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被耍流氓的机器人该怎么羞涩 作者：一虫 文案 微博名“一虫一虫一虫”，欢迎来看我啊。 题材大学校园甜文。 - 无牌照修理工林雪原被莫名追杀，躲入商夏家，假扮高仿真机器人。 不慎睡在一起，商夏：机器人不用睡觉。 当面吃他的饭，商夏：机器人不用吃饭。 - 在炮火纷飞的大战中，商夏将她从救生机拎下来：机器人不要占位置。 林雪原泪目强调自己是真人，他却不信，道：再乱跑就卸腿。 林雪原在多次作死乱跑后，终于发现惊天现实：自己真不是人？？？ - 商夏身为一个技术控，携带神秘黑科技的林雪原于他，是致命诱惑。 却为她强硬叫停开发项目，阻止破解她的力量。 即便为此放弃属于自己的时代，即便为此抵抗全世界。 - （女主真的是真人，小伙伴们请放心食用） 日常1： 林雪原俯视道：“所以我说我是真人！是真人！” 商夏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严谨道：“听见了吗？里面是有空隙的。” 林雪原怒：“你脑壳才是空的！混蛋！” - 日常2： 林雪原问：“你是喜欢机器人还是喜欢人类？” 商夏认真道：“机器人。” 心塞。林雪原不死心继续问：“为什么？人类不好吗？” 商夏：“没有跟你一样的人类。” - 坑品保证，日更，必完结。打滚嗷嗷求收藏~ 内容标签： 科幻 情有独钟 甜文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雪原，商夏 ┃ 配角：卢海楼，伊可诺，萨娅珈，蒋有飞，林延 ┃ 其它： 第1章 01顶替个屁 金色余晖从窗户投进来，修理铺的工作间光线昏暗，只有靠墙处亮着一盏冷光大灯。 姜有成说出他“绝妙”的提议时，林雪原在修理一辆九级残废的悬浮车。 她手中正举着破拆器，“咵嚓”一声掀开变形的车门。 林雪原白色短袖扎在黑色短裤里，胳膊细白，身量纤瘦。 回头的瞬间，她一身气势却莫名恢弘，仿佛被打断了拯救宇宙的大事业。 而姜大成矮矮胖胖的，四五十岁模样，此时正趿拉着拖鞋，顶着鸡窝头，趴在工作间门口。 他半边身影笼罩在门框的阴影中，只探出头，怕怕地看着林雪原。 像是担心自己一个用词不慎，那把破拆器就会招呼过来。 少女将破拆器架在肩头，摘下防护面罩，看着他：“亲爱的爸爸，你再说一遍？” 姜大成从门外进来，身上是黑乎乎染满机油的围裙，黑乎乎的手里捧着一条白嫩嫩的胳膊。 他苦着一张脸，小声道：“你看，整只胳膊都掉下来了，一时半会儿绝对修不好，这种机器人精贵得很。” 林雪原不爽：“我就不精贵吗？” 姜大成：“就只去顶替一两天，这家人我认识，不会苛待机器人的。” 确定姜大成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在说胡话，林雪原笑了，唇瓣如山樱淡粉，吐出俩字：“没门。” 顶替个屁。林雪原也真是无语。早上一个姓商的客户送来三个机器人，要求改装头部，那就拆开机器人头部即可。 结果姜大成竟将人家的胳膊给弄下来了，这是何等的神操作。 要不是她对机器人不熟，她早自己抄着家伙去修了。 “真的血贵，”姜大成蹭过来，胳膊肘碰了碰林雪原，“把咱俩卖了也赔不起，你就去顶替一段时间吧，我保证尽快修好，把你换出来！” 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不能想出这么坑人的馊主意。自己弄坏了机器人，竟然叫女儿去假冒几天。姜大成也算是个人才了。 林雪原将面罩戴回去：“真人跟机器人完全是两码事呀，一眼就穿帮了。” “不一定哦。”一道温厚的男音从门口传来，“不要小看机器人的仿真水平。” 两人转身，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工作间的门口，正望着他们微笑。 林雪原跟姜大成面面相觑。林雪原放下破拆器：“你是？” “这么快就忘记了，早上我们还刚见过面啊。”男人认真看着林雪原的眼睛，“你还说我帅来着。” 林雪原感到一丝窘迫。这人的确很帅，剑眉星目，但是她绝对不会当着人家的面评价容貌。 最最关键的是，她根本不记得有这码事啊！ “健忘的小迷糊。”男人喃喃道。 姜大成哈哈大笑：“她的确记性不太好，很多事全都不记得了。用脑过度。” 林雪原皱眉不爽，跟这人又不熟，老爸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抬了抬下巴冲那人道：“有事说事，一会儿我们修理铺要关门了。” 却见这西装男毫不在意，走近，单手悠闲地揣在口袋里，道：“没事，我暂时住在这里。” 林雪原感到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一直在自说自话，谁同意他住了？ 她拽了拽姜大成，示意他搞定，她可没耐心跟这人磨叽。 却见姜大成抱着那条胳膊，弓着身，笑得肩膀狂抖。 而男人依旧那一副自以为高深莫测的笑容。 林雪原拧眉，她感到一阵来自宇宙深处的恶意，到底谁能来告诉她，这一个两个的，到底在搞什么？ 姜大成好不容易笑歇了，示意那男人道：“变个魔术，之前我们说好的那个。” 男人微笑点头：“好的。” 林雪原靠在身后的车门上，抱着胳膊，倒是要看看他们整啥幺蛾子。 只见男人抬起两手，故弄玄虚地摊开，修长的手指起伏波动，让她看清他的手心手背没有藏任何东西。 然后他捧住了自己的脸颊。 林雪原有不好的预感：“你不要说你变出了‘一朵花’。” 要是这人捧着自己的脸说这是一朵花，她一定会一拳揍过去，让他真的脸上开花。 男人笑了：“我要变的是一颗头哦。” 林雪原还没搞清他是什么意思，他已用行动表明，他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男人将自己的头捧了下来，身体稳稳站着，手中的脑袋还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林雪原愣愣看着。 三秒后，林雪原一声尖叫，猛地蹿到悬浮车的后座去，又飞身翻出去藏到车尾，又猛地退到墙角。 她逃得太投入，一脚绊到了灯座的电线，大灯“咣叽”砸在了车后盖上。 整个房间里突然陷入黑暗，只有林雪原的尖叫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小鸡仔，凄厉无比，夹杂着姜大成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 晚上，林雪原闷头吃饭。 逼仄的起居室里，墙角堆满了生锈的零件，桌子上方吊着一盏昏暗的灯。 桌上两盘菜，围坐三个人。哦不，其中一个不是人，是人形机器。 西装革履的机器男人夹了一块炒土豆，放在林雪原碗里。 “滚蛋！”林雪原攥紧筷子，转头怒道，“不用你夹，滚回盒子里去！” 这机器人真是槽多无口，造得那么逼真，还来一个“自摘脑袋魔术”，是想将人气出病来，还是想将人吓进棺材？ 机器人放下筷子，微笑道：“好的我立即回去，不生气好吗？” 林雪原扶额，深呼吸。 机器人回到自己的盒子躺好：“晚安。” 他闭上眼睛，还自己伸手，轻轻将盒盖给盖上了。 而姜大成，埋头专心吃饭，生怕有人会掀了他的饭碗似的，转眼已经扒到碗底。 晚上临睡了，林雪原回房间，正要关门。 姜大成终于还是忍不住，趴在门边，小声道：“小雪啊，你看，这机器人跟真人一样，完全不怕穿帮的。” “没门。”林雪原毫不犹豫将门关上，“与其想着说服我，你还不如想想怎么跟客户交代吧。”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那一幕大变活头，真是挥之不去。说啥都没门。 姜大成在门外磨了一阵，林雪原都没搭理他，只好放弃。 走廊的灯熄灭了，外面安静下来。林雪原扑进床里，睁开眼睛。 那三个机器人的脑袋，都已经按照客人的要求改装好了。 事关机器人的智能中枢，其改装难度非同小可，却不到一天就完成了，姜大成的手艺可真不是盖的。 可是他偏偏就是手贱，将其中一具胳膊给卸下来了，还一时搞不到修补材料。 她查了一下，这种人形机器人，被称为“拟真3D机器人”，因其高仿真度闻名。 据说除了头部是电子处理器，全身骨骼、肌肉和器官都与真人无异，特质材料整体3D打印而成，价格高得令人咋舌。 现在的人咋这么有钱呢，钱多了咋不分她一点呢，买啥机器人啊真是的…… 叹气，林雪原闭上眼睛。 次日午后，林雪原修完了她那辆破烂的悬浮车，成功改装为一辆新时代拖拉机。 简单打磨、洗涮后，停在外面的街道上。夏日艳阳，硬皮的坐垫在阳光里水渍熠熠。 然后就没有啥可修的了，修理铺平时也没啥生意。 外面有邻居在吵架，一声高似一声，还有小孩子哭声，大概又是熊孩子捣蛋了。 林雪原搬着小板凳，到工作间靠墙的白色盒子前，坐下，拿过那条掉下来的胳膊，左看右看。 再看盒子里躺着的，那个机器人女孩，黑长直及腰，平刘海，五官精致，身量纤瘦，一袭白裙。简直完美。 就是少条胳膊。 林雪原估摸着，自己跟它身材是差不多，容貌可以用头盔挡住，但是……她抬手抓了抓自己的短发，还是觉得扯淡。 再看看手里这白嫩的胳膊，肩关节处光神经纤维就上百条，比头发丝还细。 林雪原拧眉，当真是一筹莫展。 姜大成在门外跟那个叫“商羲”的客户聊视频通讯，相谈甚欢。 然而一挂断通讯，姜大成就苦着个脸，挨过来，蹲在林雪原边上。这么圆润的身材还如此乖巧地蹲着，也真是难为他了。 姜大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林雪原。示意她再好好考虑一下。 林雪原死鱼眼乜过去。姜大成捂脸。 “算了，”姜大成叹气，“那两个弄好的先寄到他实验室吧。” 他们搬着一个封好的盒子往外走。拖拉机上有五六个小孩，正爬上爬下，大日头的也不怕晒，玩得不亦乐乎。 一见林雪原虎着脸出来，小孩们立即轰散。 林雪原拽过姜大成的衣角，擦了擦车座上小孩的口水。姜大成敢怒不敢言。 两个盒子都搬上拖拉机的车斗后，姜大成也爬进去，车子发动，一路“突突突突”往外开。 拖拉机经过棚户区，能看见回收站，里面的废弃机械堆了好几个小山包。附近的居民都在这里干活，中午太热，人都回去躲懒了。 “突突”声中，林雪原大声感慨，机械街太破了，连收快递的机器人都不愿意上门取件。 姜大成大叫回应，实际上是因为有来无回——凡是进来的机器人，都会被这里的居民偷袭，然后“回收”掉。 林雪原才想起，原来这里民风如此彪悍，她实在记不得近端时间的事。 在街区尽头，监控头底下的“光速物流”快递点，两个大盒子交由物流机器人打包，姜大成刷了手环，录入寄件人身份信息、完成邮费支付。 林雪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没有手环。她算个黑户，身份信息还未申请下来。 姜大成坐上拖拉机，抹了把脸颊上的汗，搭着车把向她招手：“愣什么，赶紧上来，热死了。” 驾驶座挤不下，林雪原只好爬进车斗，大太阳底下晒人干。 拖拉机再次“突突突突”开动了。林雪原靠在一侧，手搭凉棚，看着人烟稀少的街巷。 她总感觉自己才刚来这里没多久，可是安静重复的日常仿佛已经望到尽头。 姜大成不应该在这里埋没，她也不应该在这里消磨，她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完成，有一种牵萦不去的悬空感。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如同那跳来跳去的黑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迫近。 那是什么？蚂蚱人？林雪原看着三个黑影在屋顶之间窜来窜去。 她努力眯起眼睛分辨，只看清有个黑漆漆的梭状物，在阳光下闪过锐光，极速飞来。 一声炸响，拖拉机一震，原地歇菜。 “我勒个去！”林雪原险险躲过袭击，大叫。 “怎么了？！”姜大成在前头喊。 林雪原从车斗里跳出来，撒腿就跑，跑了两步折回来拽上姜大成，大叫道：“快跑，打劫！” 第2章 02打包寄出 又一枚飞梭射来，林雪原拽着姜大成躬身一躲，“砰”地扎进墙面。 姜大成抬头一看，也不知道看清了啥，将林雪原夹在胳膊底下就是一通狂奔。 不得不说，胖子的爆发力是惊人的，中年胖子的爆发力更是惊为天人。 姜大成在巷子里一阵猛蹿，跑出闪电般的婀娜轨迹，三个蚂蚱人射来的飞梭全都炸空。 林雪原被晃得七荤八素，余光看到什么，抬手一抓。 五六个小孩从巷子里冒出来，跟着边跑边叫：“打劫啦！打劫啦！” 姜大成边跑边咆哮：“快回家去！去！” 转眼街头巷尾，几十数百个脑袋探出家门、窗门，都在看热闹。可惜热闹在头顶上窜来窜去，看不清楚。 有些胆子大的，走上街头，就看到有人飞檐走壁。 “哇，超人！”有人大叫。 “没见识，不就是穿了外骨骼嘛，想当年老子也穿过，跑得比这还快，跳得比这还远……” “吹牛吧，外骨骼多贵啊。” 这个时代，最炙手可热的行业都与外骨骼有关，是为人机交互科技的最前沿。 越来越多的街坊邻里，不顾危险，都上街瞻仰外骨骼、举起手环拍摄小视频。那三个蚂蚱人大概比较羞涩，转瞬不见了踪影。 修理铺，大门一关，室内昏暗，林雪原和姜大成两人倒在地上直喘。 林雪原好歹喘匀了，抱怨：“这里的人也太彪悍了，当街抢车直接动手，连个招呼都不打。” “什么抢车……”姜大成还在呼哧呼哧，半天挤出一句，“他们是要杀人！” “什么？”林雪原抬头，拍亮了灯，看着姜大成，“为啥？你仇家？” 她自觉没有得罪谁，要到喊打喊杀的程度。她可是个文静的女孩子。 姜大成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突然道：“不是仇家，是恐怖主义犯罪组织。” 林雪原拖了一张凳子坐下，奇道：“你咋知道？” 姜大成起身去将窗户关上、窗帘拉上，一边轻声道：“前阵子网上天天有新闻，这叫恐怖袭击。你肯定忘了，你那破脑子。” 林雪原：“……” 她怎么感觉，她对以前的事记不清，姜大成就借此胡诌了。 她看着自己方才抓到的飞梭，一指宽，半米长，按照当时的力度，要是被扎到，直接捅穿。真是要杀人啊。 姜大成将所有的门窗全都关上，嘴里一直在念：“不行了，我们得赶紧跑，他们一定会再来。” 他转身见林雪原手里拿着的飞梭，立即扑过来：“哎呦亲娘嘞，你怎么把这玩意儿捡回来了！” 说着夺过去，扬手扔进销毁炉，“砰”地一声就炸了。 林雪原拿出另一根：“要不要交给治安队叔叔？” 姜大成抢过来也扔去销毁了，拽着她就往工作间跑：“治安队叔叔抓不到他们的。” 那个机器人女孩已经被抱出来放到一边的凳子上，姜大成一把将林雪原塞进空盒子里。 “哈嘘，乖！”姜大成按住林雪原的脑袋不让她起来，“正好你去躲几天，他家那片很安全，顶级安保。我也要离开这里避避风头。” 林雪原怀疑地看着他：“有那么严重……” “就有这么严重！”姜大成喝道。 林雪原瞪着眼看他，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 姜大成又去将机器人女孩腕上的手环薅下来，戴到林雪原手腕上，叮嘱道：“手环里头有机器人使用说明书，你照着演就是了，装得像一点。” 林雪原感到不对劲。 “想开点，”姜大成放缓语气，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起码现在你有手环了。最新款的。” 说完，没等林雪原开口，姜大成将机器人配套头盔扣在她脑袋上、一甩手就将盒盖给翻下来。 “喂！”林雪原只来得及在里面闷闷地喊一声。 姜大成已经左一道、右一道地将封条贴上，捆了个严严实实。 “老爸！你哄我的吧！”林雪原反应过来，狂拍盒盖子，“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回答她的是一阵颠簸，林雪原躺在盒子里简直是天翻地覆。 不久之后，是一阵“滴滴”的响动，还有一些机械应。是包裹称重、打包的动静！ 然后“咣当”一下，她所在的盒子被扔进了物流转运车。 盒子里的泡沫衬垫够厚，没摔疼，但是林雪原在盒子里头是崩溃的。 姜大成竟然将这么重的盒子扛去了快递点，麻利地打包寄出去了！ 物流机器人的扫描仪是摆设吗？这检查也太水了，盒子里可是个活生生的花季少女啊！ 可是不论她如何拍盒盖，外面再也没有动静，只有车子行驶在路上的微微晃动。 盒子封闭狭小的环境，让林雪原想起了禁闭室。 林雪原有一个双生哥哥，6岁时，她跟哥哥开始参加外骨骼训练，如果不听话，或者训练成绩不好，就会被关禁闭。 哥哥成绩优异，而她体能太差，总是关禁闭。黑暗逼仄的空间里，寂静如有实质，只能用指甲刮擦着金属门，才能弄出一点活着的动静。 窒息感让林雪原有些焦虑，只得抬手，戳了戳手环，以转移注意力。 手环将信息显示在头盔的镜片上。 头盔探测到周围环境，镜片幽亮，并不刺眼。 镜片内部屏幕上只有一条消息，提示道：【未检测到用户身份信息。】 林雪原皱眉，这可怎么玩？有手环也没用，她没有打开的权限。 无聊地打开、关闭，按亮按灭好几次，林雪原终于决定，必须打开它。否则看不了说明书，她岂不是要露馅？ 姜大成千叮万嘱，叫她不要再“用脑子”，否则不仅不能恢复记忆，还会变成一个大白痴。 但是此时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林雪原右手握住手环，闭上眼睛，放空意识。脑海一片混沌中，忽然爆出一道闪光，她睁开眼睛。 屏幕上的身份验证的界面消失了，变成【欢迎第三方访问。】 然后里面的内容她都可以随意翻看。 据姜大成说，她的这种能力，可以称为“意识感应”，实质上是一种病，大脑异常放电。 通常大脑异常放电的多是癫痫症患者。唯有极其罕见的情况，会像她这样，不仅不发病，还能利用这种放电，与机器进行电信号感应。 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简直就是人机交互利器，在这个机械文明高度发达的时代，可谓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人”。 其实哥哥也有这种能力，比她更强，但是15岁时哥哥生病去世了。 也就是那时起，姜大成警告她，不要再用这种力量。之后三年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感觉不怎么愉快。 感到眼角微痒，林雪原掀开头盔镜片，抬手抓了抓，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算起来，哥哥已经离世三年了。 现在又跟姜大成分开，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雪原想起姜大成的通讯号码，便用手环发送通讯申请。 姜大成接起视频通讯，将悬浮屏幕推到旁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不错啊，会发通讯了，保持联系。” 林雪原：“你刚才是骗我的吧，到底是谁要追杀我们？” “我骗你干什么？”姜大成放下手中的衣服，怒目，“真的是恐怖分子，你不信问问隔壁的大婶、对面的老伯。” 林雪原当真想穿过屏幕锤爆他的头，她现在上哪儿去问啊？ 姜大成敷衍她两句，说赶时间逃命，就匆匆挂断通讯。 林雪原只好先处理眼前的情况，用头盔查看机器人的说明书。 有一个虚拟现实的小人，正是机器人女孩的模样，浮现在头盔镜片内侧。 女孩：“客人你好！我是1231机型的主控系统，欢迎来访。现在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林雪原翻了翻说明书目录，随便点了几项让她讲。 刚听了一会儿，她就犯困。再一看说明书总共四千多页，两眼一翻，林雪原直接睡过去了。 中间有几次分拣和换车，她只是模模糊糊有所感觉。 “光速物流”的快递转运车微微的晃动，简直有摇篮般的助眠奇效。 包裹到达了康晴城R区快递点，需要经过二次安检。 卡车开入地下快递点，机器人开始忙碌分捡。 而地面上，夕阳的余晖中，鸟雀飞掠，微风动叶。 修剪灌木的机器如蜻蜓般掠过，树林里，有松鼠和雀鸟在枝桠间来去，偶见小鹿隐现。 R区位于康晴城东南部，是整个城市植被覆盖率最高的地方，也是地皮最贵的地方。这里的建筑高度普遍低于20米，多数隐藏在树林之中。 比起隔壁商业S区，那百层高楼鳞次栉比的繁华，R区静谧得不见人烟。 一辆红白色医疗车，关闭了鸣笛，从中央大道驶入R区。 车上坐着的是艾莲医生和她的四个助手。 医疗车悬浮着，从草坪上掠过，到达一处白篱笆前，停下，落地。 篱笆门自动打开，艾莲等人走进去，身后跟着自动跟随的器械箱子。 面前的建筑是略带粗糙的石木风格，黑灰色调，屋顶砖红，犹如古代的深林石城。 他们走到木制大门前，有自动感应的访客系统，将他们的信息传达进去。 这座堡垒的主人，商夏，正在后院天井里，翻检满地的器械。 商夏，24岁，短寸发型，平直眉，单眼皮，瞳色浅棕，侧颜眼尾锋锐，垂眸不说话的时候，如同监狱里沉默的无期囚徒。 他肤色偏白，下颌一道疤痕。疤痕铁丝一般，从嘴唇竖到下颏，虽已随年月浅淡，仍让人看着觉得隐隐的疼。 他一身白色居家服，右脚裤腿挽到膝盖上，小腿包裹着白色的医用支架。 商夏刚刚组装好一个感应器，放到旁边的木桌上。 手环弹出一个悬浮窗，显示访客信息。他随手点了【开门】。 随后又有一个弹窗：【光速物流：亲爱的商先生您好，您有两个包裹已放入收件箱，请注意查收。】 第3章 03躺得好累 艾莲医生四十多岁，一身白褂，金色长发盘在脑后，淡妆细眉，显得利落干练。 她带着助理进屋后，一个水桶大小的扫地机器人，如同小狗般迎上去，顶上竖起的天线晃出残影，仿佛小狗的尾巴。 而后它带路，将艾莲他们带向开阔的天井。 天井约略是个方形，长宽都有二十余米，中间一块青灰砖石铺就的区域，置有桌椅。 天井周围是绿植，被黑色篱笆隔开，靠东为水渠，水流脉脉，余晖粼粼。 艾莲踏上中间的石台，皱着眉头，不认同地看着商夏：“医用支架只供临时支撑，你这样一直穿着，会给腿部造成负担。” 商夏没有回答，只点头表示听到了。他放下手中的零件，在桌旁坐下。 四个助手纷纷上前，朝商夏打招呼，甚至鞠躬问好。 “舰长好！今天腿好些了吗？” “舰长，很高兴见到你……您！我是艾莲老师的学生。”见商夏年轻，一个助理嘴快说了“你”，又觉得不妥，立即改口。 “舰长您的腿还没完全好，要多注意休息啊！” 商夏看了一眼艾莲。 艾莲淡笑着在他对面坐下，转头对助手们道：“好了，快干活，舰长很忙的。” 商夏是外骨骼运动员，在网上有极高人气，“舰长”是网友对商夏的昵称。 外骨骼赛事在年轻人圈子里火爆，艾莲平时并不关注，却也听说过，也跟着他们叫商夏“舰长”。 商夏不以为意，将腿架在椅子上，拆开支架。 一个章鱼样的机器人，银色修长，近似于普通人水桶腰，有两米多高，正以金属触手蠕动过来。 章鱼在桌边停稳，打开腹腔，两条触手拿出茶具放到桌面上，给众人倒水。 通常家用机器人会做成人形，这样完全动物形比较少见。两个助手感到新奇，同章鱼“握手”，手心被它软乎乎的吸盘吸得直乐。 商夏一抬头，助手们立即站直，收起嬉笑。 然后他们想起正事，手忙脚乱将医用器械摆开，然后对着商夏打着石膏的腿，小心翼翼地拍摄、测量、扫描检查。 商夏见这阵仗，转头问艾莲：“这是？” 艾莲笑：“你忘了，上次答应我做教学案例的。” 她起身，过来查看助手们采集的数据，一边道：“你是我迄今见过的唯一一个用传统办法治疗骨折的，现在是第四周，愈合还算顺利。谢天谢地。” 她向助手们问道：“这种粉碎性骨折，如果植入人造骨，愈合周期是多久？” “两周左右。”几个助手齐声答到。 艾莲看向商夏：“而如果只是复位、等它自行愈合，就算有现代药物辅助，起码也得七周。” 一个助手补充道：“愈合后还得复健。”其余人纷纷点头。 商夏早就跟艾莲讨论过治疗方案，此时并不想改变主意。 几个助手开始小心翼翼地给商夏拆石膏，然后再给他换上夹板。 “艾莲老师，舰长为什么不植入人造骨？”另一个助手小声问。 他不甚理解，七周漫长而痛苦的愈合过程，完全是没必要的，医疗这么发达，不就是为了减轻伤痛折磨吗？ 艾莲翻看着面前的悬浮屏幕，耸肩：“不知道，他不说。” “舰长，人造骨更坚固，而且世界体协是允许的。” “是啊，好多运动员都有植入，甚至有人专门动手术，要将骨头都换成人造骨呢。” 商夏端过杯子，浅啜茶水，只道：“人造骨感应度低于1微安。” 艾莲听不懂，其他人面面相觑，也都不懂。见商夏不欲多说，打开屏幕在查看文件，他们也就没有再问。 等他们完成工作之后，扫地机器人将他们送出门去，顶上的绿色指示灯闪闪发亮，表示告别。 商夏坐着轮椅，往南楼大厅驶去。 手环弹出悬浮屏幕，有视讯申请：【糟老头】。 商夏点了【同意】，视讯接通。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屏幕里，他梳着大背头，身着研究院的白褂，衣领扣子开着，两袖胡乱卷着。 别人身上精英范儿的实验服，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一种落拓感。 他就是商夏的父亲，人工智能科学家，商羲。 商羲正端着碗吃面，见视讯接通了，便含糊问道：“我让人寄过去的机器人收到了吗？” 一边说话，一边还抬手戳着面前的仪器按钮。 商夏：“是有两个包裹到了。” 商羲点头：“对，两个，一个是我让人改装的机器人，一个是给它配的衣物、装备。” 商羲挥舞着筷子：“我跟你说，这款人工智能中枢是我们独家研发，市面上没有的，只做了几个样品出来内测。” 他开始口若悬河地历数，这个机器人的脑袋会有多灵光，里面有多少高精尖的技术。 轮椅将商夏送到南大厅，扫地机器人迎过来，在他轮椅边晃悠，原地打了两个圈，又冲向侧门处。 侧门外放着两个大包裹，章鱼机器人十二条触手乖乖拢在身后。 它伸出一条触手，轻轻点了点包裹，脑袋两边的眼珠子发出绿莹莹的亮光。 商夏点头：“拆吧。” 章鱼伸出四条触手，将盒子搬进大厅里来，两条触手立即转化出锋锐的刀片，“哧啦”一声，割开盒子外封。 第七条触手勾住一侧，“呼”地一掀，盒盖顿时大开。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耗时不到1秒钟。 躺在盒子里的林雪原感到脖颈一凉，猛地醒过来，两眼大睁。 她忽然想起什么，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看着头盔镜片上浮现的提醒：【已检测到用户终端，正在尝试访问。】 同时，林雪原的腕间，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她腕上的手环亮了一下，弹出悬浮窗：【检测到用户手环，是否同意访问信息？】 商夏的轮椅滚动近前，就见盒子里面躺着一个人形机器人。 它戴着黑色头盔，身上是白色背心、黑色短裤，四肢纤细苍白，目测净身高一米七。 商夏皱眉。 商羲还在滔滔不绝，好在隔着屏幕，不然口水都要淹过来了，话题已经歪到不知何处。 只见他打开一个共享文件，示意商夏看：“面容和身材可以任意调整，不论是泳装大波妹、公主裙小萝莉……” 各种女孩形象，在飞速滑动的图片列表里群魔乱舞。 商夏：“我不要3D机器人。退了。”他直接将共享文件关闭，眼不见为净。 他正要抬手示意章鱼机器人，商羲立即猛晃屏幕：“等等等等！” 商夏靠在轮椅靠背，且看他还要说什么，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父亲的份上，早就挂断通讯了。 “3D机器人怎么你了？”商羲放下面碗，“3D机器人是最逼真的机器人类型，可惜脑子不好使，现在换上我们最先进的人工智能系统，简直珠联璧合。” 商夏淡漠道：“然后呢？将机器人造得这么逼真，用来欺骗谁？” 商羲忽然就不说话了。 他们研发这一款智能中枢的初衷，是陪伴，让机器人能提供像真人一样的高质量情感交流。 但是此时商夏的问句，明显将这种交流划为“虚假”。在他眼里，机器人就是机器人，即便它的思考能力以假乱真，也是假的。 商夏以为商羲没话说了，正要挂断，抬起的手顿住了。 商羲眼里泪光闪闪，缓缓道：“儿砸，爸爸不是想欺骗谁。” 商夏一阵无语，这么个中年老男人，眼泪说来就来，简直槽多无口。 商羲低头看着面前的汤碗，继续喃喃道：“你妈走得早，爸爸平时太忙了，没办法陪你，就想着让自己研发的机器人陪陪你。” 商夏别过头去：“不需要。” 商羲自顾自继续道：“你这次骨折，也没跟我说一声。也不请陪护……我明天就要进一个封闭的项目了，这怎么放心得下……” 他一边说，一边抹了把脸。 商夏叹气：“我不退了行吧？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商羲抬头，一脸灿烂：“那就好！你好好用啊，好好体验一下我呕心沥血的杰作！” 商夏看着屏幕，对亲生父亲的演技无比叹服，不爽道：“我会好好找找它有哪些程序错漏，给你一份‘用户反馈’。” 商羲得意地笑：“随便你用，找出bug我管你叫爸爸！” 商夏懒得搭理他，挂断了通讯。 再看地上的盒子里的机器人，既不是大波妹，也不是小萝莉。 纤细的身形顶着个大头盔，头盔上标着“3D-1231”字样。像是个工地搬砖的小苦力，常年吃不饱穿不暖那种。 林雪原躺在盒子里偷听着，觉得这个客户商羲真是个戏精，做他儿子真可怜。 感到轮椅上的人看着自己，她登时紧张得悄悄咽了口唾沫，背后一阵冷汗。别是第一眼就露馅了。 她一颗小心脏高高悬着，可他又不说话。每一秒都无比难捱，连空气都稀薄了。 就在她快要被自己屏息憋死的时候，她注意到旁边又是那瘆人的“咻咻”声。 她转动眼珠，就见上方触手飞舞，刀光闪闪。 林雪原：“……”什么玩意儿？ 定睛一看，才看明白是一个章鱼机器人。这家主人品味真好，十几条触手，倒是挺实用，呵呵。 只见章鱼麻利地一掀包裹，轮椅上的人瞥了一眼，打了个手势，轮椅一转，就走了。 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以起来了吗？ 差不多躺了一下午，当真是腰背酸痛，真没想到躺着还能这么累。就算不起来，那她翻个身行吗？ 没人能解答她，章鱼八条触手齐动，连人带盒子搬到了一个房间的角落里，门一关，灯灭了。 林雪原赶紧爬起来，摘了头盔透口气，活动活动筋骨。 她戳了戳头盔，点起小灯，照了照周围。 这个房间大概是储物间，有好多架子格子，摆放着一箱一箱的外骨骼零件，还有一些日用品。 她拿起一桶薄荷味的洗涤液闻了闻。可惜这些都不能吃，她好饿啊。 另外那个包裹盒子，林雪原翻了翻，全都是各种女孩的衣物，还有一些机器人配件。 房间突然亮了，林雪原一惊，有人来了！ 她立即将头盔扣回脑袋上，往之前的盒子扑去。 第4章 04保住头盔 “知道了，马上就打开，马上就启用。”轮椅无声滚动，将商夏送到储物间里，“你不是要进封闭式项目组了吗？赶紧去吧，再见。” 视讯屏幕那头，商羲还想再唠两句，直接被挂断了。 连林雪原都觉得，这个叫商羲的客户真是催命。害得她归位太迅速，差点闪到老腰。 轮椅回到盒子前，商夏抬手，林雪原腕上的手环再次弹出悬浮屏，飘到他面前。 【检测到用户手环终端，是否同意访问信息？】 商夏点了【同意】。随后，他的手环亮了，弹出身份信息读取请求。他点选【允许】。 1231主控：【身份确认，符合预设机主信息，1231机型主控系统启动。】 手环再次亮起，同时传出清脆的女声：“亲爱的主人，你好，我是1231机型的主控系统，你可以叫我‘亲爱的小一’。” 商夏不搭理。 似是感到他的不屑，主控又补充道：“为了更好的用户体验，希望主人能给我取一个充满爱意的名字！” 林雪原躺着偷听，感觉自己此时的内心充满了恶意，这是谁写的脚本啊，真是一句比一句恶心。 商夏：“不必了。”轮椅调转，准备离开。 1231主控：“亲爱的主人，人家好伤心，难道人家就不值得……” 商夏不耐烦地打断道：“林……”刚说了一个字，就立即停住。 1231主控发出一声银铃般的笑：“哇，开心！我有名字了！” 商夏皱眉回头：“不准笑得这么恶心，还有，你不叫林，你叫‘林狗’。” 1231主控：“林狗？我能问为什么……” 轮椅驶向门口，商夏：“闭嘴，不准问，我说了算。” 1231主控，即现在的林狗，调出可怜巴巴的语气： “好吧……那主人，如果你觉得我有任何不足之处，都可以随时更改设置。” 话音一转，林狗又元气满满道：“接下来就让我来陪伴主人，开始我们的新生活吧！” 商夏到了门边，停住，回头看向盒子，皱眉：“不准再用这种语气说话，太吵。” 1231主控：“好的主人，马上就调整说话方式和音质……” 开机设定已经结束，1231主控退入后台。房间里一片安静。 好一会儿林雪原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该说句话？设置完毕？ 话说，正常的机器人好像应该站起来，跟主人面对面，说刚才那段开机对白？ 商夏的轮椅又回来，抬左腿踢了踢盒子：“你……不起来？” 他话音刚落，林雪原霍然坐起。 商夏立即往后退，似是担心商羲会给他设置什么脑残的“惊喜”。 然后两人就这么各自坐着，大眼瞪小眼。 储藏间里灯光充沛，林雪原此时坐正，才看清轮椅上的人，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因为面前这人，她认识。 头发剃得寸短，露出光洁的额头，额角弧线利落刚硬，眉峰斜飞，压着单眼皮，寡淡得透出一种莫名的锋锐。 可是当他垂眸看着你的时候，那饱满的眼弧，清浅如溪的瞳仁里，满满地只装着你一个人。 即冷漠又赤诚，一个人竟有如此截然相反的气质，并存不悖。 原本她还有些犹豫，自己对他容貌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但是，看到他下颌的那一道淡色疤痕，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这个人就是，黑迩战队的中锋，商夏。 林雪原小心翼翼缓缓地、偷偷地抽了一口凉气。 竟、然、是、商、夏！这世界也太小了吧？！这巧合也太惊人了吧？！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机会跟他面对面，更从没想过自己要混进他的家里！ 商夏对其他人来说，是黑迩战队的队员，是外骨骼竞赛的大神。 对林雪原来说，他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身份——舰长。 很多人不知道，商夏在网游里有个小号，叫“阿夏”。 十年前林雪原8岁，刚接触外骨骼网游，冲上pk榜的第一天就收到他对战邀请，然后两人开始了长达七年的对战厮杀。 林雪原完全是凭借意识感应能力上榜的，实际竞技水平菜得不行，跟商夏打得输赢参半。 然后商夏开始一边跟她对战，一边教她，虽然每次都被他训得想哭，但只要可以学到东西，她每天都能爬起来再战。 那时候他们每天晚上都在同一个场地对战，都懒得换地图，他的游戏角色是保卫宇宙飞船的舰长，她则是入侵的星际海盗。 于是她就叫他舰长，他偶尔会应。后来观战的网友越来越多，商夏小号掉马甲，那是后话了。 再后来的事，她就记不清了，大致是她在现实中，外骨骼训练任务越来越繁重，没有再登录游戏。 此时此刻见到商夏，她脑中一片空白，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双手垂在身侧，握得死紧。 商夏点了点手环，打开一个文档，语音录入道：【用户反馈：开机反应太慢。】 然后轮椅转向，商夏离开储物间。 反应太慢……这是在说她吗？她反应一点也不慢，甚至在全世界都排的上号的好吗？！ 林雪原如梦初醒，赶紧从盒子里爬出来。 她想跟上去，又不敢跟得太近，在储物间门口张望了一下，商夏去了大厅旁边的房间。 林雪原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左看右看。 大厅中开着冷光灯，几案陈设、墙上装饰和墙边摆件，多是黑白色或银色。 唯一有生气的就是墙角几处绿植，生长在玻璃柱中，枝叶纷披，蓬勃着，禁锢着。 林雪原穿的是白背心、黑短裤，在他们机械街的小巷子里，就着穿堂风，颇为凉爽。 可是这里明显开了空调，马力十足；加上心情紧绷，林雪原冷得直起鸡皮，赶紧搓了搓胳膊。 扫地机器人冲过来，林雪原下意识后退，它又围着她的腿打转，她躲闪之中左脚绊了右脚，直接摔了。 忽而两条柔软的触手伸来，是那只高大的章鱼机器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边上，及时扶住了她。 章鱼的两只眼睛光芒闪闪。 林雪原笑了笑，扶着它的触手站好，定了定神。 不论这家的主人是谁，她现在就是1231机型的机器人，按照原计划行事即可。 不过商夏似乎对她这个机器人存有厌烦情绪，大概不怎么会搭理她。那就好，越少接触，越不容易露馅。 那么现在，商夏并没有给她什么指令，她是不是可以找个墙角窝着，假装在“待机”？ 可惜，商夏的两只机器人，林雪原称之为“章鱼”和“扫地狗”，它们太过热情了。章鱼推着她，扫地狗在后头跟着，硬是将她带去了餐厅里。 餐厅连着开放式厨房，仍是一派简约的装修风格，冷色调为主。 中间一张长桌，只有商夏坐在中间位置，此时他正放下碗筷和餐巾。 商夏转头看见林雪原进来，随口道：“收拾一下。” 这是在跟她说话吗？大概吧？林雪原：“好的……” 她想起刚才1231主控的说话方式，知道这里该有一声“主人”，但是死活都叫不出口。她也要面子的好吗？ 商夏也没等她的称呼，坐着轮椅出去。 可偏偏在经过她的时候，轮椅停住了。林雪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商夏忽然从轮椅上起身，林雪原立即退开一步。 他、他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他他的腿到底是瘸了还是没瘸？ 没等她“他”出个结论，就见商夏抬手要摘她头盔：“你这个头盔……” 林雪原立即捧住自己的脑袋，又退开好几步。 见商夏还抬着手，不解地看着她，林雪原赶紧严肃道：“高仿真人工智能，设备精密，请勿擅自拆卸。” 这可是她事先想好的说辞，果真派上用场。 商夏没说话，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坐回轮椅，离开了餐厅。 林雪原偷瞄着他离开的背影，暂时松了一口气，头盔保住了。 她也不是担心自己被商夏认出来，他们只是网友，从未见过面。他在现实里人气也极高，她才知道他的真名。而她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只是戴着头盔让她有种安全感，能隔着一层，不被看到脸，就仿佛多了一重保护。 等她到了桌旁，章鱼已经麻利地将餐具收拾好了。 扫地狗在桌底下绕着桌腿打转，玩得不亦乐乎。 林雪原嗅嗅空气里残余的一点食物香味，摸了摸肚子。 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她假装机器人的话，吃饭该怎么办？ 她跑到餐厅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没见商夏身影，她又轻手轻脚跑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章鱼跟在她身后。林雪原在冰箱里找到一些生鲜食材，但是她不会做。 她看了章鱼一眼，见它眼中光芒闪闪，便问它：“我饿了，你能给我做点吃的吗？” 章鱼的触手迅速活动起来，拿了食材去洗涮、一边迅速切碎，另一只触手已经开了明火、给锅里倒油…… 三分钟不到，一份水果蛋饺递到她的面前，旁边放着叉子。看得林雪原当真是瞠目结舌。 她抱着餐盘吃了一口，顿时觉得这刷新了“好吃”的概念，抓住章鱼的触手激动道：“太——好吃了！” 章鱼似乎真的能明白她的喜欢，拳头大的眼珠子闪过一层亮光。 林雪原张望了一下餐厅的门，确认没人，抱着餐盘蹲下偷偷吃。 章鱼的手艺，真是比起姜大成强太多了。 想起姜大成，她试着发送通讯申请。姜大成却没有回应，申请失败。 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迟点再试试吧。林雪原迅速吃完，克制住舔盘子的冲动，起身洗碗。 章鱼将盘子接过去，直接塞进墙里的洗涤装置，十秒钟拿出来，已经洗好。 哇，简直是太幸福了。刚才她还觉得章鱼太丑了，现在觉得章鱼简直是全世界最靓！ 林雪原从餐厅出来时，商夏早已不知踪影。她就拜托章鱼带她熟悉一下环境。 万一过几天要跑路，她总得知道门在哪里。 然后章鱼就真的带她四处转悠。它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它的触手会四处指点，让她看。 林雪原估摸着，这只章鱼大概有四五岁小孩的智力水平。 而且还有一个小孩的作息习惯，到点就得“睡觉”，晚上十点，章鱼和扫地狗全都往北楼的一个库房里去。 林雪原跟进去一看，满架子都是各种形态的机器人，起码有二三十个。靠墙立着最大的那个，瞧着像是水母，比章鱼还大一倍。 不过它们全都关机了，唯有章鱼和扫地狗停在充电座上，亮着待机指示灯。 林雪原从机器人仓库里出来，跑到旁边的茶室里倒水喝，一边给姜大成发送通讯申请。 林雪原摘了头盔，一杯水都喝完了，姜大成还没接。 她倒第二杯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商夏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第5章 05脑补了啥 林雪原倏然转身，就见商夏站在三米开外的门口。 她意外地看着他，又赶紧低头，然后才感到身上凉意，一瞧才发现，杯子里的水洒了大半到地上、衣服上。 “我、我想给你倒水。”在这穿帮的紧急关头，林雪原总算挤出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 可惜关键时刻居然说话打磕巴，她真想将自己的舌头揪出来好好捋一捋。 商夏走近，他淡漠地看着她：“不是不能摘头盔吗？” 林雪原捂脸，完蛋，被他看到脸了。 我勒个去的，谁知道你会突然冒出来啊！这下可怎么办，现在再把头盔扣回去还来得及吗？ 可是当务之急是，解释为什么不让他摘头盔啊！ 不是不让摘头盔，只是不想在你面前摘——要是这么说实话，会挨揍吧。 林雪原举着杯子，看上去乖巧不动，实际上已经要疯了。 “因为……”一团乱麻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道，“你的手势不对，头盔要从后往前摘，否则会弄乱发型。” 大概被她认真的样子给镇住了，看着她的眼睛，商夏竟一时有些发怔。 短发微乱，平短墨眉，鸦羽长睫，眼瞳幼圆，邃如深冬寒夜，一敛星芒。 商夏：“……” 林雪原能感觉到，他在惊讶，还有一些莫名柔软的，不可言说的情绪。 不要问她怎么感觉到的，这要归结于她的“意识感应”能力，只要她集中精神探寻对方大脑杏仁核的神经细胞电信号，就能感应到对方的情绪。 林雪原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他就这么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的眼睛，是按照什么模板？” 林雪原心里一惊，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问，他们之前明明从未见过面。即便是网络游戏里，也都是穿着外骨骼、戴头盔的。 她立即把头埋低，扯谎道：“基础模板，五官随机组合。” 商夏没再说话，似乎瞬间失去了兴趣，抬手拿走她手里的杯子。 却不见她松手。他皱眉：“不是要给我吗？” “……是是是！”林雪原立即松手，绝对不能说自己刚才用过，只能说，“水洒了，给您换一杯。” 商夏却避开她的手，自己重新接了水，丢下一句：“擦地。”端着杯子就走了。 林雪原：“……” 她只能自我劝解道，这是他自己要拿的杯子，她已经尽力阻止了。 之后商夏大概回房间了，她看到北楼楼顶的房间亮了光，其余地方都熄灯，仅留下一些过道有壁灯的微光。 林雪原戴着头盔，它的镜片有夜视功能，走向机器人仓库，打算找个空格子凑合一晚。 心里嘀咕着，姜大成这个不靠谱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能修好那条胳膊。 夜风吹来，身上一阵凉。林雪原打了个激灵，搓了搓胳膊。 想起储物间里那一盒衣物，应当都是她的“机器人配件”，林雪原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去找一件衣服穿。 不然万一感冒了，打喷嚏的机器人，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随便套了件衣服，林雪原匆匆往回走，深宅大院，绿植散发着莹绿的幽光，怎么看怎么诡异。 机器人仓库位于北楼靠近天井的地方，她从南楼大厅穿过天井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西楼的四楼某扇窗户透出光亮。 林雪原不解。这个房子里还住着其他人吗？还是说，商夏没有回房间去？这么晚了，他在忙什么？ 她张望着周围，按捺不住好奇，手心满是冷汗，脚步仍往西楼挪去。 贴着墙面上了楼梯，她注意到西楼里有严密的监控系统。 她设置了头盔，只要有监控探头，就给她标识出来，她借助头盔的“增幅器”功能，调用“意识感应”去干扰监控。 监控头比她以为的要更为灵敏，她的“意识感应”能力并不稳定，时常掉链子。 结果就是，跟监控头一感应，整个监控系统的所有画面顿时涌入她的脑海，信息过载，她的脑袋立即疼得要炸。 林雪原立即中断了感应，抱着头盔原地蹲下，靠着墙剧烈喘息着。 这么一折腾，监控头全都暂停工作了，林雪原立即抓紧时间跑上楼梯，有惊无险溜到了四楼。 在四楼，可以看到斜对面商夏的房间，他的侧影投在窗帘上。 林雪原抬手搭在大门扶手上，正靠在门上犹豫着，没想到房门根本没锁，她直接摔了进去。 林雪原赶紧爬起来，一抬头，就见明晃晃的一个黑色徽标，投影墙上：【蜃楼】。 蜃楼？她点开手环悬浮屏幕，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是个跨国作恶的恐怖组织。 又是恐怖组织？跟袭击她的那伙人有关系吗？ 她摘下头盔，起身看了一圈，确定房间里没人，房间里有诸多长条的展柜，放着各种残破的器械。 墙边两台打印机正在“吱吱吱”地打印着某种白色零件。 还有两个巨大的悬浮屏分立左右，一直亮着，屏幕上的数据飞快闪过，不知道是在运行什么程序。 手环轻震，是姜大成发来一条简讯：【跑路中。你好好在商夏那呆着，保护好自己，外面不安全。】 终于有回音了，林雪原赶紧给姜大成发通讯申请，却被拒绝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她心头。她一连发了几条简讯，问他情况，他没再回复。 正忧心着，她手边的打印机，跳出了一个提示窗：【cheal-b017组件打印完毕，残缺元件已修补，组装中……】 修补？商夏为什么要修补恐怖组织的东西干什么？林雪原皱眉。 她趴在打印机的外围玻璃罩上，看到机械臂从侧面伸出，将零件一个一个组装起来。 忽然门响，林雪原一惊，立即蹲下。可是这里只有几个展柜，只要人走到厅中，即可一览无余。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林雪原情急之中，两手抱着头盔，借住它的增幅器，竭尽全力去感应对面的屏幕。 对面的屏幕立即不稳定起来，开始闪烁。 轮椅进来，是商夏，他被闪烁的屏幕引走的注意力，轮椅行驶到屏幕前，调出屏幕的后台程序查看。 房间门开着，林雪原手里拎着鞋，刚要趁机跑出去，却听商夏道：“你怎么在这。” 林雪原顿时当场僵立。商夏这是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说话间，他调转轮椅，回过身来看着她。他的目光，较之苍白的灯光，更冷三分。 林雪原拎着鞋子，脚底的寒意直透上头盖骨。 她有种可怕的预感，如果回答不当，商夏会当场叫来他一仓库的机器人，将她大卸八块，拆出她的“中枢硬盘”去解码，挖掘他想知道的真相。 然后等他发现她是个大活人，脑壳里是大脑而不是处理器，为时已晚。 不能怪她想象力太丰富，商夏绝对做得出来，以前在网游里虐她从来没有放水过，那种让人绝望的胁迫感刻骨铭心。 “我看到这个房间亮着，就过来关灯。”她低着头，小声说。 商夏从轮椅站起来，走近，林雪原不自觉后退，后面却是墙，退无可退。 商夏扣住她的下颌两侧，迫她抬头，逼视她的双眼道：“今天你一共对外发送了四次通讯申请，要汇报什么？” 林雪原下颌骨被扣得生疼，想掰开他的手，却又被扣住手腕。 商夏手劲大得吓人，她无论如何挣不开，眼泪瞬间涌上来。她内心里叫嚣着，快放手，混蛋！嘴唇却死死咬着，生怕又说错话激怒他。 有泪从颊侧滚落到商夏的手上，他倏然松手，退开。 林雪原抬起手背蹭去脸上的余泪，一边嫌弃自己真是太丢脸，稍微一吓唬就哭了；一边立即往展柜后面躲，以防商夏再动手。 商夏坐回轮椅，直接往门口驶去。 他在门外停下，转头对她冷漠道：“我不管商羲叫你刺探什么，告诉他，我不会放弃的。” 林雪原：“……” 她吸了吸鼻子，有点不明所以。商夏这是……脑补了啥？ 林雪原环顾周围，墙上“蜃楼”的徽标分外惹眼。一定跟它有关。 打印机上又冒出一个弹窗：【组装完毕。】 玻璃罩子打开，一个白色的外骨骼手套呈现出来。 林雪原唯心情忐忑而沉重，回到机器人仓库时已经夜深，可她一点也不困。 她开始上网搜索资料，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次日早晨，林雪原在东楼一间偏僻的小客房里洗漱。 白色的毛巾覆在脸上，她幽幽叹气。一夜没睡，也没查到什么关于“蜃楼”的资料。只知道这个恐怖组织主要盘踞在牯埃国，气焰猖獗，与她所在的宏菁国隔海相望，时常侵扰。 商夏不知何时早已起床，已经在天井里忙碌了。 林雪原溜进餐厅里，章鱼正要给商夏做早餐，林雪原立即示意，做两份，又指了指自己。 章鱼眼睛闪闪，伸出触手，戳了戳她的头盔。 林雪原不明白它的意思，摘下头盔，就见它递上一盘三明治，夹着煎蛋和果蔬。 简直就跟变魔术一样。林雪原捧着餐盘，感动得涕泗横流。 外面扫地狗“唰”的一下，从大厅冲过去，这么激动，肯定又来人了。 林雪原三口两口匆匆塞完三明治，跑出躲在门后查看是谁来了。 那人跟着扫地狗的带领，一路走到后院去找商夏。林雪原调整头盔镜片的望远功能，发现又是个老熟人。 蒋有飞，弗莱翼战队的队长，以前在网游里，经常是商夏教了她新的外骨骼动作要领，然后把蒋有飞拖过来，给她练手。 那时见他都是一身外骨骼，今天他是便服。 蒋有飞一身浅紫色半袖，半长的栗色头发向后梳起，露出饱满前额。黑色长裤，荧光紫的运动鞋。 聚焦偏转，林雪原看到商夏今天一身浅灰色居家服，右手戴着金属的机械手套，正坐在桌前，凝视左手中的元器件，精细操作。 阳光照下来，他左手手指白皙修长，右手套上折光流转。光斑映在他的脸颊，侧脸专注认真，像一块顽石，坚硬而沉默。 蒋有飞跳过去大叫一声。商夏完全没理他，将元器件调整完毕，才摘下手套。 见他们往大厅这边过来了，林雪原赶紧闪身躲到旁边的一个空房间。 然后她发现，这个空房间其实是会客室。别问她怎么发现的，商夏带着蒋有飞推门进来了。 商夏推门进来时，转头一眼就看到她。 第6章 06不能免俗 看到杵在门旁墙边的林雪原，商夏没说什么。但林雪原能感觉到，他不想看到她。 头盔底下，林雪原扁了扁嘴。她又不是故意出现在这里的，也没有要刺探的意思，别过度脑补了好不。 可是现在出去好像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她只得硬着头皮原地安静杵着，减少存在感。 商夏示意蒋有飞坐，章鱼进来倒茶。 蒋有飞将自己往沙发上一摔，翘起二郎腿，目光落在商夏的夹板腿上，第一句话就是：“你这腿怎么还没好？” 商夏没有回答，轮椅开到茶几旁，接过章鱼递给他的杯子。 蒋有飞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模式，没必要解释的，就不解释。 他自顾自继续问：“那过几天‘友谊赛’，你还出场吗？” 商夏淡淡道：“苏崇斌盯着呢。” “啧啧啧真可怜，带伤上场……”蒋有飞一边笑一边摇头，“林雪原那家伙，真歹毒，一脚就给你踩得粉碎性骨折。” 猝不及防地听到自己的名字，林雪原愣愣地看着蒋有飞。 就这么一句，没有什么修辞，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合起来…… 为什么蒋有飞会知道她的名字？！在网络世界里，她的账号名是“雪”，在现实世界里，她从未上场！ 不是她不想参加现实外骨骼比赛，她从6岁被姜大成领养，开始外骨骼训练，一直在为进入外骨骼战队做准备。 她所在的训练营隶属于“凯旋战队”，是当前鼎盛豪门。只是现实中的外骨骼赛事，要求年满18岁。 记忆中哥哥15岁时因为生病去世了。姜大成说，之后三年里，她因身体原因逐渐终止了训练，最后退出战队。 是的，她之前是一个外骨骼运动员，还未来得及真正上场，就退役了。 再然后，姜大成带她离开了训练基地，在机械街安家落户。前后也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可是，现在她察觉到，姜大成一定隐瞒了什么。 否则蒋有飞蒋有飞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她是不是……参加过比赛？而且……还踩断了商夏的腿？ 我勒个去，所以商夏这伤是她弄的吗？骗人的吧？！ 她忽然想到，姜大成将机器人女孩的胳膊拆坏，是不是故意的？为了有理由将她塞进盒子里，打包寄走？ 真的非常有可能。 林雪原看着商夏，按捺住自己扑上去问个清楚的冲动。 却见商夏垂下眼睫，看着手中的水杯，道：“这个林雪原，有问题。” “怎么说？”蒋有飞笑，放下腿凑近，“斗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结论？” 商夏端起茶杯，目光落在对面的林雪原身上，想说什么，最终放下杯子，什么都没说。 林雪原：“……”她的脊背爬上一种毛毛的感觉，总觉得商夏对她非常有敌意。 蒋有飞回头看向墙边，装饰性的木制高脚桌旁，站这个女孩。 林雪原戴着黑色头盔，身着圆领海蓝连衣裙，两手如珍珠白的绸缎铺垂下来，身前交握。 如同一个人偶摆件，安静，乖巧。 “欸，这个是3D机器人吗……”蒋有飞顿时来了兴致，从沙发起身。 “今天叫你来是谈合作的。”商夏打断道，将手边的一个盒子扔给他。 蒋有飞接了盒子复又坐下，挑眉道：“私交归私交，我们可是竞争关系，怎么合作？” 各大外骨骼战队，的确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毫不夸张，因为赛场表现直接关系到市场利益。 这方面林雪原只是略有听闻，几大战队背后是不同的公司，公司背后是不同的利益集团，就算真要合作，也不是运动员能说了算的。 除非，他们不仅仅是战队运动员。 商夏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处理手环里收到的邮件。 蒋有飞耐下心来，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感应器，查看随之弹出的属性屏幕。 林雪原在他身后不远处，调整头盔视野，窥屏，发现那是外骨骼“感应器”的具体参数。 蒋有飞忽然抬头看向商夏，惊道：“10纳安？！你哪里搞来的？” 商夏将邮件的窗口推到一旁，抬眼看他：“现在可以谈合作了吗？” “你的意思是……”蒋有飞看了看手中，“这是你们开发的？！” 商夏没说话，神色淡淡，不言自明。 蒋有飞：“卧槽，这可比行业标准要精确好几倍……”他抬手按住额头，计算着。 林雪原：“……”是100倍。蒋有飞这个猪脑子记不住，林雪原却一清二楚。 100倍什么概念？她没概念。 她只知道，行业标准是，外骨骼感应器敏度精确到1微安。凯旋战队顶配版外骨骼，也只是精确到600纳安。 相当于商夏拿出的这个感应器，甩凯旋战队60条街。蒋有飞他们弗莱翼战队，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蒋有飞躲到沙发远端，上上下下打量着商夏，皱着眉头问：“你不会是……黑迩战队的研发团队成员吧？” 商夏将邮件窗口拉回来，寡淡道：“领队。” 蒋有飞捂着腮帮子往沙发上一靠，盯着商夏，满脸不可置信，好像他今天才猛然发现，自己认识了个怪物。 心声都写在了脸上——又搞研发，又亲自上阵打比赛，这样的人竟然存在？怎么没把他给累死啊？！ 好半晌蒋有飞缓过来，一连道：“合作合作，你说怎么合作？” 商夏将一份弹窗文件丢给他：“合约自己看。或者带回去研究亦可，给你一天时间。” 蒋有飞迅速浏览文件。商夏端起茶杯浅啜。 蒋有飞突然就拍腿大叫：“飞行器！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研发？而且快……”他立即闭嘴打住。 “推测，”商夏放下杯子，“看你们的研发成员组成。” 蒋有飞顿时觉得自己被套了，手指指着商夏，半晌憋不出话来。仿佛被无知无觉地盯上好久，终于被割了韭菜。 最后蒋有飞当场就签了合约，并说稍后会有人接手后续事宜。 商夏点头，示意门口：“不送。” 蒋有飞哭笑不得，刚谈完，连客套的握手都没有，直接就赶人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伸手点了点商夏：“你丫的蔫坏，不见兔子不撒鹰。” 轮椅转动，商夏懒得再给他一个眼神，离开会客室。 林雪原松了一口气，他们总算要走了。 蒋有飞绕过沙发出来，突然道：“哎呦，真是3D机器人！” 林雪原：“……” 她僵立原地不动，心里则一串叨咕，机器人没见过吗？商夏都说不送了，赶紧走赶紧走。 蒋有飞瞥了一眼门外的商夏，笑道：“看这头盔，最新款1231型？” “没想到你小子也不能免俗啊，哈哈哈……”蒋有飞兴奋起来，说着就要来掀林雪原的头盔。 林雪原立即躲开。 “嗯？开机了？”蒋有飞不解，“你躲什么？怎么不打招呼，这么没礼貌？” 他一边凑近，一边又转头对商夏挤眼睛：“宅男的终极理想，高仿真人形机器，绝对服从，予取予求。” 商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别碰它。” 蒋有飞：“干嘛这么小气，让人家见识一下嘛。” 林雪原心里奔过一万头草泥马，两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极力控制着不要冲动。 可是蒋有飞实在是太欠揍了，一会儿敲了敲她的头盔，一会儿又捏捏她的胳膊。 蒋有飞奇怪道：“它是不是没电了怎么不说话？数据接口在哪里？莫非在……” 说话间，竟伸手掀她裙子。 我勒个去！猥琐变态狂！林雪原的小宇宙惊天大爆发，天马流星拳！ 蒋有飞忽然退开了。 是商夏，他从轮椅起身，拎住蒋有飞的后衣领，直接拖到门外去。 “哦哦哦，我明白，私人用品，对不起对不起……”蒋有飞两手高举一连串道歉，“我刚才完全出于好奇，你别误会……” 林雪原搓了搓胳膊被掐过的地方，不爽。 这个蒋有飞，脑子一直不正常，怎么不去好好治一治？ 她探头看了一眼门外，蒋有飞被扫地狗追着撞着，往大门方向离去，一边回头吐槽商夏。 商夏站在厅中，看他离开。 等等，她的目光落在商夏的右腿上，没上医用支架，他竟然就这么直接用伤腿下地走路？！ 林雪原赶紧转头找章鱼，这么乱来，他这腿到底是要不要了？ 章鱼不见踪影，她只能自己推着轮椅，给商夏送过去。 商夏听见动静，回头。林雪原撞见他冷漠的视线，顿时手足无措，一个不留神，轮椅直接撞到他腿上。 商夏重心在左腿，这一撞直接失去平衡。 林雪原吓得连忙扑过去，好歹将他拽回来，按到轮椅上。 商夏被迫仰着头，因为林雪原从后头抱着他，硕大的头盔顶在他下颌。 林雪原捂着头盔抬头，刚才慌乱之中，头盔撞到商夏了，她听见“咚”的一声。 注意到自己诡异的姿势，林雪原立即松开他：“对不起对不起！”又抓起他的手按在他的下颌，“你自己揉揉。” 商夏：“……”他回过头，看她一眼。 林雪原隔着头盔都能感觉到，商夏眼神里无比强烈的嫌弃。 干嘛，她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被凶怕了。 虽然，她也很嫌弃自己，慌什么慌！真没出息！ 再这么下去，她会不会还没穿帮，就先被扔出去了？不要啊…… “早饭吃什么。”商夏轮椅开走，不耐烦道。 林雪原连忙赶过去，帮忙推着轮椅，乖巧道：“都好，我不挑食。” 轮椅停下，商夏回头。 餐厅门口，章鱼正端着托盘，眼里光芒闪闪。 商夏不是在朝她说话？林雪原卡壳，茫然打了个无意义的手势：“我……” 我勒个大去！她刚才说了什么？！机器人不用吃饭的啊喂！ 第7章 07家政模式 吃什么？商夏这不经意的突袭，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商夏转过椅子，两手抱臂，皱着眉打量林雪原。 商夏目光锋锐，林雪原被盯得禁不住要坦白从宽的时候，商夏调转轮椅，进了餐厅。 林雪原茫然，这是……就这么揭过了？ 却听商夏冷淡的声音传来：“进来。” 林雪原只好乖乖跟进去。 餐桌旁，只有一张白色高背椅，已被清开放在墙边。 商夏轮椅自动调整高度适应餐桌，章鱼守在一旁。 林雪原磨磨蹭蹭走到章鱼后头，低头站着，借着头盔的掩护，抬眼偷瞄商夏神色。 偌大的餐厅，落地窗垂着白色的纱质窗帘，透进渐盛的阳光，整个房间以白色大理石材质为主，柔光发亮。 白色餐桌中间摆着一人份的早餐，商夏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鼓着腮帮迅速咀嚼，侧颜俊逸，干净得不染纤尘。 商夏无声吃完早饭，喝水。 他掀起眼皮看了林雪原一眼，放下杯子，将餐巾往桌上一放，转过轮椅朝着她。 短暂却漫长的悬而未决后，他终于开口道：“商羲给你安的什么程序？” 林雪原眨了眨眼睛，程序？相当于机器人的行为模式…… 章鱼将餐具收走，又去忙碌。林雪原连个藏身的掩护都没了，默默后退两步。 她其实很想回答“乌龟模式”，如果上天能赏给她一个壳的话。 商夏见她不答，耐下心来，重新问道：“你现在是什么角色模式？” 林雪原脑瓜一亮，明白了。 有些多功能机器人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比如做教练、做保姆。说话方式、内容会完全不一样。 可是听懂没用，林雪原心里直叫苦。 她只知道洗衣机有烘干模式、风干模式、混合速干模式；但她压根没见过林狗这款机器人，更不知道它有什么模式。 就在此时，林雪原的手环忽然亮了，弹出一个悬浮屏，是【设置】界面，往商夏飘过去。 林雪原则意外得无以复加，主控系统林狗竟然一直在线？还能对外界信息做出反应？ 她真没见过这么高端的主控，可以自己调出设置界面。 林雪原只瞄到“控制中心：模式切换”字样。商夏抬手点了【确定】。 林狗的声音出现：“主人，当前人家是默认模式，‘爱情模式-恋人角色’哦，你要切换吗？” 林雪原：“……”恋人角色？什么鬼？哪个吃饱了撑的设置的？ 她见商夏表情漠然，知道实际上他情绪抵触，大概最厌恶有人擅做主张。 林狗发声的同声，设置界面扩大，形成足有半人高的悬浮屏。 机器人能调控自己的内在设置，相当于一个活人能给自己内脏做手术。当真是非一般的机器人。 林雪原终于明白，这机器人贵有贵的道理。 商夏却并不意外的样子，直接问道：“有哪些模式。” 林狗：“亲情模式-祖母、母亲、姐姐、妹妹。爱情模式-妻子、恋人、炮友、小三。友情模式-挚友、恋人未满……” 林狗一边介绍着，设置界面的悬浮屏介绍文就跟着变换。 林雪原悄悄挪过去窥屏，当真是图文并茂，泳装大波妹、泡泡裙小萝莉、制服冷傲御姐……各色美人在眼前过走马灯。 商夏打断道：“调到陪护或家政。” 屏幕停在女仆页面，介绍图上的机器人穿着一身黑色女仆装，白色围裙和发带。 林狗：“其他模式-家政，是否确认？” 商夏：“确认。”随即双击边缘，关闭屏幕。 林狗：“可是主人，人家想做你亲爱的……” 林雪原汗颜，这个主控还会讨价还价，当真是智能到作死级别。 商夏直接打断：“确认——” 林狗又换上欢快的声音：“好哒主人，设置修改完成。从此我就是你可爱的小女仆喽～” 林雪原旁观林狗换角色这一场大戏，她只有一个结论，这个机器人程序的设计者，脑子真是……有点特别呵呵。 终于，刚才的回答失误，用模式问题给蒙混过去。好了，现在她是家政机器人了。 商夏已经离开餐厅，丢下一句：“干活。” 干活？干啥活？林雪原环顾一圈，只见章鱼在墙边待机，便过去跟它一块儿待机。 头盔里有微光闪烁，是一个信号，林雪原戳戳头盔将它转化，打开一看，提示：【角色切换未执行，女仆装未执行。存在故障风险，自检自修中……】 末尾的省略号还一直在循环出现。 林雪原：“……”真龟毛。 之后的几天，林雪原基本上全天候跟着章鱼，它干什么，林雪原就在旁边观摩。 要是商夏在附近，她就装模作样摆弄两下。基本上都是给章鱼添乱。 除此之外，林雪原在琢磨，如何绕过商夏对通讯信号的监控，她已经好几天没联系姜大成，他也不发通讯过来。 还有蒋有飞所提到的，她将商夏踩成粉碎性骨折，她必须查清楚，绝对不能无辜背锅。 可是，商夏自称是黑迩战队的研发团队头头，要在这种技术性人员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她摸了摸脖子，感觉凉凉。 这一天午饭后，林雪原跟着章鱼在洗涤间里忙活。章鱼将商夏的衣服一件一件烘干、叠放。 林雪原则坐在洗衣机上，抱着头盔发功，在尝试感应南楼的电子线路，尤其是通讯监控。 她闭上眼睛静下心来，集中注意力，放空意识。 烘干机热流旋转，温度指标、湿度指标每隔5秒核准一次…… 章鱼内部机械发出规律微电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有同步感应器实时反馈，摊平衣服，整理衣领，左袖，右袖，对折…… 外面传来滚轮漂移、擦过地面的声音，扫地狗一边打扫，一边在楼道里玩着它独自的赛车游戏…… 方圆十余米空间里的电信号，或强或弱，都在跟她的意识产生微妙的感应。 商夏：“作甚。” 林雪原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自己不知何时，竟梦游一般走到后院里，站在天井中央的石台上。 而面前，商夏正坐在桌边，凝眉看着她，他的鼻梁至左耳有半圈银色金属架，两手戴着机械手套。 林雪原：“……” 总不能说她在感应，寻找整个房子的安保薄弱之处吧？ 她挠了挠头盔，胡诌道：“我……我在探测空气质量。天气晴朗，适合外出旅行，注意防晒。” 商夏没理她，指尖微动，鼻梁上的金属架打出一块蓝色虚拟镜片，他低头凝神，继续处理手中的元器件。 天井上方开着遮阳的淡灰色过滤罩，将阳光散射，别有一种通透柔和。周围只有树叶窸窣、水渠泠泠，和偶尔的鸟鸣。 商夏坐在青灰色石桌旁，低头专注的神情，时光仿佛在他机械指间流淌，又在他微微蹙起的眉间凝住。 他此时的心情是恬静的，世界纷繁，他自成宇宙。 林雪原就那么站在他的宇宙之外，不敢挪动分毫，担心打扰他，又会遭嫌弃。 如此恬淡时刻，却偏有打扰。商夏的手环弹出一个小窗，中央呈现大红色警报图标。 商夏抬头看向林雪原。 林雪原立即举起两手，她刚才什么都没做。 商夏点出手环屏幕，查看了几个界面，没理，关了窗口继续手中的操作。 结果手环又弹出一个报警弹窗，没半秒又弹出一个、又一个，然后一瞬间弹了十几个。 林雪原瞠目结舌，她真的是乖乖的什么都没做啊。 商夏倏然起身，两步过来拽住了她的手腕。 林雪原慌了，立即缩手抵抗：“不是我！你放开！” 商夏：“闭嘴。”没听她辩解，如同拎小鸡仔一样，半推半拉地将她拽到一旁去。 林雪原奋力抵抗着，忽听到身后一阵巨响，伴随着一声大喊的“卧槽！” 林雪原吓了一跳，赶紧推着商夏躲到北楼门廊底下。 只见一个黑影撞破天井上空的过滤罩，砸在水渠里，水花四溅。 商夏挣了挣，林雪原触电般撒开他的胳膊，尴尬地笑了笑。 商夏走回天井中，收拾桌面上的零件。林雪原这才注意到，商夏右腿穿着医用支架，一身便服，似要外出。 水渠里爬上来一人，他摘了头盔叫道：“舰长，你这防御系统又升级了？跟上次的系统完全不一样啊！”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外骨骼，形似古代的盔甲，棱形盾牌般的大型肩铠底下，是纹路细碎的胸铠，如同锁子甲，严丝合缝覆盖全身。 两臂护肘、护腕和机械手套，乃至两腿护膝和战靴，都有特制细碎纹路，手中抱着的头盔有着片状的耳翼。 水渍从外骨骼上淌下来，金属材质在阳光下折光粼粼，林雪原认出这是黑迩战队的“狩猎铠”。 再一仔细分辨，此人是贺聪，黑迩战队的大前锋。 以前林雪原训练时，也是前锋位置，看了贺聪不少的比赛视频，模仿过他的风格，对他的洋葱头发型还有点印象。 商夏则连看都没看贺聪一眼。 贺聪立即过来桌边站好，抓了抓发型，垂头耷耳道：“舰长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一定走正门。” 商夏这才赏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手指一抹，将几个损坏报修窗口合并消除。 贺聪连忙道：“我赔我赔！” 商夏：“滚。” 贺聪嘿嘿笑。商夏丢给他一个外骨骼元器件：“这个试一下，做测试报告。” 贺聪双手接了，连声应下，又嬉笑问道：“那‘友谊赛’，我们现在出发吗？” 商夏“嗯”了一声，将桌上的零件和工具归整起来。 黑迩战队队长陈迩东，发来视讯，贺聪跟他交代，马上出发，不会迟到的。 陈迩东要挂断的时候，贺聪悄声叫住：“欸先别挂，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他悄咪咪将通话的悬浮屏幕往林雪原方向挪了挪，还假装在自拍，悄声道：“瞧见了吗？3D人偶。” 商夏沉声道：“去门口等。” 贺聪：“哦哦，好的！那舰长我去门口了！” 视讯那头，陈迩东小声道：“女仆啊……真有情趣……” 贺聪赶紧关了通讯，嘿嘿笑着跑了。 他溜得倒挺快，但是林雪原确定确定商夏听到了——他将眼镜架捏折了。这个镜架很贵的，机械师的神级装备，说比她精贵她是服气的。 林雪原终于明白，为什么商夏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说“不要3D机器人”。 不行了，她真的好想笑啊。商夏还没走，她忍笑忍得肩膀发抖，好在头盔掩护了她因憋笑而扭曲的脸。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商夏要出门，她居然得跟着。 第8章 08热血青年 悬浮车在低空飞驰，林雪原坐在后座，看着前排商夏的后脑勺，能感到他很郁闷。 就在出门前，商羲发视讯来“查岗”，发现商夏要外出，死活叫他带上林雪原做陪护。 原话是：“你要有个伤患的自觉，带着，一定得带着陪护，不然爸爸现在就过来陪你。” 她也郁闷，商羲不是去做什么“封闭式研究”的项目了吗？怎么还在蹦跶？没一句准话，神烦。 不然商夏出门后，她早就将他家彻底排查、将“蜃楼”的资料拷贝一份。 而此时，她只能将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移动的街景。偶尔偷瞟一眼商夏。 不是她要看商夏，是商夏穿着的外骨骼实在太帅了！给设计师加鸡腿！ 尤其是刚穿上的时候，简约到喷鼻血。 商夏是出门的那片刻穿上的外骨骼。 他两手抬起，握住橄榄球状的外骨骼初始盘，置于身前，旋转错开，启动。 那一瞬他逆着光，黑金从盘中爆出，沿着两臂迅速覆盖全身，薄薄一层，阔肩长腿身材尽显。 内层覆盖完毕，而后附件层层叠加上去，形成铠甲外形。外层再加大面积活动挂甲，是一身“守望铠”。 全身上下无不完美，除了一条伤腿。 商夏的右腿上了夹板，再以医用支架支撑，再覆盖外骨骼，肿得好可爱。 只是人一点也不可爱，臭着一张脸叫她上车，没等她坐稳，车已经满速飚出。 贺聪在副驾座嗷嗷直叫，一个劲儿地喊“爽！”“舰长哥哥咱们再快点儿！” 商夏一个抱枕塞过去，贺聪卒。 车速过快，以至于林雪原瞟第三眼的时候，商夏忽然道：“下车。” 林雪原：“……”吓死了，还以为瞧他几眼被发现了。 她打开手环窗口，偷偷看了一眼地图，当前所在地：康晴城体育馆，空中停车场。 这个体育馆她知道，号称全国最大的外骨骼赛场，可同时容纳观众十五万观众，全场任意角落都可点出虚拟现实全景转播。 林雪原下了车跟着走，贺聪忽然转头对她说：“别戴着头盔啊，你想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舰长的……” 商夏头也没回，不耐烦道：“别跟着，回车里。” 林雪原停步：“哦……” 我勒个去的，什么态度啊。商羲叫她来做陪护的，又不是她想来。 贺聪悄悄朝她做了个悲伤的眼神，跟着商夏进入专用电梯，转瞬就离开了。 林雪原撇嘴，磨磨蹭蹭回到商夏的车旁。 这里是五十层，十个车位里还有一半空着，商夏的车在靠边位置。 林雪原过去拉车门，拉不开，才想起自己没有权限，进不去的。 当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林雪原一怒之下，一手按着头盔，一手按在车门上，开始感应解锁。 悬浮车的防御系统立即被触发，林雪原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砸了一般钝痛，赶紧摘了头盔。 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好转，就听到旁边有人一直在叨叨叨。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霸道蛮横：“我不管！我是唯一前锋，林雪原凭什么抢我的位置？！” “他算老几？不就是拿了一个世界杯冠军吗？我夺冠的时候，他连替补都不是！”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林雪原愣神，而且，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林雪原起身望向声源。 那是新停进来的一辆大型保姆车，女人从车上下来，一身凯旋战队外骨骼，妖冶的银红色。 林雪原记得她，罗婕儿，凯旋战队前锋，被称为“安保业界一姐”，参与过多次反恐行动，奖章无数。 以前一起训练的时候，她总是以前辈自居，趾高气扬。 车子的另一边，下来的是穆毅达，凯旋战队总教练，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梳着大背头，一身肌肉将黑色短袖绷出轮廓。 穆毅达沉厚的声音不容反驳道：“今天有世界级媒体，注意你的言行。” 罗婕儿气闷，狠狠地摔上车门。几个后勤要下车，又关回车里。 罗婕儿转身，就看到林雪原从车边冒出来。 似是根本没料到她在这，怔愣片刻，罗婕儿大叫道：“穿成这样，你有病吗？！” 林雪原茫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女仆装，什么跟什么啊，到底谁有病？ 罗婕儿甩下一句“别指望我跟这种脑残打什么配合！”大步走了。 穆毅达挥手示意后勤跟着罗婕儿，自己落后一步，环顾周围，而后走到林雪原面前。 林雪原也下意识环顾周围，没别人了，不知道穆毅达在看什么。 穆毅达只管战队训练，从来不苟言笑，林雪原后来才被选入的战队替补席，跟他接触不多。 穆毅达查看了手环界面，仿佛确定了什么事，盯着她道：“在这干什么呢？” 林雪原忽然有些害怕，腿肚子莫名发软，偷偷挪步，打哈哈道：“在……看比赛啊。下次有空再聊啊。” 她自忖跟穆毅达不熟，退队后更是没有联系。干笑两声，赶紧闪人。 穆毅达看着林雪原跑掉的方向，发通讯道：“带‘捕鼠器’过来，发现逃跑的小白鼠，‘借用’监控去追踪。” 林雪原出了空中停车场，在外面转悠着，并未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 她想到的是，商夏叫她回车里，她就要回车里吗？噗嗤——笑话！ 要不要干脆跑路好了，就当她这台机器人被人打晕拖走卖了废铁。 反正商夏很有钱的样子，那么精贵的眼镜架随随便便就给捏折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最终林雪原一拍大腿，决定了跟商夏说“拜拜”。 等以后她飞黄腾达了，再回来赔他一个机器人。最新款。 于是这一刻，林雪原在停车场楼下张开双手拥抱暴晒的阳光，七月的烈日都可爱起来，因为她重获自由。 