我们不是来这里治病的吗？” 话音落下，那些神圣、虔诚的神职人员就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可爱的孩子。”他们说，“这片领地的子爵大人生病了。子爵大人是一位虔诚的光明信徒，我们有必要让他沐浴光明的恩泽。” 眼下之意是，这个村民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让他们来医治？ 村民听懂了他们的话，努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光明神在上……我也是光明的信徒……” 林乔认真地说：“他也是光明的信徒，我觉得有必要让他也沐浴光明的恩泽。” 神职人员一开始以为林乔是在开玩笑逗他们完，可见林乔神情认真，不像是作假。队伍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是谁？”有人发出了疑惑。 “是谁让他跟着队伍一起来的？” 另一个声音给出了回答：“是多丽公主的侍从。” “噢，侍从啊。”带着意味深长的话语。 在一阵细碎的讨论声后，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解释：“孩子，在圣庭要义里，奴隶无法成为光明的信徒。” 这是一个阶级分明的世界。 能被称作是“人”的，只有贵族、神职人员，平民努努力，或许也能够上这个标准，而奴隶……在大多数人眼中，只是一个消耗品，一个家畜。 甚至在光明圣庭的要义里，奴隶是上辈子犯了错的人，这辈子需要受到苦难来赎罪。 那个奴隶跪在了地上，脊背高高拱起：“大人……我每周都会去教堂做礼拜，我攒了铜币，都会献给光明神……大人……” 那些神职人员不为所动，甚至还对别人的苦难评头论足。 “奴隶怎么可能进教堂？” “他竟然还能攒下铜币，看来是子爵大人太过于仁慈了。” “仁慈……奴隶不需要仁慈，他们需要的是鞭子。” 林乔忍无可忍：“够了！” 神职人员转过头看了过去。 林乔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就不能救一下吗？只要用一个小小的光明法术，就能救一条人命。” 神职人员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嘲弄的表情：“是啊，可是我为什么要在一个奴隶身上浪费珍贵的光明之力。” 又有嘀咕声响起：“如果他不是多丽公主的侍从，我一定要以渎神之罪将他吊上绞刑架。” “一个奴隶而已。” “这样品相的奴隶，在市场上不超过10铜币。” “不要在一个奴隶身上浪费时间了……” 交谈声逐渐远去。 那些神职人员继续往村子深处走去。 林乔还站在原地，看着卑微跪在地上的奴隶。 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一个奴隶制的社会，自上而下阶级固化。 他不是天降猛男，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但他自文明社会而来，无法无视眼前的景象。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感觉到了悲哀。 奴隶还在不停地哀求着，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些能够救他的人已经走远了。 林乔再一次生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他会魔法就好了。 只要一个简单的治愈术，就能救下这个人。 也许是他的念头太过于执着，心口处传来了一阵炽热的气息，气息流转，最后停留在了指尖。 一道微弱的光芒冒了出来。 林乔还没反应过来，那团萤光就落到了奴隶的身上。 肉眼可见的，奴隶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起来，眉间的阴影驱散，连说话都变得有利了起来。 林乔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耳边传来激动的声音：“谢谢大人，光明神在上！” 林乔搓了搓指尖，哽噎了一下：“……我不信光明神。” 有这些神职人员的表现在前，他很想说一句：光明神，真的不行。 奴隶愣了一下，连忙改口：“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林乔抬手摸了一下鼻尖，掏出几枚银币放了下来。 其实他能做的也不多，没有办法彻底拯救一个奴隶的命运。也只能这样了。 他不敢再去看那个奴隶，起身匆匆跟上了前面的神职人员。 奴隶捧着白花花的银币：“大人，您真是个好人……”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好人，会有好报的……” 他的嘴唇蠕动，无声地说出了一句话：“赞美……” …… 林乔追上了队伍。 神职人员频频侧目，神色古怪。 林乔直接无视了这些探究的目光，旁若无人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他们的目的地是这片领地的主人——子爵大人。 子爵大人就住在里领地上的城堡里。 大概是这位子爵大人的爵位不高，背景也不够硬，他所住的城堡又黑又矮，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诡异的酸臭味。 为了掩盖这股味道，城堡里还用了不少的香水，两种不同的味道相冲，反倒是更加难闻。 林乔抬手捂住了鼻尖。 来到城堡的二楼，他终于看见了那位得了病的子爵。 子爵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不要误会，不是病的——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肿胀的发面馒头，瘫在了椅子里，稍微动弹一下就喘得要命。 领头的神父上前，说了一通文绉绉的话。 大意就是：子爵大人，你给圣庭捐了很多的金币，光明神也能听闻到你的虔诚。现在知道你得病了，我们听从光明神的指引，来给你治病。 子爵堆起了一个过于油腻的笑容，表示：我真的是太感动啦，光明神在上，我以后一定要再多多的捐钱。 双方进行了一番友好的沟通，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然后，神父上前检查，得出了一个结论——没啥病，就是胖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用了圣水，又浪费了那“珍贵”的光明之力，在子爵的身上来回照耀了一遍。 最后还擦了擦汗水，以示尽力了。 太虚伪了。 林乔都看不下去了。 神父暗示：既然子爵大人没事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子爵大人挽留，表示：不着急不着急，听说多丽公主的队伍就在附近，虽然他因为生病不能前去，但一直都很仰慕多丽公主。他准备了一些礼物，希望神父们帮忙带去给公主。当然，帮忙的跑腿费肯定是少不得了。 神父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子爵连忙打发管家去取礼物。 在等待的过程中，双方再度进行了友好的沟通。 欢声笑语中，林乔一个人保持着沉默，显得格格不入。 也许是城堡里的空气太不流通，他觉得有些胸闷，退后了两步来到窗边，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外面的夜色沉了下来。 今夜的天色不好，不仅看不见月亮，甚至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林乔从又高又窄的窗户处望下去，瞅见村庄里冒出了一点火光。他凝眸一望，隐隐能瞧见一道道人影牵手围成了圈。 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吗？ 他歪了歪头，对于这种迷信行为不太敏感。 转过身。 管家已经取来了准备好的礼物。 神职人员个个有份，每个人都得到了属于他们的一份。 就连林乔这个非神职人员，也以多丽公主侍从的身份，得到了一把金币。 他捧着沉甸甸的金币，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 …… 村庄里。 麻木的、瘦弱的奴隶们手牵着手，似乎只要这样做，就能够传递着相互的力量。 他们围成了一个圈，脚踩着麦穗，无声地祈祷着。 一阵风刮过。 饱满的麦粒裂开了一道口子，从中生出了翠绿的嫩芽。 嫩芽迎风招展，在上方掀起了一道无形的涟漪。 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从涟漪中伸了出来，然后是纯洁无瑕的裙摆，浅绿色的发丝……一个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赞美丰饶。”女人低垂下了头，额上带着的橄榄枝发饰散发着莹莹光辉，身影若有若无。 她看向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没有丝毫嫌恶之色，反而温声细语，“在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有数不尽的金色麦穗，晶莹甘甜的泉水流淌……在那里没有饥饿和疾病，没有身份高地贵贱，所有人都会得到丰饶母亲眷顾。” 奴隶们有些迟疑：“可是，我们是奴隶，连光明神都不接受我们的信仰。” “所有人都有母亲。”丰饶祭祀更加地温柔，“你们是丰饶的孩子，没有一个母亲会嫌弃自己的孩子。” 那些奴隶闭上了眼睛，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他们被这样美好的场景所诱-惑，下意识地说出那句话——“赞美丰饶。” 在这样的美梦中，他们的生命被源源不断地抽取，而相对应的是，丰饶祭祀的身影越发的凝实。 最后一缕生命之力被榨干后，她终于以虚化实，赤着双脚踩在了土壤上。 而在她的身后，是一群奴隶的尸骨。 她慢慢梳理着耳边的发丝，环视一圈，轻声自语：“现在，有两个麻烦。” 一个是丰饶神谕中，要找到杀死的黑发少年。 一个是被光明圣庭捏在手里的把柄。 先解决哪一个？ 丰饶祭祀不慌不忙地转移了方向，看向了那座漆黑矮小的城堡，轻叹一声：“还是先解决这个麻烦好了……” 现在优势在她。 这个队伍里，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丰饶祭祀信心十足，走向了城堡。 …… 远处。 车队。 阿瑟悄然睁开了眼睛，一缕金光闪过，眼瞳似野兽一般缩进。 吱嘎—— 车厢门被推开。 阿瑟走下了车。 车队里的人忙忙碌碌，没有一个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 在另一旁的马车上。 安迪也察觉到了另一个神明的气息，他一把拿起了神圣之剑：“果然是丰饶。” 他早就预料到了，丰饶教廷的人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得到瘟疫舞蹈的证据。 在途中，肯定会想办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一方在明，一方在暗。 光明骑士们不免被动。 多丽公主主动提出了一个建议，分出一部分神职人员出去，引-诱丰饶教廷的信徒上钩。 当然，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出去的人，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所以多丽公主并没有明说，只是找了个借口，支了一部分人出去。借口当然是——附近领地里的子爵大人生病了，麻烦去照看一下。 这一来，不仅能将暗中的丰饶信徒引出来，还能将一个小麻烦解决，一石二鸟。 多丽公主从容自若地说：“安迪骑士长不用着急，那些异教徒逃不出去的。” 安迪转过头。 多丽公主笑了起来：“只是可惜了那些神职人员，有不少可是后备精英，不过……只要抓到丰饶异教徒，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顿了顿，“还有，安迪骑士长的一点小问题也可以解决了。” 多丽公主可不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既然帮忙解决了麻烦，自然要让安迪知道。 比如，她帮忙解决了那个抱错了的假少爷，只要假少爷不存在了，久而久之，自然不会有人再提起安迪的过往。 她以为安迪会生出感激，可没想到，男人的脸色一变，厉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多丽公主一怔：“我……” 不用回答，安迪就已经知道了——她把乔也派去了送死的队伍里。 安迪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怒火，握紧了神圣之剑，直接一跃跳下了马车，又翻身上了白马。 一旁的光明骑士听到这动静，聚集了过来：“安迪骑士长，怎么了？” “您是要出去吗？” “发生了什么事……” 时间紧迫，安迪来不及解释，直接一拉缰绳，朝着营地外冲了出去。 就在快要离开营地的时候，他看见一道身影笔直地站在必经之路上。 那人身材挺拔，暗红色的发丝垂下，眉眼俊朗深邃。 他低垂着眼角，像是一樽没有感情的石像。完美无暇，但又没有一点人味。 安迪勒住了缰绳，口中发出“吁”了一声，驱使着白马停了下来。 隔着稀疏的野草，两人摇摇对视了一眼。 《神降》里，被宿命安排好的主角和反派，在剧情开始前，提前撞在了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2 23:39:43~2022-05-04 00:1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985482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098595、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lerr 30瓶；伍溜溜、癌症晚期的朋右、季寒、雪笙、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4985482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信奉深渊 ================== 在看到阿瑟的那一瞬间, 安迪的心跳猛然加快，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叫嚣着危险，几乎不能呼吸。 在这一瞬间, 安迪想到了于光明圣庭受洗的那一日。那时, 高高在上的光明神降下了一缕分-身幻影, 也是这般的具有压迫力。 可那是神明, 而面前这个……只是一个长得过于完美的青年。 安迪握紧了光明之剑，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到一股力量。 他张了张嘴, 嗓子干涩：“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顿了一下，又自报了家门, “我是光明圣庭的光明骑士长，阁下又是什么人？” 阿瑟微微侧过头, 脸庞平静。 像是压根就没将光明圣庭放在眼里。 安迪被他轻轻一瞥，如坠冰窖，连带着胯-下的白马都瑟瑟发抖。等到恢复过来了后，早就不见那个红发青年的身影了。 他拉着缰绳, 摸着白马的鬃毛安抚, 心中乱糟糟的一团。 红发青年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丰饶教廷请来的帮手？ 可是，红发青年的身上没有一点丰饶的气息, 就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无法靠近、无法窥探。 安迪压低了心思, 继续驱使着马匹, 朝着城堡所在的方向而去。 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巴不得林乔去死。 毕竟, 林乔代表了弗林家的一个污点。王城的人大多健忘, 只要林乔死了，就不会有人再提及那一段过往。 原来安迪也是这么想的。 曾经的乔·弗林嚣张跋扈, 愚蠢无脑，在知道自己不是弗林家的亲生子后，甚至使出了昏招，想要投靠深渊神教，诅咒他去死。 可现在的林乔，好像换了一个人。 安迪不自觉地想起了之前在教堂里见到的黑发少年。 他的肩膀纤瘦，皮肤白得发光，在逼到墙角时，被迫微微扬起下颌，就宛如是一只天鹅。 想到这里，安迪双腿夹了一下马肚，俯下腰，加快了脚步。 …… 于此同时。 城堡。 里面的人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还在互相寒暄着。 林乔靠在窗边，突然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着。 他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城堡下有一道暗渠，阴冷泥泞，流淌的都是污垢脏水。现在，无数的藤蔓从暗渠中爬了出来，围绕着墙壁生长。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快要抵达窗口。 林乔对上了那些藤蔓。 藤蔓的根茎颜色发紫，挂着沉甸甸的果子，果子在半空中微微摇晃，裂开了一条狭长的缝隙，就像是滴溜溜转动着的眼珠。 林乔：“……” 林乔慢慢地往后退，拉了一下最近的一个神职人员。为了不被那些藤蔓察觉，他甚至连话都不敢说，只能用眼神示意。 那个神职人员不耐烦地摆手：“别烦我。” 林乔用气声说：“不是，有藤蔓爬上来了。” 神职人员没当一回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别烦我！” 在交谈的时间里，密密麻麻的藤蔓已经探出了窗口。 林乔来不及多说了，连忙远离了窗口的位置，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只是还没到达门口，先响起了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叩叩—— 子爵大人正和神父聊得入神，被这敲门声扰了兴致，顿时横鼻子竖眼的：“是谁不长眼睛？” 管家诚惶诚恐：“我去看看。” 打开门，一个漂亮秀气的女人走了进来。 白袍摇曳，身姿柔软，一下子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子爵大人一看到女人的样貌，口水都要留下来了：“你、你是新来的女仆？还不快过来……” 女人也不反驳，微微一笑，花草都要为之失色。 就连窗口探出的藤蔓都来回摆动，似乎是被她的美貌而倾倒了。 林乔：……什么新来的女仆，分明是新来的阎王。 子爵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那些神职人员还留有一些理智：“你是什么人？怎么带着丰饶教廷的印记？” 丰饶祭祀抬手轻轻拂过额间的橄榄枝，温声细语：“我来找人。” 神职人员：“什么人？” 丰饶祭祀一抬手，指向了人群中的一道人影。 林乔：“？” 肯定不是来找他的。 这么想着，林乔悄悄挪动了一下脚步，来到了毫不起眼的角落。 没想到丰饶祭祀的手就像是装了雷达一样，丝毫不差地跟着一起挪动，稳稳地指了过来。 林乔：“你找我？” 丰饶祭祀颔首。 林乔没想明白：“你找我要做什么？” 丰饶祭祀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连句重话都没有：“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下，窗口就传来了“嗖”得一声。 一道黑影掠过半空，直指向林乔的后心。 电光火石间。 林乔想也没想，直接往地上一滚。藤蔓擦肩而过，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疼。 他一手撑地，仰头一看。 藤蔓笔直锋利，直接将挡在前面的神职人员洞穿。不过眨眼的功夫，串在上面的人就被吸成了一具干尸。在吸收了生命力后，藤蔓的叶子抖了抖，更加的鲜艳欲滴。 窗口，更多的藤蔓探出墙来。 林乔心头微凉。 但想到，房间里还有这么多的神职人员，总不可能连这些藤蔓都打不过吧？ 刚冒出这个念头，子爵大人就惊慌失措地大喊：“这个女人要的是他，把他交出去！” 神职人员如梦初醒：“对对，把他交出去就好了。” 林乔：…… 林乔：“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神职人员：“？” 林乔：“她是异教徒。” 平时抓异教徒抓的这么认真，动不动就要吊上绞刑架，怎么现在人家异教徒都怼到脸上了，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这就是双标吗？ 真是有够好笑的。 神职人员面面相觑。 他们也知道这个女人是异教徒，但是……打不过啊。 讲道理的前提是拳头够大，拳头不够大，当然只能认怂了。 当即有人出手，准备制住林乔，把他交给丰饶祭祀。 丰饶祭祀显然也没想到这些人的骨头这么软，不过她也乐得看热闹，没有再次出手。 反正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死人了。 林乔刚从藤蔓的口上逃生，又被同伴逼到了角落里。 他背靠着墙壁，额前的碎发凌乱，呼吸微微急促。 眼看着神职人员就要被神职人员抓到，林乔一发狠，直接掀开了墙壁上挂着的壁画。 “咣当”一声巨响。 壁画砸了下来，挡住了那些人的脚步。 林乔获得了一点喘息的空间，余光一瞥，发现壁画下面竟然还藏着一扇暗门。 他扭动门把手，闪身躲了进去，然后看也没看，直接把门紧紧反锁。 门后是一条暗道。 林乔走出去两步，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前。 身后传来了砰砰的撞门声。 他后颈一凉，直接蒙头往前跑。 …… 身后的房间里。 神职人员们面对着关上了的门，转过头质问：“这扇门是通向哪里的？” 子爵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神职人员涨红了脸：“还不快说！” 子爵也不甘示弱：“注意一点，现在和你们说话的，是一位尊贵的贵族子爵！” 双方刚才还在友好和谐地沟通，好得跟亲兄弟似的，现在却翻脸翻得比谁都快。 丰饶祭祀不耐烦看这种戏码，直接一挥手，藤蔓窸窸窣窣地爬了进来，占满了房间的每一寸角落。 子爵命令：“还不快杀了这些个女人！” 神职人员终于想到他们可以联手对抗丰饶祭祀了，可是已经太晚了，那些藤蔓吸满了生命力，变得粗壮坚韧了起来，就连刀剑都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藤蔓十分灵活，逐个击破，不到一会儿功夫，地上就已经是一片被吸干了的尸体。 藤蔓从子爵的身上退了下来，摇摇晃晃地打了个饱嗝。它凑到了祭祀的面前，摇了摇头，像是一只听话的宠物。 丰饶祭祀伸手摸了一下：“乖孩子。”藤蔓化作了一条碧绿色的链子，缠绕上了她的手腕，一抬手，被反锁上的暗门颤巍巍地打开，“我们去找最后一个猎物吧……” 走廊狭长昏暗，看不见黑发少年的身影。 丰饶祭祀却一点都不慌，裙摆晃过，慢慢走了进去。 …… 城堡从外面看起来不大，但实际上暗道弯弯绕绕，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暗廊里没有窗户，林乔迷失了方向感，只能顺着路往下走。 在尽头，一扇漆黑的铁门堵在那里。 林乔推了一下，没想到门被锁紧，怎么也推不开。他心中焦急，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他闻到走廊里传来了一股古怪的气息。 有点香，但仔细分辨，回味上来又是一股淡淡的臭。 林乔突然觉得有点热，拉了一下领口，又伸手扇了一下风。可这股燥热的感觉依旧消退不下去，让他心跳加快，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奇怪了。 他贴上了冰冷阴凉的墙壁，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解热。 可还是毫无用处。 林乔眨了眨眼睛，在一片迷蒙中，瞧见一道身影缓步走来。 是那个女人。 丰饶祭祀轻笑了一声：“感觉怎么样？” 林乔：“是你……给我下了诅咒？” 丰饶祭祀：“不是诅咒，是丰饶母亲的一点恩泽。”她带着笑意说，“只要用了这个，那些不听话的畜生就会开始繁衍、孕育后代。” 林乔的脑子有点钝，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直说是春天里的药不就得了。 林乔喘了一口气：“你……给我用这个，做什么？” 丰饶祭祀自顾自地说：“你知道，被丰饶母亲赐福的那些畜生，如果得不到纾解，会是怎么样？” 林乔：“……” 不是很想知道。 丰饶祭祀：“会血脉喷张而死。”她轻缓的说，“只要你听我的话，乖乖跟我走，我就可以救你。” 在丰饶的神谕下，第一优先的，还是抓住这个黑发少年用以威胁深渊，如果抓不到，再考虑杀死。 林乔的眼睫颤动，用力地抓住了一处突起的石砖。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为了保持神志，他的指腹深深地嵌入了锋利的石砖角。 一股血腥味冒了出来。 在刺痛下，他稍稍清醒了一下。 “我跟你走，然后呢？” 丰饶祭祀：“然后……当然是改信奉我的丰饶母亲。” 林乔笑了起来，眼尾微微泛红：“不好意思，我……没有信仰。” 丰饶祭祀一愣。 她以为林乔信奉的是光明神，本来还想说没有关系，不管信奉的那位神明，她都有办法改变信仰。 但没想到，林乔根本没有信仰。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 林乔：“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就是不信神。” 丰饶祭祀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你这个异端！” 林乔无语了。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不信神而已，怎么又被打成了异端了？与之相比，面前这个动不动就杀人的更像异端好不好？ 丰饶祭祀：“你不信神，深渊怎么可能容得下你！”她像是一头困兽，喃喃自语，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不管你信不信神，都得跟我走！” 林乔冷静地吐出了一个字：“不。” 丰饶祭祀：“由不得你！”她步步逼近，“那些光明异端已经死光了，谁还能够救你？” “如果你现在同意，还能体面一点，要是等我出手……我不确定，你还能不能保持‘完整’。” 丰饶祭祀十分自信。 现在优势在她这里，没有人能救这个黑发少年。 林乔：“话……不要说得太满。” 丰饶祭祀被激起了胜负心，挑眉：“哦？那我倒要看看，是你先熬不住，还是有人先来救你。” 林乔闭了闭眼。 话虽说的自信，但他并不像看起来这么有底气，只是现在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拖到营地的人发现这一些神职人员没有回去，或者阿瑟发现他不见了为止。 林乔想得是很好，可他忘了一点，那就是……他似乎熬不了这么久。 也不知道这个“丰饶母亲的恩泽”是什么反人类医学的东西，他清楚的感觉到一股火升了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在让这个火苗燃烧得更加猛烈，直到将他烧干为止。 滴答—— 一点汗珠从下颌处滴落，重重地摔在了石砖上，晕染出了一个墨色的小圆点。 旁边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十分聒噪。 “只要你信奉丰饶母亲，就可以远离一切的痛苦。” “顺从我的话吧。” “你与深渊之间是错误的，只有丰饶是你唯一的选择。” 林乔听得实在是不耐烦了，咬牙说：“我就是信深渊之主那个邪-神，也不会信你妈的，死了这条心！” 深渊之主好歹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这么一比，这些外面的正牌神明，好像都不如一个邪-神。 丰饶祭祀愤怒了起来：“你胆敢拿不祥、被诅咒的神明与我的丰饶母亲做对比……”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走廊里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乔乔，你愿意信奉深渊了？” 林乔：“……” 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没找到重点？ 丰饶祭祀转过头，看见一个红发青年站在身后，心头一悚，质问：“你是谁？” 阿瑟直接忽视了这个女人，直直走向了林乔。 丰饶祭祀：“你到底是谁？” 阿瑟还是没有理会。 丰饶祭祀从没有被这么无视过，她生出了一股怒意，伸手一挥，无数藤蔓从阴影里爬了出来，转而扑向了那道身影。 林乔：“阿瑟，小心——” 话还没说完，那些藤蔓就被冻结在了半空中，就连时间都好像凝固住了。 黑暗翻涌。 直接将食人的藤蔓如数吞下，丝毫不留。 紧接着，黑暗像是潮水翻涌，一个浪花打来，直接将丰饶祭祀淹没，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走廊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留下急促的呼吸声。 阿瑟缓步走向了林乔，语气认真：“乔乔，你说，你愿意信奉深渊。” 林乔：“……” 瞎、瞎说的。 阿瑟固执地说：“我听到了的。” 林乔很想说，他是开玩笑的。 但不知为何，面前的阿瑟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比那些食人藤蔓还要危险。 他十分理智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弱弱地说：“阿瑟，我好疼……” 阿瑟的目光一转，落在了林乔的指尖。 林乔的手指生得秀气，指腹圆润、指甲盖上印着月牙。 可现在，上面一片血污，伤口狰狞。 阿瑟握住了手腕，凝视着那道伤口。 乔乔受伤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生出了一股怒意。 他从未这般的生气。 就算是被信徒欺骗、背叛，也没有这般的情绪波动。 因为那些信徒不重要，没有人会在乎一只蚂蚁的想法，而乔乔是不一样的。 阿瑟的手指收紧，恨不得再将那个丰饶祭祀复活再撕碎一遍。他也可以这么做，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低垂下了头，轻轻舔-舐过，连带着血液与伤口中的碎石一起。姿势认真而虔诚。 林乔觉得有点痒，又觉得阿瑟的身上很冰很舒服，于是他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阿瑟……”他开始说胡话，眼睫眨动，冒出了盈盈水光，说话的时候像是在撒娇，“阿瑟，我好热。” 阿瑟松开手，目光沉沉。 林乔搂住了他的肩膀，用脸颊蹭了蹭，发出了一声喟叹。 阿瑟慢慢地说：“乔乔，你身上很烫。” 林乔：“嗯……” 阿瑟：“乔乔，你流汗了。” 林乔伸手一撩，果然额头上的发丝黏糊糊的：“所以……？” 阿瑟：“要洗澡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4 00:10:51~2022-05-04 21: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mm、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区区不才正是在下、密 10瓶；Special、浮生楼-春风 5瓶；没下雪的冬天 3瓶；19661316 2瓶；癌症晚期的朋右、yizhen、雪笙、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犹豫 ============== 林乔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 语无伦次地说：“洗澡……洗澡有用吗？” 走廊里阴冷潮湿，墙壁上的石砖冰凉。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觉得浑身燥热。不是单纯身体上的热, 而是有一把莫名的火在持续不断的燃烧着。 他能做的, 只有浇灭这把火, 或者……被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 林乔的额头上汗淋淋的, 只有贴在阿瑟的身上，才能稍稍缓解一些。他呢喃着：“阿瑟, 我好热，好难受……” 林乔不知道现在他看起来有多可怜。 零碎的黑发散乱,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光迷蒙。大概是太难受了，他的唇瓣发白, 但脸颊处却浮现着一团红晕，像是挂在枝头的苹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阿瑟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微哑：“乔乔, 别乱动。” 林乔的耳朵嗡嗡作响, 已经听不见任何的话语声了。 他仰起了下颌，脖颈弧度修长利落, 毫无防备地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了出来。 那一片皮肤白得发光。 让人联想到了纯洁无辜的小羔羊。 阿瑟的眼瞳一深，看起来神色平静, 可底下却藏着涌动的暗潮, 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 被溺死在水流之中。 林乔还在喃喃：“我好难受……” 这是丰饶女神的恩泽。 受到恩泽的人, 将会陷入繁衍的状态中，只有与别人结合孕育, 才能从中解脱。 丰饶祭祀虽然已经死了，但她留下的“恩赐”还没有消失。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乔觉得越发地热了，脸颊微醺，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吃吃地笑了起来：“你长得真好看。”他伸手描绘着阿瑟的五官，“阿瑟，我好喜欢你呀。” 阿瑟的动作一顿：“你，喜欢我？” 林乔：“是呀。”他歪了歪头，笑得天真无知，“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傻傻的，我当然喜欢你啦。” 阿瑟垂下了鸦羽般的眼睫，看着怀里的黑发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被丰饶女神的恩泽传染了，他竟然也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可是，我是恶魔。”阿瑟低声提醒。 林乔浑然不在意：“恶魔……怎么了？”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就喜欢恶魔，恶魔长得很好看，角角……也很可爱。” 他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阿瑟的额头，那里还有一处残余的角，在碎发的遮掩下并不明显。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触碰恶魔的角。 阿瑟的眼瞳猛地缩紧了起来，残角处传来了一阵酥麻，让他有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乔乔……” 林乔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还在问：“阿瑟，你有尾巴吗？”他伸手搭上了阿瑟的后背，顺着尾椎骨一路向下，“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有个人，长着恶魔的角、翅膀还有尾巴……你肯定有尾巴的，我喜欢小尾巴……” 就在他胡言乱语、胡乱摸索的时候，手腕突然一股力道拿捏住了。 阿瑟的眼瞳狭长，呈现出了野兽一般的竖瞳，里面光芒四溢，就宛如是流动着的琥珀树脂。 林乔怔了一下。 阿瑟艰难地说：“乔乔，别看我。” 林乔没有动，而是傻傻地看着。他凑上前去：“阿瑟，你的眼睛……好好看。”不停地梦呓，“好闪、好漂亮，像金子一样……” 肯定很值钱。 阿瑟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 不管是恶魔还是人类，在看到他的时候，只会畏惧恐慌，就是是讨好，也是带着特殊目的的。 只有乔乔，会这么夸他，眼睛里没有一点杂质，只有干净与纯粹。 在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阿瑟的心里也燃起了一把汹涌的火焰。 他需要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人教过他，可是欲-望是原罪，可以与生俱来，更可以无师自通。 林乔还在呓语。 柔软而湿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不停地发出好听的声音。 阿瑟知道怎么做了。 他要亲上去。 就像是摘下枝头那一枚饱满圆润的苹果，用坚硬牙齿去撕咬啃噬，留下绯红的痕迹，再用力地吮吸着甜蜜清香的汁水，直至将全部都吞吃入腹，一点也不留下。 恶魔一向是蛊惑人心的代表，它们诱-惑人类，让人类一步步走入深渊，最终心甘情愿地奉上灵魂与生命。 可现在，恶魔却被一个人类少年蛊惑了。 阿瑟慢慢地靠近了过去，亲上了那一处柔软湿润的地方。 “呲”得一声。 无形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恶魔贪婪，永远无法满足。 于是深入。 于是掠夺。 林乔连站都站不稳，被迫仰起头，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他耷拉着眼皮，发丝湿漉漉地贴在了额头上，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的弧度落下，直至没入衣领之中。 在一片炽热中，一道橄榄枝花纹在眉间若隐若现。 于此同时，心口的白金印记闪烁，冒出了被烈火灼烧般的痛苦。 两股不同的力量在林乔的身体里斗争，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林乔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睁开眼睛，见到眼前这一幕，蒙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伸手推开了阿瑟。 阿瑟措不及防，撞上了一侧的石壁。 “咚”得一声，在走廊里回荡。 林乔手足无措：“对不起……” 阿瑟慢慢地抬起了头，精致无暇的脸上浮现出了委屈与不解。 林乔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利索：“我、我被丰饶女神诅咒了……不要，阿瑟，不要碰我，送我去光明骑士那里……” 他有所预感，要是真的顺从了丰饶女神的恩泽，与他人结合的话，就会失去理智，彻底成为被丰饶掌控的傀儡。 他无法抵抗神明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就只能求助于那些光明骑士了。 用光明律法或者封印，不管什么都可以，只要想办法暂时压制住丰饶恩赐就行了。 林乔抓住机会，说完了话，一抬头，阿瑟的目光深沉。 他误会错了什么，一字一顿地说：“乔乔，光明可以，我不行吗？” 林乔：“……” 事情紧急，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好不好。 他努力解释：“不、不是你想得那样。” 阿瑟执拗：“乔乔，我可以帮你。” 林乔深吸了一口气：“你还小。” 阿瑟的目光向下，语气毫无波澜：“不小了。” 林乔：“……”他闭上了眼睛，“不是这个意思！” 阿瑟思索了片刻，加重了筹码：“我有尾巴。” 林乔：…… 天哪，刚才他到底胡言乱语了什么？ “不是尾巴的问题。”林乔想要站直，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站都站不稳，只好继续靠在阿瑟的身上。 他努力地说服，“阿瑟，这种事不可以乱做的，要和喜欢的人一起才行。” 阿瑟平静地说：“我喜欢乔乔。” 林乔：“不是这种喜欢……” 阿瑟反驳：“乔乔也喜欢我。”他平铺直述，“刚才，乔乔说的。” 林乔：“……” 都是胡话，不算数的。 阿瑟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我可以帮你。” 林乔：“不、不行……” 虽然阿瑟长得很漂亮，还对他有雏鸟情节，他说什么都相信，但是……真的不可以。 林乔有自己的道德标准。 如果换个地方，换个场景，你情我愿当然可以。可现在他是在丰饶女神的恩赐下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就像是一只进入繁衍期的野兽，没有理智与思考。 他不喜欢这样。 可是阿瑟性格单纯执拗，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现在认定了，就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林乔一时间说服不了阿瑟，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确实喜欢你……” 阿瑟的眼睛微微一亮。 乔乔果然是喜欢他的。 林乔话锋一转：“可是，现在不太适合。” 阿瑟看了一眼。 走廊阴森黑暗，地砖冰冷潮湿，就算是维护得再好，墙壁缝隙里也生出了青苔。 林乔咬咬牙，挤出了一句话：“这次就算了，下次、下次一定。”他的脸颊一片滚烫，“阿瑟，带我出去，帮帮我……” 阿瑟抬起了眼皮：“来不及了。” 林乔：“什么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比之前还要猛烈的热潮再度席卷而来。 林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从发梢到脚趾都在颤抖。 感官被无限得方法。 吹来的风，布料的摩擦……一点点的动静，就能够让火焰烧得更旺盛。 他呜咽祈求着。 阿瑟微微侧过头，脸颊轮廓俊朗分明，怜悯地说：“乔乔，只有我能帮你。” 不必去祈求别的神明垂怜。 你的神明，就在面前，唾手可得。 林乔已经不能思考了：“阿瑟……” 阿瑟宛如叹息：“乔乔，不是这个。” “阿瑟”只是深渊的一部分。 真正的神明，还在深渊的最深处沉睡。 那是深渊的掌控者，黑暗的化身，死亡的主宰……那是，深渊之主。 林乔睁着一双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茫然无措。他无法思考，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 阿瑟。 阿瑟…… 阿瑟等待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听到想要的名讳。 他有些气恼，但一看，林乔已经失去了神志，只靠着本能在行事。 阿瑟又无奈了起来。 还能怎么办呢？ 他已经对乔乔宽容了太多次，再多这一次，也没有关系。 于是他伸手搂住了不停颤抖的林乔。 黑暗缠绕了上来。 与之前的阴冷嗜杀不同，现在的黑暗就如同是温顺的宠物，轻柔地拖住了林乔。 黑暗微凉，驱散了燥热。 林乔闭上了眼睛，安然睡了过去，眉宇间的橄榄枝花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魔纹。 在深渊的注视下，丰饶女神的恩赐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林乔彻底放松了下来，缓缓倒下。 阿瑟伸手，将黑发少年搂入了怀中。 挡在面前的沉重铁门“哐当”一声推开。 里面悬挂着各式的刑具，地上的血迹斑驳，显然是子爵大人私底下的“游乐场”。 这里不知埋没了多少条人命，一走进去，痛苦与绝望就扑面而来。 阿瑟的脚步很稳，连停留一下都没有，只是身后的影子蠕动，变得越发地壮大。 恶魔以痛苦绝望为食。 在这片大陆上，痛苦与绝望的场景随处可见，便到处滋养了黑暗的萌生。 但阿瑟不喜欢这些。 痛苦是涩的，绝望是苦的，在这无尽的岁月里，不知道品尝了多少次。 他更喜欢乔乔。 因为，乔乔是甜的。 …… 城堡死寂，空无一人，等藤蔓枯萎消退，只留下一地的枯骨。 林乔还在睡熟。 大概是被丰饶女神的恩赐折磨得筋疲力尽了，他睡得很沉，脸颊贴上了阿瑟的臂膀，眼睫轻轻颤动，就算是隔了一层布料，也依旧生出了一股痒意。 他们离开了城堡回到了队伍里面，正好与安迪擦肩而过。 等林乔沉沉睡醒，队伍已经再度出发了。 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梦，又不记得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摇摇晃晃的马车车厢。 转过头，看见阿瑟端正地坐着，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闪过脑海，顿时睡意全无。 林乔：“……” 完了，活不下去了。 虽然是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做出那些举动，但现在回想起来种种细节，还是能够尴尬地抠出一座城堡来。 林乔口干舌燥，面皮阵阵发烫，坐立难安。 他不敢与阿瑟对视，只敢转过头，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 阿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乔。” 林乔装作鸵鸟，什么都没听见。 阿瑟不依不饶，凑上前来：“乔乔。” 林乔抿了抿干涩的唇角，侧过头：“有什么事？” 阿瑟提醒：“你说了，喜欢我。” 林乔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安静了片刻。 阿瑟失落地说：“你不喜欢我？” 林乔的嘴唇动了一下。 不喜欢阿瑟吗？ 不可能，要真的不喜欢的话，他也不会见色起意，把阿瑟从深渊里带出来。 那……就是喜欢吗？ 是喜欢的吧。 林乔有些不确定。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往窗外一看。 安迪骑着马，来到了马车边上。 林乔问：“有事？” 他们的马车在队伍最后面，而安迪身为骑士长，应该在队伍的前面。到这里来，不用想就知道有事。 安迪勒住了缰绳，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了主题：“你知道城堡里发生了什么吗？” 林乔眨了眨眼睛，一个个零碎的画面闪过脑海。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安迪严肃地说：“那些神职人员都死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林乔真想说一句：好死。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实在是这些神职人员让人同情不起来。 安迪：“他们是怎么死的。” 林乔：还能是怎么死的，作死的呗。 本来敌方只有一个人，团结起来，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打过。可是这些神职人员贪生怕死，想要把他交出去，避而不战。 丰饶祭祀轻松地转移了矛盾，抓住机会先杀了一个人，汲取到了足够的生命力，剩下来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了。 虽然林乔中途跑了，没有留到最后，但也能够想象到那些人的下场。 林乔的思绪一转，觉得不能全部告诉安迪，不然的话还得解释丰饶祭祀为什么要抓他。 于是删删减减，给出了一个答案：“……藤蔓从城墙外爬了上来，然后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白袍，带着橄榄枝头饰……” 安迪神情微凝：“丰饶祭祀。” 林乔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丰饶祭祀。” 安迪追问：“然后呢？” 林乔：“然后，我就跑了，接下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安迪的目光探究：“那你是怎么回到营地的？我不信你能从丰饶祭祀的手中脱身。” 林乔：“呃……” 是阿瑟带他回来的。 但是阿瑟的身份特殊，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不太想说。 安迪见林乔支支吾吾，竟然也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说：“你晕倒了以后，我把你从城堡里带出来，等醒来以后，你就自己回营地了。” 林乔：“啊？” 安迪目不斜视，望向了前方：“不管谁问起，你就这么说，清楚了吗？” 林乔一个激灵：“清楚了。” 短暂的交谈结束，安迪驱马向前。 林乔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心里有些奇怪。 安迪帮他做什么？ 说起来，两个人的关系也不算好，竟然愿意帮他遮掩。 抱着这样的疑惑，林乔钻回到了马车里，顺手关上了车窗。等坐稳了以后，又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冒了出来。 阿瑟目光灼灼，质问：“你喜欢的是他？” 林乔：“？？？” 这什么跟什么啊。 林乔无力地说：“没有……” 阿瑟的语气越发的危险：“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的问题直白且尖锐，没有任何逃避的机会，像是铁了心要得到一个答案。 林乔有点头痛：“我……” 阿瑟真的很委屈。 他已经退让了很多了。 乔乔不信奉深渊，没有关系，只要不信仰其他神明就好了。 可每次遇到危险，乔乔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光明神的庇佑。明明深渊就在面前，却不愿意去相信。 阿瑟低垂下了眼睑，遮挡住了翻涌的黑暗。 还是把乔乔带回深渊好了。 在那里，乔乔就只能看见他一个人了。 这么想着，阿瑟周身的气息冷了下来，神色隐晦不明。 就在这个时候，林乔开口：“我没有不喜欢你。”他似乎在确定，“我喜欢你的，但是我不确定是哪种喜欢。” 阿瑟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顿时将什么深渊、囚禁抛到了脑后：“那乔乔亲我一下。” 林乔：“……” 翻脸如翻书。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4 21:39:52~2022-05-05 21:4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奶黄包041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825337 20瓶；忆灬青竹 16瓶；浮生楼-春风 14瓶；伊旗历 11瓶；默怜 9瓶；酱油君??、癌症晚期的朋右、我想吃辣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知识之神 ================== 马车颠簸。 阿瑟坐得笔直乖巧, 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漆黑幽深，让人莫名的心虚。 林乔犹豫了一下。 阿瑟面上看起来平静, 心中在想：还是把那个碍眼的人给杀了吧。 他不喜欢安迪。 这种不喜欢, 有一部分是源于安迪身上带着光明神的气息, 还有一部分则是, 林乔的过于关注。 阿瑟的想法简单粗-暴。 只要把安迪杀了，乔乔的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就在他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的时候, 眼前一片阴影覆盖了上来，然后, 脸颊上一软。 阿瑟的思绪断片了，只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乔。 少年的眼睫卷翘, 浓密得跟小扇子一样，正在不安羞怯地扑扇着。他的嘴唇很软，又带着香甜的气息。 这种感觉就像是把还青涩的苹果切片，铺上一层黄油奶酪, 在烤箱里慢慢地烘烤着。 直到苹果被烤得微黄软糯, 散发着牛奶与焦糖的香气。 阿瑟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尝，林乔就已经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眼神飘忽，有些不好意思。 阿瑟：“乔乔……” 林乔：“嗯？” 阿瑟：“你的脸红了。” 林乔：“……” 不红才不正常好不好。 他别过脸去, 不想再机会阿瑟。 但阿瑟格外的执着, 不依不饶地问：“乔乔，你为什么不理我。” “乔乔, 你生气了吗？” “乔乔……” 从没想到, 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阿瑟，有一天会变成话痨。 一时间, 马车里充满了“乔乔”这两个字。 林乔忍无可忍：“阿瑟！” 阿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林乔：“我累了。” 阿瑟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不是刚醒吗？” 林乔：“……我又困了。” 为了避免阿瑟继续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连忙闭上了眼睛。 他假装睡觉，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喜欢阿瑟，好像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阿瑟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乖巧，喜欢上他，自然不奇怪。 林乔一直以为，阿瑟对他是雏鸟情节，但仔细想想，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茫然无措，在一堆邪-教徒里面求生，还被送去给深渊之主当祭品。 阿瑟，是他遇到一个没有威胁的人，也是阿瑟让他与这个世界产生了新的联系。 是恶魔也没有关系。 反正他不像这个世界的人这样迷信，也不会因为一些谣言而畏惧恶魔。 想着想着，林乔还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 他又梦到了那个人。 那个背生双翼，身后垂着蛇尾，头顶黑山羊角的男人。 男人被无数锁链吊垂在了半空，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他的身体上遍布着漆黑的鳞片，似神又似魔。 大概是知道在做梦，林乔并不怕这个男人，而是走到了跟前。 那条像是蛇的尾巴又游走了上来，收起了锋利的鳞片，轻柔地缠上了林乔的脚踝。 林乔笑了起来：“好痒……” 那尾巴缓缓蹭了蹭，明明是狰狞怪异的东西，却格外的温驯，让人想到了小狗。 反正是在做梦。 这么想着，林乔试探着伸出了手，摸了摸那条尾巴。 果然和想象中一样。 尾巴是冰冷的，上面的鳞片坚硬，像是某种锋利的武器，在游走间，鳞片上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黑。 白皙柔软的指腹摩挲着鳞片。 明明那个男人还在沉睡，尾巴却兴奋极了，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尾巴尖还缠绕上了林乔的手指，亲昵地蹭着。 林乔对这个梦境产生了好奇。 梦见第一次，可以说是巧合。 第二次，就是“必然”。 他仰起头，打量着沉睡中的男人：“你是神明吗？” 在这个真的有神存在的世界里，被神明入梦，不算是一个特别奇怪的事情。 但……这又是哪位神明？ 首先排除身为女性神明的月亮女神与丰饶女神。 然后看起来，这位也不像是掌管商业与金钱的财富之神；没有鱼鳍和鱼尾，不是海神…… 林乔思来想去，也没猜到这是哪位神明。 想不出来，干脆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他喃喃自语：“反正我不信神。” 男人没有反应，半个身子隐于黑暗中，看不清样貌与神情。 林乔看得有点累了，干脆盘膝坐了下来。 尾巴一点也不见外，缠绕上了他的腰，把尾巴尖搭在了肩膀上，还时不时地蹭着他的肩窝。 肩窝处的皮肤很嫩，冰凉的鳞片划过，带来酥酥麻麻的痒。 林乔把不安分的尾巴捉住。 尾巴扭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安稳地待在了掌心。 林乔挺喜欢这条尾巴的。 准确的说，他喜欢像是蛇、蜥蜴一类的爬行动物，冰冷而强大，布满了漂亮锋利的纹路。 可是平时生活中难以接触，只能在动物园里隔着玻璃墙观赏。 他摸着鳞片，自语：“其实，阿瑟还挺好的……” 原本还懒洋洋的尾巴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细密的鳞片开合着，像是在偷听。 林乔碎碎念：“嗯……主要还是阿瑟长得好看，是恶魔也没有关系，长得好看就行了。” 尾巴点了点头，似乎在赞同这个说辞。 林乔见到这模样，拍了一下尾巴尖：“你懂什么？” 尾巴尖委委屈屈地垂了下来。 林乔伸出两根手指揉捏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不过……” 尾巴试探着晃了晃，似乎在问：不过什么？ 因为是在做梦，林乔倒也没这么多的顾虑，想说就说了：“不过，阿瑟什么都不懂，总有那么点罪恶感。” 阿瑟看起来是一个青年，但实际上懵懂无知，什么都不懂。 万一只是将雏鸟情节误会成“喜欢”呢？ 万一以后后悔了呢？ 林乔很矛盾，心烦意乱的，手上不自觉地捏着尾巴尖。 “算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及时行乐。 活在当下。 考虑这么多做什么？ 要是阿瑟真的误会了，或者后悔了，两个人分开就好了。 再说了，外面现在这么危险，各种神明乱跑，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被深渊之主抓回去“嗷呜”一口吃了呢？ 林乔：开摆！ 他松开了尾巴尖，站了起来，正要说什么，突然眼前一晃，看见黑暗中冒出了一缕璀璨的金光。 男人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 瞳孔竖起，犹如流淌着的琥珀树脂。 林乔似乎是被蛊惑了，下意识走向前去。 还没有看清，他就从梦中醒来了。 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熟悉的车厢顶。 他一手撑着坐了起来，看向了窗外。 马车平稳地停在了街角，路边人群喧闹，走过一道道的人影。 林乔问：“我睡了多久？” 阿瑟掰着手指，认真地算了一下：“一天半。” 林乔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怎么这么久？” 可能是睡了太久了，他还是晕乎乎的，还是觉得很累。按着脖颈扭动了一下，又问，“到王城了吗？” 阿瑟摇头。 林乔：“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阿瑟：“不知道。” 林乔料想阿瑟也不会知道，干脆推开车门下去。 有人侍从模样的人站在马车旁，一看见林乔下来，就迎了上去。 林乔问：“这里是哪里？” 侍从回答：“这里是多米克城。” 林乔仔细回想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没听说过是哪儿。 “这里离王城还有多远？” 侍从：“很远。” 林乔沉默了。 实在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说的都是废话。 林乔想了想，又问：“安迪骑士长在哪里？” 从车辙痕迹看，马车停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队伍还一脸很着急的模样，现在怎么就不着急了？ 侍从问什么答什么：“安迪骑士长先出发去王城了。” 林乔：“嗯？” 侍从说，因为在半路上受到了丰饶祭祀的袭击，担心又出什么意外，所以安迪骑士长就抛下了队伍，轻装出发，这样能更快抵达王城。 而队伍里的其他人，自然就可以放慢脚步，不这么赶了。 林乔摸了摸鼻尖。 一个丰饶祭祀而已，有这么吓人吗？ 他转念一想，丰饶祭祀是不吓人，吓人的是，丰饶祭祀死的莫名其妙的。在其他人看来，肯定暗中藏着更厉害的敌人，所以安迪这才决定一个人上路。 不过这和林乔的关系不大，反正能到王城就行。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他问。 侍从给出了回答：“多丽公主要参加今天晚上的舞会，等舞会结束，就再度出发。” 林乔问清楚了以后，就钻回到了马车里，坐到了阿瑟的对面。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头认真地看着脚底踩着的花纹。 马车空间狭窄，稍稍一动，就能碰到对方。 刚才一直在睡觉还好，现在醒来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免显得有些尴尬。 林乔不安地动了动手指，犹豫着开口：“阿瑟……” 阿瑟回应的很快：“我在。” 林乔：“要出去逛逛吗？” 阿瑟不假思索：“我跟着乔乔。” 林乔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那我们去看看。” 他正要从马车出去，就见侍从走了过来，说：“多丽公主邀请您参加晚上的宴会。” 林乔觉得遇到这位多丽公主就没啥好事。 上次让他跟着神职人员去村里治病，结果莫名其妙地遇到了丰饶祭祀，要不是阿瑟在，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 这次又让他去参加宴会……不是很想去的样子。 但接下来一路都要和多丽公主同行，这样子拒绝了也不太好，还是得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林乔的心思已经转过了几个弯，最后冲着侍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 晚宴是在城主府举行的。 来往的马车富丽堂皇，走下来的都是身穿宽大裙摆、梳着华丽发型的贵妇人。 林乔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以为这是为了贵族们举行的宴会，等进去了以后，才发觉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光明圣庭的人也来了。 那些神职人员身穿着一袭白袍，高高地抬起了下颌，对那些贵族十分不屑的模样。 在这片大陆上，神权微妙地高于王权，所以神职人员一向看不起贵族们。 当然，国王和大贵族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林乔的脚步停顿了片刻，想要再看多看两眼。 结果一旁立刻就响起了一道声音：“乔乔……” 林乔侧过头。 阿瑟满脸写着委屈：“不准看。” 林乔无奈：“我又不会信光明神，看看又没事。” 阿瑟咬字清晰：“不准。” 林乔：“行行行，那就不看。” 阿瑟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真的是没办法。 林乔目不斜视地从一群光明信徒旁边走过，来到了宴会大厅。他不是多米克城的贵族，也不想和那些贵族拉关系，于是一进去就躲在了一边。 宴会是自助餐的形式，菜品都摆放在长桌上。 林乔端起盘子，夹了一些看起来卖相不错的甜品。 他满载而归，把满满一碟甜品放到了阿瑟的手里。 阿瑟双手捧着，茫然地看着。 林乔觉得这样又呆又傻的阿瑟可爱极了，捡起一枚红彤彤的莓果就塞到了他的口中。 阿瑟“唔”了一声。 林乔：“怎么样，好吃吗？” 阿瑟的反应慢了半拍，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点头。 林乔：“那你拿着，我再去取一点。” 话音还没落下，林乔就又钻到了人群里。 阿瑟锁定着那道纤瘦的身影，鼻翼微微一动。 他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光明神的气息是讨厌。 丰饶女神是恶心。 而这个，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阿瑟垂下了眼尾。 悄无声息的，一缕缕黑暗从影子里分离出来，朝着四面八方游走，寻找着气息的来源。 …… 林乔再次来到了甜品桌边上，刚夹起一个浇了巧克力酱的甜甜圈，还没放到盘子里，就听见底下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他低下头。 “先生，您好。”一张小脸扬了起来，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那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女孩，她努力踮起脚，才刚刚到甜品桌那么高。 明明这么点大的小女孩，却故作成熟地披着一件棕色的斗篷，还抱着一本和她差不多高的书。 “您好，您能帮我也取一个甜甜圈吗？”小女孩说，“如果能浇点巧克力和莓果酱就更好了。” 林乔当然不会拒绝，夹起了一个甜甜圈——浇了巧克力和莓果酱的——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斯文秀气地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我敢保证，在任何一本书籍里都无法翻阅到这么甜蜜的滋味。” 林乔：好奇怪的形容词。 小女孩认真地啃着甜甜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先生，谢谢您，我是爱丽丝。” 礼尚往来，林乔也自我介绍：“乔·弗林。” 爱丽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乔。” 结束了交谈，林乔拿着甜品，回到了阿瑟的身边。 乐曲悠扬，灯光璀璨。 舞池里衣香鬓影，贵妇人与舞伴翩翩起舞。 很快，宴会的主角就出场了。 多丽公主站在了会场的舞台上，底下站着的人热烈的鼓掌。 多丽公主矜持而优雅，带着王室的骄傲，开始了发言。什么，感谢各位来参加今天的宴会，能一同站在这里，真是光明神的恩赐…… 林乔听了一会儿，评价：又臭又长。 林乔觉得多丽公主应该不会注意到他，于是拉着阿瑟来到了外面的花园里。 花园里盛开着一丛丛的玫瑰。 玫瑰花瓣猩红，多刺。 危险而美丽。 林乔欣赏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 “——乔。” 林乔还以为是阿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回过头一看，眼前忽然一花，没看见阿瑟，而是对上了一团璀璨的白光。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白光散去，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明。 他已经不在花园里，而是身处在一座图书馆里。 图书馆道路交错复杂，拱顶高耸，两侧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就像是一座迷宫。 林乔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就知道会出问题。 现在都整出经验来了，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着。 等阿瑟来。 或者，等幕后的人现身。 林乔确定暂时没有危险，侧过身，从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了一本书。 《关于魔力核心与元素的共鸣研究》 看不懂。 换一本。 《生物学：魔兽的产后护理》 再来！ 《如何从零创建一个宗教》 林乔看了一圈，这个图书馆的书囊括了各个领域，没有分门别类，而是乱糟糟地摆放在了书架上。 他把书放了回去。 这时，图书馆里回荡起了一道厚重悠扬的声音：“乔·弗林，欢迎你来到知识之神的殿堂。” 林乔嘀咕：“并不是很想来。”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哈哈，我一直对你很好奇，所以动了一点小手段，把你请了过来，还请不要介意我的鲁莽。” 林乔：“如果我说介意呢？” 那个声音幽默地说：“那我就只能假装不知道了。” 林乔：“……” 说话的人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卷舌音：“哦，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你应该更强壮一些、更勇猛一些。” 林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细又白的胳膊，觉得这个人应该可以沟通，于是说：“你请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那个人：“做客。” 林乔：“我做完了，你也见过我了，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那个人：“实在抱歉，不行。我从知识的海洋里看见，如果放你出去，会有大麻烦的。” 林乔冷静地说：“不放我出去才有大麻烦。” 他相信阿瑟会找来的。 暗中的那个声音似乎看穿了林乔的想法：“没有知识的邀请，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知识的殿堂。” 林乔心头一突，但面色依旧平静。 那个声音安静了下来。 林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心思一转，直接伸手用力推倒了一旁的书架。 哗啦—— 成堆的书籍摔落在了地上，书架散架，出现了一片空白的区域。 他想要用这种方法，找到迷宫的出口。 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请你别这么粗鲁，就算把书架都推倒，你也无法找到出口。这里是知识的殿堂，神明的领域，它有自己的规则。” 一眨眼。 地上的书籍飘然飞起，倒塌的书架也重新竖了起来，恢复了原样。 林乔：“什么规则？” 那个声音似乎不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磨磨蹭蹭地说：“好吧……这里是知识的殿堂，只要你留下一本殿堂里没有的书，你就能离开。” “当然，这很难。因为知识殿堂已经存在了上千年，每一本印刷出来的书籍，都能在这里找到。” “我敢保证，你脑袋里装着的那些书，没有我没见过。” 林乔：“是吗？我不信。” 那个声音：“你只管说出书名。” 暗中，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乔。 他……或者说是祂。 在神明看来，林乔是这个世界的变数，为了控制这个变数，知识之神决定把林乔关在这座浩瀚的知识殿堂里。 自从定下了这个“留下”一本书的规则以来，再也没有人能从知识殿堂离开。 祂十分自信。 这个少年看起来都不到二十岁，就算是对于人类来说，都是稚嫩的年龄。 才活了这么点时间，能看过什么书？ 祂敢保证，知识殿堂里存放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书籍，没有任何一本遗漏。 知识之神得意地说：“放弃吧，你是不可能找到一本我没翻阅过的书籍的。” 林乔仰起了下颌，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我能。” 知识之神不相信：“你说。” 林乔：“你让我说，我就说吗？” 知识之神：“为什么不说？” 林乔：“因为这本书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知识是无价的，我可不能这么轻易地告诉你。” 知识之神低语：“知识是无价的……我喜欢这句话。”祂默默地将这句话记了下来，准备加入到了教义中。 林乔冷不丁地开口：“要不要打个赌。” 知识之神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和神明打赌的人类，好奇地问：“什么赌？” 林乔竖起了三根手指：“如果我赢了，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知识之神自傲地说：“我无所不知。”祂顿了顿，又问“如果你输了呢？” 林乔：“如果输了，我就留在这里。” 知识之神觉得这是一个根本不会输的赌约，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现在，你可以说出那个书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5 21:44:41~2022-05-06 22: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冥、癌症晚期的朋右、墨?、Special、裘萝、小歪闭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0瓶；墨? 5瓶；yizhen、酱油君??、癌症晚期的朋右、5088449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深渊之主 ================== 图书馆寂静, 散发着淡淡的书页墨香。 黑发少年站在书架中央，毫无畏惧地直面着神明。柔软湿润的嘴唇微启，吐出了一个名字。 “——《神降》。” 林乔：我就不信了, 这个图书馆里还能藏着原著。 声音脆响, 吐字清晰。 在落下后, 整个图书馆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知识之神在浩瀚的知识海洋中穿梭, 企图在里面找到这本名为《神降》的书。 祂失败了。 无论来回寻找多少次，都无法看见《神降》。 知识之神不可置信。 不可能。 只要是这片大陆上出现过书籍, 都存放在知识殿堂里，怎么可能会有祂没见过的书？ 肯定是这个人类编纂了一本不存在的书, 来哄骗祂。 知识之神再度落下一瞥，威严的声音回荡：“我从未听说过这本书的存在。” 林乔不慌不忙地说：“你没听说, 不代表不存在。” 知识之神自傲地说：“我无所不知。” 林乔：“我不信。” 知识之神：“你可以问我任何的问题。” 