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被践踏的男孩》作者:一心作品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总受/虐心 关键字:林剑锐  林嘉  一心作品 变态脔童复仇记。 惊人的集体虐待,让五个美貌少年背上沉重的心理阴影。可扭曲的又何止是这些…… 第1章 那个人……死了 有风,从门边的空隙吹过去。狼嚎一样。 瑟瑟发抖。 ‘我们逃吧。’ 身後的四个小夥伴。 ‘再等等,也许他们没睡熟。’ ‘再等等,千万不要被发现!’ …… “铃~” 闹铃如雷震响。梦中情景似电影回放迅速倒退消失。被惊醒之人,仿佛一时尚未能从中脱离,如雕刻般完美的面孔许久都挂著惊恐表情。一双刚刚开启的迷蒙美目,带著如孩子般的茫然无助。 雪白丝被中伸出一条拥有完美线条的手臂,想按掉闹铃却碰倒了桌上一个空了的药瓶。瓶子滚落到地板上,停在一偶,自制的标贴写著工整的三个大字:安眠剂。 目光落在飘动的白色窗帘。落地窗一夜未关。 - “铃~” 同样单调的手机铃声又响起。 手机的主人百无聊赖的模样接电话,意料之中。 “知道了。唔。今天的案子不会耽误的。谢谢你。我没有做恶梦。不是天天都做。什麽?我不需要心理医生。你看到的只是很偶然的事。真的。我要洗澡了。” 通话结束时,一条短信忽至:司法网恭祝林剑锐律师取得…… 将手机置於桌上。懒得看。 对著镜子穿上雪白的衬杉。镜中人,难得一见的挺拨俊美。动人的面孔,无可挑剔的高大身材。 眯起眼睛端详。‘ 是的,我终於长大了。 那麽,再也不会了。 因此笑了,舒眉,展颜。 两小时後。北京[律法大厦]二十一楼。 办公区的一扇门被打开,一行人友好地告别。 “再见,林律师。” 林剑锐逐一握了握伸过来的手。“如果还有什麽问题,可以致电我。”仿佛细心的嘱咐,眼睛却没什麽热度。 忽地表情有些僵硬,一行人身体的缝隙中看出去,一个黑色背影在楼梯出口处一闪消失。 他急忙作别客人关上办公室的门。 …… 点燃一根烟,隐约地云雾弥漫,办公桌後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幻觉而已。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象躲避恶魔一样地。 象,从前的某个时候。 不过我已经忘记了。是,忘记了。 中午时分,他穿行在大厦走廊中,赶往楼下餐厅。电梯里一对年青职员凑在一起窃笑:“真不错呢!太少见的美男。” 林剑锐只做不觉。常被路人夸赞也有些麻木。 “那眼睛最是妖孽,看一眼魂也丢了。嘻嘻嘻!” 这两个女人也太直接了吧。我还在场呢。 “会不会是哪里的艺人?只可惜,单薄了些。”“你懂什麽!现在就流行这种味道。” 单薄?林剑锐微微皱了下眉。 电梯门打开,女人冲在林剑锐身前率先跑出电梯,相互招呼著:“快点走,他就在餐厅里。” 原来不是我。 林剑锐缓步走向他早早订好的位置。迎面走来的服务生向他点头微笑:“林律师。” 吉莉安向往常一样先到了,此时正对他热情的招手,动作夸张的把餐厅很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林剑锐不喜欢成为人们注视的焦点,可是也没了办法。 “早上的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点了三文鱼和咖啡後,吉莉安象平常一样关心地寻问。 “没有。”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了吗?” “没有。” “昨晚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是不是出去了?” “没有。” “可不可以多说一个字?” “没有了。” “你不是吧!” “每天都要讲太多话,在你面前就不要再要求我讲话了。” “原来是这样。那没关系的,我说你听好了。好好放松。”吉莉安又笑起来,完全不介意。 林剑锐瞥了一眼他的女朋友,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有愧疚的情绪产生出来。 其实他一直很庆幸终於找到一个可以敷衍的女人。吉莉安算不上美豔女郎,她宽宽的眉心代表她的大度,或是粗心。最重要一点她不要求男人哄著她,围著她转。这再好不过。 现在整栋大厦的人都知道林剑锐终於交了一个长久的女朋友。生活为此正常了许多。 “我的同事问我,你为什麽有那麽棒的身材。她们呐,我知道都很迷你呢!”吉莉安笑著说,气氛因为她悦耳的声音而愉快不少。 “告诉他们,我每天花五个小时在健身房。” “真的麽!我的神。”吉莉安目不转睛地看著林剑锐的脸,喜不自禁。後者只管盯著盘子吃饭。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发誓我只问这一次。”吉莉安笑著举起一只手起誓,调皮的模样倒也很可爱。林剑锐跟著她笑笑。 “我们在一起三个多月了。你只在那天过街时拉过我的手,还是因为有车要撞到我。你没吻过我,也不主动让我去你家里,送我回家也只是送到楼下。” 林剑锐不动声色地看著自己的盘子。 “这样的恋爱好奇怪哦。” “难道不好吗?现在不都在倡导纯洁恋爱。”林剑锐喝咖啡。 “可你不象那种人。” “怎麽,我象花花公子?” 吉莉安神秘地笑著:“你,是不是……”她吱唔著半天没有下文。 “怀疑我是不是不爱你。” “不是。” “怀疑我是不是性无能?” 吉莉安大笑一声立即捂住嘴,做道歉状。“是啊!”她嗔怪道。 “我怎麽找了这麽一个放荡的女朋友。”林剑锐做叹息状,“好卑鄙的手段,为了证明我是正常的,我就不得不失身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吉莉安笑的无比开心,转而又严肃了表情,“假使,听好了我说的是假如,你真是那样,我也不会离开你。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只要你是我的,我什麽都不介意。” “行了吧。”林剑锐放下手里的刀叉。“污辱之後又给个甜枣。幸好是有我这样脾气好的做你男友。换别的男人不晓得会怎样。现在罚你去为我买双份冷饮。” 吉莉安得令,笑著风一样去了。 餐位的右侧是餐厅的全景玻璃窗,透过窗子林剑锐可以看得见进出大厦的人。此时一辆奥迪A8驶到大厦旋转门之前停住,风度翩翩的男子挽著女子的手下车。甜蜜的新婚模样。林剑锐盯著那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的男人眯起了眼睛。 “很温馨呢。”一个轻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声线象是猫儿的爪轻轻挠过。 但!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林剑锐猛地转回头,一双细长的眼睛跃入眼帘。那声音的主人不请自来地竟坐在了对面。林剑锐的瞳孔骤然收缩。 黑色的衬衫领口开了两个钮扣,露出诡异形状的黑色链坠,衬著皮肤异常苍白。头发极端新潮,长长的刘海配合魅惑的眼波若隐若现。第一次见的人会以为此人是在眉目传情,但林剑锐太熟悉了,这就象有些人,生来就有一副笑面一样。不过是上帝错误的一笔。 可是?他为什麽来?林剑锐难以相信地瞪著眼睛。 对面的人宛尔,低首,浅笑:“还好。你没有装不认识我。” “你,碰巧遇上?” “不是。” 林剑锐的眉心跳了一下。 “我以为也许我会看到久别重逢的喜悦呢。” “林嘉,你到底想干什麽?你来找我就已经破坏了我们九年前的约定!” 听了这话,林嘉瞥过一眼,又迅速收回:“恭喜你,生活的真不错呢!” 林剑锐扔掉餐巾,欲起身即走。林嘉立即伸出手按在他的胳膊上:“当然是有事发生。” 林剑锐甩开那手又坐定,等著林嘉继续说。 “那个人……死了。” 停顿片刻,见林剑锐没什麽反应,林嘉就试著说的详细些,却吐出的每个字都很艰难。 “……你的继父。” 林剑锐依旧一言不发。 林嘉猛然醒悟:“你知道了,是吗?上周的新闻,你应该看到了。身中十七刀,有十五个目击证人。死後依然被捅了数刀。报上形容,凶残之极。” 林剑锐的脸色变得更阴沈。 “很痛快!”林嘉笑了,露出小小白白的牙齿。“这真值得庆祝,不是吗?真恨我当时没在场……” “你就是来向我说这个!”林剑锐从嗓子里低低地吼。 “你?不高兴?或是真的能够忘了?” “你的话说完了?” “没有!”林嘉开始被林剑锐的冷漠态度激怒。“知道是谁干的吗?你知道被通辑的凶手是谁吗?是马克和邓志超!” 林剑锐的脸忽地僵硬。 “现在明白我为什麽要来找你了。” “他们两个没有遵守约定?” “只有我们三个人还算遵守。马克和邓志超一直有联系,而且後来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两人自此沈默了一会儿。林剑锐转头看向玻璃窗另一边,新婚夫妇已经不见,奥迪A8被侍应生泊去了停车位。 “为什麽来找我。” “我没有力量。” “你想干什麽。” “你认为呢?” “你以为我就有能力摆平?” “我们五个人只有你和王斯宇混得人模狗样。” “那你为什麽不去找王斯宇?” “找过了。比你对我的态度还糟糕。他威胁我如果再让他看见我,会让我死无全尸。”林嘉自嘲地嗤笑。 林剑锐盯著林嘉的眼神闪过一丝痛楚,但语气却依然坚决:“王斯宇做的对。遵守约定,我们彼此再没关系。” 林嘉细长的眼睛里,说不出是笑还是什麽。他仔细盯了林剑锐数秒,腾地站起来,径直走出去。 餐厅的另一出口直接通到大厦入口处,林嘉就从那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林剑锐望著那个单薄的背影。他本应该象他说的那样再也不去关注,可他无法做到。林嘉仿佛还在时间的另一头,还象九年前,没有长高也没有长壮,只有脸色愈发苍白的不成人样。那双出名的媚眼依然让他象少年时一样成为万众睹目的对象。 不知道是什麽力量,林剑锐站起来追出去。 在大厦出口处的一点树荫下,林剑锐拉住林嘉的手臂,滑至手腕处却好象只是握著一副骨架。林剑锐不由低头细看,手背上的皮肤如同一张薄纸一般。 “你现在什麽职业。”林剑锐问。 “你追出来就是想问这个?” 林剑锐望著林嘉的头发:“是做艺人?” 林嘉嗤笑:“差不多,总之都是供人赏玩。” “什麽意思?”林剑锐皱眉。 林嘉换做严肃表情:“我在夜店。” 林剑锐瞪眼:“哪一家!” “你要去光顾吗?不怕破坏了我们的条约!” “林嘉我不是冷血。我手里有光彩的工作,我安排你……” 林嘉摆摆手:“你以为我真的是因为找不到工作?” “你都26了,还想混到什麽时候!” 两人对视著,林嘉大笑,忽道:“你现在才来关心我!” 第2章 到底惹了什麽人! 前面的路, 我已不能抬头看, 记忆是无数纤细的丝,带我回去痛苦里。 我们怎麽改变, 曾经的软弱无力。 林剑锐望著自己办公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的他故意笑的阳光灿烂。看著看著,他觉得自己做作的令人发指。‘砰’他将相框丢进最底下的抽屉。 几天来坐立难安。下个月要出庭的重要委托也投不进了心思。 内心疼痛。 林嘉! 多麽希望看得到一个好的转变。但,没有。也许其它人也都没有。他没有勇气去想象。 9年前。 王斯宇铿铿有力的话还在耳边。我们不能改变过去,但我们可以当它不存在。 过去的一切都让它不存在。 那条街谁也不要再回去,学校、足球场、那个叫方圆里的地方、还有…… 林剑锐的手指插进了头发,不愿意想起更多的名字。 当然,还有人。所有熟识的人。王斯宇最後坚决地说出来。 我们再不相识。 17岁的林嘉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他象只猫一样安静地蹲在窗台上,细长的眼睛却睁的大大的,他紧紧地盯著林剑锐。但林剑锐没有看过去。 我同意。林剑锐是第一个表态的人。 同意。我们五个人,五个朋友,五个患难兄弟,从此再不相识。 …… ‘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正在室内烦燥踱步地林剑锐闻声转头。 吉莉安。 林剑锐立即让眉头舒展,做不解状望著情绪异常的吉莉安。在林剑锐的目光下吉莉安渐渐显得犹豫不决。她轻轻地关好门,向林剑锐走近。 “你有什麽事瞒著我吗?” “怎麽这样问。” “我的同事啊,看到你的车在swallow门前停。” “什麽时候的事。” “两天前。” “他一定是看花眼,我……” “我昨天晚上特意跟在你後面!”吉莉安提高声音。你真的在骗我! 林剑锐不再说什麽。 “为什麽~。”吉莉安委屈地要哭。 林剑锐内心烦燥,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一个案子了。要保密。”他轻轻揽了女朋友的肩膀说来,这算是林剑锐第一次主动的拥抱。如果这算是拥抱的话。吉莉安其实愿意相信,只要他愿意给理由。她轻轻靠在男友的胸膛上。怨恨竟险些被兴奋全部掩盖。我是真的爱他啊,要怎麽办。 “我也是这样对我同事说的。其实我根本不怀疑你有什麽,可为什麽让我的同事也看见了。”吉莉安假意嗔怪道。 林剑锐配合著她笑笑,算是前嫌尽释。 “今晚还要去吗。” “看情况。” “昨天你换了一家,去的不是swallow。” “这要看人家要求。我不能再说更多。” 转了几天的夜店。 他不过是在寻找林嘉。 内心痛疼。 往日的情谊,在九年之後,在林嘉出现之时,排山倒海而来。林剑锐抱紧吉莉安,眼里泛上了泪花。 不明就里的吉莉安在他怀里问:“我刚才的样子让你伤心了吧。其实我是因为太在乎你了。” “没有。” “真的?” “只是,很累。” 是啊,很累。寻找,其实又怕找到他。约定,已经坚持了九年,已经坚持到了今天。过去,我可以忘记的。我可以。 …… 下午三点。林剑锐的车缓缓驶进市警局。他要解决下个月出庭案子的一些相关问题。 这次是不得不来。四年来他一直尽量避免来这里。因为他无意中得知王斯宇就在这里。 事情办的顺利,他很快便离开。 车子快速拐过一个街口就看不到警局的大楼了,他暗自松了口气。 降下车窗,让微凉的风吹进来。 一个细微的声音也吹了进来。林剑锐猛地刹车,耳朵分辨,车子向後倒去。在刚刚转弯过去的街口的一个隐蔽胡同口,五六个男人正在拳打脚踢,其中夹杂著粗声的威胁警告。 但那个让林剑锐神经质的细小声音他依然听得到。 林剑锐的车‘嚓’地停在那些人身边。 “干什麽的!”林剑锐吼出来,完全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人。 那些人竟忽然就一哄而散,最後跑走的那个人仔细地瞥了一眼冲下车的林剑锐。林剑锐蹲下来看倒在地上的人。 正是林嘉。 “光天化日下,也会被人打!”林剑锐吼。 林嘉抬起头看到是他,眼里的光跳了一下。随及却换上一副冷脸。 “你惹了什麽人?” “要你管!” 林剑锐一怒很想松了扶起林嘉的手,但最终还是没有。林嘉坐起後双手捧著左腿不动,额头冒出汗。林剑锐急问:“断了?” 林嘉咬著嘴唇不说话。 “到底惹了什麽人!我送你去医院……”林剑锐的吼音未断,一阵歌声传来。他左右看,捡起地上一部手机。手机屏幕上跳动著‘老大来电’四个字。 “你的?” 林嘉点头示意让他接。 林剑锐按接听键放在耳边。 “舒服了吗?下次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来警局找我。就会更舒服。” 林剑锐的血都冲到了头顶。九年的距离完全不足以忘掉这个声音。“王斯宇!你居然下得了手?!” 第3章 双林神话 竟然是你?林剑锐! 王斯宇的声音比少年时沈稳了太多,但发恨时便会压低嗓音的习惯却还象从前一样。 林剑锐一时晃惚。 眼前的林嘉,电话另一头的王斯宇。 他们,又联系到了一起。 终於,还是都违背了约定。 王斯宇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 当晚。 幽暗的咖啡馆里,被仿生植物挂饰遮掩的最角落的一个位子。 林剑锐对坐在自己对面正在优雅地品尝咖啡的男人端详了片刻後,象不忍心看下去一般转开眼神。 但其实那男人西装革履很有风度。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乱。 想起此时正躺在自己床上的林嘉,林剑锐怒气又升:“王斯宇,你有必要吗?还真的教训他?” 王斯宇放下咖啡杯,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林剑锐,斟酌再三的模样他说出五个字:“这是为他好。”他天生一副桀骜不逊的面孔,总自然地给人一种威慑感。 林剑锐烦燥地叹了口气。 “怎麽?”王斯宇声音中带上一丝嘲弄地笑意,“你会不理解?来的路上我还禁不住怀疑,是不是你和他一直在一起。是不是至今只有我一个人守规矩?‘双林神话’让人难忘,不会是舍不得断吧。” ‘双林神话’,林剑锐咬著牙不说话。 那时他和林嘉是校队的神话搭档,一个前锋一个中场。林嘉速度极快,生龙活虎,那时虽然也瘦小但绝不是现在病入膏肓般模样。‘双林’的外形又都堪称绝色,便成了学校无人不晓的明星组合。 还记得他们叠罗汉一样的庆祝胜利。邓志超总是会在这时强行脱去林嘉的球衣,听满场女生尖叫。 这些,原本都是应该美好的记忆。 王斯宇的声音忽又变的严肃:“不过我想通应该不是这样。我还是了解你的,你会说到做到。应该是林嘉也去找了你。这小子!虽然我和你都进了司法界,但又能如何?这个社会的法律是越来越健全了……我们走到今天,总不能自断前程……” 林剑锐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王斯宇的话:“……越来越健全。” 王斯宇顿时明白,脸色变了变。 其实,谁也不会去提。可有意无意的话,总能让人忽然都想起。 曾经,站在法庭上五个高矮不齐的男孩。曾经,那些单纯的、冒实的,被认为只是咎由自取。 第一次明白法律的公平只是全世界的谎言。 他们不被同情,也拒绝接受同情。 但,终究,还是抵不过……折磨。 让人窒息的沈默持续著,王斯宇率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其实我那麽对林嘉只是希望让他安静,别把我们两个也扯出来。我也不是对马克和邓志超漠不关心。其实这几年马克和邓志超已经有了许多案底,都是我暗中放了他们一马。” “案底?”林剑锐不解。 “你还不知道。这两个家夥根本没走过一天正道。酗酒、吸毒、聚众闹事……能犯的案都犯遍了。那事终於发生,我已经不觉得奇怪。” 林剑锐目瞪口呆。 王斯宇脸色愈发阴沈,他咬著牙厌恶地说:“至於林嘉则更让人不齿。没人作践他了,他要自己作践自己。” 林剑锐忽地内心不安:“他能怎样?不过是在夜店混。” “混?”王斯宇嘲讽地牵动嘴角,“他是这样对你说的?那麽他有勇气说是哪家夜店。” 林剑锐直直地望著王斯宇:“你知道?” 王斯宇衔一根烟在口中,点燃,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林剑锐。 林剑锐的脸早已经僵硬。 “Boy。”王斯宇很轻很轻地吐出一个烟圈。声音几乎听不到,仿佛是怕自己的声音变成刀,刺伤了听到它的人。 心猛地坠下去。林剑锐痛苦地想弯下腰去。 王斯宇不看他,眼睛盯著桌上渐渐暗淡的蜡烛。“我们还怎麽能救?他们早已经放弃了。” 林剑锐抬起头,蜡烛的残光照红他的眼睛:“那麽!” 是什麽毁了他们! 而,除了我们! “他们还可以依赖谁!” 王斯宇点点头。“我不是没有想过。但只有一个办法救他们。就是让马克和邓志超永远不被找到。” 林剑锐许久不表态。 王斯宇叹了口气,看了看腕上的表:“分头想想吧。我得走了。” 咖啡馆门前告别。王斯宇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有留意我的消息。你会知道。” “什麽?” “上个月我已经结婚了。” 林剑锐慢慢地点头,眼睛直直地盯著王斯宇的奥迪A8。 王斯宇伤感地说:“我承认,当林嘉来找我,我很怕。” 林剑锐这才转过头看他。 我明白。 忍受了多少煎熬,你才会有今天。 …… 步履凝重地回到住处。 很轻地开关门。想著房间里的人应该睡的正熟。 林嘉不肯去医院,也不说自己住在哪里。林剑锐就把他带了回来。 给他处理伤势,然後让他在自己的床上休息。看他睡了,林剑锐才去和王斯宇见面。 很多年前,林嘉经常在他家里过夜,吃在他父母的饭桌上。继父曾经兴奋地揉乱他的头发。告诉林剑锐,他很欢迎他的这个朋友。 林剑锐停在门廊里狠狠地摇头。不要再回忆。不要回忆。 走进卧室,打开灯,吃了一惊,床上竟没有人。 就这麽走了吗? 林剑锐坐在床边上发呆。站起来去冰箱里取啤酒时,发现通向阳台的落地窗未关,雪白的窗帘轻轻飘动,他过去关窗就看到了攀在阳台栏杆上的林嘉。林嘉身上披著他的白色浴服,夜晚的凉风吹著他湿漉漉的头发。 林剑锐默默地看著他,看著他的脸上莫名其妙的迷幻表情。莫非你在陶醉? 忘我中的林嘉放开栏杆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林剑锐的瞬间受惊消失。 林剑锐疑惑地盯著林嘉的眼睛,那双眼睛此时仿佛被什麽凝固了一样,不太正常。林嘉微低下头,避开他的注视。 “你回来了。” “你没听见?耳朵有问题吗?” “没注意。”林嘉说著,从林剑锐身边走过去。林剑锐闻到一种类似麦香的味道。 “去见王斯宇了,是吗?” “怎麽知道?” “听到你们通电话了。” “你没睡著?” “混身痛怎麽会睡得著。怎麽样,请直接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你如愿了。有办法联系上马克和邓志超吗。” “可以。”林嘉轻挑嘴角。 “看来你真的知道他们在哪儿。” 林嘉心情好很多,笑的很灿烂,他转回身走近林剑锐:“你的房子真不错呢。只是,弄得到处都是雪白是为什麽。” 笑意让他的眼神平添暧昧的错觉。 BOYS。王斯宇的话在耳边响起。林剑锐眯起眼睛疑惑地看著正向他缓慢地一步一步靠近的林嘉。举动说不出有多麽不正常。 一股怒火冲到脑子,林剑锐後退一步。 林嘉疑惑地停下脚步。端详著林剑锐的表情一时不能理解。“怎麽?” 虽然不明就理,林嘉还是不安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抓著受伤的腿。 林剑锐忽然明白过来。林嘉是因为受伤才走路那麽缓慢而暧昧…… 怎麽,人的精神要这麽敏感。 “我是说,你赶紧去休息吧。不是受了伤吗?”林剑锐及时解除误会。 林嘉转身背对著他一边走一边点头。 看到林嘉就要走到床边。今晚他们似乎也没有久别重逢後应该有的畅谈的心情,林剑锐就更加犹豫不决。 BOYS! 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这个事实如雷劈一样拉开了心里的距离,曾经的亲密无间再不会回来了。 憎恨,心痛,又该如何表达。 犹豫片刻,他走向洗手间取自己的洗濑用具。“你就在我这儿好好休息一晚。我去楼下同事家里……” 嗯?林嘉疑惑地回头。 “我不影响你,你好好养伤。” 林嘉的脑子似乎也是木头的了:“怎麽会影响。” 再解释也是画蛇添足。林剑锐闭口不语,准备离开。 “林剑锐!”林嘉喊住他。“我明白了。应该我走。” 第4章 怎麽会有警察? “谢谢你肯帮忙。” 似乎是无所谓地笑容。轻描淡写地一句感谢。都关在门後面。 留下屋里的人,发呆。 紧闭的窗子另一边,越来越远的距离。 林嘉一定已经到了下面的街。 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伤的无关紧要。像需要客气的所谓朋友一样,他挽留他,他执意要走。 林嘉的神情里没有愤怒,连愤怒都没有,只是窘迫地、自卑一般地逃走。 眼睛会变成湿得,低下头,用手掌遮掩。在奔去楼下的台阶上,他会不会是这副模样。 林剑锐有那麽一刻心痛的不得了。 九年。 时间真是无情的东西。 然而,我, 是不是也变成无情的。 将床单全部换掉,连浴衣一起扔进垃圾桶;将通风彻夜打开。他能确定林嘉在他房间里吸了什麽。上个月结的案子,就是关於一个死於吸毒和AIDS的少年。 入睡前,多吃了一颗安眠药,希望它能扼制住恶梦。 意识混沌时,接到吉莉安的电话。她的声音好象来自另一个世界,满是阳光的味道。 “想我了吗?”她在电话那一头嘻笑。 林剑锐把被子拉到肩头,闭上眼睛就要睡去。 “想。”他很认真地说。 …… 第二天下午。 林剑锐接到林嘉的电话。 就要见到另外两个家夥了。 见面的地点约在本市的棚户区,沙漫道天桥。开了近四十分锺的车才赶到那里。 车驶近时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立在天桥下的林嘉标准的叛逆少年模样。连帽衫的帽子套在头上,双手用力地叉在衣兜里,漂成浅黄色的发梢垂过半边脸。像当年一样。 同根生,连理枝。林剑锐不知为何就想起那首诗。他松了松颈下的领带,将墨镜戴上,这才将车停在林嘉身边。林嘉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没什麽话,谁也不提上一天的尴尬。林嘉指引著他将车停在一个隐蔽处後,两人下车步行。穿过一排排低矮的屋檐,林剑锐惊讶地打量四周,这个繁华城市还有这样简鄙的地方? 林嘉推开一栋破旧的三层楼的大门,也许这是以前类似旅馆的地方。说它废弃了吧,却还有人住著,不时有人推开门看是谁又弄响了楼梯。尽量轻手轻脚,两人踩著吱呀的木板楼梯爬上楼去。 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样的危楼。林剑锐有种长了见识的感觉。 “他们就住这儿?”林剑锐难以相信地问。 林嘉没回答。继续走。 顶楼的走廊快走到尽头时,前方有一扇门打开了。射出的灯光在昏暗走廊印出一片开放的光亮。 林嘉径直拐进了那扇门。林剑锐却慢下了脚步。灯光印出屋里的人影,拉长在走廊的地面与墙上。 走到门前,迎著门内的灯光望进去,一根电线连著一个老式的电灯泡。 林嘉像完成任务一样地坐到角落的阴影里,另外两人的目光则都迎向林剑锐。 看到那两个人林剑锐一时愣住。与林嘉的仿佛根本没的成长过相比,眼前的这两个人则几乎变得面目全非了。 林剑锐许久才能确认那个络腮胡子的高大健壮的男人就是马克;而邓志超则几乎整整长大了一倍。少年时的邓志超原本与林嘉的瘦小有一搏,现在不但身高与林剑锐不相上下,更有肌肉块惊人的臂膀。 唯一与过去变化不大的,竟是他们的脸与那两张脸上神情。马克依然内向少话,像从前一样只是坐在一边面无表情。邓志超则已经跳将上来。 “林剑锐!”邓志超用力地拥抱他。“你小子!” 过於用力的手在他背後拍著,林剑锐竟一时窒息。然而这熟悉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将所有的陌生全部赶走,一下子就回去了从前。击掌、拥抱、握拳,每场球赛上他们都会做的默契动作,此时更多了些激动,邓志超回头向马克道:“哥们就是哥们!” 然而激动过後,律师的直觉让林剑锐又有些清醒。马克与邓志超都已经是一身昭张的匪气。 林剑锐关上房门後禁不住打量著房间,眉头一时间皱紧。 “我们的老大呢,怎麽没有来?”邓志超虽然是打趣一般的语气,但几个人闻声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邓志超转向林嘉:“你不是说他们两个碰了头?” 林剑锐接过话:“他不方便来,让我来问问你们的想法。” 邓志超转头看向马克。 马克缓缓地却还在说著关於王斯宇的私事:“你们应该都看到他奉子成婚的消息了。” 邓志超像听到笑话一样爆笑:“报纸上竟然登了一张他新婚的大照。他怎麽能做到的?!我真想去问清楚。” 林剑锐凌利的目光看向那两个人。邓志超用质疑的表情面对著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麽不对。 “别打扰他。”林剑锐说。“如果你们算是朋友的话。” “朋友?”邓志超反问,“我只是奇怪他是怎麽把那富婆的肚子搞大的。难道你们不奇怪?” 林剑锐咬牙切齿地看著邓志超。邓志超自觉理亏一样地收敛了表情,随後苦笑:“那些事已经过去太久了。我们是不是不必要再折磨自己了……” “那你为什麽还会杀人。”林剑锐说。 邓志超阴阳怪气地笑,许久没有回答出来。他望著马克,马克也望著他。 “很巧,就碰上了。”马克替他说,语调不紧不慢。“也许是老天的意思。” 邓志超激起起来:“你不知道他妈的有多痛快!当我问那老家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当年的小不点邓志超!你一手就能拎起来的那个。可现在你看我……”他将上衣‘刷’地拉开展示他健壮的肌肉,笑声掩盖了他後面的话。我们再不是孩子了! “够了!”林嘉的脸色苍白。 邓志超转向他:“我们就是应该面对!我不要假装忘记!。” “所以说当年那个约定是正确的。”林剑锐盯著他狠狠地说。 邓志超苦笑看向林剑锐:“约定?王斯宇不过是为了他自己!” “那也是我们的想法,不是吗?!” “他现在多好!你们看到了,他有多好!而我们是什麽!” “难道你想都怨恨到他头上?” 邓志超和林剑锐对视,之後他摇头:“不是。怎麽能怨恨他。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是谁践踏了谁。是他们,还是我们自己……” “我要走了!!”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 邓志超将说了一半的话咽回去,咬著牙看墙角,马克伸出手轻轻地在他背後拍了拍。 林剑锐的目光很快又软下来。思考了之後他说:“你们,只能,消失。永远别回来。王斯宇也是这个意思。他会替你们办手续。” “手续?”林嘉疑惑地看著他。 “嗯。”林剑锐点了点头。再次环视房间,他叹了口气,“这里虽然不是人住的地方,但确实安全。” 似乎想到了什麽,林剑锐的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他仔细地看了一眼马克与邓志超。这一次见面,相隔九年。下一次,会是什麽时候。 “我走了。你们一定要藏好,别再出来惹事。算我求你们了。” 打开门,林剑锐迈出一步却又转头,他看向林嘉:“我们走。” 林嘉未动,他看了眼马克与邓志超後,正要摇头拒绝,林剑锐却提高了声音:“跟我走!”完全的命令式。 林嘉愣了一下,站起来跟著他走了出去。一起走下一层楼,林嘉就停住脚步:“难道没事?” 林剑锐不说话,继续前行。 “我以为你有话要说。那我要回去……” 林剑锐忽然就转身拉过他,面对面四目相对。“对不起。”林剑锐道歉。 “什麽。”林嘉愣掉。 “为昨天。” 林嘉目光立即闪躲:“昨天有什麽事?没有。是我自己想回去。不要再提了。” “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什麽事。” “到车里说。” 沿原路返回。走了十余分锺,林嘉跟著他重新回到了林剑锐的车上。 车门‘啪’地一声全部锁死。林剑锐却不发动汽车,灯光也一个都不开。车内一时寂静无声。黑暗中林嘉看著林剑锐的侧脸轮廓,渐渐有些不安。 “什麽事?”还是林嘉先开口。 “你总是最先沈不住气的那一个。”林剑锐目视前方轻挑嘴角。 “只是对朋友而已。”林嘉反驳。 林剑锐转头目光炯炯地注视他,林嘉被盯的发麻:“搞什麽!有话就说。” “你真的在BOYS?” “嗯?”林嘉像冷不防被捅了一刀的样子,他愣愣地望著林剑锐,脸色变得更白。 “不用回答了。”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林剑锐转回头目视前方。“为什麽!” “反正……”林嘉的声音在喉咙里。 “反正什麽?!”林剑锐吼,“我从来没想到你会这样子。我以为你永远都不可能这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嘉一动不动,也不辩解。 林剑锐不依不饶:“昨天你在我的房间里吸了什麽?” “不,不是毒品。” “你以为我什麽都不懂!” “真的不是。是Dope。” “你随身带这东西?” “有时会需要,为了,不那麽痛。”林嘉只是想说明是因为昨天身上的痛疼才如此。却不想话说的太短,让林剑锐完全误会。林剑锐抓住林嘉的衣领把他拎到自己鼻子下。“作践自己要作践到这种地步。” 林嘉本一直忍让,此时却好像被按对了按钮忽然爆发:“要你管我!你算什麽!”他努力挣脱林剑锐的手,两人一时像打架一样。林嘉这句话的语气,与九年前他们最後一次战争时没有两样。林剑锐更添怒气。他借现在明显的身体优势,拧转林嘉的胳膊控制住他:“说!你还有什麽问题!” “放手!” “你到底有没有问题!” “什麽意思!” “有没有染上,病!” 惊雷一般,林嘉一时忘了挣扎,他瞪大眼睛努力转头看林剑锐,满眼的不能相信。“什麽……” “想否认吗?昨天你胸前的伤痕可不会是刚刚被人打的。你玩变态游戏?” “林剑锐!” 林剑锐捏住林嘉的手腕,刷地把连帽T恤从他身上像剥葱一样地脱下去,又狠狠地用手压住林嘉的头,让他低下去看自己裸/露的胸腹。 “你自己看!你怎麽解释!难道这些鞭痕会是昨天的那些人用脚踢出来的吗!” 林嘉就这样安静了。 “为什麽!”林剑锐继续要答案。 回答他的只是车内的一片寂静。 林嘉赤/裸了的上身也是一片惨白的颜色,均匀的皮肉裹著细小的骨头。 “是。我是那样了。你满意了吗?”低著头的林嘉清晰地说,眼泪忽然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林剑锐就此松了手。 争执就这样在一方的崩溃後结束。每次都是如此。 林剑锐的手掌从林嘉的背後划过去,揽住他另一边的肩膀,手臂一用力,就把林嘉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在林嘉耳边用带著痛心地温情口气说:“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们一个一个地全完蛋!” 林嘉痛哭起来。没有任何的防备。 几辆警车,闪著灯却没有声音,从林剑锐的车边滑过去。林剑锐抱紧林嘉,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林嘉还在哭。什麽都不会察觉。 警车驶过後,林剑锐低头在林嘉耳边说:“明天我带你去做全面检查。” 林嘉愤愤地说:“我没病!” “你敢确定吗?” “林剑锐!你太过分了!”林嘉推开他坐回自已的座位,“你已经不是九年前了!现在的你太陌生。你这麽污辱我,但你刚刚像个色情狂似的抱著我,又算是什麽?” 林剑税没有丝毫窘迫。他盯著林嘉的眼睛,看那双迷人的细长眼睛在困惑中摇摆。 一阵音乐声忽然在这时响起,伴随著一个机械仿真提示音:“豚鼠来电,豚鼠来电……” 林嘉的眼睛立即瞪圆:“马克为什麽打电话?出事了!”他掏出手机正要接,林剑锐却突然把手机抢了过去。 “嗯?”林嘉疑惑地看著他。 “不要接。”林剑锐把手机扔进贮物盒。 那些警车已经返回,这次开了噪耳的警笛,从他们的车边急驶而过。 “怎麽会有警察?”林嘉惊讶地瞪著林剑锐。“林剑锐,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第5章 将错就错 不如 就笑著 任其肆掠 将错就错。 林嘉望著面前的脸,17岁的林剑锐。 嗯?他激动起来。时间真的可以倒转回去吗。 好。他急忙说。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会说我不怕。不怕。 我们,将错就错。 …… “醒了吗?” 一个已经成熟许多的声音打碎了看到的画面。林嘉木讷地盯著眼前的这张脸。还是林剑锐,不过已经变了。 “做春梦呢?那样的表情。”林剑锐讽刺。 林嘉把头转去另一边不想看著他。 “现在能听我讲话了吗。”林剑锐在床边坐下来。“何苦要激动成那个样子。” 两个人对坐。林嘉始终倔强地望著别处。 到处是一片雪白。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床罩,雪白的桌布,雪白的枕头。林剑锐的房间就像一个患有严重洁癖症的病人。 被绳子勒的太久,手臂似乎已经失去知觉。但他无心理会。就像要死了一样,他的心也失去了知觉。 “林嘉。”林剑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竟离的很近。林嘉募地睁开眼睛,那张脸几乎就贴在眼前。 这样就不陌生了吗?除去表面,你变成了什麽。 “请你相信我和王斯宇。”林剑锐诚肯地说。 林嘉一副没兴趣听下去的表情。很累了。从昨晚开始的挣扎,他用尽了力气。他歇斯底里地排解他的痛苦。他不想面对这个错误。他不愿相信他没了朋友。 “王斯宇认为只有让他们呆在监狱里才是最安全的……” “你和他都是狗屎。”林嘉昂起下巴,他依然竭尽全力地想要击怒对方。 林剑锐被骂了一晚上,似乎也麻木了。他奇怪自己还能有耐性:“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吗?” “我真是愚蠢。你把我带到你的车上。只是为了去抓他们!” “是我不想你也被抓去。” “怎麽?王斯宇也想连我一起抓吗?”林嘉讥讽的眼神望著林剑锐。听不到林剑锐反驳,他随及瞪圆眼睛。“难道真是这样!”他身体向前冲,拉动绑住双臂的绳子在床头和他之间绷紧。但终究还是揍不到面前的人。“为什麽!难道我们不是一起经过那些吗?难道你们可以不被折磨了吗?难道?”他忽地有些恍然大悟,“难道,是为了今天的地位?为了你们表面光彩的生活。为了我们真的能消失不再揭开你们的疮疤?” 林嘉在痛斥林剑锐,但反而却是像击中自己的要害般。这个想法让他恨不得死去。“林剑锐,我饶不了你。” “骂够了吗。”林剑锐望著垂下头的林嘉,他伸出手擦去那瘦削脸颊上垂下来的泪。“你难道一直都不肯长大吗?还是根本不给别人解释的机会!” “省省吧。别再当我很好骗了。” “给我五分锺听我解释清楚,难道都不可以?你应该知道,最想不到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真的是为了救他们。王斯宇以涉毒罪名逮捕他们。你听好了,不是以杀人罪名。等他为他们准备好了去路,就会把他们释放……” 林嘉垂下头,目光停在林剑锐刚刚换过的雪白衬衫。少年时林剑锐最爱耍酷,黑色T恤、黑色夹克、黑色皮衣都是他的招牌。 真的全都变了吗。 耳边林剑锐还在语重心长的解释:“现在在监狱里对他们是最安全的。要知道,有15名目击证人,甚至有他们的照片。让他们在外面自己躲藏反而更危险。现在我也很放心了,有谁能想到嫌疑犯就在监狱里?” 林嘉低著头一动不动。不想听,不想思考。 “林嘉,不是我变了。是你已经不相信我了。” 这话很管用,林嘉果然抬头。 林剑锐的手机响起。他拍了拍林嘉的脑袋站起来走出去。走到阳台上才接电话。 “他们怎麽样了?”林剑锐开口便问。 “你把林嘉带走了?”电话另一头王斯宇笑道。 “嗯。” “那你就负责吧。” “他难道会有什麽不妥?对他讲清楚就好了。” “九年了,谁知道他们都变成什麽奶奶样了。不敢完全相信他们能守口如瓶。你知道我们可是不能出一点差错。” “嗯。” “不如……”王斯宇欲言又止。 “什麽。” “用用你的魅力吧。” “什麽意思。” “林嘉就像你的跟屁虫。以前我不觉得有什麽。现在知道九年来他竟……呵呵,你知道我说的是什麽意思。所以我想,也许他……” 林剑锐当然明白其中意思:“你搞什麽。我们都是朋友!” “我们在九年前是朋友。九年,变化不会小,我们不能再用以前的眼光看他们。还是保险一些的好。如果你保证不了,我看还是送到我这儿……” “行了。你就留一个在外边吧。我让他听话。” 王斯宇哈哈大笑:“对我,你不用这样掩饰吧。把他带出来,你难道没有私心。对了,我见过你女朋友了,很傻很天真嘛!你选对了女人,哈哈哈……” 挂断了电话,林剑锐在阳台上立了一会儿,他反复地思虑著一件事,最後一丝释然地笑跃上他俊郎的脸。他转身走进室内。 被绑在床上的林嘉大睁著眼睛看著他。林剑锐向他解释:“唔。客户打来的电话。关於一个案子的。” 立到床边林剑锐居高临下地看著林嘉:“如果你能平静了。我就给你松绑。你去吃点东西,洗个澡,然後好好地睡一觉。睡醒後,我们再商量……” 林嘉点头。 林嘉在浴室的时候。林剑锐拨了电话安排了今天的工作。他决定今天不再出去。 在两个杯子里分别倒上一点酒,他将卧室的窗帘拉上遮挡了上午的阳光。 浴室里。林嘉好奇地打开门边的一个柜子,里面从上到下塞满了用塑胶袋封好的还没用过的雪白的浴服。 取了一件穿在身上他走出浴室,坐在同样雪白的真皮沙发上发呆。 “不要在沙发上睡。去床上。” 林嘉转过头,看到林剑锐正在向床上铺雪白的新床单。林嘉想起以前林剑锐的房间里,他的妈妈为他铺的是天蓝色的带著许多星星的床单。他们经常在那里打闹,把房间里弄的一团糟,所有能当做武器的都被他们使用过。当然那个时候他就不是林剑锐的对手,不过每次要输了他就喊著重新来。林剑锐就像个傻蛋一样同意重新来。 “你要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我多久。”一直背对著他的林剑锐说,未转身却好象背後长了眼睛。 林嘉笑了笑,这是林剑锐经常对他开的一句玩笑。他站起来走到林剑锐的身边问:“真的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吗?把他们关在监狱?” “那你认为呢。我没想到你现在会这麽不信任我……” “没有。”林嘉摆了摆手不想听他说下去。“那为什麽之前不跟我说。” “怕你不小心透露,坏了事。” “原来是你不信任我!”林嘉细长的眼睛愤恨地瞥了他一眼。林剑锐却望著他的样子笑了。 林嘉四昂八叉地将自己跌到床中央,然後扭动了几下身体故意把床单弄皱。他斜著眼睛看林剑锐的反应,後者果然皱起眉头。林嘉抬起下巴望著他说:“你有毛病啊。把一个床单铺的这样平。真的是打算让我睡在上面吗?” 林剑锐不理他转身走出去。 “你这是洁癖,知道吗!”林嘉本来只是要打趣他,可是这句话说出来之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脸色一下子阴沈,显出痛苦。 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是要去上班吗?林嘉要问却没问。想必他已经走了。 他闭上眼睛。尽管并没有睡意,可是他要强迫自己睡。只要好好地休息了之後,脑子才能更灵活。 床头上放著两杯酒,他拿起其中一杯喝掉。然後闭起眼睛数羊。 一只,两只,三只…… ‘很疼吗?’多年前林剑锐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这是最後一次在林剑锐家里过夜时,他对他提出的问题。忘记当时是什麽原因,终於忍不住对他说了。然後就看到一双因过度惊诧而一直慌乱不安的眼睛。 是。他点头。但更致命的痛在心里。 不要回忆!林嘉睁开眼睛,拿过另一杯酒喝掉继续睡。 一只,两只,三只…… ‘他们说是你害了大家。’ ‘原来你也这样认为。’ ‘我没有,是他们……’ ‘那麽,林剑锐,是你害了我!’ 根本无法入睡,林嘉痛苦地睁开眼睛。竟看到林剑锐正立在床边注视著他。 “是做了恶梦?怎麽是这副纠心表情。” “要你管!”林嘉在床上翻身背对著他继续睡。 感觉到异样他回头,林剑锐竟昂躺到他身边的位置。“你不去上班?” “托你的福,我也一夜没睡。只得旷工。” “那你不要去楼下同事家借宿吗?”林嘉怒气冲冲。终於可以报掉前晚之仇。 林剑锐瞥了他一眼:“我是无所谓。倒是你会不会更加睡不著。” 切!林嘉背对他继续睡。 很静,太静了,拉上了窗帘屋子里的昏暗正适合入睡。睡吧。睡吧。 “林剑锐,你这床上睡过女人吗?” “嗯?” “看来是没有过。” “有。当然有。” “那,睡过几个。” “那我要数一数,确切数字真的很难回忆了。” 林嘉嗤之以鼻:“你的意思是说你很厉害呗?” “我的魅力难道你没有领略?” 哼!林嘉不言语继续睡。忽然一条腿搭到了他身上。他伸手要搬掉,却发现那腿在暗中加劲。“喂!”他恼怒回头,“挑衅吗?” “是哦,很久没打架了。” “那好吧。”林嘉彻底翻过身来面对林剑锐,“就把你的房间再搞成一团糟。” “现在不会了。”林剑锐笑道,“看得出你更加不是我对手。” 第6章 你兴奋什麽?! 洁白的边缘,缤纷的光影, 羽毛, 一片,两片, 飘浮著,一圈圈地绕著旋转,慢慢纠缠在一起,飞上去,一直消失在雪白的天花板。 某个角落传来隐约的有节奏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冲击著耳膜。 热浪扑上来,又退下去。 “你真的要这样吗?” 林嘉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是抖的。心跳的太快,头昏目眩。 “嗯。”他听到很轻的回答,低沈而犹豫的,能听得出内心剧烈的挣扎,可越是这样的挣扎越能突显出另一种相反的力量。林嘉莫名地想落泪。“真的吗?你确定要这样做?” “为什麽不。”这次得到的回答更加坚定了一分。同时坚定的,还有在他背後的那只手。林嘉很想闭上眼睛沈下去,想放弃思考。 他无法抗拒的只是拥抱,紧紧的,有力的,被需要的。 是喜悦,还是感激。 你终於承认了。 - “喂。醒醒。你小子,又做春梦?” 睁开眼睛,眼前竟是穿戴整齐的林剑锐。那只应该在他背後的手,此时正端著一只咖啡杯,似乎能看到热气从杯口一缕一缕地上升。 林嘉的眼睛慢慢从咖啡杯转向林剑锐。一脸茫然。 “看你小子睡觉可真是有趣。说梦话也就罢了,表情也会这麽丰富。”林剑锐颇含意味地笑著。 林嘉木讷地望著他,渐渐破茧换颜般恼羞成怒:“我有说梦话?” “唔。”林剑锐摸著下巴摆出一副思考状,“‘真的吗!真的吗!’你梦到什麽了?总说这三个字,在兴奋什麽?” 林嘉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怎麽连梦都分不清楚了。林嘉想起他睡前喝过的两杯酒。 “你没有和我一起睡?”林嘉抬头。 “有。” “那我们有打架……” “打架?我睡下的时候,你已经睡的像死猪一样了。” 林嘉垂头丧气。 “莫非,你是梦到和我打架?” “嗯。” “然後呢。” “然後……”林嘉吱唔著。 “谁赢了。”林剑锐感兴趣的只是这个。 “当然是我!”林嘉蒙头又睡。 “快起来。我女朋友马上就到了。” 林嘉慢慢地拉下被子看著林剑锐,脸上是一个特大的问号。“我让她送午餐来。”林剑锐对著他挑了挑眉头。“正好你也认识一下……” 话没说完,林嘉把被子腾地又蒙在头上:“没兴趣!” 听到门铃声,听到林剑锐去开门,听到一个女孩高音的说笑声。 最可恶是听到林剑锐也有笑。 你兴奋什麽?! 屁股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脚,林嘉腾地坐起来。 “这是林嘉,唔~,我弟弟。”林剑锐向吉莉安这样介绍。吉莉安热情地和林嘉招呼,像哄小朋友一样的表情。 林嘉只管愤怒地盯著林剑锐。 “去洗澡!换件正经衣服出来。穿著浴服坐在床上是见客人的方式吗?” “我怎麽会是客人。没关系的。”吉莉安笑著阻止。 我还不想看见你们呢。林嘉钻进浴室,把自己泡在温水里。以浴缸当床,闭上眼睛继续睡。 如果时间倒退好多年,雪白的陶瓷墙面会是斑驳而陈旧的;也是这样泡在温水里,但会有一只胳膊揽著他的肩膀。少年时的林剑锐贴在他耳朵上神秘地说话。 “你,那样过吗?” “哪样?” “嘿嘿嘿嘿……” 他挥起拳头把林剑锐打了出去。…… “砰砰砰”浴室门被敲的很响。“出来吃饭。她走了。” 林嘉从水里站起来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赤著脚走出浴室,对林剑锐正走去厨房的背影不解地问:“这麽快就走了?” “你一副不欢迎的样子。难道让她在这儿看你的脸色?” “需要我欢迎她吗!?有你还不够?!” 林剑锐停下脚步回头:“什麽语气,你吃醋?” “吃醋?亏你想的出。”林嘉反驳,声音却是弱了下去了。水珠从他身上滑下,在他脚下的地板上湿成一滩。 林剑锐走回来,慢慢地接近,两个人面对面站的很近。林嘉始终不与他对视,心跳却越跳越快。林剑锐向他伸出手,手指慢慢接近,就要触到……却只是在他锁骨上抚过。“这里是纹身吗?” 林嘉愣了愣也低下头。 “怎麽纹在这里。纹的是什麽。”为了看的更清楚,林剑锐另一只手臂揽过林嘉的肩膀,几乎就是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淡淡的熟悉的气息,如果真的靠在他的怀里就会闻到他皮肤特有的青草味道,那些久违的依赖。林嘉微闭著眼睛,蒙胧地目光停在林剑锐微开的领口。重心渐渐失去。 “到底纹的是什麽。怎麽不说话!”林剑锐提高声音。 林嘉清醒了许多,迷糊的表情褪去後竟露出小兽一样的愤怒:“就不说!” ‘叭’林剑锐在林嘉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去穿上衣服!把地板上的水擦干净才可以吃饭!” 林嘉砰地关上浴室门,沮丧不已,怎麽一觉醒来,自己就变成一个怨魂。不断地胡思乱想。那些真真假假的回忆,不过都是些再也没有意义的东西。 换上来时的衣服,换上一副冷脸。林嘉坐到餐桌的一边。 “吃吧。”对面的林剑锐认真地盯著手里的报纸。“我让吉莉安买的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喜欢……” “我想你一定没有对马克、邓志超解释这件事。”林嘉漠视林剑锐的热情。 林剑锐放下手里的报纸,将一个汤勺递给林嘉:“是没有。” “为什麽不解释。” “这个,王斯宇会处理……” “王斯宇会怎麽处理?派一班人把他们打到老实吗?他们怕是永远不会自己想通。” “至少,不论他们多不冷静,我们都不用担心会再闹出什麽事……” “他们会疯掉的!”林嘉不解地瞪著林剑锐。“让我去跟他们说。” 林剑锐点点头:“先吃饭。王斯宇会再打来电话。到时再说。” 两个人和平了片刻,林剑锐继续翻著报纸,林嘉开始吃饭。 “为什麽。”林嘉忽然又问。 “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你们想到的方法还是逃避。” 林剑锐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你和王斯宇都学了法律,我以为是为了……”林嘉停住不说,但林剑锐显然已经明白。他低下头继续翻报纸。 “为什麽不试著要回公道!”林嘉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你们同意!就让我一个人出来作证,我愿意,愿意拼到底。” 林剑锐继续翻著报纸,像没听到。过了片刻他刻意轻描淡写地说:“早过了诉讼时效了。你不懂。” 会是这样?林嘉一时泄气。 林剑锐瞟了他一眼:“傻瓜。你能不能成熟起来。要回公道的方式有很多。马克与邓志超的方式不能不算是一种。只要我们救得了他们。” “这算是什麽公道。”林嘉失落之极。“我们也成了十足的恶人。” “那你想要什麽样的公道?要人们的同情和认可吗?要知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也不会好的。我们会成为彻底暴露的异类。你认为真的会好过吗。” “我宁愿如此。不要什麽信念都没有了。”林嘉将脸埋在双手里。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哭。 天色又暗下去。 林剑锐先开口转移注意力:“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是怎麽认识的。”很笨拙的话题。 不过却显然起了作用。林嘉有在听。 “小学六年级合班,你竟然是我同桌。我还记得我当时很气呢,因为我一直想要另一个……” 林嘉抬头:“你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认识?你有没有长脑子?” “难道不是?” “是在五年级!我上学迟到,爬墙,你帮我顶上来。然後像个傻子似地对我拍胸脯,说你是大队长,以後有事找你准没问题。我当时想,这是哪来的呆瓜。” 林剑锐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是这样啊。我帮助的人太多,一定是当时没有记住你。” “切。没过两天你又到我班来找我,让我帮你搞什麽合班仪式。当时你站在我班门口,大声喊我的名字,好象和我很熟。现在又说不记得我。” “有这回事?都是些小事,我怎麽会记的。你竟然记这麽仔细。” “合班时,我听说,也是你向老师请求我做你同桌的。现在竟然又说什麽看到我是你同桌很气的话。” “有这等事?”林剑锐已经忘光光,“是我让我们成了同桌?我为什麽那样做?” “你问你自己!小学最後一年你一直缠著我,让我和你一起考附中。” “喂!是你求我和你一起考附中的。後来因为我考上了植华五中,你还跟我生了一夏天的气。我只好让我爸爸托人把我转去附中和你一起的。”林剑锐这次记得倒是清楚。 “我有让你转校吗?是你自己主动要转到附中转到我的班级的吧。” 林剑锐瞪著眼睛说:“这件事有没有谁可以作证?” “没有。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 “没人作证,那小学的事就算了。附中之後,你就是我的跟屁虫,他们三个都可以证明,看你还要怎麽说!所谓双林神话的美名,也是以我为第一位……” 林嘉一副面对无赖的无可奈何的表情:“会有人比你的脸皮更厚吗?我是怎麽成了你的跟屁虫的。是你一直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还记得我们那次在体育馆打球吗?旁边的球队把球砸在我身上。你急了眼,跟他们打仗,连打五天,威胁人家,如果再敢动我一根寒毛,就别想再站著走路……从那儿以後,大家算是领会了我们的关系,闹到他们跟我说句话都要向你请示的地步。有没有这回事!” 林剑锐彻底傻眼:“我只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而已,怎麽被你说成了这样的版本。” “为朋友?那邓志超受到同样待遇,为什麽不见你那麽激动。” “邓志超有被人挑衅过吗。” “当然,不只一次。不过我就那麽一次。因为被你那一闹腾,就……”林嘉得意地望著林剑锐。 “怎麽把我说成这样!”林剑锐很气,“我对你好你不知感激,反而摆出这副表情。你就是这样做人的?!” 林嘉心情大好,开始大吃大喝:“OK!你承认了是你先对我好的。” 林剑锐瞪著眼睛望著他,想来想去想到一点,立即反驳:“当初是谁总赖在我家?” “这个你也赖不到我身上。”林嘉不慌不忙,“是你说我上学路太远,住你家很方便。” ‘叭’林剑锐把报纸拍在餐桌上。“你总把细节记的这麽清楚!就像个女人!” 林嘉眼里‘腾’地燃起一片愤怒。 林剑锐满意地站起来:“快点吃。吃完我们有事要出去。” 第7章 受虐者游戏 “放开我!” 车座上,两个人的扭打刚刚结束,瘦弱一些的被另一个制服。 “只剩最後一项检查了!这是为你好!你怎麽始终这副德行!” 刚刚过去的大半天时间,林嘉做了全身检查,心肝脾肺一样不少。血液也分成几个样本去化验。 这些都忍了。 最後竟还要加上这样的检查?林嘉嘴角上扬:“这算什麽!婚检?!” “已经查了这麽多了,还差这一项吗?都查过了也就放心了。” “放心?你会放心?!哦对了,还有一项你还没查,你要不要带我去AIDS中心?”林嘉讥讽。 林剑锐竟没什麽反应,他没有继续循循劝导反让林嘉生疑。 “不查吗,你怎麽放心?!” 林剑锐坦诚道:“我不瞒你,你的血液样本我早已经托一个熟人送过去了,办案时和他们打过交道不用带你亲自去……” “林剑锐!”林嘉一时气涌如山。在你眼里我原来是如此肮脏!林嘉都不知道要骂些什麽了。 不过最後,他还是按照林剑锐的要求做了所有检查。因为中间王斯宇打来的一个电话。 林剑锐与王斯宇通过电话後,对林嘉说,他可以去见邓志超和马克了。林嘉忍住了现在的这一口气,做过检查後急匆匆和林剑锐一同赶去市第五看守所。 在他心中,比起他从林剑锐那里受到的污辱,邓志超与马克此时内心的耻辱与愤恨应该更深重。 他一路想著要如何安抚住那两个人。 在市第五看守所的接待室里,他们只见到马克一个人。林嘉望著没有了胡子的马克发楞。 “他们剃了你的头发和胡子?” 马克将脸侧向一边,向他们展示他没有一丝毛发的脑袋。其实反而看起来更舒服些,五官的线条很分明。 “邓志超呢?” “关进单间了。”马克慢条斯理地说。他的眼睛越过林嘉斜视著林剑锐。 林嘉瞟了一眼站在他们不远处的警察,靠近马克一点说:“你们还学不会用脑子吗?你们在这里其实最安全。好好想一想!再想不明白你这脑袋就可以拆下来当球踢了!” 马克凶狠的目光还停在林剑锐身上。 林嘉压低声音:“当初的默契都哪去了?!” “默契?!” “我依然信任我们所有人。” 看到马克又恢复他招牌的沈默表情,林嘉稍微放下心来,他提高声音说:“你和邓志超就先在这里委屈一下。你们没有沾染过毒品,这个贩毒罪名不会成立。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为你们讨回公道,不会很久。” 