周围的行人侧目看她，又匆匆走了，赶着入场。 解说员的喇叭已经响彻全场，欢迎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观众朋友们，一起见证今天的外骨骼友谊之赛。 林雪原眼前一亮，跟着人潮往里跑。 几分钟后，林雪原抱着免费领取的爆米花，混在体育馆人潮拥挤的看台上。 她掀了头盔镜片，一边探头张望场中，一边几颗几颗地塞着吃。 以前在训练基地的生活非常无聊，尤其是她这种没家的孩子，吃住都在基地里，除了训练就是训练。 今天反正今天都来了，不如就看看比赛，这可算是她第一次看做观众。 但是这次的比赛，跟她以往在录像中看到的不同，红色跑道上所有的深坑、高墙障碍全都被放平，赛场中央搭起了一个巨大的舞台。 舞台上漂浮着一个飞艇形状的气泡大屏幕，上书：【宏菁国、牯埃国先进安保队伍友谊赛】 几分钟后，主持人说完开场白，介绍了在场的领导、参赛的五支队伍，然后请领导上台致辞。 其中牌面最大的领导名叫苏崇斌，职位是“国家治安部主任”。 通过斜上方漂浮的高清转播屏，林雪原看到这个苏崇斌大叔的样子，五十岁左右，中分短发、胖乎乎的身材，颇具喜感。 旁边有人在议论着，林雪原调整头盔，将声音捕捉，听了不少八卦。 比如，这次的友谊赛里，有三支队伍是本国的，分别是凯旋战队、黑迩战队、弗莱翼战队。有两支队伍来自隔海相望的牯埃国，分别是金海湾战队、牯埃萨娅战队。 平日里各大战队竞争激烈，借比赛契机，给这几支队伍增加友好接触的机会。 外骨骼战队之间每天都恨不得打一架，来证明自己品牌的外骨骼装备最强。尤其是安保方面的业务竞争，最为激烈。 现在国内出于政治因素考虑，要将三支商业队伍被派到牯埃国去，对抗牯埃国猖獗的恐怖分子组织，保护本国在牯埃国的资产和商会。 现在是提前先让他们接触、磨合一下。免得出了国门先跟自己人打起来。 黑迩战队队长，陈迩东拍着前锋贺聪的头盔：“现在明白了吗，你以为我们是来春游的？我们今天来到这里，是带着国家使命的。” 赛道前，黑迩战队的队列里，贺聪撇嘴：“怪不得舰长拖着条伤腿也得来，苏大妈真是不人道。” 队员多布雷口中嚼着糖果，看了看天色，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周围一片的运动员们，纷纷抬头看天。蓝天白云一派晴朗，不像是会下雨。 但很快，大家都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好的预感”。 在主持人宣布了比赛的具体比赛流程和细则之后，五支队伍二十五个运动员脑中只有三个字——救命啊！ 而观众席经过一阵无声错愕后，爆发出一片哄笑声。 林雪原笑得差点呛了，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外骨骼比赛，两人三足？丢手帕？打飞碟？捉迷藏？ 大家穿着“更高更快更强”，直至突破人体极限的精尖科技外骨骼，来玩小朋友的游园会？ 凯旋战队的罗婕儿，站在顺序第二的位置上，爆发了一句“有病吧？！” 主持人在台上欢声道：“是的，不用怀疑，我们的宗旨就是促进友谊！来吧热血青年们，上吧！大屏幕滚动起来！” 在观众们统一的欢呼声中，比赛分组在大屏幕、看台几千转播屏中同时呈现： 【选手随机分组如下】其下是两两一组的名单。 林雪原倏然停下了咀嚼，她看着屏幕第一行的【凯旋战队 - 林雪原 & 牯埃萨娅 - 萨彼得】有点卡壳。 谁能解释一下，这人是跟她同名同姓吗？有特写镜头给到那个“林雪原”，全身黑白色外骨骼严丝合缝，肩头有红蓝太极徽标，完全看不到脸。 同样卡壳的还有蒋有飞，他抬手将头盔解开，头盔金属层层退去，变成了一块附着在肩头的银白飞鸟，头部翎羽高高炸起。 他的脸被转播镜头抓拍到，一人一鸟都费解地歪着头，连角度都完全一致。 他指着屏幕问身边的队友：“我这是要跟凯旋战队的哥斯拉搭档？” 队友看着屏幕上现实的【弗莱翼战队 - 蒋有飞 & 凯旋战队 - 罗婕儿】，缓慢而确认地点头。 蒋有飞转头，去看隔壁队伍中商夏的腿，捂脸道：“让我死吧，不到半路我腿就得折。” 凯旋战队的战斗力是公认的彪悍，一个月前的世界杯比赛中，连商夏的腿都敢踩断，再一次为凯旋战队添上一层恐怖阴影。 贺聪随机分到的搭档是陈迩东。 贺聪一把抱住队列最前面的陈迩东：“咱们还用到着增进友谊吗？最爱队长了！” 陈迩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再看屏幕。四个队友不约而同地去找商夏的名字。 商夏沉默地抬头看向天空，没说话。 屏幕的最后一行显示着：【黑迩战队 - 商夏 & 金海湾战队 - 卢海楼】。 越过一行行的战队，牯埃国金海湾战队的队长位置，一身铅灰色外骨骼的卢海楼回过头，看了一眼商夏的方向。 第9章 09别凶行不 全场分为两大组，一组12人去两人三足，另一组13人去丢手帕。 两人三足场地，机器人上场，将选手的脚踝，以手腕粗的金属扣锁在了一起。 六组选手排在赛道起点上，终点在一万米之外。 方头方脑的机器人裁判举起手，比出枪的手势，“砰”的一声食指冒烟，开赛！ 其他五组选手全都战靴蓄力，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唯有商夏和卢海楼两人，迈开腿慢腾腾走着，并没有启用外骨骼的辅助。 主持人站在场中，点评着，转播大屏幕切换成了各个小屏幕，分别呈现各组狂野的奔跑姿势。 蒋有飞一开赛，就被罗婕儿当成腿部沙包强势拖拽，拖得赛道上烟尘滚滚。 蒋有飞的粉丝们在看台上一片惨叫，大骂罗婕儿。罗婕儿的男粉们则纷纷拍手叫好。 纵观全局，唯有商夏和卢海楼两人步伐最为协调，都抬头望着前方，仿佛只是路遇友人，闲庭漫步。 卢海楼两手搭在自己的外骨骼腰部，漫不经心道：“终于要回牯埃岛了？几年了？” 商夏掀开眼前的镜片，淡淡道：“十年。” 卢海抬高下巴，望着天空：“来得真是时候，马塞思估计要死了。正好让你捡个漏。” 商夏转过头，凝眉看着他。 “我没造谣，”卢海楼斜他一眼，“伊可诺陪着马塞思来治病，我们早上同一班飞艇来的。” 商夏没说话，手环震动，他瞥了一眼，视讯申请：伊可诺。 卢海楼忽然凑近悄声说：“不过这个漏，你捡不捡得走……” 两人之间忽然爆发一阵金属震响，硁硁数声，火星四溅！ 观众席哗然。商夏一直是人气最高的外骨骼运动员，关注度居首位，此时却见他突然跟卢海楼打起来了！ 卢海楼来自牯埃国，并不是外骨骼运动员，只凭借抗击恐怖分子的战绩，在反恐界有一些知名度。 两人相邻的手臂不知何时，外骨骼突然转化为利刃，一边如常走着，一边飞速拼刺，刀光挥出残影，让人眼花缭乱。 苏崇斌在场中台上见状，脑门一青，立即跑到后台，给商夏发通讯。 赛前谈话时，开通过临时权限，苏崇斌的通讯直接被接通。 “别打架别打架！”苏崇斌一边调来转播屏幕，一边苦脸哀叫，“商夏小老弟，你们在搞什么灰机啊！世界级媒体都在看着！” 卢海楼的攻势密不透风，距离之近又防不胜防。 商夏一边化解，一边淡漠道：“在表达友好。” 苏崇斌捂脸：“立即停止这种危险的表达方式！捅了篓子我可不给你兜着！” 只几句话间，商夏这边已经交锋数百次。 卢海楼一刀划下，锁住两人脚踝的金属扣应声而断。 “立即停下！”苏崇斌发飙了，对着两人的通讯频道就是一声狂吼，“再给老子瞎搞，都滚去蹲号子！” 商夏和卢海楼两刃交击的前一刻，同时捂住耳朵，差点被苏崇斌给喊聋了。 主持人立即打圆场，扒出资料说：“诸位可能不知道，卢海楼和跟商夏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这次久别重逢，当场忍不住技痒切磋。直男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如此热血啊，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友谊、超越国籍、超越了时间，奔向宇宙最终的大团结！” 商夏：“……” 卢海楼：“……” 观众：“……”这个主持人是不是脑瓜有问题？他们两人的氛围分明怪怪的。 商夏和卢海楼站在赛道的两侧，相视一眼。 卢海楼笑了，摇摇头。两人各自收起武器，下场。 主持人伸手呐喊：“连下场的背影都那么和谐！两位，弃赛要接受惩罚的！” 商夏的粉丝们纷纷呐喊抗议，齐声道：“舰长腿伤未愈！求放过！” 不能使用电子扩音，全都是人嗓子喊的，几乎整个观众席喊成一片，商夏粉丝团有组织有纪律的程度，令人惊叹。 苏崇斌又在通讯频道里哇啦哇啦，商夏只回答道：“腿伤未愈。” 苏崇斌憋屈：“好吧，你粉丝多，惹不起。” 商夏下场后，走向黑迩战队专用的休息室，头盔镜片捕捉到高空有残影掠过。 他驻足，镜片呈现画面解析，呈现捕捉到的无人机截图。 商夏点开手环，向苏崇斌发通讯：“观众席上方的无人机是干什么的？” 苏崇斌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就在苏崇斌茫然、商夏皱眉的时候，林雪原已经知道那些无人机是干什么的——是来追杀她的。 林雪原本来打算，去凯旋战队的阵营附近看看情况，那个同名同姓的人，让她不能不在意。 但是她刚走到看台下方的通道，就有一架无人机疾飞而过，心惊之下，她手一抖，散了满地的爆米花。 无人机几乎是立即折返，一排飞梭激射而来，一阵噼啪连炸。 爆炸声在走廊中回荡，却淹没在看台的嘈杂声里，林雪原想求救都徒劳。 之前林雪原分析过飞梭的设计，它会在穿刺之后发生爆炸。子弹打入身体还能取出来，飞梭则是要当场夺人性命。 情急之下，她扑进楼梯间躲藏，抓着扶手跑楼梯上楼的同时，差点爆哭出声。 这分明是在蓄意追杀她！她到底哪里惹到这个恐怖组织了？她改还不行吗？！ 楼梯间里也有监控，无人机已经侵入监控系统，共享追踪情报，陆续集结进入楼梯间。 只是对无人机来说，狭小的空间不利于飞行和集火，甚至出现了无人机相互闪避而打转的情况。 林雪原两手抱着头盔，用“意识感应”干扰无人机信号，弄得飞梭乱投，接连爆炸，楼道里炸得坑坑洼洼。 就这样催着命，林雪原被逼着一口气冲上五楼，累得几乎原地升仙。 看台楼层矮，五楼已经到顶，她也实在跑不动了，两腿相互打结般不听使唤。 就在她扑出楼梯间大门的时候，门外忽然闪进来一个身影，两人撞了个满怀。 商夏就地一滚，护住怀中的人，却忽然注意到这人熟悉的头盔。 林雪原被按在墙边，都撞懵了，只听到一阵炸响，面前的人抬手一阵连射，将六架无人机全都击落。 这生死时刻，却有漫天花雨，纷纷扬扬。 林雪原抬头看着对方骁俊利落的外骨骼侧面，忘了呼吸。 是商夏。 即便没看到脸，也直觉是他。 商夏掀开外骨骼头盔的镜片，皱眉：“你怎么在这？” 说话间，他用手环连通苏崇斌那边，接入技术部的支援。 林雪原被他锋锐的目光扎到，心头一跳，瞬间回神，支吾道：“我……在给你加油、保护你啊！” 说着，她张开双手，挡在商夏的面前，装模作样地警戒着空无一物的四周。 商夏眉毛拧成了麻花，将林雪原拨开：“别添乱，跟紧，丢了我不会管你。”言罢，盖下镜片。 技术辅助接入，镜片刷新，呈现出附近地图，并出现着红点，显示外围几十台无人机的动向。 林雪原：“哦……” 商夏跑到五楼天台出口探头，只听得“笃笃笃”一串飞梭射击，炸起石砾，商夏回身闪避，林雪原正跑过来，大头盔直接砸在了商夏的下颌。 商夏脱口道：“我……”他扣着林雪原，扑到一旁去，爆炸冲击之中，完全成了她的盾牌。 林雪原感到此时商夏有一句脏话，被他的修养死死卡成了半截。 林雪原挣扎起身，查看他身上：“你没事吧？” 愧疚，商夏不知道有没有炸伤，她当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会突然停下。 商夏拨开她的手：“别乱摸！” 林雪原：“……” 商夏掀了林雪原的头盔镜片，揪着她的衣领道：“再裹乱把你扔出去。” 林雪原拼命点头，内心是崩溃的。 她这是第一次被人追杀，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逃才能拿一百分。 商夏耳机中传来技术部的汇报，他扔下林雪原，回复道：“西侧顶楼没有特殊目标，只有一台普通家用机器人……” 说着，商夏冲出拐角，对着外面就是一通射击。 林雪原想跟，又犹豫，最后还是冲出去，漫天花雨劈头盖脸洒了一身——这是比赛方给运动员们配的射击武器，全都是礼炮弹药，自带彩纸和花瓣特效。 纵使如此，无人机被打中机翼关捩位置，纷纷坠落下来。 林雪原真是看愣了，这样都行？ 商夏迎着无人机的弹雨和花雨，身上挂甲集结成坚实无比的保护盾，掩护他将无人机一个接一个打落。 显然商夏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林雪原想跟，可这根本不可能跟得住啊，她又没穿外骨骼！ 转眼商夏就跑没影了，她只能又从一处楼梯间往下跑，下楼时的两腿如同面条腾云驾雾。 商夏发来音频通讯！ 林雪原闪身躲在门后避开监控，哆哆嗦嗦接通，商夏的声音在头盔里响起：“跑哪里去了？！” 林雪原：“我不知道啊……别凶我行不行！”她都快吓哭了，商夏还这么凶。 商夏那头不说话了，林雪原根本没空查看是不是掉线了，一台无人机将门射穿，她立即扑出去，炸了一身钢皮门屑。 死定了——林雪原脑中只有这个念头，又有三台无人机飞进楼梯间，朝她齐齐转向。 楼上楼下两个方向都有无人机，发射架闪着金属光泽，无论往哪边跑都必将中弹。 就在林雪原心脏拔凉的刹那，“砰”的巨响，一侧无人机当空爆炸，是商夏动用战靴力量高跳而起，一脚将它踢爆！ 于此同时他竟然完成了精准射击，击落了另外一侧的三台！ 又有源源不断的无人机飞进来，商夏聚拢挂甲直接迎上，将林雪原挡在身后。 林雪原愣愣看着，心脏狂跳，两耳轰鸣。 这已经不是外骨骼体育竞技的范畴了，商夏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别发呆，”商夏的声音从头盔里响起，沉稳有力，“现在快跑，躲到监控盲点。” 林雪原立即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没义气丢下商夏，可是她留下纯粹送人头啊。 她一边哭着一边冲出了走廊，跑向后方的宣传屏幕，尽可能掩藏行迹。 最后体育馆安保系统完全动员，机器人和无人机还有战斗人员全员出动，确认将所有无人机全都扑灭，总计近百台。 商夏站在看台顶楼，望着下方依然气氛火热的游园会，观众们沉浸在虚拟现实全景转播中，毫无察觉。 他的耳机中，接着苏崇斌那边收到的情况汇总。 初步结论是，这百台无人机经过伪装，从地下物流通道进入体育馆区域，往看台区集结，却并没有袭击观众。目的还不明确。 另外，这批无人机非常“干净”，暂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苏崇斌问商夏怎么看，商夏将自己捕获的机型特征发过去，只说了一个词：“蜃楼。” 林雪原对这个推测，也必定是双手双脚赞成。 只是现在她现在的处境，连动动手指，接通商夏发来的通讯都费劲。 商夏：“在哪？” 第10章 10奖品天降 问她在哪里吗？林雪原看了看周围，战战兢兢道：“在颁奖台……” 商夏站在天台的边缘，万里晴空，长风飒飒。 他看向整个赛场靠边设立的颁奖区，头盔自行调节焦距。 却没看到她的影子，而后才听到她补充道：“颁奖台上面的悬浮屏后面……” 现在监控系统这么发达，哪有什么监控盲区啊。 林雪原被逼无奈，只能爬到两块悬浮屏中间这种莫名其妙的高处。 最关键的是，这个架子明显是豆腐渣工程，随着她的发抖，竟然在晃！ 镜片分辨率调到最大，商夏才发现悬浮屏上隐约透出的人形黑影。 商夏：“很好，待着吧。”话语里竟似乎有一丝笑意。 感到商夏的嘲笑，林雪原欲哭无泪：“别啊，我下不去了，快帮帮忙！” 她真的是脑袋被门挤了，竟然一轱辘爬了那么高，一回神连她自己都惊了。 商夏：“人太多，等散场。” 林雪原这才发觉，随着游园会接近尾声，转播镜头都聚向颁奖台这边。内牛满面。 颁奖典礼上，主持人昧着良心恭喜商夏，夺得本次比赛“最友好奖”！ 具体的依据是，他在这次比赛中，出场次数最少，跑的距离最短，参与度最低，默默地将打飞碟的弹药全都打光了，一个飞碟都没中…… 观众：“……”总之一句话概括起来，商夏是本次比赛中，积分最低，表现最废柴的那一个。 苏崇斌走到台前，笑眯眯道：“为了表彰我们商夏同志‘友谊第一，以和为贵’的品质，” 网络同步直播的大屏幕上，弹幕已经严严实实覆盖，网友们纷纷发“666”。这大概是商夏运动员生涯、安防战士生涯中，最特别的奖。 商夏走上领奖台，没摘头盔，估计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在苏崇斌皮笑肉不笑的催促下，商夏随手按了抽奖大转盘，大转盘飞速滚动起来。 大转盘的奖品是来自参赛队伍的贡献，还有社会上的赞助商。 林雪原在颁奖台上方，探头张望奖品目录。 蒋有飞所在的弗莱翼集团，赞助的礼物是，飞行器一件，机身有放大版的蒋有飞亲笔签名。 林雪原：“……” 飞行器倒是很值钱，加了签名就那啥了，反正她不想要。 黑迩战队赞助的礼物是，外骨骼分析软件。 林雪原：“……” 谁跟商夏一样都搞外骨骼研发啊，这种专业软件，送给运动员不是坑人吗？ 金海湾战队赞助的是，求救装置，只要在牯埃国范围启动这个装置，金海湾掘地三尺也会赶到。 林雪原：“……” 您牯埃岛上到底是有多危险啊？ 凯旋集团赞助的是，限量版“奥林匹亚”等比例纪念品一件。 林雪原挑眉，这个倒是挺值钱。 凯旋集团的“奥林匹亚”被誉为最强外骨骼，几乎是一整代人的梦想装备，即便只是等比例纪念品，也挺有意义的。 牯埃萨娅赞助的是，牯埃国布萨娅商区一日游金卡，无论去哪家店全都免费。 林雪原顿时咽了口唾沫，还是这个最实在，吃喝都随意是吧？能打包带走吗？ 转盘转动减缓，林雪原趴在架子的栏杆上，突发奇想，今天多亏了商夏，她才得以脱险。 虽然他态度奇差，只是滴水之恩，她也得懂得涌泉相报不是？ 给他弄个金卡好了，他好像要去牯埃岛了，正好可以用。 林雪原两手撑着头盔，开始尝试用“意识感应”去干扰转盘。 忽闻“咔嚓”一声，林雪原虎躯一震，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下方转盘，慢悠悠地停在了“牯埃萨娅商区一日游金卡”旁边的“宅男大礼包”上。 林雪原一看，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重大失误！她不是故意的！ 苏崇斌笑道：“这个‘大礼包’是赞助商提供的礼物，我们来点开看看！” 说着，屏幕上的大礼包打开，里面跃出万道金光。 金光之中，出现一个黑长直大眼睛的漂亮的妹子，穿着黑色套装，身段妖娆，下书一行红色金边大字：南梦牌充气伴侣！ 苏崇斌严肃道：“这个赞助商要点名批评，这种不文明不和谐的奖品，应该配小字。” 全场哄笑，女粉丝们则是尖叫：“舰长——摘头盔——” 林雪原笑得不行，商夏坚决不摘头盔，可以想见他的脸估计已经黑成炭了。 又一声“咔嚓”，林雪原大惊，赶紧起身。 可惜豆腐渣架子已经承受不住任何一点折腾，直接折断。 商夏察觉上方动静，抬头。 有黑影轰然落下，全场惊愕，下一刻则是哗然——商夏一个公主抱，捞住了从天而降的奖品？！ 连周围的其他战队领奖者也纷纷围观。 苏崇斌定睛一看，乐道：“这不是充气伴侣，这是3D机器人啊，恭喜，奖品原地升级！” 商夏看着怀里的林雪原，愣神片刻，咬牙道：“下去！” 他大概也在懊恼，自己为什么要伸手接住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麻烦。 林雪原喘了两下，定定神，赶紧从商夏的臂弯里下来；心里则后怕不已，还以为要脸着地了，还好商夏接住她。 林雪原刚要跑去后台，商夏又揪住她：“衣服！” 林雪原这才惊觉背后发凉，是背部衣服被栅栏断口扯破了。 商夏抓着她的衣服破口送她去后台。在观众眼里，则是他搂着奖品匆匆离场。 成片的起哄、尖叫声中，台下角落里，凯旋战队阵营，总教练穆毅眼睛眯起。 他按住耳机回答道：“目标在黑迩战队的商夏手里，我们会准备布控，找机会再行动。” 他盯着继续开启的奖品大转盘，听到耳机里传来温润的声音：“实验已经延期太久，不要再失误了。” 穆毅达低头称是。 最后的赛后聚餐活动，商夏并未出场。 其实也没差，不论是宏菁国的队伍，还是牯埃国的队伍，商夏基本上都认识。 媒体不在，苏崇斌也懒得揪着他不放，见他主动告辞，也就大手一挥准许了。 商夏揪着林雪原将她塞回到车上，队长陈迩东追过来，塞进来一个长匣。 他笑道：“这个奖品给你正合适，腿部光疗按摩仪，睡前搓一把，促进骨骼和肌肉的修复。” 商夏靠着车门，跟他说起下午袭击的事，陈迩东表示知道了，会关注后续。 走之前，陈迩东又提醒商夏道：“给伊可诺回个通讯，我手环要被她打爆了。” 商夏点头，回身上车。 车子启动，相较来时，现在只有林雪原和商夏两人。 林雪原想起自己原本打算跑路的，忽然有点心虚；乖巧靠着后座，假装自己不存在。 商夏则对着悬浮屏幕一言不发，四个屏幕错落放着，全都是今天无人机的资料页。 过了一会儿，商夏头也没回地将一个弹窗推向后座。 林雪原接下一看，是商夏的授权，权限等级为5级，项目明细里，包括了可以开他的车。 哇，这也太赞了，林雪原眼前一亮。 今天虽然没能跑掉，但现在有了权限，以后想跑路，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蒋有飞发来视讯。商夏随手点开。 蒋有飞在聚餐现场，背景嘈杂，他凑近屏幕小声道：“老夏，奖品都没领，那个3D机器人不是你自己家的吗？” 商夏没说话，直接挂断通讯。 林雪原放低手环，调小窗口偷偷查看新闻，想找找有没有人发现，今天有恐怖机器出来行凶。 结果全都是颁奖环节的新闻，商夏真受欢迎啊，各家媒体几乎全用他的动图做头条。 评论区则全都是女粉丝讨伐赞助商，要求还舰长清白。 有一条被评论收到回复最多，被置顶，是蒋有飞发的：【你们舰长早就不清白了。】招来大批的寄刀片警告、律师函警告。 翻来翻去，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林雪原还得极力克制自己笑出猪叫的冲动。 她完全没有当事人的自觉，反正也没人看到她的脸，也不知道她是谁。 反倒是商夏，平时那么凶，现在连脸都不敢露。小可怜儿哈哈哈哈。 回到住宅，商夏径自回房间去洗漱了。 林雪原则跑到东楼，爬进二楼她常用的那个小客房，赶紧将衣服换下来。 天井里，水母机器人伸长了触手，正在更换遮阳的幕布。 林雪原泡在浴缸里，抱着膝盖，口鼻沉在水下，咕嘟咕嘟地往外吐气泡。 眼前浮现下午时的场景，商夏突然出现在楼梯间，一抬手就将无人机成排击落。 真是帅炸了。 那犀利的瞄准，那例无虚发的命中，那流线型铠甲，怎么看怎么帅。 最后她默默想，等飞黄腾达了，一定要搞一套黑迩战队的外骨骼穿穿看。 手环弹出提示，她点开看。 悬浮屏呈现在晃动的水里，是姜大成发来一条简讯：【出国了，通讯码停用。等老爸飞黄腾达来接你，保护好自己！】 林雪原：“……”瓦特？！立即发通讯过去，却无法接通。 她回了个“滚吧滚吧！”然后将记录删除。憋气，沉进水里。 在水里她闷闷想，不知道还要装多久的机器人。 今天本来大好的机会可以逃跑……不过就算她真的逃了，她也很茫然，出去了被追踪到，大概还是会被追杀。 若去其他地方，她没有身份信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糊口的工作。 还是商夏家里安全，还有章鱼一天三餐地投喂。 可是，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完成。 她的脑中闪过穆毅达的脸，无来由地，非常怕他。比商夏更可怕。 商夏不会无故找她麻烦，而这个穆毅达，看上去古井无波的面皮，却格外瘆人。 林雪原打了个激灵。 还有那个同名同姓的“林雪原”，网上查不到任何详细个人资料，更别说具体容貌，个人主页上只有比赛成绩，网友称之为“最神秘选手”、“最具潜力选手”。 她烦闷地捧着自己的脑袋，各种疑问盘绕着，剪不断理还乱，真不知道从何查起。 手环再次响起提示音，林雪原从水底浮起，随手点开的同时回过神来，大惊之下，又立即关闭。 是商夏发来的视讯啊喂！林雪原捂脸，无声惨叫。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敲门声传来，伴随着商夏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惊！林雪原回头看向浴室门。 这是闹哪样啊？！ 商夏不是当她不存在的吗，这一刻林雪原只想将他常说的“作甚”糊到他脸上去。 第11章 11毛乎乎的 商夏就在门外，而且这是他家，他有全部的权限，开门连个手指都不用动，手环感应即可。 “不要开门！”林雪原立即从水里扑腾起来，手忙脚乱穿衣服，一边叫道，“我在修理东西！” 商夏：“出来。” “好的好的！”林雪原满口应了，“一分钟！” 将头从衣领里怼出来的同时，冲到干燥器底下，林雪原两眼一闭，风力开到最猛，衣袂鼓动之中，体表和衣服上的水分转眼干燥。 戴上头盔，门一开，又是一条好汉。 商夏已经不在外头了，林雪原张望了一下外面的小卧室，又开门出去，走到空旷的大厅里。 之前还以为是没放家具，现在才明白，这里的用具是需要的时候才出现。 只见满厅开着上万个屏幕，沿着墙面一排排一层层各自漂浮着，如同满架的书籍。 透过层层叠叠半透明发光的屏幕，能看到商夏就站在大厅正中，一个金属台从地底升起，他在台面上滑动手指，厅中的悬浮屏幕随之移动变换。 他察觉到林雪原出来了，没有回头，问道：“你在书房作甚？” 林雪原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占用的是书房旁边的休息室，不是客房。 “我、我是家政啊，”林雪原在他身后立正站好，瞎话道，“在给每个浴室都补充浴液，然后就发现泡泡机坏了，然后我就修一下。” 商夏没在意听的样子，指向墙边的金属台，台面上有控制面板，和数据接口。 商夏：“将你今天碰到无人机的影像记录导出来，我要看。” 林雪原：“……”完蛋，她身上可没有数据接口，更别提什么影像记录了。 她退开两步，现在跑来得及吗？ 商夏没听到动静，回头看她一眼。 就算拖着一条伤腿，林雪原毫不怀疑，商夏仍能三两招将她揍扁。 林雪原讪笑，磨磨蹭蹭走到墙边。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她脑子里的确没有记录，头盔会不会有？ 她捧着脑袋感应头盔，居然真的翻到了云端备份！ 这头盔可真是功能完备，能够预防机器人损毁后数据丢失。 那数据接口怎么搞？林雪原将头盔放在感应槽里，看看能不能直接读取资料。 商夏：“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浴液的气味？” 林雪原猛地回身，被这近处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商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就站在她身后。 林雪原：“我、我……刚不说了吗，刚才到处都是浴液泡泡，装浴液的时候我修理泡泡机。” 她闪身靠墙站着，慌乱不已，只能低头掩饰。 商夏：“语义杂糅，进水了？”扣住她的脸颊，迫她别过头，看她耳朵。 林雪原立即摇头，皱眉扒着他的手：“痛！脑袋是精密设备，轻拿轻放！” 商夏松开她，低头查看头盔里的数据。 林雪原偷瞄他的神色，想判断一下自己是不是蒙混过关了。 却发现他嘴角隐约勾起，似乎……在笑？ 笑什么？林雪原忽然觉得莫名困窘。有什么好笑的？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摘了头盔，刚洗过的短发正呆毛乱翘。只觉得，商夏笑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帅。 嗯，只有一点点帅。起码下颌那道疤不那么丑了。 晚餐之后，商夏仍在处理资料，他用软件将有关无人机的画面全都截取出来，再用专业分析软件，寻找着蛛丝马迹。 林雪原候在墙边等自己的头盔，等得花都谢了。 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睡个觉，一直在紧绷着神经查资料、等姜大成的消息。 以前在训练基地的时候，主要项目是冲击体能极限，时常不吃不睡连续训练，她个人最高纪录是120小时，五天整整。 今天在外头折腾得够呛，加上在厨房里偷偷吃了一大盘蜂蜜烤肉，餐后困意一阵一阵袭来。 忽闻重物落地的闷响，林雪原醒神，就见商夏摔坐在地，一手按着自己的右腿。 正常人摔倒了，直接站起来不就好了，商夏却不知道在折腾什么，腿放直，压住膝盖扳腿。 林雪原穿过层层屏幕跑过去，看他眉头深锁，猜他是抽筋了。 林雪原犹豫了一下，没动他。 商夏抓着旁边的椅子站起来，看她一眼，道：“扶我一下，会吗？” 林雪原免为其难拉住他的胳膊，刚要问扶到哪里去，商夏抽回胳膊，抬手压在她肩头上，毫不客气地直接拿她当人形拐棍使。 林雪原：“……” 我勒个去，我跟你很熟吗？！抬头刚要抗议，就看到商夏近在咫尺的骁俊侧脸，我……忍了！ 商夏：“你在憋屈什么？” 他难得平易的语气，似乎有些好奇，这个机器人的面部表情为什么这么丰富、这么微妙。 林雪原低头闷声：“没有。” 林雪原将他扶到旁边的长椅坐着，商夏长腿一横，占了整排。 林雪原只能在旁边傻站着，等轮椅从楼下坐电梯上来，然后将商夏推回卧室。 将商夏扶到床上坐好，林雪原正要离开，却听到他忽然道：“给我按摩一下腿。” 林雪原：“……”她茫然地看着商夏。这是哪门子突发奇想的奇葩要求？ 商夏抱着胳膊看她：“有问题？” 他他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找她的麻烦？ 林雪原斟酌道：“这不是家政的工作内容……”万分艰难地开掘出一个尽量“合理”的理由。 商夏靠着床头看着她，她能感应到他的情绪中的疑惑，似乎想要通过试探确认什么事。 果然听他坚持道：“这是3D机器人的工作内容。” 林雪原：“……” 商夏抬了抬下颌，无声催促她。 林雪原万分抗拒，困窘不已，瞥见放在旁边的腿部按摩仪，正是陈迩东送的那个，立即献宝一样捧上去：“用这个！专业按摩仪！” 不等商夏反驳，立即将仪器打开，拆了夹板，往他腿上一扣。 商夏皱眉，机器报错：【请换左腿，专腿专用。】 林雪原：“……”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这神踏马奇的专腿专用按摩仪是哪个鸡肋设计师搞出来的鸡肋产品？！ 最终，林雪原两眼一闭，两手一抓，极力忽略自己看到的商夏的腿。 可越是忽略，脑中越是浮现那白花花的腿上啊，都是腿毛；还有手心里毛乎乎的触感，想死的心都有了。 商夏：“嘶——”扣住林雪原的手腕制止她的乱来，该是后悔拿自己的腿做试探了。 林雪原乜他，无声暗示，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商夏却凝视她道：“你不是常规机器人，混到我身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林雪原缓缓抬头，迎上商夏的注视。她脸上平静，内心……正在排山倒海的慌乱中尽量淡定。 之前那么多次濒临穿帮的经验告诉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装死沉默，商夏说不定就自问自答了。 商夏从手环调出几段视频，静音播放，有她在储藏室里摸索的画面、她摸上西楼时的画面、夜里查资料的画面……以及最后一个屏幕，她在停车场碰到罗婕儿的画面。 林雪原目光从悬浮屏幕上扫过去，脑子已转成飞旋的陀螺，疯狂思考这些片段该怎么糊弄。 商夏端详着她的表情，进一步道：“那些无人机追杀的是你。” 林雪原大惊，他全都知道了？！ 她立即起身退开，不慎撞到一旁的撞到矮桌，跌坐进窗边的椅中。 同时，她立即懊恼，自己虽然什么都没说，这般惊慌的样子，无疑已经在他的诓套下承认了！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都没有开口。 一个弹窗打破沉默，是商夏的手环，提示大门外的访客信息：【伊可诺】。 商夏点按手环，墙内柜弹出，他拿了一个医用支架绷在腿上，起身出去。 临出门时，他站在门口回望她一眼：“想清楚了回答我。” 林雪原：“……” 原来刚才他看了那么久的资料，不只是在找无人机的画面，同时在分析她！ 商夏的敏锐，让林雪原猝不及防。她窝在椅子里，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好冷。 想来想去，林雪原最终决定，还是跟商夏坦白吧。 不就是赔一台机器人吗，她打个欠条，出去找个能接纳黑户的小店，老老实实修车几十年，也就还上了。 林雪原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从商夏的卧室出来。 外面的隔间里，商夏和一个女孩对坐着，章鱼正给女孩续茶。 伊可诺捧着茶杯道：“所以明天我来接你，一道回牯埃岛……” 话说到半截就顿住了，她看着林雪原，又看向商夏，不可置信道：“她是谁？” 林雪原感觉不是自己说话的时机，乖乖的不插嘴，打量着这个深夜来访的女孩。 女孩梳着利落的高马尾，三七刘海，橙红色眼影衬得杏眼楚楚动人，樱桃口微微撅起，色泽鲜亮。衣着则更是青春俏皮，红白色短衣短裙，尽显姣好身段。 这样精致的小美女，若拉出去给凯旋集团代言外骨骼，绝对能引发一波销售热潮。 商夏没有回头，也没有正面回答伊可诺的问题，只垂眸道：“你觉得？” 伊可诺倏然起身：“我不信，你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商夏不说话，抬手示意林雪原过来。 林雪原茫然，现在过去会不会有人身危险？她磨蹭着走过去。 商夏起身，搭住林雪原的肩膀，无比自然道：“我们要休息了，不送。” 林雪原想挣开他的臂弯，但是商夏低头略带威胁地看她一眼，林雪原立即不敢动弹。 “别以为随便找个女的就能糊弄我，”伊可诺跺脚，“我今天就住在这了！你有本事真的跟她去睡觉！” 商夏没有反驳，只道：“自便。”然后设置了一下给章鱼机器人的指令，揽着林雪原回卧室。 门一关，商夏松开她，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编好怎么回答了吗？” 林雪原：“……”我勒个去的，这是利用完就翻脸啊！ 第12章 12睡在一起 林雪原心里头疯狂吐槽，可惜，吐槽能力不能转变成武力值。 她乖乖站好，坦白叙述，自己家里是开修理铺的，接到了商羲的订单，然后修坏了一个机器人的胳膊，然后她就来顶替了。 商夏抬眼看她。 林雪原心里“咯噔”一下，分明从他眼里看出了嫌弃。 如果用她的语言来翻译他的眼神，相当于是：编瞎话也不编得逻辑严谨点，糊弄谁呢？ 我勒个大去！林雪原一时间郁愤难当：“我说的是真话！没有骗你！” 她忽然意识到这世上最悲催的事情，居然就“咣当”一声砸在她的脑门上——胡扯多了，就算说真话也没人信。 “我我我，我有证据的，我……”林雪原立即戳弄手环，想要调出跟姜大成的对话记录给商夏看。 但是她忽然想起，所有简讯，一看完全就都删掉了——在商夏这个技术人员眼皮底下，她为了严防露馅当然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再看商夏神色，那静默的目光分明在说，所以，证据呢？ 林雪原立即想到其他方式，道：“找你的父亲商羲，他送来机器人的时候，我们打过照面。” 商夏：“他在封闭的科研项目组里，无法联络。” 林雪原：“……” 搞瓦特啊这个商羲大叔，早不去封闭，晚不去封闭，中午不还蹦跶得挺欢吗？！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唯一知情的姜大成、和可以对证的商羲居然如此巧合地全都失去联系。 而且从商夏完全不信任的眼神里，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怀疑，她故意说了两个不能对质的证人。 “爱信不信！”林雪原不干了，说假话不行，说真话也不行，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 “还有一个办法。”商夏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缓缓开口道。 林雪原忽然脊背发寒，后退着抵在卧室门上，没敢开口问那是什么。 商夏也不等她问，直接公布了：“拆开。”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破解硬盘。” 拆开她的脑袋会死人的好不好？！ 林雪原再次认真声明：“我真的是真人，是活的，不是机器人。” 商夏嗤笑。 林雪原知道这人说不通，立即转身开门要逃。 可是不论她怎么拽把手，门却纹丝不动，完全打不开。是商夏动用权限锁了门！ 商夏揪住林雪原的后衣领：“我说你……” 林雪原吓得不行，以为商夏这就要揪着她去解剖了。兔子急了也咬人，她抓住商夏的手臂张嘴就咬。 可是商夏不但不松开她，反而顺势将她扣在怀里收紧，死死禁锢，手骨卡得她牙都要掉了，反倒是她痛得不能不松口。 商夏：“继续咬？” 林雪原拼命摇头，推拒着他硬凑上来的胳膊，腿软坐倒在地，大哭出声。 深深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神，脑海中翻涌起破碎的记忆，她曾如今天一般被挟持着，绝望挣扎，声嘶力竭直至窒息，最后沉入无尽的黑暗。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那是谁，是在哪里？到底是真实还是梦魇？ 意识回拢，感到有温厚的手掌盖在自己的发顶，轻轻拍了拍，林雪原抬头。 泪光模糊中，看到商夏近在咫尺的脸。 对望良久，两人才注意到距离太近，立即触电般弹开，各自起身，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 林雪原胡乱抹了两把，将眼泪蹭去。 她低着头抽了抽鼻子，道：“总、总之，事实我都说完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商夏望着落地窗外稠密深沉的黑夜，和地面亮起的豆大灯光，不甚清晰地应了。 林雪原一番犹豫，不太确定地问他：“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 良久之后，商夏回过头来，神色恢复平日里的淡漠：“不是要顶替吗？继续。” 林雪原：“……” 这是闹哪样啊，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抠门和记仇吗？非要将她当机器人使唤？！ 水母机器人将多条触手伸到了阳台，合并，商夏站在它的触手上，被接下楼去。 卧室里只剩林雪原。她回想商夏的神情，费劲地揣摩他在想什么。 琢磨来琢磨去，忽然明白过来，商夏根本不相信她！在找到他以为的真相之前，是不会放她走的。 甚至有可能，在他眼里，她跟恐怖分子有某种关系。 他有一整幢西楼，全都用于存放“蜃楼”的资料，以这种程度的执着，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点有关“蜃楼”的线索。 林雪原抱头，感到前途黯淡，未来凄惨。 卧室里只剩她一人，但是她是绝对不要在这里休息的，万一商夏半夜回来了怎么办。 她试着开卧室门，门开了，伊可诺却还坐在外面，抱着胳膊看着她，笑得挑衅。 林雪原尴尬笑笑，关门。 她到了阳台，试着跟站在天井里的水母机器人沟通。可惜它不像章鱼一样好说话，完全不理她。 没有商夏那种电梯待遇，林雪原只得两眼一闭，抱着水母的触手，直接滑了下去。 然后她从侧面的小径去了东楼，回她之前一直盘踞的小窝，书房附带的休息室。 这一天可算是身心俱疲，加上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林雪原简直要困成死狗，窝进床里很快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的书房，商夏处理完无人机资料，他抬头望了一眼北楼卧室的方向，转身走向休息室。 随着他的离开，资料室的大灯逐渐熄灭，只有一面屏幕亮着，在做最后的分析和整合。 商夏眯起疲劳的双眼，适应光线。休息室门无声滑开，里面的灯刚要亮起，他打了手势，房间再次陷入完全的夜色。 这一天处理了太多杂事，加上即将前往牯埃岛，有太多的事需要安排。 商夏坐在床边，揉了揉眉心，躺下，抓着被角却忘记盖上，皱着眉头，很快陷入沉眠。 空调自动调节温度，商夏没有盖被子，感到微冷，模模糊糊中往床铺中间靠去。 次日清晨，章鱼启动，为伊可诺送上洗漱用品。 昨夜商夏让它陪着伊可诺，一人一机器在门外守了半天，没听到什么动静。 伊可诺困得坐不住，最终跟着章鱼去了客房。 大清早她霍然睁眼醒神，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商夏。 在卧室外敲了一阵门，没有回应，她郁闷地下楼到了天井里，然后就看到了一串脚印。 为避免噪音，水母机器人还未开工，之前被贺聪砸坏的水渠周围，损坏的绿植和泥泞还未清理好。 朝着脚印的方向望去，伊可诺看到书房亮着微光。再一看，她发现了有人爬上窗口时，留在墙上的泥脚印。 伊可诺也爬上了那个东楼二楼的窗口，房间感应到有人进入，灯光亮起。 商夏抬胳膊挡住眼睛。 伊可诺从窗口跳进来，奇道：“夏哥？你怎么睡在这，不是在卧室吗？” 商夏左手盖在眼睛上：“出去。”身上稍微一动，却感觉被压住了。 他低头，掀开被子，就看到一只某人，半趴在他身上，睡得一脸无知无觉。 伊可诺瞪大的眼睛已经无法表达她的震惊。 什么叫眼见为实？这就叫眼见为实。 商夏心里的惊异更甚，却控制住了表情，将被子盖回去。 他看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你出去一下，谢谢。” 休息室的门滑开，伊可诺愤然摔手离去。 门自动合上，商夏闭了闭眼睛，抬手揉自己的额角，在回想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竟完全没有察觉。 林雪原隐约感到动静，茫然地探出头，然后感觉自己抱着的，好像不是被子。 视线上移，她看到了商夏的脸。下颌硬挺，鼻梁孤悬，整张脸在沉默中清晰俊朗。眼眸垂望，淡漠里仿佛含着一丝隐忍的温柔。 商夏温柔？林雪原重新趴好，感觉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会出现这么可怕的幻觉。 三秒后，林雪原：“啊——！！！”她狂叫着从床上弹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蹦蹦到床尾，结果没蹲好。商夏起身想捞都来不及，她直接裹着被子从床边沿摔了下去。 商夏：“……” 等林雪原爬起来，商夏已经调整了表情，如往常看空气一样看着她：“这是我的书房的休息室。” 林雪原窝在床脚，只冒个头，据理力争道：“我之前就睡在这里，我先来的！” 商夏下床，走近，居高临下看着她：“机器人不需要睡觉。” 林雪原赶紧也起身，站到床上，比商夏更高一头，俯视他道：“所以我说我是真人！是真人！” 商夏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林雪原捂着额头，震惊，他他他在干什么？！ 商夏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听见了吗？里面是有空隙的。” 林雪原怒：“你脑壳才是空的！混蛋！” 骂了一句还不解恨，转身抄起枕头往他头上砸，砸完又怕挨揍，赶紧跑了。 窗帘在风里微动，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洒入，他站在晨光中，抱着枕头，看她光着脚跑没了影，忘了收回目光。 逃出去之后，林雪原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远远地躲着商夏。 她其实想跑来着，拿着商夏的授权，跑去开大门锁。 可惜门上冒出一个大红弹窗，破灭了她的希望。 大门的权限级别竟然比商夏的车还高，她没办法解开。 林雪原想用意识感应开锁，摸了摸脑袋，才想起头盔还没拿回来。 直接感应风险太大了，她担心一个不成功，她就成脑残了，有个头盔做缓冲好歹保险一点。 于是她趁商夏应付伊可诺的空档，猫着腰偷偷跑回了书房里的资料室。 从金属台抱起亲爱的头盔，林雪原顿时觉得，妥了。不管商夏什么意思，她要跑路，一扇破门是拦不住的。 “咯哒”一声脆响，林雪原回头，蓦然发现，资料室所有的门窗，齐齐上锁。 我勒个……去？ 第13章 13装备土豪 明显的，林雪原被锁在了资料室里。 她无论如何推拉，都没办法打开任何一扇门、窗。 资料室里排列着无数悬浮屏幕，她在其中环顾四周，气闷，不爽到了极点。 明显是商夏干的，这整个房子了里，只有他有这样的权限。 林雪原提醒自己不要慌乱，将头盔戴上，正准备开始感应，却忽然打住。 她睁开眼睛，这会不会又是商夏的试探？ 她抬头张望房间的天花板，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监控。 说不定商夏已就在外头，就等着她开锁出去。她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有“意识感应”能力这件事。 可是她总不能一直不出去吧？林雪原走到窗前，张望外面。 天井里没有人，水母机器人运作着，清理院子。特质玻璃坚硬冰冷，她的手扒在玻璃上，留下两道指痕。 她沉下心来，思考着。 根据昨天听到的一些消息，她知道商夏今天就要启程出发去牯埃岛了。 她得等到他离开，然后再逃跑。 打定主意后，林雪原在墙边坐下，抱着膝盖想，大不了几天不吃不喝嘛。 她曾经为了进入外骨骼战队，而进行的体能极限训练，血与汗可不是白流的。 情况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糟糕，关了她一个多小时后，时近八点，商夏主动发来了视讯申请。 接通之后，林雪原对着屏幕，沉住气并不说话。 看屏幕中商夏的背景，他此时在车库，旁边章鱼正在帮他将行李放进车里。 商夏：“我要出门了，三个月后回来。在这期间，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林雪原哼笑：“等你回来，我的尸体已经在你的房子里发臭了。” 真要关这么久，不饿死也憋死了。 商夏：“靠窗的墙角有充电台。” 林雪原：“……”还将她当做机器人。她别过头，懒得理他。 商夏挂断了通讯。 林雪原余光感到通讯屏幕消失了，霍然起身，开始感应，找一处防御最为薄弱的门或窗户。 最终她走到了一扇小门前，之前没注意到这扇门，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 她又等了十多分钟，估摸着商夏应该已经离开，说不定都已经坐上飞艇了。 她这才终于将手按在门锁上，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十秒钟，门开了。 林雪原剧烈喘息，开这个门比她以为的要更难，她差点触发了整个房子的防御系统。 她摘下头盔抱着，到旁边的椅子坐下休息。却看到头盔表面各种信号灯一阵乱闪，好在一会儿就消停了。 另一个房间里并没有上锁，完全可以开门出去。 只是穿过房间的时候，林雪原注意到，整个房间里有上百盏“鸟窝”成排长在墙上。 实际上这些鸟窝是储物格，里面放着的是各种纹路和颜色的“橄榄球”——各式各样外骨骼的初始盘。 这里是商夏的外骨骼装备室！ 连基础款的外骨骼都比3D机器人贵几倍，更别说那些烧钱的特殊装备了。商夏这规模，是世界级土豪无疑了。 林雪原走到架子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一个个初始盘。 心里感叹，哇，原来土豪装备摸起来是这样的感觉。 以前打网游的时候，外骨骼竞赛玩家最大的乐趣，除了比赛，就是搜集外骨骼。 那时候她也有这样一个房间，不过是虚拟的，格子全都放满了，都是商夏给的。 她知道游戏中的装备也价格不菲，不肯白要，商夏说是借给她的，对战方便，免得还要花时间做系统任务。 那时候的商夏多好啊，虽然经常训得她不敢吱声，可是她好歹能自我安慰，那是严师出高徒。 而现在见了面，才知道商夏简直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变态，一会儿冷漠得不将人放在眼里，一会儿又各种嫌弃找茬，一会儿帅得掉渣，一会儿又敏锐得让她毛骨悚然。 恋恋不舍地从商夏的装备室里出来，林雪原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向大门。 这大概是她人生中，距离这么多外骨骼最近的一次了。 在大门前站定，她的手按在门页上的时候，仇富心理冒头，就这么离开太便宜商夏了。 可是，要破坏他的房子和家具，又觉得它们是无辜的，她在这里还住得挺舒服的。 回头环顾一眼，莫名有点惆怅。 算了，想到从此各自江湖，再不相见。章鱼和扫地狗都要保重啊。 闭上眼睛，开始感应，林雪原立即感到脑袋一阵锐痛，没一会儿就顶不住了。 摘下头盔一看，头盔信号灯又是一阵乱闪，随后“哔啵哔啵吱——”，冒出电火和青烟。 林雪原：“……”就这么报废了？ 她有点后怕，幸好没有用脑袋直接感应。不行，还得找头盔，找一个非常厉害的头盔。 只一瞬，她就想到了哪里有头盔。回过头，林雪原望向来时的方向。 商夏的悬浮车正飞驰在前往飞艇站的路上，到达目的地之后，自动停在预定的车位上。但是车里空无一人。 此时土豪R区的森林深处，有一辆深绿色的悬浮车，正静静藏在植被掩映之下。 车内，陈迩东在主驾驶座，伊可诺在副驾座，商夏在后座。 陈迩东和商夏都戴着眼镜，不知道在看什么影像。伊可诺想抢陈迩东的眼镜，却抢不到。 陈迩东嬉笑着举高眼镜，逗她玩。 伊可诺不高兴，回过身来看商夏：“所以到底为什么让东哥过来、为什么你的车空车开走、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等着，能解释一下吗？” 商夏的注意力集中在眼镜上，抬起手指竖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吵。 伊可诺看着他的修长的手指和诱人的唇线，乖乖不吵了，趴在车座靠背上，歪着头看商夏的绝世帅脸。 见商夏嘴角竟微微勾起，伊可诺惊异之余，忍不住凑过去轻声问陈迩东：“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陈迩东护着眼镜，笑着回道：“在看小狗。” 伊可诺：“？？？” 陈迩东故弄玄虚地补充：“在看小狗在完全自由的房子里，会找什么好吃的。” “什么？”这补充更让她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用处吗？” 陈迩东：“这样就可以知道，它来的目的了。” 伊可诺满脑门问号，突然动手偷袭陈迩东，掐着他的脖子，一把薅走了他脸上的眼镜。 陈迩东咳咳呛了两下，叫道：“少儿不宜！” “我二十了！”伊可诺大叫着，将眼镜往脸上戴。 而后，眼镜的画面投影在伊可诺的视网膜，她就看到，林雪原出现在视野里。 陈迩东重新戴上另外一幅眼镜，画面里的场景让他一怔。 陈迩东：“不错啊，这小狗还会用外骨骼？你给的权限？” 商夏没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雪原回到商夏的外骨骼装备室，拿下一个“橄榄球”，启动了外骨骼。 幸好她有商夏的五级授权，刚好可以启用外骨骼。 她拿的是那一身“守望铠”。之前看商夏穿过，帅气得很。当时她就想着，自己飞黄腾达了也要搞一套穿穿。 黑金从初始盘爆射出来，从手背往她身上迅速覆盖。 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变身了全身铠甲的外骨骼战士。 可是刚走两步，却感觉力不从心。 这跟她以前穿过的外骨骼，完全不是一个感应度等级的，迟滞得令人发指。 更夸张的是，根本不合身，穿着总觉得外骨骼里空空的，腰带要掉。 她调整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 林雪原提了提外骨骼的挂甲，不管了，反正最重要的是头盔。 林雪原踢踢踏踏踩着不合脚的战靴，一跳一跳地往大门赶去。 她两手捧着外骨骼头盔集中精神。 我勒个去的，外骨骼不愧是凝结了这个时代最精尖的技术，就是给力，脑袋完全不疼。三分钟的艰苦感应后，大门应声而开！ 然后，她大步走出门去。 都已经欠商夏一个3D机器人了，不差再欠一套外骨骼。 等她飞黄腾达了……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飞黄腾达。 总之，商夏这段时间各种欺负人，怎么能不“回馈”他？这身外骨骼，穿走穿走！ 林雪原就这样，两手叉腰，深呼吸，这就是自由的空气！ 陈迩东按住眼镜架，输入简讯，发给商夏：【要拦截吗？万一真跑了，我们可没空追，马上要启程了。】 【再等会儿。】商夏动手切换到房子外的监控镜头，一边字幕回复给陈迩东，【昨夜开始，有人在我房子周围布控。】 陈迩东瞬间明白了，商夏为何大清早的叫他开车过来，又让他自己的车空车开往飞艇站。 如果商夏车子开出的时候，有人跟着，他们的目标是商夏。 但事实是，明显没人在意商夏离开了。他们的目标，是商夏的那个3D机器人。 陈迩东继续发：【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商夏转头看着车窗外，穿过层层叶隙，隐约能见林雪原的身影，他逐字发送道：【很快就知道了。】 伊可诺扯下眼镜：“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个女的是不是趁你走了，要偷你的外骨骼？” 她眼里闪着亮光，之前什么眼见为实，都去死吧。 陈迩东看了商夏一眼，摇摇头，笑道：“这是老夏的情趣，你不懂。” 伊可诺：“……”愤然摔眼镜！ 这一摔可不得了，只听见一阵砰砰砰炸响，伊可诺吓了一跳。 第14章 14送君千里 炸响并非在车里，而是来自外围，确切地说，是林雪原的脚后跟。 要不是她闪得快，估计就在她身上爆炸了。是的，又是飞梭。又是无人机。 商夏是早就发觉了有人在他房子周围布控，林雪原却是完全不知情。 她以为自己出了商夏家的大门，从此人生坦途。 可惜坦途还没走两步，十几道飞梭破空射来。 商夏的外骨骼，于她虽然不合身，但是敏锐程度还是非常可观的，林雪原立即就地一滚，闪避了攻击。 然后她就看到了周围的树林里，升起百余架无人机！ 我勒个去去去去去去！ 林雪原连惊叹的时间都没有，撒腿就跑，身后飞梭跟下雨一样爆射而来，扎满、炸掀了她经过的每一寸土地。 车里，见陈迩东惊呼，伊可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戴上眼镜。 可是没等她戴好，车子启动，悬浮车猛地一记甩头漂移，冲出了密林，朝着商夏的房子赶去。 安全带将伊可诺紧紧扣在了前座，她端好眼镜，就看到身着守望铠的林雪原，防御挂甲掩映她纤瘦身量，跑起来则完全不得要领。 两脚打架，还不时地提一下垂下的挂甲，笨拙得让人发笑，每次都堪堪躲过飞梭袭击，跑得连滚带爬。 好一会儿伊可诺才抓住重点：“怎么回事？谁的无人机，竟然携带炸弹？！” 没有人回答她，她摘下眼镜，就看到那个狼狈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悬浮车超过了她，又忽然刹车停下，降落。 车门一开，林雪原立即跳上车，冲前座喊道：“师傅，快开！” 车子再次启动飚出，瞬间甩脱了无人机的轰炸式攻击，自中央大道疾驰而出。 林雪原没上安全带，被这飞起的车速掀翻了。 有人抬手将她按在车座上。林雪原终于稳住，抬头道谢时，她看清这人顶着一张商夏的脸。 正确的说法是，这人就是商夏。 林雪原：“……”当场石化。 商夏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以偶遇的口吻平淡道：“怎么追来了？” 方才被追杀还惊魂未定，现在又猝不及防撞见最不想撞见的人，应激之下，林雪原恶从胆边生。 现在她可是穿着外骨骼的，就算不合身，解决一个手无寸铁的商夏，还是分分钟的事。 她可以挟持商夏，让他们将她在路口放下。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在她扑过来动手的同时，商夏顺势将她翻身带倒，肘击她的腹部。 守望铠挂甲自动抵挡，同时感应到商夏的手环发出的信息，跟外骨骼机主信息匹配。 林雪原掰着商夏的胳膊，让他瞧瞧惹毛了她会是什么下场，身上的外骨骼却一瞬间消失，变回初始盘。 只一眨眼的功夫，林雪原一脸蒙圈，被按翻在车座上，商夏的脸近在咫尺，目含威慑。 林雪原：“……”嘤嘤嘤怎么办，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商夏的鼻子好挺啊，凑那么近……就不怕她将他鼻子咬下来吗？ “喂！”伊可诺用力拍打车前座，不满道，“谁来解释一下？！” 林雪原看到伊可诺正目光噼里啪啦冒火，忽然灵光一闪，商夏好像是希望她扮演“女朋友”来着。 她立即双眼含泪道：“我只是想来送行。”又抬手掩面，“可是我明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到路口我就下车回去。” 商夏却道：“我也不舍得，送到飞艇站吧。” 林雪原嘴角抽搐，只能应下。本以为这样就能揭过了，商夏却凑到她耳边。 商夏：“会使用外骨骼，能将门锁不到三分钟就破解，这种机械信号感应，只有机器人能做到。你还说自己是真人？” 林雪原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才惊觉，商夏全都知道了！又是试探！这下跳进销毁炉都销不干净了。 欲哭无泪，她又不是故意隐瞒的！ 姜大成耳提面命，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有天生的“意识感应”能力。此外绝无隐瞒。 好吧，还有一点点，她隐瞒了她会外骨骼，而且是商夏所教的事；还隐瞒了曾经跟他打过几年网游的事。 可这种事，拿出来说有什么意思。 商夏网友无数，粉丝千千万，她一个无名小卒，还提当年一起玩耍的日子干什么？ 又不是认亲戚。 尤其是商夏对她的态度那么恶劣，她更是不想跟他扯什么关系、念什么旧谊，免得还要被嘲笑。 人生还正当韶华，她却突然觉得好心累，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信。她干脆别过头，闭眼装死不再说话。 商夏看了她好一会儿，倏然起身，目光移向窗外。 一路到了飞艇站，下车后，林雪原还是有些没精神。 第一次来这种交通枢纽，第一次见识到飞艇，跟椭圆的大胖鸟一般。她本来会很兴奋、甚至问东问西，现在却一言不发，不知道商夏待会儿怎么处理她。 然后，等林雪原开口想问问题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坑死在坑底了。 商夏带她七拐八拐，经过贵宾通道，直接将她塞进了行李舱，塞给她一块牌子，让她坐着不要动，待会儿有人带她出去。 她没坐过飞艇，行李舱关门了，她才反应过来。而那时，飞艇已经隆隆起飞。 她茫然无措地张望四周，再使劲戳戳手里拿着的牌子，上面显示出行李信息，类别：人形机器人。行李号…… 我勒个去！她是大活人！不是行李！ 前往牯埃岛，以飞艇的速度，耗时不到半小时。窝在行李堆里仍是无聊，林雪原舒展身体往后靠，上网查看着牯埃岛的信息。 背上不知挨到了什么，硌得慌，转身一看，是个巨大的红色拉环，上面还有“紧急”字样。 林雪原没在意，挪了挪位置，继续看网页悬浮窗。 网上说，牯埃岛位于宏菁国领海以北的公海，是一座面积十万平方公里的人工岛。 十多年前由国际协作联盟倡议建设，作为流亡的牯埃人一片国际法承认的国土。宏菁国在牯埃岛建设过程中，提供了大量的援助，两国缔结了深厚的友谊。 但是在极端恐怖分子搅乱下，当前两国关系极其紧张，每天只有一艘飞艇往返，所有人都要挤这个航班。 林雪原拉下去继续阅读，窗口底部出现提示：“凯旋战队林雪原”个人主页有更新。 这是她上次关注订阅的，毕竟有一个人“同名同姓”，让她不能不在意。 她点到那“林雪原”个人主页，更新的内容是“友谊赛”之后的采访花絮。她又翻了翻其他的比赛视频，越看越不可置信，两眉头深深凝蹙。 “在看比赛视频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雪原一惊，立即蹦起身。 只见行李舱架子的过道里，站着一个年轻人。他戴着金属质感的红蓝太极面罩，只留两个眼睛位置的小洞，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这个面罩？林雪原立即低头，她刚刚在网页上看到！ “你在查我？你想知道什么？”那人说话间，抬手摘下面具。 这张脸！！！ 林雪原双手握拳上前一步：“你为什么要冒用我的名字、又将脸整成我的样子？！” 她跟哥哥是双生子，这个人是男性，简直是哥哥的翻版，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林雪原？”那人又将太极面罩戴回去，轻问道，“这是你的名字吗？” 林雪原忽然语塞。这的确不是她的名字，这是哥哥的名字。她自15岁起，决定了以哥哥的名字活下去。 太极脸：“你记忆缺失，很多事都不记得，你可以问我。” 林雪原握拳：“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冒充我哥？！” 方才她在网页上看到的比赛视频，全都是哥哥的网络比赛视频。虽然一直没有露脸，但哥哥每一个动作她都无比熟悉，她不会认错。 但是近三年的几个视频，则全是她。包括年满18岁之后唯一一个现实比赛，上个月结束的世界杯，那场上的分明就是她自己！ 从头到尾，“林雪原”这个名字所斩获的成绩，前半部分来源于哥哥，后半部分则是她的成果。 却听太极脸嗤笑道：“不记得了吗，你说要继续哥哥的荣耀？” 林雪原恍惚，又立即抓住问题：“那你现在呢，分明是窃取我们的荣誉？！” 太极脸张开手：“这有什么要紧。我们是一个整体，林雪原使我们共同的名字。” “你大概已经忘了我们的使命吧？我们生来都是意识感应者，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只为突破人机壁垒。” 他一边说，一边后退几步。林雪原忍不住追上去：“你说清楚……！” 旁边的过道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勒住了她的脖子！ 林雪原顿时感到一阵窒息，才明白，这两人是互相配合，一个吸引她的注意力，另一个趁机动手。 可是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又有什么用，林雪原拼命挣扎着，却看到死神在朝自己招手。 恐惧和窒息攫住了她的心神，眼前一阵阵濒死的黑蒙，相似的记忆如同引发了海底地震，从大脑的深处狠狠翻覆上来；又如同井喷，在一片空白的脑中充斥欲裂。 她绝对……不要……再死一次…… 无意识的乱抓乱挠之中，她抠到了舱壁上的紧急拉环，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下。 随着拉环的脱位，弹出一个窗口，要求输入密码或者确认工作人员身份。 林雪原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绝望之中发动感应，密码窗口通过，拉环顿时鸣啸，行李舱猛地一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身后的人一个趔趄，桎梏稍松。林雪原猛地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来，脚下一空！ 第15章 15风中凌乱 飞艇的舱底突然开出几个方形大洞，三人同时摔了出去！ 太极脸抓着行李架的柱子，将自己拉上去。 身后那人勾着林雪原的脖子，林雪原抓着拉环，两人在半空中像风筝一样回旋，旁边行李箱像倒豆子一样往外倾泻。 “怎么回事？！”身后那人喊，一个纵跃，扳住了舱板。 太极脸抱着柱子：“她拉了紧急减重阀门！行李舱要被倒空！”随着他说话，越来越多的行李从舱底门洞掉落出去。 林雪原靠边两手攀着拉环，感到不断有行李砸到身后那人，转头去看，是凯旋战队总教练穆毅达！ 他抓住了旁边的架子腿，正要往上爬。林雪原立即伸腿去踹他，要将他踹下去。 穆毅达脸上、身上中了好几脚，怒目而视，吩咐太极脸道：“开枪！打头！” 太极脸：“动静太大！” 穆毅达吼他：“现在动静已经够大了！” 太极脸只得从怀里掏出**，尽量保持平衡，对着林雪原射击！ 林雪原攀着拉环一闪，躲开了。 太极脸又一连开枪，林雪原左躲右闪，身体随着拉环的链子在半空中飞旋，根本没办法瞄准。 子弹打光，太极脸瞪眼，**狠狠朝林雪原扔了过去！林雪原哈哈大笑，再次闪避了飞来的**。 忽闻“咔嚓”一声，林雪原：“……”她惊觉震动，抬头一看，拉环链子开裂。 穆毅达见状，立即伸手去够。可惜没等到他抓住林雪原，链子完全断开。 林雪原：“啊啊啊啊——”她抓着拉环，“大”字状飘飞。 穆毅达：“……” 太极脸：“……” 行李舱倾泻一空，底部舱门逐渐关闭。 太极脸喃喃道：“她掉下去了……应该会死吧？” 穆毅达爬上来，愤然踢开固定在架子下的“捕鼠器”，骂道：“死在外面有什么用！我们要的是她的意识！” 手环响起通讯申请，穆毅达立即接起，仍是那个温润的声音：“完成了吗？” 穆毅达沉默片刻，道：“她掉下飞艇了。我马上派人去找。” 那头：“你是说，你丢失、损毁了当前最重要的样品？” 穆毅达立即道：“不一定会死，飞艇是中等高度飞行，而且快降落了，下头是海……” 那头：“我不想听这些，我要确切的结果。”说完，挂断了。 穆毅达对着熄灭的手环，低头称是。 广袤的海面波光粼粼，午时阳光曝晒礁石，有船鸣笛，呜呜作响。海潮起伏，一遍又一遍冲刷白色沙滩。 林雪原趴在沙滩上，苏醒过来，日头正辣，身上结了一层盐霜。 她眯着眼睛适应这强烈的光线，发现身边是一些搁浅的行李箱，自己好像漂到了一处海岛。 她翻了个身，想起之前的事。然后忽然意识到，她现在，是不是自由了？ 脱离了商夏的视野，也逃开了穆毅达的追杀。 可是，就算他们不再来追杀她，她也不会放过他们。 她的记忆恢复了。姜大成隐瞒她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一个多月前她还在凯旋战队，拿下了世界杯冠军。 就在当天晚上，她通过感应，破解了一些资料，断定哥哥的死有蹊跷，极可能是穆毅达害死他。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姜大成，姜大成既是她的养父，也是是凯旋的外骨骼工程师。 姜大成要去找证据，她按捺不住也偷偷跟去查，不慎受到袭击，差点死了。 之后醒来，她已经被姜大成救出来，两人藏身脏乱差的机械街。 也许是应激反应，她的记忆有些缺失。 可是凯旋的人还不放过她，还来追杀她。 林雪原的拳头死死握紧，短钝的指甲刨出深深的沙沟，抓了满把的沙子。 她必须将事情查清楚，让凯旋集团付出代价，给死去的哥哥一个交代。 正当她要爬起来的时候，忽然听到说话声。 一人道：“开了这么多行李箱，咋就没发现一点值钱的东西？” “贵重的当然随身带，谁会放行李箱？”另一人嗤笑道，“欸你看那个，在动，还活着？” 先前那人道：“活人最麻烦，搭把手，扔回海里就完事儿。” 然后林雪原就感到有人在搬动自己。 此时不动，等着喂鱼吗？林雪原突然暴起，一把沙子扬出去！ “嚯！”两人将林雪原一扔，连忙退开。 林雪原立即翻身起来，这才看清他们。 一个年轻光头光着膀子，一个年纪大点的，地中海发型，穿着红背心，二人身上都晒得漆黑油光发亮。 糟糕的是，两人都穿着外骨骼，虽然只穿了手部和脚部，看上去比较破烂，却不是她能凭借手撕脚踹能打得过的。 “怎么回事儿？”高处海堤上，有人远远喊道。 “发现一个小妞！”光头高喊回去。 地中海也抬头嬉笑，并不将长相乖巧、穿着裙子的林雪原视为威胁。 林雪原趁他们说话，扑过去抓住地中海那人的外骨骼手套，冒着挨揍的危险，硬是发动意识感应，将它机械形态分解，剥落下来。 “欸？！”那两人立即试图抓住林雪原。 拉扯中，林雪原跑了两步被按在沙地上，沾了满脸满嘴的沙子，一个推地翻身，外骨骼手套变形为锋锐长刀，扇形划出！ 两人登时闪开，地中海躲得慢了，被林雪原抓住左腿，靴子立即也被分解，零件散开。 地中海单腿没蹦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现在她恢复记忆了，知道“失忆是用脑过度造成的”是姜大成瞎编的，用起意识感应就更无顾虑了。 上方响起一道突兀的掌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高处台阶下来。 周围的人全都沉默着围过来，全都是类似的装束，全都面色不善。 林雪原立即揪住地中海的红背心带子，将他拖过来，刀架在他脖子上，挟做人质。 地中海跟林雪原差不多高，原本在挣扎，被林雪原扯得背心勒住脖子，刀锋擦破皮肉，顿时不敢再动。 那个高个子走近，看着林雪原道：“你怎么做到的？你是机械师？” 林雪原后退，背靠一座巨大的礁石，警惕地看着他。 这人一身亚光铅灰色外骨骼，穿得非常整齐，从头到脚严严实实。 螺旋设计的盔甲拼接保证动作的灵活，肩膀、手肘等关节处边棱尖锐，肩部、腰后有各种附加装备。 总之，这身外骨骼看似混搭，却是高级货，像……一只挂着热武器装备的骨刺海螺？ 他见林雪原不说话，抬手点在自己的额角，头盔零件如同微型积木般层层堆叠翻开，附着在护颈周围，变成一道长至膝后的软金属披风，是为备用状态。 去掉头盔后，只见这人一头黑色短发，刘海随风翻动，左侧前额挑染了一撮银白色，五官俊挺，两眼因笑而眯起，一口白牙格外灿烂。 这人的脸莫名熟悉，林雪原还在回想，他就开口自我介绍了：“我叫卢海楼，热情好客，尤其喜欢机械师人才。你不用紧张，我们可以聊聊。” 连名字都耳熟……她忽然想起，是那个在“友谊赛”的时候，跟商夏打起来的人！ 这人跟商夏氛围怪怪的，说是友谊超越时间和国界，直奔宇宙大团结，她一点也不信。 谨慎起见，她暂时假装不认得他，看了看周围，道：“叫他们都走开，一千米以外，否则没得聊。” 卢海楼打了个手势，在场几十人二话没说，立即离开。 卢海楼抬手示意她放松，自己先随地坐下，眯眼抬头看着她，示意她也坐。 顶着大日头，面对意图未明的陌生人，林雪原有点焦躁。 她踹了地中海的膝弯，地中海顿时跪坐在地，她这才稍微放松一点。 “我是带安保战队的，手头有一批外骨骼队伍，每天枪林弹雨刀口舔血，后勤需要大量的机械师。”卢海楼抬手示意她，“尤其是像你这样优秀的机械师。” 林雪原奇怪道：“你不问问我从哪里来吗？万一我是通缉犯呢？” 卢海楼笑：“那正好，我们队伍里有不少通缉犯，都是你的同类。” 林雪原：“……” 卢海楼见她表情，大笑：“小姑娘，你真好骗。” 他调出一个文件，上面盖着公章：“我们是正规的民间安防组织，有国家牌照的。你入职之后，给你上五险一金十三类福利。” “抱歉，我还有事。”林雪原说话间，注意着警惕着周围，“我家人遇害，我得为他查明真相。” 卢海楼摊手：“那更得加入我们了，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会帮你报仇的！” 林雪原沉默，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初次见面的人。 他的确是有国家牌照的，否则也不会出现在安防部组织的两国“友谊赛”。可是，他跟商夏好像关系不和。 商夏虽然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变态，但是暂时没发现他有人品问题。那跟商夏合不来的人，岂不是大概率有问题？ 可是，他提出的条件也很诱人，如果要跟凯旋集团抗衡，仅凭她一人之力，必定非常困难。 她沉吟着，眼珠转来转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卢海楼试图将话题打开，没有再追着她要求入职。 在他恳切的目光下，林雪原终于开口：“林……”刚说了一个字她就打住话头，觉得不妥，不能说自己的名字。 卢海楼微笑：“姓‘林’吗？挺好听的。” 这人的笑容，有一种犹如艳阳海风的明朗辽阔，让人不由地产生好感、放下心防。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第16章 16要出人命 那到黑影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猛地朝林雪原的脑袋兜去。 林雪原用力一拉，就将地中海发型的老哥转过来当挡箭牌。 卢海楼迈出一步，却见林雪原这紧急时刻，还眼神警惕地盯向自己，便没再动作。 地中海蜷缩头耸肩，左手的外骨骼撑开一张巨大盾牌，将投掷而来的大网挡了开去。 可是不幸的是，地中海的小腿，还是被网上爆射而出的针头给扎到了。 地中海拔掉六七枚针，捂着流血的腿，处境更加凄惨，抬头愤然叫道：“二毛，你搞毛啊！老大差点将小妹妹哄住了！” 林雪原：“……”谁差点被哄住了？她完全没打算信任他好吗？完全没有！ 她呵斥地中海，地中海惨叫一声，两手护着颈间的刀，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连连求饶。 林雪原拽着地中海退到隐蔽的礁石夹缝里，抬头，只见礁石上头站着一个精瘦如猴的黝黑青年，手里还提着网绳。 那被叫做“二毛”的青年叫嚣道：“老大，直接上啊！” 卢海楼冲他掸手：“快滚！”而后又和颜悦色安抚林雪原道，“我真没有恶意，手下比较莽撞，不要见怪。” 林雪原见他们行事诡异，不想再废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给我一辆悬浮车，不然给他收尸。” 说着，她勒了勒地中海的脖子。 “悬浮车呢，是有。可是呢，”卢海楼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沙子，笑了，“我真不想放你走。” 林雪原气闷，却一时没有办法。她感到地中海正往地上溜，不得不呵斥他，叫他不要乱动。 地中海耷拉着脑袋，没有回应。 “他中了麻醉针，晕过去了。”卢海楼示意她低头看，“你估计也快了。” 林雪原这才惊觉，自己的腿上也扎着两枚针头。 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手环响起。 林雪原在礁石缝里藏好，按了按手环才发现，商夏之前发了数十个通讯申请给她，她都没接到。 此时林雪原接起来，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紧急拉环好玩吗？想逃跑想疯了？说了欠我的想赖账吗？” 林雪原先是一愣，头一回遇到商夏这么冲的语气。 随即，林雪原被激起委屈，喊回去：“我又不是故意拽拉环！有人追杀我，你就把我扔在行李舱里！草菅人命！你跟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踏马的，林雪原抬起手背狠狠蹭了一把脸颊，只两句话就被训哭了，当真是丢脸。 她其实想说的是求救的话啊，想求商夏来救她，这里有奇怪的人围着她，来晚了她不知道还有没有骨头剩下。 可是不知怎么的，眼泪滔滔汹涌而出，擦也擦不尽，话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商夏凝眉，画面开始模糊。 “喂？喂？”林雪原见他半晌没反应，屏幕画面停了一会儿，开始剧烈扭曲，“喂？说话呀？说话？” 没一会儿，画面黑屏，手环弹窗提示：【信号屏蔽。】 什么意思？有人屏蔽了这里的信号吗？就在她愣神的空档，有人甩钩勾住地中海的靴子猛拽，想将他拖走。 林雪原立即抓住地中海的背心将他扯回来，喊道：“别动！要死一起死！” 情急之下，地中海的破背心“哧啦”扯得更破了，她的声音也喊劈了。 “行了，”卢海楼掸手赶人，“你们别掺和。”周围悄悄围拢的手下再次散开。 卢海楼无奈的表情，向林雪原道：“我真的是求贤若渴。你情绪激动，我就不刺激你了。” 然后他朝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回去吃午饭。” 走之前他还安抚林雪原：“这是我们的资料，还有我的通讯码，你平静下来咱们再聊聊。” 说着，他将一个悬浮屏推给她，然后也走了。 林雪原没有接，悬浮屏始终飘着。周围静悄悄，只剩下海浪起伏，海鸟偶尔鸣叫。 她在原地犹豫，不敢走。她担心一离开礁石，就被人背后放冷枪。 信号一直处于屏蔽状态，说明卢海楼他们在阻止她联系外界。如果他们有诚意，不该如此。 现在商夏就算想找她，没信号也定位不了。 困境。 她抬起头，望着天空。太阳热辣，也许是麻醉剂起作用了，她感到一阵阵晕眩。 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将睡未睡之际，商夏训她的话再次闯入脑海。 林雪原气得跳起来，扔开地中海，狠狠戳手环，发了一堆骂商夏的话。可惜发不出去。 发不出去也要发，现在她只能用这种鞭笞商夏泄愤的方式，来尽可能保持清醒。 二毛：“怎么还没倒？” 海堤灯塔顶楼，二毛戴着头盔，调到望远功能看了半晌：“这种细皮嫩肉的，一针就该晕菜了。” 卢海楼叼着根棒棒糖，翘着二郎腿架在窗口，两手扶在颈后：“而且还是个哭包。” 手环响起，有通讯申请。卢海楼瞥了一眼，挑眉。屏幕上显示的是，申请人：【商夏】。 见卢海楼起身离开，二毛叫道：“去哪？她可能也许貌似应该快晕了。” “要晕早晕了。”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下楼梯，“等着吧，我赌她午夜前会给我发通讯。” 午夜，月明星稀，海潮越发起伏，浪花一直推到了礁石前，打湿了林雪原蹲着的脚踝。 林雪原冷得发抖，牙齿咯咯咯直打架，只能抱着另一只外骨骼手套，调整到保暖模式取暖。 地中海酣睡大半天，终于被海水泡醒，林雪原嫌弃他的靴子太臭，留给他抱着。 地中海坐起来，仍被勒着，试着搭话：“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连我们老大都不认识。” 林雪原不说话。地中海继续碎碎念：“这里温差大，白天热死，晚上冻死。” 一边说，地中海一边从裤腰带里翻出一块东西啃着： “小姑娘，我们老大真的人很好的，你出去打听一下，谁不是翘大拇哥？他平时不欺负人，还救过很多女孩子，岛上的女孩子都喜欢他。” 林雪原看清他手里的是压缩饼干，咽了口唾沫。 地中海将手中的饼干，试探地往她面前递了递。 林雪原嫌弃他啃过，才不要吃。 地中海也不勉强。自己三两口吃完了。 次日，地中海就后悔了，只恨自己吃得太快，断粮了。之后的两天，作为人质，他饿得嗷嗷叫。 二毛叫人送来吃的，林雪原自己不吃，也不准地中海吃。 整整三天三夜，林雪原都沉默着，不吃不喝不睡觉。 卢海楼都觉得匪夷所思，直挠头，前前后后来了十多趟，苦口婆心，林雪原都不予回应。 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而且，地中海会是先挂的那一个。 卢海楼无奈，叫人开来了悬浮车。 “车里有吃的。”这是卢海楼最后唯一说的话。 他退开，同若干伙伴们远远站在沙滩上，目送林雪原上车。 林雪原拿刀抵着奄奄一息的地中海上去，她再上车。 坐上驾驶座之后，她感觉体力还行，距离以前五天不吃不睡的训练记录，这才一半多点儿。 只是热量散失严重，有发烧迹象。 地中海在副驾座啃吃的。她一口没动，万一下药了呢。 林雪原哂笑，她警惕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死过一次的记忆重回，她的胆子变细了，还有未完成的事，她不能出任何差错。 车子在自动驾驶系统下平稳运行，开上海堤，远离海岸。林雪原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 这些天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哥哥。6岁时她跟哥哥经过测试，被选入凯旋战队的训练基地，别提有多开心了。 自那以后，他们有了养父姜大成，也有了名字。 哥哥一直在艰苦训练，为了报答姜大成，也为了做给他们的母亲看。 他们知道生母是谁，并且每年都能见到她两次，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抚养他们。 哥哥有多优秀，就有多不甘，这些全都倾注为训练的刻苦，等待着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那一天。 谁能料到，最后等来的却是谋杀。 15岁的少年，怀抱着登上外骨骼竞技巅峰的梦想，担负着突破人机壁垒的使命，死在自己最信任最倚赖的总教练手中。 凯旋集团老板，穆毅达，外骨骼总工程师，这一个个可能有关系的人，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而此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宏菁国，回到凯旋集团附近，才能有机会。 确认导航正在指引悬浮车朝飞艇站行驶，林雪原按了按干涩的双眼，深吸一口气。 地中海突然发出一声大叫，林雪原猛地抬头，只感到车身突然巨震，车头轰然爆炸！ 只一瞬的时间，整辆悬浮车已成了半截，车尾失控飞旋，将两人都摔出车外。 好在车座有保护装置，林雪原挣开安全带起身，只感到震得身上有点疼，并没有受伤。 地中海抱着一大袋压缩饼干，从地上爬起来，喊道：“快跑快跑！是恐怖分子！” 林雪原环顾周围，全都是十几层的民居楼，有些灰败破烂，似是久无人居。某些楼层里，隐约有几个人影，手里拿着格式的武器。 地中海揪住林雪原的胳膊，就将她往旁边拽，“砰砰砰”的连响中，他们刚站着的地上一排弹坑。 跑到一处没门的屋内藏好，两人都极力贴墙隐蔽，因紧张而剧烈喘息着。 大白天的，外面阳光正盛，屋内昏暗潮湿，砖石和废弃家具等杂物满地，显然家主离开时颇为仓促。 林雪原后知后觉地想起，牯埃国好像不太平。 但她很快就会知道，这里何止不太平，简直活久见。 第17章 17私有财产 枪炮声此起彼伏，响了好一阵， 地中海趴在窗框，通过破洞的玻璃窗朝外张望着，高兴道：“老大他们来救我们了！” 话音落下，枪声靠近。是卢海楼边打边退，往这边靠过来了。 旁人掩护下，卢海楼凭借外骨骼的速度，穿越弹雨跑入林雪原他们所在的屋内，道：“快出来！” 林雪原搀着地中海，往门边去。 二毛也跑进来，一掀头盔镜，地中海高兴地扑过去，拥抱二毛。 二毛恶心得躲开：“去去去去！” 卢海楼扶住林雪原，低声道：“还好吗？” 林雪原有点感慨，如此危急情况下，这个卢海楼竟还顾得上嘘寒问暖。 只是她有些不适应，想抽胳膊，卢海楼却执意扶她，她体力耗散大，完全挣不开。 外面交火声陡然激烈起来，响成一片，似是有新一批人加入战局。卢海楼立即贴墙，调整头盔镜片朝外查看。 二毛和地中海面面相觑。林雪原仍被卢海楼扶着，卢海楼手上戴着外骨骼手套，却神奇地控制好力道并没有掐疼她。 比起商夏总是不控制手劲、没轻没重地上手扳她的脸，真可谓贴心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更像是被裹挟着，只希望卢海楼赶紧放开她，上阵杀敌吧。 卢海楼却并没有出去，而是在跟其他部分的人在联络，说着她听不懂的黑话。 随后对面居民楼里爆发的喊声，林雪原倒是听懂了：“不要打！自己人！” 什么意思？林雪原不解。谁跟恐怖分子是自己人？ 卢海楼低声骂道：“蠢蛋。” 而后他立即拉着林雪原往外跑。却被一道炮弹轰击，不得不退了回来。 地中海抱着压缩食物包挡瓦砾，叫道：“别打别打！我们开玩笑的！” 二毛踹了他一脚，叫他闭嘴。 林雪原好像明白点什么，“恐怖分子”跟卢海楼他们，好像并没有真刀真枪打起来，一直只听到枪响，不见人。 所以他们会不会……是自己人？一伙的？浪费这么多炮弹，是在逗她玩吗？骗取她的信任？！ 还没等林雪原质问卢海楼，外面有人影，卢海楼单手扶住肩扛炮口，指着外头。 林雪原随之望去，居民楼缝隙投下的炽烈的阳光中，那人一身亚黑色的外骨骼，在左肩和胸口有冰蓝色的细密纹路，折光熠熠。手臂外骨骼拢成炮口状，还在微微发红。 是狩猎铠。是黑迩战队的人？ 是商夏。直觉。 枪炮声已经停了，再看周围，有两个同样穿狩猎铠的，分散守在那人两侧，持枪向四面八方警戒着。 那人走近，掀开头盔镜，露出目光锋锐的眼睛。 真的是商夏，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自己没有腿吗？” 林雪原回神，方才挣不开，此时卢海楼松开她，这才站稳了，立即向商夏那边跑去。 “干嘛？这是我看中的机械师。”卢海楼扔开肩扛炮，皱眉追了两步，“你找的不是一个‘机器人’吗？” 商夏：“这就是。” 卢海楼从头到脚又打量了林雪原两圈：“分明是个女孩子……” 他忽然恍然大悟的表情，觉得自己理解了，为什么林雪原可以一直不吃不喝不睡觉。 “3D人。”商夏不欲多说，头也没回，“走了。” 林雪原立即跟上。 商夏走了一段，回头才发现她还在后头，停下来等着，不耐烦的表情。 林雪原手软脚软慢腾腾跑近，喘着气，然后眼前一黑，终于晕菜了。 商夏：“！！！”身体反应比他意识更快，立即将她扶住。 见她一副不省人事、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起来的样子，商夏无奈，只得抱起林雪原。 外骨骼撤回到初始盘，扣在商夏腰间。旁边陈迩东和贺聪仍然戒备着，退着走向他们开来的装甲车。 走动中，林雪原的脑袋无力地搁在商夏的肩头，额头贴在他的颈侧。 商夏这才发现，林雪原体表温度大概接近四十度，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烫的。身上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样，灰扑扑的，像是上哪泥地里滚了一百圈。 卢海楼远远道：“她……它泡了三天海水，没充过电。” 商夏：“…………” 不知道是睡了多久，林雪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斜，周围略显昏暗。 金黄的阳光从阳台落地窗照进来，给屋子里的东西都镀上一层金漆。 屋内开阔，可以看出简单的分区，南边放着床铺等寝具，正中间是空地摆着装饰架做简单的遮挡，不过架子是空的。 往北是两道门，大概是厨房、洗浴间之类。东边是客厅，再往外是门廊。西边是靠墙的书桌，隔着落地窗这边，就是机械工作区，摆着充电台、工具架。 而她，就躺在硬邦邦的无线感应充电台上。 林雪原：“……”这么抠门，没见她是个病人吗？连沙发都不让躺，丧心病狂。 她一边恶狠狠地吐槽商夏，一边从台子上下来。 见靠墙的木桌上有食物，她第一件事就是扑过去，大口大口往嘴里扒。 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是商夏和陈迩东拿着一些零件边走边说，进了门。 看到林雪原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拿着勺子吃饭，两人都愣了。 陈迩东：“你的饭……” 商夏一步上前，扣住林雪原的两腮：“快吐出来。” 林雪原扒着他的手，唇瓣紧抿，使劲摇头，打死不吐出来。 商夏：“别咽……”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林雪原偏偏就咽下去了。 还没嚼碎就“咕嘟”一声，噎得脖子都梗了。 商夏皱眉，拿手背测她额头温度：“程序错乱了？” 林雪原拨开他的手，埋头继续吃。 商夏皱着眉转头问陈迩东：“实验室今晚能不能准备好？得把它拆开。” 陈迩东见他这副样子，笑了：“拆开？为什么？3D机器人是可以吃东西的，你不知道吗？” 商夏将信将疑的神情，调出手环里3D机器人的使用说明书。 陈迩东拖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继续道：“除了大脑，它们拥有全套的人体器官，当然包括肠胃。” 商夏飞速浏览着资料页面。 “早在2019年就出现了3D打**脏。”陈迩东将手里的零件摆好，继续科普，“之后3D打印器官技术飞速发展。” “几十年前病人还得苦等器官源，才能移植。后来3D打印技术成熟，每个人都能定制自己想要的器官。3D人不过是将所有打印器官整合成一个整体罢了。” 商夏关闭资料页窗口，神色复杂地看着林雪原。 林雪原已经无暇去纠正，她真的是真人这一事实，吃饭要紧。商夏这么抠门，没准她一停下，饭就没了。 结果就是吃得太急了，放下餐勺没一会儿就开始肚子疼。 之前三天没吃饭，挣扎求生，之后一下子吃太多，这一刻，她好想死。 商夏见她脸色都白了，反应则是：“机器人也会疼？”然后开始查说明书。 林雪原窝在沙发里慢慢消化，连白眼都吝啬给他。 敲门声响起，商夏去开门，刚一条缝，伊可诺就一把将门推开，闯了进来。 “你发烧了？还肚子疼？吃坏了吗？”她端着个托盘，辗转腾挪躲开商夏的阻拦，一口气将盘子放到茶几上，“快点来吃药，水温刚好。” 结果她一转头，就看到窝在沙发里的林雪原。 商夏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起来吃药。” 林雪原拍开他的手。商夏过来将药端过去。 伊可诺：“……”愤而起身，大步离开，砰然关门。 林雪原：“……”莫名戚戚焉，乖乖起来把药吃了，毕竟人家伊可诺一片心意。 然后商夏不管她了，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前，开始查看资料。各种交通线路地图、建筑和工事，红点蓝点的，让人眼花缭乱。 林雪原枕着沙发扶手，偷看了一会儿，眼晕，目光落在商夏的侧脸上。 夜色弥漫，房间里只开着壁灯，映得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英挺。 商夏回头，她立即闭上眼睛。 静了好一会儿，睁开一条缝，商夏那边又开始各种图示变来变去。 林雪原偷偷爬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手环的地图显示，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在一座叫“布萨娅”的城里南部。 她想起，那次“友谊赛”里，有个队伍贡献的礼物是“布萨娅商区一日游金卡”，不知道最后被哪个幸运儿给拿走了。 抓了抓头发，感到自己身上簌簌掉盐霜和泥粉，林雪原赶紧去洗漱。 然后出来就见外面灯光大亮，商夏站在门口。 商夏偏头凑近看她耳朵：“不怕进水？” 林雪原躲开他，顶着一头湿乎乎的头发出去：“说了多少遍我是人！” 她此时正万分窝火，这里的设备当真落后，她在里面上网查了半天，才搞懂原始的热水器怎么使用，它还不会自动调节温度，烫得她龇牙咧嘴。 出来时总感觉衣服没烘干，头上则明显湿的，总不能把头塞进烘干机。只能无比郁闷地窝在沙发上，掏耳朵里的水。 商夏发通讯，找伊可诺要吹风机。 伊可诺：“没有！”对于商夏发来的通讯，这是她有史以来最迅速的挂断。 商夏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找了张干毛巾，丢过来盖在林雪原头上。 林雪原一把扯下来：“作甚！”说完她愣了一下，咦咦咦？终于有机会将这两个字摔还到商夏脸上了？ 商夏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没说话，霍然起身过来，按着林雪原的头就是一阵乱擦。 “喂！你……”林雪原拼命抵抗，可惜武力值不够，被扣住了手，揉得满头乱发。 “我还没生气你生哪门子气……”商夏低声道。 林雪原知道商夏是给她擦头发，转着脑袋就是不配合，左躲右躲。 听到商夏吐槽，她就炸毛了：“你明明已经定位了，三天时间都能绕地球三圈了！要来不早点来，不来还来作甚！姐姐我要去做卢海楼的机械师吃香的喝辣的！” 三天里，日夜更替，有一种期望又失落的绝望在暗自滋长。 就像小时候每半年母亲来探望他们，完成了“亲子时间”的任务后，去窗口领取了福利金，头也不回地走掉。 商夏端着她的脸，与她对视：“不准去。” 林雪原收拾起情绪，别过头道：“关你屁事。” 商夏：“按照你上次所说，你欠我一个3D机器人。抵债期间就是我私有财产。” 林雪原哑火，怒视商夏。 两人明明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各种试探和猜测，就差动手打起来了，可他还偏偏用这个可笑的理由限制她。 可笑却无可辩驳。林雪原想怼怼不了，隐隐有炸膛的倾向。 商夏接到一条简讯，将毛巾塞到林雪原手里：“我要出去一趟，不准乱跑。” 林雪原：“……”这种奇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又不是他家狗狗。 等商夏走后没三分钟，林雪原就从屋里溜出来了。 商夏叫她不要乱跑她就不乱跑吗？噗嗤——笑话！ 第18章 18业界名号 林雪原从五楼下来，走出楼门，环顾周围。这是一个方圆三十余米的大院子，院落里有成排的白光路灯，照得亮如白昼。 周围好几幢相似的楼，都是五六层高，家家灯火。 路上有好多深色衣裙的人匆匆走过，她们穿着黑斗篷、带着面纱，脸上只露出眼睛。看身形，好像都是女的。 林雪原走出一段，发现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看看自己身上，就一身蓝黄拼色短袖和深蓝七分裤，踩着运动鞋，没什么特殊的。 尤其是有些男的甚至是一直盯着看，一点礼貌都没有。她很想去怼一句“你瞅啥？” 可是人生地不熟，商夏不知道在哪里，她按捺住，劝自己不要惹事。 走到院门时，她碰见一个女孩，从头到指尖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一身漆黑里，两只大眼睛折光若水，格外美丽。 她抱着一个大箱子，也盯着林雪原看，然后犹犹豫豫地叫住她：“请问……你是林狗吗？” 林雪原：“……”我勒个去的，谁在给她乱起绰号？皮痒吗？ 然后忽然想起，这好像是当初她刚到商夏家的时候，商夏给她取的名字。 林雪原嘴角抽搐：“有事？”她见妹子眼睛漂亮，就心生好感，不能拿她撒气。 “我叫萨娅珈，”萨娅珈笑起来，“你的名字真好玩。”然后她又神色紧张地张望了一下周围，拉着她匆匆回去。 萨娅珈：“晚上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她拉着林雪原回到商夏的房门外，然后两人就傻眼了，林雪原没钥匙。 她出门时没注意，此时才发现，这个门是原始的不带电子的门，只有弹簧锁芯，没办法感应。 萨娅珈：“夏哥真粗心，没给你钥匙。” 萨娅珈只得将手里的箱子放在门口，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纱制长布。 就着走廊灯，林雪原张望着箱子里，全都是各种深色布料。萨娅珈抖开长布就罩在了林雪原身上。 这是一件长披风，一直垂到脚踝那种。 林雪原不甚明白。萨娅珈示意，这一箱都是给她的：“夏哥让我帮忙置办些衣服，我就去店里买了些成衣。” 她一边帮忙整理衣摆、套上袖子，一边叮嘱道： “担心你穿不惯，给你订购了一些你们国家流行的衣物。过几天送到，但是记得在屋子里穿穿就好了，到外面一定要罩上这种斗篷。” 转眼间，林雪原已经全身遮挡，跟那些女人一样的装束。她不解，问萨娅珈为什么。 面纱底下，萨娅珈凄然笑笑：“按我说的做，慢慢的你会知道。” 然后萨娅珈就带她到周围逛逛，了解附近各种店铺的位置。 时近七点，天色已黑。林雪原想起她说，晚上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问她是不是该回去了。 萨娅珈笑笑：“那我先走了。”她转身示意林雪原看旁边的大楼，“他在那。” 然后她朝林雪原挥了挥手：“你拿了钥匙也早点回去。”说着，快步走了。 林雪原目送她离开，环顾周围。这里像是一座院校，各种方方正正的建筑，标注着楼号，外围布置着观赏灌木和草坪。 只是现在晚间，大多数楼栋的灯都熄灭了。 林雪原朝着萨娅珈所指的方向，走到一座大楼灯火通明的一层。 里头是一个大礼堂，侧门开着，她从门口往里张望。 先看到的是黑压压一大片的人头，然后才是会堂尽头的木制台子。台上分两侧，一侧坐着六个中青年，另一侧坐着的则是商夏。 “召开这次临时会议，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会议主持者站在商夏这一侧，向众人道，“已经联络到马塞思，大家安静看屏幕。” 台子后方悬浮着一个虚拟大屏幕，画面一番抖动，终于固定下来，出现了一个人的半身。 确切地说，是一个人的半机械身体。 那人左半边胸口还是人类正常皮肤，锁骨以下右边胸口就是浅银色的合金材质了，二者在胸膛正中拼接起来。 乍一看有些难以接受，两种材质却是严丝合缝，吻合得非常完美。 床头抬高，马塞思枕着白色靠枕，看着镜头道：“伙计们，晚上好。” 会堂众人一致回应：“城主好！” 林雪原看到他的样子，忽然有点难过，这是遭受多惨烈的意外，才会将身体改造成这个样子，苟延残喘地活着？ 她点开手环，查了马塞思才知道，他带领着“牯埃萨娅”安保公司，一直活跃在牯埃国抗击恐怖分子的前线。 三十多年的战斗，给他的身体带来大大小小的创伤，不得不一次次修补，越来越多的机械修复，最后让他成了这副样子。 全身超过70%是人造材料，外表更是直接采用合金，于是在国际反恐界有“机械人马塞思”的名号。 林雪原点入“名号”这个关键词，随便翻了翻，居然翻到了卢海楼。 照片上他笑得人畜无害，四六分的黑色短发露出额头中部，显得阳光开朗。名号是“深海之光”。 林雪原：“……”分明是个大骗子。 后面跟着的理由：诡异的作战风格独树一帜，如电光划过深海，海盗式的队伍疯狂劫掠，劫掠战机，劫掠性命，劫掠胜利。 啧啧啧，这吹得也太天花乱坠了。 林雪原突发奇想，商夏会不会也在这个名录上？ 翻了翻前后，没发现，翻到末页的时候，居然真的有他。 照片明显不是正式拍的，商夏略侧身，狩猎铠，沉静带锋的双眼，桀骜而内敛。 名号是“舰长”。 咦咦咦？林雪原意外，这不是她小时候随口喊的吗，怎么就成了商夏的名号？ 再看后面的理由：有专业人士称，商夏一人的价值能抵一艘航空母舰。 屁嘞！林雪原嗤笑，分明是胡诌的，网页资料也不知道是谁编写的，真是够会吹的，润笔费的价位想必不低。 “航空母舰？模型吧？”旁边有人也同样嗤之以鼻。 林雪原无语，这窥屏也真是没谁了，还明目张胆地评论。 她抬头间，才发现旁边来了两个青年，都跟她一样站在大礼堂的侧门过道里，旁听着大会。 可问题是，过道明明很宽很长，他们却偏偏站在她旁边，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不时瞟她两眼。 旁边这小年轻见她眼睛抬头，试探道：“怎么还不回家去，哥哥送你回去？” 林雪原：“……” 另一个青年见林雪原沉默，嬉笑着推搡这个搭讪的，两人推来推去闹了好一会儿。 他们也不走，就对着台上讨论的事高谈阔论，不时拿余光瞥她。 一个人道：“这姓商的一个外人，来牯埃萨娅干什么。” 另一个人就说：“是招赘的女婿吧，没见伊可诺对他那么殷勤吗？” 那人压着声音：“他也配？花拳绣腿，拿了几个体育奖就来嘚瑟？哪能比得上我们真刀真枪干出来？” 林雪原在旁边听着就不乐意了，体育竞技怎么就是花拳绣腿了？ 她身为一个前外骨骼运动员，付出的血汗、承担的压力也非同小可好吗？ 会议不知道进行到哪里了，怎么还没结束。林雪原张望了一下，想回去了。 悬浮屏幕上，马塞思继续说着，待会儿他就要进手术室了，全身零件大更换，术后休养这段时间，城主之职，以及牯埃萨娅战队的首领之位，都将授权给代理。 然后他示意商夏，道：“我托请了黑迩战队的友人，带去了授权书，给诸位过目。” 商夏起身，没说话，直接打开手环，点出一份加密文件。 牯埃萨娅是一个大型安保公司，城主治下有六个队长。此时六个队长都在场，逐一过目，都点头承认密封。 六人并排提请开启，权限通过。然后由一队队长萨彼得当堂念出来，念到“授权给”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会堂炸锅了，大屏幕上逐字显示到“授权给”，后面写着的，分明是商夏的名字！ 大屏幕上显示完毕，并且附上了马塞思的签名、私印、身份确认信息，以及公正信息。 文件结束，弹出一个窗口，汇入商夏的手环。授权生效。 商夏明显也始料未及，皱眉。 林雪原能解读出他的情绪，他是感觉被坑了，巨坑。就像明明是来送个密封信的邮差，结果却是自己被按在了宝座。 “操，这姓商的，想做城主！”那个搭讪青年两步上前，身侧拳头握紧。 林雪原：“……”这人耳朵有毛病吧？说的是代理，而且不是商夏要做，是人家硬塞的。 那搭讪青年接起一个通讯，跟人竟明目张胆地商量要“整一整”商夏。 林雪原觉得匪夷所思，决定教教这个年轻人学做人。她集中精神盯着他的手环，那人的通讯立即被“意识感应”干扰切断。 在他还不明所以地查看时，手环爆出电火和黑烟报废；与此同时，走廊上方的音响尖锐啸叫，所有人都捂上了耳朵。 完蛋，不小心干扰了扩音设备。 随后林雪原悚然发现，所有人像是统一得了落枕，都扭着头，看她这边。 林雪原：“……” 此时此刻，她只能用“呆若木鸡”来形容，忽然明白了身上斗篷和面纱的作用，闯祸的时候没人认得出来。 台上六个战队的队长脸色都不好看，马塞思说话了，让大家提出想法，才将礼堂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去。 林雪原松了一口气，手环提示收到简讯。 第19章 19冠军出城 林雪原查看简讯，商夏：【安静点。】 林雪原：“……”我勒个去，她全身穿得那么严实，脸挡得只剩眼睛，商夏居然认得出来？什么贼眼啊这是。 旁边一个身影潜过来，猛地拍了一把林雪原的背。 林雪原一个踉跄差点扑出去，那人提溜住林雪原，将她拎出去了。 商夏那边，正低头沉默查看手环收到的简讯。 马塞思发来的消息：【你有了这个授权，就可以查阅整个牯埃萨娅里，任何资料，当然包括“蜃楼”。】 当然前提是，先帮忙把布萨娅城给管好。 商夏面无表情回复道：【老狐狸。】 马塞思：【不然怎么套得住你呢？】然后发了一屏幕的【哈哈哈】。 商夏：“……” 礼堂外，林雪原挣扎好一会儿，那人才挣开。 来者一身黑色外骨骼，胸甲带橙红色鳞片，头盔化作软金属，垂落如同圆披肩。是伊可诺。 她打量着林雪原：“你穿成这样在这做什么？” 林雪原：“我……就随便逛逛。”顺便找一找出口在哪里。 伊可诺警告她：“大晚上的不要出来闲逛，出事了没人管你。”说着，就快步出了大楼。 林雪原追上去：“那你呢？不是大晚上出来闲逛吗？” “谁闲逛？我是去巡逻。”伊可诺鄙视地拿眼角余光瞥她，“巡逻懂吗？保护大家的生命财产。” 林雪原便立即说要跟去看看。伊可诺不答应，林雪原扑上去抱着她的胳膊非要跟。 “漂亮小妹妹，我不认路，带姐姐熟悉熟悉吧！”林雪原腆着脸，捡好听的说。 伊可诺嫌弃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恐怖分子派来的间谍。”嘴上这么说，却也没挣开林雪原，显然是哄高兴了。 林雪原：“怎么会？我早上还在被恐怖分子追杀，你说是吧？” 伊可诺想起那茬，又开始吐槽她，好好的外骨骼，竟然用成那样，就算不合身，也不至于满地打滚吧…… 林雪原虚心接受批评，转眼跟着伊可诺上了萨哈娅城楼。 这里真是一座城，由“牯埃萨娅”集团承担安保工作。马塞思是名义上的城主，实际上的“牯埃萨娅”安防队伍首领。 城外只有几百米的灯带，再往外广袤的土地，全都隐没在茫茫黑夜。 而城内，一眼望不到头的灯火成片，闹市区甚至载歌载舞，几条街的夜市熙熙攘攘。 城楼上，伊可诺带着个林雪原，引来不少侧目。 林雪原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好像女人们都穿得全身严实，而且晚上都不出门。 “还不是那些脑子有坑的男权狗……”伊可诺好似想起了林雪原是外人，清了清嗓子，“就是，我国特别的文化风俗。” 林雪原：“那你呢？”之前伊可诺来商夏房间的时候，穿的是普通衣服。 伊可诺拍了拍自己的铠甲：“看见了吗。” 林雪原明白了，因为伊可诺能使用外骨骼。驾驭外骨骼的能力，在这个国度同样受到推崇和追捧。 商夏发来视讯问林雪原在哪，伊可诺“哼”的一声，转身就走。 商夏：“就在那原地别动，再乱跑把你腿卸下来。”说完，挂断了。 林雪原：“……”这人有毛病吧？暴力分子？ 伊可诺在附近晃悠了一会儿，陈迩东来了，她就走了。 陈迩东黑色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起，鬓发挽在耳后，戴着老式的黑框眼镜，右耳背上连着个银色无线耳机，总体上是个气质柔和的青年。 “老夏晚上惨了，被拖住了。”陈迩东手里拿着个提箱，招呼道，“我是他队长，硬盘里还有记录吧？” 林雪原当真想翻白眼，都将她当做机器人，懒得纠正了，直接叫道：“东娘。” 陈迩东是外骨骼竞技圈里，最具口碑的队长，人称“东娘”，给自己队友亲娘般的辅助，给其他战队后娘般的心堵。 “老夏这么教你的？”陈迩东倏然被叫到外号，挑眉，“皮痒！”转瞬又破功，笑道，“走，送你回去。这是钥匙。” 林雪原接了钥匙，揣进口袋。 路上，有巡逻的人拦住陈迩东。陈迩东出示通行证。那人核查过，才放行，还一直在打量林雪原。 “这里的风俗……”林雪原停顿了一会儿，说不上来，只能道，“真让人不爽。”看得她想揍人。 陈迩东：“你穿成这样别乱跑，会被人找麻烦的。晚上七点以后，要么向商夏要一套外骨骼再出门，要么就老实在屋里呆着。” 林雪原点头。 于是当晚，林雪原接受建议，偷了商夏的外骨骼，准备跑路了。 说来也巧，陈迩东抱着的那箱子，里面是一个外骨骼初始盘。说是商夏特别定制的纪念版，宝贝得很。 叮嘱了几句别给陌生人开门，陈迩东就走了。 商夏迟迟未归，林雪原贼贼的目光就瞄上了那箱子。 既然是宝贝，那还用得着说，穿走穿走！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找凯旋集团算总账，那必然是要回到宏菁国的。要想办法潜入凯旋的训练基地，才能拿到证据。 那么第一件事，她要去到飞艇站；第二件事，用商夏的授权买飞艇票。然后即便商夏想逮她，她也已经回国了。 计划已定，立即行动。 破解箱子的锁颇费了一番功夫，不过里头的外骨骼真是不错，是一身狩猎铠，能源充足，除了尺寸不合身，感应度、灵活度都是一流。 旋转，跳跃，没有丝毫迟滞感。而且简直帅炸了。 上次看到商夏穿着，她就偷偷咽了口水，现在穿上身，简直飞一般的感觉。 林雪原就这样连蹦带跳飞一般蹿上了街头，从一处建筑阴影闪到另一处，监控里只拍到模糊残影。 城内的结构，她在城楼上看了看个大概，总之往南跑是最近的出城道路。 越到城楼，安防系统越是严密，各种安检装置、巡逻队。 不过林雪原没有通行证，是不可能走门的。 走墙倒是毫无障碍，监控什么的，有神级头盔的加持，在“意识感应”的影响下全都傻了三秒钟。 只这三秒，足够她蹿上三十多米高的城楼，从巡逻队头顶上飞掠而过。 有巡逻队感到什么影子一晃而过，张望了一下，提请监控部慢速核查，并未有什么发现。 而林雪原早已经跃出城墙，腾空转体下落。 这难度系数，这完成度，完全可媲美专业体操员，这就是她拿下外骨骼世界杯冠军的水平！ 落地翻滚卸力的瞬间，林雪原一个脚滑，差点劈叉。 龇牙咧嘴爬起来揉了揉脚踝，她悲催地发现跑丢了一只战靴。 好在上天眷顾，“砰”的一声，靴子掉在了不远处。 有巡逻队在上头听到动静，聚光灯打过来喝问，林雪原赶紧捡起靴子穿好继续跑。 跑入茫茫黑夜，就是她最好的掩护。 调出手环地图连上头盔给自己导航，跑着跑着，林雪原发现不远处有一道银灰色的影子在晃。头盔标出：【不明目标。隐身状态。】 她掀开镜片查看，又消失了，而后忽然明白，那是头盔开启特殊识别功能后才能看到的东西。 大概是什么特殊涂料做了外壳，隐蔽性极强，只能捕捉到虚影。不仅在晃，而且似乎还在向她靠近？ 不仅在向她靠近，实际上是飞速靠近，并且送了她一个超大的见面礼。 一枚价值不菲的火箭炮。 我勒个都来不及去了，林雪原在头盔镜片锁定目标之前，就感应到了危险，紧急刹住的同时两手相并，将手臂机械改造成盾牌状。 这是标准防御姿势，可以应对大部分正面袭击。 头盔里闪现【拦截系统默认开启】【隐身系统默认开启】。 林雪原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见一道纤细如发的荧蓝光芒从手腕闪过，提前引爆了那枚火箭炮。 饶是这样，爆炸的冲击波也将她掀翻了出去。 林雪原扭身趴在地上：“……” 她终于意识到，这跟体育比赛场上那种，为增加难度而设的空包弹，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头盔里响起警报，周围三道银灰色正飞速靠近。 我勒个去去去去！还远没到趴下的时候！ 林雪原爬起来撒腿就跑，拦截系统自发工作，身后不时传来爆炸声，爆炸的热浪掀得她踉踉跄跄，边跑边飞。 布萨娅城内响起警报，呜呜作响。 林雪原内牛满面，心里呐喊着，商夏快来救命啊！ 追兵在后，她是不可能往回跑的，地图显示前方有城，她只能飞速奔赴。 等她奔到了，泪已成河，这踏马是座废弃的城！黑灯瞎火啥城防都没有！ 只有一些废弃的建筑。供她暂时的躲藏。林雪原闪入一座大楼，试图平复心情，哆哆嗦嗦给商夏发通讯。 可手指停在【发送申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太没脸了，一边偷他的外骨骼跑路，一边还想他保护自己，简直厚颜无耻！ 那三人暂时没有找到她，她定了定神，查看地图。 图上标注，这是一座城池旧址，几年前被恐怖分子攻破，现在已经无人居住。 追杀她的人到底是谁，怎么这么巧就在外面？是针对她还是无差别的袭击？ 这里到飞艇站还有大概三小时的路程，会不会还有未知的追击？ ……一大堆问题拥堵着，全都毫无头绪，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一声轻响，好像有人来了。 林雪原颤颤巍巍从窗口探出头，张望了一下外面。 随着她视角的移动，头盔镜非常专业地闪现几道图标标注，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视野里！她立即缩头。 镜片上出现人形分析，将此人的装备、外骨骼层层分解。 林雪原顿时认出来，是凯旋战队的“阿瑞斯战神铠”。明显经过伪装，而且添加了各式武器。 而她好歹在凯旋战队里泡了十余年，凯旋集团的各式外骨骼拆装无数次。加上头盔的拆解分析，让它原形毕露。 又是凯旋集团的人，追杀到这里，是不死不休的节奏啊。 林雪原泪目。 不行，还得回去，只要商夏没发现，她还是一个乖宝宝。 “找到你了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瘆人的笑意。 第20章 20被拎下来 这样不声不响冒出来的一句，林雪原寒毛悚然。 声源来自房间的角落里，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另一侧潜进来，银灰色不甚起眼的模糊影子，让人容易忽略。 身体的反应更快，林雪原纵身从窗口跳出去，不合脚的战靴差点扭了她的脚踝。 却也正是这不及时的起身，救了她一命。房间里的人追出来，外面的人则兜头扫射，两人差点彼此误伤。 林雪原泪目，一个懒驴打滚冲出去，足尖在楼道轻点，飞身踩上护栏，于楼栋之间跳跃。 多年障碍赛训练，培养了她极强的环境应变能力，只是从未想过会用这本事来逃命。 后面的影子仍追咬不放，一双双战靴在建筑上一点而过，巨大的踩踏力道锉下石砾滚滚。 林雪原始终感到有人如影随形，余光一看，夜色中有一人几乎追上她。 夜视镜分析下，这人身上的外骨骼，分明也是凯旋集团的战神铠，隐约可见太极符文，是那个飞艇上的红蓝太极脸！ 改变路径躲他的时候，林雪原不慎忽略了另外两个影子。 远处布萨城的警报隐隐约约，可是谁会知道她在这里逃得狼狈不堪。 就在她终于决心厚脸皮向商夏求救时，一阵沉闷的声音在迅速靠近。 在她跳上一道立交桥试图张望，登时被横踹出去，爆出一道荧蓝色闪光；摔下桥面在地面擦出长长的一道距离，蓝色光持续出现，形成一道等身屏障。 头盔闪过【防御系统默认开启】。 林雪原蹿到桥下隧道里躲藏，有些不敢置信，身上完全没伤，全都被屏障挡去了。 但是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如墨的黑暗中，她贴着隧道一侧，心生一计，努力集中注意力，试图感应附近的电子装备。 还真有！就在身侧不到两米处！ 太极脸不知何时已经跟入，两臂机枪轮威力全开，火光爆射连成一片，子弹倾泻而出。 林雪原情急之下只能蚂蚱一样在隧道里上下乱跳，边躲边摔得乱七八糟，向隧道出口蹿去。 荧蓝的光盾始终维持，将子弹悉数阻挡。林雪原两手紧握，似乎摸索出一点开启光盾的方法。 冲出隧道口的瞬间，两个影子迎面扑来。 林雪原心中大惊，这两面夹击眼看就在劫难逃，那沉闷的声响同时无比清晰，是数十沉重的脚步踏在地面上轰轰作响。 林雪原感应到，是有几十外骨骼战士迅速奔袭而来！ 商夏来救她了？！这么兴师动众？可她还没发出求救信息啊？ 缠斗的四人被突如其来的外骨骼队列冲散，还没等林雪原因获救而高兴，那外骨骼队伍又已飞速远去。 不是来救她的吗？！林雪原傻眼，赶紧提了提腰带跟着跑。 打架她不会，光是跑跳她却在行，在凯旋时的专项训练里她是记录保持者，速度杠杠的，眨眼间就追上他们，假装自己是个陪跑的。 凯旋总教练穆毅达，跳上高楼，夜视镜在周一遍一遍遭扫描搜索，一无所获。 他握紧右手，一拳砸爆了墙壁：“又让她跑了。” 跑出近万米，估计甩脱了凯旋那伙人的追杀，林雪原感应了一番，后面没有人追来。 还没等她松口气，迎面而来的，却是冲天的炮火轰然炸响！火光映亮了这座废城的夜空，枪声登时响成一片。 我勒个大去，林雪原赶紧刹车缩着头找地方躲藏，这边更危险！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战啊，来点预告行不？！ 可惜别说预告了，楼房都干脆利落地接连倒塌，就没见过渣得这么自觉的建筑。 林雪原在震天的爆炸、飞溅的瓦砾和飞掠的无人机当中抱头鼠窜，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意识感应调用到极致，却到处都有电子器件，到处都是交火，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忽然有个庞然大物嗡嗡嗡从上方经过，林雪原泪眼朦胧，抬头望去，只见一直升机在楼宇之间落下。 头盔识别出飞机上“牯埃萨娅”的徽标，林雪原终于能确定这是自己人，撒丫子飞奔过去。 转过一幢大楼，见一开阔的地，直升机停在中间。一些手无寸铁的人挤在机舱门处，就着机舱内仅有的灯光上机。 “平民上机！伤员随后！”有两个外骨骼战士，扶着直升机的舱门维持秩序。 这废城里还有平民居住？不论如何，上天怜悯，这是一架转移用的救生机。 林雪原身为一个平得不能再平的民，赶紧颠颠跑上前去。 前面的人迅速上机，轮到林雪原的时候，她抓住扶手，一只脚登上机舱。 机舱里的黑制服工作人员却按住她，问她是谁。 林雪原去除头盔，连忙回答：“我是平民，路过的！” 那人一脸狐疑，见她是女的，打开文件要核对信息。林雪原只好点开自己的手环。 正当她忐忑，机器人的手环能不能通过核验的时候，胳膊被人拽住，转眼被拎了下去。 挣扎之中，就听到商夏的声音道：“你一个机器人抢什么座？” 伤员继续上机，林雪原仰头，愣愣地看着商夏，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这是什么世道，怎么到哪都能撞见他？想他来的时候不在，不想他来的时候却偏偏冒出来。 林雪原不甘心，甩开他的手：“我真的是人啊！我是需要转运的平民！” 商夏一把拨过她的头，将她推到一边去：“别闹。” 林雪原踉跄着扑到一边，扒着直升机冰冷的钢皮，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上机。 商夏皱着眉看她：“你这身……” 林雪原心里一惊，完蛋，偷穿了人家外骨骼，被撞个正着。 直升机哗啦哗啦起飞，机翼带起狂风，留下林雪原在原地风中飘零。 商夏冷漠的目光凝视她的腿：“另一只靴子呢？” 林雪原：“嗯……它……不小心走失了。” 跑着跑着就跑丢了，不怪她啊。 商夏转身就走。 “对不起！”林雪原快步追上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记在账上，我以后赔你……” 商夏一步停住，全身气压冷得迫人：“别跟着我。” 林雪原：“……”这回她不用感应都知道，商夏是真的真的生气了。 林雪原不知道自己该干啥，杵着。尴尬，委屈。她刚才差点被这枪林弹雨埋了好么，谁顾得上靴子。 装甲车隆隆开来，林雪原左躲右躲，装甲车左闪右闪。 旁边陈迩东看得满头黑线，过来将林雪原拎走：“你怎么在这？” “就……”林雪原抓了抓头，“我来保护商夏啊。” 陈迩东笑了，也不戳破她。一边低头整理弹药，一边道：“跟你说了，这是他特别定制的纪念版外骨骼，没削死你算好了。” 林雪原蹲坐在旁边，帮他整理弹药：“纪念女朋友的？”瞬间翻脸，都不带缓冲的，那得是非常重要的纪念吧。 陈迩东摇头：“纪念一个小朋友。” 林雪原：“怎么死的？”有人扔过来一个弹夹，砸在她没靴子那腿上，痛得她直抽气。 陈迩东将弹夹拿过来码上，继续摇头：“不知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雪原：“……真可怜。” 陈迩东拍拍林雪原的脑袋：“夹起尾巴，别再作死。” 林雪原狂点头。 “那你帮我个忙，”陈迩东往旁边一指，“把伤员的弹药收集起来。” 林雪原这才知道，弹药供给有限，要省着用。待会儿伤员全部送走，他们就要转移了。 林雪原背着个折叠箱，去收弹药。伤员们躺在一个楼栋大厅里，各自开着手环的屏幕，嬉笑着。 一点也不像伤员，还笑得那么开心。林雪原疑惑着嘀咕，问他们要弹药。 有的给了，有的就将弹夹往她身上扔。 幸好光盾可以自动开启，林雪原也掌握了手动开启的方式，握拳前推，荧蓝色盾牌就将弹夹弹开了，她再去逐个捡起来。 伤员们看得一愣一愣，乖乖将弹药交给她。 等她出来，陈迩东正开着手环屏幕，扶着墙笑得不行：“不错嘛，镭光盾都会用了。” 镭光等级更高于热武器，被称为“新式冷兵器”，并不是谁都能驾驭的，这是黑迩战队的外骨骼无法推广的原因之一，当今能使用镭光者屈指可数。 结果林雪原请轻轻巧巧地拿牛刀来杀鸡，陈迩东当真是服了她。 林雪原嘿嘿一笑，继续去下一个伤员聚集地。 这边只有五个人，她拿了弹药后，就将它们全都整理起来。 一边整理，就听到旁边几个伤员躺着说闲话。当真是悠闲，好像来开夜谈会一般。 “刚才交锋那瞬间，判断力还是挺牛的。” “也就一般吧……”一个咂着嘴，吊了半天胃口，憋出一句，“就是太拽了，那张冷脸，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你们猜他爹妈是谁？给你们个提示，他妈埋在咱英烈墓园里。” “不就是夏瑛嘛，都传遍了。他爸商羲，搞人工智能的。了不起么？得拽成这样？咋不上天呢？” 嗯？商羲和夏瑛？合起来不就是……林雪原竖起耳朵，这是在说商夏吗？ “还是有点本事的，来咱岛第一件事，只三天三夜就掀掉蜃楼一个据点，还差点跟卢海楼干起来。” 林雪原动作顿住，她，好像，听到，一点什么，不得了的事…… “说白了就是爱出风头。后面等着恐怖分子来报复吧。” “就是，这么到处树敌，就抢了个机器人回来，都不够塞牙缝的。” 林雪原：“……”实不相瞒，拿她塞牙缝还是够的。 谦虚地说，她还是挺精贵的，会意识感应，会用外骨骼，还会修理机械，还会……还会腿部按摩？ 她默默抱起箱子往回走，商夏那三天，好像貌似可能应该不是故意来迟的？ 她走到陈迩东边上，想问他，商夏掀了那什么“蜃楼的据点”，是不是因为在找她。可话到嘴边，又不敢问。 陈迩东此时也没空听她的问题了，面前屏幕红光微闪，他立即起身，在通讯频道里给众人布置位置。 林雪原茫然追了两步，想将弹药给他，身侧忽然一片火光炸响，子弹打起来稀里哗啦暴雨一般。 蹲身抱头开光盾，保命动作一气呵成。 “你通讯码给我一个！”陈迩东跑回来喊她，“将弹药给老夏送去！” 林雪原拼命摇头，表示听不清。见他指着弹药，捕捉到他话语里商夏的名字，她又赶紧点头。 林雪原抱着箱子躬身往商夏刚才待的方向跑，结果跑到就蒙圈了，商夏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泪目，不想见到他的时候偏偏冒出来，想找他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上辈子跟他绝壁有仇。 第21章 21心里一暖 “商夏！”林雪原恢复头盔，开光盾在爆炸声中喊了一阵，没人应。 “煞笔太亮了关灯！”有一个小组长百忙之中抽出腿来踹了林雪原一脚，“招打呢？！” 林雪原赶紧收了光盾，冲那人喊商夏的名字。 “顶住顶住顶住！干过这一波就撤！”小组长正朝外面开火、布置小组成员，忙死了，旁边有个林雪原在叫魂，随手指了个方向。 林雪原：“谢谢！”抱起弹药，缩着脑袋，朝那方向沿墙根狂跑。 小组长往腿边找自己刚替下的**，啥都没找到：“我枪呢？！” 林雪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搬箱子的时候，顺便把人家的枪给摸走了。 一只脚没战靴，一踮一踮速度跑不快，只能说尽力。 刚跑出路口，我勒个都来不及去了，侧边敌方枪口突突的，猛然刹脚的瞬间，弹药夹甩出去几个。 林雪原脑子短路了，竟还想伸手去捡，结果还没捡到，就被人拉住胳膊拽回墙角。 是商夏！ 不知道是什么见鬼的直觉，每次都能确定是他，明明场中不少人都穿着狩猎铠，大家都穿得一个样，就他特别帅似的。 就这片刻的分神，一箱弹药巨重，她返身被拽倒的同时护住箱子，差点将自己给压吐了，手里摸到的枪掉在了地上。 商夏抬着右手，对着墙外砰砰开枪，每一下都干净利落、不紧不慢的样子。 对面竟神奇的完全消停了。这是……全都干掉了？！ 林雪原愣愣捡起枪，还没找到扳机在哪里，就听商夏道：“掩护我。” 她不会啊！这是她年轻的生命里第一次摸真家伙。以前在体育竞技中，射击项目是有的，真家伙是绝壁没有的。 见林雪原枪口朝着她自己，商夏夺过，调转了枪口还给她。林雪原赶紧双手拿好。 看了她一眼，商夏叹气：“给你一分钟分析周围人的行为模式。” 说完，他也没给解释的机会，又抬枪阻击跑到对面楼里的敌人。 林雪原泪目。她真的不是机器人，学不了那么快！手上一哆嗦，枪就走火了。 商夏身上镭光盾爆闪。 商夏：“……” 他两步回来，单手抱起弹药箱，丢下俩字“回去”，就冲入了弹雨。 子弹在他身上连成了片，周身镭光盾全开，引来了更多的火力。 此时的商夏相当于是开着盾牌的靶子，而且是个非常惹眼的靶子，朝着一座塔楼冲去。 商夏什么责怪的话都没说，林雪原却觉得他用绝尘的背影，诠释了满载的嫌弃之情。 丫的，人家也是有自尊的好吗？现在，立刻，马上就崛起给你看！ 林雪原冒头，转眼又被打得退回来。 她靠着墙：“……”紧张喘息中，眼泪又来了。怎么办，好怂啊。连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抬眼去看商夏，他那边已经在登塔，火力主要被他引走。 火箭炮打得塔楼轰轰震响，每次商夏都从烟尘滚滚中弹出来，继续他做发光活靶，一路跳跃登楼。 塔楼顶层，是一个黑黢黢的装置，炮火的光芒一阵一阵映亮了它的金属外壳。 这是一个机枪台，三人操作位，火力全开可达到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攻击。 商夏冒着敌方的狂轰滥炸硬是冲了上来，刚扔下弹药箱，就见一个流星一般璀璨的影子从天而降！ 这个不明物体在商夏脚边砸出了一道巨坑，滚了好几道，撞在塔顶的矮垛才停下。 白色光盾熄灭，林雪原还没爬起来，就被商夏持枪顶住脑门，连忙高举双手：“别开枪，是我是我！” 这估计是从对面楼顶助跑，飞跳过来的。目测距离近二十米，能跳过来真是神迹。 商夏瞪了她一会儿，没说话，着手开启机枪台。 四面八方的敌人不断地轰击塔楼，林雪原开启荧蓝光盾推出去，以免商夏受到干扰。 商夏的声音在头盔里响起：“镭光耗能，别瞎用。” 林雪原喊回去：“那怎么办？！”枪炮声太响，她只能提高声音。 商夏喊回来：“别喊！我听得见！” 林雪原两耳嗡嗡，感觉自己要聋了。 商夏一巴掌盖在她的头上，世界顿时安静。耳里只有他无比嫌弃的一句：“开声音过滤器。” 林雪原：“……”她又不会用黑迩战队的狩猎铠，又不知道有什么功能。 随后她就明白了，商夏为何要给她开启过滤。机枪台启动！哒哒哒哒火力大开！ 从塔上居高临下的射击，加上商夏的瞄准，杀伤力直线飙升。怪不得那么多人要阻止他登楼。 商夏将林雪原塞在一个操作位上，丢一句：“随便打。”就不管她了。 战队通讯频道，陈迩东笑道：“诶不错啊，我以为林狗跑丢了，还真给你送到了。” 商夏面无表情：“然后随手就把我暴露了。” 陈迩东笑得不行，好一会儿终于歇了，道：“背后，有两个萨彼得的人上去了。” 商夏淡淡道：“知道。” 他开启了机枪台的自动射击，压制敌方，同时自己抬枪，一瞄一个准。对面大楼里的火力点全灭。 “你……”陈迩东犹豫道，“打算卖肉？” 商夏换弹夹：“动了他的奶酪，不稍微卖一点，这事过不去。” 陈迩东：“要我给你订个医疗舱吗？” 商夏：“不用，我有数。正好趁机睡会儿。” 陈迩东：“你的确该睡会儿，他们明知道你三天没睡还非要拖你到半夜。啧啧……正常人早就猝死了。” 商夏：“待会儿就靠你们了。不用给他们留面子，不会领情的。” 陈迩东：“哎呦，真不可爱。” 商夏掌控120度的范围，已经涵盖了大部分敌军，短短几分钟，已经将对面打得偃旗息鼓。 林雪原这边也打得热闹，对着空楼噼里啪啦乱打一气。 机枪台上的装置又重，又搞不清楚功能，她能找到扳机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瞄准什么的，不存在的。 触发自动射击后，她松了口气，每一会儿，又瞅着控制面板上的提醒皱眉，它说有什么在接近。 她只能拍拍商夏叫他赶紧看。 商夏的回复是，拎着她就地翻滚摔出去，他们原来的位置轰然爆炸！ 纵使声音过滤，纵使商夏护着，林雪原也被这近距离的爆炸震得脑袋发蒙。 身上则完全没事，都是商夏帮她挡了，林雪原意识到他危急时保护的反应，心里一暖，怔怔看着他。 商夏喘了口气，低咒一声。 林雪原这才回过神来，惊慌道：“你你你盾牌怎么没开？！”想起身查看他情况。 商夏微弱的声音：“嘶——别动……”之后就没声了。 林雪原吓得不行，第一次听到商夏如此虚弱的声音。更要命的是，她能感应到他的痛楚。 她想小心起身，却见两个黑影跳上了机枪台。 林雪原是躺着视角，夜视镜可以里看到，一个人上来踢了踢商夏，似乎在试探。 林雪原顿时怒了，她不敢吭声，怕自己打不过他们，只能竭尽全力尝试意识感应。 原本没有把握，正好那人蹲下来查看，距离瞬间只有不到半米，没一会儿那人突然抱头痛呼。 只能说狩猎铠的头盔太给力了，短距离电信号极限增幅，不到五秒将那人头盔怼爆了。 另一人正在翻检商夏身上的装备，看那人头冒火星，惊异道：“你怎么了？！” 那人跳起来撂下头盔，吼道：“活见鬼了！今天手环爆了，头盔也爆！” 林雪原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那个礼堂里搭讪她的青年！ 那时他就说要“整”商夏的，可是有没有搞错啊，竟然在打仗的时候动手？！ 可惜眼神的控诉是无用的，眼看两人翻开商夏，要摸到林雪原身上。 林雪原登时跳起来，弹开镭光盾大叫着就往那人头上招呼。 那两人都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诈尸，加上镭光盾太强，一串盾击糊过去直接将人砸得翻出了塔楼的矮垛。 另一人眼睛都看得要脱眶，扑上来对战的时候，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被盾面砸个正着。 林雪原疯了一般边喊边砸，光盾一下一下砸得对方完全没有喘息的空间，最后全力一击直接将人砸飞出去，掉下塔楼。 两个全解决了。林雪原踉跄坐地，狂喘，跟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 她爬到商夏身边，轻轻拍拍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发颤，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天空中又一架直升飞机呼啦呼啦飞过。林雪原茫然看了一眼。 反应过来什么，她爬起身拼命挥手的同时，眼泪又涌上来：“这里有个伤员！快停啊！停下！” 商夏的耳机里，陈迩东道：“转运完毕，晚安吧。” 商夏闭上眼睛：“嗯。” “小狗在蹦跶什么？”陈迩东那边有商夏这里的头盔影像转录，瞅着商夏这边的画面，不解问道，“你这是……又试探小狗呢？” “没有。”商夏立即否认，“我睡着了。” 陈迩东笑：“装吧你就。小心它发现了，跳起来咬你。” 商夏弯起嘴角：“你当它没咬过吗？” 陈迩东笑得不行，评价道：“真有情趣。” 商夏：“滚。” 直升飞机最终消失在楼宇的遮挡中。林雪原已经泣不成声，跌坐下来，叫商夏的名字。 这回真是叫魂一般，带着哭腔，一声一声的，特别凄惨。 商夏不应她，只睁开眼睛，透过镜片看着林雪原不知所措的样子。她两手抬着，想查看他的伤口，却不敢碰他。 外围轰击再次阵阵来袭，林雪原撑开光盾给他挡着。 原本不反击可以装死保平安，现在镭光盾表明还有人，便招来了更多的轰击。 林雪原慌乱中，只能努力回想商夏控场的样子，把持机枪台的控制面板，开启自动射击压制敌方火力，再努力尝试瞄准。 虽然手忙脚乱，却还算有模有样，看着林雪原在炮火中模糊的剪影，商夏渐渐闭上眼睛。 失去商夏控场的机枪塔，打得一塌糊涂，外围火力点再次猖獗，塔楼被炸得撼摇不止。战斗机器人和无人机潮水般涌来。 炮火光亮冲天，耀得人眼睛发花，林雪原却感觉黑夜才刚刚在她头顶降临。 第22章 22混蛋没死 废城西北角地下防空堡垒，此时是牯埃萨娅第一队的临时指挥中心，里面灯火通明。 悬浮屏幕布满了墙面，十个后勤对着悬浮屏坐成一排，正在对画面信息进行实时分析。 第一队队长萨彼得，站在堡垒顶上的平地，正眺望炮火辉耀的地方。 周围空楼林立，夜风飒然。 他调出后勤人员分析所制的实时战报地图，看着屏幕上一片红色当中，有一个蓝点闪闪烁烁。 旁边一个通讯员跑过来：“核查清楚了，商夏确定在塔上，没有撤走。” 萨彼得眉头深锁，喃喃道：“这不合常理，就算他再狂妄，也不该以卵击石。这是满盘皆输的做法。” 蓝点周围的红点开始闪烁，渐次熄灭，萨彼得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调到队伍频道：“不要再浪费机器人，去一个小组，把塔给我端了。” 十分钟后，地图上新补充的红点再次闪烁，消失了。 萨彼得又惊又怒，下到堡垒里：“有没有好好核实？！” 收下战战兢兢地再更新了一遍资料，红点更少了。 萨彼得：“……”他抬手接通一个频道。 那头应声。萨彼得：“你带两个小组，把机枪塔解决。” 十四分钟后，包围到机枪塔周围的10个红点全都消失。 萨彼得看着实时屏幕，向方才那人问话，对方没有回应。 萨彼得一锤桌面：“这不可能！一个操作位只有120度的范围，塔上到底几个人？！” 塔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商夏，一个是林雪原。 商夏躺在机枪台下，人事不知。林雪原则坐在机枪台正中央，一动不动。 她早年练习射击项目的时候，成绩垫底，后来下了一番苦功，因为射击类是哥哥的强项。 她既然要维护哥哥的荣誉，就不能在他擅长的领域丢他的脸。 自15岁哥哥去世后，她被选入凯旋候选队伍，开始没日没夜的训练。 全封闭式营地，与外界断绝联系，除了训练就是休息，没有第三件事。 这样三年下来，不少人都退出了，只有她站在了世界杯的最高领奖台上。 若要问她是如何克服射击类的短板，其实她从未克服，她只是作弊了。 她能感应到飞碟发射器的偏转角度，预判出飞碟的轨迹；同时，她能通过感应控制自己手中的枪械。 做到这些，耗费了她一千多个日夜。 而此时，她不再顾虑谁会知道她这种异常的意识感应能力，借助外骨骼头盔，感应的是周围所有的电子装备。 不算太多，只有百余件，每件所发出的电信号都是微弱的，总量不大，只是需要精神高度集中。 感应到目标的同时，触发相应方向的射击装置，命中率能维持在九成以上。 如果一次没有击中，只要信号还在，她就能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击中为之。 机枪台上，只有她在，却因她跟机枪台的感应，能达到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攻击。 萨彼得坐着装甲车亲自来了，却只能在射程范围外远远看着。 那火轮一般旋转爆射的场面，导弹和火箭炮的轰击在外围不断被拦截而爆炸，如同恒星爆裂最后的荣光，太过震撼，让人望而却步。 萨彼得转头问助手：“我们还有多少机器人、多少队员？” 助手没敢回答，低头将屏幕递上去。 在萨彼得阵营的控制范围里，机枪塔就是一个孤立的点。路径上完全可以绕过，可是如鲠在喉。 连一个小据点都拿不下，让一个敌人牵制了整支队伍的行进，谁受得了？ 屏幕的光芒，自下而上映出萨彼得脸上的起伏和阴影。 沉默良久，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全都调回来，我不信拿不下他。” 这一晚，塔上的炮火没有停过，机枪台上的钢管因持续轰击而发热至通红。 凌晨四点，晨曦初绽，机枪台骤然停顿。 萨彼得抬手，示意己方停火。 他一夜没睡，环顾周围仅剩的四个手下，闭了闭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们五人双手抬起，交叠在头盔上的额头位置，闭上眼睛默诵祷告。头盔在晨光中折射幽幽光芒。 颂祷的低沉哼唱中，他们睁开眼睛，两手化出枪口，向机枪塔走去。 萨彼得穿着他的战神铠，走向塔楼正面，其余四人全都散开围上。 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仿佛此时不是去俘虏商夏，而是奔赴刑场。直到耗尽对方的弹药才能拿下，这样的获胜，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轰轰轰轰！ 突如其来的爆响，瞬间炸烂了风平浪静的清晨。 萨彼得等人完全没料到机枪台还有最后的弹药，一时间全都只能被动防御，外骨骼化出防护盾，身上却已经满是弹痕。 萨彼得：“……” 之后，林雪原会因为，在萨彼得的外骨骼上打出弹痕，而被狠狠记住。 但是此时，她是真的耗尽了最后一颗子弹。 “商夏……”林雪原恍恍惚惚的，两耳嗡鸣。 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过度使用意识力量，整个人像是被气泡膜从这个世界隔开了一般，又像是灵魂离体，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眼睛又痛又涩，视物模糊。 这一夜她哭过数次，每次又来一波敌人，她就爬起来继续打，打完了再哭一会儿。 直到这最后弹尽粮绝的时刻，她仍能感应到还有敌人在靠近。而她已经完全没办法了。 她少了一只靴子，带着商夏是没办法逃跑的。 就算外骨骼整齐合身，她也不能丢下商夏，他是为了救她才出事的。 每每念及此，她都要哽咽窒息。 商夏看起来不好相处，可是从没害过她。 那些年网游里相识，千万场竞技对战的陪伴，他耐心地将她教导成一流的外骨骼运动员。 近段时间的相处，虽然没说过多少话，也有很多摩擦，可他好歹都是关照她的。 林雪原从操作位下来，步履不稳跌坐在地，摸索着握住商夏的外骨骼手套。 头盔折叠退去，她终于鼓起勇气去听他的心脏位置，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她闭上眼睛，额头抵在他的手背。 “怎么办……”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能感应到，还有敌人在包围塔楼，她没有生还的机会。 晨曦越来越亮，建筑的上层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天光。 林雪原碰到了商夏腰间的配枪，手指发颤地解下来。 商夏感到有人在动自己的武器，终于醒来。 睁开眼睛第一幕，商夏就看到林雪原，将枪口对准她自己的额头。 商夏立即将她的手腕打偏，可惜太迟了，林雪原开枪不用扳机。 天光熹微中清脆的枪响，余音在楼栋间回荡。 额头一痛，林雪原在这一瞬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无力歪倒。 商夏霍然坐起身，接住她。 林雪原短发散在眼角，模糊的视线中，看着商夏头盔眼睛镜片的位置，努力微笑了一下。 那微凉的笑意，一如沾染霞色的晨风，凄清，唯美。眼睛肿得如同凸眼金鱼。 商夏：“……” 林雪原抬手摸了摸商夏的头盔。好安静，指尖的触觉是真的吗，他在看她吗…… 杂乱的思绪太多，林雪原的脑袋糊得跟稀粥一样，甚至在感慨，死前的瞬间真的好漫长。 商夏的头盔向外折叠打开：“别演了，”他握住她乱摸的手，道，“快起来，你压到我的腿。”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透着嫌弃。林雪原还在感叹着，竟然连听觉都还存在。 好一会儿，她才消化了这句话的语意，整个世界好像凝滞了。 林雪原：“……” 她现在想打个申请，先去愣个半小时，或者一小时。 商夏才没空等她愣完，推开她起身。 见林雪原还歪在地上，商夏压着笑意：“走了。” 林雪原的脑子已经超负荷运转了一晚上，现在罢工了，一时半会儿不重启不了。 商夏无奈，俯身拉起她的胳膊，将她扛起来。 还没站稳，林雪原就剧烈挣扎。“你没死！骗我！混蛋！”林雪原发飙了，两腿扑腾闹得不行。 商夏一巴掌拍在她腿上，林雪原愣了，也许因为脑袋朝下的缘故，转瞬脸上涨得通红，连话都憋得说不出来。 预感到林雪原片刻的安静休息后，必然是发疯般大闹。 商夏难得耐心解释道：“昨晚是演习，你打得很好。”话锋一转顺便威胁，“再闹把你扔在这。” 说话间，三两步跃下高塔。 感到背后林雪原在呜呜呜幽幽地哭，商夏叹气。 一辆悬浮车无声停在塔下，车门自动开启。 商夏躬身，将人小心放在车座上，身上外骨骼褪去，露出双手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问：“又哭什么？” 林雪原瞪着他，死亡视线加上红肿加持，简直是杀伤力爆棚。 打得这么激烈，怎么可能是演习？！我守了一夜！你没死怎么不早点起来？！你真的没事吗为什么背上血糊糊的不用处理一下吗万一感染了…… 太多要说的，一时间将她的说话能力堵得惨不忍睹。 加上被扛得头晕想吐，就近憋出一句：“你就不能抱着吗？扛麻袋一样，我就没脸的吗？” 泪腺都超支了，此时的林雪原就干打雷不下雨，口头呜呜呜。 商夏愣了会儿，笑了：“滚。”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哭包。” 林雪原捂着额头，有太多疑问，可是她却莫名感到商夏心情不错。 奇怪的是，她的心情也一点点明亮起来。商夏没事，还活蹦乱跳的。 商夏合上这边车门，远远看了一眼对面楼下站着的萨彼得，两人默然相视。 商夏走到另一边，上车，启动开走。 林雪原一直觉得不真实，一夜的炮火轰鸣，还历历在目，怎么会是假的。 商夏瞥她一眼，见她还回过头去看之前的塔，那个绝望中奋战了一夜的地方，回不过神的样子。 他解释道：“演习专用弹药，增强现实技术，懂？” 林雪原：“……不懂！”什么叫浪费感情？以前她不懂，现在她宁愿不懂。 虚拟弹药，又亮又好看，加上“增强现实”的特效加成，效果当然震撼了。实际上没什么杀伤力。子弹爆头的杀伤力还不如商夏的脑瓜崩。 这下脸都丢尽了，林雪原郁闷地趴在车窗上，吹着凉风思考人生。 眼角余光偷瞥一眼，见商夏单手撑在车窗，抵着嘴唇。 饶是他这般掩饰，林雪原还是发现了他眼尾的笑意，深深感觉被耍了，怒道：“不许笑！你知道怎么不早说？！” 商夏抬手将她的脑袋薅过来，胁迫道：“乖点，否则现在就赔我战靴。” 林雪原：“……”推开他，撇嘴。 她都忘了这茬，商夏还记着呢？真是小气。这事要是摊在她身上……也就记几年吧。 直到回到布萨城的住处，林雪原才想起，自己的记性当真还是不够用，想遁却已经来不及。 第23章 23情分个蛋 路灯仍一程一程守着，悬浮车停在院中，商夏下车。这回林雪原打死不让他扛，坚强地自己下车。 回到这阔别半个晚上的，她才感到这里是多么安全和宁静。 然后她才想起一件要命的事——她逃跑之前，把钥匙放在桌面上了。 因为林雪原走的时候，商夏并不在，她就想着放在屋里给他，哪想到自己还要回来的。 商夏：“还不走？” 林雪原磨磨蹭蹭地跟着上楼，不时盘算着，自己现在跑掉被逮到的下场，和待会儿被商夏发现的下场，哪一个更惨。 盘算来盘算去，还没个结论，两人已经到了房门口。 看着紧闭的房门，对上商夏无声催她开门的目光，林雪原脑中闪过商夏之前说过的话，“再乱跑把你腿卸下来”。 她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钥匙……不小心丢了。” 商夏没说话，从腰间的工具包里掏电刀，刀头转动调出适合的工具，将门锁给卸了。 进门后，商夏褪去身上的外骨骼，并调用更高权限收起林雪原身上的外骨骼，将两个初始盘拿去放到墙边的架子上。 林雪原则尽量“自然”地迅速靠近商夏的书桌，一把将钥匙昧进手心，塞入口袋。 谁知还未落袋为安，一转身就被商夏逮住了手。 商夏掰开她的手指，将钥匙抠出来：“解释一下？” 林雪原：“……”就是跑路没跑成呗，可是这么解释非得挨揍不可。 林雪原不说话，直往后躲：“我就是忘记了，把钥匙落在屋里——！”后面的话变调成一声惊叫。 商夏一胳膊将林雪原挟住，几步过去扔在充电台上：“把腿卸掉，看你还怎么跑。” 如果是简单的忘记，怎么会一进门就心虚得藏钥匙？商夏才不会被她骗。 林雪原立即爬起来想逃，商夏左手将她两手扣在腰后，右手从工具包里拿电刀。 商夏一直是将她当机器人的，拆起来毫无心理障碍。这一刀下来，不痛死也残废。 “不要不要不要！”林雪原眼泪都吓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这惨状，如同离水的凸眼金鱼，两腿直扑腾，硬生生挤了点眼泪出来，呜呜呜干哭。 商夏绷不住笑，终于松开她，收起电刀。 林雪原这才意识到他是吓唬人，又急又气，爬起来抄着天马流星拳就揍：“你有病吗！疯子！混蛋！幼稚鬼！” 商夏笔直站着，任她的拳头在胸口上瞎招呼。等她歇了，端起她的下颌。 林雪原拍开他的手。商夏也不恼，道：“还敢乱跑吗？” 林雪原不理他，低头盖着酸涩发疼的眼睛，腹诽，最危险的人就在眼前了，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连夜的奔逃和作战，加上这么一闹腾，林雪原感觉身心俱疲，摊在充电台上不动了。 房门明明就在不远处，她却没有爬起来逃跑的力气。 简单洗漱之后，商夏从浴室出来，身边跟着通讯悬浮屏，陈迩东：“还早，吃个早餐再过来开总结大会。” “嗯。”商夏一边擦头发一边应了，“系统评分？” 陈迩东：“85分，大多是扣在你身上，蓝方总指挥独自深陷敌方阵地、携带不明机器人参加演习。” 简单分析己方之后，提到红方阵营，陈迩东忽然笑了，摆了摆手，没说话，发了张战局示意图过来。 整个废城地图，成片的蓝色，大片的灰色，和只剩几个小点的红色。 商夏意外，转头看向躺尸的林雪原，人家已经呼呼大睡。 一觉睡醒，林雪原睁开眼睛，却发现白茫茫的，挣扎起身摸了摸，才发现眼皮上敷着药膜。 揭下来后她眨了眨眼睛，感觉完全不难受了。 只是有些饿。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打开冰箱，她从最上一格搜到最下一格，见证了什么叫实打实的空空如也。 郁闷，商夏到底要怎样才能明白，她躺在充电台上却不是在充电呢？ 洗漱之后外出觅食，刚转出院子看到路人的眼神，就想起自己忘了穿深色外披。 中午阳光正盛，楼栋和地面都被照得刷白，没走几步就冒热汗，谁要穿那吸热的玩意儿。 在她眼里，现在吃饭最要紧，懒得管了。 标明搜索能提供食物的最近的地方，地图化作虚拟箭头，指引着她走到牯埃萨娅战队的饭堂。 正是午饭时间，饭堂里有百余号人坐着吃饭。 多是穿着迷彩色训练服的男人，只有十几个深色衣袍的女人坐在隔间。 有人在墙边屏幕点单，另一侧机器贩售窗口领饭菜。林雪原学样操作，拿商夏的权限一刷，竟然不要钱。 她本来打算拿他的信用赊账来着，反正她不会还的，她是“他家的机器人”，维护的开销当然归他承担。 相较之前在商夏面前的战战兢兢，现在的林雪原是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 两分钟领到饭，她独自占了一桌，注意到周围的人全在看着自己，也完全不管。 她拿饭勺舀了一口汤，还没送到嘴里，只见一胳膊猛地挥过来，拍在桌上，整个饭盘随之一跳，汤水洒到桌上。 林雪原维持着拿勺的姿势，缓缓抬起头。 伊可诺还是那身外骨骼，身前甲光凛然，柳眉倒竖：“是谁暗算了夏哥？！” 林雪原：“……”她眼珠上移，缓缓将饭勺塞进嘴里，咽下，才道幽幽道，“那是增强现实技术……” 伊可诺冲她喊道：“那不是！他真的受伤了！不信你问她——”她随手将旁边一个黑影拎过来。 萨娅珈弱弱地跟林雪原招了招手。 她解释道：“我在医疗部工作，看到夏哥来治疗背上的伤口，还买了一盒眼贴。”匆忙说完，赶紧跑回隔壁。 林雪原：“……” 所以……他真的是为了帮她挡炸弹受伤了？之后是昏迷了？那他还直接去洗澡，不怕伤口沾水吗…… 该，疼死他丫的。 就在这时，隔壁桌“砰”的一声，一人将饭盘扔在桌面上。 这是跟饭有仇吗？林雪原觑了一眼那人的脸，赫然发现，正是那个搭讪男，也就是偷袭商夏的人。 “看什么看！”伊可诺不高兴了，指着那人道，“张约翰你有种再乜一眼。” “怎么？”张约翰站起来，明目张胆看着林雪原，“敢穿成这样就不敢让人看了？” 林雪原：“……” 她怀疑是自己耳朵坏掉了，怎么矛盾点好像在她身上？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还是那身拼色短袖和七分裤，这几天都是洗了烘干继续穿，碍着谁了？ 伊可诺那头跟张约翰已经吵起来了。 伊可诺：“这是夏哥的朋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国外谁都穿这样，少见多怪。” “别跟我说国外，在牯埃国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张约翰指着外面大门，“而且谁允许他带人来的？他算老几？” 伊可诺叉腰，隔着桌子跟张约翰对呛： “他是世界排名前十的星级机械师，是黑迩战队的技术部领队，是来跟我们进行反恐技术合作的，他带几个人你管得着吗？” 林雪原见不用她出场，就埋头吃饭，争取在他们找她麻烦之前吃完开溜。 张约翰哼笑：“神踏马黑迩战队，统共也就五个人，来塞牙缝吗？” “什么时代了还人海战术。”伊可诺气笑了，“技术你懂吗？无人机、机器人为主导的机械化作战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强的。” 张约翰：“凯旋集团、弗莱翼集团的技术才叫技术！宏菁国说合作，他们研发中心就在邻城，怎么不上门？姓商的却来倒贴，没安好心！” 林雪原夹菜的动作停住，凯旋集团的研发中心在邻城？ 将西兰花塞进嘴里，她低头打开手环，开始上网查。 伊可诺：“别人不用吃饭吗？不分享技术是他们公司的本分，同意合作是情分，你哪里来的错觉合作就该别人让出利益？” 林雪原听着，认同点头，还是先赶紧吃饭，待会儿可能会掀桌。 “情分个蛋！”张约翰拍桌，“他要不是看不上这里落后，怎么会离开这里十多年！” 伊可诺拍桌：“他本来就是宏菁国人，他爸妈都是宏菁国人，谁规定来援建就得一直生活在这里？欠你的吗？” 张约翰还要争，伊可诺一口气连着抢白：“你这么爱国，你为国家贡献了什么？你有机械师证吗？你有外骨骼技术专利吗？你连演习都被人家打得全灭！” 张约翰脸涨得通红，半晌憋出一句：“谁说的，我是蓝方！” 眼看马上要升级到掀桌了，林雪原赶紧吃，听到这一句却疑惑了。 她从饭盘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饭道：“昨天分明是你偷袭……”偷袭蓝方指挥官商夏。 但是她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抬头一看，竟是商夏！ 他将饭盘放下，漠然道：“少说话，多吃饭。” 林雪原扒开他的手，抽了纸巾一阵“呸呸呸”。 商夏面无表情，也从桌面抽纸巾，擦拭手指。 张约翰和伊可诺吵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理谁在旁边坐下了。 而张约翰显然不是伊可诺的对手，几句之后完全词穷，吵得大败，踉跄退开两步。 深吸一口气还欲再战，终于看到旁边坐着的商夏，张约翰顿时如同被拎了脖子的大头鹅，唆啦不动了。 伊可诺见商夏来了，还来不及分享胜利的喜悦，就发现原本在旁边吃饭的男人们全都围过来了，形成了一堵厚实的人墙。 他们全都看着商夏，表情如同吃饭嚼到了石头，显然不是来欢迎商夏的。 商夏还旁若无人地继续吃饭。 林雪原愣愣地看着商夏的侧脸，好奇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竟然安然不动自顾自吃饭。 关键是吃得还那么专注，鼓着腮帮的咀嚼显出下颌棱角，那道丑丑的疤好像也有点别样的味道，看得她偷偷咽了口唾沫，想再添一份饭。 直到桌子对面坐下一个人，林雪原回神，茫然看过去。 第24章 24拒不配合 来者是萨彼得。 明明是中年人的面容，却是一头略带沧桑感的半长灰发，脖子上戴银色的链子，坠着一枚银色硬币。 林雪原记得，昨晚在礼堂里看见过这个中年人，当时台上一侧是商夏，另一侧是六位队长。 这个人是牯埃萨娅第一战队队长，也是当时念授权书、念到商夏的名字时，脸色最臭的那个。 她不知道的是，萨彼得还是昨夜演习中的红方总指挥。更不知道自己最后还“招呼”了他几发子弹。 林雪原只觉得，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似她曾几何时吃空了他家的粮仓。 好在萨彼得没盯她多久，桌旁的张约翰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地叫了声“队长”，他点头应了。 而后萨彼得就将视线移向商夏：“恭喜商夏总指挥，打得对方全灭。” 实际并没有全灭，好歹还剩五人，他故意用伊可诺的说法。 商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食物，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做完这些，他才从手环中戳出一个屏幕，推过去给萨彼得：“建议您回去再看。” 萨彼得却直接将屏幕点开了，里头是一个视频，声音随之传出，是连绵不绝的枪炮声。 林雪原看不到画面，正无聊，而后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你怎么了？！” “活见鬼了！今天手环爆了，头盔也爆！” 林雪原以为是要讨论演习，听到这对话，她回神，这不是张约翰他们偷袭商夏时的对话吗？头盔还是她怼爆的。 萨彼得忽然手掌一合，屏幕消失。 他的脸朝向张约翰，表情虽然控制住了没露出什么端倪，那眼神却已经化作剁骨刀，将张约翰劈片儿了，装个盘就能生吃。 张约翰的脑袋低得就差埋到桌面上，完全不敢吭声。 饭菜吃完，商夏放下餐具，喝汤，抽纸擦嘴，起身往外走。林雪原赶紧跟上。 但是外围的人却不让开。 