林乔想了想，说：“‘克拉茨猜想’的答案是什么？” 知识之神：“？” 为什么分开来每一次字都认识，合起来就听不懂了？ 林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来这道题对于你来说太难了。那我换一个，你帮我解一道高数题目吧。” 知识之神：“？？？”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林乔：“那, 一元二次方程你懂吗？” 知识之神觉得被羞辱到了。 这个人类说的话, 祂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更让祂破防的是，林乔还一脸嫌弃地说：“你怎么什么都不懂？这就是知识之神吗？” 知识之神：好气, 但又没有办法反驳。 知识之神森然地说：“这些问题，你知道答案吗？” 林乔反问：“我要是知道, 还拿来问你？” 知识之神：“……” 林乔双手抱着肩膀：“现在可以认输了吗？” 知识之神不肯承认自己输了, 只说：“作为交换，现在, 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了。” 林乔暗自翻了个白眼。 输了就输了。 还做为交换, 真就是嘴硬。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和丰饶女神都要派人来抓我？” 知识之神“咦”了一下：“丰饶那家伙也找到你了吗？” 林乔若有所思。 原来神明之间的消息都不互通的吗？ 也是, 这些神明为了信仰之力到处撕逼，关系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林乔拉回了乱跑的思绪：“回答我的问题。” 知识之神也没藏着掖着：“哦……因为你与一则预言有关。” 林乔：“什么预言？” 知识之神留了个心眼：“这算是第二个问题吗？” 林乔冷漠地说：“不算。预言是什么？” 知识之神沉默了片刻后，图书馆里回荡起了悠扬的曲调。 “禁锢已经破碎，被诅咒的神明逃离了深渊……” “死亡如同瘟疫蔓延……” “但不要畏惧、不要胆怯，神明并非不能战胜……来自东方的黑发少年……是祂的软肋……” 林乔听了半天，才听懂，这预言的内容和深渊之主有关系——深渊之主想要出来毁灭世界，为了阻止祂，只要抓到那个来自东方的黑发少年就可以了。 林乔评价：什么玩意儿？ 在原著里，是有提及深渊之主要毁灭世界这一回事。 这很正常。 毕竟一个反派日过不以毁灭世界为目标，那么就是一个低俗的、没有理想和追求的反派。 只是，这怎么就和他扯上关系了？ 他连深渊之主的面都没有见到。 林乔又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你知道这个符咒代表着的是什么吗？” 他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纹路的花样。 知识之神认真听着。 书架上的一本书突然凌空而起，“唰唰”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出现了一个花纹图案。 “是这个吗？” 林乔仔细端详了片刻，果然与他心口上出现的白金花纹一模一样。他点了点头：“是这个。” 知识之神：“这是光明圣庭的咒印，代表着——压制和控制。” 林乔：“什么意思？” 知识之神说：“这个咒印起到了压制的作用，能够压制身体里的光明元素，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林乔伸手按上了心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依旧能感受到下方的一股炽热。 这具身体不是没有任何的魔法天赋与能力吗？ 怎么现在又冒出了光明元素？ 林乔满脑子都是：原来他也是一个纯纯的二五仔？ 知识之神问：“你是在哪里看见的这个印记？” 林乔不耐烦地说：“和你没有关系。” 知识之神哪里受过这个委屈：“你胆敢藐视神明……嗯，等等。”祂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的身上没有一点信仰之力，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林乔不信任何一个神明。 知识之神奇怪地问：“你竟然不信奉深渊之主？” 林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的眼睛澄澈明亮，“我没有信仰。” 在外面的时候不敢说，怕被那些狂热的信徒吊上绞刑架。 现在在神明面前，反倒是没这么多顾忌了。毕竟神明不可能自降身份，来处置他一个小小的人类。 知识之神脱口而出：“不可能！” 林乔：“？” 知识之神不相信会有人毫无信仰，祂原地转了一圈，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你骗人，你懂得这么多深奥的知识，还能说出‘知识是无价’的话，肯定是我的信徒。” 林乔：“……你好自信。” 知识之神：“没错，就是这样的。” 林乔：“随便你怎么想。”他双手抱着肩膀，歪了歪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一下子想不出来要问什么，于是说：“可以留着下次再问吗？” 知识之神莫名地变得宽容仁慈了起来：“当然可以，我的孩子。” 林乔：…… 大可不必。 他忽然觉得浑身发毛：“现在能放我走了吗？” 按照知识殿堂的规则，只要说出一本这里没有的书，就能够离开。 从知识殿堂的判断来说，这个黑发少年并没有说谎。 《神降》确实是一本存在的，而祂又不知道的书。 愿赌服输。 知识之神现在应该要放林乔离开，但又有些不甘心。 祂的心思一转，无声地笑了。 虽然答应了要放这个黑发少年走，但也没说，要放他回到原来的地方。 知识之神想到了解决的方法，顿时神清气爽，伸手一挥：“你可以走了。” 图书馆的地面颤动了起来。 书架破裂倒塌，无数本书籍悬浮在了半空中，簇拥着形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 小路狭窄，仅能让一个人通过。 林乔走了上去，顺着小路一直出去，前方豁然开朗，冒出了一团璀璨的白光。 等到白光散去，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林乔原来以为，知识之神会让他回到花园里，结果抬头一看，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处浑然陌生的地方。 窗外哗哗下着小雪，屋子里壁炉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几枚栗子被树枝穿起，架在火堆上烤着，让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软糯的焦香。 林乔走出去两步。 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地毯，沙发上随意地摆放着一条毛毯，左手边放着喝到一半的热可可，右手边摊着一本书。 像是屋子的主人看书看了一半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林乔不敢乱动，直径走向了门口。 门并没有被反锁。 轻轻一推，就开了。 冷风夹杂着雪花迎面吹来，让人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这里很冷。 刺入骨髓的人。 自从穿书以来，林乔的活动范围一直都在光明圣庭的领地下。那里是南方，温暖和煦，在原主的记忆里，十多年都没下过雪了。 而这里，显然已经不在南方了。 知识之神到底把他送到了哪里？ 阿瑟能找到他吗？ 或者说……阿瑟发现他不在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林乔的心头一沉，忧心忡忡。 …… 于此同时。 多米克城。 宴会现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眼，从喧闹变成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保持着上一刻的动作，动弹不得。可偏偏思绪还能转动，从眼睛中透出恐慌与畏惧来。 就算是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神职人员，也露出了丑态。 在人群中，只有一道人影不受影响，若无其事地穿梭着。 那是一个红发青年。 他长得很好看，精致无暇，像是一樽完美的雕塑。吟游诗人也会为他写下十四行诗。 当然，那是在他在黑发少年身边的时候。 那时的他平静，懵懂且茫然，似乎是一只刚来到世间的雏鸟，对第一个看到的人充满着依赖。 甚至愿意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 而现在，黑发少年不见了。 青年毫无顾忌地撕破了伪装，露出了凶狠狰狞的一幕。他的眼瞳竖起，犹如狩猎的野兽。 身后黑暗涌动，隐约可以看见可怖的触手蠕动。 让人不免惊恐：这到底是个什么样怪物？ 阿瑟直径走到了人群中，来到了那位最尊贵的客人面前。 多丽公主面色惨白，发鬓散乱，就连璀璨的宝石都失去了颜色。 她重活自由，却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只能在金瞳的注视下，瘫软在了地上。 阿瑟：“你邀请了谁？” 多丽公主一怔，没反应过来。 阿瑟不想再问第二遍，黑暗化作了一只大手，将多丽公主攥在了半空中。 多丽公主意识到了什么，惊声尖叫：“不，你不能——” 阿瑟面容平静，肆意翻开了多丽公主的灵魂，在其中寻找着线索。 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闪过。 最终，锁定在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那个小女孩只有七-八岁大，雪白一团，偏偏抱着一本和她差不多高的书籍，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 阿瑟的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知识…… 知识之神。 …… “呼——” 林乔呼出了一团热气，瑟瑟发抖，“好冷。” 他离开了木屋，想要寻找出口，可没想到走出去没多远，就被冻得受不了，只好又回到屋子里。 现在，他正缩在壁炉前烤火。 看着不停跳跃的火苗，林乔搓了搓冻僵了的脸颊，等缓过来了一些，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他回过头，第一时间没有看到人影。 没人？ 等往下一看，才知道原来不是没人，而是来的人太矮了。 披着褐色斗篷的小女孩费劲地拖着一本书，慢慢挪动着进来。她的头顶和肩膀上堆了一层雪，小脸冻得通红。 林乔：“爱丽丝……？” 爱丽丝抬起了头：“先生！” 林乔：“你怎么在这里？” 爱丽丝抱着书，走起路来啪嗒啪嗒的：“我为什么不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呀。” 林乔存了试探的意味：“之前你不是在参加宴会吗？这里应该离多米克城很远吧？” 爱丽丝点了点头：“是很远，要不是有传送阵法，我也不能这么快回来。” 林乔：“你是魔法师？” 爱丽丝摇头：“我不是，但是书里都有写——”她翻开了那本厚重的书籍，翻到了其中一页，“这里。” 林乔看了过去。 这本书应该存在了悠长的岁月，书页微黄，纸上书写着的不是字，而是一个魔法阵。 在翻开书页的时候，魔法阵汲取了四周的元素魔法，转动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扭曲着的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林乔心头一动，还没来得及再看，爱丽丝就已经合上了书籍。 他半蹲了下来，与小女孩直视：“这个魔法阵，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想回多米克城。” 爱丽丝严肃地摇了摇头：“不行。” 林乔：“为什么？” 爱丽丝：“因为，接下来要举办知识庆典了。” 林乔：“你也是知识殿堂的人？” 爱丽丝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我是知识殿堂的圣女。” 林乔：“……” 圣女？ 这也太小了？ 爱丽丝似乎看出了林乔心中的想法，小脸涨的通红：“你别看不起我！我今年已经九岁了，已经看过了1329本书！” 林乔：“我没看不起你，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小就能当上圣女真的是太厉害了。” 爱丽丝：“真、真的吗？” 林乔：“当然是真的！” 爱丽丝大概从来没被人这么夸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林乔默默给爱丽丝挂上了一个“好骗”的标签，准备从她口中套出更多的话。 爱丽丝毫不设防，可以说是问什么答什么。 在爱丽丝口中得知，这里是知识之神的属地，位于大陆的北方。这里常年下雪，寒冷寂静。 在大雪封山的时候，这里的人无所事事，就只能读书，所以知识也随之传播到了每一个角落。 知识之神为之动容，降下了恩赐，在最高的雪山山巅建立了一座知识殿堂，里面存放着大陆上的每一本书籍。 每年，都有聪明的信徒被选中，进入到知识殿堂中，接受知识的浇灌，成为传播知识的使徒——这就是知识庆典。 林乔问：“你也参加过知识庆典吗？” 爱丽丝用力点头：“当然啦，因为我就是那个最最聪明的人。”她踮起脚，拍了拍林乔的肩膀，“我承认你也很聪明，只比我查这么一点点。” 林乔：“……什么意思？” 爱丽丝：“你不知道吗？你被知识之神选中了，即将成为下一任圣子。” 林乔：“？” 还带强买强卖的？ 林乔再次强调：“我不信神。” 爱丽丝：“没关系，神选中了你就行了。” 林乔：“可以不去吗？” 爱丽丝的小脸上出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漠：“如果你不去的话，我会把你赶出去，然后就会被暴风雪冻死。” 林乔知道她不是在说笑，立刻改了口风：“我觉得我可以去。” 爱丽丝又笑了起来：“那就真的太好啦。” 爱丽丝忙忙碌碌地准备了起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了一件衣服，递给了林乔：“穿上。” 林乔披了上去。 这是一件披风，皮质的，领口处镶着一圈毛茸茸的围脖，足够挡住吹来的冷风。 爱丽丝：“走啦，我们该出发去知识殿堂了。” 林乔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有了这一件披风，外面的风雪吹来也没这么冷了。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里，转头一看，爱丽丝端坐在那一本厚厚的书籍上，风精灵簇拥着她，就像是雪橇一样，毫不费劲地往前滑。 没多久，爱丽丝就已经跑到了前面，远远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林乔动了心思，想要趁机跑路。 可是雪山苍茫，一眼望去全是雪白，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再加上他的方向感本来就不好，走了半天，一直在原地打转。 爱丽丝在前面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折返了回来，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林乔摸了摸鼻尖。 总不能说自己想要逃跑，结果找不到路了吧？ 他含糊地说：“走累了，休息一下。” 爱丽丝没有多想：“快要到了。” 林乔心知逃不掉，只好用一个“拖”字诀。 “我走不动了。” 爱丽丝皱了皱鼻子：“你可真没用。” 她拍了拍书籍。 书脊颤动，分开了一条缝隙。在页与页之间，一缕清风冒了出来，围绕在了林乔的身侧。 林乔顿时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 爱丽丝：“走啦——” 林乔被风精灵簇拥着，足间一点，就跃出去七-八米，就像是飞一样。 这下他没有借口了，只能跟在爱丽丝的身后，一路上山。 经过陡峭的山崖，可以看见一座神殿屹立在悬崖上。 神殿拱顶明亮，倒映着雪光。 已经有其他信徒在等待在这里，每个人都捧着一本书，安静且虔诚地翻阅着。 林乔一进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爱丽丝一招手，就有信徒站了起来，来到了林乔的身边。 折腾了一会儿，被迫换上了一套新衣服。 林乔浑身不自在。 这是知识殿堂的制服，通体洁白，腰身收紧，掐出了纤细的腰线。再往下，是一双笔直的腿，身后披风垂下，最后再带上一个精致的金制发冠。 看起来，圣洁而纯真。 林乔拉了拉衣摆，在心中嘀咕：事情还挺多。 换完了衣服，就要到举行知识庆典的时候了。 林乔不太愿意参与，但面对这一双双灼灼的眼睛，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了天坛上。 天坛四周堆放着无数的书籍，散发着墨汁香气。 林乔站在其中，底下的信徒开始歌颂起了知识之神的伟大，盘膝坐在天坛四周，脸上虔诚认真。 不知是不是被这氛围影响，林乔恍惚了一阵。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或许信仰知识之神也不错。 毕竟，知识之神掌握了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知识。 还有那本书……里面记载了各种魔法，如果成为圣子，能不能给他也整一个…… 在恍惚间，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孩子，知识的海洋欢迎你。来，进入知识的怀抱吧……” 林乔下意识地走出了一步。 天坛上，符咒光芒闪烁，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了其中。 那是一个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袭金色的长袍，眼睛深邃，像是蕴含了万千星辰。 “来吧，孩子。” “到我这里来……” 林乔又迈出了一步。 知识之神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管这个黑发少年之前有没有信仰，只要到达他的怀抱中，以后就只会虔诚地信仰知识的力量。 “快过来——” 就在林乔要接近这道虚幻身影的时候，他忽然惊醒了过来，脸上闪过了挣扎的神情，猛地后退了一步。 知识之神正要再度诱-惑，突然脸色一变：“……深渊，深渊之主怎么来了？” 天色暗了下来。 乌云密布，连半空中的雪花都停止不再飘落。 雪山上的时间像是凝固住了，只有不祥的黑暗在涌动。 滋滋—— 黑暗经过的地方，冰雪消融，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就在快要抵达山巅的时候，无数本书籍飘在了半空中，“哗哗”翻动，从中产生了一股力量，抵挡着黑暗接近。 知识之神肃然道：“这里，是知识的领域。” 话音落下，一道金光无声地荡漾了开来，形成了一个屏障，将知识殿堂笼罩在其中。 金光驱散了黑暗。 低沉、冷漠地声音响起。 “光明所在之地，黑暗如影随形。” “咔嚓”一声。 屏障裂开了一道缝隙，缕缕黑雾从中流淌了进来。 雾气逐渐凝实，从中走出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6 22:02:19~2022-05-07 22:4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是什么垃圾 3个；裘萝、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790586 9瓶；白衣卿送酒 6瓶；今天是晴天 2瓶；癌症晚期的朋右、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质问 ============== 一片肃静。 知识之神的虚影泛起了一阵涟漪, 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从黑暗中走出的身影。 祂不停地自语：“不可能……怎么可能……” 深渊之主怎么会突然苏醒过来，降临世间？ 深渊之主是死亡与不祥的存在，在预言中, 祂从创世神之死中诞生, 能够给众神带来死亡的阴霾。 所以众神畏惧深渊, 但又对其无可奈何。 最后, 只能用万千法则形成禁锢，将深渊之主困在深渊之中。所以, 深渊也被称之为“被众神诅咒之地”。 千万年来，深渊之主一直都安分地待在那里, 偶有清醒，也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祂不需要信仰, 不关心信徒的发展，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那现在，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知识之神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余光瞥见了站在天坛上的黑发少年, 一个念头蹿过脑海。 ——该不会是为了这个黑发少年而来的吧？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 知识之神直接伸手抓向了黑发少年：“还请深渊之主止步。” “我是无所谓这里被死亡笼罩，但……这个脆弱的人类就不一定了。” 黑雾涌动。 一双金灿灿的眼睛睁了开来。 瞳孔竖起, 在看到林乔的时候，缓缓缩紧。 黑雾停了下来, 簇拥在了祂的身侧。 知识之神心中一松：“这里是知识的领域, 不欢迎没有被邀请的客人……” 那位客人不为所动，目光一直锁定在林乔的身上。 林乔感觉后颈一凉, 艰难地抬头看去。 黑雾浓稠, 将那道身影牢牢地包裹住，只能看见大概的剪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 他有着一头暗红色的发丝，犹如雄狮的鬃毛，高高地扬起。 林乔没有看见他的脸，但从那标志性的红发就可以认出，这是阿瑟。 他心中奇怪。 阿瑟不是恶魔吗？ 为什么知识之神要称呼阿瑟为“深渊之主”，而且还一脸害怕的样子？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知识之神说：“你是来找他的吗？” 林乔现在正被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包裹着，像是身处在一个泡泡里面，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知识之神的身侧。 知识之神高傲地扬起了下颌：“你来晚了，他已经选择信仰了知识，成为知识殿堂的信徒了。” 林乔：“……？” 等等。 他还什么都没答应啊。 而且，这个话题似乎是阿瑟的雷点。 阿瑟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固执地信仰深渊之主这个邪神，还致力于让他也一起信。 平时他多看光明神像两眼，就要闹脾气，现在知识之神简直就是在阿瑟的雷区蹦迪。 蹦完了以后还问一句：蹦得好不好看。 这忍得了吗？ 这忍不了啊！ 果然，四周的黑暗变得越发地粘稠，如同是一锅沸腾的水。 知识之神还在洋洋得意。 深渊之主不是很在意这个人类吗？ 现在这个人类已经是祂的信徒了！ 虽然神明之间为了点信仰之力互相撕逼，但还是有那么几条不成文的规定的。 比如，一旦信徒主动信奉了某位神明，那么其他神明是不能勉强他改信的。 如果这个黑发少年一开始就信仰深渊，那么祂是拿他没有办法的，可偏偏少年没有信仰，就不能怪祂乘虚而入了。 知识之神火上浇油：“这已经是知识殿堂的圣子了，深渊之主还请回吧。” 阿瑟的身影停顿了片刻，身侧的黑暗逐渐退潮。 林乔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真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阿瑟要离开的时候，黑雾猛地缩紧，如同闪电一般甩了出去，涌上了知识之神的背后。 嗖—— 黑暗触手破空而来。 知识之神的虚影颤动了一下：“你……” 祂连话都没有说话，直接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泡，“啵”得一声消失了。 在知识之神的投影消失了以后，所有以祂神力创造的东西也被抹去。 林乔周围的光晕消散，措不及防地往下坠落。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直接摔到地上。 可是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来临。 下坠到一半，就撞到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里。 林乔还没睁开眼睛，就先闻到了一股阴冷冰凉的味道。 这让他想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他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金光炽热的眼睛近在咫尺。 没有往日的懵懂茫然，有的只是野兽般的本能。 林乔的手指屈起，紧紧攥住了阿瑟的衣角：“你……”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阿瑟，你怎么才来？” 明明是在质问。 但阿瑟的神情莫名地软化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漠无情。 林乔一直都很冷静地面对这一切，就算在知识之神面前也依旧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开一些玩笑。 但那是在一个人的时候。 现在在阿瑟的面前，他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委屈，吸了吸鼻子：“都怪你。” 林乔心里知道，惹上这些破事和阿瑟没多大关系，但他现在就是控制不住。 阿瑟低声说：“……对不起。” 林乔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嘟囔了一声：“也不怪你，你……”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抬起头一看，天坛边上站满了知识之神的信徒。 这些信徒很懵逼。 庆典举行到一半，神明突然被打跑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林乔拽了一下阿瑟的衣角，低声说：“我们先走。” 要是等这些信徒反应过来，把知识之神的真身召唤过来，那就走不了了。 …… 雪山茫茫，寥无人烟。 林乔行走在了雪地里，不一会儿，头发上就积了一层薄雪。他哈了一口冷气：“好冷。”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看起来有多可怜。 因为走得太过仓促，用来束发的发冠不知道扔在那里了，黑发凌乱地垂下，发梢还沾着雪色。 雪山霜雾冻人。 他的脸颊发白，唇角却透着一抹红晕，一抿唇间，让人想到烂熟透红的玫瑰。 阿瑟一言不发，只是目光认真而偏执地盯着，一眼都不肯错过。 林乔觉得雪地里实在是过于安静，主动出声：“你不冷吗？” 阿瑟的回答简洁：“不冷。” 林乔摸了摸鼻尖，有点尴尬：“哦……我忘了你是恶魔，恶魔当然不怕冷了。”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林乔再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阿瑟低声说：“你身上，有我的印记。” 林乔：“哪儿呢？” 阿瑟定定地看着林乔的眉心。 林乔伸手一摸，却又什么都没摸到。 他开玩笑：“那不是我跑到哪里去，你都能找到我了？” 阿瑟轻轻“嗯”了一声。 林乔没当一回事，走了一段路后，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知识之神为什么要喊你‘深渊之主’？” 阿瑟的脚步一顿，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足印。 林乔犹自说着：“是不是祂认错了？” 阿瑟没有回答。 雪地里太过于安静，只能听见雪落下来的簌簌声响。 林乔心里一突，对上了阿瑟的视线。 他咽了咽口水，恍然大悟：“是不是你为了把知识之神给吓跑，才伪装成深渊之主的？” 阿瑟轻轻点头。 林乔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深渊之主就好。 他推了阿瑟一下，埋怨道：“下次你早点说啊，怪吓人的。” 阿瑟的嘴唇动了一下。 林乔还在念叨：“我还差点以为你真的就是深渊之主了，还好不是……” 阿瑟掀起了眼皮。 终于找到了机会说话：“我不是深渊之主。” 林乔眉开眼笑：“我知道你不是啦。” 阿瑟：“我借了深渊之主的力量。” 林乔十分理解：“哦，你是祂的信徒，借祂的力量很正常。” “不是。”阿瑟慢慢地说，“我不是深渊之主的信徒。” 林乔奇怪了：“那你是怎么借到力量的？” 阿瑟：“因为……我就是祂的一部分。” 林乔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声音戛然而止。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说，“你说的，‘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阿瑟：“我是深渊之主的一部分。” 阿瑟没想隐瞒这个身份。 在他看来，乔乔既然能接受他是恶魔，自然也能接受他是深渊之主这件事。 之前是没机会说，现在既然知识之神戳破了他的身份，自然就承认了下来。 可没想到林乔的反应超出了以外。 “什、什么？”他结结巴巴，“你是深渊之主的一部分，还能带分-身的？” 阿瑟：“能。” 林乔：“……？” 他之前还在庆幸，能从深渊之主的手下活下来，还离开了深渊。 结果好家伙，原来他根本没有逃出深渊之主的掌控。 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想到遇到阿瑟后的一举一动，林乔的脸皮一阵阵的发烫：“你、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阿瑟：“你没问。” 林乔说不出话来了。 阿瑟静静地等待着。 就在无人说话的寂静中，一片雪花慢悠悠地飘落，落在了林乔的眉心上。 他的皮肤比雪还要白，就更显得雪花刺眼。 阿瑟伸出手，想要擦拭去那片碍眼的雪花。 林乔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了开来。 阿瑟的手就停留在了半空中，指尖轻轻一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垂下了手：“乔乔，你在怕我。”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林乔：“没、没有。”他努力解释，“我没有怕你，我只是……” 只是有点不能接受。 在他心里，深渊之主是反派，是可怕的存在。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夺取无数的生命。 就连神明都畏惧祂。 而阿瑟，虽然是一个恶魔，但却什么不懂，像是刚降临世间的雏鸟，让人想要保护。 这两个，明明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林乔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他想要跳过这个话题，于是说：“阿瑟，我好冷，能不能先找个避风的地方……” 不是装得，他确实是冷极了。 知识殿堂的圣子装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抗寒，薄薄的一层，走动间都透着风。 一路走下来，林乔早就被冻得瑟瑟发抖了。 阿瑟的目光一转，似乎是在审视着林乔，过了片刻，他再次抬起手，说：“乔乔，过来。” 林乔紧张地攥紧了手。 阿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知道是他屡次消失的缘故，还是因为知识之神刺激的原因，他彻底撕下了平日的伪装，暴露了真实的面孔。 深渊遍布着死亡、诅咒与痛苦，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的，怎么可能会有天真懵懂的人？ 阿瑟是恶魔。 比狼还要凶狠，比蛇还要残忍。 一旦盯上了猎物，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 而现在，林乔就是被盯上的猎物。 林乔感觉到了危险。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一步一步，朝着阿瑟走了过去。 最终，来到了阿瑟的怀里。 他像是往常一般，抱怨：“阿瑟，你身上怎么这么冰。” 比雪还要冰。 他心念一动，仰起了脸，靠了过去：“你看，我都要被冻坏了。” 阿瑟伸出了手，轻轻贴上了林乔的脸颊。 恶魔本来就是冷血动物，就算是在冰天雪地里，也依旧感觉不到冷。 而乔乔不一样。 乔乔是温软的，带着清甜的方向，就算是在这里冻了这么久，对于阿瑟来说，那温度也足够称得上是炽热。 阿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白皙的脸颊，带着林乔往树林深处走。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木屋。 推门进去。 柴火在壁炉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散发着橘色的暖光。 林乔抖落了肩膀上的雪，来到了壁炉旁边。 上面架着的板栗早就已经烤熟，壳上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可以瞧见里面软糯的果肉。 林乔毫不客气地拿了下来，板栗滚烫，烫得手掌发红。 他不停地吹着气，将板栗在两只手间来回倒转。 但温度不是一下子就能降下去的。 就在林乔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放一下的时候，一只手从旁伸了过来，取走了板栗。 阿瑟像是感觉不到烫，两只手指轻轻一捏，“咔嚓”一声，板栗壳裂了开来，果肉滚了出来。 他默默地递到了林乔的面前。 林乔眨了眨眼睛，没有去接。 阿瑟干脆把板栗抵到了林乔的唇边。 林乔下意识地张开了口，唇齿间顿时感受到了软糯的香气。 这边还没吃完，阿瑟又一个个地拿起了板栗，把壳拨开，摆放在了林乔的面前。 要是以前，林乔肯定觉得这种举动很正常，说不定他还要笑着喂阿瑟一个。 可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这可是深渊之主诶。 给他剥板栗，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林乔咽了一下，拿起了一枚剥了壳的板栗。 板栗压在手心，带来一阵余温。 他试探着开口：“你离开深渊这么久，没有关系吗？” 阿瑟静静地坐在了壁炉边上，火光跳跃，映照在侧脸上，更显得轮廓分明。 他说：“没关系，本体还在深渊里，我只是祂的一部分意识。” 林乔：“那你什么时候回深渊？” 阿瑟侧过了头，问：“乔乔，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林乔：“……” 总感觉像是送命题。 林乔觉得自己的头上写了一个大写的“危”。 他问什么不好，怎么偏偏问这个问题？ 不管是哪个答案，好像都讨不了好。 回“愿意”，说不定阿瑟就要马上带他回深渊。 回“不愿意”……呃，看阿瑟这个样子，说不定就要当场表演一个发疯。 林乔选择了婉拒：“我不喜欢深渊。” 阿瑟：“为什么？” 林乔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深渊里都是恶魔，它们长得这么恐怖，又喜欢吃人，我怕一不小心就被它们一口吃了。” 阿瑟：“不会的。”他的目光沉沉，“在深渊，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林乔：……可是你就是那个最有可能伤害我的人啊！ 他憋住了，没敢说这句话。 “可是……”他又想出了一个借口，“深渊太黑了，连太阳都没有，我不喜欢。” 阿瑟找不出反驳的话了。 林乔再接再厉：“而且深渊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没有河流和能够种植的土壤，我吃什么喝什么？” 阿瑟看起来像是被说服了。 他问：“乔乔喜欢哪里？” 林乔：“啊？” 阿瑟：“光明圣庭的天堂？还是丰饶女神的沃土？” 林乔有点不太妙的感觉：“等等……” 阿瑟：“乔乔喜欢吗？” 林乔：“？” 阿瑟说得很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光明天堂很温暖，只有白昼，没有黑夜，乔乔不用害怕。” “丰饶沃土能栽种各种各样的植物，甜的、好吃的。” “只要乔乔喜欢，我都可以取来。” 林乔：“可是……这些都是神明居住的地方。” 阿瑟的语气轻松，说得就像是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把祂们杀了就好了。” 光明神：？ 丰饶女神：？ 林乔默默地捂住了脸：“不、不用了……真不用……”他努力地劝说阿瑟放弃这个危险的念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阿瑟一脸可惜的样子：“那算了。” 林乔为了防止他再发表一些吓人的言论，连忙塞了一枚栗子到他的口中。 阿瑟慢慢地咀嚼着，淡淡的甜味充斥着口腔。但他的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林乔，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跟我回深渊吗？” 林乔想了想，反问：“如果我说不呢？” 阿瑟周身气息沉了下来，眼中黑暗涌动，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7 22:45:17~2022-05-08 20:4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忆灬青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 10瓶；YQL 7瓶；忆灬青竹 6瓶；没下雪的冬天、墨? 5瓶；yizhen、圆脸没有糖、陈家规夜 3瓶；邱亠、癌症晚期的朋右、今天是晴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信仰我 ================ 一股危险而阴冷的气息在木屋里蔓延, 壁炉里的火光停滞了片刻，暗淡了下去。 角落里，阴影蠢蠢欲动, 似乎要将黑发少年直接拖入深渊的怀抱中去。 林乔觉得自己头顶上的“危”字又亮了一下, 格外的瞩目。 他偷偷瞅了一眼阿瑟。 红发青年端坐在阴影里, 低垂下了眼角, 沉默不语。 看起来一脸平静，但手指屈了起来, 因为太过于用力而迸起了青筋，显然是在恼怒。 “乔乔。”他慢慢地开口, 咬字清晰，语气笃定, “你不喜欢我了。” 林乔一阵头疼。 怎么又扯到喜欢不喜欢上面去了？ 这个话题太过于危险，林乔怎么样都不可能承认，只好开始解释：“我没有不喜欢你。” 阿瑟：“那为什么不去深渊？” 林乔：“因为我不喜欢深渊。” 阿瑟：“深渊就是我，乔乔不喜欢我。” 林乔：…… 得, 又绕回到原点去了。 林乔与阿瑟大眼瞪小眼, 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瑟果然还是那个阿瑟。 懵懂执拗，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理解, 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实，就怎么也说服不了。 壁炉还在噼啪作响, 火星溅射了出来。 林乔盘了盘发生的事情, 想出了一个对策。 对待阿瑟，还是不能反着来, 得顺着哄他。 还要在他的逻辑里把他打败。 简而言之就是——先忽悠了再说。 林乔有了大致的方向, 也没有这么怵了。他眨了眨眼睛，主动出击, 倒打一耙：“阿瑟，是你不喜欢我了。” 阿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我没有不喜欢乔乔。” 他努力想要证明，但因为词汇量有限，一时间表达不出来心中的想法，急得眼瞳紧缩，冒出了一缕金光。 最后，他只能无助而委屈地喊了一声：“乔乔……” 林乔看见阿瑟的目光，心头一松。 还好，和以前一样好骗。 林乔开始了表演。 他一脸受伤的模样：“如果你喜欢我，就不会骗我了。” 阿瑟无措：“我没有骗你……” 林乔的声音拉高，质问：“那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深渊之主？” 相对而言，阿瑟的声音低了下去：“乔乔没问。” 林乔当然知道这不能怪阿瑟。 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别人犯的一点小错，然后不停地放大，就可以占据有利地位了。 他说：“那你一直在看我担惊受怕，觉得很好笑是吗？” 阿瑟：“我……” 林乔：“我每天晚上都害怕得睡不着觉，你明明知道我在怕被抓回到深渊里去，却不敢告诉我真相……” 阿瑟：“我没有……” 林乔做出了“我不听我不听”的姿态，扭过头不理会阿瑟。 他故意抽了抽鼻子，挤出了两滴眼泪来。 等待了片刻。 林乔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阿瑟走了过来，半跪在了面前。他仰起了头，试探着伸出了手。手指碰到了白皙柔软的脸颊以及一颗滚圆晶莹的泪珠。 眼泪是微微发烫。 烫得他手指一颤。 “乔乔，你哭了。” 林乔撇开了脸，扔下了一句狠话：“不关你的事。” 阿瑟的指腹上还残留着泪珠，凝视片刻后，他慢慢地凑到了唇边，舔-舐了一下。 是咸的。 还有点麻。 在他的记忆力，只有痛苦才是这个味道。 乔乔……因为他而感觉到了痛苦吗？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阿瑟的心头一阵抽痛。 他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阿瑟想要触碰一下林乔，可即将碰到地时候，却又不敢靠近，生怕再次伤害到他的乔乔。 林乔没想到阿瑟认错认得这么快，脸色有些不自然：“……也不能全怪你。” “是我的错。”他认真地说，“对不起。” 认错速度太快，态度太过于诚恳，导致林乔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一片寂静中，窗外落雪簌簌响起。 阿瑟妥协了：“乔乔不想去深渊，就不去。” 林乔用鼻音“嗯”了一下。 阿瑟朝着林乔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指腹有些粗糙。 林乔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双手刚刚触及，阿瑟就静静攥紧，生怕一松手，就把人给弄丢了。 林乔突然觉得有点心虚。 不管阿瑟是恶魔还是深渊之主，他都是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有很多东西都不懂。 这么骗他，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思绪一转而过，听见阿瑟再度开口：“对不起，我以为，恶魔和深渊之主，是一样的。” 这是阿瑟不能理解的地方。 乔乔既然能够接受他是恶魔，为什么不能接受他是深渊之主？ 林乔：“……” 这怎么能一样？ 恶魔和深渊之主根本不是一个物种好不好！ 在深渊里，恶魔随处可见，各种种类的都有。长得好看的、长得吓人的……那种青苗獠牙、长相丑陋的他肯定一见到就跑远了，阿瑟这么好看，他当然可以接受。 可深渊之主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原著里的大反派，一心想着要毁灭世界，在剧情的最后，被主角给消灭了。 想到这里，林乔还刻意看了阿瑟一眼。 阿瑟：“嗯？” 林乔：“你想要毁灭世界吗？” 阿瑟不明白林乔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问题，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啊？” 林乔：“不想吗？” 阿瑟：“不想。” 林乔松了一口气。 不想就最好了。 阿瑟看起来是很厉害，连知识之神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别忘了有一样东西叫做“剧情杀”，就是剧情安排好了让谁死，谁就得死。 就算是深渊之主，也抵挡不了剧情的力量。 阿瑟歪了一下头，觉得乔乔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个？” 林乔：“没什么，就问问……” 主要还是之前的发言太过于危险了。 什么喜欢哪个神明居住的地方，他就把那个神明杀掉。 这是正常人的思维吗？ 噢……忘了，阿瑟不是人，是恶魔。 有这种想法也算正常。 林乔再次重申：“反正你不要想着毁灭世界就好了！” 阿瑟没有异议：“听乔乔的。” 毁灭世界？ 如果是以前，或许产生这个想法。 这片大陆上持续了上千年的信仰之战，为了夺取信仰，神明们无所不为。 在祂们看来，人类信徒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不管死去多少，都不会感觉到可惜。 只要能够统一大陆的信仰，死去再多的人也没关系。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陆上充斥着痛苦与绝望。 恶魔以痛苦绝望为食，从中汲取力量。 但……阿瑟不喜欢这种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力量越强大，他就越能够深刻地感受到每一个死者临死前经受的折磨与哀嚎。 这让他饱受苦楚，只有沉睡才能暂时躲避。 如果不是乔乔来了，就算是神明，也会在这没有尽头的痛苦中发疯。想要毁灭这个肮脏污秽的世界也变得理所应当了起来。 可现在有乔乔在了。 如果毁灭世界的话，乔乔也会消失。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阿瑟再次低声念着：“乔乔……” 他仰着头，眼瞳中清楚地倒映出了黑发少年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等待夸奖的乖巧小狗。 如果有尾巴的话，那条尾巴应该会保持欢快的评率摇动起来了。 林乔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阿瑟的额头：“乖。” 于是阿瑟心满意足了。 他努力地想要做些什么来讨好林乔，于是捧起了刚烤好的栗子，问：“乔乔，还要吗？” 林乔摇头：“不用了。” 于是肉眼可见的，阿瑟的神情失落了下来。 林乔觉得那个熟悉的阿瑟回来了。 他捡起了一枚栗子，塞到了阿瑟口中，微微一笑：“不用这么小心，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可以吗？” 阿瑟点了点头。 林乔站了起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他转过头，问，“对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用的传送魔法吗？” 阿瑟：“不是传送魔法，是黑暗。” 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的存在。 而身为深渊之主的一部分，自然可以在黑暗中穿梭。只要有影子的地方，他都可以抵达。 林乔一听就懂了：“那能带上我吗？” 阿瑟：“不行。” 林乔：“怎么就不行了？” 阿瑟言简意赅：“你承受不了。” 黑暗冰冷不祥，充满了死寂。 乔乔还没有完全接受深渊的眷顾，无法承受黑暗的侵蚀。 阿瑟：“只有信奉深渊，才可以。” 林乔：“……”他问，“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阿瑟：“？” 林乔总觉得这话说得怪怪的。 以前他以为阿瑟是深渊之主的信徒，信徒嘛，传播教义很正常，抓住劝人信教，也很正常。 可没想到，阿瑟不是信徒，是神明本身。那……这就有种自卖自夸的感觉了。 林乔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形容——就像是正主伪装成粉丝下场撕逼了。 不能说这种行为是不对，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林乔开始教育：“你怎么能自己推销自己呢？” 而且这推销的手段也太低级了。 开局什么都没有，全靠一张嘴在说。 一对比，深渊神教都比这个神明做得好。至少人家还懂得最基础的操作，给别人画饼。 不管能不能实现，至少那个饼是又大又圆。 阿瑟不明白“推销”是什么意思，但从语气中也能猜到是什么。 他问：“不行吗？” 林乔：“这样也太没有神明的逼格了。” 阿瑟鹦鹉学舌一般，学着：“逼格，是什么意思？” 林乔：“……这不重要。”他循循善诱，“重要的是，你要让别人信奉你，得用别的方法，光这么说是没用的。” 阿瑟：“什么方法？” 林乔：“就比如——利益，你得让别人知道，信你是能得到好处的。” 阿瑟听得认真，似乎是听进去了。 林乔：“学会了吗？” 阿瑟迟疑地点头：“那……乔乔，你信仰我，我……”他说得磕磕绊绊，“我会对你好的。” 红发青年的目光诚挚认真，看着林乔的时候，好像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乔乔，好不好？” 林乔默默地伸手捂脸。 别犯规，行不行？ 阿瑟：“乔乔？” 林乔表示，这真的不能勉强的。 不管再怎么犯规，他一个无神论者，都没办法去信仰一个神明。再说了…… “你对我好，这不能算是好处。” 阿瑟：“不算吗？” 林乔理直气壮：“你本来就应该对我好。” 阿瑟又茫然了。 林乔趁着这个机会，努力灌输一些认知：“而且，我们俩的关系也不能算是信徒和神明，而是……” 阿瑟：“什么？” 林乔一拍板：“我们是在谈恋爱。” 对于阿瑟来说，“恋爱”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但听起来，好像并不坏。 在听到“恋爱”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想到了枝头青涩清香的苹果、在烤箱里慢慢融化的黄油、浇在蛋糕顶端的蜂蜜砂糖…… 应该是甜的。 应该是黏糊糊的。 阿瑟不太确定：“谈恋爱，是什么样的？” 林乔：“谈恋爱意思就是，我们可以互为神明。” 对于阿瑟来说，这又是知识盲区了。 神明就是神明，人就是人。 怎么能够互相奉为神明？ 林乔忽悠：“我们可以成为彼此的信仰。” 所以，别一直想着带他回深渊那个鬼地方了。 阿瑟：“是这样的吗？” 林乔肯定：“是这样的。” 阿瑟定定地看着林乔，有一个新的念头在心中生根发芽，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迟早有一天，能够开出艳丽的花、结出甜蜜的果实来。 林乔：“所以我不会信仰你的，这样的话，你还想和我谈恋爱吗？” 阿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 林乔：“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阿瑟：“？” 林乔：“你有尾巴吗？” 阿瑟：“……我没有。” 林乔看了一眼阿瑟的身后，果然没有尾巴。 阿瑟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本体有。” 林乔：“那到时候我可以摸一下吗？” 阿瑟的目光闪烁，脸颊微红。 在他们恶魔的世界观里，触碰尾巴，等于请求交尾。 没有人胆敢这么直白地向神明求-欢。 但如果是乔乔的话……可以的。 阿瑟点了点头。 林乔觉得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眉眼弯弯一笑，主动牵起了阿瑟的手：“那我们走吧。” 阿瑟：“去哪里？” 这还真的把林乔给问到了。 本来他一直的目标都是为了解决深渊之主，现在突然发现，深渊之主竟就在他身边。 这不就尴尬了吗？ 林乔摸了摸鼻尖，含糊地说：“先出去再说。” …… 与此同时。 虚空中的某一处。 光辉降临，云雾涌动。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冒出了一缕光辉。 东侧是一本书籍，南侧是一缕圣光，西侧一轮月亮高悬，北侧则是生出了一支麦穗。 从东自西，分别是知识之神、光明神、月亮女神与丰饶女神。 先是月亮轻轻摇晃，散发出了冷清的光辉，从中传来了女人轻柔的声音：“如果没有记错，我们已经有五百年没有见面了。” 丰饶女神也笑着附和：“上一次见面，还是因为信仰之战的事情。光明神可是拿走了我许多丰饶的领土。” 光明神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茬。 知识之神肃然道：“这次见面，不是为了吵架拌嘴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丰饶女神咯咯笑了起来：“该不会是你又要出新书了吧？” 知识之神：“……” 丰饶女神：“重要的是就是你要推荐新书？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的书在信仰地里流通的。” 知识之神：“……不是！” 丰饶女神还想要说点什么来活跃一下气氛，光明神突然开口了：“让祂先说。” 丰饶女神止住口，笑容冷了下去：“还不快说。” 知识之神缓慢而平静地说：“深渊之主……祂出来了。” 话音落下，云端一片死寂。 丰饶女神：“你说什么……？” 月亮女神柔声说：“月亮告诉我，深渊的禁锢没有发生变化，会不会是你的感应错了？” 知识之神：“不……不可能错的。” 祂将记忆中的画面分享了出来。 天坛上的黑发少年。 四周涌动的黑雾，还有从黑雾中走出的身影。 这段画面很短，但众神看得很认真。 丰饶女神惊异道：“是那个黑发少年！语言里的黑发少年！祂竟然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人类，实在是不可思议……” 月亮女神：“爱情总是有一种魔力，不是吗？” 相比于这些神明的激动，光明神显得十分冷静：“是他。” 知识之神：“因为预言，我抓了这个黑发少年，让他成为了我的信徒。但没有想到，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祂出现了。” “祂为了这个黑发少年，离开了深渊，并且破坏了这一切。” 丰饶女神：“他爱上了这个少年——和预言里说的一模一样。” 知识之神：“好了，我让你们过来，不是为了感慨预言的真实性的，快想想该怎么办！” 安静了片刻。 月亮女神开口：“我有一个意见。” “既然预言已经发生了，祂注定要爱上一个人类，那我们为什么不安排一个黑发少年给祂呢？” 月亮女神看向了光明神：“光明，你说呢？” 光明神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说了一声：“有意思的想法。” 知识之神思索了一会儿，点头：“我觉得可以。” 丰饶女神：“我也赞成。” 全票通过。 那么问题来了，去哪里找这么一个黑发少年呢？还有，原来的那个黑发少年该怎么处理？ 月亮女神轻轻一笑：“你们忘了，爱情……是我拥有的神职。如果祂没有动心，我自然没有办法，可祂已经有了感情，我只要稍稍拨动心弦，就可以将这份感情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丰饶女神：“我来创造一个新的黑发少年。”——孕育繁衍，是祂的神职。 知识之神：“我来给他灌输一定的知识，他将无所不知，生来就懂如何玩弄人心，获得别人的好感。” 现在就只剩下光明神了。 在其他神明的注视下，光明神开口：“我将赐予他圣洁、纯真的光环。” 于是。 一个完美无瑕的黑发少年诞生了。 他睁开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除生的嫩芽，楚楚可怜。 “去吧，孩子。”月亮女神洒下了一道月光，“去接近祂，夺得祂的心。” 少年温顺地点头，缓步走入了人间。 …… 因为没有信奉深渊的缘故，林乔无法依靠黑暗的力量离开这里。 于是，在暴风雪有所停歇之后，他和阿瑟离开了木屋，打算徒步走向了雪山外面。 积雪厚重。 走到一半，林乔就累了。 他站在雪松下休息，问：“你就不会别的魔法吗？比如风元素，再比如空间魔法？” 阿瑟的回答简单：“不会。” 林乔嘀咕：“你可是神明，这也不会？” 阿瑟：“……” 林乔：“我怎么记得有人和我说过——神明无所不能？” 阿瑟不吭声了。 林乔戏谑：“就这？” 说实话，在知道阿瑟就是深渊之主后，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可是原著中的反派。 可现在，想到阿瑟做的那些傻事后，一下子就把反派的邪恶滤镜碎得一干二净。 虚假的反派：暗搓搓想着干坏事，准备毁灭世界。 真实的反派：伪装成恶魔，诱-骗无辜人类少年去信奉祂——而且没有诱-骗成功，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林乔乐不可支，笑意掩得掩不住。 阿瑟知道，乔乔在笑话他，但却生不起任何的气来。 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 林乔的眼中满是莹润的光泽：“怎么，看傻了？” 阿瑟认真地说：“乔乔，好看。” 林乔本来只是想逗一下阿瑟，没想到反倒被这一句话说得不好意思了。他转移了话题：“前面是不是有人？” 阿瑟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 黑暗无声地涌动，将周围的一切都尽收入眼中。 “有一个人。”他说。 穿过雪松树林，前方的积雪没有那么厚重了，隐约可以看见一些翠意。 林乔走出一段距离，就看见一个少年正站在山坡上放羊。 少年长得很秀气，就算是穿着破旧，也不能遮挡住那白皙的肌肤和漂亮的五官。 他正在放羊，软绵绵、白乎乎的小羊羔就趴在了四周，就像是云朵一样。 乍一照面，林乔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等走近了一看，才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原来，这个少年也同样是黑发黑眸。 在这个世界，黑发黑眸可以说是小众，所有人都觉得“黑色”代表着不祥与死亡。 看惯了五颜六色的头发和眼睛，突然看到黑发黑眸的少年，林乔顿时生出了一股好感。 他走了过去，和少年打了声招呼。 牧羊少年看了过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没有一点多余的杂质。 他大概是从没见过陌生人，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 林乔连忙停了下来，保持了一段距离，解释：“我们不是坏人……” 牧羊少年将信将疑。 那些小羊发出“咩咩”的叫声，聚集在了他的身侧。 他羞怯害怕，如同供奉给神明的小羔羊。 林乔放轻了声音：“我们是从雪山里面来的，想要出去，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牧羊少年的目光微闪，眼波从林乔的肩膀上掠过，最终落在了阿瑟的身上。 “我知道。”他的声音清冽，像是融化了的积雪，“你们跟我来。” 林乔跟了上去。 牧羊少年在前面走着，羊群跟在了他的身侧。 清明澄澈的蓝天。 积了一层薄雪的草地。 羊群，还有少年。 这一幕就像是一幅油画一样。 林乔小声地说：“他长得真好看。你觉得呢？” 阿瑟的回答很快：“我没看。” 林乔：“……？”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8 20:48:10~2022-05-09 20:3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怜 12瓶；Special 10瓶；没下雪的冬天 5瓶；陈家规夜 3瓶；yizhen 2瓶；酱油君??、癌症晚期的朋右、秀葽、阿不格玛苏、好家伙、我想吃辣的、伊旗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小黑山羊 ================== 林乔撺掇：“你看看。” 阿瑟格外倔强：“不。” 林乔：“？” 叛逆期到了是吧？ 阿瑟不仅自己不看, 还不准林乔看，以强硬的姿势，插-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林乔的眼前一黑, 什么蓝天白云、少年白羊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能瞧见阿瑟挺拔宽阔的背影。 他摸了摸鼻尖, 无奈地跟了上去。 …… 牧羊少年就住在雪山脚下。 那里有一处松木搭成的木屋, 屋顶盖着一层积雪，袅袅的烟雾从烟囱里飘了出来。 牧羊少年将羊都赶回到了羊圈里。 云朵般的小绵羊“咩咩”叫着, 挤成了一团。 牧羊少年关上了木栅栏，回过头, 说：“我叫兰诺，是大雪山的牧羊人。” 林乔：“我是乔。”他看了一眼, 想要让阿瑟自我介绍。 大概阿瑟还不懂什么叫做人类的社交礼仪，直直地杵在一边，老神老在的，像是根本就没听见牧羊少年说的话。 林乔只好说：“这是阿瑟。” 兰诺微微一笑, 眼睛干净, 比落下的雪还要澄澈：“阿瑟，乔, 你们好。” 林乔：“你好、你好。” 兰诺打开了木屋的门，邀请道：“先进来坐吧。” 林乔走了过去。 木屋不大, 里面布置很很有生活气息。 小小的壁炉燃烧着, 边上放置着一张摇椅，羊毛毡挂在了窗前, 遮住了外面冰冷的霜雪。 兰诺拉开了椅子, 又端来了一盘的水果。 在冰冷的雪山上，新鲜的瓜果显得尤其的珍贵。 红彤彤的苹果躺在白瓷骨盘上, 露珠轻轻滚动，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林乔也闻到这股香味。 他明明不馋，喉咙却莫名地发紧，忍不住往苹果上面去看。 但一想到兰诺在这么荒凉的大雪山上牧羊，说不定家庭条件很不好，好不容易攒下这么几个苹果，就用来招待客人。 林乔脑补了一通，成功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兰诺放下了苹果，就等着这两个人来主动拿，可等来等去，却没有人动手。 他主动把果盘往林乔那边推了一下：“你们吃。” 林乔连忙客气拒绝：“不用不用。” 兰诺开始推销：“这是我在秋天时攒下的苹果，一直放在地窖里，经过冬眠之后，一定香甜可口。” 林乔：瞧瞧，多么眼熟的画面。直接就可以幻视小时候去条件不好的亲戚家时的场景了。 这样一想，林乔更加不能动了，还望后退了一些：“真的不用，我们就问问路，不用这么客气。” 兰诺焦急了起来。 这些苹果里面藏了月亮女神的爱情灵药，只要吃下苹果，就可以轻易地扭转一个人的爱情观念。 由爱转恨。 由恨转爱。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可偏偏为什么，这两个人不肯动这些苹果？ 难道是里面的爱情灵药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他还刻意使用了伪装和诱惑的魔法，让人看到这苹果的第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品尝。 兰诺不信邪，直接拿起苹果，一人塞了一个：“你吃！” 阿瑟还在状况外，略显迟钝地低头看着手心里捧着的苹果。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苹果就被人拿走了 林乔一手拿着一个苹果，塞回给了兰诺，真诚地说：“真不用，别客气！” 兰诺傻了。 他真的是没有客气，只是单纯地想要害死人而已。 可是这个人一直不肯上套，难不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吗？ 兰诺心头一紧，审视着林乔。 林乔微微一笑，波澜不惊。 兰诺一时间竟然看不穿这个人在想什么，想要再试探一下，于是又把苹果扔了回去。 林乔还是不肯接：“真不用——” 在你塞我推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一个失手，苹果直接脱手出去，“啪嗒”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林乔和兰诺同时低头看去。 苹果在地板滚了两圈，不堪重负，直接一道缝隙。 半透明的汁水四溅，可以闻到一股发酵过后的酒香。 兰诺脸色一变。 完了。 里面藏着的爱情灵药漏出来了。 他紧紧地盯着林乔，手心紧张得冒汗，心中疯狂地想着该怎么办？ 在难熬的等待中，听见林乔叹了一口气。 兰诺顿时后颈一凉。 他为什么在叹气？ 难道是真的被发现了？ 在不停地脑补下，兰诺的目光闪烁，脸色苍白。 林乔当然不知道兰诺心里的戏有这么多。 他只是觉得苹果摔坏了很可惜。 毕竟对于一个牧羊人来说，苹果是很珍贵的水果。 人家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客人，没想到就这么被摔坏了。 想到这里，林乔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为了不让兰诺更加心疼，他捡起了那枚破碎的苹果，故意轻描淡写：“看来是放得太久，都已经被放坏了。” 兰诺绝望地想：这句话是在警告他。 众神们告诉兰诺，他的任务是引-诱深渊之主的化身，不用将那个黑发少年放在眼里。 有必要的话，可以顺手把这个黑发少年给干掉。 可没想到，深渊之主的化身看起来平平无奇，黑发少年却这么难缠。 兰诺直冒冷汗：“我知道了，我这就拿下去。” 他端起果盘，匆匆就跑了。 林乔还奇怪，低声地说：“他好像挺害怕我的，我看起来有这么吓人吗？” 阿瑟慢吞吞地说：“乔乔好看，不吓人。” 林乔伸手蹭了蹭脸颊，还怪不好意思的。他猜测：“是不是我把苹果摔了，吓到他了？” 阿瑟垂下了眼睑，扫过地上一滩湿漉漉的水痕。 他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奇怪的，令人厌恶的味道。 夹杂在苹果的清甜里，更加感到作呕。 阿瑟轻声说：“离他远点。” 林乔没有多想，还以为阿瑟又生闷气了。 以往他和那些光明信徒多接触一些，阿瑟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他哄道：“我就问问路，你别多想。” 阿瑟定定地看着林乔。 林乔无奈地凑了过去：“好了，我最喜欢阿瑟啦。我发誓，不会喜欢别人的。” 阿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矫正地追问：“你向那位神明发誓？” 林乔：……我随口说的。 在他的那个世界是没有神明的，许诺张口就来，都不用过脑子的。 现在被阿瑟这么问，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我……”林乔犹豫了一下，“我向你许诺。” “不是深渊之主，也不是任何的神明，仅仅是你——阿瑟。” “我向你承诺，好吗？” 阿瑟的眼睫闪动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害臊，别过了脸去，轻轻“嗯”了一声。 这就是“互为神明”吗？ 在这一刻，他不是被众神诅咒、被所有人畏惧害怕的深渊之主。 他只是乔乔的阿瑟。 独属于乔乔的神明。 …… 兰诺处理完了那些下了料的苹果，没有立即回到木屋，而是在外面徘徊了一阵。 他觉得事情有点难搞。 月亮女神给他的爱情灵药用完了，暂时没有新的，那么接下来就只能换个计划了。 只是……该怎么样骗取到深渊之主的好感？ 兰诺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看时间差不多了，只好再度回到木屋。 他坐回到了椅子上。 林乔客套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大概是之前的花招被林乔误打误撞搅和了，兰诺觉得林乔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说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深意。 于是他坐立难安，支支吾吾：“我什么都没做……” 林乔安慰道：“你别紧张，我就想问问，怎么样才能离开雪山。” 兰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惊吓过度的小绵羊，瞪圆了眼睛，努力地回想：“离开雪山……嗯，每过七天，就有离开雪山的传送阵。” 他掰着手指算，“今天是第六天。” 明天传送阵就会开启，那时候就可以离开雪山。 那今天晚上，就只能先留在牧羊人的小屋了。 林乔说：“不介意我们在这里借住一晚吧？” 兰诺：“不、不介意。” 绊住他们的脚步，这本来就在兰诺的计划中。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走，还得好好考虑一下。 …… 木屋很小，只有一件房间，没有客房。 兰诺表示，可以把房间让出来给他们住。 林乔拒绝了：“我们在沙发上凑合一个晚上就好了。” 壁炉里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沙发宽大，披着一层柔软的羊羔绒，林乔整个人缩在里面，暖洋洋地不肯起来。 他打了个哈欠，侧过头。 阿瑟坐在壁炉边的木椅上。 木椅冰冷，他坐得笔直，就算是火光照应在身上，也带不来一点暖意。 林乔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拍沙发扶手，在小屋里回荡起了清脆的声响。 阿瑟果然被吸引了，侧头看了过来。 林乔亲昵地招呼：“阿瑟，过来。” 阿瑟站了起来，缓步来到了林乔的身边。 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半躺在沙发上。 阿瑟本来就比林乔高，现在直愣愣地杵在这里，更让人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林乔仰头看了一会儿，觉得脖子有点酸，于是勾了勾手指：“你过来一点，把头低下来。” 阿瑟低下了头。 沙发狭窄，林乔一个人勉强躺在了上面，就算如此，也还是短了一截。羊毛毡拉开，露出了一截白细的脚踝。 阿瑟的目光一沉，干脆半跪了下来。 现在正好平齐了。 林乔侧过身，伸手拉住阿瑟，往上一拽。 明明力气不大，阿瑟却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 两个人挤在了狭窄拥挤的沙发上，几乎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呼吸间，气息交缠在了一起。 阿瑟的眼瞳微微紧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乔见阿瑟这局促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阿瑟问：“为什么要亲我？” 林乔歪了歪头：“这还有为什么的吗？我想亲就亲了。” 明明知道阿瑟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可当他看见那道孤零零的侧影时，还是忍不住怜爱了。 可怜的小狗狗。 想要亲亲摸摸揉揉。 他是这么想着，于是就这么做的。 这一模，就感觉到手感有点不对劲。 林乔靠了过去，手指撩开了暗红色的额发，露出了额头上的一片肌肤。 肌肤有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 那是上次割掉的角还没有长回来，依旧是短短一截残角，顶在额头上，有些刺眼。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压着：“角角不会再长了吗？” 阿瑟的声音嘶哑：“不会了。” 林乔的指腹柔软，不仅按在了残角上，还在四周的皮肤上揉捏着。 阿瑟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林乔凝眸看着那处残角，就算过了这么久，依旧可以看出当初割角的人下了多狠的手。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嘀咕，“不痛吗？” 阿瑟：“不痛。” 对于他来说，痛苦是一件持续的事情，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就算是割角之痛，也能够忍受。 但是很奇怪。 他可以忍受没有尽头的痛楚，可在被林乔温柔对待的时候，却感觉到万分的不适应。 阿瑟觉得浑身发麻，像是中了食酸蚁的毒一样，酥酥麻麻的，难以抵抗。 林乔认真地说：“不管怎么样，以后都不要伤害自己了。好吗？” 阿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 林乔安抚似的摸了摸阿瑟的头顶，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狗一样。 他说：“乖。” 阿瑟伸手搂住了林乔。 于是，他在持续了上千年的痛苦与哀嚎中，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伴随着柴火的噼啪声，林乔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 寂静的角落里。 兰诺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咬紧了手指，神情闪烁。 说实话，兰诺一直都没有将林乔放在眼里，毕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他——他可是众神的孩子，是这片大陆上最完美的造物。 可经过了刚才的那一幕，他不敢再小瞧林乔了。 林乔不仅看破了他在苹果里藏着的爱情灵药，甚至还能将可怕的深渊之主玩弄于手掌心中。 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么，他该怎么样完成神明的任务，将深渊之主从林乔手中抢过来？ 兰诺一阵头痛，手指咬得越发用力。 看样子，他根本没有办法超越林乔。 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既然无法超越，那他干嘛不直接模仿林乔？ 兰诺自觉长得比林乔好看，只要想办法模仿，肯定够取代正主在深渊之主心中的地位。 这么想着，兰诺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 窗外雪花缓缓飘落。 