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殿下的那些年》作者:未若时笙 文案: 皇位是许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坐上的位置,秦灵桑对此没什么感觉。只是,她被人挤到了最前面,不得已而为之,她最后坐上了这个位置。 朝堂之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她也算是……夹缝中求生存? 虽然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她身后是她的弟弟们,是她母后的枉死,是她的爱人,是她所需要守护的人们,还有秦家的江山。 她不得不张开双手,拼尽全力,努力守护! 不是不爱琴棋书画,相夫教子;只是不得不金戈铁马,坐拥天下。 我的江山,我所爱的人,我都要守护!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女强 爽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灵桑 ┃ 配角:莫锦阳,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许你一世安好。 第一章 太阳已经西沉,遥远的天边昏昏沉沉,只残存着几抹不愿离去的红色。 皇宫里的路上静悄悄地,偶尔有几名宫女太监提着灯笼,行色匆匆地走过,不敢做任何的逗留。 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地赶向平临宫,在大殿的门口被一名宫女拦了下来,人影止住了脚步。 “锦炎宫文嬷嬷求见公主殿下。”文嬷嬷屈膝跪在大殿门口,语气里有些焦急。 邱玥从殿内走了出来,对文嬷嬷说:“嬷嬷,请随我来。” 邱玥领着文嬷嬷进了左偏殿,然后站到了秦灵桑的身侧。 文嬷嬷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向主位上的秦灵桑行礼:“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嗯。”秦灵桑漫不经心的应着,“嬷嬷这么急着找本殿,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公主,八皇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声也不说话,晚膳还未用。” “嬷嬷,安炎将自己关了多久了?”秦灵桑平淡无奇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文嬷嬷的声音低了低,说:“回公主的话,八皇子跟您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再未出来过。老奴也是别无他法,这才来求助公主的。” 相较于文嬷嬷的忧心,秦灵桑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秦灵桑懒散的斜靠在殿内的主位上,把玩着手里做工精美的茶杯,嘴角挂着清浅的微笑,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抹别样的情绪。 “嬷嬷起来说话吧。” “谢公主殿下。”文嬷嬷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仍然低着,眼睛看着地面。 秦灵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轻声说道:“都退下吧。” 平平淡淡的声音,站在殿内的宫女和太监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低下头弯着腰小步的退出殿内。 大殿的门被最后退出去的小太监给合上了,殿内只剩下秦灵桑、文嬷嬷和邱玥三人。 “公主,您快随老奴去看看八皇子吧!老奴怕八皇子的身子经不住他这般折腾!”文嬷嬷抬起头看向主位上的人,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担心。 “哎…不省心……”秦灵桑起身,走到了文嬷嬷的身边。 文嬷嬷看着身侧几乎与自己一般高的秦灵桑,焦急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公主,八皇子还小,等他像公主这样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嬷嬷净知道护着他。”秦灵桑眼角轻微地上扬了一下,笑着说,“我都不知道嬷嬷到底是谁的奶娘了。” 文嬷嬷说:“公主和自己的弟弟计较什么。” 闻言,秦灵桑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嬷嬷,走吧。” “嗯。” 当秦灵桑随文嬷嬷来到秦安炎的寝殿门前时,那最后一缕残红也被黑色给吞没了。漆黑的天空上,明月被几团云给遮住了,只露着灰灰的不清晰的轮廓。倒是月亮后面,挂着许许多多如钻的星星,忽明忽暗。 站在房门口,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门内传出来的,被努力抑制着的啜泣声。