商夏站定，没说话，两手揣在口袋里。 林雪原回头偷瞄萨彼得，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打群架？能让她这个无关人等先出去咩？ 萨彼得终于起身，抬手：“散了。” 人群终于慢慢散开，各自回去座位，而眼睛都仍看着这边。 萨彼得起身，走到商夏面前：“非常期待星级机械师的技术分享。”他说着，看了一眼林雪原，又将视线移向商夏，皮笑肉不笑称呼道，“代理城主。” 咦，这个称呼？萨彼得这是承认商夏的代理之职了吗？ 林雪原没搞明白，商夏已经迈开长腿离开。她只得跑步跟上。 刚出了饭堂没几步，伊可诺从后头扑上来勾住林雪原的脖子，使劲晃：“哇好帅啊！”压着声音尖叫一声，“好帅好帅是不是！” 林雪原被晃得七荤八素，一头雾水。 伊可诺在旁边叽叽喳喳自言自语了一堆，推测那是个什么视频，竟然设置了防窥屏，旁人只听到声音。 林雪原想说，就想起商夏捂住她的嘴，他为什么不让她说？ 她抬头望向前面，就见商夏站在前面路口，侧身望过来，好似在等她。 “喂，”伊可诺打量林雪原，“看你一副脑子不灵光的样子，听说射击命中率挺高的？下午比一场。” 林雪原：“……” 谁看着脑子不灵光？这叫不露锋芒懂吗？心里吐槽，但林雪原也不反驳，只是笑笑摇头。 怪不得伊可诺对她的态度改变了，不再像之前敌视，大概是听闻了演习里她的战绩。 一辆悬浮车停在路口，商夏坐进副驾座。 陈迩东从车窗探出头，朝她们招手：“两位小美女，上车。” 伊可诺欢呼一声，拉着林雪原钻进车里。 一路飞驰，到达了一幢大楼前，门牌上书“网络安全部”，伊可诺下车，朝商夏他们挥手再见。 林雪原见她进去了，有些意外，转头问陈迩东：“原来伊可诺是女黑客吗？这么厉害的？” 陈迩东笑笑没说话。 林雪原不明所以：“笑什么？” “嗯……”陈迩东点头，“她的确很厉害，又是外骨骼战甲士，又是信息安全技术人员。” 商夏难得开口，只补充了一点：“十年后。” 陈迩东大笑出声：“太损了，你小心被她听见。” 林雪原：“……”这商夏也真是的，真好奇伊可诺喜欢他什么。 臭脸臭脾气，语言表达能力十级残废，就算她能感应到他的情绪，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就比如现在，她往观后镜里瞄了一眼，却发现他也在看观后镜。 正面看，目光带霜，眼弧水曲，赤诚又坚硬。好看是好看，可是这么盯着她看是什么意思？ 林雪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过一会儿装作不经意地将视线虚移过去，结果发现他还在看。 林雪原不躲了，硬着头皮，睁圆了眼睛看回去。 商夏大概没兴趣跟她比谁眼睛大，漫不经心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到了，下车。”车子停下，陈迩东开门出去。 林雪原茫然，她也要下去吗？从后车门下来，她就见面前一座圆柱形的建筑。 确切地说，像是一层一层的大饼，不甚整齐地摞在一起，里出外进，白色的砖石透出年月冲刷的淡黄。 他们停车的地方，是一个超级巨大的空广场边缘，周围树木围城一圈。 进去后，只见地面、墙面全是白色瓷质，折射上方投下的白光，一片冷肃。 穿过走廊，隔着巨大的观察窗，能看到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 他们身边跟着悬浮窗，在房间里走动，各种仪器运作着，指示灯闪烁，还能听到机械的嘀嘀声。 是实验室。林雪原莫名感到一阵浑身发冷，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她在凯旋战队的时候，就是在实验室里遭遇袭击的，那种濒死的绝望感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陈迩东见她东张西望，越走越慢，回头道：“这里是牯埃萨娅战队的科技研究所……” 林雪原打断道：“我要回去。”说完，转身就走。 商夏却更快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雪原：“作甚？”手腕挣不开，只能尽量退开，跟他保持距离，戒备地看着商夏。 而他仍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陈迩东过来，笑着：“别紧张，就是带你做个检查。这是机器人常规检测，做完之后可以给你发通行证。” 林雪原摇头摇头：“我不要通行证，现在就将我遣返吧，我要回宏菁国。” “就算你现在要回去，也得先查了再走。” 身后走廊里一道沉厚声音响起，三人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踱步走来，他穿着白大褂，满脸胡茬，头扎迷彩头巾，两手揣着裤兜，露出腰间枪套。 “你好小东西，”那人冲林雪原笑，胡茬狂狷，道，“我叫泰克纳，是这里的主管，今天我们来玩医生游戏。” 他的眼神在林雪原身上来回打量，带着质疑，仿佛在说，如果没有猫腻，你怕什么。 “医生叫你少抽烟吧，大黄牙。”林雪原用力地甩手，就是挣不开商夏，边骂边往墙退，“鬼才要跟你玩游戏。” 陈迩东抬着双手，安抚道：“小狗，别紧张别紧张……” “我不是狗！”林雪原喊回去，“我也不是机器人！放开我！”警告地看了一眼走近的泰克纳，最后狠狠瞪着面前的商夏。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隐隐惊惶。 大概是终于感觉到，三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女……机器人，有点过意不去，陈迩东：“老夏……” 商夏只是凝视林雪原，道：“配合。” 林雪原摇头。 商夏拽了林雪原一把，躬身直接将她扛起来。 林雪原眼泪夺眶而出，奋力扑腾：“放开！混蛋商夏！” 但她的腿很快就被抱住，她张口想咬，商夏背上肌肉平厚，也咬不住，只能瞎打。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商夏腰间的配枪，立即伸手去够。 商夏察觉，一手按住，林雪原扳不过他。 几步之间，商夏将她带到一个满是仪器的房间。长在墙面的机械臂伸出来，抓住林雪原的手脚。 泰克纳走过来：“别再抵抗了。” 他在旁边的悬浮屏幕上戳着，机械臂将林雪原按在一道横放的陶瓷平面上。 商夏退开，陈迩东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四条机械臂爆出电火，泰克纳眼前的屏幕骤然熄灭。 还没等他们弄清是怎么回事，林雪原从瓷台上扑下来，将泰克纳裤兜上的枪连着皮革套狠狠拽下来。 泰克纳立即去抓，林雪原敏捷闪开。 她单手一撑跳上一张靠墙的桌子，桌上的小间仪器被踹得乱七八糟，乒乒砰砰掉下去。 林雪原持枪指着他们：“别过来！” 泰克纳笑笑：“小东西，你不知道么，有一种武器，是需要感应本人指纹才能开火的。” “砰”的一声，林雪原抬手间，泰克纳身后的一盏指示灯被打爆了。 泰克纳缓缓抬起手，摸到自己头巾顶上。没有血迹。头巾擦破，头皮没事。 林雪原没说话。只是用行动告诉他，有一种开枪，叫做不用拆套，也不用扳机。 不到两米的距离，而且是站着不动的死靶子，泰克纳有几颗人头她爆几颗。 陈迩东：“……”忍不住小小鼓掌。 商夏目不转睛，深深凝视林雪原。 林雪原被商夏看得有些发毛，感应不出他什么情绪，似乎是一种强烈的兴奋。 这让她想到，变态杀人狂动手之时，大概也是这样兴奋的，不由地往墙角退去。 一阵无言沉默，房间里氛围凝滞。陈迩东抬着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试着走近两步。 第25章 25怕她咬我 “别动，”林雪原移动枪口，警告道，“别靠近。” “小林，”他仍在试图沟通，“你看，你的单兵作战能力太强了，演习的总结大会一直在争论你的问题。” 林雪原将枪口指着陈迩东的头，他却完全坦然看着她，继续温和地说话。 陈迩东：“如果将你的能力分析出来，应用到作战机器人，它们的战斗力就能提升一大截。这样一来，跟恐怖分子作战时，我们就更有优势。” 林雪原摇头。她是人，又不是程序，就算将她的大脑打开，这种能力也是不可复制的。 见林雪原软硬不吃，陈迩东笑笑：“你知不知道，你所具备的这种作战系统，有多少人垂涎？” 林雪原撇嘴，表示不想知道。 “那退一步，你的核心技术，我们不去探究，”陈迩东随地坐下，慢慢讲，“我们需要确认你没有威胁，没有间谍程序。” “凭什么要我证明……”林雪原缓缓蹲在桌面上，两手仍紧紧握枪，嘟囔，“又不是我想来这里，你们带我来的。” “对，我明白这不合理，”陈迩东点头，“但是，这是老夏给你争取到的，最低的要求了。” 林雪原“嘁”了一声，完全不信。商夏巴不得将她脑壳打开呢。 陈迩东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她聊着，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示意商夏和泰克纳，都先出去。 两人神色不明地离开了检测室。 陈迩东抬着头，笑了：“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就是个小姑娘。” 林雪原坐在桌面上，小声道：“我本来就是。” 陈迩东挑眉：“所以，刚才那个机械电信号的共振，是你的超能力吗？” 林雪原：“……” 完蛋，她的确不能解释，自己为何能将周围的机械怼爆。非要解释就必定会暴露，她的确有特殊能力。 但是，姜大成告诉过她，就是这种“意识感应”能力，使得哥哥死于非命。 为了让她不要再使用，以免暴露，姜大成还吓唬，再用下去她会变成白痴。 她的确够白痴了，只不过用了几次，就招来了今天的危险境地。 陈迩东见她沉默，忽然小声道：“欸，我告诉你一个老夏的秘密，你想听吗？” 林雪原别过头，表示没兴趣。余光看了他一眼，又假装没看。 “欸，也不是什么秘密，”陈迩东看出她想听，又不肯承认，便自顾自道，“演习里，老夏受伤，是他故意在‘卖肉’。” 卖肉？卖什么肉？林雪原不知道陈迩东为何将话题扯远，就算商夏卖的是龙肉，她也不会配合检查的。 “萨彼得的第一战队里，有个叫‘张约翰’的，演习里是蓝方阵营。”陈迩东开始解释，“却偷袭己方总指挥，而且用的是真枪实弹。” 这个林雪原知道，商夏是真的受伤了，刚才她还揍他的背……她立即打住自己同情心过剩的担忧。 陈迩东继续：“不论是不是受萨彼得唆使，张约翰这种行为要是传出去，战队里的人、其他战队的人、整个牯埃萨娅的人如何揣度？” 林雪原撇嘴，她才懒得管呢，那个萨彼得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 “更严重的是，战队的信誉、信任问题。炮口朝己方，就算是演习，也是绝不允许的。” “所以，”陈迩东缓缓道，“老夏将这件事控制住，不声张，是给萨彼得铺好台阶下。” 林雪原忽然有点明白了，商夏使诈，利用了别人递上来的把柄。那个张约翰也真是蠢。 不过，商夏也混得好惨，要靠这样的“卖肉”才能稳住这里的刺头？ 林雪原装作无聊问了一句：“这里这么不欢迎他，那他干嘛不走？” 陈迩东低头看着地面的瓷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是世界一流的机械师，走到哪里都是前拥后簇，各大研究院竞相招揽。” 林雪原不说话，商夏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厉害的，他做的那个纳安级感应器她还有印象。 “牯埃国又落后又危险，”陈迩东笑笑，“可是，这里最需要他。” 林雪原垂眸，好一会儿才道：“他有那么高尚吗？” 可是她知道，这里的确非常需要一些变革，就她这几天的经历，就觉得牯埃岛真不是人住的。 执着于军火和战斗的男人们，禁锢在黑斗篷的女人们，明显不善的目光，勉强按捺的冲突，废弃的城池，荒芜的土地…… “他的父母是牯埃岛第一批建设者，”陈迩东目光虚投到远处的墙角，道，“他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这里的地标建筑‘北冕宫殿’就是她设计建造的。她还组织了‘银珊瑚’女子互助会，帮助这里的女人们反抗家暴。”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而后才低声道：“后来她意外身故，就葬在这里。” 门外，商夏靠在墙上，看着对面的玻璃窗，和窗户上，他自己隐约的倒影。 泰克纳靠在旁边，点了一根烟，撅起嘴轻轻呼出去。烟气轻轻飘到上空，氤氲在灯管周围。 “你都没去看过她。”他轻声道。 商夏没说话，置若罔闻。 天花板冒出禁止吸烟的警告。泰克纳抬手弹了一个窗口过去，将警告关掉。 他转过头，打量商夏：“不会是因为……”他说到一半，笑出一口大黄牙，“你不知道她的墓碑在哪里吧？” 商夏转身离开。 房间里，陈迩东还在跟林雪原唠嗑。 林雪原不确定地问：“万一他们栽赃我呢？我明明没有什么间谍装备，他们非要说我有？” 陈迩东指了指自己，道：“所以我们陪你过来。” 林雪原：“你能保证吗，如果没有间谍装备，就能通过检测？” “我保证。”陈迩东看着她的眼睛，点头，“只要你身上没有安装探测器、监听器、密电仪器……”他报出长长一串，喘了口气，“就这些。” 林雪原垂眸想了想，终于道：“要检查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陈迩东抬手示意她：“你说说看。” 林雪原：“你们得帮我调查凯旋集团。” 陈迩东显然没想到，两手撑在身后，歪头问她：“凯旋集团怎么了吗？” 林雪原瞧着有门，立即删繁就简概括道：“他们有非法勾当，害死我哥，还追杀我。” “不要得寸进尺，小东西。”泰克纳叼着烟头，靠在门框上，“凯旋集团是我们的合作方，我们五家战队必须相亲相爱。” 林雪原气闷，暗自磨牙，这些只顾眼前利益的混蛋。 陈迩东试图帮忙，问道：“你有证据吗？” 要是有证据，还用得着求助你们？林雪原最终只能道：“不帮我也行，起码不能阻碍我。” 陈迩东拍拍衣服起身，抬手：“一言为定。” 林雪原看了一眼手里的皮革套，将它扔到一边，伸手拍了陈迩东的手心。 重新躺上瓷台，检测光线从林雪原身上过了四遍。 林雪原皱着眉头，看红色、黄色的光条来回来回，扫到头部的时候赶紧闭眼。 她身上的确没有哪些间谍装备，不怕查。只是有些担忧这个辐射值有多少，会不会给她扫出什么毛病来。 旁边，陈迩东右耳的银色无线耳机里，传来商夏的声音：“我不过去了。” “行，那我送它回去。”陈迩东点头，“不过我说你啊……” 他压低声音，瞥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林雪原：“不安抚一下炸毛的小狗？” 商夏没说话。 陈迩东以为他挂断了，刚要查看，耳机里才有了声音：“怕它咬我。” 陈迩东低头忍着笑，转悠到门边：“不是说不怕的吗？” 商夏：“会崩了它的牙。” “啧啧啧，你就不能哄着点吗？”陈迩东摇头摇头，“奇怪的情趣。” 商夏：“滚。”这回是真的挂断了。 回去的路上，林雪原收到了提示，手环弹出刚签发的通行证。 看到类别一栏写着“3D机器人”，林雪原无语。 陈迩东看了一眼林雪原。林雪原感到莫名其妙：“干嘛？” 陈迩东笑笑：“你能不能解答我一个疑惑——你为何会执着说自己是真人？” 林雪原想了想，现在他们都觉得她是机器人，这样她的“意识感应”能力，能被当做一种“机械电信号共振”来解释。 那就将错就错吧，否则他们必定要将她抓起来，研究她的“超能力”不可。 林雪原想了想，认真回答道：“真人可以上救生机，真人不会被变态抓住拆腿、拆脑袋、按着做奇怪的检查。” 说完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真是个天生的撒谎精，张口就来。难怪乎商夏不信她。 陈迩东听出林雪原口中的“变态”是指商夏，捂脸笑得隐忍。 到了居住区的院子，林雪原下车。 陈迩东从车里探出头，道：“最后我想说，我们真的非常看好你这种‘电信号共振’技术，请你联系一下你的制造者，我们诚心诚意想要合作。” 林雪原想了想，道：“我的制造者是姜大成，你们如果能找到他的话。” 陈迩东挑眉：“凯旋集团失踪的那个工程师？” 林雪原点头，没再多说。 陈迩东车子开走后，林雪原第一件事，就是搭了路边的自动驾驶出租车，一路开到城门口， 机械安检一路通关，走到最后一道门的时候，守卫拦住了林雪原。 第26章 26拒绝道歉 两个身着黑色外骨骼的门卫拦住林雪原，他们目光直白地上下打量她，问她去哪。 林雪原只好耐心说：“去飞艇站。” 门卫嗤笑：“你买到票了吗，拿出来看看？” 林雪原当真是无语了，调戳出手环的屏幕，当场上网订票。结果接到弹窗提示，要求她预约。 回宏菁国，最近的票已经约到了一个月以后。 林雪原才想起，两国关系紧张，日常只有一班飞艇，现在只能预约。 她站在门边操作，抬头见周围进出的男人们，包括那两个门卫，都表情猥琐一直在打量她，不爽地快步离开。 手环提示订票成功，但还要等34天。林雪原站在街面上的树荫里，抬头望了望天空。 这段时间要做什么？她忽然想起，中午吃饭时查到的，这附近有凯旋集团的研发中心，可以去探一探。 打定主意，她准备先去买一些装备。 在城中逛了一大圈，日头西斜，天色稍暗。 林雪原吃饱喝足，抱着大包小包走过街巷，拐弯的时候，眼角余光察觉自己被尾随了。 有两个头发半长的男人，从店里一直跟到这里。一个穿深蓝低档裤，一个紫黑色长衫挂着装饰长链。 她站定了，大声道：“代理城主商夏，知道吗？”她回头，目光蔑视，“他是个暴力狂。你们有胆就继续跟，他会很乐意拿你们练练手。” 商夏乐意不乐意她不知道，总之有暴力倾向是没错的，中午被他抓过的手腕，到现在还隐隐犯疼。 身后两人面面相觑，退开了。林雪原松了一口气，继续走。 到了路口，猛地两条人影窜出来，将林雪原推翻在地。 东西散了一地还没来得及捡，就被他们拽住了胳膊，往小巷里拖。 旁边有几个路人，却只是看着。 光天化日竟如此明目张胆抢人，林雪原气急攻心，掏出兜里的辣椒水，对着那两人猛喷。 那两个男人别过头、抬手挡脸，眼睛鼻子喷进不少，疼得嗷嗷直叫。 林雪原自己闭着眼睛，按住喷钮就不松，一时间周围布满了大量浓郁刺激的气液。 混乱之中，有人拉住了林雪原的手。林雪原反手就喷了那人一道。 “是我。” 商夏的声音！林雪原惊异地睁开眼睛，被呛得连打喷嚏。 商夏将她拉起来站稳，然后一步追上那两个逃跑的流氓，将他们踹倒在地。 剥了他们的衣服、装饰长链，麻利捆住手脚，前后不过一分钟。 那两人毫无还手之力，痛哭流涕，连连求饶。 “你……”林雪原探头去看商夏通红的眼眶，刚才，她好像，喷了商夏？！ 虽然她的确是为了对付商夏，才买的辣椒水，还买了三罐，可是，可是…… 商夏别过头去，抹了一把脸，拨了一个通讯，片刻就有一队守卫开着悬浮摩托赶来。 众守卫下了摩托，向商夏敬礼。而后队长掀开头盔镜片，看到地上的两个痛哭蠕动的人。 商夏已经将路边的监控调出来，将窗口递给守卫队长。 队长看过事情经过，发现林雪原就在旁边，立即跟她这个危险分子保持距离。 他的眼神，直白地在说，这是他见过的最野蛮的女人。 商夏：“将这两个人送去起诉。” 队长小声道：“是她自己穿得不检点……”见商夏面色不善，他立即改口，“冒犯了当地民俗。” 商夏抓起林雪原的手，林雪原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现在她都被商夏抓怕了，每次都没好事。 商夏停顿了一下，从她手环中点出一个窗口，就立即放开她。 队长看着商夏递过来的通行证窗口，仍道：“就算有通行证，她也不能穿成……” 商夏将“通行证类型”一栏拉大，直怼到队长眼前。 队长退开两步，顿时叫了出来：“3D机器人？！” 商夏将窗口关闭，只提一句：“按市面上价位。” 队长摘了头盔，抓了抓腮帮：“最低配置的3D机器人，也得六百万联币……” 当街抢劫，造成恶劣影响，且价值数额巨大，将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 队长以同情的眼神看向地上那两个倒霉蛋，手下将他们拎起来，回去立案。 见那两个流氓被抓，林雪原正握拳暗爽，而商夏已回身，去捡她掉在地上的东西。 林雪原过去，商夏已经三下两下捡完了，头也没回，走了。好似那些全是他的东西。 林雪原本来想说，自己要去住超级豪华大酒店的。 但是眼前浮现商夏通红的眼眶，有点过意不去，慢腾腾在后头跟着。 手环响起，林雪原点开查看，是银行的消息：【信用消费记录已结清！】 之后又有一条信息：【免密码零钱包已授权！】 林雪原：“……”这是允许她花钱他的钱吗？ 不稀罕。林雪原撇嘴，有零钱包，就没有赊账乱花钱的乐趣了。 回到商夏的那间大屋子，夕阳的光辉从落地窗铺陈满室，林雪原站在门口，有点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 商夏这样算什么，一会儿对她凶神恶煞，一会儿又给点小恩小惠。 商夏却根本没搭理林雪原，径自取了干净衣服，去浴室清洗身上的辣椒水。 等他洗完出来，外面天色已暗，屋里顶灯亮着。 商夏经过自己的办公桌时，就看到桌角放着一盒眼药贴。 那是之前林雪原用过的，里面还有好几副未拆封。 商夏转头，手里拿上药贴，看了林雪原一眼。 此时林雪原正窝坐在充电台上，头低着，假装看资料。余光看到商夏的脚步停在书桌前，她莫名屏住了呼吸。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好怂，林雪原深吸一口气，霍然抬头跟他对视。 商夏：“……” 林雪原：“你就没有什么要道歉的吗？” 如果他为之前强迫带她去检查的事道歉了，她也会就辣椒水的事跟他道歉。 商夏将药贴撕下来，贴在自己的下眼睑，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要跟自己的机器道歉？” 说完，拿上一盒零件，离开。 林雪原瞪着关上的门板，气闷。混蛋！你才是机器人，你全家都是机器人！ 晚上，林雪原在查看地图，试图寻找潜入凯旋集团研发中心的路径。 此时她特别希望自己真是搞间谍工作的，就可以找到最好的路径了。 走正门有各种通行关卡，后门也得有员工证，除此之外，要么是从天上掉，要么是从地底钻。 空降不太现实，那么地底下的管道分部情况如何呢？林雪原一边费劲思考，一边抓得满头乱发。 脑门一亮，她想起商夏的资料库里，好像有很多精确的地图。 她张望了一下大门，摸到办公桌边，点出商夏桌上量子计算机的屏幕，试图对接资料库。 战战兢兢地拷贝了地图文件，她不时回头看一眼门口。 明明屋里只有她一人，也吓得跟做贼一样，只因商夏留在她心里的阴影面积太大。 手环忽然震动提示，林雪原全身猛地一抖，飞速蹿到房间对面的充电台上蹲好。 却只是通讯申请。而且是一个陌生人，昵称是“布萨城第一美少女”。 林雪原满头黑线接起来，果然就见伊可诺出现在屏幕里。 “说好了下午比一场，你跑哪里去了？”伊可诺的脸凑得近，似是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夏哥说你可能不在家，你到底在哪？” 林雪原：“……”谁跟你说好了？商夏哪只眼睛看到她不在屋里？ 脑中灵光一闪，林雪原道：“我又没有外骨骼，怎么跟你比？你借我？” 商夏有三个外骨骼初始盘，就放在靠墙的架子上，但不合身，不方便行动。 伊可诺的身形跟她差不多，不如找她借一套，接下来的行动也有个保障。 伊可诺立即道：“那不行，我不舍得，万一损坏了我怎么做任务？” 林雪原摊手：“不用多好，旧款也行，照样打败你。” “哎呀？！”伊可诺不爽，“挺狂啊你，你等着！”说着就挂断了通讯。 林雪原耸肩，她等着呢。 没一会儿，伊可诺来拍门了。 她仍是穿着那身有橙红色鳞甲的外骨骼，揣着另一个初始盘，叉腰站在门外。 “给！”伊可诺也不进门，将初始盘塞进林雪原怀里，“现在就走，规则你定。” 林雪原掂了掂手中的初始盘，双手平举按住两端，旋开。 大红金属爆出，从双臂爬升迅速覆盖，巴掌大的黑色鳞甲层层翻出罩在红色底衬，手套、护膝和战靴一一就位。 一道长长的红色软金属膨出帽兜，形成头盔；余下薄如披风，从左后颈翻飞振起，落下身后直到脚踝。一位英姿飒爽的黑甲红披美少女出炉。 林雪原看了看身上，认出这是弗莱翼集团一款名为“血燕”的外骨骼。 走廊灯光下，外骨骼光泽流溢。 虽然是旧款，感应度比较低，会有明显迟滞感，但比起市面上卖的民用外骨骼强太多了，是世界比赛级别。或者说，战斗级别。 夜色沉降，天边墨云压着一线乌金余晖。城市灯火繁华，霓虹和增强现实的漫天特效，一片绚烂灼灼。 两道妍丽的身影，在黑夜弥漫的斑斓楼宇间纵跃。 伊可诺的头盔中响起林雪原的声音：“你从商夏那里弄到我的通讯码？”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他在哪里？” “在机械工作间，”伊可诺微微喘气的声音，“大晚上的，好像在改造一套外骨骼。” 过了一会儿，伊可诺反应过来：“诶？你怎么不去问他？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夏哥每天工作很辛苦的，你不要给他添堵……” 伊可诺一直叨叨叨，林雪原暗自叹气，被叨得耳朵发痒。 林雪原脚下一个翻身落到高处屋檐，疾步奔过，走神盘算着凯旋集团的事。 就在这走神之间，她在一排高楼之间足尖轻点，十二连跳，逐级攀升。 等她回神的时候，才意识到，哎呀完蛋，不小心赢了。 第27章 27城主特派 三百层的摩天大楼天顶平台，没有灯光照到这里，只有月光下澈。 伊可诺跳上来，弯腰撑着膝盖喘息，忽然当场坐下，掀了头盔哇哇大哭。 林雪原：“……” 她走过去，摘了头盔：“刚才你都赢了那么多，让我赢一盘你很丢脸吗？” 伊可诺哭着喊回来：“之前都是你让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林雪原：“……”啊呀，不小心让她看出来了。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她也时常嫌弃自己特别容易哭。 可是有时候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害怕就是害怕，伤心就是伤心。 她在伊可诺身边坐下，脑袋枕在膝盖上陪了她一回儿，觉得无聊，又躺下，看月亮。 晚风拂过，喧嚣辽远，夜晚总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力量。 伊可诺开始一边抽噎，一边说话：“我承认……你比我强……” “夏哥选择你，我是服气的……”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我真的要失去他了……他从来不喜欢跟人触碰的……” “我早就想清楚……这个世界上有谁能配得上夏哥，起码不能给他拖后腿……最好能帮助他、保护他。” 林雪原：“……”商夏那只怪物，还需要人保护吗？ 小时候她在外骨骼网游里，凭着感应敏锐的天赋横冲直撞，总是挨商夏的训，叫她不要倚赖天赋，叫她踏实练习。 一场一场连续对战，半晚上要打上百场。 她在商夏的敲打下，她如同被下了封印，只能惨兮兮从头练起。 那时候是真苦，白天在凯旋基地里高强度体能训练，晚上在网上挨商夏的虐，经常累得在游戏里睡着。 现在回想，商夏给她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严格。 不，应该是严酷、严苛，严峻得惨无人道。 以至于在现实里见到他真人的时候，她完全没想过要跟他提，自己曾是他网友，作为一个退役运动员，真没脸见他。 到了后来，经历过他的各种冷脸、各种强硬，对他敬畏之中，更添恐惧，还有一层莫名的怨怼。 她觉得商夏就是欠收拾，没经过社会的毒打。总有一天她飞黄腾达了，必定找机会教他做人。 反正林雪原完全无法理解，这么难相处的人，伊可诺怎么会这么喜欢他。 伊可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 “小时候，夏哥阳光开朗，所有大人小孩都喜欢他……后来他母亲遭遇恐袭，在爆炸中丧生。” “从那之后，他的性格就变了，什么事都自己藏在心里。” “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啊……拼命在变得更强，真的很辛苦。” “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爱他啊……” 说到这句，伊可诺原本稍歇的哭腔，又突然拧开了水龙头，眼泪喷涌。 林雪原：“……” 林雪原看她哭得伤心，翻身爬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她只能昧着良心瞎扯道：“你夏哥那么优秀，我怎么配得上啊？” “你看你又是作战人员，又是技术人员，还是你更合适。” 虽然按照商夏的说法，伊可诺“十年后”才能算技术人员。 反正商夏这尊大神，她是无福消受，谁要谁赶紧捡走。 见伊可诺在迟疑，她再接再厉，扳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 “我比较怕死，跑得快、跳得高只能用来逃命。接下来的任务里，只有你能帮助他、保护他。” 伊可诺扁嘴，仍是不太相信。 她又抬眼瞅林雪原：“你怎么知道接下来有任务？夏哥跟你说了？” 林雪原：“……”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便问：“那凯旋集团是不是也会参加任务？” 伊可诺：“是啊，治安部的指令……”她忽然打住，皱眉看她，“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还挺警觉的嘛。林雪原笑笑，调出自己的证件给她看。 林雪原：“喏你看，我现在有通行证，可以证明我不是间谍，没有刻意打听。” 伊可诺漫不经心地瞥了下，别过头去懒得搭理。 忽然她瞪大了眼睛转回来，将屏幕拖过去放大了仔细看，又抬头看林雪原的脸：“你是……？！” 看她震惊的样子，林雪原一头雾水，凑过去看屏幕放大的部分。 【通行证类型：3D机器人】 林雪原：“……”好像不得了了。 虽然对她来说，假装自己是个机器人更安全；但是，她好像无意中，卖了商夏。 伊可诺一把勾住林雪原的脖子拽低，同时手环调出权限，将林雪原的外骨骼瞬间解除。 “说，怎么回事？”她喝问道。 林雪原拼命扒开她的手，呛了一阵，心念电转，确定了该怎么对付这个突发情况。 她举起双手，一脸诚恳道：“全是商夏叫我演的，我是机器人，他是主人啊。他发一个指令，我哪有不遵从的，你说是吧？” 一推二五六，林雪原自忖是明智之举，将自己摘了个干净，把商夏卖了个干净。 不然她到手的外骨骼就要飞了。 伊可诺霍然起身：“开什么玩笑，蒙我呢……”她眼珠转动，又犹疑不定的样子。 一阵思虑，她立即转身，风风火火地跑了。 林雪原抱着外骨骼的初始盘，喊她：“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不然我……”她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伊可诺打手势表示了解。 只剩林雪原一人了，忽然感觉天台空旷开阔起来，她到天台的围栏边坐下。 看着满城声色浮动，和声色斑斓之外，延绵无尽的黑夜，还有黑夜之中远处城池的闪闪远光，她闭上眼睛感受夜风。 脑中无故浮现，商夏通红的眼眶。 商夏的确很讨厌，不过……可是……唉，算了，她也说不清。 反正就当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伊可诺去折腾商夏吧，哈哈。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商夏要是这么好对付，就不是商夏了。 伊可诺跑去跟商夏说了什么，她不知道。 只知道午夜商夏回来的时候，站在厅中，神色不明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当时正坐在充电台上，拆解保养那件“血燕”外骨骼，被看得头皮发麻，脑袋越垂越低。 心里一直在猜来猜去，他是不是知道了，她为了一件外骨骼，把他给卖了什么的。可是伊可诺都说了不会出卖她的。 最后商夏总算没发作，洗漱之后，关灯睡觉。 林雪原松了一口气，收拾收拾，抱着外骨骼初始盘，蜷在充电台上睡觉。 次日醒来，她抬头一望，商夏的床已经空了，枕褥齐整，屋里很静，应该已经出门了。 下台子的时候，她才发现，地上有个纸箱子，里面全是新衣服。 里面还压着一个信息钮，点开，冒出一个女孩的半身像：【林狗你好呀，上次订的衣服到了，不过记得哦，如果穿到外面一定要披斗篷。】 林雪原认出她的大眼睛，这是给她送过黑斗篷和面遮的萨娅珈。 屏幕里的她在室内，摘了面纱，五官精巧，笑起来很甜，眼睛又大又漂亮，是个如同兔子一般柔软可爱的女孩。 留言播放完一遍，开始重复。林雪原将它关闭，随手拿了套衣服去换。 不过出门的时候，她没有披斗篷。她将外骨骼变形成黑红的金属腰带扣在腰间。 就这样招摇过市，三天下来没人敢找她的麻烦，顶多只是盯着她看、背后悄声议论。 加上商夏给她的授权，任何人拦她，她都直接将授权怼过去，有代理城主的授权，在城里可以说是横着走了。 三天的探查之后，林雪原在这一天的清晨，穿着外骨骼，混上一辆装甲运输车。 这一天的天气非常明朗，天蓝云白，连空气都让人觉得透亮，成排的树木叶子簌簌作响。 城西，牯埃萨娅战队训练的校场边上，沿着路上的白线停着十辆装甲运输车。 林雪原只知道伊可诺要出任务，必定在车里，但不清楚具体是哪辆，就干脆抓瞎选了一辆。 刚要去拉车门，被站在车门口的小组长拦住了：“干什么的？！” 林雪原扔出早已想好的理由：“我是代理城主派来的视察员，随队视察，直接跟他汇报。” 隔着黑漆漆的外骨骼头盔，都能感到这个小组长打量她的疑惑。 “看，”林雪原点出手环窗口，推给他看，“这是他的授权。” 小组长：“这才五级……” 林雪原立即道：“那你要几级？他现在身为代理城主，当然要谨慎授权，否则给布萨城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谁来负责？” 小组长调出手环屏幕，向上汇报和确认。 林雪原被逼无奈，赶紧给商夏发简讯： 【那天陈迩东答应过我的，我要查凯旋集团，你们不能阻止！不论别人向你汇报什么，你都不能拆我的台，这次的任务我是去定了！】 商夏没有回复，没过多久，小组长上前一步，霍然拉开车门。 林雪原想是妥了，近前一张望，车里坐了两排一共十人，此时齐刷刷转头看她，林雪原被看得背上直冒虚汗。 没办法，现在她是视察员了，硬着头皮也要上。 她背着手，假装自己是来视察的，沉默着在车里转了一圈，点头，然后下车。 上第二辆车找座时，林雪原一脚踏上车踏板，却忽然被人拎住了后颈零件，拖下车去。 “谁？！”林雪原倒退着走，奋力挣扎，“敢动城主特派的视察员？！” 那人将她拉到路旁去，随手就解开了她的头盔，直接薅下来。 林雪原去抢头盔，那人一松手，她抱着头盔踉跄两步，转身一看……囧了。 城主真身在此，商夏瞥了一眼她身上黑红外骨骼，淡漠的目光透着嫌弃。 林雪原已经差不多三天没跟商夏碰面了，他都是深夜才回来，她即便没睡，也躺在台子上装睡。早上她醒来，他已经出门。 两人就这么各自赌气，谁都不让步。 此时乍一见到他，还是当场被抓包，又心虚又尴尬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不敢看他，视线乱飘。 商夏今天一身白衬衫，黑长裤，衣着简单更显身形挺拔。 帅是帅得很，可他不说话。林雪原听见装甲车门关闭的声音，转头就见他们启动出发了。 就在她要急得要直接跑过去时，商夏拦住她。 第28章 28被人捕获 林雪原扒在商夏拦他的胳膊上，眼睁睁看着装甲车一辆辆开走。 商夏：“调查凯旋集团，这就是你的目的？” 林雪原转头瞪着他，直接应道：“是！”调查只是计划第一步，但她不想多说。 商夏不甚相信的样子，点出手环，不知道在屏幕上划拉了些什么。 林雪原手环收到提示。她还来不及查看，面前停了一辆灰色装甲车。 泰克纳从车窗里钻出来，皱眉道：“干什么？” 商夏拉开车门，将林雪原塞上车。 车门一关，他对泰克纳道：“帮我看着它。” 泰克纳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笑：“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商夏掀起眼皮，目光凌厉：“那你应该多备几条头巾。” 泰克纳登时脸臭臭的，恨恨嚼着烟嘴，“砰”地关窗。 林雪原在车里，意外于商夏真的放她走了，赶紧找个靠墙的空位坐下。 这是一辆特殊的装甲车，内壁布满了连缀的悬浮显示屏。 车里的人都穿着黑色外骨骼，领口有蓝色徽标，都是技术人员。 他们面对侧壁坐成两排，正忙着各自的事。 外界的动静对他们而言仿佛不存在，全部注意力都投注于屏幕。 车子启动，行驶平稳。 泰克纳走过来，站在林雪原面前，似笑非笑：“那是我的座位，谢谢。” 林雪原：“那我坐哪？”她调出商夏的授权，“我可是来视察……” 商夏不在，她的胆子又开始膨胀了。 话说到一半，她眨了眨眼睛。 商夏的授权页面上，新增了一项“视察员”，还带商夏的签章！ 他他他这是什么时候弄的？忽然感到心口莫名被戳了一下下。 泰克纳才不管她什么视察员，一屁股坐过来。 林雪原抱着授权页，赶紧起身，躲到另一边角落里，看了又看。 最终她得出一个结论——他的手写字有一点点好看。嗯，只是一点点。 车内始终平稳，外面已是风驰电掣，林雪原想起正事，调出地图，却发现信号屏蔽了。 没一会儿，装甲车落地停稳。 林雪原问泰克纳现在在哪里，任务具体内容是什么，泰克纳只道无可奉告。 她也没有强求，开了车门正要出去，被泰克纳叫住：“上哪？” 林雪原背着手，一本正经道：“凯旋战队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今天要重点观察一下。” 泰克纳嗤笑：“你最好乖乖待在这个车里看转播，不然出了什么‘意外’……” 他点了点额角：“你的中枢硬盘没准就被谁拆走了。” 林雪原微笑建议道：“那来拆的人，最好多备几条头巾。” 泰克纳：“……”他一脸牙疼打量她两眼，“你踏马跟商夏是串过词吧？” 林雪原没管他说什么，径自下了车。 外面一片黑暗，墙上的贴标显示是地下通道。 前方隐约可见一阵微光。光芒勾勒出装甲车的轮廓。 林雪原感到耳畔一阵微弱嗡鸣，像是谁开启了大功率的机器，正在发出强大的电信号。 她有不好的预感，走近那些装甲车就看到，装甲运输车围成一圈，中间有一片空地。 近百个牯埃萨娅战队的外骨骼战士整齐列队，一个组长在前面领头，低声祝祷。 其余人低头，而后随着双手举起抬头。 而后指尖交叠在头盔额头位置，闭上眼睛随之默诵祷告。 电信号连成阵，陡然增强。 林雪原震惊地退开一步，这场景太过熟悉。 在凯旋基地里，她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时间，每次开始训练前都有类似的仪式！ 不同的是，前面领头的是总教练穆毅达。 那时他们不是祷告，而是高喊“苦训争创佳绩，冲击人机壁垒”之类的训练目标。 小时候她还会好好做，每天完成后，都感觉身心受到彻底的洗礼、仿佛新生般充满力量。 某次她偶然发现，如果不小心让感应干扰了头盔信号，这种“受到洗礼”的感觉就会消失。 再后来哥哥去世，她开始排斥训练基地里的一切，每次都故意干扰头盔信号。 结果她越来越觉得训练基地有些诡异，运动员们对总教练完全是盲从，几天几夜连续训练也毫无异议。 每天还有惯例的大脑检测，都是跟外骨骼训练不相关的项目，还有人生病后再回来，性情大变。 经过日积月累的观察，让她发现了哥哥病故的疑点，最终使得她逃离凯旋集团。 现在回想，这种通过头盔发出电信号，似乎是一种……洗脑？ “你不该在这里。” 身后忽然的说话声，林雪原被吓得猛地一蹿。 转头就见萨彼得正站在身后，垂眼看着她，光芒只映亮了他半边脸。 林雪原感觉情况不妙，干笑着挪了两步，拔腿往回跑。 边跑边回头，结果一头撞上了下车的泰克纳。 泰克纳面前的悬浮屏被撞得飘散，他抬手拉回来，没好气道：“干嘛？见鬼了？” 林雪原拉住泰克纳的胳膊，压低声音：“他们……他们的头盔有问题。” 萨彼得已经来了：“你知道些什么？”脚步声格外清晰，身影隐没在车子的遮挡里。 林雪原立即噤声，一边后退一边猛摇头，心里暗道完蛋，说了不该说的。 外骨骼机械臂翻转、变换形态的声音，萨彼得的右手腕部现出红色微光。 林雪原直觉危险，赶紧戳出手环里的授权页：“我、我是代表城主来视察的，你不能动我！” 屏幕微光映出萨彼得怒容上脸，他切齿道：“视察？监视便是监视，不用找这等无聊借口。” 林雪原百口莫辩，连连摆手：“不是！你想多了！我能解释的……” 冤有头债有主，萨彼得对商夏有意见，可她只是路过的池鱼啊。她脚下碎步，直往泰克纳身后躲。 可是萨彼得根本不听她解释，抬手间，消音过的子弹划出一声破空微响。 林雪原闷哼一声。 泰克纳一手按住萨彼得的枪口：“商夏不会原谅别人妄动他的东西。” 萨彼得冷笑：“一个机器人而已，他更需要的是重新学习这里的规矩。” “做事不要太过。”泰克纳丝毫不松手，“马塞思本就不喜欢你用的头盔。” 属下过来汇报，萨彼得最终收起外骨骼臂枪，狠狠看了一眼泰克纳，离开。 泰克纳转身训斥林雪原，却发现，身后已空无一人。 泰克纳骇然四处搜寻。枪炮无眼，她这是找死吗真敢乱跑？！ 林雪原搓了搓被子弹擦破皮的肩头，一路纵跃。 痛死个人，现在不跑难道等脑袋搬家吗？ 穿过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她终于找到一处透着光亮的出口。 在这之前，她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轻易穿透外骨骼的子弹，特殊合金材质，叫做“破甲弹”。 她现在明确的一点是，用那种洗脑头盔，萨彼得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灭她的口？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哥哥的事还没查清楚，凯旋集团那些人还未付出代价，她怎么能轻易狗带。 但是她同时也明白，自己现在处境危险，这次可不是演习。 不管了，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不能白来，她仍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 贴墙沿着台阶走出地下通道，同时警惕地查看四周。 纤细的身影从一座大楼的墙壁，逐渐摸到另一座大楼。 头盔的智能镜片上，各种参数和线条变来变去，没有捕捉到任何可疑目标。 林雪原此时来到街道交汇的十字路口，四面八方高楼林立。 大早上的，却没有人烟，街面商铺的招牌都有些褪色，一片灰败。 再望向远处，头盔镜片调出望远功能，一座高塔映入眼帘。 林雪原：“……”可能貌似好像有点眼熟？ 是那座机枪塔？所以这是上次演习的废城？ 她调出手环悬浮屏，但是信号始终处于屏蔽状态，没办法查地图，也没办法联络任何人。 外面又静得出奇，有一种大战在即的压抑感。 她必须尽快找到凯旋集团的战队，决定到机枪塔去看看，占据高处总归比较有利。 周围没人，她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毫不掉以轻心，影子飞掠般，穿越一个又一个的街口。 在穿过一个小广场时突然身后一声爆炸。 林雪原立即回身查看，却不料那是声东击西。 一张巨大钢网从另一侧射来，猛地将她网住，飞速拖回。 林雪原心中大惊，两手立即调用左右手的机械零件，转变出双刀形态。 网是特殊材质，无法砍断，她一直被拖到了机枪塔底下，才骤然停住。 塔下的楼门里走出一个人，他伸了个懒腰拖着步子出来，踢了踢地上的网。 林雪原一个鲤鱼打挺原地跳起来，双刀穿过网眼直接捅了过去。 可惜刀还没递到，林雪原就停住了。 那人的手背上伸出黑洞洞的枪口，顶着林雪原的头盔。 “好像是牯埃萨娅的友军？”那人嘀咕了一句，“伊可诺？” 林雪原忽然认出这人的铅灰色外骨骼，全身环装嵌套的铠甲。 还有他的那台碗口大、挂在左肩后的肩扛炮。 林雪原：“卢……海螺？”她又打量了他两圈，有点迟疑。 这人似乎是“金海湾战队”的队长来着？ 卢海楼歪头上前一步，林雪原刚要松一口气，却被枪口顶住下颌：“头盔卸了，不然让你脑袋开花。” 林雪原只好按下后颈的暗键，头盔自动向后折叠，形成护颈，展露她的面容。 晨风忽而拂面，她额前发丝微动，双目警醒，眼瞳墨黑深澈如月夜瀚海，引人幽思。 卢海楼呼吸凝滞片刻，叫出她的名字：“林？” 下一刻，他挑眉：“你知道你很没礼貌吗？我的名字，不是海螺。” 林雪原额角虚汗，示意他先解开网再说。 卢海楼笑：“想解开？可以啊。” 他用手环权限解锁，钢网张开的瞬间，他直接抬手勾住林雪原的脖颈。 林雪原咬牙，奋力撑开他压过来的重量，就听他笑道：“现在你被我俘虏了。” 忽有一阵爆炸连响，林雪原吓了一跳，四处张望。 “老大，快上来，开打了！”塔上，地中海挥手。 林雪原汗颜，又见熟人。上次地中海被她挟持，饿得走不动道，现在看来完全没事了。 卢海楼掀开头盔镜，卡着林雪原的脖子，一路将她带到塔顶。 塔顶的机枪台停着四台大型无人机，沿着圆弧矮垛排列着十名外骨骼战士，各个荷枪实弹。 遥望塔外，可以看到大概三五千米之处，硝烟弥漫，炮火连天。 卢海楼戳了戳她的脸颊，拉回她的注意。 林雪原皱眉挥开他的手。 “除非你告诉我，你那时是怎么做到一瞬间卸除他的外骨骼手套的。”卢海楼指了指地中海，“否则别想走。” 地中海大叔掀了头盔镜片，朝林雪原挤了挤眼睛。 林雪原：“……”这可是你自找的。 下一瞬，卢海楼的外骨骼爆出一道强光，以最小零件为单位，分崩离析。 第29章 29镣铐扣住 卢海楼外骨骼崩解的同时，林雪原抱着头一阵哀嚎。 伊可诺借给她的这身外骨骼，比起商夏的狩猎铠真是差太多，拆解卢海楼的外骨骼，脑袋痛得要炸。 饶是这样，她还是趁卢海楼不备，坚强地脚下蹬地高跳。 林雪原从高塔上飞身跃出，身上“血燕”外骨骼背后自动展开滑翔翼。 卢海楼望着她箭矢般流利的身影，抬手。 副手二毛会意，慢条斯理地装填炮弹，炮口随便一瞄，朝着高空“咻”地发射。 没一会儿，林雪原又被钢网拖回来了。 林雪原两手抓着网，瞪着卢海楼。 任谁这么被逮两趟，都会怀疑自己是条大马哈鱼。 卢海楼随地坐下，将额前银白色挑染的发缕被拨到一旁，戳了戳林雪原的头盔。 卢海楼：“好了不打了，我们好好聊聊。” 林雪原记得这人骗她信任的把戏，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聊的。 见林雪原扭头不合作，卢海楼只好道： “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吧？我可以帮你。” 林雪原抬眼看他。 外面的确比她以为的更加危险，卢海楼并非是敌人，却已经让她逃脱不得，她的确需要帮助。 卢海楼：“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帮你一个忙，很划算吧？” 林雪原思忖片刻，道：“不准问我怎么拆解机械的，这是机密。” 卢海楼扁了扁嘴，勉强点头。 外面交火声逐渐激烈。林雪原探头去看。 “啊咧啊咧，”卢海楼笑笑，“萨彼得大叔今天火气很大啊。” 萨彼得的确火气很大，因为对方兵力超乎意料的多，跟情报有些出入。 不仅牯埃萨娅战队，还有凯旋战队、弗莱翼战队都已经同恐怖分子交火。 卢海楼将林雪原放出来，将这些战队的方位都一一指给她看。 林雪原调出头盔的望远功能，能看到十几公里外。 凯旋战队的阵营正在火力输出，只是看不清人影。 “啧啧啧，凯旋集团真是土豪，子弹不要钱一样，”地中海在一旁咋舌，“新来的，就是血热。” 林雪原的眼瞳被那火光映亮，皱眉。 之前恐怖分子追杀她，凯旋集团的总教练也对她下杀手。 她怀疑，二者是一伙的，但是现在他们在真枪实弹地交战。 她必须找机会靠近凯旋的阵地，实行她的备选计划。 二毛则抬头一直在看天上，此时忍不住吐槽道： “这弗莱翼战队是来打酱油的吧？怎么光知道飞，不见它放炸弹？” 弗莱翼战队？卖飞行器的蒋有飞他家，也来参战了？ 林雪原随口问：“你们怎么不去帮忙？” 卢海楼笑笑：“各司其职懂吗？我们有自己要守住的区域。” 说话间就有一道飞行器斜刺里撇了过来，带起一阵狂风。 “卧槽，引过来了！”二毛顿时炸毛。 那弗莱翼的飞行器所过之处，有十架恐怖分子无人机低空飞掠，一边追，一边发射导弹。 二毛两手的外骨骼“咔嚓咔嚓”开始变换，转瞬就组装出两台炮筒，朝着无人机就是一阵狂轰滥炸。 三架无人机在掠过的瞬间，全都中弹，当空爆炸。 它们投出的导弹，也全都被提前引爆。 林雪原：“……”这都能行？！ 这位仁兄真是多才多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都能治。长见识了。 更长见识的还在后面，千百恐怖分子的机器人。 它们方身多腿如蜘蛛形态，机械脚爪戳在地面上飞速移动，从周围街巷中洪水一般漫布而来。 卢海楼慢悠悠地将自己的外骨骼复位，如同橡皮泥一样，液态金属重新团成一个椭圆形。重新启动，穿戴整齐。 此间，他的战友们一枪未发，似乎在等待什么。 林雪原看着高塔下方，耳边全是窸窸窣窣的机械音，头皮发麻，屏息凝神。 她想起网页上对卢海楼的评语，他们擅长攫取最佳战机。 然后，就见这一拨机器人匆匆而来，沿着街道、攀着墙面远远离开。 林雪原指着它们远去的背影，说不出话来，不打吗？ “它们没开火，”卢海楼正了正头盔，不以为意，“明显是要冲着萨彼得去的，我们为什么要凑热闹？” 林雪原愣了，说弗莱翼战队打酱油，你们金海湾才是来划水的吧？ 还没等她吐槽，当空一声巨响，震得她下意识抱头蹲下。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塔上的机枪台火力全开。 矮垛前的外骨骼战士们三人一组，防御、掩护、主攻彼此配合。 对面楼里的机枪手顿时被压制、街面上横冲直撞的悬浮自爆装置、火箭炮全都被拦截。 同时，早就暗中埋伏在附近楼中的金海湾战士们，悄无声息摸上敌人的火力点。 近在咫尺的短兵相接，你争我夺的巷战开始了。 此时战火正盛，林雪原别说出去找凯旋集团，蹲在机枪台下连头都不敢冒。 牙齿咯咯打颤，她安慰自己，这种情况要等待时机，不能冒险，免得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而这一等，就是两天。 这一天暮色降临，战火稍熄，林雪原抬头见漫天绯色的火烧云。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两天光顾着抱头躲来躲去，到今天总算稍微适应了一些。 大脑能够在这乱战中保持思考了，她决定继续计划，于是朝卢海楼打听，他们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 卢海楼坐在矮垛上，晃着腿，一边啃着压缩肉饼一边讲，并不顾虑任务保密原则。 林雪原悄悄咽了咽口水，边听边漏，只听了个大概—— 此次任务由宏菁国治安部苏崇斌提请，宏菁国、牯埃国共同签发，两国五支战队首度合作。 目标是赶走潜入废城的恐怖分子“蜃楼”组织，抢修废城的城防塔，为收复废城而准备什么的。 不同的战队守着各自范围里的城防塔，黑迩战队派出技术人员负责抢修。肉饼好香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忍住没向卢海楼要吃的。 林雪原在矮垛旁坐下来，苦于信号屏蔽，不能查阅地图。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调出手环悬浮屏。 借助上次从商夏那里，偷偷拷贝过来的地图，她明确了凯旋集团阵营的具体方位。 而卢海楼则问了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诸如到哪里能买到她这样的3D机器人、她的机密技术是不是商夏研发的之类。 林雪原一边盘算距离，一边如实回答，她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件的绝版货。 卢海楼登时停下咀嚼，按着她的脑袋让她抬头看着自己，认真问道：“真的不能复制？” 林雪原严肃而认真地缓缓点点头。 “咔嚓”一声，林雪原只感觉眼前一花，她的左手腕、左脚踝同时被一道粗壮的镣铐扣住。 二毛插着腰，黝黑精瘦的身形，露出犬牙的笑容，在晚风中显得尤为狰狞：“那就得罪了。” 林雪原凝眉，凡是带电信号的，她都能干扰、拆解；但是这种简单原始的结构锁，她无法感应。 不得不承认，他们看穿了她“意识感应”能力的局限。 卢海楼：“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林呢？它是有智能的，我们要尊重它的意愿才行……” 他从矮垛上跳下来，一脸的不忍心，说话间就要来帮忙解开。 地中海和二毛还有其他几个战士全都拥上来，将他推走，说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良禽择木而栖”之类劝慰的屁话。 林雪原：“……” 要劝也该是来劝她吧？而且这也太假了，卢海楼再次刷新了她的活久见。 之后不久，再次有恐怖机器人涌来攻打。 这次规模更甚于之前总和，甚至有五辆悬浮坦克低空飞来，接连轰击金海湾战队布置下的火力点。 卢海楼带人迎击，掩护黑迩战队一行三人，登上百米外第8号城防塔，进行抢修。 在他们战火交织、没人注意到她时，林雪原借助外骨骼手套变换出的工具，解开镣铐。 她从未否认自己是个机械师，别忘了她以前是混修理铺的，没什么东西拆不了。 借着夜色掩护，沿弹药输送轴，林雪原一口气降到塔底。 趁着火线向城防塔推移，她向着反方向掠影一般闪过炸成坑洼的街道，战靴蓄力所踏之处，砖石崩裂。 一边跑一边心脏狂跳，生怕被流弹误伤，上一次这么紧张，是在她第一次登上外骨骼世界赛场的时候。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世界杯，她18岁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正式比赛，遭遇了最强也是最怵的对手，商夏。 那一场决赛，她在赛道上飞速翻越深坑、水道和带电铁丝网等障碍。 身形如梭，穿行似箭，将其他选手远远甩在身后。 唯有商夏，始终如影随形，那种挥之不去的迫近，令人窒息。 她在网游里被他撵着训练多年，两人对彼此都无比熟悉。 最后因落点一致而相撞，摔在一处。就在起身弹开时，她踩断了商夏的腿。 当时她就感觉到了，脚下踩到什么。 但是比赛当中，无暇顾及，她当时只顾着近在咫尺的终点。 明知道他没有追上来，一定是出事了。 可是她不能输，不能有任何迟疑。因为她背负着死去的哥哥的名字。 唯恐玷污哥哥的荣誉，和迫切逃离现场的愧疚，如芒在背，如剑悬颈，追着她甚至打破了外骨骼时速极限记录。 那时候，她是凯旋战队的前锋，只知道要赢。 而现在，她要的不是赢，是真相。 一路沿着楼宇的外墙飞檐走壁，最终跳上一幢摩天大楼的顶层，林雪原眺望着远处第3号城防塔。 那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恐怖分子和凯旋战队的鏖战，周围楼宇和街道路面满目疮痍。 有二十几个穿着神御铠的后勤们，正在打扫战场。 林雪原调用望远功能，搜寻着。 最终，她的镜片界面定格在一个身着阿瑞斯战神铠的魁梧身影。穆毅达。 他正站在第3号城防塔的角台上，向一众战队众人训话。 夜色之中，高亮的探照灯从头顶打下来，亮如白昼。 穆毅达的战神铠尤为大号，金属覆在肌肉上有明显的轮廓，左肩有凯旋总教练的等级徽标，极容易辨认。 穆毅达，也许你能带人击退恐怖分子，但，你不会有机会击退我。 她点出手环，回想起穆毅达的通讯码，向他发送一条简讯。 第30章 30打劫失败 夜色当中，穆毅达背着手，站在角台南侧，看着面前百余人，咆哮道： “明明是优势兵力，打成这样，跟输了有什么区别？！” 他们作战时，都有对内的局域网频道。 此时穆毅达的声音在耳机内外双重夹击，简直吼得人发蒙。 穆毅达每走到一个人面前，就冲着那人咆哮训斥。 “罗婕儿！你那叫‘外骨骼战斗’吗？！国内的安保一姐，到这里就变成狗熊了？！” “林雪原！拿过世界冠军了不起吗？！真刀真枪的赢，才叫实力！你的实力呢！被狗吃了？！” 一圈走下来，他站在一众人的背后：“没叫到名字的，你们连挨骂的资格都没有！” 一片死寂，所有凯旋战士全都垂头不语。 一声轻响，是收到简讯的提示音。 穆毅达听到了，但不予理睬。 走回前面，他吼道：“丧家狗！让我看到你们的斗志！” 众人唰然抬头，齐齐吼道：“超越人类极限，突破人机壁垒！唯我凯旋战队，战神无坚不摧！” 终于结束训话，穆毅达离开，众人散去。 之前收到的简讯，现在才被允许弹出。 陌生联系人：【总教练，不是要取我的命吗？正好我要跟你做个了断。你一个人来。】 随着信息发来的，是一个定位，就在废城城中。 穆毅达霍然转头。他知道这是谁发来的。 上次让林雪原跑掉后，上级已经在质疑他的能力了，不允许他妄动。 此时，他只能先向上级汇报。 他调出通讯界面，一个叫“总设计师林延”的页面，犹豫片刻，发送申请。 等了将近一分钟，画面接通。 林延身着蓝色隔离服，颀长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他灰白色短发，中年人素净的侧脸保养得当，戴着传统的无框眼镜。 没有胡茬，也不见皱纹，是一个气质儒雅的科研人员。 背景环境在某处实验室，成排如同棺材大小的玻璃器皿，盛满淡蓝溶液，横向码放，接着各种粗细管道。 他并没有看镜头，一边查看实验室里的数据，一边听取穆毅达的汇报。 “去吧，带上‘捕鼠器’。”说话间，林延终于看了一眼画面，“哈约德会去帮你。” 镜片反光，挡去他深沉的眼神：“不要再有失误。” 穆毅达神色一凛，低头道：“是！” 林雪原所在的地点，靠近城中心的位置，精确定位后，是一处商贸大楼的顶层。 这里远离所有城防塔，尽可能避开恐怖分子。 穆毅达在距离目标还剩五百米的地方，下令分散行动，属下的身影如鬼魅般散入夜色。 他们包围了这座商贸大楼，从各个方向朝顶层合围。 穆毅达就在这幢大楼前的街面上，远远站着，看着，随时策应。 凯旋战队一行人，从窗户、大门等所有可能的入口，同时冲入大楼顶层。 毫无犹豫，齐齐开火，机枪扫射映亮了这一整层。 狂轰滥炸停下后，楼内静得出奇，没有任何活人的痕迹。 机器人进入排查，最终捡到了墙角的手环，已经被打烂了。 穆毅达收到汇报，倏然眯起眼睛，这是林雪原耍的把戏。 但他明白得太晚了，林雪原自高空跃下，血燕如电闪现，当空一击！ 简讯中，林雪原要穆毅达一个人来，但是她无法控制他去遵守，也并未试图控制。 要他一个人来，只是一种暗示。 暗示她真的会在原地等着他赴约。 而实际上，发送简讯后，她将手环丢在商贸楼顶，前去蹲守第3号城防塔。 她看着穆毅达带领一行人，从角台跃下，向城内进发，并且一路尾随着他。 趁穆毅达的手下全员围攻楼顶，她已经悄然靠近，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声短兵相接的锐响，穆毅达架住了林雪原的双刀攻击！ 穆毅达两手撑住战神铠自带的盾牌，沉声道：“别忘了，我始终是你的教练。”声音里满是威严。 林雪原咬牙：“绝不会忘！” 正因为绝对不会忘记教练的“栽培”，所以她绝对不会输。 从六岁到十八岁，外骨骼是她此生最为倾注的领域。 开枪打仗她不会，可当涉及到外骨骼对战，她有力战至死的觉悟。 就在穆毅达将她甩脱的瞬间，林雪原发动感应。 穆毅达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盾牌一瞬间崩碎。 林雪原坠地，头痛欲裂，咬牙死撑。 穆毅达身上外骨骼开始崩解，满眼的震惊：“你的感应能力？！” 林雪原：“比以前更强了。”她竭力维持声音的稳定，显得风轻云淡。 在飞艇上的濒死体验，唤回了她所有的记忆。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意识感应”能力更强了，总之，赢了就对了。 穆毅达外骨骼半褪，林雪原的外骨骼手套瞬间变换形态，隐去双刀，改为大棒，一棒将穆毅达给砸晕。 凯旋的队员们下来集合的时候，穆毅达已经被带走了。 此次行动的首要目标，其实不是穆毅达，而是他的手环。 林雪原拖着人，远远逃离商贸大楼，寻到一处地下通道入口，立即藏入。 地下通道不见光亮，唯有“安全出口”的徽标，发着荧绿幽光。 林雪原将穆毅达脸朝下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后颈，以防他暴起。 而后将他的手扳过来，解下手环，开始尝试感应。 穆毅达在凯旋集团的权限颇高，她必定能通过他的手环，获取他们的罪证。 她费劲地掰着穆毅达的手指，去点手环屏幕，翻越其中的资料。 凯旋队员的具体训练数据、任务数据纷繁庞杂，陈列不尽。 就在她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翻出一个隐藏文件，找到了实验资料入口。 就在这时，穆毅达猛然醒来，竭力挣扎。 林雪原一刀扎在他的颈畔地面：“别动！” 却不料穆毅达悍不畏死，骤然翻身！ 电光石火之间，他抓住了手环，竟硬生生将其一把捏爆。 林雪原震惊，夜视功能的画面中，穆毅达翻身的瞬间，完全不顾脖颈压上利刃，颈动脉血液喷涌而出。 镜片上一片模糊，是血液溅到了她的头盔上。 林雪原视野受限，如同被针蛰到一般猛然起身退开。 他竟然宁可死，也要阻止她？！ 穆毅达按着脖颈挣扎起身，血液汩汩涌出，他面带冷峻的笑容，看着她，踉跄走近，抬着手来抓她。 林雪原沿着墙壁后退，一直退，直到他走不动了，翻到在地，一声闷响。 林雪原掀开头盔镜片，深深吸气，空气里的血腥味令她一阵反胃干呕。 凯旋战队里当前的“林雪原”，原名胡极，肩上有红蓝太极徽标。 此时他联系不上穆毅达，暂任队长。 他接通对内频道：“教练失踪了，‘捕鼠器’在他身上。新的送来之前，先活捉。” 众人散去，各自搜寻。 就在他们地毯式排查的时候，林雪原手软脚软地从地下通道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虽然不是故意的。 这跟用子弹远程击杀完全不同，刀刃就在她的手中，人就死在面前。 血液从穆毅达颈间涌出的画面，反复在眼前浮现，折磨得她要发疯。 她知道自己身上也溅了血迹，完全不敢低头看。 就在这时，废城上空拉响警报，深沉的呜鸣在夜空中擦出一种延长的钝痛。 林雪原抬起头，茫然环顾周围笼于昏暗的建筑，和建筑缝隙间的夜空。 在她既往的生命中，从未经历过全城警报，并不清楚这是什么级别的危险。 只知道，远处隐隐又传来交火声，愈发激烈。 有穿着战神铠的人，飞檐走壁而来，是凯旋战队的人。 林雪原抬手抹了一把头盔上的血迹，咬牙逃离。 追兵的水平明显不够，但是林雪原的外骨骼不够强，有些吃亏。 最终逃到一处破败的居民区。 她扶着一处楼栋的外墙，试图平复情绪，努力思考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增兵了！这里有危险！”有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 林雪原登时回身，就看到有三个身穿黑色斗篷、头戴面纱的人，出现在街角。 “跟我们走！”她们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林雪原。 这里明明是废城，为什么还会有当地人？ 林雪原一时思考不出，已经被她们半推半拉地催着跑。 跑出半条街，又有六七个这样黑袍的女人从建筑缝隙涌来，簇拥着一起跑。 她们带着林雪原跑向远离炮火的方向，可是，林雪原却莫名觉得心惊。 她们的手非常坚硬，抓着她的胳膊完全不容反抗。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发问。 但是她们并不回答，目不旁视，像是要将她带到某个目标明确的地方。 “林狗，回来！” 伊可诺的声音！林雪原转头回望，只有楼宇幢幢，街道中爆炸火光，不见人影。 忽而一阵猝不及防的机枪扫射声，近在咫尺，林雪原眼睁睁看到那射击的枪口，火光爆闪。 身边的这些女人们，身上猛然颤动，闷哼，逐渐停下脚步。 林雪原甚至听到，子弹打在身体上那种穿刺的动静，细微，毛骨悚然。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身边十余人全都瘫倒在地。 她们的身体如失去支撑的麻袋一样堆叠，淌出深色血液。 对面不远处，枪口火光熄灭，一个人影从建筑的阴影中走出来。 亚黑色外骨骼，棱形盾牌般的肩铠，锁子甲，左肩和胸口有冰蓝色的细密纹路，在黑夜中尤为清晰。 商夏。 如同死神一般，从静默中走来，从炮火纷飞的轰鸣背景中走来。 林雪原后退，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跤，跌到在地，双手按在黏稠温热的血液里。 商夏抬起枪口，继续射杀周围她看不到的人或机器，手势凛然，毫无迟疑。 直到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林雪原下意识后退，踉跄着爬起来避开他，却再次扑摔在血泊里。到处都是血，梦魇般触目惊心。 商夏躬身近前，要将她强行拉起来扛走，就在此时，一枚火箭炮朝他们急剧迫近！ 第31章 31冒死寻他 火箭炮轰然爆炸，商夏开启的镭光盾将这冲击和杀伤完全抵挡出去。 “别这么看着我。”卢海楼从一幢楼后走出，“你不是林的主人，否则它为什么拒绝跟你走？” 商夏：“不关你的事。” 卢海楼却笑道：“当然关我的事，林所携带的未知技术，并不归属于你。那么按照这里的规矩，我也有权争取。” 商夏：“一定要现在？” 卢海楼：“更待何时？！”话音未落，他足下轻踏，地面砖石迸塌，整个人爆射而来。 世界上最前沿水准的外骨骼，其防御能力强大到极致，普通热武器已经无法穿透。 以至于这种情况下，外骨骼战士不会再使用无效的枪炮，直接用外骨骼自身的兵器对战！ 卢海楼双臂外骨骼手套零件瞬间变换，两柄带着幽光的水手弯刀自腕下翛飒突出，划过如电寒芒。 商夏手中虚握，自半空倏然拔出一柄镭光剑，荧蓝色剑身带出半圆残影，灌剑直劈！ 卢海楼一刀横架，一刀前探，直取商夏咽颈。 商夏压腕抽剑，将两刀一齐掀翻！ 林雪原怔怔抬头，看着两人厮杀，每一次短兵相接，火星迸溅，空气中暴起阵阵嗡鸣。 “愣什么，快跑啊！”伊可诺从街角冲出来，拽着林雪原就跑。 上方有震耳的轰鸣声，林雪原仰头，看到猩红的信号灯，划过夜空。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飞机，但它投下的导弹已经划出烟白长尾，撕裂空气，直追目标。 只一瞬，林雪原感应到四枚导弹的目标，全是商夏！ 伊可诺无暇顾虑到战斗机的来袭，火速将林雪原拖到一处半塌的居民楼里躲好。 却发现林雪原一手掀了自己的头盔，表情痛苦，瘫倒在地。 她干扰了导弹的轨迹，让它们轨迹交叠，自半空悉数爆炸。 而代价是，她头疼得几乎昏厥过去。 待她稍稍缓过来，已经躺在一处半塌的墙下。 伊可诺正在敲她的额头：“宕机了？重启一下？” 林雪原还未回答，伊可诺忽然停下，一手按在头盔耳际。 不片刻，她忽然失声大叫：“什么！哈约德来了？！” “一定是来报复夏哥的！上次掀了他的据点……”她气急败坏地，又探头去看外面，“卢海楼发神经，他们打起来了！” 林雪原挣扎起身，卢海楼和商夏已经越打越远，没入另一条大街，只能听见刀剑交击的硁响震颤空气。 天空中猩色信号灯在盘旋，他们是有意将转移战场，以免旁人受到牵累。 林雪原却忽然心慌，想追过去。 伊可诺按住她：“你刚才怎么回事？！”像是无处发泄惊慌，她吼道，“你知不知道夏哥腿伤还没好，不能高强度作战！” 林雪原无法回答，她完全没顾得上。 她的大脑像是过载一般，完全无法思考，只是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伊可诺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火气上头，搡她的肩膀迫她看自己： “泰克纳说你跑丢了，夏哥找你都找疯了！来接你你还躲，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雪原：“我……”她茫然转头看向外面，才想起什么，“他杀了那些女人。” 伊可诺：“啥？”她看了一眼外面，明白了林雪原到底在愣什么，“我靠！” 她薅下林雪原的头盔，将自己的换给她：“那些是3D机器人，是恐怖分子的机器人伪装成平民！” 林雪原所穿的外骨骼版本落后，识别功能有限。 而换过头盔后，镜片上的智能识别，一下子就能标注出，地上的都是3D机器人，宽大的衣服底下，带着枪械和炸弹。 林雪原愣愣起身，头盔的面部识别功能将那些女人的面容截取，排列在眼前。 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就像同一个批次一起打印出来的3D工业品。 林雪原拔腿跑到前方街巷，寻找商夏的身影，可是只看到远处炮火纷飞。 一辆重型坦克于半空悬浮，从对面街道隆隆碾压过建筑顶层，其上有一座小山般的身影突起，爆发出粗狂如雷的笑声。 “快出来，小白鼠——”重型坦克的体量，加上驾驶者的外骨骼的加持，冲击力极强。 这声音前一刻还在笑，后一刻就如山神震怒：“快出来！快出来！快出来！”伴随着坦克炮击，一句一轰然。 纵使此时林雪原戴的头盔有声音过滤功能，仍被这沉厚的声音震撼，心下惊骇。 伊可诺拽过林雪原，朝反方向疯了一般没命地跑，一边朝手环通讯频道喊：“哈约德在这里！支援！支援！” 牯埃国最危险的恐怖分子，蜃楼头目哈约德，如此猝不及防地出现。 林雪原本能地惊惧，却猛然挣开伊可诺的手，往商夏可能在的方向跑去。 伊可诺嘶声喊道：“回来！！！” 恐怖分子的机器人潮水般围来，战斗机仍在盘旋洒下导弹。 哈约德的重装坦克将一座又一座楼栋推平，叫嚣声响彻整座废城。 难度原本是D级的城防塔抢修任务，已经暴涨至S级。 各大战队基地都接到增援指令，原本守卫在废城各大城防塔的战士们，集结成一支整队，火速赶来。 城中散布的几处方正的青黑石台，高高耸立着。 有银白色液态金属团，自其中的孔洞涌出，混沌升起，均匀散开，形成半径一米的悬浮金属圈。 胡极一身战神铠，抱着一个方盒子，跳到一座青黑石台上：“‘捕鼠器’就位！” “一队在罗婕儿手里，自会去应付任务，”他一边下令一边朝下四望，“二队加紧搜寻目标！” 他头盔的镜片上，出现两个晃动的绿色圆圈，两相交叠，倏然变红，锁定了飞奔而过的林雪原。 “发现目标！”他启用追踪功能，同时冲下高台。 林雪原闪过街角，看到商夏！ 哈约德停在一处高楼顶层，商夏和卢海楼两人，一左一右散在哈约德两侧，刀剑夹击！ 哈约德的坦克火力全开，炮口轮转，轰轰连射。 与此同时，他手中喷出的火舌、电击弧，形如长鞭，散成数十缕呼啸飞掠。 卢海楼和商夏数次堪堪躲开，扫得周围一片几成白地，落脚危艰。 身后，胡极在林雪原身后扣下按键，榴弹炮朝她爆射而来！ 林雪原的外骨骼等级不高，火箭炮要炸穿它，绰绰有余。 同一时刻，哈约德手中电弧成分散成网，向商夏拍下！ 林雪原双目圆睁，想都没想，两手按着头盔嘶声呐喊：“小心！！！” 一阵电磁感应场以她为中心，向周围“嗡”的一声弹开十米见方的距离。 其中的空气都仿佛被扭曲了，碎石、尘埃和星火在其中缓缓浮游。 胡极的榴弹炮突入感应场，轰然爆炸，冲击波将林雪原掀得扑出去。 感应场霎时消失，林雪原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商夏一道白光屏幕迎上，将电弧网炸成漫天嗞嗞电丝。 “感谢老夏提供的精确坐标。”头盔耳畔忽然响起陈迩东稳健的声音，林雪原陷入沉眠，并未听到。 陈迩东：“那么接下来，小伙伴们请抱头，闭眼原地趴好，倒数五个数。” 卢海楼和商夏同时架住哈约德两臂，迫其无法回护。 “五，三，一。” 就在他飞速数完、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蓝色激光从10号城防塔发射，打到城中心青黑色石台的金属浮圈中央，分毫不差。 银白金属圈灼然发亮，发出一声空气瞬间排散的鸣啸，形成两道光弧如同透镜，将这束蓝光折射出去。 一个又一个的金属圈分部在城中各处，形成的透镜偏转角度各异，接力一般折射折射折射，激光所过之处，空气撕裂，视觉灼痛。 从发射到击中，不到千分之一秒的瞬息之间，激光轰然穿透哈约德所在的重装坦克，剧烈爆炸！轰然坠落！ 众人：“……” 五支战队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均默想，说好的五个数呢东娘大佬？！ 聚集到这一区域的满街恐怖分子机器人，不论是人形的、蜘蛛形的，还是无人机，忽然集体停顿。 而后它们集体程序错乱一般，开始疯狂攻击，轰炸射程范围内的一切活物。 其余四大战队已然赶来，迅速投入收尾作战。 陈迩东此时正在第1号城防塔的总控中心，面前有统摄全城的卫星影像。 他坐在控制台前的转椅上，按着耳机，有条不紊排兵布阵。 凯旋战队正处大前锋位置，迅速撕开机器人潮。金海湾、牯埃萨娅两翼包抄。金海湾战队关门打狗。 战线迅速朝哈约德坦克坠落的位置推进。恐怖分子的机器人聚拢应战。 双方展开了最后的对决，一时间街道中炮火光芒一重叠着一重，巨响垒着巨响，周围所有建筑皆被这浩大光影吞没…… 一个身影背光而来，将伏在地上的林雪原横抱，脚下崩劲，一跃而逝。 林雪原再醒来，已经身在布萨城的医院，一台医疗舱里。 处于第三十层的病房，远离地面，尤为安静。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将她的额前碎发吹开。 她眨了眨眼睛，转头望向窗口，就看到有人正倚在几步之外的窗前。 那人的面前是一道大型的悬浮屏幕，大概是在研究资料，挡住了脸。 但是她还是能感知到，这人是商夏。 之前的记忆全都回拢。这次过度使用“意识感应”能力，导致的昏迷，是她并未预料到的，以前从未发生过。 好在商夏没事。虽然她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除了头有点晕，林雪原也没什么其他不舒服，就起身从医疗舱出来。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一站起来就脚软扑了。 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时，已经穿过商夏面前的悬浮屏，直接扑在他身上。 商夏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背，两人都僵硬了一瞬。 林雪原两眼一闭，算了，抱了就抱了，敢做敢当。 她干脆环住商夏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认真道：“对不起。” 商夏挑眉，指尖在悬浮屏幕边缘虚点了两下退出窗口。 他就这么任由她抱着，没说话，等她下文。 林雪原的脸埋着，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以为那些是平民，全是血……以为你不分青红皂白杀了她们。” 穆毅达的死，对她来说冲击太大了，而后当着她的面又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她一时无法接受，才惊恐退避，不肯跟他走。 商夏犹豫片刻，终于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 这近乎温柔的举动，让林雪原一瞬间有泪漫上眼眶。 其实长久以来，她都很想念商夏，很想念那些年一起打网游的时光。 别人能在艰苦的训练中坚持下来，也许是为了突破人机壁垒，名留青史。 而她从来只是为了变得跟商夏一样优秀，希望自己能有一天以优异的比赛成绩站在他的面前。 她最不想承认的是，以往最常做的梦，就是扑到商夏怀里撒娇，安心地闭上眼酣眠到天亮。 梦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酷，现实生活中的商夏竟然那么难相处，直到今日此时此刻，才稍稍给了她一点温柔。 