林乔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响动惊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了阿瑟的身上。 低头看去。 阿瑟的呼吸平缓，暗红色的发丝散乱，在睡着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完美无瑕的雕像。 林乔不想打扰到阿瑟睡觉，轻手轻脚地走了下去。他披上了毛茸茸的外套，伸手打开了门。 吱嘎—— 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 可能在温暖的壁炉旁边待得太久了，林乔没觉得冷，反倒是感觉神清气爽。 他反手关上了门，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靠近了过去。 声音来源于木屋旁边的羊圈。 林乔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一眼看去，在雪地里找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白色。 蹲下来一看，竟然是一只走失了的小羔羊。 真的很小，跟乳狗一样，一只手就能提溜起来。 小羔羊大概是跟羊群走丢了，一只羊瑟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时不时发出稚嫩的啼叫声。 它听见了脚步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 怪可怜的。 林乔直接把它揣在了怀里，准备到羊圈里面放生。 刚走进羊圈，就发现兰诺也在这里。 他对这个同样黑发黑眸的牧羊少年挺有好感的，主动打了声招呼。 兰诺抬起头，也看见了林乔以及他怀中的小羊羔。 林乔把小羊羔放了下来，顺口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兰诺垂下了眼皮，轻柔地说：“我在陪小羊玩。” 林乔仔细一看，发现在一群雪白的羊群中，存在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羊。 兰诺轻轻抚摸着小黑羊的脊背：“这是代表着不祥与诅咒的黑山羊，被羊群所抛弃歧视，没有羊儿愿意和它玩。” 小黑羊亲昵地靠了上去，发出“咩咩”的声响。 林乔神情复杂，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兰诺叹了一口气，侧过了脸，透露出淡淡的忧伤：“你也觉得，小黑山羊是不祥的恶魔吗？” 他看起来哀伤得像是个圣母，心里却在雀跃。 因为阿瑟就站在羊圈不远处，能够听见这里的对话。 要是林乔赞同这个“不祥”的说法，那就是在心里觉得恶魔是邪恶的存在，之前在深渊之主的面前都是装的。 这样更能衬托出他的纯洁无瑕。 如果不赞同……没关系，他也有办法下套，让林乔说出不该说的话。 兰诺怀抱着小黑山羊，动作更加的温柔：“可怜的小黑羊，在我看来，所有的羊儿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的不同。” 林乔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是……” 兰诺：“不是什么？” 林乔：“就，你不是羊，怎么知道羊是怎么想的呢？” 兰诺：“？” 林乔：“羊真的懂这么多吗？” 兰诺：“？？？” 林乔：“人类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复杂的想法加在羊的身上，羊做错了什么，它只是想吃草而已。” 兰诺人晕掉了。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都做好了对策，可唯独没想到，林乔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林乔一锤定音：“不管是黑还是白，不都是羊吗？你要是真的没事干，去找个厂上班吧。” 兰诺：“我……你……” 他晕头转向，“你不觉得黑山羊很邪恶吗？” 林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做出了回答：“你问题很大。” 兰诺：“啊？” 怎么变成他有问题了？ 林乔一手握拳，砸在了另外一只手的手掌心上，恍然大悟：“是你心里原来就看不起小黑山羊，为了满足你的施舍心与怜悯心，才会跑来和黑山羊玩。” “其实它根本就不需要。” 兰诺：“怎么会不需要……” 话还没说完，刚才林乔抱着的小羊羔就凑了过去，用小脑袋拱了一下小黑山羊。 一只：“咩。” 另一只：“咩咩。” 两只小羊凑在了一起，快快乐乐地去吃草了。 林乔：“你看。” 兰诺涨红了脸，努力地解释：“我没有看不起……只是黑山羊一向都是恶魔的象征，邪恶、不祥，所以我才认为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林乔无语了。 他原本还对兰诺有点好感，没想到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毫不客气地说：“那是你以为。” 兰诺：“那你是怎么看待小黑山羊的？” 明面上是在问“小黑山羊”，实际上则是在问对恶魔的态度。 他总觉得林乔是装的。 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上深渊之主呢？ 那是如此邪恶、不祥与死亡的存在。 如果不是众神给了他任务，不然的话，他是不会想要接近深渊的。 林乔：“？”他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说，“小小的，很可爱。” 兰诺：……？ 林乔抹了抹嘴角：“小小嫩嫩的，加点孜然，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兰诺：？？？ 林乔点评完了以后，回过头，瞧见阿瑟就站在雪地里。 阿瑟许是站了有一段时间了，肩膀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林乔招了招手：“阿瑟！” 阿瑟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林乔：“你看——这里有只小黑羊。” 阿瑟看了过去。 小小的黑山羊一拱一拱的，一眼就能看见，是羊群里的异类。 林乔比划了一下：“那个小小的角，和你的一模一样。” 小黑山羊有角。 因为还没发育完全，只是顶出了一点点。 而阿瑟的头顶也只有一点残角。 这两者一对比，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阿瑟的目光转过。 小黑山羊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钻到了另外一只小羊羔的身后。 兰诺心中忐忑。 这个人竟然敢把深渊之主比作一只无用的小羔羊，祂一定会生气的吧。 说不定会直接用黑暗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少年给吞噬得一干二净，连一点残骸都不留下。 一定会的。 兰诺既害怕，又期待。 害怕深渊之主发怒。 期待的是，要是林乔自己找死，就省得他动手了。 在一片寂静中。 阿瑟终于开口了。 他语气认真地说：“乔乔，我不小。” 林乔：……？ 你不仅不小，问题还很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9 20:38:57~2022-05-10 23:0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上厕所得带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有一个朋友 30瓶；咸鱼啾啾 10瓶；黄昏昏欲睡、墨? 5瓶；癌症晚期的朋右、31359465、我想吃辣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乘虚而入 ================== 阿瑟对上了林乔的目光, 再三强调：“我真的很大。” 林乔：“？？？” 你真的好怪。 “说这个……不太好吧？”林乔迟疑地开口。 阿瑟不懂，直白地问：“什么不好？” 林乔支支吾吾：“就、就是……你大不大，我也没见过啊。” 阿瑟：“你见过。” 林乔大惊：“你别乱说！我没见过！” 他一边表示清白, 一边偷偷地瞄向了不该看的地方。 阿瑟的眉头微微皱起：“乔乔, 你见过的。” 林乔拉高了声音：“我真没有！”他顿了顿, 不太自然地说, “如果你真想让我看看，也可以……” 阿瑟点头, 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林乔：答应得这么快？ 他看见阿瑟作势要上前来，连忙制止：“等一下！” 阿瑟停下了脚步。 林乔：“你该不会要在这里给我看吧？” 阿瑟：“不然？” 林乔的脸颊已经快要烧起来了, 就算是吹来的风雪都浇灭不了这炽热的温度。 他艰难地说：“还有别人在，不、不太好吧？” 阿瑟：“啊？” 林乔暗示：“这件事, 我们可以回去再慢慢看。” 阿瑟不明所以：“看个角而已，为什么要回去？” 林乔：“……？”他神情复杂，“只是看角？” 阿瑟的目光澄澈：“乔乔还想看别的？” 林乔：“不、不……没有，看角就可以了, 可以了。我才不想看别的呢, 一点也不想……” 阿瑟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残角。 对于恶魔来说，角是身份实力的象征。 等级越高、实力越强的恶魔, 角就越大。 所以对于阿瑟来说，角够不够大, 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撩开发丝, 黑暗在四周翻涌，丝丝缕缕的雾气萦绕, 一只黑山羊角从额头的另一侧伸了出来, 盘旋在额前，一直向上延伸。 那角生得粗壮有力, 花纹精致，走动间，散发着一道漆黑的光泽。 阿瑟：“乔乔你看——大吗？” 林乔：“……大。” 阿瑟心满意足。 林乔看了一眼那处黑山羊角，有些无语。 原来真的是在说角啊。 他还以为是什么刺激的东西呢…… 阿瑟凑了过去：“乔乔，要摸摸吗？” 阿瑟看起来十分中意自己的角。 为了不打击他的信心，林乔伸出了手，摸了一下。 恶魔角的触感有些奇怪。 硬硬的，又有些冰冷，像是玉石般的触感。上面的螺纹有些硌手，角尖锐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剑。 摸着还挺舒服的。 林乔还想再摸一下，结果摸了个空。 再一看，阿瑟抿着唇角，目光闪烁，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只发出小声地呼唤：“乔乔……” 林乔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猛地缩了回来。 搞什么啊！ 他只是摸了角角，这个反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摸了其他不该摸的地方。 林乔垂下了手，慌忙拉开了距离。 一步踏入了羊圈里面，小羊们惊慌失措，“咩咩”叫着退到了边上，让出了一块空地。 这边的动静有点大。 那边小黑山羊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歪着小脑袋盯着林乔看了一会儿，试探着靠近了过来。 另一只小羊羔也不甘示弱，一起凑到了边上。 一黑一白两只小羊都缩在林乔的脚边，分别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小腿，咬住了裤脚往外面扯。 林乔觉得有点痒，往后缩了一下，没来得及往后看，直接就撞入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面。 阿瑟伸手搂住了林乔。 低头看着两坨小东西，咧了咧嘴，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那两只小羊被吓到了，连滚带爬地躲回到了羊圈里，瑟瑟发抖。 林乔的手肘一戳：“你吓唬小羊做什么？” 阿瑟固执地说：“乔乔，是我的。” 林乔嘀咕：“你幼不幼稚啊？” 和小羊也要抢？ 亏你还是深渊之主。 阿瑟低垂下了眼角，不说话，全当没听见。 林乔又气又好笑：“你稳重点行不行？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 阿瑟不喜欢当有身份的人，只说：“我是乔乔的。” 林乔对于阿瑟这种不配合的态度没有办法。 霜雪吹来，他已经感觉到了冷意，于是伸手拉了一下阿瑟的衣角：“我们先回去吧。” 阿瑟“嗯”了一声，手搭在林乔的身上，还是没有松开。 两个人靠得很近。 肩膀碰着肩膀，暗红色的发丝垂在了林乔的肩膀上，霜雪缓缓飘落，覆盖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身影在雪地上拉长，几乎融为了一体。 远处，还传来了亲昵的交谈声。 “我真觉得小黑羊和你很像。” “不像。” “养一只当宠物怎么样？” “乔乔养我就够了。” “你又不是宠物。” “我可以是。” ……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兰诺终于想起了正事，拨开了碍事的羊群，从羊圈里跑了出来。 “喂！等一下！” 林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一看，问：“还有事？” 兰诺的嘴唇动了一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直接说：麻烦你按照剧本来。刚才给你下的套、挖的坑，都麻烦进一进？ 这当然不可能了！ 最后兰诺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没什么。” 算了。 还是换个计划。 林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见兰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说，就直接拉着阿瑟走了。 在路上，他还在嘀咕：“刚开始还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脑子有点问题。” 阿瑟冷不丁地开口：“好看？” 林乔侧过了头，问：“难道你不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阿瑟慢慢地摇头。 林乔奇了：“真的假的？” 就算他觉得兰诺脑子有点问题，也不能否认长得好看这一点。 毕竟对于他来说，黑发黑眸这一项天然加分，再加上兰诺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兰诺没有说话的时候。 林乔：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阿瑟：“真的。” 林乔不解。 他上下看了一眼，猜测：“该不会是你的审美有问题吧？” 阿瑟感觉自己被质疑了，为了表示审美没有问题，目光一转，看向了林乔：“乔乔，好看。” 林乔摸了摸脸颊。 他稍有些自知之明，虽然长得还可以，但和兰诺比还是差一点。兰诺的每一个角度都称得上是完美，就算是拿放大镜来看，也看不出一点的瑕疵。 他的脚步一顿，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兰诺太过于完美精致了。 以至于透露出些许的虚假来。 林乔压低了声音：“兰诺……该不会也是什么神明的化身吧？” 阿瑟沉吟了片刻：“不是。” 那些神明，他都有印象。 讨厌的光明神。 恶心的丰饶女神。 愚蠢的知识之神。 还有……一直躲在幕后的月亮女神。 兰诺并不是其中的某一个神明的化身。 听到否定的回答，林乔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是神明就好。 不然的话，他真要以为自己跟神明犯冲了。 一出门就撞见一个神明，概率比出门捡到金币还要高。 阿瑟慢慢地说：“但是，很奇怪。” 是一种他描述不出来的奇怪。 各种讨厌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皮囊。但剥掉皮囊，里面确实空空如也。 阿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好说：“离他远点。” 这是阿瑟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第一次，林乔还以为是阿瑟的占有欲作祟，生怕他跑了，于是不让他接近其他人。 现在……他觉得还是听阿瑟的话比较好。 ……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雪幕中。 兰诺站在羊圈前，心烦意乱。 又失败了。 他是众神最完美的造物。 丰饶女神赐予了他精致的皮囊。 知识之神灌输了他世上所有的知识。 光明神给了他纯洁无瑕的神圣光环。 还有月亮女神，给了他玩弄感情的能力。 可为什么，阿瑟却不肯多看他一眼？ 兰诺咬牙切齿，姣好的面容逐渐扭曲了起来。 一只小羊不懂情况，咩咩叫着凑了过来。 兰诺本来就很烦躁，现在听见羊叫声，心里更加恼火，直接抬脚就踹了过去。 他本来也不喜欢这些畜生，伪装成牧羊少年，也只是为了营造一个亲和温柔的形象。 现在没有人在，自然不用伪装。直接一脚把小羊踹出去好几米远。 小羊痛苦地挣扎了起来，四肢抽搐了一阵，彻底一动不动。 羊圈里的其他羊也感觉到了危险，一个个都不敢发出声响，聚集到了一块，胆怯而温顺地看着外面。 兰诺长长舒了一口气。 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在中间有人捣乱。 那个捣乱的人，自然是林乔。 之前林乔摔碎了藏着爱情灵药的苹果，以至于他无法控制深渊之主化身的感情，让他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本来他想引-诱林乔露出真面目，可没想到又被三言两语带到沟里去了。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得想个办法，解决了林乔。 只要这个碍事的家伙不在了，他就可以接近深渊之主了。 在兰诺看来，获得深渊之主的感情，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林乔能够成功，无非是抢占了先机，先一步来到了深渊之主的身边，其实说起来，他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无非是敢于接近深渊之主，没有畏惧害怕而已。 兰诺觉得，他也能做到。 装一装，谁不会？ 只要杀了林乔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的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朝着木屋走去。 在经过小羊尸体的时候，脸上闪过了微妙的嫌恶。 …… 第二天清晨。 雪停了。 林乔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 一条条冰凌从屋檐上垂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他推开门，出去走了一圈，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等走到雪松林的时候，又绕了回来。 “不是说今天会有传送阵吗？”林乔疑惑地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兰诺来到了门口，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林乔：“除了传送阵，还能有别的路离开吗？” 兰诺摇头：“大雪山是孤立存在的一片地区，四周都是冰渊，连最矫健的雪雁都飞不过去，只能通过传送阵穿梭。” 林乔：“该不会是传送阵坏了吧？” 兰诺：“有这个可能，传送阵是知识殿堂的人布置的，在半山腰上，可能被魔兽碰到了。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才怪。 其实这是知识之神给他的一点小便利。 为了留住深渊之主的化身，刻意把出去的传送阵给破坏掉。 深渊之主可以在黑暗中穿梭自如，但林乔不行。 林乔是个普通人，无法承受黑暗的侵蚀痛苦，只能通过传送阵离开这里。 兰诺的心思一转，提议：“可以去半山腰看看。” 林乔犹豫了一下，凑过去问阿瑟：“万一遇到知识之神怎么办？” 阿瑟不理解：“什么怎么办？” 林乔看了一眼兰诺，确定他没有注意这边后，才比划道：“万一知识之神想要害我们怎么办？” 这里可是知识之神的地盘。 虽然林乔不信神，但也知道神明的可怕。再加上客场作战，万一阿瑟打不过知识之神怎么办？ 阿瑟听着这个问题，眼睫扇动了一下，像是在思索。 林乔换个问题：“就是说，如果遇到知识之神的话，我们能撑多久？” 阿瑟抬起了眼角：“要看知识之神能活多久。” 林乔：“嗯嗯……？” 阿瑟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应该能活一段时间吧。”他咬字清晰，“毕竟这些神明都很能跑，又很怕死，一下子解决不掉。” 在四位正统神明中，知识之神算是信徒比较少的一位神明了。 毕竟，信奉知识之神需要门槛——识字。 不过因为可以传播知识，所以知识之神的信徒都格外地虔诚，一个能顶得上别的神明十个信徒。 这样才能保住正统神明的身份。 但比起其他神明来说，有点不够看了。 阿瑟沉思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答案：“七天，我可以完全抹除知识之神。” 林乔：…… 好家伙。 他还想着怎么样才能跑路，阿瑟直接在思考怎么把知识之神的骨灰扬了。 知识之神：直接快进到过头七。 林乔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当真。” 阿瑟平静地“哦”了一声，就像是他也在随便说说一样。 林乔瞅了阿瑟一眼，想到了什么：“那些神明都有信徒才会这么厉害，可是你也没啥信徒……” 他见过深渊神教的那些教徒。 不管是和光明信徒比，还是和丰饶信徒比，都显得是一盘臭鱼烂虾。 深渊神教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吸纳信徒全靠一张嘴，忽悠画饼就完事了。 再加上是不属于正统的神明，没有官方背书，想来信徒的规模也不会很大。 阿瑟：“我有信徒。” 林乔：“在哪里？” 阿瑟定定地看着。 林乔后知后觉地点上了自己的鼻尖：“你是说……我？” 阿瑟点了点头。 林乔十分有自知之明：“可是我一个人，能有什么用？别的神明都有这么——多的信徒，你不想要？” 阿瑟：“不要。” 对于他来说，信徒没有用。 其他神明从信仰中汲取力量，信仰祂们的人越多，力量越强大，就越能赐予信徒力量。 这是一种良性循环。 所以为了夺取更多的信仰，神明们才不惜掀起信仰之战。 而深渊之主的神格特殊。 深渊的力量不来自于信仰，而是来源于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 痛苦、悲伤、绝望……只要是能感受到的情绪，都能化为力量源泉。 所以，阿瑟不需要信徒，也从未回应信徒的祈求——除了献上林乔的那一次。 阿瑟的神情认真固执：“我只想要乔乔。” 林乔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侧过了脸，含糊道：“行了行了，那我们去半山腰看看……” 他结束了与阿瑟的悄悄话，朗声说，“兰诺，你知道该怎么去吗？” 兰诺当然知道：“我带你们去。” …… 离开了木屋，一路朝着北方走。 林乔是从山顶的知识殿堂下来的，而兰诺走的方向正好与知识殿堂相反，走向了另一条崎岖的小路。 大雪山常年落雪，一直被冰雪覆盖。 小路狭窄，靠着悬崖，路陡且滑，还结了一层冰，走在上面胆战心惊的。 林乔一手扶着石壁，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向挪动，生怕一失足掉到悬崖下面。 不过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成功来到了半山腰。 林乔站在了平坦的空地上，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些魔法石。 魔法石散落在地上，黯淡无光，像是被人随手打乱了一样。连带着传送魔法阵也失去了应有的效果。 林乔捡起了一枚魔法石。 石头冰凉，上面花纹复杂，流淌着晶石一样的液体。 “这该怎么修？”他问兰诺。 兰诺说：“我不是魔法师，我也不会修。” 林乔：“那以前是怎么修的？” 兰诺闪烁其词：“以前……都会通知知识殿堂的人，他们会派人过来修复魔法阵的。” 林乔不太想和知识殿堂的人打交道，于是问阿瑟：“你有办法吗？” 阿瑟伸手接过了魔法石：“我试试。” 凭空创造一个魔法阵很难，但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复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阿瑟低下了头，雪中阴影蠕动，将所有的魔法石都托在了半空中。 魔法石止不住地颤抖，形成了一个个无形的旋涡，从一旁吸收着魔法元素。 光辉闪烁。 看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修好。 林乔看了一会儿，半山腰的冷风凌冽，冻得他手脚僵硬，脸颊发痛。他跺了跺脚，转身走到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边上。 石头高大，挡住了大半的风雪。稍微暖和了一点。 林乔朝着掌心哈了一口气，看向了前方。 他正好站在了悬崖边上，一眼望去，下方是茫茫无际的雪原。 雪原广阔，雾凇弥漫。 在这般的自然景象下，更显得人的渺小。 林乔哈出了一口雾气，看得投入，都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从身后靠近了过来。 一步。 两步…… 兰诺接近了那道身影。 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 阿瑟正在全神贯注地修复传送魔法阵，没空分神关注这边的情况。 而林乔正对着深渊，只要从后面轻轻一推，就能够轻松地解决掉这个隐患。 到时候再和阿瑟说，林乔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就可以把他的嫌疑撇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他就正好可以乘虚而入了。 这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兰诺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林乔的身后，冷笑了一声，伸手用力一推。 咚—— 一块石头松动，滴溜溜地滚落下了悬崖，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惊起。 兰诺瞪大了眼睛：“你、你……” 本应该被推下山崖的林乔站在一侧，伸手掐住了兰诺的手腕，冷眼审视着：“你想推我下去？” 兰诺慌忙解释：“没、没有，我只是……”他“只是”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说，“我怕你掉下去，想过来提醒你一下。” 林乔挑眉：“这样提醒？” 兰诺觉得林乔的脾气挺好的，就算是真的被戳穿了，估计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于是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说：“是的。” 林乔：“行，那我也‘提醒提醒’你。”他伸手用力一拽，作势就要把人往下面推。 林乔的脾气是好。 但前提是不能惹到他。 明眼人都能看出兰诺对他心怀不轨，他总不能像个圣母一样原谅吧？ 对不起，做不到。 兰诺惊慌失措，生怕掉下山崖，牢牢地扒住了一旁的石头，不肯动弹。 林乔本来也没真的想把兰诺推下去，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一旁传来了脚步声。 阿瑟的身影靠近，目光落在了两人接触的手腕上：“乔乔……” 话还没说完，兰诺就哭得梨花带雨：“阿瑟，乔要推我下去！乔要害死我！” 恶人先告状了属于是。 林乔一句话还没说，兰诺就已经叭叭说了一大串：“乔嫉妒我长得好看，因为你一直在看我，就想要杀了我！” 林乔：什么玩意儿？ 不过从眼前的情况看，确实挺像这么一回事的。 果然，在听到这话后，阿瑟的目光一沉，眼瞳中暗潮涌动，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兰诺：他一定生气了！ 阿瑟：“我没看你。”他就差对着林乔发誓，“一眼都没有看。” 兰诺：？ 重点是这个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0 23:09:07~2022-05-11 23:0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上厕所得带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该用户很懒 10瓶；墨?、黄昏昏欲睡 5瓶；有狐 2瓶；瓶瓶瓶子糖、一只妖精、癌症晚期的朋右、yizhen、酱油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乔·弗林 ================== 兰诺气急败坏：“这不是重点！” 阿瑟认真地说：“这很重要。” 这个可是关乎他的清白。 万一乔乔生气了怎么办？ 林乔当然没有生气, 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 他对上了阿瑟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你没看。” 阿瑟放下了心, 珍重承诺：“我只看乔乔。” 在阿瑟的认知里, 人类分为两种。 一种是人, 一种是乔乔。 除了乔乔以外, 别人长得再好看，都和他没有关系。 毕竟, 一个人不会在乎蚂蚁是丑是美，更不会在意一只蝼蚁的摇头晃脑。 而乔乔, 是特殊的存在。 不管是谁都比不上。 兰诺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打情骂俏，忍不住出声吸引注意力：“你没看见吗？我差点就被他推下去了, 连命都要没了！” 林乔正拽着兰诺的手腕往下推搡，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凶案现场。 人证物证确凿，就算是林乔牙尖嘴利也狡辩不清楚。 没想到, 阿瑟的语气茫然：“和我, 有关系吗？” 兰诺：“？？？”声音不自觉地拉高，“他要推我下去！” 林乔缩回了手, 并不是很慌。 阿瑟肯定会相信他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解释了一下：“我没真的想要推他, 就是想吓吓他而已。” 话还没说完, 就被兰诺打断了：“他明明就是要推我下去！别被他骗了。” 大概是太过于激动了，兰诺的声音变得尖锐难听, 十分刺耳。 林乔的耳边一阵嗡嗡的响, 有点烦躁，干脆一口承认了下来：“是我想推你下去, 行了吧？” 兰诺越发的激动：“你看，他都承认了！” 林乔：……看来这人真的是脑子有点问题。 退一万步说好了。 就算是真的想推兰诺下去，他和阿瑟的关系这么好，阿瑟知道了，也只会帮他遮掩，而不是出来主持正义。 林乔露出了怜悯之色。 阿瑟听完了全过程，发表了言论：“乔乔想推你。” 兰诺用力点头：“嗯。” 阿瑟：“但是没推成功。” 兰诺：“嗯嗯！” 阿瑟恍然大悟：“那我来帮乔乔。” 林乔一下子没听清：“你帮我什么……？” 阿瑟的眼睛澄澈，理直气壮地说：“帮乔乔推他下去。” 林乔：？ 兰诺：？ 阿瑟没有最基本的善恶分辨能力，在他看来，只要是乔乔做的，都是对的。反而言之，只要乔乔反对的，那就是是错的。 简单易懂，都不用思考。 就算林乔想要做坏事，他都会在旁边帮把手。 兰诺不能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他还陷入了大大的疑惑中——为什么这两个人都不按照常理出牌，总是会弄出奇奇怪怪的操作来？ 难道说是他见识得太少了？ 不可能啊。 知识之神灌输了无数的知识，他可以说是无所不知。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兰诺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他还没想出应对的方法，眼前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一股推力袭来。在惯性的作用下，他直接仰头摔下了悬崖。 兰诺下意识地想要喊救命。 可一张开嘴，冷风就一股脑地灌了进来，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去。 在失重感的包围下，他连自己会魔法都忘记了，只能双手止不住地挥舞。 还好，悬崖上有一处凸起的石块，重重地摔在了上面，稍微减缓了一些下落的趋势。 兰诺清醒了一些，向神明祈祷。 “光啊，请指引我前行的道路。” 话音飘散在了风中。 一束光晕落下，形成了一个透明的阶梯，稳稳地托住了兰诺。 一低头，下方就是万丈深空。 兰诺的腿一哆嗦，一步一步往上挪动。 好不容易回到半山腰，还没在地上站稳，就听见有道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怎么回来了？” 看样子，阿瑟还要再推下去一次。 林乔连忙把人拦住：“算了。” 阿瑟有些不情愿。 他真的很讨厌这个人，要不是乔乔在，他早就把这个人的灵魂撕碎，投入到深渊之中去了。 在林乔的要求下，他不情不愿地放弃了这个推人的想法。 不过就算放弃了，阿瑟还没忘记邀功：“乔乔，我帮你了。” 林乔：“……” 并不是很需要帮的样子。 可看阿瑟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捡到飞盘回来邀功的小狗，如果不摸摸他的头顶的话，尾巴就会失落地垂下来。 林乔只好伸手摸了摸阿瑟的头顶：“嗯，真厉害。” 阿瑟垂下了眼睑，如果现在有尾巴的话，说不定已经欢快地摇动起来了。 阿瑟：“我可以再帮你。” 他暗示：只要一句话，就能把这个碍事的人给解决了。 林乔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不用了，真不用，要帮忙的话我会说的。” 阿瑟“哦”了一声，站在了一旁，只要一声令下，他就会冲出去保护林乔。 兰诺后颈一阵发凉，终于明白，在两个人中间，林乔才是不好惹的那一个。 如果早知道这一点，他会先假意伪装，接近林乔，然后再借机勾搭上阿瑟，挤掉林乔的位置。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都得罪了林乔，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兰诺的心思飞快转动，抓住了一点灵感，脱口而出：“阿瑟，你真的以为，乔是真的喜欢你吗？” 他伸手指着林乔，激动地说，“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喜欢一个恶魔，一个被诅咒的神明。” “他是被迫的。” “他不想死在黑暗中，所以才会对你这么好。” “一切都是假的！” 兰诺说的振振有词。 因为他不相信，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一个不祥、诅咒的存在。 肯定是和他一样，不是被迫的，就是别有用心。 只要戳穿了林乔的真面目，深渊之主自然就不会再被迷惑了。 话音落下。 半山腰的霜雪越发的凌冽。 没有人再说话，雪地里一片死寂。 兰诺的呼吸急促，眼中冒出了激动的光，口不择言：“你以为是巧合吗？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因为预言的存在，他才会被安排出现在你的面前……” 林乔心头一跳，想到了心口的那一道白金色的纹路——光明圣庭的印记。 因为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缘故，他不知道这印记是怎么来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是光明圣庭派来的间谍。 就是不知道这个间谍是针对深渊神教的，还是针对深渊之主的。 林乔的表现落入了兰诺的眼中，这就是心虚的表现。他觉得抓住了把柄，更加做实了这个猜测。 他说起话来更加清晰有力：“你看，他心虚了——” 话音戛然而止。 兰诺的嘴巴一张一合，努力地在说着挑拨离间的话，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影笼罩了过来，掐住了他的咽喉。 阿瑟上前一步，脸色沉沉，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不准，说乔乔的坏话。” 每说出一个字，黑影就勒得更紧一些。 兰诺的脸色煞白，感觉到生命在不停地流逝。 不、不可能…… 他不可能失败的…… 兰诺拼命地挣扎着，嘴唇无声地张合，像是上了岸的鱼，企图找到一丝生的希望。 他说：我……知道……真相…… 阿瑟的动作一顿。 兰诺以为有机会，连忙说：“神明在针对你，我可以帮你，真的！” 阿瑟微微侧过了头，在思索这件事。 就在兰诺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不用。” 黑暗化作雾气，猛地钻入了兰诺的耳朵中。 留在外面的雾气尾巴轻轻转动，像是在里面寻找着什么。 很快，兰诺就失去了抵抗力，肩膀耷拉了下来，双目无神，止不住地抽搐。 黑雾消散。 兰诺倒在了地上，在不停地呢喃着。 林乔凑近一听。 兰诺的声音颠倒无序，呢喃着莫名的词汇：“黑暗……眼睛……深渊……” 林乔狐疑地看了阿瑟一眼：“你对他做了什么？” 阿瑟无辜地说：“什么也没做。” ——就只是去兰诺的脑子里看了一下。 他保证，动作很温柔，不会造成一点伤害。 可是兰诺的脑子里藏着一个秘密，不想让他知道，他才动用了一点小手段。 一下子没控制好力道，泄露了一些黑暗的气息。 所以……兰诺傻掉了。 不过，这点小细节就不用和乔乔说了。 林乔将信将疑，低头看向了兰诺：“你还好吗？” 兰诺睁着一双眼睛，四肢着地，在雪地上蠕动着。在看到林乔的时候，他的神情顿时狰狞了起来，像是要狠狠地扑过来。 林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瑟冷哼了一声。 兰诺十分畏惧阿瑟，立刻紧紧地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林乔问：“能治好吗？” 阿瑟：“不能。”他顿了顿，“这样，比刚才好。” 林乔有些罪恶的想：确实。 这样的兰诺，比之前看起来要顺眼一点。 林乔别开了目光：“你知道他是被谁派来的吗？” 会这么针对他的，十有八-九是知识殿堂的人。 但从做事风格上看，又不像，倒是更像是丰饶教廷的。 阿瑟：“没看到。”他提出了解决的方法，“我再看看。” 反正已经傻了。 看一次和看两次，也没有区别了。 阿瑟正想要付诸于行动，雪地上响起了一声悲鸣。 兰诺仰起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的云散去。 一束光照耀了下来。 兰诺被笼罩在了光中，慢慢地融化。 那一副精美无暇的皮囊，层层叠叠地挂在了身上，很快，就只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人形的痕迹。 风一吹过，了无痕迹。 这举动，就像是有秘密要被发现，迫不及待地杀人灭口一样。 林乔心中一沉，注视着那一块雪地，想起了什么：“他刚才说的话……” 阿瑟斩钉截铁：“我不信。” 阿瑟这么相信他，林乔当然很感动。 但前提是——他真的不是二五仔。 林乔犹豫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阿瑟想也没想，就给出了答案：“没有。” 林乔：“阿瑟，你还是要有点警惕心，不能说什么就信什么……” 阿瑟：“我只信乔乔。” 林乔：“那如果我也骗你了呢？” 阿瑟：“那就被骗。” 林乔：“不记恨我？” 阿瑟思索了一下。 深渊最讨厌被欺骗、被背叛。 但如果是乔乔的话…… “没关系。”他说，“反正很多次了。” 林乔迷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瑟看了他一眼：“第一次，你在祭坛上。” “明明是我的信徒奉上的祭品，还在心里想着，转信光明神。” 林乔：“……” 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他刚刚穿书，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被送上了祭坛成了深渊之主的祭品。 那他对深渊神教的第一印象就是邪-教，肯定一心往着正道去。 说实话，如果不是被深渊之主选中来到深渊，他可能会按部就班地信仰光明神。 毕竟这是《神降》里笑到最后的神明。 不过他也不会信得很虔诚，就当找了个班上，每天上班打卡，混混日子就是了。 这些就不好和阿瑟说了。 林乔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想想，又没真的要信。” 阿瑟委屈地说：“不行。” 林乔：“好好好，我不想了，可以吧？” 阿瑟：“以后都不准。” 林乔应了下来。 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又想到了什么，说：“阿瑟，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阿瑟认真听着。 “就是……”林乔斟酌着开口，“我可能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也不确定有没有做。” 阿瑟被绕迷糊了：“什么意思？” 林乔搓了搓鼻尖：“就是，你能提前原谅我吗？” 阿瑟：？ …… 在某一处的虚空。 众神们在注视着雪地里发生的事情。 为了防止被深渊之主察觉，祂们甚至不能多加干预，只能旁观着这一切。 就像是看话剧一样。 等到兰诺死去，一场戏落幕，众神们发表了评价。 丰饶女神抚摸着麦穗：“看来，月亮的方法没什么用。” 知识之神双手抱着肩膀，老神老在：“我之前就觉得，这个方法不太靠谱。” 月亮女神脸上有些挂不住，冷漠疏离地说：“你有办法？” 知识之神的声音低了下来：“没有。” 丰饶女神喜欢煽风点火，在一旁笑嘻嘻地说：“知识之神，你不是自诩无所不知吗？不如你来想想，怎么对付深渊之主？” 知识之神缩到了角落里，不接这个话茬。 祂是见识过深渊之主的厉害的。 之前在知识殿堂前，祂都吃了一个不小的暗亏，怎么可能还傻愣愣地冲在第一线。 对抗深渊之主，是四位神明共同的问题，祂可没这么无私奉献。万一这边解决了深渊之主，那边自己的信仰地被其他神给瓜分了，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再说了，祂的神职是知识、历史和智慧，不擅长战争。 知识之神的想法也是其他神明的想法。 祂们也生怕让对方捡了便宜。 一下子，虚空中没有人开口说话。 神明们都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维持了多久，突然，有一道威严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来想办法。” 众神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过去。 只见说出这话的，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置身事外的光明神。 丰饶女神一向和光明神不对付，捏着麦穗，笑意盈盈：“你有什么好办法？”祂眸光一转，“该不会你比知识还聪明吧？” 光明神没有上钩，不咸不淡地说：“你们看着就是了。” 丰饶女神哼了一声，把麦穗甩到了身侧。 众神又将目光投向了雪原。 …… 雪原的传送阵已经被修复好了。 魔法元素化作了点点晶莹的光辉，悬浮在阵法的周围。 等到吸收完一定的魔法元素，魔法石上光芒一转，在中心处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旋涡。 旋涡中心朦胧，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这样就好了吗？” 说着，林乔伸手触碰了一下。 刚碰到旋涡的边缘，就有一股吸力从中传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被一种失重感包围。 林乔头重脚轻，感觉在不停地下坠，浑身不适。 还好，阿瑟就在他的身边。 他伸手，紧紧抓住了阿瑟的手臂，问：“传送阵去哪里的？” 阿瑟：“雪原，外面。” 林乔还想问什么，但空间撕裂的力量太过于凶猛，他的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努力地贴在了阿瑟的身上，不被分散开来。 在时空风暴中，林乔没有注意到，胸口的印记闪烁着炽热的光辉。 传送魔法阵也许维持了很长时间，也许只有一瞬间。 等到林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了一个纯白的空间里。 一眼望去，眼前只有白色，连影子都不存在。 看得久了，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逐渐丧失了“存在”的感觉，化为了一捧轻盈纯洁的白。 林乔咬了一下唇角，疼痛刺激着他清醒了过来。 这里是哪里？ 阿瑟呢？ 他朝着四周张望。 这个纯白的空间是封闭的，连门窗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纯白墙壁，以及璀璨的光。 那一片纯洁无暇的白幕上，冒出了一些凹凸不平的脸庞。 那些脸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舒展开来，有的却是扭曲着的。 神圣而又诡异。 林乔听到有人在说：“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林乔：“什么事？”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去做你应该……” “去做……” “你知道的。” “乔·弗林，你知道这一切的。” 一道金光落下，笼罩在了林乔身上。 在这一刻，好像有一颗种子在他的心头生根发芽。 林乔依旧茫然无知，在金光照耀下，整个人昏昏沉沉，皮肤滚烫发热。他的思绪凝固住了，连思考都做不到。 满脑子都是那个声音在重复着：“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你知道的。乔·弗林，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不过不是现在，再过一会儿，抓住好的时机。” 林乔像是被迷惑了一样，喃喃自语：“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我知道的。我是谁？我是……乔·弗林。” …… 林乔猛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直冒冷汗，脸色苍白。 阿瑟：“乔乔？” 林乔慢了半拍，迟钝地转过了头，声音嘶哑：“阿瑟……？” 阿瑟肯定地说：“你生病了。” 林乔晕乎乎的，只能被动重复着阿瑟的话：“我生病了？” 他确实有些不舒服。 有身体上的原因，也有心理上的。 他感觉到了恶心想吐，脑袋里一阵翻江倒海，似乎是在排斥着什么东西。 林乔伸手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果然有点烫。 不太确定：“也许是雪山太冷了，被风吹的，休息一下，明天就会好了。” 阿瑟也不懂，只能说：“我背乔乔。” 林乔很累，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头一歪，就靠在阿瑟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这么累？ 难道是第一次用传送魔法阵，晕传送了？ 林乔的记忆停留在时间风暴中，再往前就是一片空白。 他努力地回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好像有一件事要去做。 是什么事？ 他不记得了。 林乔心事重重，眉心微微皱起，就算是闭着眼睛睡着了，也并不安稳。 他侧过头，脸颊飘起了一阵红意。 领口微微敞开，下方一片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可以看见白金色的纹路缓慢爬动着，炽热的光芒一闪而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1 23:08:42~2022-05-12 23:1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痂、忆灬青竹 10瓶；墨? 5瓶；yizhen、癌症晚期的朋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不对劲 ================ 林乔不知道他睡了多久。 也许是很久, 也许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 在睡梦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的意识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沉浮。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虚无。 林乔不由自主地朝着深处走去。 狭长的走廊看不见尽头, 风一吹, 就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窃窃私语。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有的在哭, 有的笑, 有的说起话来歇斯底里。 各种声音聚集在了一起，像是一场狂欢。 林乔：……什么神经病人聚会？ 他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但这些声音无处不在, 不管怎么奔跑躲避，都无法阻止话语声钻入他的耳朵。 既然不能反抗, 那就干脆摆烂。 林乔直接就一个：不听不听，当你念经。 他拿出了大学上高数课时的经验, 不管说什么，都全当耳边风吹过，一点都不打扰他的安眠。 他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听得有点厌了。 就在这时, 无数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像是在催促：“乔·弗林，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林乔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问了一句：“什么事？” 刚才在经过传送魔法阵的时候，是不是也做了这么一个梦？ 怎么醒来的时候一点都不记得了？ 大概是在传送魔法阵里有点晕, 他在梦里只能被迫听话, 现在稍微清醒了一些，能够做出一些反应了。 那些声音：“应该做的事。” 林乔：“我就是在问你什么事啊。” “你应该做的事情。” 林乔：“？” 搁着套娃呢？ 林乔试探：“你该不会一直复读吧？” “乔·弗林——” 反正是在梦里, 林乔干脆直接说：“我又不是乔·弗林, 你在这里叫魂呢？” 声音扭曲了起来：“你不是乔·弗林，你是谁？” 林乔的声音清脆动听：“我是你爹。” “？” 林乔还想要说什么, 眼前白光一闪而过，他直接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山丘。 地平线上，太阳冉冉升起，火红灿烂，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枚饱满可口的橘子。 林乔睡了一觉，不仅没有缓过来，反而更加地虚弱。 他的唇角苍白，可脸颊处却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伸手一摸，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现在他正趴在阿瑟的肩膀上，这么一动弹，阿瑟马上就察觉到了。 “乔乔？”阿瑟侧过了头。 林乔口干舌燥，发出的声音也是嘶哑难听的：“现在在哪里？” 阿瑟停下了脚步：“不知道。” 从大雪山的传送阵出来以后，两个人来到了山脚下。 这是雪山和外界的交界处。 后面还是白雪皑皑，前面一步就是绿意青葱。 阿瑟不知道去哪里，再加上林乔睡着了，他就埋着头往前走，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林乔见也问不出什么，换了个问题：“我睡了多久？” 他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醒来以后，还依旧手脚发软，提不起劲来。 阿瑟的计算方式特殊，指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说：“太阳升起来两次了。” 那就是两天。 没说的时候还好，现在这么一说，林乔立刻感觉到腹中空空，一股饥饿感涌了上来。 他伸手推了一下阿瑟的肩膀，虚弱地说：“放我下来。” 阿瑟听话地松开了手。 林乔扶着肩膀，慢慢地站在了地上。 明明已经踩在了结实的土地上，他却好像深陷在云端，怎么站也站不稳。 刚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 还好阿瑟眼疾手快，把人牢牢地制在了怀中。 林乔的呼吸紊乱。 阿瑟的眉头皱起：“乔乔，你不对劲。” 林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迟疑道：“有、有吗？” 阿瑟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能感觉到，林乔的气息很古怪。 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古怪。 林乔：“可能是我做噩梦了，没有睡好吧……” 阿瑟还想要说什么，就又听见林乔说：“我饿了。” 阿瑟被转移了注意力。 林乔轻声说：“前面有炊烟，过去看看。” 现在这个情况，林乔是肯定走不了路了。阿瑟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搂住了林乔的后腰，轻松地把人抱在了怀里。 就算是负重前行，他依旧走得稳稳当当，几乎没有一点颠簸。 林乔有些不好意思，侧过头，缩在了阿瑟的臂弯里。 穿过这一片荒原，前方是一片橘子林。 现在正是橘子成熟的季节，沉甸甸、黄澄澄的橘子悬挂在了枝头，压得树枝都弯了下来。 林乔仰头看去，一想到酸酸甜甜的橘子，一下子分泌出了口水来。 他毫不客气地指使：“阿瑟，我要吃橘子。” …… 众神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深渊之主，连众神都畏惧的存在，这么一个孱弱的人类少年，竟然敢这么随意地指使祂？ 知识之神笃定地说：“祂一定会暴怒的。” 神明都是高高在上的。 一向只有被信徒捧在神坛上的份儿。 就算是那些教宗大祭司，面对神明的时候也是卑微而虔诚的，哪有像这样对待的？ 丰饶女神懒懒地说：“如果是我的信徒这么做，我一定会让他成为土地里的肥料，连灵魂都不放过。” 就连最仁慈的光明神也没有说话。 本来祂们以为黑发少年这么放肆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更离谱的是，深渊之主还真的照着话去做了，连一点愤怒的情绪都看不见，甚至还乐在其中。 知识之神被当场打了个脸，啪啪作响。 丰饶女神遮住了的脸颊，转移了话题：“光明神，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光明神待在一片柔和的光幕中，其他神明无法窥探到祂的神情，只能听见淡淡的声响：“快了。” 光幕下。 光明神眉头紧锁，盯着那个黑发少年的身影。 这是祂早就下好的一步暗棋。 在知道那个预言之后，祂就先一步搜罗了上千名黑发少年，在经历了近乎于苛刻的挑选，才挑出来十个符合要求的。 最后，只有一个活着接受了神明的赐福。 那就是乔·弗林。 可怜的孩子被抹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先是加入了深渊神教，再是借着深渊神教的手送给了深渊之主。 光明神本来没抱多少希望，可没想到，深渊之主收下了乔·弗林，还对他动了感情。 这一切都在祂的计划中。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激活乔·弗林身上的光明印记，在深渊之主最不设防的时候，将光明印记烙印在上面。 这样，就可以大幅度削减深渊之主的力量。 但现在卡在了最后一步上。 乔·弗林拒绝了光明神的意志。 上一次，光明神借着破碎的时空间隙，进入到了黑发少年的意识世界里，下达了命令。 神明威严，黑发少年虚弱，根本无法抵抗。 可当黑发少年醒来，却又将神明的意识忽视。 祂这才再次分神降临。 可这一次，黑发少年明确地反抗了。 光明神清楚地感受到，黑发少年的灵魂澄澈干净，没有一点杂质，更没有神明留下的印记。 他不是乔·弗林。 他是谁？ …… 在神明们的窥探中，林乔得到了一个最滚圆漂亮的橘子。 他揉了揉橘皮，一股子新鲜的橘子味就扑面而来。 伸手一掰开，里面的果肉粒粒分明，咬在唇齿间，饱满的果肉被碾碎，溅射出了酸甜的枝叶来。 这里的橘子没有经过现代化的育种和挑选，还处于野生的种类，酸的味道大于甜味。 酸得林乔眉头皱起。 好不容易咽下了一瓣橘子，他的目光一转，看向了阿瑟，生出了一个坏主意。 林乔说：“这个很甜，你尝尝。” 阿瑟从善如流地张开了嘴。 林乔挑了最酸的一瓣，塞到了阿瑟的口中。 阿瑟咀嚼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 林乔一直盯着他，企图看见表情变动，可盯了半天，阿瑟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奇怪了：“不酸吗？” 阿瑟想了想，回：“甜的。” 林乔不信邪，又尝了一瓣。 还是酸的。 他质问：“不是酸的吗？你骗我？” 阿瑟很无辜：“乔乔说，是甜的。” 林乔：“我说什么就信什么？” 阿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林乔捏着橘子皮，心情复杂：“阿瑟……” 阿瑟：“嗯？” 林乔嘀咕：“你可长点心吧，别被骗了。” 阿瑟：“好。” 林乔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橘子上。 这里的橘子是很酸，但可以做成橘子酱。加上白砂糖和蜂蜜，经过小火慢慢熬制之后就是稠稠的果酱。 涂到面包上，味道肯定不错。 这么想着，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角。 突然，树林里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该死的小偷，竟敢来偷安德烈老爷的果园，我就应该用缰绳把你们都吊起来，然后狠狠地抽打你们的屁股！” 林乔的手一松，橘子皮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个人察觉到了，转换了方向，朝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这两个小偷——” 来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顶着浓密的络腮胡，健壮得像是一头牛。 他的眼里冒着精光，闪烁着即将抓到小偷的喜悦。 护林人以为，偷橘子的小偷是附近的平民小孩，可没想到拨开树枝一看，出现在面前的是两张生面孔。 黑发少年站在橘子树下，阴影落在身上，也掩盖不住那一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他站得笔直，肩膀和脊背形成一条直线。以男人的眼光看，这是经历了贵族教育的少爷小姐们才有的仪态。 再说了，只有贵族老爷们才养得起这么一身好皮子。 可能是护林人的目光太过于直白，引起了阿瑟的不悦。 林乔按住了阿瑟蠢蠢欲动的手腕，轻轻摇头。 仔细说起来，是他们先闯入了别人的果园，偷摘了别人的果子。 被说上两句也是应该的。 林乔站了出来：“实在抱歉，我们以为这片果林是没有主人的。” 没想到护林人的态度直接180度大转弯，露出了一个谄媚奉承的笑容，只可惜，他的硬件不够过关，笑起来得时候龇牙咧嘴：“两位一定是安德烈老爷请来的客人了吧？这里的橘子随便摘、随便摘！” 经过这么一打岔，林乔也对这一片橘子林失去了兴趣，掏出了一枚铜币：“这是买橘子的钱。” 护林人不敢收，直摆手：“不用不用。” 林乔也不勉强，拉上阿瑟就要走。 可没想到护林人连忙出声：“安德烈老爷的城堡在那边，两位老爷不要走错了。” 林乔转头看去。 隔着橘子林，一座城堡立在前方。 护林人说：“安德烈老爷正准备举行舞会，附近的贵族老爷夫人都来了咧。” 林乔心念一动，决定过去看看情况。 他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能有个当地的地头蛇了解一下情况就有了。 再说了，他是真的饿了。 就算隔了这么远，也能够清楚地闻到一股鸡皮烤制过又刷上蜂蜜的焦香。 …… 靠着一张好看的脸，林乔成功地混入了安德烈老爷的城堡。 至于会不会被戳穿——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再说了，有阿瑟在一边兜底，哪里他去不了？ 走廊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两侧悬挂了一幅幅的油画。 油画中的人应该是安德烈家族的祖先，有身穿铠甲的骑士，有雍容华贵的贵妇人，还有肃穆庄重的神父……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远的缘故，油画有些模糊，每张画像上都少了一块人脸。 林乔扫过了一眼，走入了宴会现场。 贵族们熙熙攘攘地凑在一起，聊着最近时新的首饰，城里流行的话题。 林乔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了知识之神和月亮女神的领地交界处。 又是一个新的神明。 林乔仔细回想，关于月亮女神的信息。 在《神降》中，描写月亮女神的篇幅并不多，因为这不是一个擅长战争的神明，信仰地也不大，所以和知识之神算是买一送一的关系，基本上白给。 不过月亮女神，因为掌管着月亮的阴晴圆缺，还有爱情、美貌与青春，所以受到不少贵族的追捧。 就算是光明圣光笼罩的王庭里，也有不少贵妇人偷偷信仰月亮女神，期望永葆青春，获得更多情人的爱慕。 ……等等。 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林乔按了按太阳穴。 似乎在做了两场奇怪的梦以后，他的脑袋里多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这是乔·弗林的记忆。 不过这记忆并不鲜明，只有触发到相应的关键词的时候，才能想起来。 林乔的动作一顿。 他又想起在梦中呼唤“乔·弗林”的声音，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虚弱无力，一个念头闪过了脑海。 该不会……是原主在影响他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2 23:13:53~2022-05-13 23:1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来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昏昏欲睡 5瓶；癌症晚期的朋右、酱油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赞美月亮 ================== 林乔对于原主并没有多少印象。 在仅有的记忆碎片里, 原主应该是一个标准的小贵族家庭养出来的少爷。 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天真、莽撞甚至还有些愚蠢。 别人说了两三句话，他就上了当, 被哄骗进了邪-教, 成为了深渊之主的祭品。 可以称得上是小说里标准的炮灰布景板。 林乔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现在看来, 原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简单，在这一切的背后, 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思索着，眉头微微蹙起, 手掌按上了心口处。 领口敞开，可以瞧见一片细腻白皙的皮肤。 在锁骨下方, 白金色的纹路缓慢地流动着，散发出了炽热的光泽。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催促着他去做些什么。 这太奇怪了。 林乔抿了抿干涩的唇角，想要转移一些注意力。 他看向了舞会的现场。 身穿华丽礼裙的贵妇翩然起舞, 裙摆在半空中荡漾, 蕾丝与香水交织，如同鲜花盛放。 在音乐声中, 舞会逐渐步入了高-潮。 在角落里伴奏着的乐队指挥一甩指挥棒，立刻就从轻快优雅的小调转成了刺激高昂的乐曲。 在有节奏的鼓点中, 客人们虔诚地赞美着月亮女神, 希望月亮女神能赐予他们不朽永存的青春。 祷告声此起彼伏。 城堡的佣人们推来了一辆沉重的车。 车上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铁笼子，外面一层猩红的天鹅绒覆盖着, 看不清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在经过林乔的时候, 他清楚地听见了栏杆被撞动的刺耳声响。 目光跟着佣人的身影过去，铁笼子被费力地抬了起来, 送上来了早就搭建好的高台。 林乔一直以为，那座高台是拿来发表感言和供人表演的，现在才知道，这是拿来祭祀用的。 咚—— 铁笼子重重地砸了下来，掀起了一阵震颤。 舞会现场的人们都安静了，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时候，城堡的主人——安德烈老爷，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标准的贵族老爷，昂首挺胸，面白无须，脚上还蹬着一双被擦得油光水亮的高跟皮鞋，走起路来“咔咔”作响。 他站在了高台的台阶上，举起手中的酒杯：“赞美月亮。” 那一群贵妇人与老爷们也举杯相庆：“赞美月亮！” 在欢呼声落下后。 安德烈一手背在身后，缓步来到了铁笼子前，侧过身，另一只手用力一拽。 哗啦—— 天鹅绒布丝滑，在地上堆叠出了一道道水波纹。 很快，被挡在下面的铁笼子露出了真面目。 铁笼栅栏笔直，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凉坚硬的光芒。 在里面，被关着几个人。 有少年，也有少女。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有着一身白皙的皮肤和青春靓丽的脸庞。缩在笼子里，就像是被豢养着的兔子，一双眼睛慌乱生怯。 他们靠在一起，努力地避开底下的目光。 那些贵族们在对笼子里的少年少女评头论足。 “他们的皮肤好白。” “最里面的那个，我的月神呐，他一定被月亮亲吻过了，才能拥有这么一张漂亮的脸。” “那双眼睛，看得我的心都化了。” 他们明明是在赞美和感叹，但林乔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不适。 因为他们的目光诡异，不像是在看待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林乔用手肘戳了一下阿瑟，侧过头，低声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阿瑟不太确定地说：“献祭……祭祀……” 在这里，月亮女神的气息太过于浓郁了。 那是混乱，驳杂又狂热的气息，让他明显地感觉到厌恶与不适。 林乔也觉得有些反胃，连带着之前让人垂涎的烤鸡与蜂蜜酒都失去了味道。 他想要离开这里，却又挪不动脚步，想要看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铁笼子的门被打开。 安德烈弯下腰，将带满了宝石戒指的手搭在了上方，哄道：“可爱的孩子们，快出来吧。” 少年少女们刚开始警惕不敢动，但当对上安德烈的目光时，突然神色一滞，手脚并用，慢慢地从笼子里爬了出来。 月光落下。 那些纤瘦白皙的身影依偎在了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一幕，林乔想到了待宰的兔子。 这不是他的错觉。 在炽热焦灼的气息中，安德烈伸手攥住了一只过于纤细的手腕，银质的弯刀握在了他的手中，轻轻一割，鲜血就顺着手指流淌了下来，滴入到了同样银质的杯子里。 杯子的表面雕刻着升起的月亮，在鲜血注入后，原本皎洁的月色也变得猩红了起来。 杯子很快就被装满了。 安德烈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杯子，轻轻一嗅，难以掩饰沉迷之色。他转过身，将杯子双手递给了一个贵妇人。 贵妇人生得很漂亮。 但再漂亮的人，也难以抵抗岁月的侵蚀。她的鬓角有一簇白发，连眼角都生出了细纹。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银杯，将里面的鲜血一饮而尽。 月光轻柔地洒下。 贵妇人似乎在品味着鲜血的滋味，眉眼缓缓地舒展了开来。她眼角的皱纹被抚平，就连白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她重获了十年的青春。 众人亲眼见到了这一幕，纷纷感叹。 没有人注意到，台上被割腕放血的少年虚弱了下去，像是被凭空偷走了十年的岁月。 或者说，就算是注意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安德烈转动了一下手指上带着的戒指，朗声说：“各位——”他双手一压，所有嘈杂的声响就消失了，“各位，这位夫人是月亮女神的忠诚信徒，在上个满月日时，她为月亮女神献上了上百个奴隶。月亮女神看见了她的虔诚，特意赐予了她十年的青春。” 一阵哗然。 没有人会不想要青春。 这不仅仅代表着美丽，还代表着一具健壮不老的身躯。 贵妇人的例子摆在面前，在场的人都迫不及待，一个接一个地表示愿意为月亮女神献上一切，只需要一杯能够重活青春的酒。 安德烈笑意盈盈，来者不拒。 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就能获得数不尽的财富。至于那些被消耗的奴隶？开什么玩笑，奴隶也能算是人？ 舞会彻底陷入了狂欢。 就在众人都失去了理智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等一下。” 安德烈看了过去，看见了一个黑发少年。 少年的皮肤很白，比月色还要莹润，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有着特殊的异域风情。 他的眼睛格外的明亮，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你们怎么能这样！”他质问。 安德烈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能这样？” 林乔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你们的青春，是以剥夺别人的生命为代价的。” 月光落不到少年少女的身上。 他们在阴暗的角落里开始虚弱衰败，要不了多久，就会化作一把森森的白骨。 林乔充满了愤怒，指了出来：“这是不对的，是罪恶的。” 安德烈哈哈大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从书上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不是罪恶的，这是正确的，合理的。”他伸手一挥，指向了高台上的人，“他们——是奴隶，不是人，是我合法的财产。” 林乔知道，这是一个奴隶制的社会。 他无法改变这一切，却又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是无力的愤怒。 如果是以前，他会选择想办法在舞会上捣乱，然后趁机救走这些奴隶。能救多少就是多少。 可现在，他似乎不用这么躲躲藏藏，而是可以选择用更简单快捷的方法。 他站在了月光下，开始质问这一切的合理性。 但是，安德烈的说法超乎了意料：“不管是哪个国家，都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来证明这是违法的。你看——就连神明都没有拒绝。” 月亮女神的雕像立于不远处的花园中。 祂怀抱着上弦月，微微低垂下了头颅，脸庞秀美神圣，带着温和的笑意。 …… 无人虚空。 丰饶女神看热闹不嫌事大，呵呵一笑：“月亮，你的信徒可真是粗鲁呢。” 知识之神附和：“是啊是啊。” 祂们倒也不是谴责这个行为，只是觉得这样子太不体面了。 想要信仰之力很正常，但是你不要做的这么粗糙，你暗地里做不行吗？非得搞得这么难看？ 月亮女神的脸色一僵，表示：信徒行为不要上升到神明。 气氛有些僵。 光明神轻笑了一声：“还挺有意思的。” 知识之神：“什么？” 光明神：“我说——他的言论，挺有意思的。” 丰饶女神开始找茬：“哪里有意思了？全部都是胡言乱语。” 光明神温声发问：“知识，他说的那些东西，你在哪本书籍里看到过吗？” 知识之神一愣：“从未听说过。”祂“哗哗”得翻阅着书籍，“之前——他也说了一些难以理解的话。” 光明神：“什么话？” 知识之神拙劣地模仿着，说出了一些奇怪的词汇。 在场的神明都自诩无所不能，可在听到这些词汇后，却又难以理解。 丰饶女神没有纠结太久，笑了起来：“就算是知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知识之神窘迫：“不是，可能是他编了一些奇怪的词汇出来……我觉得有这个可能……”祂向光明神求助，“光明，你说呢？” 光明神不可置否。 水镜轻轻荡漾。 被注视着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神明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只有光明神若有所思，但也没有说什么。 …… 在安德烈说出那句话后，林乔发现自己难以反驳。 是啊。 这片大陆是奴隶制社会，奴隶根本不算是人，就连制定的法律也只是保护贵族和有产者。 奴隶，只是财产。 可就算是这样，就代表着是对的吗？ 林乔不能接受。 他走上前去，声音清脆：“不，神明没有允许。” 安德烈高高在上，看向林乔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他故作温和地问：“哦？是哪位神明？” 贵族的信仰并不那么虔诚。 他们永远更加注重利益，就连信仰都可以拿来当做交易——谁给的多，那就信谁。 所以，没有人比贵族更熟读各个国家的法律和各个教的教义了。 这样，才能够方便行事。 安德烈等待着这个无知的黑发少年说出神明的名讳，只要敢说，他就能闭着眼睛找出反驳的点。 安德烈轻咳了一声，脸上的得意难以掩饰：“孩子，说吧。” 林乔深吸了一口气：“我说的那位神明是——深渊之主。” 安德烈：“哦，是这位神明啊，我可熟了……” 话说到一半，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安静得能够听见蝉鸣。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裂开，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说的，是哪位神明？” 林乔心里有些虚，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但面上却镇定自若：“我说的是深渊之主。” 安德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好像是邪-神来着。 安德烈不太敢和邪-神正面刚，支支吾吾：“你的教义是什么？” 林乔开始睁着眼睛胡扯：“自由平等……之类的。” 安德烈：“！” 这果然是邪-神才会说的教义。 人，怎么可能生来平等？ 不过，这里是月亮女神的信仰地，一个邪-神的教徒跑到这里来，该不会是想要传教吧？ 这也太可笑了。 该不会真的以为，用这样的话能够骗到信徒吧？ 安德烈的心思一转：“这是异端，把他们抓起来！” 安德烈有自己的想法。 本来不动这个黑发少年，是因为以为他是一个不懂事的贵族小少爷。 现在确定是异端了，自然不用忌惮，直接把人抓住，然后献给月亮女神就是了。 月亮女神一定会赞许他的行为的。 月亮女神：……不，我不需要。 安德烈的话音落下，月亮扭曲，从中踏出了一道道身影。刚刚出现，就又缩回到了月光中，了无影踪。 这是无形的月光刺客。 他们移动得很快，一眨眼间，就已经聚集在了林乔的身边。 手中刀刃锋利，只要架上脖子，就能轻松地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安德烈还在一旁心疼地说：“都给我小心点，别伤到了他的皮！” 月光刺客的动作一滞，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安德烈已经把林乔当成了囊中之物。 在他看来，一个异端邪-教徒而已，能有什么本事？ 黑发少年身上的神明气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由此可见，信奉的邪神并没有分出多少力量。 现在是主场作战，优势完全在他这边。 安德烈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总不可能这个异端把深渊之主带在身边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冷哼。 一道无形的波纹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在这一瞬间，月亮黯淡，就连月光都被绞碎，只剩下了深沉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 那些月光刺客的身影还没站稳，就直接被撕裂了。 不，更确切地说是——抹除。 他们被抹除了，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找不到，就像是从未在这里存在过一样。 安德烈的眼睛瞪大。 一阵风吹过。 黑发少年的身影挺拔，在他的身后，磅礴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 安德烈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还真的把深渊之主带在身边了。 …… 以阿瑟的能力，抹除整座城市的人都是轻轻松松，不过在捏碎了安德烈的灵魂后，就被林乔阻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阿瑟不解：“乔乔？” 林乔说：“不用了。” 在他看来，罪魁祸首是安德烈，其他的人……只能算得上是从犯。 有罪，但罪不至死。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审判局，无法审判一个人的罪恶。 而林乔也没这么大的权利。 阿瑟也没问为什么，就听话地止住了手。 林乔：“你为什么不问？” 阿瑟：“听乔乔的。” 对于阿瑟来说，杀与不杀，真的不是很重要。 谁又会在意，走过一处地方时，踩死了多少只蚂蚁？ 阿瑟不在意，林乔却还是在意的，他的手指微微一屈：“阿瑟，你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再也做不了坏事？” 阿瑟的回答很快：“有。” 林乔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阿瑟：“死了，就不会干坏事了。” 林乔：“……” 好简单粗-暴。 林乔被哽了一下：“还有别的办法吗？” 阿瑟歪了歪头：“有。”他抬手一挥，从阴影中分出了一缕缕的黑雾，钻到了在场的贵族身上。 黑雾附体。 那些人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这一幕可以说是群魔乱舞。 林乔：“这有什么用？” 阿瑟：“只要做坏事，我就可以夺走他们的灵魂。” 林乔：……也，也行吧。 这一桩事算是解决了。 林乔正准备离开，高台上的一个少年突然朝着他跪了下来：“大人！” 林乔不习惯被人跪着，连忙避了开来：“你，你站起来说话。” 少年固执不肯：“大人，我也想要信仰深渊之主！” 林乔：“……？” 刚才林乔说的话是胡诌的，但架不住少年听进去了。 这个大陆的阶级已经固化了。 贵族生下来的就是小贵族，神父生下来的就是神职人员，奴隶的孩子也是奴隶。 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 现在，林乔说，深渊之主的教义是“平等”，每个人的身份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这一下子就燃起了少年心中的火焰。 他再次重复：“我想要信仰深渊之主！” 林乔僵硬地看向了阿瑟。 阿瑟表示：都听乔乔的。 反正他的力量不来源于信仰，有没有信徒都没关系。 林乔看着少年灼灼发光的眼睛，心中想说：你不应该信仰神明，应该信仰自己。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个大陆就是由信仰和神明组成的。 一个人可以暂时没有信仰，但不能完全不信神明。 他只能劝说：“信奉深渊之主，你并不能获得什么。” 少年的眼睛黯了下去。 林乔不想胡乱传教，拉着阿瑟就想走。 可这个时候，阿瑟却站着不动了，他伸出了手，虚虚覆盖在了少年的头顶，说：“深渊可以让你免受痛苦与折磨。” 少年顿时感觉到了身体一轻：“深渊接受了我的信仰吗？” 阿瑟：“深渊不需要信仰。” 少年：“那……” 阿瑟指向了林乔：“你听他的，就行了。” 林乔：“？”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3 23:12:53~2022-05-14 23:1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故、熙宵 10瓶；墨?、花小小 5瓶；瓶瓶瓶子糖 4瓶；暮色挽、峨山雪茗、癌症晚期的朋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月亮女神 ================== 林乔很懵。 他本来只是想阻止一场命案, 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信徒？ 信他也没用啊！ 他又不是神明。 林乔转过头，想要推辞。 可没想到阿瑟退后了一步，眨了眨眼睛, 满脸无辜。 那个少年也十分机灵, 直接跪到了林乔的面前, 口中祈求：“请神使救救我们！” 林乔：“……不是已经救了吗？” 不管怎么说, 好歹没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命案。 少年面容苦涩：“领主老爷死了，要是被其他人发现, 我们也活不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片领地的贵族死了, 消息传到王城，王室肯定会再派人过来继承领地。 等新领主来了, 他们这些奴隶也是一样的下场。 至于离开这里？ 他们是奴隶，没有身份，只要离开这片领地，很快就会被抓住, 运气好的话被奴隶贩子再卖一次, 运气不好，就可能沦落到更不堪的黑市里面去。 这样一个个算下来, 他们没有一条活路可以走。 除了——信奉这位新冒出来的神明。 林乔面对着一张张殷切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是想要回家吗？” 少年的神情黯淡：“我们没有家。” 林乔奇怪：“怎么会没有？” 少年轻声解释。 这些人都是领地里贵族的奴隶。 不管在哪一个国家, 奴隶都不能当做是一个“人”而存在。 当然, 奴隶也分很多种。 最低等的奴隶是农奴。 被圈养在庄园里，没日没夜地干农活, 死了一茬又又一茬, 是廉价的消耗品。 而像少年少女这种，是贵族们的私人宠物。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们拥有姣好的面容，为了保证青春与美丽，不用干活更不用吃鞭子，被好好地豢养起来，只为了等待着送上屠宰场的那一天。 说起来是有些不一样，但本质还是同一种。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被挑选出来，送给了领主大人，我们走了很远，不知道家在哪里……” 林乔摸了摸鼻尖：“就你们这些人吗？还有别的吗？” 少年：“还有。” 林乔：“在哪里？” 少年：“都被关在地下室里。” 在月亮女神的领地里，一直保留着月光祭的习惯。 每一次满月，月亮女神的信徒就会搜集一些漂亮的少年少女，将其献给月亮女神。 在月光的恩泽下，这些少年少女的血液能让人重获青春。 当然这并不是毫无代价的。 这一夜过后，少年少女们会像是断了根的花朵，很快地枯萎下去，以至于死亡。 这对于贵族们来说，算不上是什么代价。 付出一些奴隶的灵魂和生命，就能获得青春，这笔买卖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所以，几乎每个月都有人举行月光祭，每次消耗的奴隶数量能够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林乔听完了以后，皱起了眉头：“月亮女神都不管的吗？” 少年茫然：“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不是月亮的信徒。” 林乔看向了阿瑟。 阿瑟冷漠地戳穿了一切：“神，从不在乎人的想法。” 林乔：“可是……”他纠结了起来，“这样继续举行月光祭，迟早有一天，奴隶会不够用的。” 一环扣着一环。 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等到奴隶们不够用的时候，就轮到了平民。 平民用完了……是不是就该到那些落魄了的小贵族了？ 一天两天看不出来，可等到了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总会暴露出危机来。 神明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信徒吗？ 林乔想不明白。 可能是因为他在用人类的想法来看待问题，所以想不明白神明的意图。 阿瑟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等到统一大陆，就好了。” 现在月亮女神用一部分的奴隶来换取另一部分人坚定的信仰。 现在损失了一部分人没关系，只要能获得了整个大陆的信仰，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出了，神明真的没有把信徒当一回事。 林乔心情复杂：“神明……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少年没有听清：“您说什么？” 林乔摇头：“没什么，带我去看看其他人。” …… 月光融融。 为了举行今晚的宴会，城堡打扮一新。 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走廊摆放着精致花瓶，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芬芳的香味。 在经历的刚才的慌乱后，虽然有些狼藉，也依旧可以看出奢华贵气来。 在主人安德烈死后，城堡的仆从都跑得一干二净了，城堡宽阔而安静，像是一个蛰伏着的钢铁怪物。 在少年的带路下，沿着走廊进去，来到了与宴会大厅截然相反的方向。 越往里走，四周的光线就越是暗淡。 逐渐的，林乔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少年根据记忆来到了暗门前，一推开，后面就是一条阴森的密道。 密道通向了一处阴暗潮湿的房间。 灯光暗淡。 可以看见一道道的身影挤在了一起。 为了准备月光祭，安德烈从奴隶贩子的手上买来了一批奴隶，其中一部分已经消耗完了，另外一部分就被关在这里。 可能是被关了太久了，这些人一脸麻木，就算听见有人进来了，也只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又很快地安静了下来。 林乔看着这么多人，不免头痛。 他好像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原本只是想救人，可没想到，救人没有这么简单，还要善后。 他不可能放着不管。 如果不管这些人，无异将他们再一次地推入无底深渊。 可是，该怎么安置这些人？ 林乔开始忧愁。 得先找个地方把他们安置下来。 然后要给他们一定的保障，有一个经过了明面的身份，不至于再次沦为奴隶。 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地方？ 林乔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更不用说是带上这么一群人了。 他看向了阿瑟。 阿瑟：“？” 林乔实在是想不出一个解决的方法，只能开玩笑道：“要不我带上这一群人，成立一个国家吧。” 阿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可以。” 林乔：“你看我像是可以的样子吗？” 阿瑟反问：“为什么不行？” 林乔看阿瑟这么自信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知道成立一个国家要做什么吗？” 他觉得阿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可没想到阿瑟还真的知道，还一脸认真地说：“一块地，一座城，一个神明。”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不是不行。 地，有了。就眼前这里。 城也有了。反正安德烈已经死了，完全可以继承他的遗产，就当是补偿给受害者的了。 还有神明……白给的这位算不算？ 林乔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主意竟然还不错。 但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万一其他的神明不同意怎么办？” 现在有官方背书的神明就四家，也只有这四位神明拥有国家和领土，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神明来分蛋糕，肯定没有这么容易接受。 阿瑟：“谁不同意，就杀谁。” 林乔：“……”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不过有了阿瑟这句话，也能稍微有一些底。 他对少年说：“你清点一下人数，把他们带出来。” 少年在这些人之中还算有些威望，很快就清点完了人数，带着人来到了城堡的一楼大厅里。 “总共有35个人，男的有14个，女的有21个。” 林乔站在楼梯上，一眼看去，人挨着人，全都是面容清秀白皙的少年少女。 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看林乔。 林乔轻咳了一声：“我……” 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林乔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心里有点发慌，但还是强撑着说完了心中的话。 第一句话是：“有一个好消息——这里的领主安德烈已经死了，你们自由了。” 这些人对“自由”这个词十分陌生，似乎是第一次听见，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交谈声。 但更多的是沉默。 林乔等他们安静下来了，才说了第二句话：“但是，王国可能会派另一个领主来继承这片领地，我不能保证，下一个领主是善良仁慈的，还是暴虐嗜杀的。” 一个又一个的人抬起了头。 林乔：“现在，有一个选择放在你们面前。”他说得越来越顺畅，“你们可以选择离开这里，为自己再找一个新的主人。或者……留在这里，成为自己的主人。” 林乔的声音清脆，像是林间潺潺流动的清泉，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对于这些奴隶来说，他说的话深奥，有些词汇根本听不懂。但是，却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去认真倾听。 林乔说完了前面的话，轻轻松了一口气：“做出你们的选择，不管是那一种，我都不会拒绝。” 奴隶们早就从少年的口中了解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在短暂的动乱后，所有人都同意留下来。 实在也是他们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林乔让少年——少年的名字是尼克——让他带领着其他人去城堡里休息。 尼克大概是有着一些领导的能力，轻而易举地就让所有的奴隶都听他的话。 不到十分钟，大厅里乌泱泱的人已经不见了。 林乔放松了下来，觉得有些疲倦，靠上了阿瑟的肩膀，嘀咕：“我是不是不该做这么多？” 阿瑟：“想做就做。” 林乔转念一想。 也是。 反正他们现在也没事情做，不如做做好事，把这些人给安顿下来。 林乔想到了什么：“我可以不让他们信仰你吗？” 阿瑟并不在意：“可以。” 林乔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瑟的头顶：“阿瑟，你真好。”他的声音软软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阿瑟：“因为……”他不确定地说，“因为我是你的信徒。” 乔乔说了。 谈恋爱就是成为互相的神明。 既然他是乔乔的信徒了，就应该做一些信徒应该做的事情。 阿瑟的逻辑很简单，一眼就能看穿。 林乔闷笑了一声：“那我也是你的信徒，我该做些什么？” 阿瑟的要求很低：“乔乔，亲一下。” 林乔的手按上了阿瑟的肩膀，凑了过去，“吧唧”一口亲上了他的侧脸。 亲完了就想跑。 可是阿瑟更快一步，伸手把人按在了怀里，眼中暗了下来：“乔乔，不够。” 恶魔贪婪，并且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林乔看着阿瑟靠近了过来，暗红色的发丝扫过了耳垂，带来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呼吸微微紊乱。 他看见阿瑟的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皮肤上一处魔纹若隐若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 林乔的手指紧紧地蜷缩了起来，抓住了阿瑟的后背。 “咚”得一声。 后背撞上了墙壁。 林乔感觉附近的空气都被吸走了，根本不能呼吸：“阿瑟……等一下……” 阿瑟：“等什么？” 林乔的眼尾湿润，一点泪珠颤巍巍地挂在了眼睫上：“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阿瑟听到这话，慢慢地抬起了眼皮，对上了上方的某一处虚空。 …… 水镜晃动。 咔嚓—— 一道裂缝贯穿了整面镜子，延伸出了蜘蛛网一般的花纹。这使得上面的画面模糊不清。 知识之神伸手阻止。 但只是将镜子的破碎时间拖延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碎成了无数的星芒。 众神面面相觑。 知识之神缩回了手，问：“现在该怎么办？” 丰饶女神作壁上观：“光明不是说祂有办法吗？” 这一下，把所有神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光明神的身上。 光幕中，光明神巍然不动。 丰饶女神还在煽风点火：“我还真信了光明的话，现在好了，那位都已经开始成立国家了。” 这片大陆上的信仰，祂们四个都不够分，更不用说现在横插进来一个深渊之主了。 众神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月亮女神。 深渊之主的国度是建立在祂的领土上，这不就是在明晃晃地打祂的脸吗？ 月亮女神冷声说：“光明，你要是没办法，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光明神终于开口了：“随你的便。” 月亮女神冷哼了一声，一挥手，月色下沉，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 于此同时。 城堡。 月色散去，天光微亮。 林乔来到了城堡的露台处，往下看去。 安德烈是一位子爵，名下的领地并不算大，只有东边的一块田地、西边的橘子林还有远处的一条河。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简直就是指甲盖大小的地方。 可对于他们这一行人，也够用了。 林乔写写画画，规划着该怎么使用这一片土地。 写到一半，他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做的梦。 重复的梦。 又是纯白的空间。 还有那些不停重复的话语声。 听得太久了，以至于现在好像还能听见回声。 他捏了捏耳朵，有些头疼。 阿瑟从身后走了过来，将手轻轻搭上了林乔的肩膀。 林乔想要抱怨，可话还没有出口，潜意识里似乎有一股力量阻止着他说出来。 嘴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林乔收起了纸笔。 决定先去安排一下昨天晚上救出来的人。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那些人的精神状况明显好了很多，不像是一开始那样麻木苍白。 他们换上了新衣服，面目一新。 尼克已经隐隐成为了这群人的领头人，站了出来，说：“神使，我们都愿意信仰深渊之主！” 林乔愣了一下。 等等……深渊之主可是远近闻名的邪神啊！ 你们这么容易就换了信仰，会不会速度太快了一点？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这些人来说，信仰的神明是好是坏，都没有关系。 因为在主流的体系里，根本没有神明能够接纳他们这样的人。 林乔是想救这些人是没错，但也没想着让他们信仰深渊之主。 做的这一切，也不是为了传播信仰。 林乔很想说自己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但又觉得这些人的接受能力可能没这么高，于是委婉地说：“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下。毕竟，信仰深渊之主并不能获得什么。” 众人安静了下来。 林乔转移了话题：“城堡的仓库里有很多堆积的粮食，尼克，你带人去收拾一下，把粮食的数量清点出来，看看能吃多久。”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把粮仓里的粮食数量给统计清楚了。 天知道，那些贵族为什么要囤积这么多粮食。 一袋袋的小麦几乎要满出了仓库，甚至有的来不及吃，都发霉腐烂了。 剔除发霉腐烂的，剩下的粮食也够他们这么多人吃上一段时间的。 不过就算粮食再多，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林乔安排一部分人去城堡外围开垦农田，种植粮食作物，还有一部分人去收拾橘子林。 另外的一处森林里有野兽，太过于危险，于是就没有让人过去。 城堡里一下子就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 这些人曾经是奴隶，就算现在获得了一定的自由，但服从命令这一个准则还是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有了活干，就安定了下来，忙忙碌碌地去干活。 一下子，城堡里只有林乔和阿瑟空了下来。 就在林乔想着要不要去找点事情干一下的时候，看见尼克期期艾艾地走了进来。 尼克做事很利索，林乔对他的影响不错，问：“有什么事吗？” 尼克低下了头，支支吾吾，表明了来意。 他的意思就是，他已经虔诚的信仰了深渊之主，还拉了这么多人入教，算是为深渊神教付出了很多，能不能把他当成自己人，封个小神父当当？ 林乔：“……” 没想到还挺有上进心的。 林乔并不想在这群人里面传教，之前是误打误撞，被人误会了，既然现在这么说，他就只好纠正：“我不信教，之前那么说，只是为了骗人。” 尼克的脸色一震，像是从没有遇到过能拿神明来骗人的。 林乔继续说：“其实你们信不信深渊之主都没有关系，还是依旧可以留在这里，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管你们。” “不仅我不在意，深渊之主也不在意。” “还有……” 声音止住了。 不是林乔不继续说，而是他怕再说下去，尼克的世界观就要裂开了。 也是。 对于他们这种原住民来说，没有神明信仰应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于是林乔止住了口，说：“封你当小神父是没有办法了，不过……你可以当个小领导。” 尼克重复着这个拗口的词：“小领导？” 林乔：“对，就是你可以领导你手下的人。” 尼克隐隐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他成为了这群人里面的领头羊，可以拥有一定的权利。 他没有拒绝。 甚至，他对没有信仰这件事也没有那么抵触。 毕竟在之前，奴隶们都是不配信仰神明的。 林乔和尼克又聊了两句。 在说话的时候，尼克偷偷瞅了一眼坐在窗边的林乔。 黑发少年随意地倚靠在那里，窗外的日光照在了他的脸侧，呈现出了细腻的光泽。 比上好的东方瓷器还要细腻光滑。 尼克不是没有见过长得好看的人。 但那些人，似乎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黑发少年。 不仅仅是外貌。 还有心灵。 那双漆黑的眼睛清澈明亮，不管是看向谁，都不会有一点的轻视。 那些人精致漂亮，但却毫无灵魂，是贵族手中捧着的笼中雀、莬丝花，一点风浪就能摧毁他们。 但少年不是。 他坚韧清澈，是山间流淌的清泉，是海上升起的明珠，风暴不能将他击垮，反而能让他绽放出更璀璨的光芒。 尼克看得入了神。 就在他定定地看着的时候，身侧投来了一道不悦的目光。 转过头，对上了红发青年的视线。 他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生出别的心思。 尼克的心跳很快，绞尽脑汁地想着接下来该说的话。 可一切的言语都是如此的苍白，无法解释他的冒犯。 还好，身后传来的敲门声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一个人匆匆跑了进来，对着林乔说：“神使……我们在外面捡到了一个女人。” 林乔坐直了起来：“女人，什么女人？” 那个人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那个女人说迷路到了我们的领地，想要见一见领主。” “她……她长得很漂亮，名字是露娜，漂亮得就像是月光……” 他的眉宇间冒出了痴狂的神情，颠来倒去地说：“她真的很漂亮，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4 23:17:27~2022-05-15 22:4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黄包0416 2个；此涧有白帆、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 5瓶；12345、峨山雪茗、癌症晚期的朋右、酱油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开玩笑 ================ “露娜, 露娜——” “我的露娜！” 那个人神情扭曲脸色涨红，不知道是不是把林乔当做了假想敌，眼睛赤红, 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林乔默默地挪动着椅子, 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没想到这一动, 就更加刺激到了那个人。 只听见“嗷呜”一声, 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狼嚎，猛地扑了过来。 还没碰到林乔的衣角, 尼克就先一步把人制服，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 他把人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那个人的肩膀高高耸起，手臂上迸裂出一道道的青筋。看起来瘦弱的身躯爆发了无穷的力量。 尼克差点被掀翻在了地上。 眼看着就要挣脱控制, 阿瑟微微侧过头，平淡地扫过来了一眼。 明明什么都没做，那个人就发出了求饶似的呜咽声，紧紧地爬在了地上, 一动不敢动。 尼克抓住了机会, 拽着那个人就是“啪啪”两巴掌。 这是他家乡的土方子，专门治这种失了心神, 胡言乱语的人。 尼克下了狠手，两巴掌打下去, 那个人的脸颊肿得老高, 稍微清醒了一些。 尼克松开手，把人扔到了地上, 问：“露娜是谁？” 那个人神情恍惚：“露娜……是一个迷路到领地上的女人……” 林乔见也问不出什么, 一手扶着座椅扶手，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 尼克连忙跟了上去, 劝说：“神使，那个露娜来路不明，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万一有危险……” 林乔抬了抬手，制止了接下来说的话：“没事，有阿瑟在。” 尼克看了一眼过去。 相比于林乔给他带来的深刻印象，这个红发青年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他就像是一道影子，跟在林乔的身侧，以守卫者的姿态保护着，不引起任何的注意。 尼克摸不清楚红发青年的身份，只好说：“那我陪神使一起去。” 林乔没有拒绝，只是“神使”这个名头听起来太过于奇怪了，一直叫着怪别扭的。 他说：“不用喊我神使……”顿了顿，“你叫我乔就可以了。” 林乔不知道的是，在这片大陆上，只有关系特别亲密的人才能直接称呼名字。 以林乔的名字为例。 关系一般的，是弗林先生或者弗林。 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会喊他乔。 最为亲密的，才会喊乔乔。 尼克在听到这个话的时候，心中一喜：“乔……”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目光投来。抖了一下，挤出了两个字，“大人。” 目光平静地挪开。 在不被注视的时候，尼克说的话也变得顺畅了起来：“乔大人。” 林乔也懒得纠正了。 乔大人总比神使听起来顺耳。 他没有再在称呼上浪费时间，而是推门出去，准备去探望那位来者不善的露娜小姐。 …… 不速之客被安置在城堡的其中一个房间。 露娜静静地坐在阴影里。 外面刚刚下过一场雨，雾蒙蒙的，阳光并不刺眼。 但她还是特地别开了所有的光线，像是日光会晒伤那一身过于白皙滑嫩的皮肤。 林乔来到了房间门口，一抬眼皮，就被露娜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露娜小姐白得在发光，一袭蕾丝长裙覆盖在了她的身上，比月色还要迷人。 她优雅矜持，像是油画中走出的公主。 尼克明明对露娜有防备之心，但看到她的第一眼，还是不受控制地露出了痴迷的神情，怔怔地向前走了过去。 等走到房间中间，他才挣扎着清醒了过来，用力掐了一下大腿，这才从这诱-惑中挣脱出来。 “乔……大人，别看她！”尼克提醒，“她是魔女，会诱-惑人下深渊的！” 林乔觉得还好。 看了两眼，没感觉到什么诱惑不诱惑的，只觉得这位露娜小姐长得很白、很漂亮，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再说了，下深渊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怕的。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不过，如果是魔女的话，阿瑟一定能够看出来的吧？ 毕竟魔女属于黑暗生物，这一块归他管。 这么想着，林乔扭过头，看向了阿瑟。 阿瑟站在身后不远处，竟然也专注地盯着那道俏丽的剪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乔惊愕。 要知道，阿瑟以前可是从来不会这么关注别人的。 林乔心情微妙，伸手拽了一下阿瑟的衣角，用力地咳嗽了一声：“阿瑟。” 大概是看得太认真，阿瑟都没有听见。 林乔拉高了声音：“阿瑟！” 阿瑟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林乔幽幽地说：“真就这么好看？” 阿瑟迟钝地“啊”了一声，似乎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乔挑眉，故意问：“那个人，好看吗？” 阿瑟老实地回答：“不好看。” 林乔双手抱着肩膀：“不好看的话，那你干嘛一直盯着别人看？” 阿瑟：“我……” 话还没说完，那位露娜小姐就走了过来。 走动间，裙摆摆动，充满着独特的韵味，轻而易举地就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乔打量着，发现露娜的裙摆上绣着月亮的纹路。 月亮从圆到缺，再从缺到圆。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林乔笃定地说：“你是月亮的信徒。” 露娜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说：“月亮无处不在并且一直存在，不是吗？” 林乔思索了一下，竟然也没有反驳：“抛开其他不谈，你说的话也没错。” 露娜有些惊讶。 月亮无处不在并且一直存在——这句话是月亮女神传达下来的教义，来奠定月亮至高无上的地位。 但是除了月亮女神的信徒，没有人会相信这句话。 他们不仅不信，还会用各种方式来找出漏洞，这样靠着反驳教义来动摇信徒们的信仰。 没想到，身为深渊信徒的林乔，竟然会主动认可这句话。 这是不是代表着，林乔对于深渊之主，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虔诚？ 在这一瞬间，露娜想了很多。 心思一转，她微微一笑：“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林乔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地说：“因为地球是圆的，月亮在围绕在着地球公转，当然一直在天空上挂着。” 露娜的笑容有点僵硬。 她以为林乔会说一些关于宗教、信仰的事情，来表示对月亮的认可与赞许。 可没想到说了一大串根本不听懂的话。 露娜：虽然听不懂，但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露娜下意识地追问：“那为什么月亮白天不存在？” 林乔反问：“你是月亮的信徒，你来问我关于月亮的事情？” 露娜：“……” 林乔摸了摸鼻尖，倒也没卖关子，直接说：“因为在白天，太阳光太过于刺眼，所以才看不见月亮。就算看不见，但是月亮和星星一直都是存在着的。” 露娜的疑问得到了解决，可是她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白天，太阳的光辉遮住了月亮和星星，这不是代表着光明神的神职在祂之上吗？ 在光明神光辉之下，只有在夜间，月亮才能够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如果让月亮的信徒知道了这件事，就会在根源上动摇他们的信仰。 露娜的杀意一闪而过。 他知道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这个人不能留了。 露娜心思浮动，面上还是一副冷清可亲的模样：“你这么了解月亮，那么，你愿意成为月亮的信徒吗？” 林乔：“？” 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 他还了解很多东西呢。 难不成了解高数就要成为高数老师的信徒，了解山东煎饼就要成为煎饼摊主的信徒？ 强买强卖是吧？ 再说了，他是个无神论者啊！ 虽然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但一路上看下来，这些神明都是该吊到路灯上的货色，实在是让他生不起畏惧与信仰来。 经过之前的接触，林乔知道，这些信徒什么屁本事都没有，自尊心倒是强得很。 稍微被拒绝一下，就会开始恼怒，可能人什么都没做，就觉得是在亵渎冒犯了他们的神明。 得想个委婉点的方法来拒绝。 林乔犹豫不决，最后想出了一个婉拒的方法：“要不我还是信深渊之主吧。” 露娜：“？” 阿瑟：“？” 这话说的，怎么总感觉两位神明都被嫌弃了呢。 阿瑟还好，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倒是露娜是头一次，身体微微颤抖，伸手指着林乔说：“你是在侮辱月光！” 林乔很快就承认了错误：“嗯，我错了。” 露娜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反而问：“你错在哪里了？” 林乔：“我错就错在不该拿深渊之主和月亮女神作比较，辱深渊之主了。” 露娜破防了，拉高了声音：“你觉得我还比不上深渊之主？！” 林乔：“不然？” 露娜：“你知道深渊之主到底是什么吗？祂是死亡与不祥的存在，被众神诅咒放逐，月光、日光，植物与所有的生命都唾弃祂的存在。这样，你还觉得月亮女神比不上深渊之主吗？” 林乔：“是啊。” 露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连世界观也摇摇欲坠：“你、你……” 林乔：“至少深渊之主不搞什么月光祭。” 倒也不是林乔双标。 平时深渊神教也会搞点祭祀典礼，但听他们说，不管献上什么祭品，深渊之主都从未给出过回应。 这么多年的祭祀典礼下来，只收下过一件祭品——那就是他。 也不知道他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信仰合法的世界里，不搞点祭祀仪式都不合群了。再怎么样，也比不上月光祭这样的血腥赤-裸。 露娜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反复说着：“祭祀的事情算得上是犯法吗……不过死两个奴隶……算不得什么……” 林乔看向了阿瑟。 刚才露娜说的话无比的刺耳，就算是他听起来都难以忍受，可阿瑟还是一脸平静，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般的侮辱和抹黑。 林乔忍不住代入了一下。 阿瑟身为神明，却被其他神明驱逐封印在了深渊里。 这就像是上学的时候，被全班人排挤，没有人和他说话，所有人都无视他，甚至在走过座位的时候，还会故意发出古怪的笑声。 林乔：……怜爱了！ 他的目光充满了关切，伸手握住了阿瑟的手，轻轻地揉捏了一下。 阿瑟回过神来，茫然地闪动了一下眼睫。 林乔认真地说：“不要听别人瞎说，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阿瑟不太明白林乔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能够感觉到话中的真诚和热烈。 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炽热的温度从指尖升腾了上来，让他的心口也燃烧起了一把火焰。 火焰越烧越旺。 只有做些什么，才能浇灭。 阿瑟：“乔乔，也最好。” 林乔冲着他轻轻一笑。 被无视了的露娜：“……” 露娜觉得这气氛古怪极了。 她是月光女神的分-身，之所以降临到世间，是为了挑拨分裂林乔和深渊之主的关系。 月光女神有迷惑人心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让两个人反目成仇。 但现在……好像起到反作用了。 林乔和深渊之主的感情不仅没有出现裂缝，反倒是越来越好了？ 露娜觉得自己必须要站出来做点什么，来改变现在的局面：“你们……” 林乔正在与阿瑟低声说着悄悄话，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露娜忍不住拉高了声音：“你们能不能先听我说话？” 还有外人在。 一想起这件事，林乔连忙松开了手，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咳……你要说什么？” 露娜决定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进行谴责：“你们强行占据了月亮女神的领地，经过月光的允许了吗？” 这里是月亮女神的领地，一个异教徒出现在这里，还企图成立一个国家，无论是用什么说辞来解释，都是不占理的。 只要林乔做出应对，她就可以进行反驳。 但是林乔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理直气壮地说：“你都说了强行占据了，你猜我们有没有经过允许？” 露娜下意识地说：“没有。” 林乔一击掌：“那不就得了？” 露娜：“……” 有点不爽，但好像又没有办法来反驳。 林乔见到露娜吃瘪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别拐弯抹角了，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既然这么说了，露娜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你们占据了月亮女神的领地，冒犯了神明的尊严，如果不想掀起信仰之战的话，速速离开这里！” 她仰起头，脸上流转着莹润的月色，神圣不可侵-犯。 林乔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等一下，我问一个问题。” 一被打岔，露娜就有点绷不住了：“什么问题？” 林乔没理她，缩回去问阿瑟：“打得过吗？” 阿瑟：“谁？” 林乔：“月亮女神啊。”他比划了一下，“可能还要加上祂的信徒，怎么说，打得过吗？” 阿瑟轻轻颔首：“没问题。” 林乔迟疑了一下：“祂有这么多信徒，你确定打得过？” 阿瑟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一个人的身后跟着无数蚂蚁。” 林乔：把“狂”字打在公屏上。 林乔问完了以后，心中有底，站在了露娜的面前：“月亮女神是吧？信仰之战是吧？”他第一次放狠话，有些不熟练，临时想了一个词，“我就在这里等你，就看看能不能把你的神格给扬了。” 露娜：“？？？” 她明明只是想吓唬一下，让林乔自难而退，主动离开这个地方。 都是开玩笑的，怎么就当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5 22:41:36~2022-05-16 23:2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mm、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037635、墨? 10瓶；沈时涧 3瓶；癌症晚期的朋右、躺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一步 ================ 露娜有点傻了。 不是, 她真没打算掀起信仰之战。 月亮女神掌握的神职是青春与爱情，和战争一点都不搭边，本身能力也不强, 在神明里面, 属于是谁也打不过的那种。 所以祂才会选择布下一场长达上百年的局, 用阴损的方式来传播信仰, 顺带削弱其他国家的力量。 这一次敢出现在这里，也是打着挑拨离间的主意, 并没有想要直面深渊之主。 她敢提起信仰之战，也是看林乔长得生嫩, 年龄不大，说不定吓唬一下就吓住了。 没想到不仅没被吓跑, 还想上来比划比划。 露娜：他就真的一点也不怕我的吗？？？ 林乔：不好意思，真不怕。 如果神明一直高高在上，说不定他还会有些许畏惧之心。可经过接二连三的事件，他知道, 神明与人类没什么区别。 神明一样贪婪、自私, 还不择手段。 在他这里，神明的滤镜已经碎得一塌糊涂。 再说了, 阿瑟还站在他的这一边。 对手是神明，他的队友也是神明。 一对一, 他有什么好怕的。 林乔睨了一眼：“怎么, 你怕了？” 露娜嘴硬：“我怕你？笑话！” 林乔不说废话：“那你约个时间，来比划比划。” 在这片大陆上, 法律和道德都是虚的。 谁拳头大, 谁说话好使。 既然他占据了月亮女神的领地，想要创建一个国家供曾经的奴隶生活, 就必然会面对其他神明的敌意。 月亮女神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不管做不做，这些神明都会找上门来。 露娜听着这话，心头一震。 掀起眼皮打量着面前的黑发少年，想要从那张过于好看的脸上发现一些虚张声势的迹象来。 但很可惜，失败了。 黑发少年的态度随意，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是的。 林乔早就看这些神明不爽了。 如果他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肯定不会觉得见到的这一切有什么不对的。 可他不是。 他的眼睛曾经见过一个更文明、更美好的世界。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无法忍受这片野蛮落后的大陆。 在救下月光祭上的那些奴隶后，林乔无比鲜明地意识到了一点——他可以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个世界。 就算只能改变一点点，也足够了。 种子种下去，就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不过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情了，现在要做的，还是先应对月亮女神。 …… 露娜半天都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 林乔等得不耐烦了，眉梢一挑，发出了一声质问：“就这？” 月亮女神，就这？ 这一句话，可以称得上是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露娜的脸色一下子变青一下变红，调色盘都没她脸上的颜色多。 她怂了。 深渊之主是从创世神之死中诞生的神明。 祂来自于死亡，诞生于黑暗，掌控深渊、黑暗与死亡三项神职。祂生来带着死亡的阴影，足以让神明也陨落。 所以众神畏惧深渊之主，甚至不惜以万千法则形成锁链，将祂困锁在深渊的最深处。 如果众神们齐心协力，未必敌不过深渊之主。 可现在为了争夺信仰，神明们都已经互相撕了上百年了，很难达成一致，来共同对付一个敌人。 露娜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深渊之主占据了她的领土，利益相关，不免心急，所以才会贸然出手。 露娜的心思转动，上前一步，郑重的说：“其实，我不是来与你为敌的。” 既然挑拨离间的计划失败了，就进行另外一个计划。 露娜：“我是来帮你的。” 林乔思索了一下，认真地问：“你觉得我傻吗？” 露娜愣了一下：“不、不傻。” 林乔：“那我不傻，为什么还会信你的话？” 露娜：“……” 她努力地解释，“我只是为了迷惑其他的神明。” 林乔：“其他的神明？” 露娜知道水镜已经破裂，现在两位神明的分-身在此，其他神明不敢再窥探。 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那些神明要对你们不利。” 林乔冷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露娜有些意外。 要是一般人知道自己被神明针对，早就慌乱无神了，没想到林乔看起来年轻稚嫩，没想到这么能稳得住。 露娜：“你不想知道是哪些神明针对你吗？” 林乔：“我已经知道了。” 露娜讶异：“是谁？” 林乔：“月亮女神。” 露娜：“？” 林乔看出了她的疑惑，理所应当地说：“肯定是月亮女神在针对我，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像有点道理。 不，不对。 明明是一起做的坏事，为什么要让一个人背锅？ 露娜：“不是只有月光！” 林乔摸了摸鼻尖：“那还有谁？” 露娜想也没想，就把队友给卖了：“还有丰饶、知识和光明！” 她突然转变了思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是第一个来接触林乔和深渊之主的神明，完全可以抢占先机，和他们结为盟友。 借用他们的力量来消灭其他的神明。 等解决了其他的神明，深渊之主的力量也被削弱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她就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 露娜想的很好，脸上不动声色，还做出了一副关切的模样：“月光和你没有矛盾。” 林乔点明：“需要我提醒一下，我们脚下站着的这一块地是属于月亮女神的吗？” 露娜：“一块地而已，我可以做主送给你。” 林乔歪了歪头，不说话。 露娜加大了筹码：“我还可以发出正式的公文，向月光下的所有人承认深渊国度的存在。” 林乔有些奇怪。 这个露娜一看就来者不善，一碰面就是各种试探，甚至还出言威胁说要掀起信仰之战。 可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就换了一张面孔，还要来帮他？ 反常及妖。 林乔留了一份心眼。 当然，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不管是不是画出来的饼，他都一口接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递出的橄榄枝没有被拒绝，露娜觉得十拿九稳了，于是缓缓地说：“你刚来月之国，我们之间没有矛盾，至于之前的——都是误会，月光没必要针对你。” 林乔敷衍：“嗯嗯。” 露娜：“真正想要你性命的……是丰饶、知识还有光明。” 林乔下意识地想要按上心口处，手刚一抬起，就又止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露娜：“因为一个预言。” 林乔：“什么预言？” 露娜：“黑发少年的出现，会让深渊之主离开深渊，给大地带来死亡的阴霾……祂们想要阻止这一切，所以才会要杀死你。” 林乔若有所思：“是这样啊。” 露娜提醒：“预言已经生效一半了。” 深渊之主虽然没有离开深渊，但分出了一道影子。 阿瑟就是从深渊之主在那一瞬间产生出来的一缕欲-望，陪伴在林乔的身边，行走在世间。 困住深渊的锁链有所松动，彻底失效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那时候，就是灾难降临的那一天。 露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乔身侧的身影。 红发青年的身形挺拔宽阔，沉默地守护在了林乔的身边，看起来就像是一樽精美的雕像。 但要是遇到危险，他就会化身成为最暴虐厮杀的狼狗，狠狠地咬碎每一个妄图伤害林乔的人的咽喉。 露娜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林乔：“我觉得……预言不可信。” 露娜：“为什么？” 林乔嘀咕：“因为我看过很多关于预言的电视剧和小说。” 露娜一时间没听清：“什么？” 林乔轻轻摇头：“没什么。”他顿了顿，“有时候，预言会生效，就是因为有人相信了预言，想要阻止事情的发生。但往往适得其反，做出的努力，反倒是推动了预言的生效。” 露娜怔了一下。 林乔：“所以，我不相信预言。” 更不相信阿瑟会毁灭世界。 在《神降》的原著里，身为反派的深渊之主确实会毁灭世界。 但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不是印刷在薄薄两页书中的文字。 阿瑟是明朗鲜活的。 长得很好看，很乖，也很听话。 不可能会是那种阴暗冷酷，想要让整个世界毁灭的怪物。 林乔伸手，轻轻地勾住了阿瑟的小拇指。 阿瑟掀起了眼皮，对上了林乔的目光，对视了片刻后，他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紧紧地攥住了林乔的手指，全部藏到了自己的手心之中，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林乔：“松手。” 阿瑟：“不。” 林乔觉得，阿瑟就像是一只把骨头叼在嘴巴里的小狗，尾巴欢快地摇着，怎么也不肯松开。 他只好无奈地放弃。 算了，想牵着就牵着吧。 就是阿瑟的指腹有些粗糙，可能是太过于激动了，指尖还冒出了锐利的爪子来。 不锋利，但有点痒。 林乔用力拍了一下：“把爪子收回去。” 阿瑟：“哦。” 露娜：“……” 你们能不能专心一点！ 露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事情拉回到正题上：“就算你不信预言，那些神明相信，照样还是会来找你麻烦的。” 林乔转移了注意力：“你不相信预言？” 露娜的眼神一飘，有些心虚。 其实，她相信了，但又没完全相信。 所有神明都畏惧深渊之主，所以在深渊中冒出动静的时候，祂们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明面上说是担心深渊之主毁灭世界，但实际上，世界不是这么容易毁灭的。 毕竟，这是由创世神打造的大陆。 在大陆的最深处，还留着一丝创世神之力。 祂们这么算计深渊之主，有一部分是预言，还有一部分是想要得到这一缕创世神之力。 创世神创造了世界。 天空、陆地、海洋，人类、精灵、龙族……甚至于神明都是在创世神的怀抱里诞生的。 神明之所以能够成为神明，是因为创世神分给了祂们一部分的神格。 这神格并不完整，每个神明都只有其中的一部分，只能掌控一项或者几项神职。 正因为如此，所以祂们互相敌对，想要吞噬掉其他神明的信仰之力，补全神格，成为这片大陆上唯一的神明。 露娜侧过了脸颊，找了一个借口：“就算是深渊，也有血月的光辉，不管世界如何，月亮一直存在。” “所以，我为什么要敌视深渊之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露娜说的很诚恳。 林乔一个字都不信。 他怎么会看不出，露娜想把他和阿瑟当做枪使，转过头来对付其他的神明。 林乔明明已经看穿了露娜的想法，却还是微微一笑：“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准备怎么做？” 露娜眼睛转动了一下：“我可以把其中一个神明引过来，我和你们一同布下陷阱。” 她无声地吐出了一句话，“我们可以——狩猎神明。” 林乔的心跳加快了一瞬。 神明并不是不死的。 在《神降》的原著里曾经提及过，杀死神明有两种方法。 其中一种，是让神明失去所有的信仰，在没有信仰来源后，神明就像是一座无根的池水，迟早有一天会干涸，消失在这世间。 还有一种，就是用深渊之主自带的死亡阴影之力，来彻底消灭神明。 一直以来，都是神明在针对他，他却没办法反击。 现在……他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针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林乔反手握住了阿瑟的手掌，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那么……从哪一个神明开始？” 明明是露娜提出的想法，可当林乔真的同意的时候，她又呆愣住了。 不是猎杀魔兽或者野兽，而是……猎杀神明。 这个少年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是狂妄，还是真的有所把握？ 和少年合作的她，真的能全身而退，成为最后的赢家吗？ 露娜的心思纷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听见少年的声音清亮，像是潺潺流动的泉水，说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话：“就先解决知识之神吧。” 露娜还没反应过来，就先一步答应了下来：“好。” 她对上了林乔似笑非笑的目光，感觉自己好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林乔：“你去把知识之神骗过来。” 露娜：“然后？” 林乔：“然后就把祂杀了。” 把猎杀神明分为两步。 第一步，见到神明。 第二步，弑神。 林乔：“这么简单，你该不会做不到吧？” 露娜的嗓音有些紧：“我……我得想个好的理由。” 林乔：“如果想不出来的话就算了……” 露娜莫名一松：“就算了吗……” 林乔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当然不是，想不出来的话，就换个神骗不就行了？” “你是月亮女神的信徒，骗月亮女神过来应该很简单吧。” 露娜：“……” 我杀我自己？ 露娜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我肯定把知识之神骗过来！” …… 露娜莫名出现，又很快地消失在了城堡里。 等到人影消失了，林乔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阿瑟，我刚才好紧张——” 阿瑟：“嗯？” 林乔凑了过去：“那个露娜，不是什么月光的信徒吧？她就是月亮女神的化身，是不是？” 阿瑟点头：“是。” 林乔自语：“我就知道。” 一个神明的信徒，怎么胆敢算计另外一个神明？ 人与神明，就如同蚂蚁与大象。 蚂蚁怎么敢去和大象碰一碰？ 只有同类才会互相狩猎。 林乔搭上了阿瑟的肩膀：“知识之神应该不厉害吧？” 在《神降》中，关于知识之神的戏份就不多，没费多少力气就被主角收服了。相比较，丰饶女神就更难缠一些。 而光明神是属于主角阵营的，怕有主角光环，还是往后放一放。 这样一来，林乔就选择了知识之神当做试验品。 阿瑟平淡地说：“不厉害。” 林乔：“那要做什么准备吗？” 阿瑟想了想：“要。” 林乔来了兴致：“什么准备？” 阿瑟靠了过去，语气认真：“要乔乔才能做。” 林乔还真的以为有什么事是非他不可的，立刻站直了起来：“你说。” 阿瑟：“嗯，乔乔亲我一下。” 林乔：“？” 阿瑟：“很重要。” 林乔幽幽地说：“阿瑟。” 阿瑟：“嗯？” 林乔用同样认真的语气说：“你学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6 23:24:12~2022-05-17 22:5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裘萝 10瓶；沈时涧 2瓶；癌症晚期的朋右、秀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神明永生 ================== 虚空中一片死寂。 麦穗随风晃动。 书籍缓慢翻动, 发出沙沙声响。 光明神端坐在了光幕后，若有所思。 自从那面水镜破碎，神明们察觉到了黑暗的威慑, 就不敢再度窥视。 但祂们又不甘心这么放弃, 于是一直待在虚空中, 等待着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 虚空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月光斜斜落了下来。 神明们感受到了月光的波动, 停下了动作，抬眸看了过去。 在万众瞩目下, 一道身影从月亮的光辉中缓步走出。 祂侧过身，端坐在弯月上, 裙摆垂下，万千星空点缀在上面，美轮美奂，让人心生臣服。 丰饶女神轻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声音不大, 但在场的神明都听见了。 大家都是神明, 这种装神弄鬼的戏码都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在信徒面前装一下也就算了，在同行面前这么装, 实在是没必要。 这么直白地被点出来，月亮女神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身为老好人的知识之神出来打圆场, 转移了话题：“好了别说了, 月亮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丰饶女神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月亮一直都是这么装？” 知识之神尴尬地笑了笑：“我可没说。” 就在丰饶女神抓着这点不依不饶的时候，光明神开口了：“够了。” 光明神的信仰势力最大, 神力也最强, 别的神明多少要给点面子，就连丰饶女神都不说话了。 光明神的手搭在了膝盖上, 掀起眼皮，看向了月亮女神：“你见到深渊了。”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月亮女神心头有点虚，侧过了脸，冷冰冰地说：“见过了。” 神明们有些意外。 祂们一向畏惧深渊之主身上带着的死亡与不祥，甚至不敢以真身出现在面前。没想到月亮女神不仅见过了深渊之主，还全身而退了。 知识之神掩饰不住惊讶，上下打量着。 月光女神的状态还好，没有受伤，应该是没和深渊之主起冲突。 就是看起来有点蔫蔫的，连月光都变得稀疏了一些。 估计是没在深渊之主那里占到什么便宜，只能灰溜溜地跑了。 知识之神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心中有了底，就没有说话了。 倒是丰饶女神看热闹不嫌事大，明知故问：“月亮，你不是要把深渊之主从你的领土上赶走吗？怎么，没能赶走？” 月光女神硬邦邦地说：“没有。” “啧啧——”丰饶女神捏着发间别着麦穗，阴阳怪气，“这可怎么办呀，毕竟那是你的领地，现在被深渊之主占了，要是说出去，你们月光的信徒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月亮女神的脸色一僵：“这就不用你担心了。” 丰饶女神眉开眼笑：“我们俩关系这么好，总得帮你想想的呀。” 月亮女神冷哼了一声，不再继续接这个话茬。 虚空中，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 知识之神咳嗽了一声：“你见到了深渊之主，感觉怎么样？” 不仅知识之神好奇，其他神明也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月光女神的心思一动，慢慢地开口：“祂……有些虚弱。” 丰饶女神将信将疑：“虚弱？祂怎么可能会虚弱？” 知识之神一合掌，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其他神明的注意力：“祂被封印在深渊里上千年，虚弱是应该的。毕竟分出来的是一道分-身，本体还在被万千规则束-缚着，力量肯定也没有这么强。” 月亮女神只是开了个头，知识之神就已经全部脑补完了。 最后，祂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丰饶女神来了兴趣：“什么机会？” 知识之神：“祂的身上带着死亡阴影，不仅能杀死我们，还能……杀死祂自己。” 听到这话，众神缄默。 暗地里暗潮涌动，像是在衡量这个可能行。 月亮女神的目光微微一暗。 这话确实有道理。 深渊之主正在虚弱之中，还没有完全复苏。这时候抹除祂的分-身，能够很好地重创本体。 到时候再乘虚而入，彻底解除这个隐患。 但这并非一个神明可以做到的，必须所有神明一起齐心协力。 这……可能吗？ 月亮女神刚冒出了这个念头，就否决了。 不可能。 信仰之争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谁都可能成为唯一的神明，在这个时候抽出力量来对付深渊之主，无疑是在削弱自己的力量。 与其合起力来消灭一个未知的隐患，不如直接借用这个隐患来除掉已经虎视眈眈的对手。 没犹豫太久，月亮女神就做出了抉择。 在众神还在犹豫迟疑的时候，祂冷不丁地开口：“我已经获得了乔·弗林的信任。” 月亮女神提起了林乔的全名。 有光明神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眼睛微微一动。 以神明的高傲，看待人类如蝼蚁。 每次在提起林乔，所有神明都会轻蔑地说：“那个黑发少年。” 月亮女神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改变了对黑发少年的态度？ 光明神不动声色，继续静静地听着。 月亮女神的声音冷清：“其实，乔·弗林也畏惧着深渊之主。他很想摆脱深渊之主的纠缠，我答应了会帮他了。” 知识之神和丰饶女神都没有多想。 在祂们看来，这是正常的行为。 深渊之主代表着死亡与不详，这是就连神明都忌讳的存在，更不用说是区区一个人类了。 知识之神来了兴趣，说：“哦，你打算怎么帮他？” 月亮女神轻笑了一声：“我只答应了要帮他，可没说，我一定要帮他。” 神明反复无常。 对于信徒还有所顾忌，面对一个不是信徒的人类少年，可以说是毫无负罪感。 月亮女神：“这是也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吗？”她的手指张开，又缓缓收紧，“把乔·弗林掌握在手里，等于抓住了深渊之主的破绽。” “想办法控制他，让他对深渊之主造成伤害，那一定是痛彻心扉的。” 知识之神轻轻吸了一口冷气，沉默了片刻后：“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月亮女神落在了月光上：“这是我的主意，你们别来插手。” 丰饶和光明神都没有意见。 倒是知识之神开口了：“月亮，我来帮你。” 上钩了。 月亮女神的眼波流转，但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露出了些许警惕之色：“你要来做什么？” 知识之神翻阅着书籍：“我对那个黑发少年很感兴趣。”无数个字符从书中飘出，形成了一串串根本看不懂的词汇，“他的脑子，他的思想，如果可以的话，等事情完成以后，我想把他的灵魂取走，充实丰富我的图书馆。” 月亮女神兴趣缺缺：“那你想来就来吧。” 祂转身离开。 知识之神合上了书，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一下子，虚空中就只剩下了丰饶女神与光明神。 丰饶与光明的领土接壤，两者暗地里不知道别了多少的矛头，关系不怎么样。 不过现在，两个神明看起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目光流转间，竟然还有些默契。 丰饶女神主动开口：“怎么，你不好奇月亮到底要做什么吗？” 因为掌握的神职特殊，月光女神一向擅长玩弄人心，连神明都敢算计。 这一次，竟然对知识之神不怀好意。 光幕轻轻晃动，光明神没有接话。 丰饶女神不耐烦地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光明神掀起眼皮：“不管要做什么，对我们都没有影响。” 如果月亮算计成功了，知识之神受伤或陨落，祂们就可以趁机占到便宜。 反之亦然。 对于祂们而言，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丰饶和光明对视了一眼，一挥手，十分默契地同时消失在了光幕中。 当然，祂们不是去提醒知识之神的。 而是回去提前做准备。 如果赶得上的话，还能分到一部分的遗产。 …… 与此同时。 乡间城堡。 林乔站在入口处，比划着。 这片领地不大。 北从小河起，南到橘子林为止，东至麦田，西沿风车磨坊。 这一块区域，都是安德烈的领地。 现在，已经划拨到了林乔的名下。 如果他愿意的话，还可以继承安德烈的爵位，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贵族领主。 林乔拒绝了。 毕竟他不是原主，对重振贵族荣光没什么执念。 再说了，他留在这里，是为了有一个地方安顿那些流离失所的奴隶。如果成为了剥削阶级，那就必定要有被剥削的存在。 这样一来，那些奴隶的生活得不到任何的改善。 这不是林乔想要的。 他拒绝了月之国来使的提议。 来使面露难色，委婉地提醒：“总得有个领主头衔身份，好让所有的人知道这里新成立了一个国家。” 在这片大陆上，身份是一个通行证。 每个人需要有一个得到认可的身份。平民、贵族、商人、魔法师或者骑士……人人都待在属于自己的阶级上。 如果林乔不接受这个贵族领主的头衔，那么就很难融入到这个阶层里面。 林乔：“不一定要当领主。” 来使：“？” 林乔扫过领土的面积：“我可以当个村长。” 来使：“？？？” 林乔微微眯起了眼睛，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 毕竟，以这片领土的大小来说，和一个村落差不多了。 林乔自顾自地说：“得给村子取个名字……” 来使蒙了：“这里难道不是深渊国度吗？” 在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里的新领主信奉的是深渊之主。 深渊之主掌控黑暗、死亡与不祥，可是远近闻名的邪神。 没到这里之前，来使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既然信奉的是邪神，说不定一进门就要来个邪-教仪式套餐，什么剥皮、煮尸、黑暗仪式……就算看到食尸鬼在和鹰身人跳贴面舞，他也不会惊讶。 可是没想到，等踏上这片领土以后，才发现这里竟然看不到一点深渊之主的痕迹。 领地被打理得井然有序，连荒废了的地都重新开垦起来，种上了绿油油的小麦。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新的领主太过于仁慈，竟然给每一个奴隶都发放了平民的身份。 要知道，领地里的平民都是要交税的。 这位领主总会为自己的年轻气盛买单的。 现在这位过于年轻的领主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就没说我信仰深渊之主啊。” 来使：“啊，这……”他说不出话来了，“那您怎么借用了深渊之主的名头。” 林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借来用用，应该没事的吧？” 来使有点晕。 他活了这么久，还说第一次听说神明的名头可以借来用的。 听起来确实是很离谱，可是各国的法律上确实没有明确规定这是不被允许的。 但……也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挑战神明的权威。 沉默的时间太久，林乔问：“怎么，不可以？” 来使艰难地说：“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深渊之主在意吗？” 林乔看了一眼阿瑟：“他不在意的。” 来使：“您确定？” 林乔：“确定。” 来使捏着羽毛笔，“唰唰”记了下来，在书写完以后，他忍不住问：“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您和深渊之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乔：“不介意啊。”他笑眯眯地说，“恋爱关系罢了。” 咔嚓—— 来使的羽毛笔被捏断了。 纯白的羽毛晃晃悠悠地飘落了下来。 来使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得像是能塞下一枚鸡蛋：“啊……” 林乔忍俊不禁：“有这么夸张吗？” 来使努力地合上脱臼的下颌：“请您别开玩笑了……人怎么能和神明恋爱呢？” 林乔：“为什么不行？” 来使语无伦次：“就是，神明这么高贵伟大，人类的爱意只会玷污神明……” 在吟游诗人吟唱的歌谣中说过。 在那遥远的国度，曾经有这么一位王子，爱慕上了神明的化身。 王子在神明雕像下哭泣了三天三夜，想要得到神明的一瞥。 大概是诚心感动了神明，神明走下了神坛，主动与王子结为了一夜的伴侣。 可神明的力量之宏伟磅礴，岂是区区一个人类能承受的？ 一夜过去，王子如同是断了根的玫瑰，很快地枯萎了下去。等到第二天的清晨，他已经成为了一捧枯骨，连灵魂都不得安息。 于是在吟游诗人的歌中唱着：“……神明的爱意如毒-药，致命又迷人。” 抛开内容不谈。 里面表达的意思是，神明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只能虔诚的信仰，不能产生不该有的心思，不然就会死于非命。 林乔不以为然。 不过是为了巩固神明的地位，流传出来的洗脑文罢了。 给他笔，他分分钟写出个十篇八篇的。 林乔还开始挑刺：“故事里说的是哪位神明，王子又是哪个国家的？” 来使说不出来了。 毕竟这都是流传了这么久的歌谣，谁还会这么无聊，去刨根究底，找故事的主角？ 林乔：“童话故事而已，用不着当真。” 来使说不出反驳的话，转移了话题:“那您想好领地的新名字了吗？” 林乔犯了选择困难症。 每次取名的时候，他都能纠结半天。 “嗯……”他犹豫着开口，“没取好的话，以后还能改名吗？” 来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不能。” 林乔：“好吧。那就叫……自由村吧。” 来使点评：有点怪，但又有点好。 …… 打发走了来使。 林乔和阿瑟慢悠悠地走在了田埂上。 走到一半，他突然问：“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阿瑟蹙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乔说的故事是哪一个。 “不是。”他回答。 林乔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阿瑟在认真地考虑这件事：“就算乔乔死了，也没关系的。” 林乔：“？” 阿瑟：“乔乔可以当黑暗生物。” 林乔：“？？？” 阿瑟：“乔乔是想当亡灵，还是想当恶魔？” 林乔：“一个都不想，谢谢。” 阿瑟苦恼地说：“那就只能当不死人了。” 林乔：“……” 他觉得阿瑟的世界观有点问题。 对于别人来说，死亡可能是一个令人畏惧的话题。 但对于阿瑟，就跟谈论明天早上是吃苹果派还是面包果酱一样。 林乔决定打消阿瑟的念头：“不，我都不要。” 阿瑟的眼睫眨动了一下，低垂着脑袋，像是被主人拒绝的小狗，可怜兮兮的。 “可是，乔乔会死。” 林乔冷漠地说：“每个人都会死。” 阿瑟：“我，不会。”他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我不想乔乔离开。” 林乔：“那也不能把我做成奇奇怪怪的东西。” 什么亡灵恶魔不死人，听听都渗人好吧。 阿瑟沉默地跟在了林乔的身后，头顶上的暗红卷发一晃一晃的，无比的委屈。 走到一半，阿瑟伸手拉住了林乔的衣角：“乔乔，对不起。” 林乔：“啊？” 阿瑟的思路跳跃得太快，他一下子跟不上了。 愣了一下，“为什么要道歉？” 阿瑟也说不上来。 他觉得乔乔有些不高兴了，每次只要说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乔乔就会变得开心起来。 林乔有些无奈：“不是你的错。” 阿瑟歪了歪头。 林乔：“我只是在想，神明能够存活很长时间。” 只要有信仰，神明就不会被遗忘。 而阿瑟更是被困在深渊了上千年，还是懵懂无知的模样。 神明可以活很久。 而人类的生命只有一刹那。 就算是大魔导师，也会湮灭在岁月的洪流里。 林乔伸出了手。 阿瑟的个子太高了，以至于摸不到头顶，于是他低下了头，配合的将脑袋送到了林乔的手下。 林乔揉乱了那一头暗红色的头发：“如果我不在了，你得小心点，别被别人欺负了。” 阿瑟的心头一颤。 其实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不在意。 不管是神明还是人类，对于他而言，都像是毫不起眼的蝼蚁，不能引起一点的波澜。 而现在，在听到林乔说的那一句话后，他竟然害怕了。 害怕林乔真的会离开。 阿瑟一把搂住了林乔，手臂收紧，闷声说：“乔乔，不要走。” 林乔一点准备都没有，撞到了一个结实宽阔的怀抱里，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他本来想骂人，可听到阿瑟带着颤抖的声音，又咽了回去。 “我又没说要走。”林乔解释，“我觉得我还能活很久。” 阿瑟不听这解释，将头埋在了林乔的脖颈里。 林乔觉得有点痒，伸手推了一下，没推动。 “好了……不说这个了。”他哄道，“阿瑟……” 声音戛然而止。 抬头看去。 远处蓝天白云间，一轮月色若隐若现。 月亮女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7 22:56:58~2022-05-18 23:1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远邀清树 10瓶；35596482 4瓶；癌症晚期的朋右、九月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宿命 ============== 撕开虚空帷幕。 月光洒落在了大地上。 月亮女神在月光中穿梭, 迈出一步，就跨越了千山万水——只要月亮升起的地方，祂就无处不在。 知识之神搭乘着书籍, 跟在了月亮女神的身后。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两个神明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月亮女神停了下来。 下方。 城堡静静矗立, 河水流淌, 绿油油的麦苗摇曳。 今夜天空清朗，月朗星疏。 人们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 席地而睡。明明劳作了一天，疲倦的面容和之下, 竟然是一片安静祥和。 知识之神啧啧称奇：“这是你的领地？” 要知道，就算是在知识光辉的照耀下, 也有人困顿饥饿的死去。除了贵族以外，大多数人都是麻木的。 月亮女神的目光一顿：“不是。” 神明们要的是信仰，从来不插手那些人的死活，也不会想着去改变这一切。 毕竟, 一点点的危机能够很好地稳固信仰。 如果一直平安顺遂, 没有神明都可以活得很好话，还会有人去祈求神明的垂怜吗？ 这是所有神明心照不宣的——祂们需要的是愚钝的羔羊, 而不是能独立思考的人。 知识之神：“那这是哪里？” 月亮女神不太情愿地说：“这是深渊国度。” 知识之神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响：“深渊会在乎这些人？肯定是那个黑发少年搞出来的。” 黑发少年的脑袋里装着许多闻所未闻的知识，让知识之神想要去了解更多。 月亮女神瞥了知识一眼：“那你还要取走他的灵魂？” 知识之神捧着一本装饰精美的书籍, 翻动了其中一页, 漫不经心地说：“哦，我本来可以不用这么做的——如果他愿意成为我的信徒的话。” 知识殿堂的教义是, 知识之神无所不知。 但偏偏少年能够说出一些奇思妙想的知识, 这些知识脱离了知识之神的掌控，一旦让信徒知道还有神明不知道的事情, 就会动摇信仰的根基。 如果林乔愿意成为知识的信徒，那么他掌握的知识就是知识殿堂的了。 但是林乔不愿意。 那么，知识之神只好取走他的灵魂，从根源上掐灭这些祂所不知道的知识。 知识之神打断了交谈：“好了，那个黑发少年在哪里？” 月亮女神侧过头：“再等等。” 知识之神：“等什么？” 月亮女神没有说话，而是望着天际朦胧的月光。 知识之神心知无趣，也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翻动着书籍。 就在月亮悬挂在正中间的时候，月亮女神轻轻开口：“来了。” 知识之神一抬头。 月光洒下。 林间橘子硕果累累。树影摇晃，发出簌簌声响。 黑发少年站在橘子林间。 他大概是避开人偷偷跑出来的，呼吸有些急促，因为太过于紧张了，鼻尖上还冒出了一点晶莹的汗水。 知识之神合上了书籍，没有贸然接近，而是先扫了一眼，将附近的动静收入眼中。 深渊之主没有来。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知识之神彻底地放下了心。 祂没有把林乔放在眼里。 毕竟只是一个人类而已，除开那些奇思妙想的知识，对于神明而言，不过是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蝼蚁。 一想到这样的蝼蚁会拒绝成为知识的信徒，知识之神不免恼怒了起来。 祂低语：“既然不想当圣子，那就成为知识殿堂里的一本书吧。这同样也是你的荣幸。” 月亮女神听着这话，微笑不语。 知识之神：“我把他的灵魂取走了，身体——你来处理。” 月亮女神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侧过脸去，脸颊上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知识之神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目光在月亮女神和林乔之间转动。 一个人类，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么想着，知识之神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哗啦”一声。 一本通体漆黑的书籍在半空中翻开。 书页卷动，一个个字符飘了出来。 字符围绕到了林乔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旋涡，似乎要将灵魂从身体里抽离。 林乔掀起了眼皮，直直看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看不出一丝的惊慌。 甚至还浮现了一抹笑意。 他为什么不害怕？ 他又在笑什么？ 知识之神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想要收回这本书。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祂的身后，一轮弦月冉冉升起。 月光如同一捧轻纱，轻柔地笼罩在了肩头。 月色温柔，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察觉到汹涌的杀意。 知识之神愕然：“你……月亮，你要杀我！” 众神们一直在为了争夺信仰而撕逼。 但说到底，都是小打小闹，一直都是各个信徒之间的较量，从未有神明亲自下场的。 众神都是创世神创造出来的，能力有高有低，但谁也没把握能把别的神明一口吞下。 四位神明互相敌对互相防备却又互相交好，隐隐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毕竟，不管是和哪位神明斗起来，身后都有别的神明虎视眈眈，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猎物。 知识之神一直都知道，这样的关系岌岌可危，随时可能破裂。但祂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出手打破平衡的，竟然是月亮女神。 知识之神又恼又怒：“月亮，你竟然敢算计我！还是和一个人类……”祂的眼中冒出了愤怒的光来，“你以为，和一个人类联手，就能杀死一个神明吗？” 月亮女神的声音清亮：“当然不是。” 知识之神一怔，想到了一个可能。 月亮女神慢慢地说：“你刚才问，我在等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我在等月亮升起来。” “也在等，最深沉的夜幕降临。” 话音落下。 一阵风刮了起来，树影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在影子的缝隙中，黑暗流动，逐渐形成了一道人影。 他站在了林乔的面前，伸手一挥，那些字符就悄无声息地被抹除。 黑暗如潮水涌动，聚集在了黑发少年的身侧，隐隐呈现出了保护者的姿态。 知识之神脱口而出：“是你——” 人影缓缓抬头，一双竖瞳冷漠，像是流淌着的黄金琥珀。 在这一刹那，不管是日光还是月光，都黯然失色。 知识之神脸色一白，无数本精装书浮现在了身后，同时翻动着，发出“哗哗”的声音。 一个神明无法杀死一个神明。 可……要是两个神明呢？ 知识之神慌乱地开口：“深渊，我和你没有矛盾，为什么你要帮助月亮？” 阿瑟：“有。” 知识之神怎么想不起来，祂什么时候和深渊之主起过冲突？ 祂的领地与深渊相距这么远的距离，怎么也扯不上关系。 阿瑟解答了祂的疑惑，冷漠地说：“这是第二次。” 知识之神：“什么第二次……” 话还没说完，黑暗席卷而来。 在黑暗的缝隙中，月光莹莹。 知识之神看见了一道纤瘦的身影站在橘子树下，一双眼睛澄澈分明。 是那个少年…… 第二次，这是祂第二次想要林乔的性命！ 疯了吗？ 因为一个人类，来猎杀一个神明？！ 知识之神想要质问，可是黑暗来势汹汹，祂只能抱头鼠窜。 在喘息的空间里，一本书被翻开，祂狼狈不堪地钻了进去，消失在了夜幕下。 月亮女神不慌不忙。 陷阱已经布下，就算知识之神再怎么会跑，也逃脱不了。 月亮女神挥手，一道月色晶莹落下，祂走了进去，追上了知识之神的脚步。 阿瑟落后了一步，看了一眼林乔，撕开了黑暗，也走了进去。 …… 夜幕下。 神明们的风起云涌，其实和林乔没多大的关系。 他要做的，就是出来充当了一下鱼饵。 鱼上钩了以后，剩下来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神明们的斗争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样，一抬手天崩地裂、翻山倒海。 所有的动静都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里，简而言之就是——点到为止。 林乔都没感觉到神力的涌动，只觉得夜风吹到身上，有点冷。 拉了拉衣领，依旧抵挡不了寒意的侵蚀。 他想了想，决定回到城堡里等阿瑟。 只要穿过橘子林，后面就是城堡了。 林乔刚转过身，就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身影笔挺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树林晃动，月光黯淡。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长得十分的普通，但脸上笑容温和，莫名地让人觉得可靠，想要向他倾诉心中的烦恼与苦闷。 林乔并没有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反而警惕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柔和，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一股磁性：“乔·弗林，孩子，你应该认得我。” 看起来男人的年龄并不大，最多三十出头的模样，可偏偏他的口吻老成，行动间，都有种神圣的光晕笼罩着。 林乔完全没有这个男人的记忆，但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一个名字就脱口而出：“……光明神。” 光明神轻轻颔首，满意地说：“好孩子。” 林乔浑身汗毛直立。 光明神为什么要来找他？ 在认出男人的身份的那一瞬间，林乔的第一反应是去找阿瑟。 环顾一圈。 橘子林间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影出现。 光明神看穿了林乔的意图，不慌不忙地问：“孩子，你在找谁？” 林乔的喉咙有些发紧，下意识地防备：“不关你的事。” 光明神一点也不恼，反而态度和善，笑着说：“我的孩子，或许我可以帮你。” 林乔已经退无可退，背靠上了身后的一棵橘子树。 树枝轻轻摇晃，带着橘子清香的树叶扫过鼻翼。 不能慌。 这不是林乔第一次遇见神明。 知识之神、月亮女神还有丰饶女神……这些神明他都已经打过一次招呼了。 但都没有光明神这般带来一股压迫感。 林乔的手指卷曲了起来，紧紧扣着掌心，企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逐渐平静了下来。 对手是神明。 还是《神降》中统一大陆信仰的光明神。 如果神明想要做什么，他根本没有办法抵抗。 所以，更加不能慌。 林乔抿了抿唇角，顺着男人的话说了下去：“我要……找阿瑟。” 光明神：“那可真是不巧。祂……我是说阿瑟。”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男人的脸上闪过了微妙的情绪，“现在应该在知识之神的领域里，或许只有杀死了知识之神，才会回来了。” 声音慢条斯理：“在这之前，我们有很多时间来聊一聊，不是吗？” 男人看起来温文儒雅，没有一点的恶意。 但只要近距离观察，就能发现，男人就像是一滩死水，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底下却是深不见底的旋涡与暗潮。 林乔咽下了所有的慌乱，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聊什么？” 光明神：“什么都可以，比如聊聊你的过去，再聊聊未来的打算。” 看起来就真的像是在和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聊天。 光明神找了个一块凸起的石头坐了了下来，纯白的衣摆落在了地上，上面绣着的金线璀璨而神圣。 林乔警惕地说：“我觉得没什么好聊的。” 光明神十分有耐心地抚平了衣摆上的褶皱：“哦，我的孩子，你不用这么害怕。毕竟……神明不会伤害一个虔诚的信徒。” 林乔的手指一动，想要去抚摸一下胸口的白金纹路，却又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这点小动静自然没有逃过光明神的眼睛，祂正襟危坐，将后半句话说完：“毕竟，你的身上还留着我赐予的光明印记。” 林乔的心头一突。 他早就猜测，原主可能是光明教廷派来的二五仔，为的就是对付深渊之主的。 可没想到，只猜对了一半。 他确实是二五仔。 但又不是光明教廷派出来的，而是……光明神座下的使徒。 难怪光明圣庭的人都不认识他，就算是身为未来圣子的安迪，也还以为他只是以前那个落魄不出息的败家子。 林乔的唇角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既然原主是光明神的使徒，那现在光明神找上门来，是想要做什么？ 夜间安静。 能够清晰地听见远处的虫啼声。 林乔在思量着该怎么应对光明神。 光明神同样也在打量着林乔。 其实，光明神早就想要亲自见一见林乔了。但是阿瑟一直在林乔的身侧，找不到一个很好的机会。 现在阿瑟主动离开去追击知识之神，祂就趁机来到了林乔的面前。 祂在很久以前就见过林乔。 那时候，少年站在一群人中间，乌泱泱的都是黑发黑眼，但少年长得格外的精致漂亮，一下子就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 就连神明也落下了一瞥。 不过也只是一瞥。 因为少年只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灵魂却是庸俗不堪，充满了肮脏的欲-念。 神明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趣，随手给这群人落下了神明的恩赐。 神明的恩赐并不像是听起来这么好。 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承受神明的意志与力量，往往结局只会是爆体而亡。 不知道有多少黑发黑眸的少年丧命于那个神圣的祷告室，拉出去的尸体足足有小山这么高。 光明神本来没有抱多少希望，没想到，在尸海之中，明明应该失去生息的少年，手指动弹了一下。 然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了开来。 光明神还记得少年的名字——乔·弗林。 少年死而复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光明神并没有多想，毕竟对于祂来说，找到对付深渊之主的方法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祂对苏醒过来的黑发少年进行了洗-脑，让他忘记自己是光明神的信徒，忘记光明赐福的记忆，然后……送去给深渊之主。 少年会成为一把精致锋利的刀，在最关键的时候，狠狠地捅向深渊之主。 不知道是不是洗脑得太过于成功，少年竟然一点都不记得对神明的虔诚，还投入了深渊的怀抱。 光明神心中有些恼怒，又不免好奇。 上下打量着黑发少年。 明明还是那张面孔，却又确确实实地察觉不到了不一样。 这就像是玻璃渣子和水晶宝石的区别。 前者黯淡无光，后者晶莹剔透，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不会被混淆。 光明神率先打破了这沉默：“孩子，我想和你谈谈，你还记得……要做的事情吗？” 林乔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神圣而冷漠的眼睛。 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随后，一道慈悲怜悯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 “我可以帮你。” “可怜的孩子……” 在失去意识之前，林乔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 “愿光明庇佑你。” “轰隆”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炸开了，一呼一吸间，流动的光辉在血肉中流淌。 林乔闭上了眼睛，黑发凌乱的垂下，他的嘴唇红润，皮肤白得近乎于透明，光泽莹润细腻。 无数光元素聚集了过来，围绕在了少年的身侧，就连发梢都被白金色的光晕笼罩。 这是光明神的恩赐。 少年身上的封印彻底被解开，成为了纯真的光明圣体。 光明圣体代表着治愈与圣洁，不管是什么伤势，只要一点光元素都能够恢复如初。 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光明圣体是良药。 可是在黑暗生物面前，光明圣体就是蚀骨的毒-药，只要碰触一下，就足以致命。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光明神凝视着林乔熟睡的侧脸，轻叹了一声：“可怜的孩子……走向属于你的宿命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8 23:14:49~2022-05-19 23:1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癌症晚期的朋右、青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昏昏欲睡 3瓶；薛定谔的脚皮子、癌症晚期的朋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难过 ============== 清风微拂。 一片树叶缓缓飘落, 落在了黑发少年的脸颊上。 少年的面颊红润，呼吸平稳，眼睫落下了一片弧形的阴影,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 夜幕渐渐散去, 月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 一道晨光破开天际, 斜斜落了下来。 林乔的意识渐渐苏醒了过来。 艰难地睁开眼睛，对上了清晨的天空。 清朗无云, 一片湛蓝。 林乔迷茫地看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幕幕画面闪过脑海。 黑暗涌动。 月光如影随形。 还有突然出现的光明…… 光明神！ 林乔猛地坐了起来, 扭头看向了四周。 橘子林里静悄悄的，再也找不到光明神的身影。 可能是起身太急了, 林乔觉得眼前有些晕，抬手扶住了额角，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再次睁开眼睛。 日光晃眼。 他的眼睫不自觉地扇动，忍不住冒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侧过头, 抬手挡住了日光。 出现在面前的手指修长, 光影落在上面，近乎于透明。 林乔的目光微微一凝。 光明神到底做了什么？ 跑过来和他见面, 总不会是真的只是聊聊天这么简单吧？ 林乔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仔细检查着。 可是没有在身上找到任何受伤的痕迹，好像昨天晚上出现在身旁的神明, 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而已。 他想到了什么, 拉开了衣领，缓缓低头看去。 雪白细腻的皮肤上, 一道白金的纹路舒展着, 心念一动，无数光元素就围绕在了身侧。 之前心口的白金印记是一种封印, 能够封印一切掌控元素的能力，让一个出色的天才沦为普通人。 现在，封印被光明神解开了。 林乔不相信，光明神是这么一个乐于助人的神明，但又想不出来，光明神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晃了晃脑袋，扶着一旁的橘子树，往树林的另一头走去。 光元素活跃了起来，如同萤火虫一样围绕在了林乔的身侧，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所有的生命都如同接受了甘霖，愉悦地舒展了开来。 那些在领地里忙碌着的人们，也感觉到疲劳一扫而空，昔日的旧伤也缓缓愈合，通体舒畅。 所有人都受到了光明的恩赐。 唯独林乔没有，身为“光源”，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受益，而是觉得格外地难受。 在一开始光元素聚集过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温暖。 就像是在雪地里行走了一夜，来到了壁炉前，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上面还架着香喷喷的面包。 可等到时间久了，火烧得越来越旺，寒意彻底被驱逐，取而代之的是炽热。 但他无法从壁炉前逃离，反而是被人直接往火堆里推。 于是火烧上来了。 炽热的火星落在皮肤上，浓浓的烟雾涌到了口鼻间，让人浑身无力，喘不上气来。 林乔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城堡。 那些光元素给了他带来了巨大的负担，连走路都变得费劲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支蜡烛，在不停地燃烧着生命力。 而这种“燃烧”是不能阻止，不能逆转的。 再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 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林乔不想死。 他靠在了冰冷坚硬的墙壁上，轻轻喘着气。 只要等阿瑟回来就好了。 等阿瑟回来…… 他几乎不能思考，脑子里一片浆糊。 胸口的白金纹路炽热流淌。 这纹路像是活的一样，在一呼一吸间不停地向外扩散，布满在了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充满着一种神圣的美感。 看起来，林乔就如同是献祭给神明的羔羊。 纯洁，神圣，并且无法反抗。 …… 林乔的生命力在不停地流逝。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办法保持清醒，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以他为中心，光元素源源不断地聚拢了过来，给他的发梢都染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一直到夜幕再次降临。 黑暗涌动，向着两侧分开。 一道人影从中走了出来。 阿瑟的模样有些吓人。 暗红色的发丝凌乱打卷，粘上了血迹，凝结成一缕一缕的。额角生出一只扭曲盘旋着的黑山羊角，另一边还是一处残角，看起来狰狞可怕，充满了邪恶不祥的气息。 他出现在城堡里，就感觉到一股厌恶的气息。 鼻翼轻轻扇动，从喉咙间发出了一道古怪的声响。 “光明……” 他担心林乔会受到伤害，迫不及待地撕开黑暗，来到了光明元素最浓郁的地方。 黑暗与光明一向水火不容。 阿瑟一接触到光明元素，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入侵了领地的狼，随时准备着暴起咬死那个入侵者。 可出乎意料的是，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光明神，而是……乔乔。 林乔侧身躺在那里，光明元素太过于浓郁，甚至于生出了一只只光明精灵。 那些透明的、泛着金光的精灵凑在了黑发少年的身侧，时不时用羽翼去碰触少年的唇颊。 阿瑟脸色沉了下来，直接抓住了一只跑到他面前来的光精灵。 手指用力一攥，光精灵发出了一声哀嚎。 其他光精灵瑟瑟发抖，赶紧钻入了光元素之中躲了起来。 阿瑟走了过去：“乔乔？” 林乔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但眼前被一层刺眼的白光覆盖，什么都看不见。 “阿瑟……”他喃喃道。 林乔现在很难受，像是处在火炉中心被炙烤着，脸颊绯红，头发湿淋淋的贴在脸颊上。 光元素是圣洁治愈的，能够抚平一切的伤势。 可等到光元素密集到一定的程度，也能带来致命的伤害。 林乔现在就处于这种微妙的状态中。 光元素在不断地破坏又不断的治愈，不停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阿瑟……我好难受……” 林乔想要得到些许的慰藉，朝着朦胧的身影伸出了手。 阿瑟毫不犹豫，将林乔搂在了怀中。 在这一瞬间，光明与黑暗互相碰撞。 两种力量不能相融，彼此排斥着，发出“滋滋”的声响。 林乔还没有感觉。 而阿瑟一接触到光明元素，手臂上就生出了一片被灼烧过的痕迹。皮肤融化，露出了鲜红的血迹，狰狞难看。 光看着，就知道有多痛。 但阿瑟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依旧紧紧地抱住了林乔。 黑暗如潮水涌动，暂时隔绝了光明元素的靠近。 林乔稍微好受了一些，眉眼间的褶皱舒展了开来，稍微恢复了一些神志。 他攥紧了阿瑟的衣角：“阿瑟……” 阿瑟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怎么了？” 林乔：“光明神……祂来了……” 不用多说，阿瑟就知道光明神做了什么。 这卑劣、可恶的神明。 不敢直面深渊，就想着法子欺负一个无辜的少年。 阿瑟咬紧了牙关，身体紧绷了起来，下颌处的魔纹也若隐若现。 为了不吓到林乔，他并没有将这怒意表现出来，只有身后的黑暗在不断地翻涌。 林乔：“阿瑟，我好难受……我不知道光明神做了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是我不对……” 是他太自信了。 以为在月亮女神的底盘上，其他的神明不会贸然接近。这才让他有了敢算计知识之神的底子。 可没想到，他们算计了一个神明，还有另一个神明在虎视眈眈。 林乔觉得他把事情都搞砸了，在沉默片刻后，轻声说：“……对不起。” 阿瑟伸手碰触了一下林乔的脸颊：“没事的，乔乔。”他认真地说，“我不会怪你。” “而且，和你没有关系。” 林乔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我是不是要死了？” 阿瑟的手掌用力，手背上迸现出了一道青筋：“不会的。” 林乔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不能停止这种“燃烧”着的状态，很快就会将生命力燃烧殆尽。 林乔不怕死。 自从穿书以来，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了。对于他来说，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阿瑟。 是他把阿瑟从深渊里带出来的。 等他死后，阿瑟会不会伤心难过？ 林乔决定把遗嘱给说了。 但思来想去，其实他也没什么遗产好继承的。 于是只好瞪着眼睛看着阿瑟，干巴巴地说：“我死了，你也不要难过。” 阿瑟茫然：“难过……是什么意思？” 林乔：“就是，这里不舒服。”他伸手点上了阿瑟的心口。 阿瑟认真地体会着：“哦，是有点痛，还有点闷闷的。”他低垂下了眼角，“这就是难过吗？” 林乔：“……” 阿瑟：“乔乔，我也不想难过，可是……我控制不了。” 这是一种陌生的情绪，让阿瑟觉得很不舒服。 以阿瑟的理解来看就是：乔乔死了，他会难过。 他不想难过怎么办？ 那就让乔乔不要死不就行了？ 阿瑟得出了一个结论：“乔乔，你不会死的。” 林乔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林乔做了一个梦。 他又见到了那个被困在万千锁链间的青年。 那个青年隐于黑暗中，脊背拱了起来，翅膀高高扬起，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就连身上的鳞片都树了起来，露出了锋利的边缘。 只有那条尾巴，还在不停地摇晃着。 一见到林乔来了，尾巴就欢快地拍了拍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 尾巴靠了过来，想要缠绕上林乔的脚踝。只是刚刚碰触到，就又猛地缩了回去，就像是触电了一般。 尾巴委委屈屈地缩到了角落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探出了尾巴尖。 林乔发现上面的鳞片泛着焦黑的光泽，似乎是被火光灼烧过一样。 林乔“呀”了一声：“你受伤了。” 尾巴尖点了点头，指了指林乔，又指了指阴影中的青年。 林乔不明所以：“让我看看……” 他伸手要去捉住尾巴尖。 尾巴尖想要躲开，可又硬生生地止住，将自己送到了林乔的手中。 林乔一握住尾巴尖，就听见传来了一阵“滋滋”声响，还能闻到一股焦香。 林乔：……铁板烧？ 他松开了手。 发现尾巴上面又冒出了一道新鲜的灼烧痕迹。 林乔看了看尾巴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迟疑地说：“是我把你弄伤的？” 尾巴尖在地上画圈圈，可怜兮兮的。 林乔仰起了头。 发现青年的身上也出现了火焰灼烧过的纹路。 赤红的伤痕覆盖在了那具结实有力的身躯上，让人感觉到一种凌-虐暴力的美感。 林乔向前走了一步，还没碰到那个青年，就见黑暗涌了上来，将他淹没。 黑暗、阴冷。 这明明应该是令人畏惧的存在。 林乔被围绕其中，却感觉到无比的安稳。 胸口传来的炽热逐渐消散，只剩下了永恒的宁静。 他听见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碎碎念。 “乔乔，我不想要难过。” “乔乔，不要再让我难过了好不好？” “乔乔，我在深渊里等你。” “乔乔……” …… 林乔再次睁开眼睛。 出现在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奢华别致的城堡，而是一处洁白素雅的房间。 房间的色调简单，只有白金二色。 墙壁是白的，地板是白的，桌椅上刷着金漆，唯一多彩的颜色，是窗户上镶嵌着的五彩玻璃。 推开窗往外看去。 外面是一片青青草地，空地中央竖立着一座纯白色的天使雕像，晶莹的水流喷涌而出，光影折射，出现了一道彩虹。 这里是哪里？ 林乔的头有点痛。 之前他以为要死了，甚至都给阿瑟留下了遗嘱。 可没想到一闭眼一睁眼，不仅没死，还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林乔站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阿瑟。 可是阿瑟没有找到，先撞上了一群少年少女。 少年少女们身穿着白色的制服，青春洋溢，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们手中捧着一些东西，一拥而上，口中喊着：“大人——” 大人，什么大人？ 林乔晕乎乎的，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少年少女们拉着换了一身衣服。 衣服纯白。 裁剪得合体，腰身恰起，勾勒出了一条纤细的腰线。 下摆撒开，犹如层层叠叠的花瓣。 林乔动了动，觉得下面有点冷。 低头一看，小腿直接露在外面，一走动就感觉到凉飕飕的。 给他穿了……一条裙子？ 林乔愣了一下。 随后，少年少女脆生生地喊：“圣女大人。” 林乔：“？” 什么？ 再喊一遍？？？ 其中一个少女走了出来，恭敬地说：“圣女大人，仪式快要开始了，请您跟我来。” 林乔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等等……我是男的。” 少女轻轻点头：“我知道。” 林乔：“？？？” 知道还叫他圣女？ 少女看向了东方，双手搭在了胸前，虔诚地说：“一切都是光明神的指引。” 意思就是说：光明神说你是圣女，你就是圣女。谁说男的不能当圣女了？ 林乔：“……光明神？这里是哪里？” 少女说：“这里是光明圣庭呀。” 林乔人有点晕。 他上一秒还在月亮女神的领地，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跑到了光明圣庭来了。 还有阿瑟……阿瑟去哪里了？ 林乔的记忆断层了。 只记得他被一个冰冷的怀抱抱住，然后所有的灼热与痛楚都消失了。 然后……他就成了光明圣庭的圣女了。 在《神降》的原著里，未来的圣女不是多丽公主吗？ 林乔将疑惑问了出来：“多丽公主呢？” 少女：“多丽公主被神明抛弃了，无法再担任圣女的责任了，所以神明再度选择了您。” 她的笑容温和，语气平淡，“您就是下一任的圣女。” 林乔：这合理吗？ 少年少女们也不管这合理不合理，直接簇拥着林乔往外走去。 林乔被迫来到了走廊上，走出去一段后，来到了一处岔路口。 金发青年从另一处迎面走来。 青年身材挺拔，披着一身秘银盔甲，金发犹如黄金璀璨，下方的一张脸庞轮廓深邃挺拔，充满着异域风情。 林乔停下了脚步，认出了来人：“安迪。” 安迪抬眸看了过来。 上次见到林乔已经是在很久以前了。 黑发少年比上次要孱弱一些，纯白色的衣裙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得苍白纤细。明明是裙子，竟然也一点都不违和。 安迪的目光一转，什么也没说，沉稳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身旁的少年少女在窃窃私语。 “安迪骑士长……” “什么骑士长？那是下一任圣子！” “圣子大人好英俊啊……” 圣子？ 林乔的目光落在了安迪的背影上，实在是搞不清楚情况。 少女催促：“圣女大人，我们快走吧，不然的话，就要赶不上仪式了。” 林乔不是很想去，但现在情况不明，一时半会儿也脱身不了。于是只好跟在了安迪的身后。 圣庭是光明信徒的大本营。 一眼看去，地上铺着洁白的大理石地砖，墙壁上的装饰都刷着一层金粉，闪闪发光。 就连教堂也是宏伟高大的，仰头看去，可以看见一樽神像立于前方，高高在上，令人不敢直视。 那些少年少女退了下去，还不忘记把教堂的大门关上。 “砰”得一声，沉重的大门合拢。 宽阔的教堂里就只剩下了林乔和安迪两个人。 林乔不太适应地压着裙摆，局促地站着：“你……” 另一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你……” 两人对视了一眼。 林乔率先问：“你怎么在这里？” 安迪：“这也是我要问你的。” 林乔很无辜。 他也不知道啊。 安迪的目光落在了林乔的身上，扫过了那一身圣女制服。 光明圣庭的宗旨是神圣圣洁，连带穿着打扮都往着这一类型靠的。 林乔穿着的虽然是裙子，但也没什么能露的地方。袖长裙长，连扣子都扣到了领口，只露出了一截白皙柔软的脖颈。 头顶上带着的圣冠流光璀璨，更衬得脸颊莹润。 安迪的目光一顿，缓声开口：“这是册封圣子圣女的地方。” 林乔反应过来了，扯了一下衣领，十分不适：“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是男的！” 男的怎么当圣女？ 安迪轻咳了一声：“这是光明神的旨意。” 林乔直白地说：“我又不是光明神的信徒。” 安迪的神色一僵，像是没想到林乔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要乱说。” 林乔已经摆烂了。 反正都已经差点死过了一次，还怕这么多干什么？ 他摘下了头顶的发冠：“这圣女谁爱干谁干，反正我不干。” 林乔把发冠扔在了地上。 叮铃—— 宝石滚落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清凌凌的声响。 林乔泄愤一般踩在了上面，来到了教堂大门口，推门就要出去。 伸手一推…… 没推动。 他再用力一推，才发现门从外面锁住了，从里面根本就打不开。 安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出不去了。” 林乔侧过身：“为什么？” 安迪：“仪式……已经开始了。” 话音落下。 点点晶莹的光芒冒了出来，光精灵拍着翅膀围绕在了教堂中，它们双手合十，唱出了神圣而悠扬的曲调。 林乔有点麻了。 这还带强买强卖的。 更没想到，自从穿书以来，他先是当了深渊之主的信徒，又差点成为知识之神的圣子，现在又要被册封为光明神的圣女。 林乔：什么叠buff行为。 在赞歌声中，林乔心想：听说圣女圣子都要虔诚的信徒才能当上，他一点都不信光明神，能得到神的回应才怪…… 等等。 林乔抬起下颌。 一缕圣光凭空飘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肩头，连发尾都染上了一层金光。 林乔：真来？倒贴是吧？ 他的眼前光芒一闪，又看见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光明神低下了头，赞赏道：“孩子，你做的很好。” 林乔：“？” 光明神：“我的孩子，过来——我将赐予你无上的荣光。” 光明神张开了双臂，等待林乔投入光明的怀抱。 只要走过去，就能获得权利、地位以及名誉。 这一切别人渴求的，都将变得唾手可得。 没有人会拒绝的。 光明神自信满满。 祂等待了片刻，没看见林乔走过来，再一看，林乔贴着墙壁，尽可能保持了距离。 光明神：“……？” 林乔婉拒：“还是算了，我们不适合。” 光明神的脸色沉了下来，撕下了伪装：“你以为，除了光明，还会有哪位神明会接纳你吗？” 林乔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可能：“深渊之主？” 光明神冷笑了起来：“深渊之主？现在，祂恐怕已经恨你入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9 23:16:55~2022-05-20 23:2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昏昏欲睡 5瓶；风浪与晨星 2瓶；癌症晚期的朋右、yizhen、夜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开摆 ============== 林乔茫然了。 是谁在他不知道的事情按了一下快进键吗？ 怎么一下子就由爱生恨了？ 林乔不太相信阿瑟会恨他。 但是光明神说得实在是太过于笃定了, 让他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阿瑟的事情。 努力回忆了一下，却一点相关的记忆都没有。 林乔的记忆零碎，断断续续的。 他只记得, 在光明焚身的时候, 有一个冰凉阴冷的怀抱抱住了他, 沉入了深渊之中。 然后, 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永恒的寂静。 在这寂静中, 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 ——“乔乔。” 记忆戛然而止。 林乔抬起头，声音清脆：“我不信。”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都不相信阿瑟会恨他、讨厌他。 光明神高高在上，被光晕所笼罩, 看不清神情如何。 祂的声音意味深长：“孩子，话不要说得太早了。” 林乔冷静地说：“你没有证据，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经过这些事，神明在他这里的信用已经是负数的了。 说不定就是故意来挑拨离间的。 林乔站得笔直, 不管光明神说什么, 都没有产生哪怕一点的动摇之心。 光明神哼笑了一声。 明明是被一个人类所质疑了，但祂却没有感觉到多少的恼怒。 或许是因为胜券在握, 说出来的事实足以让黑发少年那坚定的信仰破碎，忍不住露出难堪伤心的神情。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 光明神的语气都变得温和了起来：“你背叛了深渊之主。” 林乔一愣。 这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光明神微微一笑, 并不奇怪：“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忘了, 不过没有关系, 我可以告诉你一切——我曾经在你的身上留下一道光明印记，让你成为了光明圣体。” 林乔：光明圣体又是什么设定？ 光明神看出了他的疑惑：“看起来, 你并不知道光明圣体代表这什么。” 神明的心情不错，并不介意帮忙解答这一个小小的困惑。 光明圣体是一种特殊的体质，能够无限接近于神明，倾听神明的声音，得到光明的眷顾。 当然，这种体质是可以人造的。 被制造出来的光明圣体寿命极短，是以燃烧生命的代价来换取光明元素的亲和力，是一种消耗品。 但这种消耗品对于黑暗生物来说，具有非同寻常的杀伤力，就连深渊之主，都会受到重创。 而林乔，就是这么一个被光明神亲手创造出来的光明圣体。 光明神用着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说：“你被送到了深渊之主的神明，得到了祂的信任，然后……伤害了祂。” 听着这话，林乔的手脚一阵发凉，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光明神说得是真的，他……伤害了阿瑟。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阿瑟，想要证实这一切是虚假的。 但转过头一看，眼前所见，只有一片冰冷无垢的纯白，再也找不到阿瑟的身影。 林乔闭了闭眼睛，努力冷静下来。 光明神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深渊之主现在必定恨你入骨。” 其实光明神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既然深渊之主的气息消失，回归到了深渊之中，就代表着林乔完成了他的任务。 光明神代入其中想了一下。 如果是祂看中了一个人，然后那个人明面上表示虔诚信服，实际上又是别的神明的信徒。 欺骗祂，背叛祂，还在关键的时候给了祂致命一击。 那么，祂必然恨不得将那个人扒皮抽骨，就连死后，灵魂也不得安宁。 光明神可不信，那位掌控着深渊、不祥与死亡的存在有这么大度，会这么轻易放过林乔。 光明神用着宽容的语气说：“调皮的孩子，你已经得罪了这么多的神明，现在，只有光明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林乔努力地转移了注意力。 不管光明神说的话是真是假，但至少有一句是真的。 他确实得罪了很多神明——包括但不限于光明神。 既然如此，光明神为什么还要收留他？ 吸引仇恨吗？ 林乔抿了抿唇角，否决了这个可能。 光明神留下他，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有什么能被利用的地方。 想清楚了这一点，林乔冷静了下来。 他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就是阿瑟对他的感情。 既然光明神还用的到他，就代表着，阿瑟现在没事——至少，没有危及到生命。 林乔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决定先把光明神给糊弄过去：“可是，我不信仰光明。” 光明神宽和地说：“没关系，好孩子，我可以等你信仰光明的那一天。” 林乔：“等不到了。” 光明神的脾气很好：“我可以慢慢等。” 林乔开始摆烂：“如果我一直不信呢？” 光明神：“哦，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将一直留在这里。” 这里是光明神的领域。 光明元素浓郁，几乎凝结成了一朵朵云团。光明精灵在里面嬉戏打闹，被选入其中的信徒都带着完美无瑕的笑容。 在这里，没有悲伤和痛苦，有的只有安静祥和。 不过，要是仔细看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十分虚假。 光明神：“这里是一个好地方，不是吗？” 林乔：“……” 林乔对上了那一张张纯白微笑的脸庞，有些牙疼：“要不……我还是信吧。” 先信了再说。 离开这里，再想办法逃走就是了。 林乔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待信仰没有原住民那么谨慎虔诚。对于他来说，神明就是有用的时候拜拜，没用的时候——不熟，真不熟。 他完全可以日抛信仰。 一天信这个，一天信那个。 光明神像是没有看穿林乔的心思，欣慰地说：“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会听话的。” 话音落下，就见一缕圣光斜斜照落了下来。 林乔感觉到了一股暖意吹拂而过，随后，听见光明神自顾自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圣庭的圣女。” “为圣庭而征战，为传播光明而生。” 林乔：“……” 圣女这个槛是走不过去了是吗？ 好歹给他个圣子当当啊。 一切乱七八糟的思绪闪过。 眼前的白光散去。 仪式已经结束。 林乔脚下一空，重新回到了空旷神圣的教堂。 他抬起了右手，手指轻轻一屈。 像是有什么发生了改变，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变化。 抬起头，安迪就站在了他的正对面。 显然，安迪也同样接受了光明神的恩赐，一头金发比黄金还要璀璨，身上的秘银铠甲也得到了光明的赐福，流转着金色的光芒。 安迪对上了林乔的视线，脸色有些古怪，微微侧过了脸，避开了目光。 林乔踌躇了一下，上前询问：“当了圣女……要做什么吗？” 安迪低声说：“什么都不用做。” 安迪当了一段时间的备选圣子，自然知道圣庭的圣子圣女们要做什么。 他说，圣子需要去操练圣骑士团，而圣女只要在神像面前祈祷，给那些信徒赐福就可以了。 林乔试探：“不能出去吗？” 安迪：“除非有圣战开启，圣女都不用离开圣庭。” 林乔有些头痛。 他还想着跑路呢。 要是这样的话，一直待在圣庭里，岂不是没有逃跑的机会？ 林乔还想再问什么，教堂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 少年少女们再次簇拥在了林乔的身边。 大概是因为受到了光明神的册封，他们的态度比之前要恭敬一些。 “圣女大人，请跟我们来。” “我们会教导您，应该做些什么。” “这里……” 林乔离开了教堂，再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他回过头，看了安迪一眼。 安迪笔直地站在教堂中央。 在林乔离开后，教堂顶上的光芒顿时暗淡了下来。 他一直注视着，就算那道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也没有收回目光。 右手手指抽搐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一股刺痛。 按住右手手腕，安迪垂下眼睑，看见一股不起眼的黑雾一闪而过。 这是之前在郊外被黑暗生物袭击时留下来的伤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完全愈合。 安迪平时忙碌，连约见神父的时间都没有。 既然受光明洗礼时，光明神没有说什么，那就没有关系了。 安迪深呼吸了一下，手指平静了下来。他将右手背在了身后，缓步走出了教堂。 …… 林乔来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厅。 身穿白袍的少年少女将他推上了高台。 “圣女大人就在这里侍奉神明。” “只要诵读圣经就可以了。” “如果有人来，就给他赐福。不过，也没几个人能见到圣女大人。” 林乔站在了高台上，一缕光芒落下，映照得他如同是油画中走出的精灵。 他想了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一低头，看见底下的少年少女表情微微裂开。 其中一个少女小心翼翼地说：“圣女大人，不是这样的。您应该跪坐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林乔现在一点都不符合圣经里的要求。 他直接跨坐在了高台上，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搭在了膝盖上压住了裙摆。 这动作，和纯洁神圣的圣女完全搭不上边。 少女十分焦急，想要纠正林乔的姿势，又不敢上前。 林乔摆了摆手：“没事。” 少女小心翼翼地说：“神明会发怒的。” 林乔抬起了下颌，对上了面前的光明神像：“嗯……我觉得神明不会在意的。”他用一种哥俩好的语气对神像说，“你觉得呢？” 林乔：想要他当圣女是吧？直接开摆！ 光明神：“……”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0 23:22:55~2022-05-21 22:2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佑 79瓶；风浪与晨星 5瓶；暮色挽 3瓶；晚戈 2瓶；小讨厌、薛定谔的脚皮子、yizhen、酱油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剧情 ============== 林乔莫名其妙成了光明圣庭的圣女, 早就憋了一股子的气了。 现在还一群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这里不对、哪里也不对。 林乔能忍得了才怪了！ 不管这些少年少女怎么劝说，他都一副摆烂的模样。 林乔表示：圣女就这样, 你们爱要不要。 少年少女们说得口都干了, 又拿林乔没有办法, 面面相觑, 说不出话来了。 还有有个机灵的女孩，偷偷跑出去找人了。 林乔一手撑着下颌, 扫过了那个偷跑出去的身影，目光一沉。 他当然不是心血来潮、脑袋一热才搞出这么一出的。 开什么玩笑？ 这里是光明圣庭的大本营, 在这里和这些信徒闹僵了，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之所以这么做, 他是在试探这些信徒的底线。 他这个光明神钦定的圣女，在这里有多少的权利？信徒们会听他的话吗？ 林乔垂下了眼睑，遮挡住了眼中的思绪，脸上神情骄纵, 一副不听别人话的样子。 不过他长得好看, 五官精致，在圣光的晕染下, 皮肤白皙细腻，就像是一樽昂贵精美的瓷器。 就算是骄纵任性, 也让人生不出厌恶来。 很快, 窗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先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少女推开了门，气喘吁吁：“……来了。” 林乔怔了一下。 什么来了？ 他抬起了眼皮, 望向了门口。 外面的走廊蜿蜒, 日光落下，屋檐上闪烁着碎金一般的光芒。 没过多久, 一道身影从远处走来。 与焦躁的少女相比，来人走得不疾不徐，秘银铠甲披在他的肩膀上，在走动间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麻花辫少女喘了一口气，说：“圣子大人来了……” 安迪站在了门口，看向了坐在高台上的林乔。 林乔被那双湛蓝平静的眼睛注视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悄悄地换了一个姿势，做得稍微不那么狂放了一些。 大厅是专门设计过的，为了突显出神圣感，四面的墙顶上都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光明石。 在阵法的作用下，光明元素浓郁，光影全都聚集在了高台上。 现在林乔沐浴在光芒中，安静地压了压衣角，看起来……还真的挺像这么一回事的。 安迪的目光微微一凝。 少年少女们在愣了一下后，七嘴八舌地告起了状。 “圣子大人，圣女不听我们的话。” “圣女不尊敬神明！” “还有……” 身为被告状的那一方，林乔十分淡定。 再怎么样，他也是光明神刚封的圣女，这些人再对他不满，在没有光明神的旨意下，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果然，那些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迪给打断了。一扬手：“你们先下去。” 少年少女们有些不满，但在安迪的注视下，还是闭上了嘴，乖乖退了出去。 一下子，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风从门口吹来，来带了远处的儿童们的唱诗声。 林乔的目光很快地转过。 安迪是《神降》中的男主角。 按照一般穿书的套路，他应该去抱男主角的大腿，蹭着主角光环，努力活到最后。 如果穿书以后，林乔第一个遇到的书中角色是安迪，那么他可能会这么做。 但可惜的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角色是阿瑟——《神降》中的最终反派，想要毁灭世界的深渊之主。 这样一来，他和主角安迪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他和阿瑟在一起了。 而安迪，是注定会杀死深渊之主的主角。 林乔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原著主角安迪，过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安迪的右手手指又忍不住颤动了一下：“你……” 林乔歪了歪头：“？” 安迪低声地说：“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林乔这才记起来，原主的身份有点尴尬。 在原著里，安迪的身份特殊，在出身的时候被抱错，从一个小贵族沦为了奴隶之子。 就算后来恢复了贵族的身份，可这段过去还是成了他洗不去的污点。 而原主，就是那个被抱错的真奴隶。 林乔仔细回想。 原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贵族少爷，被惯坏了，在知道身份真相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杀了安迪灭口。 所以两人有过冲突，并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林乔总不能说，身体还是这个身体，芯子却换了一个吧？ 他只好含糊地说：“人总是会变的。” 安迪的眸光一深：“你说的对。” 话音落下。 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林乔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们和我说了，圣女应该做什么。” 安迪抬起了头。 林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做这些事情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他想要试探一下光明圣庭的底线。 如果就按那些人说的那样，待在这里侍奉神明，平时给信徒们赐赐福，那么他这个圣女就是一个笼中鸟，没有任何的权利。 安迪给出了回答：“不想做，那就不做。” 林乔的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安迪定定地看着黑发少年，斟酌了一下，开口：“你是圣女，在圣庭，仅此于教宗与圣子。” 林乔的眼睫一闪，旁敲侧击：“在圣庭，圣子能做什么？” 他想，都是光明神封的圣子圣女，应该权利都差不多。 结果一听安迪说，才发现他想错了。 圣子的权利有很多。 比如，现在安迪在外面就等同于公爵，有自己的领地，因为信奉光明神的缘故，还可以免除一部分的税。 但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圣子手中掌握着最重要的权利，是光明骑士团的直接指挥权。 林乔听完了。 然后拿圣子和圣女一比较，发现圣女啥也不是。 要什么什么没有。 可以说是等于一个花瓶吉祥物了。 难怪光明神会封他当圣女了。估计就是找一个由头来把他留在这里。 林乔忍不住问：“那圣女到底有什么用？” 安迪解释。 因为神权与王权并立的缘故，双方看起来和平共处，实际上底下一直有摩擦。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谈判，光明圣庭愿意过渡一部分的权利给王室。 所以，才会特意设置了一个圣女的职位。通常，圣女都是由王室出身的公主来担任。 但是不巧，最适合担任圣女职位的多丽公主，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呢喃低语的疯子。 为了维护王室的声誉，多丽公主去了乡下养病，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因生病虚弱而亡故的消息。 正是因为如此，圣女的位置空了出来。 就在王室的其他公主争夺圣女的位置时，突然空降了一个林乔，把所有人的计划给打乱了。 林乔：“……” 看来光明神真的是物尽其用。 一来，让他留在了光明圣庭。 二来，又砍掉了王室的一只臂膀，让王室的力量无法再进入光明圣庭。 三来……在日后的某一天，还可以用他来威胁阿瑟。 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好。 但，林乔怎么可能会让光明神如愿？ 林乔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他起身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在了安迪的面前。 安迪愣了一下，眼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落下，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还没触碰到那道身影，林乔已经站稳了。 安迪的手僵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些，可以先留在别院里。”安迪说，“其他的，我会帮你解决的。” 林乔不知道安迪为什么要帮他，但有人脉关系可以用，不用白不用。 于是他微微扬起了唇角，笑容灿烂：“那就麻烦你啦。” …… 有了安迪的帮忙，林乔不用再装模作样地当圣女。 安迪给他找的借口是：不太熟悉圣女业务，要再学习一下光明教廷的教义。 于是，那些信徒们给他找来了小山一样高的典籍，还请来了神父为他讲解，企图用温和的态度将他融化，让他彻底折服在光明神的伟大神圣之下。 林乔：笑死，根本没用。 林乔拿出了当初大学时上课的功力，不管上课的内容是什么，坐在了位置上就昏昏欲睡。 就算是涵养极好的神父，面对这么顽劣不堪的学生，也忍不住恼怒。 《如何成为一个圣女：从入门到放弃》 在他连续气走了三任上课的老师后，终于清净了下来。 其实林乔一直在计划着逃跑，可不知道光明神降下了什么神谕，小院附近的守卫森严，一直有人在盯着。 没有人下明令不让他出去，但只要走出小院，就有一群年轻的信徒簇拥上来，寸步不离。 还美名其日：这是圣女的牌面。 在这种“牌面”的影响下，林乔只好乖乖地待在小院里。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就算被困在这里，也有办法从别的地方找来外面的消息。 没有别的原因，无非就是嘴甜，人长得好看。 再加上圣女的光环，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为了讨好他，总是会透露出一些消息来。 比如，知识之神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识殿堂关闭，知识的信徒们再也聆听不到神明的神谕。 这一切都代表着神明力量的衰退。 知识之神可能是陨落了，也可能是受了重伤。 不管是哪一种，都代表着知识之神就像是一块没有人看管的肥肉，人人都可以咬上一口。 据说，月亮女神是咬得最快、最狠的那一个。 月光的信徒已经占据了知识国度三分之一的领土，而丰饶女神因为隔得比较远，姗姗来迟，但也吃得是满嘴流油。 至于光明圣庭……可能是真的离得太远了，只派出很少的人马，过去凑个热闹。 林乔暗自分析。 大陆上有四个正统神明，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角关系稳固，谁也不敢率先动手。 现在知识之神陨落，宣告四角关系彻底破灭，谁能吞下知识之神的领地与信仰，就能在日后的神明斗争中占据上风。 这么关键的时候，光明神不可能没有行动。 除非……光明神在暗地里谋划别的事情。 林乔隐隐有所猜测，但又不太确定。 直到有一天，安迪找上了门来。 林乔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安迪了，去问其他的信徒，他们也只会含糊地说，圣子大人在忙，不在圣庭。再多的，就不肯说了。 现在安迪出现，林乔倒也没急着问，只是安静地打量着。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安迪的脸上多了一些冷漠之意，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安迪一过来就直入主题：“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林乔下意识地问：“去哪里？” 安迪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深渊。” 林乔猛地站了起来：“去深渊做什么？” 安迪没有回答，只是探究地看着林乔。 林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于激动了，他抿了抿唇角：“我就是想问问，你知道的……深渊那个地方，挺吓人的。还有会吃人的恶魔……” 安迪像是相信了林乔的话，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去，是神明传达下来的神谕。深渊那个地方……”他顿了顿，“我会保护你的。” 林乔犹豫地说：“可以不去吗？” 安迪抱歉地说：“这是神明的旨意。” 既然是光明神的命令，那就没有人能拒绝的了。就连圣子圣女也不例外。 安迪站得笔挺：“你不用害怕，神明已经赐予了我的神圣之剑和黎明之弓，就算是遇到了深渊之主，也有一战之力。” 林乔：“……” 更让他害怕了啊！ 在原著里，主角安迪就是拿着神圣之剑和黎明之弓，最终杀死了深渊之主，统一了大陆。 等等…… 时间对不上啊 林乔努力地回忆着原著的剧情。 在《神降》的原著里，光明圣庭先是吞下了知识之神，然后解决了月亮女神和丰饶女神，在差不多统一了大陆的信仰以后，才把主意打到了深渊的头上。 现在怎么越过了一二步，直接快进到了最后一步？ 林乔的神情变幻。 安迪却将这误会成了害怕，还在劝说：“你已经得罪了深渊之主，就算再怎么逃避，也无法避开死亡与黑暗。” “与其一直担心受怕，不如直接根除恐惧畏惧的源头。” “——彻底杀死深渊之主。” 林乔：“……” 为什么这些人都觉得阿瑟会痛恨他？ 没有，真的没有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不如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持续下去，他还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混在光明圣庭的队伍里，在暗中帮阿瑟。 别的不行，至少他可以传达一些消息，不让阿瑟陷入被动之中。 当二五仔。 一回生二回熟。 于是在安迪的劝说下，林乔终于“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同意一起去深渊。 为了演得更逼真一些，林乔还装出了一副不安的模样，说：“以前我为了保命，假装成深渊的信徒过，现在又当了光明圣庭的圣女，我担心出现在深渊，会惹怒深渊之主……” 安迪的右手动了动：“没事。”他笃定地说，“黑暗是永远无法战胜光明的。” 林乔：“是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声音消散在了半空中。 …… 不知多少距离之外。 最深沉寂静的深渊中。 少年轻软的嗓音落下，在空旷死寂的黑暗中，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我真的很害怕……” “深渊之主……” 锁链晃动。 一双流金般的竖瞳缓缓睁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1 22:28:43~2022-05-22 22:3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酱油君?? 2瓶；花小小、癌症晚期的朋右、yiz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错觉 ============== 光明骑士团的队伍浩浩荡荡, 整装出发，离开了圣庭。 走在最面前的是骑士，一个个都身穿着华丽轻薄的秘银铠甲, 铠甲上刻着光明阵法, 在保持美观的同时兼顾了一定的防御力。 在骑士的身后, 是八匹白马并肩拉着马车。 马匹通体洁白, 身上找不到一点杂色，细软的鬃毛被细心的信徒编成了马尾的发样, 下方还坠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就连穿着的缰绳都是藏着缕缕金线，走动间, 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拉车的马都打扮的这样的精致华丽，更不用说是身后拉着的马车了。 马车的大小和一间房间差不多, 窗户上镶嵌着透明的玻璃，窗明几净，清澈倒映出了人影。 四周镶嵌着昂贵的魔法石，在轮子转动间, 马车如履平地, 连一点震动都没有。 窗户推开。 黑发少年从中探出了头，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马车边上跟着的侍女听见了动静, 紧张地提醒着：“圣女大人，不能怎么做的。” 圣女是光明圣庭的门面, 每时每刻都要保持着神圣优雅的姿态, 一出场就让人想要匍匐下来高颂光明的伟大。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端着。 还要时时刻刻地端着装逼。 以往的圣女都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 完美的当了一个门面装饰, 成为光明神伟大的点缀。 从未有过圣女是像林乔这样，动不动就做出粗鲁的动作, 要是让别人看到了，对圣女的幻想都要碎了一地了。 面对侍女暗暗的嫌弃，林乔丝毫不在意，挑了挑眉，明知故问：“我是圣女，还是你是圣女？” 侍女愣了一下，低垂着下颌：“当然您才是圣女。” 林乔半倚在了窗前，恍然大悟：“原来我才是圣女啊……”他的话锋一转，眉眼凌厉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当过圣女，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懂圣女应该做什么？” 侍女：“我……” 林乔：“既然我是圣女，那我做的事情，就都是圣女应该做的，你懂了吗？” 林乔：没有人比我更懂圣女.jpg 侍女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乔摆了摆手：“其他的，等你当上圣女再对我指指点点吧。” 侍女：“……” 解决了烦人的侍女，林乔终于有空往外面看了。 光明骑士团的队伍很长。 除了那些光明骑士以外，还有一些预备骑士，不管是那种骑士，都要有备用的马匹，还有照顾马的侍从，修武器的铁匠……队伍一下子就臃肿了起来。 因为光明圣庭的特色，一群人都穿着白色系的衣服和铠甲，一眼看去，白茫茫的一片，直闪瞎了人眼。 林乔眨了眨眼睛，挤出了两滴晶莹的泪珠。 他正要关上窗户，缩回到马车里休息。 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骑士的身形笔挺，肩膀宽阔，身上披着的秘银铠甲花纹格外别致，动作间，流动着璀璨的光泽。 就连胯-下骑着的白马都与众不同，头顶着一根半透明的水晶角，显然是有独角兽的血统。 骑士勒住了缰绳，停在了马车的旁边。抬起头，头盔往上抬起，露出了一缕璀璨的金发。 安迪问:“有事吗？” 林乔：“我就看看，没什么事……” 安迪的面容沉静，目光落在了林乔的身上。 大概是在外面的原因，林乔没有穿圣女标志型的裙子，而是换了一身象牙白的长袍，一串金色的细链挂在肩膀上，最终聚在了胸前的一枚宝石上。 更显得下颌线条精致秀气，皮肤纯白莹润。 安迪的眼瞳一沉，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底下的白马感觉到了主人的躁动，不安的动了动马蹄，从鼻子里喷出了一股灼热的气体。 林乔觉得安迪有点怪怪的，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投来的视线：“你有什么事吗？” 安迪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关注林乔，但是看到窗户后的那道身影，就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过来。 他拉紧了缰绳，声音低沉：“我过来看看。” 林乔：“……” 安迪：“……”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说废话。 安迪侧过脸，轻咳了一声，似乎在掩饰着什么：“这里距离深渊还有很长的路途，要是有事，可以让人来队伍前列找我。” 林乔：“……哦。” 安迪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就僵硬地扔下了一句：“就这样。”然后他拉紧了缰绳，默默地离开了。 走出去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关窗的声音。 他回过头一看。 马车窗户紧紧合拢，再也瞧不见黑发少年的身影。 …… 光明圣庭距离深渊很远。 骑士团的队伍臃肿庞大，再加上每经过一个城镇，都要在当地的教堂停留一夜，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林乔在沿途遇见了很多的风景。 有大腹便便，一掷千金只为获得光明神恩赐的大贵族。 有衣不蔽体，骨瘦如柴，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待在路边静静等死的奴隶。 有被污蔑成女巫，挂上绞刑架的可怜少女，也有贪婪的人被恶魔缠上，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 对于有的人，林乔会选择漠视，而有的人，他会选择伸出援手。 