他的意思是说,没人知道你们是杀人犯。事情没有败露。 林嘉认为他说服了马克,也有些说服了自己。五分锺的见面结束後,他心情反而好些了,先前对林剑锐的怨气竟减少几分。王斯宇也许确实是为了保护那两个爱惹事生非的家夥。 回程的车上,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林剑锐自知理亏,也不想再招惹他。 一个路口处,林嘉要求他左转,林剑锐却充耳不闻,转去右边。 “我要回家!”林嘉终又吼了起来,“还要我去你那里吗,不怕我脏了你的房间?!我!不想再和你这个重度洁癖患者呆在一起。你心理有毛病,你为什麽从来没想去看看医生!” 林剑锐不理他,有电话进来,他向林嘉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接起电话,未语先笑:“嗨,宝贝。”原来是吉莉安来电。“我在忙案子。唔,抱歉了,这几天恐怕都没时间陪你。嗯,有空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林剑锐看似娴熟地说了一些空洞的只有情人间才听不够的废话。林嘉却也听的聚精会神。 看到林剑锐收了线,林嘉继续讽刺:“这女人还当你是个宝?她受得了你?” “以前你不也总赖在我身边。” “请你用词准确一些,是谁赖在谁身边?而且,你以前也没有这麽讨厌。” “女人们觉得现在的我更有魅力。” “魅力你个头!那你去找女人。放我下车。” “你以为我愿意留你?要不是为了你们搞出的这些麻烦……”林剑锐开始反击时,林嘉竟就安静了。似乎只要是提到这件事,他就什麽都可以就范。 车子进入地下停车场时,林嘉忽然阴阳怪气地说:“林剑锐死了。” “你咒我?” “我心中的已经死了。” 林剑锐停好车後,倾身靠近副驾上的人,笑著反击道:“你这种用词,好象是说,你的梦中情人死了一样。” “你唯有这种自大的不要脸的特性没有死。” 他们在地下停车场的黑暗中互相瞪视。当眼睛不好用的时候,其它的感官就格外敏感。“我向你道歉。”林剑锐的声音很真诚:“强迫你去做那种检查很过分。也许是我真的想的太多。可这是有原因的。我刚刚结的一个案子,里面的受害者──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我忘不了他死时的样子……你身上的伤痕,无法不让我联想到bos酒吧有名的受虐者游戏。这麽多年,我不只一次地猜测你会选择走什麽样的路,我一直祈祷有些事不要成为事实。” 说到这里林剑锐用庆幸地口气说:“幸好还不算太迟。” 林嘉想问不算太迟指的是什麽。但他没有勇气问。 如果堕落可以换来拯救。 他愿意堕落。 所以当林剑锐讲完那些话,林嘉用力地抱住了他,脑中异常清醒,他在想是不是因为这周身的黑暗,让他一时忘了胆怯。 两个人像僵持一样,纹丝不动。 “你是在发情吗?!打算向我坦白你选择喜欢男人的事实了吗?”林剑锐的语气驱散掉暧昧的气氛。 不计後果的恐惧忽然涌上来,林嘉想否认。但忘了松手。“又如何!你要不要帮忙解决?”这不是他要说的原话,他的倔强最後占了上风。他要让林剑锐难堪。 林剑锐几秒锺都没有动静。林嘉觉得自己赢了。 “一点都不好笑,你的这个玩笑。”林剑锐推开了他,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林嘉轻佻地笑起来。 林剑锐也许会认为他选择了自暴自弃。是不是呢。 林嘉丢下林剑锐一个人,率先开门下车。在地下室停车场的电梯旁林剑锐赶上来,他问:“你是因为需要,还是因为我。” “有什麽区别吗?” “一个简单一个复杂。” “简单的。”林嘉做出了他自己也不十分认同的选择,但可能另一种选择更加不会得到响应。 在电梯里林剑锐道:“你是疯了。拿我们的交情开玩笑。” “过去的九年,我们没有任何交情。” 下了电梯,两个一前一後在走廊前进,林剑锐又说:“还有,我不喜欢你变成这样。” 林嘉停下脚步转回头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背已经被重重地推在墙上。 林剑锐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不要接!”林嘉阻止。他的表情象是到手的山芋要被人抢走一样。 “是王斯宇的电话。”林剑锐迅速接听。 “晚上我们见一面。带上林嘉。” “嗯。”林剑锐对著电话答应。 “就去你那里见面。……” “嗯。” 王斯宇何其敏感,他笑道:“我打扰你的好事了吧。” 林剑锐不由一愣:“呵,正是。所以有什麽话赶紧说。” “和谁亲热呢。” “要向你汇报吗?” “林嘉吗?” 林剑锐一阵寒气:“你怎麽会这麽想?!” “你俩一向眉来眼去。我们中间若有谁真是这个倾向也只能是你们。” “没事就挂电话。” “对了。我正在看一份调查报告呢。有没有兴趣知道。” “跟我们有关?” “是林嘉的。过去的这些年,他可并不像你所说的生活很糟糕。他在某些圈子里很有名。我的人调查到五年来他一直被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包养。有车有房,看来他把人家伺候的很舒服。” “你没有搞错?” “应该不会。别忘了我是干什麽的。我知道你难以理解,我也一样!不过呢,我们也不要因此就怎样怎样,必竟过去的交情还在。我们也管不了他的私生活,不是吗?只是这件事结束後,我还是希望我永远看不见他,真的和他不认识。” 第8章 老天对我们惩罚 “我想上庭~。”半倚在玻璃门上的单薄少年。手指玩弄著半截熄灭的香烟。 他面前,方型茶几的两侧坐著两个气宇不凡的年轻男人。尽管林嘉的声音很小王斯宇还是听到了。 “上庭?” 林嘉低头盯著脚尖,故作镇静。 王斯宇或许是以为听错了,他转向林剑锐:“他说什麽?” “没说什麽。” “我说为什麽不能上庭!”林嘉对林剑锐声音便大了一些。 今晚八点王斯宇一身便装来到林剑锐住所。三人相议过程中,林嘉渐渐感觉到他被排斥在外。王斯宇一如小时候那般‘霸道’,他已计划好所有事,只能算是来通知。他会寻问林剑锐的看法,却从不问林嘉。 “我们都是受害者。这难道不能为他们开罪……”林嘉短促地说,算是为刚才的话辩解。 另外两人相视一眼,王斯宇轻轻一笑道:“你不懂其中的利害。” “我不明白,你们两个都不约而同的考了法学院,难道不是想……” “正因为我们学了法律才知道这条路走不通。” “为,为什麽!” “林嘉,什麽是公道?你只想到我们是受害者,那程立文呢?” 林嘉的下唇抽搐了一下。他垂下头不自觉地望向自己的手,这双苍白的手曾经握著方向盘,在十几年前,慢慢将一个人碾死在车轮下。可是……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我们被判无罪!你为什麽还要提起?!” “若没有那件事就不会有後来的事。”王斯宇淡淡地说,他很平静,这愈发让林嘉不平静。“你姑且把後面的事看成是老天对我们惩罚,也许就会平衡许多。” 林嘉转身背对二人。 王斯宇离开时,他也没有转过来。 “你劝劝他。”王斯宇嘱咐林剑锐。 林剑锐关上门後慢慢走到林嘉身边,和他一起面对玻璃,很长时间也没有说什麽。 阳台上仅有的一盆植物是白色的百合,对面的大厦上一片闪烁的灯光如同挂了一串星星,像圣诞树上的一样。 “真的星星已经看不到了,人们开始做假的。”林剑锐说。 林嘉轻声说:“你们还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们五个人都有责任。我们当时都喝多了。” “是你让我喝的!我说我没喝过酒,是你!”林嘉推开林剑锐扑在沙发上。他抱著双膝倦曲著,还像十五岁孩子的模样。“现在你们却都怪我。” “我们当时不都一起担当了吗?谁也没有抛弃过你。……” “别说了!你这样说好象还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滚开。” “我发现你就对我一个人大吼大叫。” “怎麽样!你欠我的!” 又开始讲不通话。林剑锐後退一步,他还记得林嘉前一天是怎样。但今晚林嘉只是独自抽泣了一会儿便倚在沙发上睡著了一般…… “林嘉你到底行不行,开车也跟个娘们似的……” “好象有点怪。你们没感觉到颠了一下?” “你这笨样一定是开人行道上去了。往左打方向盘,往左!嘿!再往右……” 七、八只手都抓著方向盘在用力,四个人好象都压到他头上了。 “都滚开!要不让给你们开!喂喂,我们冲下路面了。” “刹车!快刹车。” “坡太陡!车停不下来!” “怎麽办,刹不住车!” “下面是什麽啊!菜园?!” …… “……鉴於五名肇事者均是未满十四岁的未成年人。现判决如下:林剑锐、王斯宇、邓志超、马克系从犯,判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两年执行。林嘉系主犯,判有期徒刑五年,缓期两年执行……” “我们不用坐牢了?” “我爸说之後会给我们弄成劳动改造一年。” “哦!真的吗!” “林剑锐你这个後爹真棒!” “嘘!小不点,你能不能在法庭上装出点惭愧的样子。” “王斯宇听你的,谁叫你最会假正经。我说林嘉你是主犯啊。你终於当家作主一回了……” “什麽意思?幸灾乐祸!出了事就让我扛!” “我们这不都和你站在一起呢。” …… “如果当时向右一点就是撞在房子上。是谁把方向盘打去了左边?我一直努力向右。” “我也一直向右……” “那是谁在向左用力?” “那时车子失控了,向下的惯性太强。我们都尽力了,不怪任何人!” “都过去四个月,现在还想这些有用吗?!你们!” …… “睡著了吗?” 一杯咖啡送到眼前。倦缩在沙发上的林嘉抬头望向林剑锐。 “那辆车是你……” “车?哦,我新买的。你喜欢?” “我是说,十几年前的那辆……是你继父的吧。如果那天你没开那辆车来……” “都过去十几年了,还说这些干什麽。” “真的就不能告他们?” “王斯宇说的没错,这是行不通的。” 林嘉轻轻地点著头。 林剑锐把手中的咖啡放在茶几上,想了想他耐心地解释道:“如果上庭,他们的律师就会把事实驳成另外的样子,到时候我们会从受害者变成让人不齿的异类。就算胜诉,人们的口舌也不会停。何况胜诉的可能性是很小的。我们要承受的东西无法估计。我们经历的事情在法律上从来没有过先例。” “可,这是唯一的正路。”林嘉轻轻地说,“我们本是受害者,帮他们潜逃,我们就全都成了罪犯。” 第9章 混身乱颤 “那是,靠近边境的村子。四周都是山。交通不方便……很安全。” 林嘉低著头,对面的人只能看到他前额垂下的头发,看不到眼睛。 这是市第五看守所的公共探监室。这次坐在玻璃另一边的是邓志超。 邓志超拿著话筒什麽也不说。 邓志超身後的警察走开後,林嘉抬起头,“很安全。”他对著话筒重复。“很快我们会送你们走。” “叫什麽名字?” “什麽?” “那个村子。” “我不知道。可能也没有什麽具体的名字。据说村民世代靠打猎为生,自给自足,他们住在山上而且离得很远。” 邓志超竟笑起来。笑的混身乱颤,缩成一团。 从看守所出来。林嘉闷著头一路走,走过林剑锐的车也不自知。林剑锐打开车门对他喊了一声。林嘉却好象根本没听见。 林剑锐倒车到他身边放下车窗问道:“搞什麽!” “我想自己走走。” 林剑锐不再说什麽。掉转车头很慢地开著车跟在他身後。 林嘉忽然停步转身:“你是在软禁我吗?” “什麽?” “不然为什麽时刻都跟著我。” “你这样想?” “不然要我怎麽想?” 两个人在路边瞪视。林剑锐一点都不想和他争执。林嘉发作:“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出行,一起探监。我们是一对恋人吗?我们是同性恋吗?” “你?!”林剑锐被惊的目瞪口呆。 “怎麽?吓了一跳?以为我不敢说这样的话?当然不是那样!我知道你其实是怕我给你惹事!怕我坏事!你和王斯宇都怕我坏事!所以你要时刻看著我!连工作都可以不做!” “不是说大家要一起商量吗?在一起也是因为你们惹出的麻烦。” “你们两个根本没和我商量什麽。你们都是想如何就如何了。送邓志超他们去深山老林中,他们可是从小在城市长大!” “现在还能考虑这麽多麽?要麽让他们在监狱过一辈子,要麽让他们被枪毙。你觉得哪个会更好?” “你知道你可以尽力的。你可以为他们辩护!他们是受害者!” 林嘉的声音太大,林剑锐不安地左右看看,见看守所门前这条路并无什麽人,这才气愤下车,把林嘉硬拉到车上来。 “你疯了?还是小孩吗?这些年你一点智商都没长!” “我没变,一点都没变,是你们全都变了。自暴自弃的、愤愤不平的、虚伪的、伪装的。这就是你们四个人!最可恶是你,你以为你很风光吗?不过是苟且偷生!我没变,一点都没变,那些事对我一直都象昨天发生的,我每天都在想著,每天都在想!” “我们当初说好要忘掉它!难道要背著过去的耻辱把一辈子都毁掉吗?” “我忘不掉。我每天都会不由自主地想!” “所有事都已经发生了,挽回不了。你要永远趴在过去跌倒的地方?!” “没有!我会永远都在想,为什麽我们不能站起来做真正的反抗。过去我们是孩子,现在不是了!” “你要永远都要活在十七岁,永远也不长大吗?” 林嘉为这句话悲伤之极,声音也哽咽起来:“你不得不承认,它已经改变了我们的人生。不然他们两个不会早早地缀学,不然我不会……”他说不下去,只能听到混乱的气息背後的抽泣声。 争执因此在另一方的崩溃中停止。 “我努力过了。”林嘉无力地颤抖地声音说,我努力去忘记了。 “我可以送他们两个走吗?为那些不是我们所犯的罪恶,一直把他们送到天涯海角去。” 林剑锐没做任何态度,他发动汽车缓缓开走。 两个人在十字路口分别。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就没有必要强留他在身边。林剑锐透过车窗望著走下他车子的林嘉。他没有落下车窗和他道别,另一个人也没有回头。林嘉站在斑马线旁,似乎是在等另一边的绿灯。林剑锐的车子则是在等相反方向的指示灯。 两边的灯同时变色。他们可以各走各路了。林嘉站著没动。林剑锐几次要踩油门却又松开。他以为林嘉会忽然改主意,再次回到他的车上。 身後被他堵塞的汽车喇叭声响彻云霄一般,让人无可奈何。 没有办法。林剑锐发动了汽车。林嘉在他的倒视镜中消失在一片车海中。 - 林剑锐觉得一切就这麽平息了,他又可以回到了按步就班的生活中。 第二天中午,他和吉莉安依然在大厦餐厅里就餐,他依然可以听著女友嘻嘻哈哈的说笑声。 “你那个弟弟似乎总爱找你麻烦吧?”吉利安忽然说。 林剑锐回过神:“什麽?” “你弟弟。” “我弟弟?” “在你家里的那个哦。” “林嘉?是的,我弟弟。你怎麽知道他总爱找我麻烦?” “女人的直觉。” “他是很讨厌。我们到一起没有一次不吵。” “都吵些什麽呢?” “吵……”林剑锐竟一时想不起具体原因。“什麽都有吧。” 其後的一天,林剑锐总是在想他和林嘉吵架的原因,却是真的想不起来。 只记得林嘉或愤恨或悲伤或不平的眼神。象个孩子。 - 之後的每天夜里他还是时常做那个梦。风吹过门的缝隙,象狼嚎一样。他们五个小孩紧紧地彼此依偎,等著逃跑的机会。 他又开始吃安眠药。原来林嘉在的几天他都没有需要再吃。 王斯宇打来电话,告诉他这两天就会把马克和邓志超送走了。让他安心。 “林嘉你看好了,他不会出麻烦吧。”王斯宇关心的其实是这个。 林剑锐点头。 “什麽?怎麽不说话。” “不用担心他。他不会做什麽和说什麽。” “那就好。这件事就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王斯宇这样感叹。 “保重吧。”林剑锐道别。 王斯宇笑了,他说:“保重。” 他们都想问九年前的那个约定还要遵守吗?谁也没问。 还是遵守吧。 忽然他们都觉得有些幼稚。 第10章 难言之隐 “您拨的号码未接通,请在听到提示音後留言……” 林剑锐默默听著一大段的空白。他按下车载电话的按钮,将车子停在第五看守所的门前。 “这两个人不能探视。” “怎麽?” “需要批准。” 林剑锐未多说什麽,他打电话给王斯宇。 “是林嘉要看他们?” “是我自己。想最後道个别。” “是啊,是啊。情谊都还在。我上午也刚去看过他们。陪他们坐了一个小时。终於是劝通了。” “劝通什麽?” “劝他们不去自首…” “他们要自首?!” “现在不了。我给他们讲明了道理。留得青山在,总还是有机会好起来,我答应不会让他们真在那深山老林中呆一辈子就是。” “他们怎麽会忽然要自首?” “嗯。邓志超还说你会为他们辩护。” “什麽?” “我就觉得你不可能会这样行事。一定是林嘉那小子。” “他探视都有监视录音。他并没说过什麽。没有你允许他也没办法和他们私底下联系。” “话是这样说,但如果林嘉没机会说,难道真是你?” 林剑锐忽然陷进深思。 “还以为你们四个都一起疯了呢。看来只是邓志超瞎编的。等五分锺,我让他们安排你探视。” …… 晚上八点。 林剑锐换了一身行头,与平时大不相同。来到楼下取车时,公寓的保安没有象往常一样称呼他林律师,一时没认出来。 他发动车子时,看到吉莉安出现在公寓门前。他忽然想起今晚好象是吉莉安公司的什麽酒会。 他犹豫了一下,摘下墨镜降下车窗对已经发现他车子的吉莉安微笑。 “才出门啊?”吉莉安奔过来。 “抱歉,忘记了。” “电话也不开机害我跑来一趟。” “干嘛非得我去呢。” “人家说可以带伴侣嘛!我又不是没有!”吉莉安说著人已经坐在他的车上。“快走吧。” 还未在座位上坐稳,她立即被林剑锐的新形象吸引。“哇,你今天无敌帅。你穿黑色T酷死了。像个坏蛋!” “到底是酷还是坏。”林剑锐发动汽车,余光瞄见女友忽然向他靠近。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干什麽,要咬我?” “亲一下。”吉莉安说著在林剑锐脖颈上吻了一下,停顿片刻接著又吻。换了一副形象的男友在她眼里已经性感到能杀人,不禁用手把他的衣领拉开一些。 “还想让我开车吗?”林剑锐说。 吉莉安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沈默不语。 “怎麽了?” “你,真的喜欢我吗?” “怎麽又这样问。” “你没有热情呢。你可是男人哦。” “那我应该怎样?把车停在马路上和你做点什麽?” “反正就是不对。我以前也交过男友的,我不怕告诉你。” “哦!竟跟我说这些?那你交待吧,你交过多少男友?” “别装了。你不在乎。”吉莉安烦恼地挠了挠了头发。 车内一时寂静。林剑锐目视前方貌似专心地开著车。 吉莉安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可能是个不称职的女朋友。我以为爱一个人只要看著他在你面前就是真实的了。可为什麽最後总让我知道我一直被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 “我没有啊。”林剑锐轻声辩解。 “不是说你。我两年前交往过的一个人,忽然有一天就失踪了。我昨天才听说,他一直都赌博,每天晚上和我道过晚安就去赌。最後欠了太多钱就跑了。他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麽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甚至也不说带我一起跑。我做人家女朋友做的多失败。但你别误会,我不爱他了。他比你差的太远。我只是在总结教训。如果有什麽能让我们的感情更好,我什麽都不在意做的。可是这几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感觉我还是走不进你的世界里去。你总是和颜悦色地和我保持距离。是为什麽!” “我还以为你不是这样敏感的女人。”林剑锐把车停在路边,他有点烦燥。轻轻舒了一口气後,他转身揽过吉莉安的肩膀安慰道:“我不会忽然消失的。我不赌博。” 吉莉安被他的幽默逗笑。一瞬间脸色又转睛。 “我也不知是怎麽,总怀疑你不是真的爱我。你可以信任我的,如果你真的有什麽。可以对我说,有什麽难言之隐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担当。甚至如果你真的是因为那样无法爱我……” “这是怎麽说的,我有什麽难言之隐。” “你是不是……”吉莉安犹豫了一下。 “又要给我扣什麽帽子。” “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吉莉安仔细观察著男友的表情,但他什麽表情也没有。停顿有两秒锺,林剑锐大笑起来。这几天来已经有两个人问他是不是同性恋。第一个是林嘉。 “我很象同性恋?” “不是。只是这其实很平常。我是说,如果是的话,也没什麽,我不介意……” 林剑锐摇头:“不是。”随及笑道,“虽然我是帅哥但我不是。你失望吗?” “那你弟弟呢?” “为什麽提到他?” “直觉。女人的直觉很准的。他看你的眼神……” “他也不是!他就是那个样子。长了一双妖孽的眼睛,看谁都象飞眼。” “对我就不那样。” 林剑锐忽然什麽都不想说了。 “我让你心烦了吗?”吉莉安充满歉意的说。她开始後悔说了这个话题。 林剑锐犹豫了几次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我不想失去你。我在尽力做一个合格的男友。我知道我不够称职,可我不想永远一个人。” 这话乍听起来很动人,可分明意味不对。吉莉安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受过伤。”林剑锐坦诚地说,“我不想说出来。我希望你能理解。也许是因为身为男人的尊严,不想自己成为爬不起来的人。我努力地要自己活的更好。可,现在忽然我明白……” “明白什麽?” 林剑锐脑中不断想起有一个人这几天在他身边掉过的眼泪。却又一时想不起那些哭泣的原因。 “我现在想去做一件事。可以不陪你去酒会吗?” “好。我可以陪著你吗?” 林剑锐不表态。 吉莉安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记住了你的话。不想永远一个人。” …… 二十分锺後,望著BOYS酒吧的门灯,吉莉安的嘴唇抖了一下。 “你在车里等我?”林剑锐是商量的语气。 “我和你一起进去。” 很难再看到有第二个女人,吉莉安跟在林剑锐身後打量酒吧内的景象。都是男人,各色各样的男人。一个打扮成女人的男人拦住了林剑锐。 “这位小哥没见过呢?”那人腰肢分外灵活,莲花袖随手臂飘舞,表情兴奋的什麽似的。忽然他看到林剑锐身後是一个女人,就愣住。在林剑锐和吉莉安之间来回打量了两遍,似在等待二人给他答案。 林剑锐像点了穴一样,半天也没反应。这扮成女人的男人有和林嘉差不多的瘦削脸庞。他的心猛跳了一下,血都冲在脑子中。他向前的脚步忽然犹豫了,他很怕林嘉也会像个女人一样出现。 “女人不能进吗?”吉莉安谨慎地问那个妖精。 “不是啊不是了。女人是我们的朋友嘛。”那人嘻笑,“可这小哥是你什麽人呢?” “林嘉在吗?”林剑锐生硬地打断他。 “林嘉?是哪个?” “没有这个人吗?” “林嘉?”那人敲著脑壳。旁边有人靠上来贴著那人耳语,“是说Nicky吧。” “哎呀,你倒是说他呐。这里都叫他nicky。倒是中名都快被忘光了。他今天有没有来我没看到。你自己进去找吧。找不到来找我也可以啊。” 本是应景的话,林剑锐听在耳中却气火翻腾,他忘了先前的犹豫,径直走进去。 “原来是来找你弟弟。”吉莉安在他身後说。酒吧表演区的节目还没开始,灯光还很亮。几乎每个吧台都挤满人,热闹非常。 “演出舞台很漂亮呢!他们会表演什麽节目呢。”吉莉安在他身後好奇地问。 林剑锐瞟了一眼表演区正在鼓捣乐器的几个人,有点心烦意乱。过了午夜才是最疯狂的时候,他心里知道。那时的节目才是最刺激的。一些最年青最漂亮的却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些倾向的孩子…… 他愤怒地摇了摇头,不要回忆! 他冲到一处吧台问服务员:“nicky来了吗?” “在楼上包间呢吧。” “哪一间。”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好象看到他来了。和豪哥他们喝的烂醉。” 林剑锐快步走去二楼。身後的吉莉安紧紧跟上,并一边说:“我早听说北京有这样的酒吧呢。没想到这麽热闹。你不是说你弟弟不是这样吗?当然我知道他不是你弟弟。” 林剑锐打量每一间开著门的包间,没有找到林嘉。有人上来暧昧搭话,林剑锐直接表明来意。 “你找nicky啊。”那人有些失望。“是他朋友?” “只是同学。路过来看看他。”林剑锐如是说。那人又来了精神,扯著脖子在走廊喊道:“nicky!有帅哥找呢!nicky!” 有包房伸出头来,却都不是林嘉。只是为了看看帅哥是哪个。“找不到他也别白来一趟,去我哪儿坐坐?”那人目光带电,发出邀请。 有一处包房门前立著一个男人冲他们三个说:“哪位找nicky的!进来!” 林剑锐向那男人走去,那人後退进包房,一边上下打量林剑锐,目光赞赏。 “这才是标准的帅哥!大家看看,要型有型,要款有款,要样有样。” 单间里的人都齐刷刷地望向门口。林剑锐也在打量他们。屋里坐的满满,人挨人。林嘉坐在沙发的中间,浅黄的碎发在灯光下分外惹眼。此时他抬起头来望著林剑锐,面孔非常精致。林剑锐眯起眼睛盯著他,可以肯定他并没有像外面那些人化女人的妆,但眉眼看起来还是比平时生动。拿著酒杯的苍白手指,带了数个硕大的宝石型戒指。并不女性化。却使单薄的他看起来充满野性。 不晓得是不是环境长人胆量,林嘉毫不矜持地回望著林剑锐,眯起他出色的眼睛,却完全是另一种意味。他让坐他旁边的人让出位置,冲林剑锐招手让他坐到身边来。 林剑锐没有迟疑便走过去坐下来。 “还以为你永远告别黑色了。”林嘉笑望著他,有点俏皮地兴奋著。他不问林剑锐为什麽来,其实是他一时还没有清醒。 “nicky,有这麽帅的朋友不早带出来玩。” 林嘉听著这话就笑起来,他得意忘形地勾了林剑锐的脖子,攀在他的肩上。这举动引来一句赞美。“你们两个真够养眼,明星组合啊。Nicky,配极了!” “让你蒙对了。我们在学校时就是明星组合。校球队的神话搭档……” 林剑锐不做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望著他。林嘉在这注视下慢慢清醒过来。他忽然瞟见等在门外的吉莉安。表情顿时冷下来。他松了勾著林剑锐脖子的手臂,呆坐片刻,猛地站起来走出去。 在门外,他对跟在他身後走出来的林剑锐直接问:“又发生了什麽事。跑到这里来找我。” “就是来看看你。” “有事就说。我还不知道你?” “我不能来看你?” 林嘉瞟了一眼吉莉安,迅速地收回目光:“把你女朋友也带到这种地方。” 吉莉安对这种敌对的态度很自然地做出反应:“这里对我没危险。” 林嘉用手指戳著林剑锐的胸膛:“这个人就是危险。他最危险。你记住我的话!”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不就是来看看我吗。看过了,走吧。” “我有话要说。” “我喝多了。以後再说。”林嘉把头向後倚在墙上,真的显出醉态来。 吉莉安以为林剑锐会就此放弃了。但林剑锐却一手抓住林嘉的胳膊,像要把他拎起来一样拉著他往外走。“我知道怎麽让你清醒!” 第11章 两个绝色帅哥 林剑锐拉著林嘉走过吉莉安身边的时候,她一路小跑著跟上去。 这样近距离的走著,她才发现林嘉的身高和她相差不多。她注意到林嘉的脚上是一双非常时髦的、连鞋底都非常精致的鞋子。他的眼睫毛染成迷人的深蓝色。一只耳朵上戴了五只等心圆的耳环。 这是个此时看起来漂亮的让人惊讶的男孩,但他显然为自己的形象不安,他反抗林剑锐,不想和他走到酒吧外面去。亦或是只是抗拒林剑锐把自己看的更清楚。 吉莉安一时忘了先前在心里的念头,她的思绪忽然间飘远,她想到她应该被多少女孩羡慕,站在这样两个绝色帅哥身边。 为什麽林剑锐要肯定地说林嘉不是?这样打扮精美的男孩会不是吗?但显然林剑锐很愤怒。愤怒是一点一点在他脸上显现的,脸颊都开始抖。林嘉应该是一开始就了解的,所以他只想逃。 “你还以为自己很年青!十七、八岁吗!还装什麽混混!” 林嘉并不答话,他昂著头向别处看。吉莉安因为这句话就开始推理林嘉的大致年龄,瘦削的下颌、干净的皮肤,他真的还太象个孩子,和年老色衰可还一点也挂不上钩。 “你老也太有心了,特意跑来教训我?你觉得你是我什麽人?我爸妈可从小就没了,怎麽你想代替他们尽点责任?”林嘉轻声地讽刺。吉莉安心里一惊,想来这是个不幸的孩子。确定了对林嘉的想法,她开始寻找林剑锐的蛛丝马迹。她不知道去寻找这个答案对不对,如果男友真是这样,她该怎麽办? 林剑锐并没有把林嘉硬拉出酒吧,他只是找了一个相对安静地位置坐下来,他们座位的前面被一扇屏风挡住。吉莉安注意著一处细节,林剑锐的手很长时间都是放在林嘉的腰上,最後把他推到座位上坐好。虽然冷眼看这是一个粗鲁的、怒气冲冲的动作。 吉莉安轻轻地坐到林剑锐的一边。轻到不想打扰到互相瞪视的两个人。 “今晚是什麽风把你吹到这儿来?” “如果你的电话打的通你以为我会来!” 林嘉晃然大悟:“我很忙。” “忙到电话一直在转接中?” “不行吗?” “你在忙什麽?” “我没有必要对你说。” “忙著制造麻烦?” “就算我忙著炸美国白宫,也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会受牵连吗?” “我知道你在干什麽!” “也许我确实在干什麽,不过你阻止不了我。”林嘉声音不大,但说的很坚决。吉莉安完全听不懂两人在吵什麽,一头雾水。她只是很奇怪一直生硬的林剑锐怎麽忽然就软下来。 “别这样,林嘉。你会毁了王斯宇。” “真会说话,律师没白当,根本不说是担心自己。” “我没什麽的。但他做了太多。” “你若加入,他不就安全许多。” “那麽说真是你做了?你用什麽办法和那两个联系?又怎麽敢肯定我会为他们辩护?” “你很愤怒吧?以为我是被你们两蒙敝的傻瓜。”林嘉用手指搅著飘在杯子中的蜡烛。酒吧的主灯光还没关闭,那蜡烛并没有点燃。他注意到林剑锐在这种环境中非常的坐立难安,转而说:“你是不是很急著走,是不是很怕节目开始。更怕午夜之後的节目。可是这些都没了。” “你算了吧。酒吧虽然改了名字。可它的招牌节目还是很出名。” “已经不是原来那样了。都是自愿的。都是,成年人。是个真正的放纵者的天堂。你不是说你知道我干了什麽。这就是我做的。这个酒吧就快成我的了。虽然这里的人还都不知道。” “什麽!”林剑锐的两只拳头都捶在桌面上,他不是故意这样,只是身体猛然向前倾的结果。 “我连累了很多人。我们之後还有一些孩子。但我做到了。我救了他们。” “没有人怪你林嘉!”林剑锐吼起来,“没人说这是你的责任!” “现在我只剩欠你们的没有还。” 林剑锐痛心地说不出什麽:“原来你?”他其实最想问的是你怎麽救後来的孩子!用自己换吗?但他问不出口,他的心受不了。 林剑锐忽然痛恨自己的後知後觉。林嘉从没有离开,在所有人都走了以後。他留在这里,改变这里,以惩罚自己来换取内心的安宁。然而他们都在很多年之後发现,无论他们走了多远,骨子里依然有著一个担心受怕又充满屈辱的孩子。他们不但没有半点解脱,反而把痛苦与软弱长进了骨头里。当年不只是一时的折磨,它真正的罪恶是毁灭了刚刚开始的人生。 林嘉忽然转向吉莉安说话:“你为什麽喜欢这个家夥?就因为他看起来很帅?” 吉莉安完全没有防备林嘉会向她发问,她愣了一下,没经思考便回答道:“我很爱他。”她没有延用林嘉的话用‘喜欢’这个词,她用了加了重音的‘爱’。 林嘉的嘴角露出一个嘲笑的雏型:“很爱?有多爱?” “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爱。”吉莉安尽管搞不清楚形势,但她所说的话是她自己在心里想了千百遍的答案。她没适合的时机让林剑锐明白,现在林嘉给她创造了合适的机会。 林嘉笑起来:“不管他是什麽人你都‘很爱’吗?那麽林剑锐你告诉她,我们是什麽关系。” 林剑锐的脊背在座位上坐的笔直,他的眉毛渐渐立起,停顿两秒锺,他反问:“我们会有什麽关系?!” 林嘉细心地说明:“如果我们没有关系,我就没有必要把我的事告诉你。” 林剑锐刚要说什麽,又被林嘉抢白:“别说什麽从小的同学、哥们、朋友之类的关系,我们已经九年没联系。我不认为还和你存在这些情谊。” 林剑锐脸上一时满是疑惑,他搞不懂林嘉的意图。林嘉微微抬起头,这是个艰难而犹豫的过程,他漂亮的眼睛眼波如丝般望向对面的人,他说:“你不是因为很想我才宁愿带著女朋友也要来看我吗?你不是不能忍受我对你保有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秘密,但我也要求你把我们的关系大白天下。行吗?”他这些话说的柔情万千,已然符合了在这个酒吧的身份。 林剑锐用目光向林嘉寻问答案,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想不到林嘉竟把这当成砝码。更一时不能适应心里那些暧昧都成了真的。他感觉到吉莉安一直在盯著自己的侧脸,便转向吉莉安轻轻地笑了一下:“别听他胡说。他很爱这麽玩。” 林嘉腾地站起来:“那你们应该走了。我们是如此陌生的人,你何必管我的事!” “如果我按你的意思说,你就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林嘉轻笑一下:“为什麽不?” 林剑锐用轻轻地点头来肯定和林嘉的关系。 “说出来。” “我们是。” “说清楚!” 林剑锐转向吉莉安用很严肃的表情说:“我和你面前的这个疯子。如你所怀疑过的,我们是一对情人。” 吉莉安张著嘴一时没反应。 林嘉心情很好地重新坐回他的位置。他像胜利者一样对吉莉安说:“怎麽办好呢?你那麽样地‘很爱’他。” 吉莉安胸膛有些起伏,但她还是比林嘉认为的平静的多。她打开桌上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之後她问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你们那样过吗?” 林嘉紧追不放:“哪样?” 林剑锐立即否认。他简直想跳脚。 林嘉则否认林剑锐的回答:“如果你是指性。那当然有。不然怎麽能称为情人。但我知道他和你一定没有。” 林剑锐完全被林嘉的回答震住。 吉莉安又喝了一口水问:“多少次。” “你大概知道我们从小就认识。这个问题已经没法给你确切数字。”他继而转向几乎跳起来的林剑锐轻声地说,“我们小时候就很甜蜜,你觉得是不是呢?” 林剑锐脸上的表情一时恍忽。 吉莉安却出乎意料地笑了,笑的很安然:“还好。” “好什麽?” “我一直以为他可能性无能。现在知道他很正常。当然是好了。” “他当然正常的很。勇猛著呢。” “那再好不过。” “可你的‘很爱’要怎麽办?” “能怎麽办?”吉莉安又喝了一口水,“以中国的现状,有资格和他走进婚礼殿堂的,只有我,没有你。” 林嘉一时愣住,连林剑锐也被吉莉安的话震住。林嘉的脸上没了笑容:“你没想放弃?” 吉莉安喝光那一瓶水,把空瓶子‘通’地一声在桌上拍扁:“从和他确立关系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我中了大奖。既然我是他堂堂正正地女朋友,我可以告诉全世界,不管他是什麽人,不管他做了什麽,没有人能把他从我手里抢走。” 林嘉自此再没话可说。但也没有受打击,他很释然地对林剑锐说:“你小子真TM幸运。” 林剑锐瞪著他说:“玩的开心吗?以为我女朋友很好对付。” 林嘉微笑,但那双美丽的眼睛出卖了他内心的感慨。他转向吉莉安歉意地说:“如果再有像你这样的,给我也介绍一个。”这算是对她的赞美,也是一种变向的道歉。 “你要女朋友?”吉莉安很不解。 林剑锐适时解释道:“我跟你说过我们都不是嘛!他刚才是和你开玩笑。” “如果不是,他为什麽要在这酒吧呢?” 林嘉回答:“当然有原故。你不会懂。你只要能像你下定的决心那样爱护他一辈子就好。这家夥看起来强硬,其实不是。他比我还软弱。”林嘉摇了摇头,仿佛在回忆什麽似的,又像要甩掉什麽烦恼。吉莉安此时已完全领会林嘉的意图,她一时被这种情义震撼。她脱口而出:“我会照顾他的,你放心。” 林剑锐却是望著林嘉说:“我怎麽会比你软弱?”随著他的话音,酒吧内的主灯光关闭,他们陷在一片昏暗中,但还可以看清不太远的人。林剑锐站起来:“跟我回去,把你答应要告诉我的都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林嘉身体向後懒懒地靠在软椅上,他向林剑锐勾动小手指,林剑锐附身向前,林嘉就伸手搭了他的脖子抱住他,林剑锐要推开,就听到轻轻地声音在他耳边说:“如果连你都不能了解我……” “我知道,所以你更应该用力地活!” “太沈重了。还有对你们的愧疚。其实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林剑锐第一次开始後悔当年的决定,只为他抛弃了林嘉而後悔。他把最忠心於他的朋友抛在身外任其自生自灭。太年青时候的他不能了解每个人对压力与屈辱的反应也会不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和王斯宇一样走出一条路来,不管这条路是不是真如看起来的那样正常。 林嘉的声音是绝望之後才会有的平淡:“我们三个都想做最後的清算。反正也是没意义的生活。但是没有你,我们做不到。” 林剑锐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气,他把手放在林嘉的腰上,在吉莉安复杂的目光下紧紧地拥抱著他。 第12章 挚友间的切磋 林剑锐公寓所在的地方,是被称为贵族住宅区的时尚楼盘。每一栋楼,每一层公寓,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整洁时髦。 但推开眼前的这一间,你会以为自己走进了白云里。或者会怀疑房间还没有进行精修。房子的面积不小,整体却是个空堂,没有加任何间隔的墙,厨房与餐厅紧靠著另一边的阳台,一个波浪型的吧台圈出它大概的位置。室内唯一的一扇门在浴室区。 吉莉安面对著那一面白茫茫地墙疑惑地说:“我上次来不是特意给你带了一副画挂在这儿?” “哦。那副画……”林剑锐好象在想什麽似地心不在焉。他们三个人从酒吧离开後径直来到林剑锐的公寓。吉莉安为林嘉煮了解酒汤。又为林剑锐榨了果汁。 林剑锐犹豫地看著手里装满果汁的杯子。 “我知道你更想喝咖啡。但晚上不要喝了,影响睡眠。”吉莉安今晚特别像女主人。 林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金属烟盒,取出一根烟衔在口中。“可以吗?”只是象征性地问了问,已经从另一个口袋中掏出火机点燃。此时他正倚在白沙发的扶手上,林剑锐立在写字台旁望著他。 吉莉安没说话,不抽烟的女人当然也不欢迎别人在她的房间里抽烟。她注意到男友看林嘉的眼神从温柔注视变化到像看一只臭虫。 林嘉抽第二口的时候林剑锐上前一步把烟从他口中夺下,放在鼻前嗅了嗅。 林嘉感觉很好玩地笑了:“以为我在抽什麽?毒品?” “加了Dope?”林剑锐很像一个专业的麻醉药鉴别师。 “你不是早就知道的。” “犯瘾了?在我面前也装不住了?” “这东西不上瘾。” “你自己信吗?” “缓解疲劳罢了。” “你现在很疲劳?” “OK,我承认有点心瘾。”林嘉望著被林剑锐扔进杯子里的大半只烟,有些舍不得。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安地房间里转圈。 “橱柜里有酒。”林剑锐轻轻地说。林嘉好象并没听见,但漫无目的的转圈变得有了方向。 “你还让他喝?”吉莉安很不解,她望了望正在灶台上熬著的解酒汤。 “喝的酩酊大醉总比还想抽这东西强。” 吉莉安似懂非懂:“那我去帮他拿酒。” “不用,他自己会嗅到?” “啊?”吉莉安惊讶地睁圆她的杏眼。 果然林嘉很顺利地找到橱柜里的酒,他拿出一瓶已经开过封的,打开盖子像很饥渴一样对著瓶子喝了一口。 原形毕露!林剑锐叹了口气,他转而对吉莉安说:“很晚了。你开我的车回家吧。” 吉莉安并不想走,她的眼睛望著灶台。 “我和这小子有话要说。明早你再过来,给我们送些早餐来。”林剑锐说著揽她到怀里,这种举动与提出的要求都是最亲近的表示。这种亲近很起作用。吉莉安抱著林剑锐轻轻摇摆,像两个在跳亲密慢舞的初学者。 她打趣道:“嗯,你们有话要说?这我知道。是不是还想来点断背?” “看来那老掉牙的电影影响力满大。” 吉莉安眨了眨眼睛:“不算老,很时髦。人家说现在中国也和世界接轨了,帅哥都成了那样。没什麽的。只要你高兴就好。别忘了留一点热情给我。” 林剑锐停止了他们的摇晃。“我已经无法打消你这个想法了吗?” 吉莉安显得很轻松很无所谓:“我更希望你信任我。”她说罢转身去灶台关了火,拿起她的手提包,走了。 吉莉安走後,林嘉剧烈咳嗽起来,好象是被呛著似的。咳嗽之後他咯咯地笑。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真没干过她。你也真是的,看你们拥抱还是满甜蜜的嘛,能拥抱就能kiss,能kiss就能干一下。你何必让她疑惑。” 林剑锐转头望著在吧台後摇晃地林嘉,喝下了酒,他的脸色更白。 “你想知道你的检查结果吗?”他对著那个醉鬼说。 “什麽结果?”林嘉‘咚’地把酒瓶拄在桌面上,用手抹了一下他被酒精刺/激地更红润的嘴唇。 “你说是什麽结果。你觉得结果会怎样?” “鬼知道你在说什麽。” “你心里没有把握吗?” “别用这种伎俩试探我!你TMD!”林嘉已经口出脏话,光洁的额头很少有的跳起一根青筋。“你!最不正常的是你!你觉得什麽都是脏的,你觉得你自己也是脏的,你觉得我更脏!”随著林嘉的话音他把酒瓶掷到陶瓷墙面上跌个粉碎,玻璃片一直飞到林剑锐的脚下。 林剑锐望著那片碎玻璃说:“是阴性的。你是干净的。” 林嘉没有任何欣慰的表示,他依然在咆哮:“我不会让他们骑在我身上干我!”他向林剑锐冲过去。冲力之大,让两个人都滚在地上。 “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林嘉一口酒气喷在林剑锐的脸上。“有一个人被人捅了一刀,他没有去报仇也不肯治伤,而是拿起刀去捅和他一样被捅过的人!” “我就是那个人。” “对!” 林嘉说著朝林剑锐的脸打了一拳。他等著林剑锐来还击。像以前一样,他甚至闭上眼睛来等。受了林剑锐还击的这一拳会比只是吼叫好受的多。 “如果,打完了这场官司。你打算怎麽办?”耳边却只是林剑锐平静的语调。林嘉有点疑惑地睁开眼睛,林剑锐被他打过一拳的脸颊有一个红红的印。 “怎麽办?”林嘉的眼睛蒙上一层闪动的水汽。林剑锐竟然已不再和他争吵、怒吼、大打出手。是因为知道了我这九年的所做所为?产生了怜悯?理解?心疼? “没想过!”林嘉生硬地回答。这倒也是实话。 “我的律师事务所刚刚开始。我还需要一个杂役。学习几年再考几张文凭,你也会成为好律师。” “想让我去跟你跑堂!”林嘉说著从地上一骨碌坐起来,眼珠转了一圈像在盘算著什麽。“我只有高中文凭。” “所以我说你还要一边学习几年。” “其实我原来的理想是当医生。现在肯定不行了。当律师能行?” 如果拿出你拯救别人的劲头。林剑锐心里想,但表面只是点了点头。 林嘉原地躺平,望著天花板说:“可是我们能打赢这一场吗?” “能。” “你原来还说行不通。” “既然要打就要有信心。我们能赢。”林剑锐伸出一只手,林嘉立即握住。“我们至少会让他们好看!” …… 林嘉在床上呼噜起来的时候,林剑锐却坐在阳台的夜色中。 赢,怎麽想都不可能完全的赢。 最好的结果竟是两败俱伤。 他细数了自己这几年奋斗的过程。又仔细推测了一遍王斯宇是怎麽艰难地走到今天的地位。心脏好象是在他的脑子中跳,耳朵里都是咚咚的声音。 但当他想起了邓志超、马克和林嘉。决心才更坚定了一些。 他认为林嘉应该睡熟了,才起身回到室内,躺到床上。林嘉翻身把手臂搭在他身上,他没有拿开那只手臂反而轻轻抚摸著那只手。 很多年前,他们亲密胜过亲兄弟。无所不谈,没有回避,好的坏的想法他们都帮助彼此现实…… “吉莉安是个好女人。” “你没睡著?” “做了梦又醒了。” 林剑锐叹了口气,梦,他们都被梦困挠。 林嘉贴上来,把下巴放在林剑锐的肩膀上:“你应该克服那个,才能像王斯宇那样结婚。不然我帮你吧。” “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林剑锐逃避这个话题。 林嘉诡异地笑了笑说:“还记得当初吗?你……” 林剑锐当然记得,他明白林嘉指什麽。当青春期的烈火燃烧的时候,当好奇心困挠他们的时候,当那些屈辱伤害还没开始的时候。那确实是很美好的感受。他把他刚明白的东西和林嘉分享,他教他如何接/吻、如何寻乐。他们锁上浴室的门,泡在浴缸里,林嘉在他怀里发抖,他圆润的身体像鱼一样滑,他们彼此抚摸,激动的时候他会咬他的肩膀或脖子,以免喊出声。 当时他们只认为这是挚友间的切磋,不认为有什麽不妥。可是他们都上瘾了。把当初关注过的女孩都抛之脑後。 林剑锐胸膛开始起伏,他在昏暗中瞟了一眼林嘉,月光和欲/望让林嘉的眼睛闪闪发光。 “以前你教我的方法好笨的,可是……”林嘉吃吃笑著不往下说。林剑锐知道话另一半的意思。 可是很美好。 “我知道更妙的方法呢,教教你?”林嘉说著手已经摸上了林剑锐的腹部,隔著他的睡衣轻轻地弹著手指。 “你总是……这样?”林剑锐想嘲笑他,但连自己都听出语气里带出的灼热味道。林嘉的手钻进了他的睡裤里,林剑锐闭上眼睛。九年,对他是个空白。唯有青春期那短暂的一段回忆是美好的。也许只有林嘉还能让他无所芥蒂地享受一回。 “你真的长大了呢。一直不用真可惜!”林嘉的语气带上喘息,好象他也在被人搞一样。他骑到林剑锐身上趴下他的睡裤两只手并用。激动处他趴在林剑锐身上请求:“我们接/吻?” 林剑锐并未丧失理智,他摇头。如果接吻就真是断背了吧。林嘉没有再要求,他趴在林剑锐宽阔的胸膛上亦觉得很满足。林剑锐在高峰接近之时,冲动地拉扯掉林嘉的睡衣,两手在林嘉身上用力的抚摸,感受著这条在他记忆中湿润光滑的鱼。两个人在床上翻滚起来,林嘉被他压在了身下。 “进入我吧。”林嘉请求。 什麽?林剑锐脑子里电光一闪。“你不是说你不让别人干!” “你不同,我让你欺负惯了。不管男人女人总要干一次你才知道。”他摆出一副英雄就义的姿态。 “放屁。”林剑锐低吼。“干了你我们就成了……” “就成了什麽?我们的事别人怎麽会知道。我们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就行呗,不过是切磋。”林嘉竟在这里展开他的口才。 这还是切磋?林剑锐摇头。他拧亮床头灯,灯光把林嘉身上的奇怪纹身与细碎的伤痕暴/露在眼前,不堪的记忆像一个恶魔迎面扑来。 林剑锐在床上半跪著直起身来。灯光照在他裸/露的下半身,大腿根部一条伤痕向後延伸消失在臀部黑暗的阴影中。林嘉也完全清醒过来,他起身双臂抱在林剑锐的腰上,遮挡那条伤疤。 “不!我们不能再被它打倒!”他绝望地痛哭,像一片坠落的树叶一样软弱地抖著。 …… 吉莉安很早便带了早餐来。她用林剑锐给的钥匙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她向床上瞄了一眼,床上只有林嘉一个人,被子盖在他的腰际以上,上半身赤/裸。吉莉安的心跳开始加快。各种设想出现在她脑中。她寻找林剑锐,发现林剑锐正在地板上反复地擦著一块已经发亮的白色地砖。 她将早餐盒子放在吧台上,走到林剑锐身边蹲下来:“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麽事。林嘉把酒弄在了地板上。一晚上都有酒气。”他说著手还在用力的擦。 吉莉安不安地说:“已经够干净了。我每次到你这里来想帮你干点活都找不到。已经是一尘不染的过分了。” “肯定沾上过看不见的脏东西。” “你能听我的话去看看心理医生吗?我认识一个最权威……”她的话没说完,林剑锐腾地站起来走去灶台水池旁,将手里洁白的抹布扔在里面。“你真的有一点点洁癖。”吉莉安在他身後小心地说。“做一下心理评估对你也没有坏处。” 林剑锐打开水笼头洗了把脸,转过身说:“我现在接的这个案子,不能做下去了。你找你们老大帮我接了。你老板名气大,客户不会有怨气的。怎麽样,你觉得你老板会不会帮这个忙?” “我试试。”吉莉安说。继而她看了眼床上的林嘉说,“你要全心帮他打这个官司。” 林剑锐点了点头。 吉莉安轻轻地拥抱她的男友,她希望她的拥抱能温暖这个人。“我也会帮你。” “是帮我们。”林剑锐无声地强调了一下。 第13章 酿成大祸 北京体大附中的校园曾是他们五个人的天堂。 升入初中的男孩们开始显露出属於他们这个性别的截然不同的气质──球赛、恶作剧、交朋友。 每年的新生入学,体大附中都会按照老规矩进行新生选拨赛,为附中全市闻名的少年明星队补充新鲜血液。 他们五个人正是因为校队选拨赛结识。 王斯宇高他们一届,上初二,正是当时明星队的队长,也是新生选拨的主要评委之一。由於要求的苛刻,新生对抗赛真正选出的种子选手也是非常少。林剑锐和马克是仅有的两名顺利过关的新人。林嘉和邓志超虽然也相当抢风头,只差在身型不够高大。他们为这个被待定的理由愤愤不平,与评委团激烈地争辩。 “我还不到十四岁,我的个子还在长呢!”邓志超气愤的声音全体育馆都听到得。由三名体育老师与四名高年级球员组成的评委团决定投票表决。三名老师一致投赞同票,三名学生一致投反对票。王斯宇考虑的时间最长,最後他投了赞同票,成全了邓志超和林嘉。也成全了他在新队员心目中的地位。 五个男孩从此开始了他们的友谊。学校的操场与体育馆,附近的街道、网吧、公园、录相厅楼顶,经常能看到他们的游荡的身影。他们是形影不离的铁哥们。 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均来自不十分完美的家庭。林剑锐随母亲三次改嫁、邓志超经常被他母亲的姘头暴打、马克没有妈妈、林嘉父母早亡与叔婶爷奶同住,王斯宇是其中看起来最正常的,父母都是自己的父母,只可惜他深陷家庭暴力中,家庭暴力的对象不是他,是他的母亲。脾气暴燥的父亲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也是一个事业失败者。 但是这些缺憾并没有影响五个男孩快乐的生活,他们亲如兄弟,胜过兄弟,互相依赖互相照顾。他们内心存有的小小的愿望支撑他们对生活充满期待── 邓志超想长大後成为附中的体育老师,希望以後依然能带著男孩子们打比赛。 林嘉想成为医生。他没有讲理由,但大家都猜他是不想让灾难夺走更多人的父母,就像他的父母那样。 王斯宇想当官。 马克想当一名新闻记者。 林剑锐则一时说不出什麽愿望。他索性说他想开一间酒吧,这样大家还能天天在一起鬼混。 他们自称超级五兄弟,打算一辈子都不分离。 …… 回想起来,那时真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了。他们像所有那个年龄的男孩一样喜欢恶作剧。 学校每周一的升旗仪式,都会有一名优秀团员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自己的‘事迹’。五兄弟用自制的干扰器影响麦克风播出的声音。林剑锐将摇控器藏在口袋中,时而播动它,演讲人的声音就会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引得全校哄堂大笑,庄严的仪式不副庄严。本来天衣无缝的恶作剧不知为何会被他们的球队体育老师马云看穿,马云老师并没有告发他们,只是和他们打球时由单纯的训练球技,演化成边打球边对他们进行思想说教。 “老爹,你快成唐僧了。”邓志超嘲笑马云,明星队的球员会管马云老师叫干爹,别人也许只是随便叫的,但在邓志超心中马云就是父亲一样的。有一次邓志超被母亲的男人打的住进医院,无法参加球赛,马云老师找到那个男人凶狠地威胁道:“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也会倒下,但你不会像他那样幸运只是倒在医院的病床上,你会直接躺在医院的太平间!你认为我做不做得到!” 从那以後五兄弟管马云叫黑社会大佬。心里对他充满了敬佩与深厚的感情。 五兄弟的乐趣之一,是敢和相邻的体育大学的大学生叫板球赛,大学生起初不理他们,後来他们提出赌球的方案,才换来了比赛的机会。很快他们就囊空如洗,输光了所有零花钱。五兄弟不服气,又一次相约比赛时,他们把事先准备好的癞蛤蟆,由王斯宇当时的女朋友带著附中的女生粉丝,巧妙地扔进大学生啦啦队的女生的衣服里,女友们的尖叫影响大学生队的发挥,附中男孩终於赢下一场比赛。林嘉举著那难得赢回的50元钱,被其它人扛在肩膀上环球场游行。 小男孩的心思本都无伤大雅,然而最後一次的恶作剧终於酿成大祸。 他们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个日子。 那天是个很无聊的星期天。几个人躲在那家破旧的录相厅的楼顶阁楼从一个缝隙里偷看,每天下午录相厅会循环播放三级片,录相厅里的人也搂搂抱抱丑态百出。这种偷看给他们带来无穷乐趣。每次录相开始时都是由林嘉负责在阁楼口望风,出现亲热镜头时邓志超和马克会推搡著争抢正中间的裂缝,那是观看最有利的位置。林剑锐则很少参预争抢,他会回头对站在阁楼门口发呆的林嘉眨眼做鬼脸。他们所有的性知识都是从这些三级片中得到的。 但那个星期天的下午,录相厅被查封了,他们没得看。五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阁楼顶晒太阳。 林剑锐向其它四个人炫耀继父的新车──大切诺基吉普。 “林剑锐,你後爹让你随便开他的车?” “嗯,只要是没有交警的地方。” “那怎麽不开出来让我们玩玩。” “你们行吗?” “开车有什麽难!” “行,我把车开出来,但得选个安全的地方。” “就到学校後面那条比较静的街上吧。” …… “怎麽?你今天把我约出来,就是为了回顾过去?”王斯宇淡淡地笑。他和林剑锐立在天桥下的阴影中,就好象当年那间阁楼的阴影。在林剑锐即将讲起那场改变他们一生的灾难时,他很想打断他。 …… 那辆车冲下路面时,坐在驾驶位置上的是林嘉。至今都不能知道为什麽程立文会在那个时候走出来。鬼知道,只要再早一秒或再晚一秒,他都会躲得开或避过去。但他偏偏就在那个时刻出现了,好象是天意一样。切诺基不偏不正地将他碾在车轮下。 程立文在医院躺了五天,还是死了。亲属不同意林剑锐继父提出的私了条件,硬是经了官。五个男孩因为不满14岁被判缓刑时,程家又同意了私了,他们撤销了起诉。这个过程,五个家庭损失惨重。林剑锐的继父承担了大部分医药费和赔偿。王斯宇、邓志超与马克本就是贫困家庭,几乎因此倾家荡产。林嘉没有父母他拿不出一分钱,林剑锐的继父在林剑锐的请求下,替林嘉承担了他的那份最大头的赔偿。但林剑锐继父有一个条件,他让林嘉签下一个还款合同,将他个人无条件归林剑锐继父支配。 “这只是象征性的条约。让你们以後记住教训,记住你们欠了父母多少。记得你们要用最大努力报答。”继父摇著那一纸合同和蔼地微笑。林剑锐和林嘉都以为这是一个父亲的苦心,他们对他充满感激。他们那时都被这场灾难吓坏了,他们软弱地需要依靠。他们都不会懂这个有钱的继父是如何精明。 这场灾难收敛了五个男孩的行为。林嘉则因此成了林剑锐继父的又一个儿子,为了报答他经常为林剑锐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例如为林剑锐的父亲洗车和跑腿。林嘉的报答之心无意中为五兄弟打开了一条赚零花钱的道。那时林剑锐的继父在他们眼里是个做大生意的人,继父逐渐让五兄弟为他做些小活计。後来干脆和他们定好合约雇用他们课余时间与周末去他的一个刚开张小酒吧当服务生。 酒吧的地点偏僻,生意并不好。五兄弟为了报答林剑锐继父,卖命地哟喝。他们甚至想出弄些搞怪节目来表演。 当然他们那时并不懂得,林剑锐继父开这间酒吧并非为经营,这只是他招待权贵玩乐的秘密场所。 他们美好的生活到此嘎然停止。在那些事情开始之前,他们只是朝气蓬勃的普通男孩子。唯一出众的只有他们的球技和活力四射的漂亮外形。 这些却成了他们的灾难。 …… 林剑锐的背靠在阴冷的水泥柱上。 “让我猜猜你回忆这些的意图。”王斯宇冷冷地说,“你要做点什麽了,是吗?” “是。” “你想怎麽做。” “邓志超、马克、林嘉他们三人我看明白了,他们是有同归於尽的心思。” “那你也想同归於尽吗?” “不想。可有别的办法吗?”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在努力埋藏过去吗?”王斯宇停顿了好一会儿说,“他们每一个人我都了如指掌。我们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剑锐惊疑地望著王斯宇:“原来你一直都有报仇的计划?” 王斯宇抿紧的嘴唇出现一瞬间的苍白:“那些人已经不记得我们的样子了。你知道吗?我曾与葫芦脸打过一次交道,他现在是市长面前的红人。他为优秀警员颁奖时,和我握手交谈了十分锺,他没有认出我就是当年被他……折磨过的那个男孩” 林剑锐脑中一瞬间如闪电劈过,他没想到王斯宇能一字一字地说出屈辱的字眼。只感觉一阵晕眩仿佛又身在那间阴冷的地下室。 …… 天花板的灯在摇摆,人的影子如同鬼魅在旋转。 ‘不要再打了!’ ‘不要碰我!’ 耳朵里都是夥伴们的哭喊声,他向後退,他吓破了胆:“求求你求求你,爸爸。” 第14章 他招来的灾难 “你也做恶梦吗?” “是。” “每天晚上?” “每天晚上。” 林剑锐低下头,闭上眼睛。如果你听过那样一种哭喊声,你会一辈子也忘不掉。