虽然只是那么一丢丢的温柔的渣渣，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吸了吸鼻子，听到商夏温声道：“现在去休息，迟点有事问你。” 说着，他轻轻后让，试图让她松开手。林雪原收紧手臂，摇头。 难得商夏能好好说话，她不由自主地想再赖一会儿。 商夏几不可察地叹气：“去充电。” 林雪原仍是摇头。 商夏望了一眼医疗舱另一侧的桌面：“桌上有吃的。” 林雪原继续摇头。 商夏扶额，面无表情道：“我在主持视频会议。” 林雪原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登时触电一般撒手，一步跳回医疗舱，“呼啦”一声拽上舱门。 第32章 32巨擘驾到 之后的两天，林雪原没再见到商夏。 她坐在病房的窗台上，额头抵着玻璃，看着楼下渺小的人和物，郁闷地抠着自己的指尖。 难道他在害羞？ 林雪原有些无语，不就一个拥抱嘛，不就是画面转播给了五大战队所有技术人员嘛，统共也不过二百余人。 这么一个纯粹表达歉意和友好的拥抱，她都没在意，商夏在意个啥子哟？ 直到听到身后伊可诺的碎碎念，林雪原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伊可诺两手撑在医疗舱上，探身质问她：“他都忙成这样了，你就不想去看看他、给他送个点心什么的吗？” 原来商夏根本没空在意她，他忙得脚不沾地，正在筹备组建五大战队的“平行技术中心”。 林雪原没吭声，继续抠着手指头。 抢修城防塔的任务里，黑迩战队表现出硬核的技术能力。 他们让失落近十年的城防塔镭射透镜功能重现，一时间让其他几个战队都甚为震动。 且不说10座城防塔抢修成功，耗时不到计划的一半；单说那青黑石台上的透镜装置，完全在计划外，他们竟然因地制宜成功调用。 还有调节每个透镜偏转特定角度，最终使激光束精准击中目标…… 这任何一项，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操作。 商夏作为黑迩战队的技术领队，终于受到众人的承认，说话也有分量起来。 而林雪原只是一些皮外伤，简单包扎就没事了，商夏就像完成了一个任务，不再访问她这个npc，她就被丢在医院里了。 他这么忙，林雪原也不想去他眼前晃。 她还有自己的事要重新计划，也很忙的。 伊可诺不知何时已经凑到她身边，观察了她的脑袋良久，终于问出心中困惑：“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林雪原：“……”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好话。但是伊可诺偏偏一副认真提问的表情。 林雪原只好将头伸到她面前，道：“你要打开看看吗？” 伊可诺嫌弃地“咦——”，远远躲开。 好一会儿，伊可诺忍不住再次凑过来：“是不是只要设置好了，你可以‘爱上’任何一个程序指定的人？” 林雪原乜她一眼，有气无力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伊可诺一脸苦闷，也爬上窗台，跟林雪原并排顶着窗玻璃。 良久，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夏哥说，3D机器人是最理想的伴侣，绝对服从，予取予求。” 林雪原：“……” 这不是蒋有飞那倒霉玩意儿说的话吗？为了糊弄伊可诺，商夏倒是很会借用嘛。 林雪原没吭声，伊可诺自顾自说下去：“可是，人和机器怎么可能真有感情啊？机器所有的思想感情都是程序，都是假的啊！” 林雪原看到楼底下，满大街各种彩色的全息投影，听不见声音，仍觉得非常热闹，像是要庆祝什么节日。 伊可诺说了一堆，她都默默点头，左耳进右耳出。 伊可诺瞥她，嫌弃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林雪原一脸深沉：“当然啦，作为一个为主人着想的机器人，我非常同意千万不要爱上机器人，没前途的。” 伊可诺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那你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吗？” 说着，似乎在试试手感，她还揪了一把林雪原的腮帮子。 林雪原：“……” 她捂着脸，感觉自己还是不要去惹商夏比较好，万一把他不高兴了，真的动手拆她，那就完蛋了。 她只能爱莫能助地表示：“我可没办法违抗主人的指令。你加油好好开导他吧。” 伊可诺不爽，又毫无办法，抱着脑袋在病房里无头苍蝇般撞了好几圈，终于转出去了。 伊可诺一走，林雪原顿时自由了，立即奔下楼去，看看楼下到底在热闹什么。 布萨城全城张灯结彩，大白天的，各种全息影像就全都开起来了。 绚丽的电子烟火在半空中一簇簇升起，一阵阵炸出层层炫目星火和繁花图案。 街面上黑斗篷的女人们成群结伴逛街，店铺放出各种打折促销的提示，甚至有人在闹市街头载歌载舞。 林雪原拉住一个行人，问道：“今天有什么大事吗？” 那人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林雪原的头顶。 林雪原抬头去看，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字幕：【热烈欢迎外骨骼科学家林延莅临我城交流指导！】 一眼扫过去，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林延”这个名字上。 林雪原皱眉。凯旋集团的总设计师都来了，这是要将总部搬过来吗？ 也许，这对她来说，是个调查凯旋集团的机会？ 有两个青年匆忙从林雪原身边跑过，一个边跑边催同伴。另一个则有些犹豫，在回头看。 前者回头喊道：“别磨蹭了！林延亲临现场的访谈，迟了连过道都没处落脚！” 林雪原略一思忖，立即跟着他们跑。 最终她跟着那两人，达到了牯埃萨娅战队基地里的大礼堂。 之前她来过，当时商夏被马塞思坑了，成了代理城主。 而现在，商夏也在礼堂里。 观众席里坐着五支战队的技术人员，两百余人，坐了小半的位置。 商夏则站在中间过道里，直接跟这些技术人员讨论，“平行技术中心”的组建细则。 忽见礼堂大门洞开，一群青年涌了进来，期中甚至还夹杂着媒体人士。 同时，礼堂的大台上，有机器人布置了沙发、矮几和饮料。 萨彼得带着林延，还有林延的两个助理，从一侧登台，到嘉宾座位前安然坐下。 商夏投在礼堂幕布上的悬浮屏幕，被关闭了。 他就站在中央过道上，回身望着台上中间位置的林延。 林延目光温柔，淡笑着同他对望。 另一边，还没开场，就有记者迫不及待纷纷提问。 萨彼得坐在林延身旁，表示这场访谈虽然是临时安排，但的确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于是请来了驻扎牯埃国的世界媒体。 主持人到位，请所有人都坐下，礼堂里熙熙攘攘，座无虚席。 而商夏，被完全冷置在一旁，无法继续，也没人问他去留。 林雪原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一时间觉得异常愤恨。 这里明明是商夏正在开会，怎么被不速之客喧宾夺主了？ 她却什么都不能做，余光瞥见硕大的音箱，她上次不是故意干扰的，这次，那就不好意思了—— 她集中精神，感应正在扩音的音箱。 音箱里顿时传出嗡鸣，转瞬爆发出尖锐啸叫！ 全场五六百人全顿时都捂耳大叫。 而林延，目光穿越了人潮，沿着升高的阶梯，看到了远处正对面门外站着的林雪原。 我勒个去，用力过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林雪原已经事先捂着耳朵，仍感觉自己要聋了，且今天没有戴面遮，还是赶紧跑掉为妙。 商夏此时已经收拾起资料，他看到林雪原捂着耳朵跑掉的身影，便跟出来。 到了外面大厅四下环顾，却不见她身影。 林雪原跑到礼堂外头的花园里去了。正回头张望，迎面撞见了萨娅珈，她微笑点头，匆匆走过。 林雪原都来不及跟这个大眼睛的女孩说句话。奇怪，萨娅珈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准备绕出去时，突然有人从树影中蹿出来，吓得她原地一跳。 卢海楼摘了自己身上的叶子，丢她，笑谑道：“就这么点胆儿，还敢干坏事？” 他今天穿着普通的作战训练服，黑色制服显得身形挺拔英气，额前挑染的银白短发在风里微动，加上一张俊逸的脸、笑出一口白牙，倒是养眼。 但林雪原此时只想赏他几巴掌。 顾虑到今天只穿了病号服，没外骨骼，她还是劝自己大度吧。 卢海楼大概也知道，自己和属下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林雪原的感情。 他此时并不提之前拷她的事，而是装作导游的样子，带她游览花园。 林雪原量他也不敢在牯埃萨娅战队基地里跟她动手。 但她没心思逛花园，一边跟着走，一边直接问道：“五个战队都来人了？在布萨城里待多久？” 卢海楼：“每个战队在牯埃岛有各自的基地，开完会就回去了。” 那么林延也会很快就走了？林雪原垂眸思忖着，得赶紧想办法才行。 卢海楼倒退着走、在花园小径徜徉，不时逗她说话。 林雪原叫他一边儿玩去，自己偷偷潜回礼堂，打算趴在窗外看看。 结果发现，就连窗外都趴满了人，她好不容挤到一个位置，小声吐槽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 旁人听到，就不乐意了：“这可是外骨骼设计研发领域巨擘林延！当今世上最顶尖的科学家！” 林雪原瞪了一眼跟过来的卢海楼：“听到没有？有眼不识泰山！” 卢海楼一脸无辜，承受着周围众人的鄙视。 又有人道：“那个叫‘商夏’的小子，在林延面前提个鞋都不配……” 林雪原忽然不爽，瞪了那人一眼，刚要怼回去，礼堂里响起一阵掌声。 礼堂巨幕前的悬浮屏，左侧是一个头盔的全息投影，右侧罗列具体参数，一目了然。 林延坐在一侧沙发上，他的助手捧出了一个头盔，展示给众人看。 这是开新品发布会？做广告做到人家城里来了？ 林雪原皱眉听了一阵，旁边卢海楼也探头朝里看，对着手环吩咐道：“订五十件先用用看。” 林雪原：“……”真土豪。 这头盔可不便宜，五百万，都能顶上一件外骨骼的价位了。 看来是她太穷了，随便拎出一个人，都比她有钱。 等等，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转头问卢海楼：“你们没有自己的外骨骼生产部门吗？” “需要吗？”卢海楼挑眉，“谁家的产品更好，就买谁家的，岂不是更方便？” 林雪原想了想，大概能明白。 像是凯旋、弗莱翼和黑迩战队，背后有一整个外骨骼安保集团，包含设计和研发团队，兼顾外骨骼的量产和销售。 从设计到生产流程太长，专业门槛高，而且直接范围市场竞争激烈，精尖技术掌握在少数集团手中。 金海湾、牯埃萨娅这种天天跟恐怖分子打照面的战队，不如直接购买成品或定制。 她这才明白，萨彼得他们用的头盔，就是凯旋集团的产品！ 怪不得他们的祈祷那么诡异，那头盔必定也有一定的洗脑功能。 更多的人挤过来，听着林延介绍新型头盔的功能。 林雪原被踩了好几脚，认输溃退。 从礼堂大楼出来，蒋有飞要带她出去逛街。 林雪原正盘算着新的调查计划，直接一个鄙视的眼神秒了他的提议，自顾自往回走。 卢海楼可怜巴巴地手挥目送，来一条丝巾他能当街洒泪。 林雪原非常领情，给了他一个毫不留恋的纤纤背影。 医院所在的大楼跟牯埃萨娅战队的基地隔着一段距离。 林雪原懒得走路，就招手叫来一辆自动驾驶的出租车。 她坐进来后，悬浮车启动，车内机械音：“请输入目的地。” 林雪原：“中心医院。” “你哪都不用去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后座响起，他起身坐正，一身黑衣。 听到耳熟的声音，林雪原惊惧回头的同时，一道激光束从后座枪口打出，直接击穿了林雪原所坐的副驾驶座。 第33章 33当街抱住 商夏从礼堂出来，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林雪原，便往中心医院去。 商夏自医院门口下车，悬浮车自动去泊车。街上行人不多，都去几条主要的商业大街看热闹了。 街道绿化带每隔五米，就有一棵枝繁叶茂的玉兰树，树下飘着一个全息投影，是半人高的Q版外骨骼小战士。 小战士向经过的人敬礼致意，并且自言自语说着节日问候、介绍节日小知识： 【明天就是八月八日是国庆节了，是我国成立二十周年的日子。】 【之所以将这一天定为国庆，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寓意：数字“8”形同数学的“无限”符号，两个8，更是无穷无尽。】 【在这一天建立国家，寓意牯埃民族繁荣发展，延绵无尽……】 商夏刚要进医院大门，就看到一辆出租车，从低空轨道骤然降落，几乎是砸在地上。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头戴帽子和面遮的人，打开车门冲下来，手中捧着一个方形的箱子。 商夏眯起眼睛，这人明明身材魁梧，却穿着女人出街的深色装束，脚步踉跄、扑散了一个小战士投影，正扶着一棵大树喘息。 商夏喝问：“什么人？！” 那人头都没回，拔腿就跑。 商夏直追上去，同时通知治安部的人到路口拦截。路人看见这状况，纷纷避让。 那黑衣猛汉短跑速度惊人，眼看要跑到闹市街区，商夏当机立断抬枪射击。 子弹刻意打在那箱子上，果然就见黑衣人无比在意，立即查看。 谁都没有料到的是，那一枪打爆了箱子的锁扣，箱门弹开，里面的东西被甩了出来。 商夏正跑过来，就看到那又黑又白圆滚滚的东西飞来，摔在绿化带的草皮上，滚了半圈停下，露出林狗的脸。 这分明是头颅！ 看清林狗的脸的瞬间，商夏脑中空了一瞬，如遭雷殛。 那黑衣猛汉折回来，扑向绿化带抱住那颗头。 商夏抬枪连开，极度愤怒之下，堪堪控制住没有打中此人要害，而只让他丧失行动力。 黑衣猛汉从腰间扯出炸弹，就要朝商夏扔出，但是手臂中枪，无力投掷，炸弹就掉在了自己面前。 商夏看到炸弹启动，知道已经没办法阻止爆炸，只能侧身避到一棵树后。 爆炸的巨浪掀翻了周围半径十米的绿植和路面。 无疑，那黑衣人和林狗的头也炸成了碎片。 城守卫队这才开着悬浮摩托赶来，一队人被这满地狼藉吓了一跳，布萨城已经甚久没发生这样严重的爆炸案了。 商夏从推开砸在身上的树干，起身。 城守队长过来，刚要询问商夏，顿时被他极地暴风雪般的气场冰镇，噤若寒蝉。 媒体也闻讯赶来，商夏扔下几句彻查的指令，快步往回走，召来悬浮车，根本不接受采访。 就在车门打开，他将要上车的这一刻，那辆歪歪斜斜停在医院路边的出租车突然车门弹开。 一只纤细苍白的手伸出来，扶着车门，努力把自己弄出来。 林雪原下车，一手扶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尝试转动，一阵嘎嘣嘎嘣脆响。 却见商夏就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自己。 林雪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是不是该主动打声招呼？ 犹犹豫豫地，她尴尬地抬手摆了摆：“嗨？” 商夏却比她主动一万倍，三步并两步一眨眼就到了眼前，将她一把拽进怀里死死抱住。 记者在旁边播报新闻道，林雪原听了一会儿，才知道那个黑衣服大汉好像炸死了。 记者：“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爆炸的亲历者劫后余生情绪激动，同恋人紧紧相拥，暂时无法接受采访。我们先去采访一下城守卫队长……” 林雪原：“……”什么跟什么啊？ 她的脑袋被商夏按在胸膛，脸颊被挤得扁出一坨郁闷的肉肉。 商夏这是在记仇吧，上次被她抱了，这次当街抱回来？ 可是也不用这么狠吧？方才她被那黑衣大汉下死劲掐住脖子，现在正痛得很啊。 只是她感觉到商夏的情绪，才没忍心推开他。 商夏这是怎么了？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感到他内心一种强烈的带着余悸的欣喜。 像是价值一百块的蛋糕掀翻掉地，正惊痛失落，却突然发现它正面朝上衬垫在下，完全没事的那种……失而复得？ 不过她很快开始吐槽自己，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一百块的蛋糕是什么鬼，商夏会稀罕？ 她是稀罕的，时近中午，她饿了。 良久，商夏松开她，一语不发地带她离开。 他们回到家，商夏定的餐也已经送到。 林雪原抱着食盒，快速将餐盘拆开摆在桌上，坐下来就开吃。 商夏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大快朵颐。 林雪原塞了几口，正鼓着腮帮子嚼，抬眼见商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林雪原犹豫地放缓动作，摸了摸自己脸上，确定没有饭粒。 商夏示意她继续吃。 林雪原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摇头。不敢吃。 商夏靠上椅背：“那说说看，刚才怎么回事。” 林雪原抹了抹嘴，想了想，略过了自己看到他被林延抢了开会场地的事，只说自己在外头逛街。 然后拦了出租车想要回医院，结果车上有个歹徒，居然招呼都不打直接朝她开枪！ 当然，打了招呼也不能开枪。 万幸的是，那一发激光束穿透了副驾座后，并没有打穿她的身体，而是从她的胳肢窝底下穿了过去。 说着，林雪原抬起自己的左手胳膊，手臂内侧和身侧划破了，不过出血不多，就没在意。 商夏皱眉，去拿来医疗箱，示意她继续说。 林雪原停顿片刻，继续道：“我不是有‘机械电信号共振’技术吗？我就沉着冷静，发动共振。那人的身体大概有过机械化改造，被震得抱头痛哭。” 实际上是情急之下爆发了意识感应，将那壮汉给镇住完全是意料之外。 商夏将她的袖子卷上去，露出细白的肘上，帮她消毒、贴胶布。 “欸欸轻点轻点！”消毒药膏刺得林雪原躲了一下。 商夏看了她一眼，林雪原乖乖坐好不动，继续讲。 大汉被感应干扰，林雪原就趁机扑过去抢他手中的激光枪。结果大汉腾出一手掐住她的脖子要掐死她。 车子在这时突然到了目的地，被意识感应干扰得就地坠落。 这突如其来的一砸地，两人各自摔翻。大汉估计放弃了，就夺门而逃。 林雪原咳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爬起来要去追，却被出租车锁在了车里。 说到这，林雪原伸出手让商夏看。 商夏不明所以，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 “你干嘛！”林雪原脸上一红，连忙甩开他，“我是说我没手环！没办法支付打车费！” 未完成支付是不让下车的。可她的手环，在城防塔的任务时被打爆了，商夏还没给买新的。 最后她只能用意识感应把那辆出租车搞报废了。罪过罪过。 商夏哭笑不得，下单去订购新的手环。 之后商夏给她脖子上药，林雪原嫌他妨碍自己吃饭，拒绝。 等她吃完，自己去卫生间上药，对着镜子她这才发现，脖子上两块深青，触目惊心。 这是要折断她颈骨的节奏啊。她打了个寒颤，这才有些后怕。 更可怕的是，商夏说，他看到了她的头，从箱子里掉出来。 林雪原：“……” 她并不知道那是追杀她必须携带的“捕鼠器”，只诚心“感谢”商夏在她吃完饭后，才告诉她。 下午商夏没有出门，在办公桌前埋头工作。 打开的三十几个悬浮屏幕飘满了两面墙壁，他在其中调取自己需要的资料和软件，切换自如，得心应手。 时近傍晚，有几个包裹送上门来。商夏将东西放在办公桌前，拆开查看。 林雪原两手一撑，坐到商夏的办公桌上，将自己思考良久的成果告诉他。 商夏又是嫌弃的一眼。 林雪原不服：“这是为你好！你想啊，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又造我的头？” 见商夏不搭理，林雪原自问自答：“明显是要冒充我呀！冒充我做什么？明显是要借我的身份做坏事呀！” “我什么身份？城主的特派视察、家用机器人。他们混到你身边，对你下手，直接就威胁到全城人民的安全。” 林雪原越分析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摸着下颌道：“所以你看，这些恐怖分子的计划实在是太险恶了。” 商夏头也不抬道：“这并不能成为拉低我智商的理由。” 林雪原郁闷，哪里拉低他智商了？她只不过是想了一组暗语。 有了暗语，下次要是碰见有人冒充她，不就可以判断出来了吗？ 规则很简单，如果林雪原说：【林狗林狗，收到请回答。】商夏就要回答：【汪汪！】 如果是商夏先开口，就要说：【舰长舰长，收到请回答。】 然后林雪原就要回答：【星盗攻占了你的飞船！】这是以往游戏中，商夏落败后系统会弹出的提示。 不过明显的，他听出来了，两种都是他被坑。一个骂他是狗，一个叫他落败。 林雪原看他不情愿的样子，摊手：“那你自己想暗号。” 商夏这才没再异议，大概是不想再在这种幼稚的事上继续讨论。 他取出新手环，设置了一下账号关联，牵起她的手，低头仔细帮她戴上。 漂亮的手环！林雪原眼前一亮。 手环款式新潮，是流线型略带翻转纹路的圆环，如同银手镯。 林雪原正欣喜把玩着手环，商夏将一身衣服递给林雪原：“去换上。” “嗯？”林雪原接过，摊开衣服查看，“为什么？” 这是一身珍珠白的束腰长裙，腰部有宽黑蕾丝绑带垂落，长袖、裙摆分别有细致的刺绣镂空，是一朵又一朵层叠的雪花纹。 不得不承认，这身裙子秀气又精致，只一眼她就喜欢。 商夏：“一会儿有个晚宴，你以我女伴的身份出席。” 这么突然，林雪原抬头，脱口道：“谁说我要出席的？我同意了吗？” 商夏掀起眼皮看她：“我的决定为什么要经过我机器人的同意？” 第34章 34露台幽会 商夏做决定，的确不需要过问他的机器人，可是她是大活人啊！ 林雪原当真是被自己坑死了，说自己是真人，会被当做有特意功能抓起来研究；说自己是机器人，就各种丧权辱格。 此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维持自己是机器人的谎言。 林雪原愤愤地拿着衣服去浴室，商夏将落下的黑蕾丝颈带拿进来给她。 林雪原不情不愿地将衣服摊在架子上，研究它的拉链，好一会儿，她迟疑地转头看商夏：“你怎么还不出去？” 商夏挑眉：“我为什么要出去？机器人有什么可看的？” 眼看林雪原就要原地炸毛，商夏终于还是出去了。 关门前，他丢下一句：“待会儿别找我。” 林雪原感到莫名其妙，她干嘛要找他？ 很快，她就明白了他这一句什么意思。她背后的拉链拉不上。 多次反手尝试未果，林雪原疯了。这神踏马的衣服，简直是反人类！不穿了！ 就在她要脱掉时，悲催发现，自己之前穿那一身病号服已经泡在水里了。 敲门声响起，商夏：“速度。” 林雪原赶紧将病号服捞出来塞进烘干机，过于心急温度打高了，拿出来时衣服已经变形，成了一把梅干菜。 林雪原：“……”欲哭无泪。 最后还是商夏给弄的拉链。 开门出来，她背过身去，什么都没说。 商夏毫不意外的样子，好在没有多嘴嘲笑她。 林雪原感到他迟迟没动手帮忙，眼神不住乱飘，不停催他：“速度速度。” 似是担心将衣服弄坏，商夏动作很轻，捏住隐形拉链扣将其拉上时，屈起的指节在她背脊划了一道。 林雪原原地打了个激灵。 踏马的，这身衣服算是彻底得罪她了。 等她晚上回来必定搓洗它一万遍……打不过商夏，她也只能拿衣服出气了。 商夏一手盖在她脑袋上：“发什么呆。”推她出门去。 出门时，商夏还是给林雪原罩了一身黑斗篷，理由是外面风大。 外面的徐徐晚风估计觉得很无辜。不过斗篷还是要穿的。 重大节日里，这里的女人们被允许穿上盛装。但前提是，只允许室内，且有男伴陪同的情况下。 不过这种规则，显然不能束缚住伊可诺，她一身白色短衣，水红百褶裙直接上街，尽显年轻肆意。 而她的身边，没有男伴。 晚宴在城中心的旋转酒店举行。 从外面看，这幢酒店大楼每层的外墙，都装点着渐变色的璀璨灯火。 仔细一瞧，才会发现，不是颜色在变，而是以楼栋中央观光梯为轴心，每一层都缓慢原地自转着。 而楼里，只要踏入，来客会随着楼层一同移动，并不会感到转动的速度，只感觉外围落地窗外的景物在旋转。 林雪原正趴在落地窗上，看着外面全城灯火在眼前缓缓绽放。 她抬头示意商夏快看，眼里带着新奇的笑意，亮晶晶的。 商夏站在她身侧，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只是没一会儿两人又各自别开视线。 商夏这一晚黑西装白衬衣，更显肩宽宽阔板正，雪白的衬衫扣子到最上一颗，加上一张冷漠骁俊的脸，莫名有一种绅士野兽的感觉。 林雪原心跳有点快，看他面无表情的，估计他八成在腹诽她没见识。 她瞥了瞥嘴。就是没见识，怎么了？ 不瞒大家说，她这是第一次穿着漂亮衣服参加什么晚会。兴奋一点不行吗？ 在晚宴会场的大门处，红棕色西服的侍者提醒伊可诺，为了安全起见，望她尽快联系一个男伴。 伊可诺亮了亮自己挽着的小坤包，示意这就是她的男伴。 黑底色带橙红鳞片，是外骨骼变化形态伪装成小包。 侍者连忙让开，偷偷擦汗。 林雪原看到伊可诺了，笑，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伊可诺朝林雪原得意地“哼”了一声，走近了问道：“听说你能吃饭？那你能喝酒吗？” 林雪原眨了眨眼睛，有不好的预感。 伊可诺摊手，对商夏道：“夏哥你看，机器人跟真人完全是两码事，随便一个细节就穿帮了。” 商夏淡然道：“我不喜欢喝酒。” 言外之意，也不喜欢会喝酒的人，或者机器。 伊可诺扁嘴。 林雪原呵呵了。估摸着，不论伊可诺挑她什么毛病，商夏都会说正合他意。 不过她真的没喝过酒，听说会很辣，待会儿找机会偷偷尝尝看。 伊可诺说带她去吃好吃的，林雪原盛情难却，就被拖走了，商夏就在后头跟着。 中央大厅，高耸穹顶投下高倍聚合的月光，亮如白昼。 所有墙面、桌椅皆为白色，镀金边，镂暗纹。半空中漂浮着万千水钻，粼粼闪闪。 深红绸带装饰的鲜花，在长桌中央竞相盛放，纯洁马蹄莲、猩红玫瑰……尽皆娇柔欲滴。 在白布银盘的点心桌前，林雪原戳块淡蓝冰糕刚啃了口，抬眼见伊可诺盯着自己的嘴看。 她忽然有点怕怕，怕伊可诺突然动手掰开她的嘴一探究竟。 “啊对了，怎么没看见萨娅珈？”林雪赶紧找伊可诺说话，示意其他盛装的女孩们，转走她的注意力。 伊可诺摆摆手：“她不会出现的，她晚上从来不出门。” 林雪原不解，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一个节日的晚上能允许外出的？ 伊可诺啜一口酒，垂眼道：“她母亲就是这样的晚上遇害的。” 林雪原：“……”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门口忽然有一阵动静，是萨彼得陪同林延进入了宴会大厅。 这一晚的宴会是当地商会举办的，庆祝明天国庆，也为林延接风洗尘，欢迎世界顶级科学家来到牯埃岛，推动岛上人机科学的进步。 所以林延明显是这一场晚宴的主角，连商夏这个代理城主都要靠边。 林雪原远远看着林延被请到最中心的主桌去，磨牙，口中的糕点味同嚼蜡。 商夏明明很优秀，明明都已经得到大家的承认了，可是这个林延一来，这些人都又弃他而去了。 再看商夏，他此时正站在一盏小露台门前，单手插兜，望着外面。 楼高风晚，一人独自面对夜色。 啊，不行了，她忽然好难过，无比遗憾，她也要跟随众人的脚步去簇拥林延了。 之前林雪原还愁着怎么打听林延的住处、如何找机会调查他。现在机会来了。 林雪原刚走了两步，被伊可诺揪着后衣领拉回来。 “去哪儿？”伊可诺没等她回答，凑到她耳边问道，“你敢不敢灌夏哥喝酒？” 林雪原立即猛摇头。嫌命长么？ 好不容易商夏没有再粗暴地将她拖过来、拽过去了，她还是继续当她的乖宝宝吧。 伊可诺嫌弃地斜眼看她，不死心，又凑近道：“我怀疑夏哥就是拿你搪塞我的，你必须得帮我。” 这二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林雪原求生欲无比强烈，仍是一连摇头，不住后退。 伊可诺的催命功力明显更为深厚，一直将她往商夏那里拖。 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她，只要把商夏灌醉了，就能问出他是不是在拿林雪原撒谎了。 再说了，如果他连林雪原递的酒都不肯喝，那肯定不是真的喜欢。 林雪原扳着路过的一张桌子，拼命摇头，打死不过去。 商夏：“掀桌？” 他不知何时过来了，犹疑不定地看着林雪原，不知道她的程序又出什么错乱了。 这一张原木大长桌已经被拽出一米多远，甚至有人都看过来了。 林雪原立即松开桌子，观察桌腿假装也是一头雾水。欸，这张桌子怎么会自己跑了？ 伊可诺一把将杯子进林雪原手中，歪头笑道：“林狗说你一定肯喝她敬的酒，我才不信。” 林雪原见商夏看自己，连忙低头。 修长的高脚杯里，透明如水的酒液微微晃动，是她拿着酒杯的手在哆嗦。 商夏接过去了。 林雪原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拢住杯子，端起。 下颌微抬，喝了。 而且是非常实诚的满杯。慢，但喝完了。 看着他喉结滑动，林雪原都看愣了，偷偷咽了咽口水。 是不是很辣啊？他怎么忍得住不哈气？ 商夏还未放下杯子，伊可诺又塞了一杯到林雪原手中，示意她赶紧。 林雪原惊恐，没看到人家那是给面子才勉为其难才喝的吗？她没那么大的脸，哪敢递第二杯。 但很快她就不得不递第二杯。 因为商夏不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她不得不撸起袖子决心往死里灌。 起先林雪原非常诚恳地告诉他，自己溜号的目的。 她凑近商夏，小声道：“你看啊，萨彼得跟林延同进同出，明显是狼狈为奸。我扳倒林延，顺便帮你解决萨彼得，多好！” 商夏瞥她：“萨彼得得罪你了？” 林雪原不提，商夏估计也不知道，萨彼得曾经想爆掉她的脑袋呢。 她只捡有用的提了一嘴：“他们用的头盔有问题，极可能有洗脑装置，让战队成员们无脑卖命。” 商夏看了她好一会儿。林雪原被看得心虚，补充道：“我亲眼所见！” 商夏手揣在口袋里，走到露台，满堂灯光璀璨全都留在身后。 林雪原追过去：“真的没骗你！” 商夏忽然开口：“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嗯？”林雪原眨了眨眼睛。 商夏眯起眼睛俯视全城：“不要试图叫醒装睡的人。” 林雪原能感到商夏此时心下冰冷，她有些说不清的难过。 可是装睡？装睡的人？理解费劲，她索性不管。 总之她要查林延，她要给哥哥报仇，谁都不能阻止她。 “喔！在这里幽会！” 林雪原刚要离开，蒋有飞突然冒出来，两手一撑，挡住了露台的白璧拱门。 蒋有飞一头半长的栗色头发抓高，白西装，粉衬衫，活脱脱一个花美男。 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蒋有飞了，还是那么骚包，还是那么欠扁。 林雪原刚想说“让一让”，蒋有飞突然扑了过来！ 林雪原一惊，正要躲闪，左脚绊了右脚。 商夏大概是真没见过她这么菜的机器人，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拉到身边来。 “喔！在这里幽会！” 四个人突然冒出来，跟蒋有飞刚才一样登场，将露台门堵了个严实。 陈迩东、贺聪、多布雷、多布亚，全是黑迩战队的成员。刚才就是他们将蒋有飞给推进来的。 贺聪笑着过来道：“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舰长的小女仆。” 说着就要搭她的肩。 林雪原不爽，她才不是什么小女仆，立即给躲开了，跑到露台另一边去。 贺聪一张脸一半是错愕，一半是受伤，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其他人立即起哄，蒋有飞鼓掌，笑道：“你谁啊！私人用品你懂不懂？” 贺聪扁嘴：“小女仆咱们上次见过的，你清空记录了吗？” 林雪原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她没还没呵呵出声，就见多布雷、多布亚放下手中的凳子，往里搬东西。 露台本来布置有一张小圆桌，一对椅子。 此时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提来了整箱的酒、端来了整盘的杯子，将小露台塞得满满当当。 林雪原正愣神，抬头看到伊可诺站在厅中，歪头微笑，向她举杯。 第35章 35时代未来 牯埃萨娅战队，扎根在布萨城，战队首领马塞思同时也是城主。 这使得战队跟城内行政、治安力量融为一体。简言之，他们是布萨城的东道主。 而其他战队，本是来参加商夏邀请的“平行科技中心”会议，没想到林延这尊大咖，直接代表凯旋的技术部驾临。 加上萨彼得的故意安排场地，直接将商夏的会议搅黄了。 林延的新品介绍会结束，萨彼得又一副热情好客模样，邀请几大战队的成员留下来一起过节。 现在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共聚在这此，抛却平日里刀口舔血的生死，逮住一点乐子可不就要玩个尽兴。 林雪原看到苗头不对，就想开溜，陈迩东忽然叫住她。 “你上次说的事，我去查了。”他示意林雪原坐下说。 东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正派，林雪原想起自己上次跟他提过姜大成，便坐下来听他说。 陈迩东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团，此时只穿了件衬衫，邻家哥哥模样。 他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缓道：“我找了很久，也调用了一些人脉。” 林雪原等了半晌，他最终道：“暂时没有什么线索。” 林雪原有点失望，不过还是非常感谢，却见陈迩东微微一笑，起身退出去。 她感到周围光线略暗，才发现，自己被围了。 “来，”蒋有飞将酒杯塞给她，“庆祝老夏脱单，干了！” 其余几个男生都两手端着酒杯，满满将溢，一脸笑得深沉。 林雪原终于反应过来。东娘竟然出卖她？！ 她震惊四望，蓦然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商夏只站在一旁看着，也不来劝阻。 “我我我……”林雪原有些慌了，“我是家政机器人不能喝酒！” 她刚才的确想尝尝酒的味道来着，可绝不是这样喝啊！ 蒋有飞：“别装了，你是3D机器人，自信点。” 林雪原：“……”她够自信了，不用再自信了好吗？！ 蒋有飞推着她的杯底就按过来，林雪原不想洒在衣服上，只能勉强喝了一口。 顿时觉得真踏马难喝，说辣又不是辣，冲鼻，不知道在喝什么鬼。 她推开杯子站起来，捂着嘴直摇头。 可是蒋有飞、贺聪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一定要她喝。 林雪原被逼得蹬上椅子：“不喝不喝不喝！” 她踩上桌子，准备另辟蹊径逃跑，却不料小桌不稳，她身形一晃。 转头感到晚风吹拂，夜色浩瀚，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多高的楼上露台边缘作死。 手忽然被紧紧握住，林雪原低头，商夏站在桌前：“下来。” 林雪原背上冒了一层冷汗，赶紧就着他的搀扶下地。 刚站稳，林雪原就见贺聪拈着多布雷的下颌，压着嗓音柔声道：“下来～” 蒋有飞直接笑喷了，陈迩东扶额，多布亚扶墙。 商夏懒得理他们，正要走，却同样被围住了。 “舰长你看，”贺聪换上一脸严肃，“我们大家伙呢，是真心祝福你。虽然机器人不能生小北鼻，但只要你喜欢——” 他回头望了一眼，其余几人都点头。 贺聪续道：“——我们就没二话，谁要微词，我们帮你削他丫的！” 几人点头，纷纷举杯。 商夏环顾他们，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同贺聪碰杯，发出脆响。 林雪原：“……” 商夏为了挡桃花，也真是豁出去了，这么多人误会，他也忍着不解释。一整杯，认认真真喝干了。 林雪原的手还同他握着，此时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真自虐啊？这么难喝还喝？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商夏这一杯喝完，直接点燃了这一堆炮仗般爱闹的年轻人。 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要敬酒，不仅敬商夏还敬林雪原，林雪原打死不喝，商夏只能代喝。 蒋有飞更是不嫌事大，怂恿林雪原灌商夏。 林雪原想起自己还要去查林延，那么先将商夏灌趴下还是必要的。 她颤巍巍地两手捧着，给商夏递了一杯。 商夏看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道：“欠收拾？” 林雪原登时不敢了，刚要撤退，却见商夏将杯子接了，一饮而尽。 又几杯过后，商夏坐下，闭眼揉了揉额角。 林雪原心里不太舒服，转头去找陈迩东：“别玩了。” 陈迩东笑着示意：“放心，有数。” 陈迩东这么说了，林雪原稍稍安定下来。 想起自己之前的盘算，她跟陈迩东打了声招呼，溜了。 但是林延已经不在大厅里。林雪原找到伊可诺，问她林延呢。 伊可诺：“你们喝完了？这么快？” 然后就一脸好奇，跑去验收醉酒的商夏。 林雪原又问了其他路人，打听到林延跟萨彼得一道走了。 这两人是连体婴吗，怎么到哪里都是一道的？ 林雪原想起萨彼得用的头盔，说不定那装置就是林延卖给他的。 两人当然有很多小秘密要谈。 那也许他们已经回到牯埃萨娅的基地了？林雪原决定去找找看。 到寄存处取了黑斗篷，她一路快步往外跑。 抬手叫了辆出租车，林雪原一上车就立即检查车后座，确定没人。 悬浮车在城市中速度受限，仍然不过几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林雪原凭着商夏的授权，过了岗哨，一路进到牯埃萨娅战队基地里。 猜想着，萨彼得带着林延，应当不会去训练区，要么去行政区，要么去科研区。 刚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中央大道有几辆卡车开进来。 大晚上的卡车运什么？林雪原张望着，忽然被一行巡逻四人拦住了去路。他们身穿黑色制服，她一时没注意到。 “这不是商夏那小子的……”领头那人回头，望向同伴，“充气娃娃？” 其他人哄笑。 林雪原皱眉，她不认识这个人，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认得自己，才想起自己忘了戴面遮。 但他旁边走上前这人，有点眼熟，是……张约翰！此人留着自以为飘逸的长刘海，头发一甩特别魔性。 他偷袭商夏害他受伤、又跟伊可诺在饭堂大吵的事，印象太深刻了。 张约翰上下打量林雪原：“还真是。” 又有人道：“抓起来押到管教所去，就算是机器人也要守妇道，大晚上的……” 林雪原转身就跑。 可是张约翰等人怎么可能让她逃脱。 他们巡逻时，可是带着作战装备的，都齐齐拿出外骨骼启动。张约翰只一跃就立即追上。 林雪原被扣住肩膀的瞬间，她反手一把按在张约翰脸上，他的头盔顿时就“嗡”的一声。 踏马的，被人袭击多了，她都被训练出来了，条件反射地调用意识感应。 可是没有外骨骼的增幅器加持，力量毕竟有限，只暂时将他的头盔给整宕机了。 其他三人头盔多少受到了干扰，又见张约翰突然痛呼，立即查看头盔情况。 林雪原趁机死命地跑，冲进旁边的一座建筑，两条腿几乎转成了飞轮。 因为以往的极限训练，她的体能比一般的女生更好，虽然打架不够看，逃跑还是占优势的。 张约翰等人没有大碍，就继续追，跑到建筑楼里，望着十字交叉的走廊，一时没见她踪影，就分头找。 林雪原又慌又怕，跑到一处拐角，靠着库房门跟墙面的阴影里，张望两边，深呼吸努力镇静下来。 她可是在枪林弹雨里走过一遭的世界级优秀外骨骼运动员，不能这么怂，不能这么怂…… 手环震动，林雪原也跟着猛地一震，低头才发现，是商夏发来视讯。 这一刻她眼泪都要下来了，立即点开视讯。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乱跑了……” 商夏还没责问，林雪原的声音就控制不住地带了鼻音。 “那边有动静！”有人喊道。林雪原一惊，张望周围，想找个地方躲藏。 等那人跑过来，拐角处已经没人了。他和同伴排查周围，都不见人影。 林雪原此时正蹲在库房门内。刚才情急之下直接意识感应开锁，头痛得要炸。 外面传来脚步声，林雪原忍着头疼，轻手轻脚往库房对面墙角挪。 就在她以为动静远去的时候，灯光大亮！ 整个库房灯光全开。林雪原立即闪身，躲到两个架子之间的夹缝里。 此时再看视讯屏幕，商夏半身侧影，背景是悬浮车内。屏幕上有一行字幕：【静音，别挂。】 林雪原稍稍安定。手环显示着局域网定位，商夏很快就会来了。 但这夹道也不算隐蔽，若有人经过，必然会看见。 她一边心里惨叫当真是把自己坑死了，一边祈祷千万不要搜到这边来。 外面有说话声，又有东西搬运的声音。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库房的事，不是来找她的。 声音逐渐清晰，她忽然感觉耳熟，这声音，是萨彼得！ 萨彼得：“……如何消除战士们对侵入式头盔的顾虑。” 林延：“外骨骼头盔，如果是非侵入式，其感应度会受限；如果是侵入式，其安全度则受到指摘。” “现在两者结合，确保将侵入程度降到最小，这款头盔的电极，是微型的极致。” 萨彼得犹豫了一下，道：“不知您有没有查看商夏发送的资料，他的感应器已经做到10纳安。” “的确是令人惊叹，”林延停顿片刻，淡笑温煦，“只是，如此颠覆式的创新，这个时代还没准备好。” 萨彼得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就如古代时，灯泡从发明到使用，也是沉寂了几十年。要等到电网真的铺到千家万户了，灯泡的发明才能算是真的发明。在这之前，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 林雪原靠着墙面，低头听着。 外面灯光熄灭了，人都走了。 林雪原放松下来，探出头来张望了一下。 借着手环的光，可以看到仓库架子上码放了一堆全新的头盔。 她拿起一个看了看，心里有些郁闷。 能让林延说出“颠覆式”的评价，看来商夏的外骨骼研发，看来是真的很强。 但是什么叫“这个时代还没准备好”？ 商夏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阻碍？！真踏马神烦！ 灯光突然再次亮起，林雪原一惊，赶紧闪回方才的架甲缝里。 第36章 36致命诱惑 来者的脚步一路接近，林雪原一颗心逐渐悬了起来，抱紧手中的头盔，随时准备用它战斗。 夹缝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笼下阴影。 林雪原：“……” 那人背光，不过只一眼，她就认出是商夏，心下一松。 “现在知道怕了？”商夏脸色却很臭，“还敢乱跑？早上刚被袭击不记得了？” 林雪原心虚，垂眸不说话，等他让开。 不料商夏不仅不让开，还一步迈进来。浓烈的酒味侵袭而来。 林雪原后退一步，立即抵到了墙。 两人挨得近，夹着一个头盔，一时间有些尴尬。 商夏几不可察地叹息，无奈道：“这就吓哭了？” 林雪原立即抬头：“没有！” 两边都是架子，挡住了光线，商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嘴硬。 林雪原僵立原地，愣愣着抬头，看着他背光的轮廓，心跳速度猛然飙升。 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声交融。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沉没在这沉默里的时候，商夏又抬手，揪了揪她的脸颊。像是测试手感。 林雪原打开他的手：“作甚！” 商夏单手壁咚过来：“你灌我就为了偷林延的头盔？” 林雪原别过头，不跟醉鬼说话。 商夏看上去清醒，说话也不大舌头，但一定喝醉了，以前他没这么多话。 商夏又摸她脸，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 “你！”林雪原瞪着他，“你耍流氓！” 商夏笑了：“机器人真的懂什么是耍流氓吗？” 林雪原：“你这就……” 她话说了半截，眼前一黑。商夏扣住她的耳后，一抹温热直接压上她的唇瓣。 倏然心悸。林雪原：“……！！！” 他他他他作甚？！ 商夏的指尖无意中轻捻她的耳侧，她不可抑制地打了个激灵，心跳如擂。 这明显是亲亲啊，她当然知道！可是为什么啊？！ 他眼里她就是个机器人啊……亲吻是喜欢的意思吧…… 一再试图分辨，大脑却一再宕机，无法思考。 极度紧张的无措之中，林雪原两手紧紧攥着头盔，要将这无辜的头盔给攥出水来。 商夏试图加深这个吻，她这才意识回拢，忽然挣扎。 商夏却完全不顾，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边啃边咬，完全沉浸，情难自已。 呼吸灼热，带着丝丝摄魂的酒味，唇瓣厮磨…… 还有硌到门牙的不适让她一时沉迷一时清醒。 商夏这是在吻吗？！分明是在蛮横瞎啃吧！ 林雪原就没见过商夏这么笨拙的时候，一时又紧张又害怕，又疯狂想吐槽。 可惜商夏没给她机会吐槽，着实的槽多但无口。 林雪原被吻得双腿直发软，窒息晕眩，脑中忽然闪过一种可能。 他认为她是机器人，如同充气娃娃，所以这般肆意轻薄，毫不在意她的反抗…… 林雪原炙热狂跳的心忽然被囫囵个儿丢进冷水中，浮满碎冰碴的那种。 商夏大概也感到磕牙的不适，尝试着更柔软亲密的契合，却忽然舌尖锐痛。 他倏然松开她。 两人都剧烈喘息着，仿佛刚结束了一场针锋相对的厮杀。林雪原瞪着他，眼眶通红。 此时满心难过气愤，她只想咬人，已经顾不上思考身为一个“机器人”，该怎么做才是标准反应。 商夏抿了抿舌尖的血味腥甜，面无表情道：“真敢咬。” 林雪原举起头盔就想砸他，可是空间有限，发挥不开，只能气急败坏地用力将他推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商夏摸了摸嘴唇，忽然弯起嘴角。 林雪原当真觉得自己咬轻了。一口气奔出几公里，气得要炸。 到了屋门口，没钥匙。裙子没有口袋，她就没带。 此时气急了，她将头盔转化出工具刀样式，直接拆门。 想到待会儿商夏会回来，她又觉得不安全，拿了口袋塞两套衣服就要往外跑。 “欸欸诶上哪？”陈迩东正到了门外过道上，手中还提着个小食盒，拦住林雪原。 林雪原抱着口袋，怒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小狗受委屈了？”陈迩东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我说老夏搞什么，非要我过来看看。” 林雪原低头，努力眨了眨眼睛，眨去泪意。 陈迩东略蹲身抬头看她，轻声商量：“跟我说说？我帮你教训他？” 别人说要教训商夏，林雪原会嗤笑出声。但陈迩东不一样。 陈迩东是黑迩战队队长，又是控场后卫，是整支战队最依赖的辅助。 他要坑商夏，一坑一个准。 最终林雪原在单人沙发坐下，抱着膝盖，看着茶几上的什锦饭团发呆。 陈迩东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不尝尝吗？挺好吃的。”说着，塞了口饭团。 林雪原抿嘴，仿佛还有酒味，这要怎么跟别人说？ 陈迩东撑着脑袋歪头看她，忽然笑了。 林雪原抱着膝盖，委屈扁嘴：“东娘你别笑了……” 想哭，可是她忍住了，脸埋在膝盖上，眼泪被裙子吸收了，就不算哭包。 陈迩东笑道：“老夏那人，就是脾气有点坏，你要多担待。” 林雪原磨牙。什么叫多担待？他谁啊，为什么要她担待？ 这是她的初吻啊，为什么就这么随随便便、稀里糊涂地被毁了？ 以被耍流氓开始，以被指责咬人结束，一点也不正式！不浪漫！不温柔！甚至不把她当人！ 混蛋商夏，老子杀了你啊！ 林雪原越想越气，手中握拳暴起青筋，就差一把四十米大砍刀了。 打不过又如何！等商夏回来，她跟他之间必有一战，他必须道歉。 最终她拿定主意，终于不再纠结，深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撑出一股豪迈来。 陈迩东却道：“老夏晚上去机械工作间了，他有件外骨骼，熬夜改了好多天，过几天估计能做完。” 林雪原支棱起耳朵。什么年代了还手工做？做出来能穿吗？ 陈迩东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把电充满，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他伸了个懒腰，过来揉了揉她的短发。 林雪原躲开：“你刚才抓饭团的手！” 陈迩东大笑：“被你发现了！” 夜晚的科研技术中心，三楼亮着一个窗口，大晚上的，也只有商夏心血来潮在这忙活了。 房间里开着十几个外骨骼设计图，还有数据线连着操作台上正在改装的部件，实时测试数据，在屏幕上一行行每秒刷新。 通讯响起，接通，陈迩东：“没事了，没瞎跑，就是有点委屈。” 商夏手中的机械手套停顿，好一会儿，终于问道：“又哭了？” 陈迩东：“是啊，嚎啕大哭，大骂，扬言要跟你打一架。” 商夏继续手中的操作，淡然道：“它不会。” 陈迩东挑眉：“你怎么知道？” 商夏没回答，嘴角不自觉弯起。 林狗胆小惜命得很，遇事就怂。 他估计，如果不是什么写进底层代码的原则性问题，它不会真跟人起冲突。 而且，林狗只跟他发脾气，只在他面前哭，这个程序规律他自己知道就好。 陈迩东见他但笑不语，“嘶”了一声，奇道：“我踏马竟然被你跟机器人强行塞狗粮？！” 商夏头也没抬：“有意见？” 手中的元器件转过半圈，鼻梁上的眼镜架打出蓝光虚拟镜片，将零件内部精微结构剖析呈现。 陈迩东笑，点头表示没意见。 “你就是个技术疯子，谁要说自己爱上机器人，我不信。也就你。也就小狗。” 见商夏埋头精细操作，陈迩东没再跟他唠嗑，挂下了通讯。 商夏停下操作，看着手中的元器件，金属光泽熠熠生辉，更胜任何宝石。 林狗身上的携带的“电信号共振”技术，的确让他痴迷。 商夏扔下手套，解开衬衣的最上的扣子，深深呼吸。 如此见所未见的黑科技，于他而言，是致命诱惑。 只是可惜找不到它的来历。创造者姜大成如同人间蒸发。留下它一只机器人冒冒失失，固执地执行着它奇怪的任务。 当晚，商夏果然没回来。 林雪原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搞不定拉链，直接将裙子拉链给拽崩了。 她捧着裙子发愣，有点可惜。 裙子还是很漂亮的，摸上去也舒服，第一次有人送她礼服。 最后心一横，她将裙子往洗衣机里一塞，不管了。 次日清晨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落地窗透进来繁盛天光，屋里一派通明，家具各在其位，干净整洁，等着主人来到其间唤醒弄乱。 林雪原伸了个懒腰，在柔软的被褥中打了个滚。 而后她愣了一下，霍然坐起。她分明睡在充电台上，怎么睡到床上了？ 而且！这是商夏的床！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嫌弃！！！ 一轱辘滚下床，林雪原警惕地观察四周。 没注意到床前地上的盒子，她登时绊了一脚，扑街。 阿哒～！她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两手握拳摆出架势。是谁挑衅？！出来领死！ 她还记恨着商夏呢，这时候谁敢惹她，纯粹找屎。 三下五除二，她将地上的盒子给拆了个干净。 其实也不用拆，这个大钢盒根本没上锁。林雪原认出了，这是之前那个“纪念版”狩猎铠的外盒。 商夏宝贝得不行，后来被她弄丢了一只靴子，他还冲她发脾气来着。 上面的冰棱纹路她记得，当时还觉得非常漂亮。 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那狩猎铠的初始盘。她起身双手两端一合，旋开，黑金爆出，覆盖全身。 一低头，见靴子有了，看来是找到了。 等等，不对……林雪原打量自己身上，又看看手、看看脚。 完全合身，简直是量身定制一般。 所以……这套外骨骼是给她的吗？！ 是吧！ 哇！她有属于自己的外骨骼了！真的假的？！谁送的…… 林雪原正原地旋转，跳跃；倏然想起，陈迩东说的，商夏在改造外骨骼，过几天能做好…… 这是商夏给她改装的？ 熬夜做的？白天城主职务、研发任务那么重，晚上还熬夜改装这个？ 商夏这是讨好她吗？给她赔礼吗？ 林雪原摸了摸手背上细密的冰蓝色纹路，喜欢是真喜欢。有了外骨骼，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何况明显是最新款，黑迩战队最顶级装备。 垂眸好一会儿，她试着跟自己打个商量，这外骨骼呢，就勉勉强强收下吧。 至于商夏，免为其难暂时不找他算账了。接下来看他表现。 此时，她好不容易跟自己妥协了。 等见到商夏，他成功地让林雪原从乖乖不闹，到怒而拔刀，只用了一句话。 第37章 37训练机器 吃过早餐后，林雪原开始研究那个头盔。 房间里的充电台旁边，有机械工作区。完备的工具架上，一个机械师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 头顶聚光一开，她坐下来，集中精神将头盔拆开。 这种单件式外骨骼比较好拆，加上她对凯旋的外骨骼非常熟悉，拆起来行云流水。 就快要拆完的时候，通讯申请响起。 林雪原一个手抖，差点将元器件的纤维丝给拆断了。 她深呼吸，接起通讯。 “下楼，”伊可诺正在车里，“带你去打疫苗。” 林雪原拿着工具刀卡壳：“……啥？” 伊可诺：“到地方你就知道了，现在下来，我到门口了。” 林雪原示意自己一桌面的东西，走不开。 伊可诺叫道：“我管你！赶紧下来！要不是夏哥拜托我，你以为我这么闲吗？” 又是商夏，他自己不回来承认错误，倒是会差使人。 林雪原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临出门了，她又刹住脚，蹦跳着过去捧起属于她的狩猎铠初始盘，这才下楼。 现在她就是故意不穿深色斗篷和面遮，看谁能拿她怎么样。 谁也没想拿她怎么样，只是伊可诺带林雪原去了“信息安全中心”。 经过几个房间，里面有几个蓝衣服的人偶尔走动，对着满墙的屏幕，不断监察数据，处理报错和疑点。 伊可诺带着她进入一个软件室，有上百的作战机器人，方头方脑，正躺在履带上。 它们逐一经过一道电子门，完成检查和无线安装。 伊可诺示意她坐下，在旁边的悬浮屏幕中选定软件。 林雪原听明白伊可诺的意图之后，登时退开八丈远。 “我不想安装什么作战系统。”她抱着初始盘，一副防卫的架势。 伊可诺拿着数据枪，挑眉：“你不安装，怎么加入我们？打起仗来一个人乱跑？” 林雪原：“我为什么要加入作战？我是家政机器人。” 伊可诺跟她说了一堆安装软件的好处，比如信号屏蔽时，也可以用局域网互相联系。 林雪原打死不从。 不是她不想配合，是她想配合也没办法，她又不是真的机器人，安装个鬼啊！ 最后伊可诺将她拖到隔壁作战实验室，推给商夏，气鼓鼓道：“我搞不定，你自己来！” 说完，就摔门走了。 商夏正在查看机器的测试结果，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就看到林雪原退到门边，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 这是他们继昨天耍流氓事件之后，首度碰面。 相视未免有点尴尬，林雪原移开视线。 虽然决定了暂时不追究他，还是气闷，不想主动说话。 商夏却毫无愧疚的意思，只道：“过来。” 林雪原不动。 商夏继续看他的数据屏幕，漫不经心道：“抱那么紧干什么？有说是给你的吗？” 抱那么紧……林雪原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狩猎铠初始盘。 她缓缓地将视线移回来，盯着商夏，满脸的“刚才风大，你踏马再说一遍”呼之欲出。 他要敢再说一遍，她的手已经按在刀把子上。 商夏将悬浮屏幕一抹，全都推开，转身看着她：“想要的话，自己挣。” 林雪原：“……” 挣你个鬼！这种级别的外骨骼起码价值千万，还没算各种附加器械，她上哪去挣？！ 商夏很快回答了她的疑惑。随着屏幕的推开，现出一道大门。 原来房间里还有一个房间，开阔透亮，一片白芒。 商夏进去了，林雪原有点好奇，跟过去，在门口探头张望。 里面有好多机器人。都在各自的仪器前不断运动着。这就像一个超级巨大的健身房。 只是机器人不是在健身，而是在做测试。 泰克纳叼着烟过来：“不安装软件也成，反正3D机器人都是废品，安装了也发挥不出来，还得练。” 他还是那口大黄牙，扎着迷彩头巾，两手揣在裤兜里，好好的研究员白褂都被弄褶了。 林雪原懒得跟他计较废品不废品。 不过泰克纳的话她听懂了，好歹她也是机械师，虽然没考证。 在他们的眼里，她是一个3D机器人。 跟传统机器人不同，3D机器人比较脆弱，即便是下载了作战软件，但是身体跟不上中枢指令。 因为3D机器人的材质跟人类是一样的，必须经过多次的训练才能有肌肉记忆，否则动作容易变形。 不论怎样，只要不往她脑袋发送什么软件就行。 那么接下来要做事，就是训练。可是为什么？商夏难道真要让她去参加反恐战斗？ 商夏没说，她也不想跟他说话，赌气不问。 反正狩猎铠既然到了她手里，谁都别想再要回去。要训练就训练，谁怕谁。 按照泰克纳的指令，她穿上外骨骼，进到增强现实的模拟作战区。 这是一块如同拳击台一般的区域，周围画着红线，围着栏杆。只是范围足有排球场大小。 旁边有好两个并列的模拟作战区，好几个机器人在里头做反应测试。 她这个区，就她一个人包场。 首先是热武器专题，而后三栖装甲专题，最后是搏击专题。 增强现实技术会制造出虚拟敌人、虚拟场景，栩栩如生。 在被虚拟对手一枪爆头之后，她蓦然发现，不仅是敌人跟真的一样，连挨打后，也真的有痛感！ 她捂着额头憋了一口气，要求自己绝对不能喊痛。 不就是训练吗，多年的体能极限训练她都熬过来了，从没有娇气过。 练完一趟两个专题，林雪原躺在作战区中央，掀开头盔镜片喘息。 她感觉自己为了打个不存在的战机，上蹿下跳像个傻兮兮的猴子。最后终于打下来了，评价是，超时，不合格。 踏马的！火大……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 等等，她一轱辘坐起来，竟然没人叫她吃饭？！ 再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们，还在按照程序继续测试。 林雪原：“……”不！高！兴！ 了不起了！不就是不吃饭吗，她又不是没玩过！要你瞧瞧姐姐不吃不睡连续训练五天五夜的神迹。 林雪原卸了外骨骼，进入第三专题，搏击训练。三个虚拟人影像出现在周围。 来吧，有多少欠揍的，都当做商夏，一拳一个！ 商夏在控制室里看着，打了个喷嚏。 “呼啦”一声，门被推开。 蒋有飞跳进来。 “他们说你在这。”蒋有飞拉开椅子坐下，“看啥小电影呢，这么目不转睛？” 他凑到屏幕前跟着看了一会儿，笑话了一阵林雪原笨拙的格斗姿势。 见商夏并不理他，蒋有飞靠过来，拿手肘捅了捅商夏：“看不出来啊，你们战况这么激烈。” 说着还“啧啧”出声，摸了摸自己脖子。 林雪原细白的颈项上，有瘀痕。昨夜有蕾丝颈带遮挡，没人注意到她的伤，现在就比较明显了。 涂过药之后，伤痕淡去只留下红印。汗水滑落，将视线延伸至锁骨，凹陷的骨弧精巧细致。 商夏：“……”抬手关了屏幕。 蒋有飞立即抱着椅子闪开：“莫动手！莫动手！” 商夏打开了数据界面，看他一眼：“飞行器。” 蒋有飞立即满脸讪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这事，那个期限能不能再宽限3个月。” 商夏直接戳破：“再给你3个月你也交不出来。” 蒋有飞扑过来抱住商夏：“人艰不拆！”家族里已经将他踢出管理层了。 想起这事就一把辛酸泪，蒋有飞搡了商夏一把： “你也不提醒我一下！推广周期那么长，怪不得要合作！步子这么大扯到蛋了吧！” 现在林延发布了他的新产品，弗莱翼集团争抢着要去贴凯旋集团、拉合作。 蒋有飞死死护着，才没让毁约，不过跟商夏签的这个合作，成了他最后的一个项目。 商夏：“我给过你一天的时间考虑。”言下之意，风险和困难总会有，看他更看重什么了。 而当时的蒋有飞，当然更看重商夏手中掌握的前沿技术，而不是顾虑新型外骨骼的普及度。 “若叫我再选一次，还是要签，”蒋有飞苦笑，“然后家里老头还是会把我给踢出来。” 原本答应给到的单人装备飞行器，还是无法到位。 商夏：“拿你自己偿还我的损失吧。” 蒋有飞闻言，登时双手抱胸，惊恐状：“你要干什么？！” 商夏丢给他一个外骨骼初始盘：“去干活。” 蒋有飞穿着一身基础款外骨骼，进到战队区里。 林雪原停顿片刻，明白了他是来干什么的——做沙包的。 就像是回到了那些年在网游里的状态，每次商夏教会她一些外骨骼操作技术要领，就会将蒋有飞拖过来，给她练手。 蒋有飞抻了抻胳膊，声音从头盔中传出来：“小女仆，你要小心喽，我可就……” 林雪原一拳揍过去，蒋有飞往边上一扑，狼狈躲开。 “喂喂！要不要这么暴力！我们要和谐……” 事实证明，不要跟一个没吃饭的伪机器人讲和谐。 饭可以不吃，但是，如果是别人不让她吃，那就对不起了，她很火大。 第二天中午，再度完成一轮训练，林雪原躺着看白惨惨的冷光天花板，又移动眼珠看着商夏走近，气鼓鼓的恨不能生啖其肉。 蒋有飞趴在旁边装死。 商夏看着手边悬浮屏幕的数据，提醒道：“休息时间比之前长了十分钟。” 林雪原乜他：“你试试一天一夜……” 商夏垂眸看她：“机器人不会累。” 林雪原中气十足吼回去：“高仿真！就是会累的！” 商夏离开，丢下一句：“把‘累’的那个功能区感觉器关掉。” 林雪原：“……”她盯着商夏的背影磨牙。混蛋！谁脑子里会有那种开关！ 第三天中午，蒋有飞扶着外围的栏杆，干呕。被因为吃不到饭持续不爽的某伪机器人打中腹部了。 泰克纳在旁边，推荐他买个人身意外保险。 而商夏那边，还在挑刺。 指出林雪原身为一个机器人，反应速度太慢、学习进度太慢、判断误差太大、干扰信息过滤太差…… 第四天、第五天，蒋有飞终于决定要接受泰克纳的建议时，为时已晚。 林雪原一拳将蒋有飞打飞出去，摔在围栏上弹回来，扑街。 搏击专题的评分系统，终于跳出一个【恭喜，您已达到‘良好’等级，请再接再厉！】 林雪原大笑两声，直接晕了。 直到次日紧急集合的鸣笛声，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第38章 38战场乱入 医疗舱在晃，林雪原被带往某个未知的地方。 将醒未醒之际，长长的鸣笛，一再响起，隆隆作响的战机起飞声如同隐隐闷雷，划过天际。 医疗舱转到走廊上，鸣笛突然清晰起来，林雪原猛地坐起。 “砰”的一声，她的脑袋狠狠砸在医疗舱的舱门上。她定睛一看，白茫茫的。 怀里还紧紧抱着狩猎铠初始盘，就像是她的蛋，生怕谁给她抢走似的。 舱门拉不开，她心中一凛，立即调用意识感应，舱门顿时解锁，“唰”的一声拽开。 医疗舱停下来，舱内和外面的人面面相觑。 “萨娅珈？”林雪原认出了面前的黑斗篷、大眼睛的女孩。 萨娅珈显然也没想到她会半路醒来，惊异地看着她，又笑了笑：“你……” “这鸣笛是什么意思？”林雪原皱眉，不安地环顾周围。 医院的长长的走廊，白色墙壁和淡蓝扶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惨白的冷光从上方投射下来。 萨娅珈继续带着医疗舱往电梯里去：“是他们要出任务了。” 林雪原皱眉，又要出任务？那些恐怖分子怎么三天两头搞事情，就不能消停点吗？ “喂！”伊可诺远远喊了一声，追上来，“这是要去哪？做检查吗？” 萨娅珈点头。 “你醒了？”伊可诺戳出手环查看，“那正好，我要出任务，可没空看着你。” “要死了北线扛不住！商夏刚带人过去，撑住！”泰克纳那边声音哇啦哇啦的，“伊可诺你没事别占用通讯……” 达到要去的楼层，萨娅珈带医疗舱出电梯。 “太远了，我开战机过去……”伊可诺见林雪原被推出去，指着她道：“夏哥说了，再敢乱跑，卸腿！” 林雪原撑着医疗舱探身，不放心道：“你们什么任务？” 伊可诺：“不能说！”话音未落，电梯关门消失。 等她再次出了电梯，已经一身外骨骼，到了战机库。 “没有战机！你没有权限！”库房的主任在通讯屏幕里，喊道。 伊可诺跑向战机的停机坪：“这是全体出动的大任务，我必须参加！” 主任苦笑：“我知道你想跟大家并肩作战，可是现在过去也晚了。战机折损率达太高，你去也是送死。” 停机坪前的拦网挡住了伊可诺的去路，她抓着网狠狠摇晃：“你管我送死！把门打开，不然我直接拆了！” 主任从控制室跑出来：“伊可诺，别任性了，你爸还在医院里呢，他不会希望你出事……” 伊可诺一个飞蹬跳上了拦网翻出去，跑向停机坪，但是外面一片空旷，没有战机。 主任开了拦网过来劝她，伊可诺怒道：“别拦我！” 就在这时，一道轰鸣声响起，飞机的滚轮在地面划过隆隆声响。伊可诺倏然转头。 “这！”林雪原的声音远远传来，“上来！”她从驾驶座探出头来，挥手。 战机开着玻璃罩，从他们面前加速滑过，起飞！ 主任：“……喂？！”他冲出去，猛挥手，“快停下！！！” 伊可诺助跑一段，蹬步跳上，一屁股坐到驾驶座旁的空位里，玻璃罩“砰”地密闭盖上。 操纵杆后拉，水平机翼上抬，加上能源助推，战机滑出二十米立即腾空。 “快，换你开！”林雪原拍了拍驾驶座的控制面板，示意伊可诺。她不知道地图，也不知道目的地。 伊可诺换到主驾驶位置，设置飞机自动驾驶的目的地。 林雪原：“要去哪里，做什么任务，现在总可以跟我说了吧？” 她趴在飞机的驾驶舱玻璃上，看着地面的情况。远处地平线，隐隐可见炮火纷飞、光耀隐隐。 “紧急救援任务。”伊可诺手中仍操作着，“几个国家的治安部主任，跑来开讨论会，结果开会地点被蜃楼围攻了。” 话说一半，她转头看林雪原：“我很早想问了，你怎么老想来掺和打仗？上次也是。” 林雪原：“……” 伊可诺这么一说，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人家的任务，根本不关她的事啊。 脑子被门挤了，听到“商夏”两个字就发疯一般跑出来，萨娅珈拦都拦不住。 一睁眼没看到他，就不高兴；看到他，估计更不高兴。 她只能闷闷道：“过去看商夏挂了没。” 他还没道歉呢，千万不能出事，她就勉为其难过去看他一眼吧。 “别乱说话！”伊可诺按了一把她的脑袋，“夏哥对你多好！” 林雪原立即反驳道：“哪里好了？把我往死里训。” 伊可诺：“谁叫你是3D机器人，最废柴，不训练怎么自保？不训练你会开战机？” 这么说，商夏是为了她好？林雪原不信，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他是想测试我所携带的‘电信号共振技术’吧？” 伊可诺摸了摸下颌，缓缓点了点头：“……好像有可能？” 林雪原气闷。自己瞎想把自己给气着了。 靠近目的地，战机从一方海涯大裂谷上方飞掠而过。 她们看到了己方运输机全都停靠在这侧海涯，是出发时，运输机将所有战斗队伍从基地送到悬崖这边来。 任务地点近在眼前。伊可诺开始尝试降落。 她皱眉扳了扳手柄，却觉得操作台有些不受控制。 地面通讯台发来断断续续的信号，终于读出其中的意思时，两人都有些懵了。 这是一架故障机，所以还留在机库里，偏偏被林雪原给开走了。 伊可诺立即找出工具箱，示意林雪原赶紧修理。 “开什么玩笑？！”林雪原大喊，“当空怎么修？你不会迫降吗？！” “迫降也得它给降啊！”伊可诺砸了一拳头操作台，喊回去，“你不是刚完成训练吗？快修！” 林雪原欲哭无泪：“我的‘三栖装甲专题’不及格！”书到用时方恨少。 伊可诺震惊：“你干什么吃的？！机器人学这个很快啊！” 两人就干什么吃的进行了一轮长时间的友好会谈，结论是，吃什么都不能挽救她们将要坠机的现实。 如果她们打开手环找到新闻界面，就会听到更惨不忍睹的消息。 人工智能记者站在镜头角落里，平实的机械音，播报着客观报道。 机器记者：“通过卫星转播的画面，我们可以看到，宾尼城的宾尼会展中心已经被围成铁桶，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国际协作联盟的12个主要国家中，有8国的治安部部长前来牯埃国首都宾尼城参加会议。 但是万没想到的是，牯埃国的国家治安军担任安防，却被从内部击破。 上万的恐怖机器人，从宾尼城的地下通道涌出，占领了街道，直接攻破了治安军指挥总部。 由于通讯的中断、指挥中心的覆灭，在城外的牯埃治安军如同被斩首，彻底瘫痪。 城中一片混乱，所有民众紧急撤离，城北撤到城南，城南大门洞开，奔向其他城市寻求庇护。 “蜃楼”此次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攻下会展中心。 远程火箭炮、自动榴弹炮、机枪蜘蛛人，还有空袭轰炸轮番交替，火力全方位覆盖，要将那8国治安部长连同会展中心夷为平地。 此时只有临时调来援助的商业安保战队，还在殊死抵抗。 一半成员都临时转成防空作战，组成防空火线，另一半指挥着机器人前线厮杀。 五支战队合作，以会展中心的外围平层为阵地，形成一道抵御的火力网。 而“蜃楼”恐怖分子这边，则集中重武器一再强攻北侧。 据称，此次恐怖袭击的指挥者，正是“蜃楼”首领哈约德。 之前黑迩战队惊艳世人的“废城一战”，激光束击穿了哈约德所乘坐的坦克，但打扫战场后，牯埃国官方并没有相关消息放出。 最终哈约德是否伏诛，众说纷纭。而今天的复出，真是爆发式的回应。 之前在废城丢掉的脸面，似乎也要在这一场中强行夺回。 尤其是会展中心北线，安保战队的防线一直节节败退，几乎要坚持不住了。 此时泰克纳正在会展中心一楼的会议室，他如果看到这通报道，一定会掀桌大骂。 他们拼死拼活，即将突围，哪里轮得到外国的机器人记者在那里说风凉话。 北线虽然一直被压缩，主要原因是他们在收缩战线、往南突围。 “赶紧！老头子、老胖子上车了没有？！”泰克纳发通讯催促政要们，一边扫过着面前上百个转播屏，“就排在技术车的后头！” 南部前方发来紧急通讯，突围不出去！前方强信号干扰，第一队、第二队失联！ 泰克纳给商夏发紧急转播：“南边一时突不出去，你们千万要顶住……” 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停住了，正南方的战场转播屏上，天空轰然坠下一道黑影。 他看到镜头里一片火光冲天，立即将转播范围扩大，同时切换通讯线追问。 前线的技术人员：“……不清楚，好像是……是己方？” 的确是己方，不过只有伊可诺和林雪原两人。 她们的战机坠毁了，直接砸进敌方阵营，横推了一大片的恐怖分子蜘蛛机器人。 弹出的密闭舱在地上打滚，最后终于能停住，两人在里头朝外一看，都傻眼了。 周围，密密麻麻一望无际，交错的机械足如同森林灌木重重交叠，全都是近两米高的机枪蜘蛛人！ 此时她们能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深吸一口气，第二件是，祈祷自己死后能上天堂。 心脏停了半分钟，两件事全都完成后，两人愣愣对视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 同时抬手一撑，两人掀开密闭舱，翻身跳出去。 满地的机器人枪炮一致向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外骨骼女战士的乱入。 伊可诺猫着腰，跟着林雪原往南跑：“它们……” 林雪原的声音出现在头盔里：“这题我会！低等级机器人没有自动调节目标的功能！” 的确，如此上万的机器人军队，远程作战，并不都具备高等级智能分析中枢。 说白了，它们只认准上级所给定的目标攻击，并不会分辨突发的新情况。 但是她们显然低估了，恐怖分子对战场的控制能力。 机器不能及时修改目标，但是人可以。 每隔一定范围，就会有恐怖分子真人坐镇战场，保证负责范围内的机器人运作正常。 她们还来不及跑出一百米，方圆十米所有的机器人，调转枪口、炮口，齐齐对准她们！ 第39章 39突围奔命 “撑住撑住撑住！” 伊可诺的声音在头盔里回荡，林雪原被吼得耳朵都嗡嗡作响。 即便是在即将坠机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接下来会有这样魔幻的展开。 周围所有机器人全都朝她们开火的同时，林雪原撑起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镭光盾。 镭射光是比热武器更高等级的存在，能掌控者屈指可数。此时镭光盾荧蓝的光芒在这一片钢铁林立之中，如同宝石掉入水银。 商夏在设计他的狩猎铠防御系统时，是预料到了吗，会有一个冒失鬼，需要开着光盾在弹雨中保命。 伊可诺将两手转化成机枪筒，对着周围一顿狂轰。 周围密密麻麻全是蜘蛛型机器人，根本不用瞄准，一扫过去就是成片，被动弹无虚发。 林雪原站在镭光盾最中心，闭上了眼睛。 视野一片黑暗之中，意识之海光芒交织亮如白昼，她听凭直觉，抬手指向那光芒最耀眼的一个点。 “你干嘛？！快打啊！”伊可诺的声音还在响。 林雪原恍若未闻。 腕上镭射枪发出一声撕裂空气的轻响。 “砰”的一声，有什么炸裂了。 右前方18度角内，所有电信号的光线，全都熄灭。 就是这样的感觉。林雪原双手抬起，接连点射！ “砰砰砰”一阵连响，扳机自动扣下，周围所有指挥和调控机器人的恐怖分子真人，逐一被射杀。 伊可诺震惊地看着林雪原，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终于明白，商夏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台机器人。 此时此刻，她也爱死林狗了！太踏马赞了！！！ 周围所有控制点全都击毁，林雪原喘了口气。 同时感应这一片区所有的电信号，如同将瞳孔置于强光之下，信号强得直刺脑子。 但也只有意识感应，能分辨出，那些信号交汇的中心点在哪里。 单方面接收信号的，全都是最初级的机器人，只知道对着既定目标盲目攻击。 会收、发信号的，是中转，保证信号的完备传递。 而收入大量电信号、只发出少量信号的，则是高级的调控中心。 就像恐怖分子在突袭宾尼会场中心的时候，率先攻破牯埃国的治安军指挥总部，使得余部全都瘫痪，只能零散组织反击。 现代化战争中，指挥节点尤为重要，也尤为隐蔽，通常情况下根本无法辨别。 却恰巧能被林雪原给感知到。 只能说，给林雪原带来杀身之祸的意识感应能力，终于能干点好事了。 但是现在要松一口气，还为时过早。 哈约德已经重兵压向南线，并且注意到了这边机器人的成片瘫痪。 更大批的机器人正在扑来，而榴弹炮已经瞄准此处。 “跑！”林雪原拽上伊可诺，脚下战靴踏地而起，砖石崩碎，人影闪出。 榴弹炮坠落，炸出一片光火，成片恐怖分子蜘蛛人被己方的炮火掀翻出去。 越来越多的机器人如同海啸的浪潮，越垒越越高，竞相攀爬向她们扑来。 林雪原和伊可诺都跑出了人体的极限，恨不得背后爆出两只翅膀扑闪扑闪。 两边有坦克调转炮口，也不管会误伤己方，炮弹如同滚雷一般在她们脚下接连炸响，每次都堪堪跃出！ 上空有战机翻转飞来，低空轰炸！三方围堵，不死也难。 林雪原和伊可诺两人抱在一起，镭光盾打到最强的同时，心脏拔凉！ 一阵排山倒海惊天冲刷！从北而来惊涛拍岸一般巨量的机器人喷涌而来！ 又如摩西分海一般，堪堪留出一道窄缝，仅容林雪原和伊可诺两人一脸懵比站在其中。 金海湾打前锋，千军万马的机器人，如同沉睡海底千年的海盗尸骸拔地而起。 它们撑着一身漆黑的腐朽残骨，冒着枪林弹雨，两臂水手弯刀划出幽蓝电磁，如同深海水光。 一时间所有蜘蛛人即便不是被推涌出去，就是被削去机械足、削断射击台。 机械骸骨水手所过之处，势如破竹。 天空弗莱翼战队终于撕开敌方的防空线，战机飞掠，强势轰炸开路。 凯旋战队和牯埃萨娅战队两翼推进，将一辆黑色基地车保护在中央，死死掩护。 黑迩战队队员，分散在四处，汇总了五支战队所有技术人员的信息。 现代化战场，以信息战为核心，战队指挥需要技术部最实时的信息汇总。 而五支战队的技术部又全都听从黑迩战队调遣。没办法，人家仅仅四人，截获信息最多、做出反应最快、判断战局最准。 陈迩东负责处理信息，商夏负责转化为最及时有效的指令，是实质上五支战队的总指挥。 黑色基地车飞驰而过的同时，伊可诺接到泰克纳发来的信号，带着林雪原成功跳入上方的接收口。 