他拒绝了献媚的贵族，救下了被人认为是卑贱的奴隶。 给无辜的少女证明了清白，也让贪婪的人得到了应有的代价。 怜悯仁慈。 但又没有滥用这一切。 安迪看着黑发少年所做的一切，目光微沉。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真的是不体面，怎么能拒绝一个贵族的要求？” “圣女竟然去救了一个卑贱的奴隶，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圣子大人，您应该去制止圣女的行为，再好好教导……” 安迪一抬手，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冰冷，扫过这一群人，平静而冷淡地说：“我也曾是一个奴隶。” 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在以前，他会将奴隶的身份当做是一个污点。但现在他已经站得足够高了，高到让那些人都将污点吹捧成赞美。 正因为这段经历，他更能了解奴隶。 所有人都觉得，奴隶是更第一等的生物，卑劣、愚蠢，无法交流，只有鞭子才会让他们听话。 这是一个谎言。 如果奴隶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是怎么站在这里，成为光明圣庭的圣子的？ 因为安迪的态度放在这里，其他人立刻换了一个姿态，从鄙夷变成了谄媚的讨好。 “真不愧是圣女大人。” “这么的仁慈，就算是奴隶也能沐浴到光明神的恩泽。” “我们也应该向圣女大人学习……” 林乔也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在救助完一个受伤生病的穷苦平民后，他直接上了马车。 他在想自由村里的那些人。 在他和阿瑟消失以后，那些人会怎么样，会不会再度流离失所？ 不过，既然月亮女神已经发明文承认了这个国度的存在，那么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易地反悔。 再说了，月亮女神正在忙着吞下知识之神的遗产，在消化掉那些信徒之前，是没有空来找这些人的麻烦的。 更何况深渊之主还在，再怎么样，月亮女神也不敢第一个当出头鸟。 林乔稍微安心了一些。 有了生存的空间，那些人应该能在夹缝中找到一条活路。 …… 经过一番波折，一行人终于接近了深渊。 再次看到那一片熟悉的鬼雾森林，林乔竟然生出了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阴风吹过，枯枝摇晃，如同鬼影一般。 森林间雾气浓重，就连光明神的光辉都无法驱散。 安迪走在最前面，低声吩咐着。 很快，就有一队神父走了过来。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口中振振有词，一团又一团的莹白光团冒了出来，勉强照亮了前路。 这动静有点大，林乔推开窗往外看，发现有点不对劲。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从这条路进来以后，没过多久就能见到一座破旧衰败的城堡。 那是剥皮女巫的住处，布下幻象诱骗过路的行人上门来，剥下他们的皮，来使得自己的青春永驻。 当时林乔一离开深渊，就和剥皮女巫打了个照面，可以说是印象深刻，怎么样都不会记错。 可现在前方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别说城堡了，连路都不见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原本灰雾只是在静静地流淌着，光明元素一出来，雾气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停地蠕动着、吞噬着光明。 甚至还有人不小心被拖入了灰雾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妈妈……妈妈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危险，你快过来！” “艾丽，你为什么要嫁给别人？我一直在等你……” “格雷！我的兄弟！我不是故意把你丢在魔兽森林里的，对不起……” 在这一刻，他们看见了死去多年的妈妈，嫁人多年的青梅竹马还有亲手背叛了的队友兄弟…… 一个个都在灰雾中，朝着他们挥手微笑。 这些人恍恍惚惚，不顾别人的劝阻，执意走到了雾气里面。 其他人想要去追，安迪厉声：“别去！” 他拔出了神圣之剑，一剑用力劈下去。 锃—— 一道弧光落下。 雾气震荡，稍稍散开了些许。 刚才至少有几十个人进入其中，可现在却看不见一道身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般。 光芒一闪而过。 灰雾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更加地猖狂。 安迪将光明之剑挡在了面前：“深渊……活过来了。” 林乔靠在了窗前，直直地望着灰雾的深处。 他也在灰雾里看见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挺拔，背生双翼，鳞片闪烁，一条蛇一样冰冷粗-壮的尾巴盘旋在身后，高高地昂起。 他隐于雾气中，红发张扬，看不清神情。 唯独一双眼瞳竖起，流动着噬人的金色光芒。 冰冷，无情。 就算是黑暗也在祂的面前俯首称臣，不敢僭越。 这是……出现在林乔梦中的男人。 林乔有一种跳下马车追去的冲动，只是还没来得及这么做，神圣之剑的光辉先一步落下。 他的眼前一花，男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耳边传来的，是安迪威严的声音:“别乱动，这是迷雾女妖。” 雾气中，穿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若有若无，若近若远。 像是一个小钩子，紧紧地勾住了每个人的注意力。 当即就有意识薄弱的人露出了丑态，一脸恍惚，要离开队伍。 安迪见状，手握住剑柄，竖在了面前。剑刃光芒流转，一点寒芒从剑尖冒了出来。 “光明永恒——” 一束日光直直坠落下来，轰开了附近的雾气，将队伍里的人都笼罩其中。 信徒们双手合十，吟唱着颂歌。 在朗朗歌声中，一切隐晦混沌都被驱散。 光晕流转。 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如同一个倒扣着的玻璃碗。 被蛊惑的人清醒了过来，死里逃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光明骑士一向傲慢，在他们的心中，根本没有将深渊当成一回事。 结果现在连深渊都没有到，只是在外围，就折损了上百个人。他们的傲慢转为了畏惧，一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安迪扫过这些人，将神色收入眼中。 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士气就先泄了大半，恐怕还没到深渊，队伍就先散了。 安迪心念一动，朗声道:“其他人待在原地，骑士团第一小队，和我出去驱赶迷雾女妖。” “是！” 队伍中分出了一列骑兵。 安迪在队伍的最前方，昂首挺胸，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了迷雾中。 迷雾一阵动乱，从中传出了一阵凄厉的悲鸣声。随后，马蹄声靠近，“唰”得一下，一道身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通体灰白的女人，她的头发蓬乱，脸颊凹陷了进去，有些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神经质。 她一手撑在地上，扬起了纤瘦的脖颈，口中发出短促而古怪的哨声。 像是在呼唤她的同伴过来营救。 哒哒—— 安迪从迷雾中走了出来:“这是迷雾女妖，靠着雾气驱赶猎物。” 说着，他拔出了神圣之剑，挥手劈了下去。 迷雾女妖尖叫了一声，化作了一缕烟雾，消失在了神圣的光芒之下。 在迷雾女妖死去之后，四周的雾气有所散去，隐约能看见一条前进的道路。 安迪收剑入鞘，身形依旧笔挺，连额前的发丝都没有凌乱：“继续出发！” 作乱的根源被解决了。 队伍恢复了平静，继续出发。 林乔靠在马车车厢上，侧头看向了外面。 阴冷的森林在不断的倒退，接下来的路一直很平静，似乎刚才诡异的迷雾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插曲。 林乔的手指不自觉地屈了起来，紧紧地攥住了衣服的一角。 他有些不安。 总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暗处注视着他。 那目光冰冷隐晦，像是蛇，贪婪而专注地盯着他的后颈，紧紧地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着露出锋利獠牙，将猎物整个的吞噬入腹。 一想到这个画面，林乔的后背就一阵发紧。 尤其是后颈处的那一块嫩肉，像是真的在被冰冷的蛇信舔-舐过，传来一阵阵战栗的感觉。 林乔抿了抿干涩的唇角，想要找到目光的来源，可每每推开窗出去，只瞧见稀薄的雾气，以及雾气后的那张牙舞爪的树影。 似乎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没有人在注视着他。 更没有人……垂涎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2 22:39:14~2022-05-23 23:1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tt的网课摆烂就完了 20瓶；乱嘉 9瓶；yizhen、癌症晚期的朋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重回深渊 ================== 在林乔的记忆力, 这片森林并不大，只要一直向东走，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出去。 那么反而言之, 只要往反方向走相同的时间, 就能抵达深渊。 可奇怪的是, 队伍绕了许久, 都没能离开这片森林。 兜兜转转，眼前的景色都大致相同, 像是遭遇了鬼打墙，一直在原地打转。 车轮滚过, 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辙痕。 林乔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 望向了窗外。 天空雾蒙蒙的。 一直在暗中作祟的迷雾女妖们已经被驱逐了，但森林里还是被一层雾气萦绕。 林乔轻轻叩了叩窗扉，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外面的声音也不太确定，在犹豫了一会儿后, 说：“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林乔讶异：“这么久了？” 他才以为才过了一会儿。 在一成不变的环境里, 人总是会丧失对时间的感知，逐渐变得麻木起来。 一路走来, 天色一直昏暗，树影森森, 时不时发出诡异的声响, 让人提心吊胆，一惊一乍的。 再加上一直在赶路, 队伍的状态已经变得不对经了。 没有人能够一直保持着警惕, 就算是安迪，也露出了些许的疲态。但他是队伍的主心骨, 不能轻易地暴露自己的破绽。 他的脊背依旧挺直，牢牢地固定在了马背上，目光扫过底下的一群人：“原地休息！” 一声命下，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有小队在四周戒备，有的负责清理现场，有的搭营筑阵……一切都井然有序，不一会儿，营地里就冒出了火光，传出了香喷喷的面包香气。 在暖色火光的照应下，队伍里的人放松了下来，还有的唱起了歌谣。 歌声一直传到了林乔所在的马车上。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他这个“圣女”的身份特殊，他所在的位置处于队伍的最中心，四周都是骁勇的光明骑士，一看那些挺拔的身影，就感觉十分有安全感。 林乔的目光掠过，想要尝试着离开队伍的包围圈。 可是这些光明骑士恪守使命，不让林乔离开中心一步。 一旦林乔有接近外围的意图，他们就会以“为圣女好”的借口，劝说让他回去。 林乔没办法突破人墙，只好在有限的范围里逛一逛。 走出去没两步，他就看见了安迪。 安迪刚刚忙碌完，躲在了角落里休息。 头盔被摘了下来，一头金发凌乱，俊朗深邃的眉眼间浮着一抹疲倦。 许是太累了，他并没有保持着圣子的架子，而是直接席地而坐，倒在了一遍的货架上。 而他的那两件神器——神圣之剑和黎明之弓——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神圣之剑被插-入剑鞘之中，剑柄上花纹精致，镶嵌着一枚硕大的光明石，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光明元素。 黎明之弓则是被随意地挂在一边，质感特殊，似木非木、似银非银。上面没有弓弦，听说，黎明之弓射-出去的不是弓箭，而是无形的元素箭。 每一支元素箭，都等于魔法师发出的一个禁咒，威力足够大的话，甚至可以弑神。 ——这就是在《神降》原著里杀死深渊之主的两件神器。 想到这里，林乔的脚步一顿，轻手轻脚地靠近了过去。 安迪还在闭眼休息，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四周没有人，如果林乔做点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就在林乔即将靠近安迪的时候，那匹有着独角兽血统的小马坐骑缓缓地抬起了头。 林乔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抓了个正着，不自然地笑了笑。 小马咀嚼着草料，抖了抖身上的鬃毛，靠近了过来。 林乔：“……” 等等。 他还什么坏事都没来得及做呢！ 林乔有些慌，又不敢跑。 这附近都是人，万一落荒而逃，不就是坐实了他要干坏事吗？ 林乔僵硬地站在原地，侧过脸去，尽量保持冷静。 他先是听见了“咴咴”一声，然后一个温热毛绒的脑袋凑了过来，顶了一下肩膀。 那匹小马亲昵地凑了过来，还企图用脑袋和林乔贴贴。 林乔手足无措。 小马的健壮有力，又太过于热情了，他被舔了一下，脸上湿漉漉的。为了避免再度失-身，连忙伸手去挡：“等等……” “百合花是个好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安迪已经醒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他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笑意，“它喜欢你。” 安迪一边走，一边说：“独角兽都喜欢心灵纯洁善良的人。” 林乔抱住热情的小马，顺了顺那漂亮柔软的鬃毛，心想：他才不纯洁善良。 刚才还想着对那两件神器做些什么呢。 不过这种事情心里想想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林乔顺着毛，突然余光瞥见了一点白光。转过头一看，原来是百合花头顶的那一簇水晶角。 那角生的非常漂亮，笔直螺旋上升，晶莹剔透，光影折射，四周环绕着七彩的荧光。 安迪说：“你可以摸摸它的角。” 林乔一愣：“可以吗？” 安迪：“当然可以，百合花不会拒绝你的。” 林乔得到了首肯，尝试着伸手去触碰。还没碰到，百合花就主动地凑上前来。 指腹轻轻碰上了那一根角。 看起来独角兽的角很锋利冰冷，真正摸上去却是截然不同的手感。 林乔感觉到一股暖意从指间涌来，驱散了一路来的疲倦与困意，整个人都精神焕发，清醒了过来。 手感不错。 林乔还想要再摸摸，可百合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讶，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嘶鸣，然后躲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林乔看了看害怕的百合花，再看了看自己的手：“……？” 发生了什么？ 安迪握紧了神圣之剑，沉声说：“有黑暗生物靠近。” 独角兽是从光明中诞生的，对于黑暗生物格外的敏感。 百合花这么害怕，说明那个黑暗生物很强大……至少，比他要强大。 安迪戒备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旁边的光明骑士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匆忙赶了过来：“圣子，怎么了？” “是有魔物出现了吗？” “圣子大人！” 刚刚才安静下来的队伍，又发生了小规模的骚动。 安迪没能找到黑暗生物的痕迹，垂下了手：“没事，是我太紧张了，你们继续保持警戒。” 敌人无影无形，藏于黑暗中。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不如就先假装不知道，暗地里加强戒备。 光明骑士们听从了安迪的命令，纷纷退回到了原位上。 安迪缓缓走向了百合花，口中不停地呼唤着：“百合花，我的好姑娘，你看到了什么？别害怕……” 不管安迪说什么，百合花都不肯过来，只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安迪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一行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先是遇到了迷雾女妖，而后又在森林里鬼打墙，连敌人的样子都没见到，就先人心惶惶了。 安迪的心头一沉，对林乔说：“乔，帮我一个忙。” 林乔的眼睫一颤，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问：“要做什么？” 安迪说：“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很简单，就是以圣女的身份在队伍里稳定人心。 也不用做什么很复杂的事情，就唱唱圣歌，朗诵赞美一下光明神。 林乔思索了片刻，没有拒绝。 毕竟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让他在光明骑士面前露露脸，巩固一下圣女的地位。 不然的话，他一直待在马车里，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没有用的花瓶，之后说起话来也就没有分量。 不管有没有用，他必须要在队伍里获得一定的权利。 林乔的心念转动，双手合十，垂下眼睑，低声唱起了赞美光明神的神歌。 说实话，就算经历了光明圣庭的洗脑，林乔也依旧对光明神没什么虔诚的信仰。 他学圣歌的时候没怎么用心，所以唱起来也有些敷衍，不过还好没跑调也没忘词。 林乔：差不多得了.jpg 还好他的体质特殊，就算是不用心虔诚的祷告，光明神也热衷于倒贴。 在一声声清朗悠扬的颂歌中，林乔的四周像是被打了一层柔光特效，眉目柔和、皮肤白皙，散发着一股神圣圣洁的气质。 就算是在光明稀缺的迷雾森林，也有源源不断的光元素冒了出来。 等到光明元素密集到一定的程度，就有一只只光精灵从光团中诞生，它们扑闪着翅膀盘旋在队伍的上方，与林乔一同歌唱着。 在歌声环绕下，所有人的精神一震，压在头顶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安迪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精神奕奕，往前方一指：“继续出发！” 队伍继续向前。 大概是有了圣光的加持，这一次他们再在森林里迷路，而是顺利地找到了出去的路。 诡异的森林逐渐远去。 林乔停下了歌声，抿了抿干涩的唇角，望向了身后。 在一群不速之客离开后，灰白的雾气再次席卷而来，将森林与外界隔绝了开来。 树影张牙舞爪，暗处幽深，好似藏着一只噬人的野兽，用冰冷贪婪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林乔的错觉，他总觉得黑暗涌动，里面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 离开了密林，就代表着踏入了深渊的领地。 深渊是被众神诅咒之地。 这里不沐光明，被永夜笼罩，永远等不到白天，只有一轮血月悬挂在半空中。 恶魔蹒跚而行，手中拎着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时不时地啃上一口；鹰身人女王立于山崖上，歪着头打量着这一群来客；还有远处鬼影森然，冒出幽幽鬼火…… 更远处。 最深沉的黑暗中。 无数锁链轻轻晃动，而应该被万千规则困在这里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 深渊是充满着不祥和诅咒的地方。 光明骑士团的队伍一进入其中，就感觉到了天然的不适。 毕竟光明和黑暗自古不能同时共处，一旦见面，就是水火不容。 还好光明圣庭的人早有准备，在临近深渊的边缘扎营休息。 有一批专门学习光明辅助术的神父，依次给光明骑士团的成员进行赐福。 什么明亮术、强身术、好运术……各种buff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叠加在身上。 整个人就像是一盏电灯泡，在黑暗中散发着亮光，尤其明显。 林乔身为圣女，也象征性地帮人赐福。 也许是知道他这个圣女的水分充足，在他面前排队的人并不多，一下子就没人了。 就在他准备收工的时候，又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仔细一看，竟然是安迪。 林乔：“？” 安迪淡然自若地说：“那边人太多了。” 林乔委婉地拒绝：“我是个半吊子……” 安迪：“没事。” 既然都说没事了，林乔也就不客气了，直接给安迪上了赐福。 他会的赐福不多。 就一个治愈术和一个明亮术。 一抬手，一点荧光冒在了指尖，轻轻一挥，就落在了安迪的身上。 光华流转。 秘银铠甲上闪烁着微光。 林乔收回了手。 赐福结束，按道理来说，安迪应该走了。 可是一抬头，安迪还站在跟前。 林乔：“有事？” 安迪迟疑了一下，缓声开口：“这里是深渊。” 林乔茫然。 他当然知道这里是深渊啊？然后呢？ 安迪：“你……小心。别离我太远。” 林乔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了。 不知道光明神说了什么，安迪一直觉得他背叛了深渊之主，这次派他一起来深渊，就是为了当诱饵，勾-引深渊之主出来。 既然是诱饵，肯定是有危险的。 所以安迪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林乔的心思一动，答应了下来：“好啊。” 在原著里，就是安迪杀死了深渊之主。 他要待在安迪的身边，必要时刻，或许可以提前阻止剧情的发生。 话音落下，林乔才觉得自己好像答应得太快了，为了不让安迪起疑心，他低下了头，小声地解释：“我确实很担心……毕竟深渊之主这么可怕……” 安迪的右手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有光明骑士团在，不用担心。” 林乔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那真的是太好了。” 光芒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更显得眉眼精致。 安迪一下子挪不开目光了。 没有人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被黑暗所包裹。 黑暗翻涌，带着汹涌的怒意，想要将所碰触到的一切都吞噬，什么都不留下。 黑暗中，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乔乔……” “乔乔……” “你别让我难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3 23:12:52~2022-05-24 22:0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爱爱冲冲冲、一花 10瓶；墨? 6瓶；夜梓、喻寒寒寒寒寒、22061859、癌症晚期的朋右、yizhen、晏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我们 ============== 在短暂的修整后, 队伍继续往前行。 越往里走，不祥诅咒的气息就越发浓郁。 一轮血月高悬。 猩红的月色笼罩，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朦胧了起来。 深渊被众神诅咒, 永夜笼罩。 这里的土壤贫瘠, 永远结不出丰硕的果实；这里的河道里流淌的不是甘甜的河水, 而是猩红的血液…… “咔嚓”一声。 马蹄踏过碎石堆, 踩碎了苍白的尸骨。 车轮滚过，发出轰隆声响, 在死寂的深渊里，格外的刺耳。 旅途漫长, 但并没有一帆风顺。 深渊幽暗。 一双双狰狞的眼睛接连亮起，在黑暗中虎视眈眈, 贪婪而渴望地盯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在深渊里，从未有过光明降临。 所以，这一群光明骑士，犹如黑夜中的明灯一般耀眼, 顿时吸引了所有黑暗生物的注意力。 走出去不过一百米, 就已经有黑暗生物按耐不住，跃跃欲试地想要品尝活人的美味。 光明骑士团的步伐慢了下来, 分出心神来处理这些黑暗生物。 打头阵的是一些低级的小恶魔和骨头杂兵，光暗相克, 骑士们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甚至还有闲心开开玩笑。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靠近过来的黑暗生物越来越多, 他们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天知道深渊里藏着了多少的黑暗生物, 它们源源不断，前仆后继。就是像是扑向火焰的飞蛾一样, 就算是同伴的尸体就在面前，都无法阻止它们的脚步。 黑暗生物数量庞大，而光明骑士们的体力有限，很快就应接不暇。 先是有人受伤了。 受伤的骑士退到后面疗伤，不能及时补上漏缺，队伍的阵型就乱了。 这一乱，黑暗生物涌来，就有人一个不小心，被扑到在地上。 “救——” 求救的话语声还没出口，就被黑暗所吞没，紧接着传来的就是令人胆寒的啃噬咀嚼声。 大概是品尝到了鲜血的滋味，更加激发了黑暗生物的凶性，一个个进攻的更加凶悍。 黑暗生物被本能和欲-望驱动，根本就不怕死，连同伴都可以成为它们口中的食物。 光明骑士见到这一幕，不免胆寒，心生退意。 这一退，队伍阵型更加散乱，给了黑暗生物的机会。 就在光明骑士团快要溃不成军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朗果断的声音：“变三角阵，跟我冲！” 光明骑士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按照命令行事，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三角阵型。 两侧是拿着盾牌的骑士，抵挡着敌人的进攻。 盾牌坚硬，犹如龟壳一般，上面还刻着光明阵法，阻止着黑暗的入侵，让黑暗生物们束手无策。 安迪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刃，插-入了黑暗中。 剑刃挥下，一道光明元素凝结成的圆弧在半空中回旋。 圆弧所到之处，所有的黑暗都没驱散。 轰然一声巨响。 恶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在光明元素的净化下，化作了一滩腥臭的血水。 安迪拉紧了缰绳，百合花高高扬起了前蹄，轻松跃过了前面的小山丘，来到了最高处。 从高处往下俯视。 两米多高、丑陋怪异的火焰亚魔；被灰雾笼罩，白骨森森的亡灵法师；岣嵝着身体，腐烂发臭的食尸鬼…… 深渊活了过来。 数不尽的黑暗生物从四面八方而来，形成了一片汪洋的海洋，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 如果不能尽快打破局面，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只有筋疲力尽而亡，最终沦为黑暗生物的盘中餐。 安迪的眉头紧锁，反手取下了背上的黎明之弓。 右手抬起，搭上了并不存在的弓弦。点点光元素聚集了过来，凝聚成了一道半透明的光箭。 在拉到极致后，他的手指一松。 光箭“嗖”得一声破空而去，直直插-入了黑暗潮水之中。 轰—— 一阵地动山摇，惊起了漫天的烟尘。 等到烟尘散去，前方砸出了一个深坑。 光明从天而降，黑暗冰雪消融。 在光芒笼罩下，黑暗生物们惊慌失措，朝着四面八方逃散。 原本还壮大的队伍，现在死的死、逃的逃，一下子就被击散溃败。看起来，一时半会儿间恢复不了刚才的规模了。 安迪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队伍里。 他仰起了下颌：“清点伤亡人数。” 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圣子大人，此次战役共计有32人受伤，7人死亡。” 安迪神情肃然，声音沙哑：“……他们已经回归到了光明神的怀抱。愿光明庇佑。”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默默地祷告着。 林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明明不信光明神，但在这种氛围中，像是被感染了一样，低声地念了一句：“愿光明庇佑。” 不得不说，信仰在某些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可以让人的意志变得坚定，暂时忘却身体的伤痛和对死亡的恐惧。 在祷告结束，队伍里又忙碌了起来。 收敛亡者的尸骨，治疗伤者，收拾战场……每个人都匆匆忙忙，有自己的事情做。 唯独林乔一个人空着，格格不入。 因着身份特殊，也没有人胆敢来使唤吩咐他。 林乔靠在窗口。 伤者们在哀嚎。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永远的陷入了沉眠中。 林乔抿了抿唇角，神情复杂。 这些人……他们曾经收下过贵族的贿赂，欺辱伤害过奴隶，也在骑士团里勾心斗角排挤过新人。 林乔不喜欢他们。 但看见这些鲜活的生命一个个的变成冰冷的尸体，也不免生出了一些感慨。 战争是残酷的。 但……这是没有意义的战争。 这些人，他们为光明神而战，为信仰而战。 但是他们信仰的神明，只将他们当做可以消耗抛弃的棋子。 这一切都是神明间的斗争，不管是输还是赢，牺牲的只有这些愚昧无知的信徒。 林乔心中烦闷，干脆不再去想。 他走下了马车，加入到了医师们的队伍，给受伤的骑士进行治疗。 骑士们是与黑暗生物作战受伤的，留下的伤势都狰狞恐怖，深可见骨。 有的被火焰亚魔扯下了手臂，有的中了食尸鬼的尸毒，有的是中了亡灵法师的诅咒黑雾缠身…… 林乔垂下了眼睑，握住了其中一个人的手掌。 莹莹光辉落下。 伤员的脸上平静了下来，在光明元素的作用下，附着在伤口上的黑暗与不祥都被净化，伤口缓慢地恢复着。 光芒又明转暗。 伤者断臂重生，脸色红润，在看向林乔的时候，充满着真心实意的感激:“多谢圣女大人……” 林乔这个圣女的头衔有点水，对光明神的信仰没有那么虔诚，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学过光明祷告的，再加上他的光明圣体，光明祷告术用起来得心应手。 经过这一遭，原本对他这个圣女有些微词的人，也都完全被折服了。 林乔治疗完了最后一个人，回到马车里休息。 他半倚在窗前，闭着眼睛，突然听见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不用睁眼，就已经知道来得人是谁了。 是安迪。 路上波折，就算是安迪也不免露出了疲态。他摘下了头盔，看向了窗边的少年。 少年的眼睫垂下，落下了一片半弧形的阴影，脸颊苍白，透出了一股虚弱的精致感。 “乔。”他问，“你害怕吗？” 林乔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面对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我不害怕，就是有些不能理解。” 安迪的声音有些哑：“什么不能理解？” 林乔：“我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滋生，不管怎么驱逐，都无法彻底抹除黑暗的存在。 就如同深渊。 深渊亘古存在，一直与外界相安无事。 为什么要进入深渊？ 为了完成光明神统一大陆信仰的目的吗？ 林乔说：“如果不来深渊，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死亡了。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安迪回答不上来。 林乔的眼睛闪烁着微光，如同星子一般：“深渊……深渊之主是个可怕的存在。” “你一定要与祂作对吗？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依旧坚持吗？” 过了一会儿，安迪才低声地说：“这是神明的旨意。”他说的很慢，很认真，“乔，我们不应该质疑神明的决定。” 林乔抬起了眼皮，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安迪：“我知道，你畏惧着深渊之主。” “但是你要相信，只要有光明神的庇佑，我们就是战无不败的。” 林乔：真的吗？我不信。 他原本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安迪放弃进攻深渊的想法。 可现在看来，安迪早就被光明神洗脑了，一心想要帮光明神统一大陆，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总结而言就是：没救了。 林乔侧过头，对上了安迪的目光：“我在想……如果光明神真的无所不能的话，为什么祂不自己来面对深渊？” 安迪还是那句话：“这是神明的旨意，是神明对我们的考验。” 很好。 被洗脑的很彻底。 林乔扯了扯唇角。 他就不应该和这些信仰入脑的人说这些东西。 反正没救了。 他不想再和安迪辩论，反手关上了窗户。 砰—— 窗户合拢，将硝烟、鲜血和死亡都隔绝在外面。 林乔突然觉得很累。 他靠在了车壁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很想阿瑟。 如果阿瑟在这里的话，他就不用和光明神虚与委蛇，更不用经历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大概是赐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林乔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在半睡半醒间，他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靠近了过来。 像是蛇一样，从脖颈后的皮肤上游走。 气息吹拂过了肩窝，耳垂，最终停留在了柔软的唇角上。 撕咬，舔-舐。 在上面留下一道绯红的痕迹。 含苞待放的花蕾被揉开，娇滴滴地散落了下来，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林乔发出了不自觉的呜咽声：“不、不要……” 他想要制止这一切。 但是黑暗涌动，禁锢住了他的四肢，让他无法动弹，更没有办法去反抗这一切。 只能被迫经受。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他听见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乔乔，你又骗了我一次。” “你走向了光明，背离了深渊。” “乔乔……” 林乔的眼皮一跳，似乎看见了一道身影出现了面前。 那身影高大健壮，半身赤-裸，结实有力的胸膛上横着一道道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并不狰狞可怖，反倒是有着异样的美感。 祂低下了头，暗红色的发梢轻轻扫过脸颊。 身后的羽翼张开，黑沉沉的，带着冰冷锋利的触感。 危险。 林乔被冰冷死寂的气息所笼罩着，止不住地颤抖着。 “乔乔，留下来。” 无数道声音聚集在了一起，“深渊会眷顾你的。” 留下来…… 是怎么样留下来？ 林乔的思绪一闪而过，想要从梦中醒过来，但是眼皮却有千斤重，明明有意识，却无法睁开。 车厢壁上镶嵌着的光明石黯淡了下去，上面裂开了一道缝隙，彻底地熄灭了。 黑暗从角落里涌了出来，遍布了每一个角落，似乎要将黑发少年溺死在其中。 祂冷冷地注视着。 狡猾善变的人类。 他明明答应过，不会信奉任何一个神明，现在却转身投入了光明神的怀抱。 他抛弃了深渊，背叛了祂。 可恶的人类。 祂早就应该将他拉入永恒的深渊中，永远沉沦在黑暗里，无法逃离，更无法接近光明。 林乔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 这时候，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阿瑟……” 祂的动作顿了一下。 林乔身上的禁锢稍微松懈了一些，伸手攥住了祂的一缕发丝，呢喃着问：“阿瑟……是你吗？” 祂低下头。 竖着的瞳孔紧缩了一瞬，金色光芒流动。 祂说：“乔乔，我可不会这么容易上当了。” 明明是这么说的，但黑暗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死亡的阴影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祂低下头，目光冰冷。 看似冷漠无情，但身后的尾巴早就已经暴露了这一切。 那条蛇一样的尾巴在地上拍得“啪啪”作响，不受控制一般，想要过去缠绕上林乔的手腕。 祂“啧”了一声，直接一脚踩住了不听话的尾巴。 祂对尾巴说：“他骗了我们。” 尾巴表示：要和乔乔贴贴。 祂说：“他背叛了我们。” 尾巴：乔乔贴贴。 祂咬牙：“他现在是光明的信徒。” 尾巴：贴贴，就贴贴。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4 22:01:03~2022-05-25 23:0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 20瓶；狸胖 19瓶；酒故 16瓶；忆灬青竹、可可爱爱冲冲冲 10瓶；沈时涧、癌症晚期的朋右、晏穹、薛定谔的脚皮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会上当吗？ ==================== 尾巴摇头晃脑, 像是在说：别装了，明明你也想贴贴。 阿瑟脸色一变，沉声反驳：“我没有！” 大概是太过于激动, 一个没注意, 一道黑影就从掌心里蹿了出去。 尾巴终于如愿以偿, 轻轻地贴上黑发少年。 少年皮肤白皙娇嫩, 而尾巴上的鳞片冰冷锋利，两者是矛盾的, 但是放在一起时，却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尾巴收敛起了鳞片, 就像是一只被驯服了的小狗，收起了所有可以伤人的爪牙, 只用露出最柔软的地方。 阿瑟恼怒地命令：“回来！” 尾巴不为所动，还挑衅一般，尾巴尖晃来晃去的。 阿瑟的神情变幻。 尾巴和祂是一体的。 所以，尾巴所感触到的一切, 都毫无阻碍的传达到了这里。 温热的气息。 细腻的皮肤。 还有少年轻浅的呼吸声…… 阿瑟再也维持不住冷漠的表情, 目光闪烁。 不像是恼怒，倒像是……害羞了。 尾巴也有所感觉, 磨磨蹭蹭地缩了回来，用尾巴尖轻轻戳了一下阿瑟的肩膀。 别再装了。 想贴就贴吧。 又没人会笑话你的。 阿瑟垂下了眼睑, 望向了还在沉睡中的林乔。 林乔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折腾, 额前的黑发有些凌乱，秀气的眉毛皱起, 脸颊绯红, 嘴唇湿润。 就像是黄油苹果。 在持续的炙烤下，黄油融化流淌了下来, 糖霜撒在上面，烤出了焦黄的色泽。 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溅射出来，散发出芬芳的香甜。 阿瑟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祂是神明。 应当不会有任何人类的欲-望。 但祂现在确确实实地产生了一种渴望。 像是心口冒出了一簇火焰，需要做些什么，来遏制火苗的蔓延。 做些什么呢？ 阿瑟似乎是被蛊惑了，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想要触碰一下那柔软的皮肤。 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见尾巴尖得意洋洋地翘了起来。 看吧。 我没说错。 你也想贴贴吧！ 阿瑟的手指一僵，停下了动作：“……” 尾巴尖歪了歪。 明明你也想的。 为什么不去贴贴？ 你不去我去了啊。 尾巴跃跃欲试。 阿瑟的眉头拧起，一把按住了不安分的尾巴。 尾巴：“！” 阿瑟怎么看这条尾巴怎么不顺眼，目光冷了下来。 要不还是切了吧。 尾巴：“？” 怪它吗？ 它也是代表着神明的一部分欲-望。 如果阿瑟没有这种想法，它又怎么可能会有？ 尾巴冤枉，但尾巴说不出来。 它委委屈屈地缩成了一团，尾巴尖在地上画圈圈。 这下，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可是经过了这一个插曲，阿瑟的思绪也被打乱了，再也提不起方才的怒意。 再低头一看。 林乔似乎有所察觉，眼睫轻轻颤动，像是要从睡梦醒来。 阿瑟的动作一顿，生出了一些茫然。 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身为深渊的祭品，却屡次欺骗了祂。 一边说着花言巧语，一边投入了光明的怀抱。 更可恨的是，祂竟然都信了。 什么谈恋爱。 什么成为对方的信仰。 祂真的认真在学习着这一切。 明明祂已经乖乖听话了，为什么还是被抛弃背叛了？ 黑暗感觉到了神明的情绪波动，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就连空间都扭曲了起来，要将附近的一切都撕碎。 不过，不管如何激烈，在林乔躺着的那一片区域依旧是平静的，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阿瑟闭了闭眼睛，克制住了翻涌的情绪。 神明都是自私偏执的。 就连号称是怜悯仁慈的光明神，也绝对不容许信徒的欺骗和背叛，更不用说是掌管黑暗、死亡与不祥的深渊之主了。 深渊只会更加的暴虐愤怒。 在深沉死寂的黑暗中，阿瑟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该怎么对待林乔的背叛。 是要将林乔拖入无边的深渊中，让他永世无法逃脱，还是要降下神罚，让他明白深渊是不容许被欺骗的？ 可当真正看见林乔的时候，阿瑟积攒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 祂还是不忍心伤害林乔。 如果是别的信徒做出这样的事……不，根本轮不到背叛，只要信徒敢表现出对深渊的蔑视，祂早就会让信徒体会到什么是神明的愤怒。 那是连死后灵魂都无法挣脱的黑暗。 但……林乔是不一样的。 阿瑟挣扎了些许，缓缓地垂下了手。 眼看着林乔就要醒来，祂往后退了一步。 黑暗涌来，将身影包裹在了其中。 阿瑟消失在了黑影中，但在暗处，一直有一道目光注视着。 …… 黑暗退去。 车厢里恢复了原样。 碎裂掉的光明石腾空而起，凝聚了起来，再次散发出了明亮的光芒。 光辉落在了林乔的脸颊上。 他的眼睫眨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明明是一觉睡醒过来，但他却还是觉得很累。 一手借力撑在地上，坐起来的时候，浑身酸痛难耐。 尤其是脖颈处，侧头一看，一道绯红的痕迹横在上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过一样。 是被压到了吗？ 林乔伸手轻轻一碰。 不痛。 就是有一股酥麻的感觉。 伸手揉了揉脖颈，一些记忆片段闪过脑海。 张开的羽翼，锋利的鳞片，金色的竖瞳…… 他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模糊不清，好像记忆断层了一样，想不起更多的细节。 林乔的手指一动，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手掌在面前张开，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 在上面，缠绕着一缕发丝。 发梢微微卷曲，颜色暗红，在光辉下，呈现出了鲜血般的色泽。 林乔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阿瑟？” 声音淹没在了马蹄踢踏声中。 没有回应。 林乔扶着车壁站了起来：“阿瑟，是你吗？” 车厢里静悄悄的。 掀起一道又一道的帘帐，没有找到另外的人影存在。 林乔松开了手，目光落在了那一缕暗红的发丝上。 不是做梦。 是真的有人来过了。 但是……阿瑟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林乔咬了咬唇角，余光瞥见了树立在一旁的光明神雕像。 难道说……阿瑟真的觉得他信奉了光明神，所以才不出现吗？ 林乔顿时有些头疼。 信仰这个话题是阿瑟的雷区。 阿瑟一直以来，都坚持不懈地想要让他信仰深渊。 每次他不是含糊其辞，就是找其他的理由岔开话题。 结果现在他转头信了光明神，还成了光明神的圣女，这好像怎么也说不通。 呃…… 如果他说，信仰光明神只是权宜之计，他一点的信仰一点都不虔诚，全部都是光明神倒贴。 阿瑟会信吗？ 林乔认真地思索，得出了一个答案。 ——不信。 换位思考。 用一个简单易懂的方式来比喻。 那就是有一个人要和他一起做小组作业，结果好不容易搜集完了资料，这个人背刺了他一刀，把资料都删了，转过头还加入了死对头的小组。 现在被他抓了个正着，然后这个人还在解释说：“我是被逼的，我有苦衷，你要相信我。” 林乔想想就拳头硬了。 不仅不信，他还觉得，这个人以为他是傻的吗？骗了一次不够，还来骗第二次？ 林乔突然很能理解阿瑟不愿意见他的想法了。 可是…… 他是真的被逼的啊！ 林乔正苦恼于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他推开窗户往外看，发现队伍停留在了一座山峰前。 山峰高耸如云，一眼望不见顶端。 山体上有无数道的裂缝，滚落的山石猩红，就像是从伤口处流淌下来的鲜血一样。 林乔觉得这座山峰有些眼熟，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道声音从旁传来，解答了他的疑惑：“这里是深渊的腹地，在上面……是深渊之主的国度。” 林乔仰头看去。 越接近深渊，四周的黑暗就越发的深沉。 到了这里，就连月色都变得稀疏了起来，黑云压顶，让人感觉到了无比的压抑。 这里是深渊的腹地，接近了深渊之主的国度，就算是黑暗生物都不敢踏足。 死寂。 这是林乔的第一印象。 他收回了目光：“接下来，你们要做什么？” 安迪重新穿戴好了秘银铠甲，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狂热，声音低沉：“我要……听从神明的旨意，杀死不该存在的神明。” 不应该存在的神明。 不用说，就知道是深渊之主了。 林乔的手指攥紧，脸上却是出现了恰当好处的疑惑：“神明怎么可能会被杀死？” 安迪意味深长地说：“神明不死，但……深渊之主是一个例外。” 林乔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安迪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林乔。 神明曾经窥见未来。 星星留下预言，告诉祂们—— 深渊会带来死亡的阴影。 目之所及，万物凋零，一切都将被黑暗吞没。 不用担心。 命运多舛的少年能够改变星星的轨迹。 这个少年……就是林乔。 林乔不明所以，只觉得安迪的目光有些渗人。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试探着问：“怎么了……” 安迪平静地挪开了目光：“没什么。” 林乔想要套话：“那我们怎么上去？” 山峰陡峭，悬崖峭壁光滑。 根本没有能上去的路。 除非给所有人都插上翅膀，不然的话，根本没办法抵达山巅。 安迪摇头：“不，不是我们上去。而是在这里等待深渊之主的降临。” 林乔：“？” 不是。 深渊之主看起来有这么笨吗？ 敌人都打到自己家门口来了，还一个劲的往陷阱里跳？ 林乔咽下了各种疑惑，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确定，深渊之主会来？” 安迪再次看了过来。 林乔顺着安迪的目光，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什么意思？ 他来当诱饵？ 安迪缓声说出了他的计划：“深渊之主恨你入股，你一旦出现在祂的面前，祂就肯定会现身。” 林乔：……这么自信的吗？ 安迪还以为林乔是害怕了，安慰道：“不用担心，深渊之主受了伤，不是全盛状态，我会保护你的。” 林乔迟疑地问：“怎么保护？” 安迪递过去一样东西。 林乔接下来一看，是一枚鸟蛋大小的珠子。 珠子是透明的，里面流动着氤氲的雾气，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轻轻一捏。 珠子外壳坚硬，根本捏不动。 安迪说：“这是光明神的一缕神念。” “如果深渊之主想要杀你，那么珠子里的神念就会爆-炸，爆-炸的威力，足以让一个神明受伤。” 林乔：…… 什么人-肉炸-弹？ 黄豆流汗.jpg 而且他寻思，这光明神的信徒怎么一点好事都不敢，全想着算计别人？ 而且每次都算计到他的头上，就不能换个人吗？ 林乔有一万句的脏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勉强的笑意：“真的吗？这真的太厉害了。” 安迪想的很好。 深渊之主本来就是受伤的状态，再被光明神炸一次，必定是雪上加霜，到时候他再里应外合，绝对能够完成弑神的成就。 林乔：让我想想该怎么把这一切都搞砸。 …… 林乔还没想出来，光明骑士团的队伍就先动了。 在队伍的最末端，还有一辆马车。 马车四周被黑布盖得死死的，密不透风，外面的人都看不见里面藏着什么。 林乔原本以为这是放武器或者粮食的地方，结果现在黑布掀开，竟然从中走出了一行人。 这些人看起来十分麻木，面容凹陷，双目无光。一个个被锁链牵在了一起，被人像是牲畜一样驱赶着。 安迪平静地说：“不用可怜他们，这些……都是信奉深渊的异教徒。” 深渊的信徒们被驱赶到了一片空地上，他们木然地听着指挥，在地上布置着阵法。 林乔旁观了一会儿，反应了过来。 这些人是要让深渊的信徒布下阵法，召唤深渊之主的降临。 如果在别的地方，深渊之主可能不会给出反应，但这里是在深渊，等于就是在家门口敲门叫人，打开门的概率会高很多。 不过…… 林乔扫过那一堆光明骑士。 他稍微放下了心。 这么明显的陷阱，阿瑟肯定不会上当的。 …… 猩红的鲜血流淌。 一个个诡异的符文被绘制了出来，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深渊的信徒匍匐在地，呢喃着念叨着：“深渊的掌控者、黑暗的化身、死亡的主宰……请您聆听……” 黑雾翻涌。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来临。 很好。 回到刚才的问题。 问：深渊之主会上当吗？ 答：你好，真的会的。 林乔有点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5 23:01:43~2022-05-26 23:2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墨?、夏有柑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荔枝 28瓶；可可爱爱冲冲冲、丛无喂、都是我老婆我全都要、白毛花 10瓶；可比性 8瓶；一条咸鱼 5瓶；22061859、酱油君??、薛定谔的脚皮子、沈时涧、癌症晚期的朋右、夜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我很害怕 ================== 深渊里唯一的光源, 就是头顶那一轮猩红的月亮。 现在黑云翻涌，挡住了月色，整片大地上就陷入了一片粘稠的黑暗中。 安迪冷静地说：“熄灯。” 命令传达了下去。 队伍里用来照明的光明石一个接一个地暗了下去, 直到没有一点光亮发出。 由明转暗。 林乔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了, 轻轻眨了眨眼睛, 才逐渐适应了黑暗。 一个模糊的景象出现在了眼前。 地上的鲜血早已凝固, 散发出一股血腥味。 地上匍匐着的那些信徒们似乎成了一座座雕塑，脸上的表情凝固, 狂热与恐惧两种神情糅杂在一起，格外的古怪。 安迪低声提醒：“祂来了。” 话音落下。 眼前的黑暗“活”了过来。 如同是潮汐涌来, 所至之处，一切都被淹没。 那些深渊的信徒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 将一切都抹除，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安迪一抬手。 光明骑士团训练有素，快速地向后退去。 等到了安全的位置，他们才停了下来。 一个个光明骑士站的位置奇怪, 隐隐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状的阵法。他们低声祷告着, 每个人的身上都飘出了一缕光芒。 一点星辰或许不能突破黑暗，可只要达到一定的数量, 也能够照亮这片大地。 光芒明暗闪烁。 抵抗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 等到林乔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所有人抛弃, 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地上。 黑暗流动着。 从中发出了粘稠古怪的声响。 有人在呓语。 但没有人能听懂, 呓语的内容是什么。 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林乔额前的碎发。 林乔没有见过深渊之主。 阿瑟不是深渊之主, 他只是祂的一部分, 是一缕意念的化身。 所以林乔不太确定，深渊之主是否就是阿瑟。 林乔的眼睫一颤, 望向了最深沉的黑暗处。 在那里，隐约可以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身影高大健壮，身后一对羽翼张开，带来令人战栗的阴影。 祂走得很慢。 每一步落下，都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声音来源于身后，一条蛇形的尾巴在地上爬行，尾巴尖微微抬起，冰冷地指向了面前的少年。 林乔的心头一跳。 危险。 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危险，快跑。 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压制住了心中生出的恐惧，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倒也不是他胆子大，不想跑。 而是……想逃也逃不掉。 现在他面对的，可是神明。 林乔的心念一动，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了一步：“阿瑟……是你吗？” 一切的声音都被夜幕吞噬，一点都没有剩下。 林乔等待了片刻，没有等到回应，只看见沉沉的黑暗涌动，像是浪潮一般高高扬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形状怪异的阴影。 阴影居高临下，审视着林乔。 在这到阴影面前，林乔显得格外的纤瘦。 狂风吹拂。 他身上套着的纯白长袍猎猎作响，凭空勾勒出了一道纤细的腰线。大概是为了避开过于凌冽的风，他微微侧过了头，脖颈处的弧线利落细腻，让人想到了垂死的天鹅。 阿瑟的动作一顿。 白色…… 祂讨厌这种代表着神圣与光明的颜色。 尤其是在这颜色出现在林乔身上时，更让祂生出了恼火。 这代表着，祂的祭品选择信奉了光明神。 阿瑟的眼瞳竖起，金色光芒流动。 阴影感知到了祂的情绪，更加的张牙舞爪，猛然俯身，用力地扑向了林乔。 …… 远处。 安迪站在光明骑士的包围之中，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手中握住了黎明之弓，随时准备着给予深渊之主致命的一击。 他冷眼旁观着。 那些光明骑士也紧张地看着。 在瞧见阴影扑向黑发少年的时候，还有人于心不忍，低声感叹了一句：“可怜的孩子……” 声音不大，但是格外的刺耳。 在阴影的笼罩下，林乔的背影是那么的纤细。 他的发丝被吹乱，脸颊苍白，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羔羊，无法挣脱既定的命运。 安迪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挣扎的痕迹，最终虔诚而肯定地说：“一切为了光明神的荣光。” 周围响起了附和声：“一切为了光明神的荣光。” 安迪紧紧握住了黎明之弓，弓上刻着的花纹几乎嵌入了掌心。 他说服自己。 没有关系的，黑发少年的身上还带着光明神的神念，只要深渊之主动了杀心，那一缕神念就会主动防御，用自-爆击退深渊之主。 而到了那时，他再动用黎明之弓，就足以弑神。 至于身在爆-炸中心的黑发少年会不会受伤，自然就被他给忽略了。 安迪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肯定——一切为了光明荣光。 只要杀死深渊之主，就可以统一大陆的信仰，结束这一切纷争。 没有了其他神明，就不会再掀起信仰之战。 那些人只要都成为了光明神的信徒，光明就会庇佑他们，他们将不再受到战争与饥饿的折磨。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迪坚定了信念，伸手搭上了弓弦，手指收紧，用力往后一拉。 无数元素聚集在了指尖，化作了一支元素箭搭在了弓上。 一切都准备好了。 现在……就等着光明神自-爆了。 这应该没有问题。 对待信仰，神明都是自私偏执的。林乔曾经背叛了深渊之主，还狠狠地捅了祂一刀。 放在任何一位神明身上，都忍耐不了这样的事。就算是最伟大仁慈的光明神，估计都要让这个人知道什么是神明的愤怒。 所以，只要林乔出现在深渊之主的面前，祂就必定会忍不住出手。 这么想着。 前方黑暗席卷，直接将那道纤瘦的身影给包裹其中。 安迪收心定神，准备着射-出这至关重要的一箭。 他默数了十下，做好了心理准备。 毕竟是光明神的一缕神念，爆-炸起来，必定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的动静。 他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 没有反应。 ……又等了一会儿。 还是没有反应。 安迪眉心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深渊之主……没有发怒吗？ …… 估计只有身处黑暗中的林乔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深渊之主确实是发怒了。 但这怒意，和安迪理解的那种不太一样。 林乔的四肢被黑暗缠绕住，被迫仰起了下巴。 一股冰冷的触感在他的皮肤上游走，引起了一阵阵的颤栗。 “阿瑟……”他的语调破碎。 那道身影只是沉默。 在适应了幽暗的氛围后，林乔余光一瞥，看清了那道身影的模样。 祂有着暗红色的长发，发梢微微卷曲，额角生出了一对黑山羊角，盘旋着顶在头顶。 除此之外，祂背身双翼，后有尾，身上覆盖着一层漆黑冰冷的鳞片。 祂长得和林乔梦中见到过的男人一模一样。 只是梦中的男人看不清容貌，而现在……祂看起来就像是成熟般的阿瑟。 眉眼更加锋利深邃，眼瞳深金，像是流动着的琥珀。 林乔的目光一转，落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那里横着一道烧伤过的痕迹，皮开肉绽的，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伤口愈合。 这是……他留下的。 之前，他身上的光明印记被解开，种在心口的种子破土而出，让他真正地成为了光明圣体。 而这种人造的光明圣体是一次性消耗品，用燃烧生命的代价，来换取对光明元素的亲和力。 如果没有办法阻止，就会很快的凋零。 是阿瑟制止了这一切。 用深渊的力量中和了过于狂躁的光明之力，让他能够活下来。而付出的代价……就是被光明元素感染，以至于不得不抛弃了“阿瑟”这个分-身，回归到了深渊中。 而深渊中的本体也有所影响，被光明元素侵蚀着伤口。 林乔动了动，手指按上了伤口的边缘：“……痛吗？” 手指是温热的。 还是软的。 与神明冰冷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瑟僵了一下，神情闪烁。 细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起。” 阿瑟怔了一下，连带着汹涌的黑暗都有所平息。 林乔抓住了机会，继续说：“阿瑟……我没有想要信仰光明。” 提起这件事，又踩上了阿瑟的雷区。 阿瑟的眼瞳微微缩紧，盯上林乔身上代表着光明的花纹，阴冷暴虐。 林乔知道自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现在是解释的最好时机。 再拖下去，就算解释了也没用了。 林乔瞅了一眼阿瑟的神情，决定打上一张柔情牌：“阿瑟，我很害怕。” 阿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出的话语生涩：“你……害怕我？” 林乔先是否决，然后表明了心意，“不是，我怎么会害怕你呢？”他顿了顿，嗓音中带着一些鼻音，“你留我一个人面对光明神，我真的很害怕。” 阿瑟一字一顿：“光明神？” 林乔心想：完了，换了一具身体，阿瑟又不会说话了。 面上还是低声说：“你一走，光明神就来了。祂威胁我，要让我信仰光明。”他一笔带过，着重控诉阿瑟的行为，“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面对光明神？” 林乔的眼睛黑白分明，湿漉漉的，眼睫上坠着莹莹泪珠。 阿瑟愣了一下。 如果祂在的话，乔乔就不用害怕光明神了。 乔乔是被光明神强迫的，如果祂在，光明神怎么可能敢这么做。 兜来兜去，阿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茫然。 这么说起来，好像真的是祂的错？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6 23:24:44~2022-05-27 23:0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子 31瓶；我有一个朋友 25瓶；·154· 8瓶；星星和月亮一起闪耀 5瓶；晏穹、22061859、癌症晚期的朋右、我想吃辣的、薛定谔的脚皮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卑劣 ============== 林乔感觉身上的禁锢一松, 缠绕在四周的黑影也缓缓退去。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阿瑟现在看起来冷漠，但到底还是单纯好骗。 随便说两句话，就信了。 这么想着, 林乔侧过了身, 直面向了黑暗。 那道身影靠近了过来, 轮廓渐渐清晰,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气息。 一抬头, 就对上了那一双冷漠无情的竖瞳。 ——他正在被深渊凝视着。 林乔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话还没出口，就先被一条尾巴缠住了手腕。 尾巴温度冰冷, 上面遍布着漆黑细碎的鳞片，在白皙的皮肤上划过，带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尾巴尖微微仰起，蹭过了林乔的脸颊。 在这片大陆上, 蛇代表着灾难、邪恶与厄运。 没有人喜欢这种冰冷无情的生物。 一旦被蛇类靠近, 出现在他们脸上的，只有惊恐与厌恶。 但林乔不一样。 在看见那条尾巴后, 不仅不害怕，反倒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是你呀。”林乔朝着尾巴伸出了手指。 尾巴尖像是害羞了一样, 轻轻的避让了开来, 然后又试探着，小心翼翼地缠绕了上来。 鳞片微微张开, 边缘闪烁着锋利的流光。 林乔忍俊不禁, 制止：“等等，痒。” 尾巴尖歪了歪头, 似乎在确认到底能不能这么做。 林乔按住了尾巴，不让它在继续乱动。 尾巴却有自己的主意，在林乔的掌心缓缓地蹭了一下。 林乔：“好了好了……” 林乔正和尾巴玩的正起劲，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阿瑟。 阿瑟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一动。 尾巴僵了一下，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着，直接落入了阿瑟的手掌中，动弹不得。 阿瑟敛眸。 碍事的尾巴，要不还是断掉好了。 尾巴：？ 这个醋你也要吃？ 阿瑟的手指一紧，掐住了尾巴。 尾巴立刻举手投降，表示一定会乖乖的。 阿瑟这才松开了手。 尾巴委委屈屈地滑到了一边，自闭了。 自闭的方式还很特殊，是在角落里画圈圈，画着画着，打成了一个结。自己怎么也解不开，在地上不停地扑腾着。 阿瑟：“……” 林乔：“……” 尾巴：qaq 尾巴大概是阿瑟身上的一部分意志的体现，笨兮兮的，单纯又可怜。 林乔：“需要帮忙吗？” ——指的是帮忙解开尾巴上的结。 阿瑟的语气硬邦邦的：“不用。” 说着，用翅膀扫了扫，嫌弃地将尾巴扫到了看不见的角落里。 没有了尾巴在这里调解气氛，黑暗中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林乔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阿瑟。 却不料，阿瑟一直在盯着这边看，直接就被抓了个正着。 林乔有点尴尬，眼睫轻轻颤动：“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不相信……” 话语还没说完。 一直保持平静的黑暗活跃了起来，就像是一壶烧开了的水，一直冒着沸腾的泡泡。 林乔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了一个冰冷而有力的怀抱。 暗红色的发丝扫过鼻尖，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失重的感觉。 他在下坠。 不停地下坠。 直至到深渊为止。 …… 远处。 这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安迪的预料。 他明明看着深渊气势汹汹而来，势要将那个可怜的黑发少年给拉入无边的黑暗中。 可等待了片刻，竟然就没有下文了。 翻涌的黑暗平息了下来，意外的温柔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黑暗如同潮水退去，神明与少年同时不见了身影。 安迪的眉心皱了起来，让光明骑士推开，独自一人走向了那片空地。 只见空地上躺着一枚滚圆的珠子。 珠子颤巍巍地晃动着，里面的雾气氤氲流动，光华内敛。 里面承载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光明神的一缕意念。 安迪弯腰，将那枚珠子捡了起来。 在触碰到珠子的那一顺眼，他的眼前被一片朦胧的雾气所遮掩。 雾气中，一双金色的竖瞳冷漠而死寂。 这是神明的目光。 祂甚至都没有针对安迪，就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就已经让他如坠冰窟、浑身战栗。 恐惧蔓延。 安迪萌生了退意，甚至开始质疑光明神的决定——他真的能够杀死一个神明吗？ 人与神明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 一个是蝼蚁，一个是大象。 就算是蝼蚁百般算计，都无法伤到大象的一点皮毛，甚至连大象的注意都引起不了。 在不知不觉间，安迪的信念开始崩塌。 如果他按部就班，按照《神降》中的剧情那样，先直面上知识之神，再杀死丰饶女神和月亮女神，在已经知道神明的伟大与不堪一击后，面对上深渊之主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退缩怀疑。 一切都因为光明神太急了。 在得知预言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算计深渊之主，以至于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不过，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林乔的出现。 他的存在，扇动了蝴蝶的翅膀，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星星的轨迹，走向了意想不到的未来。 …… 林乔再次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漆黑的墙壁。 墙壁由黑沉的石块搭建而成，密不透风，只有一处又高又窄的小窗，可以看见外面一轮血月高高悬挂。 林乔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再一看，这不就是之前他被邪-教徒们献祭过来的地方吗？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了？ 林乔四处张望着：“阿瑟？”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得不出回应。 他站了起来，推开门走出去。 走廊狭长，一眼看不见尽头。 林乔尝试着走了出去，还没走出去多远，就来到了一处分岔路口。 道路错综复杂，林乔担心一走出就找不回来了，于是想要往后退。 结果一回头，回去的路也找不着了。 林乔有点蒙了。 他的方向感本来就不太好，现在光线昏暗，更加分不清路了。 只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索着。 可是不知怎么的，路是越走越偏。 林乔两眼一抹黑，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为了避免一条路走到黑，他干脆停了下来。 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道路，林乔生出了一个深深的疑问——阿瑟去哪里了？ 阿瑟把他带到这里来，总不会就这样不管了他的吧？ 林乔靠上了冰冷的墙壁，决定试探一下：“阿瑟，你在吗？” 最深沉的黑暗中，一条尾巴轻轻动弹了一下。 林乔故意放轻了嗓音，像是在撒娇：“阿瑟，这里这么黑又这么冷，我有点害怕。” 走廊里幽深，声音回荡。 林乔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反应，于是再接再厉，低声嘟囔道：“好歹给我点一盏灯吧。” 话音落下。 阿瑟还是没有出现。 但林乔的身后传来了“呲”得一声，一盏煤油灯亮了起来，暖色的灯光笼罩在身侧，形成了一个光晕。 林乔摸了摸鼻尖。 经过刚才的试探，他确定阿瑟就在暗中关注着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肯现身。 是不愿意见他？ 还是讨厌他身上的光明气息？ 林乔安分了一会儿，再次提出了一个要求：“阿瑟，我好饿。” 他稍稍仰起了下颌，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尾透露出一抹湿润的红意，格外的可怜。 “我想吃苹果派。” 黑暗中的身影顿了一下。 因为林乔第一次上贡给祂的就是苹果，所以，祂总是将苹果和林乔联系在一起。 两者确实是有相似的地方。 都是清脆甜蜜的，还十分的可口。 林乔就像是枝头挂着的苹果，稚嫩清脆，光看着就能感觉到酸甜的气息，诱-惑着人伸手摘下。 目光徘徊着。 心念一动，黑雾涌动分开，出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在道路的尽头有着一扇门。 门半掩着，橘色的灯光从缝隙中流淌了出来，还能听见轻快的小提琴声响起。 林乔走到门前。 咔哒。 房门打开。 与冰冷死寂的城堡走廊不同，房间的基调是暖色的。 正对面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壁炉，里面的火光跳跃着，噼啪作响。边上是一架炼金唱片机，唱针按下，刻着炼金术的唱片缓缓转动，播放出小提琴的曲调。 再往里，横着一张长桌。 一层红丝绒的餐布垂下，一个个骨瓷盘错落有致的摆放着。 桌前有两张空位，其中一个座位面前还斟了半杯红酒，像是在等待着人来落座。 林乔拉开座位，坐了上去。一低头，看见面前摆放着一个苹果派。 外表包裹着的一层面包松软，上面浇着芝士奶酪，微微融化，散发着甜蜜的香气。 苹果派已经被切好了，内陷金黄甜蜜，流淌着蜂蜜一般的液体。 林乔其实并不饿，只是想找个借口把阿瑟骗出来，但现在真的瞧见苹果派摆在面前，就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 他拿起了其中一块。 轻轻一咬，入口先是酥皮的口感，接着就是酸甜软绵的苹果。 有点烫。 但这点温度，恰好地激发了焦糖与芝士的甜味。 林乔舔了舔唇角：“阿瑟，这个很好吃，你要吗？” 林乔捧着一块馅饼，递向了对面的座位，目光灼灼，就好像是对面真的坐着人一样。 …… 暗处。 尾巴甩在地上啪啪作响，似乎是在提醒。 一双眼睛悄无声息地睁开，注视着这一切。 黑发少年的唇角沾着苹果派的碎屑，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知道足够的甜蜜。 尾巴焦急地催促着。 出去啊。 出去和乔乔贴贴。 阿瑟冷哼了一声，直接一把按住了焦躁难耐的尾巴。 尾巴质问：难道你不想贴贴吗？ 阿瑟：“……” 当然不是不想。 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乔。 祂很纠结。 