沈闷的、压抑的哭声夹杂在恐怖的撞击声中。这声音曾经彻夜贯穿那条阴冷的走廊。 “邓志超……”王斯宇缓缓地开口,“他跟我说过。即使是今天,即使过去了十年,他依然每天夜里会惊醒,会去摸刀,会去看门窗,会觉得危险随时向他扑来。他当初是我们当中最倔强的一个,他受的折磨也是最多的。” 邓志超确实是当时最受折磨的一个。到了今天林剑锐耳中回响最多的,就是邓志超被堵住嘴巴後透出的闷闷的哭声。 “至於林嘉。”提到林嘉,王斯宇的语气与表情都有了变化,“他是最顺从的一个……” 林剑锐打断王斯宇的话:“我们当时都顺从,我们那时是孩子,都吓坏了,除了邓志超我们谁也没敢反抗过一次。” 王斯宇目光咄咄地望著林剑锐,林剑锐渐渐明白那目光里的意思,他不解地说:“你现在对林嘉怎麽这麽多看法?” 王斯宇意味深长地说:“你不会是跟他有什麽了吧。” “什麽意思?难道我不应该这样说吗?难道我应该和你一起数落他?我们是当年的超级五兄弟!” 王斯宇摆了摆手让林剑锐停止他冗长而多余的解释。 “林嘉与我们不同你看不出来吗?” “怎麽不同?” “他从来不偷看录相。” 林剑锐惊讶万分:“你说那麽久的事!他那时太小他害羞,其实我都会把看的内容讲给他听。他不是不感兴趣。” “他喜欢听你讲却不喜欢自己亲眼看?” 林剑锐一时语塞,他顿了顿说:“这能说明什麽呢。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不想看那种录相能说明什麽呢?” “他从来没交过女朋友,他在BOYS混,这些说明了什麽呢?” “发生了那些事,现在这还能说明什麽?对於我们,谁又能顺利地交女朋友。包括你现在,难道让我把话说明吗?” 王斯宇扔掉手中的烟:“我真的替你担心。你太袒护他了,这种袒护让你看不清真相。当年就是他把那些灾难招来的。他只是没想到後果会是这麽严重。” “别这样说!王斯宇!你这麽说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想杀了你。我们怎麽可以互相伤害!” 王斯宇一副无动於衷的模样:“如果我不对你说出心中的疑惑,我还能对谁说呢?”他叹了口气说,“再过十年那些混蛋就基本都退休了。我原本打算让他们晚景凄惨。可他们三个这麽快就动手了。我也只能临时改变计划。直接上庭是最愚蠢的,你应当非常清楚法庭是什麽,那不是公平的地方,只是手段伎俩的较量。我们要报仇,就要把真相隐瞒起来。采用其它的方法。” 林剑锐赞同这一点。 王斯宇裹紧身上的大衣:“现在只能行动了。我会把他们这几年行踪的资料拿给你看,想办法一个一个击破。我们还要尽量保住马克和邓志超。不然不算什麽胜利。” “能如你所愿那最好。” “我先走了,做好计划後会再跟你联系。我还是那句话,你把林嘉控制好。” “我也想告诉你。”林剑锐沈痛地低著头。王斯宇转回身默默地凝视著他的脸。 “其实林嘉才是最饱受折磨的一个。因为他内心愧疚!他觉得都是他害了我们!所以他一直留在那儿,他一直在那儿!” 王斯宇避开林剑锐的目光。 “这不够明白吗,还不够让你明白吗?!”林剑锐吼叫著。 王斯宇闭上眼睛,一瞬间尤如被刀剜去心脏。 …… “丁,丁,丁……” 地下室狭长的窗户上挂著一串锈迹斑斑的风铃。从窗户上半部分照进窄窄的一缕阳光。微微的风从破损玻璃的缝隙吹进来,带来了声音,也把阴冷腐败的气息带了进来。 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蒙地没什麽焦点。床上的少年脸朝下趴在枕头上。後背林林总总的纹身与伤痕的混合图案。让他就像是趴在地狱烈焰上的鬼魂。 目光渐渐凝聚在那旋转的风铃上,阳光在风铃上面反射了光芒。这副景象他望了很多年。日日回顾、夜夜‘重温’。 好冷。他拉过毯子盖在赤/裸的身体上。 一阵机械仿真提示声响起:“贱人来电,贱人来电……” 嘴角弯成一条好看的弧线,露出一个由衷地笑,少年的面容像忽然被光线照亮一样生动起来。 “你跑哪去了。”电话另一边传来熟悉声音。 “我的窝。” “我去找你。” “你办不到!” “想找就找得到!” 地下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屋里人不理,讲电话的悠闲模样依旧。 “怎麽不开门?” “不想开喽。” 门!地一声被踹开,门上损坏掉的老式门锁晃晃当当地撞击墙面发出响声。昏暗的光线一时看不清站在门口的人。 屋里人早已受惊从床上坐起,他努力镇定下来,望著那坏掉的门锁啧啧地表示不满。 来人跨进阴暗的地下室,回手把门‘砰’地又关上。 “我来光顾你?”声音很凶狠。 少年目光跳动一下,有些怯懦:“你?要玩就出了这扇门向左走,这里只是睡觉的地方。” “那不更好?” 少年将手机拍在桌上表示他的情绪。来人反而跨前一步,那唯一的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暴露出他痛心疾首的表情:“难道你每天都睡在这里?” “你怎麽会找到这儿?酒吧的人不可能透露给你。” “你觉得我会不了解你?你这个疯子!你……”来人说不下去,“留在这儿折磨自己,难道你真的疯了吗?” 少年下意识地裹紧毛毯。来人跨前一步坐到床边拉下那暗灰色的毛毯,他用手指摸著那本应美好的身体上的一条条细丝般的伤痕,声音都颤抖:“你真的疯了吗?” “是不是觉得已经晚了。” “什麽。” “你上次对我说还不晚。现在是不是觉得太晚了。” 来人悲痛流泪:“你怎麽可以从一开始就放弃。” 少年用手摸著身边冰冷的墙壁说:“第一次,就是在隔壁……” “别说。求你别说。” “邓志超第一个被拉出去,我坐在这儿听他哭喊了一夜,我听到他晕过去又睡来。我就坐在这儿,吓的混身发抖。我什麽都没做,什麽都没为他做,我什麽都不敢做!” “别说了!” “是我,把那些人招来的。该下地狱的只有我!” “你这麽折磨自己又有什麽用!没有人怪你!” 迟到的拥抱有没有用,再紧一点有没有用!沈默吧,那些屈辱。沈默吧,那些懦弱。但沈默的只是语言,所有的一切都鲜明的带著血。笑声、酒、冰块、绳子、夹著金属丝的皮鞭、电棍与手铐、吱呀作响的桌子、潮湿的水泥地面…… “林嘉,你还有我。别放弃。如果你对我一直是……” 林嘉却拼命摇头:“不是,不是,不是。” 太久了,已经太久了。 十三年,生命里最好的时光。 别为我做什麽。我已失去了接受的能力。 第15章 你如愿以偿得到我了 “早晚会知道是他们两个。刑侦科将嫌疑人画像已经贴到网上。” “往好处看,这至少证明那十五个目击证人,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他们的名字。”林嘉开著冷玩笑,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王斯宇干笑一声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包。 “我们先从好弄的人下手。那个被叫做老四的,真名是顾劲。这十年一直是国税局的副处级干部。”王斯宇说著从文件夹中将一组用回型针别在一起的文件取出递给林剑锐,林剑锐向後翻了几页翻到一张顾劲的照片时,哆嗦了一下。 他! 那个公鸭嗓!…… ‘小子,手里捏著什麽!哈,佛像?想让这玩意儿保佑你?告诉你,唯一不受罪的方法,就是乖点、轻点、温柔点。明白吗!’…… 林嘉注意到林剑锐的表情,他凑过来看到顾劲的照片後也沈默了许久,然後他点燃一根烟说:“我搞到了当年的一些DV。” 另两个人都不解地看著他:“什麽DV?” “他们把过程都录下来了。” 狗狼养的!王斯宇暗骂了一句:“我怎麽没留意他们有录这个。” “当时谁会留意这些。大概房间里有隐藏式摄像机。我们总是被集中在那一间房间应该是这个原因。除了,他们单独做的那些没有DV,其它的应该都有。我搞到了一些可以做为证据。” 说起这些,每字每句都仿佛刀尖在自己身上割肉。 “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麽主张上庭。原来是以为自己掌握了致胜的证据。” “难道这些不是不容质疑的罪证?对未成年人……”林剑锐把手放在林嘉的腿上,不让他把後面的话说出来。 王斯宇微微叹气:“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法官是什麽,不是手捧律法大典依法办事的机器。法庭是什麽,不是真相与弱者的圣殿。林嘉,我和林剑锐身在其中,若这条路可行不早就行动了?如非有一天真不得不在法庭说出当年的事,就是我们走投无路只求一死的时候。” 林嘉惨笑:“呵,说的好丧气。” “我想过很多次,若想真的出掉这口恶气,我们必须要这样做:惩治他们,又不能暴露我们自己。不然我们报仇为了什麽。要用我们自己陪葬,算什麽胜利?” 林嘉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丝笑,向王斯宇打趣道:“你早想好了?你又成了我们的队长。” 王斯宇无动於衷地说:“我难道不一直都是队长?” 林嘉还在笑却用很轻的声音说:“除了抛弃我们的那九年。”林剑锐用力地揽住他的肩膀,不想让他再说出什麽。 王斯宇却是毫无愧色:“当年的决定没有错。你认为是我残忍地抛弃你们也没有错!可当时的情况你们谁有象我这样仔细地想过?我们在一起谁也逃不开,我们可能做出很多极端的事。我们会一起堕落,我们也会用最愚蠢的孩子的方式复仇,直到把我们自己彻底毁掉!多少夜里我自问怎麽做才是正确的?那就是不让那些混蛋毁了我的人生!我会活的风光,我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嘉和林剑锐愣愣地望著他,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王斯宇自小便果敢又冷静。他离开後,明星队再也没有出过像他那样出色的队长。 王斯宇用手抚了一下他一丝不乱的头发说:“若非如此,我们何以能等到长大?这九年里你们每一个人的情况我都掌握著。这能否让你觉得我还有资格做你的队长?” 林嘉仿佛梦醒一样愣愣地,他张了张嘴说:“邓志超和马克到现在都还在叫你老大。我一个人的否决票管用吗?” 林剑锐朝林嘉脑袋上拍了一下,三人互视一笑,这个时候他们都感觉到,兄弟情谊还在他们中间坚固地存在著。令他们心存感激并深深自豪。 “不和你们多讲废话了。这里还有两个人的资料,留下来给你们晚上好好研究。我要走了。”他想了想又说,“邓志超和马克如果近期被揭穿,那就会很糟糕。由林嘉去通知他们,别说是深山老林,就是月球也得去。” 林嘉不表态。王斯宇倾身向前靠近他说:“你小子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他们就是要亡命天涯一辈子了。你刚刚还说,拉上我们的人陪葬算什麽胜利。” 王斯宇和林剑锐对视一眼,都沈默。 林剑锐思考著缓缓道:“我倒是一直在想一个办法。” “会有什麽办法?”王斯宇并不抱什麽异想天开的愿望。 “也许可以洗脱他们的嫌疑。” “十五个目击证人呢,怎麽让他们都闭嘴。” “我看过现场的记录材料。凶杀发生在晚上九点,地点在城东西餐厅。他们实际上是在一个他们平时根本不去活动的地方。所以没有一个人认得他们,更别说指出他们的姓名和身份。那家西餐厅没有当时的监控录相,一切的指证都靠那十五名目击者,这其中包括三名餐厅服务员和十二名食客。十二名食客其中四位是女士,一对德国夫妇。” “明白你的意图了。”王斯宇点头,“德国夫妇应该很容易让他们闭嘴。我们需要掌握更多的东西,我去搞一下这十五个证人的详细情况。虽然听起来不可行,但也不可放过可能的机会。” 王斯宇告别的时候,林嘉也一同起身:“搭你顺风车,我也走。” 王斯宇瞟了他一眼,又望向林剑锐,露出一种很狡猾的表情。他没有回应林嘉,回手关上门独自走了。 “搞什麽?搭他车都不行!”林嘉不满。 “你想去哪儿?回那地下室?”林剑锐讥讽。 林嘉将手里的烟头对准茶几上的烟灰缸弹出去,烟头落入烟灰缸的瞬间又弹起落在沙发旁那一小块洁白的地毯上,林剑锐飞身过去清理掉火星与烟灰。林嘉啧啧地叹息:“我投三分篮一向极准的。这是意外。” “混小子。”林剑锐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林嘉一个不稳跌在沙发上,回身竟若无其事地对他抛了个媚眼。 “帅哥,我来告诉你个基本常识,只有北极熊才会住在你这种全是白色的冰窑里。我们人类住的地方不能全是白色,而且也得有点灰尘才有生活气息。”林嘉懒懒地躺倒在沙发上,用他穿著漂亮鞋子的脚在林剑锐沙发靠背上踢了又踢,想印上几个鞋印,不想这一路来灰尘极少竟印不出什麽印子。 林剑锐两条有力地手臂钳住他的腿,扭转他的身体,把那一双捣蛋的脚放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你什麽时候去治疗你的洁癖?” “我应该把你扔出去!” “好啊。我现在就走。”林嘉说著站起来。林剑锐却是拖著他向浴室的方向去。“我洗过澡了,我不脏。你这个变态!” 林剑锐把他整个按在圆型的浴缸中,放水。 “我的衣服!别弄湿我的鞋子。”林嘉想逃脱出‘魔掌’。但林剑锐死死地按住他,直到温水一直没到他的脖子。衣服鞋子都未能幸免。林剑锐松手时,林嘉愤怒地跳将起来,他不停将浴缸里的水向这个可恶的人泼去。“变态!变态!变态!” 林剑锐回身目光咄咄望著浴缸内的人,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裤。等林嘉住了手,林剑锐上前一步站在浴缸前,他脱掉身上湿掉的衬衫…… 林嘉愣愣地望著在他面前坦露出来的健美身体:“你要干什麽,我,我们不是小孩时候,不要在一起玩浴缸游戏。别进来!” 林嘉的湿衣服被一件一件从浴缸里扔出来。“喂,你住手!我这鞋是限量版,别扔!混蛋!” “你现在还像从前那样……是一条又湿又滑的鱼了。” “我不是鱼!” “从今以後你就是我的鱼!” “疯子!你想把我红烧麽!” “你如愿以偿得到我了。给我乖点!” “谁想要你……” …… 吉莉安拎了一个装食品的大盒子,装了许多文件的手提包挎在右手的手肘处。她很费力地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有隐约的烟味。她皱了皱眉毛。 有一种声音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很轻地将盒子放在离门最近的一张放装饰品的桌子上,又将手提包放在墙角。轻手轻脚地接近声音的来源。 心跳开始加快。 她立在浴室门前听了一会儿,努力劝说自己走开。脚步却不听话。浴室门并没完全关上,留有一条小缝隙,她将眼睛移过去…… 浴室的地面全是一股一股涌动的水,水来自浴缸。水笼头未关,那些水随著浴缸里人的动作或极或缓地涌出,沿著洁白光亮的浴缸壁流淌下来。 漂亮的男孩子,湿的头发垂过他的面颊,一定也有汗水细密地浸出他红润的脸庞。两条她很熟悉的健美的手臂,紧紧地环著这不停颤抖呻吟的人。 吉莉安感觉自己的眼球都要爆裂,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快走,别再看下去。 “轻,轻点!”她听到林嘉兴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肉体撞击声中传出,不禁又睁开眼睛。两个人正在翻滚,林剑锐从背後抱紧林嘉,以这个姿势重新进入。也许是因为这一次更深入更紧密,林嘉不堪刺激般尖叫,身後的人不但不体谅,反而让他们更剧烈地颠簸著。 吉莉安两腿站立不稳,她向後退,撞在沙发扶手上,向後跌倒在上面。 她望著天花板,眼睛里却全是那两个人赤/裸的身体。男友健美的身材是她日思夜想,今天都能看个一览无遗。她闭上眼睛,喘著粗气。 不知过了多久。吉莉安慢慢从迷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感觉到浴室里的异动,她立即起身躲进阳台。 果然林剑锐抱著林嘉从浴室出来,一条大浴巾裹著他们还在一起的身体。他们把战场换到了床上。 “第三次了。可以休息了。”她听到林嘉求饶。 “规则是我定的!” “我知道你身体很好,健壮如牛。难道你想把我一次干死!” 她听到林剑锐邪恶地笑,然後是更猛烈的撞击声。她真的担心林嘉会不会晕死过去。她用手捂住潮红的脸颊,想让自己赶紧冷静。 还是忍不住要看。她躲在阳台窗帘里,挑起一边。 这次看的更真切。 林嘉的腿夹在林剑锐身体的两侧,向上举起。林剑锐伏在他身上,猛烈地动作。他身下的人已经瘫软如泥。 “以後都听我的!知道吗?” “嗯……” 林剑锐狠狠地吻上那个可怜的家夥。吻了又吻。吉莉安火热的眼睛中有了些许沈静。 “林,林剑锐,那个桌上,怎,怎麽多了一个盒子?” 吉莉安猛地缩回阳台。平躺在床上的林嘉视线正好能看到她的文件包和食品盒子放的地方。 “你怎麽会在这种时刻关注我之外的东西?专心点!”林剑锐却压根不想考虑别的。 吉莉安沿著阳台栏杆滑下去,坐在地上。她深深地感到,若想如愿以偿她必须做点切实有效的行动。 第16章 我是你的超级哥们 当林剑锐拉开阳台窗帘,正为窗帘是关著的而疑惑时。吉莉安正坐在阳台的一张躺椅上。 林剑锐受惊不小,手里端著的滚汤咖啡险些溅出来。 吉莉安若无其事的站起来,面似平静地面对她的男友。虽然男友一脸的惊讶甚至有些慌张,但她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极好。那个总是带著忧郁气质的男子,竟不见了。 一时无话可说,林剑锐很快镇静下来。他笑了,充满歉意。“对不起。”他说。不然还能说什麽。 “对不起什麽。”吉莉安不买帐。“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老板答应帮你了。但有个条件。” “什麽条件?” “让你也帮他办个案子。” “我接不了。你知道我没时间。” “不需要赢。他说,只许输不许赢。” 林剑锐哭笑不得,“让我输?” 听到谈话声的林嘉走过来,在林剑锐身後露出他毛绒绒的脑袋,他看似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什麽时候进来一个大活人呐?” 吉莉安很气定神闲地瞥了他一眼,林嘉则显得更加若无其事。 “吉小姐也是律师?” “我还不是。我是律师的秘书。” “林剑锐的秘书?” “他竞争对手的秘书。” 林嘉笑了:“佩服。” 吉莉安上下打量了一下仅用一条浴巾包裹著身体的林嘉。雪白的毛巾把皮肤泛著红晕的他,衬的比任何时候都妖豔。刚刚的激情仿佛将他的魔力全部唤醒。 “你比女人还漂亮。”吉莉安忽然赞美。 林嘉正抢过林剑锐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听了这话两人都吃惊不小。 林剑锐轻笑一下道:“他不喜欢别人用他和女人相比。” “不然就没什麽可比的了。” “你可以说我比所有男人都帅。”林嘉提醒她。 “我并不这麽认为。” 林嘉瞥了林剑锐一眼:“当然在你心中这家夥最帅。”他的语气轻挑,充满自豪与深情的意味。两人偶尔互视的眼神也会流露出对对方的痴迷。 吉莉安没有理林嘉,她对林剑锐说:“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材料。我知道这会是你最艰难的一场官司。这里面会有许多弱胜强的案例供你借鉴。”她说著走回室内,从她的手提包中取出一大叠文件。“我们老板有一些非常厉害的关系。例如法官。如果你要用到这些,我会帮你。” “谢谢。”林剑锐从吉莉安手中接过材料,因为感激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给你订了宵夜。”吉莉安微笑著端过那个大盒子。“我点了很多,我知道林嘉会在你这儿。这是他爱吃的,上次你让我点过我记住了。下面一层是你喜欢的。” 林剑锐有些木讷的模样接过盒子。吉莉安一直没质问过他,竟还像平常那样关心著他。什麽也不问,就像什麽事也没发生。他捧著盒子走到餐台旁,把盒子慢慢地放在上面。长久面对餐台没有转过身来。 三个人都沈默。 还是吉莉安先打破沈默,她很不满地说:“你们两个怎麽连谢谢也不会说?” 一直发呆的林嘉顿了顿道:“你太好了,活雷锋在世。” 林剑锐则像下定了什麽决心,他转身走到吉莉安面前很真诚地说:“对不起!” 吉莉安装傻:“是啊。以後要好好谢我。” “我……”林剑锐正要说什麽,吉莉安却打断他道:“我想我应该走了。你们要早点休息。”她说著上前一步轻轻地拥抱林剑锐,此时的林剑锐只穿著一件白色的浴服,她能闻到他身上更为诱惑的气息。“抱抱我吧。”她要求。林剑锐不能拒绝。在分开时,她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我爱你。”她说的内心悲痛。 林嘉此时跳出来,他左手拎著一个酒瓶:“你别介意!你看到的不代表什麽。我只是他的泄欲工具而已。他兽性大发。若你在这里就不会对我……” 屋里的另两个人都没反应,好象没听到一样。吉莉安抬起头热切地望著林剑锐,林剑锐领会其中意思反而避开她的注视。 “他强的很,还可以再做。你们做吧做吧……”林嘉嘻皮笑脸。 吉莉安犹豫地对男友问出她的问题:“你一直对我说你不是。尽管我一再强调我不介意,你依然说你不是。” “我没骗你。我那时确实是那样想。” “好。我明白了。明天办公室见。” …… 夜晚,淡白色的台灯下。林剑锐仔细阅读著王斯宇留下的另外两个人的资料。 可以看得出,王斯宇下了大功夫。他找到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并且将这些人这些年做过的事情都一一记录。他们每一个都有违法乱纪的行为,但这在当今社会太普遍,普遍到老百姓都习以为常。那些事情被揭露出来,他们也很难受到什麽惩罚。 林嘉只粗略地翻了翻就不想再看,他不愿经受回忆的折磨,便躲到写字台的另一边去上网。他查到马克与邓志超的通缉照片後将电脑显示器转到林剑锐的一边。两个人都惊叹,画像确实与本人非常相象。 “这几个的地位都好高。”林嘉叹息,“都比那个顾劲还猛。一个是检查院的高官,一个是公安局的小头目。这个公安局的,王斯宇应该和他打过交道吧。不知道下次他会给我们看的其它人的资料会不会好对付点。” “那些人只会是更厉害的角色。如果他觉得好对付就会把资料一起留下了。” “难道说这三个还是最好对付的?除了把他们捅上几刀,我还真想不出什麽让他们身败名裂的办法。他们做的事在我们这个社会算得了什麽?” 林剑锐拿起其中一份资料陷入沈思:“我想王斯宇一定想到了教训这三个人的方法。我大概可以猜到他想怎麽做。我知道我要做什麽了。” 林嘉疑惑地望著他,一头雾水。 林剑锐去网上给几个同行与法学院的旧时同学留言,又查了一些资料。一直弄到过了午夜。林嘉已经在床上睡熟。林剑锐几次从写字台望过去,都会露出一丝笑容。 “嗯,不要再搞我了,休息休息一下。”他把床上人揽在怀里的时候,那家夥闭著眼睛嘟囔了一句梦话。 他把床头灯拧暗,躺下来端详著怀里人的面容。一排深蓝色的睫毛分外可爱。他轻轻地在那上面吻了吻。 “今天,我竟没有一点排斥的反应。”林剑锐对这个熟睡的人轻声说道。“这麽多年,所有那方面有关的东西,都让我感到痛苦。我想我们几个人的生活真的是彻底被毁了。可是,那天晚上当你……我发现我可以的,我可以战胜记忆了。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曾经感情深厚,还是其它原因。总之我可以和你……但对吉莉安我还是不行。”林剑锐说著摇了摇头。 林嘉闭著眼睛嘟囔了一句:“我有办法……” “你没睡著?” “我又不耳聋,你那麽大声吵死了。” 林剑锐忽然对一个问题很感兴趣:“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也让你克服了障碍。” 林嘉没回答。 “怎麽,你还和别人有过。除了当年那些……” “没有。”林嘉很快地回答。 林剑锐疑惑地皱了下眉头。他的职业让他对别人说谎的判断力是超强的。 闭著眼睛的林嘉或许是因为看不到林剑锐的表情,他坏坏地笑道:“搞挎那些混蛋,我或许没有你和王斯宇有办法。但让你和吉莉安顺利地上床,我有办法。” “你有什麽办法?” “嘿,到时你就会知道。” “那你怎麽办?” “什麽我怎麽办?”林嘉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吉莉安会把你照顾的很好,不会有女人能像她那麽接受你了,你不该错过她。有她在你身边,我会很放心。” “你这是在安排我的终身大事?” “我想你当初选她做女朋友,也自然是因为她的某些‘优势’吧。别忘了你的初衷。” 林剑锐在心里暗自叹息,那确实是他当初计划的生活。 “至於我呢,依然是你的超级哥们。”林嘉嘻笑著贴上来,用手摸索著林剑锐的大腿根部。“她看到我们的事,不吵也不闹。对你真是两全其美的事呢。” “别说混话了!”林剑锐推开林嘉,关掉床头灯,倒头便睡。夜里林嘉不停地翻身,弄得两个人都心烦意乱。林剑锐伸手把他揽在怀里,他才安静下来。 此後一夜无梦,竟睡的很好。 第17章 你为什麽不第一个! 所有心怀仇恨的人,在思虑复仇的时候,都会沈重又专注。 可事实证明,有时也有例外,比如林剑锐和林嘉。 他们更象茹毛饮血也要尽情放纵的野兽。 “慢点,慢,慢点。” 林嘉对这个又一次把他紧紧按住的人哀求,他本一直不停地向後退,可是现在已经无处可退,他的背已紧靠在床头上。两条修长的腿被夸张地分开,那个毫不知怜恤体贴的人,又一次压上来。 身体被一次次塞满、抽空、塞满、抽空,林嘉渐渐意识浑沌。 “短短几日你怎麽会越发地诱人了。是不是被我这些日子滋润的。”林剑锐用一种近似猛兽面对猎物的目光审视著林嘉。“我甚至怀疑所有人看到你都会产生占有你的想法。” 林嘉美丽无双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可你却越来越象野兽。”他有气无力地说。“每天都不停地做,你真的受得了吗?” “哪有不停地做,我白天不是在办公室一天。”林剑锐说著仿佛要补偿回来似地猛地顶进最深处,林嘉的身体颤抖地更厉害,不堪重负的细柔的呻吟声象猫的爪一样挠得人混身发痒。 “今天一天我都在想你。宝贝。” 林嘉因为这句话睁开了眼睛,迷茫一样的眼神望著林剑锐。 “怎麽了。” “你叫我什麽?” “宝贝!”林剑锐说著禁不住去吻林嘉红润湿滑的唇,林嘉激动地迎合他,唇舌激战,一时吻的欲火四射。 林嘉气喘吁吁地问:“我,不是你的哥们了麽?”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林剑锐摇头:“别自欺欺人了,从你对我的态度……” 林嘉打断他:“是从你第一次把手伸进我的裤子开始。是你先改变了我们的关系。” “你先诱惑我的!你问我那事是什麽感觉!” “是你一直在给我讲那个破录相,你要我和你接吻……” “不是这样!是你诱惑我!” “我当时被你吓坏了,所以我记忆深刻。不会错的。” “你吓坏了?”林剑锐万般不解,“我怎麽觉得你兴奋的不得了呢?扭来扭去的……” “你说教我自/慰却把我脱光,我再无知,也知道你过界了!” “可我当时并没真的插你啊。我真就该办了你!” 两人的斗嘴至此中断,他们的回忆只在最初和现在,有意地在此时忘掉中间地带。这种甜蜜的回忆让他们都兴奋的无以言表,两人如同被注射了强心剂,动作都凶猛起来。 林嘉兴奋地开始胡言乱语。“你那时为什麽不干我,为什麽不干我。”他的身体泛著潮红的颜色,美的出奇。(此处删100字)一波激情过後,林剑锐把林嘉翻转过来从後面抱住。他伸手拿过放在床头上的一份资料,快速地浏览起来。 “你可真会抓紧时间。”气息还没平稳地林嘉讽刺他。 “做/爱与复仇,两件事都很重要。”林剑锐对他眨了眨眼睛。林嘉被环在林剑锐怀里,也能看到文件的内容。 “这些照片是,贩毒?我不记得那个公安局的混蛋资料上有贩毒的记录?” “是没有。所以我们要给他加上。” “什麽?” “栽脏。” 林嘉笑了:“够狠。你和王斯宇是这个!”他竖起大姆指。 林剑锐吻了吻林嘉的肩膀:“嗯,每搞掉一个人,你就答应为我做件事怎麽样?” “搞掉他们你让我做什麽都行。”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让你干什麽你就干什麽。” “不过还是说说吧,你会让我为你做什麽?” “别担心,会是你喜欢的事。你要陪我玩……” “你不会是有什麽变态的想法了吧。” “说不定哦。” “行!我豁出去了。若报了仇,你怎麽折磨我都行!” 林剑锐邪恶大笑。 林嘉的思维忽然跳跃:“你的女朋友这几天怎麽没有来?” “嗯。”林剑锐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我还在计划如何让你顺利地和她上床。” 林剑锐的眼神从手中的资料转到林嘉的脸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只想享受这难得的解放。不想考虑其它勉为其难的事。” “什麽意思?” “就是说,我对她还没兴趣,我现在只想干你。” “那你以後……” “你是在担心你被我干死之後的事吗?” 林嘉气愤地对林剑锐挥出拳头。 林剑锐没有讲更多。其实他和吉莉安这几天都有见面,在餐厅,在办公室。 林剑锐本无意在这个复仇的时期招惹其它麻烦,何况他还需要吉莉安的帮助。吉莉安却在一次午餐时说了这样的话:“你喜欢和男人上床这没关系。我想这不过是寻求刺激。我不会介意。你只要记住我们才是共同体就行了,记得把信任与爱留给我。” 林剑锐因此感觉吉莉安的感情有些太过於伟大了,他临时做出决定。他果断地说:“我配不上你。我对你良心难安。你应该寻找一个更珍惜你更值得你信任的人。” 吉莉安冷静地喝著她午餐的果汁,许久後说:“我的付出有错吗?我那样地关怀和容忍一个人的全部,是从来没有过的。因为我不认为我会遇到比你更让我动心的人。你应该已经能够了解我对你的心思。” “你太难能可贵了,应该有个更好的人来爱你。”林剑锐坚持这样说,经过与林嘉蜜月般的几天,他觉得他已经无法再在感情上管束自己。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对生活的安排。 吉莉安却显露出极为陌生与坚硬的一面:“让我离开你就是对我最残忍的事。让我没有权力再关心你。” 林剑锐略一思考做出了让步,他不想在这个时刻陷进感情争斗的漩涡:“不要多想。我并不是说让你离开我。” 吉莉安却紧逼不放:“如果有一天,你真想和我分手。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麽要求?” “和我上床。” 第18章 你为什麽不第一个!(二) “如果有一天,你真想和我分手。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麽要求?” “和我上床。” “什麽?!” “很难办到吗?”吉莉安目光如刀般望著林剑锐。林剑锐没有表态。吉莉安忽又变回她乖巧简单的表情,她对林剑锐抛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有了我,就能掩饰你同性恋的身份,不然你的事业怎麽办呢?你想过吗?让我占有你而我又不限制你,你会有什麽损失呢?若你被林嘉迷惑而执迷不悟,那就只要和我共度一夜,一夜之後,你依然觉得那个妖精胜过女人,我会同意放手。我们以後的关系也不会很糟糕,可能还是朋友。” …… 回想至此,林剑锐望著手中的资料苦笑,另一只手则在林嘉的身上抚摸的更为有力。 “吉莉安说,和她分手就必须和她上床。不然就有我好瞧的。” 林嘉睁开眼睛:“你对她提出分手?” “我没有。是她主动那样说的。让我知道厉害。” 林嘉抿紧了嘴唇:“不怪她要生气的。遇到这种事不生气才怪。” “吉莉安不是个简单人物,我原来小看她了。”林剑锐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找到一个容易被我控制的女人,却似乎不是这样。” 林嘉不解:“她是很直率很好啊。” “她要从你身边抢走我,你还觉得她好吗?” “不是我抢了她的吗?”林嘉调皮地说。 林剑锐哭笑不得地附下身盯住林嘉:“你有时候真弱智。我离开了你,你会受得了吗?” “你真是自恋到家了,我为什麽要受不了。”林嘉反击,眼神却渐渐不安。他没精打采地垂下头去。 林剑锐放下手中资料,双臂抱紧林嘉,加快了爱抚地动作。两人重又烈火般地造爱,做到兴致盎然处林剑锐心生感触:“对我说点什麽吧。” “说什麽?”林嘉不解。 “说说你心里的话,比如想对我发的誓言。” “誓言?”林嘉笑了,“世界上最愚蠢的语言。比如一万年不分离。那你不成了万年龟?” “这种时候也说不出好话。” “啊,轻,轻点啊!” “重新说!” “说什麽。” “对我发誓!” “誓言有屁用吗?” “有,因为我现在想听!” 林嘉把头歪去一边:“不说。” “说爱也行。” “我不爱你!” 林剑锐正造爱到兴致处,却总也听不到煸情的话,正待恼怒,却发现身下林嘉竟忽然流泪。 他急忙哄道:“宝贝,怎麽了,跟你开玩笑也要哭?” “就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什麽狗屁誓言。你已经离开过我一次了,我凭什麽还要在相信你?” 林剑锐慌忙抱起他:“那时是万不得已的情况。再说我们那时不是现在这样子的,我们没有约定,没有彼此发誓永不分离嘛。”他嘻皮笑脸地讨好。美人一流泪他就不忍继续享用他了。 “我们的约定还少吗?”林嘉愤恨不已。“是谁说要永远在一起鬼混的。这不是誓言吗?不是吗?” “那也不是现在这种誓言。我们五兄弟的约定和我们两个人的誓言还是有区别的嘛。” 林嘉不再言语。他也许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搞坏两个人的气氛,便自己把眼泪擦掉。 林剑锐抱紧他说:“其实是我想对你发誓,其实是我想对你说爱。” 林嘉没什麽反应,只是身体开始像木头一样的僵硬。 林剑锐凑到那只带了五只耳环的耳朵边上说:“我爱你。听见了吗?” 林嘉慢慢地转头看他。眼睛忽闪忽闪地像一时不能理解这个词。 林剑锐吻上那两片微微颤抖的唇,分开时,他继续说:“我爱你。” 林嘉整个人靠进他的怀里,他问:“然後呢?” “什麽然後?” “誓言呢?”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林嘉笑了:“好傻啊。我们好象是刚谈恋爱的小孩。” “就当我们还是小孩子好了。回到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我一定会这样说。” 林嘉大笑,在林剑锐看不到的角度他笑出眼泪:“为什麽你当时不干我?为什麽不第一个干我!”他笑到气息颤抖,让林剑锐听不清他的话。 第19章 正好撞在枪口上(一) “算是让他正好撞在了枪口上。”王斯宇将几张大照片掷於桌上。 这些照片上,均有一个近四十岁的微胖的男子,影像分别是在街上、磁卡电话亭、车站等杂乱场所拍得,他时而东张西望,时而与看似路人的委琐男子贴耳交谈。有一张照片看得出他正紧张小心地与那男子交换什麽东西。 “我组里的兄弟日夜监视他,没想到不到一周便拍到了这个。” 林剑锐逐一翻阅,面露惊异:“他真的贩毒?” “不。这个与他接头的男子,正是以盗窃罪被列为在逃人员的施超。施超也正是由他来负责抓捕的。显见他们有勾结。我调查了,他只不过是收受施超的贿赂。这个施超现在有可能在进行小规模的贩毒,但没有什麽证据能够证明。” “收受在逃犯的贿赂。”林剑锐重复著这句话,陷入思索。 他们正在研究的这个男子,便是王斯宇留下的三份资料中的其中一位(公安局的那位):孟忠良 男,三十八岁。 目前任北京市崇武区公安局缉毒科长。 十年前他正是一个极欲攀附权贵的小民警。在当年对五个男孩施虐取乐的过程中,他扮演的是走狗的角色。 林嘉望著孟忠良的照片,条件反射似的冒出一头冷汗。他无法回避地回想起当年的情景。 ‘小孟,去把那个小孩带过来。’ 铁钳般的手捏在柔嫩的下巴上,脸生生被转向那些大人。‘看呐!廖总,这小子比小姑娘长的都漂亮呢。小模样真是招人痛爱。眼睛生的最好,比钻石都亮。’ ‘把他扒了看是不是真的带把!’ ‘得令!’ …… !!林嘉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正在沈思地林剑锐和王斯宇惊讶地转头看他。 “怎麽了!”林剑锐问道。 “没,没什麽。嗯,这家夥在那些人中只不过是个打手一样的小喽罗。搞掉他还用得著这麽费心思?乱刀砍死算了!” “他现在可不是什麽小喽罗,这十年虽然他事业没什麽进展,但现在好歹也是副局长候选人了。不出意外半年後副局长就非他莫属了。”说到这里王斯宇忽然开窍一般的眼睛发亮。他倾身向前看著写字桌对面的林剑锐:“我想到让谁干掉他!这件事应该这麽做!” “怎麽?” “他有一个争夺副局长职务的竞争对手。王力学!我和他有交情!” “但是,总不能你亲自出头吧。”林剑锐思索著说,“你不能暴露。” 王斯宇点头:“我当然不能暴露。所以……” “怎麽?” 王斯宇望定林剑锐说:“由你出头做举报人,直接联络王力学。把能定案的罪证直接交给他。” 林嘉疑惑地在两个人中间来回看了看,不安地说:“难道林剑锐就不怕暴露了吗?” “他还是个出道不久的年青律师,名气不大。并不会太引人注意。” 林嘉的表情向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那他以後总会发展到名气大嘛。” “等他名气大的时候,我们要办的事早就办完了。谁还会记得?”王斯宇说著用目光玩味地上下打量著林嘉。 “不然由我来做吧。”林嘉小声地提议。 王斯宇直接否定:“你不行。你的形象和地位没有说服力。” 林嘉不再言语。 王斯宇沈吟了一下对林嘉说:“对付这个人,不用你上场。但以後对付其它人,你的作用小不了呢。有些事没有人会比你更适合做。”这话乍听起来是为了安慰林嘉,但王斯宇说的是心里话。“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一个任务:你去物色一个肯做那种事的男孩子,越年青越漂亮越好。” 林嘉和林剑锐都疑惑地望著王斯宇。 “这一步棋是为搞掉另一个人准备的。”王斯宇解释。 “干嘛还要糟蹋小孩。用我不行吗?”林嘉说著甩了下前额的头发,微微昂起尖细的下巴。 王斯宇由此发笑道:“你这些年变化最小,他们会认出你的。我也不想把你暴露。” 林剑锐则瞪著林嘉问:“怎麽,你肯去做那种事?” “那难道让一个小孩因为我们要复仇而去做那种事?”林嘉反驳。 王斯宇不解地看著林嘉:“你不会在你的酒吧挑一个职业boy?现在这种堕落的小孩不少吧。” 林嘉不再言语。 林剑锐思索了两秒锺後点头:“好。由我出头!先搞掉这个孟忠良!” 第20章 撞在枪口上(二) 雨後夜晚的街道上。几个年青男子游荡。 一个画了精致眼妆的年青男孩,将手搭在戴著宽大墨镜头发淡黄的男子肩上。 “我迷住他了?”年青男孩得意的说,一举一动都有想勾人魂魄的意味。 “这麽快?”林嘉很惊讶。 “不看看我是谁?只要他好这口,他就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林嘉轻轻地笑了,年轻男孩的自信有时真的很可怕。 “下一步要我怎麽做?” “他如果约你,你就要高价。他给的起。” “我本来价格就很高嘛。” “再高两倍。” 男孩很兴奋地转著眼珠。“明白。为你做什麽我都乐意。等你成了咱酒吧老板的那一天,我……” 林嘉瞥了他一眼,点上一根烟。“你会是半个老板。”他郑重地说。 OK!男孩握拳。“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你牢不可破的同盟。会不会……” “那自然。” 年青男孩将数个小巧如装饰品的物件带在手指、颈上、装进衣服口袋。 “你放心,管保他肚子里的蛔虫叫唤,我都能录的一清二楚。” …… 另一边, 已经人近中年体大附中的体育老师马云,刚刚走到家门前。他忽然注意到附近停著的一辆车子。他几次想不理会,最後还是忍不住走近。 对著坐在半开车门里的人小心地呼唤了一声:“王斯宇?” 里面的人面带笑容下车,气度不凡。“干爸!” “臭小子!我看著就象你!”马云的眼中仿佛真的看到亲生儿子一样。“你们还知道来看我!”他随及向王斯宇里的车里打量,“你那几个铁哥们混球们没跟你一起来吗?” 王斯宇微笑,摇头。 “进来坐。”马云向屋里招呼他。他住在附中的教师住宅区。有幸能有一个小院子。 “干妈没在家?” “陪我女儿练跳舞去了。我要是有儿子就准保得陪他练球。”马云很开心。 “你的儿子已经够多了。整个明星队都是。”王斯宇打趣地说,他打量老师的客厅,到处都是学校比赛的纪念照片纪念奖牌。最显著地位置放著他们五兄弟和马云的合影。调皮捣蛋的邓志超紧紧地搂著马云老师的脖子。 王斯宇停在那张照片前。 “你还留著我们合影?” “怎麽?难道你们都扔了?没良心的。” “当然不是了。” “毕业了就失踪了,你们都是这样子!这十年你来看过我几次?林剑锐和林嘉简直就人间蒸发了!邓志超、马克还有点人情味。” “他们两个经常来看你?” “还行。你知道邓志超当我是亲爹的。”马云说,尽管用开玩笑的语气,但谁都听出他说的是真心话。“最近不知怎麽好长时间没来了,不知道他又惹了什麽麻烦。” 王斯宇靠在一个书桌旁,犹豫著说:“只有您是真心关心爱护我们。” 马云闻声面露困惑,他走到王斯宇面前问道:“他出什麽事了吗?” 王斯宇心生悲伤:“这些年来,我们不是不想念你。我们是无颜面对你。” “你们发生了什麽事!” “如果你的儿子们需要你的帮助,你肯吗?肯违背你的做人原则去帮助吗?” “你要把事情和我讲清楚才行啊。” 王斯宇思虑了数秒後说:“邓志超杀了人。” 马云老师受惊般瞪大眼睛,一向沈稳的脸也有些变型:“这小子……”他木讷地坐在一把椅子上。 “你来找我是?” “想让你为他作证。” “证明他没杀人?” “证明他不在现场。” “那他到底杀没杀人!对我说实话。” “杀了。” 马云老师的脸上显现出痛苦,他僵硬的脖子连著他的头缓慢地摇著:“我不可以……我没有把你教成这个样子!我怎麽会把你们教成这个样子?你们难道不是品质很好的孩子麽?”他忽然就泪流满面。 第21章 兄弟同心,其力断金(一) 雨夜。 市警局侧门。 两把黑色雨伞遮住两个西装革履男人的脸。 “这次真……” “不要讲这麽外的话,我们从大学开始同学同事这麽多年,在我最关键的那些时期都是你全力帮助我。别说只是为你办这点小事,再严重的你也要对我开口。” “呵呵,不会再有更严重的事。” “王力学是我表哥,我们从小感情就好。你放心,我说的话他一定听。” 王斯宇感激地在同事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林剑锐的车就等在他们身边。王斯宇送他的同学上车,并给车内的林剑锐介绍。 “这是王力俊。他和你一起去。听他安排。” 王斯宇转又对他的同事说:“这是我兄弟林剑锐。你就对你表哥说他是举报人。” “明白。你就看我的吧。”王力俊坐进车内并拍了拍林剑锐的肩膀。“王斯宇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们走。去王府井,我表哥在那儿等我。” …… 另一地点。 林嘉推开一扇雕龙刻凤的华贵红木门。一个仿古精修的宽阔房间出现在眼前,地板正中间铺著一张龙凤呈祥图案的地毯。 坐在淡黄色软沙发里的胖男人,嘴里钓著带著烟嘴的雪茄。他对走进来的林嘉露出狡诘的笑容。 “小孩,又不学好?” 林嘉毫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的沙发,舒服地伸展四肢。“我早长大了。你的时锺是不是一直不向前走。” “长多大,对我都是小孩。你可以来看我,但别对我干的事感兴趣。” “你放心。”林嘉摘下一颗葡萄放在嘴中。“程叔,您老退出江湖後,打算做什麽?” “我没退出江湖,为什麽退?我玩了一辈子邪门歪道,干别的都不能这麽带劲。” 林嘉轻轻一笑:“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说过一件事……” “哦,那间乱糟糟的酒吧。用不了两个月,我就退出的一干二净。你爱怎麽折腾都行。我早不稀罕那鬼行业。我有更有价的要耍。” “我不是说这件事。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你越恨谁就越要借钱给谁。” 程叔脸上露出一丝阴诈的笑:“让他欠我的,越欠越多,直到把命赔给我。” “你能教教我吗?到底是怎麽样才能搞掉你憎恨的人。” 程叔面孔虽已老,但目光精亮,思维敏捷:“林嘉你听著,我阅人无数,我比你认为的更了解你的本性。你不要企图走上我的路。老老实实做个好孩子。” “可如果有人欺负了好孩子呢?” “那就忍!”程叔想都不想便这样说。“能忍就是本事。受欺负说明对方比你强大,不忍就是以卵击石,或是同归於尽。” 林嘉表情僵硬,一言不发。 程叔招手让身後的一个阿仔送来一瓶酒,他在一个杯子中倒上一点,放下手中的雪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进。然後他看向林嘉。 “告诉我,是谁欺负了好孩子!” …… 王府井街口。 一个身著皮大衣的男人拉开一辆汽车的车门。 “进来。”车里人招呼他。他看清坐在後座上的人便一屁股坐进去。 “力俊,神神秘秘地找我出来做什麽?”王力学说著瞥了一眼驾驶座位上的林剑锐。 “我为你做了一件事。”王力俊说著拍了拍林剑锐,“兄弟,给你来跟我表哥说。” 林剑锐将一个资料夹递给王力学。 “你们局的孟忠良,收受毒贩子贿赂。这些是证据。” 王力学双目紧紧地盯著林剑锐的脸,像要把这张脸刻进脑子中。他伸手接过资料夹,狐疑地问:“你是什麽人?” “一个想维护正义的人。” “叫什麽名,做什麽的。” “林剑锐,律师。” 王力学打开文件夹,借著林剑锐打开的车顶灯一张一张地看那些照片:“这些照片是你偷拍到的?” 林剑锐点头。 王力学看向他的表弟,王力俊适时表态:“这样就没人和你争本应该属於你的东西了。” “力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能为了争副局长的职务,就……” “这些都是真的。”林剑锐打断他说,“他确实做了这些违法的勾当。” 王力学反复翻著文件夹,眉头紧皱。对副局长的职务他当然梦寐以求。他希望立功更希望孟忠良出问题。现在终於有了机会,可心中一时又不太敢相信。 天上会掉这样的陷饼?有人把竞争对手的犯罪证据交到手中? “就这些吗?”王力学在心中盘算著如何行事。要搞掉对手就要搞的彻底,不能等他几年後还有机会翻身,留下後患。紧凭手中的这些罪证能把他搞到何种程度呢?“只有这些?”王力学连问两遍。 王力俊靠近王力学压低声音说:“我打算再帮你搞他一个现型。” “怎麽搞?” “当场抓到他贩毒!他不死刑也差不多了。” “他只是收受贿赂,又不是……” “搞成人脏俱获,那还不容易!” “要搞那就得干净利索!打他个措手不及!不然他要拉出他背後的关系就夜上长梦多了。”王力学比他们想得都周全。 王力俊给他吃定心丸:“你放心,表哥,我组里的兄弟都和我齐心著呢?保证天衣无缝。” 王力学将那文件夹仔细地揣进大衣,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力俊:“兄弟同心,其力断金。” “当然。” “可这位林律师他为什麽也要搞孟忠良呢?” 林剑锐正为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而暗自感叹,听到他问到自己,便说:“我说过,我只是想维护正义,不想看到这样的人渣逍遥法外。” “能拍到这些照片,你不是一般的律师。你不会是我们的同行吧。”王力学和他套近乎。 林剑锐摇头。 “你适合当警察。要是你想当警察,我可以帮你办进来。必竟也是吃皇粮的,比你现在轻松多了……” 林剑锐的大笑著打断了王力学的。“我还不想和警察同流合污。”他玩笑著说。 王氏兄弟下车後,林剑锐开著车在大雨的街道上乱转了一气。返回公寓时,他无意中看见林嘉从一辆豪华老爷车上下来,对车里面的人摇手告别。 林剑锐的车悄无声息的滑近,他看到一个老男人的脸慢慢被上升的车窗玻璃掩盖。林嘉立在路边,目送那辆车走远,心事重重。 第22章 兄弟同心(二) 林嘉乘电梯到达林剑锐公寓的楼层时,正看到林剑锐从停车场的电梯中走出来。两个人面对面地由走廊两头走近。 “你怎麽了,今天的事不顺利吗?” “顺利的不能再顺利。” “那不是很好。” “好的很。” “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两人已走到一起,面对面停在林剑锐公寓门前。林剑锐打开门率先走进去,林嘉随後跟进,随手关门。 两人都停下脚步。房间内,吉莉安从沙发上站起来面对他们。 “来了。”林剑锐立即收敛了有些惊讶地表情,很平淡地问候了一句。 “等了你一个小时。你现在真的好忙。我来给你送卷宗。” “什麽卷宗?” “是我老板让你输的那个官司。下周开庭。” “一周?我对情况还一无所知。” “所以我给你送资料来了。”吉莉安扬了扬手中的档案袋,然後把它放在茶几上。“反正我们老板让你只输不赢,你知道多少也没有什麽影响。” “让我非输不可?你们老板打的到底是什麽算盘?” “可你也是答应的了。”吉莉安瞥了一眼站在林剑锐身边的林嘉,“你若关心的真是这场官司的输赢,就不会那麽轻易答应了,是不是?” 林剑锐没言语。 吉莉安拿起自己的手提包:“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真的受损失。我会为你留意和办好这些事。” 林剑锐没什麽反应。 “怎麽不相信我了吗?” “为什麽不信?谢谢你。”林剑锐如此说。 林嘉有些著急:“可是,在什麽也不了解的情况下,就答应输官司……”他没说完,林剑锐就把脱下的外套扔给他,“帮我去拿件干衣服来。也去把你自己弄干。” 林嘉便住了嘴,转身走开。 吉莉安走後,林剑锐去淋浴,关上浴室门把水声放的很大。然,那只是水声,他的人正坐在马桶盖子上,拨手机给王斯宇。 “很顺利。干掉孟忠良,那个王力学比我们还要积极。” “很好。” “你那个同事王力俊,更加果断敢做,他要给孟忠良栽赃。现在看来,你只需配合他就行了。” “嗯。”王斯宇笑。“恶人总是不只一个仇人。” “我还有件事想问你……”林剑锐停顿了一下说,“你一直对我们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不能说了如指掌,但我确实一直关注著你们几个的大概情况。你想问什麽?” “你说过林嘉和一个有头脸的人来往……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有头脸?却不知道他是谁?” “身份从一个人的表面可以判断的出来。他应该不是什麽正道的人物,所以才不能知道他到底是谁。” “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王斯宇在电话那边略停顿了片刻:“你为什麽关心这个?” “我想知道。” “你和林嘉到底是……” 林剑锐不回答。 “是不是?”王斯宇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林剑锐,你怎麽……” “别劝我!”林剑锐断然结束通话。 别劝我。劝了也没用! 站在如柱倾泄的水里面。林剑锐想把全身的寒气都冲走。希望头脑可以保持最清醒的状态。内心却慢慢滋生出一种情绪。後悔,後悔,後悔…… 很多年前,单纯的林嘉曾在路边和他告别…… 当初丢下他,他会陷进泥泽,这没有什麽可想不通。 浴室门一开一关,一个人影闪进来。林剑锐关掉淋浴,睫毛上滞留的水珠给他眼前的景象带上一层光晕──林嘉如梦似幻的面容。 林嘉用一条大毛巾蒙在林剑锐头上,为他擦干头发。两只手滑到林剑锐健美的胸膛,他巧笑流盼靠进林剑锐怀里:“我在等你呢。” 林剑锐低下头看到那一排深蓝睫毛,他用手指在那上面擦过,没有改变,取了毛巾来擦,还是没有改变。 “你干什麽?”林嘉推开那条毛巾。 “这里原来是什麽颜色。” 林嘉当成是玩乐,他嘻笑闪躲:“不记得了!” “你都不记得了。” “你想变成什麽颜色,我都会为你变。行了吧。”林嘉两只手臂都勾在林剑锐的脖子上,像小孩一样调皮地笑。 林剑锐低头接近怀中的人,那家夥已经闭上眼睛在等他吻。 如果美丽还在,请深拥, 如果年华还在,请深爱, 生命便不算亏待。 第23章 後知後觉(一) “我去看过干爸了。” “你是说马云老师?” “是。你一直都没去看过他?他骂你呢,说你无情无义。呵呵。”王斯宇玩味地看著面前的两个人。 林剑锐笑起来,面有歉意。 一旁的林嘉轻轻说:“如果去看他,我不知道我该说什麽。也许只会哭……” 三个人一时安静,房间里好象缺氧一样闷的难受。 王斯宇站起来绕著茶室的桌子走了一圈,最後立在窗边:“我找干爸是想让他出来做假证。以他对邓志超的感情,我本来认为会很容易说服他。但他,很坚决的不同意。” 另两个人相视沈默。片刻後林剑锐说:“他不会同意的。他保护我们的时候,都是我们被欺负的时候。我们恶作剧他从来都是狠狠教训……” 林嘉补充:“像唐僧一样罗嗦。”三个人一时失笑,都想起边打球边不停说教的马云老师的搞笑模样。 林嘉转又对王斯宇说,“你不觉得你这麽做有些草率吗?虽然干爸不会对我们有害,可多一个人知道总是不大好。” 王斯宇双手交叉在胸前,轻叹了口气:“若让他同意帮助我们,只有把真相全部告诉他。也许……” 另两个人闻言都震惊地望著他。王斯宇摇摇头:“可我没有勇气说。望著他的脸,看著他的眼神,那一刻,我没有勇气说。” “不要说!”林嘉激动起来,“我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当初发过誓谁也不说出去!你不是也说过他们只会看笑话,只会嘲笑我们!只会让我们连活的勇气都没有!” 林剑锐把手放在林嘉的胳膊上帮助他平静,他说:“干爸不同於别人,如果他知道了……” “不行!王斯宇,你要把这个想法彻底打消!”林嘉不肯妥协。 王斯宇不再和他们讨论这个问题。“有一个好消息。”他又坐回他的椅子。 “好消息?” “我了解到那十五名目击证人,其中九个是外地人,那对德国夫妇也已经回国。这九个人再传召会很困难,他们基本上等於放弃作证。当然,前提是如果需要上庭的话。”停顿了片刻,王斯宇犹豫著继续说,“另外六个人,四位男士,二位女士。我了解了他们的大概情况。可以试试用钱摆平。” 林剑锐盯著王斯宇说:“你一直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嗯……我们要去弄到一笔钱……” “你估计他们什麽时候会暴露。” “他们被纠出来是早晚的事。这个案子不归我们局管,归在城东警局,我搞起来很费劲。城东局也不是吃闲饭的,只不过是被害者一直没有家属前来扰事,现在的案子又这麽多,上面也没有列为重大恶性事件。他们也懒得太积极。” 林剑锐不语。在多年前,他和他的母亲会是这位被害者的家属。他记得继父身前好象还有一个女儿,跟著前妻在杭州。相信他们也是很少会联系。那麽之後呢?他没再组织新的家庭? “会需要弄多少钱?”耳中听到林嘉问王斯宇。 王斯宇反问林嘉:“怎麽?你能弄到钱?” “我在计算呢。我们三人的钱估计也凑不出多少。你们两个事业刚开始,我就更不用提。所以要事先想好怎麽弄钱。可以分头各用各的招,或者一起想个什麽办法……”林嘉呜里哇啦地解释了一大堆。说完後,连他自己都觉得多余。 “何必欲盖弥张。你有办法就直接说出来。” “我暂时还没有办法,我只是提醒你们现在来商量这件事情嘛。” 王斯宇一针见血:“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你认识一个有钱又肯帮你的主儿。” 林嘉闻言低下头,但又很快抬头望住王斯宇:“你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王斯宇轻轻一笑道:“你太敏感了。何必暗示?我对自己兄弟有话会直接说。” 林嘉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他看了号码後疑惑地望了一眼王斯宇,又低头看了一眼号码。 “怎麽不接电话呢?”王斯宇很随意地问。 林嘉接起电话後却许久什麽也没说,他面露不安起身到茶室外面去听。门在林嘉身後关上时,王斯宇看向一直不停喝茶的林剑锐。 “你……” 林剑锐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麽。请什麽也别说。” 王斯宇便保持沈默,片刻後,毫无征兆地忽然问:“你们是真心的吗?” 林剑锐把茶杯!当放在茶盘中,他瞪著王斯宇:“难道,我会玩到兄弟头上?!” 王斯宇仿佛成了心理医生,他语气缓慢而柔和:“有没有可能是以前的那些经历……你需要释放。而林嘉的出现正好给了你缓解压力的机会,他能和你心照不宣,而且又是……” “别说了。我求你了。我已经够烦了。你不要再像个家长似的。” 王斯宇点上一颗烟,深吸一口然後缓缓吐出烟雾,他喃喃地吐露心事:“我之所以跟你这样讲,是因为我有亲身的经历。那些事,已经扭曲了我们。不管我们本来是什麽样的,现在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我曾经……”他停住不说,林剑锐却似有感觉一般的开始不安。 “我曾经做过一件很荒唐的事。” “什麽事?” 王斯宇的咽喉像吞咽困难一样的上下动著:“我很长时间地、很无情地、折磨过一个男孩。” 什麽?林剑锐几乎跳起来:“你?难道你把我们受到的罪恶,再转嫁给别人!那你和那些混蛋有什麽区别!” “不是你想的那麽恶劣。”王斯宇垂下头,“他是自愿的。他愿意承受我的粗暴、压抑和阴暗。而且这对我很管用。每次和他来过一次,我就会感到身心上无比的轻松。就像一个没受过伤的人一样。甚至可以去和女人周旋。可以春风得意……可是我总不能永远这样,我的负罪感日渐深重。我慢慢地减少见他的次数。可这真的很难!时间太久的话我会被压抑逼疯,我还会拼命地想见他!”王斯宇的手拍在桌子上,茶碟与杯都跟著作响。回想这些让他情绪迅速失控。“你说我还是人吗!” “你都对他做什麽?” 王斯宇恨恨地吸烟,眼睛看向别处:“做/爱。” 林剑锐的表情如同喝下一杯毒酒,他忽然觉得他们像坐在地狱里的两只鬼…… 第24章 後知後觉(二) “那你为什麽还和女人结婚?” 王斯宇激动起来:“我从一开始就交女朋友的,你知道!以前附中两届的校花都是我的女朋友!我不会让他们毁掉我的人生!我一定要娶一个回家!我不可以被打败!” 你已经被打败了。林剑锐想这样说。可心里好痛。 他换了一个位置做到王斯宇身边,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胳膊上,却说:“没人能打败你。你没有被打败。你做到了。你比我们四个都成功。” 王斯宇很快平静下来:“其实我们这些人中,做的最好的是你。你一直很规矩,无可挑剔。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你变成和我一样。至於其它人则都比我们两个更加恶劣。邓志超和马克成了彻底的混蛋,恐怕他们每天早上醒来都叫不出身边人的名字。邓志超最近的名义女友是个坐台小姐。马克还闪婚了一把,和认识不到三天的跳新疆舞的女人结了婚。那女人很爱他,赚了钱都肯给他,他却对人家不管不问。至於林嘉,则……” 王斯宇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感觉到林剑锐的手,在他胳膊上瞬间用力握了一下。 茶室内一时安静的只听得到空调冷气奔泄的声音。 “我和你们都不同。我是真心的。”林剑锐的声音很冷静。“我对林嘉的感情,一直都比对你们多一点。我犯的最严重的错误是我的後知後觉,我不应该丢下他,不应该把他扔下那麽多年。所以关於他的往事,我不想知道。不知道就不会难过,不伤心就不会恨。不恨就能爱。还能爱,对於我,已经很好了。” 王斯宇笑起来,他像审视一件艺术品一样审视著林剑锐,然後在後者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劝你。但……” “怎麽?” “如果我们的事能顺利完成,你就带林嘉离开吧。听我的。离开北京。”王斯宇说毕昂起头喝光杯中茶。 林嘉许久还没有回来。王斯宇起身在屋中踱步,最後背对窗而立,思索著说:“若到需要上庭那天,我想过了,你为他们辩护总是不妥。对方律师很容易查出你和他们是中学同学……” 王斯宇停住不说,他发现林剑锐眼神僵硬地望著他的身後,他随著他的目光回头,发现那窗子正对著茶餐厅的侧门。 侧门前停了一辆吉普车。林嘉站在车边对车里的人拼命地讲著什麽。 忽然,车内人将他硬拉到车上。过了足有两分锺,林嘉仓皇地跳下车,衣衫却被拉扯的极不工整。里面的人似乎在恼怒痛斥,林嘉则神态焦急近似企求。 王斯宇将钢窗把手拧了一下,窗子应声裂开一条缝,外在的声音才得以听到。 …… “让我进去跟朋友打个招呼,就一分锺。我今天肯定跟你走。你不要这样,好吗!”林嘉柔声细气地劝著车内的人。 车内人的声音低沈粗野如锣:“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了新欢?这些日子总也找不到你的人影,手机总是转接,现在见到我也不热情,以前你可……” “你别在这儿跟我贫!不能等我出来再说吗?” “给你一分锺!不然我进去拉你出来。” 林嘉转身跑进茶餐厅。 屋里的两个人已经呆若寒噤,他们以为林嘉会马上推门而入,却过了足有半分锺。他出现时已经衣服整齐,表情也平静如常:“我要离开一下,你们别等我商量……” “有事?”王斯宇赶在林剑锐之前问,他上前一步把手放在林剑锐肩上,不希望他说出过於激动的话。 林嘉应对如常:“是的。很急。” “我开车送你去!”林剑锐‘呼’地站起来。 “不用了。我打车走。稍晚点就回去了。晚上见。”林嘉太冷静了,甚至笑的也很好看,语气还不忘带上让林剑锐能感受到的调情意味。只是他转身离开的样子很像是逃跑。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 一瞬间,林剑锐心中生出一种陌生感。林嘉竟能面不改色地对他说谎。 窗子外边,林嘉跳上那辆吉普,淡灰色的车窗玻璃并不能阻挡住里面的景象:林嘉靠在了那人的怀里。 没有人能做到无动於衷。 说过的话,下过的决心,远没有事实来的坚硬。 王斯宇用力抱了一下林剑锐:“干嘛这副表情,你不是说你不在乎他的过去?给他点时间吧。也许他要慢慢扫清以前惹的麻烦也说不定。” 林剑锐木讷地坐回椅子上,除了自嘲,他做不出别的表情。 怎麽会呢?你怎麽会呢!一时间他仿佛看到少年的林嘉,用一根手指转著蓝球、用沙发靠垫和他打闹、在学校大会时枕著他的肩膀睡过去…… 别轻易让自己伤心。他听到王斯宇在他轰鸣作响的耳边劝说。 心伤透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 第25章 我视你如珍宝(一) 风声很刺耳。云很暗。 与王斯宇告别後,林剑锐本应回办公室准备下周上庭的案子。但他没有回去。他开著车去了酒吧。 下午的酒吧,人很少。连服务员都昏昏欲睡。 林嘉不在。 还想去更多的地方找,可林剑锐发现他真的不知道林嘉更多情况。他开著车在酒吧周围的街上转。 转了个把小时,他将车停在路边,从手机中调出与林嘉的几张合影来看。林嘉是那麽完美,连他的缺点都是引人疯狂的魅力。这难道是感情的作用? 我怎麽会是这样? 没有他就不行麽? 林剑锐摇头,他知道答案,可他不想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他对他是不同的,不是任何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可以替代。不会因哪个男人或女人的温柔而平复。 这反而让事情变得更残酷。 一下午手机响过很多次,他都没有接。接近傍晚时他接了王斯宇的电话。 “你在哪儿。” “路上。” “嗯。我猜你也应该在外面。出来喝酒吧,怎麽样,我陪你。” 林剑锐点头,对王斯宇最少不需要掩饰。 正发动汽车,手机又响,竟是林嘉。 “你在哪儿。” “路上。” “回来的路上吗?” “不是。” “哦。我已经在家了呢。”林嘉轻轻地笑。见林剑锐没什麽反应,他又说,“我们在家里吃饭吗?如果是,我现在就来做饭,准保不难吃。”林嘉说话的方式很乖,在林剑锐听来就像做错事的人在赎罪。 “嗯。” “好啊。我等你回来。快点。” 林剑锐呆坐了一会儿,还是去赴了王斯宇的约。 王斯宇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神采奕奕。他们在一间安静的钢琴酒吧小坐。王斯宇点了两款这里有名的鸡尾酒。但林剑锐根本没听进去酒的名字,也没理会酒的味道。 喝的太快,很快就头痛了。林剑锐推开酒杯不想再喝。 “我们兄弟还能聚在一起真不错。”耳中听到王斯宇感慨,“只不过,我们五个人在一起天马行空的日子再也不回来了。那三个不争气的东西。”王斯宇狠狠地骂。“不过,还好,还有你以後能和我说心里话……” 林剑锐把每个字都能听进去,却不想做任何反应。他的眼睛盯著那如彩虹般变幻的酒杯,心里却茫然失措。 他忽然发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经历感情。开始在很多年前,也将延续到很多年後。 然而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做好准备,迎接所有迎面而来的东西。 “为什麽要让我知道。”他忽然说。 “什麽?”王斯宇望向他,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林剑锐整个人像是柔软的玉,没法形容的忧郁、寂寞。令人心生疼痛。王斯宇深受感染。 “有些话,只能对你讲。”王斯宇轻轻地说,“很多年前,我也……”他猛然停住不说。林剑锐也没心情问,头痛越来越厉害,他将衬衫多松开一个钮扣,近似烦燥地揉著自己头发。 王斯宇坐到他身边来:“难受麽?” “状态不好,喝了几杯就头痛。” “你还没吃晚饭吧……” “不想吃,再坐一会儿我就回家休息。”林剑锐如是说,他眯起眼睛,他想念林嘉,不论林嘉做了什麽,他想念他。伤害让想念变成痛苦。痛苦让他的目光不停地闪烁著,以为有泪,近看却又不是。 “好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你不要开车了。” “嗯。” “我知道这种滋味。”王斯宇的声音变的低沈,林剑锐明白他要开始劝说了,他也明白王斯宇是为了分担他的难过才出来陪他。一天之前他还很不想听王斯宇说,但现在他很想听他说点什麽。 “你知道?”他反问。 王斯宇点头:“我比你们经历的都早。谁叫我是万人迷队的队长。” 林剑锐对他露出一丝嘲弄地笑。你可真够自恋。 “你还能笑,证明你的内伤还不够严重。”王斯宇打趣他,“不怕跟你讲,其实我也没有别人可讲这样的话。我也莫名其妙爱上过一个人,开始在很莫名其妙的时间与地点。没留下什麽好记忆,从头到尾都让我难受无比。”王斯宇说著喝了一口酒。 林剑锐拄著要爆炸的脑袋打趣他:“这样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最後结局如何?”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只是让我变得无动於衷,刀枪不入了。” 林剑锐忽然感兴趣起来:“你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是什麽时候的事?” 第26章 我视你如珍宝(二) “你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是什麽时候的事?”林剑锐追问。得不到王斯宇的回答,他便开始自行推理:“若说以前,我们五个几乎形影不离,你谈恋爱的时间少到不可能。若说以後,你又一直在折磨那个倒霉的男孩。莫非你说的这段感情是和这个男孩?” “你就猜下去吧。我不告诉你。” “你还隐私个头啊,我和林嘉的事,我都没向你隐瞒,你倒有事不和我说?” “你管我?我想劝你的是如何面对感情问题,而不是讨论我。我劝你对感情,别那麽较真,只要有快乐就享受快乐,别的事不听不问……” “闭嘴吧,我不想听你罗嗦。你不说你的事,我现在就回家!” 威胁没用,王斯宇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 林剑锐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的就不那麽难过了。 家?他什麽时候开始管他的房子叫家了。只因为多了一个人? 林嘉很乖。为他开门,为他换衣服,为他煮咖啡。脸上一直带著一点很满足的笑影。 “你喝了很多酒吗?”林嘉柔软的手轻轻地覆在他的额头上,“有点烫,是不是发烧?” “我头痛。” “那我们吃过饭就休息吧。” “这麽晚了你还没吃?” “不是说好等你一起吃。这些菜我做了三个小时呢,一定要尝一尝。”林嘉硬把林剑锐拉到餐桌前。将一把筷子和汤勺塞进林剑锐手中。 林剑锐指著一只盆说:“这是汤?” “对啊。虽然颜色不十分美观,但确实是很好喝,尝一下,尝一下。” “这盘硬东西是什麽?” “樱桃肉。是有点硬了,但吃起来有铁板烧的味道。我尝过了。” “哦。”林剑锐没打击他,也没给他面子,他没吃。他指向另一个盘子,“这个鸡翅相对比较成功,最起码能看出是什麽东西。” “我是对著网上的菜谱做的。这个简单,炒炒炒再倒上可乐、啤酒、果汁等就成了。” 林剑锐想了想,将筷子伸向那盘水果沙拉。捡了一块放在口中,却没搞清楚自己吃的是什麽。 “这盘里都放了些什麽水果。” “苹果、香蕉、樱桃、菠萝、西红柿、萝卜……” “STOP!你放了萝卜?” “网上的菜谱说,只要是能生吃的蔬菜水果都可能制成沙拉,这是一道可以自行创意的菜。我记得小时候你妈妈总买那种红色的水萝卜,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你今天做的菜全是跟著电脑学的?” “对。” “我建议你把这些菜喂给电脑吃!” “什麽意思嘛!你又没怎麽吃就全盘否定,好难伺候!” “谁让你伺候了,无事献殷勤。我不吃了我去洗澡。” “等等。还有粥。”林嘉在灶上一个瓷甕中盛出一碗端到林剑锐面前。“桂圆、莲子、薏苡、松仁、绿豆粥。清热去火滋补……” “怎麽听著像是给女人喝的?你事先有没有搞清楚,这些东西是不是可以放在一起煮?”林剑锐表示不喝。林嘉则硬要将一只汤勺塞进他嘴里。 “我胃里很难受,我吃了也得吐出来。你不必多此一举了。” “你尝一下就知道了!确实不难喝,我尝过了的!” 林剑锐无奈地吃下那一勺,却有了新发现,确实不难喝,味道还可以。他拿过林嘉喂他的那只勺子,端著那碗粥重新坐回餐桌前。“好吧。我陪你吃饭。” 林嘉很高兴地坐下来:“第一次做饭能做成这样我已经是天才了。你放心吧,下半辈子我会让你吃好的。” 林剑锐哑然失笑。他时而瞥一眼林嘉,在林嘉看过来的时候,他就把眼睛看别处。他今天没心情和林嘉调情。林嘉这些小小的举动是因为愧疚吗?若非已经知道,真的是无从觉察。他宁愿林嘉看起来慌张不安,而不是如此老练。 忧伤渐渐上了林剑锐的眉头。他想起王斯宇的劝告,能快乐的时候就享受快乐吧,他们已经拥有的太少。他决定不破坏气氛,在他能忍受的限度内平静相守。 两个人很安静的度过了睡前的时光。像所有普通的恋人那样平淡而满足。林剑锐因为头痛早早上床,倚在床头上看下周上庭的资料。林嘉细心地为他盖好毯子,又靠到林剑锐身边轻轻地为他揉著额头上的穴位。 “还头痛吗?这样会好一点吧。”林嘉柔声细气地说。 林剑锐点头。渐渐昏昏欲睡,头枕到林嘉怀里,感觉著温柔的手指在发间额上轻轻地穿梭著。 好幸福。 “我做的很好吧。”林嘉轻轻说,“我比吉小姐做的不差吧。和我在一起,我得让你拥有更多。” 林剑锐默不作声。 见林剑锐似要睡熟,林嘉轻轻拿起还握在林剑锐手中的资料,抬手将它放到床头上面的小隔板上。 林剑锐在此时翻身,眼睛张开一条缝。林嘉睡衣的衣袖滑下来,露出上臂一些细细地新伤痕。 脑中轰鸣作响,睡意全无。他仿佛看到林嘉在中午离开之後做了什麽,一场残暴施虐的性/爱。他在这过程中是忍受还是享受?正如王斯宇所说,所有人都扭曲了吗? 林剑锐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心里的声音再也劝不住自己。 “怎麽了?”林嘉吓了一跳,他轻轻地靠近僵坐的林剑锐。 林剑锐缓缓转头望住他,沈默了数秒忽然暴发:“我视你如珍宝,你却把自己当成可以任由人践踏的垃圾!” “什麽?” “还想装傻吗?把你的睡衣脱下来!” 林嘉反而双手抓紧衣襟:“你不是今晚累了不想做……” “我不会再和你做,爱。”林剑锐愤恨地说,“你不脱下来,是不想我看到别的人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带著这样一身印记,你怎麽还能若无其事地回到我身边来!” 林嘉脸色变得惨白,即不否认也不解释,只是双手抓紧睡衣,仿佛怕林剑锐随时冲过来把它扒下去。 林剑锐悲伤地转过头,他的心剧烈地痛。他冲进阳台,站在凉风中。怒火渐弱时,他变的软弱起来。 今晚的夜风仿佛呼应人的心情,寒冷异常,瞬间可以夺走所有温度。混身冰凉。 “你发烧的,不要在外面。”身後一个细小的声音说,像一只发抖的猫发出的。 林剑锐发现自己瞬间就妥协了。 “我知道你早晚会把我扔出去的。”背後传来林嘉的哭泣,“我一直希望这一天晚点来。” “你一直就是这样不认真的态度?!” “你要我怎样呢?我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到你身边,我是从混水里滚过来的。我知道你不会接受的。” “我如果不能原谅你的过去,我就不会和你开始。可既然我们已经开始,你为什麽还……” 林嘉闻听此言,立即奔到林剑锐身边,他祈求著说:“从现在开始,好吗?从现在开始,我发誓,我能做到!”林剑锐不肯表态。林嘉的求饶如同撒娇一样,他抱住林剑锐钻进他的怀里,“我会像你说的那样把自己当成珍宝,再不让你生气。从现在开始,从今天开始。好吗?” 林剑锐在心中暗自叹息,他把手放在林嘉的背上,默默地拥抱他。不然又能怎样。 “你是不是喜欢受人虐待。” “什麽?不是。我发誓,我绝不了。” …… “我爱你,林剑锐,为你怎样都可以。” 寒意退尽,硝烟散去,最後发起高烧的竟是林嘉,林剑锐喂他吃退烧药,盖上棉被。睡在他身边,时而会听到忽然冒出的胡言乱语一般的表白。 “我爱你。”林嘉翻身抓住他的胳膊,“不要离我那麽远。” 林剑锐就只好把他抱在怀里睡。“我再也不了,再也不了。” “我知道了。睡吧。”林剑锐轻轻地说。 第27章 借刀杀人(一) “不应当再去考虑什麽原因,不需要再去犹豫。如果没有永不相见的约定,如果没有分开的那九年,如果一切都顺其自然,我和他,会开始的更早。” “即使发生了那些事?” “即使发生了那些事。”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埋怨我提出了那个约定吗?” “无论怎样,也怨不到你头上。在我们遭遇那些不幸之前,我和他,离走到现在这样子也只剩一步之遥了。那些遭遇并不是我和他开始的原因,反而曾阻断了我们。” 王斯宇闻言无声地笑起来,他不停地吐出烟雾,笑却一直不停。 林剑锐不得不从自己的思维里跳出来,他望著王斯宇:“你不相信?” “你是在告诉我,即使我们平静地长大,你们两个也还是会这样子?” “嗯。” 服务员送上酒来,两个人便只是沈默地望著对方。林剑锐将柠檬片丢进自己的酒杯,气泡一串串地浮现上来。 “怎麽会呢?”王斯宇不解。 “那个时候,他比女孩漂亮,呵,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对我又很依赖,百依百顺。我早就开始思维混乱了。我一分锺都舍不得他。你大概知道他总是住在我家里……可是我们的遭遇改变了原来简单的心思,反而让我觉得那种想法是罪恶了。这种罪恶感,是我同意你的提议的原因之一。我不能和他若无其事地进行下去。也许分离,只有分离,能够忘掉错误与悔恨,能够开始没有痛苦的生活……可是时间消灭不了,已经种下的感情的种子。它一直埋在那儿,就在那儿。尽管我不去想,不去回忆,尽管努力忘记!可因为已经有了这一颗种子,又无法在心里再种下其它的种子。只能让它发芽,听任结果。我已经想通了。” 烟蒂断裂,坠落桌面,王斯宇执烟的手正拄著额头,他的目光不自然地瞥了一眼林剑锐,好象林剑锐讲的是个无比敏感的话题。 “我已经想通了。”林剑锐喝下杯中酒。他摆出一副释然的表情面对王斯宇,想了想转而笑道,“听我说这些,有什麽感觉?” “没出息的家夥。”王斯宇白了他一眼。“如果你以後每次都要和我絮叨这些,我肯定会被你烦死。” “是你总要问,说了你又烦。”林剑锐笑道,他从手机中调出什麽推到王斯宇面前,“不管它了。研究正事吧。” “顾老四几年前逼死小商贩的事,我以案件代理为名,找几个同学、同行研究过了。很难取证,也很难定罪。估计这一手行不通。” “这个我想到了。那个小商贩没什麽亲戚,只有一个儿子。”王斯宇思量片刻後说,“小商贩死时他儿子十九岁,现在也不过三十岁。他十八岁的时候以劳动力输出的方式去了俄罗斯,回国後就腰缠万贯,在黑河开设了一家外贸公司,近几年在北京也有办事处。据我所知这小子不是善类,在国外手里有几条人命……” “你为什麽打探他儿子的底细?” “有谁会比我们更恨顾劲呢?” “可是那小商贩是自杀。他这个儿子也一定是这样认为。” “所以我们就应该让他知道他的爸爸是怎麽死的。” “呵,还是借刀杀人。” “能借到刀是我们的幸运,只怕对付有些人也无刀可借。”王斯宇吐出烟圈。 林剑锐却无心思量:“明白了。需要我做什麽。” “这次不需要你。我只是让你先知情。我要用林嘉。” “他能在这里起什麽作用?” “让他把话传过去。我自有想法,林嘉认识一些黑道人物。” 林剑锐疑惑地望著王斯宇,大有被他蒙在鼓里之感。 “具体的说,应该是邓志超和马克的黑道朋友,但那两个家夥行动不便,就只好让林嘉出面。” 林剑锐不做它想:“既然你已经有了安排就做吧。这次不需要我正好,我後天要上庭,这几天日夜都要在办公室加班。我也成为了被人借的刀。” “怎麽讲?” “我接了一个只能输不许赢的案子。” “哦?”王斯宇很感兴趣的望著他。“只输不赢?” “竞争对手的伎俩呗。我有求他,他就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什麽办法。” “你的对手不会这麽小气吧。” “鬼知道他打的什麽算盘。我走了,这几天都在办公室。你可以在那里找到我。” 王斯宇点头,目送著林剑锐走出酒吧。 …… 刚刚回到办公室,吉莉安便推门而入。一手端著热茶,一手拿著文件袋。 “谢谢。”林剑锐望著放在他桌上的茶杯说。 “我知道你更想喝咖啡,但这几天你休息的不好,喝咖啡会火气大,还是喝茶吧。另外我把午餐放在你的桌子上了。我对同事说你有事来不及吃午餐,所以我才一个人吃,还要给你买回来。如果,你已经吃过了,就扔掉吧。” 林剑锐没言语。 “你这一星期,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办公室。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吉莉安继续平静地讲话。 “没有。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後天上庭。” “虽然说是为了准备案子,但这次只需要输,你不需要如此卖力。” “就算是只需要输,我也得搞清楚,不是吗?” “你和林嘉还好吗?就当我是个好朋友那样的,有什麽事就和我说一说吧。”吉莉安温和地说。 林剑锐不说话也不看吉莉安,他面向办公桌上的电脑。“对不起,你别在对我这麽好。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还你。” 吉莉安望著林剑锐的眼睛说:“你想知道你必须输掉官司的原因吗?” 第28章 借刀杀人(二) “我的老板让你输官司,不是为了要打击你这个竞争对手的声誉。而是为了报仇。”吉莉安说。“这是我刚刚产生的一种猜测,很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你的当事人大概很多年前和我的老板认识。两个人结了仇。我的老板一直在等待机会,最後终於等到仇人有了官司。他让你当他仇人的辩护律师,听他安排,又不会暴露出他自己,目的再明显不过……” 林剑锐哑然失笑,世上竟有这麽多雷同的事:“明白了。我是你老大复仇的一枚棋子,我竟然成了别人借的一把杀人的刀,他真是精明到家了。” …… 晚上。林剑锐公寓。 林嘉对著镜子观察身上的伤痕。很久前的,大部分都消失无踪;一周前的新伤,旧痂开始脱落,露出崭新的皮肉,再过几日就会连痕迹也没有了。 不用几日,林剑锐就能看到完整无暇的…… 如此的期盼却另人黯自神伤,林嘉望著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抓起手机便拨。 “今晚还要加班吗?” “是。” “会回来睡吗?” “还不知道。” “嗯。” “你的声音还不对。感冒这麽多天也没好?明天去医院看看吧。还发烧吗?” “没。”林嘉将头抵在镜子上,望著自己的脸,他忽然发现他们从何时起已不再对彼此大喊大叫,是因为坦露了心思,还是因为拥有了反而变得脆弱?如此想著他提高声音。“感冒有什麽大不了的。又死不了人!” “那你就想这样不死不活?” “你回来我就活了。” “别闹了。你知道我後天要上庭。你明天自己去医院打吊瓶,一定要去。我明天早上会打电话催你。” “知,道,了。”林嘉有气无力地挂上电话。继续照镜子,对著镜子在一些顽固疤痕处涂抹药膏。 二十分锺後,忽然响起了门铃。 林嘉兴奋地从地板上跳起来,奔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惊讶地後退。 王斯宇走进来,随手关门。 “怎麽?你很怕我吗?” “你,怎麽忽然来这儿?”林嘉手忙脚乱地将披在身上的长浴袍穿好,将腰上的带子也系上。 “我不能来?”王斯宇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见了我就急忙穿衣服,你真是搞笑。” 林嘉却自坦然:“这个时间不在家陪你那个多疑的老婆,有什麽重要事要亲自跑来。” “确实是重要事,非你莫属。”王斯宇在沙发上坐下来,盯著林嘉。“我知道你最近经常和程发见面。我想知道你能把他控制到什麽程度。” 林嘉许久没说话,他的脸色开始变白,胸膛也开始起伏。“你还在调查我?” “你怕我调查吗?” “你是不是也有把这些屁话说给林剑锐听!” “没有。答应你的事,我怎麽会食言呢?怎麽说朋友也是做了这麽多年……” “别提什麽朋友了,你不觉得可笑吗!”林嘉瞪著王斯宇,“要我做什麽你就直接说。我怕死你了,你满意了吗?” “别担心我。我什麽都不会对林剑锐说。我只会是你们两个人的润滑剂。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林嘉转了一圈,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你真的会这样想?” “我的想法好象对你说了不止一遍。” “行,为了报仇我什麽都配合你。我和程发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其实更像父子。我控制不了他。” “他是什麽人?” “他在黑道混了一辈子。进过监狱,现在很有名气与威望。” “你说他视你如儿子?” “差不多。他肯把酒吧给我,只象征性的要我很少的钱。” “对你感情还是满深厚的。想不到你小子最厉害的武器一直是这样。” 听了这话林嘉怨恨地看了一眼王斯宇:“我能管得了别人的想法吗!再说你并不知道程叔是什麽样的人。他和林剑锐继父很不一样,虽然他们当年是把兄弟,行事做人却相差很远。正是因为他花高价把酒吧买下来,才救了我们!” “原来当年是他买了酒吧。”王斯宇思虑著说,“如此说来他还成了我们的恩人。” “这些事只有我知道。因为你们全走了!因为你的永不相见的约定,大家都走了。我留下来了,我才知道了,所以我想尽自己的努力报恩给他。但他实在是很值得尊敬的人,我没能为他做什麽,倒是他一直教我许多东西。” 王斯宇望著林嘉渐渐露出笑容:“很好。这件事真的是非你莫属。” 第29章 关系前途的大事(一) 王斯宇走後,林嘉怎麽都不能平静。他穿载整齐去找林剑锐。 午夜的律法大厦已经关闭,林嘉被守夜的警卫拦住。 “我要去二十一楼林剑锐律师的办公室。他在加班。” “林律师吗?两个小时前走了。怎麽,你不相信?我看到他走的。他没有去地下停车场取车,是从一楼正门离开的。还跟我打了招呼,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林嘉後退到大街上,抬头向上看,数不到二十一楼就数到迷糊。两个小时前,如果他要回家早就该回了。林嘉摸出手机来拨。拨通却又按掉。 街道还是通明,车辆还是穿流不息。城市里,午夜最是捉摸不定的时间。 每个人每一个瞬间,都不真实。疑惑或是惆怅,到底是什麽总是战胜信心。 我爱你,能不能简单一些。 能不能。 …… 林嘉拦了一辆车回酒吧。在车上,他先前拨过的电话回拨回来。 “这麽晚怎麽不睡,还给我打过电话?” “是。” “什麽事?” “我,想告诉你,这一段时间,我们不能见面了。”林嘉这样说。“我会,比较忙。” “忙?你忙什麽?” “王斯宇他……” “哦,我知道了,他对我讲过。你小心点。”林剑锐却并没有更多关心。 “你已经知道了?” “什麽声音?你在车上吗?这麽晚去哪儿?” “我去了你的办公室。你说你加班。” “我没在办公室。” “我知道。”两个人都对著电话沈默。 林剑锐忽然笑起来:“是不是开始胡思乱想了?你!” “没有。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那干嘛声音这麽委屈呢。来找我吧,我在……” “我知道,其实你说服不了自己,你不能不介意。”林嘉冲口讲出这几天一直折磨他的想法。 对话出现停顿的空白。 “你知道我在忙……” “不要对我讲借口,我不是吉小姐。同样很不幸的,我也不是一块能漂白的抹布,不是地板上一块能擦掉的污渍。我就这样在你面前,只能等你囫囵吞下全部接受。” “呵,在写诗吗?抹布和污渍?把自己比喻的真贴切。” “何必装的轻松!” “你自认为很了解我,如果真的了解,又怎麽会担心我不能接受。” “我不想看你像做了多大牺牲似的,我不想看你犹豫!”林嘉的声音不由的提高。可心里的痛却要拼命地掩饰。 “你确实对我不起,我不能报复你,难道还不能自己生几天闷气?我不能修理你,难道还不能自己调解一下。我没有责怪你,你反倒是恶人先告状,来跟我发脾气?” “我说不过你!” “能大声吼了,看来你的力气又回来了。别在街上浪费汽油了,来找我吧。律法大厦後面的直属宾馆216号房。” “我不去!” …… 十五分锺後。林嘉被拦在律法大厦直属宾馆的前台。 “我去216。” “216是林律师。”前台的服务生说著眼睛有些奇怪意味地瞟了眼林嘉。林嘉忽然心生想法,立即便解释,“我约了林律师谈事情。” 服务生没言语,但大有不相信的意思。这个时间是很难让人信服。 但林嘉必须要解释清楚:“是这样。他是我的律师,我有很急的事情找他谈。即使是下半夜也要谈!” “先生,你没必要和我解释这麽多,请上去吧。” 林嘉缓步向电梯走去,耳朵却仔细听前台那两位服务生的小声交谈。 “你没听说吗?这种事可是关系前途的大事呢。有人说林律师是……” 林嘉猛然回头。 两个服务生受惊般地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林嘉吼道:“林律师有女朋友的,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说他是什麽?!” “我们是说……我听说,林律师是大厦里最年青最有前途的律师。据说市政府今年指定的专司律师可能就有他呢。你找他做你的律师,是找对人了。” 唔?唔!只是这样麽。林嘉讪讪地点了点头,赶紧钻进电梯。 …… 216号的门是虚掩著的,林嘉推开门,看到林剑锐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地敲击,很多资料散开辅在他的床上。忽然进来的人,也未能引起他的注意。 林嘉‘咚’地将门关上。 林剑锐这才抬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下嘴角。“等我一分锺。马上结束。” 林嘉带著一副愤愤的有点无赖的表情接近屋内的人,看他电脑上的大片文字。 “林大律师还用事先打好辩护词?不是随时出口成章的吗?” “我不用事先准备就能做好的事,只有一件。” “哪一件。” “做/爱。” “无耻。” 林嘉转身打量了一下房间,“看来你这几天加班都是在这儿度过的。双人房、故意半开的房门、用过的浴室和一头野兽。” “没错呢,我现在确实是野兽,你送上门的正是时候。” 第30章 关系前途的大事(二) 林嘉还不待说什麽,忽然被一双手臂从背後拦住腰部。整个人跌上柔软的床垫之上,床上的纸张飞起,又层层叠叠地落下…… “不工作了你?” “让我先喂饱你,免得你饿得太久不开心!” “我会因为这个不开心?” “你说呢?” 林剑锐淫笑著将林嘉衬衫的钮扣一颗一颗的解开,继而低头在那光滑的皮肤上一路吻下去。褪去长裤抚摸修长的腿与充满弹性的臀,待到兴致膨胀到忍无可忍,才猛地俯冲进去。林嘉兴奋地尖叫,他很喜欢凶猛。被幸福揉碎般的凶猛。他们都感觉到,他们越来越了解彼此的身体,越来越接近让对方疯狂与满足之道。 “你是不是喜欢这样!”林剑锐把林嘉抱起来,不停地变换位置与姿势,纸张被旋风般的激情带动的满天飞舞。“我知道你不喜欢温柔!”林嘉的背被抵在墙上,双腿被高难的分开抬高,凶狠地向上顶的力气让他像片叶子般上下翻飞。林嘉除了尖叫完全不能答话。迷醉的表情透露出他的受用。 两个人如同干柴烈火,又似正爆烈的炸药,将房间搞的面目全非。 衣物与纸张散落各处,火热迷乱之声从216房间四散传开。引的走廊里的服务生也在侧耳倾听。 电闪雷鸣,最後一连串惊天动地的震动之後,云雨渐平。两个人相拥著感受对方渐渐平静的呼吸。 林嘉满面红晕地倚在林剑锐的怀中。望著满屋的飞纸。 “你的资料全乱了!” “不用管它们,不需要了。我已经找出有用的。这个案子对我有了启发。吉莉安的老板真不简单,我自愧不如,我跟他学到了报仇的手段呢。” “什麽手段?” “你看……”林剑锐伸出一只手转过床边小床上的电脑,给林嘉细诉代理案件的一些相关过往。林嘉似懂非懂地听了一会儿然後问道,“吉莉安的老板要借这个案子报复你的当事人?只因为当年她老板被踢出国企是因为这个人的阴谋诡计?有点乱。这和我们的报仇没有任何相同之处,哪里有可借鉴的地方?” “他可以借我的手输掉官司,我们也可以借别人的手赢官司。” “你能不能讲的清楚一些。” 林剑锐白了他一眼:“暂时对你讲不清楚。” “你是说我无知?” “你没做这一行,不能看出问题也是正常的。” “总之,就是说你有办法让马克与邓志超在法庭上被判无罪?” “只是有了想法,成功的希望大了一些。” “那也很好!” “不说这个了。关於你,王斯宇让你做的事,怎麽还需要和我几天不见面?” “哦,不是了。我刚才那样说是故意刺激你。王斯宇让我去和酒吧原来的老板沟通,他叫程发。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帮忙。对了,他也是那个要把酒吧转让给我的人。”林嘉小心翼翼地说,因为过於心虚他讲的有些语无伦次。林剑锐却什麽也不问。“我会试试的。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林嘉做出很为难的样子。 “去做吧。小心点。”林剑锐若无其事地松开抱著林嘉的手,他去整理床上的材料,然後坐到床的另一边面对电脑屏幕。 林嘉默默地望著窗子陷入沈思。窗外律法大厦的楼体被装饰灯光照耀的甚是辉煌。他们刚才过於冲动,甚至也没有拉上窗帘。能够相互对望的几个办公室的玻璃墙里,都有深夜加班的人影。 “林剑锐,你是最有前途的律师吗?” “是。” “我们,会影响你的前途吗?” “会。”林剑锐回答的很快,语气像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林嘉转头看他。“会吗?” “很多事都会影响前途。不只这一件。你若是自责,不如把愧疚变成加倍地珍惜我。” 这个回答,让林嘉觉得安慰,他依偎到林剑锐身边静静地靠著他,心里很满足。 “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对你真正的评价。”林嘉轻声说。 “什麽?不会又说我是什麽野兽。” “你是最优秀、最完美的人。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 “和我的自我评价差不多呢。” “我应该让你一直优秀完美下去吧。”林嘉的声音很小,仿佛要睡著了。他靠在林剑锐身上寻找著最舒服的姿势,渐渐就枕到他的腿上。 “怎麽,我的完美掌握在你手里?”林剑锐用手把林嘉的头发揉乱,然後又继续在电脑上打字。 林嘉闭上眼睛,林剑锐雪白的衫衬时而磨擦他的脸颊,青草般的气息包围著他。就这样地入睡了。 很幸福。 可幸福会化成泪水,流动在他的心里。 第31章 干掉其它人!(一) “你还记得很多年以前吗?这个酒吧还不叫这个名字,当这条街还属於偏僻。有几个孩子在这里做工,他们朝气蓬勃,充满活力。他们会滑著滑板上酒,他们会为来客表演魔术蓝球……” “小不点!”程发眼睛发亮,“你是说小不点,他叫什麽来著?邓……” “邓志超。” “对,小不点邓志超!那小子,弹跳太好了,能带著球转好几圈,就这样还能投蓝!我记得他。不过,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林嘉轻轻点头。 程发似又想起其它,他瞟了林嘉一眼後说:“只要见过你们,谁也忘不了。多麽年青,多麽……漂亮。有多少年了?足有十年了吧。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跟柳承仁到那酒吧来,我本以为会像其它的酒吧一样无聊,却看到了你们几个孩子。小不点给我变戏法,变得比他的蓝球表演差远了,但他真让人开心。他叫什麽来著,邓志超?真是可爱的孩子。後来他去哪儿了?” 林嘉不语。 程发奇怪地望著他:“怎麽?邓志超後来怎样?” “他在监狱里。” “哦。他也长大了。男人,进一次监狱没什麽。” 林嘉咬了咬嘴唇问道:“你对当年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吗?” 程发脸色沈下来,他弹了弹手中的名贵烟嘴,装上一颗烟点燃:“我五岁母亲就死了。父亲进了监狱,我成了孤儿,我吃百家饭长大,我也恨天怨地。但到今天我知道小时候的不幸,不算不幸。你明白吗?林嘉,我知道你从小就失去父母,我知道你会如何怨恨命运。但这样做都没用。” “不是这些。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我们五个人发生了什麽事吗?” “我不用知道,也能猜的出来。柳承仁和我一起蹲过监狱,我们是狱友,他的为人,我一清二楚。在监狱时,他的凶狠让他成了头,他折磨死了好几个犯人。但他做的巧妙,再加上看守也不愿意追究这样的麻烦事,他才能够如期出狱。当年他赚了第一笔钱後开了间公司,越做越大,又反过来开那间小酒吧,当他邀请我去玩,并让我勿必看看他五个儿子的时候,我心里就大概知道你们会发生什麽事。” 在程发缓慢而低沈的声音中,林嘉一时仿佛看到从前的画面。 ……那是一张很难让人不信任的笑面。曾让他满怀感激地望著。 ‘林嘉,你是我最漂亮的儿子,你只要为我做一件事,这张欠条就可以撕掉了。你还可以为你的其它几个朋友做成一件大事,我会找人疏通,让你们不必去少管所接受劳动教养。你愿意按我说的去做吗?’ ‘当然,为什麽不呢?我正想有这样的机会偿还大家!’ …… 悔恨撕心裂肺,再坚强的意志也能被撕碎,林嘉不能承受回忆过去的痛苦。 “他会虐待你们,会折磨你们。你们越是求饶、越是喊叫,他越开心。有一次,我来找他,在酒吧通往地下室的回廊里等他,我听到你们的惨叫声,让我想起了我当年的监狱,比你们的声音还恐怖。我终身难忘。” “当时你,为什麽,不阻止?” “在监狱时,我和柳承仁是最好的兄弟。他折磨别人,我是帮手。他把人活活打死。我帮他制造自然死亡的假相。我和柳承仁是兄弟!哈哈。当年他折磨你们,我是知情的。他是为了拿下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拉拢关系,他拿你们给政府高官取乐。我想,不过也就是逗一逗,打一打,折磨一下,他不会弄出人命。男孩子嘛,只要不死,长大还是男子汉。” “不只是那样!”林嘉痛苦地抱住头。 ……如钢锉般的绳索,将一丝不挂的身体捆在一起。‘一起来,一起来。’表情扭曲的大人们还会互相客套,还会放著震耳的舞曲,还会把酒喷在他们身上。 ‘你若敢在我朋友面前哭,我就用这钢鞭抽死你!’ 酒杯碰撞,惨白的灯泡摇晃,竟有人这样提议,‘让他们做来看看!如何?’ 如何?! 第32章 干掉其它人!(二) …… 林嘉用力擦掉眼泪,努力不再哭。 程发的眼睛鹰一般望著他:“难道还有别的?” “当年你从柳承仁手中买下酒吧,是为了什麽。” “有一次,下雨天,柳承仁邀我来玩。他去地下室取酒,我跟了下去。我看到了你。和以前判若两人,像个鬼一样从一扇门里露出小脑袋。我把当时身上的一包烟给你,你还记得你说了什麽吗?” :程叔叔,你下次来,能帮我买安眠药吗?我想好好睡一觉。 林嘉还记得那包烟,他分给身後的王斯宇三分一。把另一些装在口袋里,希望给另一个人。他幻想他还能和那个人躲在某个角落,还能有心情切磋新事物。 “要还清了。”他说。 “永远也还不清了。”王斯宇说。 程发叹了口气:“那时你让我想起我的小时候。我想我不能再让柳承仁弄出人命,必竟你们不是监狱里死不足惜的罪犯。你们都是些孩子。我买下酒吧,本想关闭它。後来我那个亲戚无事可做,我就交给他。他竟开成今天这样局面。去年他死於爱滋病,我就想交给你来管。现在我也不打算再要它。昨天我已经去办了一些转交的手续……” “程叔。柳承仁是邓志超干掉的。” 程发手中的烟长时间燃烧,他放下烟嘴,吐出大量烟雾。一时什麽也没说。 “柳承仁只是其中的一个。我想完成邓志超还没完成的事:干掉其它的人!” “如果你疯了,就不要再来见我。” “我要去找一个帮手,当年那些人中有个叫顾老四的,你还记得吧。他曾在十几年前没收了一个小商贩的古董,逼死了那个小商贩。现在那小贩的儿子,就是纪良浩。你一定知道他,他在东北黑道中相当有名气。我要去联合纪良浩。” “纪良浩会答理你吗?你有什麽资本!”程发瞪著林嘉,“你去找他就是找死!” …… “林律师,全靠你了!” 林剑锐在法院门前被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拦住。“我儿子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帮他打赢官司。他一辈子为党为国卖力工作,没做什麽伤天害理的坏事啊。离退休没有几年了……”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林剑锐径直向法院大门走去。他没有回头看那个老人。却不知为何想起他的母亲。 他母亲在三年前去逝。在那些事情发生後,他疏远了母亲。他疏远的方式就是变得很乖,很听话,只是再不与母亲交流。他不怪母亲一再改嫁,这本也是她的不幸。他怨恨的是母亲嫁给柳承仁那样的人,却根本不懂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怨恨她尽不到母亲的责任。 母亲在去世前的一年一直问他,如果她不再结婚是不是就好了?林剑锐说,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在要进入法庭前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也许他应该原谅母亲了。他其实也深深明白,这本不该怪在母亲身上。但当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本以为事情全都结束後的那一天晚上,当继父整夜留在他的房间,母亲竟什麽也不敢做。甚至能够默默忍受到那种程度,一直能够忍受等到继父离开那个家。而不是她毅然带著儿子离开。 也许她认为男孩子并没有什麽可失去的。 也许她认为男孩子并不会被如何凌辱。 也许全世界都认为男孩子,应该,什麽都能承受。 第33章 刻意忘记的事(一) 担任这次经济案件审理的法官,竟然就是林剑锐在法学院学习时的助理教授。一切条件似乎都在为他能赢而大开绿灯。 林剑锐在法庭上的表现却大失水准。令对他很熟悉的法官,都大吃一惊。 当天的庭审结束之後,法官把双方律师叫到面前来,特意对林剑锐说:“年青人,每个案件都要用心准备。”法官其实是在对他暗示,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一个无需怎样的律师也会很容易赢这场官司。他本以为林剑锐一定稳赢。但通过今天的法庭表现来看,事情有些微妙的异常。 “你传来的证人,怎麽问到最後反而证明了对方律师的观点?” 林剑锐一脸歉意:“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证人从何而来,一切都是吉莉安老板做的准备。甚至他在法庭上的辩护词与大多数辩论部分的问题,都是事先吉莉安交给他的。他不过是一部活体留声机。 “你是很受关注的年青律师,输官司并不可怕,但如果你连这麽有利的官司也能输就……”法官摇头惋惜。对方律师是位中年资深律师,对法官的偏袒他面露不满。法官也就不再说什麽。 “对不起。”林剑锐面带愧疚地向他曾经的老师道歉。 输与赢并不能代表能力,输与赢也并不都是表面上那麽简单。角力的真正原因,未必会拿到桌面上来让人人知晓;欲将你置之死地的对手,更未必就是直接站在你对面的那一个人。世间的事真的就是这麽叵测与阴险。 可这不是很好吗?林剑锐只觉得一盏灯在他的脑中亮起。 …… 晚上回到家里。看到林嘉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双眼通红,好似大哭了一场。 林剑锐坐到另一张躺椅上,和他一起看傍晚的街景。 “输了?”林嘉关心地问,声音很微弱。 林剑锐摇头:“官司不是一天就打完的。输也要输的自然。” “我累了。”林嘉躺靠在椅背上,“连活著的力气都没了。” “回想了什麽,至於如此?” “你的爸爸,柳承仁。”林嘉自嘲地惨笑了一下。 林剑锐便默不作声。 林嘉喃喃地说:“我一直刻意忘记,但今天都想的通了。确实是我把你们托下水。当初,他让我去……,呵,我就去了,我真的去了……” “你在说什麽?” “他说,只要我那样做了,我们就不用进少管所,他会为我们搞定。我想我可以救你们,偿还欠他的,也偿还你们。为了这些,我什麽都愿意做。” “你做了什麽?” 林嘉不语,仿佛在笑,笑的混身发抖。 “你那时懂什麽?你能做什麽?还不是他……” “可是我当时明白,我都明白!我以为只要一次就好了!我没以为会那麽久!”18个月,我们做别人取乐的玩物! 林剑锐直起身体,瞪著林嘉。 林嘉艰难地说:“你爸爸,那天晚上,带著我去参加葫芦脸的一个什麽联欢会。他说如果葫芦脸喜欢我,就让我留在那儿。他说只需要一晚。我,同意了。” “留一晚做什麽?” “我当时欠你爸爸……” “别再用‘你爸爸’来称呼他!” “我欠柳承仁15万元,当时我觉得那是好多钱。柳承仁说,只要葫芦脸喜欢我,他就能赚的非常多,我欠他的都一笔勾销,甚至你们四个的他也会返还。马克、邓志超、王斯宇他们的家都可以得到他的补偿。” “那一晚发生了什麽事?!” 第34章 刻意忘记的事(二) “葫芦脸喜欢我,喜欢看我,他喜欢别人玩给他看。你爸爸……柳承仁说,他让我就当是表演蓝球一样,只是表演……他说他不会真的怎麽样。只是表演……” 林嘉闭上眼睛,“那天晚上,对於我……比以後的那些都要可怕。我把它忘掉了,从来不去想。我第二天就把它忘掉了。几天後葫芦脸带著那些人一起来到酒吧,柳承仁很高兴他肯来,你们也因为柳承仁高兴而以为这是莫大的好事,只有我知道……” “你当时为什麽不告诉大家呢?” “我没有勇气说发生在我身上事。这种事怎麽说?我恨不得自己真的全忘掉。葫芦脸第一天来只是坐在酒吧里看,那天他在我们五个人里选中了爱搞怪的邓志超,邓志超还自以为是好事地准备为他表演他糟糕透顶的魔术…… 因为担心你们不像我这样容易被说服,柳承仁事先什麽也没对你们透露,他恐吓我不要说出去。他把我们分开,一个一个地来…… 我们全被吓傻了。我们虽软弱却懂的耻辱,我们反而对发生的事谁都不吭一声。 事情发生後,柳承仁就和我们五个人定协议。他用当初对我讲过的话来诱惑你们,他将我们因车祸损失的钱,分别补偿给马克、邓志超及王斯宇的家长。 他恐吓我们,只有让这些人高兴,我们才不会被送去少管所教养;他欺骗我们,说这是让我们不去坐牢唯一的办法; 他对家长们说,他为摆平我们的麻烦花了很多钱,他要我们每晚在酒吧做工是为了教我们知道感恩。家长们拿到返还的赔偿都乐不可支、谁也不怀疑。 有趣的是,我们真的因此变得很乖,从此不再搞恶作剧。 我们开始了地狱里的生活,我们不约而同对不知情的人装出笑脸,掩藏屈辱。 我们的软弱与隐忍,让折磨一再升级…… 我真的没想到以後的事会那麽严重。我本应该事先提醒大家。我真的没想到以後发生的事情会比我以为的还糟糕。”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成千上万次的回忆这些事!” “我应该让你知道,我确实对你们负有责任,我应该提醒大家远离,可是我没有。不但没有,我其实是怕自己成为单独的一个,我现在明白我当时的心理了,我希望你们和我一起。那天晚上我对葫芦脸说,去我们的酒吧吧,那里会有你更喜欢的……” 林剑锐愣愣地望著林嘉。 “我当时只有十四岁,我只是怕被你们抛弃。我不希望和你们不一样。而且葫芦脸当时并不凶狠,他只是喜欢看。我以为……” “我让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窗外,街道正繁华热闹,城市的节奏是如此明快。一窗之隔,他们却挣扎在阴暗的过去,寒意从林剑锐的心底升起,向全身游走。“都过去了。”他轻轻地说,“我说过很多遍了。没人会怪你。我更不会怪你。一切只因为我们当时是孩子。” 林嘉脸上并未因此透露丝毫轻松。他摇头,嘴唇蠕动却没发出声音。还有很多,很多。他讲不出的,是因为不会被原谅。 复仇,就是一点一点地揭开过去的疮疤,让它重新流血。 但之後呢?是真的能够痊愈?还是继续流血不止。 我们会因此轻松?还是继续反复无常,在黑夜中,各用各的方式继续舔吮伤口? 复仇,惩罚的是谁。 可复仇,也是拨掉毒瘤唯一的道路。 “你今天的事,不顺利?”林剑锐转移话题,冷冷地问。 “是……不过,我打算亲自去做。” “别冲动地做什麽事。和王斯宇沟通一下,让他来想办法。” “今天我差一点就对程发说出来。程发认为柳承仁只是性情暴烈,仅是那样怎值得如此仇恨?那时候我真想告诉他……不过说了又怎样?他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他不会同情任何人。” “会有别的办法的。我看这件事你不要做了。再这样回忆几次你就离疯不远了。” 渐渐头痛欲裂,林剑锐起身走回室内。和王斯宇通过电话後,他更加什麽心情都没有了,一种无处开解的难过。他拉起林嘉带他出去兜风。 车子一路飙速,好似飞了起来。曾一度让他有玉石俱毁的冲动。 第35章 太严重性变态(一) 林剑锐几天来,脸色都很黑,好象和所有人都有杀父之仇。 第三次庭审後,他就已经大势已去。不明真相的人都为他暗自叹息。但这已经不是他最关注的事。 离开法庭,他晃晃荡荡地走出法院大门,上了汽车,在车里抽了一根烟後,把车径直开去市警局。 还未到下班时间,王斯宇不得不拉著这个忽然闯进办公室的人离开。 “发生了什麽事要这样跑来找我?” “你怕我到警局找你?” “在所有事情未完成之前,我们还是应该低调往来。怎麽,你不应该不明白的,你到底要和我说什麽?” “你瞒了我一件事。为什麽瞒?什麽目的。” “哪件事?我为什麽瞒你,我有什麽事需要瞒著你?” “你能发誓说你没有?” “开玩笑!那我还能信赖谁,如果我连你都要瞒?!” “那就好。”林剑锐拿起驾驶台上的一个烟盒,抽出一根烟。“那麽,你如何知道是林嘉引来了那些人。” “什麽?哪些人?” “你曾对我说过,是他招来的灾难。我当时竟只简单地以为你是指那场车祸!” “你竟在问我十几年前的事?”王斯宇思索了很长时间。“我想不起来我是怎麽知道的。应该是从那些人偶尔的谈话中听来的,再加上一些猜测。总之我是知道了。” “你知道你在哪里露了马脚?”林剑锐说,王斯宇为林剑锐的语气面露不满,但他选择镇定地望著林剑锐。林剑锐递给他一根烟,王斯宇接过来,“说吧。”他很坦然。 “有三点。第一是林嘉对我说谎,他说他的第一次是柳承仁在葫芦脸面前玩弄他。” “怎见得他说的不实话。” “那些人中,真正一开始就对男孩有兴趣的只有葫芦脸,其它人只是奉迎他。柳承仁更只是喜欢虐待。他第一次因好奇兴起尝试,已经是那些人出现很久以後的事,而且他选择的是我。” 王斯宇手指中的烟失手落下,他慌忙低身去捡。再直起身来仿佛不堪重负般地失去他固有的沈稳,他目光闪烁地望著林剑锐表情生硬的侧脸。 :原来这滋味还不错。怪不得他们喜欢。 :爸爸,放手…… :别害怕!我以後会很疼你。我答应你,我不会让那些人碰你,好不好! :不,不。 :怎麽,你想和他们四个一样? :不…… “第二点。林嘉能对我坦白到那种程度,却把和他一起‘表演’的人换成了柳承仁。他为什麽要隐瞒这个人?什麽人会让他想对我隐瞒?” 王斯宇一言不发。 “第三点。基於以上两点,我立即给你打电话,我问你,葫芦脸现在还有那种嗜好吗?你说他一定会有。我问你他为什麽一定会有。你说因为他变态的太严重。我问你他是怎麽变态……”林剑锐停在这里不说。 冷汗已经沁出王斯宇的额头,他已经明白他的漏洞出在哪里。他嘴唇嚅喏如同梦呓,他接过林剑锐的话往下说,“我告诉了你,他喜欢看两个男孩一起……”他自嘲地笑了下,自我反问,“我怎麽会知道他喜欢这样呢?” 林剑锐接过他的话往下说:“因为你就是其中的一个。” 如同亲临极地,气氛降到冰点,把两个人同时冻结。 “连林嘉都未对我说的如此详细,他无法对我说的,就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一直未曾点燃的烟,被王斯宇捏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地碾碎,他咬著牙说:“也许由於你爸爸对你霸占的私心,林剑锐你从未被葫芦脸带走过,你永远不可能知道那是什麽滋味。葫芦脸他丧失了正常的性能力,性/欲却比常人还强烈。他,让我们按他的意原来做,他把喜欢的一个抱在怀里,让另一个……这样他才能兴奋,才能好象是他自己亲自在做一样……” 斯宇感觉胃里强烈的翻滚,他打开车门不断地呕吐。直呕到眼冒金星。 他又看到14岁的林嘉源源不断的眼泪。 :对不起。原谅我将要对你做的。你知道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可不可以,不要让你,来。 :我们已经没别的办法。我会尽量不让你很痛。 :不,我们之间不能这样,这样就全都完了! :我们会挺过去。都会过去的。 :别告诉林剑锐,答应我~!我不要让他知道。你发誓,不要告诉他,永远也不…… 第36章 太严重性变态(二) “原来,真是你。”林剑锐目光失神,震惊让他的表情都有些变型。“我一直希望我的推测是错的。” “你为什麽非要搞清楚这些呢?”王斯宇说,“把这些挖出来又能如何。我们都是无可奈何的!这不是我们要瞒著你,是不想让你更加痛苦!” “这真的是无可奈何的吗?王斯宇。为了讨好葫芦脸,柳承仁在我们五个人中,选择的不是林嘉一个人。如果是林嘉自己,我了解他,他不敢做那麽大的决定,他会求助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的队长,也就是你!柳承仁看的很明白,这种事,如果他选择我,我一定不同意。但你,不是一般的人物,你会考虑的更远更全面。除了我也只有你能说服林嘉!” 王斯宇愣愣望著他:“你怎麽会如此推理?” “因为我和你做了同样的职业!无论我怎麽劝自己装傻,我的脑子都会分析的很清楚。我只想听你给我解释!” 两个人沈默了很久,这大段空白却是人内心无声的撕杀。 王斯宇定了定神,坚定地承认:“是。柳承仁最初找的是我,他让我说服林嘉去做……” 林剑锐猛地抓住王斯宇的衣领,把他拉到面前来。王斯宇望著他却没有愧疚:“两害相权取其轻。当时我一定会那麽做,只有那麽做,我们才不会成为少年犯,才不用去蹲监狱。我父母为摆平官司借的十万块钱,我才能要回来,这样我妈妈就不会被我爸爸活活打死……” 林剑锐抓著王斯宇衣领的手在发抖。 “我让林嘉选择,第一,忍住一晚的屈辱。第二,去坐牢,一辈子挂著少年犯的帽子。同时让家人负债累累。我让他选择……并且我告诉他,如果他选择了前者,我会和他一起去。我会和他一起承受。” 林剑锐眼里涌上一层层的泪花,他松开王斯宇。 “我现在说我错了,还有用吗?我现在向你道歉还有用吗!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发展成那样,我还会那麽决定吗?你何必非要去知道这个真相。你知道了能得到什麽,除了痛苦!” “痛苦已经够深了,再多一点也不过如此。至少对你们两个,我不必要再怀疑和犹豫。” “可你还能面对林嘉吗?” “我还有最後一个问题需要你说明白。你对我讲过,你折磨了很多年的那个男孩,是谁?” 王斯宇愣愣地看著他。 “在那麽长的时间里,你一直替葫芦脸‘宠幸’林嘉。那麽你提出要我们永不相见的约定後,你再也没去见过林嘉吗?” “你不会是怀疑我说的那个男孩就是林嘉?” “我现在请你证明不是他!我请你证明!那个永不相见的约定,不是对我一个人设的。不是你为了分开我们!” “你的想法太可笑了!我不想见你们,我更不想再见到他,不想每天回想起和他发生了什麽!” “那麽那个男孩是谁?” “我以後会把他带给你看。” “现在!