秦灵桑的身体微微地僵了一瞬,而后眉头轻轻蹙起。 秦灵桑挥挥手让身后的人都退了下去,然后,她抬起她那有些苍白的手,敲了敲门。 “离开这里,本皇子现在不想看见你们。”一道稚嫩并带着浓浓的鼻音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安炎,我是阿姐。”秦灵桑的声音变了,嗓音暖暖的柔柔的。 房内的声音静了一会儿,紧接着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房门开了,秦安炎一下子扑到秦灵桑的怀里:“阿姐!” 秦灵桑张开双臂迎着秦安炎,将抱起往房内走,紧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又不穿鞋,要是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阿姐!”秦安炎又往秦灵桑的怀里拱了拱,显得十分地不安,“阿姐,我好难受。” “说给阿姐听听。” 秦安炎抬起了他的头,因为刚刚哭过,他的眼睛红红的,黑眸中还含着泪水。 秦安炎看着秦灵桑,紧了紧环着秦灵桑脖子的手:“阿姐,今天我们去看完母后之后,我就想念母后了,好想好想好想。” 说着,秦安炎原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秦灵桑走到床边,把秦安炎轻轻地放到床上,她自己也在床边坐了下来。扯开床上铺好的被子,盖住了秦安炎的腿。 “母后可不想知道自己有一个爱哭的儿子。”秦灵桑抬手拭去秦安炎脸上的泪水,“母后一定想要一个坚强又勇敢的儿子。” 闻言,秦安炎抬手,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点点头:“嗯!安炎要做一个坚强又勇敢的人!” 秦灵桑敛了敛脸上的表情,目光沉沉的看着秦安炎,严肃地问道:“你今天有行为举止不妥的地方吗?” 秦安炎抬头对上那严肃地目光,身体颤了颤,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没有……” “想想!” 秦安炎咬着嘴唇,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情绪……” 秦灵桑的一双凤眸盯着坐在床上的人,一眨不眨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好多次……” “你可能会为此没命,你知道吗?” 秦安炎觉得有点儿委屈,嘟囔着:“我才九岁……” 秦灵桑的指尖颤了一下,又迅速地恢复平静,声线平直地说:“敌人不会顾及你有多小,你是不是个孩子。” 闻言,秦安炎抓着被子的手更是紧了紧,被子上布满了细密的褶皱。 秦灵桑看着低着头的秦安炎,将他的身子扳正,让他面向自己,眼睛看着自己:“安炎,你一定要记着,你是翊炎国唯一的嫡皇子,有好多人想要除掉你。母后不在了,阿姐也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你的,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被人保护。你懂吗?” 秦安炎不安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安炎,你怕吗?”秦灵桑眼中的光闪了闪,满眼复杂地看着秦安炎。 “安炎,记住阿姐的话。这里是皇宫,你生在了无情的帝王家,这就注定了你只能往前走,哪怕你只是退一小步那也会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秦安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安炎,怕了,你就输了。” 秦安炎听完秦灵桑的话已经彻底呆了,秦灵桑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本不该承担这些的…… 秦灵桑看着床上怔愣的小人,问:“安炎,你饿了吗?” “我饿了。” 秦安炎回过神来,并未完全消化姐姐的话,但现在饿意占据了他的思想,伸手揉揉饿得直叫唤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文嬷嬷,摆膳。”再次揉了揉秦安炎的头,秦灵桑扬声对守在外面的文嬷嬷吩咐道。 秦灵桑陪着秦安炎用完了膳,便对他说:“安炎,阿姐要回去了。” "阿姐要走了吗可以再多陪安炎一会儿吗?"秦安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他十分的想让阿姐再多陪他一会儿。 秦灵桑摸了摸他的头,淡淡的声音从她的嘴里溢出:“安炎,姐姐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她的声音让人觉得冰冷彻骨,仿佛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之前的一切姐弟情深都是她秦灵桑演出来的。 秦安炎身子一僵,勾起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安炎送姐姐出去。" 说罢,便起身了。 “嗯。"