原本祂以为，乔乔背叛了祂，投入了深渊的怀抱，所以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对待乔乔。 可现在才知道，乔乔都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都是因为祂不在，才被迫信仰了光明。 一切的错误都来源于祂。 总而言之就是……不好意思了。 尾巴歪了歪头：神明也会不好意思吗？ 神明都是高高在上，专横独断的，从不会做错事情。 就算做错了，也没有人会来指责。 但是……林乔好像是不一样的。 阿瑟格外在意林乔的看法。 如果林乔伤心，祂……会难过的。 黑暗蠕动。 阿瑟抬起了手腕，出现在面前的一只苍白怪异的手掌。 其他神明为了获得人类的信仰，早就舍弃了最原始的形态，模拟出了人类更容易接受的模样。 而阿瑟不需要信徒，也就无所谓外貌。 祂的手指指节弯曲，指尖延伸出了锋利的爪子，苍白的手腕上零星的点缀着黑色的鳞片，随着呼吸的频率缓缓张开。 这是祂的模样。 还有，祂怕林乔讨厌这个模样。 这个模样，比恶魔还不如。 是邪恶的，扭曲的，被诅咒的存在。 如果是以前，阿瑟自然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不管是害怕还是敬畏都对祂造成不了影响。 但是林乔不一样。 林乔是第一个会关心祂，心疼祂的人。 一直以来，深渊都是被人类畏惧，被众神厌恶诅咒的地方。 这里被冰冷绝望而包围，能找到的只有黑暗与死亡，一切美好的词汇都与之无关。 在林乔的身上，祂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可是……祂竟然怀疑林乔。 在看到林乔身上的光明印记的时候，祂甚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认定是被背叛了。 阿瑟第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卑劣了。 林乔这么依赖信任着祂，在黑暗中，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祂的名字——不是深渊之主，只是阿瑟。 而祂……只注意到信仰。没有去想，林乔一个人怎么能抵抗神明。 阿瑟越想越不敢去面对林乔，背后的翅膀收敛了起来，将自己拢成了一团。 尾巴着急的游动着，用尾巴尖去扒拉着阿瑟。 而阿瑟不为所动。 尾巴着急了起来。 你不去？ 不去的话我去了！ 阿瑟动了动，死死地压住了尾巴，不让它蹿出去。 尾巴:…… 你变了。 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深渊之主了！ 黑鸦鸦的翅膀颤动了一下，分开了一道缝隙。 阿瑟听懂了尾巴的意思，楞了一下。 祂变了吗？ 好像是的。 以前的深渊之主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就算是被众神禁锢在深渊中都懒得反抗。 祂冷漠无情，能感受到的只有负面情绪。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祂走出了深渊。 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摘下了枝头清脆的苹果，拥过了温暖柔软的怀抱，还……谈了恋爱。 祂有了一个专属的信徒。 祂也有了一个信仰着的神明。 阿瑟分出了一缕心神，望了过去。 壁炉火光跳跃，冒出了点点火星。 在悠扬轻快的曲调中，突然一声突兀的“咖嚓”碎裂声响起。 酒杯摔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 深红色的葡萄酒液洒了出来，散发着醇厚的酒香。 林乔浑然不觉，趴在了桌上。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脸颊泛红，领口敞开，精致的锁骨上也染了一分红。 他喝醉了。 口中嘟囔着听不懂的话语，像是失去了意识。 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不安分，顺着红丝绒的桌布滑落了下去，就差一点，就要压上地上泛着冷意的玻璃碎片。 阿瑟连想也没想，就破开了阴影，及时伸手将黑发少年揽入了怀中。 咔嚓—— 玻璃碎片直接被踩成了碎末。 阿瑟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开，里面一片清明，毫无醉意。 他说:“抓到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7 23:06:25~2022-05-28 20: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厕所得带勺 2个；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昕璃 20瓶；无谓效用 5瓶；35596482 4瓶；1234567 2瓶；薛定谔的脚皮子、癌症晚期的朋右、晏穹、夜梓、点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预言 ============== 壁炉劈啪作响, 火星四溅。 橘色的光影流淌而出，倾倒向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道身影横在半途，将靠近过来的光芒如数吞噬, 只留下最深沉的夜幕。 阿瑟笔直地站在了林乔的面前, 一对黑鸦鸦的翅膀垂了下来, 看起来十分的碍事。 林乔一手拽住了阿瑟的手腕, 一手试探着摸向了羽翼。 羽翼是冰冷的。 每一片羽毛都泛着冷光，骨骼类似于金属, 展开的时候，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乔顺着羽毛的方向捋了一把。 柔软温和的指腹蹭过羽毛的根部, 带来了一种触电般的震颤感。 阿瑟的羽翼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受了刺激一般, 羽毛微微展开，边缘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乔乔……”他低低喊了一声。 从来没有人胆敢这么对待这对翅膀。 深渊之主诞生于死亡之中，代表着不祥与诅咒。除了那些另有所图的信徒，没有人胆敢接近这样的存在。 就算是信徒, 也是畏惧虔诚的。 只有林乔会直接上手, 去碰触神明的羽翼——动作熟稔随意，就像是捋小狗的毛一样。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说不定他还会去挠挠小狗的下颌。 还好，阿瑟及时地阻止了他的行为。 林乔的手被包裹在了另外一只宽大的手掌中。 低头一看。 眼前的手掌近乎于毫无血色的白, 上面青筋迸现, 从手指指节处，就延伸出了漆黑扭曲的指甲。犹如野兽一般。 阿瑟也注意到了林乔的目光, 指尖蜷缩了起来, 想要把这难看邪恶的部位藏起来，不让林乔看见。 林乔察觉到了阿瑟意图, 一把按住：“又想跑？” 阿瑟垂下了眼睑：“不是……”祂顿了顿，“难看。” 林乔明白了阿瑟的意思，故意把手掌攥在手中，仔细地打量着：“难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没有一点勉强之意。 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这样子并不丑陋。 阿瑟一怔。 林乔没有骗人，是真的觉得没什么。 他可是经历过现代化网络的信息爆-炸式洗礼的，什么模样的癖好没见过？ 阿瑟这种……咳咳，还挺戳他的X癖的。 有翅膀。 还有尾巴。 长得又好看。 林乔碰碰翅膀，又捏了捏身上的鳞片。 阿瑟没想到林乔会一点都不在意这副邪恶丑陋的外貌，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没有反应。 林乔趁机会撸了好两把，一抬头，见到阿瑟茫然无措的模样，顿时就心生怜爱了。 不管阿瑟是什么身份，长成什么模样，在他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无知懵懂的模样。 他踮起脚，摸了摸阿瑟的头顶。 阿瑟这才回过神来：“乔乔……不害怕吗？” 林乔歪了歪头，额前的碎发轻轻摇晃，反问：“你会伤害我吗？” 阿瑟：“不会。” 林乔：“那我害怕你做什么？” 阿瑟：“……” 好像是这样的。 林乔实在是搞不懂阿瑟在想什么。 之前阿瑟觉得他信仰了光明神，不出来见他——这也就算了。现在误会解除了，怎么还别别扭扭的？ 林乔心中奇怪，再一看，阿瑟低垂下了眼睑，逃避他的目光。于是把人拉住，准备掰扯清楚。 “你……”一抬头对视，林乔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阿瑟太高了。 本来身材就高大，再加上一对羽翼，估摸着都要突破两米了。 林乔一直仰着头，看起来挺费劲的。 于是他命令：“坐下。” 林乔丝毫没有对待神明的敬畏心，对待阿瑟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阿瑟还真的就听话了，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回过头去找坐的地方。 可是祂身上的一对翅膀实在是太碍事了，加上座椅狭长，根本就塞不下。 祂想了想，尾巴一甩，直接就盘膝坐在了地上。 林乔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身高差，满意了。他拉过了一张椅子，也坐了下来。 这样，一人一神终于能够平视着对话了。 林乔酝酿了一下，轻咳一声：“咳，你是怎么想的？” 阿瑟茫然地“啊”了一声。 林乔：“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阿瑟低垂下了头，像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祂保持沉默。 那条尾巴倒是活跃得很，悄悄从一边游走了过来，用尾巴尖勾了勾林乔的手指。 林乔拍了拍尾巴尖，回过头继续回到了刚才的问题：“是因为我信仰了光明神吗？我……” 阿瑟有些慌张，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闷声说：“……不是的。” 林乔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是怎么了？” 话音落下。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阿瑟保持着沉默，只有唱片机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曲调。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会儿，也许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林乔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阿瑟的回答。 阿瑟说：“对不起。” 林乔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愣住了：“怎么就对不起了？” 阿瑟的手指蜷缩了起来，紧紧地扣住了掌心，说起话来格外地别扭：“我不应该扔下乔乔一个人。” 林乔：“还有？” 阿瑟：“我……不应该怀疑乔乔的。” 林乔：？ 原来问题出在这。 之前他还在想，阿瑟是不是不相信他的话。 现在看来，不是不相信，是太相信了。 以至于都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连见都不敢见他。 林乔有好气又好笑：“阿瑟……” 阿瑟抬起了眼皮，乖乖地坐好，看起来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狗，等待着主人的审判。 林乔拉长了声音：“好了——”他凑过去，“我又没怪你。” 其实也怪不到阿瑟的身上。 之前他就是想找个甩锅的人，没想到阿瑟真的信了。 现在林乔不免心虚，想要快点把这一茬给揭过去。 “对了，之前那些光明骑士团的人……” 阿瑟一想到那些讨人厌的蝼蚁，眼瞳就沉了下来：“他们，走不出深渊了。” 一直以来，深渊对外界都毫不设防。 主要是深渊的主人一直都在沉睡中，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还有就是，深渊里到处都是黑暗生物，没有人想要来这里验证自己的命到底硬不硬。 本来深渊就危险重重，再加上现在阿瑟的“特别关照”，这些人注定要埋葬在深渊的黑暗中了。 但林乔却不这么认为。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是离开不了深渊。 但……光明骑士团里有个不是一般人的——安迪。 安迪身为主角，有主角光环在身上，总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掉。 林乔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这里能看见深渊里发生的事情吗？” 阿瑟点了点头。 林乔：“让我看看。” 阿瑟的眼珠缓缓转动。 尾巴扬了起来，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 黑色的雾气蔓延。 圆圈中，一道景象缓缓浮现。 一队人马行走在深渊中。 他们的身穿着秘银铠甲，身上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在夜幕下，就犹如明灯一般显眼。 远处黑暗中，无数道身影蠕动，睁开了一双双窥视着的猩红眼眸。 林乔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队伍前列的安迪。 他们经历了一场大战，安迪身上的铠甲出现了一道道裂缝，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沾染了血污也来不及拭去。 隔着一道水镜。 安迪似乎察觉到了暗中的窥视，转过头，对上了林乔的目光。 林乔的眼睫一颤。 他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声音：“乔乔，你很在意这个人。” 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阿瑟的面容平静。 但在平静之下，隐藏着却是汹涌的风暴。 乔乔……是祂的。 没有人能够把乔乔抢走。 不管阿瑟看起来如何的乖巧，本质上还是那个自私偏执的神明。 既然乔乔回来了，那不管怎么样，祂都不可能再次放手。 林乔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后颈有些凉。他伸手摸了一下，回过头，承认了：“我是很关注他。” 阿瑟的眼瞳缩紧了起来，语气格外地冷静：“乔乔，喜欢他？” 没关系。 就算乔乔喜欢上别人也没有关系。 不是乔乔的错。 只要让那个讨厌的人消失就好了。 这么想着，阿瑟看起来越发的乖巧。 林乔听到这个问题，想也没想就否认了：“喜欢他？怎么可能。”他认真而郑重地说，“我只喜欢阿瑟。” 阿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人。 其实是他对阿瑟有雏鸟情节。 一直以来，是他离不开阿瑟。 阿瑟的眼睛微微一亮，脸上看不出什么，但那条尾巴早就已经兴奋地在地上打起了滚。 尾巴扭来扭去，差点又把自己打成了一个死结。 林乔解释：“我关注他，是因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因为，他是光明圣子。” 阿瑟的目光一闪。 光明圣子。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祂的思绪一转，在神明的记忆宫殿里寻找着。 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那一段记忆。 那也是在深渊中。 祂与黑发少年穿过了漆黑的夜。 黑发少年紧紧地握住了祂的手，神情笃定，柔声安慰道：“你别怕，等我们离开深渊，找到光明圣子就好了。” “他会保护我们，杀死深渊之主的。” …… 神明会被杀死。 还是被一个身为光明圣子的人类杀死。 如果是以前，阿瑟会觉得这个预言十分的可笑，甚至连注意都不会注意一下。 但现在……阿瑟隐隐察觉到了星星的力量。 星星转动着，开启了未来的方向。 这是连神明都无法抵抗的……命运。 既定的命运。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8 20:57:55~2022-05-29 22:0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34196、墨? 10瓶；乘月 5瓶；爇爇爇 3瓶；南街朝酒 2瓶；沈时涧、癌症晚期的朋右、夜梓、华彩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我很难受 ================== 林乔见阿瑟沉默不语, 侧身凑上前去，伸手晃动了一下。 阿瑟的眼睛轻轻转动了一下。 林乔问：“你在想什么？” 阿瑟：“命运。” 林乔愣了一下：“命运？” 阿瑟：“我看到了……”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的命运。” 林乔的心头一跳：“是什么样子的？” 阿瑟很难去描述这种感觉。 祂看见了黑暗。 无边的黑暗与死寂笼罩在了身侧, 就像是陷入泥泞的沼泽一般, 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也许是沉默了太久。 林乔生出了些许的担忧：“是看见了不好的事情吗？”还没得到回答, 他就伸手握住了阿瑟的手腕, 郑重地许下了承诺，“不管怎么样, 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少年的声音清晰，就像是林间清泉一般清脆动听。 话音落下。 夜空中的星辰缓缓转动, 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阿瑟的眼睑垂下。 少年的手柔软白皙，手指修长, 指甲盖上泛着一抹柔和的光，比上好的玉石还要细腻光滑。 与之相比，祂身上的印记显得越发地狰狞丑陋。 阿瑟的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 但很快，就又被少年坚定地按住。 “阿瑟,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 我都喜欢你的。”林乔说。 阿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林乔更快一步, 捉住了阿瑟的手，低下头凑了上去。 阿瑟的手背上横着零星的鳞片, 让人联想到存在在童话故事里, 无恶不作邪恶狰狞的黑龙。 少年的唇角柔软、湿润，就像是夜晚下盛放着的蔷薇花。 鳞片与蔷薇。 这两种完全不搭的东西, 此时却触碰在了一起。 少年在鳞片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神情认真专注, 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做完了这些，林乔松开了手, 带着笑意说：“你看——我没有骗你。” 或许别人难以理解，但林乔真的觉得鳞片、翅膀和尾巴都很炫。 组合在一起，有种异样的美感。 再说了，他喜欢阿瑟。 不管阿瑟是普通人类、是恶魔还是深渊之主，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阿瑟慌张地收回了手，不适应地将手背在了身后。过了半晌，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乔歪了歪头：“为什么又道歉。” 阿瑟：“不、不知道。”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林乔的心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只能道歉。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道歉就好了。 道歉了，乔乔就不会不高兴了。 林乔无奈了，拿阿瑟没有办法。 要知道，阿瑟看起来懵懂无知，但实际上十分执拗，认定了什么事情就不会更改。 算了。 想道歉就道歉吧。 林乔摸了摸鼻尖，转移了话题：“他们……” 水镜里。 不过一走神的功夫，光明骑士们已经走出去了一大段距离。 他们经历了黑暗生物的袭击，全都已经疲倦不堪，精神恍惚。 唯独安迪还精神奕奕。 也不是说他不累，而是他知道，自己是队伍的核心，如果连他都倒下去了，队伍就彻底失去希望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坚持，还是因为身上的主角光环，队伍破开了黑暗，逐渐靠向了深渊的边缘处。 林乔：“他们要离开深渊了。” 阿瑟的神情阴沉了下来。 祂已经在深渊上降下了神明的意志，让整个深渊都阻止这一行人的离开。 可没想到，那个人的身上带着星星的力量。 星星是命运的象征。 在流动的星光中，命运也庇护着这个人类，安稳地让轨迹走向应有的方向。 阿瑟慢慢地说：“跟上，他们。” 林乔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股黑暗的力量裹挟而来。 在印象中，黑暗应当是冰冷死寂的。 而现在，林乔却感觉到了……温柔。 ……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林乔已经来到了一处空旷的田野上。 转过身。 身后是一处被灰雾包围着的森林。 再往前看，就是熟悉的黎明城。 林乔收回了目光：“阿瑟？” 夜幕悄无声息地分开。 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一个红发青年出现在了林乔的面前。 青年身材高大，长相英俊，五官深邃，就像是美神亲手雕刻出来的一樽雕像。 身上的翅膀和尾巴不见了。 林乔上下打量着：“尾巴呢？” 阿瑟：“收起来了。” 林乔探出头往身后看。 果然，后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林乔：“为什么要收起来？” 阿瑟：“不方便。” 羽翼和尾巴是深渊之主的象征。 可现在祂却愿意为了林乔收敛起了羽翼与翅膀，小心翼翼地不伤到脆弱的人类少年。 但……林乔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失落：“那你还会把尾巴伸出来吗？” 阿瑟：“乔乔，喜欢？” 林乔：“喜欢啊。”他比划着，“你的尾巴很漂亮，鳞片亮闪闪的，摸起来的手感也不错。” 阿瑟的尾巴的形状像是爬行动物的尾翼，鳞片细碎，通体漆黑，像是一枚枚打磨光滑的宝石，在光线下，流转着五光十色的黑。 他再次说：“我很喜欢。” 他不遗余力地夸赞着那条尾巴。 原以为阿瑟会害羞欣喜，没想到脸色沉了下来：“没有了。” 林乔：“啊？” 阿瑟着重强调：“没有，尾巴了。” 林乔：“为什么？我还想要摸摸的。” 阿瑟的声音低沉古怪：“要摸，摸我。” 一只手伸在了面前。 林乔的眼睫飞快地闪动了一下，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发展。 一抬头，对上了阿瑟的目光，才恍然大悟。 连尾巴的醋都吃……？ 这也太离谱了。 林乔觉得好笑，赶紧顺着毛捋了一把。 阿瑟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被哄好了的小狗，如果还有尾巴的话，尾巴肯定摇得非常的欢快。 林乔的眸光一转，想要寻找尾巴存在的痕迹。可惜的是，并没有找到。 余光一瞥，一道不一样的痕迹出现在了面前。 定睛一看。 阿瑟下颌处的线条笔直利落，原本应该是完美无瑕的，可现在，一道狭长的伤疤横在上面，看起来像是被火灼烧过后留下来的伤疤，皮开肉绽地，一直从下颌处蔓延到了领口下方。 林乔的目光在伤口处停顿了片刻。 阿瑟有些不自然地侧过了头，挡住了狰狞可怕的伤疤：“乔乔，不好看。” 林乔按住了阿瑟的肩膀，非要仔细查看着上面的伤势，问：“怎么一直都没好？” 阿瑟沉默不语。 林乔想要碰一碰伤口，却又害怕弄疼了阿瑟，停在了半途。手指悬空，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光明气息在伤口上面涌动。 正是因为光明元素的存在，才导致伤口一直难以愈合。 林乔尝试着驱使着光明元素离开伤口处。 但奇怪的是，以前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却怎么都没有反应。 就在他想要再度尝试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是光明神。” 林乔眨了眨眼睛。 阿瑟：“这是神明之力。” 只要光明神还存在一天，这些光明元素就会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紧紧地跟在身上。 光明与黑暗无法共存。 所以，阿瑟身上的伤口无法愈合。 林乔咬牙：“光明神……” 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阿瑟也不用受到这样的伤害了。 阿瑟：“乔乔，没事的。”祂笨手笨脚地安慰着，“一点也不痛。” 这点痛苦，对于阿瑟来说算不得什么。 深渊之主从死亡中诞生，与其他神明不同，祂的力量来源于各种负面情绪。 痛苦、悲伤、绝望……在其中获取力量的同时，也会感同身受地体会到这些情绪。 阿瑟早就已经习惯了痛苦，对此不以为然。 林乔抿了抿唇角，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无论说什么都是无力的，也没有办法治愈这一道伤口。 他握住了阿瑟的手，说：“走吧。” 阿瑟“嗯”了一声。 两人行走在了荒野的小路上，身影逐渐的拉长。 在影子里，一条尾巴悄悄伸了出来，勾搭上了林乔的影子。似乎这样，就可以和林乔靠得更近了。 …… 一路走去，前方就是黎明城。 光明骑士团的队伍比他们更快一步，早就已经到了。 经历了深渊这一遭，他们身心疲惫，没有着急回圣庭，而是留在这里暂做修整。 林乔紧赶慢赶，也赶在光明骑士团后面，来到了黎明城。 与上次相比，黎明城显得有些萧条，进城的人都没有这么多了。 倒是守在城门口的守卫还是依旧目中无人，为难着进城的人。 林乔不想惹人注意，缴纳了入城的费用，顺利地进到了黎明城。 城中街道空旷，枯叶飘在地上，都没有人去打扫。 一脚踩上去，咔嚓作响。 街上的人很少，就算有，也是神色匆匆，低垂着头，生怕招惹上什么麻烦。 林乔觉得奇怪。 人都去哪里了？ 他想了想，带着阿瑟去了橡木酒馆。 橡木酒馆是冒险家协会开办的，招待的都是一些冒险者。 与黎明城的冷清萧条不同，这里倒还算是热闹。 林乔一走进去，就听见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说话的人大概也是刚来黎明城，大声嚷嚷道：“幸运女神保佑，城里的人怎么都不见了？我敢保证，上次来这儿的时候，一块招牌砸下来，能在路上砸到三个贵族老爷！” 冒险者大多信仰的是幸运女神。 只要信仰幸运女神，就能给他们带来好运。 林乔凑到了阿瑟的边上，咬耳朵：“我怎么没见过幸运女神？” 不是他吹。 正统神明他可是见了个遍。 不仅见了，还全都得罪了个光。 阿瑟的嘴巴没动，但却有一道声音钻入了林乔的耳朵：“没有神格的神明。” 不是每个神明都有神格。 有些人强大到一定的地步，在得到了其他人类的信仰后，也能够成为神明。 不过这种神明没有神格，十分的弱小，不被其他神明放在眼里。 林乔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那个说话的人。 那个人扯着嗓子：“所以，人都去哪儿了？” 酒馆的老板是个红胡子壮汉，慢悠悠地擦着酒杯，听见这嚷嚷声，粗着声音说：“别鬼叫了，人不见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说：“当然有了，我是来做生意的。” 红胡子：“什么生意？” 那个人：“当然是和人有关的生意。” 红胡子瞥了他一眼。 那个人掏出了一枚银币，放在了桌上。 红胡子看起来粗壮，速度却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银币揣在了怀里。用力咬了一口，确定了真假了之后，态度好了很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 红胡子笑呵呵地说：“最近在打仗。” 那个人脱口而出：“打什么仗？” 这也是林乔想知道的。 红胡子含糊其辞：“还能有什么仗，就那个呗。” 林乔灵光一闪。 在大陆上，能打的还有什么仗？也只有信仰之战了。 那个人实在是好奇，见红胡子的模样，又咬咬牙，支付了一枚银币。 红胡子收了下来，指了指北边。 “知识之神不见了。” “一大片地空出来了，其他的教廷都想过去分上一口。” 神明很多。 但地方只有一个。 这样一来，可不得打起来吗？ 那个人不解：“可这和人不见了有什么关系？” 红胡子摇头不说话。 林乔倒是懂了。 打仗，最重要的就是钱和人。 钱不够？ 那就向下面的贵族收税。 贵族虽然是信仰光明神，但他们的利益比神明更重要。为了不让自己亏得太多，拿着光明神的旨意，又加了一层，把收税压在了底下的人身上。 在奴隶制社会的背景下，奴隶不算是人，只有平民才有交税的资格。 可是平民也是勉强温饱，交不起高昂的税，就只能由人变成了奴隶。 这样一来，无数的金钱涌向了贵族。 路上的人也不见了，因为他们也都成为了贵族们的财产。 林乔的心中复杂，转过头，发现阿瑟一直不说话，低低地垂着头。 林乔：“阿瑟？” 他推了一下，察觉到了不对劲。 阿瑟的身上很烫。 这对于阿瑟来说，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林乔：“你怎么了？” 阿瑟的手指用力地屈起：“乔乔……我……”说的断断续续，“我很难受……” 林乔搂住了阿瑟的肩膀，紧张地问：“哪里难受了？” 阿瑟说不上来。 祂感觉到了万千的哀嚎声涌来。 痛苦、悲伤、绝望等等负面情绪将祂淹没。 这比以前还要强烈千百倍。 在这样的情绪下，连神明都会发疯。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9 22:05:48~2022-05-30 23: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厕所得带勺、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毛花 22瓶；顾里 10瓶；思韵 8瓶；青菜不是菜、PANDA. 5瓶；咕咕咕 2瓶；晏穹、夜梓、大萌熊、癌症晚期的朋右、yiz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痛苦 ============== 橡木酒馆。 煤油灯一明一暗, 一切都好像覆盖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在角落里。 阴影正在狂欢。 黑暗缓缓蠕动，其中生出了一条条扭曲漆黑的触手，爬向了酒馆的每一个角落。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诡异。 但酒馆里的客人却无知无觉。 他们的脸上带着酒醉之后的红晕, 推杯交盏, 好不热闹。 可是仔细看去, 客人的目光涣散, 口中发出的都是零碎的、不成语调的呢喃声。 林乔有些发毛，紧紧地靠向了阿瑟。 阿瑟低垂着头, 暗红色的发丝垂下，阴影遮住了眉眼, 看不清神情。 身体不停地颤抖，像是在忍耐着无尽的痛苦。 林乔握住了阿瑟的手背。 大概是太过用力, 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黑色的魔纹若隐若现。 林乔不清楚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减缓阿瑟身上的痛苦，他能做的, 只是紧紧抱住阿瑟。 似乎这样, 就能够稍许分担一些痛苦。 阿瑟有所感觉，微微抬起了头。 一双竖瞳金黄璀璨, 充斥着暴虐的情绪。 只要毁灭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感知到这些负面情绪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 汹涌的杀意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阿瑟的眼瞳紧紧缩起, 成了狭长的一条。 黑暗似乎察觉到了深渊的情绪，翻涌沸腾着, 逐渐凝结成了一道庞大而恐怖的身影。 身影是由无数负面情绪组成的, 在黑沉沉的雾气之下，浮现了无数张的脸庞。 有被活生生饿死在麦田中的农奴, 有被污蔑成女巫吊死在绞刑架上的无辜少女，有被贵族活生生打死的可怜奴隶…… 一张张脸庞扭曲着，哀嚎着，充斥着绝望与痛苦。 就在阿瑟即将迷失在这负面情绪中的时候，一道清亮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阿瑟。” “阿瑟——” 遮挡在眼前的迷雾被破开。 一道细微的光亮落下，将一切的阴暗与痛苦都隔绝在了外面。 那些哀嚎声都远去了。 阿瑟眼睫轻轻一颤，声音沙哑：“乔乔……” 林乔坚定地说：“我在。” …… 阿瑟冷静了下来，恢复了正常。 不过以现在这种情况，一下子也走不了。 林乔干脆就在橡木酒馆先住了下来。 刷拉—— 窗帘拉上，挡住了外面纷乱的杂声。 林乔走到桌前，伸手扭动了一下开关。“呲”得一声，煤油灯被打开，一道橘色的火光跳跃。 房间里的色调是暖色的，关上门窗，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里遮风挡雨，不用担心外界发生的一切。 林乔做完了这些，回过头。 阿瑟就坐在床沿，一句话不说，模样十分乖巧。 好像之前的暴戾与杀意都是幻觉。 林乔轻手轻脚地靠近了过去。 阿瑟有所察觉，轻轻地抬起了眼皮。 眼瞳中的金色还没有退去，在灯火下波光粼粼，就好像是流动着的黄金琥珀。璀璨到让人不敢直视。 林乔对视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他踢掉了鞋子，一条腿半跪在了床边，伸手抚摸过暗红色的卷发。 “刚才……是怎么了？” 阿瑟又回想起了浓稠的黑暗，挣扎了片刻，慢慢地说：“我感觉到了很多……痛苦。” 林乔的手一顿，重复道：“痛苦？” 阿瑟低下了头，说：“乔乔，你知道为什么神明们会排斥放逐深渊吗？” 这个林乔倒也还真的不知道。 在《神降》的原著里也从未提及过这一点。 原著里只说过，深渊之主要毁灭世界。 这年头，不想毁灭世界的反派都不是好反派，自然不需要写什么理由。 现在看来，好像还别有内情。 林乔摇头。 阿瑟：“因为……”声音略微凝滞，说得十分艰难，“我是从创世神的死亡中诞生的。” 创世神创造了这片大陆。 第一天，太阳和月亮升起。 第二天，大陆从海底浮出水面。 第三天，创世神感觉到了无聊，环顾四周，分出了一部分神格，创造了神明。 神明们都分别有各自的职责。 丰饶女神掌握丰收与生育，于是大陆上冒出了点点绿意，人与兽繁衍后代，硕果累累。 知识之神掌握了无数的知识，让各个种族都拥有了智慧。 月亮女神掌握着月亮的阴晴圆缺，四季变更。 光明神掌握太阳的日夜交替…… 这一切都如此的美好。所有人都信仰着创世神，一日又一日，虔诚而幸福。 直到有一天，创世神死了。 没有人知道神明是怎么死去的。 只知道，在创世神死去的那一天，黑暗与欲-望蔓延到了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 大陆上的人们生出了欲-望，又从欲-望中，延伸出了各种负面情绪。 深渊之主就是在这个时候诞生的。 祂与其他神明不同，不需要人们的信仰，祂从负面情绪中获得力量。 人们越痛苦，祂就越强大。 神明们畏惧祂，厌恶祂。觉得祂为了获取力量，进而毁灭这片大陆。 为了守护这片大陆，将深渊之主困在了深渊中。 但其实，阿瑟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祂没有反抗众神，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不想。 祂就一直在深渊中沉睡，日复一日，偶尔醒来，瞥见信徒们的虔诚祷告，也丝毫都不在意。 直到那一天…… 祂看见了林乔，这才生出了些许的兴趣。 阿瑟说完了这个故事，侧过头：“其实，我没想要毁灭世界。” 毁灭世界对深渊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深渊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就算什么都没有做，也有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涌入深渊之中。 林乔握住了阿瑟的手掌：“嗯，我相信你。” 面对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阿瑟意外地平静了下来，心中的烦躁渐渐淡去。 “乔乔，外面的痛苦与死亡，太多了。”阿瑟费劲地解释，“我会迷失，会失去自我。” 原本四位神明互相牵制，就算有信仰之战也只是小打小闹的，没有大规模的死亡。 而现在知识之神陨落，其他神明蠢蠢欲动，谁都想要吞下这块肥肉。 神明想要信仰。 人们追逐利益。 两者相互结合，引发了战争。 既然有了战争，就要消耗人力与金钱。 为了获得金钱，在领地上层层增加税收，让平民们难以生活，引起了底层的动乱。 一环扣着一环。 在不知不觉间，绝望与痛苦的阴影覆盖了整个大陆。 所以，阿瑟才会感觉到如此的难受。 林乔：“那该怎么办？” 阿瑟的眼睫一颤：“乔乔。” 林乔凑了过去：“嗯？” 阿瑟的神情认真。 林乔还真的以为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侧耳倾听，结果等了半天，等来了一句：“乔乔亲我一下。” 林乔：“……” 都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 一抬头，对上了阿瑟的目光，嘀咕了一声：“算了。”他靠近了过去，在阿瑟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一触即离。 他正想要说“好了”，话还没出口，就有一股力道从肩膀上传来，被按到在了床上。 床垫柔软，像是棉花一样，一进去就起不来了。 阿瑟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笼罩在其中，无法逃脱。 林乔的呼吸紊乱。 阿瑟的身影逐渐靠近，阴影落下，像是有一簇火光被点燃，就连空气中都变得焦灼了起来。 林乔的手指一动，嗓子紧了起来：“等等。” 阿瑟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疑惑：“等什么？” 林乔沉默了片刻，小声地说：“我还没准备好。” 阿瑟茫然地垂下了眼角：“需要准备吗？” 林乔反问：“不需要吗？” 两人对视了片刻。 暗红色的卷发轻轻扫过，发梢落在鼻尖上，带来了一股痒意。 阿瑟示弱：“乔乔，我难受。” 阿瑟的脸色苍白，眉心微微皱起，似乎是还没能从刚才的影响中挣脱出来。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现在却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地祈求着主人的抚摸。 能不可怜吗？ 阿瑟从诞生开始，就被众神放逐到深渊，被囚禁在黑暗中上千年，还一直在忍受着负面情绪的侵蚀。 没有发疯，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林乔嘟囔了一声。 算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闭上了眼睛，无声地默许了。 在眼睛闭上了以后，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这让其他的触觉更加的敏锐。 他感觉到阿瑟靠近了过来。 鼻尖那股阴冷的气息越发的明显。 林乔有点紧张，攥紧了床单的一角，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等待了片刻后，他的肩膀突然一沉。 林乔：“？” 睁开一条缝隙，看了过去。 阿瑟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缩成了一团。 阿瑟的身材高大挺拔，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现在尽力缩到了身旁，看起来……有点好笑。 看起来，阿瑟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搂着他，静静地睡上一觉。 林乔：“？？？” 他提心吊胆等了半天，结果就这？ 林乔既恼怒又好笑，最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将手臂搭在了阿瑟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不是很好听。 但意外地让人觉得祥和宁静。 阿瑟眉眼间的褶皱被抚平，渐渐陷入了沉眠中。 只有在林乔的身边，才能感受到短暂的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乔也冒出了睡意，闭上了眼睛，与阿瑟互相靠在了一起。 酒馆的床狭小。 两个人紧密地贴在了一起，红发与黑发交织，难分你我。 安静了片刻。 一条尾巴探头探脑地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地搭上了林乔的肩膀。 尾巴尖满足地动了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30 23:12:36~2022-05-31 22:5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厕所得带勺、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子 36瓶；梦梦 10瓶；50207529 8瓶；星星和月亮一起闪耀、薛定谔的脚皮子 2瓶；酱油君??、癌症晚期的朋右、晏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神格 ============== 夜色渐浓。 这边气氛静谧祥和, 而另一头却是愁云惨淡。 光明骑士团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圣庭出发，怀着一腔雄心壮志，誓要将深渊踏平。 可没想到, 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 就先折损了大半的人, 最后还灰溜溜地跑出了深渊。 原本高傲的光明骑士们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一个个脸色惨白，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就连安迪, 也显现出了疲态。 他双手抱肩，靠在墙角沉默不语。 气氛凝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人开了个口子。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 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身负着光明神的神圣使命而来, 一向想要宣扬光明的恩泽，只想着成功了以后能得到如何的荣耀，从未想过会失败的这么彻底。 现在……该怎么回到圣庭，禀告光明神事情的来龙去脉？ 骑士们面面相觑, 得不到一个好的处理方法。 沉默了片刻。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来说。”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了过去。 安迪抬起头, 原本璀璨的金发都显得有些暗淡，唯独一双眼睛坚定：“我来和神明说。” 话音落下, 他大步走向了祷告室。 光明骑士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用着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安迪的身影。 一直到身影消失在门扉后, 才收回了目光。 …… 祷告室。 大概是为了让人深刻地祷告忏悔, 祷告室的面积并不大，空间狭窄, 没有窗户, 仅有一扇供一人通过的门。 灯光昏黄。 光明神像被放置在最高处，每一个人进来的都能对上神明慈悲怜悯的目光, 接受着神明的审视与拷问。 在神像前，安迪卸下了身上的铠甲，笔直地跪了下来。 “光明在上。” 他虔诚地说，“请神明宽恕我的过错……” 话音还未落下，神像四周散发出了一道柔和的光泽。 “我的孩子。”声音柔和，在祷告室里回荡，略微有些失真，“我都已经看见了。” 安迪紧紧地低下了头：“我没有完成神旨，请神明降下责罚。” 祷告室里安静了下来。 安迪先听见了一声叹息，接着就有一股温和的力量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下意识地紧绷起了身体，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能克制着自己不往身侧看去。 他垂下了眼睑，虔诚地说：“请光明为我指明方向，我将用尽生命来一雪前耻。” 话是说得漂亮。 但实际上，在心里的某一个角落，产生了些微的动摇。 这一切真的重要吗？ 深渊……深渊距离圣庭这么的遥远，就算是黑暗生物，也只是在王国的外围，远远造成不了影响。 再说了，深渊这么的险恶，要打下来，几乎要用成千上百条命去填。就算打下来了，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的用处。 深渊贫瘠荒芜，被神明诅咒。 那里的土地开不出花朵，结不出麦穗，河道里流淌着的也不是甘霖，而是腥臭的鲜血…… 如果为了信仰而战，去征服其他神明的国度，安迪愿意为光明神流干最后一滴鲜血。 但面对无畏的牺牲，就算是他再虔诚，也会生出疑惑。 这值得吗？ 光明神落下了一道目光，审视着面前的青年。 这是祂最满意的一个孩子。 听话，驯服，还有一定的能力。 所以，他才能够成为新一任的圣子。 但现在看来，他的意志有所动摇，甚至……在开始怀疑光明的意图。 光明神生出了不悦。 光芒荡漾。 想要将金发青年淹没。 只是刚刚动了一个念头，就又停了下来。 现在到处掀起信仰之战，如果在这个时间点更换圣子，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这个羔羊还有些用处，还是先留着吧。 光明神的心念一转，放柔了声音：“不是你的错，孩子。” 不知道安迪有没有察觉到神明一闪而过的杀意，他的脊背俯得越发的深，看起来卑微而虔诚。 光明神：“孩子，你可以这样做……” 紧闭室的门合拢。 声音渐渐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 一夜无梦。 林乔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躺在身边的人。 阿瑟躺得笔挺，睡姿一板一眼的，只有额前的碎发有些散乱。 窗帘被风吹开了一道缝隙，晨光流淌了起来，落在了阿瑟的脸侧，呈现出大理石般的光泽。 林乔一手撑在身侧，微微起身。凝视了片刻后，玩心大气，伸出了两根手指，想要捏住阿瑟的鼻尖。 只是还没来得及碰触到，就见面前的睫羽扇动，掀了起来。 林乔被抓了个正着，手悬在了半空中，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眨了眨眼睛，干笑了一声：“你醒啦。” 阿瑟“嗯”了一声，双目清明，压根就不像是刚睡醒的人。 林乔上下打量了一眼：“你早就醒了？” 阿瑟轻轻颔首。 林乔顺势收回了手：“你早就醒了，这么躺着不无聊吗？” 阿瑟歪了歪头，似乎不太懂“无聊”是什么意思。 祂在深渊里度过了无数的岁月。 那里漆黑死寂，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和那个时候相比，现在并不无聊。 因为有乔乔在。 阿瑟将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林乔：怜爱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面前的这位是连神明都畏惧着的存在，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对阿瑟生出怜爱之心。 阿瑟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就被众神囚禁了上千年的时光。 一想到这件事，林乔就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阿瑟敏锐地察觉到了林乔的情绪波动，轻声：“乔乔？” 林乔回过神来，握住了阿瑟的手，脱口而出：“阿瑟，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他咬牙切齿，“我绝对不会让那些神明再把你关起来的！” 阿瑟愣了一下。 林乔转过头，对上了阿瑟茫然的目光，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面前的这位可是深渊之主，他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一个神明。 这也太羞耻了。 林乔的脸皮一阵阵的发烫，含糊地说：“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阿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乔，我当真了。” 林乔：“？” 阿瑟：“乔乔，保护我，乔乔答应过的。” 林乔的手指动了一下。 这句话，他确实有说过。 只是……当时他以为阿瑟是个被吓傻的小可怜，痴痴傻傻可怜又可爱，这才拍胸脯说许下了保护的承诺。 结果现在他一直都是被阿瑟保护着的，还没能履行承诺。 林乔嘟囔了起来：“你又不需要我。” 话刚说完，就看见阿瑟紧张了起来：“需要的。”他严肃地说，“我需要乔乔的。” 如果不是乔乔，说不定早就迷失在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 深渊被负面情绪环绕着，那些痛苦的哀嚎声无孔不入，就连神明都会发疯。 只有在乔乔身边，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是他离不开乔乔。 林乔抬起眼皮，与阿瑟对视了片刻。 阿瑟格外的紧张，像是一只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看着这副模样，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好啦。”他伸手摸了一把阿瑟头发，“是咱们俩谁也离不开谁。” 关于“需要和保护”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窗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林乔推开窗往外看去。 一队光明骑士从窗下经过，形色匆匆，奔向了出城的方向。 林乔仔细打量着。 这些光明骑士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每个人都负着伤，一个个脸上难掩倦意，差点连马背上都坐不稳了。 都这样了还在赶路，肯定是情况紧急。 林乔阖上了窗户，对阿瑟说：“我们跟上去看看。” 阿瑟没有异议。 两人离开了橡木酒馆，跟在了光明骑士的队伍后面。 大概是顾及到伤员，等出了城后，队伍行径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林乔和阿瑟跟在了队伍的后面，不近不远，保持了一段距离。既能知道队伍的动向，又不至于被发现。 林乔望着前方的身影，悄悄地和阿瑟说：“光明神可阴险了，你要小心一点，祂之前还逼我当光明圣女。” 当圣子也就不说什么了。 结果是把他废物利用，硬是给他冠了一个圣女的名号。 一想到这件事，林乔就恨得牙痒痒。 阿瑟：“好。我给乔乔报仇。” 林乔迟疑了一下：“怎么报仇？” 阿瑟理所应当地说：“把祂杀了。” 林乔：“……” 林乔艰难地说：“那也不必。” 也不用把弑神这件事说的这么简单轻松，那毕竟可是光明神！ 在原著里笑到最后的神明。 阿瑟看出了林乔的顾虑，歪了歪头：“有点难，但也可以做到的。” 其他神明为了争夺信仰，到处掀起信仰之战。 战争因此引发了动乱与死亡。 这些负面情绪叠加在了一起，反而让深渊变得更加强大。 如果神明们联手，深渊不一定是祂们的对手，但一个一个来，阿瑟可以说是稳赢。 无非就是其他神明好对付一点，光明神难对付一些。 想到这里，阿瑟记起了什么，伸手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递给了林乔一件东西。 “乔乔，给你。” 林乔低头一看，掌心里躺着一枚石头。 石头小小的一块，有些硌手，似乎是缺了一角。 仔细一看，石头是透明的，但在日光下，冒出了五光十色的雾气。 怪好看的。 林乔收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石头？” 阿瑟的语气同样随意：“知识之神的神格。” 林乔：“？” 等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31 22:56:46~2022-06-01 22:5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卷云舒 30瓶；黄昏昏欲睡、hem 5瓶；癌症晚期的朋右、晏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阴谋 ============== 林乔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捏着石头再次确定：“你说这是什么？” 阿瑟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说：“知识之神的神格。” 林乔顿时觉得平平无奇的石头变得烫手了起来：“你……你给我干嘛？” 说着，就要把知识之神的神格塞回到阿瑟的手中。 阿瑟没有接，歪了歪头：“不能给吗？” 林乔：“……” 这倒也不是能不能给的问题。 就是……有点奇怪。 林乔小声地说：“这应该很重要吧？” 没看见那些神明们为了神格打死打活的吗？ 阿瑟茫然, 也变得不太确定了起来：“不太重要……吧？” 这是知识之神的遗产。 在知识之神陨落后, 祂的神格就被析出, 成为了胜者的战利品。 月亮女神不敢和阿瑟抢, 再加上急着去占据知识之神的领地与信徒，就将神格拱手相让了。 阿瑟觉得林乔说不定会喜欢, 就把神格给拿走了。 因为对于他来说，神格不太重要, 于是现在才想起来。 林乔看看阿瑟，又看看手中的石头。 石头表面凹凸不平, 在日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流光来，似乎蕴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还给你吧。” 阿瑟“哦”了一声：“不要就扔掉了。” 林乔的眼睛微微瞪大，不自觉地拉高了声音：“扔掉？” 虽然他不知道神格有什么用, 但既然是神明身上的东西, 肯定不会普通到哪里去。 现在竟然说要随便找个地方扔掉？ 阿瑟理所应当地说：“乔乔不喜欢，就没用了。” 林乔：…… 好简单粗-暴的逻辑。 他扶了一下额角, “我没有不喜欢。” 阿瑟眨了眨眼睛。 林乔无奈：“那就先放在我这里好了。” 但他不知道该把神格石头放在哪里。 毕竟这么重要的东西，万一弄丢了就不好了。 他一下子放在口袋里, 想想不安全, 又掏了出来。 阿瑟不太明白林乔为什么这么焦虑。 林乔：“弄丢了怎么办？” 阿瑟：“那就弄丢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阿瑟：“反正外面还有很多。” 林乔：“很多吗？” 阿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得出了一个结论：“还有四个。” 分别在光明神、丰饶女神和月亮女神的身上。 还有一个, 则是在深渊的最底层。 不算多，也不算少了。 林乔有时候是真的不太理解阿瑟的思维, 嘀咕道：“我还是小心点吧。” 他正要找个绝对安全放心的地方放起来，手腕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力道。 抬头一看。 阿瑟捏着他的手腕，一股黑雾升腾了起来，缕缕雾气穿过手指间，萦绕到了那块神格石头上。 片刻后，一条手链就出现在了林乔的手上。 手链是由深渊的力量编织而成的，黑色内敛而神秘，上面穿着的石头氤氲着七彩的光芒，竟然无比的和谐。 一戴上这条手链，林乔顿时觉得头脑清晰了起来，无数的知识涌入了脑海。 魔法禁术、贵族礼仪、炼金秘术……知识的海洋任由他遨游。 在这一刻，他好像成为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明。 这种状态让人难以挣脱。 林乔恍惚了一阵，差点就要迷失在这种状态中。还好，他及时地清醒挣脱了出来。 目光一转，落在了腕间的神格碎片上，轻轻舒了一口气。 神明的力量很强大。 但也容易迷失自我。 他决定谨慎使用这股力量。 下定了决心，林乔再次看向前方的队伍。 光明骑士团走走停停，来到了一处荒芜的村庄。 看着眼前破旧的风车磨坊，林乔一眼就认出，这里是黑麦村。 当时，丰饶女神的信徒为了掀起信仰之战，在这里用神术感染了黑麦，传播瘟疫舞蹈。 还好，谋划已久的计划被及时的戳穿制止，没能在这片区域引发更大地灾难。 不过因为这件事，黑麦村就此变成一座荒村。 里面寸草不生，阴风阵阵，再加上一些真真假假的传闻，路过这里的人都要绕着走。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深，一轮弯月隐约可见。 在夜间出没的魔兽亮起了狰狞的眼睛。 显然，夜晚并不适合赶路。 光明骑士也是这么认为的，在短暂的商议过后，他们决定在这里停留一夜。 很快，篝火就被点燃了起来。 林乔蹲在树林里看了一阵，没看出什么花头来。他揉了揉眼睛，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回过头一看。 阿瑟也装模学样，保持着一样的姿势蹲在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林乔用气声说：“看什么呢？” 阿瑟也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看乔乔。” 林乔摸了摸脸颊，嘀咕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阿瑟直白而热情地说：“乔乔，哪里都好看。” 树荫落下。 阿瑟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好像这就是他的全世界了。 林乔先是不好意思的挪开了目光，然后生出了一股玩心，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如果遇到比我好看的，怎么办？”他开玩笑着说，“你不会也看得这么认真吧？” 林乔是在开玩笑，但明显阿瑟是当真了，顿时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着辩解：“我、我不会的，乔乔……我只喜欢乔乔。” 见到阿瑟这模样，林乔无奈又心疼：“好了好了，我信你。”他摸了摸阿瑟的头顶，“阿瑟，你怎么这么傻啊。” 阿瑟闷声：“我不傻。” 也从来没有人敢说神明傻。 林乔哄道：“好好好，不傻不傻。” 为了不被别人听见，两个人脑袋贴着脑袋，窃窃私语。月光洒下，身影逐渐拉长，看起来亲密无间。 聊了一会儿，那些光明骑士终于有动静了。 只见一道身影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队伍。 林乔从背影上认出，这个离开的人是安迪。 安迪要做什么？ 他警醒了起来。 安迪身为圣子，是距离光明神最近的人。 光明神一招不成，会不会还留有后手？ 想到这里，林乔拽了一把阿瑟：“我们跟上去看看。” 林乔拉着阿瑟，从光明骑士团的旁边绕了过去。 夜色浓郁。 再加上四周草木茂盛，光明骑士们并没有发现这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从一旁的小路进去，里面就是黑麦村。 和上次相比，黑麦村更加的破旧，地上杂草丛生，房屋破旧倒塌，掩埋着森森白骨。 只有磨坊上的风车还在不停地转动着，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令人牙疼的“吱嘎”声。 越往里去，人类存在的痕迹就越少。 安迪迈过杂草与倒塌的房屋，步履坚定。在月光下，身上的秘银铠甲流动着银白的光泽。 林乔借着这点光源，跟了上去。 心中奇怪：安迪来黑麦村能干什么？ 顺着小路往里走去，前方一处建筑有些眼熟。 建筑塌了大半，屋顶都被掀翻了，杂草顺着碎石爬了上去，布满了墙壁。 林乔眯起了眼睛，在植物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座破损的神像。 对比起记忆中的画面，他终于记起这是哪里了。 这里是……黑麦村的教堂。 自从上次瘟疫舞蹈过后，教堂就再也没有人打理供奉，在失去了信仰来源后，神像也变得破旧暗淡，好像真的单纯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了。 安迪拔出了神圣之剑，砍去了挡在前面的植物与碎石，艰难地来到了教堂面前。 林乔心想：该不会安迪只是想来整理荒废的教堂吧？ 如果是这样，这也太虔诚了。 林乔不太相信，觉得这背后肯定藏着什么阴谋。 观察了一会儿。 可是安迪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沉默地清扫着教堂里的碎石。在他的努力下，教堂渐渐变得整洁了起来，神像上也冒出了一点光晕。 安迪跪在神像前，虔诚地祷告着。 林乔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实在是看不穿安迪在做什么。 他看向了阿瑟。 大概是感觉到了光明气息的扩散，阿瑟看起来有些不舒服，眉头微微皱起。 林乔心念一动：“我们先走吧。” 反正再看也看不出什么。 林乔拉着阿瑟正要离开，刚迈出一步，觉得脚下有些不对劲：“刚刚……地上的草有这么茂盛吗？” 不知不觉间，绿意横生。 草木生长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都能听见一股沙沙的声音。 藤蔓缠绕在四周，叶子舒展了开来，一枚枚鲜红的果子挂在上面，好像是一只只眼睛转动。 林乔浑身不适，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可是地上的藤蔓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除了现在站着的地方，四处都是藤蔓的海洋。 林乔想到知识之神传达过来的无数知识，心念一动，无数火元素聚集了过来。 火光染上了叶子的边缘。 可是在火焰的侵蚀下，叶子纹丝不动，绿意旺盛。 林乔感觉不对劲，正要加把火再试试。 结果还是一样。 这些植物并不怕火，反而越烧越茂密。 没有办法，他只好向阿瑟寻求帮助。 阿瑟抬手，一道黑暗涌动了起来。 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席卷而来。 在气息笼罩下，靠近黑暗的藤蔓开始枯萎凋零。 藤蔓扭曲翻滚着，畏惧着黑暗的力量，往后退缩着。 不过只退缩了片刻，就又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一拥而上，比之前还要亢奋。 林乔有所察觉。 身后。 在安迪持续的祷告下，教堂重新焕发出了光彩，神像低垂着头，怜悯地望着信徒，柔和的白光照耀。 眼前。 地上的藤蔓扭曲茂盛，在不停地繁殖生长着。 上空。 一轮月色弥蒙，笼罩大地。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01 22:53:32~2022-06-02 23:1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晏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挑拨 ============== 林乔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往后退后了一步，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阿瑟牢牢地挡在了身后。 只是阿瑟的身材高大, 肩膀宽阔, 衬托得林乔格外纤细瘦弱。 黑麦村被“沙沙”的声响覆盖。 这是植物在破土而出, 生长蔓延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布满了整个黑麦村，就连风车磨坊都被藤蔓缠得密密麻麻, 停止了转动。 只有林乔和阿瑟站着的这块地方没有被藤蔓淹没，不过那些藤蔓蠢蠢欲动, 看起来只要被找到机会，就会一拥而上。 林乔的喉咙有些紧, 用气声问：“怎么办？” 阿瑟的目光一沉，越过了林乔的肩膀，望向了前方。 绿茵茵的叶子舒展了开来，露出了底下红艳艳的果实, 光芒闪烁, 好像是睁着无数双眼睛注视着。 阿瑟按住了林乔的肩膀，走到了前面。 每迈出一步, 四周的黑暗就越发的浓稠，直至凝结成了丝丝的雾气, 萦绕在了身侧。 在夜晚, 光明消退，黑暗高涨。 阿瑟抬起了眼皮, 眼瞳中金黄涌动, 只余下了冰一般的冷漠。 眼睑轻轻垂下，无需多言, 黑雾无声地荡起了涟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笼罩了整个黑麦村。 在暗中，似乎有两种力量在互相较劲。 藤蔓枯萎了一茬又一茬。 但没过多久，就有新生的幼苗破土而出，很快就再次成长为粗-壮的藤。 不过，植物生长的再快，在夜幕之下，也不是黑暗的对手。 就在藤蔓即将败退的时候，月亮来到了正中天。 今夜天气不错。 无云无风，但奇怪的是，不见一颗星辰闪烁，只余下一轮弯月高高悬挂。 月亮光芒大盛，驱散了下方蒙蒙的黑雾。 夜幕被掀开，白莹莹的月光洒下，将眼前的景色都披上了一层轻纱。 藤蔓似乎从月色中汲取了力量，变得更加扭曲。藤蔓向上伸展，遮天蔽日，落下了一大片阴影，成为了狰狞的怪物。 林乔的眉头一跳，低声提醒：“阿瑟，小心。” 阿瑟侧过了身，侧脸轮廓深邃，在月色下，红发似血。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乔。”安迪的肩上落了一片光，秘银铠甲通体银白，更是添了一份神圣。他说，“乔，过来。” 林乔：你说过来就过来？ 林乔纹丝不动，笔直地站在了阿瑟的身边，丝毫没有过去的意思。 安迪见了也不恼，只是淡淡地说：“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神明会宽恕你的。” 听见“神明”这两个字，林乔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教堂倒塌了大半，远远看去，就能看见神像的一角。 神像低垂着头，脸上带着柔和怜悯的笑意。 安迪的目光一沉：“只要你过来，日后，你就还是光明圣庭的圣女。” 林乔：“？” 该不会他在乎这个圣女的名号吧？ 林乔想也没想，直接了当地说：“这个圣女谁爱当谁当去吧！” 安迪的脸色有些难看。 相对比的是，阿瑟的眉眼舒展了开来，唇角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了一个弧度。 安迪扫过林乔和阿瑟，咬重了语气：“乔，你被深渊蛊惑了，只有光明才能拯救你。” 林乔：“我不需要拯救。” 安迪循循善诱：“黑暗永远无法胜过光明。乔，看在我们俩认识的份上，别让自己做出错误的决定。” 林乔：“我不觉得这是错误的决定。” 安迪还想要说什么，空旷的黑麦村里突然回响起了一道声响。 说话的声音温和慈悲，带莫名地让人不喜欢，就连怜悯都是高高在上的恩赐。 “迷失的羔羊，他被黑暗蛊惑了，唯有神圣的净化，才能让他迷途知返。” 以林乔对光明信徒的了解，神圣的净化就是约等于吊上绞刑架，被火烧一边。 什么？你不信光明神？ 这个是病，得治！ 你问怎么治？当然是等你死了，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从根源上掐灭病根了属于是。 林乔看向了声音传来了地方。 只见圣光笼罩，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缓步走了出来，祂的脸上带着一股笑意，看谁都是一副“孩子你不懂”的模样。 让人看了不免拳头一硬。 林乔认出了，这是光明神。 光明和黑暗水火不容，无法共处。 可看阿瑟的神情淡淡的，似乎根本没有将光明神当一回事。 林乔用手肘戳了一下。 阿瑟的眸光一转：“嗯？” 林乔小声提议：“要不我们先跑？” 敌强我弱。 跑又不丢人。 打不过就跑，等日后再找回场子。 阿瑟轻轻摇了摇头。 林乔有点急了：“为什么不跑？” 没想到阿瑟的神明包袱这么重吗？ 阿瑟冷静地回了三个字：“跑不了。” 林乔一愣。 眼前藤蔓蠕动，走出了一个身形妙曼的女人。 女人有着淡青色的长发，头上带着橄榄枝形状的发冠，身材高大、五官中型寡淡，乍一看分不清性别。 月光洒下。 一片衣角蹁跹落下。 上面秀了漫天星河，璀璨发光。 星幕揭开。 月亮女神的身影浮现。 刚才出现的只是神明的意志，现在，却是神明真正降临了。 这是真正的神降。 零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 灵光一闪，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黑麦村曾经来过一位丰饶女神的信徒，为了掀起信仰之战，他给黑麦村的黑麦降下了“赐福”，使得每个品尝过黑麦的人都患上了瘟疫舞蹈。 在阴谋被戳穿后，他不甘心，还企图召唤丰饶女神。 所以，这里有丰饶女神的“锚”。 就算是在光明神的领地，祂也能借着锚点，降临到这里。 而月亮……月亮无处不在。 再加上被安迪唤醒的光明神，小小一个黑麦村，竟然已经聚集了四位神明的意志。 林乔垂眸，扫过手腕上挂着的神格碎片。 在某种意义上，知识之神也参与了这场聚会。 当然，神明们费尽心思地降临这里，自然不会是打个招呼、碰个头这么简单。 林乔的掌心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阿瑟说，不是不想跑，是跑不了了。 阿瑟说，以深渊的能力，能够解决到一个神明，但当神明们联手，那就不是对手了。 一语成谶，现在神明们真的联手了。 林乔心中疑惑。 以神明们自私自利的性格，真的可能会毫无芥蒂的联手吗？ 这么想着，就往阿瑟的地方更靠近了一些。 他瞧见阿瑟的面容冷峻，毫无波动，像是根本就不畏惧这些神明的联手。 林乔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凑过去说：“你有办法？” 阿瑟同样低声回答：“没有。” 林乔：“……？” 林乔不可置信地说：“那你还这么冷静？” 阿瑟茫然：“那我应该怎么样？” 林乔比划：“至少得慌张一点。” 阿瑟的动了动唇角，像是努力做出一个慌张的表情，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说：“做不出来。” 林乔：“……” 亏他还以为阿瑟已经想出办法了，原来只是习惯性的保持这个表情。 那现在跑不跑不了，打……似乎也打不过。 该怎么才好？ 林乔慌的一批。 阿瑟却十分地淡定：“先打，打不过再说。” 林乔：越听越不靠谱了。 这边两个人在咬耳朵，旁若无人说着悄悄话，直接把三位神明晾在了一边。 光明神：“……” 太张狂了，竟然不把祂放在眼里。 月亮女神：“……” 刚才这么炫酷的出场都没有人在意吗？ 丰饶女神：“……” 反正祂就过来凑个数，也没想真打，在一旁看看热闹划划水就是了。 大概是被忽略了太久，光明神直接就憋不出了，站了出来：“深渊之主，许久不见了。” 阿瑟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十分敷衍地“嗯”了一声。 光明神：“？” 就这反应？ 光明神压住了心中的愤怒，依旧装出老好人的模样：“深渊之主，你在大陆上传播了黑暗、死亡和诅咒，让无数无辜的人死去，身为神明，你不应该觉得羞愧吗？” 阿瑟：“没有。” 光明神：“？” 好歹也辩解一下啊。 祂沉下声音，正义地谴责：“你简直就是执迷不悟，你没感受到人类的绝望吗？身为神明，理应庇佑保护人类，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让大陆陷入黑暗与死亡之中……” 林乔听光明神说的越来越离谱，忍不住出声制止：“等等。” 光明神的话被打断了，眉宇间闪过一丝恼怒。但处于神明的自我修养，让祂不会和一个蝼蚁一般的人类去计较。 反正等深渊之主陨落之后，杀死这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于是祂屈尊降贵地低头，淡淡圣光笼罩：“你想要说什么？” 林乔的神情复杂，犹豫了一下：“呃……” 光明神看见林乔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中了然。 祂十分自信地想，肯定是刚才的斥责声太振聋发聩了，让这个可怜的羔羊迷途知返，知道只有光明才是正确的选择。 光明神顿时舒服了。 这个黑发少年信不信光明神不重要。 重要的是，祂能在深渊之主的面前把信徒抢走。 对于神明来说，信仰很重要。 当面抢走信徒的行为，无疑是在对方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 除了一个“爽”字，不能再用其他的词来形容了。 想到这里，光明神的目光更加柔和，还以为林乔是畏惧深渊之主在这里才不敢说出心中的想法。 于是鼓励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林乔试探：“我真的说了？” 光明神：“说吧。” 林乔：“你不会生气吧？” 光明神：“不会不会，你尽管说，神明宽宏大量，又怎么会生气呢？” 说着，祂还故意看了阿瑟一眼。 林乔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清脆，回荡在夜幕下：“你怎么能骂自己呢？” 光明神：“？” 林乔：“你之前说的话，不都是在说自己吗？” 光明神：“？？” 林乔：“为了一己之私，掀起战乱，让大陆陷入死亡与黑暗中，让无辜的人接连死去——这些，不都是你们做的事？” 他故意说，“没有想到光明神还会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思想觉悟明显比其他神明要高！” 光明神：“？？？” 这话一说，其他的神明也回过味来了。 