现在我们就去看!” “为什麽你非要这样?” “只有这样,我才能对你深信不疑!” 王斯宇无话可说,他拿起电话要下车。 “在我面前打!” 王斯宇只得在车内拨手机。 “是我。你现在无论如何要出来,我的一个朋友要见你。他一定要看看我的小情人是谁。没什麽事。你无论如何抽出一点时间。你说地点,我去找你……” 林剑锐开著车按照王斯宇指示的地点前行。中间又打来电话,地点变化,两个人又转头重找。 最後在一处闹市街头,一个很年青的男孩上了车。他坐在车後座上,起初很是规矩。林剑锐回头打量了他一眼。男孩画著精致眼线,很漂亮。年龄顶多二十出头。 “你满意了?”王斯宇斜了一眼林剑锐。 林剑锐却冷不丁地问那男孩:“你和他一起几年了?” 那男孩没有立即回答,他望著王斯宇:“怎麽?” “我朋友问你什麽你就答什麽。如实回答。”王斯宇很坦然。 男孩挠挠头:“懒得记这些。大概五六年吧。” “那你第一次被人上,是多大?”林剑锐紧跟著提第二个问题。 男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著,露出无赖模样:“15岁吧,怎麽你要找处男?” “第一次是跟他吗?” 男孩露出哭笑不得的模样,他伸手向王斯宇要了一根烟。然後说:“你们到底搞什麽?不会是想玩3P吧。” 王斯宇伸手在他头上打了一下,男孩嘻笑道:“第一次我忘了哦。我只向前看,过去的事一律不记得。” 林剑锐转过身来,从倒後镜中望著男孩:“你可以走了。” “怎麽?这就完了?” “你们可以一起走。”林剑锐说。 王斯宇问道:“你打算对林嘉怎样?” “如他所愿,我继续装不知道。至於你,你已经早习惯两边隐瞒,就不用我多嘱咐什麽了吧。” “嗯。那麽对我你要怎样?” “等我揍你一顿之後再说。” “那麽,复仇的事你还……” “现在我心里只剩下复仇。”林剑锐说。 “那正好,本来我今天也要约你商量。城东警局今天派人去第五看守所核实去了,马克与邓志超应该是已经暴露了。” …… 那一段回家的路,最漫长最沈重。林剑锐的车子本已经驶进公寓的地下停下场,但他又调头开出来。他找了一家酒吧,喝的酩酊大醉。人生第一次。 第37章 只剩下复仇(一) 我的心里只剩下复仇…… 林剑锐对於复仇的渴望,从未曾像这样强烈过。 唯有这个念头,让他觉得他的心还是跳动的。 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曾以为自己是落在某个肮脏之地,却其实是在一张干净的床上。他的衣服都不在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子。 这是哪儿?我至於醉到失忆? 他很快判断出这是个女人房间,流苏的淡粉色窗帘,床头上摆著一张大照片,照片上的人竟是他自己! 难道是吉莉安! 他努力回想他是怎麽来到这里的,竟想不出。 他四处找他的衣服也找不到。只有他的手机、钱包与手表安静地躺在床头桌上。他只好拄著头痛欲裂的脑袋在床上等待。 不多时,房门打开,果然是吉莉安走进来。她穿著近似透明的低胸睡衣,手中端著一只漂亮的瓷杯。 林剑锐吓了一跳,他无法正视这个近乎裸/体的女人。 “我怎麽在这儿?” “这要问你自己为什麽给我打电话。” “是我给你打电话?”林剑锐能回忆起的最後画面,是跌进他的车里。他大概当时只想就那样一个人呆著。 “是的,你说只要不回家,去哪儿都行。”吉莉安坐到床的另一边,侧身面对著他。 “我要去上班了,我的衣服……”林剑锐尽管说的自然。 “怎麽,我让你不安吗?” “请不要这样。” “你不记得昨晚发生什麽事?” “你是指?” 吉莉安咯咯地笑:“别害怕,我只是睡在你的旁边,第一次能这样子抱著你,我已经感觉满足。你醉的不醒人事,我是想趁人之危来著,呵呵!可是你,总在唤林嘉的名字,我真希望我能变成他呢。你真的爱他吧,很爱吧。那又为什麽要那麽痛苦呢?” 林剑锐不回答她,将把手表带在腕上,拿过床头桌上的手机,翻看。昨天一晚,数个电话进来,却独没有林嘉的。 …… 从吉莉安那里离开,林剑锐返回到他的公寓,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精心梳理一番。 他注意到,房间里的情景好象是时间忽然中断一样。 餐桌上放著一叠盘子,还来不及摆开;餐台上是切了一半的蔬菜;水池里有一条已经被剁去脑袋的鱼。 他的几件衬衫被平铺在沙发上,显见是熨过後却没来得及收。 是什麽让一切中断在这里。在昨天傍晚? 最显著的那张白墙上,不知何时被挂上两张照片,上面的那张照片,是林嘉趾高气扬地站立著。下面的是林剑锐的照片,却被横过来挂著,乍一看像他被林嘉踩在脚下一般。 林剑锐‘扑哧’笑出声。 继而笑容僵在脸上,他转身大步走出门去。 …… 市政府大楼。 林剑锐的车子等在楼前停车场。须臾,手机响起。 “林律师,我已经为你搞定了,你可以直接去见佘副市长。不用拐那麽大弯。我和他有过来往,他已经同意见你。” “真的?” “有麻烦怎麽不早吭声?同行中我最信的过的就是你,不然也不会让你为我打那麽重要的官司。” “我输官司是我无能,和你没关系。” “呵呵!你小子。还需要我做什麽,就对我讲。我和佘副市长有些交情,和政府部门也打过很多交道。你帮我,我也会帮你!” …… 十年前,葫芦脸还不是副市长,却已能权力遮天,为所欲为。是商贾们争相讨好的‘皇帝’。 林剑锐将车子驶进政府大院,泊车时,看见葫芦脸在几个男人陪同下走出大楼。 林剑锐毫不犹豫地下车向他走过去…… 第38章 只剩下复仇(二) 林剑锐向他走过去…… 葫芦脸的变化不大,头顶更秃些,身体也更臃肿。 这个家夥还能认出我吗? :这小孩还长的真漂亮。 :佘局长,这个是我儿子呢。 :你儿子? :如果你要想…… :你儿子就算了。 瘦高个的司机打开车门,葫芦脸正要上车,像感觉到什麽似的回头。顿时眼前一亮。 “你好佘副市长,我是林剑锐,谭律师跟你讲过的……” “哦?你就是刚才谭律师跟我电话里说过的那个林律师?有重要事情跟我说?” “是的。是我刚刚接手的一个案子。我勿必要向您汇报。” “向我汇报?” “能借一步吗?方便说话。” 葫芦脸上下打量林剑锐,他微微地晃晃了头,完美到这种程度的年轻男子,他似乎好久没得见过。“如果你方便就到我车上来吧,我要赶一个会议,在路上说?” “好。可……” “没关系的。” 林剑锐点了点头,跟著葫芦脸上了车。 “林律师很年青哦。” “是。我刚入行不久。” “工作都顺利吗?” “还好。” “我跟谭律师打过很多交道,倒不知道他带著这麽年青……嗯,有为的後生。你要跟我说什麽?” “我最近接的这个案子,嫌疑犯在供词中提到您的名字。我请示了谭律师,他说勿必让你知情,一定要以你的利益为第一位。” “供词里提到我?!” …… 汽车在政协礼堂前停下,下车前林剑锐将名片递给葫芦脸。“我等佘副市长指示,您随时随地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等一下……我怎麽觉得你有点眼熟。” “呵呵,可能我长的很大众化吧。我可是第一次见你。” “在政府停车场,你怎麽知道我是佘副市长?”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那儿等谭律师的电话,我无意间听见有人称呼您,就赶紧跑过去了,真是冒失之极。” “原来是这样。大众脸?你长得如此帅怎麽会是大众脸。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的魅力。” “过奖了。男人的魅力是权力与能力赋予的。我倒觉得佘副市长是最有魅力的。” “是吗?”葫芦脸看似是在鼓励年青人似地拍了拍林剑锐,却是拍在他的大腿上。“我会很快给你打电话。” 第39章 十倍的仇恨!(一) “你?怎麽这麽冒失?接近葫芦脸?还向他提到马克与邓志超的案子?你打算怎麽做?” “不知道。接近他总会有办法。” “太冒险了。一但被他认出来……” “他连你都认不出了,怎麽会认得出我?” 王斯宇气急,却只是无可奈何地摆了下手:“得。你还是在怪我!我们的关系完了,是不是!” “我只是就事论事。用他把马克、邓志超救出来,让他做一件对自己多麽愚蠢的事,不是更好。” “我们只是要搞掉他们便达到目的了。你何必还要搞得这麽复杂呢?” “他们让我们有多痛苦,我们就让他们更痛苦十倍!”林剑锐眼里一闪而过的凶光,让王斯宇打了一个冷颤。林剑锐微微侧过头对王斯宇笑道,“这才是复仇。” 王斯宇呆了半响道:“你有把握让他救马克和邓志超?” “就看他上不上钓。” “怎麽讲?” “我告诉他有两个杀人犯在刑训时提到他的名字。我为考虑他的地位,会劝他把这个案子不了了之。” “他会听你的?” “在前途与利益面前,不由得他不动用手中权力压下这个案子。” “你以为他会那麽容易中你圈套?” “也许呢。你知道我这是个好计划,只是过於冒险而已。正因为如此,才要你好好开动你那阴险毒辣的脑子,让我们把这一步做的更加天衣无缝才好。” 王斯宇叹了口气点头:“既然已经如此,我们就要做的迅速利落。首先是邓志超和马克的供词,你要事先写好。我会尽快想办法交给他们,让他们勿必背熟,多余的话不能让他们讲出一个字。法庭上走一遭,是无法避免了,即使最後能达到不了了之的目的,也一定会开几次庭。你对这里是怎麽计划的?” “老天已经给了我办法。”林剑锐轻轻地笑,“我已经输掉一次应该能稳赢的官司了,再输一次也很自然。” 王斯宇笑著摇头:“我看你的前途快完了。” “当初做律师,想的是有机会挥舞公平之剑。可是呢,这却不是什麽公平的地方,失去了也没什麽可惜。” “何必发感慨呢?这个道理又不是第一天才悟出来。不过,在我们这件事上,你输官司恐怕也行不通。你想想,即使由你来当控方的律师,也还得看法庭给他们指定的律师是谁。对这个我们又不能进行操控。对方律师会很容易就查到你和嫌疑犯是中学同学……” “我没讲完。也许我不会以律师身份出场。被害者的家属不是一直都没有露面吗?” “什麽意思?” “他和我妈妈没有办理过离婚,在法律上我还是他的儿子。我可以当原告。” 王斯宇目瞪口呆地望著林剑锐。眉头却渐渐展开。“可行!” …… 第五看守所,近日邮来两本名著。《水浒传》上下两册。一本邮给邓志超,一本邮给马克。 两人彻夜通读,日间吃饭、放风也要读。在城东警局特派警员每次提审他们之前,他们就读的更狠。 连监狱的看守们都被他们刻苦的精神打动。 书的前150页很干净,150页後被翻的稀烂,有些行与段之间被划上横线,有些字被画了圈。马克有时会将这些画圈的字一个一个地挑出来,写在书页之上交给邓志超。邓志超看过後,竟就把书页撕下来,当点心吃掉。 一周之後,两人把书当柴火烧了。看守警察诧异地问其原因。邓志超道:“书看过了就是废纸一堆,烧了,还能让人看个景。” 两人对著燃烧的很高的一串火苗,笑的很是开心。围著火苗嚎叫。 邓志超笑到要跳起勒马克的脖子,马克也能笑到把邓志超高举过头。 两人的欢乐影响了很多犯人围观。 …… 还有什麽比这更让人开心! 我们终於开始复仇! 第40章 十倍的仇恨!(二) 林嘉等在浩达公司驻京办的门口。 他打听到纪良浩今天从北方回国并抵京。 等了近四个小时,过了中午。两辆极尽招摇的悍马车驶来。身著黑花衬衫、身材略胖显得很壮的男子走下车子。林嘉注意到两辆车的车牌号都是北方某地区的。几个彪悍之人跟在这个男子身後,风一样走进浩达公司驻京办的大门。 等了这麽久,林嘉却没有在纪良浩出现的时候迎上去。 他忽然发现,那样子硬来似乎真的行不通。纪良浩的面相,让人望而生畏。 可惜总不能放弃,林嘉鼓了鼓勇气下车。 …… “你小子,长的像个花瓶似的,是干什麽的。” 林嘉没想到求见纪良浩会如此容易。他在大会议室接见了他。 “穿的溜光水滑,长的细皮嫩肉。我听说北京的景可多著呢。你不会是干那个的吧。现在的女人也都忒自在了,把鸭这行业养的够肥的。你的顾客一定很多吧。” 林嘉很瓷实地无话可说。面对纪良浩他混身不自在。 纪良浩的一对鼠眼打量著他:“你是在羞愧麽?这有什麽呢。各用本事混饭吃罢了。我没瞧不起你的意思。我要长你这模样,年青些的时候我也会干这个,钱来的那麽容易,为什麽不干!” “我以为纪总是北京人呢?”林嘉恭敬地开口。 “北京人有什麽好?天子脚下。在外我是土皇帝。回到这儿,我也得见谁都得小心,随时像狗一样准备著摇尾子。打一鞭子还得喊著舒服。论官,全国哪有这儿的大?被人践踏啊。所以我不当北京人。” “恐怕纪总还有别的原因吧。” 纪良浩不近人情的小眼睛望著林嘉:“别的原因?” “我听说纪总的父亲原来在北京做古董生意。” “我父亲?”纪良浩的表情是有些生气又有些恍然大悟似的。 林嘉见纪良浩没有恼火便立即接著说:“我就是想来跟你讲关於你父亲的事。我最近得知你父亲是被一个税务局的人没收了价值连城的古董而……” 纪良浩却打断了他:“你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个?” “我们有共同的仇人。” 纪良浩的表情象听到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仇人?放屁!那个软弱的老东西。成天唉声叹气。他就是会自杀,我早就知道!我没有杀父之仇需要报。你想利用我?我见你嫩得很,虽然勇气可嘉,但我劝你还是放弃。你报不了仇。我告诉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人欺负你,你闭上眼睛习惯并享受它。如果做不到,那就认命或像我没出息的老子那样一死了之!” 林嘉脸色发绿。 “我今天心情好。不会把你怎样。以後不要再拿这种可笑的事来找我。” …… 林嘉回到车上,从後视镜看到浩达公司门前,纪良浩的几个跟班立在那儿,远远地望著他的车子。 林嘉发动汽车。在看不到浩达公司的时候,他又停下来。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一时不知道去哪里才好。他拿起手机翻看。还是没有林剑锐打来的纪录。 昨晚他接到了王斯宇的紧急发来的暗示短信──林剑锐知道了…… 林嘉蹙著眉头思索他该怎麽面对林剑锐。装做什麽也没发生似的回去?恐怕已经做不到。如果林剑锐已经知道真相,再演下去又有什麽用? 很苦,嘴唇上沾了眼泪的滋味。 为什麽要像逃命一样逃出来,再不敢回去。不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吗?不是早就明白! 林嘉倦缩在车座中,抖的像一片寒风中的叶子。 第41章 烟雾浓重(一) 为什麽逃? 当初的愿望不是很小? 只想在他身边,一分锺也好。连被他接受都没敢奢望。 如今,什麽都做过了。不是很赚了? 可, 为什麽逃。 …… “哥哥。”酒吧里的眼线男孩靠了上来。“我对咱两的酒吧有新的设想呢。想不想听听?” “随便。” “什麽叫随便啊。”男孩的手指调皮地在林嘉的手臂上轻轻地划圈圈。那举动像是随时随地都要诱惑。林嘉早已习为常。 “话都不想说?心情很不好吧。对了,你吩咐的那事,那个家夥快为我倾家荡产了。”男孩贴著林嘉的耳朵说话。“我又拉上henry一块上,他更著了道。每一次的内容我都录的一字不差。干的漂亮吧。” 林嘉点头。 “呵呵呵,你不给我点奖励?我不要别的,你能不能对我表现出点特殊的喜爱,你这样无动於衷的时候,都好伤我自信心呢。你不是想让我无人能抵挡的吗?”男孩狡猾地眨眼睛。 林嘉瞪了男孩一眼。男孩又去咬他另一只耳朵,“还有一件事。那老家夥,还想用我贿赂一个大人物,可能是他的领导吧,他跟我商量让我陪那个人玩变态群P呢。哼,我向他翻番要价……” 林嘉的表情忽然变得可怕,男孩惊异的不敢下去说。“怎麽了,nicky。” “你答应了?” “他只要给的起我开的价,我为什麽不去?你的样子有点吓人呢。” “没什麽。我头痛的厉害……” “走,我们开个包间玩玩你就好了。” …… 烟雾缭绕之中。痛苦隐去。所有美好的往事,纷至踏来。 林嘉大睁著眼睛,看到的不只是单调的天花板。一些甜蜜时刻在他眼前播放。 身边来来往往几个同类的身影。男孩点燃一根细小烟条吸了一口,把它塞到林嘉口中。“再尝尝这个。” 林嘉不问吸了什麽,只管机械地将烟雾吸进又吐出。 身体瘫软如泥,没有力气,昏昏欲睡,全身都有如微小电流不断地流过的酥麻感。 好舒服。 男孩贴上来和他接吻。须臾笑道:“nicky,你这路子太保守了呢?怎麽能让男朋友著魔?我教你啊。嘿嘿,别怪我说中你心事,一定是男朋友让你不开心对不对?我告诉你几招,准保他别处玩不到,准让他放不下你!” 林嘉心里动了一下,不为男孩的话,只为忧伤又被挑起。 他的嘴唇轻轻地蠕动,念著很早就种在他心里的名字。 你现在会在做些什麽呢?你的心里又会在想些什麽呢? 你终於知道,你还是接受不了,是不是。 …… 男孩扑上来和他热吻,技巧超高。药物的快感渐渐淹没掉曾铺天盖的忧伤。让人暂时忘了绝望。 兴致渐起,男孩却被人拉下去。 林嘉迷迷糊糊地倒去一边。片刻後听到男孩在他耳边说:“今晚还真有人出的起价格叫我陪。我去了。” 我去了。声音飘在外太空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又人有靠上来。林嘉没有睁眼,他心中还有一丝清醒。一定已经过了午夜了吧,我落在哪里都不会被他在意。 又有什麽关系。 “什麽总在震动!你的手机一直在响?”靠在他身上的那人说。一丝亮光如闪电劈开混沌,林嘉推开那人摸他的手机。 努力聚焦,看清屏幕上的字。却不是林剑锐。 他望了许久,望的眼泪也流下来,还是接起来。半天说不出话,竟一时失声。 “你在哪儿?喂,怎麽不讲话。什麽声音,林嘉,你又在吸毒?” “你还要怎样!”林嘉终於发出声音,吼叫著,鬼神同泣。 “你疯了?” “还有正常人吗!”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任性!林剑锐做事越来越极端,难道你不应该做点什麽?” 林嘉猛然清醒更多:“他做什麽极端的事了?” “我很担心。你必须做点什麽。他很在乎你的,这个我能看出来。你可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那些事……” “那些事他愿意装不知道。你还要怎样?我答应他不让你知情。如果你表现出你已经全部知道,那不是又把我出卖了?!你就等他杀了我们两个吧。林嘉,他愿意装傻,你还要怎样?你当时估计的难度会比这个小吗?我帮你成全了,你却改不掉自暴自弃的毛病!” “你帮我?如果真的有心帮,为什麽还要搞那麽多事?!我已经伤透了他!” 林嘉愤恨地切断电话,痛哭流涕之中他却不能不拨去另一个号码。 第42章 烟雾浓重(二) 电话并没有等很久,便被接起来。林嘉对著手机泪如雨下,很长时间,电话两头的声音都只是他哭泣的声音。 “我,失败了。我搞不定纪良浩。我没搞定过一件事……”林嘉说著言不由衷的借口,来掩饰他真正痛哭的原因。 “是吗?”林剑锐只回答了两个字。情绪滴水不露。 “事情办不成,还打草惊蛇。我这麽没用!死了算了。”林嘉加上一点撒娇。 “是够笨的。”林剑锐很平淡地说。 应该装做若无其事地说下去吧,为自己也为他,把这个借口说圆。 可心里的悲伤不断向上涌。心知肚明,却都要装傻。只有眼泪是如此真实,林嘉倒在沙发上,想不出要怎样继续说。“我可以,回家吗?”他这样问,他很想乞求原谅。 “你在哪儿?” “卖醉呢。” “是在酒吧?等我,我去接你。” 心里一块巨石落地,压力减轻很多。林剑锐还肯给他机会? 林嘉想站起来离开这个满是烟雾的包间,却两腿发软。他用手扇著风想帮助自己更清醒。身边的情景却连他自己都吃惊不小。沙发上躺满瘾君子。气氛很是诡异。 房门被打开,几个人进进出出。林剑锐竟从天而降般地来到他面前,似乎离结束通话不过一分锺。 林嘉惊讶地看著他。 “这麽快?” 林剑锐未答话,他坐到林嘉身边。林嘉对周身的情景很是不安,急忙解释:“我只跟他们吸了一点点。就一点点麻醉的……” “给我也来点。” “不要开玩笑了,我真的吸很少。我们走吧。” “既然来了,就陪你玩吧。” “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我们两个,不是你陪我,就是我陪著你。是地狱也一起下吧。” “我以後绝不再碰了。我发誓。” “我真的不生气,我知道那滋味很好。我也想找点乐子。” 旁边有人竟就递给林剑锐一支烟,林剑锐道谢後,放在口中吸,他对著林嘉吐出烟雾。林嘉却只是木讷地望著他。 “这东西,多长时间会让人失去意识。”林剑锐问。 林嘉摇头:“不可能失去意识。也许会开心许多,暂时忘掉想忘掉的……” 林剑锐用一种难言的眼神一直望著林嘉。吸掉最後一口时,他扳过林嘉便吻。烟雾升腾,林嘉一瞬间被口鼻四溢的烟雾弄的眩晕。其後是更让他眩晕的真正的热吻,吻的霸道又残忍。 他不知道该怎麽去理解这种亲热的方式。却立即就干柴烈火般地燃烧起来。 火种迅速烧成燎原之势。轻簿的衬衫散开,更多的障碍物被急不可耐地剥去。 流淌在全身的微小电流,轻轻一碰,即加速为极度快感。林嘉失控到忘乎所以。融合的一刹那,他如同坠入仙境。两个人面对面变成一体,吻的深,爱的深。 本在各自迷醉的人,渐渐被沙发中央活色生香的景象吸引。几个人靠过去,贴著极乐的两个人感受刺激。渐渐彼此捉对拥吻宽衣。也有人眼睛一直离不开这美色之极的一对,仿佛恨不得融入其中。 林剑锐对这里的人是个新鲜事物。 “nicky,你的男朋友超有型哦。一起行不行。” 林嘉闻言睁开迷醉的眼睛,恍惚看到一只手在林剑锐背上抚摸。 “滚!”林嘉拉掉那只手,凶狠地瞪了一眼色胆包天的家夥。 “呵呵呵,不肯共享还偏在这儿做?想馋死谁!”眼线男孩轻笑著离开。 林嘉抱紧面前的人,似乎要将一生的力气都用出来去迎合他。这个他满心骄傲地爱著的人。 …… 烟雾愈发浓重。曾让人一度怀疑这些极乐都是幻觉。 第43章 烟花横流(一) 堕落总比坚强容易。 放弃总比坚持容易。 麻醉总比清醒容易。 流泪总比欢笑容易。 爱你总比忘记你容易。 所有麻痹人精神的东西都消退後。从极乐的高空坠下来。悲伤更如同伺机等待的猛兽侵占人的内心。 林剑锐抱紧林嘉。还是那麽,安静的,全部的。他心中的情景却完全不同。但他不应该在这里悲恸,不应该在这个时间,不应该在这里让一切真的倒下。 还不是时候! 有什麽,可以让一切恢复如前。 “我们回家吧。”他说。我们不属於这里。 …… 一场只属於两个人的故事。他们旁若无人的交欢,旁若无人的离开。周围的一切只是混水。 若真能这样该多好。 …… 其後两日。律法大厦林剑锐办公室。 “你新接的案子,真的如佘副市长所说?”面容敦厚的中年男子关切地问。 “谭律师,看来你真的很关心小弟。竟然亲自来过问。”林剑律面上挂上莫测的笑容。“佘副市长这麽快对你讲了?” “嗯。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我不为别的。一是可以帮你打赢一场,也算还你。二是要为佘副市长把这种事处理的干干净净。” “你们的交情真的不浅。” “你不是更精明,攀附他的机会,你不是比任何人抓的都快。” 林剑锐笑了:“是呢。和谭律师不必隐藏。就像你也不对我隐藏一样。可是这件官司,和你交给我做过的那一件,很不一样呢。因为,被害人,是我父亲。” “什麽?” “嫌疑人在供词中提到佘副市长。这才让我失了主张。我很想让杀父凶手得到最惨痛的下场,可又要如何避开不让佘副市长被牵连?或者说,怎麽能让佘副市长不影响凶手被法办?” “等等。被害人真的是你父亲?” “虽然他曾经是那麽不负责任,抛家弃子,但怎麽都还都是我的父亲。谭律师觉得我这件事应该怎麽办。” “你父亲和佘副市长他们……” “我对我父亲所做的事一无所知,我也是从凶手的供词中才知道他们交情非同一般。在法庭上这些一定都会被一一抖落出来。” “原来是这麽回事。那麽你并不是出庭做律师?” “这是我家庭的不幸。谭律师应该会理解我的心情。我曾经有幸能帮你解决宿怨。可不可以也请谭律师帮晚辈想想办法。” 被称为谭律师的中年男人,几次欲言又止,最後叹了口气说:“锐,你还年青。有时做事会意气用事。报一时之仇,图一时之快,有什麽用呢?如果这件事能成为你前途的跳板,才是最好的。” “你的意思是说?” “佘副市长以後怎麽会亏待你呢?” “你是说,让我不要去惩治杀父仇人,为了佘副市长,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 夜晚。 公寓楼有一扇窗子没有开灯。仅有月光与淡淡的霓虹变换的尾影,在房间的人与墙上营造出诡异的气氛。 两个人正在这种情景下造爱。呻吟声与肉/相撞之声融合成激烈的交响乐,被抵在铁栅栏上的扭曲身体,不停颤抖著接受著凶猛进攻。林剑锐很少有的选择从後面进行。所有的动作都充满著霸道。扑扇的动作比一只蝴蝶挥动翅膀的频率还快。 没有空隙冒出甜言蜜语亦或是污言秽语,只能高声尖叫…… 华采纷飞,烟花横流。‘交响乐’结束後,林剑锐转身便走。 林嘉犹扶著阳台的铁栅栏独自喘息,他低下头,白色的液体顺著大腿缓缓流淌。 第44章 烟花横流(二) 黑暗中,林剑锐如横尸般倒在床上。看不清是不是已经睡去。林嘉用浴巾包裹了简单沐浴後的身体倦缩在他身边。 林剑锐近午夜才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造爱。到入睡,一句话也未曾说出来过。 林嘉犹如仍在韵事中气息难平般地,辗转反侧了许久才睡去。 如磨盘,美好的、沈痛的都被碾碎。跨过时间,跨过爱恋,到达一片混沌的世界。没有痛苦没有欢笑。 什麽都没有。 …… 手机在午夜震响。林剑锐跃起接听。 “佘副市长!” “还没睡?以为打扰你的好梦。可又实在不能不打……” “没关系的……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电话。” “呵,那还好。我想过了,我们应该找一个方便的时间、大段的时间,面谈。谈清楚整件事,谈清楚你的想法。” “您定时间,我随叫随到。” “那就周末晚上,後天的晚上。我给你地址,你晚上八点之後到那里。我们的见面,要保密。对谭律师也不要说。” “我明白。” “你是个聪明人。你会有前途。” …… 寒气自林嘉的脊背升起,蔓延全身。 “刚刚和你通电话的人是谁?” 林剑锐并不回答,他坐在床边似完全陷入思索中。 是谁? “有新计划吗?”林嘉问。 “什麽?”林剑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是谁? “和你通话的是哪个……副市长?” “你听错了。睡吧。” 是谁? “你们改变了计划吗?” “没有。” 林剑锐自黑暗中慢慢转头看向林嘉。林嘉却翻身背对他。他不让他看著他的脸,和脸上的表情,那不自觉抽搐的双颊。 是谁? :‘那个小孩,来,你坐在我腿上。’…… 林嘉从床上爬起来,扑进浴室。 …… :‘呛到了?装死?还是真晕过去了?别怕,这是好事哟!听我的话,放松,只要你放松,就不会难过。’ …… 林嘉抱著马桶,呕吐。 …… :‘我让你自己选。看看那些人。你想让哪一个来……就让他好不好!来,呵呵呵,别害怕! …… 林嘉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陶瓷地面。他捂上耳朵,四周却只是更噪杂。可怕的声音,可怕的脸,可怕的痛疼。可怕的,14岁! 面孔流淌冰凉的水。 我不是死了吗?不是应该麻木了吗? 不是吗! 第45章 冷风呼啸的门(一) “我看到酒吧更名的文件了。谢谢你。” 林嘉去拜访程发时,被程发酒店的经理引进了厨房。程发腰间系著一条花围裙,左手托著一团面,右手里挥舞著一把刀。竟在做刀削面。技术娴熟的和街头的厨子不相上下。 林嘉看得发愣。 “特地来感谢我?”程发一边忙活一边说。 “是。” “来得很巧,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林嘉向厨台上打量,很简单的几样东西。 程发说:“小的时候,街坊有个卖刀削面的小摊。我有时会去吃,白吃,不给钱。呵呵。那老板说我没爹没娘,以後长大了把他当老爸孝顺就行。” “後来呢?” “後来?我出狱後,他就不在那条街上卖面了。再也没找到。本来以为会有个老爸能让我尽下孝的。再後来我吃过很多好东西,怎麽都没有第一次吃那碗刀削面的感觉好。吃惯了山珍海味,就越来越想吃这口。饭馆里卖的,都不是这个味。就研究自己做。” “研究出来了吗?” “知道我发现什麽了?小时候他给我吃的刀削面里,其实什麽也没放,没有肉卤,只把当天剩下的蒜汁倒进去。可我为什麽会觉得好吃呢?” 为什麽呢?林嘉望著程发。 “就是呢,为什麽呢?”程发也在发问。尔後,只是狠狠的削面。 …… “你是不是去见纪良浩了。” 吃饭时,林嘉望著自己面前的餐桌,摆了许多美味菜肴。而程发的那一边却只是摆著一碗刀削面。 “我和你吃一样的吧。” “你吃不惯。” “我很想尝尝。”他说著拿了一只碗自己去盛。又从程发面前的调料碗中,倒出一些蒜汁放进去。搅拌後挑出一根面条来尝。确实没什麽味道,除了一点点咸味和辣味。这怎麽会成了难忘的美味? “别勉强吃了。”程发说。“这里面没有你幼年时的记忆,又怎麽会是美味?” 林嘉点头,拿起筷子吃别的。他思索著他能回想起什麽幼时的美味来吗?似乎是林剑锐家的饭菜。其实都是再普通不过家常菜。他的妈妈厨艺也算不上好。可就是觉得很好,林剑锐在吃饭的时候会对他做鬼脸,不晓得为什麽他总是那麽兴奋。 “纪良浩没把你怎样吧。” “没。为什麽要把我怎样。”林嘉故作轻松。 “要想得到狼的信任,你至少也得是只狼。” “那我就想办法变。” 程发没有再说什麽。两人一直沈默著吃完。程发放下筷子时说:“你不要再去找纪良浩。” “为什麽?” “我忽然想起纪良浩还欠我一个人情。我得让他帮我去收笔帐,收税务局顾老四的帐。哦,对了,那我得先让顾老四欠我点钱。” 林嘉望著程发,面露激动。 程发却凶狠地指著他说:“你就给我乖乖地做个好孩子!别的事都不是你该做的!” …… 王斯宇很意外地接到马云老师的电话。马云的声音低沈的像得了重病:“怎麽样了?” “干爸,你问哪件事?” “邓志超。” “还关著。最近会提审。我也很久没去看他了。” “很久没去看?你们不是计划救他吗?” “是啊。正因为想救所以没去看。我和林剑锐,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那想到什麽办法了?” “暂时没有。干爸,我在上班不方便讲这种话。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好好工作吧。” 马云挂断电话後,王斯宇摸著头发微微地点了点头。他在办公桌上涂涂画画了很多次的便筏上,画上了一个圈。在里面写了七个字:至关重要的证人。 …… 接近傍晚的时候,王斯宇又接到林嘉的电话。两人就各自最近的进展做了简短的交流。 王斯宇道:“如果程发肯出手,顾老四就会是这些人中最惨的了。你小子办成了件大事。” “可检查院的那个混蛋至今滴水不露,我派的两个人已经伺候了他几次,也没录到他致命的问题。” “哦……”王斯宇沈思著,“你派了两个人?很贵的bosy吧,几次了?花掉他多少钱了?” “相当贵,他玩的花样狠,自然更贵。” “他一个普通的公务员,工资能有多高?他一定有其它来钱的道道。” “嗯。我会让dennis和henry留意了解这方面。” “好了。”王斯宇要挂电话。 “等一下。你和林剑锐是不是又有什麽新计划?” “新计划?” “他和一个什麽副市长通过电话。这个副市长是不是……” 王斯宇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是那个人吗?”林嘉急切地问。 第46章 冷风呼啸的门(二) “是那个人吗?不是说我们最後才对他下手吗?” “我应该想到林剑锐不会对你说……他一定是怕刺激你。你不用担心什麽。那老东西对他印象不深。” “可是,他们今晚要见面。他让林剑锐今晚去见他!” “是吗?这个林剑锐倒没对我讲。不过,你担心什麽呢?那老东西可能只对小孩感兴趣。” 王斯宇未待说完,林嘉已经愤而切断了电话。 静坐了片刻,王斯宇仿佛头痛般地用手指揉著额头,他服下一片止痛片靠在椅子上陷入苦苦的思索。 …… 另一地点。 林剑锐陷在一大堆案件卷宗中。办公桌上摆的满满。他正对著电脑发呆。 到了下班的时间,走廊里不断传来人们离开的脚步声。 吉莉安背著挎包推门走进来,轻轻地关门。她坐在办公桌另一边的椅子上。 两个人这麽对坐了好一会儿,林剑锐方好象苏醒般地看向她。 “有话要和我说?” 吉莉安摇了摇头,片刻後却又说:“你和我老板在合作?” “什麽合作?”林剑锐装傻。 “我是你女朋友,他一定以为我会知道很多你的事。却不想,我根本不知道。” “他对你说了什麽?” “他只神秘地对我说,大厦里他和你关系最靠,他会帮你。” “呵,他只是想通过你把这话传给我。” “那麽是什麽事?” “礼尚往来而已。我让他帮我办案子。”林剑锐想了想说,“不过,我还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你似乎从来不担心我会不会因爱生恨。” “如果是那样,我也说不出什麽。我欠你的。”林剑锐看了下表,他从办公桌後站起来,从衣架上取下领带。吉莉安望著他,她发现今天的林剑锐有些异常。“今晚有约会?”她问。 林剑锐没回答,他系著衬衫的袖扣,到镜子前去照了一下。 “搞的这麽性感,和什麽人约会?如果和林嘉的话,你们两个也不需要再这麽用心打扮了吧。” 林剑锐取了外套穿上,在窗前立了一会儿。夕阳已经染红了整个城市,街道上的人与车辆,就像成群结队迁徙的蚂蚁一样渺小。 在这种无限悲凉的时刻。人的心会凭空生出感慨与孤独。 “走吧。我下班了。” …… 车子驶上另一种方向的街道,并不熟悉的街景。 林嘉的电话打进来,林剑锐按下车载电话的按钮,整个车里都能听到他声音的回响。 “在哪里?” “路上。” “回家吗?” “不。” “去哪儿。” 林剑锐没回答。 林嘉顿了顿说:“我做了你妈妈以前经常给我们做的包饭。研究了一下午,终於找到当年的味道了。我可以做的和我们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林剑锐的心里动了一下,他停下车,想了好一会儿说:“我今晚会很晚。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办。” “嗯,不管多晚。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你……”林剑锐後面的话没机会说出,林嘉已经挂断了电话。 天空的颜色已经昏黑,落入地面的太阳如同垂死挣扎般地,释放它最後的一点微弱光线。 林剑锐重新发动汽车,手机再次响起,他放在耳边接听。 “佘副市长,不,我不会迟到。是麽?你已经?这怎麽行,应该是我来表示。呵,好,我会准时的。” 汽车沿著刚才的路线继续前行。 林剑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耳中不知为何渐渐轰鸣作响。 恶梦中那扇冷风呼啸的门,仿佛近在眼前。 第47章 男孩也能被(一) 一连几天暴雨。北京的夏季像人反复无常的情绪。 偶尔雨停,风也会乘机发威,冷的入骨。 王斯宇去看望马云老师。停下车撑著伞跑过那一小片花园小院。 马云老师独自在家。 “两次来都没能看到干妈。” “我特意选她们不在时候让你来。”马云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略显瘦黑。“我想去看看邓志超。你帮我安排……”未待说完他就用手掌捂住眼睛,哽咽地说不出话。 王斯宇被这悲伤感染,眼睛看向别处,似乎是不想让自己也掉下泪来。等马云稍稍平静後,他答应:“行。下周吧。” “如果真的犯了法,那就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没什麽可说的!”马云一双被泪水混浊的眼睛中透出悲伤,“我这几天都想过了。你们不应该为了救他而再去做犯法的事。他既然真的犯了法,就要勇敢承担。而不是让你们为了义气都去犯法!” “我们不会干犯法的事,干爸。” “我原来也这样认为。可是你们……”马云老师看向客厅的那张摆放球赛奖状与照片的小桌,最中间的一个相框,被倒扣在桌面上。王斯宇寻著他的目光看过去,继而走过去拿起相框。五个活泼美好的孩子的笑脸,就像一道阳光照进这间昏暗的房间。 “我一直认为,你们五个会相当有出息,会前途无量,最起码也会生活的很好,最最不济也能像我这样,过的平凡快乐。我从没想过你们会有人进……”‘监狱’两个字马云把它咽进喉咙,呆想了片刻他道,“你们离开附中後,发生了什麽事?” 王斯宇把那个相框重新扣在桌子上,转过身背靠桌而立,表情仿佛是陷入沈思,又仿佛是为无法启齿的事犹豫。 “难道……”马云思虑著说,“是因为那场车祸?可当时不是都私了了吗?你们去林剑锐家的酒吧打工来还他父亲的钱。难道是……在那酒吧里学坏了?” 王斯宇用手揉著额头,显出痛苦的表情。 马云激动起来:“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我不应该让你们去打工!十四、五岁的孩子,难免会沾染社会上的不良风气!走上歧途!”他的表情带上自责般的懊悔。 “干爸。我们的遭遇不止这些……我说不出口。” “对我还有什麽说不出口?” 王斯宇转头看窗外。 “会是什麽事?会坏到什麽程度的事?”马云思索。 王斯宇咽喉如同吞咽困难:“你听说过吧,男孩也能……” “也能什麽?” “……被侵犯。”王斯宇咬牙说出这三个字。 “被侵犯?被什麽侵犯?”马云显然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意识。但他渐渐地有些明白了,如同五雷轰顶一样地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王斯宇在他的目光中低下头。 “能让我喝点什麽吗?干爸。” 马云站起来,手在发抖,缓缓地转身走去厨房。过了几分锺他手里端了两只大玻璃酒杯回来。 “喝点酒吗?”他不自然地问。 王斯宇点头,接过一杯。 马云像找不到方向似的,原地转了一圈,最後选择面对著王斯宇靠在沙发扶手上。他没有继续问,他不知道怎麽问。 “我们……在那一年,好象只是……动物,没有尊严,什麽都没有。我们像女人一样被……甚至更糟……” 马云的眼神似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他不想望著王斯宇,眼圈变得通红,却没有眼泪。 “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怎麽启齿?” “谁干的?!” “就是被邓志超杀死的那个人,以及那个人的朋友。当时我们什麽也不懂,我们只是孩子。当他们做那种事,我们全都吓坏了,吓傻了。我们被虐待,他们为了达到取乐的目的……用尽变态的手段。” 马云完全想象不出那会是什麽情景,他木讷地问:“他们会怎麽做?” “……抽打……撕烂我们的衣服……为了寻找快感……强迫我们做……把我们绑在一起……还有,更变态的,我不想说……” 马云仿佛犯了心脏病一样地滑进沙发里。手里的酒杯落在地板上。他什麽也说不出,只震惊地张著嘴巴。 王斯宇离开时,马云送他到门口时只问了一句话:“这就是邓志超杀人的原因?” 王斯宇点头时,马云也机械式地点头:“我就说他不是品质不好的孩子。” 汽车驶出几米,王斯宇回头看,马云老师还立在门前。 第48章 男孩也能被(二) 赌博啊。 顾劲将几张砝码扔在赌桌上,全压! 他旁边的程发嘴中叼著一只烟,吐出烟圈後对顾劲微笑。 “顾老四,你的手气竟是这样好!” 顾劲双目放光:“我也没想到我在赌桌上运气会这麽好!” “再给顾科长发牌!”程发要求站在桌子对面的服务小妞。穿红色马夹的小姑娘立即利索地洗牌。 顾劲悄悄附在程发耳边说:“程哥,这地下赌局是什麽时候开的啊。” “咋,顾老四你要来查啊。” “哈哈,我哪敢管闲事。要是你的朋友我怎麽也得想办法给程哥你罩住。” “我谢谢老弟你。不过这个不用卖我这个人情。我和这赌场的老板不熟,你要能动得了他,你就尽管来查!哈哈。” “哈哈哈,程哥你太能说笑了。这种主儿的根基可不是我能巴结的著的。我们想跟人家做朋友,人还不待见呢。” “那倒不见得,如果你想认识老板我倒可以给你引见。你运气这麽好,就放心在这儿玩。我把钱傍在你身上,借你好运也给我赢点。” 顾劲喜不自禁地借过程发身边人递过来的小包,拉开来看,里面整整齐齐地一叠人民币。 “我有点事去去就回。就靠你了!”程发借故离开,对站在不远处的赌场老板递了个眼色。 …… 林嘉默默地望著在写字台上伏案工作的林剑锐,台灯的白色光照著手指,他的脸陷在一片黑暗中。林嘉望著他出神,他努力地推理林剑锐那晚发生了什麽。 林剑锐去见佘副市长的那晚,回来时已经过了午夜。 林嘉留在桌上的饭菜早已失去吃的价值。 林剑锐显见喝了很多酒,他关在浴室沐浴。林嘉因为太担心,忍不住浴室去看。林剑锐果然靠在浴室浴缸里睡著了。 “怎麽了?”林嘉被可怕的想法困挠,他推醒他。 “喝的太多,这些高级酒後劲太猛。”林剑锐击打著脑袋,他依著林嘉的肩膀回到床上,倒头便睡。林嘉为他擦干身体,打开灯一寸一寸地察看。 什麽痕迹也没有。 但他的想法还是不能平息,一种危险的预感总也不能得到确定一般的不安。 他拉上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却瞪著眼睛怎麽都睡不著,手不自主滑向林剑锐的腹下。 林剑锐慢慢从昏睡状态醒转,他拉开林嘉的手:“我醉成这样你也不放过。” “难道你精力都用光了?” 林剑锐醉眼迷离地望著林嘉:“你怀疑我的身体开了小差?”然後竟嘻笑:“说真的。你能允许我偶尔开个小差吗?” 林嘉盯住他不说话。 林剑锐抱过林嘉,很用力地搂住:“我没有。除了你我还没想过别人。” “没想过别人,就一定没干过别人吗?” “没有。没有。”林剑锐昏沈地又要睡去,尔後他委屈地嘟囔著,“你不明白我……我的心。 在林剑锐的怀里,林嘉睡去又被恶梦惊醒,他内心难安。无法摆脱可怕的想法。 所幸,林剑锐之後几天都按时下班回家。这让林嘉渐渐相信是自己想的太多。 三个人偶有电话交流各自进展时,王斯宇和林剑锐都将各自行动交待的详细,谁也没提过有什麽大胆不堪的计划。林嘉就更加相信是自己多想了。 “现在的难题还有一个,是怎麽干掉检查院的那个家夥。”他对林剑锐说,思维已经努力只关注这个问题。 “总有办法。王斯宇不是已经有了一个思路?” “那也得知道那家夥到底从何处贪污,我的人根本打探不到这些。” “别急,对付这种出身的,王斯宇总会找到路子。”林剑锐安慰。忽然林剑锐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若无其事的到阳台去接。林嘉看了下时间,不祥的感觉再次产生 第49章 答应和我偷(一) “只谈了这些内容?怎麽会好酒好菜招待,还要在那样的时间?” 连王斯宇也会关心这种问题? 林剑锐眼皮低垂,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他们约在下班时见面,彼此交换了一些所需的资料。林剑锐详述了与佘副市长见面时的谈话内容。 “这件事对他其实并不是什麽大事。主动要和你见面?他会不会是在试探你?怀疑你?或者想搞清楚你?” 会吗?林剑锐倒是不会这麽想。不管怎样,总之大鱼开始咬钓了。比他认为的还容易。他在暗处,对方在明,会有什麽更不好的可能。 “怀疑我什麽?怀疑我为什麽横空出现,主动招惹?” 王斯宇却担心的极多:“不要忘记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他恶事没少做却能平步青云,会是个好处置的角色吗?” “那是因为没有人去处置他。”林剑锐不以为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总有一条路行的通。” “不管哪条路,但你别瞒著我,总得有人照应你。” - 林嘉把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贴在写字台上方的墙上。 “其实检查院这个家夥,还真是很老实的主。虽然他暗中鬼混,却极其小心谨慎。在各方面都找不出可以下手的地方。” 林剑锐不甚有兴趣地望著墙上的照片。 黄辰生。 42岁。 年龄混了一大把,依然是个检查院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搞不懂他有佘副市长那样的後台关系,却为什麽没被提拨起来。 “他的钱会从哪儿来的呢。” “可能是,嗯,家里有钱。他在八年前结婚,家庭比较美满,这是他妻子和孩子的照片。妻子是个商人。钱也许是妻子赚的。” 林剑锐盯著桌上那张黄辰生的全家福。“怎麽把女人和孩子也监视了?王斯宇难道是想从这里下手?不会是想把这老东西招男妓的照片给他妻子看吧。” 林嘉摇头:“他的妻子如果是个普遍家庭妇女,也许会对老公的行为不能忍受。但你看,他妻子,成功的商人,特别是女商人,精明非比寻常,那种照片即使给她,她也未必会做什麽对我们有利的反应。” “那打算从哪下手。” 林嘉用圆珠笔在照片上小孩子的头上划了个圈。 林剑锐不解地望著他。 “黄辰生的儿子还不到七岁,单从照片上就能看出他多爱这个孩子。这也许就是他後面这十年循规蹈矩做人的原因。” 林剑锐的手指从唇一直摸到下巴,他笑道:“对儿子下手?王斯宇真有他的。” …… 林嘉在其後某日下午去探视邓志超和马克。 三个人坐在探视室玻璃的两边,相视不语,超然而笑。 第50章 答应和我偷(二) “不一样了呢。”邓志超的表情习惯性的显得诡异。“他们两个有照顾你吧。” 马克把一张照片按在玻璃上给林嘉看。十几年前他们五个人在市级少年球赛後的合影。林嘉举著奖杯,被其它人扛在肩上。 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超级五兄弟。 林嘉明白这两人找到了当年的感觉。他除了微笑没做别的呼应。 …… 从看守所出来,林嘉在附近偏僻无人的街上安静地走了走。一条短信进来,他心里动了一下。看过後他气愤地回拨那个号码。 “你?” 电话那边长久无人应声。林嘉转头看左右,见无人便无所顾及地吼道:“你!” “我很烦,对不起,我……可能是最近压力太……” “我让dennis去。”林嘉快速地说,他的表情显得痛苦又复杂。 “不……算了。” 结束通话後。林嘉烦燥不堪。 一个小时後,他来到一处居民小区。沿著小区的绿色路径走到最後面的一栋楼。到二楼的一个房间,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屋子里很简单,一看便知并没有被正常人家使用。最大的一个房间里放著一张钢架床,床头上挂著铁链与绳索。林嘉默默地站在这副场景中间:木制的高椅、天花板垂下的吊环、钢铁架子上挂著几根黑色皮带、墙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林嘉坐到床边,眼睛望著窗外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林嘉闭上眼睛,听著一个人走进来的脚步声。他气息难平地转过头看向来人。 “怎麽知道我一定会来?!”他质问对方,也在质问自己。 来人并不回答,只把外衣脱下挂在门前的衣钓上。 “你不是说你再也不要了?!” “最後一次……” “两年前你就说是最後一次!你不是能结婚吗?你不是全都能戒掉?!你已经违背多少次了?!……”林嘉抱著双膝,悲伤让他混身发抖。 来人声音很小:“你要我怎样,从十五岁到现在我都和你……”画图并未静止很久,他扑向林嘉,“很快就结束了,很快。” 床头的绳子绑在林嘉的身上。从手腕一直反绑到腿上。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在我身上再弄出伤痕。” “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 “好。以後我都不会让你有伤痕。但你能不能答应和我偷情,不用频繁,很久一次就行。” 偷情这个词,让林嘉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表情如猛醒一般:“你又喜欢上了偷情的感觉?!放开我,我不应该在这儿,我不同意了。快点,放开我!” “我离不开你。林嘉,我答应你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没有人会知道。” “不行,我让你放开我!” 第51章 也如猛兽!(一) 美好的,总是被争夺。 似水柔滑,细致的身体本应美好。旧伤可以淡去,纹身可以消除,然,内心地巨洞如何修补。林嘉将全身衣物褪去,赤/裸席地而坐。面色沈痛忧郁。他打量镜中的自己,渐渐想起是什麽原因,让他一直保持美丽。从头到脚,刻意修饰。 为了什麽,为了谁? 可 内心的腐烂,又有谁看得见。 他渐渐心虚,感觉自己不足以承载幸运这种东西。他应该退场,不要拉住没有罪过的人一起坠落。 然而所有的愿望,都是不想离开, 这种真实在生命中将再不会有。 拼命吸纳,拼命索取,直到再不能够。 至於後果,何必会怕不能承受。命运早断送。 看了下时间,他用包了冰块的毛巾敷著手腕,拿开来看,还是青紫。起身,找了情人一件长衬衫穿在身上,袖扣系好遮掩。 林剑锐进门後把文件包放在门边小桌:“我们出去吃。我换件衣服就走。”瞥见林嘉的样子他停下脚步。 “你在干嘛?穿的是我的衬衫?下面,什麽也没穿?”林剑锐走过去,手伸进薄薄的一层布料之中。“在干嘛,脱的精光自己玩?”林剑锐邪恶地笑。手在衬衫下林嘉光滑的臀上抚摸。这副情景让他欲念顿起。他脱掉外套扔在一边,抱起林嘉…… 胸前刚刚系好的钮扣又被挑开,林剑锐在林嘉的颈窝、锁骨上温柔地吻过,一只手扶在他的颈後,另一只手却在全身贪婪地抚摸。渐渐整个人也压将上来…… 林嘉望著天花板,迷离的眼睛看到两副交叉地画面── 另一个地点、另一个人正将他捆绑,绑成一副屈辱的姿态。 “我需要你,林嘉!” 他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已经来了就不要走。马上,就结束了。” 不要走,你不是也喜欢? 铁链绕过细嫩的皮肤,他再一次在木椅上被绑成开放的形状。有东西让他晕眩,汗水直流。‘嗡嗡’的震动在他敏锐的神经上跳舞,声音融进情/欲中。他向後昂著头,脑中曾一片空白。 我进来了。林嘉。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驱赶掉脑中关於另一个人的记忆。他用手指抓紧衬衫的袖口掩饰那些新伤,这样抬起双臂抱住面前人的脖子。 “我爱你。”他对林剑锐说,这能为他赢来温柔地吻,让他能被痛爱灌满身体。闭上眼睛另一个人也如猛兽冲了进来,他张开口咬在他的颈上,一直咬到流出血。“你应该得到这个!”他如是说。 他听到大声的笑,血让他们更兴奋。 他们是在哪一年疯掉的。十五岁、十七岁、二十三岁,二十五岁? 第52章 也如猛兽!(二)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玩下去的。”说话人的面孔从稚嫩迅速长大。“我们得把心中的这头野兽杀死。”不然不晓得它会把我们变成什麽面目。 轻柔的吻让他回到现时,林剑锐正在吻他的唇,像在吻一件珍宝。他感激地望著他。吻加深到让人醉掉的时候,他又回去了另一边。另一个人竟也要吻他,他转开头。 “搞什麽?我们从不接吻。” “你不让我弄伤你,我的心景就有很大变化呢。想吻你,行吗?” “不行。” 对於施虐的游戏来讲,‘不’就是‘是’。不服从,比服从更让人兴奋。他得到了强行的吻。来自那个人的,第一次。 他的心因此变得有点软。‘我离不开你。’也许是这句表白让他柔软。也许是内心永远会存在的对彼此的同情。 “林剑锐,除了我……你会不会接受别人。” “接受一个人会那麽容易吗?” 他问的,他没懂;他答的,他也没明白。 谁也没去深究。 就这样下去吧。林嘉觉得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力气。他不要再想。 …… 当天晚上,林剑锐又接到了电话。来自那个人。 “第一次开庭已订在下周。关於我父亲的事,我只想让他入土为安。”他娓娓述说。 “真想不到柳承仁竟有这麽出色的儿子……对了,你小的时候,没有见过我吗?” “如果你去过我的家,那应该有见吧。不过我没有任何印象了。” “你的家我倒是没去过,你爸爸很久以前好象是开过一个什麽酒吧?我记得在他的酒吧里看过你?” “他什麽都做。开过酒吧应该也是十几年的事了。在酒吧看过我不可能的。他从来不让我去酒吧。” 把假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老东西似乎完全相信了。他竟不掩饰对他的兴趣。对可能出现的麻烦竟如王斯宇所说的,毫不担心。他所关心的似乎是另外的事“开庭之前,我们再见一面吧。”老东西的声音里好象藏了什麽。如果是王斯宇听了,一定会提醒当心,但在林剑锐看来这只是能让仇人毁灭的东西。 人内心的恶魔,张牙舞爪地扑出来。伤不了别人,便会伤到自己。 第53章 怎麽,亲近?(一) ‘咚’ 银灰色的手提箱摔在王斯宇面前的桌面上。手提箱亮色的表面照出他表情变得奇怪的脸。 林嘉狠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下。酒吧轰呜的音乐在他背後作响。 “看看够吗?” 王斯宇的目光又移回到箱子上,他把箱子的正面转到自己这边,打开後看了一眼。嘴角上挑:“你还真有本事弄到钱。怎麽弄的,从哪儿弄的。” “关心那麽多?!搞到钱不就行了。” “我总得知道这钱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呵!”林嘉细长的眼瞟了他一眼,“不会有麻烦。我卖血了,卖肉了,行吗?” 王斯宇把皮箱‘叭’地合上不再言语。 因为林剑锐已经走进来。 林剑锐站到林嘉身边面对王斯宇说:“钱到位了。证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大多数目击者很快就会记不清了。只有两个目击证人现在不吃这一套。一个中年女人和她的丈夫。两人都信佛。” “那只有法庭上见了。” “律师方面也搞妥了吧。” “没问题了。为了不影响佘副市长,法庭在上面的压力下只得指定一个资深律师出面。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个律师我能控制。” 王斯宇对面前的两个兄弟露出笑容:“那就进入备战状态喽!我们五兄弟就要在法庭上聚全了。我作为协助办案的警察,林嘉作为凶犯的朋友。林剑锐,你作为原告,而那两个是被告……”说到这里王斯宇仿佛觉得很好笑似的,他笑出了声。 “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不能再见面了。一直到结果出来之前,都要装作不熟识。” 王斯宇拎著箱子先行离开了酒吧,他从後门离开。打了一辆车径直回家。 林剑锐从前门离开。 林嘉在酒吧的窗子目送著他们。 …… 城东西餐厅杀人案,将在三天後开庭。 林嘉不由得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和王斯宇离开前的笑容意味相同。他觉得他一开始的愿望好象成真了。可,今次的法庭已经不是为了揭开真相,不是为了天真的公平。它只是工具,只是阴谋的一部分,只是手段的一种。 所谓法庭的神圣,只是高高的挂在天花板上的装饰品,骗骗孩子的眼睛。 …… 林剑锐驱车前往另一个目的地。佘副市长不为人知的隐私豪宅。 他驶进宽阔的花园,按指引将车停在私人车库。 走进豪华如五星级宾馆的餐厅。 说餐厅并不恰当,名贵的真皮沙发,错落有致的收藏品架。食物仅仅是摆在一张不甚大的方台上。 林剑锐被很训练有素的‘管家’模样的男子领到佘副市长面前。佘副市长正在讲电话,电话是镶白玉的古式造型。他指著另一张椅面上贴了一块正方型白色真皮的木制方椅,让林剑锐坐。 林剑锐将外衣脱下递给‘管家’。‘管家’拿著他的外衣一直走出门去。‘哢’的一声似乎是将房门锁上。 这时,佘副市长的电话也已讲完。 “来了?年青人。”老家夥双目炯炯,仿佛是在望著猎物。“你爸爸那副尊容,儿子却生的这麽漂亮。真是不可思议。” 第54章 怎麽,亲近?(二) 面对佘副市长,林剑锐面带恭敬的表情,并不解释他和柳承仁实际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不让你惩制杀父凶手,那确实太委屈你了。但调查下去,对你爸爸的名誉并不好,虽然他已经死了。当然,你或许认为我是为了我的名誉,不过,呵!”老家夥说著站起来,他只穿了一件名贵华丽的紫红色睡衣,两条短粗腿露出来,扁平的脚趿著一双日式托鞋。 他走到林剑锐身边轻声说: “我了解了你的底细。最危险的是你哦,不是我。对於我和柳承仁做过的事,任何人都找不到证据。而你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却很容易被证实。” “什麽?”林剑锐迷茫地看著他。 “柳承仁的钱真的不少,你知道的。” 林剑锐忽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一个想法冲进他的脑子。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关注复仇,他忘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是柳承仁遗产的合法继承人。