秦灵桑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径自向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她才微微地偏了一下头,说:“安炎回去吧,今天晚上的风有些凉。” “是。”秦安炎恭敬的欠着身,向秦灵桑行礼。 待秦灵桑走远了,秦安炎这才直起身,看着秦灵桑离去的方向出神。 “八皇子,快些进屋吧!现在已经入秋了,小心着凉。”文嬷嬷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披风披到秦安炎的身上,并且帮他紧了紧衣领。 "嬷嬷,我今天是不是又任性了?"秦安炎皱着眉问文嬷嬷。 同时他也抬脚往院内走去。 文嬷嬷和蔼的笑着:“八皇子是最乖的孩子,不任性。” 而后,秦安炎若有所思的应了一 句,再无言语。 “已经过了申时了,八皇子快些去睡觉吧,老奴去给皇子准备羊乳。”看着眼下有些青影的八皇子,文嬷嬷心疼的说道。 "嗯。有劳嬷嬷了。” 第二章 入夜,温度更是降了几分,风儿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落下了些许已经黄了的叶子。 “今日怎样?”说话的一名身姿妖娆的女人,声音中带着几丝媚态,穿着一件水红色的中衣,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的绣着红梅的缎华锦外衣。 此时,她正坐在殿内的主座上,身边的丫鬟给她倒了一杯水,她脚边跪着一个人,正是平临宫中的宫女一一冉菊。 "禀娘娘,今日公主未上早朝,在寅时左右带着八皇子出了宫,将近午时才回来,然后是在锦炎宫用的晚膳,在申时左右回来的。”冉菊将仔细地回忆了一遍,低着头答着,不敢抬起头。 刚刚在听到“早朝"二字时,主座上的人眯了眯眼睛,然后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问道:“出宫?" “是的娘娘。具体去了干什么奴婢不知道,公主只带了贴身的侍女去。” "嗯。本宫知道了。”又抿了一口水,眼中闪过一抹狠毒: 今日是灵梓的祭日,那个贱.女人! "娘娘,依奴婢看来,公主并不关心八皇子的事情。"冉菊怯怯的声音再次在殿内响起。 闻言,主座上的人挑了一下眉毛,疑惑道:“何以见得?" 冉菊低声说出了原因:"公主待八皇子与对待我们无异。” 那人愣了一下,抬头喝完了杯中的水,看着跪在地上的冉菊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乏了。赏。"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人便扶从座位上起来,向内殿走去。 紧跟其后,一个太监进来,给了冉菊三两白银。 呵!灵梓你看看你的好儿女,不过如此,很是无情呢! 无边无际的黑夜,连最初有的星星都隐匿了去,只有那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散发着清冷的光。 一个黑影乘着巡逻守卫不注意,迅速翻墙进了锦炎宫。 暗中的空气出现了一丝波动,黑影的身形顿了顿,睨了一眼暗处,那丝波动快速收敛了去,于是黑影利落的翻窗进了内殿,并掩上了窗户。 进了内殿,黑影扯去了黑色面巾,借着从窗缝溜进来的月光看,是秦灵桑。 秦灵桑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床上的人睡得正熟,看着床上手脚呈"大"字展开的人。秦灵桑无声的笑了笑:“还真是霸道呢!" 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外面的月光偷偷地从窗缝里挤了进来,争先恐后地趴到了床上。秦灵桑伸手触摸着秦安炎的脸,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安炎,阿姐好想多陪陪你。可是……哎!” 秦安炎很不安分,一脚将被子踢到了脚边,秦灵桑无奈地笑了笑,将被子给他盖好,掖了掖被角。 “快些长大吧,安炎。” 这时,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门再次合上,并未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秦灵桑不放心地又为秦安炎掖了掖被角,确保他盖严实了,不漏一丝风。 这才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用低低地声音说:“嬷嬷,你起来说话吧。” "谢公主!"嬷嬷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秦灵桑与文嬷嬷对视,语气中带着询问的意思:"嬷嬷,我想把计划提前。” 文嬷嬷闻言不安地蹙眉,问:“公主可有把握老 奴不建议公主把计划提前。风险太大!” “我想快一点给安炎一份安宁。”秦灵桑看了眼床上安静的睡颜,声音带着浓浓的宠溺。 文嬷嬷满脸的皱纹都纠结在了一起,然后肯定地说:“公主,要是没把握的话,老奴不同意提前,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毁了不说,公主的性命还可能不保。" 文嬷嬷的话里带着几抹不可否决。 秦灵桑的眼睛在月光的辉映下,闪了闪,声音有些沙哑:"嬷嬷,九成的把握。” “那…试一试吧。行不通就收手。”