光明神这话，确实是想要指责深渊之主，以图能够站在道德的高地上。 可是，大伙都心知肚明，深渊之主可没做过这档子事，真正做过的，还是祂们这群神明。 怎么？ 大家都做过的事情，就你光明神摘得一干二净？现在用这个来谴责深渊之主，保不准日后就把这个帽子扣在祂们的头上。 月亮女神和丰饶女神的目光一变，不对劲了。 神明们的联盟本来就不是坚不可破的，现在被挑拨了两句，顿时就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毕竟，想要迫切解决深渊之主的只有光明神，其他神明更看重眼前的利益。 之所以能叫来这两位神明，还是因为光明神出了一波血。 因利结盟，自然不会这么尽心尽力。 能及时到现场，就已经是给面子了。 光明神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说：“这个人类花言巧语，你们不要被迷惑了！” 林乔多少有些品过味来了，一摊手，无辜地说：“我可什么都没说，话都是你说的，不能不认账啊。” 光明神一时语塞。 祂本来还没把黑发少年放在眼里，没想到只说了三言两语就挑拨了神明之间的关系，让祂手忙脚乱。 这个人，不能留了。 光明神的目光一暗，杀意闪过。 手上一挥，无数光箭凝结，“唰”得一声划破天际。 冷风扑面而来。 额前发丝被吹散。 林乔的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光。 他的手指一动，一页书籍翻过，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光罩挡在了面前。 叮叮叮。 光箭如数射-在了屏障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不过挡下了第一波，还是第二波。 光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在经过了第一轮的光箭后，上面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缝。 林乔还没来得及补上，第二轮光箭转瞬即到。 光芒温和。 但实际上却寒冷刺骨。 林乔的眼睫闪动了一下，想要避开。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 说实话，那并不是一只好看的手。 手掌宽大，指节凹凸不平，指尖漆黑，延伸出了锋利的指甲。 手指微微张开，气势汹汹的光箭就凝结在了半空，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阿瑟面无表情，眼瞳竖起，里面流淌着璀璨的金光。 他盯着光明神，手指收拢。 “咔嚓”一声。 光箭的顶端染上了一层黑雾。 雾气蔓延，直将光箭通体变得漆黑。 阿瑟：“去。” 声音落下。 黑箭调转了方向，直直对准了光明神。 一点寒光闪过。 就连神明都觉得通体发寒。 光明神挥手一挡，挡下了光箭。 但一个不慎，还是被黑暗的力量缠上了，手指尖上多处了一抹灰白。 就像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光明克制黑暗。 黑暗也可以克制光明。 祂心知如果真的打起来，肯定不是阿瑟的对手，于是赶忙呼叫队友：“还不来帮忙！” 丰饶女神本来就和光明神不对付，现在更是乐得看祂吃亏。 月亮女神则是知道深渊之主的可怕之处，束手旁观，准备捡漏。 光明神一看就猜出了祂们两个的心思，拉高了声音提醒：“之前都说好的，你们难道想要违背誓约？” 月亮女神的脸色微微一变，与丰饶女神对视了一眼。 刚才还可以划水，既然这句话说出来了，祂们就不太好束手旁观了。 就在祂们准备出手的时候，又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等等。” 这话有点耳熟。 神明们停下了动作，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月光落下。 黑发少年的面容白皙莹润，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就算是面对神明，也依旧站得挺拔。 在神明们的注视下，他举起了手示意：“能不能先让我说一句话？” 光明神：“……” 这套路有点熟悉。 刚才就是让这个黑发少年说了一句话，差点让祂落入了被动的局面。 丰饶女神和月亮女神没想这么多，再加上祂们确实没想这么快动手，于是说：“你说吧。” 林乔还没开口，就被光明神打断了：“不准说！” 林乔看看光明神，又看了看两位女神。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02 23:13:03~2022-06-03 22:5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癌症晚期的朋右、小落睡着了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没死 ============== 说还是不说, 放在这里是个问题。 林乔的目光闪烁，似乎在畏惧光明神的威势，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夜幕下, 黑麦村中一片寂静。 一阵风吹过。 藤蔓上的枝丫轻轻晃动。 光明神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 黑发少年拘束地低垂着头, 像是害怕了。 祂不免得意。 瞧, 不管这个人类怎么嚣张, 到头来还不是在光明的威慑下瑟瑟发抖？ 光明神是得意洋洋了。 可这样一来，丰饶女神就不舒服了。 丰饶女神本来就和光明神不太对付, 两个神明一直在暗地里较劲，谁也不服谁。 现在这种情况, 这个黑发少年明明是在寻求祂的意见，祂都同意了, 光明神还跳出来反对。 偏偏少年还听了光明神的话，就闭口不言了。 这样看来就好像祂的话不如光明神的管用。 众所周知，神明都是比较爱面子的，尤其是在信仰这一方面, 谁不信就要跟谁急。 这下, 丰饶女神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冷冷地扫过了光明神：“让他说又怎么了？” 光明神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解释：“这个人类诡计多端，他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别上了他的当。” 一切的解释, 落在丰饶女神的耳朵里都是借口。祂面色不虞，冷哼了一声：“我们的关系, 还需要挑拨吗？” 光明神：“……” 好像是这样的。 光明神愣了一下, 开始努力地辩解：“话不是这样说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祂们一群神明为了丁点信仰掐死掐活的, 现在是为了携手解决深渊之主，情况不一样。 丰饶女神摸着肩头探出的植物：“哪里不一样了？”祂哼笑，“一个人类而已，难道还能说出花来？” 月亮女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边拱火：“是啊是啊，难不成光明你还害怕一个人类不成？” 说完，还要来表明一下态度：你怕，我们可不怕。 交谈声落入了林乔的耳中。 他垂下了眼睑，挡住了眼瞳中闪过的光芒。 看来，神明们的结盟比想象中还要脆弱一些。 都是一些表面朋友罢了。 眼前的情况看起来是十分危机，但只要运作得当，轻松解决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想着，林乔再度投去了目光。 圣光闪烁。 光明神的脸色变了又变，差点维持不住平日里温和可亲的模样。 “丰饶！”祂咬牙切齿。 丰饶女神一点也不怂，还应了一声：“有事？” 光明神的嘴唇动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以目前的情况，还真的不好和丰饶女神翻脸，以祂一个神明的力量，绝对不是深渊之主的对手。 祂在心里狠狠地给丰饶女神记上了一笔。 等解决了深渊之主，下一个就是你。 这么想着，光明神的气稍微顺了一点，努力保持着冷静的声音：“你说吧。” 祂看向了林乔。 这里已经成为了神明们的角逐场，是属于神明的国度。 在众神的包围下，黑发少年格格不入，就像是一只迷路了的小羔羊，脆弱可怜，稍微用力就会被掐死。 黑发少年理应感到害怕和畏惧。 但奇怪的是，少年依旧站得笔挺，黑白分明的眼瞳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对神明的畏惧，唇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 他在笑什么？ 是在嘲笑神明吗？ 光明神恼怒了起来，矛头对准了林乔，加重了语气：“有什么话，赶紧说。” 祂想要让黑发少年露出丑态，下意识地用了神明的威压。 洪亮的声音响起，无形的波纹向四周扩散。 藤蔓猛烈地晃动，匍匐在了地上。 林乔抬起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身后的黑暗翻涌而来，落下了一大片的阴影，将光明隔绝在外。 林乔被黑暗保护着，不受丝毫的影响。 阿瑟瞳孔微微一缩，毫不显示地展现出了凶意。 黑雾丝丝缕缕地升腾了上来。 身后，金属般的骨骼展开，黑鸦鸦的羽毛泛着冰冷的色泽。 林乔察觉到了阿瑟身上的冷意，侧过头。 如果以阿瑟的想法，肯定是冲上去直接打了。 打不打得过再说，他就是不想乔乔被欺负。 林乔借着黑暗的掩饰，轻轻握了握阿瑟的手，让他不要着急。做完这些，抬起了头，看向了丰饶女神和月亮女神，直接了当地说：“你们已经和光明神联手了，对吧？” 关于联手合作这件事，神明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丰饶女神含糊地说：“是又怎么样？” 林乔不慌不忙地说：“不知道你们和光明神做出了什么样的约定？” 光明神有所警觉：“什么约定，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林乔看看丰饶女神，又看了看光明神。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丰饶女神感觉到了一股鄙夷。 ——怎么每次和你说话都会被插嘴？ ——你这个神明怎么这么没面子的？ 丰饶女神怒了：“你给我闭嘴！” 光明神附和道：“是该闭嘴了，神明之间的事情，哪有凡人插嘴的。” 光明神以为，这下林乔该感觉到羞愧了吧？ 结果一看，那人不仅没有羞愧，还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光明神：“？” 祂转头看向了丰饶女神。 丰饶女神冷着张脸：“该闭嘴的人是你吧。” 光明神：“？？？” 月亮女神捂住了唇角，忍不住笑意：“是啊，明明是丰饶在和这个人类对话，光明你老是打岔干什么？”祂顿了一下，“该不会是你看不起丰饶吧？” 丰饶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光明神就算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也不敢这么直接说出来，连忙掩饰：“没有，没有。” 月亮女神拍了拍胸-脯，像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就最好啦。” 光明神暗自咬牙，在心中骂了一声：“你们继续聊。” 林乔觉得拱火拱得差不多了，一言点破了现在的问题：“现在光明神针对的好像不是深渊之主，而是……我。” 在场的神明都不是蠢货，一下子就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之前约定的是来搞深渊之主的，价格都谈好了，这个没问题。 结果大伙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到头来你来针对起一个人类了？ 倒也不是说搞一个人类不行，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我们这些神明了？ 再说了，现在的情况和说好的不一样，我们不帮忙也算是正常的吧？ 丰饶女神和月亮女神对视了一眼，全都默不作声了。 祂们不是没有看穿林乔的小心思，但这对于祂们而言又没有损失，自然不出声拆穿了。 光明神急了。 祂企图找到林乔话中的漏洞：“刚刚我不就是在和深渊之主动手吗？” 林乔冷静地说：“阿瑟是为了保护我，这才被迫动手的。” 光明神：“这有什么区别吗？！” 林乔：“这区别大了。” 光明神：“什么区别？” 林乔：“针对我，还是针对深渊之主的区别。” 光明神绞尽脑汁地想要反驳，结果回过头来一看，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如果留着黑发少年，其他神明就会被挑拨。 可如果要杀了他，那主要的矛盾就从深渊之主转移到了黑发少年的身上。 现在似乎形成了一个怪圈。 光明神实在是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气急败坏：“可恶的人类，我杀了你——” 一道惊雷闪过，天地间顿时明亮如昼。 雷光直直劈了下来。 林乔仰起头，就在雷光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一页书翻开。 空间扭曲。 雷光湮灭，发出了滋滋声响。 等到雷光消失，林乔站立着的地方，已经被雷电劈出了一个焦黑的深坑。 光明神感觉林乔的气息彻底的消失，神色一松。 那个讨厌的人类终于消失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祂就看见余光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一道凉意从脖颈处传来。 低头一看。 一只漆黑邪恶的爪子掐在了祂的后颈处。 狂风吹过。 暗红色的发丝凌乱。 一双金黄的竖瞳冰冷：“你，该死。”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可闻。 光明神的脖子软绵绵地耷拉了下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神明也依旧不会死。 祂声嘶力竭地说：“丰饶月亮，你们还不出手！？” 丰饶女神和月亮女神对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 就是在这犹豫的一瞬间，阿瑟的双翼张开，深渊的气息涌动，挡住月色，将这里变成了黑暗的国度。 光明神被拖入了黑暗之中。 为了方便召唤出月亮女神和丰饶女神，祂特意选择了月上中天的时间。这是月光最盛，也是植物生长的好时机。 但祂忘了，这也是夜幕最深的时刻。 乌云盖过月光。 黑暗就此蔓延，将一切的光芒都吞没。 沉默了片刻。 丰饶女神说：“这也不能算我们毁约。” 月亮女神点头：“是啊，毕竟，说好的是来对付深渊之主的，没想到祂竟然转头去杀一个人类了。” 丰饶女神：“这谁想的到啊。” 月亮女神：“是啊是啊。” 两位神明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确定了对方的立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祂们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光明神和深渊之主打起来了，是不是代表着祂们可以捡漏了？ 不管是捡谁的漏，祂们都赚了。 丰饶女神掩饰了一下笑意：“这样好了，我们去深渊出口处看看，到时候还可以帮光明报仇。” 月亮女神：“好呀，这也算是我们没有违约了。” 两位女神十分默契地达成了共识，手挽着手，神情亲密地离开了。 …… 于此同时。 野外。 空气微微扭曲，“哗啦”一声，一页书翻开。 林乔从中走了出来。 刚才的情况紧急，他灵机一动，先抓住了神明之间关系不融洽的这一点，尽力拖延了时间。 然后，他借机吸引了光明神的怒火，惹得光明神对他出手。 光明神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自然不会注意到阿瑟，这时候，阿瑟就可以抓准机会，给了光明神一击，让其他神明没有反应的机会。 而他，可以用知识之神的书籍逃离现场。 一环扣着一环，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稍微有一点细节失误，就会失败。 就算现在做到了最好，也只是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另一半，就要看阿瑟的发挥了。 林乔的脚步虚浮，伸手一抹，才发觉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只是不信仰神明，并不代表他真的不害怕神明。 毕竟神明和人类相比，就如同是大象与蝼蚁，大象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落下一脚，就足以让蚂蚁悄无声息地死去。 还好，每次与神明的博弈，他都能有惊无险地活下来。 林乔静静地等待着阿瑟的好消息。 没等太久，黑暗就撕开了一条缝隙，一道高大的身影重重地跌落了下来。 林乔及时伸手，把身影扶住。 阿瑟跌倒了下来，暗红色的发丝散乱。 林乔按住了他的肩膀，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声音不自觉地颤抖：“阿瑟，你哪里受伤了？”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摸。 阿瑟身上的衣服破了大半，皮肤上浮现了一片片漆黑的鳞片，摸起来……硬邦邦的。 林乔关心则乱，止不住地去看。 阿瑟的身体一顿，手搭在了林乔的手臂上，制止了他的动作。 声音沙哑：“不是我的血。” 林乔这才停下了动作，目光落下，顺着血腥味找去。 血腥味来源于阿瑟的右手，上面流淌着的是淡金色的血迹，能够明显感觉到一股光明之力。 显然，这是光明神的血。 光明之力还在与黑暗做斗争，冒出缕缕青烟。 林乔连忙把血迹擦拭干净，问：“光明神……？” 阿瑟知道林乔想知道什么，直截了当地说：“没死。” 林乔心中一紧。 阿瑟的声音有些冷：“不过，也快了。” 林乔这才放下了心，左右一看，见没有神明再出现，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先走吧。” 阿瑟“嗯”了一声，勉强站稳。 夜幕落下。 月亮光辉莹莹。 林乔扶着阿瑟，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了一起，逐渐消失在了荒野之中。 …… 没过多久。 一缕月光落下，照射在了两人经过的路上。 一点绿意破土而出，嫩芽轻轻摇晃。 有个缥缈的女音响了起来：“追吗？” 另一个偏向于中性的声音答非所问：“现在有两个神明身受重伤。” 月光荡漾，似乎在犹豫。 “两个……”月亮说，“我们只能吞下一个。” 嫩芽提醒：“深渊没有信徒。” “那就……” “光明……” “先解决了光明，再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03 22:52:24~2022-06-04 22:5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戈 10瓶；癌症晚期的朋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自由城 ================ 在夜幕的遮挡下,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悄无声息。 黑麦村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荒凉破败的村落曾经成为过神明们的博弈场。 …… 林乔不知道走出去了多远，直到回头瞧不见黑麦村的身影, 这才敢停下了脚步。 他长舒了一口气, 眼前落下了一道浮光, 抬头看去。 天色蒙蒙, 天边翻起了一阵鱼肚白。 天亮了。 林乔看向了身侧。 阿瑟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乔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问：“回深渊吗？” 阿瑟的思绪迟钝,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的回答：“不回。” 林乔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回？” 深渊是充斥着黑暗不祥的地方, 对于其他人来说阴森可怖，可对于阿瑟而言，那可是主战场。 在深渊，可以说是buff加满, 谁也不怕。 阿瑟垂下眼角：“深渊……” 林乔：“深渊怎么了？” 阿瑟说得很慢：“深渊不好, 不回去。” 深渊被众神诅咒，被黑暗与死寂环绕,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吸引所有的负面情绪灌入其中。 只要身处其中, 就能感知到无尽的痛苦。 以前阿瑟还能用沉睡来抵挡, 现在大陆上到处掀起了信仰之战，深渊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 就算是神明也会失去理智。 阿瑟不能回去。 一旦回到深渊, 就可能真的会成为想要灭世的神明。 他不想变成那样。 林乔懂了，又问：“那不能回深渊的话, 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他与阿瑟对视了一眼，明显地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林乔：……好叭。 也不能希望阿瑟能给出什么好意见。 他想了想，灵光一闪：“我们可以去那里……” …… 月亮国度。 这里是月亮女神的领土，每一个子民都虔诚地信仰月亮，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举行大规模的月亮祭。 月亮祭，顾名思义是为月亮女神献上贡品的祭典。 只要是参加过月亮祭的信徒，就能重新获得青春与美丽。 就算是垂垂老矣、将行就木的老人，在月亮的恩泽下，都能够返老还童。 谁不想要永葆青春？ 在这样的诱-惑下，每一个信徒都虔诚而狂热地信仰着月亮，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举行月亮祭。 在这种全民追逐月亮的氛围下，一个边陲小城显得格格不入。 这座小城原本也是信仰月亮的，是属于一位小贵族的领土。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贵族领主死去，接手这片领地的变成了一个信仰其他神明的异教徒。 按道理来说，这种异教徒很快就会被月亮骑士给清理掉。 可没想到，月亮女神仁慈宽容，并没有消灭异教徒，反倒是降下了神谕，承认了这里的存在。 有官方背书，再加上小城实在是偏远，所以也没有人会自找没事，上门来找麻烦。 这片领地的居民在夹缝中发展，不断地吸纳着没有身份的流民，逐渐从一个村庄成长到了城镇的规模。 这里名为——自由城。 再次踏入自由城的土地时，林乔还被吓了一跳。 无他，这里实在是发展得太快了。 之前他走的时候，这里的居民不超过三位数，都是一些骨瘦如柴、畏畏缩缩的奴隶。 现在看去，道路整洁一新，走在上面的人都昂首挺胸，十分有神采。 林乔掰着手指算。 他在光明圣庭待了半年多的时间。 然后在去深渊的路上花了三个多月。 接着就是经历一番波折……满打满算，离开这里也不过一年的时间。 一年，就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吗？ 林乔的目光一转。 土系魔法师控制着土元素精灵，轻而易举地搭建成了一面城墙；身穿白袍的精灵少女低声呢喃，与草木精灵沟通，不到一会儿就有一簇簇绿苗破土而出；炼金术士摆弄着精密的仪器，乌黑的雾气冒了出来，生成了一个个炼金产物…… 林乔嘀咕：“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旁边的尼克——就是之前被林乔救出来的奴隶。 因为他出色的领导能力，已经成为了这座小城的掌权人。 现在听到林乔的问题，他回答：“现在外面太乱了。” 知识之神的陨落是一个导火索，接连引发了各地的信仰之战。 知识之神的遗产不仅仅是神格碎片，还有领土，信仰以及这上千年来积攒的知识财富。 这就像是一大块无主的肥肉，放在地上，人人都想要来咬上一口。 在战争的纷乱下，有人死去，有人失去家园背井离乡……似乎只有选择信仰一位神明，才能够得到安宁。 不过这安宁也是暂时的。就算信仰了神明，也逃不过死在战场上的命运。 面对这样的惨状，那些本来就不是很虔诚的信徒产生了动摇。他们迷茫动摇——信仰神明究竟能获得什么？ 是权利和地位，还是死亡与痛苦？ 有一批人临阵脱逃了。 可逃出来了以后，他们又不知道去哪里好。 天地之大，好像没有能容下叛神者的存在。 这时候，身为唯一没有参与信仰之战的神明，深渊之主似乎成为了一个好的选择。 以前深渊之主待在深渊里，没什么人知道这个名头，现在可不一样了，没听说过，深渊之主已经成立了一个信仰国吗？ 自由城是深渊之主的国度——有后台，而且很硬，一般人不敢上门来碰一碰。 而且这里不限制信仰，可以保留信仰，也可以毫无信仰。 在这两个优点的加成下，源源不断的人来到了这里。 平民、奴隶、信仰者……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地位，唯一相似的是，他们都是信仰之战的受害者。 看来还是运气好，沾了信仰之战的光，不然的话，自由城也不会发展的这么快。 林乔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呃……这些人不觉得奇怪吗？” 尼克：“哪方面？” 林乔试探：“信仰方面？” 尼克摇头：“没有。” 林乔心中疑惑。 这不应该啊。 在这片大陆的背景下，信仰一位神明并且从中得到力量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自由城的“信仰自由”才是让人感觉到奇怪的。 还有，自由城没有奴隶也没有贵族，竟然没有人攻讦过这两点吗？ 尼克的神情古怪，含糊地说：“可能是因为……深渊之主是邪神的缘故吧。” 林乔下意识地瞅了阿瑟一眼。 阿瑟的神情淡漠，就算被当面称作为“邪神”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林乔摸了摸鼻尖。 原来当邪神还有这种好处。 因为是邪神，所以做出什么离谱的操作在别人眼里都不奇怪，甚至连质疑一下都没有，轻轻松松就接受了。 林乔结束了这个话题，一抬眸，出现在面前的是那片熟悉的橘子林。 现在已经不是橘子的季节，枝头没有黄澄澄的果实，取而代之的是翠绿的嫩叶。 林乔从小道走了进去，前面就是城堡的后门。 尼克说：“现在这里是城主府的办公处，我再给您安排别的地方……” 林乔一抬手制止了：“不用麻烦，我们住在这里就好了。” 尼克只好应了下来，安排下面的人过去收拾房间。 房间很快就收拾好了。 就算尽力收拾整理了，还是遮掩不住发黄的墙壁和陈旧的窗帘，略显简陋。 尼克有些拘束：“抱歉，目前没有过多的资金来修整城堡。” 自由城的起步很低，只有百来个人，用的资金都是上一代领主留下来的。 后来靠着在后山发现的矿石与其他地方进行交易买卖，积赞了第一桶金以后，才慢慢地发展了起来。 不过现在人多了，耗费就更多了。 总而言之，一个字——穷。 林乔想过这里穷，没想过这么穷，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用手肘戳了戳阿瑟：“你有钱吗？” 阿瑟茫然：“钱？” 钱这个字，对于阿瑟来说似乎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不过也是，他身为神明，只有信徒向他供奉的份，根本就没有花钱买东西的机会。 林乔比划：“就是金币，可以买东西的那种，亮晶晶、金灿灿的。” 阿瑟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有的。” 林乔：“在哪里？” 阿瑟：“深渊。” 深渊被众神诅咒，土壤贫瘠，结不出丰硕的果实。 那是因为……深渊底下全是矿脉，自然就不适合种植植物。 深渊矿产丰富，丰富到了什么程度呢？ 金矿银矿魔石矿……全都裸-露在了地面上，都不用耗费人力去开采，一捡一个准。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深渊里的恶魔来说毫无用处，再加上没有人类胆敢涉足深渊的禁地，导致这些矿脉已经上千年没有人开采过了。 林乔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你很有钱？” 阿瑟想也没想：“都给乔乔。” 林乔直接被这个天下掉下来的金馅饼给砸晕了。不过晕完了以后，又冒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我该怎么去取？” 阿瑟摒神思考。 过了片刻，他抬起了右手。 一团黑暗在他的手掌中翻涌，接着，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响起。 林乔低头一看。 一块散发着金光的石头摔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去捡，就又有无数块石头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形成了一座小山。 眼看着整个房间都要被金矿石给塞满了，林乔连忙制止：“够了，够了！” 阿瑟垂下了手。 林乔都要被这些金矿石闪花了眼，咽了咽口水，对尼克说：“这些都给你，你先用着，不够再说。” 尼克长大了嘴巴，显然也被这天降馅饼给砸得无所适从了。 …… 因为收拾好的房间被金矿石给塞满了，尼克一边叫人来清点数量熔炼金币，一边又安排了新的房间出来。 一阵折腾后，林乔终于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一杯热气腾腾的蜂蜜茶再加上一块松软甜蜜的馅饼摆在了面前。 一口蜂蜜茶下去，甜蜜温和的味道充斥着口腔，顿时让人忘却了之前的惊吓。 林乔喝了大半杯，想起了阿瑟。 阿瑟就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低垂着眼角，一直魂不守舍的。 林乔掰下了一块馅饼，递到了阿瑟的面前。 阿瑟的眼睫闪了一下，没有去接。 林乔等了一会儿，干脆塞到了自己的口中。 馅饼是莓果馅的，那一点酸正好中和了甜腻，让人食指大动。 林乔舔了舔手指上的果酱，问：“怎么了？” 阿瑟冷不丁地说：“我要沉睡一段时间。” 林乔：“啊？” 阿瑟：“我受伤了。” 之前的那一战，阿瑟为了在极短的时间里重创光明神，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再加上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光明神的力量，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来解决。 林乔：“要多久？” 阿瑟思索了一会儿：“不会很久。” 林乔还想要问些什么，可一看过去，阿瑟低低地垂下了头，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他提起了心，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阿瑟？” 没有回应。 阿瑟靠在了椅子上，侧脸轮廓分明，一动不动，就像是一樽精心雕琢出来的雕像。 黑暗涌动。 从四面八方聚集了过来，将阿瑟包裹在其中，最终形成了一个漆黑的“茧”。 阿瑟就在“茧”中沉睡。 林乔凝视了片刻，把那句还没来及说的话说了出来：“那你要快点醒来，我会等你的。” ……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过去了。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让外面风云变幻，故事一波三折了。 不停的有战争受害者逃难到自由城，他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让林乔身处这座边陲小镇，也能知道外面的变动。 先是知识之神的领地终于被瓜分干净了。 其中月亮女神取得先机，拿下了大头。 丰饶女神紧跟其后，也占了不少的便宜。 唯独光明神一声不吭，没有得到好处不说，还隐隐被其他两家神明给针对了。 听说，光明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降下神谕了。 而丰饶女神和月亮女神蠢蠢欲动，派出了信徒过来试探，而光明神还是没有反应。 外面都在流传，光明神也要陨落了。 因为这个原因，外面的纷争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越演越烈。 林乔若有所思。 原本四位神明互相牵制防备，谁也不敢率先动手。 可现在知识之神死了，神明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在消化了知识之神的遗产后，神明间的实力不对等，出现了大鱼吃小鱼的情况。 现在丰饶女神和月亮女神联起手来对付光明神，等到光明神被解决了，下一个……就是深渊。 他是不是可以做些什么，来提前预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只是该怎么办呢？ 林乔的心思一转，目光落在了手腕上挂着的手链上。 手链是由黑暗之力编织而成的，串着的是知识之神的神格。 知识之神无所不知，是不是能够告诉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他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神明为什么需要信仰之力？信仰之力为什么能成为神明的力量源泉？ 而同样身为神明，阿瑟为什么不需要信仰？ 这些都是《神降》原著里从未提及过的。 不过现在由于他的出现，原著的剧情就像是脱了缰的马一样，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不能再依赖原著，而是要靠自己去寻求答案。 林乔抬手，知识之神的神格碎片在半空中摇晃，折射出了璀璨的流光。 他有种预感，只要这些问题得到解决，这些麻烦就能够迎刃而解。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04 22:57:38~2022-06-05 21:0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藏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破茧 ============== 时间转瞬即逝, 眨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瓜分知识之神遗产的这一活动告一段落，但信仰之战并没有就此停歇，反倒是越演越烈。 丰饶女神磨刀霍霍, 将目光盯向了光明神。 而光明神身受重伤, 闭门不出, 底下的信徒惶惶不安。 一旁, 月亮女神也虎视眈眈，准备着随时加入战场。 不过这发生的一切, 都和林乔没有关系。 自由城依旧安稳，这里就像是风暴的中心眼, 不管外面如何风起云涌，这里都维持着平静的现状。 不过看起来, 这样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 自由城的规模不大，是在月亮女神的领土上成立的一个小国。面对月亮国度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自由城只是蹒跚学步的小孩。 现在月亮女神忙着占光明神的便宜，自然无暇顾及这座小城。可只要解决了光明神, 下一个就是自由城了。 现在自由城是在夹缝里生存。 可正因为头顶压着一块巨石, 催动着自由城不停地发展。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又吸纳了一群因为信仰之战流离失所的人, 在土系魔法师的魔法下，一栋又一栋的房子拔地而起。 自由城面貌一新, 街头巷尾也多了不少的人影。 林乔身为名义上的领主, 还是把自由城的事情放在心上的。这不，他每天都要在城里转悠一圈, 没事就帮受伤的人治疗一下。 不得不说, 这光明之力还是挺有用的。 林乔看着受伤的人面色红润了起来，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他收回了手, 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转身往回走。 正准备去买点面包，一回头，就看见尼克一脸神色匆匆，一路小跑了过来。 林乔感觉是来找他的，于是停下了脚步，问：“有什么事？” 尼克一抹头上的热汗，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乔大人，我们遇到麻烦了……” 林乔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月亮女神打上门来了？” 尼克尴尬地笑了一下：“那没有，如果是月亮女神降临了，恐怕我都没机会来找大人您求助了。” 林乔耸了耸肩：“既然不是月亮女神，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尼克一愣。 林乔歪了歪头：“尼克，你已经是一座城的领导了，除了生死，没有大事，你都要稳住——就算是装，也要装得冷静。” 尼克若有所思：“乔大人，我知道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用着平静的口吻说，“城里的地不够用了。” 自由城曾经是一个小贵族领主的领地。 有树林、农田还有一条河流。 这么大的地方，足够供养得起一个贵族来潇洒挥霍。 但现在自由城已经有四位数的居民了。 因为战争纷起，有不少人拖家带口地往自由城来。人一多，就要有居住的地方，为了容纳这么多人，一排排的房子就应声建造而起。 房子一多，地就不够用了。 现在自由城里能利用的土地都利用起来了，剩下来的就都是农田。 林乔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语气轻松地说：“外面不是还有很多地吗？” 在战争的波及下，不停的有人死去，再加上月亮女神的信徒对于月亮祭有着狂热的痴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消耗一大批人。在这两个原因下，月亮国度有大批大批的地荒废了。 可就算是荒废了，也没有人敢去占据这些土地。 尼克：“……那些都是月亮女神的领土。” 神明之间自有约定。 一旦占据别的神明的领地，等于是向神明宣战。 林乔摆了摆手：“没事。” 尼克踌躇了一下：“可是月亮女神……” 林乔摸了摸鼻尖：“月亮女神应该暂时顾不上这边。” 月亮女神忙着解决光明神呢。 但光明神身为《神降》原著里笑到最后的神明，肯定没这么容易陨落，就算被两个神明同时针对，也应该还要再拉扯一段时间。 拉扯得越久，自由之城发展的时间就越多。 说不定到时候也能成为一股力量，用来做些什么。 这就像是一点火星。 现在虽然看不出效用，但只要火苗存在，迟早有一天会燃成一片熊熊烈火，将一切的污垢都烧成灰烬。 尼克还有所犹豫：“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林乔给了一个尼克无法拒绝的理由：“深渊之主是邪神。” 邪神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这个杀手锏一出，尼克果然没有话可以说了，一口应了下来：“是，我这就去准备！” 解决了这个问题，林乔的心情不错，哼着小调往回走。 越往里面走，人烟就越是稀少。 等到了小路的尽头，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出现了，只有一座漆黑的城堡坐落在树林间。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自由城最繁华的市中心，连办事处都放在城堡里。 而现在，这里一片死寂，连随处可闻的鸟鸣虫啼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林乔放缓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安静的氛围。 一踏入城堡的范围，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周身温度一低，紧接着一股阴冷不详的气息涌来，让人忍不住地畏惧害怕。 林乔神情自若，似乎这一切都对他造成不了影响。 吱嘎—— 城堡的大门推开，黑暗流淌了出来。 门后面是空旷的大厅，被阴影充斥着，任何的光源进入其中都会被吞噬殆尽，连一点光芒都不曾留下。 林乔步入其中。 门悄无声息地合拢，大厅里彻底地陷入了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林乔在一片漆黑中行走着，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上了楼梯。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就算看不见，也走得稳稳当当的。 上了楼梯，拐了个弯。 涌动的黑暗朝着两侧分开，出现了一条道路。 等上了二楼，黑暗的气息越发的浓郁。 林乔扶着楼梯扶手，抬起头看去。 在没有光的环境中待得久了，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一个硕大的“茧”倒挂在了天花板上。 “茧”很庞大，几乎要占据整个大厅，外壳涌动着丝丝缕缕的雾气，纠缠着、升腾着，朝着四周扩散了出去。 林乔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雾气流动，缠绕上了他的指尖。 他轻轻喊了一声：“阿瑟。” 黑雾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尖，似乎在回应着呼唤。 林乔知道阿瑟还在沉睡中，也没有打扰，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右手一抬，一本书缓缓出现在了半空中，“哗啦”一声翻开了一页，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这是知识之神的书籍，在里面能找到大陆上所有的知识。 这些日子以来，林乔一直在书中寻找着答案。 他似乎在知识的海洋中找到了些许的头绪，但等到他仔细去探寻的时候，又变得了无踪迹了。 于是他只好不停地翻阅着，企图再次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一页一页的书翻了过去。 这本书好像没有尽头，不管怎么翻都翻不到底。 在书籍的世界里，时间变得很快。 不过一低头一抬头的功夫，窗外的天色暗淡了下来。 林乔放下了手，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他坐得酸了，起身活动了一下，想要推开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窗户一推开，他就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声响。 像是玻璃摔碎了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窗户。 窗户上镶嵌着的玻璃完好无损，没有碎裂的迹象。 那么……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林乔回过了头。 悬挂在半空中的“茧”轻轻晃动，上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蔓延，延展出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林乔上前一步：“阿瑟？” 回应他的是沸腾的黑雾。 雾气像是烧开了的水异样，不停地翻涌冒泡。 城堡里凭空生出了一股狂风，吹得人站都站不稳。 林乔的手臂挡在了面前，朝着“茧”所在的方向靠近了过去。 眼前视线模糊，看不清脚下的路，一个不小心，直接在楼梯上踩空了。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林乔反应了过来，准备呼唤风元素托起他的身体。只是风元素还没聚集过来，先到的是一条尾巴。 尾巴漆黑，遍布着鳞片，紧紧地缠绕上了林乔的腰间，把人从楼梯间拽了回来。 林乔顺着力道而去，撞入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阿瑟……？” 他的眼睫闪动了一下，慢慢仰起了头。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红发青年。 他的肩膀宽阔有力，身后张开了一对羽翼，骨骼羽翼如同金属，泛着冰冷的光泽。 青年长得很好看，五官深邃，轮廓分明，就像是一樽完美无瑕的雕像。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完美了，完美到不像是人，脸上满是冷漠。 不过，在看向林乔的时候，冷漠消散，只余下了赤忱。 “乔乔。” “乔乔……” 阿瑟搂着怀中的黑发少年，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就像是恶龙守着宝藏，连一步都不肯离开。 林乔伸手捋了一下凌乱的红发：“嗯，我在。” 阿瑟凑了过去，用额头的角轻轻蹭了蹭林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怀中的少年是真实存在的。 林乔觉得有些痒，把人推开：“怎么，伤好了？” 阿瑟：“好了。” 林乔的目光一转，落到了阿瑟的胸前。 那里曾经留下过光明神的印记，狰狞鲜红，现在伤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只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他心念一动，伸出手指按上到了痕迹上。 因为曾经当过光明圣庭圣女，他对光元素十分敏-感，现在还能感觉到一股光明力量残留在上面。 如果不彻底根除，还会不停地破坏着伤口。 林乔皱起了眉头：“明明没好。” 阿瑟握住了林乔的手指：“嗯，快了。” 林乔：“什么快了？” 阿瑟：“光明神快死了。” 林乔：“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刚一出口，林乔就知道问得有些多余了。 光明神是被阿瑟重创的，身上肯定残余着黑暗之力，阿瑟自然能够感受到光明神的状况。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光明神快死了的这件事。 毕竟原著里都写了，在主角安迪的帮助下，光明神成功统一了大陆的信仰，成为了大陆上唯一的神明。 如果就这样子死了，会不会太草率了？ 林乔咬住了唇角，目光微闪。 阿瑟伸手一挥，黑暗流淌入了影子中，城堡里顿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盏盏水晶灯亮了起来，猩红的地毯富丽堂皇，空气中散发着芬芳的香气…… 趁着林乔在思索事情，阿瑟把玩着那只白生生的手，时不时地捏一捏，舔一舔。 林乔掌心一凉，连忙缩了回来，瞪眼：“你在做什么？” 阿瑟很无辜：“乔乔，是你在想别的神明。” 林乔：“我只是在想……” 话还没说完，阿瑟就霸道地打断：“不准想。” 林乔：行叭。 大概是太久没见了，阿瑟拉着林乔黏黏糊糊了一阵。 从“茧”里破壳而出的阿瑟格外地热情，想要将林乔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痕迹，来表明自己的所有权。 林乔的鼻尖环绕上一股阴冷的气息，就像是陷入了沼泽一样，怎么也逃不开。 他推了一下阿瑟的肩膀：“等等……” 阿瑟抬起了眼皮，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和小狗似的：“等什么？” 林乔深吸了一口气：“我在想正事。” 阿瑟认真地说：“我也在想。” 林乔：“……” 阿瑟：“？” 林乔：“你想的正事，和我想的，是同一件吗？” 阿瑟反问：“难道不是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 林乔警惕地说：“你先说你想要做什么。” 阿瑟直白地说：“想亲乔乔。” 在见到乔乔以后，他的心头就燃起了一簇火苗，需要做些什么，才不至于被火苗吞噬。 至于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能按照本能，进行最亲密的接触——亲吻。 林乔：“就亲亲吗？” 阿瑟茫然地“啊”了一声：“还能做别的吗？” 林乔：“……” 这时候阿瑟格外的敏锐，十分主动地说：“乔乔教我！” 林乔：“呃……” 阿瑟凑了过来，将林乔的手放在胸口：“乔乔，这里难受。教我，乔乔……” 林乔闭了闭眼睛。 阿瑟真的是学坏了，竟然还学会了卖惨。 但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还吃这一套。 耳边不停地响起：“乔乔，乔乔……” 林乔实在是被说得烦了，侧过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可以做这个……” 阿瑟就像是个乖学生，学习着老师说的一切，连一个字都不肯漏下来：“是这样吗？” 林乔捂住了脸，闷声说：“……嗯。” “还有是这样吗？” “乔乔，再教我……” 话语声逐渐淹没在了黑暗中，只余下零碎的声响。 恶魔是欲-望的化身。 而深渊之主熟识各种的欲-望。 只需要一点点的引子，就可以引发炽热的火焰。 …… 等林乔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日光穿过玻璃，落在窗前，盯得久了，让人产生了一股头晕目眩的感觉。 他一手撑地，坐了起来。 这一动，就顿时感觉到浑身酸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瑟紧张地问：“乔乔，怎么了？” 林乔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弄的。” 阿瑟的目光一飘，懊恼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林乔：“……” 看着阿瑟可怜的模样，他的心头一软，嘟囔了一声：“算了，也不能怪你。” 阿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见杆就爬：“乔乔可以再教我一次吗？” 林乔咬牙：“不、能！” 阿瑟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 见到这个模样，反倒是林乔有些内疚，只好承诺：“下次，下次再说。” 阿瑟信了，又恢复了精神，黏糊了一阵后，说：“乔乔，我要去办点事。” 林乔半眯着眼睛：“去哪里？” 阿瑟：“去光明神那里。” 林乔顿时清醒了：“你去找光明神做什么？” 阿瑟的声音有些冷：“给光明神送葬。” 在这么多神明中，阿瑟对光明神的仇恨最高，不仅仅是因为光明黑暗不相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光明神把主意打到了林乔的身上。 后者比前者更不能容忍。 林乔按住了阿瑟的手，问出了一个问题：“光明神死后，万一月亮女神和丰饶女神联手对付你，该怎么办？” 阿瑟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林乔伸手，在阿瑟的手掌上画了个圈，缓缓地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阿瑟侧耳倾听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05 21:01:41~2022-06-06 22:3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昏昏欲睡 5瓶；三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终章 ============== 天色微沉。 太阳一路向西而去, 看起来就像是一枚熟透了的橙子，圆滚滚，黄澄澄的。 林乔靠在窗边, 眺望远方。 以他的视角, 能够将整个自由城都收入眼中。 小小的城市正在蓬勃发展, 就像是一只贪婪的钢铁巨兽, 不停地吞噬着四周的领土，壮大着自己。 林乔看得有些入神, 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阴影靠近了过来。 直到阴冷的气息萦绕上鼻尖，他才回过神来。 阿瑟搂住了林乔的肩膀, 暗红色的发丝轻轻扫过脸颊，带来了一阵痒意。 林乔伸手撇开了头发丝, 调整了一个好一点的姿势，舒舒服服地靠在了阿瑟的怀里，扭过头继续看风景。 阿瑟慢吞吞地说：“好看吗？” 林乔：“还行。” 于是阿瑟也顺着这目光看了过去。 只是林乔是真的在看城中的景色，阿瑟纯属是在发呆。 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个人亲密地靠在一起, 享受着黄昏时的余暇时间。 日光逐渐沉没了下去, 天边一片红霞晕染，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 一家家的炊烟升了起来，走在路上的人脸上带着笑意, 朝着熟识的人打着招呼。 小孩嬉戏打闹, 从街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跑着跑着，一扇门推开, 妇人拎起了自家的孩子, 一边嫌弃地骂着，一边推回家中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凡。 自由城里没有神明的存在, 就算是深渊之主也只是一个用来招摇撞骗的幌子。 大概是因为信仰深渊之主不能获得力量，所以城里信奉深渊的人很少，就算有，也没那么的虔诚。 但自由城也没有对信仰神明有什么明确的要求，保持着的态度就是——爱信信，不信就不信。 在这样的环境下，信仰的氛围并不浓郁。 林乔看着这一幕，目光一闪，自语道：“我在想一件事……” 阿瑟凑近了过来：“在想什么？” 林乔正要说话，就感觉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撞了上来。 林乔：“？” ……你不对劲。 他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想歪了，那个坚硬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阿瑟头顶的角。 为了方便行事，阿瑟把一对翅膀都收了起来，只余下额头上的黑山羊角，昭显着他非人的身份。 林乔一看到那对黑山羊角，就觉得手痒痒。 他忍了一下，没忍住，还是伸出手去捋了一把。 黑山羊角的触感特殊，和一般的角不太一样。 角尖是坚硬的，上面的纹路清晰细腻，上手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股冰冷。 林乔从角尖一路摸到了根部。 从来没有人会这么触碰着阴森邪恶的部位，就算是现在阿瑟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身体紧紧地绷着。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搭在角上的手指细腻，指腹温和柔软，就连再硬的铁都会融化。 先是喉结上下滚动，然后是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 就连嗓子都是低沉沙哑的，喊着：“乔乔……” 林乔意识到了危险，连忙收回了手，正襟危坐：“咳咳——”他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阿瑟委屈地看着，眼睛里的流光璀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林乔的眼神一飘。 撩完就跑，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可是……都怪阿瑟看起来太好摸了！ 林乔摸了摸鼻尖，想转移一下话题，可是被这么一打岔，已经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了。 他只好提起别的事情：“你不是要去找光明神吗？” 阿瑟：“等晚上。” 交谈间。 天边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光明消退，黑暗卷土重来。 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枝噼啪作响，带来了一股不祥的征兆。 阿瑟冷不丁地说：“时间到了。” 林乔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时间到了？”他回过头，身后已经不见了阿瑟的踪影。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光明圣庭。 外面战乱纷起，民不聊生，可光明圣庭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点也不受影响。 光明神像高高在上，俯视着信徒们。 游廊屈折，身穿着白袍的少年少女们低垂着，捧着祭祀用品缓步走过，花园里，信徒们正在祷告……墙壁上镶嵌着的光明石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所有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突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这静谧的氛围。 一道身影从门外走来。 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走动间，身上的秘银铠甲“咔咔”作响。 来人生得英俊，头盔下，一头金色的发丝璀璨。 信徒们认出了来人，纷纷出声：“圣子！” “圣子大人，您回来了。” “大人，现在正在举办祭祀典礼……” 安迪微微一抬手，制止了其他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赶了很久的路，风尘仆仆，连嗓音中都带着疲倦：“我就看着。” 身为圣子，这点特权还是有的，于是没有人在劝阻他了。 安迪真的就这么看着。 祭祀典礼顺利地进行着。 身穿白袍、心灵纯洁的少年少女们跪在神像面前，虔诚地祷告着，祈求着光明的垂怜。 安迪也抬起头，仰视着巨大的光明神像。 只是往日，他带着憧憬而畏惧的心情，而现在，再次面对神像，他竟然觉得有些荒谬。 是的，荒谬。 在黑麦村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这使得他的信仰也动摇了起来。 被他敬畏着的光明神，竟然被狼狈地拖入黑暗中，还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就像是、就像是待宰的牲畜。 神明和人类一样，同样会受伤，也会死亡。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神明身上的滤镜碎了一地，再也不能恢复到以前神秘圣洁的模样了。 安迪的眼前一片模糊，太阳穴突突作响。 为什么会这样。 安迪紧紧地咬住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他忍耐着，可还是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他猛地睁开眼睛。 声音的来源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些虔诚的信徒。 信徒们慌乱地尖叫着，面容扭曲着，满是害怕和惊恐，似乎是看见了世界末日一般。 “发生了什么？” “安静，安静！” 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纷纷跑了进来。 原本他们还想要制止发出惨叫的人，可等到进来看清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也变得惊恐了起来。 尖叫声。 哭泣声…… 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安迪定睛一看。 被圣光包围着的神像上，裂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缝隙贯穿了神像的整个主题，延展出了蜘蛛网一般的细纹。 等到裂纹到了一定的数量，神像晃动了一下，轰然倒塌了下来。 哗啦—— 雕像碎片摔了下来，其中神明的头颅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动着，来到了安迪的面前。 神明的头颅向上，一双眼睛瞪着，与以往的平静祥和不同，现在的神明的眼中满是怨恨和不敢。 但就算不甘心也没有用，头颅上笼罩着的光芒退去，“砰”得一声化作了齑粉。 在这一刻，所有光明神的信徒都清楚地感知到——神明陨落了。 虔诚的信徒跪地痛哭，不那么虔诚的就趁机卷走了财物，准备跑路。 不到一会儿，原本神圣祥和的光明圣庭就变得闹哄哄的，和菜市场没什么两样。 在一片乱糟糟的景象中，唯独安迪一个人站得笔直。 在神明死去的那一刻，突然有很多的讯息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知道了未来还有既定的命运。 光明神会成为大陆上唯一的神明，而他会当上神圣皇帝，将神权和王权统一，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这是“未来”。 而现实却是，光明神陨落了，他的圣子身份同时也烟消云散。 安迪用力抓着头发，这时竟然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光明神的不甘心。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 在慌乱的圣庭中，一声包含痛苦的怒喊声响了起来。 …… 自由城。 在夜最深沉的那一刻，林乔也感受到了光明神的陨落。 他以为，光明神的陨落会对这个世界上造成什么影响，比如太阳不再升起啦，再比如光芒消失啦。 可没想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等到时间到了，太阳依旧升起，没有任何的变化。 林乔一夜没睡，但却还是精神奕奕。他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那个疑问又再次生了出来。 神明的存在，到底给这个世界上带来了什么？ 可能这片大陆上的人们从小接受信仰的教育，自然而然就接受着日后要信仰神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更没有意识到，不用神明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而林乔本来就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无神论者，再加上自由城的发展，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或许这片大陆根本不需要神明。 这么想着，外面的光芒更加地璀璨。 林乔站了起来。 现在光明神已经被解决了，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月亮女神和丰饶女神上门。 …… 林乔在这边算计着丰饶女神与月亮女神，两位神明同样也在划算着该怎么对付深渊。 丰饶女神摸着手掌上缠绕着的翠绿嫩芽，说：“不先吞下光明神的领地再说吗？” 月亮女神端坐在月亮之上，微微一笑：“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丰饶女神的动作一顿，恍然大悟。 是了，这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祂们会先去瓜分光明神的领地和信徒，而祂们却反其道而行之，选择进攻深渊，不正好能打个措手不及吗？ 丰饶女神：“是个好主意，只是……深渊之主没这么好对付。” 月亮女神听出了丰饶的言外之意。 如果深渊之主死了，世上的神明就只剩下祂与月亮，这时候，谁更强一些，谁就能成为最终的胜者，当上大陆上唯一的神明。 在这种情况下，丰饶肯定不想这么积极的去对付深渊之主，免得被捡了漏。 正巧，月亮女神也是这么想的。 月亮女神没有戳穿丰饶的意图，话语依旧温柔：“我们不用正面对付深渊。” 丰饶女神眼睛一亮：“你是说……” 月亮女神抬起手，月光从指尖穿过：“深渊之主解决了光明神，肯定也受了不轻的伤，这时候，我们正好可以去乔·弗林。” 丰饶女神一下子没想起来“乔·弗林”是谁，在记忆力搜寻了片刻，才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印象：“你是说……那个黑发少年？” 月亮女神颔首：“星星的轨迹，都来源于黑发少年，我们带走他，等深渊之主自投罗网，不好吗？” 一句句话语声响起，充满了异样的诱惑力。 丰饶女神像是被迷惑了一样：“就按你说的做……” 两位神明暂且达成了共识。 祂们顺着月光而行，来到了自由城的领域。 丰饶女神惊讶：“这里什么时候建起了这么大的一座城池？” 月亮女神的声音一沉：“不知道。” 丰饶女神明知故问：“月亮，这不是你的领地吗？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到时候被别的神明入侵了，就不好了呀。” 月亮女神的脸色越发地难看。 现在双方还是合作的关系，丰饶女神见好就收，没真的想把队友惹怒了。 祂转移了话题：“黑发少年……就在这里。” 绿植沙沙晃动，指明了一个方向。 前方，那是一座漆黑的城堡。 城堡隐于黑暗中，似乎藏着一只噬人的野兽。 丰饶女神心生畏惧，警惕地问：“你确定深渊之主不在？” 月亮女神冷哼了一声：“深渊之主受伤了，只有祂的气息留在这里。怎么，连影都没见到，就开始害怕了？” 众所周知，神明都比较爱面子，丰饶女神就算真的怂了深渊之主，也不可能当着另外一个神明的面承认这件事。 祂当然选择了嘴硬：“没这一回事！” 月亮女神挑衅：“那走？” 丰饶女神甩了一下手上的绿藤，快步走向了城堡。 不过，祂看起来莽撞，实际上还是警惕的。等到了城堡门口，没着急进去，而是派出了一条绿藤先去探路。 等确定深渊之主确实不在了以后，这才敢大摇大摆地进去。 丰饶女神：“那个人就在楼上。” 月亮女神点了点头。 两位神明肩并着肩，一同步入了幽深的黑暗中。 祂们来到了顶楼。 黑发少年就坐在窗台前看书。 他可能刚刚睡醒，黑发蓬松凌乱，有一根头发不听话地翘了起来。手上捧着一本书，慢慢地翻阅着，他看得十分认真，就算是神明就在面前，也不为所动。 丰饶女神：“乔·弗林——” 林乔低垂着头，像是没有听见这呼喊声。 丰饶女神怒了。 平时神明看不起祂也就算了，现在区区一个人类竟然也敢看不起祂。 怒火一上来，就丧失了理智。 也许面前只是一个人类，不需要这么谨慎地对待，祂伸出手，无数藤蔓飞涌而出。 一阵风吹过。 少年的额发微微凌乱。 就在藤蔓即将抵达面前的时候，少年依旧不慌不忙，翻过了一页书。同时，清亮的声音响起：“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神明为什么能从信仰中得到力量。” 藤蔓凝结在了半空中。 少年抬起了眼皮，双眼黑白分明。 “我现在找到答案了。” “你们……想知道吗？” 话音落下，丰饶女神感觉到了危险靠近，所有的植物都像是炸了毛一样，叶子疯狂地颤抖。 月亮女神也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两位神明异口同声地说：“不想知道。” 林乔歪了歪头：“可我偏要告诉你们，怎么办？” 两位神明做出的反应是——掉头就跑。 林乔又翻过了一页书，没有起身去追，而是平淡地说：“不告而来，又不辞而别，是不是不太礼貌？” 丰饶女神下意识地说：“我们是神明，你不过是一个人类，也敢对我们说‘礼貌’？” 林乔并不恼怒，微微一笑：“错了。” “你们不是神明，而我……也不是人类。” 在这一瞬间，丰饶女神汗毛直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乔竖起了一根手指：“嘘，听我说完。” 他的话似乎有着一种魔力，让两位神明都无法动弹，只能牢牢地站在原地，被迫听着。 “这片大陆是由创世神创造的。” “所以我一直在想，大家都是创世神的孩子，为什么有的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有的是普通的人？” “我在知识之神的书籍里翻阅着答案，终于……被我找到了。” “你们——神明——都是伪造的。” “不是人们信仰神明，而是……你们得到人类的信仰，才成为了神明。” 那些小神明，也只是强大一些的人类，因为得到了信仰，才成为了“伪神”。 那么反推回来，光明神、知识之神、丰饶女神和月亮女神，是不是就只是更强大的伪神？ 所以祂们需要用人们的信仰来维持神格，以至于不惜掀起信仰之战，企图统一大陆信仰，成为唯一的神明。 月亮女神和丰饶女神都脸色苍白，想要推翻这个猜测，却无力反驳。 因为……这确实是神明的真相。 林乔又竖起了另外一根手指：“我还有一个问题。被人们信仰的是神明，那么……被神明信仰的，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丰饶女神：“不可能！神明不可能会信仰其他神明！” 林乔轻叹了一口气，遗憾地说：“不好意思，现在我就成了神明信仰的存在。” …… 一切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黑发少年认真地说：“我们可以互为神明。” “你信仰我，我也可以信仰你。” …… 等阿瑟出现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林乔的桌前摆放着两枚神格碎片，再加上知识之神的碎片，差一块，就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神格。 阿瑟默默地掏出了光明神的神格。 叮当—— 神格碎片掉在了桌子上，滚动了一下。 四个神格碎片互相有吸引力，不用动手，就自发地凝聚在了一起，悬浮在了半空中，形成了一块菱形的石块。 石头上遍布着神秘的花纹，中心空了一块，似乎还缺一块。 林乔看向了阿瑟，心想，缺的那块该不会是阿瑟的神格碎片吧？ 阿瑟看出了林乔心中所想，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他抬起了手。 光影变幻，黑暗中又吐出了一枚碎片。 “这是创世神的神格。”阿瑟说。 林乔拿起了那枚碎片，放入了菱形石块中。 “叮”得一声。 碎片严丝合缝地镶嵌了进去，菱形石块终于形成了一个整体，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着，散发出了无形的波纹。 四周元素活跃了起来，朝着这边靠近，形成了一个个的元素精灵。 它们围着完整的神格唱歌跳舞。 林乔似有所感，只要碰触到这枚神格，他就能成为新一任的神明。 成为大路上唯一的神明。 林乔的瞳孔微微缩紧，盯着菱形神格，心中的欲-望泛起一阵涟漪，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朝着神格伸出了手。 阿瑟并没有制止，而是安静地看着。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神格的时候，林乔挣扎着停了下来。 他的脸色苍白，不停地冒汗：“不，我不要……” 林乔清醒了过来，退后了两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阿瑟不解：“乔乔，不要吗？” 林乔艰难地说：“不要。” 阿瑟：“为什么？” 林乔也说不上来。 他能预感到，如果接受神格的话，就要做和以前神明一样的事情，获得人们的信仰、完成人们的心愿。 可这不是他想做的。 林乔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需要神明。” 这句话脱口而出。 神格“嗡”得一声颤抖了起来，一股氤氲的雾气冒了出来，钻入了林乔的身体里。 随着雾气的消失，神格也失去了光泽，直接摔在了地上，就像是普通的石头一样，四分五裂。 林乔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阿瑟的尾巴拨动了一下碎片：“哦，这是创世神的意念，完成了乔乔的心愿。” 林乔：“？” 阿瑟：“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神明了。” 林乔：“那你呢？” 阿瑟身上的羽毛一片片的飘落，尾巴也消失不见了，红发轻轻晃动，只有那双金色的眼睛依旧如初。 他说：“我和乔乔一样了。” 林乔上手就去摸。 尾巴、翅膀、黑山羊角……全都不见了。 阿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青年，唯一不普通的是，他长得格外地好看。 林乔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愣愣地看着：“……对不起。” 阿瑟歪了歪头：“为什么要对不起？” 林乔：“我不知道你也会失去神明的力量……” 阿瑟老实说：“那些力量……很难受，我不喜欢。” 他的力量来源于痛苦绝望，等于他每时每刻都要被负面情绪所折磨，现在深渊的力量消失，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且…… 阿瑟握住了林乔的手：“我想和乔乔一样。”他的身上再也没有奇怪的部位，“现在，一样了。” 林乔的眼睫闪动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涌出，连眼眶都湿润了起来。 “阿瑟……” 阿瑟：“我在。” 接下来什么都不用说。 两道身影逐渐靠在了一起，最终紧紧地依偎着。 零星的话语声传出。 “乔乔……” “嗯？” “可以再教我一次吗？” “什么？” “就上次的。” “……” “可以吗？” “……” “我不是神明了，乔乔可以亲亲我吗？”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可以吗？” “……可以，什么都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06 22:34:46~2022-06-07 22: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脸没有糖 22瓶；咕咕子、顾雨苒 10瓶；pkmht、果子、墨?、阿拉是只猪 5瓶；汽水 3瓶；he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