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会为遗产杀人。”林剑锐职业的习惯让他首先想到这样说。 “两个凶手,都是你的发小!呵呵,你不会愚蠢到想否认和他们认识?为了遗产,你买凶杀人,法庭很容易做出这个结论。” 林剑锐没有言语,他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脑子一时理顺不清楚。这种情况下他不肯多讲话。 “被我说中了吧。”佘副市长悠哉的模样重新坐到椅子上。 林剑锐缓缓开口:“我和凶手是初中时的同学。但我们多年没有联系。他们这种做,杀了我的父亲,我一样要……” 佘副市长打断他:“多年没有联系?也许你说的是事实。不过,不论你为上庭做了什麽准备,不论你企图达到什麽目的。我告诉你,结果只会是这一种。” 林剑锐万般不解地慌乱的表情望著佘副市长:“为什麽,你要这样对我?” 佘副市长抬起手在林剑锐的手背上拍了拍:“我不想这样对你。我们又没有怨仇,是不是?我不过是提醒你结果。但是……我会帮你的。” 林剑锐愣愣地望著盖在他手上的那只手。 “我可以让你父亲死得其所,让你顺利继承遗产。我并不想毁掉这样漂亮的年青人的人生。” 话说到这个地步,林剑锐要有所表示。他选择装傻:“你是说……” “别误会。你无需为我做任何事。我很喜欢和年青人做亲密朋友,我们可以更亲近些吗?” “怎麽,亲近?” “你真是……堪称完美!”佘副市长抬起他的手,林剑锐缓慢地随著他的手势站起身来。 老家夥眯起眼睛:“衣服下面也是那样完美的吗?” 林剑锐慢慢地解开衬衫钮扣。望著面前的人,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明白他根本忍受不了。可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 第55章 自体窒息(一) 如同一个女人一样, 被调戏。 林剑锐站的笔直,他故意抬著头望著窗子。不看正在自己身上发生著的事情,也许就能忍受的再久些。 这老家夥胃口真是很广。他曾也以为他只喜欢孩子。 “都去掉吧。”老家夥的手从林剑锐结实的胸肌摸到平滑的腹部,将手伸进全身仅剩的一块布料中。他竟不顾姿态,矮下半个身子半跪在林剑锐面前。 林剑锐为这个举动大吃一惊。他咬紧牙关,拼命命令自己忍下去! 一瞬间的感觉,他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晚上…… 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佘副市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即将成为真正的富豪,想想这个你应该多开心。我们来狂欢一下,释放,是多麽好的事。” 林剑锐半晌说不出话。 今时今日的他不会再被人强迫,可依然还要做这些事。无需绳索,依然可以把人捆绑。 “佘副市长,我不是……”他想否认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 “那又怎样。我的感觉不会错……” 林剑锐疑惑地望著佘副市长,後者站起身来走向房间侧面的一扇门,他打开门,招手,一个男孩走出来。他步履轻盈,什麽也没穿,并不以此为羞耻。他娴熟而热情地委身进那老东西的怀里。 佘副市长转过男孩的脸给林剑锐看:“这个怎麽样?” 林剑锐早已惊呆,这个男孩竟然是丹尼斯──王斯宇的小情人。 男孩显然也认出了他,吃了一惊。表情调皮而又不失调情的味道。“这个,好棒呢。”他掩口而笑,在老家夥耳边窃窃私语地说了什麽。老东西听後哈哈大笑。 “这样年轻漂亮的,你不会说你不能了吧。”佘副市长竟然不为林剑锐曾拒绝他而恼怒,反而把更美味的送上前来诱惑。 男孩意会,立即如蛇般缠上林剑锐。两条细长手臂绕住林剑锐的脖子,微凉的皮肤相触碰。 “哥哥,我们好有缘呢。你在我这儿会是别处都得不到的爽……嘻嘻嘻。” 林剑锐的脑子轰鸣作响,他不断地回忆著王斯宇曾说过的佘副市长的趣味。 现在,他也要沦为其中的角色了吗?如同当年的王斯宇和林嘉一样。 他一阵冷笑。 …… 林嘉一阵心惊肉跳。 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酒吧的灯光看不清玻璃碎片都飞去了哪里。他叫一个服务生。 “把这里打扫一下。” 转头继续对吧台里的一个带黑色头巾的男孩说话。“丹尼斯就自作主张的去了?” “那家夥给了他五倍的价格,他怎麽会不去呢。让他玩自体窒息,他也会干的。” “真的要玩那个!?”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说明他多麽地心甘情愿。没什麽能吓住他。不过他说,好象只需要陪一个人,其它人都是看的。你放心,他说他准保把全程都录下来给你听。” 林嘉没再言语,他拿过一个杯子继续倒酒。 对葫芦脸喜欢的方式,没人会比他更熟悉。不管那些事过去多久,都可以如同近在眼前一样被他回想起来。 “要两个人的……为什麽只有丹尼斯一个人去了。” “他说人家只要他一个去,没要我哟!”头巾男孩一脸不满的情绪,然後有些奇怪的问,“你怎麽知道会要两个的?难道会要我们去配对表演?” 林嘉眉头紧锁。他太了解那老东西的口味。两个都要漂亮。他身边那些人,没一个会入得他眼。 另一个人,他从哪里搞的? 第56章 自体窒息(二) 单调的手机铃声,在宽阔豪华的房间里响起。 林剑锐抬起头,汗水淋淋。 “怎麽不关机的,好影响兴致。”丹尼斯使著小性子。林剑锐拉过他的手,摸著手指上一颗硕大的戒指,又拉了拉他相同款式的颈链。 丹尼斯目光游移了一下,嘻笑:“哥哥喜欢麽?” 林剑锐低头在他耳边说:“我见过这东西呢。” 丹尼斯笑的夸张,眼睛笑成一条缝,却不接话。很快他就笑不出来。林剑锐暗中掐著他的手腕,声音低到嗓子眼中:“按我说的做!” “你们在偷说情话?”葫芦脸端著酒杯靠近过来。“这麽快就两情相悦?那就快开始吧。” 铃声还在响,似乎不打算停下来。林剑锐站起来去取他的手机,手机屏幕上跳动著一个陌生的八位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是我。” 林剑锐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会是林嘉,他们三个刚刚说好这一段时间暂不联系。 “你在陪那老东西,对不对?” “嗯?!” “如果是。你要想清楚。我经过的事不希望你再经历。在本来就饱受折磨的精神上,再加重砝码,你真的以为自己有那麽强吗?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你那样做,以後你肯定会非常後悔,你会染上戒不掉的恶习……” 林剑锐不方便讲话,他哼哼哈哈地结束通话。 停顿了数秒,他回过头来。 “出事了。一个案子的证人被杀,我得赶紧去警局。一分锺都不能耽搁。”他说著在丹尼斯身上摸了一把。“下次,一定!” 丹尼斯眼珠转了一下,他回身搂住葫芦脸的脖子:“人家兴致正高,他却要走。我找个比他强十倍的来吧。那个,你放心,绝对可靠。” 葫芦脸的目光慢慢转到男孩的脸上:“如果他走,你就玩自体窒息给我看!” 丹尼斯倒吸一口气,小声嘟囔著:“那容易死人的。” 葫芦脸的目光重新钉在林剑锐身上。 “明天晚上!”林剑锐肯定地许诺,他弯身向前摆出请求的表情,显得轻松和满不在乎,“明晚我们尽兴!难道我还敢不来?” “那麽,一次,再走。” 林剑锐大笑:“我真的不会那麽快。那恐怕什麽事都来不及了。不然我办完事再回来?” …… 林剑锐脱身之後。 开车直奔酒吧。林嘉看到他出现,转身钻进地下室。林剑锐一路跟进去。 他们在曾经饱受折磨的地方,彼此瞪视。 “现在,把话说清楚吧。”林剑锐狠狠地说。 第57章 心,可以死了吧 潮湿的空气,从人的小腿往上爬。 年久不修的地下室,寒冷,阴森。旧式的灯泡,在林嘉身後,发出刺眼的光,显出一个光线中的剪影。 面容,看不清。 从在葫芦脸那里看到丹尼斯的一瞬间,他就明白王斯宇骗了他。丹尼斯不是他的情人。那麽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听不到回答,林剑锐再次开口。“为什麽?” “问什麽。” “你的心。” 林嘉仿佛因为这句话活过来,他有些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只问我的心?” 林剑锐点头。“如果我关注其它,就连开始也不会有。” “我的心你不是看得见?”林嘉又向前,已然与林剑锐面对面。 “我一直以为我看得见……”林剑锐反而後退。“既然事情是那样的,为什麽你还要和我……” “这……不是……”林嘉摇头。 “如果不经过心,怎麽会那麽多年。” “因,为……”林嘉垂下头去,语尽词穷。 胸腔骤然疼痛。 因为空洞,再没什麽可支撑。 林剑锐闭上眼睛,他不愿意看到自己妥协,不愿看到自己的难以割舍。他怎麽可能再去这麽爱一次了。 “给我一个解释。”他竟这样要求,也许会有一个让他想不到的合理理由,把这一次的难关也渡过去。 林嘉却说:“因为……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对我真心。我以为你没有真心!九年前你丢下我!从没和我联系过,没找过我,那些年我已经相信,我对你什麽都不是!” 林剑锐也怒了,索性也说的直截了当:“现在你竟还能说这样的借口。在我离开之前,你们不是已经开始了?!苦心积虚地支开我,把我们的情谊一扫而光!” 林嘉更激动:“你会接受吗!如果你知道事情是那样子!会吗?你不会!我不能对你说。也许今天的你已经宽容许多,可是当时的你一定不会再想看我第二眼!我了解你,你要完美,不能完美才使得你患上现在病态的洁癖!可是你擦不掉我们过去的污点。” “别扯那麽远。你知道问题只出在你身上。没有了被迫,你们不是还要那样?!” 林嘉退到一张椅子边,他坐下来用手捂住脸颊。几番欲言又止。 望著面前人的样子,林剑锐的心仿佛坠出了胸腔,他曾幻想林嘉能说出一个很好的理由,至少能努力证明他的心一直没有离开过。可他却选择如此诚实的展示他的犹豫不决。 林剑锐转身离开:“就这样吧。今天的我,确实不会再怪你什麽。我们不是孩子了,不会再说永不相见那样的蠢话,不会永远恨,也不会永远爱。我走了,计划照旧。” 背後传来林嘉崩溃的哭声。林剑锐停下脚步。“你还没回答我,既然当初跟了他,为什麽过了这麽多年还来找我……” “不一样!你不一样。”林嘉跑过来,从後面抱住林剑锐,“他不会为我放弃任何事!” 林剑锐心如刀割:“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他无非是胜在自己感情的真挚上,而并非对方心中的唯一。 “不。”林嘉不松手,“我爱你。我现在只爱你。别的都不管,行不行?” “你没爱过他吗?” 林嘉抽泣地说不清话:“我不舍得你走。你让我做什麽都行。” “那麽多年,难道你心里没有他吗!” “怎样算有?怎样算没有?”他竟然这样回答,“我们都很不幸,我们彼此同情,我们本来就有深厚的情谊。我知道,他只能在我这里发泄被扭曲的东西。在我们还都一无所知的时候,我们被迫做了那样的事。那种影响有多深刻有多可怕,你知道吗!” “你们真是有心照不宣的默契,那麽和他在一起吧。” “他要的只是那样。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了又能如何。” 林嘉缓缓地松开手,向後退去,一直退进地下室的黑暗中。“是你,把我推给他的。当他提出永不相见的约定,你甚至都不看我一眼,我那样望著你,你无动於衷!是你,把我推给他的!” 林剑锐快步走出地下室,飞一样离开了酒吧。 车子飞上环路。越开越远。他希望能把自己的灵魂从不应该的地方拉回来。 痛苦渐渐渗进全身每一个细胞,头顶一跳一跳地痛。他停下车在街边呕吐。 痛苦的间歇,他靠著车门坐在公路上。 整个世界都没有再能让他安宁的人了。天与地都是昏暗的一片混沌。 心,可以死了吧。 当初是下了大决心的,接受林嘉所有不堪的过往,不予理会。终不知,他的不堪是超出了想象的。 …… “你,为什麽不极力否认!”电话那头的王斯宇怒吼。酒吧轰鸣的音乐声都掩饰不掉他激动的声音。 “还有什麽否认的必要。你搞的太仓促,我只能派丹尼斯去扮你的情人。没想到今天他们遇上了……” “你蠢起来真的是很要命。你只要给他一个借口,随便你编什麽借口。你混了这麽多年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他正在爱你的兴头上,只要不说破,他什麽都愿意信!” 林嘉一手拿著手机,一手将杯中酒灌入喉咙。“这次不行。因为是你。他不可能……呵……他不能……” 电话另一头的王斯宇烦燥地揉著头发:“为什麽非得这个时候出事,就不能等一切都结束?!” “你去找他。”林嘉轻声企求。 “去找他?让他杀了我?!” “去看看他!”林嘉吼起来。继而扒在桌上痛哭。 王斯宇反而平静下来:“都是你搞出这麽多事,随著你的性子乱来。无论我是极力阻止还是极力支持都是不行!”他愤而切断通话。 第58章 双重折磨 面目僵硬。 眼睛,眯成一条缝。 林剑锐望著站在门前的人。 两个人许久只是一动不动地对望。像两个要角斗的武林高手,仿佛一阵风就能触动敏感的神经,引来杀机。 “我是来告诉你真正的真相……”王斯宇先开口。 “你有胆量说了麽?从一开始就没对我有过一句实话!”林剑锐发作。 “让我进去把话说完,要杀要剐随你。” 坐在沙发上,昏暗的灯光照著王斯宇的脸,林剑锐选择站在他对面的暗处。 将双手交叉放到膝上,王斯宇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那些久远的过去…… 我可以省略吗? 省略那些我们都无法承受的情节。 人会在困境中寻找安慰,寻找哪怕是不真实的快乐。即使是在最不堪的境地之中。 每一天的晚上,我们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想,今晚会是谁,被带走。 直到现在,每天晚上,我都不关灯…… 除了你,我们轮流被葫芦脸‘宠幸’,他最锺意林嘉,他是他的小美人。而我,是他最锺意的他的……替代者。 我们受过的很多折磨,不亲眼见,你怎麽想都不会想得出。 在当时,如果听到我们中有人死掉,我都不会觉得意外。我们全部晕死过,被呛的窒息、被难以想象的玩法吓晕、甚至有时失去知觉是因为……他们要喝酒助兴,有时还会用药。那是我最害怕的时候。那些能让他们兴奋的东西,会让他们变得异常凶猛和残忍。 和林嘉……,反而是痛苦之中又最不必痛苦的事。 所以每一次,我都会默默祈祷:今晚,只是让我和林嘉吧。 我们总是被捉对带走。我们一起接受那些折磨,我们渐渐成了彼此的依靠。 我们…… 渐渐开始彼此安慰。 这一切,你都不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受的折磨,只是你继父虐待狂似的暴打。我们受的性/虐待,你都不在场。 林嘉唯一的要求,是让我发誓永远不让你知道。你们两个人感情好的出奇,这大家都看得出来。但当时我并没有那麽想。我以为他不过是因为羞耻。 但是有一天,他心痛欲绝地说出真相──他说你不会再接受他了,因为是我,你就一定不会再接受他。我这才不得不相信,他和你的感情竟早就是这种性质。 那天晚上,在那间地下室的房间里,我又和他那样了。没有人强迫,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下,我们那样了。因为心境的不同,感觉也大不相同。我们接受了彼此。真的成了彼此的安慰。 我当时是什麽样的心情呢? 我不知道。 好象是一种补偿。他损失的,我补给他。 而且我也很心痛,我希望我能爱护他,用我来安慰他。 可是他,放不下你。我清清楚楚地知道。 他紧紧地抓住我,不过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这对我……是一种双重折磨。 那个永不相见的约定,不是为了支开你。而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人了。 我们五兄弟也再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 继续下去有什麽意义? 分开後我坚持了一年不见你们。可是我会偷偷地了解你们的情况。我发现我的退出,并没有让你和林嘉好起来。你转学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他随後缀学。 林嘉留在那个酒吧。我知道他的心里会有多难过。 我终於决定去找他。 一见到他,我就发现我是多麽需要他…… 那一年里,每当青春的烈火在体内燃烧,我脑中出现的都是那些痛苦的折磨。唯一能让我兴奋的,是和他仅有的欢乐。我绝望地发现,这已经成为了我人生的固定模式。比吸毒还严重的精神控制。无论是被虐还是施虐,只要经过,都无法戒掉。 我发现林嘉也是如此。 我们一见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每一天,在人前,我道貌岸然,阳光又健康。 晚上,我和他重复那些受虐的游戏,如果只是平常的方式,我们都不会兴奋。 可是,每一次之後,内心又无比痛苦。周而复始,就要把我们逼疯。 我一直在努力改变。和女人恋爱。过平常的生活。我一点一点地拉长我们见面的周期,除非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才去找他。 我用毅力管束自己,希望自己最後能变回正常人。虽然,到现在,我都还不是一个正常人。也许,我根本也变不回了。 我们之间,没有所谓的爱情。只是这样子。 谁也没埋怨过谁。只是这样子。 当时间过去那麽久,当我觉得我们都已经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在两年前,却发生了一件事…… 第59章 无非命运如此 “你不爱他?” 王斯宇坚决地摇头。 “没爱过吗?” “嗯。” 林剑锐忽然冲过来,揪住王斯宇的衣领,一个拳头砸下去,王斯宇倒下,茶几被撞飞碰到另一边的书架。 似乎一时没有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王斯宇愣愣地望著林剑锐。“你是打算现在就杀了我?” “林嘉对我,都不肯这样坚决地说他不爱。你却能这麽无情地说你们之间没有爱!” 王斯宇不能置信地望著林剑锐,继而嘲讽地笑道:“难道他有说他爱我?这是不可能的。对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你认为他爱我,那麽他为什麽要来找你呢?当著我的面,和你做任何事!有爱情会是这个样子吗?”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善待过他!”林剑锐痛斥,“你的头脑太清醒了,你只考虑你的生活。你从来不会真的去想和他在一起。你占有他,却不给他任何希望!” 王斯宇脸上并没有愧疚,他泰然地爬起来重新坐回沙发里,说:“这就是现实。” 林剑锐本欲再次发作,内心却悲痛之极。後退,转身,扶墙而立。 他所珍视的,他许以未来,不离不弃。放弃其它也认为值得。 却落得这般不堪。 而曾经能拥有的人,却将其视如草介。 爱的不公,好荒谬。 一时间往事如潮般涌来。 曾经的笑脸,形影不离的默契。所有感觉,依然,分外清晰。 越是清晰越是难过。 抓不住。回不去。 “只是……这麽多年,你为什麽一直不去找他呢。”身後,王斯宇的声音也是痛惜。 为什麽呢? 记忆的一角,慢慢开启了一扇黑暗的门。刻意忘记的事情,汹涌而出。心猛地一紧,刀穿过心脏般地抓狂。 嘴角露出一个惨笑,是啊,所有的事都是注定的一般。 无非命运如此。 渐渐释然, “继续讲。”他转回身,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王斯宇抚著头上的头发,将它们重新归於一丝不乱。思考片刻,却还坚持他的问题。 “既然那麽爱,为什麽不去找他。” “我让你继续往下讲!” “呵,讲到哪儿了?哦,还用得著再讲?你应该能推理的出吧…… 你出现了。 因为你又出现了。 年青的,冉冉升起的新星。 你长大了,英姿勃发,引人注目。林剑锐律师。 林嘉也因此知道了你的下落,他开始魂不守舍。 我能看出他的念头。 我极力阻止。 时间过的太久了,我不知道你变成何种人物。这麽多年,你清白如水,循规蹈矩,没有任何劣迹。我曾以为你受的伤害小的多。你还能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 那麽,你和我们就是两个世界。 所以,我阻止。 我在这时,是有些恶劣的。 我不想让我们的阴暗,通过他,被你察觉。 我开始对他许以爱情。 但他已经不信了,他能揭穿我的意图。 我把你的生活讲给他听,告诉他,你都和什麽女人来往。 告诉他,你是多麽优秀和完美。 让他为你来著想。 他的羞愧、他的自卑会让他明白,他的出现,不管以何种形式,都只会是你的污点。 尽管念头没有一天消失。但他退缩了。变本加厉地自暴自弃。 而这时,我有了结婚的计划。一个我应该极力娶到的女人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我对他说出了我的目标,也说出了暂时和他切断联系的决定。 我以为的最後一晚,我和他在一起。他抓著我,就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 林剑锐站起来,去餐桌上的水果盘里取了苹果,拿起盘中的一把水果刀削起来。 王斯宇还在勿自讲著:“当我们开始复仇,当你和林嘉真的出乎意料地……我曾经试探你的态度,对你含糊的讲起一些事。我知道不可以永远瞒住你。我其实很想慢慢地让你明白,希望你能原谅林嘉。至少你要明白,他对你比对我,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最初的真感情……” 林剑锐打断他:“除了你,他还和谁保持长久的关系。” 王斯宇解释道:“你别把他想的很不堪,程发待他只是像儿子一样。我一开始想让你误会他们,是想阻止你们发生更多的事……” “想清楚了再说,他一直只跟你一个人吗?真的没和别人鬼混?没去玩那些变态的酒吧的游戏?” “没有。这一点我了解他。” 林剑锐转过身,将削好的苹果递过来:“说了这麽多话,吃个苹果。” 王斯宇愣了一下,摇头。 林剑锐拿著苹果继续向前递,语气竟是命令式:“吃吧!” 王斯宇不明就理地接过苹果。只一瞬间刀尖刺入手掌,苹果掉落地面,鲜血从伸出的手掌飞溅而出。训练有素的身体猛地向後,躲过一闪而过的刀刃。 你?! 林剑锐的眼神也如锋利的刀尖般放射著愤怒的光芒。 “你就是用这只手,把他弄的遍体鳞伤?!” 王斯宇仓皇从沙发上跳进来,向後退开一大步,与林剑锐保持安全的距离。 “每一次,当你看著他,看著那些被你亲手制造出来的旧疤与新伤,你是什麽感觉!很刺激?很开心?或是觉得还不够过瘾?!”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伤!你并不知道……我有对你讲过,我们……他是愿意的!” 话未讲完,王斯宇猛地扑向前,夺下刀,远远踢开。这才烦恼不堪地望著自己泊泊流血的手掌。继而冲到水池边,用清水冲洗伤口。 “你他妈的真下的去手!” “不是由我要杀要剐?怎麽还惜命?!” “去你的!如果不是还惦念我们五兄弟的情谊,如果不是为你们两个!我用得三更半夜跑来和你讲这麽多!” 王斯宇恼怒地冲出门去。 屋内恢复到可怕的宁静。然而燥乱依然还在,离开原位的茶几,地板与白沙发上的血迹。零乱、迷混、一埸糊涂。 林剑锐开始打扫。 清洁手套刮破,手指被漂白粉渗的发白。 他到浴室里淋浴,在镜子里望著自己白的僵尸一般的手指,然後望向脸。 他哭起来。 他还是想不明白。 他拨电话。 “佘副市长,扫了兴致,我罪该万死。是,是,年青人总是不知深浅,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不,明晚我要去!……” 第60章 极度惬意 林嘉冲出酒吧。 拨开人群。 酒吧门前,面朝下躺著一个人,光著身子。人群中议论。“那车子扔下人就跑了呢!是不是死的?” 头巾男孩正蹲在这‘尸体’旁边。林嘉向他寻问。 “怎麽回事。” “是丹尼斯!”头巾男孩转过地上人的脸,林嘉顾不上其它,扑上前,急摸气息。 “叫救护车。” 很快发现丹尼斯脖子上的青紫勒痕。 “勒死的?”林嘉不解。 头巾男孩近前仔细打量,“天呐,他真碰上变态了,这是玩自体窒息出的事故吧。” 怒气爬上林嘉的脸,他将丹尼斯扶起。 “亨利,去给他拿衣服。” 亨利闻声跑进酒吧。 林嘉轻轻地摇晃怀中人,手指放在鼻下,气息糊涂不清。这才忽然想起要急救。立即把人放平,按压心脏、做人工呼吸。 救护车来的很快。 到了医院拍了片子,才知喉吼已碎,刺穿声带,性命能救,恐怕成了哑巴。 林嘉塞了红包给主治的医生,医生却把钱推回来。“若我能治好,再给不迟。”显见希望渺茫。 …… 回到酒吧。亨利迎上来道:“nicky,那大叔刚才竟给我打电话,出六倍价钱让我明晚代替丹尼斯去陪他上司!我可不想为赚这钱送了命!” 林嘉眉头皱紧。“自体窒息?一般不都是单人才玩!” “是啊。所以搞不懂。怎麽要这麽变态的!” 林嘉咬著牙如同恍然大悟般地闭上眼睛,表情带著深深的愤怒和懊悔。“原来是这样。” 葫芦脸不至於凶残到用谁的性命来取乐。应该是林剑锐中途离开,让这个在兴头上的老东西震怒。 林嘉抓著头发,他只想到劝阻林剑锐,忘了留丹尼斯一个人会遭遇什麽。 “答应他!明晚去!” 亨利不解地望著他:“什麽?我不想死。我不去!……” …… 林剑锐於第二天的傍晚,便开始给葫芦脸打电话。天没黑,就等在葫芦脸隐私豪宅的门前。 按了几通门铃,又打了两遍电话向葫芦脸一再表明态度,好话说尽,才有‘管家’来开门,把他的车子引入车库。 林剑锐径直走去上一次的房门,‘管家’却拦住他,带他走上二楼的台阶。管家打开一扇门,只让林剑锐一人进入,他没跟进去,在林剑锐身後把门反锁。 林剑锐望著房间内的情景倒吸一口气。这应该才是葫芦脸真正取乐的‘乐园’了。 房间依旧很大,取乐的设施极其齐全。 房间最远的一个角落,是一张舒适大床。床的上空横七竖八地多出许多铁管的架子。架子上绳子、铁链、皮带一应俱全。单看这副情景,便可想象这里发生过什麽样的事。 相对的,离林剑锐站立的地方较近处,则整整齐齐,摆了一排器械,乍一看会误以为成健身房。像跑步机的,但踏板的位置却足有人腰那麽高;像秋千的,垂下双排链锁连著下面的皮座位…… 林剑锐没能一一打量和想通这些东西的用途,因为他已被屋子中央的情景惊呆。 屋子中央,摆了一排浅黄色沙发,仅靠视觉就能感觉出它的柔软与舒适。沙发上坐著葫芦脸,睡袍散开,露出肥胖的身体,如一个凸凹不平的白冬瓜。然而真正让林剑锐惊讶的是,他的怀里正横抱著一具年青光滑的躯体。虽然这美妙身体的主人背对著他,但他一眼便知晓这是谁。 林剑锐以为自己看错了。也许真有如此相象的人? 眼见葫芦脸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林剑锐只得立即掩盖心情,恭敬的样子走过去。 走到近处,确定,他没有看错。葫芦脸满面欣喜的向他介绍怀中人。 “这是我的小美人!我们相隔十年没见,今天如此巧合地有人便把他再次送给我。”说罢在林嘉胸前啄上一口。 林剑锐只觉热血冲顶。 林嘉神质不清一般的,连看都没向林剑锐看一眼。他混身都渗出一层汗珠,并不断地发抖。林剑锐已然注意到原故。一件黑色的电动棒插在他的体内,正发出嗡嗡地震动声。 这副淫/秽不堪的情景让林剑锐内心翻腾,一时难以接受。他努力平复情绪之後说:“怎麽要这样!” 葫芦脸大笑。 林剑锐只想立即解救林嘉,便做色急模样,脱掉大衣扔去一边。 葫芦脸笑声更大:“我的小美人确实能让人心急。”说罢他兴奋地将林嘉抱坐在自己怀里,将两条光滑修长的腿分开,放在自己的两条粗腿之上,林剑锐已经一副急切的样子扑上来,一手环住林嘉的腰,一手把还在震动中的X器从他体内缓缓取出,林嘉在这个过程中抖的像片叶子…… 可是林嘉的表情却并未见轻松多少,他依然还是难过的汗水直流。葫芦脸两只手臂在他身体两侧,把他的两条腿向上提起,对林剑锐露出已被洞开的秘密处。 林嘉的後臀紧贴著葫芦脸跨间的东西,在抬升林嘉双腿的过程中,那东西露了出来。竟是奇怪的弯曲著。林剑锐心中惊诧,不晓得是怎样的原故,会搞成那样。可叹葫芦脸的‘性’福应该就是这个原故被断送。想来,倒也是件快事! 林嘉的正面全然坦露在眼前,林剑锐也看明白让林嘉依旧难过的原因。身前那如花蕊般的宝贝上,竟套著一件古怪什物,几个连接的橡胶圈般的东西,从根部一直套到顶部。 “这是?”林剑锐强忍内心怒火。 “哈,你还真是没混过。这可是件好东西,让他就射不了。他会一直这样兴奋。” 林剑锐血管暴突:“怎麽?”想来不能发作便转而说,“……你认为我没本事让他兴奋?” “年青人,本事越大的越要这麽玩。怎麽,你不服,他刚被弄得太兴奋,一拿下这东西,他就会泄了。就变成了软柿子,还有什麽玩头?” “可是!”林剑锐满脸不快,那东西的存在似乎大大地影响了他的兴致。 ‘性’趣难耐中的葫芦脸很快妥协:“哈哈,好好,随你吧。” 林剑锐附下身,双手按住林嘉的臀,他眯起眼睛望著林嘉。目光交汇,愤恨顿起,他猛然冲撞进去,凶狠利落。他选择了一个极不温柔的方式对待。 虽然之前已被充分开扩,林嘉依然禁不住尖叫和扭动,抵制这种猛烈冲击。林剑锐没有继续动作。进入的一瞬间,一种极度惬意的感受让他险些丧失理智。尽管和林嘉亲热过许多次,但林嘉的身体从没像今天这般刺激,他的体内,此时正一股一股地激烈痉挛…… 葫芦脸意料之中的笑道:“这下明白了吧,年青人。从没感觉这麽好过吧。” 林剑锐眼神复杂地望向林嘉,後者脸上迷乱与痛苦交织的表情,让他有些清醒。他毫不犹豫地去掉那件物件。果如葫芦脸所说,林嘉立即剧烈地折腾起来,身体挺直如虹,把先前欲投无门的热流喷射而出…… 间断性地射了几次才停息下来。可见他已被折磨到何种程度。体内同时剧烈地连续不断地痉挛著,林剑锐根本不需动作,也已然忍受不了这种刺激…… 这副画面不仅让当事的两个人迷乱万分,更使葫芦脸兴奋不已,他双眼如青蛙般瞪著面前两具年轻身体的美妙状态,眼珠似乎都要暴出来。兴奋无以言表。 脑中大段空白之後,三个人都有些回过神来。林嘉如同一副没有了骨头的样子,瘫在葫芦脸的身上。 望著在林嘉身上乱摸的那只肥手,林剑锐一阵厌恶,他故作事後的迷乱模样,把林嘉从葫芦脸的身上拉下来,滚到地毯上继续厮缠。 “宝贝。”林剑锐把林嘉紧紧抱在怀里。 第61章 满目空洞 不晓得过了多久葫芦脸的声音敲醒两个人。 “小美人,你叫什麽名字?” 林嘉从林剑锐怀里转过头望著他。这个人玩弄了他那麽长的时间,从未曾想知道他的名字。今天怎麽会又想知道? “nicky。”林嘉有气无力地说。 “中文名是什麽?”葫芦脸并不罢休。 “……林嘉。” “哦。十年前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帅哥,我还记得很清楚。你们还很好吧。” 林嘉摇头:“不知道你说谁。” “王斯宇。”葫芦脸竟一字不差地说出名字。 “当年还是孩子。他多聪明啊!他最懂我心意,我经常想起他。哈哈哈。我当时就说这孩子以後准不可一世。” “早没有联系了。”林嘉继续否认。 “我知道他。全市优秀警员授奖,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长大了!王斯宇,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如今一身警服,帅!” 林剑锐和林嘉对视一眼,林剑锐竟发现林嘉有些兴奋。他疑惑的瞪视著他。 …… 葫芦脸站起来:“你们要休息一会麽?年青人一口气几次都能成。”说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门。 林剑锐由此得来和林嘉说私话的机会。他贴在林嘉耳边说:“是怕我尝到别人的滋味?你竟然亲自替换了来!甚至不惜让这老家夥想起当年的你们?” 林嘉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不予理睬。 林剑锐越想越气愤不已:“真搞不通你的想法!” 林嘉缓上一口气说:“丹尼斯被他搞废了。我只,只想找机会,灭了他!” 林剑锐惊呆。“昨天他还好好的……” 葫芦脸原来是去取了什麽药物,他叹息地说,自己终是不再年青,已经不能太兴奋。 他独坐在一边观看,让林剑锐按他的要求行了一通。 为求逼真,林剑锐对林嘉非常粗暴。事後假意留恋一番,自行走人。内心真实的感受,不去想,不理会。 终於坐回自己的车子里,他有一种满身污泥的错觉。 想到林嘉,就更是五味杂陈,一种难言的感觉,锥心入骨。 从车库驶出,驶上通向院门的水泥路面。後视镜中,林嘉摇摇晃晃地从房子里奔出来。看得出仓皇,衣服都未穿整齐。 林剑锐沈吟片刻刹车。林嘉追到车旁,毫不迟疑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位置上。 车子驶出大门,从独立的车道驶上通往市区的公路。林剑锐冷漠地问:“没开车?这麽远你怎麽来的?” “的士。” “如果今晚不是我,你要怎麽回去?” “我知道是你。” 林剑锐嗤之以鼻,不再理睬他。 一路无语,驶出近一半的路程。林嘉忽然开口:“感觉爽死了是不?” “什麽?” “从未感觉这麽好过,是不是?今天这样根本不算什麽。老东西不想一开始就吓到你。如果你退缩还来得及。” “干嘛要退,这麽玩不是很好?你早就轻车熟路,还会在意?” “我自然是无可救药了,可是你……以後你?……这东西有种邪恶魔力!……不过,如果你真要……你还有我,我会陪你玩,像,像王斯宇一样。” 林剑锐猛地刹车在路边。 “这不是说来气你的。你以後会知道我这话是真心话,是一句很实用的话。喜欢了这种游戏,总得有个人懂得怎麽陪你玩,让你满足。那就是我,我就在你面前。我让王斯宇满足了这麽多年,以後也不差你一个!” “滚!” 林嘉丝毫不觉难过,他调皮地缩在座位中。 林剑锐伸手打开林嘉那边的车门,把林嘉从车里推出去。 第一次把他像一件垃圾一样对待。 车子一转眼没了影。林嘉从公路上爬起来,走了几步,双腿发软,烦恼地坐在路边。 心里暗咒骂。只玩了这点节目,就精力超支,两条腿像面条似的会发抖。怎麽现在好象比十年前还没用了。 他盼望林剑锐的车子会倒回来。但是没有。 不知道为什麽。他的心没有感觉了,即不悲,也不伤。 走走停停, 微笑,招手, 竟没一辆车肯停下来载他。他也许更像只鬼,而不像人。 再一次坐在路边休息,望著空旷的平原郊区黑夜,他一脸的满不在乎。他想他什麽都不在意了。 不管是林剑锐还是王斯宇。 他从内心依赖和信任的人,都会把他抛弃。 爱算什麽呢? 其实,信任比爱重要。两者加起来,才构成了一种让人念念不忘的关系。 他的信任,不是指忠诚或人品。 他的信任,是默契。是相信对方也对他充满深厚的、不可替代的依赖。 这种信任消失了,则比爱消失了更让人难过。 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越来越慢,停在他身边。他抬头,满目空洞。 他没有再坐去对方的身边,爬进车後座,躺在上面。 他在想,他们之间,至少还是那种信任会永远存在,是不是? 第62章 第一次开庭 深夜。 boys酒吧门前。 白色的汽车嘎然停住。 英俊的男子下车,引来酒吧门前的几个年青人的注目。 但那人雕刻般完美的脸上,却阴沈的仿佛笼罩著一层黑雾。 他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打开门,从里面抱出一个人。到酒吧门前,双手一松,‘啪’,将手中人抛之地上。 转身即走。 …… 地上人一动不动,没有知觉一样。几个年青人彼此相顾,一脸疑惑。不多时,酒吧内奔出人来。 “nicky!”最前面的人将地上人扶起,发现人是清醒的。“你没什麽事吗!”头巾男孩象搞珠宝鉴赏一样,将林嘉前前後後地查看。继而摸他的脖子。 “死不了。”林嘉推开男孩的手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酒吧。 音乐声顿时响亮,正是舞池沸腾的时刻,满目的人和摇晃的灯光。本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此时却让林嘉觉得内脏都要闹腾出来。竟很想吐。他抓著亨利的胳膊,张了张嘴,半晌说出一句话:“现在!陪我去睡觉?我付你钱。” “什麽?”亨利愣愣地看著他,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陪我睡觉,只是睡觉。我现在,非常的,不想一个人呆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说什麽付钱?”亨利有点恼。虽然被人轻视也算家常便饭,可是朋友说出这种话还是让他满心不是滋味。 “你陪我,今晚不就没有钱赚?我当然要补给你……”林嘉用手拄著额头,喝多似的站立不稳。“别怪我见外,见外点好。距离越远,就越伤害不到。” “说的是什麽屁话!”亨利拉著林嘉向地下室走去。 在那件阴暗的卧房里,同一张床上,两人静躺。酒吧的音乐声时而穿透房门,林嘉却似乎就要睡去了。 “我说如果丹尼斯一时半会好不了,你得对酒吧的管理上点心了。他平时都巡视一遍的……” “丹尼斯怎麽样了。”林嘉有气无力地问。 “一白天我都在医院陪他。醒了,没什麽事。” 林嘉不再说话,他翻身背对亨利。 亨利很无聊。他也翻身从後面抱住林嘉。这才有些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林嘉低头望著搂在自己腰间的纤细手臂,脑子想起的是林剑锐。林剑锐的手臂要用健美两个字来形容,被那双手臂抱住的感觉……林嘉闭上眼睛。 …… 林剑锐在第二天晚些时候,在他车子的後座下面後现了一件东西。 一个圆型的金属铁盒,里面装著一些整齐的晶状物。林剑锐拿到眼前来端详。一时判断不出这是什麽。 …… 当天的第一次正式开庭,更像走过场。 邓志超和马克被带到法庭上,两只光头,不合身的囚服。昂著脸,一副痞子相。并不给法官好感。 王斯宇站在办案警察的队伍中,协助警察提供调查所得证据。 林嘉以被告亲友身份坐在旁听席上。 林剑锐坐在原告的位置上。没有聘请律师,要求自我陈述。 邓志超和马克身边则坐著法庭为他们特殊指定的谭宏建律师。 …… 双方各自陈述了一番,便传召证人出庭。 中年女人第一个出庭作证。她一头短卷发,体态略胖,慈眉善目。是大街上常见的中年女人形象。只是一身考究的套装,显出她生活条件应该不错。 林剑锐先对证人提问。 “3月17日晚九点,你在哪儿。”林剑锐的声音慢而且不稳定,满面悲伤,似乎一直在努力平复丧父的打击。 “在城东西餐厅和我先生用餐。” “平时总去那儿吗?” “不,当时是我和我先生的结婚纪念日。第一次去。” “结婚纪念日?那麽……”林剑锐停顿了一下说,“你能对法官叙述一下你当晚的经历吗?”林剑锐的提问有些飘忽,好像是他不知道怎麽抓不到重点上,法官不禁皱眉。 “当晚,我们是八点到达餐厅,几乎是快吃完的时候。忽然听到喊叫的声音,看到一个年青的小夥子大声地喊著:‘我不是孩子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他拿起桌上的一把餐刀,向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人捅,後来另一个年青人也站起来拿了另一把餐刀来捅……天呐,太可怕了。我怀疑我当时是不是有晕过去……” “那两个年青人,今天有在庭上吗?” “有。” “请把他们指出来。” 中年妇女向马克与邓志超伸出手:“就是他们两个。” “谢谢你。”林剑锐返回他的位置。 …… 谭律师润了润嗓子从被告律师席上站起来,走到女人身边停顿了片刻後说。 “结婚纪念日?第一次去那麽豪华的西餐厅?” “是的,我刚才有说过,我是第一次去。” “西餐厅是不是很漂亮。” “相当漂亮,眼花撩乱!” “都什麽让你觉得眼花撩乱?” “满桌的刀子,我先生在教我怎麽用!连喝酒都有讲究。” “喝了什麽酒。” 林剑锐提出抗议,被告律师尽提些和案子无关的问题。 “我马上就能证明这些问题和本案有关。” 法官同意他继续问下去。 “我们喝了一瓶红酒,我先生还要了两杯白的。至於你问酒的名字,这你得问我先生。” “你平时也喝酒吗?” “不喝,但当时是结婚纪念日,二十年……” “很值得庆祝的日子,要多喝些酒?” “当然。” “喝了这些酒之後,你有什麽感觉。” “当时就觉得有点头晕,脸也红了。晚上回家,哦,就算看到那麽可怕的杀人,天,我也睡的很熟,酒精的作用。” “就是说,你觉得自己有点喝多了?” 中年女人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不是喝多了。只是有点头晕。这样不算喝多吧。” “你平时不喝酒,当晚喝了那些你真的不觉得喝的挺多吗?” “确实是喝的够多,我也没想到我会喝那麽多酒。” “那我来重复一下你当晚的情况,你看我说的是不是正确。你第一次跟著你的先生去了那家豪华西餐厅,听著,是第一次去,你眼花撩乱,甚至还会感觉有点晕头转向。你从没喝过酒,但当晚喝了一瓶葡萄酒和整整一杯的白酒……” “等等,一瓶红酒是我和我先生两个人喝的。” “知道了,你先不要打断我。你们喝了一瓶红酒和白酒。忽然你头晕,这是酒醉的基本反应。你在酒醉之後看到了一场杀人案。你看到了两个年青人一起将一个人杀死。你确定你在那种状态下不会把人看错吗?” 女人有些被击怒:“不会!因为他们捅了很多刀!” “这个过程你一直在看著?” “当然不是,有谁会一直看著而无动於衷?我肯定大叫起来,之後一时想不起来,应该是我先生抓住我的手,我们吓坏了,以为遇上的是抢劫犯,我们可能也会不能幸免,我们当时躲在一边,再没敢看。後来两个人走的时候,我好象,对,那个时候我又看了一眼,看的很清楚。还是挺漂亮的两个小夥子。” “他们什麽形象。” “就是他们两个那样。” “什麽头型,什麽衣服。” 中年女人愣愣地望著两个光头的年青人:“头型?好象是年青人很流行时髦的那种打扮。我说不上来。衣服也是那种那种很……”中年女人找不出形容词。 “也说不上来?那你觉得现在法庭上这两个年青人很时髦吗?要知道你的供词可能会使两个根本没有过错的年青人,被判死刑,您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清楚,你到底能不能肯定,你当时看到的就是法庭上的这两个人!”. “我反对!”林剑锐再次站起来,“被告律师在对我的证人施压!” 谭律师转向法官说:“我请求法官,让证人回答这个问题。” 法官点头同意:“这个问题证人要回答。”林剑锐气恼地坐下。 女人的目光几次看向邓志超和马克,两个人安静地坐著,微微地低下头,一脸的单纯。 犹豫了半晌,女人说:“我信佛,不能杀生。” “这是什麽意思。” “我……他们两个不到25岁吧?” “嗯。很年青。” “这个。我能,再好好想一想吗?” 第63章 一些难以启齿的事 心神不宁。 有什麽地方感觉不大对劲。 法庭上,林剑锐的目光不时在四个人身上来回游荡。 …… 当天晚上他召集三人见面,在其住所附近一家很小的地下茶馆。 茶馆的包间小的出奇,三个人加一张圆桌,就已经将房间添的满满。灯光也不明亮。 林嘉嘻笑:“真有特务接头的感觉。以後见面都要到这种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地方?” 另两个人都不理会他。 “出什麽问题了?”王斯宇先发问,向林剑锐。“今天庭上挺顺利吧?难道你觉得……” “不顺利。” “怎麽?” “我们不应该都出现。” “为什麽?” 林剑锐看向林嘉,“你给他讲。” 林嘉莫名其妙:“讲什麽?” “告诉他那老东西说的话。” 林嘉脸色变了变:“有讲的必要吗?” “老东西指的是谁?”王斯宇冷峻地问。林嘉瞟了他一眼,尽管没回答,王斯宇也已然明白。“你见过他?怎麽回事?” “昨天。”林嘉喃喃地说,眼睛却看著林剑锐。“我代替丹尼斯去。老东西,嗯,一眼就认出了我,後来,他还提到你,他说前不久给你授过奖,他竟然还惦记你,夸你帅……” 王斯宇气急:“你有没有脑子?自己送上门去?” “现在还在乎让他玩?” “我才不管你让谁玩!可你怎麽能在这个时候自已暴露,而且还扯上我?” “我说我们早没联系了!”林嘉辩解。 “就在今天!我们还一起出现在同一个法庭上!” “葫芦脸又没去法庭!他怎麽会知道?!” 林剑锐打断他们的争执:“不只你们两个,当年他同时期玩过的四个人都在法庭上。幸好佘副市长不会去法庭,如果他看过那个法庭,你们说他会不会产生想法?他一定会认得你们所有人。”林剑锐停住不说。他也会记得我吗? 三个人一时沈默。 “他副市长的身份怎麽会轻易去法庭呢!”林嘉努力想把事情往好处想。 “我们应该在暗处,这样才有利。就算葫芦脸再老奸巨猾,要他想到这些也不大容易。但我们还是更需小心才好。” 一个想法闪现,王斯宇用还缠著纱布的右手,在林嘉和林剑锐之间来回指著。“你们两个一起去的?!” 被指到的两个人一时都有些羞愧似的表情产生。 林嘉没所谓地说:“不是一起去的,是不巧在那儿碰上了。” “你们两个想干什麽!是计划在干那事时杀了他吗?难道是想在我们中间再制造出两个杀人犯,外加性丑闻?!” 林剑锐望著面前的茶杯说:“他不记得我。当初对我印象本就不深。” “我也以为他不记得我呢!”王斯宇心烦意乱。“从那张葫芦状的肥脸上从来不会得到正确的信息!波澜不惊、绵里藏针。”转而又说。“你们两个都送上去让他玩!当年还没被玩够!” 林嘉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著香烟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为了复仇,我怎麽都可以。呵,他现在好象不如从前了呢。昨天竟没多少花样。就是让我们平常地做。”他把後面的几个字说的很慢很长。然後笑起来,抽出一颗烟点燃。“不过呢,也许他是怕一开始就吓到林剑锐,想慢慢调教他。” 两个听者,都对林嘉的话惊诧,对他无所谓的样子面露不爽。却又各自望向别处。不想触及三人之间尴尬无比的事实。 林嘉笑起来:“我们真有趣。我们三个人这样坐在一起就更有趣。你们知道我现在想什麽吗?我在想,如果复仇成功了,我们三个人会怎样?我们还会见面吗?还是兄弟吗?是的,没错!我和你们两个人都干过了!又能怎样?就因为这样就不可原谅?因为这样你们就不能再像从前了?我们从十年前就全都被人干过……” 一杯清水泼在他的脸上,林剑锐将空杯子放回原位:“清醒清醒,别在这儿说废话!” 林嘉摸了一下前额的湿头发,将被水熄灭的烟掷於一边。嗤笑了一声,缓缓地站起来。 “想去哪儿!?我还没交待完。”林剑锐喝住他。 “一杯水怎麽够我清醒,我去给你多拿些……”但他还是缓缓地又坐下。对面的王斯宇一直半低著头望著自己受伤的右手。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挂在他的脸上。 “我们千万不能惊动葫芦脸。要麻痹他。”林剑锐开始吩咐,“我已经成了他的玩物,我就会一直演下去,直到找到能狠狠折磨他的办法。他是当年我们不幸的根源。对他不能简单了之。” “根源是你贪婪的继父。”林嘉说。 “他已经死了。他们两个一样。柳承仁至少没对你们怎麽样……” “但他把精力都用在了你身上。”林嘉不知何故要说这样的话去刺激林剑锐。林剑锐脸色骤变,他慢慢转头不解地望著林嘉。 王斯宇听不下去了:“林嘉你今天疯了吗?!” “我就想让你们难受!行不行?” 王斯宇手掌拍在桌子上:“你早已经做到了!” 林嘉立即激动:“那麽我呢?你们又让我好过吗?难道你们不觉得,我们仅仅是三个人,却在彼此折磨!你们两个厉害角色,可不可以告诉我该怎麽做,才能,让你们好起来……” “我还有一句话,说完就散!”林剑锐打断林嘉,“下次开庭,林嘉不要去。” “不,我要去。” “我们五个都在,不合适!” “不!我要……一起去。” 林剑锐不与他理论,气愤地站起来,率先离开。 王斯宇紧跟著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到背对门而坐的林嘉身後,弯下腰贴在带著五只耳环的耳朵上说:“我来告诉你该怎麽做。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林剑锐是真的爱你,他对你比你认为的还要真心。” 林嘉一动不动,不晓得是不是有在听。 王斯宇望著那只精巧的耳朵,嘱咐了最後一句。“你永远都不要放弃。” 林嘉木讷地转过头时,王斯宇已经走了。只剩一扇大开的门,等著他冲出去。 …… 林剑锐去超级市场买了些东西。返回住所。 在车上接了一个电话,来自他一心想报复的人。 “是,是,今天是第一次开庭,只是针对嫌疑犯是否能被定为凶手的问题进行辩论,还没提到嫌疑犯的供词方面。佘副市长,我从一开始就是想不惜一切代价维护你的利益和声誉。至於我个人,没什麽。好,呵,当然有兴趣。下周末见。” …… 驶到公寓楼大门时,一个贮立在门前街边的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少年著宽松的连帽衫,时髦的追风发型。甚至脸形与气质都很像……像当年的林嘉。 世上有如此有趣的事。林剑锐特意停下车注视了他一会儿。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眉眼很漂亮精致。男孩也注意到不远处停下的车子,他望过来,隔著深黑色的汽车玻璃,林剑锐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他却能看清男孩的的眼神,是如此清澈、明亮。 很多年前的林嘉,比眼前这个男孩还要小很多,也拥有过那样单纯的表情。也让他愿意这样目不转睛地望著。 可是,都过去了。 林剑锐将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场,拎著买来的食品袋子下车走向电梯。 “林剑锐律师吗?” 昏暗中传来很轻的声音,林剑锐回头,竟看到那个男孩就在他的身後。 “他们告诉我在这儿能找到你。我要请律师,你可以帮我吗?” “我目前没有档期。案子排满了。”林剑锐如实回答,话说过後却又有些迟疑。 尽管停车场的光线很暗,林剑锐还是看清了男孩的表情,当他注视著男孩的时候,男孩的眼神会不自然地闪躲开,很动人心弦!林剑锐猛然意识到,这个男孩,和他们,是同类! “我,遇到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男孩低著头说,“哪怕让我向你咨询一下也好。” 尽管生出了许多疑问,林剑锐没有在这里多问一句。他邀男孩一起上了电梯。 “你叫什麽名字。” “贺蒙。”男孩规规矩矩地回答。那表情,让林剑锐再次想起林嘉。 第64章 这等诱惑 “你是怎麽知道我。” 林剑锐目不转睛地注视著沙发上的贺蒙。那男孩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显得局促不安。这个问题似乎让他很为难。 “我去了你办公的地方……”男孩最後这样说。 “那也总得有人介绍你去吧。” “大厦一楼有律师办公室的牌子。” 林剑锐笑了一下:“那儿有许多律师的,怎麽会挑了我?” “我咨询了一下,他们推荐了几个。我觉得你最……嗯,适合。” “是吗?那麽说说你想咨询什麽。” “我可以先问一下咨询费吗?” “先把你的事说来听听。我来决定你是否需要正规的咨询,OK?” 男孩点头,却半天也不说话。林剑锐也不打扰他,他打开手提电脑。放在茶几上,专注地工作起来。 男孩酝酿了很久才鼓气勇气说话,面孔羞涩:“我被人骚扰……这种情况可以告吗?” 林剑锐眼睛望著电脑屏幕。“什麽样的骚扰?” “当然就是……那种了,男的也能被骚扰,你以前遇到过我这种情况吗?” “谁骚扰你了。”林剑锐依旧平静。 “大学里……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我今年上大学一年级,他是我们同系的学长。在新生联谊会上认识了之後就一起踢球,踢完球一起去洗澡,是单间的那种浴池,他和我共用一个,结果……他让我给他做那事。” “然後呢。” “我当然不同意,他就揍我,最後用刀子逼著我,我没有办法,只得给他做了。” 林剑锐瞥了贺蒙一眼,後者低著头,一脸的气恼。 “如果只是一次也就算了。可是他用手机拍了我给他做那事的图像,他威胁我。现在我天天都要给他做……” “都做了什麽?” “只是那样……”男孩显然不想说出那种词,他用手指摸了摸自己润泽的嘴唇。林剑锐已然明白,他继续望著电脑。 “已经多久了。” “一个星期……可是这一星期,每天都不放过我!如果只是那样子,只是他一个人,我也许会一直忍下去了。” “怎麽,不止一个人?” “昨天,他说他在外面认识的一些人,组织了一次周末派对。他要我去。我不同意,我怎麽会不懂?如果去了,我可能就会被……给他只是用嘴,我还勉强忍了,如果要那样,我不干。我死活不同意去,他昨天又把我揍了一顿……” 林剑锐边听边摸著下巴,他眉头微微皱起,不置可否。 “他说我很快就会被人干的。我不想那样!我不想!我不知道怎麽办!” 林剑锐不回答,他眯起眼睛盯著男孩。男孩虽然说的悲愤,但他偶尔瞟过来的目光,带著一种说不清的意味,让林剑锐心生疑惑。 男孩竟站起来:“我身上有许多伤痕,我想也许能做为告他的证据。我能给你看看吗?”他说完就脱掉了连帽衫,继而又把贴身的一件小背心脱掉,一副害羞的模样赤著上身站在林剑锐面前。手指摸著白嫩胸前一处十字花型的红色印记,解说道:“这是他第一次时用刀划的。”继而又摸向腹部下方一处纹身,那纹身一直延伸到牛仔裤之中,“这是他强迫我去纹的,我脱掉裤子给你看全部。”裤子连同鞋子都利落地脱掉的同时,林剑锐合上电脑站起来。 “你到底是来干什麽的?!” 几乎坦露全部身体的男孩,此时脸上已没有了害羞,他微低著头巧笑著看向林剑锐。“我是来向你求救的啊。” 林剑锐眯紧眼睛盯著他:“不说实话,就给我出去!” 贺蒙望著林剑锐的样子,未敢冒然向前,他後退坐回沙发上,重又显得规规矩矩。 “好吧,我说实话。我是在酒吧认识你的。第一次见你时,我一路跟著到你的办公室。第一次见你,我就认准了你。我想做你的情人,行吗?” “我让你说实话,不是让你在这儿即兴编瞎话!” “这就是实话啊。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帅吗?我知道我也是你喜欢的类型。Nicky不就是这样吗?你喜欢他,你去酒吧都是去找他啊。可是nicky是干那个的,说好听点是个高级boys,你何必……” “林嘉是酒吧的老板!” “老板也可以那样啊。只不过他的价钱奇高,所以才看起来好象不陪客人。我难道不比他好上许多倍吗?我比他年轻,最重要的是我还从来没被人上过,我不喜欢的人我绝不会让他碰我的。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让我喜欢的人。” 林剑锐摇了摇头,指向门:“你的方式实在让我恼火,给我马上滚。” “为什麽你要这麽凶。好拙伤我的!” “走!” …… 天上竟然掉下这等赤/裸/裸的诱惑? 贺蒙灰头土脸地离开後,林剑锐坐在沙发上仔细地思索著,他明白了为什麽贺蒙第一眼看上去那麽像林嘉,原来他是依照林嘉的版本改造了自己。 苦心积虑地做到这种程度,只是因为我? 也许这些年青男孩就是这样的鲁莽敢做。 而我,难道是因为复仇,所以才会如此谨慎?对什麽都充满戒备? …… 两天後,他们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第一个人已经开始入网。 孟忠良被逮捕。 他在与毒品贩子接头时,被警察一举人脏俱获。从他车子的轮胎中搜出大量毒品。 这是全市近年来破获的重大贩毒活动之一。 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调查审理中。 “孟忠良逃脱复仇之网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这个消息由王斯宇通知了大家。 他想借此鼓舞一下士气。这是他们成功干掉的第一个人。值得庆祝。 可是他们谁也没提出要庆祝,除了监狱里那两位。能自由活动的三个人,都只是通过电话各自表示了一下。 “开瓶香槟吧。”王斯宇在电话里分别对林剑锐和林嘉说。 “嗯。”林剑锐对著电话答应。 ‘!’林嘉则将手中的酒瓶大力放在电话听筒旁边。“我已经开了!” 可是一个人的香槟著实无趣。林嘉盯著如烟花般喷射出来的酒,略一思索提著酒瓶向门外奔去。在酒吧门前却被一个人拦住。 “有人要见你。” 林嘉眼神滞住。面前的中年男子在他的眼神下立即显得不自然。 林嘉在心里咬牙切齿。 黄辰生! 代替丹尼斯的那晚,是黄辰生把他带去了葫芦脸的‘乐园’。不过当时的黄辰生对他已没印象。 林嘉转而又让眼神温和一些:“谁要见我?难道不是你?” 他随黄辰生到了酒吧外隐秘的拐角处。 “你还认得我。”黄辰生直接挑明。 “什麽?我们认识吗?”林嘉装傻。 “你变化不大,虽然过去十年了,也一眼就认得出来。”黄辰生叹了口气,“很抱歉。为我十年前的软弱。