后方北线战队，由凯旋和牯埃萨娅两队组成，商夏带队殿后，掩护基地车撤离。 哈约德开着他悬浮坦克，带领坦克战队追撵而来，其两手爆发出的火舌和电击弧相互交错，一扫一大片。 漫天的炮台无人机像是海里的游鱼一般，被悉数网罗，电离故障簌簌坠地。 基地车里，8名政要此时围坐小会议室里的圆桌，各个面容凝重。 林雪原和伊可诺从接受口下来，伊可诺立即去了泰克纳那边报到。林雪原被丢在这里，跟他们大眼瞪小眼。 其中只有一个叫“苏崇斌”的，她认得，之前在“友谊赛”里看见过真人，是个胖大叔，中分头。 职位好像是“国家治安部主人”。 所有的人中，只有他坐不住，一直在查看周围屏幕。 全都是技术部的屏幕，战局分析数据实时更新，他也看不懂。 苏崇斌凑到一个屏幕前：“商夏这小子是不是挺厉害？之前不是说顶不住了吗，怎么他过去就顶住了？” 旁边的技术人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正忙着，没人有功夫跟他闲聊。 他一转身，看见林雪原进来，立即眼前一亮。 “小战士你好啊！”苏崇斌三两步过来，“刚才我在转播屏里看见你了！多亏你们，南边大乱，成功突围！” 林雪原正在上千屏幕中搜寻商夏的讯息，随便应了两声。 苏崇斌：“你的外骨骼怎么这么厉害？哪里买的？” 林雪原回道：“商夏给的。”拨开他，走到另一侧，继续找。 苏崇斌跟过来：“那就是黑迩战队的作战队服了？这么厉害，怎么不推广？” 林雪原被整烦了，再次拨开他，没好气道：“新型外骨骼！太超前了，没几个人能用！” 就在她说完这句，眼睛忽然捕捉到一个屏幕里那抹熟悉的光盾，立即凑上前去。 真的是商夏。他手中的镭光已经由初级的荧蓝转为耀白，一人手持莹白光盾、光剑，同坦克上的哈约德对战。 哈约德比初见时更为震撼，此时他背后领着千军万马，炮火轰然，那张狂的姿态，仿佛地狱阎罗领着万千尸鬼横扫人间。 他手中所爆发的，就是地狱的烈焰和雷击，隔着屏幕也一遍一遍拷问人的瞳仁，刺得人心惊胆战。 白色光盾承受着火舌和电弧的连番鞭打，任意转弯的弧度时常会卷到商夏身上，都被他灵活闪避。 看到他独自奋战的身影，她原本提着的心倏然收紧。 林雪原切到战队通讯频道，头盔镜片弹出提示，权限不够，她直接一个感应给破解了。 刚要开口问泰克纳怎么没人去帮商夏，却忽然听到他的声音！ 商夏：“该有回复了。” 他竟然一边战斗，还一边指挥？！多危险！ 林雪原刚要出声，泰克纳大叹：“沿途这4个城，都不肯放我们进去！都怕城防顶不住哈约德碾压！” 商夏：“还将经过5个城，继续问。” 泰克纳刷新了一下属下发来的信息，念到：“威斯城犹豫半天，还是拒绝！那达城拒绝、纹玛城拒绝、修索城拒绝！” “现在只剩凯特拉玛城还有点希望……”泰克纳反复刷新，还是没得到回音。 “还有希望嘛。”弗莱翼的蒋有飞的声音切入频道。 “希望个屁。”牯埃萨娅战队的萨彼得插了一句。 “他们就不怕遭到全世界人民的谴责吗？！”凯旋战队罗婕儿感到匪夷所思，对他国政要如此见死不救，以后牯埃国还怎么在国际立足？ “卧槽！”泰克纳亲自发了通讯，突然大骂，“凯特拉玛城根本就拒接！” 一时间所有战队骨干成员全都沉默。 没哪座城池愿意冒着被连累的风险，让他们入城避难。 面对这样的追杀，他们的命运已经被已经下了断言——必死无疑。 死寂之中，商夏的声音响起：“前方北冕宫殿，搏一把。” 北冕宫殿，牯埃国地标建筑，名字取自北冕星座典故，是一个“迷宫”主题乐园，建于地下，已经废置。 当年建造的时候，目标是打造全世界最大最全的“迷宫”乐园。 只是后来牯埃国国内战乱，恐怖分子横行，游人逐年锐减，到现在已经是一个空置的乐园，只有北冕女神的传说在里面飘荡。 商夏一提出来，罗婕儿就反对：“里面已经坍塌了，路线混乱，根本没地方藏！” 蒋有飞同样反对：“不要进迷宫啊！搞不好我们自己要迷路！” 商夏：“方案发给你们了，要不要执行看你们。”言罢，他不再开口。 卫星转播屏幕可以看到，五支战队的机器人消耗殆尽，只余两千余人有生力量，从会展中心突围后，护着中间的基地车，一路疾驰。 后头哈约德的机器人大军已经增加到近十万兵马，穷追不舍。 他们沿途经过七座城池全都城门紧闭，最后，战队集体冲入了“北冕宫殿”主题乐园。 这座游乐园设计时，就以成为全岛地标为目标，可同时容纳上万人入场游玩。 山一样的宫殿建筑，有十二条隧道出入口。 此时北面的三道出入口即将迎来最这一批特别的“游客”。 全世界的媒体都在转播，这震惊世人的追杀。 观众们目睹了这两千余人悉数冲入宫殿，消失在屏幕上。 第40章 40战火冲浪 北冕宫殿内部，有一巨大的室内广场。一片漆黑，只有炮火光影。 爆炸声在连拱穹顶结构的建筑里，不住回荡，高射炮弹和导弹全都受限，只有枪械枪仍在火光突突。 按照商夏指定的计划，基地车在广场中央解体。 基地车所携带的十二辆极限轻量型悬浮摩托，从解构的甲板中间，一跃蹦上地面继续行驶，速度上因量级减轻，更快一档。 只除了苏崇斌乘坐的那一辆。 这辆摩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载这个胖子，悬浮的高度都比其他要低一半，距离地面只剩一米。 苏崇斌坐在摩托后座，感受着背后山呼海啸的爆炸声和气浪，犹如地狱之舌，不断地舔舐他们溃逃的背影。 蒋有飞低空飞行，生怕撞到上方拱券，一边尝试跟苏崇斌沟通。 蒋有飞：“苏大妈你太重了！” 苏崇斌戴着耳麦：“还行！还行！” 蒋有飞无语：“行你个头！” 进入“北冕宫殿”之后，根据随机分组，他就分到了跟苏崇斌一组，必须保证苏崇斌的安全。 现在要做的就是，趁宫殿内部结构拖慢追兵，将苏崇斌给弄到他的飞行器上来。 林雪原也同样倒霉，基地车里有效人头不够使，她成了那个苏崇斌的悬浮摩托驾驶员。 苏崇斌对前景还很乐观，笑呵呵道：“小妹妹你开车稳得很啊！” 林雪原把着车头抓狂：“闭嘴吧您！” 在身后几百战车的掩护下，身边仍不断有火箭炮爆炸，爆炸的火焰掀得摩托跟水上漂移一般九曲十八扭。 她在想，如果她没有接受训练，是不是就不用在这瞎掺和了。 她干脆连飞机都不会开，就不可能偷了机库里那架故障机，就更不会坠机到敌营里，就更不会在这里开着摩托奔命。 所以啊，商夏训练了她，实际上是给她增添了作死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摩托上的屏幕，里头锁定了转播商夏，他仍在战斗。 就没见过这么神出鬼没的外骨骼使用方式，他一直在敌方战车上纵跃，身影飘忽，只见镭光剑不时爆发亮光，将敌方战将翛然斩下。 亲眼目睹，震撼而血热，她目不转睛，恨不能成为他身前盾、手中剑。 如果她没有接受训练，也不会跟他并肩作战了。之前总是给他添乱，这回算不算帮忙了？ 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表现？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忙，是个人都会开摩托，之后他们如果能逃脱，他如果非要感谢她…… 商夏被一座坦克的自杀式爆炸狠狠击飞出去，撞在了侧面穹顶上！ 林雪原大惊！转头去看身后。 “林狗你扭什么？！”蒋有飞的声音传来，“好好开车，我抓不准！” 林雪原暴喊：“你踏马赶紧！” 蒋有飞一个套索将苏崇斌被提溜走，“咻”的一瞬就拽进了他的机舱。 “成了！”蒋有飞立即道，“林狗，掩护我！” 林雪原：“我不！太危险了，会死人的！” “废话！”蒋有飞叫道，“你是机器人，你不掩护谁掩护？！”这语气，跟商夏学了个十成十。 之前训练时，只要商夏一埋汰她不如普通机器人，她立即就能蹦起来拼到达标为止。 可此时再一看身后，哪里还有商夏的影子？ 气闷，还没给她道歉呢，千万不能死啊！ 林雪原锁定悬浮摩托的自动全速驾驶模式，转身站在车座上，祭起镭光盾，撑开到极限大。 一时间黑暗中亮起一面长四米宽两米的荧蓝巨盾，照亮了整个巨型的北冕宫殿连拱大厅。 如此醒目，以至于追兵所有的火力全都不约而同地往这招呼。 其余七辆悬浮摩托，以及其周围各自的护送队伍，仿佛获得了放手一搏的力量，在这一瞬轰然而散！ 与此同时，林雪原已经打定主意，要攻击敌军指挥中枢，这样敌人就会跟之前突围时一样，内部大乱。 承担火力狂轰滥炸的光盾在冲击力上，给摩托造成了巨大负担，一时间速度锐减。 加上车座上林雪原意识感应陡然爆发，摩托受到干扰一个打旋猛冲进敌方阵营，犹如一股强力气流冲进了稳定的水面！ 意识感应的成果没来的及告诉她，敌方的指挥中枢在哪里，直接将她送去了敌方阵营。 情急之下，她死死伏在车座上，手中的镭光盾没控制好，一通蓝白爆闪！ 追兵断没料到会有攻击目标返身冲进来，拐弯的导弹和临时调距的炮弹，还有机枪射击短时间彼此轰作一团，又彼此没有防备，硬是炸出了一片白地。 只有一辆摩托车在这战火中弧线漂移，闪着蓝白大盾，别有一种杀马特酷炫。 “别乱来！” 商夏的声音！林雪原意识感应中断，脑袋还是懵的。 一个带着冰蓝微光的身影跃上车座，将林雪原扣在怀里。 商夏按住她的手把住摩托车头，悬浮摩托终于稳定，垫在最后，从北冕宫殿的南部开口冲出，迎向曝盛天光！ 出来了出来了！冲入“北冕宫殿”的战队，以及他们护送的政要悉数冲出。 卫星转播频道前的观众们，又可以看到他们满地逃跑的狼狈身影了，好歹还活着。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他们并不是完整出来的，而是兵分六路。 北冕宫殿十二个出入口，他们从北部三口进入，出来时，西侧三路，东侧两路，南侧一路。 每个看到这局面的网民，无不哗然。 不止因为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保下更多的人，简直妙绝。还因为，所有的恐怖分子追兵并没有分路！ 哈约德也许看穿了商夏分兵的计划，竟然不为所动，也完全没有在迷宫内有丝毫停留，绝不分散力量，坚持死追南路。 力量要是分散，任何一座城的城防都能挡住他们的追杀，这些政要就全能被保下了，不如死追一路，杀鸡儆猴。 而南路，正是倒霉催的护送苏崇斌那一路。 首当其冲的是蒋有飞，迫于飞行目标太明显，敌方防空太强，他的飞行器只能载着苏崇斌憋屈地低空飞行。 林雪原开着悬浮摩托，前面堵着战友们的战车，想开快也开不上去。两翼护送队伍因为分路，只剩不到两百人。 其他路算是得救了，周围终于有城池愿意打开城门接纳。 而他们这一路，则是死定了中的死定了。 是啊，商夏在这一路，宏菁国政要苏崇斌在这一路，不追这一路追谁呢。 最重要的是，还有林雪原在这一路。 林雪原并不知道分兵计划，更不知道境况比之前更危险，只觉得商夏就在这，没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 “这么乖？”商夏单手搂着她的腰，沉稳的声音出现在头盔里。 前方一片开阔的黄土大地，只有零星高大的乔木，伸展着稀疏的深绿枝叶。 同伴战车飞速驰骋，掀起烟尘滚滚，迷濛了前路，天空钴蓝耀眼。 身后炮火掀起的流弹和火浪不住冲刷在她撑开的巨盾上，有一种传说中恍若冲浪的错觉。 林雪原只觉得周遭轰然，唯有他的声音穿过万里战火滔滔，在她心间翻覆席卷。 如滚雷的笑声再次梦魇般笼罩震颤，哈约德手中电磁和火舌“唰”然挥过。 火网卷走了他们身侧的战车，爆炸中战士的外骨骼被电磁网撕碎，血肉淋漓。 “快跑，”商夏音色如新蓝长空透亮，“再乱来，卸你的腿。” 没等她回答，商夏起身，向后跃出的同时，自半空拔出一柄耀白长剑。 他的身影在烈日光芒下成黑色剪影，反身成弓，朝着紧追而来的哈约德当头劈下！ 哈约德两手爆出巨网，迎上他的巨剑，交错撕扯。所有枪炮口调转角度，瞄准商夏。 林雪原忍不住呛他：“你也得有命回来卸啊！”回眸追望他的瞬间，已满眼是泪。 商夏没有回音，身影没入敌营，只有镭光在这青天白日中阵阵爆闪。 不行，她必须去救商夏！ 林雪原突然就疯了一般，脱离了护送苏崇斌的队伍，将速度飚满，左偏，趁着追兵枪炮口偏转，寻找斜穿进去的契机。 如果她此时开着一个卫星全景的屏幕，就能看到战场全局，开始发生了她万万没想到的转变。 她只知道自己开着大光盾，一边被轰击掀动着，享受着别样的冲浪待遇，一边满头大汗地找。 哎呀稀了奇了，这些枪炮口怎么追着自己跑，就硬是找不到突破进去的角度。 “林狗……”蒋有飞的声音重新出现，“你做得很好……” 林雪原这才想起自己应该以商夏的任务为重，可她又不忍丢下商夏，只能狠心道：“对不住了！待会儿去掩护你们！” “不、不用了小妹妹……”苏崇斌在蒋有飞那头，沉重地说，“你掩护好你自己吧。” 此时，所有的恐怖分子，全都追在她身后，整支追兵队伍开始随着她的绕路而偏移。 她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设为攻击目标，是最高优先级。 蒋有飞发来技术部的实时战局图，林雪原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完全偏离了大部队。 而且，大家已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得没影了。 再看追兵们的轨迹，林雪原登时就受惊了。 就在她死命偏移找突破口的时候，他们相当于再次兵分两路，所有追兵，全都缀在她后头！ 林雪原：“……”满目飙泪。 她这到底是踩到了哪一坨神仙狗屎？ “维持满速，方向偏东15度。”商夏的声音忽然再次出现，带着略微喘息。 如果林雪原打开地图的话，大概会含泪大骂商夏。 可是，此时的她已经惊得找不到北，完全不疑，盲目听从他的指挥，朝着东南方向疾驰。 那里，来时经过的海崖裂谷，所有的运输机全部接到指令撤离，涯上光秃秃，连一根羽毛都没剩下。 第41章 41海涯告白 请问被千军万马追逐是什么样的感觉？ 林雪原宁愿自己不知道这感觉。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大概是一种全世界我最飒、一生不羁爱自由的感觉。 一种追风的感觉。 而她自己，就是那一缕风，曾经过万千人都留在身后，天涯海角，无限徜徉。 而事实上，她的确一路飙到了海角。 前方是著名的牯埃岛大裂谷，宽度超过一百米，底下是海水冲刷，雪白的浪花拍碎在深黑的乱石上。 踏马的，如果以后她要写传记的话，这一幕可以作为封面，传记标题就叫做“少女追风”。 连传记都妥了，她年轻的生命真要在这里终结了。 林雪原：“商夏你怎么这样！” 说话间，她眼泪横飙，从未想过，商夏竟然给她指了这么一条路。 商夏的声音响在耳际，温声道：“准备跳。” “跳什么跳！”林雪原喊回去，“要死人了别开玩笑！” 她反手爆出白光，想学着商夏一剑横扫，说不定能给自己清出一条路来。 可惜她能掌握镭光盾都是一种奇迹了，现在白色镭光在她手中如同不稳定的镁光灯频频爆闪。 镭光闪得人家追兵瞄准失误，目标错乱的炮弹打得漫天都是。 连卫星转播的机器主持人都说，这一仗贡献了百年一遇最强光污染，这位独自奔命的战士明显是最耀眼的大头。 最后突然爆了个黑盾，甩飞出去，一瞬间炸开了一片。而后镭光盾忽然就没了。 是的，没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没能源了？！ 我勒个去的，人生中第一次将外骨骼折腾到能源耗尽！ 天亡我也的哀乐在林雪原脑海中响起，她喊道：“商夏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她大声喊着，像是现在是最后的说话机会了，要大声说才不算浪费。 心里则万分着急，最后关头了，商夏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告别吗？！ “别出事。”商夏忽然道，“我喜欢你。” 猝不及防被这温柔的嗓音糊了一脸，林雪原：“……啊？” 商夏：“准备跳。” 林雪原大哭：“你喜欢我我也不能跳啊！” 商夏：“我不开玩笑。” 林雪原已经顾不上他是不是开玩笑了，抱着他的告白去死，跳就跳吧。 林雪原乘着那悬浮摩托，一口气冲出海涯，摩托腾起半空，她踩着摩托，战靴猛蹬，完成二次飞跃！ 她并不是以为自己能跳到对面去，她只是觉得这样很酷。 这样的酷炫杀马特的死亡姿势，大概配得上商夏这非正式的告白了。 所有的追兵一瞬间停住追赶，还有惯性一时刹不住的，将前排靠近海涯的机器人和战车给推下去。 摔下去的翻滚上百米，在海滩乱石中摔得支离破碎。 哈约德的悬浮坦克在海涯边沿，来回碾压，不少他自己的战车都被碾变了形，手中火弧和电弧烦躁地不住飞甩。 追击而来的炮弹，这混乱中击向那无辜的悬浮摩托，仿佛在林雪原的脚下铺就了一条炮火的鹊桥。 可惜，这鹊桥太过短暂，也不能承载任何。 林雪原跃上高空的瞬间，开始下落。 回身再看一眼，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只有裂谷中气流隆隆响起，做最后的告…… 林雪原：“？！”她还没完成最后的告别呢，一道钢铁黑影“唰”然闪过。 同时，一道钢网洒出，将林雪原一裹，“咻”地拽走，低空掠出裂谷，远远飞向大海。 不知道是不是近海的原因，好像这里的人都很喜欢撒网？ 总之林雪原被捕捞了。拽进机舱的那一刻，林雪原还是懵的。 看到商夏的脸、被他从网中解出来，林雪原也是懵的。 直到他摘了她的头盔，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余泪。 林雪原一个蹬步扑上去猛地抱住商夏，大哭。 机舱地板被蹬了个坑，商夏被扑倒在地，也不起身，就任由她耍赖一般死死抱着，轻拍她的后背。 商夏：“没事了。” 林雪原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猛摇头，仍是哭，又忽然起身推他，怒道：“你还没跟我道歉！上次欺负我！” 商夏哭笑不得：“对不起。” 林雪原喊他：“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还我……” 话还没说完，商夏已经起身，直接吻上来。用实际行动偿还她。 又欺负人？！林雪原睁大双眼，挣扎，身上外骨骼却已经能源耗尽，不能辅助。 似是知道她之前经历的恐惧和惊惶，还有此时的无措和茫然，他一遍遍轻抚她的背脊。 这次商夏温柔了许多，不再啃她，唇舌柔软，给她换气的间歇，喂给她一句：“乖……” 林雪原只一瞬就被安抚，竟乖乖闭上眼睛，沉浸在他温热的气息当中，一颗心完全沦陷。 “啧啧啧……”蒋有飞在驾驶座，看转播屏看得直摇头，“注意点影响啊两位。” 苏崇斌在旁边也跟着感慨摇头，朝蒋有飞伸出手来：“我也要抱抱……” 旁边的机器人塞给他一个氧气枕，让他抱着。 飞行器在海面激掠海浪，惊飞鸥鸟，在海平面划出一道呼吸那，转向飞往布萨城。 牯埃萨娅战队基地，结束此次任务的总结和后续的工作安排，已经是深夜，商夏从会议室出来。 哈约德竟有如此庞大的武装力量，而且已经亮出了獠牙，往后凶险，要尽早筹谋。 回到办公室推开门，就见林雪原蜷在长椅上，已经睡着了。 这一日生死跌宕，她太累了。 商夏将她背起来，她迷迷糊糊醒了，听到他说“继续睡”，就趴着不动了。 次日清晨，她是饿醒的。 天光微微，房间里一片昏暗，商夏还没醒。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因为他就睡在她身边。确切地说，是她睡在他的床上、他的怀里。 她就枕在商夏的臂弯里，完全不敢动。年少时的梦境，竟然就这样忽然闯入现实。 不训人的温柔的商夏，扑在他怀里撒娇，一觉到天亮。 她就这样看着他在昏暗中的轮廓，感到他呼出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脸庞。 真的太像梦境，她有点茫然，重新闭上眼睛，轻轻靠过去，去听他的胸膛。 这是真的啊，是活的商夏啊。 “趁我睡着占便宜。” 听到商夏的声音，林雪原连忙挣扎起身，满脸通红：“是、是你先占我便宜！” 商夏仍闭着眼睛，将她揽回来压住：“嘘别闹……” 林雪原不服反驳：“你才在闹……” 商夏轻轻按住她的唇瓣，在她耳际道：“再闹吃掉你。” 林雪原：“……”他这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如果是，太恐怖了。如果不是……更恐怖！ 不知道是不是清晨还未睡醒的缘故，商夏的嗓音尤为低沉，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慵懒魅惑。 林雪原炸的毛慢慢收拢，不忍惊扰，轻轻凑过去，想一直沉没在他怀里。 可是等她再次困意朦胧的时候，商夏却开始不让人睡觉了。 一会儿摸摸她的脸颊，一会儿掰开着她的唇瓣。 林雪原火起，睁开眼睛，拍开他的手起身，却被一把捞回来。 “……痒！”她惊叫扭身，“别挠！” 商夏将她按住翻身紧紧压着，在她耳边威胁道：“别乱动。” 林雪原隐隐觉得危险，缓缓喘息着，不动，紧紧盯着面前商夏的一举一动。 商夏将脸埋在她颈窝里，深吸一口气：“这么怕我？” 林雪原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战战兢兢道：“你说的喜欢我，是真的吗？” 商夏抬头看着她，认真道：“假的。” 林雪原愣了好一会儿，看到他弯起的嘴角，怒道：“混蛋！” 商夏看着她生动微妙的表情，忽然低头吻下来。 林雪原着急忙慌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亲：“我们谈谈！” 商夏看了她一会儿，闭眼点头。 林雪原缓缓松开手，忽然觉得这正式谈话的机会来之不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夏就这么静静等着，看着她的双眼。晨曦的光芒从窗口透进来，在他的眼里镀上一层明朗。 林雪原忽然想哭，眨了眨眼里的潮湿，问他：“你是喜欢机器人还是喜欢人类？” 商夏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机器人。” 心塞。眼泪忽然就从眼角跌落。 林雪原还不死心，问他：“为什么？人类不好吗？” 商夏抬手，指腹轻轻拭过她的眼角，轻声道：“没有跟你一样的人类。” 林雪原：“……”泪崩。她猛地扑上去抱住商夏的脖子。 商夏似是觉得获得了某种许可，大手探进她的睡衣。 林雪原怕痒，惊叫道：“流氓！住手！” 商夏不答，身体力行告诉她什么是叫实力耍流氓。 林雪原惊慌不已，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不带松口的。 商夏叹息，好一会儿缓过来，抬头看着她：“好感度不够？” 这神解释，真不愧是一个技术控理解事情的方式。 林雪原连连点头，含糊道：“完全不够……” 商夏嗅吻她的脸颊，哄道：“调到‘恋人模式’？” 林雪原歪着脖子使劲躲：“还是不够！” 她隐约猜到商夏要干什么，但是她很害怕，很多事还没说清楚，比如，她是真人，而且有意识感应的“超能力”。 她不能说，起码现在她还没准备好告诉他。 等商夏无奈起床，洗漱过去工作了，林雪原抱着被子窝在床上，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在害怕什么？这是一种不信任吧？她不知道。 有些事，她不敢去面对。即便只是想一想那种坦白的可能，她就觉得害怕。 这种害怕深入骨髓。哥哥说，意识感应能力是一个礼物，也是一个诅咒。 第42章 42分崩离析 之后的两天，商夏多次想刷好感度，但是他太忙了。 白天又要维持城内日常事务，又要继续推进他自己的研发项目。 现在还得继续组织他的“平行技术中心”——苏崇斌这次脱险，打了个报告回去，力鼎商夏的技术共享项目，并且申请立项，推广黑迩战队的镭光式外骨骼。 相处的时间太少，他刷好感度的方法就有点可爱了。 晚上抱着她睡，硬生生按捺着不动，靠数她的睫毛入睡。 早上醒来后，帮她洗脸。 是的，帮，她，洗，脸。 他自己早起不算，偷亲她还不承认，她不让亲，就说是要帮她洗脸。 早起一通折腾羞得她睡意全无，然后他就收拾完毕去工作了。 混蛋。林雪原叼着牙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恨恨磨牙。如果真有好感值，已经狂跌到底了。 商夏去工作，她也不闲着，继续研究之前拆了一半的头盔。 吃过早餐，她在机械工作区坐下，冷光灯自动开启。 将元器件全都放到仪器里分析了一遍，她找不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只除了那一枚微芯片，她手中把玩着微芯片，撑着额头想了很多。 最多只能说，这种头盔，会对大脑前额叶皮层和顶叶皮层有一定的电信号刺激，让人产生一种类似于宗教体验的圣洁感。 正如商夏所说，这是公开的秘密，战场瞬息万变，前一刻活，下一刻死。 经历过一场命悬一线的追杀，林雪原似乎终于能明白，这种纯粹凭运气的不确定给人多大的恐惧和折磨，只有信仰才能带来的安抚。 就像她信仰商夏，抱着他的告白甘愿跳涯。 这些使用头盔进行祈祷、凭借宗教体验唤醒斗志的战士们，也需要这样一份慰藉。 突破人机壁垒的训练目标也好，神灵宗教也好，喜欢的人也好，人毕竟太脆弱，却总是要去做太危险的事。 长长叹出一口气，林雪原伸了个懒腰，两手盖在脸上。 接下来要怎么做，凯旋集团要怎么调查，为什么恐怖分子要追杀她……还是一筹莫展。 中午商夏给她点了餐送过来，她埋头扒饭，忽然停住咀嚼，想起商夏的资料库。 她嘴里还含着满口的饭跑到商夏的书桌前，点开他量子计算机的屏幕。 “又要偷什么？”屏幕上冒出商夏的脸。 林雪原差点就喷了，连忙捂嘴。 商夏低头处理文件，随口道：“先好好吃饭。去。” 林雪原把饭咽了，连忙道：“我要‘蜃楼’的资料。” 商夏手中屏幕划过，指尖透亮：“传过去给你了，吃完再看。” 林雪原：“哦！”不自觉笑了，“你吃过没？” 商夏抬眼看她：“别让我分心。” 林雪原哼气：“你分心怪我哦？”不客气地关闭了屏幕。 等等，他是说，她让他分心吗？是说他会忍不住想她吧？虽然他没有直说，林雪原毫不客气地就这样以为了。 回到饭桌前，她一边扒饭咀嚼，一边不自觉露出傻兮兮的笑。 她不知道，此时商夏正走到窗前，望向居住区的方向。 会议开始了，他回到桌前。 墙上的屏幕投影出虚拟现实的长桌和人像，人们在不同的地点，却仿佛同时参加会议。 机器人助理，帮助商夏重申了“平行技术中心”的具体意涵： 在不放弃技术的所有权的情况下，实现五支战队之间的无障碍调用。这样既保障了权益，又保障了利用效率。 一如既往的，凯旋战队仍然是反对的主力。 也是由一个虚拟机器人代为表述：各家技术不兼容，没有平行的空间。现在只有一种产品是主导。 机器人示意凯旋集团的新品头盔，这才是主流，其他的技术，即便任意调用，也无法广泛使用，没有价值。 商夏没说话，点了点新收到的一份批复。 机器人将这份文件展示出来，来自宏菁国国家安防技术部。 主要内容概括起来就是，国家正在立项，支持镭光科技在外骨骼领域的使用。 是的，苏崇斌的申请被通过了。蜃楼恐怖分子的这次的追杀政要，让世界震惊的同时，也展示了镭光科技的应用前景。 林延仍然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虽然未来仍然未知，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但商夏的时代，正在加速到来。 而其他人关注的重点，则是，国际协作联盟何时派维和的联盟部队过来。 这正是此次各国政要讨论的核心议题，如果他们团灭，这件事大概就搁置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次他们全都活下来，并且比之前更刻不容缓，商谈推进联盟部队进入牯埃国。 会议结束，林延关闭面前的会议通讯屏幕，起身离开自己所在的休息室。 他看了一眼早已编辑好的简讯：【启动B计划，通知珊瑚女，放开手脚吧。】 点击发送，收件人，哈约德。 商夏从办公室出来，正要往技术部去，蒋有飞从电梯出来，正好撞见。 两人并排走过走廊，蒋有飞小声道：“我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那个北冕宫殿有蹊跷。” 商夏看他一眼。 蒋有飞更确定了，搭住商夏的肩膀，凑近道：“你看啊，我跟那个罗婕儿，第一反应就是不要进迷宫，因为我们以为你的计划是下到迷宫里。” “但是呢，所有的追兵，完全没有在迷宫里逗留，好像一开始就拿到了你发出的方案。而且，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追杀林狗？他们怎么知道那是林狗？这也很奇怪啊……” “总之……”他张望了一下四周，再次压低声音，“我怀疑，我们之中，有内鬼。” 见商夏看着自己，蒋有飞立即蹦跶开来，两手抱着自己：“可不是我啊！” 商夏漫不经心道：“你怎么证明？” 蒋有飞一脸牙疼：“不带你这样的！” 商夏丢给他一个弹窗。 蒋有飞接过弹窗，刚扫了两眼，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响了，他赶紧控制音量，张望了一圈周围，这才继续道：“下了血本啊！我能说‘不’吗？” 商夏：“怪只怪你知道得太多了。” 蒋有飞内牛满面，都怪自己太爱琢磨了。现在要被封口了。 同样因为知道了太多，林雪原即将面临被封口的危险。 一切的起因，在于她利用商夏那里得来的资料库，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搞出了一个“小发明”。 这个跟杠铃一样丑巴巴的玩意儿，有一个名字：蜃楼探测器。 原理很简单，就是拿蜃楼的资料库作为比对样本，然后装载到一个便携式扫描设备的数据库里。 之前穆毅达追杀她，恐怖分子也追杀她，这二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于是她就决定，用蜃楼的资料库，来查一下凯旋集团。 主要是商夏的资料库太庞大了，她费了好大的劲将资料库接入。 然后就迫不及待用它扫描周遭一切相干不相干的东西了。 扫外骨骼初始盘，没反应；扫电吹风，没反应；扫工具箱，没反应；扫凯旋集团的头盔，杠铃的一头忽然亮起红灯！ 林雪原：“……” 她就是随便弄了个仪器，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现在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她反而不确定起来。 按第二个按钮，它就投影出这个头盔零件内部结构，跟资料库的匹配结果。真的是完全吻合。 不行，她得换个样本，再测试一下。 带上外骨骼初始盘，林雪原口袋里揣着探测器，往牯埃萨娅战队基地的公务区进发。 毫不费劲地进了上次来过的仓库，林雪原直奔头盔仓储区。 扫一个，红灯；扫两个，还是红灯。扫三个、四个、五个…… 林雪原震惊了，试着扫了旁边的机器人，没反应。 这这这……她该说是自己手工能力太好了，还是商夏的资料库太精细完备了？ “你做什么？” 林雪原倏然转身，就看到萨彼得站在身后。他的身边，跟着张约翰等巡逻队的人。 林雪原深吸一口气，举起自己手中的仪器，看着萨彼得的眼睛：“我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凯旋集团跟恐怖分子有关联。” 萨彼得脸色难看，哼笑：“不要太天真了，谁知道你这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 仓库大门轰然洞开，穿着外骨骼的林雪原飞奔而出，丢下一句：“你仍执迷使用恐怖分子的产品！就是同谋！” 萨彼得怒不可遏地咆哮：“是商夏指使你在此血口喷人？！” 林雪原甩脱追来的巡逻，一口气跑出几公里外，翻墙、跳街，跑进了基地外面的街道。 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看到凯旋集团的车，林雪原顿时就刹住脚步。 她正看到，林延从车上下来！ 正是调查的好时机！而且她穿着狩猎铠，在万千机器人的追杀下走过一遭，现在真是分外胆儿肥。 胆儿肥的林雪原尾随林延，一路到了一条偏僻巷子，连里头的灯都损坏。 她趴在巷子上头的屋檐，头盔镜片刷新为夜视状态，却没了林延的踪影。 再仔细分辨，只看到一个一身黑袍的女子，被一个男人挟持着，往巷子深处拖去。 林雪原大惊，立即一跃而下，大喝道：“放开她！” 说话间，她一步上前，赶到巷子的交叉口，将那男人一拳揍翻。 林雪原：“你没事吧？” 她扶起摔倒在地的女子，这女子的身形有些眼熟，她还来不及分辨，忽然眼前电光一闪，手心剧痛！ 她身上的外骨骼，就在她眼前完全崩解！ 这女人跟他们是一伙的！她挣开林雪原的手，转眼就消失在巷子深处的阴影里。 林雪原的脑中噪声尖鸣，玻璃刮过金属一般，意识开始恍惚，如同被干扰的仪器开始信号紊乱。 她心中大惊，被地上暴起的男人踹倒在地，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就见林延从凌一条巷子的拐角走出来。 他身形颀长，灰白色短发，有一种中年人沉敛的气质，和知识分子的儒雅。在昏暗的光线中，依旧存在感鲜明。 林延走到林雪原面前，轻声问道：“还记得谁给你取的名字吗？” 林雪原一瞬间泪目。 十二年前，她跟哥哥牵着手，站在此人面前，好奇张往四周，当时他也是这样俯瞰的角度。 他温润的声音恍然如昨：“该回来了。” 他左手提着一个小箱，右手中，一柄老式**抵住林雪原的额头，不会受到任何电信号感应影响。 枪声响起，巷陌回荡。 第43章 43兵临城下 林延捂着自己的手腕，血液从他指缝涌出，侧身望去。 林雪原愣愣看着，抬头，一道隐约的声影，站在那条巷子的尽头。 周围又一片枪响，她抱头伏地。那人一步步走近，周围的人全都毙命，倒在血泊里。 她认出这人的外骨骼，螺旋拼接设计，锋锐的边棱，是卢海楼。 林雪原想起身去将自己的外骨骼零件重新归拢，却见卢海楼站在无米开外，枪口移向她：“别动。” 林雪原：“……” 林延看着卢海楼，笑了：“真是不明智的举动。” 卢海楼将枪口移向林延：“少废话，你说过技术共享，却一直在试图毁掉她？” 林延看了看天空，轻叹一口气，仿佛为凡人的局限而无奈。 而后他温润的声音淡然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全世界人民看在眼里。金海湾首领，袭击凯旋战队首席机械师。” 林雪原抬头，巷子的上空，不知何时停了一架无人机，正在夜视拍摄。 卢海楼抬枪射击，无人机爆炸。 林延仍是那抹淡笑，提醒道：“欲盖弥彰。” 卢海楼沉下肩膀，忽然抬手，直接一枪崩了林延的脑袋。 林雪原双眼倏然睁大，她看到，林延倒地，头颅爆出电火，一声爆炸闷响，是自毁系统炸掉硬盘。 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系列信息，汇聚成一个猜测，这这这，这是个3D人？！ 卢海楼上前拽她起来：“走！” 林雪原被拽得踉跄两步，突然挣开他，扑到林延的3D机械残躯前，拼命薅下他的手环。 卢海楼将她拽起来，挟在身侧就是一阵狂奔。 林雪原努力想启动林延的手环，一重重验证，她只能用意识感应破解，可是脑袋因方才的袭击始终无法集中精神。 就在穿过偏僻巷陌，即将翻越城墙的时候，前方，忽有一人挡住卢海楼的去路。 街道苍冷灯光下，凯旋战队一姐罗婕儿，一身银红战神铠立于街头。 后面黑影晃动，是其他凯旋战队的人都在陆续赶来。 他们都看到了被断章取义的转播，看到卢海楼杀人，他不给个交代是过不去的。 卢海楼知道不能跟罗婕儿缠斗，否则无法脱身。 他一边试图上城墙，一边飞奔。带着林雪原始终是拖累速度。 罗婕儿紧追不舍。卢海楼闪身躲入巷子，手环忽然响起尖锐的提示音。 他点开屏幕，就看到地中海一脸的血，伏在地上：“跑，别回来……” 画面中，几个穿着黑斗篷的身影只能看到脚，其中一人踩在坠地的金海湾徽标上过来，一脚踩向地中海的手环。 画面黑屏，中断。 卢海楼嘶声暴喝：“怎么回事？！” 罗婕儿冲到，卢海楼将林雪原推出去。 罗婕儿连忙接住，将人放下再去找，卢海楼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林雪原终于解开林延的手环，但是也因为是第三方访问，手环的权限正在被逐项冻结。 罗婕儿揪住林雪原的领子：“你怎么在这？” 林雪原：“别吵！”刚打开的屏幕上所有资料，就在她面前化为乌有，无法挽留。 罗婕儿震惊地看着她，这跟她认识的林雪原完全不是一个人，连声音都不一样。 一队穿制服的城守卫开着悬浮摩托冲来，是萨彼得派出的巡逻队，将林雪原抓住。 林雪原拼命抓住罗婕儿的手：“林延没死，那是个假人，别被骗了！凯旋集团跟恐怖分子勾结，一定有阴谋……” 此时她没有外骨骼，只能束手就擒，被带走了。 林延的手环掉在地上，罗婕儿愣愣看着，捡起来。 林雪原被带往牯埃萨娅基地，城中却响起莫名响亮的警报声。 所有平民全都潜藏，全城陷入一种莫名深沉的寂静。 林雪原被带到萨彼得的面前，萨彼得正面对着一个悬浮屏幕，转头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屏幕上，哈约德山般魁梧的身形，站在一辆悬浮重装坦克上，浑身黑色外骨骼勾勒出虬结的肌肉轮廓，只有头盔的眼部亮着猩红光泽。 他的身后，蜘蛛型机器人、投弹式和机枪式无人机整齐排列，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影影绰绰一望无际。 哈约德就那样站着，仿佛同所有机械一样凝固，却隐隐然透露山雨欲来。 屏幕底下显示着他们发来的公码讯息：【交出林狗。】 布萨城被围了。 那上万机械武装恐怖分子，那让几多城池都吓破胆、闭门拒绝卷入的机械军队，终于兵临城下。 林雪原被押上城楼。 远远看到商夏，在对面城楼上，萨彼得拿枪比着林雪的脑袋，示意他不要过来。 商夏开通讯跟萨彼得谈判，萨彼得面容坚硬：“事关全城的安危，恕难从命。” “就算你将它交出去，哈约德也不会退兵。”商夏面无表情道，望着这边，屏幕上只显示他的侧影，“我的队友已经锁定他们的机械控制中心位置。” 萨彼得却始终不松口。 林雪原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发动意识感应。抓住她的两个守卫，双手外骨骼崩解。 没有头盔增幅器辅助，她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过这一招还没在萨彼得面前用过，他们并不知道她的小伎俩，一时间让她挣脱出去。 林雪原扑倒在地，还未来得及跑，周围的守卫又要一拥而上。 就在这混乱中，一抹橙红晃过，将林雪原从人群中拖出，一齐跃下城楼去。 “现在快跑，”伊可诺带着林雪原一路飞奔，“夏哥现在是城主，你不能影响他！” 最终伊可诺将她带到机库，塞在一架战机中，舱门一关，预设程序启动，战机一飞冲天。 机库控制楼，一个黑色斗篷的身影隐在建筑的阴影中，衣袂在夜风里翻飞。 整座城中防空炮追着飞行器调转发射角度，炮口折光发亮，所幸没有人按下触发。 这一天的颠沛辗转，让林雪原理不出头绪，她只能随着战机漫无边际地飞掠，望着下方哈约德的军队。 密密麻麻的机械林，不止一万，甚至可有十万之数。 这就是盘踞牯埃岛多年的恐怖组织的实力吗？像是蛰伏海底的庞然大物，终于趁夜色浮上海面。 城外，哈约德的防空枪炮齐齐瞄准林雪原的战机，最终也没有开火，数十架飞行器、无人机起飞，追上来。 如同商夏所说，围城未退。 林雪原结束战机预设程序，自己驾驶，躲避着后方袭来的导弹。夜色当中，什么都不可见，只能听到弹药和飞行器撕裂空气。 衣袋里冒着红光，是之前她带出来的探测器，刚才的碰撞中大概触动了开关。 林雪原茫然去掏口袋，它扫到什么了？ 商夏发来通讯，林雪原立即放下探测器，点开悬浮屏幕。 骁俊沉然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中，身上还是早上那件白衬衣，背景是城垛。 商夏：“别哭鼻子。” 林雪原摇头，扯起嘴角笑笑，才没那么容易哭。 商夏看了她好一会儿，指令道：“到北冕宫殿，躲好。” 林雪原点头：“好。” 商夏终于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会去接你，保护好自己。” 林雪原点头点头。 就像伊可诺说的，这一刻，她不能帮上商夏什么忙，更不能给他添乱了。 挂断通讯，商夏的脸消失在屏幕上，林雪原忽然就眼泪涌上来，连忙眨眼睛，使劲憋回去。 她有强烈的不安，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但是她得自己去解决。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总说她是哭包，踏马的哭包崛起给你看啊！ 前方就是北冕宫殿，战机猛地一个翻转直立飞行，硬生生沿着建筑外壁垂直拔升。 四五架飞行器跟得太紧，拔升时还有前飞惯性，在外壁上直接撞毁。 林雪原在外头绕了一圈，才终于从南部出入口，冲进更是漆黑的巨型迷宫建筑内部。 地面一层是入口，一片平坦，唯有上方拱券连环，拱柱交替，在战机夜视画面中让人眼花缭乱。 几次堪堪擦过拱柱，林雪原才知道，上次在这里开飞行器的蒋有飞，那驾驶技术真不是盖的。 后方射来的导弹纷纷追至，林雪原操控战机接连翻转躲避。 要不是她有感应能力，能直接与战机呼应，就凭她那不及格的技术，早就嗝屁了。 有鸡贼的飞行器，朝远处发射导弹，拱顶爆炸碎石滚落！ 就在林雪原分神避让的一刹那，机翼挂到了另一侧券肩石，顿时撞断。 整架战机直摔出去，战机系统自动弹出密闭舱。 这块椭圆形密闭舱如同一颗失控的弹球，在柱子之间弹射，最终砸进一道地缝，在各层断裂中弹跳着跌落下去。 地下不知道第几层，林雪原艰难地从密闭舱里爬出来。 在密闭舱里头，位置是悬空安置的，周围是缓冲液和固定带。 饶是这样，她都震得仿佛浑身错位，一爬出来就扶着舱门吐了。 晚饭还没吃，只能意思意思吐点酸水。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林雪原自己身上带了点红光。 还是那个探测器，如此坚强，林雪原感动得都要为它鼓掌了。 然而，当她将这探测器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她愣了。 它被按到第二个键，启动了投影，一份对比图投在了对面满是裂缝的墙壁上。 左边这张是一个圆滚滚的断层扫描动图，右边是一张资料库里的结构图，两者完全吻合。 所以，这玩意儿刚才扫了什么？ 林雪原坐起身，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接触过什么东西是圆滚滚的。 也不是那么圆，有点椭圆，还一头大一头不规则，凹下去一块，还有两个窟窿。 她挠了挠脑袋，忽然指尖停住，双目圆睁。 第44章 44感应爆发 怎么看怎么像，那是一个头骨扫描动图。 卧槽？！这是谁家脑袋的扫描图吗？这也太丑了吧？！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探测仪是以怎样诡异清奇的角度扫到谁的脑袋的？ 不对，重点是，这人的脑袋怎么会跟蜃楼的机械资料匹配上？难道布萨城里有蜃楼的人？！ 脑中忽然闪过一种可能，林雪原嘎嘎嘎兀自笑了一阵。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连连摇头，一把将探测器扔得远远的。 她点开手环，照了照周围和头顶，天花板有一条裂缝，再往上是茫茫的黑暗，手环光只能往上照三层。 而周围，有一些墙壁，却是不规则的弧形。一段一段的。 有些墙壁开裂了，一部分些甚至不是垂直的，而是倾斜到了其他楼层去，墙上有台阶还带着扶手。 这是一个立体构架的迷宫，最复杂的那种。再周围张望了一圈，她不敢走远。 觉得自己总算冷静一点，她去捡起探测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 抱着死就死吧的觉悟，她举起探测器，对着自己的脑袋扫了一下。 红灯亮起。恭喜，头等奖。 “啪”的一声，林雪将探测器摔了。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萨彼得那么愤怒了，扯淡得离谱。 商夏什么时候来接她？她忽然一刻都等不了了。 在周围转了一大圈，沿途做了标记，到底不敢走远，还是回到原点。 无事可做，她窝回密闭舱里，却害怕思考。林延脑袋爆出电火的一幕在她眼前反复浮现。 她翻了翻密闭舱，给自己找点事做。找来找去翻出一个医疗箱。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之前被人抓来拽去，手指和腕骨有些破皮。 她一边给自己贴涂消炎贴，一边手抖，视线模糊不清，眼泪扑簌而下。 她是人啊，什么时候真变成3D机器人了？怎么不跟她打个招呼说一声？ 所以之前商夏他们一直不相信她是真人？她曾几度昏睡，他们检查过她的脑袋？ 是林延、穆毅达他们将她做出来的吧？林延自己就是3D人。现在的机器已经智能到这种程度了吗？ 看上去完全与真人无异，那些科幻电影里出现自主意识的机器人，原来已经存在了吗？太扯了！ 如果真是这样，她的记忆是哪里来的？如果她是机器的话，从小到大的记忆是计算机编造的吗？ 她真的有一个哥哥吗？是另外一台同批次机器人？ 她真的从小就认识商夏吗？还是千百个以他为对象编造的人工智能故事之一？ 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想做什么？ 突破人机壁垒……这个从耳提面命的口号在脑海闪现，忽然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这一直是主流科学界研究的方向，生命3.0状态，意识类比作软件，身体则是硬件，意识可以自由升级，身体可以随意更换。 可是，真要到这一天，人和机器不再有界限，她真的能算一个人类吗？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她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忽然听到上方金属臂摩擦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阒静之中草叶交错，再熟悉不过，前两天她还被上万这些东西追杀。 蜘蛛形机器人，从地缝的裂隙里成批地爬进来，逐层寻觅。 林雪原背上医疗箱，拿上一块掉落的钢板姑且做武器，终于逃离原地。 商夏还没来，她不能出事。 她试图感应周围，蜘蛛形机器人比较容易辨认，它们有着完全一模一样的收发信号装置，正在上方各层飞速移动着，数量足有近千。 就在林雪试图感应出，哪里机器人比较少的时候，一阵强光让她倏然睁开眼睛。 北冕迷宫的深处，有一处强烈的电信号源头。 它正远程处理着成千上万的信号接收器传来的信息，如同一个复杂精密的机械大脑！ 不管那是什么，林雪原都决定去一探究竟。 外面蜘蛛形机器人仍然在密布搜寻，林雪原一刻不停地往自己感应到的方向跑。 可是身在迷宫，时常遇到拐弯和岔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一刻不停地喘气，仿佛永远找不到出口。 忽然一场巨震，伴随着惊天巨响，林雪原被震得扑倒在地，上方砖石砸落，她抱头躲在墙角。 楼层出现巨大裂缝，林雪原感到那从那裂缝能感应到电信号无比强烈，立即一脚深一脚浅往裂缝里爬去。 前方有光，林雪原艰难地爬过墙缝，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空间，像是这个地下宫殿被掏空了核心部分，建造成巨大的机房。 上方冷光下澈，一片通明，成排的服务器和量子计算机，还有锅状信号增幅、收发装置。 没有人。只有机器在规律运转。 她屏住呼吸跨出墙缝，沿着墙面跳到地上，转过一排服务器的时候，忽然又是一场巨震。 一侧的墙体被完全轰塌，碎石从外头崩塌进来，一下子推到掩埋了成片的金属架。 手环提示，局域网接通，林雪原这才发现，之前被屏蔽了信号，错过了六个商夏发来的通讯申请。 而此时局域网信号刚连上，商夏就发来了通讯：“找个墙角蹲好。” 根据定位信息，商夏就在附近。 他此时一身狩猎铠，右手正举起镭光盾。盾牌从蓝转白，再深白变暗直至深黑。 看着这眼熟的大黑盾，林雪原立即明白了商夏的举动。 方才是他在炸墙，他要摧毁这里！ 林雪原跑向墙边。机房这里的大动静终于招来蜘蛛形机器人。 来时的墙缝狭小，机器人的长腿全都卡在里面，林雪原看着墙缝里挣扎的机器人，忍不住略略略。 最前面的一只突然收腿往前一挤，从墙缝爆出，八脚砰地落地。 林雪原：“……” 几乎是同时，她不知道触发了什么，钢皮地板忽然移动。 林雪原扑摔在地，就看到地底下如同诈尸一般，冒出一个穿着外骨骼的人。 他坐起，爬出来，手臂转化成长刀，朝她猛蹿过来。 蜘蛛机器人、面前诈尸的外骨骼战士，林雪原面对两边夹击，一头扎向旁边的金属架。 外骨骼战士长刀挥来，林雪原脑袋顶着个大锅般的信号增幅器，发动意识感应！ 蜘蛛人一机械脚杵过来，林雪原被撞得摔了个结实，痛得蜷缩，仍死死抱着增幅器。 外骨骼战士头盔崩解，蜘蛛人原地卡壳。 可是还没等她上前踹上两脚泄愤，它们缓缓转动肢体，又开始恢复行动力。 林雪原欲哭无泪，沿着金属架往成排的增幅器架子跑。 大黑盾在机房上空凝结到极致，猛然爆炸。光源连环爆裂，剧烈的冲击使得架子成排倒塌。 林雪原顶着锅如同在夜色中瞎跑，于山体滑坡之处躲避洪流，每一步都转瞬倾覆。 就在一个拐角她撞上另一个外骨骼战士，手中利刃高高抬起，迎面劈下！ 金属声铿锵震响，一身狩猎铠出现在眼前，抬手架住那利刃。 是商夏！ 商夏将林雪护在身侧，右手一挡一收，直接将那人的利刃捅进了它自己的脖颈。 昏暗中，更多的外骨骼战士围过来，各个手中刀刃闪着电磁寒光。 商夏接下其中一人利刃，转而去架另外两刀，转瞬间将几个外骨骼战士全数击倒！ 正奇怪商夏为什么不使用他的大光剑，林雪原忽然注意到，商夏的狩猎铠上，原本冰蓝纹路不再。 这是没能源了！ 炸穿这里的防御墙，再炸掉这里的设备，纵使再多的能源也该耗尽了。 林雪原摸索着爬向地上倒着的增幅器架子。 等在黑暗中的蜘蛛人，举起机械臂，朝着她无声劈落。 感应到上方急剧迫近的微小电信号，这一刻林雪原是懵的，再反应过来，已经被商夏灌力推开。 而他自己，身形僵硬，架住两条机械臂的同时，被另外的一条机械臂贯穿腹部。 这一瞬，林雪原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一片空茫中爆发出无声嘶喊，仿佛穿透另外一个次元。 方圆百米电磁感应场轰然弹开，空气蜂鸣扰动，时间仿佛迟滞，所有的声音都漫长得不可分辨。 地上十余台增幅器连锁，功率飙到极限，过载，连环爆裂。 感应的电信号在一瞬之间指数级放大，这力量震透地层和时光，鸣啸之中击穿云层，射向无垠宇宙。 北冕宫殿中，最后的光源也悉数灭尽，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都无声毁去，周遭陷入死寂一般的黑暗。 林雪原喘息扑地，意识涣散，口中喃喃喊着，商夏，商夏…… 商夏从这无声的震撼中倏然回神。他抬手查看了一下手环，不出所料，坏了。 他叹气，挣扎着爬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在这。” 林雪原握着他的手：“商夏……”眼泪就直接淌进他的手心里。 商夏掀开头盔，笑了：“你怎么这么厉害？” 林雪原顿时眼泪就汹涌而出，身体已经到达极限，脑袋一阵阵晕眩。 可是她不允许自己睡着，她拼命爬起来，必须处理商夏的伤口。 黑暗摸索之中，商夏感到她手都在发抖，问她怎么不关闭情绪开关。 林雪原哭道：“我又不是……”又不是机器人？可是她分明就是啊。 可就算是，她也不知道开关在哪里。 商夏握住她冰冷的手，吻了吻她的手心，轻声道：“自己先出去，然后找人来救我。” 林雪原猛摇头。 “听话。”商夏的声音微弱下去，“你要保持发出声音，沿着红线，就可以找到出路。” 林雪原翻腾背在身边的医疗箱，可是根本看不到手里拿的是什么药。 她将商夏侧放，咬牙再次发动意识感应，将穿透他腹侧的机械臂分解、拆出。 手中沾染黏糊糊的液体，她不敢想，两手打颤如同筛糠，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自身的虚弱。 犹豫片刻，她做出决断，放在医疗箱里的无非是止血、止痛、强心之类，全都用一遍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就这样，赤脚医生林雪原上线，朝着商夏腹部，什么药都往上糊，最后最大号的伤口封贴两头贴好。 完成这一切，她满身冷汗浸透了衣服。 而商夏，已经昏迷。 她去探商夏鼻息，微弱但好歹还在。这次她多么希望，他也是逗她的，这又是一次令人抓狂的演习。 可惜不是。她深呼吸忍下眼泪，凑过去亲了亲商夏的嘴角。 而后她睁开眼睛，抬头望向无尽黑暗。 第45章 45迷宫求生 城外蜃楼整片机器人军队，全数瘫痪。机械足一瞬间落地待命，那动静连松懈都铿锵，好似整齐的部队稍息。 萨彼得一身戎甲望着城外，神色不明。商夏此时不在，他是城中最高指挥。 商夏本可以安排其他黑迩战队的队员前去，但这一次任务，他决定自己去。 萨彼得：“他们很快就会恢复的，一时的计算中断罢了。” 全城牯埃萨娅战士，穿好外骨骼，在头盔的引导下做战前祈祷。 他们抬头举手，手指在额头甲片叠放，闭上眼睛默诵古老祝祷，已经做好了誓死守城的觉悟。 陈迩东亦在城楼上，查看过手中的数据，笃定道：“不会的，它们的运算中心已经被炸毁。” 连他都在暗叹，商夏竟然这么迅速地将三个控制中心全都炸透了，一点残渣都不剩。 唯一让人费解的是，就在刚才，他们检测到一道强烈的电信号，从北冕宫殿发出，干扰了在轨卫星，向地面转译。 全世界八十多亿“全球天网”用户，全都收到信息提示，打开却是一片乱码。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攻城到一半这些机器人全都变成任人屠戮的废铁。 蜃楼很聪明，吸取上次的教训，将机器人的核心处理器转变为远程控制，分成几部分藏起来。 这样无论战斗中谁被击中，机器人都不会丧失行动力。 结果他怎会料到，当核心处理器具体位置被定位，并在短时间里悉数毁去，整只队伍直接瘫痪了。 现在只有活人能动能战斗。 而恐怖分子活人，不过千余，攻城不够看，只能重新启用以人为节点的控制。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城楼上火箭炮，自动瞄准，直接打击正在活动的目标。 战火如荼，轰然成片烧开。 恐怖分子撤军了，撤往废城方向。 可以看到，哈约德留到最后才走，电磁网将飞来的火箭炮悉数扫下，始终死死地盯着城门方向。 这大概是他驰骋牯埃国以来，第一次如此吃瘪。 围城之困暂解，仍有一件事让陈迩东甚为担忧，商夏诡异失联。 贺聪带人前往北冕宫殿，搜寻商夏的下落。萨彼得同样派出人去，说是协助。 北冕宫殿一层大厅，贺聪：“完全探测不到任何一点电信号，舰长这清得也太干净了。” 陈迩东：“把你散出去那些微型机器人，改为探测生命迹象。” 贺聪一拍脑门：“对哦！”立即开始戳手环屏幕。 而此时的林雪原，并不知道搜救已经来了。 她背着商夏挪动着脚步，尽量不要将他放在地上拖，可是他实在是比她高壮太多，走两步脚就要拖到地上去。 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完全看不到希望。 人在绝对的黑暗安静的环境里，跟又聋又瞎无异。 一想到商夏的伤，林雪原终于忍不住爆哭出声：“商夏怎么办啊——” 还没号几句，她忽然噤声。她看到地面上有红光隐没。 摸索了好一阵，她忽然想起商夏说的的，要保持出声，沿着红线走。 她试着说话：“喂喂？”地上亮起红点。 所以这红点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雪原试着说了一长串：“商夏商夏商夏商夏……”红点往一个方向延长，成了一条红线。 她忽然想起好像有个神话传说，大英雄杀死了怪物，沿着公主铺下的红线走出迷宫的故事。 她又试了几次，终于摸索出保持红线指引的办法，就是一直说话。 “商夏啊，我是个机器人你知道吗？哦你知道的。可是我明明是个人啊，莫名其妙就变成机器人了。” “你快点醒醒，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你以前有没有在网游里认识一个网友，她叫‘雪’啊，如果有的话，我可能就是拷贝了她的记忆。如果没有的话，我的记忆就是合成的。” “这么解释你能听懂吗？你那么厉害应该听得懂的，但不论有还是没有，我是个机器人啊……” 她忽然停下脚步，跺了一脚地面：“谁踏马是机器人？我是人是人是人！” 真是被自己无语了，自言自语也能把自己给气到。 磨牙磨牙磨牙。回去之后，她真要找找踏马的情绪开关在哪里。 将背上滑落的商夏往上垫了垫，她又吭哧吭哧走了好久。 林雪原好不容易不气自己了，却要被迷宫给气哭了。 由于爆炸和原本弃置多年的内部崩坏，许多路径已经坍塌，有时候走着走着就走进了死胡同，道路被挤压得只剩一条缝，根本无法过去。 每当这个情况她就格外想哭，只能咬牙切齿死死憋住。 她不能浪费时间，商夏的命就在自己手上，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林狗林狗，收到请回答。”她说遍了所有能想到的话，最终开始重复这一句，“林狗林狗，收到请回答。” 这是他们之前说定的暗号，可是商夏始终昏迷，没能回答她。 “林狗林狗，收到请回答。”她仿佛不知疲倦的复读机，一遍又一遍。 有时哽咽了停一会儿，又继续重复。 几个小时过去了，说话说得口干舌燥，林雪原将商夏往上垫了垫。 迷宫里阴冷，她却满头是汗，气喘如牛。 本来还想继续走一段再稍微歇会儿，她忽然想到，商夏失血，至不济也得给他得补充些水分。 可是到哪去找水？ 就在她认真考虑咬破手腕给商夏喂血的时候，忽然想起，沿途好像踩到过一些水洼。 有坍塌、挤压就有低凹处，林雪原终于找到一处水洼时，又想到，没有容器。 最后她将商夏放平在地上，自己趴到水洼边，嘴凑过去吸。 吸到嘴里再喂给商夏，抬高他的脑袋帮他咽下去。 喂了两口她就哭了，这辈子都没这么落魄过。 又喂了几口，直到喝到泥沙，才不给他喂了。 林雪原摸了摸商夏的脸，确定他没有发烧，喃喃道：“不是想占你便宜啊，这不是没有杯子么……” 话还没说完，狠狠亲了他嘴角一口：“就是占你便宜。有本事就爬起来跟我算账。” 可是商夏仍是昏睡，没有反应。 林雪原深呼吸，不准自己多想，回去自己喝了点，背起商夏继续走。 不知道背着商夏走了多久、爬了多少墙缝和楼梯，林雪原眼前一阵阵发黑。 “没得很呢，本冠军的记录是五天五夜……” 然后她就开始重复念叨“五天五夜五天五夜”。 就在林雪原扶着墙壁稍作休息的时候，她终于偶然摸到了，有什么东西附着在自己的衣服上。 墙上也有，甚至爬到她的手上。 毛刺刺的，好像是虫子。她驱赶，却发现，到处都是。 太踏马恶心了！她连忙背起商夏狂叫着逃跑。 声音在空间里回响，红线无限延伸下去，她一边撞墙一边跑，磕得满头包，两腿囫囵着跟风火轮似的不停歇。 两天后，商夏在医疗舱中完成创口缝合手术，手术器械自动撤去。 舱体镜片显示，生命体征趋于平稳。 医疗舱对面有一张巨大悬浮屏幕，正在播放迷宫里这一段影像。 一句句重复的“林狗林狗，收到请回答。”在红外夜视画面中，孤单回响。 萨彼得站在病房窗边，无言看着。 他的身侧张约翰皱着眉头喃喃发问：“它当时在呼叫谁？林狗不是它自己么？” 医疗舱另一侧，陈迩东沉着脸，没有说话。 就在三个小时前，根据微型机器人锁定的生命迹象确切位置，贺聪进入迷宫营救。 在迷宫中一通绕路，却是萨彼得的手下张约翰，先找到了人。 林狗发现搜救的光源，看到那人手臂上有牯埃萨娅的徽章，从墙角出来。 她拽住人家胳膊说的第一句话是：“快，治疗他……”然后终于闭眼宕机了。 陈迩东接到搜救成功的消息，立即前去接应，萨彼得却命人将林狗带去看押，并且重做“安防间谍检查”。 不得不说，他这个时机卡得很好。 陈迩东知道，自上次演习开始，萨彼得想拆开林狗很久了。 加上哈约德围城指名要他们交出林狗，侧面印证了林狗必然携带着某种连恐怖分子都垂涎的黑科技。 陈迩东给商夏安排治疗，同时，让贺聪去阻止萨彼得。 但是太晚了，林狗已经被送入他们的科技研究所，楼栋外围两整圈荷枪实弹的守卫。 贺聪能做的，就是凭借技术手段，切断其中的能源供应。 可是他们内部有发电装置。 最后陈迩东甩出大黑盾，将他们基地校场炸出百米巨坑。 而贺聪手中的大黑盾，就瞄准了科技研究所。萨彼得终于同意谈判。 他们在商夏的头盔里，找到了一只影像记录时间最长的微型机器人。 两方都有人在场，并且协议，如果影像里出现任何可疑痕迹，陈迩东不能再干预他们对林狗的处置。 但如果没有，他们必须立即将林狗放回来。 然后两方十余人，就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影像，而且为了防止遗漏重要信息，萨彼得还不准快进。 看到林雪原趴在地上喝水喂给商夏，陈迩东抹了把脸，烦躁地走了两步。 他指着画面忍不住道：“够了吧？它要是间谍机器，何必这样？” 萨彼得不说话，仍是油盐不进。然后就看到画面里林雪原狠狠“啾”了商夏一口。 众人：“……” 捂眼睛的捂眼睛，或者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屏幕。莫名其妙就被机器人塞了满口狗粮？真是够了。 “林狗在哪？”医疗舱打开，商夏按住腹部的伤口封贴，起身。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科技研究中心，并未按照约定暂停操作。 机器人扫描检测室，临时改装成解剖室，如同旧式手术间。 十几个技术人员身穿淡蓝隔离服，围着中间的一张瓷台。泰克纳凝眉，看着屏幕上的预分析读条。 林雪原就躺在瓷台上，睡梦中仍眉头蹙起，年轻的面容苍白中透出脆弱。 空气高倍过滤，防止精密仪器受尘埃侵染；光源多开而集中照射，成无影灯。 刀片落在林雪原的头上，寒光凛凛。 第46章 46强势抢人 最后一缕青丝落地，同时，悬浮屏幕上的进度条也走到底。 解剖预分析结束，弹出分析结果。 第一行，有醒目的红标字样：【自毁系统】。其后跟着一大串分析依据。 泰克纳：“……” 周围的技术人员纷纷牙疼的表情。 好不容易林狗落入他们手中，连头发都剃光了，就等着开瓢。 可她脑壳里有自毁系统，稍一妄动，他们煮熟的鸭子就飞了。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刻，泰克纳却注意到第二条：同“平行科技中心”资料库“蜃楼-3D人”匹配吻合。 泰克纳挑眉，这不就意味着……林狗是恐怖分子生产的机器人？！ 手环响起提示，收到通讯申请，来源：商夏。 泰克纳一番纠结，不接，示意同事们赶紧动手，不然待会儿就没机会了。 此时，商夏正坐在悬浮车中，泰克纳不接他通讯，他直接发送了入侵程序。 泰克纳见是一条简讯，便梗着胆子稍微点开看一眼，就见屏幕上只有俩字：【你敢】 泰克纳小心脏一抖，手环突然就程序错乱，跟他权限相关的仪器全部宕机。 商夏的脸出现在一个弹窗里：“你们的主控系统防御网是我协助建立的。” 泰克纳额角冷汗，商夏这次是真的发飙了，不带开玩笑的。 助理赶紧过来，手忙脚乱，紧急转移权限，不然整个研究所防御系统就要毁了。 商夏身上披着病号服，腹部贴着伤口封贴，手动档开车。 悬浮车在半空中硬是开出了极速漂移的特效，飞速闯到牯埃萨娅科技研究中心。 外围荷枪实弹的守卫当然认得商夏，也当然看清他此时手无寸铁，可他一言不发硬是往里走。 谁敢动、敢拦，直接被就地掼倒，守卫们各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等商夏揪着一个工作人员问到地方，快步走到检测室门口，他腹部封贴渗出一道血，从边角缝隙淌下。 当他踹开门，却发现里头一片昏暗。 就在几分钟前，听到通讯屏幕里商夏的声音，林雪原忽然醒来。 技师正在用记号笔在她头皮上画拆卸分区，手一抖，画了条蚯蚓。 周围一圈人见她双目圆瞪，顿时惊了，刚才他们给她注射了麻醉剂，足够药倒一头大象。 可是他们搞错了，林雪原的中枢系统并不是常人的大脑，药物无法发挥作用。 泰克纳按住她的脑袋警告她：“你是蜃楼派出的机器，最好配合调查，否则商夏也脱不了干系。” 林雪原听到这指控，还牵扯到商夏，顿时怒道：“放屁！” 她奋力挣扎着，但是身上被床单裹得结实固定在瓷台上，完全没办法动弹。 眼看他们要过来按住自己，林雪原凄惨尖叫，房间里仪器全都爆炸，灯光全都熄灭。 研究员大多是文职，哪见过这闹鬼阵仗，纷纷抱头蹲下。 泰克纳上前制止，不料腰间配枪“砰砰砰”连放数声，其中一枪打中脚背，顿时痛得他眼泪横飙。 商夏一开门，看到的就是一个蚕茧横掠、将泰克纳砸倒在地、泰山压顶蹦上去。 泰克纳腰椎嘎嘣直响，几欲吐血。 林雪原叫嚣道：“老子就是蜃楼的机器人那又怎样！” “我告诉你们，谁敢动商夏，全都拖出去打死！” 泰克纳挣扎着艰难道：“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要你管……”林雪原脑袋发晕，缓了缓，“别牵扯商夏，他救了你们那么多次……” 换过一口气来，她突然凑到泰克纳耳边爆发一句气势如虹：“踏马忘恩负义！” 其尾音声嘶力竭破了音，泰克纳都被喊懵了，耳朵嗡嗡直响，背上霍然一轻。 商夏两步近前抱起林雪原，径自离开检测室。 这下轮到林雪原发懵了。 走廊灯光投入，她抬头看到商夏的脸，用力眨了眨眼睛，完全说不出话来。 直到走过长长的走廊，林雪原才从疲惫的视觉重影中确认这人就是商夏，下颌上那道丑丑的疤错不了。 “你伤去治了吗你就瞎跑……”这一瞬长久憋下的眼泪突然就决堤了。 她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胡嚷嚷，要吐槽他终于不将她当麻袋扛了，还吐槽他病号服这么丑，前襟咧着跟流氓一样。 百忙之中还吹了个鼻涕泡，她连捂脸都抽不出手来，被自己的蠢样给气哭了。 商夏压着嘴角笑意：“哭包。” 哭包也崛起过的，可惜谁都没看见。 林雪原没办法抗议，郁闷得将鼻涕蹭在他衣服上，蹭着蹭着整个人松懈下来，靠在他肩头再次昏睡过去。 直到夕阳西下，余晖漫天，林雪原终于睡饱。 她正躺在医疗舱里，房间昏暗，只有旁边一个身影安静坐着，握着她的手。 林雪原望着商夏，他的手好大，将她的手完全包住了。 商夏摸摸她的脑袋：“饿吗？” 林雪原刚要点头，却觉得头上感觉不对，努力往上看。 当然，一个人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脑袋上是什么光景的。但她听到商夏几不可察地笑了。 一分钟后，林雪原终于折腾掰出商夏的手环自拍屏幕，看到了自己的新发型：光头。 在她咆哮发飙之前，商夏又摸了摸她脑袋：“挺好，方便。” 林雪原拍开他的手，气鼓鼓的：“方便什么啊？！” 商夏凑近，一口亲在她的脑门儿上：“亲哪都方便。” 林雪原嫌弃地擦了擦脑袋，脸红：“神经病！你羡慕你去剃啊！” 医院送餐来了，林雪原洗漱过，商夏正帮她布置床上餐桌。 商夏想起泰克纳发来的资料，就问了：“你的型号数据，跟蜃楼的3D人完全一致……” 他话音未落，林雪原连忙解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我不是恐怖分子……” 她越想解释，越是一团乱麻，不知从何说起。 然后她忽然就泪崩了，哭道：“对不起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一直以为我是真人的，之前说自己是机器人是骗你的……” 之前短暂忘记的崩溃情绪，稍一牵扯，全都翻腾上来，一时间令人窒息惶惑。 她越是努力想澄清，却惊觉越描越黑。 不敢看他，她捂脸哭得直抽抽：“我真的真的以为自己是人类啊……” “我好想你啊，我以为跟你一起打过网游的，你总是凶我，然后我还是好想你啊……” 眼泪不住从手腕滑落，完全陷入语无伦次。 不是人类，任谁都无法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一直以来的喜欢和仇恨，努力和困顿，全都那么真实，却一瞬间全都没有意义了。 她是一个机器人，被设定了程序，自以为有自己的意志，到头来全都是假的。 连喜欢都是假的，连此时的悲伤都是假的。可是眼泪还是踏马控制不住。 “雪？” 林雪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商夏轻轻抱着她，在耳畔这不确定的一声问询。 这是她的网名啊！林雪原惊异抬头。 商夏近在咫尺，站在她面前，眼睛深邃，直望到她心底。 像是溺水濒死之际，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这一瞬她连哭都不敢哭，生怕戳破了幻觉。 好一会儿她才用力抱住商夏的腰：“你记得啊！是我啊……你真的记得啊……你怎么会记得啊我以为是合成的假记忆……” 终于哭歇的时候，天色已完全黑下来。 商夏去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 林雪原知道眼睛肯定肿了，丑毙了，抢过毛巾低头自己擦。 商夏：“后来怎么不上游戏了？” 林雪原瓮声：“后来成绩好了，被调到训练基地里，封闭式，跟外面断绝联系。” 商夏皱眉，终于得出这个结论：“凯旋集团的确有问题。” 只是，林雪原始终没能拿到有力的证据，商夏也只是一种直觉。 林雪原连连点头：“后来我也发现了，他们还用头盔给我们洗脑。” 商夏调出一个视频，问她：“这个是你？” 林雪原连连点头，正是世界杯那一场比赛。原来他认出自己了，仅凭动作习惯就认出了。 然后她想起是自己踩断商夏的腿，又有想哭的倾向：“对不起啊，那时候太想赢了……” 商夏摸了摸她的脸颊：“给加一点好感度？” 林雪原：“……喂！”商夏还在盘算好感度啊！ 她困窘瞪他，无声控诉，流氓！ 流氓先生望着她眼波流转，眼尾红晕格外诱人，忍不住低头吻她眼角。 门口传来响动，林雪原立即推开商夏。 是苏崇斌来了，在门口使劲朝商夏招手。 现在泰克纳那边刚闹得很僵，苏崇斌这个牵线搭桥的大佬就自觉出来和稀泥了。 商夏放好餐盒，让林雪原稍微吃一点垫一下，然后出去了。 他的悬浮窗还在旁边，循环播放那场世界杯的视频。 林雪原一边往嘴里舀饭，一边随手翻看文件夹里其他内容。 随后她吃惊地发现，商夏跟她的每一场对战，全都存了。 她嘴里的饭都差点掉出来，赶紧合上嘴。 一口气拉到最底下，还有一个命名为“舰长”的视频。她好奇地点开。 然后她蓦然发现，这是各种她叫“舰长”的片段剪辑在一起。 各种叫法，千奇百怪，小时候声音软软的，长大了声音清脆些。 有的中气十足，有的心虚，有的，竟然还带点撒娇意味！真是太羞耻了！ 影片播到最后，是一幅定格，她掀开目镜，睁着一双圆眼睛非常欣喜的样子。 林雪原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这是什么时候的场景…… 再看那身外骨骼，她想起来了，那件外骨骼是商夏自己用数据合成的。 那是他第一件外骨骼作品，是守望铠的初始版本。 那时候她觉得很新奇，将外骨骼所有的机关全都翻了个遍，尤其觉得目镜非常酷炫，忍不住赞叹商夏实在是太厉害了。 掀开目镜也只是一瞬间，他竟然抓拍到了。 商夏还说过，以后他做的外骨骼，她都得做测试、写反馈报告。 林雪原叫苦，商夏免为其难说，报告写得好，就给她定制纪念版。 等等，纪念版？！ 所以之前那身外骨骼，本来就是给她的吗？！ 突然想到这种可能，她一瞬间心跳速度飙升。失联这么多年他还给她做纪念版？ 眼泪又漫上来，林雪原感觉自己身为一个哭包，真是非常敬业，当真是要哭死了。 她扔下饭盘，光脚跳出医疗舱，去外头找商夏。真是一刻都不能等。 “联盟那边也在关注呢，林狗的事，你处理得太欠妥当。” 正要推开门，无意中听到苏崇斌这一句，林雪原忽然顿住脚步。 第47章 47他的光头 苏崇斌插着腰，道：“我刚帮你打通了‘平行技术中心’的审批！” “现在它是一个国家级的‘科技库’了，各家竟相申请加入。你倒好，给我捅出这么个篓子。” 商夏望着延伸的走廊，淡漠道：“我自己会处理。” 苏崇斌推了他一胳膊：“小子，我不过跟你嘀咕两句，干嘛，还怕我兜不住？” 商夏不语。 苏崇斌犹豫，最终还是道：“总之，不管是国内还是联盟部队那边，都关注着呢。林狗脑袋里的东西，你最好能弄出点成果。” 林雪原垂头，额头抵在门边的白墙上。 她垂下的两手轻轻抠着指尖，一下一下。 她知道的，不能让商夏为难。 哥哥说，意识感应能力，就像是一个礼物，同时也是一个诅咒，它将我们钉死在唯一的命运。 在享有这种能力所带来的利益的同时，也要接受，身边所有的簇拥者，都只是为它而来。 与其逃避，不如坦然接受。 虽然想得明白，林雪原的眼中，仍是泛起泪意。 却听到商夏的声音，如同汽笛破开晴空：“别想了，我不会动她。” 林雪原蓦然抬头。她……是不是听错了？ 同样诧异的还有苏崇斌，他看着商夏好一会儿，忽然说： “他们说你在跟那个机器人……不是真的吧？” 商夏没回答，眼神却清明笃定。 苏崇斌退开两步，更为惊异：“那是机器人啊，小子你是不是魔怔了？” 商夏没有分辩，抬手示意电梯，表示慢走不送。 回到病房里，商夏还未将房间门合上，林雪原已扑到他怀里。 她紧紧抱着他，两脚踩在他的鞋上。 商夏：“怎么不穿鞋？” 林雪原将脸埋在商夏的胸膛，摇头。 说话间，商夏将她抱起来，回医疗舱去。 但是林雪原不肯下来，仍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就怕他飞了似的。 感到她情绪波动，商夏：“刚才的谈话你听到了？” 林雪原点头。 商夏将医疗舱展开成平床，自己坐在床沿上，就这么抱着她。 在他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林雪原轻声开口道：“我也想知道，自己的脑袋里有什么。” 商夏低头，下颌贴着她的脸颊。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她继续道：“其实我也怀疑，我的脑袋里可能有我不知道的程序。” 就像梦游的人是不会知道自己梦游的，她害怕自己装着什么会危害商夏的东西，却不自知。 商夏：“你的脑袋里有自毁装置，一旦外界试图擅自拆卸，就会触发。” 所以他不愿意冒险，他宁愿她身上的黑科技永远成迷。 “肯定有办法的。”林雪原慢慢说着，“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连人脑都可以精细手术，机械大脑不会更难的。” 说完，林雪原忽然有点想笑。 之前商夏总想拆她，她总是跑，现在竟然还上赶着让他拆。 商夏没有答应。林雪原有些不安，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别人不行，只有你能研究我。” 商夏带着她倒进床褥，眸色深沉：“今天好感度有多少？” 林雪原忽然领会他的意思，窘迫：“闭嘴，流氓！” 要不是顾虑商夏身上的伤，她早就一脚将他踹下去了。 林雪原拉起他的衣服，摸了摸他腹部的伤口封贴，想问他疼不疼，就被按住了手。 商夏轻叹一声，将她往自己怀里拉。 林雪原红着脸枕在他的胳膊上，垂眸不说话。 好一会儿，她忽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 “你不会觉得遗憾吗？竟然喜欢一个机器人？所有的感情都只是数据，是假的。” 商夏嘴唇贴上她的额头，轻声道：“引导人类前行的，从来都是头顶上的璀璨星空。” 宇宙中有的只是冰冷遥远的星球，只是人们愿意相信群星璀璨。 追求虚幻的憧憬并不就意味着没有价值，甚至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特殊之处。 林雪原似懂非懂，窝在他怀里，眸光闪闪，感动莫名。 次日，商夏去参加“平行技术中心”的落成仪式。 同时，这也标志着国际协作组织的联盟部队正式登陆、协助牯埃国安防。仪式地点在宾尼城。 经过上次被从内部突破的教训，据说宾尼城安防再次升级，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 牯埃国常年恐怖分子猖獗，国家安防早已沦为全世界的笑柄。 但首都被破毕竟太丢脸，谁都不会想来第二次。牯埃国安防队全军严阵以待，防御等级提到最高级别。 林雪原则留在医院的病房里看直播。她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只是暂时住在这里。 