文嬷嬷犹豫道。 “嗯。” 秦灵桑站起来,走到了文嬷嬷的身边,文嬷嬷张开了双手,抱住了秦灵桑,感叹道:“小公主已经长大了!” “嬷嬷!”秦灵桑撒娇似的蹭蹭文嬷嬷,在嬷嬷这里秦灵桑还是个子,"嬷嬷,要是我有什么不测,嬷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我弟弟。” “净瞎说。”嬷嬷不安地摸摸秦灵桑的脑袋。 秦灵桑从文嬷嬷的怀里退了出来,眼眶红红的说道:"嬷嬷,我要回去了。" 说着走到了床边,点开了秦安炎的穴道。 “公主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嗯。” 黑影迅速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文嬷嬷看着窗外久久不能回神:小姐啊!你可看见了你的女儿长大了?可是她太累了!承受了很多她本不必去承受的东西。小姐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公主和皇子平安啊!皇子才九岁,公主也不过十六啊。小姐…… *****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朝的文武大臣,对着上位者行跪拜之礼。 皇上苍老又虚弱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众卿平身吧。” “谢皇上。”众大臣缓缓起身,抬头看向殿上,只见上方除了皇上之外,在皇上的左手边还有一个坐位。 位上坐的是名女子,是他们的璟灵公主。 女子置身于朝堂之上是不合礼仪的,但是秦灵桑坐在朝堂上更是与皇帝平坐,并无人有异议。 “有本起奏,无事退朝。”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皇帝坐在龙椅上,现在正用手撑着头,已经昏昏欲睡了。 一些大臣见此纷纷摇了摇头,大逆不道的想:这翊炎国要是没有公主殿下怕是早就灭国了! “臣,有本启奏。”唐丞相手持玉笏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低着头。 “何事?”秦灵桑的声音响起。 唐丞相抬起了头,看向秦灵桑,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怒气:“殿下,闽中今年灾害频发,以致于粮食是颗粒无收,百姓更是叫苦连天。但是,殿下所答应的赈灾物资却迟迟未到达闽中。” “丞相的意思是说,本殿私吞了赈灾物资?”寒冷彻骨的声音从秦灵桑的嘴里发出,让听到的人不禁浑身打颤。 “臣不敢。” 看了一眼上位座着身着绛红色的凤凰金丝刺绣宫服的秦灵桑,唐丞相眼里的光芒微闪,头微微的低了几分,“臣只是想要知晓个原因,毕竟,此事事关闽中几万百姓的生死存亡。” 余尚书附议:“殿下,臣也想知晓。” 永安侯附议:“殿下,臣也想知晓。” 不一会儿,大殿中就跪倒了十几人。 秦灵桑扫了这群人一眼,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缕快得让人难以捕捉的冰冷,说道:“本殿记得,赈灾的物资在前几日就已经拨下去了,是让钱中书亲自负责的。” 唐丞相听了一愣,瞬间明了,眼中闪过一丝自责,说:“臣愚昧,请殿下处罚。” “丞相请起。”秦灵桑看到了唐傲的变化,眼里的光芒一闪而过,而后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谢殿下不罪之恩。"唐丞相拜谢。 剩下的一众人:“臣等愚昧,望殿下恕罪。” 听到这些声音,秦灵桑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众卿请起。" 众人舒了口气。 “既然如此,闽中的赈灾物资去哪里了?定是中间哪里出错了。”秦灵桑轻描淡写的说着。 刚站稳的人中有人踉跄了一下,秦灵桑仿佛没看见一样,接着说,“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余尚书来调查吧!唐丞相来监察好不好?” 唐丞相眼睛微眯,他自然是瞧见那些个站不稳的人。 这件事中的猫腻,怕是要比他想象中的要多的多。于是唐丞相上前一步,跪下,答:“臣领命。” "嗯。丞相尽力配合余尚书调查就好。"在唐丞相抬头的一瞬间,秦灵桑与唐傲的眼神交汇,接而又迅速错开。 没人注意到这里。 “是。请殿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配合余尚书。让这件事情水落石出,还闽中百姓一个说法!” 余尚书闻言,腿又软了软,差点就跌坐到了地上。 余尚书调整了一下情绪,吐了一口气,平稳地跪下,表忠心:“臣,一定会不负殿下厚望,竭力查出赈灾物资的去处,并确保将物资押送到闽中。” “本殿相信余尚书处理事情的能力,本殿给你五日的时间,相信你一定是可以完全解决的。”秦灵桑淡淡的说,冷冷的声音中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严,“那本殿就等着余尚书的好消息了。” 即使余尚书努力地去压制,但还是听得出他声音是在颤抖的:“是,是。臣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那个太监再次喊道:“退朝。"然后就太监总管就扶着皇帝先离开了。 