其实那时我不想强迫你们,可是那些人都是我的上司,我没办法。这十年来,我一直为我对你们做的事,愧疚!” 林嘉挠了挠头:“你在说什麽?十年前我们认识?我真不记得了。” “你记得。我从你一开始看我的眼神中就看出来了。” “只是觉得你有点眼熟而已,我当时是在努力地想在哪里见过你。十年前那麽远的事,我真的记不清,如果我们发生过什麽,”林嘉笑的很放/荡,“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 “你情我愿?”黄辰生期待地望著林嘉。 “是哦!可能一开始因为年龄小没经历过而有些惊慌,但经过一次,嗨!男人吗,不都喜欢那事!” “真的吗!如果真的没对你们造成伤害,我也就内心安宁了。”黄辰生说罢迟疑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做那个了?” “哪个?”林嘉轻桃地望著他。 黄辰生亲昵地靠近林嘉,一只手不安分揽过林嘉的腰。 林嘉轻笑:“我可是很贵的哦。” “我知道你价格不菲,而且你什麽都肯玩是不是?”黄辰生为林嘉的接受而兴奋,另一只手大胆地放在林嘉细腻脖颈下抚摸。性急之中,他似乎立即变成了另一个人。语气哀求,“现在就跟我走吧!”他像一个太监一样地弯背弓腰对林嘉露出一副令人作呕的模样,似乎随时要舔後者的脚趾头。 林嘉内心冷笑。一个起初还在忏悔的人,却转眼就露出他本来的面目。不是心理有病,就是奸诈非常。 第65章 这些妖精 林嘉随著黄辰生去宾馆开房间。 黄辰生兴致盎然地扒林嘉裤子的时候,林嘉忽然说:“那晚是不是你把丹尼斯扔在酒吧门口的?” 黄辰生愣了一下。有些心神不宁。他是个性格软弱的人。 “他已经伤成那样,你为什麽不立即把他送去医院?” “这个,之前就跟他讲好了。不能连累我。如果送他去医院,我就有可能被人注意。”黄辰生苦著脸说。 “哦,他是被你带出去才变成那样的吧。之前又陪过你那麽多次,连这点情谊都没有。” “我并不是冷血,我把他送回酒吧,就是让他的朋友能赶紧救他。再说,我每次都不托欠他钱,还多给他封口费。并不相欠。” 黄辰生见林嘉不再言语,手上的动作又渐渐急起来,他将林嘉的裤子小心翼翼地向下剥,一双腿如同被剥皮的香蕉一样慢慢露出来。 “你不关心丹尼斯死没死麽?”林嘉又开口。 黄辰生手上的动作又停了,他抬头望向林嘉:“死?有那麽严重?” “差不多,需要动大手术。” “哦。” “他说你会给他出手术费?” “什麽?” 林嘉斜视著黄辰生:“若不是因为你要他去陪你的上司,他就不会落这样的下场。不然我劝他去找你上司要钱?” “别。”黄辰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这才明白林嘉是在敲诈他。“需要多少钱?” “不多,手术前後的费用一共加起来,才八十来万。” 黄辰生抬头:“我只是个小小的公务员。怎麽会有那麽多钱?” “你真搞笑!如果你只是赚死工资的,怎麽会玩得起我和丹尼斯呢?狗急了还跳墙,你把丹尼斯逼上绝路,他也会急的。啧啧啧,你还那麽怕被人注意。名声和钱财哪个对你更重要呢?” “我真的没有那麽多钱!我玩他花的早超支了,我已经欠了债!”黄辰生双腿发软,竟跪到地上,思虑了片刻,他左右开弓抽自己的嘴巴,“我就改不了吃这口!就是改不了!我知道早晚你们这些妖精会要了我的命!” …… 林嘉衣冠整齐地走出酒店。心情很好。 在路边一个水果摊上,挑了一只最大的红苹果,拿在手里把玩。沿路走回去,他被一家出售洋酒的橱窗吸引。端详了良久,狠狠心买了一瓶奇贵的顶级香槟Pommery。 回到酒吧,他在吧台上端详那瓶Pommery。然後拨电话。 “今晚一起庆祝一下吧。”他对电话另一边的人提议。 “不是说好最近要少见面,最好不见面。” “今天情况特殊嘛!” “没时间,我要考虑下次开庭的细节。” “是故意拒绝我吧。” “是。” 林嘉咯咯地笑起来,继而声音轻飘地说:“不见我,那你的生理需求怎麽办?” 对方‘哢’地把电话挂断。 林嘉勿自笑了一会儿,按重拨键。“可是我需要你呢,一分锺都等不了。” 电话又被挂断。 他笑的混身乱颤,对著面前的酒瓶亲了一下。他决定亲自送上门去。 “原来你讲话这麽放荡。” 一个尖细的有些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林嘉转头,陌生的男孩站在他面前,一脸的傲慢和敌视。 在白天,酒吧的客人一般都很少。林嘉一时不敢确定这人是来干什麽的。他侧头看到男孩身後站著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像一群混混。 林嘉没有接话,站起来即走。 “喂,我在说你呢。”男孩竟拦住他,“直接谈生理需求?你总是用这种方式勾引人?” “关你什麽事。” “嗯,我还真想不关我事,可是你惹到我了呢!”男孩分外无赖,他故意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然後昂起脸说,“你好喜欢他吧。那个身材超爆的林律师,是你的男友还是客人?昨晚,他和我过夜呢。所以我警告你,别再去勾引他。” 林嘉嗤笑一声:“你从哪个地沟里钻出来的?编瞎话也得先有点资本。想上他的床你的道行还浅了点。去你妈妈肚子里再回回炉。” 男孩很容易就被激怒了,他向林嘉冲过去,後面的人将他拉住。“贺蒙我们别在这儿打架。” 贺蒙摆脱掉拉他的手,向林嘉竖起中指:“我没有资本,笑话!你问问现在长眼睛的人,谁会说我没有资本?我就是和他上床了,怎麽样?!我可是把第一次给他了呢,你知道他说什麽吗?他说你没法和我比,因为,你不知道被多少男人……” ‘!’林嘉将手里的酒瓶在吧台上砸碎,玻璃碎片与浓郁的液体顿时四溅。酒吧里几个正在休息的服务员闻声奔过来。 “想在我这儿闹事吗!你还嫩了点。”林嘉盯住贺蒙。 贺蒙并未接话,见林嘉真的发了狠,他见风使舵地收敛了嚣张,转而笑道:“谁不知道你们能开酒吧的,都有後台。” “知道就好,赶紧给我滚。” “我也有後台呢,我的後台只会比你更厉害。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的酒吧消失。” “那你就来试试看。” “我可不会为了这麽点事,呵,我就是告诉你,他是我的了,你识点趣……” 林嘉一脚踹在贺蒙肚子上。 …… 林剑锐整理衣服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个圆型的金属盒。它在他的口袋里躺了一天。 这会是谁掉在我的车後座的? 仔细地端详,金属盒内装的晶状块,很像咖啡糖,却又小很多。他尝了尝确实是甜的。 如果说它是一种食品糖,看起来却又不够美味。 在网上搜索。有一条信息引起他的怀疑,有一种身体损伤造成的低血糖,需要在疲劳时及时补充糖分。有一种医用方糖是专门给这种病人发病时快速补充血糖而制造的。 他在网上找到一张相关的照片,非常类似。 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耐不住拨了电话。 另一边没人接听。 怎麽,刚刚还给我打过? 再拨。一个急匆匆地陌生的声音接听。 “喂喂,说话。” “你是谁?这个电话的主人呢?” “nicky啊,他受伤了,你是哪位,有事吗?” “受什麽伤?” “你不会就是他的男友吧。你这个混人就是因为你!” “什麽?” …… 林剑锐刚刚下车,就注意到酒吧门前的一群人。贺蒙赫然立在中间。 走出几步,余光发现那些人正在拉扯著贺蒙,连外衣都拉掉。贺蒙奋力摆脱後,向林剑锐奔来。躲在他身後。 “帮帮我,那些人就是骚扰我的……” 林剑锐转头看向那群人,那些人也在望著他。 贺蒙拉他的胳膊。“到你的车上去吧,我们赶紧走。” 林剑锐却拉著贺蒙,走进酒吧。 亨利正在向林嘉的手上缠纱布。望著来到眼前的人,他们都有些吃惊。林嘉瞟了一眼跟在林剑锐身後的贺蒙,垂下目光望著自己受伤的手。 “手怎麽了?”林剑锐问。 林嘉不答,亨利瞪了一眼贺蒙不冷不热地答道:“被玻璃划伤了。” “就这点伤?”林剑锐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受了多大的伤。” 林嘉转身就走。亨利在他身後喊道:“还没包好呢。” 林剑锐拿起吧台上的剪刀和胶布跟上去,想了想又转身回来,拿出那个金属盒问亨利:“这是不是nicky的?” Henry端了端肩膀:“可能是,好象见他有。你要去帮他包扎?你不说是小伤吗!”说罢瞪了林剑锐一眼。 林剑锐跟著林嘉一路走进地下室。林嘉回头看到贺蒙还跟在林剑锐身後。他转而对林剑锐吼:“赔我的Pommery?!” “什麽?” 贺蒙笑起来,“他说的是他那瓶酒吧?很好闻呢,他自己打碎了瓶子当刀子用,现在却让你来赔!” 林剑锐回头看他,“你怎麽知道?” 贺蒙却揽上他的胳膊,“我们回去吧。我和他同时在你面前,难道你还分不出高下?” 林剑锐哭笑不得:“小朋友,是谁给了你这样膨胀的信心?” 看到林嘉进了他的卧房,林剑锐拉开贺蒙的手,“你走吧。我有事要办,别这麽寸步不离地跟著我。” “我需要你保护呢,外面那些人……” “别再搞这种可笑的借口了。”林剑锐走进林嘉的房间就要关门,贺蒙却顶住门,他摸出手机,“我给你看证据啊,他今天还跟著一个青蛙男去开房呢。”贺蒙从手机调出偷录的画面:林嘉和黄辰生进酒店、上电梯,及电梯停在哪一层楼的视频。林剑锐果然感兴趣,他看过後很平淡地对贺蒙说:“以後别在干这种傻事了。”说罢又关门。 贺蒙捶胸顿足:“他刚被别的男人搞完,你还要进他的房间?” 林剑锐怒火顿起:“你再这样讲话,我会揍你。” 贺蒙转而露出昨晚的那样乖巧可怜相:“我真的喜欢你。为什麽不给我一次机会。难道我真的不比他好吗?” “走吧。”林剑锐砰地把门关上。 转回身,林嘉正一脸讥笑地半倚在床上望著他。 “怎麽不给人家机会呢?他可是特意为了你来跟我绝斗的。现在知道同志们的热情了吧。” 林剑锐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面对林嘉:“有你一个我就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去招惹和你如此相象的人。” “他和我相象?”林嘉面露不爽,转而叹道,“有人对你一见倾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第66章 心似潮涌 “现在,我们需要香槟。” 那双眼睛弯成缓缓的弧线,正在对自己巧笑顾盼,想来又开始自作多情。 林剑锐并未立即揭穿,注视著面前的人,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号。在对方兴奋地靠近自己的时候,猛然说道:“你的肾怎麽样了?” 林嘉莫明其妙地望了林剑锐一眼。 “肾?” “肾。” “搞什麽要问我的肾!” 林剑锐把圆型的金属盒放在桌子上。 林嘉瞥了一眼:“原来是被你偷去了。” “我还真的以为是什麽美味。” “为什麽要是肾?” “我为你做过全身检查。胰脏没有问题,肝没有问题。剩下还能导致血糖病理性过低的,只有肾了。” “你是医生吗?改行了?” “这算是承认我说对了?” “如果律师也能看病,那还要医生干什麽呢?”林嘉把金属盒拿在手里把玩,“我呢,就是觉得这个小盒很好玩,弄来玩,行不行?它就一定要跟什麽病联系到一起吗?” 林剑锐望住他。两人瞪视。 “你又会胡思乱想吧,或者洁癖的毛病又犯。” “废话少说。” “呵。其实,也没有什麽好对你隐瞒。只不过是去见那老东西前,准备的。” “为什麽。” “以前,他有时会喂我们吃,一种药丸。过後,至少,我会混身抽搐……” “药丸?” “在怎麽都不能把我弄兴奋的时候他就会给我吃。” “!” “所以需要这些小糖块,你明白了?” “不明白。” 林嘉打开盒子:“这些其实是结晶的葡萄糖。老东西的药丸里有超出正常人几十倍的激素,当时不会觉得什麽不好,一般在十到二十小时之後,血糖会降到极限。及时补充了糖就没什麽了。” “如果当时补充不到糖呢?” “那就……”林嘉垂下目光,“什麽都可能发生。” “只是吃过药丸才会这样吗?平时呢?” 林嘉摇头:“不接触它就没事了。” “真的?” 林嘉伸出胳膊讥讽地说:“不然你再抽我的血去化验?” 林剑锐望著那纤细的手腕,看起来不需用力便可折断。十年来竟未曾长的更壮。他伸出手握住。 “如果从未曾发生那些事,如果一直健康的生活,你会长成什麽样?” “如果?总还是这个样子吧。”林嘉试图嘻笑了之,却垂下头去。“还提这些干什麽呢?你们不是都长的很高大。” 林剑锐缓缓站起来。林嘉急忙说:“我去拿香槟?” “我不是来陪你喝香槟的。” “既然来了……” “没兴趣。” “你,真的就不能接受吗?” 林剑锐没回答。 “因为是他,就真的不行了吗!”林嘉拉住他的胳膊。 “我没心情。”林剑锐如此回答。 走到门前,身後悲痛中带著犹豫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难道,你不觉得他也很可怜。我,那麽多年,想著我还能有一些作用,至少我还能帮他做个成功的人。我和他的关系,能让他百分百地放心。让他不必担心被别人看穿。” 林剑锐转回身来:“那麽说,你对他充满感情。” “我们是五兄弟,不管怎样,我也不能对他如何绝情,何况还是在他需要我的时候。” 林剑锐走到林嘉面前弯下身注视著他:“那麽说你爱他。” 林嘉目光闪烁地望著他,却答:“你这麽说很可恶,像在努力把我推进你的圈套。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你也爱他。” “那是依赖!我,曾经,非常依赖他。我一直以为你不再需要我了!” “我明白了。” “别走!你知道那是什麽样的感觉吗?对全世界都充满敌意,格格不入。你们全都离开了,我只能一个人面对。我害怕那种孤独,我很怕。只有他,还来找我。” “我能理解。” “你不理解!你毫无消息,你对我不理不问。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会那麽狠心。” 林剑锐坐到床边,坐在林嘉身边。他拉过他的一只手放在掌心。 两个人默默地坐著,林嘉的眼泪本一直在流,却不知为何竟一阵晕眩软绵绵地倒去一边。 林剑锐把他揽在怀里,一时感觉仿佛人只是在他怀里沈睡。将两个白色的晶块,塞入樱红色的口中,林剑锐心似潮涌。 …… 王斯宇走出警局,在停车场注意到一个向他走来的人影。 一个很漂亮的男孩。 “你是王斯宇警官吧。” 王斯宇不置可否,眼神如鹰般望著来者。 “林嘉,和林剑锐,你认识哪个。”男孩问的直接而充满威胁性。至少对於王斯宇习惯高度警觉的神经来说,已够可疑。 “如果报案,请直走左转去警局大楼找值班警察。”王斯宇边说边继续走,面无波澜。 呵,男孩在他身後笑了。“我是给来给你传话的。林律师说只要提他或林嘉的名字,你就会知道的。” 王斯宇的脚步丝毫未停,一直走到车前。 “我叫贺蒙。是林律师的亲密夥伴呢。”男孩追到跟前来解释。“所以……” “请去找其它警察,我有急事要去办。”王斯宇对他挥了挥手,坐进车内,发动引擎。贺蒙望著汽车消失的方向气愤地揉了下鼻子。 这个滴水不漏的家夥,比那两个难对付呢。 …… “人家干的漂亮吧。搞情报的感觉很刺激呢。我毕业的时候,你把我弄去安全局玩玩吧。呵,当然了,那两个互相早就认识的,你说的那个酒吧,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至於那个姓王的,不敢肯定。我再跟踪几日,一定知道。别忘了准备好给我的奖励!嘻~!” 贺蒙将手里的手机轻轻一抛,一脸得意。 思索了片刻,他打了一辆的士直奔林剑锐的公寓。 车在路上奔驰,车里的人不时发笑。 管它会怎样,那个林律师,真的好合我胃口呢。 第67章 我们在哪里露出了马脚? 太阳不再燃烧。城市的心跳从夜晚开始。 找不到方向。 说不清对与错。 到底在意的是什麽?不过都是混噩。 宽大的舞池。拥挤的看不到缝隙的绵长人群。灯光时而穿过烟雾,始终,照不透人潮。 这里不同於异性恋们的场所。端庄的面纱早被揭去。没人会高看你的故作矜持。 林剑锐第一次放纵自己,加入这种夜晚狂欢的队伍。感觉到荷尔蒙是如何在人们四周挥发巨大威力,制造出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灯光偶然晃过的瞬间,都会劲爆他的眼球,无所顾及的人们,随音乐放肆地动作。 几个人靠近他,眉目挑逗。摇摆中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他暂时还无法被这种气氛麻醉,尽量平常而礼貌地避开在他身上抚动的手。看到林嘉从人群中挤过来,他有种找到支撑的感觉。迎上去和他面对面。 林嘉贴在他的耳朵边说了什麽,他听不清,耳中只是震耳欲聋的音乐。 “你说什麽?!” “我说你像个外星人!好象来错了地方。哈哈……” 他著实是很不自在,却很想能够立即适应。 “别以为他们都是混混,这里有很多人物呢。刚才靠近你的那个啊,其实是个医生。” 林剑锐回头看,借晃动的灯光看到那位老兄正无比陶醉地对著另一个家夥。 周围人都投入在自己的意念中,令他们也可以放弃顾及。 林嘉缠到了他的身上,不再是孤立的一个人,便很容易就投入进去了。 他们没有用香槟庆祝。 而是用人群。 把他们自己放在人群中。融在人群中。普通的两个人。 不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再担心被人窥破。随著震耳的音乐节奏,暂时忘却烦恼。 此时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热情似火的,年青人。 午夜之前,林剑锐拉著林嘉奔出酒吧,来到他的车子上。两人兴奋地对视,渐渐变为情深。 林剑锐拉过林嘉那只受伤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林嘉激动地扑到他的怀里。 深色的车窗玻璃,遮掩了他们。 街道昏暗,路灯已不明亮。 白色的一尘不染的车子轻轻启动,渐渐驶向灯光通明处…… 第二天早上,林剑锐打开手机,发现昨晚有好多空白留言,自来王斯宇的号码。 出什麽事了? 他立即反拨回去。 王斯宇没有接。过了片刻,他用一个陌生的固话号码打了过来。 “我刚才在家。你们两个从昨天傍晚起手机就全关机?” “嗯。有事发生?” 王斯宇言简意赅地讲过後,林剑锐的表情已经僵住。 “怎麽不说话……”王斯宇警觉起来。 林剑锐揉著头发努力想把事情理清楚。 林嘉从床上爬起来,靠近坐在床边的林剑锐。 “出什麽事了?” “我可能把对手估计的简单了。” “怎麽呢?” “我一直以为我们不过是他们很容易忘记的一个符号,被他们践踏的人一定有许多,我们会是最不起眼最弱势的一群。我认为我们足够隐蔽。任他们怎麽聪明,也不太可能联想到十年前……” 林嘉把手放在林剑锐手臂上,制止他冗长的自责。“难道不是这样?” “显然有人对我们记忆深刻。并开始试图了解我们了。” “王斯宇得到了这种消息?” 林剑锐摇头:“那个贺蒙也去找王斯宇了……” 林嘉皱起眉头思索。“他去找王斯宇?他总不会是想从你的朋友下手?或者也看上他了?” “他怎麽能知道王斯宇是我的朋友?”林剑锐点了一下林嘉的脑袋。“没有人会知道我和他认识。除了我们自己。” 林嘉点头:“是的。贺蒙是怎麽知道的?” 林剑锐略一沈吟问道,“你和王斯宇以前的那些事,会有人知道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人知道你们有长久的亲密关系。” 林嘉立即摇头:“不会的。他和你不一样,他一向谨慎有余,没有人会知道的。倒是那个贺蒙,他是从什麽时候盯上你的?他会不会跟踪你恰好遇上我们三个接头?因此知道我们是朋友?” “不太可能。”林剑锐摇头。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性了。”林嘉开始不安,“十年前认识我们的人,也认识贺蒙。”他呼吸渐快,从後面靠在林剑锐身上。“他长的漂亮,又年青,会不会是老东西的新玩物。” 林剑锐默不作声,心里却极度懊恼。 为自己太掉以轻心。 “在哪里露出了马脚?”他在问林嘉也在问自己。 “我们不该一起去陪那老东西。你必竟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们两个一定会不自觉流露出什麽吧。我想一定是有的。”林嘉的两只手臂绕过林剑锐的腰,从後面抱著他。“如果他觉察了什麽,我们是不是会很糟糕?” “我很难相信他会觉察什麽,每一件事,要报复掉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由我们直接出面的,看起来应该是毫无联系……” “嗯,再说,派一个年青鲁莽的小子同时试探我们三个人,我们不是立即就会警觉吗?” “我并不相信他能想到……但是贺蒙出现的目的会是什麽呢?” “不晓得,那要看那老东西知不知道,法庭上的被告就是当年另外的两个……” 这个想法让他们都焦燥。 林剑锐摇著头:“我还是很难相信那老东西会想到这些。不可能!” 因为对事情的不确定,让他们以後几天都很警惕,在不断地推论中寻找最大的可能性。 但唯一能了解敌人真实想法的手段,就是直接走到敌人的脑子中去。 他们决定让林剑锐假意接纳贺蒙。 第68章 双重的禁锢 贺蒙很容易就著了道。 林剑锐第三次看到他站在公寓门前时,停车,对他招手。 “我来找过你两次,你都不在。你很忙呢。”贺蒙坐进车子後,就兴奋地关不上话匣。目光似火、热情而简单,让人很难相信他会有多少城府。 林剑锐向後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但也有点远离和防备的意味。“真是锲而不舍。”他一脸严肃。 贺蒙因此有些收敛:“是啊!”他俏皮地回答。“我知道你不喜欢太主动的人。我乖点好了。” “那最好。” “现在是不是要去停车?然後上楼?”贺蒙目光带电。 上楼?林剑锐上下打量贺蒙。虽然那确实是他一天结束时的目的地。但现在势必要改个方向了。 这就是男人间的简单,若是带一个女人回家,不管对方多乐意,也可以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她保持距离,例如对其的尊重和责任。而男人间就一定会显得多此一举。 “我们去喝点东西。”林剑锐掉转车头。 …… “对你约法三章。” 他们坐在幽静的咖啡厅中。因为环境的关系,贺蒙也显得沈静。 “约法三章?”贺蒙眼睛发亮,“我们是不是……就是说我和你是情人了?” “第一,在我主动要求之前,你不要做出任何挑逗的举动,这只会让我对你厌烦。” 贺蒙低下头去窃笑。 “听明白了?!” “知道。你不喜欢主动的嘛?我显得被动些就行了。”贺蒙说著抛了个媚眼过去。 “这样子就不行!” “怎麽呢?” “眼睛很不规矩。” “眼睛要怎麽控制嘛!如果眼神里都没有,那就没有感情了。” “少废话。” 贺蒙只得妥协点头。 “第二,在我这里不要漫天撒谎。” “我没有。” “这就是撒谎。” 贺蒙撇撇嘴,还是点头。 “第三,……忘了。想起来再说。” “嘻,我也有一个问题。”贺蒙挑衅地望著林剑锐,见林剑锐始终没反应,他就直接讲出来,“你还会和那个家夥吗?” “我想起来了。第三,不要干涉我的任何事。” “为什麽?你的约法三章,都在约束我。还不要和我亲热,那麽都留给他吗?” “目前我还对你没胃口。我只是觉得我以後可能会对你有胃口呢。如果不乐意,就算了。” “好不公平。”贺蒙不满。他皱起眉头。 “那就算了。”林剑锐叫来服务生,结账,走人。刚打开车门,贺蒙就从後面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 “你好特别呢,别人都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美味。” “你这是赞美我?” “你可以只是和我玩一次就算。但你却不肯。现在还这麽认真和我谈条件。你真的是奇怪的人,你不会是认为得先有感情才能……” “我大概做了件很愚蠢的事,我记住了,谢谢你提醒。” “不是!我同意。同意了。” …… 晚上九点,三个人第一次通过网络视频聚首。 王斯宇穿著质地很好的睡衣,他身後的背景,是考究的书房模样,可推测他的房子豪华非比一般。 “你的薪水好象住不起这样的房子,也开不起你那辆车吧。”林剑锐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视频那一头的王斯宇,嘴角轻轻上扬。“娶了个富婆,行不行。” “他和黄辰生是一路货色。”林嘉在另一张视频画面里接话。林嘉的背景是酒吧的一间空包厢。“你老婆不在家?” “当然不在。不然你们怎麽有机会看到我在家的样子。她去旅行了。” “旅行?怎麽你不同去?她有姘头了吧。”林嘉斜著眼睛望著镜头。“你到底能不能满足人家。不能满足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和我岳父岳母去的,我本也应该去,找了借口。我放不下你们。”王斯宇回答的一本正经,之後或许是觉得话里意味不清,便又强调,“我若去了,我们的事怎麽办。” 林嘉从屏幕上看到王斯宇右手上的纱布,他调皮地抬起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我们竟然伤的差不多呢。上次就忘了问,你是怎麽受的那伤?” 王斯宇望著右手没有言语。他抬头瞟了一眼屏幕上的林剑锐。面容落莫。 “说正事吧。那个黄辰生看来性情不是一般的软弱。林嘉对他的那个挟胁,已经让他好几天没上班了。请病假在家休息。” 林嘉得意洋洋地说:“是呢,他打过两遍电话求我把钱减少一些。” “然後要怎麽办?”林剑锐问。 王斯宇斟酌了一会说:“我的想法是,既然他心理素质这麽差,不如就专门给他以精神折磨。” 林嘉对这个提议很赞同:“把他精神搞跨掉!” 王斯宇转而又对林剑锐说:“从贺蒙那儿看出点什麽眉目没有。” “没。那小子看起来怎麽都不像心机深的。” “这小子问题很大。他今天又去警局。我避开了他。” “怎麽又去找你?他到底想怎样?”林嘉接话。 “如果一定要往我们列为复仇目标的那些人身上想,就只能是葫芦脸。也许他真的对我们有觉察。他可能根本就是记得林剑锐,你们两个都相继出现在他身边,也许就引起他的猜测。加上他还在你们两个面前提起我。如果他再知道杀死柳承仁的凶手,就是当年另外两个男孩,他可能真的就全明白了。” 听了王斯宇的分析,林剑锐揉著额头轻轻摇头,他还是很难相信对手会这麽容易就把他们看穿。“可从贺蒙身上看不出什麽逻辑性。他很随兴,表现出的情绪也都很真实。” “你干嘛不直接说,你看出他是真的喜欢你。”林嘉讽刺。“你快点带他去做全身检查吧。” 王斯宇不明就理:“为什麽要做全身检查?” “你问林剑锐,只有这样他才能克服他病态的洁癖,才能放心地接纳人家。” 林剑锐瞪了一眼林嘉,也不客气:“我会的,我要当著你的面接纳他,让你看个痛快。” ……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是福是祸。”王斯宇说。“後天,我要参加一个市级会议。葫芦脸是与会领导。” “什麽?”另外两个人都很惊讶。 “我尽量避免不和他碰面。” “万一避免不了呢?” “在那样一个正式的场合。还能怎样呢。他会比我还能伪装。” “嗯。” 网络接头结束後,林嘉先断了线。王斯宇停留片刻和林剑锐单独说了几句话。最後他提出和林剑锐出去喝一杯。 也算是对他们关系弥补的一种表示。 两人聚在曾一起去过的酒吧。 王斯宇拆掉手上的纱布,把右手中间那个和刀刃同宽的伤口露出来。林剑锐望著还呈现红色的结痂,他内心的伤口也开始痛。 “我记住了。”王斯宇轻轻地说,“我身上最明显的伤口,就是这个了。是我最好朋友留下的。我记住了,你放心,我再不会去碰林嘉一个指头。在我们之间,还是我来向你请求宽恕吧。” 林剑锐眯起眼睛:“现在我平静了。想了很多,就接受了。只是不明白为什麽,既然你们是那样的,你怎麽不阻止我。我蒙在鼓里,你可是一直清醒的人。” “我怎麽会不想去阻止呢?可我阻止的了吗?你们干柴烈火似的,开始的太快。我还来不及做得更多,就已经成了事实。我索性就只能去尽力成全了。可是话说回来,难道你後悔吗?” 後悔吗? 林剑锐轻轻地笑了,有些苦涩、无奈。他拿起杯子和王斯宇碰杯,喝下。算作前嫌尽释。 後悔吗?没有林嘉,他就还在双重的禁锢中,不得解脱。 後悔吗?想来,还是会不顾一切。 那就怎麽能完全怪得了别人。 今晚的王斯宇始终显得沈重,他固有的神采也消失无已。眼里时常忧郁,黯淡无光。亲密情谊的重拾,也无法让他更精神。 林剑锐忽然问:“你是不是还爱他。” 王斯宇立即摇头:“从没有。”他总是回答的坚决,“我已和你说过很清楚。” “嗯。和他有那种亲密的关系那麽久,你会说你从没有?哪怕是依赖?”林剑锐用了林嘉曾经用过的词。 “依赖?”王斯宇顿了顿,“什麽是依赖?烦燥的时候,想著只能找到他去发泄;孤独的时候,抱著他,很温暖。依赖是会有的,不只在我和他之间,在我们五个人之间都存在。” 林剑锐默默地望著他,试图理解他眼里的一种东西。 “我们五个人现在又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不用再只依赖他一个,你不孤独了吗?” 王斯宇许久不说话,他眼里的那种东西,可以确认为悲伤。他碰了林剑锐的杯子,喝下最後一点酒。“今天结束吧。”他说,“我累了。” 第69章 完美,是,残忍 该用什麽标准,去理解爱与关系。 当他们共同处在这样一种境地之中。 混乱的不只是事实,还有内心的感觉。 林剑锐看到一个人立在他的门前,手里摇著一只篮球。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午夜差一刻。 “发什麽疯?”他盯著来人。 确切地说是盯著来人身上的衣服。大号的球衣。和球衣上醒目的字,7号。脸上不自觉地有了笑影,“呵,对!当年你就是这麽一个丧气号。” “你才丧气。”林嘉将手中篮球向他砸去,动作很突然,林剑锐一个踉跄,却还能稳稳地接住。将球在手里抛了几抛,他感慨:“我已经好多年没碰过这个了。” 将球在地上拍了拍,走廊里产生出巨大的闷闷的回响。 林嘉跳到他面前去挡,林剑锐虚晃几下,将球向空中掷出去。 这是当年他们在球场上的动作。 时光一下子回去十年前阳光下的操场。 他掷出的球,跃过拦截球员的头顶,远远地飞入篮筐。 在他的耳畔响彻的,是夥伴们夸张放肆的叫喊声。 时光回来,这个午夜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前方没有篮筐,被抛出去的球一直滚到最远处的墙角。 林嘉跑过去捡球。林剑锐回身用钥匙开门。 打开灯,林剑锐赫然看到他的墙上贴著一张放大的照片。当年篮球队的合影。 林嘉就是这个球衣,这个号码。王斯宇立在中间,10号。邓志超,8号。马克,9号。照片上的他正和王斯宇勾肩搭背地笑的夸张。11号。 他是11号。 林嘉捡了球跑进来。 林剑锐指著照片训斥他:“你大半夜跑到我这儿搞这些?脑子出问题了?” 林嘉把球递给他:“以後放在你这儿保管。这是当年我们的球。” 林剑锐这才仔细地看了看那篮球,擦的很干净,因为保管的好,竟好象新的一样。“你一直留著它?” “这上面有字。”林嘉把球转了一下,露出了五个人的名字。“我们那次比赛後写上的,你没忘记吧。” “嗯……那你就继续保管吧。” “以後就放在你这儿。”林嘉把球放在近前的书架上。 “为什麽?” “因为你的记性最不好。” 林剑锐望著林嘉,林嘉望著篮球。 “我的记忆最不好?” “所有人都回学校去看过,所有人都没能坚持超过一年便彼此寻找,所有人都会有一件过去的纪念,所有人……只有你,从没有。住在一间雪白冰冷的房间里,你没有一件从前的东西,你从不保留任何东西。你不能忍受任何瑕疵,任何有微瑕的东西你都要抛弃,不管是记忆,还是人。你要的完美让我当初不敢和你讲,现在让我不敢对你奢望。我一直都知道有一天你还会离开。” 你的完美,是,残忍。 娓娓道来,不怨不气,不怒不悲。 痛也是慢慢来,在每一声心跳中扩散。 “原来是来对我发脾气。”林剑锐转开头,望向墙灯的微光。他轻轻地回应,轻到希望化解掉真实。事实是,他的生活中确实没有一件完美的东西。 包括他自己。包括他爱的人。包括他想要的那颗爱他的心。 他因此没有做更多的回应。不能认可也无从反驳。 “如果有上帝的话,如果上帝是公平的,那麽我一定前生有过错。所以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把我喜欢的,都变成残破。把我想要的,都一分为二。”他想用微笑来说这些话,却得到相反的效果。 林嘉流下眼泪:“不管你过去、现在、或者即将对我怎样。我都最爱你,我都愿意只是你的。” 虽然有泪,但美丽的脸,是如此静默。事实不过如此,何必再大风大浪。 不能不去拥抱他。 不能不去原谅。 不管是不是一时感动。林剑锐转身把林嘉拉进怀里,拥抱的愈发用力。 擦掉那张脸上的泪,重新去吻,重新像看待一件宝贝。 …… 王斯宇从梦中惊醒。一个想法的产生,让他全身焦燥。 白天的会议现场。一切都不是预想的那样。 会议後,市领导巡视,王斯宇竟然被局长叫去陪同。这显然是临时的变动。 市领导们视察慰问了两处地方,一个是市火车站的值勒民警,一个是第五看守所的监狱民警。 一路上,王斯宇跟在局长身後,察言观色,机灵行事。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局长对他好的出奇,总是时不时地对市领导称赞他。 视察结束时,佘副市长与陪同人员一一握手,握到他时,拍著他的手说,看到现在的年青警察这样高素质,真是让他满心欢喜。并指著他对局长说,这个警察虽然年青,但能力突出,应该重点培养、重点提拨。局长点头称是。 副市长如此表示,局长今後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仕途能够坦荡,本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 王斯宇烦恼地揉著头发,睡意全无。 房子里空荡荡,他打开电视想找个放松心情的节目,却又在本市的午夜新闻中看到那张脸。 “你想怎麽样呢?!” 他对著电视机里那个众人簇拥下的人影发问。 那人臃肿的水桶身材竟好似磐石般难以被人动摇。 王斯宇挥起手中的摇控器砸向电视机。 “你到底还想让我干什麽!” ‘好事’背後的含义。让他一直不敢去想。 葫芦脸似乎将他看的清清楚楚,面对著那张脸,他知道,装作不相识,是愚蠢的。 复仇,就要把他们全部拉回到从前的轨迹上了。 竟然还不放过我? 用我的前途许诺或是要挟? 还想要我如何? …… 王斯宇面临的烦恼,尚未被另外两个人知晓。 7号球衣被扔在地毯上。它的主人正在曾经的队友──11号的怀里。 林剑锐仔细端详面前的人。手指抚过小巧的耳朵、细腻的脸庞,在樱色的唇上停留。那两片唇微微张开来迎合他的爱抚,不安分的舌尖若隐若现。引得面前人迫不急待地去吻。 愉悦,满心荡漾。 最动人的是那双美目,恰到好处的两条弧线,伴随淡扫而过的眉毛。无比简洁利落,无比摄魂夺魄。 林剑锐欢喜中竟说不出为何会生出忧伤。 “怎麽看了你十几年,也没觉得你变丑。” 那双细长的眼睛中波光一闪:“那麽,你想我变成怎样?” “你是更漂亮了呢。练了什麽妖法吧。” 林嘉笑起来:“不够好怎麽能迷住你呢?” “看来我只是美色和情/欲的俘虏?” “当然不只是这些了。”林嘉坏坏地笑。斜著眼睛看他,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你不是一样的?练出这副健美身材的目的何在?都快成了我酒吧里的众人眼里的标尺了。” “倒要看看谁中谁的毒更深。”林剑锐低声说,按住对方开始恶意挑逗。两人折腾地甚欢。进入沸腾主题之时。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怎麽不关手机的,讨厌死了。”林嘉的兴致正高,撒娇嗔吟。林剑锐却明白电话是谁打进来的,他立即将手机接起来,另一只手同时捂住了林嘉的嘴,阻止那一片春声荡漾。 “打扰到你了吧。”王斯宇的声音低到要听不清。 “说吧,怎麽了?” “今天我和葫芦脸……” “是不是无法避免要碰面?那又能怎样?” “比想象中的,严重。” “怎麽!” “他,要……” “说啊。”林剑锐心中猛然有些明白。他不再催问,等待答案。 “他在等我表示。用我的前途做筹码。要我去陪他,倒不是绝对不能做到。只是,如果我也去……”王斯宇停住不说。 “我们又都全成了他的玩物。”林剑锐为他说出来。咬牙切齿。 王斯宇叹了口气:“我早就是了,孩子时都能忍,现在也没什麽不能做到。只是,如果我去……另一个就可能还会是林嘉。那老东西,当年就喜欢我和他的配对。现在还可能会这麽要求。我答应过你不再碰他一个指头,所以我,不能去……” 林剑锐脑中轰鸣,不待王斯宇说完,他已将电话切断。 他想起当初是下过决心,为了复仇任何事都可做。甚至把自己也送上去。可现在…… 要怎麽无动於衷。 复仇, 还要付出多少代价。 第70章 每一秒的意愿 这本应该是一场浓於血的友情。他们五个人。 在很多年前彼此依赖。即便是现在也在心灵上依靠。 据说每个人年幼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朋友,特别是男人。 至少在小时候,有这样一群形影不离的朋友,让他们心满意足。 林剑锐坐在黑暗中,望著那张照片。那时的五个人就像五个太阳,充满希望,对未来满怀著憧憬。 而最终,屈辱,扭曲了心灵。 至少在社会的通用价值观中,两个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败类;最不齿的一个成了BOSY酒吧的招牌;另外两个,看起来还满不错。似乎可以列为榜样来教训前面三个。 只是从未真正开心过,没人知道他们真正开心时是什麽样子,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循规蹈矩,实则过著内心从不曾安宁的日子。 周围总是噪杂,回忆让生活更噪杂。当年的经历,如一个总是不断爆裂的火球,在每一个夜晚折磨著、提醒著。即使过去十年也不能忘记。 每当太阳下山,林剑锐都能看到那些人的脸。整整十年。 今後,若不能让这些人每天太阳下山时,也想起他们的脸,又算什麽公平的复仇。 耻辱与软弱, 不能忘,怎可忘。 忽然很想去看看马克与邓志超。 真的把他们抛弃的太久了,虽然心里没有一天会放下。 本以为时间会冲走一切,现在已然明白,浓於血的感情,和刻入骨的耻辱,都不会消逝。 随著时间,原本的人会被这两种东西磨灭了原型。变成追忆与仇恨的机器。 耻辱必要雪洗,方可罢休。 而感情呢?付出,会不会是唯一得到安慰的途径。 才隐约有些懂,原来付出,是让内心安宁的一剂良药。 “我不计较了。” 林剑锐俯下身对现在在他身边的人说。 让我付出,让我救赎从前的一切。直到再不亏欠。 这样,可否永世安宁? “我们即是这样的,就要寻找符合我们的标准。” 林嘉听不懂林剑锐的话,也没有在听。他已经睡了。在林剑锐靠过来讲话时,他好象是感应似的翻身贴住他,一只手臂搭上来。 林剑锐卧下,安静地抱住他。即使在内心从不曾平静之时,抱著他入眠,亦是所有事情中,最心满意足的一件。 遥想在阳光灿烂的开端,这种幸福会更深多少倍。已无从再去体会。 我们已经如此,纯粹不会再有。 为了生活能够继续,得与失的标准也应该改变。 既然不能拥有一切,索性把拥有的标准也改变。 拥有你,不是占有一切。 随你去吧。 你的心,你的身体,每一秒的意愿,我怎麽看得见。 去吧。 眼泪在漆黑之中流下来。 说明道理容易,说服自己却不能只是道理。 夜晚遮掩人的心痛,可以任凭哭泣。 “你会最爱我,是不是?” 是不是? 你的心中会只有我,是不是? 握住那两只纤细的手腕,募地把它们按在身体的两边。 林嘉由此被惊醒。“疯了吗?怎麽不睡。”眼睛又闭上,呼吸透著困顿,均匀而安详。林剑锐贴上去听。内心如磁铁发作,唯有顺势才可解惑。 融合带来心满意足的惬意。“我爱你。” 林嘉闻声激动地哼著。 “周末……会是王斯宇和你。” “什麽?”林嘉欲推开紧抱自己的人,最起码让他能看著对方的表情。“什麽意思?” “老东西要你们。” “什……” “去吧。和他去。复仇第一。” “可你……能……” “我能。我怎麽会不能……我说过了,我们要把复仇放在第一位。”林剑锐闭上眼睛在林嘉脸庞吻,“复仇之後,才有我们。你的心……不是最爱我吗?我相信,你最爱我。” 林嘉不知如何表态。 林剑锐声音放松了,仿佛说笑:“你的身体不过如此了。已经不只取悦我一个人。那我只要你的心,OK?” 林嘉更是发愣,“你讲什麽?你还是在意,那又干嘛让我去?……” “呵,我不是介意,我开玩笑未遂,成不?和他去吧。别让我再说一遍──这只是为了复仇而已。” 林嘉自此再无话,不知应该怎样表现才对。无话,两人却更轰轰烈烈地动作。林嘉使出混身解数来取悦林剑锐,仿佛是对他宽容接纳的报答。 在林剑锐看来,则是林嘉被不知名的兴奋点燃。此刻,越是激烈,他内心越是苦涩。 …… 林剑锐在第二天竟然看到了马云老师。 马云径直走进律师的办公室。 林剑锐目瞪口呆。 “你不去看我,那我来看你。”马云说。他打量林剑锐办公室,更仔细的打量他曾经的学生。“真精神。”他赞美。“长大了,长成男子汉了。” 林剑锐面露愧疚,他必竟九年没去看过马云。“干爸。”他一如即往地称呼。“你怎麽来了?” “我说过了,你既然没心没肺,我不能指望你会去看我。我来看你好了。” “对不起。其实我们是有计划一起去看你的。” “算了吧。两个在监狱,想什麽时候一起去看我?” “我说的是过一段时间。等他们出来……” 马云叹了口气,坐在办公桌前的洽谈椅上,看似在打量那两把高档洽谈椅:“你的工作很顺利吧。” 林剑锐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正在计划救他们,这会不会影响你目前刚起来的事业。” “影响一定有。总得取舍。救他们,值得。”林剑锐轻轻地说。 “王斯宇去找过我两次。让我做伪证。” “不是伪证。”林剑锐立即纠正。“是惩恶。罪恶总要得到惩治。因为光明的手段行不通,就只能如此。” 马云望著林剑锐,笑起来:“律师就是不一样。同样的话,你说出来就那麽让人不能反驳。我一下子好象就被你说服了呢。可是为什麽要是我?” “因为你是我们的老师,因为你的人品一向受到肯定。因为你一眼看去就是善良可信的人,因为你……” “懂了,不用夸了。” “那麽,干爸……” “我没说同意,我还得考虑。我只是想亲自问问你:我们的大律师,如果我要去惩恶,我具体要怎麽做。” “很简单。证明3月17号的那天晚上、那个时间,你们一直在一起。我会给你弄来确实的证据证明你们……” “明白了。我并没说同意。我还要回去考虑。到时候给你答复。”马云垂下头,慢慢显示出深刻的难过。“你们当时怎麽不对我讲呢?我这些日子,一直为我当年未能预料到更糟糕的情况而自责。你们闯祸後,我应该尽全力去帮助你们、保护你们。可是,为什麽你们一开始就不对我讲呢。也许,一开始就惩治了罪恶,邓志超和马克就不会……” 两人沈默。 林剑锐说:“邓志超当初的理想,是和你一样,当附中的体育老师。” 马云便更难过。 “我们被威胁,所以不能讲给任何人。但最主要的是,我们内心的羞耻,即使没有威胁,我们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即使现在,也不想。” “你们还有别的计划吗?”马云老师轻轻地问。 林剑锐转头看向窗外。 这个问题让他一阵烦挠。後天,即是周末。别的计划?他的两个好友就要再次充当玩物。为了扳动根基最深的那块巨石,他们要含辱等待。 机会会来吗? 内心复杂的痛与烦恼,让林剑锐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邪恶的笑。 “没有。”他否认。 第71章 迷途羔羊 只是救出他们,就罢休了? 是吗? 五个朋友的心能这样紧紧相连,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可五个人的仇恨,凝聚在一起,更不可小觑。 你们真的只是救出他们,便肯罢休了吗? 当年我未曾关心的足够,现在再来关心,行不行,还能不能救回迷途羔羊? 马云一脸担忧。 林剑锐笑了。“真的没有别的计划?干爸,你当我们五个人是什麽?打打杀杀的黑社会?” 马云望著林剑锐的眼睛:“邓志超和马克,不就是为了雪耻才杀人?” “那是很偶然的事件,他们狭路相逢,又都是火爆脾气。如果我们真的计划复仇,怎麽会用这麽低级的手段。大厅广众之下杀人?这可不是水浒梁山的时代了。” “时代虽然不是那个时代,人还是一样的。” “怎麽讲?” “内心的仇恨不会不同。如果宋江、林冲活在这个时代,他们会不会还报仇?我认为会的,只是工具的不同。可能手里的刀与枪,换成了别的。也可以明枪换成了暗剑。” “呵,干爸,你打算重新写一部现代水浒传?” “现代还不如过去。以前复了仇可以逼上梁山。现在有仇恨,却没有梁山。” “好深奥呢。”林剑锐无动於衷地打趣。 “我盼著你们好。恨不得请座佛回家给你们供一供。你和王斯宇还算争气。你们要好好活。出人头地才是给别人最好的颜色,也是给自己最好的交代。你们,别误了前程。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马云老师离开後。 林剑锐打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两本水浒传平放在里面。 现在有仇恨,却没有梁山。 没有梁山。 …… “我第一次要按照别人的意愿出庭,连问的问题也要照本宣科。第一次啊,第一次。”谭律师摇著头笑道。他的手里拿著刚刚送来的快递。虽然没打开,但里面是什麽他一清二楚。这是林剑锐事先打印好的问讯词。他的问讯词。 吉莉安等谭律师摇罢头,便说:“林剑锐果然料事如神。” “怎麽讲?” “他说你一定会这样发感慨。所以他让我告诉你。你虽然是第一次按别人的意愿出庭,可他却不是了。” 谭律师大笑起来:“这小子。我又不是不满,这样提醒我干什麽?我打了十几年官司,难道还不知道怎麽赢?他想出的问讯词,会比我的还要好?竟然指导起我来了。”他边说边拆了快递。把里面的几张纸快速的浏览。 到最後一页,脸上却只剩惊讶的表情。 吉莉安望住他的脸,对纸上的内容产生无比的好奇。 “看到什麽了,这麽惊讶?”她故作无意地探身去瞄了一眼。未能看到重点。 “怎麽让我问这样的问题?” “什麽问题?” 谭律师愣愣地出神,之後小心地把快递锁进抽屉。 “转告他,一切没问题。” …… 林剑锐给王斯宇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他没有打电话或是用其它直接的方式。他不想面对面地讲这个决定。 王斯宇却在晚上把电话打过来。 铃声响了很久,林剑锐才去接。声音若无其事。 “你?” “嗯。” “真要那样?” “嗯。你去吧,不去反而让他放不下,也许会搞出更多麻烦。” “可……” “我没什麽。计划是第一位的。” “呃……”王斯宇轻轻咳了一声。“看情况吧。” “挂了。” “等等。你把事情想简单了。” “怎麽?” “老东西虽然来找我,但并不一定对你就没兴趣了。” “他还没给我打电话。” “嗯。我担心……当年你没有经历过……你不知道会过分到什麽程度,你,肯定忍受不了。” 林剑锐喝了一口酒:“我没关系。” “我的意思是,”王斯宇停顿了一会儿,“如果他让你也去呢……如果他要我们三个人……” 林剑锐笑起来:“你想不想喝酒吗?我正在喝。” “我刚到家。也许要喝点。” “喝吧。就当周末我们是去开派对。换个角度看,一辈子可能也不会再有那麽糟糕的时刻了。值得纪念。” “不行。”王斯宇摇头。“我知道他想怎样。我不想你以後再不想看到我。” 林剑锐倒自平静:“那麽,要不要复仇了?” 第72章 缺血的叶子 该怎麽做 有没有必要想的太多 林嘉去见了程发。 老头子神采奕奕,很少看到他穿如此考究的衣服。黑色细尼绒的西装,裤线直的像刀刃,皮鞋能照出人影。 “我大概知道发生过什麽了。”程发说。 林嘉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双目直视面前醒目的黄色地毯,中间硕大的游龙图案,让人感觉像是去了哪个朝代的皇宫。他坐的位置正对著龙脸,今天龙脸的表情很奇怪。 “我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耳中听见程发压的很低的声音。 林嘉没做任何反应。不想听,不想思考。 “他死不足惜。”程发如是说。 …… 吉莉安一边整理著桌上的文件,一边不时瞄一眼林剑锐。办公桌另一边的林剑锐正在奋笔急书。 “我做了你秘书应该做的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发薪水。”吉莉安打趣道。 林剑锐‘嗯’了一声,写完後出奇地给了吉莉安一个笑脸。今天他心情很好,好的可以感染身边的任何人。吉莉安感同身受,也觉得很少有地开心。 “让我猜猜,是不是下次开庭你很有把握了?”吉莉安企图搞清楚原因。 “没有。” “那是因为什麽?” “对了,上次你不是说过想让我陪你去看你妈妈。” 吉莉安表情失落:“不需要了,她已经回杭州了。” “哦。”林剑锐将写好的纸装入一只信封,起身离开办公桌旁,犹豫了一下,竟到吉莉安身边拥抱了一下她。 “你和林嘉,怎样了。”吉莉安冲动地问,问完又後悔。 “嗯。”林剑锐开始显得心不在焉。他走去衣架旁穿外套。“你今晚有什麽想做的事吗?” “嗯?”吉莉安不解。 “想吃什麽或是想玩什麽?我请你。” …… 程发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生风地走出去。林嘉跟在他身後,像一片缺血的叶子,轻飘飘。 “我去见纪良浩。”程发坐进车内时,对站在车外的林嘉说。 林嘉点头,依然什麽也没说,只是双眼望住面前的人。 “你不要跟我去。”程发说。“你是好孩子,这点不会改变的。” 林嘉在入夜的路上很意外地遇见了贺蒙。贺蒙没有看到他,从林剑锐的车里下来,贺蒙像一只兴奋的兔子一样跳进一家洋快餐店。林嘉透过橱窗的玻璃看到他在张牙舞爪地点东西,之後又趾高气扬地指挥著服务员打包。 林嘉本已经走过林剑锐的车子,但他又返身回来。车内的人一条手臂搭在降下车窗的车门上,表情淡然。 林嘉笑了笑:“这是,在准备什麽节目?” 林剑锐也微笑地望著他,没言语。 “这里离我的酒吧很近,两位是要去光临吗?”林嘉继续问。 林剑锐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我想带他回家。” 林嘉连续不停地点头。 贺蒙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外面的人,如临大敌般两手空空地跑了出来。 “哇!,你不会是在跟踪我们吧!”他面对林嘉站定,也站在了林嘉和林剑锐之间,阻挡了林嘉望著林剑锐的视线。 “你们怕人跟踪吗?”林嘉一副懒得答理的表情,很平淡地告别,转身走开。 明天就是周末了! 他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感慨。他们都要去陪葫芦脸。 自私独占的愿望早晚会被打破。早与晚。一样的。 …… 两个小时之後,林嘉站在了酒吧表演区的灯光下。 他摇摇晃晃,笑容轻浮。很久以前他好象是做过这样的表演,那真的是非常非常久的事了,他根本就记不清细节。每一次脚步是怎样迈出,腰要怎样扭才够劲,手放在什麽位置。那是一种什麽舞蹈?为了什麽目的?他总要想这个问题。 问题的答案,舞台四周,人们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 他向人群飞吻,将衣服脱下来扔给众人。 快活的事,一起来吧。 任何事都有两面,为何我们总是执著於悲伤。 他跳下舞台时,人生头一次搞不清是投在谁的怀抱。湿滑的舌头在他的身上游走,他竟以为是葫芦脸。酒吧灯光乍亮的瞬间,才提醒了他身在何处。是啊,不必再去忍受。 挣扎出来,他穿过人墙,扑向地下室。 在向下的台阶上,他昏了过去,身体软绵绵地倒下。他想起他的药盒,在抛给人群的那件衬衫的口袋里。 他悲伤地哭了。 不用怀疑,他的心还是会痛的。麻木只是相对而言。 第73章 一点即燃 某日下午。北京刮起冷风。 扬洒的沙尘,显得荒凉。好象秋天到了,日历牌上却正值盛夏。 不再燥热的时候,人反而会变得平和安宁,无所畏惧了。 摘掉五只耳环,将头发变回黑色,脱掉连帽衫,架上灰色镜片的眼镜。 林嘉改变了形象,等待第二次开庭的时间。这是星期三。 上个周末,那场他们痛苦等待的‘表演’,并没有发生。葫芦脸临时飞去重庆参加一个会议。 乍听到这个消息,似让人松了一口气,过後还是心焦。因为该来的早晚还是会来。 但林嘉并不心焦。 这种转变,只在那晚晕死又苏醒之後。 那一晚,冷风穿过他的心,自此後他的身体始终冰凉。没有了任何想法,反而能够平静。他由此显现出一种坚强与镇定,在过於细致的面孔与身形上,形成一种反差。 一身黑衣进入法庭,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邓志超和马克偶尔会回头望一眼,间或做个无所谓的鬼脸。似在确认这个一本正经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 这次开庭像走过场一样草草结束。因为出了差错。原告律师特别申请提请的一名证人,一直未能赶到。双方只能就上次未尽的事项做一些进一步的交涉。 另一名目击证人──那名妇女的丈夫,回答问题时含糊其辞,似乎不想让自己的证词造成任何後果。他的作证已没有任何威胁。而那位妇女今次拒绝上庭。 法官很恼火。 原告律师保证下次庭审时特别证人一定会到。法官虽然表面斥责原告方的失误,实则却是同意了原告律师的安排。 林嘉注意到林剑锐的表情很不明朗。他们分别离开法庭後,林嘉拨电话给林剑锐。 “证人为什麽不来?” “嗯,说塞车。” “难道他觉察了什麽?” “不会的。倒是早应该料到他会反复无常。” “嗯,其实,他很怕事。我和他打过交道,让我试试吧。” 两人约在上一次那家不显眼的茶馆见面商谈。 林嘉先到,他没有按林剑锐的嘱咐在地下室选择一间茶室,而是挑了楼上一间带窗子的小隔间,然後给林剑锐发了短信告之房间号码。 透过这间茶室的窗子,能看到林剑锐公寓楼的半个侧面。 这麽近的距离,他没有选择那个更方便讲话的地方──他的公寓,却选在这里。林嘉眯起眼睛思索,那麽,他的房子里有谁? 端起茶杯来喝。再次提醒自己──管他有谁,管他以後要怎样。 林剑锐到来後,将门认真地关紧,对窄小的茶室隔间仔细打量了一番。坐下来时,坐的很近,声音也压的低。林嘉奇怪地望著他,故意将身体向後,拉开两人的距离。 “怎麽现在这麽谨慎了?”他实在讽刺,林剑锐竟没听出来,或是无心去分辨。 “以後要更加谨慎点。” “真的有人监视?”林嘉并不大能够相信。 “至少贺蒙确实是葫芦脸的人。” “你怎麽确认的?” “他身上有和你类似的……”林剑锐没有往下说。他伸手要摘掉林嘉的眼镜。最熟悉的人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是为了不让出庭的证人留意,可连自己也觉得陌生了。最陌生的莫过於脸上的神情。 林嘉闪开,用手指故意推了推鼻上的镜架,透过灰色镜片望著林剑锐:“不要只是从身上那点伤来判断,你还可以真刀真枪地试试……” “好!”林剑锐狠狠地说,他注视著林嘉的脸,林嘉一直冷淡的表情让他著实不爽,可他却转而嘻笑地揽住林嘉的肩膀,“心里不能接受,是不是?” “没有我不能接受的东西。”林嘉反应平平。“我们说正事吧。” …… 分开时,林嘉先行。他一个人拐进了一条隐蔽的胡同,打算散步回去。 复仇本身已经带给他快乐。不管结局如何。有趣的是,他们还有闲暇顾及另外的东西。 甚至这另外的东西的分量有时超过复仇的愿望,那就是归属感与温暖的争夺。不管对生活如何不再奢望,依然会有微小的愿望,一点即燃。也许是,孤独的太久了吧。若前方真的有一个明亮的去处,饥渴已久的人总是会不顾一切。 王斯宇的过於自我,曾让他失落。何时距离,何时亲近,全不由他。 林剑锐的完美与苛求,曾是他最想要的,可现在反而是他无权要求了。总之,最後也会成为有距离的关系。不过如此了。 没有了愿望,痛苦也忽然隐藏了触角,不再张牙舞爪。 他抬头静静地望天。今生的第一伴侣,是孤独。 有人在他身後刹车。 回头,很没所谓地笑了笑,坐进车内去。 “忘了什麽没说?”他淡淡地问。 “是的。是忘记了,忘记要带上你一起回家。” “哦。” “那小子让你不舒服,是不是?尽管知道我是为了……” 林嘉打断他:“我为什麽要难过。” “还嘴硬,以为这招很好用?” “你怎麽会有什麽?你的洁癖太严重,我了解的。”林嘉沈静地笑。 “这还像句话。”林剑锐的手离开方向盘,伸向林嘉,将其拉近在眼前。摘下他的眼镜,摸了摸那只没有了耳环的耳朵,“干净多了。这样更好!” 林嘉打趣:“不能总装混混。” 林剑锐轻笑一声发动汽车。 “送我回去吧。”林嘉本想坚持自己,话却说的没什麽力气。 林剑锐掉转车头驶向自己的公寓。 “你房子里的那个人要怎麽办?” “让他走人。” “啊哦,还真有人在等。” “你不是很相信我、很了解麽?” “我了解的,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哦?说来听听。” “我知道你正在努力尝试……” 尝试改变,尝试解脱,尝试不再用情专一。 