商夏给她安排的这间病房，有着保卫国家元首级别的安保屏障。 林雪原将悬浮屏幕拉大，推远，趴在床上捧着脸，等开场。 时间还早，她又开始琢磨着，怎么去搞林延的实验室资料。 商夏那么重的伤，都在忙活了，自己也不能在医院里偷懒。 经历这次迷宫求生之前，她本来已经无限接近了林延的实验室资料，真的就差一点就拿到了。 之后林延做出的反应、他跟卢海楼说的话都非常可疑。 一定能从他身上挖到决定性证据。 林雪原坐起来，上网去查，最近凯旋集团有什么动向，林延“死后”有什么消息。 结果却发现，林延竟然活得好好的！ 转念一想，也对，于机器人而言，身体的复制不要太容易了。 她查到林延近日的动向，是代表凯旋集团，参加“平行科技中心”的落成典礼。 欸？！他也来参加这个典礼？岂不是跟商夏一起参加活动了吗？ 她立即调回商夏那边的现场直播，抓了抓光光的脑袋，寻找林延的身影。 等等，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盯着转播画面里的商夏，下巴几乎要掉了。 我勒个去去去去！！！商夏竟然去剃了个光头？！ 尖叫！林雪原扑进床里一阵扑腾两脚乱蹬。 啊不行，她要死了！想出去尖叫跑一百圈！商夏光头发型也好帅啊！主要是头型太正，颜值更是硬朗能打，什么发型都帅！帅出天际啊啊啊啊！ 宾尼城牯埃国国家大礼堂，商夏走上铺着红毯的台阶，神色淡漠。 周遭嘈杂，他没有预料到，自己剃成光头，会有这么轰动的效应。 各大网上直播平台的画面，已经被有声弹幕完全覆盖。全是女粉发的尖叫。 各大美容店纷纷推出年度发型：商夏同款光头。 牯埃岛上没有什么粉丝文化，年轻人不会像宏菁国里的女孩们自由地聚众围观。 饶是这样，男粉们的热情仍然让人瞠目，几百个年轻人围在会场外围呐喊，甚至有大半也剃了光头。 就在几天前，商夏作为实质上的总指挥，力挫恐怖分子。 他利用北冕宫殿，将一众政要全都救下的事广为传播，这些都使得他声望空前。 不过青年们好像会错意了。 “他们以为你这是剃头明志。”陈迩东过来，脸上笑意明显，“誓要用科技力量打败恐怖分子。” 商夏抬手摸了摸脑袋，想起医院里的某只机器人，只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两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往里走。 陈迩东注意到商夏回头，望着一个方向，看过去，便发现了林延。 凯旋集团也一反之前傲慢的态度，同意加入“平行科技中心”，林延就是代表。 此时，林延正站在台阶前，接受众媒体记者的采访。 林延：“是的，经过有关部门调查，视频里的是一个伪造我的机器人，的确非常逼真。” “其目的也许是挑拨我们五支战队的关系。” “金海湾战队覆灭？不清楚，还是以官方消息为准。” 采访的记者太多了，旁边陪同林延的凯旋集团的三个助理们，帮忙回答，让林延先走。 助理：“我们上次也看到了，商夏有非常强的作战机器人。” 助理：“我相信这么强的技术，必定能给反恐带来有力支持，于此积极申请加入……” 助理：“恐怖分子盗用我们的技术去生产机器人，损害了我们集团的名誉和利益，我们会追究到底。” 林延走上台阶，看到商夏，近前道：“非常期待黑迩战队的技术共享。” 陈迩东皮笑肉不笑：“不必怀有期待，您凯旋集团设计的自毁系统，当然是天衣无缝。” 林延：“世界上没有破解不了的设备，年轻人不要畏惧前人的成果。” 言罢，他颔首示意，往会场里走去。 陈迩东咂舌，喃喃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反话吗？觉得我们绝对破解不开吗？” 商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林延的研究领域横跨了外骨骼、生物机械、人工智能。” 陈迩东：“你的意思是……” 苏崇斌在台阶上摆了各种端庄严肃的姿势，让媒体们拍摄。 折腾完一通上来，推他俩一起进去，道：“哎呀两位青年才俊，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进入会场内场，悬浮屏幕上正显示着【连线中……】。 苏崇斌：“我们请到了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团！” 话音落下，连线接通，画面里出现一个会议室，坐着五个身着实验室白褂的中年人。 坐在画面中间、咧着白褂，口袋里塞满了笔和纸卷的男人，正是商羲。 当天，商夏没有回来。 他发来通讯的时候，她正在吃晚饭。 “不回来吗？”林雪原有点失望。 她还想摸摸他的光头来着，没办法了，只能先攒着。 商夏就这么隔着屏幕看着她。 林雪原被他看得脸红，以为自己吃得嘴角沾了食物，连忙转过去，抽纸抹了抹。 林雪原问他吃过没有，宾尼城那边医疗设施怎么样。 “你的伤还没好，你的腿也没好……”见商夏仍凝视自己，她立即改口道：“我没有担心！更没有……” 更没有想你。 可是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说出来就暴露智商了，她赶紧住嘴。 商夏眼角染上笑意。林雪原不爽，莫名感觉被调戏了。 “乖，保持联系。”他轻声道，“你的外骨骼放在医疗舱的储物格里，如果一时联系不到我，东娘他们都在。” 林雪原不高兴，这么担忧她的安危，竟然不回来。 不过她也知道，商夏是在做保护大家的正经事 ，她不能给他添堵。 两人对望着，没说话。 林雪原感觉到太腻歪了，眼神不自觉飘开，赶紧跟他说再见，挂断了通讯。 商夏垂眸，解下手环，转头对陈迩东道：“别告诉她。” 陈迩东点头，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第48章 48惩罚乱来 商羲携带着一份恒温箱，乘坐专机，从宏菁国风尘仆仆赶到牯埃国。 他不是作为人工智能专家来的，而是以商夏直系亲属的身份。 商夏腹腔穿透，脏器破损严重。 之前的手术切除了大部分破损和感染的脏器，只暂时维持身体基本情况，同时在等待替代体。 人命关天，商羲被从封闭项目叫出来。 知道儿子受伤，他立马联系去取国家健康保障库里，公民胚胎细胞培植的备用器官。 手术很顺利，全程机械化精准操作，只耗时一小时。但是之后需要几天时间的休养。 于是之后三天商夏都只能推说太忙，不能回去。 林雪原没闹腾，只是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忍不住道： “我能不能去找你？你不要这么拼好不好？” 商夏：“暂时还没找到破解‘自毁系统’的办法，你还是待在医院里比较安全。” 林雪原：“哦……”失落无法掩饰。 商夏找话道：“接下来我就要立项研究你了，来给项目取个名字。” 林雪原眨了眨眼睛：“我吗？取项目名？” 还问她的意见，搞得跟给小孩取名一样，她有点想笑。 哄好了林雪原，商夏挂下通讯。 他将面前的资料屏幕都推开，起身活动。 医生进来看了看：“恢复得还算不错，你要多谢谢自己强健的身体素质。” 商夏问能不能后天出院，医生见他迫切，只能同意，并叮嘱他悠着点，别太勉强。 陈迩东和商羲结伴来了。 “小狗问了我好几次了，怎么不帮帮你，让你这么忙。”陈迩东进来就问，“真不让小狗知道？” 商夏接过商羲递过来的食盒，低头淡淡道：“哭包会哭的。” 陈迩东摇头：“啧啧啧……” 会撒狗粮的人，不需要关心。陈迩东将手头新的资料使劲塞给他。 商羲招呼陈迩东一块儿坐下吃，他带了三人份。 “鸡贼的林延，”他一边分餐具一边抱怨，“那个‘自毁系统’，他们不肯提供更多的资料。” 陈迩东点头：“他们很狡猾，只想要，不想给。” 他们这边没什么进展，林雪原那边也等得无聊。 商夏忙成这样，自己却在医院里消磨时间，怎么都让她坐立难安。 她又查问了一圈，想将所有能联系到的人都派给商夏帮忙。 林雪原的通讯申请发到泰克纳这里的时候，他颇为意外。 张口就叫林雪原赔自己医药费，上次控制他的枪打中了他的脚背。 林雪原才不理他，两人掰扯几句，泰克纳忽然笑了，满口答应会帮商夏。 不过要她配合。 林雪原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了。 次日傍晚，泰克纳跟商羲约在一家酒馆见面。 酒馆的小隔间里，两人席地而坐，面前一桌案，摆着瓷白的小酒壶和酒杯。 “你是没看见，你儿子多维护那个‘林狗’，”泰克纳啧声，不爽道，“完全不让研究。” 商羲举起一根手指摆了摆：“他松口了，只要把自毁装置给处理了，他不会反对的。” 泰克纳似乎放心一点了，将杯子里的酒喝干，说了句题外话： “他喜欢一个机器人，你作为父亲，就没点反应？” 商羲哈哈笑，举杯碰了碰泰克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是成年人了，我有什么权利干涉他？” 泰克纳撇嘴：“果然是搞人工智能的。” 从酒馆出来，两人坐车到牯埃萨娅的科技研究中心，钻进一间研究室。 “你还别说，”商羲一边摆手，一边道，“我已经很久没动手搞实物研究了。” “不过不是吹啊，手艺还是在的，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他的手中握着一支笔状的感应探头，在触控板上一阵划拉。 商羲面前悬浮屏幕上，跳出各种提示，他都看也不看随手关闭。泰克纳让他别闲聊了，小心手里的操作。 商羲却一派挥斥方遒的气势，笑谈遥想当年，自己出国参赛，捧回实操赛大奖。 他无比骄傲地将奖杯献给老婆，第二天，儿子拿奖杯去铲泥种花了。 商羲拿着感应探头在空中挥舞，又突然落下。 泰克纳一边想笑，一边满脑门冒冷汗。 一声轻响，像是通讯提示音，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商羲回头，看泰克纳：“是你手环响了？” “没有，”泰克纳摇头，“你听错了。” “不会，不可能，我又没喝醉。”商羲查看自己的手环，又把感应探头扔下，去掀触控板。 “欸欸诶小心！”泰克纳赶紧将感应探头给收起来。 对面的实物安置槽内，盖子忽然自动打开，一个身影坐起来。 “没有！”林雪原朝着悬浮屏幕叫道，“我很乖啊，我在做正事！” 商羲眨了眨眼睛。 带他看清实物安置槽内是林雪原，冒了身冷汗，顿时就醒酒了。 感应探头是连着操作器械的，有些功能是侵入式的，刚才他要是一个手抖，她脑袋就炸了。 商夏非剥了他的皮。 刚这么想着，商羲和泰克纳的手环，同时响起通讯申请。 他二人对视一天，点开，商夏同时开着两个通讯：“我警告你们。” 这人是控制狂吧，竟然随时随手就查他们的定位？！ 泰克纳心里狂吐槽，脸上倒是一本正经：“误会，我只是受人所托。” 商羲：“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说就是个缴获的不明机器，叫我测一下内部配置……” 他糟心地看了一眼林雪原，当真是被坑了。 林雪原立即过来乖巧道：“商叔叔好！” 她又向商夏解释道：“我真的没事，是我拜托他们过来的。” 说话间，旁边的仪器突然就一阵程序报错，响起损毁警报。吓林雪原一跳。 她转回头来：“……嘿嘿。” 她什么都没干，就是做了点测试而已啊。 谁知道这里的实验仪器这么不经用。 商夏没说话，但是看他通讯背景变动，是上悬浮车了。 林雪原瞪大眼睛：“你要去哪？你不用回来，我不查了，你看机器都坏了！” 她有点着急，商夏这么忙，她不想添乱。 最后商羲和泰克纳都先闪人了。 林雪原将这次探查弄到的，数据资料打包起来发给他们，然后回到医院待着。 十多分钟后，商夏到达医院。 刚一进房间，一只不明某物“呼”地就扑上去，搂住他脖子“吧唧”一声亲得响亮。 商夏踉跄两步，托住她，稍稍后让，就看到她眼睛晶亮亮的，看着他，一眨不眨。 按捺了好几天，终于让她摸到了商夏的光头。 可是人在眼前了，光摸怎么过瘾，干脆亲了一口。 林雪原想亲他头顶来着，但是够不到，此时攀在他身上，还想往上爬。 商夏无奈，怕她掉下去，转身让她靠着墙上，闷声道：“又不老实了？” 林雪原终于得偿所愿，在他头顶mua了一口。 正乐着，忽然感到商夏打手摸进衣服，她顿时羞窘，挣扎着要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真是作死。 病号服宽松，简直不要太容易作案。 商夏将她推拒的手抓住扣在墙上：“擅自探查自己的脑袋，就不怕炸了？” 探查器有时会有刺激式操作，林雪原没办法辩解。 商夏仿佛知道她在心虚，将她稍放下，抵在墙上，亲吻绵密，肆意惩罚。 “别……”她挣扎着，一时间慌神求饶，声如蚊蚋，“求你……别……” “还敢不敢乱来了？” 林雪原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声求饶。却不知这个时候越是求饶，越是引火。 房间昏暗，两人只能听到彼此呼吸急促。 手环响起通讯申请的提示，商夏并不理睬。 林雪原顿时清醒，挣出一只手，赶紧点了接通：“你你你快接通讯！” 商夏大概以为，林雪原的指纹没办法触摸自己的悬浮屏，他没给她开这个权限。 结果林雪原此时的感应能力更胜以往，情急之下直接感应点开了。 商夏听到一声梗着脖子的明显假咳，这才稍稍松开林雪原。 转头就看到伊可诺侧着脸对着屏幕，飞快道：“紧急会议，夏哥你最好先回来。” 说完，她立即挂断通讯，屏幕消失。 林雪原脸上红透，手忙脚乱整理衣服，恨恨捶了商夏一道。 商夏凑近，在她耳畔低声问：“刷新一下，好感度有多少了？” 林雪原低头推他：“开你的会！” 商夏不走，打算用增强现实技术，让虚拟人帮他到场开会。 林雪原直接按灭了他正在设置的手环，催他快回去工作。 商夏看着她，没说话。 林雪原被他盯得心跳不已，只能低头小声道：“你好好工作，好感度就有了。” 商夏帮她理好衣襟褶皱：“你说的。” 林雪原推他出门：“好了，快走快走！” 商夏：“不要再自己做什么探测，我自有计划。” 林雪原连声答应，将他推到电梯里。 商夏站在电梯里，仍眸色深沉地盯着她。 林雪原赶紧回去关了房门。又忍不住跑到窗前，趴在窗台上，目送他。 商夏的悬浮车最终离开，消失在暮色里。 林雪原看到天际一片火烧云，绯红延绵，地平线上，隐隐有一线光芒，如火如荼。 而浩瀚的天空，布满沉沉暗紫暮霭，无坚不摧地倾轧而去。 林雪原皱起眉，有不好的感觉爬上心头。 她打开当地新闻页面。 紧急会议的确有够紧急，恐怖分子头目哈约德又有新动向，连下三城。 第49章 49共同承担 上次哈约德率军追杀事件中，首先开城接纳政要的三座城，在几个小时内，相继被攻破城防。 城内居民惊慌失措，各交通工具轨道全部拥堵，自动化驾驶指挥中心完全瘫痪，人们只能徒步溃逃。 这一晚，有太多人无家可归，战火一直燃烧，城内一片狼藉。 牯埃国国家安防队、联盟部队紧急出动支援，待他们赶到时，恐怖分子已经撤得无影无踪。 信息时代的战争，往往只在这样瞬息之间。 可是，这并不是战争，是恐怖分子单方面的屠戮。 林雪原忘了开灯，窝坐在窗前地上，愣愣地看着实时更新的新闻动图。 她现在能明白，为什么商夏那时候会说，他不会放弃的。 也明白了，为什么商夏要回到这里，要没日没夜地工作。 恐怖分子还在牯埃岛上肆虐，如果他们能做点什么，那必定要全力以赴。 此时她抬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希望这次冒险探测脑袋的数据，能给商夏他们的工作，提供一些新的线索。 林雪原冒着触发“自毁装置”的风险，探得的数据，最后汇聚成一份将近百页的表格。 商羲将数据整理后，连夜分析。 宾尼城里，“平行技术中心”总部坐落在一辆基地车上，三层，每层十个工作室。 基地车上每个人都在忙碌，灯光从黑夜一直亮到天明。 商羲的人工智能团队，远在宏菁国，毫无怨言地各司其职，配合他工作。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项技术是用来对抗恐怖分子的。 如果迟一步，很可能就赶不上枪炮飞来的速度。 经过上万次排查和测试，商羲终于找出阻断“自毁装置”的方法。 这种被称为“神经阻断术”的现代医疗技术手段，被迁移到这里使用。 只要能成功阻断自毁，他们就能无损地拆开林雪原脑壳里的神经系统，在保证不损伤的前提下，进行研究。 分析成果只在内部公布，所有看到资料的技术人员精神为之一震，彼此对视的眼里，有着希望燃起的光芒。 没人将击败恐怖分子的希望寄托在这里。 只是如果真的能掌握林雪原那种“电信号共振技术”，无疑是战场利器。 商羲在规整最后的资料的时候，看到了最底下的一行提示。 他的笑容凝在脸上。 而另一边，商夏刚刚完成镭光式外骨骼推广的新方案，稍事休息，点开查看商羲发来的资料。 迅速浏览完毕，他的目光停在最下一行：【‘涌现’中断，意识唤回案例：0。】 他闭上眼睛，用力捏了捏眉心，最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批复两个字：驳回。 凌晨，天色熹微，平行技术中心里的技术人员们，聚拢在会议室里，为此事七嘴八舌。 “不能再拖延了！说不定下一个目标就是宾尼城！” “别说牺牲一个机器人了，一个机器人能比全城的人更珍贵吗？” “机器人根本不可呢有意识，怎么可能，错觉罢了！” “意识是什么？机器和人的界限是什么？他到底懂不懂？脑子呢？！” “从理论上来说，它脑中这种仿真人神经纤维结构，达到一定量级，的确是可以‘涌现’意识的。” 商夏进门，会议室内瞬间一静。 五名联盟部队的技术部成员，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坐在桌子的一侧。 另一侧，则是泰克纳、林延、商羲等战队技术人员。 同时在场的，还有联盟部队总指挥，乌迪亚拉，坐在首座。 他只是双手撑在下颌，一言不发，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待众人坐下，他示意会议开始，让大家各抒己见。 全场基本只有一个声音，就是一致要求，要继续“新雪纪元”的项目研究。 要趁胜追击，将这个“电信号共振技术”给开发出来，然后给来袭的恐怖分子迎头痛击。 而商夏，从一开始表态，不同意，之后，没再松口。 商羲也完全不参与讨论。他拿出的这份报告单，已经将自己儿子送到风口浪尖。 他一方面的确赞同继续这个项目的研究，毕竟恐怖分子如此猖獗，每一秒都在掠夺人命。 另一方面，他无权逼迫儿子做出妥协。 一个深蓝制服的中年人霍然站起，冲着商夏就道： “商夏研究员，能请您讲一讲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吗？！” 商夏抬眼看着他，目光不躲不闪：“私人财产，我拒绝出让。” “为了国家利益、为了普通民众的生命，个人权益必须让步！”那技术人员慷慨激昂道。 商夏：“您是站在哪个国家的立场上，要求哪个国家的公民？” 那人立即语塞，脸色憋得通红。 联盟部队总指挥乌迪亚拉两手交握，放在桌面上，对商夏道：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否则你也不会为牯埃国出生入死。” 商夏垂眸，没有回答。 乌迪亚拉：“我们不应该将战胜恐怖分子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刚开发的技术上，这一点，诸位有异议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乌迪亚拉又对商夏说：“同时，如果能有强劲的技术支持，帮助我们取得胜利，谁都不想徒添牺牲。” 他起身，走过商夏身边：“年轻人，再好好考虑一下。” 而后他摆手示意散会，自己离开会议室。 其他人走的时候，都隐隐朝商夏侧目。 商夏爱上机器人的事，早已传开，但是只当做是笑谈。 到此时此刻，这一项强劲的技术如此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出来阻止，就未免让人心生不满，纷纷觉得他当真是疯魔了。 之后，不知道是谁将消息透露给了媒体，舆论哗然。 消息经过几番转手，就演变成了商夏竟然无视恐怖分子的肆虐，拒绝开发新技术项目。 这次商夏的粉丝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维护自家舰长了，只能说一定是有人编造谎言恶意中伤。 林雪原在医院里住着，一直在关注“平行技术中心”的消息，自然也看到了新闻。 最近跟商夏分开，吃饭都不香了，昨晚匆匆一面，昏暗中觉得他好像消瘦了。 此时看到这些新闻，她眼泪就下来了。商夏明明很努力啊，为什么都在骂他。 她也想骂商夏，简直是个大傻瓜。 他阻止开发的新技术项目，必定与她有关。他肯定是不想让她冒险。 心里有一丝隐秘的欢喜，又有无尽的忧心。 是不是，如果开发她脑袋里的科技，她就会死掉？否则商夏怎么会那么不理智？ 林雪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 可是她是机器人啊，死掉一次，再将数据还原，不就可以重新再造一个吗？ 如果让她去救牯埃国人，让她去成全商夏的技术项目，这需要她这个机器彻底报废、无法修复…… 她问自己，愿意吗？ 她抬起头，看着清晨的房间里，仍是昏暗，她回答不了自己。 林雪原起身，径自往外走去。她要去见商夏。 清晨的风萧索而绵长，林雪原坐在飞驰的悬浮车上。 窗子开着，她光光的脑袋罩着黑斗篷的帽子，仍感到料峭的冷。 她手背抵着嘴唇，望着车窗外茫茫晨光从地平线漫布开来，心海平静。 不论如何，不论最后做什么决定，她要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承担。 只是在她抵达宾尼城的时候，刚开到平行技术外围，就先被一阵骚动引去。 宾尼城中央大道，一幢三十层的高楼上，一个黑色斗篷的身影，周围媒体机器所携带的探照灯全都照在她身上。 “我的孩子死了！贝鲁城……全毁了……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个从贝鲁城逃出来的女人，逃到宾尼城里，接受救济。 此时她爬到高处，嘶喊着，声音缥缈。但是媒体总有办法，将她的声音扩散到新闻界面的每个角落。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有办法！你们有办法可以对付恐怖分子！却不去做？还要死多少人？！” 所以这是来控诉的。林雪原不愿再听，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听到身后围观的众人一阵低呼，那个女人从高楼跃下，一声闷响。 林雪原的脚步顿在原地，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为什么有人不去珍惜自己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性命、不去自己努力重建家园，而是去以性命挟持别人？ 林雪原浑身血冷，闭了闭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径自往“平行技术中心”那辆庞大的基地车走去。 晨风吹拂她的斗篷，她拾级而上，眉头深锁。 不用想，跳楼事件之后，舆论必定被点爆，商夏会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林雪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 她该相信商夏，他说过会有他的安排。 但是，她不希望他的安排里，是他独自面对全世界的非议，而她只是躲在他身后，什么都做不了。 她正要上前去到基地车入口处，一个身影闪过来，拦住她，将她拉到角落里去。 一身橙红鳞甲，是伊可诺。 就在她们让开道之后，基地车里走出一行人，是林延和他的助手。 之前围在外面报导跳楼事件的媒体人，本来就是来蹲守“平行技术中心”的。 此时一众媒体见林延出来了，纷纷围过来，询问林延如何看待商夏此次叫停科研项目的决定。 林延无甚表情，只丢出四个字：“愚蠢至极。” 然后他的助理立即借机表态： “我们凯旋集团会全力助力对抗恐怖分子，我们的技术，各大战队、牯埃国安防部队、联盟部队都可以随时取用。” 看着林延他们装逼吹牛，各种博取好感，伊可诺不屑地“呸”了一声。 林雪原此时真想冲上去逮住林延，揭穿他跟恐怖分子勾结的真面目，可是没有直接证据，也拿不准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替代体。 林延一行人终于离开，伊可诺幽怨地看着林雪原，欲言又止。 林雪原笑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也知道，没人能改变他的主意。” 伊可诺叹息，扔开林雪原的手，直接走了。 林雪原忽然开口叫住她。伊可诺停步，回头，不明她的用意。 斗篷在风里翻动，林雪原的面容隐在斗篷下，她的声音仍然清朗：“如果有一天我损毁了，你要多开导他。” 伊可诺一时间生气：“那还用得着你说！” 欸，不对，这什么奇怪的如果？伊可诺只看到林雪原笑了，想追问，她已转身。 林雪原走向基地车入口大门。基地车前的守卫拦住她。 林雪原出示商夏之前给她的授权，成功入内。 基地车内部，跟普通办公楼差不多，只是通体漆黑发亮。 每一面墙、每一个台阶都有拼接的痕迹，随时可以折叠，然后整体移动。 林雪原问到商夏的办公室位置，走到门口，抬起手犹豫了，久久没有落下。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手轻轻贴在门板上。 商夏在里面工作，自己来也许会打扰他。就这样在门口站一会儿，陪着他，就好了。 门却忽然自己打开了。 林雪原抬头。商夏正坐在落地窗旁的办公桌前，看着她，道：“进来。” 第50章 50心血覆灭 商夏坐在办公桌后，林雪原过去。他牵住她的手，示意她看桌上的一个大盒子。 林雪原端详他的神情，完全没被外界的舆论干扰的样子。 商夏见她神色忧虑，自己动手打开箱子。 箱子里是一副潜水氧气瓶般的装备，黑金属质地，正面斜上有羽翼徽标。 是弗莱翼集团的产品，只是看不出用途。 商夏让她启动外骨骼，林雪原依言，将带来的狩猎铠穿上。 商夏将那两个长筒状的东西立起来，提上，往她背上一卡。 羽翼徽标亮了一瞬，弹出小窗提示：【安装完毕】。 而后商夏让林雪原尝试感应一下，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双腿离地，整个人腾空的感觉。 林雪原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她刚一感应，立即察觉背部有一种轻微的嗡响，脚下触感顿时空了。 她立即睁开眼睛，整个人忽然从离地两分米高的地方跌落下来，商夏立即拥住她。 林雪原站稳，一时惊异得无法说话，瞪着眼睛看着商夏：“刚才……？” 商夏：“蒋有飞赔偿给我的，不过只是样件，他手工做的。” 林雪原无疑非常喜欢，但是，此时此刻，她又听到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 是有人在聚众示威，朝平行技术中心喊话。 商夏帮她调节着具体操作参数，目光落在屏幕上，认真专注。 林雪原忍不住抬头问他：“为什么要停止‘新雪纪元’项目的开发？” “新雪纪元”就是针对她脑壳里神秘力量的研究项目，包括“电信号共振技术”和她的“意识”问题等子项目。 商夏看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耐心解释道： “意识是人脑海量神经元‘涌现’的产物。‘中枢阻断技术’开创至今的实践表明，如果意识被切断，就不会再重现。”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阻断你的自毁系统，这没有困难。” “但是你的中枢神经，是完全仿人类的皮米级神经纤维丝，一旦拆开你的大脑硬件，意识就会消失，并且，没有意识唤回的先例。” 林雪原好歹是个机械师，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在商夏眼里，如果后续的研究不能保留她的“意识”，就等于是将她“杀死”。 在神秘技术和她的“命”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于是即便能安全解决自毁系统，也不会进行后续研究，干脆完全驳回，不做尝试。 可是，也正是这个选择，使得商夏从被高呼的英雄，沦为被痛踩的众矢之的。前后不过几天时间。 此时此刻，林雪原该感动，他将她这个机器人的“意识”看得如此重要。 可是她很难过。 商夏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相信我会有办法，好吗？” 林雪原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商夏轻叹，双手环上去拍着她肩背：“那你要听我的话，令行禁止。” 林雪原立即点头。 商夏：“回去之后，将之前没完成的训练都给做完，都要到‘卓越’级别。” 林雪原继续点头。 商夏还要再交代两句，手环忽然响了。同时响起的，还有宾尼城整座城的城防警报。 林雪原心里一惊，转头望向窗外。 外面天光大盛，大白天的，却有乌云密布。再仔细分辨，那不是乌云，是成片的无人机。 商夏去召开紧急作战会议去了，林雪原被留在办公室里。 她扶着窗棂，两手冰冷。 恐怖分子竟来攻打宾尼城了。简直是疯了。宾尼城好歹是首都，有牯埃国全国最强的防御。 之前被恐怖分子击破指挥中心，完全是始料未及，这次牯埃国总统拿人头担保，已经修复了作战指挥中心。 同时，联盟维和部队已经入驻，总兵力在十万以上，机械兵力更是不计其数。 可是，外头嘈杂依旧，像是有来不及避难的民众还在惊慌逃窜。 就在她左右踱步，试图想出自己能做点什么事的时候，手环响起。 收到一份陌生人传来的音频通讯申请。申请人昵称：【蜃楼】。 虽然疑惑，林雪原还算镇静地点开：“喂？” 控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你好”，林雪原点了点自己的脑门。 蜃楼：“出来吧，我就放过全城的人。” 林雪原深吸一口气：“……你说到做到？” 蜃楼切断了通讯。 她赶紧将方才这段的录音调取，发给商夏，并且附言：【我拖住他们。】 商夏恢复道：【小心，别勉强。全程白光盾。】 就等这句话了，林雪原推开窗子，如同箭矢飞射而出。 商夏给调过参数，简直是得心应手，加上感应能力，仿佛自己天生就能飞行一般。 就在她一飞冲天的时候，迎面就撞上铺天盖地的无人机！它们集体转向，俯冲向她，齐齐开火。 我勒个大去！这简直是蝗虫过境！ 林雪原左突右突，一身白光盾横冲直撞。完全是来碰瓷的，一碰一大片，无人机纷纷坠落。 镭光盾直接开启白盾最强屏蔽模式，仍被弹药冲击得偏离了原定的方向。 她不禁吐槽，这宾尼城的防空究竟都死哪里去了，结果冲上高空一看，无言沉默，防空塔真的都被炸为平地，死绝了。 再看远处总统府方向，水泄不通，炮火轰鸣，防空车都排布在那一片呢。 看来恐怖分子今天玩的是声东击西的把戏，先对总统府狂轰滥炸，将兵力引走，然后再腾出手来对付她。 城中的民众，大多已经按照无数次演习过的，躲入了地下防御组织，街面上只有零星的人，奔逃而过。 林雪原一口气飞掠出去，所有的弹药打在光盾上，绽出强光而后消弭。 即将掠至城外，头盔中捕捉到，门外那个熟悉的巨型坦克身影，哈约德。 商夏都没办法完全解决的恐怖分子头目，林雪原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去解决他。 可是，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如就送个小礼物。 就在林雪原俯冲过去，手中凝集出大黑盾的时候，头盔中响起商夏的声音：“回来。” 有上次跳涯的经验，林雪原现在是很听商夏的话的。 她立即一个原地后仰，整个人极速往天空几乎竖直冲上，黑盾收不住，直接脱手而出。 回头再看，只见黑光盾飞向哈约德，炸出一片强光，直接将一层影像揭破。 她这才看清，哈约德周身成片的防空兵，全都炮筒朝上，就等着她进入射程。 之前不过是被增强现实技术给掩藏了，让她还以为都是地面装甲车而没有防空力量！ 好险好险……林雪原一脑门冷汗。 身后上千追兵也不是容易甩脱的，林雪原蓦然发现更大群的无人机如同炮弹射来，起飞的嗡声铺天盖如有实质。 无人机发射漫天的导弹尽数爆破！林雪原简直都被打懵了，白光盾被打得轰轰作响，最要命的是冲击力。 爆炸的杀伤虽然被挡出去了，但是打在盾面上的冲击简直是安装上了火箭助推器，直要将她推去卫星轨道。 可惜，她没能去化作一颗卫星，角度不对，她直接被冲击地如同一颗陨星，砸向宾尼城政务大楼。 结果是，直接砸穿了大楼，从另一边穿出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林雪原除了竭力维持白光盾，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干不了。 就在她砸向地面的瞬间，一道黑色身影闪出一线冰蓝光芒冲出来，同她相切，卸去她直接砸地的力道。 后面追兵却直接撞击过来，成百上千无人机接连的轰击，冲炸得两人在长街上撞出长长一道，地面砖石翻滚如同开犁。 商夏…… 商夏！ 极度混乱之中，林雪原只感到商夏紧紧箍住她的臂膀，如同焊死，丝毫不松。 她完全没事，而商夏则垫在地上，光盾无法完全展开，镭光与外骨骼的黑金接触，迸溅出剧烈光芒。 他受伤了，他身上剧痛！ 林雪原感到商夏的情绪，比自己受伤更痛，却什么都做不了。 又有两道身影冲出来，同时分别展开黑盾和白盾。 黑盾近距离爆炸的同时白盾猛然折射，如同光柱喷发，与飞行器如同瀑布遭遇激流，两相交击，向周围环形横爆。 趁这空档，林雪原试图带商夏离开，手环却弹出窗口。 她还没细看，头盔里响起商夏的声音：“如果我死了……”那是一道授权提示。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带些不易察觉的痛苦。他护着她，始终不曾放手。 就在这时，街头传来又一道爆炸声，如此之近、如此剧烈。 调用轰炸机之多，一时间单位土地投下不计其数的弹药，爆炸声震天动地。 周围建筑尽数摧毁，满眼隆隆倾覆，烟尘冲天、电火爆闪、石砾迸溅如疾风暴虐袭来。 那辆停在楼宇中心的黑色大型的基地车，只刹那就炸成碎片，甚至连地面都炸穿，直接塌陷到地底隧道。 所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吗…… 林雪原看到原本的“平行技术中心”所在的基地车碎成齑粉般不复存在，无法呼吸。那是商夏的心血啊…… 林雪原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声，在这周围一重又一重的爆炸中，却轻得仿佛不存在。 而后她才明白过来，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啊，如此微茫，还没来得及被听见，就湮灭了。 “别哭……”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留给她的话。 第51章 51选择救她 牯埃国首都遭到恐怖袭击的新闻已经引起全世界关注。 几乎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事，目瞪口呆地看着悬浮屏，看着这百年罕见的战火厮杀。 就在所有人以为宾尼城要被攻破的时候，恐怖分子的千万机器人，忽然全员互相开火，乱成一团。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宾尼城一座废墟之中，陈迩东面前的悬浮屏显示“权限修改成功”提示。 他推开身上压着的乱石，坐起身，呼出一口气。 现在他已经明确了，林延代表凯旋集团加入了“平行技术中心”，想刺探商夏、利用商夏的研究项目弄死林狗。 但是他们不会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商夏利用这次的攻城，破解了恐怖分子的机械信号与行为模式算法。 陈迩东这边，直接伪装成凯旋的信号，篡改了恐怖分子之间的信号指令，成功让他们自相残杀。 论信息时代的战场，黑迩战队所向披靡。 不过，要凭这一点是没办法扳倒凯旋集团的。 他们之前早就澄清过，是恐怖分子在盗用他们的技术，而不是他们给恐怖分子供应技术。 现在还不到时机，只能这样治标不治本地抵挡一阵。 恐怖分子只能立即切机械的断对战状态，退兵。联盟部队这才有机会铺开队伍，紧急控场。 全城烟尘滚滚，四处大火熊熊，到处是损毁的电子广告牌闪烁，唱着破碎的广告歌。 街角，商夏倒在坑道里，外骨骼破损，一身是血，已经昏迷。 林雪原不敢移动商夏，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她几乎是懵的，申请救护始终都无法接通，她捏着手环都要崩溃了。 商羲带着医疗队紧急赶过来，他不停地催没有生命的医疗舱：“快，快啊！” 他头发散下来，声音嘶哑，全然没有往日的活泼和风采。 同时，乌迪亚拉带着人列队而来，二十人成两队，荷枪实弹。 他一抬手，下令将林雪原抓起来。 林雪原无端被人架住，立即挣扎，嘶声吼道：“放开——” 她要跟去看商夏的情况，就这么片刻的阻挡，悬浮医疗舱已经迅速移走。 林雪原调出光盾抵抗，乌迪亚拉上前，一把按住她的头盔说： “为了商夏接受最好的治疗，你现在最好不要妄动，否则……”他没说下去。 林雪原转头看着乌迪亚拉碧绿的双眼，她眼里满是恐惧的眼泪。她不知道他们要对商夏做什么，会不会趁机害他。 耳边响起商夏的话，别哭。 她生生压下痛哭的泪意，深吸一口气站直了。 乌迪亚拉示意，外骨骼战士将林雪原押走。 之后，林雪原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四壁空白，连张椅子、连扇窗户都没有，身上的外骨骼也被缴走。 她蹲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数着时间，始终在盘算。 商羲能不能保证商夏得到有效治疗、自己要不要冲出去、联盟部队的意图是什么、没有外骨骼可以去抢，但是怎样做才是对商夏最好的选择…… 三个小时后，房间的门开了，林雪原被戴上手铐脚镣。 她隐忍着没有反抗，被带出去，穿过长长的走廊，仿佛囚犯押赴刑场。 最终，她到了一个会场，里面乌压压坐了上百人。 见林雪原进来，场中一静，所有人都盯着她，仿佛恨不能生啖其肉。 一个深蓝色制服的技术人员站起来，看着林雪原，向众人问道，：“有谁还有任何异议吗？” 现场，代表黑迩战队的两个是替补队员，完全生面孔，此时抬手表示反对。 那技术人员指着他们，喝道：“这么重大的人员伤亡，你们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替补队员也不是好惹的，拉开椅子就站起来跟那人争论。 会议室里又陷入一片嘈杂，都是在讨论如何处置林雪原。 有的说要先经过联盟法庭，毕竟是商夏的私人财产；有的则说直接拆解研究，战时特殊情况，不要纠结细节。 耳中捕捉到“重大人员伤亡”，林雪原立即扑抓住旁边的押送人员的胳膊：“谁死了？” 那人想拨开她，却发现她瘦弱的手上爆发出濒死一般的力量，厉声问道：“谁死了？！” 会议室本来一片嘈杂，此时因为林雪原的嘶喊声，忽然又静下来。 被林雪原抓得没办法，那人调出一个悬浮屏幕推给她。 上头是这次恐怖分子袭击的伤亡名单，还在陆续统计补充，但是列在最上面的几个头像和姓名，她全都认得。 陈迩东，黑迩战队队长。青年温煦的面容，已经定格为黑白。 之后还有多布雷、多布亚……这些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商夏……商夏呢？！ 林雪原想找商夏的情况，一时忘了，不应该希望在这个页面上看到他。 翻不到，也忘记了使用搜索功能，就怎么疯了一般盲目翻找着。 忽然她停住了，在“重伤名单”里，商夏列在首位，状态是：【重伤八级，抢救中……】省略号一直在循环。 重伤八级？ 她要去看他。 林雪原刚试图逃跑，就立即被守卫拽住。 她完全没办法，知道她有“电信号共振”的能力，他们给她准备的镣铐都是最原始的粗粝铁环，无法感应解开。 四个守卫死命拦截她，被她冲撞得跌到，完全想不通她瘦弱的身体怎么会爆发这么倔强的力量。 挣扎拉扯之间，林雪原扑摔在地。 这时，联盟部队总指挥，乌迪亚拉坐在首座上，终于发话了。 他两手搭在一起，撑着下颌：“投入作战研究吧，继续之前的‘新雪纪元’项目。顺便再查一下有没有间谍系统。” “你们不能动商夏的项目，谁都没资格！”牯埃萨娅战队的泰克纳，忽然站起来，“这是僭越！” 又一个技术人员站起来反驳： “商夏此时已经不能做决断，项目就要名誉上的主管人来管理，联盟总指挥乌迪亚拉就是这个主管人。” 一个老技术人员站起来，身上还带着血迹，右手包扎挂在脖子上。 他抬着伤手敲桌：“他此时如果能表达意见的话，必定也是要彻查！” 呛咳两声，他继续慷慨道：“这个3D机器人毁掉的是整个‘平行技术中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年轻有为、最有正义感的一批技术人员！它万死难赎！” 这人没注意到，他在不自觉间用了“死”字，其实已经将林雪原当做一个人来看了。 这个老技术人员言辞激愤，他的胳膊还贴着封贴，因为挥动牵扯伤口，开始渗血。 林雪原对这些处罚、控诉充耳不闻，此时此刻只想见到商夏，只想看到他被治好、平安休养的样子。 狼狈挣扎之中，大门忽然洞开，一道橙红鳞甲出现在门口。 是伊可诺，她大步进来，目光还带着悲伤，眼里却异常坚毅。 “你们都错了！”她身后跟着一道悬浮屏幕。 说话间，伊可诺一扬手，将屏幕展开到最大，占了整面墙。 她是作战人员，也是“信息安全技术人员”，虽然在商夏这些硬核技术人员眼里，她就是个玩票的。 但此时，她站出来了，带着她力所能及的技术，站在这里跟所有人对呛。 之间屏幕当中是监控录像。看位置，是“平行技术中心”的旁边的某个建筑拍摄的。 伊可诺点击播放，全场静默。 漫天无人机如飞蝗嗡鸣呼啸而来，林雪原从基地车冲出去。 而后她从画面中消失了一段时间，不久之后，她又飞回。 画面中，是林雪原回来之后，敌方战机终于破开地面的伪装干扰，锁定了目标，向“平行技术中心”投下了轰炸的弹药。 那个老技术人员：“这个监控作为物证，林狗罪证如山！” 伊可诺却道：“错不在林狗，你们难道没看出来问题在哪吗？！” 伊可诺指着监控角落里标注的时间：“从林狗离开，到她回来，这前后，一共5分13秒的时间。” 场中的人有的忽然恍然大悟，有的则还是茫然。 伊可诺点破道：“‘平行技术中心’设立在基地车上，这架基地车价值不用我说，它最主要的功能就是随时能移动不是吗？” “它从来都是能自动躲避战火的，而不是在原地等人来救援！一辆基地车从展开到折叠启动仅需1分钟。” “而现实情况是，5分钟，足够它折叠5次！倒底是什么在阻碍它带着技术人员逃生？！” “这才是我们要彻查的，你们现在却围着一个机器人去争吵？！” 偌大的会议厅里，鸦雀无声。 忽地，凯旋战队传出一道声音：“那么，我们现在就去问责，那个阻碍基地车折叠的人吧。” 众人循声望去，那是个年轻的身影，他一身外骨骼，戴着半脸面具，身前的铭牌：凯旋前锋-林雪原。 只有林雪原知道，那人，是冒充她哥哥的胡极。 但是此时她只能按捺，如果能洗脱她身上的罪责，她就能去看商夏了。 乌迪亚拉授权，下令调取基地车的内部监控资料，以及周围建筑监控。 能掌控基地车折叠的一共就两种办法，一种是内部，一种是主控者操作。 根据现场技术人员核验，商夏作为主控者，轰炸发生前，他发出过5次指令，但是基地车都没有响应。 监控证明，商夏原本要去检查基地车的控制中心，但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从窗子冲出去了。 画面切换到外部监控，他冲出去抢救了林雪原。当时她正被成百上千的无人机追砸坠落。 众人看到这里，又是一阵糟心扶额。 商夏啊商夏，真是为了一个机器人，断送了全世界最前沿的技术合作中心，也断送了他自己。 没有商夏前去检修，技术人员们在各自的研究室按下紧急撤退按钮，也没有反应，那必定是内部出现了问题。 核查到这里，技术人员第一件事就是调控制中心的监控，排查源头。 控制中心一切正常，直到一个橙红鳞甲的身影出现，此人有着内部权限，门自动开启。 那人一个干扰器直接击穿了控制面板，启动感应操作，强行侵入基地车的主控。 整个控制中心房间里顿时被红色弹窗提示淹没，监控画面消失，黑屏。 那人的橙红鳞甲，正与此时伊可诺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而且，她作为牯埃萨娅的人，也的确有内部权限。 伊可诺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看着屏幕上的影像，又看向众人：“不是我！有人冒充我！” 第52章 52新雪重启 场中的其他技术人员面面相觑，也都心存怀疑。 伊可诺过来信誓旦旦地将真正的问题揪出来，结果却是将自己给拖下水？ 乌迪亚拉看着她，发话了：“我也觉得牯埃萨娅的信息安全人员，应该不会这么愚蠢，将自己给供出来。” 伊可诺暂时松一口气。 “不过，”他抬手示意守卫，“在查明真相之前，还是要照例先请你接受收押。” 伊可诺被收押了，联盟部队的装甲运输车开过街头，消失。一声轰响，发生交火…… 林雪原并未注意到这动静，她被商羲带走，坐进悬浮车，往反方向的医疗中心开去。 商羲递过来一盒消毒贴，示意她的手上。 林雪原才发现，自己手上已经磨破，袖子染得都是血。 她没办法抬头看商羲，毕竟，商夏现在这样，多少都是因为她。 而商羲，望着车前窗，自顾自说话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造出来的……” 他清了清干哑的嗓子，继续道：“但是我觉得你是有意识的，你跟我造过的机器人都不一样。” “你不是算法，不是数据库的信息聚合体，你是生命体。” 林雪原看着手中的盒子，拇指一遍一遍擦拭表面，默默听着。 “我只是觉得，他会需要你的。他失去了右手和右腿。”商羲忽然捂住自己的脸，“这孩子生性要强，心思比谁都重……” 林雪原抬起脸，想将眼泪忍回去，却直接从眼角滑落了。 手术室门口，林雪原安静站着，看着中间那到门缝，就这么等着。 这个年代，大多数医疗操作都可以在医疗舱里完成。需要用到专门的手术室的，那一定是极为危重了。 而商夏，在手术室里，治疗了近五小时，手术还未结束。 一身绿色无菌服的医生出来，跟商羲谈话。 医生：“由于患者之前有过拒绝人造骨的记录，所以现在要跟你们确认一下。” 两人谈话之间，林雪原一直在旁边仔细听着。 而后她才知道，之前商夏说自己在忙，实际上是在治疗腹部贯穿伤。 此外，商夏之前的伤腿，一直没能好好愈合，总是高强度战斗，身体一直在超负荷状态。 商羲签字同意使用人造骨，签章时，手指都在发颤。 除了接受人造材料，还能如何呢，商夏的右手右脚都已经损毁了啊。 医生收了资料，转身见林雪原脸上满是泪痕，哭得克制无声。 停步，医生忍不住跟林雪原多说了几句，让她放心。 商夏此时生命体征已经稳定，接下来要进行破损的器官更换，还有断肢的重装。 幸运的是，之前已经有他本人的胚胎细胞从宏菁国带过来了，此时只需培植材料、3D打印出来即可。 等器官、肢体打印完毕，然后就是手术置换和对接，实现肢体还原。 所以还需要大概八个小时的时间。医生示意家属先去休息，不要在门口傻等着。 林雪原仍在门口等着，连眼睛都仿佛忘了眨。 苏崇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跟商羲攀谈起来，还不时拿眼睛瞟前面站着的林雪原的背影。 商夏在的时候，还能罩着她。商夏此时危重，每个技术部都想将她撕碎、挖出技术来。 碍于颜面，大家谁都不能先动这个手，彼此都监督着，又虎视眈眈等待时机。 “情况我都知道了……”苏崇斌深叹一口气，“更换了人造骨之后，感应度会降低，从今往后，他的外骨骼设计生涯就算是毁了。” 说话间，他又瞟了一眼站在门前林雪原，她垂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还有办法的。”林雪原忽然搭腔，声音极轻。 她缓缓抬起头：“用‘电信号共振技术’。” 只要开发出这种“共振技术”，还是能让人完全感应外骨骼的，因为大脑本身就是有脑电波的，用共振技术，就能与外骨骼无缝对接。 她转身，看向苏崇斌：“‘新雪纪元’，请再次开启吧。” 苏崇斌有些愣神，就见林雪原抬手道：“我有商夏的授权，我可以替他做出决定。” 苏崇斌一看她手环弹窗的屏幕，倒吸一口冷气。 商夏将自己所有的权限全都转交给她了。看授权时间，正是他冲出去救下林雪原的时候。 当时他料到，自己可能会伤势危重，甚至致命。 苏崇斌赶紧发消息出去，联盟部队当中，有宏菁国派出的技术人员，让他们立即着手准备。 而手术室这边，一期手术已经结束，商夏的断肢被完好包扎。 只是人还处于昏睡状态。 林雪原一直站在门边，远远看着加护医疗舱。 看着商夏躺在医疗舱里，身上各种管道，皮肤颜色苍白，毫无生气。 周遭只有仪器在响，静得人发慌。 等商羲出来后，她才进去，跟商夏单独待了一会儿。 苏崇斌回来的时候，林雪原正轻轻合上医疗舱的舱门。 “走吧。”她走出来道，面容平静。 脸上擦洗过，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除了眼圈有些红，看不出情绪端倪。 旁边的技术人员示意她跟着，领着她乘坐专车，离开医疗中心。 商夏醒来，他抬手，却发现右手没了。从肘部以下，全都没了。 掀开身上的毯子，右腿膝盖以下也没了，大腿缠着厚厚的绷带。 商夏沉默看着自己的右手残肢。 他以为自己会死。此时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一时有些难以适应。还得等新的肢体做好、接上，太碍事。 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估计又要哭了。 想到林雪原，商夏心情于一片阴云当中忽然明朗。 他坐起身，忽感到脸颊上有什么滑落了。 左手一抹，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点湿。 左手手心里有一个小提示徽标，他屈起手指点了点手心，弹出林雪原的留言弹窗。 弹窗里是她的半身像，光头莫名喜感。 林雪原软乎乎地叫了一声：“舰长。”然后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就笑了。 而后她垂眸，又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 最后她笑了笑，道：“好好养伤哦，然后你才能造出无敌的外骨骼，打败林延、打败所有恐怖分子！” “总之……你好好的啊。” 画面定格在最后的场景，她抬头，笑靥如花。 商夏淡笑着，却从中感觉到一种微妙的难过。 他的手环不在身边，只能按呼叫钮。 医生和救护机器人立即从隔壁间赶来，却听商夏问他的机器人在哪里。 医生迟疑。商夏皱眉。 联盟部队临时征用了宾尼城科研中心的一间实验室，推进“新雪纪元”项目。 时值傍晚，偌大的实验室，被改装得如同手术室。 房间的中央，是一台如同核磁共振的装置，林雪原就躺在中央的平台上。 这样一个机械操作台，就像是人类进行治疗的手术台，而她要接受的操作，就像是头部开颅手术。 唯一的区别是，这不是治疗，她必定会“死”。 “新雪纪元”项目重启，她接受实验拆解的唯一要求就是，实验所得任何数据、技术，所有权全都归黑迩战队。 贺聪在战斗中受伤，此时作为接收方，也从医疗舱里出来，到场监督这次的开发项目。 贺聪一身防尘隔离服，站在平台旁：“舰长醒来，要是知道你这样擅做主张，他会宰了我的。” 林雪原笑笑：“让他有点出息，找个人类女朋友。” 之前商羲被驳回的“中枢阻断术”，现在也被调用，林雪原戴上一个头盔，开始载入阻断技术。 商羲此时在外围，看起来有些无措。 几番踱步，他终于加入了这一批技术人员的阵营，并且申请操作位。 原本没有计划让商羲参与，但是没多久，乌迪亚拉特批，于是，商羲有了一个操作位。 他用手环登录，并且选择打开一个资料包。 资料包开始读条，却忽然弹出一个警告窗口，商羲顿时脸色灰败，叹气。他擅自将程序从实验室带出来，已经被发现了。 同时，林雪原那边，她头盔载入阻断术的进程，呈现在每个技术人员面前的悬浮屏幕上。 12%、18%、23%…… 等读条一小段一小段终于走到最末，弹出一个窗口：【阻断失败！电信号干扰超过阈值！】 每个人都收到了完全相同的提示，纷纷失望叹息，一时间没有对策。 阻断术毕竟是人体上的技术，现在应用到机器人身上，毕竟有些迁移障碍。 几次尝试，都失败了，技术人员之前都是屏息凝神、捏着一把汗的状态，次数多了都开始着急不安。 终于决定暂时休息一下，几个技术人员再讨论一下方案。 商羲走到林雪原面前，低头看着她：“检测显示，你脑中电信号活跃……是不是很害怕？” 林雪原不知道紧张也会干扰实验，抱歉笑了笑，轻轻点头。 商羲摸了摸她光秃秃的脑袋，笑了：“那你为什么会要求重启项目？” 林雪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抬眼看到，“新雪纪元”项目的徽标，是冰蓝色的雪晶。 商夏立项的时候，项目的名称还问她的意思，好像在给孩子取名字。 林雪原想着，如果她这种“电信号共振技术”应用到商夏的外骨骼上，商夏的外骨骼绝对能颠覆现有的机械行业，极速开启属于他的时代。 她兴致勃勃地想了好几个项目名称，夏时代、夏纪元、商夏帝国、sx赛高…… 商夏全都否决了，最后他自己拿的主意，定了“新雪纪元”。 好一会儿，林雪原转头对商羲道： “如果我的硬盘损毁无法复原，如果他一直光棍不肯找女朋友，拜托您给商夏重新买一个3D机器人好吗？” 她笑笑，补充道：“让他自己买，肯定拉不下脸。” 商羲轻声叹息，点头。 林雪原躺在手术台上，整个机械操作台台由纯石英打造，晶莹透明。 她躺平，深呼吸，将全身都松懈下来，意识放空。 商羲抬头看屏幕，电信号值开始缓缓降下来。进度条这一次走得比较顺畅，转眼走到尽头。 一声清脆提示音，屏幕弹窗：【阻断成功，自毁系统解除。】 所有技术人员精神为之一振，各个面露喜色。阻断成功了，这下林雪原“死亡”不会触发她脑中硬件自毁。 手术机械臂就位，灯光聚集，林雪原闭上眼睛。 第53章 53迫切营救 头盔取下，机械臂移动，激光刀就位，刀头移动到林雪原头顶。 就在此时，实验室大门“轰”的一声朝两侧洞开！ 商夏一身白色病号服手臂上还带着大片伤口封贴，直接闯进来。 他的右手、右腿，全都换上了金属机械件。 见他此时的样子，所有人都惊了，纷纷退开。 身体残损，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恢复人体原状。 只有亡命之徒，才会选择机械零件组装到身体上，去获得超乎人类**的机械能力。 这样的人，已经放弃做一个人原本的样子了。 商羲转身看着商夏，欲言又止。商夏则谁也没理，径自走向最中央的操作台。 面前挡着的一切仪器、人员，全都推开、搡开。 林雪原半撑起身，愣愣地看着他清开阻挡，势如破竹一般来到自己面前。 他就这样看着她，紧紧盯着她，恨不能生吞活剥的眼神。 商夏没有一句话，甚至可以说没什么表情，但是林雪原能感到，他脑中的杏仁核此时极度活跃。 他非常愤怒，此外，还夹杂着……悲伤？ 没等任何人反应，他已经直接将林雪原横抱起来。 “疯子！”林雪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拽着他的领子冲他道，“金海湾已经被踏平了！三座城都没了，宾尼城也就差一点……” “他们要的是我，将这技术解开，他们就不会再来了！” 她不希望他觉得，自己是为他才这么做的。 至少，再考虑一下，全当为了抗击恐怖分子，这是他执着多年的事业，是事关全世界反恐的大事啊。 商夏忽然吼道：“我说过我会有办法！” 林雪原一瞬间就噤声了，目光惊惧地望着他。 商夏心痛，倏然抱紧她，下颌贴着她的额头：“对不起……”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失去她了。只差一点，他就要完全失控了。 林雪原摇头，不怪他。 不知道为什么，处境会变得这么难，悲戚涌上心头。 她知道周遭所有人都在看着，但此时，她只想藏在他的怀里。 只一会儿，就好。 就在周围响起窃窃私语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外面走廊传来。 八个武装战士来到实验室里，环顾周围，寻找目标。 苏崇斌跟在最后进来，一脸的头痛。 两个战士走到商羲面前，核对他的身份。 商羲似乎早就有所预料，自觉戴上他们递来的电子镣铐。 场中的人全都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苏崇斌已经挥手，示意将人带走。 商羲垂头，八个战士围绕在他的周围，将他押送离开。 林雪原见状，哪还有心情磨蹭，立即跳下操作台，同商夏追出去。 两个士兵在电梯前拦住商夏，其余人乘电梯离开。 商夏拽住正要离开的苏崇斌：“怎么回事？” 金属的手指，几乎将苏崇斌的袖子直接扯破。 这阵仗，必定是干系重大，商羲是宏菁国重要的科学家，绝不会无故受到这种待遇。 苏崇斌一边快走，一边压低声音：“不能说不能说……” 等追到楼底下，旁里无人，苏崇斌终于稍微透露点口风： “你老爹，想把林狗的意识保留下来，他将代号‘pt’的国家机密技术偷偷带出来，刚才在手术中试图启用，被发现了！” 商夏看着押送商羲的装甲车，商羲笑着摆手，示意没事，让他们回去。 而后他头径自钻进车里，仿佛没有留恋。 装甲车启动驶出。商夏沉默。商羲这样做，会被被踢出一线科研团队。 林雪原垂下眼睛，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她能明白，商羲一定是为了商夏，不希望她的意识消失。 苏崇斌还在叨叨：“这项技术是机密！事关国家安全！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脑子是怎么回事，疯魔了吗？中病毒了吗？！” 商夏任由他教训，只问道：“后续会怎么处理？” 苏崇斌摆摆手：“能怎么处理？先押回国审查，关一段时间再说。” 说话间，贺聪追下来，带着一个盒子，里面是商夏的手环。 贺聪难得神色严肃：“马塞思回来了。” 苏崇斌意外，同商夏对视一眼。 马塞思的确回来了，而且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商夏。 林雪原被拜托给贺聪照应，商夏则去布萨城见马塞思了。 实验大楼门前，技术人员们知道这次实验是没戏了，纷纷散出来，各自回到他们的战队去。 商夏旁若无人地吻了吻林雪原的额头：“乖点，不要再挑战我的神经。” 林雪原点头讪讪道：“知道了。” 这一次，无限接近死亡，激光刀一打下去她就狗带了。 现在后怕不已，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的决定，总之绝不想来第二遭了。 目送商夏跟苏崇斌离开，林雪原跟着贺聪去黑迩战队的基地。 黑迩战队的基地在宾尼城城北的科技园里。 贺聪带她进去之后，就去了工作间，埋头在满屋的悬浮屏幕中。 之前他总是跳脱好动，此时如此沉默甚至走神，林雪原知道为什么。 现在整个战队只剩下他和商夏了，基地不大，像一个家庭公寓，却空旷得让人觉得寒冷。 现在整个黑迩战队，只剩下他和商夏了。 一想到陈迩东他们，林雪原亦感到呼吸艰难。难道要感慨世事无常吗？ 她望着窗外，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用思考去抵御，否则，就要被密不透风的情绪淹没了。 同样望着天空思考的商夏，现在正在牯埃萨娅的基地里。 他的背后，是一面悬浮屏幕，上面正实时转播着弗莱翼集团飞行器拍摄到的画面。 橙红鳞甲的伊可诺，被锁链捆在一道巨型盾牌上。 盾牌立在一座环形小楼的楼顶。经探测，那是“蜃楼”恐怖组织的一个据点。 之前，将伊可诺被乌迪亚拉的人带下去，但是装甲车遭到袭击，是混在平民中的恐怖分子。 谁都不会想到，大战之后还有残余恐怖分子留在城中，全为女性。 一番激战，伊可诺被带走了。 马塞思本来在宏菁国休养，得到消息，立即乘私人飞艇回来。 此时他几乎全身机械，只剩胸膛以上是人类**。穿着外骨骼，手中抱着头盔。 马塞思刚挂断跟弗莱翼战队的沟通，走到窗前，忽然注意到商夏的右手。 全金属结构，银色合金。 “年轻人，不爱惜身体啊。”马塞思叹息。 在他眼里，商夏大好青年，却也走上了这种半人半机械的路。 往后机械就会像蠢蠢欲动的寄生怪兽一样，不断继续蚕食人的身体。他自己就有切身体会。 商夏没有回答，此时伊可诺的状况，在他原计划之外。 马塞思用他的金属手指揉了揉眉心： “这件事，我知道与你无关，但是现在五支战队里，我也只能向你求援了。伊可诺这孩子……欸！” 女儿深陷险境，他一时有些失了方寸，毕竟年纪大了。 马塞思还不知道，黑迩战队此时已经死伤过半，只剩两名主力。 不论如何，营救势在必行。 商夏将情况同马塞思摊牌，马塞思沉默听着，两人最终合计出方案。 商夏带人前去营救，与弗莱翼战队合作，计划拿下这个据点。 贺聪也回到布萨城，进入牯埃萨娅的技术部，协助商夏此次行动。 林雪原并不知道伊可诺出事了，她只知道深夜，商夏要去做一个紧急任务。 而她被安置在布萨城之前的医院里，城主马塞思派他的亲卫保护她。 商夏的身体状况仍然让她忧心，可是，恐怖分子还在肆虐，没有人有理由停下。 萨娅珈发来通讯申请的时候，林雪原正在窗前凝望。 时间已是这一天的午后，商夏还没回来，林雪原将近一天未进食，浑然不觉。 萨娅珈在悬浮窗的画面里，神色欢快：“我今天生日，我今天18岁成年了！” 林雪原笑了：“生日快乐啊！” 没想到会在这样氛围凝重的时候，听到一个人为成年而高兴的消息。 成年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呢。只有成年的人才会发现这个秘密。 萨娅珈忽然神色认真，看着镜头问道：“林狗，你能来为我挑件红裙子吗？” 林雪原不解：“红裙子？” 一回想，除了他们庆祝节日，完全没见过这里的女人穿深色以外的衣物。 萨娅珈：“是的，成年都要穿红衣服的。要有重要的人来帮忙准备。” 买衣服这种事，也许她需要找一个女眷一起。 林雪原想起伊可诺说过，萨娅珈的母亲遇害了。 意外于她将自己划为“重要的人”，林雪原略一迟疑，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在秋日的街头碰面，天气已经有些凉意。 商铺都不如往昔热闹，最近恐怖分子活动猖獗，人心惶惶。 她们走在街道上，午后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一处，仿佛多么亲密。 林雪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里如此动荡，人们却不离开呢？移民到其他国家，至少安全一些吧？ 萨娅珈笑笑告诉她，因为牯埃岛，是牯埃人民唯一的归宿。 是国际法律承认的，是专门为了牯埃人民而建造的人工岛。 历史遗留的问题，牯埃人民作为海平面上升淹没家园的难民，始终是边缘族群，在世界各地辗转流亡。 现在终于有一片土地，得到世界的承认，是完全属于他们的，他们自此扎根，再也不愿漂泊。 这也是为什么牯埃国现在跟宏菁国闹得关系紧张的根源，因为宏菁国援建、投资，甚至到了影响牯埃国命脉的程度。 全体牯埃人开始抵制宏菁国，拒绝经济为掩护的殖民。 即便是援建情义深厚的宏菁国，最后都闹得这样僵，可见牯埃人的警惕和对国土的执着。 他们不会走的，恐怖分子才该离开。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过了几家服饰商店。 这里的衣服都大同小异，林雪原在众多衣服中看到了一身明红的长裙，便让店主取下来。 萨娅珈也非常喜欢，便去试衣间换上。 等待的时候，店主正在看当地新闻。林雪原也望向新闻屏幕。 那屏幕中的人，那身橙红鳞甲，分明是……伊可诺？！ 机器人记者正在报导：“经核实，此人正是牯埃萨娅战队的信息安全人员，同时也是布萨城城主马塞思的女儿，此时正被钉在一面巨型盾牌上。” “恐怖分子显然是将她作为先头队伍的挡箭牌，一路向弗莱翼战队的基地推进。弗莱翼战队仍未开火，但是他们能坚持多久……” 话音未落，机械脑袋中弹，爆开，画面转入卫星拍摄的场景。 一阵轰鸣声将林雪原的思绪紧急拉回现实，她抬头望出去，有战机从布萨城上空飞过。 贺聪发来短讯：【你在哪？赶紧回来！马塞思带人出征了，我这边劝阻不住，城防空虚，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第54章 54暮色笼罩 收到贺聪催她回去的讯息，林雪原知道不能马虎，便准备同萨娅珈回去。 伊可诺此时人在险境，让她一颗心悬了起来。 之前要不是伊可诺帮忙解围，自己可能已经被联盟部队那些人拖出去打开脑袋了。 萨娅珈决定买下了试穿的那身红裙。 她将衣服收进提包里的时候，林雪原忽然注意到，萨娅珈的包里似乎有一个大方盒。 自方才她就一直特别小心地捧着，连换衣服的时候，都要带进去，而不是寄存。 林雪原鬼使神差地问：“这是什么？” 萨娅珈神秘笑笑：“现在不能告诉你，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雪原有些意外，竟与自己有关吗？ 还没等她思索出什么所以然来，外面传来嘈杂声，叫骂、哭喊，甚至还有爆炸的巨响。 林雪原回头对萨娅珈及店里的人说：“别出来，锁门。” 而后她将随身带着的初始盘拧开，踏出商店大门的瞬间，穿好外骨骼。 外面街道上，人们已经逃散。一辆悬浮车，撞进一家店铺，正在冒烟、爆出频频闪动的屏幕。 一个身材过分魁梧的男人站在街口，像是一座两米多的高墙，挡在那。 烟尘扬起，周遭忽然安静下来。 林雪原跟那人遥相对望。 她不知道这人容貌，可是这种如有实质的胁迫感，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在废城里、在海涯上，她都曾见识过的恐怖分子头目，哈约德。 哈约德逐渐走近，头盔里传出粗犷的电子音：“磨磨唧唧这么久，敢让老子等。” 说话间，他扔下一道手环。 林雪原并不知道这是伊可诺的手环，但她能明白，哈约德必定是凭借别人的身份信息混进来的。 萨娅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平静无波：“太鲁莽了，会死的。” 哈约德大笑：“能打败老子的人还没出生！” 说着，他两手之中爆出外骨骼黑金，瞬间换上外骨骼。 林雪原回头看了萨娅珈一眼，她捧着她那盒子，就站在街边。 街面上拂过的长风，吹动她黑色的衣摆，她戴着面遮，只有一双眼睛，仍然那么纯粹美丽。 城守卫驾驶悬浮摩托赶来，哈约德双手爆出双轮机枪，一轮连环爆射。 所有摩托自半空就被射中动力系统，尽数爆炸。 城守卫各自摔翻出去，巷陌涌出不计其数的黑衣女人，将他们围攻得节节败退。 林雪原手中凝出盾牌，一脚踏地长跃而出，瞬间迫近，光盾狠狠扫出！ 哈约德一手机枪灌力砸下，连射的子弹在镭光盾里剧烈烧灼，火光如同沸腾般层层爆裂。 林雪原两手操控双盾，白屏劈头、蓝屏斩腿。 她的“搏击专题”训练已经达到卓越了，此时挥舞武器，更是得心应手。 灵敏闪避的同时，时刻窥伺对方漏洞，果断挥斩出击，光盾爆出重重耀眼光 但在哈约德这种沙场老手面前，林雪原显然还不够看。 他的手心喷出电与火的长鞭，交织撕扯，如同天罗地网，层出不穷、追魂夺命。 林雪原吃力地在建筑墙壁之间跳跃躲闪，连带得周遭的店铺都被波及，门面成片地崩塌损毁。 贺聪的声音在头盔中响起：“舰长正在赶回来，不要跟哈约德硬碰，快逃！” 他正在往这边赶，身上的伤让他的行动有些吃力，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没办法逃的，她去到哪里，哈约德就会追到哪里，其间打斗，还会殃及无辜平民。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她已经逃避太久、被保护太久了。 “待会儿把我带回去，”林雪原平静地说，“让他不要浪费材料，该拆的拆，该研究的研究。” 贺聪还没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就听到一声碎裂的金属脆响。 哈约德狂笑，左手中火弧和电网交织的锁链捆住林雪原的身体。 右手一道合金长刀如电钻出，带有“电信号共振技术”的刀头，在短兵相接的瞬间，劈碎了林雪原的外骨骼。 从左肋到右肩，身如裂帛，血弧洒出。 同时，哈约德的狂笑戛然而止—— 林雪原挥出一道灼目的白色镭光剑，他闪身躲开的时候，另一道自她左手心绽开，洞穿了他的脑袋。 两人同时倒下，朝着街道的两个方向，一瞬间的寂静之后，甚嚣尘上。 想调用镭光剑非常难，林雪原练习了上万次，知道这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 她在这几天里，勉强练习掌握，毕竟商夏在忙的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有随时准备作战。 不过当真派上用场的时候，还是有些勉强，只能用自己做饵，才能把握最终的时机。 能杀掉恐怖分子的总头目哈约德，也算给商夏帮忙了吧。 林雪原倒下的时候，这般想着。 血液从身体汩汩流逝，仿佛能感到躯体冷下去。 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是看到萨娅珈走过来，抱着她那个黑色方盒。 周遭完全暗下来，直至完全漆黑湮灭。 好可惜，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舰长…… 她幼圆灵动的眼瞳失去光彩，失焦。 神经纤维丝涌现中断，意识消失。不可逆。 街面拂过长风，呜咽幽幽，一直到暮色晕染天边去，消散在世界尽头。 黑色短靴踏在碎石，萨娅珈走近。 她从哈约德的腰间拆下一柄配枪，对着他的脸接连射击。 有几枪打在了地面上，爆起烟尘，有几枪打中他的口鼻，血肉模糊。 扔下枪，萨娅珈查看提包里的大方盒，即“捕鼠器”。 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悬浮屏幕，底下隐约可见是一颗头颅。 悬浮屏上有读条，速度不断加快，最后界面一收，汇聚成一道提示：【全部数据加载完毕。】 萨娅珈挎好提包，拉下斗篷的帽子，快步离开。 她的衣袂如影子汇入缝隙，消失在街头，一道黑色身影，从高空的飞行器跃下。 冰蓝色的纹路在空中划出流线残影。 只是落地的时候，过于狼狈，忘了任何缓冲，直接坠落。 踉跄爬起来，两步扑跪在她身前。 是商夏。 她却不能再从外骨骼下靠直觉辨认他，不能再以目光追着他。 他伸出手去，却不敢触碰她血流干涸的身体。 头颅深深垂落，最终拳头死紧，砸在地面上，砖石迸溅。 头盔黑沉如同陨石，缓缓抵在她无力摊开的手心。 贺聪解决了沿路的恐怖分子，那些黑衣女人们，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街头商夏的身影。 他俯身抱起林雪原破碎的身体，起身。 悬浮车还未停稳，他已经跃入，飞驰而出。 在此时的弗莱翼的基地中，三百余架飞行器亦是极速飞掠，空气阻力在这高速之中发出尖锐鸣啸。 叫得更惨的是蒋有飞。 “踏马的要死了——求放过啊——！！！” 蒋有飞的专属战机“信天翁”，翼展22米，搭载弹药42吨，机炮八门两千发。 并且使用的是最先进的“反物质”能源系统，提供动力的同时也能转化为磁能，当空发射电磁炮，无论拉到哪里作战都是空中霸主。 面对飞蝗过境一般的无人机潮，这位空中霸主怂了，原因无他，弹药告罄。 如同巨手扪虱，面对水流般聚散的无人机群，再多的武器都徒劳无功。 最后他心一横，接连发射三十二枚导弹，布成爆炸网，将身后的追兵炸成了片。 可是仍有上百无人机，穿过空中爆炸的重重烟尘，全速追击。 蒋有飞在这围追堵截当中，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所有飞行花样全都耍了个遍。 要不是环境不允许，他已经掀开头盔镜大吐特吐。 蒋有飞狂点通讯申请，发给商夏，却不接。 他只能一边在空中云层上演生死追逐，一边给商夏发录音：“混蛋老夏啊啊啊！被你害死了！” “这节骨眼上你给我撤了，你要死啊你就算不救伊可诺、不救我你也该踏马顾及点名声吧！被你害死了你等着我做鬼第一个回来找你！” 猝不及防地，“信天翁”尾翼传来巨震，伴随着连环爆炸。 蒋有飞心凉了半截，一扫控制面板，报警提示红了大片。 “老子最爱的战机啊！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老夏死骗子！！！” 很快他的声音就湮灭在爆炸中，成了空中一朵耀眼的星火。 战斗从来不是弗莱翼战队的强项，加上蜃楼此次的围攻，将伊可诺当挡箭牌冲锋。 他们只能从侧翼攻击，而力量分散的结果就是被分批蚕食。 弗莱翼战队算彻底完了，连队长蒋有飞都被追到穷途末路战机炸毁，其他队员不用说，全线溃败。 而地面战场，有凯旋战队、牯埃萨娅战队的支援，暂时抵挡一阵。 凯旋前锋“林雪原”带队冲锋陷阵，一举撕开恐怖分子机器人墙，战神铠爆出镭光阵阵，蓝白频闪，甚为炫目。 凯旋战队显然调用了黑迩战队的科技成果，罗婕儿辅助，启动车载镭光炮，三辆连缀成片，成功将恐怖分子火力压制。 牯埃萨娅战队把握时机，夺取那面巨型盾牌，解救伊可诺。 可就在伊可诺被解下的瞬间，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一声轰鸣，在每个牯埃萨娅战队成员耳际裂响。 两耳贯穿一般，连带着整个脑子都在嗡嗡。 在卫星转播拍摄可见，牯埃萨娅战队队员忽然全都失去作战能力，东倒西歪。 他们的头盔，闪烁红芒，弹出无数报警弹窗，完全故障。 萨彼得勉力支撑，抬头看了一眼战场纷乱，叹息。 多年前马塞思就曾说过，他再不收手，终究会毁在这头盔上。 萨彼得何尝不知道，只是他没想到，会应验得那么快…… 他掀掉自己的头盔，两臂转化为重型机枪，手腕、手肘两重开火轮齐齐就位。 全部能源压缩，启动能源核自毁倒计时，确认。确认。确认。 这一次，让他不再需要什么宗教祷告，生死于他没有区别，直到他看到一切都如计划所述，他决定相信一次。 马塞思将女儿伊可诺挂在自己外骨骼身后，见自家战队一刹那间失去战斗力，他的头盔不同，才并未受到影响。 一转头就见萨彼得迎着战火徒步而去，两臂火力全开，仿佛熔入如火如荼的暮色残阳。 马塞思爆吼一声：“回来！！！” 萨彼得听到了老友的嘶喊，只是他喃喃道： “让我最后助你们一臂之力吧。年轻人，我很高兴我输了，如果你最终能赢。” 暮色沉沉，云霭垂天，萨彼得的身影在炮火重重之中只剩下黑色剪影。 最终，连这剪影都被灼亮的光芒吞噬了，能源核炸毁，爆出一阵重磅冲击波。 战火轰鸣，伊可诺从昏迷中醒来，视线模糊中，看到一层火云平地涌起，映向天幕。 第55章 55醒来复活 凯旋集团力挽狂澜，调集所有的外骨骼战士，五百战士和八千机械人正面迎击蜃楼恐怖组织。 镭光式装甲车两两呼应，顶端半米长的凹槽状发生器，荧光满满直至晃动。 蓄能完毕，“轰”地打出一道道片状的蓝色巨盾，强力抵挡敌方火力。 联盟部队的包抄终于赶到，恐怖分子毫不恋战。 仿佛目的已经达到，恐怖分子及战斗机器人像岛礁乱石中的潮水般，向周遭破败的废弃城池散去，消失无踪。 弗莱翼基地之危终于解开。 只是弗莱翼战机飞回寥寥，战队在此大战中遭受重创，战力锐减。 牯埃萨娅两百成员则意识涣散，最终被联盟部队的后勤装甲一个个捡回去。 通过卫星转播，全世界人民都看到了，整场战斗中，凯旋战队“林雪原”冲锋在前，破开蜃楼格局，创造战机。 这个锋芒乍现的年轻人，一下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只是他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除了六年的网络竞赛战绩亮眼，就是世界杯冠军。 他被商夏的全网粉丝责骂，在世界杯决赛里踩断了商夏的腿。 因之前借商夏热度，“林雪原”知名度极高。 