尝试扭转错误。我们的爱,摧毁了你的梦。如果回到过去,你多麽希望只是朋友。 林嘉没有把上面的话说出来。他望著前面的路,感受到身体的左边,因为有那个人的靠近而变得温暖。 …… 两天後,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顾劲失踪一天後,尸体在郊区的铁路线旁被找到。现场看似卧轨自杀,口袋里装著一张大额欠条。欠条的上半部分被撕掉,但能看得懂,是因赌博而欠了大笔钱。 王斯宇的消息很快传来。告之,这会是一起无头公案。 他将顾劲死亡的现场照片传给另外两个好友看。死相很惨,尸体被碾成几块。可见下手人的凶残。 “第二个。”王斯宇说。 干掉了。 林嘉盯著照片眨了几下眼睛,侧过头来看著林剑锐:“纪良浩真够狠。” “杀父之仇,不奇怪。” “程发是怎样激起他的仇恨的呢?为什麽我就不能成功。”林嘉叹气。 “也许你没有不成功。” “什麽意思?” “当仇恨与利益挂上钩,有些人才会行动。并且只打著复仇的口号。” 林嘉点头,却觉得哪里别扭,片刻後他说:“我们是不同的。” 林剑锐笑了:“我们当然是不同的。” 第74章 简单而昂贵 不得善终,算不算最好的结局。 柳承仁 顾劲 死。 孟忠良 判刑。 剩下的…… 黄辰生,已几近生不如死。 剩下的…… 尚有一个人,唯有一个人,固若山,安如石。 周身地裂天崩,与他无关。葫芦脸其人,大风大浪想必已见的太多,若不是直奔他而来,又怎会轻易入得他的眼。 时间似乎变得简单而昂贵。 两周过去,林剑锐忙的不见人影。 不见人影是对林嘉而言。 不过林嘉也同样忙碌,和王斯宇做了一件事。这件事直接导致黄辰生在下次开庭时‘乖乖’到场──他就是上次开庭时缺席的特殊证人。 法庭上林剑锐的目光长时的盯著对面席上‘公诉人’的牌子。林嘉悄无声息地坐在法庭里最不显眼的位置上。王斯宇则根本没出现在庭上。黄辰生走上证人席的时候,神态平常。看得出,他没有像一眼认出林嘉那样认出邓志超和马克。 他们两个变化最大。曾经的软弱都不能再看得出来。 本次开庭之前,林剑锐做了大量工作。他将凶器──两把西餐刀送去做血型与指纹的检验;把警局公布的嫌疑人画像,找专人与被告人的样貌进行对比。这些工作做的有模有样,但他并没有把这两件关键的证物呈上法庭。 在庭上,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新证人身上。 “证人是我父亲生前的一位朋友,首先要感谢他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到本庭。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证人的身份。黄辰生,工作单位是市检察院,人品贵重,与我父亲柳承仁相交多年。黄辰生今天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法庭上,是要证明我的父亲是个怎样的好人,更要证明凶手残忍杀害的是一个对社会怎样有益的人。让审判长及大众能够全面、立体地了解死者,那不单单只是一个死人而已。” 一段话讲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了林剑锐要这个证人出庭的原故。证明死者是多麽重要的人物。 黄辰生深信不疑,用很依赖地眼神望著林剑锐。 “请你向各位讲一下我父亲柳承仁的人品。” “嗯。”黄辰生显得胸有成竹。他清了清嗓子,如同单位里每次开会发言那样,有条不紊地讲起来。“柳承仁同志,是一位实业家又是名副其实的慈善家。我和他认识十多年了。用最恰当的词来形容他,就是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他生前为社会创造了巨大的价值和财富……” 黄辰生用让人乏味地官方式语言述说了柳承仁於人於世的贡献,并表示了他对朋友之死的痛心。 “你觉得杀死他的凶手,仅仅是消灭一条人命吗?” “当然不是!凶手杀死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柳承仁的死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巨大损失。有多少人因为他的死而失业?有多少慈善事业少了他的一份力……” “谢谢你。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法庭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很安静。 邓志超和马克满脸不解地瞪著林剑锐。 “下面由反方的公诉人提问。”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谭律师身上。谭律师拿起一叠装订好的文件,盯著上面的内容,不断地皱眉头,停顿了几秒,竟站起来,缓步走到证人席前,问第一个问题:“你和被告是很好的朋友?” “嗯。好朋友。” “怎麽认识的?” “通过朋友。” “通过什麽朋友?” 黄辰生停顿不语。 “通过什麽朋友?一个是商人,一个是公务员,你们通过什麽朋友认识的?工作上的朋友,生活中的朋友,还是酒肉朋友?” “工作上的……不,生活中的朋友。过去十多年了,记不太清了。” “你说你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来往很频繁。那你们平时都有些什麽来往呢?就是说,日常都有些什麽样的联系,在一起做些什麽交流?” 黄辰生有些抵触律师咄咄逼人的提问方式,但他还是从容地应对:“吃饭,打球,交谈,聚会,各种喜事互相捧场……” “还有吗?” “有必要一一说吗?” “也在一起娱乐吗?例如唱歌,喝酒。” “那一定会有。” “除了唱歌、喝酒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你们也一起去过酒吧或是类似俱乐部、夜总会的地方吧。” “当然会有,他是生意人嘛。他本身就经营过这些。” “他经营过夜总会?” “类似吧,应该算是酒吧。” “嗯。酒吧。”谭律师翻著手中的文件。“酒吧里会不会有一些表演。” “当然会有。” “什麽类型的表演?” 林剑锐开口:“我反对。这种问题与本案有什麽关系?” “我很快就证明这与本案非常有关系。”谭律师直接回答他,随後向黄辰生发问:“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寻欢作乐的时候。那些表演,有没有过分的地方,例如虐待。” 黄辰生的表情变的相当严肃:“什麽意思?” “我说的不明白吗?虐待,打人,折磨人,现在不是有些这样的取乐节目吗?” “我没有做过。” “我没问你有没有做过,我是问你的朋友有没有做过。哦,我这里恰好找到当年的一份档案。这里记录著柳承仁曾经入狱五年。嗯,在他的爱好一栏中,很奇怪地写著打人二字。所以,我问的是柳承仁有没有特意地虐待人取乐,他有没有打人。” “我,不清楚。” “你们在一起玩,你不清楚?那你说说你们在一起玩些什麽?” “哦,他是,打过人。” “你亲眼看到的?” “嗯。只有一两次,而且,那些卖艺的是自愿的。就像你说的受虐的游戏。” “哦。受虐的游戏。” “我强调过了,那些人是自愿的,而且他付钱。这不算什麽吧。” “那些自愿被打的人是什麽年纪?” “年,年纪?” “哦,我换个问法,一般这种人都比较年青,他打过的最年青的人大概是什麽年纪?” “嗯,十,十七、八。” 法庭上出现了片刻的骚动。黄辰生有些掩盖不住慌张,他无助地看向林剑锐,林剑锐也望著他,目光却很奇怪. “十七还是十八。” “有,有什麽区别?” “当然有,这个问题能证明他们是不是成年了。” “不,不知道。” “那麽,十七还是十八。” “不管是不是孩子,他们是自愿的,有好处给!” “哦。这些孩子只是被打吗?还有没有别的?” 黄辰生的额头瞬间渗出一层汗珠,他的眼珠在眼框里转动,不停地在法庭上的各种人身上打转。林嘉伏下身去,让那狐疑的目光没机会看到自己。黄辰生的目光最後停在马克与邓志超身上。 一阵心悸。 他好象心脏病发作一般。 谭律师紧逼不放:“那些孩子只是被打吗?他们有没有被强迫做一些……我的意思是……我直接说出来好了,他们有没有被侵犯!” 这是一颗意想不到的炸弹。 法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如钉子般钉在黄辰生的脸上,大多是惊讶。 黄辰生没有回答,却满脸是汗。他摇头了,可惜停顿的时间太久,出卖了真相。 “没有吗?”谭律师问,“有还是没有,很容易回答。为什麽要想这麽久?” 黄辰生的脑子失去了灵动性,他第一次被律师紧追不放。懦弱的天性发挥作用,他条件反射地回答:“不关我的事。是他们……” “我反对。”林剑锐有气无力地说,尽力扮演他原告的角色。“这与杀人案有什麽关系?” 黄辰生也恼了,瞪著谭律师说:“你为什麽总问我这些问题?”他的情绪复杂,懊悔,惧怕,悲痛,还有一点点愤怒。 “现在还要说没有关系吗?你的朋友是个好人吗?你现在还想继续证明他是个好人吗?” 黄辰生无话可说。 谭律师转身走回自己的坐位:“我没问题了。” 黄辰生眼里竟悲愤交加地生出泪花,让他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像个求饶的太监。“他不是好人,是的。就算他作恶多端,可他是我的朋友。我今天到这来,是为了朋友!” 第75章 罪恶昭然 软弱是命运里的一根刺。让人丧失自主与智慧。 孩子们曾经都是软弱的,若能渐渐变得坚强是生活给的最好礼物。 而显然,有些人的软弱会伴随一生。 黄辰生大概就是这种人吧。林嘉不知为何思绪飘到了这里。 对於黄辰生,软弱还是一枚炸弹。 审判长拄著额头显得愁闷不堪,审案审出一个案中案。 “证人,我的调查表明你在上个月刚刚离婚。能说一下离婚的原因吗?”谭律师还要提问。 黄辰生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望著谭律师,好象望著的是地狱阎王。 “这和作证有什麽关系?”他学著林剑锐的方式反问,声音却都变了调。 “你不想说,我来说好了。因为你的儿子,你有钱的妻子愤而和你离婚。还需要我再说的详细吗?”谭律师停顿,望著黄辰生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片刻後接著说,“你妻子通过法庭对你下达了一份禁止令,禁止你对儿子的探视权。为什麽要禁止一个父亲去看望自己的儿子呢?你能告诉法庭,你对你儿子做了什麽吗?” 黄辰生的表情一时让人以为会暴跳起来,却很快像个软柿子一样靠在证人席上。他什麽都说不出来。 谭律师走开一点,背过身缓缓说:“曾经对别人孩子做过的事,如果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你会不会觉得,这真的好象是报应呢。” 黄辰生愣了片刻,猛醒,一个可怕的想法跳进他的脑子,报应?还是,报复?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他们不能怪我!不是我!我没有主动虐待那些孩子,不是我。”他竟转向马克与邓志超来讲话。“放过我的儿子。”他在此时方才有了片刻果决,不顾尊严的向两个被告席上的罪犯企求。“不是我要玩小孩,是别人,不是我!求你们,别对我儿子……” “那麽说,你已经承认,你曾亲眼目睹柳承仁对未成年人施暴。”谭律师的声音并不大,这话他说出来也很难受。他终於知道这个案子的关键在哪儿了。他转头望著林剑锐,他很想看看那小子是什麽表情。林剑锐正低头望著原告席的桌面,虽然一动不动,但显然他的内心波澜起伏之巨大,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谭律师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转而望住黄辰生:“柳承仁对酒吧里的很多未成年人施暴。那麽,他的仇人,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没有仇人想报复他吧。怎见的就是我的当事人呢?我问完了。”谭律师结束问话,坐回他的位置里去。 法庭上一片安静。 黄辰生在几秒的安静後反应过来。他涕泗横流,深深的恐惧。“我不要再做证人了。让我走。”他的语气一时像个堵气而又懊恼的孩子。 “可以走。”审判长竟说。“回去等。有人会找你调查。” 黄辰生本已冲下证人席,闻听此言,脸色惨白,“不关我事。那些孩子,不,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掩面奔出法庭。 他意志的薄弱,超出了预计。崩溃的迅速。林嘉扭著头看著黄辰生离开後一直摇晃的那扇门。似乎觉得对黄辰生的报复已经可以了。 即使他没疯,也已经不会再是正常人了。 …… “我明白为什麽黄辰生一直没法高升。”在又一次的相聚中,林嘉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他是典型的那种人,别人行善他也会善,别人作恶他也相从。如此说来,他倒是当中最……”要说他是最无辜的一个吗?林嘉摇摇头。恶事,再身不由已,做就是做了。软弱不是借口。 “你在同情他?”林剑锐有点惊奇,继而转向王斯宇,“你们对他儿子做了什麽?” 两个人都不回答。 林剑锐严肃了表情:“我不希望……我们不能真的伤害不相关的人,那不就和那些人一样了?!” “当然不会了,你把我们想成什麽了?”林嘉反抗。 王斯宇则说:“真是不默契。” 他们还是没正面回答。饶有兴趣地看著林剑锐著急。“那麽,到底是怎麽做的?为什麽他会求我们饶过他儿子?” …… 没有了黄辰生,法庭依然一度安静。新的问题立在面前。 真相以这种姿态,暴露在众人面前,尽管没人知道主角是谁,可五个人还是有种任人审视和评说的惊恐。想逃避耻辱的感觉,曾一时超过伸展正义的愿望。 但终是完成了这一步。让阴暗的、凶恶的、深藏的,都摆在桌面上吧。让人们知道真相──那些光鲜位置上的人,那些看起来正义的面孔,该如何让人信任? 谁能阻止冠冕堂皇下的罪恶。 ‘上庭’曾是林嘉的愿望,用这个世界最正义的武器──法律,与罪恶来一场面对面的较量。不管这个愿望是否幼稚,林剑锐已巧妙地为他实现。 最高明之处是没有暴露他们,又使罪恶能够昭然天下。 “干的漂亮!”王斯宇在电话里由衷地赞美。这已经是当天的深夜了,他还是不由地打电话。 “你不在庭上…”林剑锐说。 “我是没在庭上,但不代表我看不到庭上的情况。你真的从黄辰生口中诈出了真相。今天起我对你五体投地的佩服!由他们自己说出来,真是最好的一步棋。不管有没有效果,不管有没有人会去处理这件事,今天我们都是迈出了最好、最高明、最精彩的一步。” 是啊。就在於他们曾以为除了他们自己,不会再有另外的方式让人们知道真相了。 而现在,撕掉伪善的皮,让罪恶人的罪恶被看见。即便法律被收买,也会有道德与舆论,而这不正是有些人最惧怕面对的。 “可惜这次揭穿的只是一个死了的柳承仁和一个毁了的黄辰生。葫芦脸还是没露出来。” “没露出来倒是好事。狗急了会跳墙。对他还得另辟方法。” …… 几天後,律法大厦西餐厅。 “你掉了东西。”林剑锐将一张卡片状地东西拾起来,正欲递给刚刚从餐桌旁站起来的人。继而又好奇地对著卡片详看。“原来你身份证上的名字就是吉莉安,我还一直以为是你的英文名。姓吉的很少有。” “我父母的姓氏都不常见。” “哦?” “我母亲姓吉,我随她姓。” “哦。”林剑锐将卡片递过去,“收好。以後不要这麽马虎,乱掉东西。” “好耶。”吉莉安对他的关心很受用。借机说:“晚上去看场电影,怎麽样?今晚上映一部好电影。” 林剑锐竟然点头。 “即便我是那样的,你依然没想过放弃。真的有这麽爱?” 吉莉安很大度地笑了:“我不够漂亮,又没什麽好的身世。一个人大学毕业在北京打拼,吃了很多苦。只有你,让我感觉到了一点天堂的滋味。和你拍托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幸福。所有人看我,都像是看嫁给了王子的灰姑娘。你不知道她们有多羡慕我。我愿意永远在你身边,掩护你。” “掩护我?” “为了事业和生活,你终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你可以做你真正喜欢的事,爱你真正喜欢的人,但让我做你的妻子和最可信赖的朋友。” 林剑锐带一点歉意地笑了一下:“这算是我的幸运吗?” “一定是。” 林剑锐望著空旷的餐厅,想了好一会儿。 他点头了。 …… 两个人走过大厦外的石板路时。吉莉安忽然问:“你怎麽不问我父亲姓什麽?还有我为什麽不随父亲的姓。我想一般人都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那一定是你不想提起的。不愉快的事让我们都不要说。” 第76章 全军覆没 “你是根据什麽指控我的两个当事人的?” “通辑照片。” “还有其它根据吗?” 没有。林剑锐的回答,很简洁。 其实还有很多。目击者、街口摄像头录的模糊景象、两把西餐刀柄上的提取物及更多细节。在警局之前,因为是被害者家属先行控告嫌疑犯,警局便全力帮助他提供能定罪的证据。王斯宇的暗中助力,这些证据……就这样合情合理地经过了林剑锐的手。 然後,有些东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虽然林剑锐一直在认真地整理,但最不利的证据没有一样在法庭上出现过。人们的注意力被一再引向其它方向,被害者的恶行成了上一次开庭後,留给在场者心中最大印象。 现在对於林剑锐所处的劣势,连法官都生出同情。 “也许你从一开始就应该请一位律师,而不是自己来。虽然你也是律师……我听说,上一次你就打输了一场几乎是稳赢的案子。” 林剑锐黯然而愧疚地点头。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他想法官们都是相通的,他想法官们一定觉得他再也不能委於重任。 胜算极大的官司,连输两场,他肯定出名了。在律师圈子里臭名远扬。 以前的努力,以及努力得来的成绩,会被说成是一时的狗屎运。 他想,熠熠生辉的律法大厦,还有他二十一楼的办公室,就要易主了。 他笑了。 他看到这次出庭的马云老师,正在定定地望著他。他想起了那天的叮嘱:什麽都可以,别毁了前程…… “你是体大附中的体育老师?有20年的教龄。”谭律师问,他对这个案子已经得心应手了。 “是的。” “那麽被告席上的两位是……” “我的学生。” 马云老师穿的很正式,头发都梳的光亮。能想象之前他内心巨大的挣扎。但最终他还是站在这里。 “听说他们也是你的干儿子。来往很密切。” “是的。我们,就是亲人” “呵呵,为了救儿子,父亲会不会说谎。” “也许会。但这次不需要。是事实就不需要撒谎。” 谭律师对马云老师的回答很满意,他微笑著转向审判长的方向问:“那麽你说说3月17号那天晚上,你做了什麽?” “3月17晚上,是星期六,正是NBA比赛最精彩的一场。火箭队对小牛队。中央五台转播,我和我的两个干儿子早就约好那天晚上七点见面。在我家一起看球。我们三个人赌那场球,结果我输了,所以我印象深刻。” “他们是什麽时间离开你的家。” “大概是过了十点锺。我要睡觉了,他们就离开了。” “也就是说那晚七点到十点他们一直在你家?” “是的。” “中间他们有没有离开过。” “没有。” “就是说一直都在你的视线里。” “如果不算上厕所和取啤酒的时候。最长一次也不过十分锺。” “呵。你觉得他们可能有机会杀了本案的被害者吗?” “被害者是在我家附近被杀的吗?” “不是。被害地点,距离你家至少一个小时车程吧。” “你觉得可能吗?我想不出他们用什麽办法来回不超过十分锺。” “我没问题了。”谭律师神采奕奕地坐回位置。 相比谭律师,林剑锐的气势就差出很远。他想了很久第一句竟问:“我也是你的学生,你是否记得?” “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你不把我当儿子看吗?” “曾经我当你们是一样的。过去九年你从没回来看望过我一次,所以我想,你并不希罕当不当我儿子。” “那麽说,是我无情无义了。” “至少,我觉得,被你控告的那两个更加有情谊些。可能是因为你有一个父亲已经足够了。” “现在没有了。我希望能将杀害我父亲的凶手绳之以法。” “我也希望。” “那麽你要为两个嫌疑犯作证?” “因为这是事实。你抓错了人。你并未抓到真正的凶手,你应该把精力赶紧用到正确的方向上去。” “是吗?你怎麽证明你说的话就是真实的。” “我没有证明。那晚我的妻子和女儿知道我约了人看球,她们回了我岳母家;看球比较激动时曾经惊动过一个邻居,但他也没有进屋里来。我没有什麽证明,如果我的人格和人品、如果我周围同事与朋友对我的口碑都不算什麽的话。” 林剑锐点了点头。“我没问题了。” …… 何日东风来,春意寥梢寒。 虽然夏天就要过去了。但有那麽一刻,感觉就像寒意尽头的初春一样,连照进窗子的阳光都是温柔的。 林嘉面对著窗子,让阳光能够照著自己的脸。在最关键的这个时刻,他最先放松了。他要的不过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已经实现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阳光下的阁楼。五个人曾各自说出的理想,他还能一一细数出来。 阳光灼热。五个人的热情也是灼烈的火: 邓志超长大後想成为附中的体育老师。 林嘉想成为医生。 王斯宇想当官。 马克想当一名新闻记者。 林剑锐想开一间酒吧,让大家还能天天在一起鬼混。 而今,没有一个人的理想得已如愿。 邓志超没有成为灵魂工程师,他反而成了社会上的败类,马克亦然。 林嘉没有成为医生,他连大学都没有上。 而想开酒吧的林剑锐,恐怕连酒吧两个字都不愿再想起。 王斯宇的理想比较泛大,做官,也许只有他最後可以实现吧。 也许吧。林嘉忽然很希望王斯宇能够现实。 至少,有些没被改变。 至少不是全军覆没。 审判长的声音,从高处而下,带著正义的上帝一般的仁慈传来。 “本庭宣布,被告人邓志超与马克的杀人罪名,不成立。” 第77章 关於友情 我的童年,不知何时种下灰色的种子。 冰冷的家,父母的战争。 兄弟情,豪心壮志,才是这一生最让我念念不忘的感情。从少年起,至今。 我其实是想讲一个关於友情的故事。 有时似乎看似被遗忘、被荼毒, 像在地下暗涌的海。其实它已经久远又广大。所有的磨难,最後,都无法抵销它。 我永远怀念它。 我们结伴同行,奔跑在球场上,意气风发;徜徉在街头,青春年华。 少年时的美好感受。 我永远怀念它。 我们的故事要讲完了。 也许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我的感受是真的。它日日夜夜在我心中。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永远怀念。 我希望我永远记得的只是,高举奖杯的笑脸。 在‘\法庭之战’结束之後,其实还有许多可以讲,甚至更轰轰烈烈。 可对於整个复仇的过程,到这里告一段落是最好的。弱小战胜强大,正义战胜邪恶。法官宣布我的两个朋友无罪时,在我们心中,更是宣布我们的成功。 那是我们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最灿烂的日子。 虽然我们五个人不能拥抱,甚至不能互视。但我们赢了。 一瞬间,都豁然了。我们起立,各自离开。 马克与邓志超被警察带走,洗清了杀人罪名,他们还得继续去服完之前的刑。林剑锐走出法庭大门,将领带拉下来,扔进垃圾箱。他看到林嘉站在法院门前那颗象征公平的百年大树前,他也走过去,站在树的另一边。 之後的两个月,北京的夏天彻底过去了。 那样长的时间,没有一场相聚与见面。大家一致,互不联系。 奇怪之处是,葫芦脸也没再有‘召见’他们的消息。然而,兴奋的心情忽视了思考,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暂停,休息一下。 两个月後,邓志超与马克出狱了。 世界喧闹起来。 那个夜晚,Bosy酒吧二楼的包间,两个人一边一个架住刚刚赶来的林剑锐。“你这个律师太差劲了!兄弟。”邓志超笑道。“我当律师也会比你当的好。真的给我们丢脸。以後别说跟我认识好吗?” 马克也说:“我其实是希望你能给我判刑的。我很想自己的兄弟赢。” “我真的努力让你们上绞架了。”林剑锐说,“可法庭就是这麽个地方,你越想怎样它就往往相反。” 马克和邓志超大笑著紧紧拥抱他,林剑锐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勒死。“你是真正的英雄!”两人由衷地感谢。 王斯宇走进包间时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西方人似的热情拥抱。 “抓我们时候,是不是感觉很爽?”邓志超问。 “是的。” 马克朝王斯宇胸口击出一掌:“我曾狠狠诅咒你,刚入狱的时候。” “後来呢?” “後来一想,被自己的兄弟抓,总好过让别人抓。” 邓志超讽刺马克:“你不会又想说宁愿帮他增加功绩吧。” “正是。” “你们有没有计算过,我们到底多久没相聚过了?九年?是吗?怎麽好象都没变,还和从前一样,你有没有觉得王斯宇和林剑锐是陌生人?”邓志超问马克。 “没有。” “我们还是超级五兄弟!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我们是不是应该教训那个提出永不相见决定的人。” 王斯宇正要闪躲,被两个强人拉住,邓志超对站在一边的林剑锐大笑道:“一起揍他!” “这里要出人命吗?”林嘉出现在门前。 邓志超回头,双臂还紧勾著王斯宇的脖子。“是!轮到你拿刀了。” “这活我不行,还是你们两个有经验的来,我当拉拉队。” “拉拉队都是女人。支持你去做变性手术,也许我会考虑娶你。” 林嘉冲上去踢了邓志超一脚,几个人终於从胶皮糖的状态分开,各自坐到桌子四边。 “在庆祝胜利之前,我还是忍不住要问林嘉,你到底是……”邓志超顿了一下,“咳,这话还真难开口,你彻底把这里变成同性恋酒吧了?我们聚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清不白的?” “你清白吗?”马克反问邓志超,邓志超一把抓住林嘉的衣领道:“你小子是不是真变成那样了。要是真的,我下一个就杀你。” “你这麽不开通?”马克诧异地看著邓志超。 “这不是开通不开通的问题。” “那是什麽问题?” “如果他是,就可能在我们中间不老实,吃窝边草!说!你会不会不老实?他要是敢破坏了我们超级五兄弟的关系……是不是就该杀?” 马克大笑。“他也许认为那样不是破坏而是更亲密。” 林嘉打掉邓志超的手,笑道:“我就是,你来杀吧。”继而调皮地拄著下巴问邓志超,“如果我是的话,你会怀疑我们中的谁跟我有一腿?” 邓志超真的就在几个人中来回看了两遍,目光最後停在林剑锐身上,却说:“马克吧。王斯宇讨了老婆,林剑锐有女朋友。” 马克一口啤酒喷出来:“我也有老婆。没有人要他,你放心吧。” 几个人大笑。 林嘉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了几瓶啤酒:“九年一聚,兄弟们!不醉不归!” “感谢我的兄弟!”邓志超抢先举杯,“我们终於给他们颜色。除此之外,更证明了我们行!我们是牢不可破!我觉得我又特别的富有了,重新拥有了一切…” “所以,其实我能理解为什麽邓志超是那麽怕林嘉破坏了五兄弟的纯洁。”马克竟说。 “又说我。还说的跟真的似的。”林嘉反抗。 “先让老大发话。”邓志超又转向王斯宇,“把我们拆开这麽久,你罪恶滔天。但关键时候你又救了兄弟,你领导下的复仇又卓有成效,功劳不小。功过相抵销。原谅你了。队长的位置还由你来坐。” “救你们主要是林剑锐的功劳。恐怕以後林大律师没人再敢请了。你们好好谢谢他吧。” “我们之间不要计算这些了。”林剑锐说,“有谁会在兄弟之间计算得失。” “是的。为了你们我什麽都可做。”邓志超说。 风吹过了年青的心,苏醒了,曾经的豪情。因为手紧紧相握,勇气倍增。这种久违的幸福,重新回来了。我们的心在那天晚上,像一直停在十年前火热的季节中。安适,感动。 在那天晚上,我们尽情欢笑。竭尽全力犒赏自己曾枯萎的心灵。 “还记得吗?第一次拿奖杯是第几场比赛?你们还记得吗?我们进球後精典的动作?”大家一起说。 “这要林嘉配合我。”邓志超把林嘉从座位上拉起来,试图把他扛到肩膀上,马克在林嘉手中赛了一个啤酒瓶当做奖杯。“当时是王斯宇扛著林嘉的。” “这个不算是最精典的动作,最精典要算在球场上跳扭屁股舞。” “不,是跳脱衣舞。” “还有这等事?我怎麽不记得。” “邓志超脱林嘉的球衣那件事吗?” “那算什麽脱衣舞,就脱了件上衣。” “那在当时的附中也算轰动了。之後林嘉在附中的女生球迷暴涨。” “粉丝最多的是队长。女生不都喜欢权力男?他霸占了两届校花。” “你不满啊。” “相当不够意思,也不分我一个。” “美女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是兄弟你就该把美女送给我们。” 争吵、恶搞、欢声笑语,回忆中的点滴被一再重复,放大。 …… 一定是喝到神志不清,连怎样结束与告别都不记得。 林剑锐去洗手间时,林嘉跟了进去。也许是友情此时正强盛的原故,他们默然相对。 “我只是想问你,像邓志超说的,我真的能破坏了我们五兄弟吗?” 林剑锐摇头:“他只是句玩笑,你怎麽还认真起来了?” “这两个月我们两个没怎麽见面,已经没有什麽破坏不破坏的问题了,是不是?” “你想说什麽?” “不管怎样,不管你何时会离开,或者将来要和谁在一起,我们最後的底线都是超级五兄弟。我们不要损害兄弟情,能做到吗?” “你也会这麽去嘱咐王斯宇吗?” 林嘉摇头:“我和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无需多说。” “那麽说,只对我一个人不放心?” 林嘉沈默了片刻,转过身:“就是想和你说明白这些。说明白了,就好了。” 林嘉拉开洗手间的门时,林剑锐冲口而出:“既然大家都是想说明白些,我也应该像你这样做。那我也要说一个消息:我要结婚了。” 本以为会处之泰然,林嘉却发现自己像被注射了麻醉剂一样,失去知觉。以後的很多日夜,他都没有知觉。 他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兄弟情,他每天对自己说一遍。 他失去了爱情。 他终於明白爱确实是有破坏力的。所谓的最低底线的约定,不起任何作用。痛苦不会因此减轻。 他有很多疑问,没有勇气去问。 是为什麽?你的爱,不能再长一点。再留恋一点。 第78章 如何从容 经过这许多事,并没有什麽被改变。 所有人的生活不需很多时间,就都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邓志超和马克继续浪迹的生涯,带领著一班小弟,於毒品、声色、黑道利益中厮混。幼时的耻辱是否洗刷,已经改变不了他们的今天。 王斯宇受局长赏识,得到了破格提升。前途光明。 林剑锐则恰恰相反,律师事务所前景黯淡,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嘉将伤愈的丹尼斯接回酒吧,并将酒吧交给丹尼斯全权管理,他则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时间如流水。距离五个人的九年一聚又过去了一个月。邓志超致电林嘉,要求他再组织一次五兄弟的狂欢。林嘉当时正醉酒,听後大笑:“我们真有趣!执法者和犯法者的团聚。” “哦呵!确实如此,警察、律师和罪犯。他娘的,要是王斯宇和林剑锐敢在我面前自称执法者……” “事实如此。”林嘉笑的打滚。 邓志超如此正式地要求再相聚,是有原因的。林剑锐的婚期在即,快的奇怪。王斯宇在上一天通知了大家。 “他是不是一时冲动就答应娶了?要不然难道像王斯宇,也中标了?怎麽搞的这麽急?算了,婚礼我们得给他弄象样点。王斯宇娶个富婆,他可没这运气。就交给我们了!饭店,车队……”邓志超在电话里讲的没完没了。林嘉一个字也不想听。 “你见过他女朋友是吧,应该很漂亮吧?” 林嘉啪的把电话挂断。 奇怪的事情很多,想不通的就更多。此时林剑锐在他心中就是最可恶的骗子。就在几天前,他还看到贺蒙走进林剑锐的公寓;而两周後,他将和吉莉安结婚。这个女人!更是奇怪!明明什麽都知道! 好象他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输的总是动真情的那一个,因为不能从容。 而从容,应该是什麽样子。明明知道他不爱,也要嫁给他?明明知道他什麽也不给,也要送上门去?或者是只图一时之快。 对,难道我曾经不也是这样子? 有什麽可认真。 他拨电话给王斯宇:“通知了别人,为什麽不通知我,你!” “哪件事?” “我们还有几件喜事?” “呵,难道林剑锐没有事先对你说?怎麽?真的没有对你说?不过,嗯,你也应该能理解。呵,他又不能娶你。那个位置添不添上一个人,又能怎样?” “你当然会十分理解!就和你一样!” “嗯……你终於这样说了。” “一张面具比一切都重要。它能遮住什麽呢,你们要的到底是什麽呢?你们的真心是什麽样子?” “你的心给过我吗?”王斯宇认真的问。 林嘉笑了,他还没忘记自己是醉的:“没有。我,再也,不给了。” …… 醉酒也能醉到失智。他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里。亨利守在床前。原来过去的一天一夜他像是死了一样,被丹尼斯送到医院抢救。 还没有听完亨利叙述的经过,他又困顿地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看到马克与邓志超冲进病房,他睁开眼睛瞟了一眼。 “喝酒喝成这样的?真的吗?我们谁不是天天喝。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太弱了点?” 亨利在旁边解释:“不只因为这个……” 听不清後面的话,他又沈进了梦里。 再睁开眼睛,看到王斯宇立在床前。一双眼望著他。 “是因为他……对吗?” 他猛地有了力气,竟坐起来:“不是!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又坠进了一片黑暗中。 黑色的海,苦涩的海水在他的口鼻中流淌。他向上,向上,终於冒出了水面。然而没有空气,天与海面,无边无际地空寂。 这一次,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飘过来。 该,如何解脱呢。 似乎过了一万年,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曾想吼。就像对王斯宇吼过的那样。不是,不是任何人;不是,不是因为谁。……可是没有。几次冲到口边,都没有。 不舍得。 说过什麽?做过什麽?你可以都忘记。你可以变,也辜负我。 可是我,不舍得。 不要醒,不要睁开眼睛。不要看他。 只有这样,才能多陪我一些吧。只有这样,我才能看清我的绝望。 我怎麽能再相信爱会给我什麽了。 “怎麽了?”听到了林剑锐的声音,紧贴在耳边耳语。他相信这房间里一定是没有其它人了。 “不会很久,再过两个月吧,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 为什麽要这样说? “你在伤心吧。这一次尽情的心碎吧,这会是你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 那只手松开了。想抓住。睁开眼,人已经走了。只有亨利立在床尾,兴奋地望著他。 “你男友发财了。他送你这个。”亨利将一个黑盒子近前打开。 “一块表,而已。”林嘉话虽然如此说,但内心忽然激动。这是林剑锐第一次正式送贵重的东西。他看得出这绝对贵重。 “你看看牌子!你懂不懂啊。这个,最少值五十万。” 林嘉有点懵了。林剑锐哪里来的钱? “他自己也带一块呢。全身的行头都变了。你都没看见,他走了你倒醒了。” 第79章 亿万富豪 原来是这样的。 一切都在婚礼上揭晓了。这其实算不上是什麽婚礼,是林剑锐的应职典礼更恰当。 占领市中心最醒目的地王大厦的最顶两层的锦业地产,原来有柳承仁三分之一的股份。柳承仁还拥有一家恒锐对外贸易公司,常年对外出口建筑材料,已经形成规模。 就职典礼在地王大厦十一楼豪华宴会厅举行,锦业地产另外两位大股东宣布,林剑锐替代其父出任锦业地产新任执行董事。 “贤侄是律师,年青有为,我相信你会比你的老子更有做为。” “你父亲辛苦了一生刚搞的正规点,他就去逝了。想必也是他劳碌命,无福坐享其成。你就不同了,起点这麽高。好好干下去吧。” 身著晚礼服的吉莉安,一直跟在林剑锐身边。端著酒杯,努力保持镇静,虽然她也见过大场面,但像现在这样,而且要是主角之一,她还是很感紧张。 “父亲刚去逝,我不应该选在同一年头结婚,但这是我父亲生前的一个心愿。今天就请各位长辈,替我父亲做一个见证。也为我父亲了却了这件心事。” 另外的四个兄弟在宴会的人群中死死盯著林剑锐。马克与邓志超一直是惊讶万分的表情。 “原来这小子继承了柳承仁的财产?”马克说。 “他充其量只能算柳承仁的养子。难道老头没有亲生子女吗?”邓志超说。 王斯宇回答:“有一个女儿。” “那怎麽会是他继承财产?” “从法律上讲,他和那个女儿的继承权是一样的。” “那怎麽会是他一个人继承?”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 邓志超则很快喜悦起来:“林剑锐成富豪了?!这是我们中的好事啊!他算的上是亿万富翁了吧。”他想和身边的林嘉击掌,林嘉却只管喝酒。邓志超转向另外两个说:“这女人太平常,林剑锐如此身家人品了,何必娶她呢?” 马克缓缓摇头。 王斯宇略一沈吟道:“你们想知道柳承仁的女儿在哪儿吗?” 邓志超和马克望著王斯宇,似有所悟,但又都觉得难以相信。他们转头望向远处的林剑锐,更仔细地打量他身後的吉莉安,继而一同大笑:“高!这小子奸诈非常啊!对付那老头,占他女儿,霸他家产。最好的报应。” 林嘉愣愣地说:“什麽意思?你们是说吉莉安是柳承仁的女儿?这怎麽可能?”吉莉安只是律法大厦里一个普通的职业秘书,她和林剑锐早就相识,怎麽可巧就变成了柳承仁的女儿?林嘉不信,只认为是他们胡乱猜的。 餐会进行到只管吃和娱乐的份上时,林剑锐来到他的几个朋友身边,一挥手,兴奋溢於言表:“带你们去看看我的新居。” “是你今晚的洞房吗?OK,一起去!” 林嘉还在喝酒,王斯宇抢下他的酒杯,邓志超挟著他一路上了电梯,出了大厦,坐上车子,来到一处车库与住宅相连的别墅式豪宅。 五个人进入会客室,视野开阔的全景玻璃墙外,有绿地和环型的泳池。 “妈的!”邓志超将外衣脱下激动地甩到地板上,“我以後跟你混了!” 马克疑惑地观察空荡的四周,这房子里并没有太多的家具与装饰。 “你刚买的房子?” “嗯。还没最後付款,可以试住两周。” “你真的这麽有钱了?” “我卖了那老东西其它的几处房产,目前买它绰绰有余。你们觉得这房子怎麽样?喜欢吗?”林剑锐望著几个朋友,目光在林嘉的脸上停留。林嘉打了个酒嗝,转过身到沙发上去坐。 “当然喜欢了。买吧!”邓志超说。“不过你要再重新装修下,怎麽这是全白色的。瞧,连这窗帘都是白色的。” “你娶的是柳承仁的女儿?”马克冷不丁的问。 林剑锐目光定格在马克脸上:“怎麽会有这种想法?” “我们都这麽想。因为那个女人和你不算般配。” “她很好的。心胸宽阔。人也不错。女人也不能只看外貌不是吗,更何况她也不算差。” “哦呵,难道你真的喜欢她?你的喜好不会这麽难以琢磨吧。” 林剑锐笑了:“这只是婚姻而已。” “那麽还是不喜欢。她是那老头的女儿,没错吧。” “为什麽她非要是他的女儿。” “我们是这样推测的,如果不是,就会有人来和你争遗产了,可是没有。”邓志超摊开双手,胜利在握的样子。 林剑锐没回答,他转身走开,从墙角冰箱里取出饮料和啤酒走回来。 淡淡地说:“让你们猜对了。” 大家一时都不语。各自从林剑锐手中取一款饮料或啤酒。 “能说的再具体点吗?”林嘉提议。 “不能。今天要想说到你们明白,我就没时间洞房了。” “你从多久之前就开始计划了。从几年前?”林嘉锲而不舍。 “任何事都需要计划。”林剑锐答非所问。 “你变了!”马克说,表情同时阴森的吓人,正当几个人都望著他时,他看向邓志超,两人相视一眼忽然大笑,“太奸诈了。我们好佩服你!”两个人各自打了林剑锐一拳。邓志超笑道:“这麽聪明的人。几年前就开始计划灭那老头。跟你相比,我们就是莽夫而已。” 笑过。马克忽然庄重地说:“其它人都干掉了。最後这个什麽时候动手?” 话音在空旷的房间里隐隐回荡,竟没人接话。 林剑锐只管喝啤酒,王斯宇看窗外。 “怎麽?不收拾葫芦脸了吗?”邓志超疑惑地问。 王斯宇转过头来:“暂时想不到什麽方法,再等等吧。” 倒在沙发上的林嘉,忽然抬头向王斯宇问道:“你为什麽会升职?” 邓志超朝林嘉头上一推:“别聊没用的。”继而转向王斯宇,“等?等到什麽时候?” “总会有机会。” “林剑锐,你现在也没有办法吗?” 林剑锐却说:“可以不聊这个吗?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OK!等就等,谁叫我没有你们诡计多端!”邓志超只好作罢。“我们来闹洞房,你的新娘哪去了。” 到了太阳下山,新娘也没有踪影。林嘉从沙发上爬起来想跟上离开的队伍,不知道谁又把他推倒。 “让这个家夥先醒醒酒。我送他回去。” 房间里很快没有了人。林嘉又从沙发上爬起来,要不要走?他转身面对开阔的景色,走向前去,双手放在玻璃上。就像站在云朵上一样,草地在脚下飘飘荡荡。 要不要走? 他一直在问,脚步并没有动。 他看到王斯宇的车子离开了,载著另外两个家夥。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没人会不喜欢。”林剑锐的声音在他身後。 他没言语,也没回头。 “知道我为什麽犹豫要不要买?” 他没有听林剑锐问什麽,他只听到向杯子中倒酒的声音,然後一只酒杯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伸手要接,林剑锐却将杯子放在自己唇边。他说:“你不应该再喝了?” “你就可以喝!” “你已经是酒鬼了。” “可惜!还不是真的鬼。” “开心点好吗?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你好烦。要说几遍。” “我不是指婚姻,而是指这些。”林剑锐向四周挥了一下胳膊。财富! “知道我为什麽犹豫要不要买这里。我不确定,留下来是不是对的。你还要留下来吗?每天就是喝酒?” “和我有什麽关系。如果你很想不停地说,就说说你到底为什麽结婚?” “我以为你应该最理解。你知道我是怎样的。” “我不知道了。” “柳承仁立过遗嘱,早在很多年前。他留给我一些钱,但把所有实业都留给他远在杭州乡郊的女儿。不论他对我……”林剑锐停住,林嘉看到痛恨出现在他的眼里,这种痛恨他们都太熟悉了。林剑锐转而又自嘲地笑了,“无论对我怎麽喜爱。没有什麽能超过骨肉血亲。後来他还偷偷把女儿弄到北京上大学。之所以偷偷,是因为他女儿不肯原谅他。并不认他。尽管如此,他还是把财产都留给她。” “所以……” “所以。” 明白了。林嘉点头。他能想象,很多年前,一个杭州女孩独自在北京上大学。看似自然的机会,进入律法大厦工作,总有一个让她无法抗拒的男人在身边若即若离。爱上他,是必然。可是,掉进这个陷阱,她有什麽错? “结婚,你就能如愿了吗?” “在婚姻关系确立之後继承的遗产,属於共有财产。剩下的,该怎麽占有她那一份,我自有办法。你大概忘了我是做什麽的了。”林剑锐轻轻地笑了。吉莉安按照他所指,在每一页财产分配上签字的情景出现在他眼前。 “她不会真的这麽傻吧。” “她并没有失去所有。她得到了我。这是她最想要的。” “我们的复仇,何必要连累上她?” “她父亲的债,由她偿还我。”林剑锐的手臂环过林嘉的腰。“你不要这样心软。” “不,如果只是复仇,何必如此。”林嘉说。“你从不是为了复仇!多少年的计划,你只是为了,钱!” 第80章 (大结局)还剩下什麽?(一) 有什麽区别? 我经历过什麽,你怎麽能了解。 怨恨的九年。 你认为我忘了你。是,我曾希望我能忘记你, 也忘记我自己。当所有青春的记忆都只是别人背後的玩偶。 你们的屈辱结束之时,我的,才只是一个开头。 你怎麽能想象我扮演的角色。 又有什麽区别? 是为了仇恨,还是自己。 不管我做了什麽,都不为过,这是我应得。 如果他不倒下,我的人生就不能开始。 “难道他一直,没放过你?”林嘉惊诧万分。 “直到死。”林剑锐缓缓地说。 “你是怎样……”是怎样一天一天长大?!林嘉双目空洞望著眼前人。 林剑锐倒自平静:“人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儿子,他总带在身边,背後是不能启齿的情人,人前是爱不释手的爱子。他想不到,今天这倒於我最有利,没人知道他有女儿。所有人都只认我是他的继承人。” “为什麽从不向我们……求助。” “谁又能真的帮得了谁呢?是不是应该难过,我已经感觉不出。我早就有了目标。我要学习他的方法,还击。” 我成功了!是不是。 不再是无能为力的、胆怯的;不会总是退缩! 他控制不了的是,我会长大。 林嘉握住环在他身上的那只手,转过身抱紧面前的人。“是的,没有错。你怎麽样做都没有错!” 都结束了。 痛苦与阴霾已经太久,你应该得到快乐! 美丽的面孔绽开笑颜,林嘉转而活泼:“我不喜欢这个房子。” “是吗?”林剑锐在思索。 林嘉将头轻轻靠在情人的肩膀上:“我想平静。” “嗯。”林剑锐轻轻地答应,继而手臂用力竟将怀里人抱起,“平静,从明天开始吧。让我带你去欣赏欣赏楼上的绝妙格局。” “还不送我走吗?” “若送你走?今晚的洞房还有什麽意义。” …… 第二天,林剑锐宣布去旅行。蜜月的路线,他严格保密。 於此同时,邓志超发现林嘉也不见了踪影。 “那小子不会是被人暗杀了吧?怎麽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也许。”林剑锐在电话里平淡地回应邓志超。飞机上,他揽过身边的人:“我们去找平静的地方。” 似乎拥有了财富,在最初的时间,人们会以为自己什麽都能拥有。快乐也好,平静也罢,都可以得到。林剑锐应该是这样想吧。林嘉也希望自己能这样想。 阳光照进飞机舷窗,照在他的身上,他握紧身边人的手,心里某种久远的感觉苏醒过来,蠢蠢欲动。 那是无比的兴奋,如历经艰辛终於破茧而出的蛹,他们在奔向自由啊。 内心的桎梏,应该解放;所有坚硬的,都应该融化。流动在他的周围的,不应只是激动。 可以永远都留在这种感觉中吗?多麽希望。 心中只剩最後一片岩石。真的很想要一个承诺。尽管知道对於将来,它毫无用处。 “我们会怎样?”林嘉靠在林剑锐肩上,望著对方。不顾周围人们的目光。 “会越来越好吧。” 可以了。就这样吧。 …… 是怎样的一段时光,自由发挥的欢乐,伴随他们上天入地。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站在布达拉宫前;潜入三亚海;沐浴泰山日出。 平静在哪里。 它可以无处不在。 在自由的!翔中,在两个人的简单世界中。 那是林嘉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了。 没有别的词能形容。 如果一定要在他的一生中找出一段属於美好的日子。 最後的几天,他们停留南海。终日与海风椰影作伴。 终於到了最後的归程的晚上, 平静,也悄然离开。 兴奋的人在爱人的胸膛上无声地说:多希望不用回去。 多希望,从此都变得简单。 空调的温度调的太冷,窗外,赤道的夜晚是闷热的。林嘉悄然醒来,回程的机票在床头桌上。 他将薄被拉到林剑锐的肩头。温情地望著他。 林剑锐的笔记本闪著微光,正在待机的状态,邮件的提示图标在屏幕一角跳动。林嘉轻轻将电脑取过来,放在膝上。 一封来自恒锐公司的邮件,要求老板速回。 恒锐公司?林嘉产生了联想。就好象有什麽喻意?怎麽好象原本就和林剑锐有那麽一点关系。 邮件自动保存的地方,有很多未被打开的垃圾广告邮件。林嘉逐一删除。 [恭喜你!一切顺利!]一封聊天邮件忽至。林嘉本不以为然,猛然看到那人挂了一张自以为很美的照片,竟是贺蒙。 [是好消息。老头子发话了。那块地皮没问题。怎麽谢我?] 林嘉打字:[老头子?] [对!还有一个好消息,老头要升职了,可能会是下届市委书记。……] 林嘉在电脑上拼命地翻看,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麽,他要找点能打消他念头的东西。 他找了一份遗产清单,他反复地浏览,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很平常。清单的最下方一行小字:‘清除障碍1和2’。 这会有什麽意义呢?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什麽都说明不了。他将清单关闭又打开,他注意到清单建在电脑里的时间,竟是去年。那时,柳承仁还没有死。 或许电脑里的时间设置错误,将其它的文档通通打开,查看……,时间,井然有序。 发呆了多久,他不知道。渐渐地,他又注意到这些被打开的文档,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些案例。但有什麽共同点让它们看起来很相似。 他到洗手间拨电话给邓志超。 睡意正浓的邓志超分外愤怒。“你小子让外星人抓去了吗?” “干掉柳承仁的那天晚上,你和马克为什麽会去城东西餐厅?” “为什麽这麽问?” “你们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让我想想。唔,我和马克中奖了,得到了两张餐券……” “中的什麽奖?” “想不起了,餐券是给我们邮来的。怎麽了?你快说!” 林嘉木然地想的发呆:“我……不知道。” “是不是出了什麽问题?难道是有解决葫芦脸的办法了?” 林嘉笑了,那笑声在邓志超听来,充满嘲弄的意味。 “解决他的办法,不会再有了。” “什麽?!” 第81章 (大结局)还剩下什麽?(二) 林剑锐醒来的时候,眼前像有一层洁白的雾,满屋的羽毛。林嘉正坐在床尾目不转睛地望著他,身边两个空了的枕囊。 “你在搞破坏?”林剑锐对林嘉嘻笑。 林嘉一动不动。 “在想什麽呢。”林剑锐凑过去很亲昵地搂住如一尊雕像般的人。 “我在回想,以前你是什麽样子?” “呵,回忆起来了吗?” 林嘉轻轻点头:“十四岁时……”他嘴唇动了几次什麽也没说。 “怎麽了?”林剑锐很感奇怪。 林嘉忽然转移话题,语气生硬:“你还打算解决葫芦脸吗?” “哦。不用急於一时。”林剑锐回答的平淡。 “恐怕,一个商人挂上一个即将上任的市委书记,实在是求之不得的事。” 林剑锐愣住,惊讶地望著林嘉。 林嘉继续说:“还有,王斯宇,一个小警察的官途一路顺畅。葫芦脸,干掉他不如利用他?是吗?” 林剑锐笑了笑:“你的想法很好。” “我的想法?你们不是已经这样在做了?葫芦脸不会被解决了,是不是?” 林剑锐松开了拥著林嘉的手臂,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停下後缓缓说道:“耻辱已经发生了。干掉他不过只是出一时之气。若能对我们有利,让我们的前途更好,等到他能力已尽,退休後再收拾他,也不迟。” 退休?十几年後?林嘉笑了,他没再说什麽,转到下一个问题上。 “很抱歉,没经你允许我看了你的电脑。原来你一直在为杀人做准备。至少从一年前。” “你看到了什麽?”林剑锐显然震惊不小。 “呵,你怎麽这麽惊讶。其实我只是猜的。那麽多意外死亡的案件,你是在寻找高明的杀人方法吗?好除掉障碍1和2?” 林剑锐忽然扑向林嘉。林嘉吓了一跳,已来不及闪躲,被仰面扑倒在床上。林剑锐有力的手从他的脖子下方抚过,缓慢地移到林嘉的背上,只是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呵,是的。我并不想对你隐瞒任何事。我确实有过一个比较邪恶的想法。” “我知道。”林嘉的泪水奔出眼框。 “我一直在计划杀掉吉莉安。” 什麽?林嘉猛然怔住。 “接近她,掌握她的一切,想找到最恰当的机会除掉她。其实我从来没想过和她结婚这条路,她死了,就没人和我争,这更简单!可她爱上了我,死心塌地,不公平也可以。那我还何苦去做夺人性命这样一件恶事?” “好险。她傻瓜似的爱,救了她一命。”林嘉笑的惨淡。“可我并没想过你会有杀她的念头。我以为你只是在为杀柳承仁做准备。” “他的死和我有什麽关系。马克与邓志超偶然遇上……” “真的是偶然吗?他们为什麽会和柳承仁在那个餐厅遇见?” “我怎麽知道。” “那两个家夥看见柳承仁会有怎样的反应,你和我一样清楚。也许你只是想赌一把。” “你这是什麽意思?” “他们真的杀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有那麽多证人。怎麽调查,你都不会有任何嫌疑。” “是我洗清了他们的杀人罪名!难道你忘了。” 林嘉没有继续争辩,他轻轻地摇头,口中却道:“是啊!” 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儿。互相对望,眼神却并未交会在一起。真的很冷,嗡嗡作响的空调,似乎是在卖力地把房间制造成一个冰窑。 林嘉在想,他们的爱,在面前这个人的世界里,到底是什麽。 林剑锐在长时的沈默後笑了,他努力克制不安:“是谁透露给你的?” 林嘉的心,痛到极点:“你不必去怀疑任何一个和你同一战线的人。如果你每一天,都在想著某个人的一点一滴。你一定会渐渐发现他的秘密。就像,我想著你那样。” “你不理解吗?为什麽非要逼我说的更清楚!我做了九年的玩物!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是的。是的。”林嘉猛然抓住自己的胸口,心头涌上的痛苦让他立即失控,他扑进林剑锐的怀里,摇晃著他。“我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可,你的心里还剩下什麽?如果你连自己的兄弟都……” 林剑锐抓住林嘉的肩膀质问:“你还是在怪我?你并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那意味著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更狠毒!” “我理解。”林嘉泪流满面,心如死灰。他不怪他拥抱的这个人,因为他终於发现这个人已经死了。他曾经等待的希望啊,鲜活纯净的面孔,早就被彻底扼杀。 他岂能憎恨, 他无可憎恨。 那些改变别人命运的手,还再无情的挥舞。 “我的心里还剩下什麽?我真的想无情!可你以为无情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吗?让他们顶著杀人罪名?让你沦落在那种地方?”林剑锐坐到林嘉身边。 “我的心还剩下什麽?你问的很好!我的心里没有一件完美的东西,没有一件!我的生活中,没有什麽是完全属於我的!”林剑锐又站到镜子前,“就连我自己!每天晚上,你还难以入睡吗?我,总在等著他潜入我的房间。即使他已经死了!”林剑锐跌坐在床上,身体因为抽泣而发抖,此时他又好象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我要战胜他!我要杀死他!我要强大!不惜一切代价!” 林嘉默然无声。 他再没有说过什麽。 自此之後,他明白他只是磨盘下的蚂蚁, 对於一颗目标坚定的心,他没有任何力量。 南海的风,刮过地面的热浪,吞噬了本就单薄的身影。 …… 就到这里吧。我不认为还有什麽需要仔细说下去的必要。 之後,所有人的情况,尘埃落定,一如即往。 一如即往的马克与邓志超,古怪与火爆的脾气,使他们成为监狱的常客。这给王斯宇增加了数不尽的麻烦。 但王斯宇也没有头痛多久。 一年後,马克与邓志超因刺杀市委书记而被当场抓获,其後以乱国罪判除死刑(多麽荒谬的罪名)。市委书记身负重伤,住院治疗。 第二日,林嘉假扮医护人员潜入医院,用一把斧头将市委书记胸腔劈开。被警卫当场击毙。 王斯宇官路亨通,调到总局任要职。 林剑锐在两年後,转让全部产业,从北京消失,独自一人在安静的山林小村隐居,终身未再娶。经年累月,他在一处荒芜的山坡上种下一片树林。 …… - 我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 - - 我没有能力让这个世界了解。我的心痛。 - - 希望汹涌可以平歇。 - - 希望今夜我可以安静入睡。 - - 我闭上眼睛, 请时光带我回去 五兄弟高举奖杯的笑脸, 永远定格在阳光下的操场。 - (全剧终) 後记 後记。 我拉上了雪白的窗帘。 那扇冷风呼啸的门後,五个发抖的孩子还在窃窃私语。 “逃吧。我们逃吧。” (终) 我 流下了 眼 泪, 这声音 将伴随我 永远。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