而现在，是他第一次博得了全体网民的注意力，凭借自身实打实的战斗。 现在有人开始好奇和八卦，这个年轻人，外骨骼头盔下真实的容貌。 神秘总是惹人讨论的，加上近期商夏被多方指责，人气暴跌，转粉凯旋“林雪原”的不在少数。 乱世出英雄，在这样一个战火纷乱的国度，任何表现突出的人，都容易被标榜为“英雄”。 更不用说，凯旋集团在背后发各种宣传软文，还推出他作战时使用镭光武器的视频剪辑，各种光影炫目。 于是，在金海湾、黑迩、弗莱翼、牯埃萨娅各大战队尽数没落的时刻，凯旋战队一枝独秀。 前锋“林雪原”迅速成了世界新闻报道的聚焦对象，人气暴涨。 最夸张的是，凯旋集团的新品头盔一下子卖到脱销，现在全球断货。 断货造成的消费不满足再反过来炒起了头盔热度…… 总之，凯旋集团可算是凭此一战而红，声势空前。 深夜的布萨城，马塞思从伊可诺的病房出来，返回自己的城主办公室里。 他边走边看新闻，皱眉看着屏幕，接连刷过十几条。 全是吹捧“林雪原”和凯旋集团的，双击关闭页面。 他转头问助理：“商夏还没醒吗？” 助理摇头。 马塞思叹气。 在营救伊可诺的时候，他就接到消息，哈约德利用伊可诺的身份信息成功混入了布萨城。 恐怖分子的诡计，故意用伊可诺将他调走，布萨城城防空虚。 当时商夏已经在弗莱翼基地外布下信息战制高点，收到消息，立即折返回到布萨城。 终究迟了一步。 商业街建筑损毁严重，所幸大部分人只是轻伤，没有死亡。 只除了哈约德，和商夏的那个3D机器人。 之前听闻商夏为那个机器人甚是疯魔，现在他真是见识到了。 商夏占用了科技研发中心的一间实验室，独自锁在里面修复。 一天一夜，他水米未进，加上身体刚动过大手术，状况糟糕，终于昏厥。 此时的商夏正躺在医疗舱里，没有开灯，周遭昏暗虚空如同墓葬。 他已经到极限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全都试过了。她的意识消散了。 而他，没办法挽回。 商夏睁开眼睛，闭上眼睛，每一缕思绪，每一缕呼吸，全部都是她。 她是什么时候占领他的心神？ 也许是看到她的眼睛的那一瞬，也许是更久远之前。 那时他十四岁，母亲在北冕宫殿的建筑工地遭遇恐袭，离世。 他被父亲带回宏菁国，一身戾气只想着复仇，每天都在沉浸在谋划如何杀回去。 甚至产生要设计出毁天灭地的外骨骼的野心，计划着将核武器、反物质武器全都装备在身上。 以至于父亲忧心忡忡，一直担心他无法走出仇恨的禁锢。 直到他为了训练自己对外骨骼的感应度，开始接触外骨骼竞技网游。 然后就遇到了雪。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外骨骼是他的选择，而她，是不可控的意外。 她消失的那三年，他设计的外骨骼飞速迭代。 最终开辟出自己的镭光武器领域；同时他自己也愈发自我封闭。 父亲见他不愿意浪费时间跟人相处，只能变着花样的地给他塞了各种机器人，结果大都塞仓库了。 就在他要重新回到牯埃国，踏上这片埋葬了母亲的土地之时，雪重新出现在他生命里。 昏迷之后，他仿佛做梦了，她来到他身边的这些日子，全都历历在目。 一开始他就认出她的眼睛，只是不能确定。 百般试探，其实，也隐隐存着逗她的心思。 之后，看到她哭鼻子，有死咬着求援的字句不肯吐露。完全与年幼时的她重合。 他即便翻遍整个牯埃岛，也要将她找到。 他最开始看上的的确是她的神秘黑科技。可是，不知不觉中，有什么在发生不可控的变化。 她刚开机时，坐在盒子里跟他大眼瞪小眼。 她洗漱完，头发乱翘而不自知的呆相。 她在晨光熹微时，趴在他身上，睡眼朦胧抬头看他。 她赌气，别过头不看他时的侧颜。 她在演习中，奋力抗击敌人的剪影。 她在自己开枪打中额头时，殉他的决绝，和倒下后的茫然。 她在晚宴时，爬上露台桌子时，片刻的惊慌。 她在昏暗中，唇瓣的柔软。 还有她那一声一声的舰长…… 全世界，即便是一样的称谓，从她口中出来，才是原本该有的模样。 明明是个哭包啊，为什么要去跟哈约德决战…… 遇到危险就赶紧躲起来，有什么事就找别人帮忙摆平，就平平安安地，一直活在他身边，不好么…… 商夏抬起金属手掌，盖在眼睛上。 叫他“舰长”的人，全世界有千千万。 然而，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叫他舰长了。 长睫翕动，她勉力睁开眼睛，有泪从眼角滑落。 她梦到商夏了。 她梦到商夏一个人扑跪在那，周遭黑暗，将他吞噬。 莫名浩大的悲伤，犹如海水，灭顶沉浸。她的泪源源涌出，划过鬓发，落入耳廓。 “她醒了。”旁边有个声音响起。 林雪原这才注意到，周遭有人，而自己，还有知觉。 视线聚焦，打量周遭，发现自己在一个水晶盒子里。 林雪原就像一个躺在冰棺里的吸血鬼，双手交叉叠在身前，身上连着各种导线。 而外面，应当是实验室，一片耀目的白。 一切都是层流隔离实验室的配置，所有人都穿着隔离服以防自己掉下什么东西污染了地方，这里是精密实验场所。 最近处的人，从唯一露出的眼睛，林雪原认出是萨娅珈。 萨娅珈正探头观察她，方才正是她在说话。 林雪原身上完全无力，不能动弹，连开口都做不到，更发不出声音。 两人就这样诡异地对视着。 此外，房间里的其他人，十几个，全是技术人员。 林雪原视线艰难移过去，定在站在头顶方向的人身上，正是林延。 林延正在浏览悬浮屏幕上的数据，抬头看了一眼。 他道：“很好，数据稳定，准备接下来的步骤。”声音里有罕见的愉悦。 而后他转身离开，其他技术人员纷纷各自去做事。 林雪原不明所以，自己不是在布萨城里吗？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人回答她的疑惑。 她只能猜测，这是林延的某种技术，他能将她造出来一次，应该能造出来第二次。 好在之前的记忆都在，她还记得商夏。 想到此时商夏不知如何了，是不是看到自己的“尸体”了，她就一阵揪心。 希望商夏能理智一点，将她留下的身体给拆开，继续“新雪纪元”的研究项目，这是她那具身体最后的利用价值了。 忽然，她的目光凝住，锁定了一个人。 胖胖的，万年不变的鸡窝头。 是……姜大成？！ 姜大成并不看她，过来调走了几个悬浮窗，然后就转身去埋头工作了。 “不用看了，他不记得你了。”萨娅珈趴在盖子上，轻声道。 她转头看了姜大成一眼：“他的脑内海马体处理过，近期的记忆被剔除了。就像你刚逃走时那样。” 萨娅珈怎么知道她逃走过？萨娅珈到底跟林延的团伙什么关系？她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林雪原努力动了动嘴唇，却实在无法发出声音。 萨娅珈：“你刚更换了身体，还需要适应，大概3到5小时的时间。” 林雪原还有满腹疑问，可是没办法交流，却如同被封存在尸体里的魂魄，只有眼皮能稍稍掀动。 她只能等待，干脆闭目思考。 林雪原感到自己应当是一个重要的实验体，否则他们也不会那么大阵仗，千方百计将她弄回来。 她暂时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道能安全多久。跟林延，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林雪原感到手脚稍稍能动的时候，注意到对面仪器屏幕上的时间，刚过去两小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实验室无人，大概都去休息了。 一道黑影忽然趴在盖子上，林雪原一惊，就看到姜大成的脸。 与此同时，她看到姜大成飞速地在他的悬浮屏幕上戳动。 林雪原感到一种仿佛电流般的刺激，从贴在身上的导线传来，扎着疼。 她刚要问，这痛感陡然加剧，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昏死过去，连惨叫都来不及喊出来。 有没有搞错她这刚死一次，难道又要死？！ 第56章 56再入虎穴 林雪原痛得脑袋发蒙，水晶盒子不知何时打开了。 “快快快！”姜大成将她拽出来，“别晕了，赶紧哪！” 林雪原晃晃脑袋，好歹恢复平衡。 剧痛将她浑身的知觉全都激活了，现在林雪原不用外骨骼都能一蹦三尺高。 姜大成拖着林雪原往外跑，忽略她的提问，只道：“来不及解释了，出去之后，你自会知道。” 姜大成带着林雪原一路往外闯，手中的权限刷开一道又一道的电子门。 忽然，姜大成停住了脚步，罗婕儿站在他们面前。 罗婕儿一身银红战神铠：“姜博士，废话我也不多说了，请吧。” 姜大成喘着气，笑笑：“我当然打不过你，不过我想告诉你，知识就是力量。” 话音未落，姜大成划过一道屏幕，周遭一瞬全黑！ 罗婕儿有夜视，当然不会被影响，可万没想到，姜大成扔出一个小球。 小球爆开，喷洒出一大片干扰剂，飞散在空气中，罗婕儿的头盔界面完全被遮蔽。 姜大成拽着林雪原就是一阵狂奔，一连穿过大大小小五六道门。 罗婕儿抬起武器，听音追上，但是不能开枪，要是误伤林雪原就麻烦了。 就在奔命途中，姜大成将一个手环交到林雪原手里：“跟着它的提示跑，别回头！” 林雪原有不好的预感，姜大成狠狠推了她一把：“跑！” 姜大成很少这样严肃，林雪原突然想哭，被推得踉跄两步，只能往前继续跑。 罗婕儿听到他们说话，冲上来，将姜大成撞翻在地。 她刚要继续追林雪原，却被抱住了脚。 罗婕儿用力往墙上一摔腿，姜大成顿时断了一排肋骨。 可是他死都不松开，手中爆出一道炽烈的白光。 罗婕儿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空气中飞扬的干扰剂迅速被引燃，单位空间密度饱和，轰然爆炸！ 林雪原跟着手环的导航，刷开大门，夜风猛烈灌入。 剧烈的爆炸带起的冲击波，却将直她掀出去。 林雪原扑出门外平台，一直扑到台阶，从十几级台阶一路摔下来，顾不上浑身疼痛，起身回看。 一片漆黑，没有人出来。 这一瞬林雪原深吸一口气，牙关紧要憋住情绪，转身就跑。 可是外面的守卫已经被惊动了。二三十人全都举着枪械围过来。 一阵开火爆响，林雪原抱头狂跑，还没跑出五米，忽然就被人拎住了后衣领。 她现在穿的差不多是一身白睡衣，这么一拎，勒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勾着衣领咳得死去活来，转眼被扔进一辆悬浮车，车顶窗关闭，同时极速飙出。 林雪原扑到后窗，只看到一道火箭炮发射的燃料强光，照亮了那人的侧影。 那身铅灰色外骨骼，螺旋拼接款，是卢海楼！ 他打爆了那些守卫，还给她断后。 车子关闭所有光源，启动反追踪系统，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林雪原试图控制车子，卢海楼的声音冒出来：“我已经通知商夏，你给我待着，别乱动我的车。” 问题是，卢海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之前跟林延合作破裂后，就消失了。 而且金海湾已经被恐怖分子覆灭，难道他是来复仇的？ 这些问题在脑中一闪而过，此时她最因该关心的是自己的处境才对。 卢海楼刚才说，通知商夏了？ 她手中拿着姜大成的手环，立即输入商夏的通讯码。 可是手环功能受到限制，无法通讯，只有一个界面，显示着带锁的文件。 林雪原动用意识感应能力，刚一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手环一震，文件开启。 林雪原：“……”这意识感应能力，强得连自己都害怕。 解锁完成后，出现视频。 姜大成在画面中央，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小雪，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想爸爸？” 他的胖脸笑起来肉嘟嘟的，林雪原一瞬间就鼻子发酸。 录像中，姜大成开始叙述。 “我给自己做了记录，所以虽然他们处理了我大脑海马体，我仍然能唤回记忆。 “长话短说，我录制这个视频的目的是向你道歉。我一直是林延实验团队的成员，对林延的实验数据来源一直存在疑虑。 “直到你偶然发现哥哥过世的端倪，将他们的实验数据给我，我才终于面对现实——他们在进行人体实验。 “并且你们都是一开始就被计划制造出来，用于实验的孩子。 “在机械街将你送走之后，我开始利用之前留下的技术后门，调查他们。我得给你一个交代。 “只是核心资料我仍没办法接触到，只能在这里给你简单口述。 “我发现，早在三十年前，林延就开始了这个实验项目，名为‘神之意识’。 “他有意制造出，大脑异常放电的新生儿。即，在孕育过程中，就进行电磁干预。 “包括你和你哥在内，出生在寄养院的89个孩子，都是实验体。你和你哥是仅有的双胎，而且比较幸运的是，你们都非常健康。” “不幸的是，正好达到了实验样本要求。” 等长大到6岁，他们就开始进入项目，分配给姜大成照料。 姜大成当时以为，这些孩子是先天的大脑异常放电，来参加凯旋的集训也算是一种接受治疗的机遇吧。 后听说他们从小没见过父亲，连母亲也只是一年见两次。 他于心不忍，决定领养他们。 之后，姜大成不仅帮助他们掌握外骨骼、记录他们的数据，还照顾他们的生活。 直到哥哥“病逝”后，事情开始浮出水面。 姜大成的叙述还在继续，他放出一张手写的图示，示意实验的完整流程—— 首先是外骨骼训练，将人体的意识与机器的感应能力训练到极致。 然后第一阶段，将人的意识从人体，转到3D机械体，完成从人到机械的意识转移。 林雪原调查的时候被袭击，其实已经完成了这一步。 姜大成也是将她救出来之后，才发现的。当时林雪原的身体，已经是3D身体了。 第二阶段，将意识从3D机械体，发送到3D机械体。 这就是为什么，林延派恐怖分子一直追杀她。 但同时“捕鼠器”必须在半径50米以内，因为必须将意识接收回来，否则就会意识消散，实验失败。 此时，林雪原经过在布萨城跟哈约德决战，“同归于尽”，重新醒来，已经跨越了第二阶段。 现在整个实验，只剩下最后阶段了。 第三阶段，意识要从3D机械体回到人体。 只有完成了这一整个过程，采集到所有的数据，控制干扰因素，才能最终“突破人机壁垒”。 实验成功后，人的意识就能在机械和人体之间自由穿梭。 每几个阶段的跨越，都要以濒死的方式，激发出足够强的意识信号，来完成转移。 林雪原听着听着，眉头深锁。 她注意到一个关键信息——她的意识是从人体转移到3D身体上的。 而第一阶段的跨越中，其实并没有将她杀死。这不就意味着…… 她是真人！而且身体还活着！ 就在这时，车门霍然打开，林雪原才注意到车停了。 她立即将手环关闭藏起来，警惕地望向车外的人。 对上一双冷锐的眼睛，警觉而疏离。 商夏！ 林雪原眼睛瞬间被点亮，同时，忽然脑中闪过一种模糊的想法，将她按在原地。 按照姜大成的说法，她是有本体的，而且还活着。 那么，她应该做的是去将身体取回来。 商夏将她从车上拽下来，就将她往自己的车里塞。 周遭一片昏黑，光源只有商夏的悬浮车开着大灯，而他背着光。 林雪原撑住车门，硬着头皮：“先生你好啊，你是哪位？” 商夏似乎怔了片刻，试探道：“卢海楼没告诉你我是哪位吗？” 林雪原心虚低头：“他的确没……” 商夏将她拽进怀里，死死抱住。 林雪原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喂喂喂，你随随便便就抱别人的吗？” 商夏在她耳边恶狠狠道：“再装蒜现在就办了你。” 林雪原：“……流氓！” 问及商夏怎么能断定她就是雪，商夏点出一个视频，正是林雪原刚刚看的那个，姜大成给他也发了一份。 卢海楼的车已经自动开走，商夏亦要尽快离开，但是林雪原却不上车。 她看着商夏的眼睛，认真道：“我要回去，将他们的实验数据偷出来。” 商夏冷然：“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林雪原：“可是我必须跟林延、跟这个实验做个了断，我不能总是靠你们保护。” 商夏握紧她的手腕，丝毫不松：“又皮痒了？非要卸腿才老实？” 林雪原刚要说话，忽然感应到什么，回头道：“追兵来了。” 她握住商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信我一回，我不是哭包，舰长。” 听到久违的称呼，商夏心中一颤，往昔那个百折不挠的女孩一瞬间回到他的眼前。 他还要说些什么，林雪原凑近捧着他的脸，踮脚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 商夏垂眸，这个理由，让他如何反驳。 林雪原忽然狠狠推开他：“骗子！我没有什么数据！我也不知道什么共振技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喊着喊着就哭出来了，退开。 商夏被钉在原地，这一瞬眼里的心疼无法掩饰。 林雪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演技里，眼泪说来就来：“说什么喜欢我都是骗人的！你们全都是骗子！” “我在你们眼里不过就是数据源、就是实验品罢了！” “有利用价值就哄着、捧着，没有价值就不屑一顾！” 那些年统一的训练中，她从来都是毫不起眼的那一个。 直到哥哥去世，她的资质才被注意到，迎来的却是更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好在上天是眷顾她的，先给了她一个父亲姜大成，让她得以逃出林延的掌控。 又何其有幸，遇到了商夏，愿意为她横眉冷对千夫指。 她想为他们做点什么，而不是总被保护着。 林雪原跳上车，直接往来时的方向驶去。 定位显示此时正在北冕迷宫，车子一冲出出口，便被一道电磁弧网牢牢套住。 商夏站在原地，克制着，不追上前去。 短暂的重逢还未来得及确认她是真实的，马上她又要回去面对更大更未知的风险，他怎么会肯放她再入虎穴？ “我的本体还在，我想重新成为正常人类，我想以人类的方式跟你共度余生。” 她的话仍在耳畔。 这个理由，他没办法反对。 第57章 57实验残杀 林雪原被带回来林延的实验基地，一路押解，最终到了一个全封闭的白色房间。 她被扔在冰寒的地板上，地面的反光中看得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她的面前，有双白色软底鞋。 林雪原抬头，面前这个人，穿着跟她一样的白色衣服，一头灰白短发。只是他坐在轮椅上。 他居高临下道：“我告诉过你，这是一个诅咒。” 林雪原浑身一震，这声音……哥哥？！ 他的摘下口罩和帽子，现出与她如初一辙的面容。 轮椅转动，他转身：“跟我来吧，我们将诅咒换做礼物。” 林雪原爬起来跟上去：“你到底是什么？3D人？还是……” 她不甚确定，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人工智能程序，在伪装成哥哥说话。 此人将她带到林延面前。 林延一身白褂，在处理着面前几个屏幕的资料。 周围还漂浮着十几个屏幕，照亮他的周遭，衣服上一层柔光。 那个男生就这么站在边上。 “你不是说过，要为哥哥完成心愿的吗？”林延冷冷地开口，“突破人机壁垒，不是你的目标吗？” 林雪原双手握紧：“你们害死了他！” “这不就是吗。”林延转头示意那男生，“他没死，只是完成了实验的第一阶段。” 林雪原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是说……” 这真是她的哥哥？可是为什么感觉那么陌生？ 林延：“不过，他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而后林延略作解释，林雪原明白了，在他们之前，所有的实验体都会死。 直到哥哥的出现，他以极高的感应能力，成为第一个以“濒死”形式去尝试意识转移的人。 他的实验数据成功地催生了后来的实验方式：通过三次意识转移，实现意识从人体到机械的来回。 但是因为之前没有人尝试过，没有控制好实验条件，哥哥的大脑有一部分损伤了。 现在的哥哥仍然是哥哥，只是失去了一部分的大脑功能，本来的身体也瘫痪了。 林雪原扑上去抱住哥哥，他却无动于衷，没有推开，也没有说什么。 像是完全没有感情了，只遵从林延的指令。 现在需要林雪原做的就是，完成实验的第三个阶段。 从未有人成功过，最终只能寄希望于她。 毕竟她拥有跟哥哥一样强大的意识感应能力，并且在两次濒死体验中，逐步增强。 只要她一人成功了，采集的数据，就能制造出辅助器，帮助其他人都能实现意识的第三阶段转移。 哥哥也将完成意识的转移，抛弃无法完全控制的身体，进入完美的机械身体，并且自由更换。 “如果你想回到自己的本体。”林延瞥了她一眼，“最好能明智一点，不要再给我找事。” 林延离开了，十几道屏幕跟着他，数据跳动。 哥哥来到一面墙壁旁，他一挥手，墙壁成了单向玻璃。 他看着另一侧房间里的人，漠然道：“你知道吗，我们的母亲现在是我的陪护。” 林雪原走近玻璃，清晰地看到对面的人。 一个中年女人，在整理房间。这些事，本来让家政机器人做就好了。 她却安安静静一个人慢慢做着，仿佛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家政机器。 哥哥：“以前我时常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时代了，还有人依靠领取补贴过活。” 林雪原看着他。 他回过头，忽然淡淡笑了：“现在我明白了，并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意义的。” “有些人，来过了，好像活过一回，没有留下什么存在过的痕迹，就回去了。” 他摊开手，朝林雪原伸过来，仿佛邀请：“而我们不一样，我们天生就被赋予使命，我们天生就要改变这个世界。” 林雪原再次转头看向他们的母亲。 那个曾经每年来看望他们两次的人，每次都神色麻木，耐心欠奉。 她像坐牢一样同他们待满两个小时，然后去窗口领取生育补助金，头也不回地离开。 哥哥的手始终抬着，声音温柔：“你能感受到吗？人类文明即将要进入新的时代了。” “而我们就是开启新时代的钥匙。” “所有的努力，即便最后失败牺牲，我们的每一步，都是被历史铭刻的功绩。” 不知何时，林雪原的手，已经同哥哥紧紧握在一起。 之后的发展，却是林雪原始料未及的。 此时她的意识在3D身体里，目标是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回到本体。 林延那边准备了三天，终于就绪，将她带到实验室。 就是在这个窗明几净的开阔实验室，躺着十具一模一样的3D打印身体，全都是她的模样。 唯有中间的一个培养箱里，有一具身体浸泡在深蓝色的溶液其中，隐隐约约。 那就是她的本体。 接着，她开始了重复“死亡”的痛苦过程。 因为濒死多次，或者由于知道目的，林雪原有了心理准备，濒死时产生的电信号不够强。 而且回到**当中，比起在3D身体当中转移要更困难。 机器人将她捂住口鼻体验窒息，每次都到昏厥的地步。 濒死尝试失败了3次后，林延决定，直接利用死亡体验。 反正她此时是3D身体，即便是死了，也不过是利用“捕鼠器”换一具身体。 林雪原刚从濒死中被唤醒，听到林延说“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罗婕儿抬手一枪正中她的额头。 林雪原从另外一具3D身体当中醒来，剧烈喘息，抬手摸了摸额头。 地上，那一具3D身体歪倒着，双目圆睁，眉心一个血孔，暗红色的血流了一摊。 林延只是看着屏幕，眉头深锁，明显没获得满意的数据。 就这样，她一次一次被罗婕儿击毙，一次又一次重来。 直到第10次，林雪原仍然在3D身体当中醒来，并没有回到本体。 林延脸色很难看，径自离开实验室。 其余技术人员纷纷分析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清洁机器人过来处理满地的尸体和血迹。 林雪原从水晶盒子里爬出来，看着罗婕儿：“姜大成呢？” 罗婕儿手臂上的枪械翻转，恢复初始状态，淡淡道：“死了。” 见林雪原死死盯着自己，她只道：“不用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换做你你也没得选” 林雪原冷道：“我不会。” 罗婕儿哼笑，却没有笑意，声音低沉：“话别说得太满。” “就在你逃跑的这段时间里，有另外48个孩子，都实验失败，死了。如果你不逃跑，他们还能活着，因为只有你成功通过了实验阶段二。” 看到林雪原脸色唰然泛白。 罗婕儿走近，轻声得恐怖：“你也满手是血，不要说别人。” 她点了点自己的额角，“我的脑袋里有一块炸弹电极，引爆的开关就在林延手里。我若不全力追捕你，我也得死。” 林雪原沉默。 罗婕儿：“另外，提醒你一句，你最好也乖乖的。因为你的脑袋里也有。” 她转头，看向那箱蓝色液体。 罗婕儿拿了个扫描仪，走到林雪原本体处，随便一扫，上面提示有芯片。 林雪原：“……”她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罗婕儿看着屏幕，淡淡道：“很早以前了，就在我们的头盔还是侵入式的时候。” 她抬眼看着林雪原：“可惜了。以前还妒忌你，天赋异禀。现在可怜你。” 扔开扫描仪，罗婕儿离开，喃喃道：“我作为工具 ，还能活。而你，一旦实验成功，林延是不会留着你的。” “你或你哥，会成为突破人机壁垒的第一人，青史留名，然后被抹消掉。” “在林延准许之前，谁都不能永生。他是掌控永生资格的神。” 永生？林雪原皱眉。 的确曾有人预言，突破人机壁垒，人的意识可以数据化转移到机械上，那么，永生技术将从理论落地为现实。 只是这落地的过程，并不是那么好受的。 第15次，林雪原是被一匕首捅进心脏，慢慢死的。 她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光芒晃眼，感觉自己可以写一本书，传授处理死亡恐惧的心得。 为了回到自己的身体，她也是够努力了，忍了这么多痛，死了这么多次，却没有想哭。 这次失去意识之前，她忽然看到，林延转过头，看了哥哥一眼。 她有不好的预感。 可惜，所有的不好预感，都将应验。 第16次死亡尝试，哥哥站在她的面前，一身银色外骨骼。 依旧是当年那个拿下全网最佳新人奖的模样，英姿卓然。 他的身体已经偏瘫，但是外骨骼可以支撑着，动作需要人工智能处理器提供额外的协调。 凯旋的外骨骼辅助技术拔尖，于是哥哥的动作还算灵活。 此时他一刀劈过来，林雪原只躲开了一点点，原本砍向劲动脉的刀，砍在了她的肩膀上。 剧痛弥漫，人一时间就蒙了，巨大的力道将她一瞬间掼倒在地。 林雪原捂着肩膀退到墙边，盯着林延，眼里尽是愤怒。 之前她死几次都可以无所谓，可是，林延却让哥哥动手。 第二刀劈下来，她还未来得及跑，背上锐痛袭来，直接趴在地上。 刀刃扯出，鲜红血液洒在光滑洁白的墙上、地上，无力的挣扎之中，仿佛一道又一道猩红颜料涂开。 这是故意的！ 林延要哥哥折磨她，用情绪增强意识的电信号强度！ 更让她惊痛的是，哥哥竟然毫不犹豫地向她挥刀！ 她从未想过，自己将有一天，遭到同胞手足的残杀。 她该悲伤吗？该痛哭吗？ 可是她一点都哭不出来。这里只有超出人类界限的疯狂，这里没有眼泪的余地。 答应过商夏的，她不是哭包。也许以前是，以后，再不会了！ 锋利的刀刃穿透她单薄的身体，她牙关紧咬，闭上眼睛。 她要这一切全都终止。她会让林延付出代价。 第58章 58 情绪参数 深蓝色营养液里泛起气泡，银亮，大大小小成串涌出，在水面无声破裂。 液体水位下降，直至放空，底下的平台缓缓上升，托着上头躺着的温凉躯体。 倏然间，林雪原睁开眼睛，淡蓝的液体从睫毛滚落，跌下。 萨娅珈趴在水箱的边沿，眨了眨眼睛：“你醒啦。” 林雪原坐起身，身上一套米白色紧身连体服，像一层黏糊糊的蚕丝裹着，有些恶心。 周围，原本聚集在这里的技术人员都不见了，墙边还残留着血液，黑红凝固。 见她张望，萨娅珈也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实验室。 萨娅珈：“他们拿到你的数据，都去做实验了，剩下的9个哥哥姐姐，不知道能活几个。” 林雪原：“……” 是了，她现在已经跨过第三阶段，完成意识转移了。 现在她是……第一个拥有“绝对意识”的人、第一个突破了“人机壁垒”的人？ 她抬头打量这个实验室里的电子设备。 萨娅珈抬起手腕：“要试试吗？调取我手环里的资料？” 林雪原反而不着急了，她看着萨娅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林延卖命？” 萨娅珈笑了，眉眼弯弯：“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牯埃人啊，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林雪原看着她的眼睛集中精神感应，萨娅珈的手环突然就爆掉了。 林雪原一怔，萨娅珈眨了眨眼睛。 萨娅珈只是个普通人类，不是3D人。而自己的意识感应力量，太强了。 林雪原转头望向旁边的量子计算机。 意识感应到房间中无线的信号，开始汇流，她接触到了实验的数据，各个阶段，所有样本。 她甚至能隔空操纵仪器启动、关闭，这些都只需要她起心动念。 她望向实验室大门，门锁感应而开。然而，外面却有一层原始物理锁，闸门栅栏紧闭，纹丝未动。 再往外，感应不到一丝一毫的电信号，完全被屏蔽了。 她出不去，这整个房间与外界，完全隔绝了！ 怪不得林延敢放她在这里，已经做了信号隔离措施。 她沉下心来，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她的脑袋里，那枚会爆炸的芯片，就控制在林延手里，她无法对自己的脑袋里进行干扰。 如果不能活着回去……她环顾四周，手在身侧握紧。 之后，林雪原就住在这实验室隔壁的小卧室里。 萨娅珈同她一起被囚禁在此处，每日领来三餐，照顾她起居。 哥哥的房间就在隔壁。他们的母亲仍然定时整理哥哥的房间。 只是，林雪原注意到，哥哥一直没有回来。 他床上的被子，不过是从整齐摊开，重新叠放整齐。 “哥哥死掉了哦。”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萨娅珈忽然开口道，言罢，将一块柚子塞入口中，鼓着腮帮子咀嚼。 林雪原勺子一颤，勺里汤洒了。 她抬眼看着萨娅珈：“不是说已经拿到数据了吗？” 她以为，不会那么快。虽然她知道，这是迟早的。因为数据有问题。 萨娅珈：“但是还是失败了。我是不懂，反正就是失败了。” 萨娅珈是不懂的，她只知道林延脸色愈发难看。 此时林延就在隔壁实验室，面前的餐食逐渐冰冷，他仍在想到底该如何处理数据。 原始数据终究不能直接利用。 林雪原跨过第三阶段的数据的确提取完备，然而成也情绪，败也情绪。 同胞残杀的痛苦情绪的确吊起了电信号的强度，促使林雪原意识从3D身体回到本体。 可是情绪唤起所释放的脑电波，也干扰了电信号纯度。 所有的电信号当中，有多少是意识原本信号，比例不清，最终导致获得的数据区间过大，没办法精确化。 林延在做决定之前其实料到了，他根据林雪原的心理状态，进行了数据的还原。 根据过往资料的记载，林雪原是个意志坚强、感情敏感的孩子，动不动就会哭就是最好的表征。 这样的情况下，情绪信号势必占大比重，再根据心理数据的智能计算，即可得出修正参数。 参数处理后，他用这最终得出的数据，在头盔内设置好，交给了林雪原的哥哥。 这一天，所有的技术人员全都齐聚实验室中央，这冰冷的实验室一时间都显得有些慷慨激昂。 林雪原跨越第三阶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欢呼过了，这一刻，更热烈的掌声已经准备好。 他们将迎来人机壁垒的彻底破解、永生技术的最终验证。 林雪原的哥哥，作为第一个尝试的意识体，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获得永恒自由的意识。 他戴上头盔，用他偏瘫那一侧的手，在外骨骼的辅助下，点选了“启动”，完成授权。 头盔亮起指示灯，程序启动，头盔中磁极共鸣连缀，成一个无形的电磁感应场，与他的大脑电信号急剧共振。 只眨眼的瞬息，指示灯熄灭，程序运作结束。 林雪原的哥哥，全身松懈下来，瘫倒在椅子当中。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他的意识成功离开了身体。 直到他们查看，周围的监控仪屏幕上，监视头盔的屏幕，数据折线剧烈起伏；而监视头盔之外信号的，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电信号进出。 他的意识消失了。 就是纯粹消失，不在他的身体里，也不在任何其他地方。 直到有人看着林延面对监控空白的屏幕，拳头攥紧，才终于确定，实验失败！ 林延冷静地调整了情绪参数，重新处理了林雪原的初始数据。 然后再次让其他的实验体进行测试。 而后，仅剩的9个实验体，逐一尝试，又尽数失败。 只能说，人心是复杂的，林延还不够了解林雪原，参数的还原度有误，不知是偏高了还是偏低了，怎么都不对。 一众研究员急得团团转，一天到晚在林雪原所在的实验室外面晃。 而林雪原已经完成了第三阶段，她要意识转移，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然，无法重新提取初始数据。 就这样僵持着，林雪原作为第一个成品，林延暂时还不能抹杀她；而同时，他们也无法从她身上获得什么有用的数据了。 林雪原跟萨娅珈成日相对，仿佛程序规律的机器人一样，做着重复简单的日常活动。 她已经离开商夏22天了。她回到自己的身体也已经11天了。 实验室里永远灯光明亮，她感受不到外面的天光，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日渐窒息的想念。 更让人焦躁的是等待，等待林延再次回到她面前，带她走出实验室的那一刻。 他必定会来的，等的时间越长，她越有把握。 这说明，林延在不断地实验，不断地失败。 如果成功了，他早就来抹杀她了。 她能料到这一切，也多亏林延给了“情绪参数”这样一个机会。 早在林雪原授权重启“新雪纪元”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情绪紧张，会影响大脑电信号。 那时商羲过来安慰她，她交代完最后的牵挂，放空了意识，将情绪彻底平息。 林延不会料到的，从她这里得到的原始数据，不需要任何参数的修正，可以直接使用。 加了参数，就只能导致数据错误。 她曾经是个哭包，但现在不再是了。 被哥哥砍杀时，她当时的心境，理智，平和。 她只是想着，哥哥想要意识的彻底自由。 可是，这里的每一个人，却都身在牢笼，都双目紧盯着“永生”，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 死去，意识的永久消亡，于他而言，也许是更好的解脱吧。 时间仍一天一天过去，更多的人体实验，更多她的同龄人一天一天死去。 林雪原没有办法，她要等到所有的实验体都死绝，等到林延走投无路，最终放弃处理数据。 等到林延走到她面前，给她权限。 谁让他令她成为了这唯一的一个成品呢，纯粹意识的世界里，她拥有唯一的入场资格。 只是这等待的过程，比濒死、比直接体验死亡，更煎熬。 但她知道，她必须等。 萨娅珈偶尔会去外面，拿一些新鲜的食材，和换洗的衣料。 而林雪原最关注的，是她的新手环。 这里的信号屏蔽，但是萨娅珈出去一趟，她的手环资料就能更新一次。 在萨娅珈不知情的情况下，林雪原已经眉目不动地，将她手环里的资料翻了无数回。 任何与商夏有关的，她全都会拷贝回来，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看。 一边悬空手指，摸着屏幕上他的脸颊，一边努力眨去眼里的潮湿。 商夏过得并不好，所有的媒体一边倒得谴责他。 发疯维护一个3D机器人、导致“平行技术中心”炸毁； 在驰援弗莱翼集团的时候，又提前折返，致使弗莱翼战队从此一蹶不振； 还有做代理城主期间竟然没发现牯埃萨娅战队的头盔问题，导致牯埃萨娅也失去了战斗力…… 只有身在战场懂得局势和技术的人，才知道，商夏已经将损失降到最低。 而媒体不懂技术，只看结果。他们不知道如果没有商夏，结果会更糟糕一百倍。 近日商夏深居简出，却还要被骂是在逃避责任。 更让林雪原磨穿后牙槽的，是那个冒她名讳的胡极，此时风头不要太盛。 第59章 59永生热潮 现在凯旋集团的那个冒牌“林雪原”，也就是胡极，风头正劲。 商夏被拖出来多番对比、反复拉踩，做胡极炒作的踏脚石。 凯旋集团前两日还举办了“誓师大会”，对牯埃国残余的恐怖分子宣战。 哈约德死后，恐怖分子内讧分裂，凯旋战队与联盟部队通力合作，两线包抄，逐步蚕食。 可惜，联盟部队表现欠佳，毕竟是多国联合的队伍，加上异国作战。 更重要的原因是，凯旋和恐怖分子本来就是蛇鼠一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凯旋战队来了，恐怖分子炮火炸得热闹，意思意思然后“溃退”就好。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连联盟部队都成了凯旋战队的陪衬。 连篇累牍的媒体吹捧，凯旋战队都快成了牯埃国的大救星、全员英雄组成的战神之队。 同时，凯旋集团趁热打铁，不断发布最新“人机壁垒”科研进展。 就在这一天，全网最爆炸的新闻，莫过于凯旋集团高层在家宴中不慎透露的细节： 凯旋研发团队，已经成功实现了志愿者意识完全上传，成为“绝对意识”体，并且安全回到本体。 志愿者？作为这个唯一的“完全意识”体，林雪原觉得这个“不慎透露”也很可疑。 毕竟这种小道消息才最惹人兴奋，才更引人关注。 果不其然，全世界网民激烈讨论。 “全球天网”交流广场的服务器，在午间接连瘫痪两次，晚餐前再次瘫痪，还未修复。 意识上传，这项在理论上早已成立的技术，终于要落地成真了。 人类文明无疑要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生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拥有永生的机会。 等热度炒得足够，凯旋集团官方方姗姗来迟地发出公告： 意识上传技术，三年前就已报备国家安全部，并且获批。近期技术成熟后，会在用户当中筛选志愿者，进行小范围测试。 网民又开始讨论筛选资格，世界范围又掀起购买凯旋产品的热潮。 林雪原一边吃饭，一边眉头深锁，回想着这些新闻，味同嚼蜡。 萨娅珈忽然道：“你想跟夏哥打个招呼吗？” 林雪原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怔怔看着她。 萨娅珈戳了戳饭，放下餐具捧着脸看她：“我回来一次，手环的电量就损耗不少，你翻得也太频繁了吧？这么想他？” 林雪原：“……” 林雪原不明白，萨娅珈这个提议，究竟是什么用意。 萨娅珈伸手拿个桔子，一边剥一边道：“我出去的时候，可以帮你发消息给他啊。” 林雪原：“他会追踪到你。” 萨娅珈塞了一口桔子，耸肩：“他早就知道我们在哪了，但是他还不能行动。” 林雪原眯起眼睛，萨娅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林延知道吗？她能信任萨娅珈吗？ 桔子或许很酸，萨娅珈缩了缩脖子。 她缓缓道：“你不用这么防着我的，你防不住的。你本体失去意识的时候都是我照顾你呢，身上都被我看光了。” 林雪原：“……” 最终，林雪原没有接受萨娅珈的“好意”，出于谨慎，同时也因为，不想干扰商夏。他必定有他要做的事。 这一天的早上，人造阳光在墙壁上亮起，林雪原睁开眼睛，敲门声响起。 是萨娅珈来了。 还不到早饭时间，那么，就是林延已经等不及她吃完早饭了。 萨娅珈带来一个环状锁，仔细地给她戴上，锁好。像一条狗项圈。 萨娅珈：“乖乖的，不要拆它，不然林延会将你关在笼子里。” 戴上项圈后，林雪原的意识被近距离屏蔽了，不能向外传输。 然后，萨娅珈带她去林延所在的，整个基地最核心的实验室。 所有的实验体都死光了，林延终于妥协。 毕竟凯旋集团的风声都放出去了，全世界都翘首以待，他没有时间了。 林延改变方案，放弃了每个头盔单独发挥作用的单点模式，而是采用联动模式。 要借由林雪原的意识力量，作为“钥匙”，就可以开启“绝对意识世界”。 就像一个火引子，只要点燃，后续就可以持续运营，维持一个网络里所有的人同时意识在线。 为了配合这个方案改进，凯旋集团销售到全世界的头盔，进行了一次统一的系统升级。 这次的头盔自动升级，带来了更多花哨的功能，用户们并未察觉其中的用意。 按照技术人员的指示，林雪原走入一个蛋形的透明玻璃罩当中，具有信号绝对屏蔽的功能。 顶上有一条光缆垂下，扣在她的项圈上。 这样一来，她的意识就只能通过这条光缆传输。 光缆的另外一端，连着凯旋集团最强大的局域网服务器，信号不会外泄。 罗婕儿，此时正站在另外一个玻璃罩中，有着同样的光缆和项圈装备。 林延走到服务器的开关前，看了林雪原一眼，按下绿色按钮。 林雪原非常配合，意识一瞬间就汇入服务器，顿时弹开一个覆盖半径近十公里的电磁感应场。 罗婕儿有些犹豫，毕竟之前的实验体都死了。 这个曾经是反恐一姐的人，自从知道自己全心投入的“突破人机壁垒”的事业，竟是恐怖分子的科研项目后，已经丧失了昔日荣光。 见林延视线扫过来，罗婕儿神色一凛，立即启动头盔。 内置程序自动开始运作。她突然睁大眼睛，瞳孔失去焦距。 仿佛进入一个空茫望不见边际的地方，她不自觉抬手摸索。 似黑夜沉沉，又似云气缭绕，看不清，摸不着。 “这是哪里？”她喃喃道。 根据林延他们的资料，林雪原的意识传递出信息，她的声音出现在这个混沌的空间里： “这里是‘绝对意识领域’。” 起心动念之间，林雪原的身影汇聚，在这空间里悬空出现。 罗婕儿见状，按照林延之前给的资料指示，想象自己在这里的形体、想象地面。 可以是任何形状，本质不过就是数据流，她选择了呈现自己原本的样子。 罗婕儿成功踩在自己构筑出的地板上，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用力一握，可以是拳头，也可以像是流水散开。 罗婕儿望着林雪原：“所以我现在，已经成功跨越了实验的第三阶段？” 有了林雪原作为引子，开启数据流的流动，其余人完全可以毫不费劲地上传意识。 想起林延让他们牢记的测试流程，罗婕儿将意识从这个“绝对意识领域”撤走。 两人一同睁开眼睛。 罗婕儿的玻璃蛋壳里，还放着一个独立机械臂。 她低头看着那个机械臂，它立了起来，并且自行开始弯曲手指，灵活地来回轮换，仿佛有什么魔法在隔空操作。 罗婕儿的脸上，从不可思议到狂喜：“我突破人机壁垒了！我成为‘绝对意识体’了！”我可以永生了！ 这后半句，她没说出口，笑容就凝住了。 她抬头看到林延的脸，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林延准许之前，谁都不能永生。他是掌控永生资格的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还在耳边。 当时她提醒过林雪原。 林延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稳，嘴角一道弯，终究泄露了情绪。 旁边的技术人员都激动得拥抱，大叫着：“非常成功，终于成功了！” 数据也维持如一，完全验证了他们的方案。 林延终于抬起头，先切断林雪原那边的光纤，而后自己的手环连上服务器，点下了面前屏幕上的某个按钮。 瞬时响应。 罗婕儿头部爆炸，鲜血喷溅，身体斜倒在玻璃罩，随着血液缓缓滑落。 同时，机械臂爆裂损坏。 她的意识，如同存放在硬盘上的数据，一时间完全被抹除。 林延：“在我允许之前，谁都不可以永生。” 实验室里一时雅雀无声。 林雪原眼睛一瞬没瞬，甚至没有朝旁边看过，乖巧得像一个被限定了动作的机器人。 断开光纤，林雪原从玻璃罩里出来，跟着萨娅珈回到之前囚禁她的起居室。 萨娅珈忽然回过头来，看她一眼：“你想永生吗？” 林雪原抬头看了看上方光盈盈的天花板，淡淡说：“如果仅意识数据，能称之为‘人’的话。” 萨娅珈低头想了想，好一会儿，她笑了，眉眼弯弯：“这是我听到过的最特别的答案。” 林雪原回头：“你呢？” 萨娅珈摇头：“我不需要活那么久。我想用它换点别的东西。” 林雪原还待追问，萨娅珈拉上了闸门，上锁，将两人隔开。 萨娅珈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仍是那一身黑色衣袂，隐没她的身形和她身上的谜团。 等萨娅珈带着晚餐再回来，林雪原得到了最新的外界消息。 凯旋战队捷报频传，最终将恐怖分子残党围堵在废城，即将迎来最终大决战。 同时，凯旋集团迫不及待地发布了重磅新闻，用户可以提交申请表，准备进行内测了。 林雪原：“内测？”按照林延的野心，不是应该囊括尽可能多的用户，来打造他的新世界吗？ 萨娅珈笑笑：“饥饿营销啊。这个你大概没听说过，挺好玩的。” 凯旋集团所谓的“内测”是一种哄骗，让所有的用户，翘首以待，让收到申请通过的用户以为自己是幸运儿。 实际上最终公布结果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收到标着“恭喜”的邀请函。 越是看起来稀有的机会，才越能炒起饥饿营销的热度。 最终让用户完全按照凯旋的设计，一步一步配合。 简单说，就是被卖了还乐呵呵地帮忙数钱。 第60章 60全然交付 终于，全网的“凯旋”狂欢，在九月九日这一天到达了顶峰。 三个集团军的联盟部队投注到战场中，进行地毯式排查，终于在这一天，找到最后一个恐怖分子老巢。 联盟部队向恐怖分子喊话，催促投降。 恐怖分子回以蝗群过境般的无人机袭击，弹药播撒如同沙尘暴铺天盖地。 联盟部队的作战系统，登时爆发最高级警报，前方部队集体启动最高防空措施，掩护后撤。 又到了凯旋集团登场的时刻了，凯旋部队祭起镭光盾。 单人操作镭光盾暂时无法普及，“林雪原”上场都只是糊弄一下。 他抄着光盾蓝白频闪是因为他控制不稳，就是闪着好看，唬唬外行观众。 不过凯旋已经搞出了装甲镭光坦克。 坦克顶部光槽满蓄，两辆呼应，一打一大片，能同时覆盖保护上千人众。 在凯旋战队力所向披靡的推进下，恐怖分子又“溃不成军”。 他们直接推平恐怖分子的控制中心，漫天无人机失去指挥，轨迹紊乱，彼此撞击炸毁。 报废燃烧、闪着电磁的钢铁，如同暴雨一般，一阵一阵扫过地面。 稀里哗啦，砸得所有作战部队只能抬武器“挡雨”，满地都是坑。 最终，恐怖分子余党投降，肆虐牯埃国的恐怖分子终于被尽数清缴。 在快如闪电的信息战时代，这般持续数月的战斗，已经是匪夷所思了，好在反恐之战最终宣告胜利！ 在牯埃国这个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小小人工岛上，这一场各国联军及商业战队与恐怖分子之间的战争，被誉为近百年“最强最现代化”的一战，将载入人类战争史。 全网欢腾。 “全球天网”差点又瘫痪了，幸好之前修复的时候，升级了服务器群组容量，这才勉强扛住。 凯旋集团的官网却扛不住了，访客太多导致网站崩溃。 各大销售渠道所有凯旋产品，连积压库存全都卖光。 全球八十多亿人，近七成都购入了凯旋产品。 凯旋集团向媒体宣布，要举办庆功大会，就定在九月十日。 届时，将宣布一项重大的科技突破，并且，请全体地球公民拭目以待。 在这个时候宣布的“突破”，还能是什么？ “全球天网”最终还是崩了，运营商苦哈哈地继续修复。 吃过晚饭，萨娅珈收拾了餐具出去。虽然林雪原也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刷着最新的新闻，找不到一星半点关于商夏的消息。 也算是好事吧，她想。没有再骂他了。 等到她揭穿林延的诡计时，就可以还商夏清白了。 九月十日，这一天，暮色中有浩瀚磅礴的火烧云从天际从海面喷涌，似绽放而出、奔赴而来。 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凯旋集团的狂热拥趸，以各自的方式，私人飞艇、游艇、飞行器等所有可行不可行的方式，向牯埃岛汇聚。 更不论牯埃岛上本身就有很多岛民，崇拜凯旋集团的尖端科技，如同崇拜宗教一般痴迷。 他们纷纷聚拢到北冕宫殿，这是将要庆功大会举办的地方。 凯旋在将弃置多年的北冕宫殿修缮一新，内部损毁暂时无法恢复，不过外面的大广场拾掇一下还是很快的。 唯有如此开阔的地方，才能容纳世界各地的来宾，一起见证，开启人类历史新纪元。 此等盛会，林雪原被要求盛装出席。 这背后打什么鬼主意，林雪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萨娅珈送衣服到房间里，林雪原最后再翻一次她的手环。 不管怎样，她还是渴望知道一点关于商夏的消息，之后，就没机会了。 萨娅珈将盒子放在桌面上：“从你们屋里拿的，上次见你穿，挺好看的。” 是那身珍珠白长裙，宽黑蕾丝的绑带整齐团着，刺绣镂空依旧精致，层叠的雪花纹在灯光下微光闪闪。 林雪原抬眼看萨娅珈，上次晚宴时根本没碰见她，也许正在哪个角落里监视着吧。 此时萨娅珈完全是真诚的神情，林雪原也无从辨别她的用意。 这样可爱无瑕的女孩子，曾带人踏平了金海湾，林雪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林雪原看了看衣服的隐形拉链：“你修好的？” 萨娅珈眨眼：“什么？” 林雪原：“……没什么。” 这件衣服她不慎弄坏后塞在洗衣机里，只可能是商夏做的。 萨娅珈见她看着衣服发呆，退出去了。 量子计算机弹出窗口，将它在浩如烟海的信息中筛选出来的消息呈现。 一条黑迩战队官方消息：【舰长，舰长，收到请回答。】 那是他们曾经说好的暗号。 林雪原抬眼看见，一挥手关闭所有资料页，扶着桌面支撑自己。她深深呼吸。她不能回答。 良久，终于平复，林雪原褪下衣服，拿起长裙。 房间灯光突然一黑，视觉顿时失明。 林雪原只看到一个影子从上方落下，立即转身，就被捂住了嘴。 “是我。”黑暗中，他声音低沉。 商夏！ 一如既往的直觉，她知道是他。 林雪原想都没想，扑上去抱住他，一身的冰冷外骨骼贴着皮肤，也丝毫不顾。 商夏卸去外骨骼，林雪原比他更迫切，感应力量扩散，狩猎铠如流光褪去，液态黑金落了满地。 亲吻，如同涸辙将死。 热烈，笨拙，急切，执着。回想着往昔他的吻，努力学着去撬开他。 黑暗当中感官放大，下颌甚至能感到他的疤痕，微微凸起的一道。 林雪原泪目。这是她的商夏啊。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隐忍、足够理智，可是商夏来到面前的这一刻，全都溃散了。 不想死啊，想遵守自己的承诺，共度余生。 商夏呼吸停滞，再呼出来已是灼热。 被林雪原的情绪感染，他的回吻，有力，却温柔。 “你从来不是数据源，不是研究样本……”唇瓣间隙，他一字一句，“你是我的爱人。” 北冕宫殿里，她无端的控诉，他一直都记着。久别重逢立即就要辩白。 林雪原一直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跟我走。”商夏压下粗重的气息，在她耳畔道：“不要管什么本体了。” 林雪原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畔清楚道：“我不。” 她不能说，自己已经回到本体了。 如果说了，即便是用扛的用拖的，商夏一定会将她带走。 更不能告诉他，自己的脑袋里有炸弹芯片，不能干扰他的任何行动，给他徒添顾虑。 她已经不可能生还了，既然如此，她要这个世界还他该有的清白和尊重，还有他的事业，他的新纪元。 林雪原吻他，迫切而贪婪。两手抱着他的脖颈，全然交付在他怀里。 商夏：“你……” 按住她作乱的手，他眼瞳里微光沉沉。 林雪原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喉咙仍是干干的。 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却像蚊子哼哼：“……好感度达到了……” 商夏声音暗哑：“你很反常。” 林雪原一瞬间心虚。还是不是想在死掉之前把唯一能给的给你啊！ 可是不能说，她低头咬住唇瓣，恨声道：“不行算了！” 用力推他。 却推不开。他的手臂箍着她的腰，纹丝不动。 她抬头望向他的这一刻，商夏的吻已经落下来：“怎么不行……谁不行……” 令人无限沉迷的缱绻，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彼此的呼吸格外稠密，仿佛将身体紧紧包裹，恨不能窒息。 “别咬！” 混蛋，这是她的本体啊！就不能轻点么？！ 她不会料到还有更痛的，自找的苦头，除了挨着，只能咬唇倒气。 “哭了。”他低声，肯定的语气。 她窘迫：“没、没有！” 说好的崛起不哭了，可是就是忍不住，谁发明的这遭罪的把戏，一点都不舒服！ 他慢下来，碎吻她的眼角、脸颊，一下一下，仿佛海浪舔舐沙滩。 她顿时眼泪又下来了。 没疼到要哭的地步，可是这吻里柔软的怜惜，让她彻底沦陷。 这茫茫世间，有人深爱如此，怜惜如此，疼怕什么，都给你，什么都给你，命都给你。 “舰长……”带着鼻音，她轻唤。 邀他掌舵，在这黑暗中无畏风高浪大起起伏伏，紧紧相依。 …… 黑夜茫茫，北冕宫殿广场四周，百余盏探照灯，逐一亮起，又逐渐熄灭，光芒恍若起伏的浪潮，声声息息。 灯台各自绽放出最亮的光柱，在空气中各自搜寻，一遍又一遍。 像是寻觅终于着落，四散的光芒终于抵达了彼岸，强光逐一相聚，再相聚，一直映亮最高云层。 北冕宫殿在数年的寂寥之后，迎来最璀璨的一夜。 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林雪原房间门被敲响，伴随着萨娅珈的询问：“要帮忙吗？” 门开，林雪原站在那，一身长裙已经穿得妥妥帖帖，就是颈带多缠了两道有点奇怪。 走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扶了一把门框。 萨娅珈扶住她：“小心。” “鞋跟太……”林雪原立即解释。两人一低头，明明是双低跟鞋。 她清了清嗓子。原本平静的神情，脸颊红成一片。暗自磨牙。 萨娅珈歪头看她：“你还好吗？” 林雪原：“……”她怎么感觉萨娅珈好像知道点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 一边催眠自己，林雪原一边竭尽全力绷紧全身，快步走出去。 第61章 61双重反杀 林雪原跟着萨娅珈走到闸门口，萨娅珈给她戴上屏蔽项圈。 林雪原跟着她，走入一个房间，身后的过道开始折叠，消失。 房间轻晃，而后恢复平稳。基地车启动，高速移动中。 一路由萨娅珈引导，林雪原登上北冕宫殿的高台，俯瞰下方广场，饶是见过世界杯的大场面，林雪原仍是震撼了。 夜色笼罩，而这里却亮如白昼。周遭白余盏探照灯打出光网，映亮底下密密麻麻的人。 广场上方有一个巨大的弧形悬浮屏幕，分成万千个小屏幕，滚动刷新着全网在线者头像。 增强现实技术，让全世界的用户，都投影到广场周围，仿佛真人到场，一眼望去，与黑夜一同无边无际。 旁边的计数器显示，同时在线人数55亿余。 牯埃岛的确只是天涯海角的一个小岛，但此时，这里就是人类新纪元的起点。 每个人都调出领到的邀请函，每个人都在这狂热的氛围里高呼，人声鼎沸。 凯旋集团的总负责人，也戴着凯旋头盔，银光闪闪，走在人群当中拦出的红毯上。 他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每说一句，就是热烈的鼓掌。 林延走上高台，站在林雪原旁边：“站在世界中心的感觉如何？” 林雪原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站在世界的中心的确很好，这也将是林延身败名裂之地。 演讲结束，掌声和欢呼到达顶峰，经久不息。 凯旋总负责人大手一挥，所有的转播屏幕连同观众们的视线全体转向。 人们举起双手欢呼，如同朝圣一般，望着高台。 “有请我们的首席科学家，林延！” “诸位，准备好了吗？”林延双手撑在高台的栏杆上，俯瞰众生。 扩音设备将他的声音放大到全场。 获得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响应，所有的头盔都亮着头顶的指示灯，像无数的萤火，于海面起伏。 林雪原走入高台中央的透明玻璃罩，将屏蔽项圈连上光纤。 灯光映照下，她一身白裙微光闪闪，如同美轮美奂的仙女娃娃。 林延自己戴上头盔，亮起指示灯。只简短一句：“历史会铭记这一刻。” 他按下屏幕上的按键。 林雪原闭上眼睛，意识连入超级服务器，弹开电磁共振场，如同一道虹吸开启先河。 全世界各地万亿意识一同发出共振场，所有人汇入绝对意识领域。 进入意识领域后，周遭一片空茫，所有用户都收到一个询问： 【授权：凯旋集团申请“意识访问和修改权限”，是否同意？】 两个选项，同意，或退出。 都到这一步了，当然直接点“同意授权”；即便有人仔细读过，还在疑惑，见越来越多的人具象化为人体出现，也便赶紧点选同意。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在意思世界出现实体。 他们或相互交叠，或变换任意形状，一时间连连发出惊喜的呼喊。 每个人都兴奋不已，这就是上传意识之后的永生世界吗？ 就在此时，几乎所有人都收到提示： 【警告：意识体内容正在被访问或修改，是否继续？】 有人选了“是”，有人选了“否”，有人什么都没选，都一样，凯旋已经获得授权，这个提示不过是申报国家项目的时候走过场的设置。 已经获得授权，就意味着林延可以任意修改任何人的意识，甚至直接抹杀。 突然有人尖叫起来，又哭又笑，然后消失了。 起初还没有人在意，只当是掉线了。后来却越来越多的人，惊恐狂叫，消失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人群开始恐慌，骚乱，纷纷躲开那些消失的位置，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延的身影，悬浮在高高的上方，他俯瞰着，面目淡漠。 有人高喊着质问是怎么回事。 林延目光扫向那人，那人也消失了。 消失的只是九牛一毛，整个空间里还有万亿人众，一眼望不到尽头。 人们挤成一团，数据层层叠叠，壮着胆大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凭借数据，林延都能精准分辨出是谁在发出质询，让对方消失。 他的声音淡漠如睥睨蝼蚁：“在你们获得永生资格之前，必须先经历审判。” 只有通过的人，只有绝对服从的人，才能留下。 而后篡改他们的意识数据，让他们永远成为自己的死忠信徒。他，便控制了这整个世界。 “通过的人，获得永生资格。未通过的人，很遗憾，意识注销。” 人们纷纷议论什么是“注销”，林延才缓缓给出答案：“跟意识世界永别，跟现实世界永别。” “这是什么审判？！你以什么标准？！” 林延：“以我的标准。我是这个世界的神。” 多亏“全球天网”的服务器经过几番瘫痪后，终于能够撑住如此大范围的用户群同时协作。 同时，也将他们送上了林延的审判庭。 全世界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参加了这场盛会，意识要是被抹除，他们的身体将永远陷入沉眠。 没有人发现、送医的话，会因为失去意识成植物人状态，身体衰竭而死。 人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陷阱，一场屠杀。 有人痛骂林延，大部分则是慌张呼号，身形在这意识世界里四处奔逃，化成数据流，或者变成各种样子。 最终他们发现，无法退出，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消失。 林雪原忽然出现，悬浮着，与林延面对面：“那你该怎么判呢，林总工？” 林延皱眉：“在质问我之前，你觉得自己还有命听到答案吗？” 全世界的“绝对意识领域”已经开启，他只要维持运行，就可以不需要林雪原再来做“钥匙”了。 现在的林雪原，没有利用价值了。 林雪原环顾道：“你打造的这个‘绝对意识领域’，将所有人以热点连成覆盖全球的局域网，这一片网络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是唯一的‘管理员’。”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才是钥匙。我刚才连入的，不是你的局域网，而是全球天网。” 林延死死盯着她：“不可能，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想到一种可能。 林雪原笑了，她道：“借用现场的增幅器。” 现在她的共振感应场半径已经达到十公里以上，这个范围内的增幅器，她都可以调用。 就像上次在北冕迷宫时那样，增幅器将她的意识感应逐层放大。 结果就是感应强度指数级暴涨，直接联通了卫星，接入全球天网。 唯一的区别就是，上次她意识还不够强，全球天网用户收到的是一片乱码。 而现在，经过林延数十次杀死的磨炼，她已经完全能淡定地控制自己的意识感应，形成用户意识数据流。 她的确是“钥匙”，只不过，是在天网中开启了“绝对意识领域”。 而天网里，林延跟大家一样，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网民。 他只是觉得自己会站在高处，才飘得那么高。 林雪原：“你是不能将任何人的意识困住的，刚才消失的人，都是因恐慌而下线了。” 大片大片的人消失了。 连林延都觉得诡异。现在说话间，整个“绝对意识世界”完全清空，只剩下他们二人。 林雪原：“你计算机里的所有资料，我已经通过天网发到国家调查局。” 林延咬牙切齿：“也许你做到了，可惜，我仍然可以永生，在全球天网中自由穿梭，谁能限制我？而你，要比我先走一步了。” 两人同时离开“绝对意识世界”，各自睁开眼睛。 林延按下手环中的指令，启动林雪原脑中芯片的爆炸。 林雪原闭上眼睛，等待这一刻。 脑中“嗡——”的一声蜂鸣，她踉跄两步，向后摔去，倒在玻璃罩上，滑坐在地。 可是，预想的爆炸没有发生，林雪原茫然地捂着自己的额头。 一道身影带着冰蓝的光芒闪现，镭光闪过，商夏劈开玻璃罩，查看林雪原状态。 “你隐瞒了我什么……”商夏还待追问，林雪原已扑过来抱住他。 “我以为死定了啊啊啊啊——”惊魂未定地哭嚎，也顾不上丑不丑了，真是舍不得他啊。 商夏压下怒意，搂紧她，轻拍她的背。真是无奈又心疼。 为什么没有爆炸？！林延重复按下屏幕上的按钮，可是，始终没有预设的响应。 联盟部队的总指挥乌迪亚拉控制着单人飞行器，在高台上缓缓降落。 他身边一同飞来外骨骼战士落地后，立即上前扣押了林延。 林延的脑袋被死死按在地上，他爆发出嘶吼：“胡极！！！” 胡极此时也顾不上林延了。 原本铺设在广场当中的恐怖分子，突然都失去了联系，无法响应他的指令。 胡极从后台准备室冲出来，看着骚乱的广场人群。他们没有失去意识，而是全都下线清醒了！ 胡极启动埋伏在高台下方的机器人，准备强行镇压骚乱。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天空猛得砸下来，迫得他不得不招架。 “呀吼！终于到我登场，老子装死都要憋死了！” 蒋有飞装备着单人飞行器，手中镭光剑一记大开山直劈下来。 胡极大惊之下，祭起镭光盾，勉强招架。两人打作一团。 弗莱翼战队、牯埃萨娅战队，当然还有黑迩战队，合计上千队员。 他们在集会之时悄无声息地潜入人群，均匀分布，解决了人群中的恐怖分子。 而后他们各自分工，疏散广场群众前往安全区。 黑迩战队多布雷、多布亚、贺聪三人包抄状杀向涌出的恐怖分子机器阵列。 三人联动，拉出一道极细的镭光，松手平推，拦腰全斩。 此时林雪原在高台上，激动得抓着商夏的手使劲抖，陈迩东没死，大家都没死！ 陈迩东此时正从中间的红毯逆着人潮走来。 他周身围满了各区实况悬浮屏，手指在屏幕上不紧不慢地滑动，调兵遣将。 东娘坐镇，强势控场。 按照商夏的计划，三大战队沉潜已久，终于在历史开启新纪元的节点上，爆发惊天大反杀。 第62章 62结束返程 林延叫不来胡极，壁虎断尾般，舍弃身体，将意识抽离，原本竭力抵抗的身体顿时瘫软下来。 乌迪亚拉皱眉，按住耳机：“各部注意，林延意识转移。”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满地破碎的机械体像被巨型的磁铁吸引一般，飞沙走石隆隆集结，汇聚到广场正中来。 场中所有人立即抬头，望着这个拔地而起的庞然大物，显然没料到还能这么搞。 这机械怪物足有十多米高，各种连缀，仿佛三头六臂。 终于将胡极给撂趴下了，一回头见这么个大家伙，蒋有飞瞠目结舌：“大条了……” 陈迩东站在红毯尽头，仰头看着面前的机械巨人，推了推眼镜：“没想到这么个极端科学家，意识感应能力还挺强。” 商夏的声音：“屏障撑得住吗？” 陈迩东瞄了眼最近那块屏幕：“速战速决吧，2分钟以内解决它还成。” 商夏布置战斗，而后将带来的外骨骼交给林雪原，开启被动光盾，呈维持状态。 他的额头碰了碰她的：“原地待着，回去收拾你。” 林雪原扁了扁嘴，目送他跃下高台。 她启动初始盘原，穿好外骨骼。 穿上外骨骼的这一瞬，意识感应能力迅速与外骨骼融合，得心应手。 而且这是最新升级狩猎铠，自带飞行器！ 哇，好酷，这让她怎么能原地待得住？立即在高台上腾空，周身的防护盾如同光翼炫目。 周遭所有的电信号，她都能有所感应，真是如虎添翼。 等等，头顶也有？！ 她倏然转身抬头，就见北冕宫殿的顶层，一抹影子在夜色中隐约晃动。 林雪原立即启动飞行器，冲向顶层。 一边上行，一边接通商夏：【顶层有人，我去侦查一下，绝对注意安全。】 从高台到顶层不过一眨眼的事，林雪原与那顶层上的人高度持平。 即便光线不明，她还是认出来了，萨娅珈。 萨娅珈看到林雪原，有些意外，笑了：“没想到最后还能见到你。” 说话间，她忽然解开自己的黑色斗篷、面遮，任它在风里翻飞飘走。 “好看吗？”萨娅珈转了一个圈，红裙飘转，“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你带我买的。” 林雪原看着她，看着她笑靥纯美：“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我要的是颠覆，”她摊手，“林延，或者你们，任何一方赢，我都能达到目的。我站在牯埃神的身边。” “你分明是恐怖分子的走狗！” 卢海楼突然出现在萨娅珈身后，手中弯刀平剧，电弧闪现。 他当初选择了林延，没有选择跟商夏合作，的确是重大错误，可是这个萨娅珈，不可饶恕。 血洗金海湾基地，没留下一个活口。 满地尸骸都曾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卢海楼始终在找那些黑衣女人的头目，最后锁定就是萨娅珈。 萨娅珈点头：“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她身后出现几个屏幕，种种画面，都是她带领“珊瑚女”成员四处杀伐。 每一次行动前，她都签署了执行令，一张张页面划过，都是罪证。 萨娅珈看着卢海楼，粲然一笑，喃喃道：“那就拜托你啦。” 卢海楼眉头紧锁：“什么？” 萨娅珈抬手，手中一柄镭射枪。 还未等她开枪，卢海楼已不再犹豫，立即一刀挥斩出去。 如电寒芒锋锐闪过，萨娅珈手中那柄枪顿时消失。是……增强现实技术，她手里根本没有任何武器！ 等卢海楼意识到这一点，电磁刀锋已扫过她的颈侧，鲜血喷出。 萨娅珈身后的屏幕滑到最末： 【萨娅珈，‘银珊瑚女子互助会’第6任首席，全体成员受其胁迫，不得已听从其命令。罪证确凿，罪责明确，特此申明。萨娅珈·兰纳，认罪。】 这一刻，有风自长夜吹来，在她倒下的这一瞬，红裙飞扬。 林雪原被那电磁刀锋的余刃击中，镭光盾挡下后仍被冲击得后退数十米，眼睁睁地看着萨娅珈坠落。 半空中有缥缈的歌声隐约传来。 “当世间被炮火和血雨荡涤，神啊，请您降临，带领牯埃子民，男人和女人，携手并肩，走出厮杀，走出仇恨，走出枷锁，走出愚昧……” “您在世俗的仆人，甘愿为此满身污浊，甘愿为此堕入炼狱……” 林雪原想也不想，去追萨娅珈，下方广场突然爆发一阵强烈的冲击波。 黑盾的爆破点经过精准测算，多方联发，林延的机械巨人被炸成满地的破碎机械零件，碎得不能再碎。 然而，下一刻，林延的嘶吼通过扩音响彻：“你们奈何不了我！我可以去到世界任何角落！我是永生之神！” 陈迩东摇头，笑笑。 商夏站在广场的中央，环顾周围，抬手做了一个“收”的手势，仿佛乐队指挥那最后有力的一握。 无形的网从全方位全角度瞬间收束。 林延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扼住了咽喉。 陈迩东轻描淡写一句：“定位了，逮起来吧。” 收到定位，贺聪和蒋有飞两人争先恐后拥上去，将一个倒在高台下的残破机器人给逮住，扔进特制的屏蔽箱。 林延的意识，就锁定在这破机器人体内。 林雪原此时从高空飞落，两脚落地，有些茫然。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紧了商夏。 商夏转身，将她揽入怀里：“怎么了？” 林雪原摇摇头。 萨娅珈的身体随着方才的爆炸，炸碎了，找不到了。 回去的路上，商夏跟林雪原同在一辆基地车里。 他耐心解释，林延已经被逮捕了，将接受国际审判。 具体要归功于宏菁国的机密技术，代号‘pt’的国家机密技术。 林雪原睁大眼睛：“商叔叔那次想帮我的时候，偷出来那个？！” “那是目前最完备的意识屏蔽技术，”商夏点头，“幸好上次没能成功偷出来，不然被林延发现了，这次我们抓不住他。” 如果没有林雪原插手，将全世界用户的信号接进天网，这个“pt”意识保护技术，也能将用户的意识隔离，不受干扰或抹消。 林雪原不知怎么说，既庆幸，又难过，估计商羲现在还在接受隔离审查呢。 另外，萨娅珈的认罪书已经发送到国际法庭，作为“银珊瑚”组织的负责人，承担这个组织的所有罪责。 说到萨娅珈，林雪原有些伤感，靠着商夏的肩头，低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商夏揉了揉她的头发：“她有她的理由。” 恐怖分子终于尽数清剿，次日清晨，商夏带着林雪原，到英烈墓园里，在自己母亲的墓碑前，献上一束白玫瑰。 后来，在英烈墓园里，夏瑛的墓碑旁，银珊瑚女子互助会捐建了一座白色石碑。 石碑上刻着为牯埃国自由而战的牺牲者，萨娅珈·兰纳刻在首位。 解除了恐怖分子的威胁，牯埃国重新发展起来。 重建极为迫切，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投入到重建家园当中。 女人参与工作，而不是总是被要求待在家中，当地风俗也逐渐变化。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银珊瑚组织在过往那些年，培养了大量女性优秀技术人才，她们活跃在牯埃国重建的各个领域。 当年夏瑛埋下的种子，如同蒲公英，散落在牯埃岛各地，长出更多的花朵。这些都是后话。 这一场大战结束后，商夏在联盟部队又待了三天，处理一些技术问题，夜间休息时接受了断肢再接手术。 而后商夏将公务都推给陈迩东，带着林雪原返航，回去探望父亲商羲。 此时林雪原正在趴在飞艇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 终于，她可以以乘客的身份坐飞艇了！而且是商夏的私人飞艇。 这叫什么？这叫扬眉吐气！飞黄腾达！ 商夏靠坐在沙发上，面前几个屏幕，各自滚动着信息。 一个是网络上的天网用户交流广场，即便已经过去几天几夜，大战都打完了，所有战队收拾回家了，世界网民们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林延竟然是恐怖分子，还妄图控制所有人的意识！这么个全球性的惊天大骗局，太难以置信了。 全网咒骂林延，凯旋集团也一夜之间从巅峰坠落深渊，所有财产和技术全部被国家冻结，等待审查。 有些胆子大的开始问，商夏那种镭光式外骨骼哪里可以买？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在问这个问题，苏崇斌作为宏菁国发言人，在新闻发布会上总是被问到这个问题。 苏崇斌汗颜道：“搭载保护性镭光技术的守望铠，融合了‘电信号共振技术’的数据，普通人也可以使用，有望两个月后面市。” “而武器式的镭光技术，非专业人士无法掌握，大家还是不要打听了。” 有记者奇怪道：“这么说，镭光技术的开发是以防御优先吗？” 苏崇斌微笑了一下：“是啊，总设计师商夏开发镭光的初衷就是保护，镭光盾的安全性能极为出众，大家也看到了。” 还有一个屏幕，正播放着直播的联盟新闻发布会。乌迪亚拉正在讲话：“善后工作，正稳步展开……” 几个屏幕放得热闹，商夏的目光却落在林雪原身上。 他抬手一扫，将屏幕全关了，走到床边坐下，右腿一放。 商夏：“过来按腿。” 林雪原转头看他，无语。有专腿专用的按摩仪器他不用，非要差使她。 林雪原过去跪坐在床上，随便糊弄了两把。 商夏按住她的手，翻身压住，眸色深沉：“今天好感度有多少？” “流氓，”林雪原推开他的脸，“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 商夏估计是觉得反正已经被叫做流氓了，干脆坐实了比较划算。 “啊，我头疼！”林雪原立即大叫。 商夏拨开她颊边的碎发：“真的？” 林雪原点头点头，努力绷着严肃，谨防笑场。 现在“头疼”是她的护身符，因为她已经做了手术，将脑袋里的芯片取出来了。 尝试读取芯片中的信息时，它自己却跳出弹窗：【该指令，芯片版本不支持，请先升级。】 林雪原明白过来，她的本体失去意识之后，一直是萨娅珈在照顾她。 萨娅珈明显没有给她的芯片进行更新，以至于版本过于落后，无法执行林延的“爆炸”指令。 这才救了她一命。 此外，她选择了用“pt”技术将自己的意识约束在自己的脑袋里，做一个普通人。 商夏不动她，就轻轻抱着，林雪原窝在他怀里，享受这平凡无奇的时光。 两人望着落地窗外，静默无言。 飞行器离开蔚蓝海面，疾掠上行。 “那晚我就是本体，你不知道吧？是不是把我当充气娃娃？” “你是吗？” “当然不是，可是那时候你当我是3D机器人啊！网上不是说……”说3D机器人是宅男终极理想。 商夏垂眸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林雪原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胸没臀，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宅男终极理想。 林雪原怒了，刚要发作商夏忽然贴上来。 他凑近她脸颊，声音暗哑：“现在能明白吗？” 林雪原：“……” 连连点头，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求他赶紧放过。 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论配置，她比充气娃娃差远了。 若要充气娃娃，根本轮不到她。可就是想要她，一定是别的什么原因。 踏马的，这是找打吧？！ 林雪原翻身掐住商夏的脸：“真的差很远吗？？？” 商夏：“看来是不头疼了。” 感到他动了，林雪原惊慌按住他：“喂喂喂你你你……马上就到站了！” 商夏：“私人飞艇。”言外之意，无人打扰，且想飞多久飞多久。 “以后不能卸腿了，就这么罚吧。” 知道他在记仇，脑袋里有芯片不跟他说的事，可是当时情况没办法说嘛！ 林雪原瞪他，眼里一层薄泪，惹人怜爱。 商夏吻她眼角红晕，当真是好好怜爱…… 飞艇直上云层，一片云海开阔。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话想跟看这篇故事的宝宝们说。 这篇故事蠢作者自己挺喜欢，可惜实在是太扑街。 下个故事发布时，为了爬榜单，得注销笔名，砍号重练。 微博名“一虫一虫一虫”，欢迎来看我啊。下个故事发的时候，会在微博里说的。 为尽可能保证质量，下个故事全文存稿；题材大学校园甜文。 虫某人写故事比较慢，日常先打草稿再写正文，巨耗时。下个故事估计要半年才能出来。 时光漫长，总是淡褪流散，这里跟各位告别，估计就各自天涯了。 无论如何，谢谢宝宝们陪我到这，愿大家都能找到珍惜、爱护自己的人，幸福美满。 有幸相伴一程，咱们有缘再见。 鞠躬，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