这时,秦灵桑也被邱玥扶了起来,抬脚准备离开大殿。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在余尚书身旁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余尚书,余尚书被看得心里直发怵。 她用着极低的声音,只有她和余尚书两个人可以听见,“余尚书,代本殿向二皇子和文尚书问个好。”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字一句,都是冰凉的。余尚书的脸变得十分的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身子摇了摇,像是随时要倒下一样。 唐傲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向殿外走去。 第三章 回到了平临宫,秦灵桑将除了邱玥的其他人都遣了出去,待殿内安静了下来,秦灵桑坐在贵妃椅上,轻声对窗外唤了一声:“风遇。” 一个黑影快速地闪到了殿内,单膝下跪:“公主,请吩咐。” “风遇,你去协助一下唐丞相。”秦灵桑微笑着说,“适当的给他提供一点强有力的证据就行。” "属下遵命。”说完,黑影闪过,风遇离开了,房间里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人一样。 "邱玥,你去给冉菊透露一下今日的行程。”秦灵桑伸了个懒腰,“然后带着安炎去倚澜居找本殿,今日是初七,本殿先去了。” 不一会儿,秦灵桑就来到了倚澜居。 倚澜居地处皇宫中较偏的地方,紧邻着御花园,在御花园的后方,临着冷宫,总是阴森森的,平日里没人会来。 倚澜居占地面积并不大,对比皇宫中的其他宫殿甚至可以说是太小了! 倚澜居的外围墙上尽是斑斑的痕迹,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意外的是,院墙的里面分外整洁,没有想象中的荒草丛生。 反而,院子的正中央被开辟了一块地方种了草药,人一进院子,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药香味。 角落种了棵途沽树,高大而且枝繁叶茂,不过周围寸草不生! 秦灵桑刚迈脚进了院子,一个轻幽的声音便从院子角落的途沽树下传了来:“阿姐。” 这道声音淡得像一盏白水。 “临渊,你倒是悠闲自在!”秦灵桑抬脚向秦临渊走去,声音依旧是淡的,却不像在金殿上那么不近人情。 秦临渊安静地坐在桉树下的白玉桌旁,完美白净的侧脸迎着阳光,十分像是误落凡尘的仙人。 他伸出修长的手又取了一个白玉杯,倒上新泡的茶水:“阿姐劳累了,那群老妖怪很是烦人,天天见更是烦人。” “是啊!!很烦人的。”秦灵桑坐到了秦临渊的对面,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眼中漫过一抹舒心的笑意,嘴角轻勾,“临渊的茶道技艺见长。” “不过这茶中还是少了一分静心,心太浮了。” “是吗?烦请阿姐再制一次茶,让我仔细地琢磨琢磨。”秦临渊轻蹙眉头,将壶中的茶倒了,清洗了一下茶具。 秦灵桑理了理衣袖,将那套茶具细细的擦干,然后放进适量茶叶,倒上凉了些许时候的水,轻摇几下,然后将洗茶水倒掉。 再次重复一遍,而后倒上刚从火炉上取下的沸水,将茶壶置于托盘之上,醒茶。 秦灵桑这一套动作,仿佛是做了千万遍一样,行云流水般的顺畅,不急不躁。 秦临渊眸光暗了暗,他做不到如此平稳心绪地去泡茶。 须臾,秦灵桑又细细的擦拭了一遍茶杯,斟上一杯茶水,自始至终秦灵桑都心无旁骛,心平气和。 接着,她将一杯茶水推到秦临渊面前,说道:“尝尝这茶可有什么不同之处。”然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秦临渊拿了起茶杯,吹开表面的浮沫,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是轻微的苦涩,随着茶水往里滑,苦涩慢慢地被香甜代替,咽下去后依旧是唇齿留香! 这种浓郁的香味,他做不到。 “阿姐,我懂了。” 秦灵桑磨砂着手中的白玉杯,抿了一口茶水,点了点头:“万事都是如此,急不得。” “临渊知晓了。”秦临渊松开了微皱的眉头。 这时,一个欢快的声音传了进来:“阿姐,六哥,我来了。”秦安炎从外面小跑了进来,扑向了秦灵桑。 “慢一点。”秦灵桑看着如此不沉稳的弟弟,不禁担心地说道。 秦安炎在秦灵桑的怀里腻歪够了,转而扑向了秦临渊,秦临渊一把将秦安炎接住,转了一个圈,脸上荡开了笑容,眼里的笑意直达眼底。 尾随而来的邱玥对他们福身行了礼,对秦灵桑说道:“公主,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嗯。”秦灵桑说着又取了两个茶杯,倒了茶。 秦灵桑端了一杯递给了秦安炎,又将另一杯推向了邱玥。 “邱玥你也来喝杯茶吧。” “谢公主。”邱玥应了一声,而后拘谨地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小口的啜饮着。 秦灵桑抬眸,看着正在嬉戏的两人,心情愉悦的笑了笑,开口道:“你们两人切磋切磋,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进步。邱玥你一会儿去指导他们。” “是。”邱玥现在倒是放开了些,喝着茶,笑嘻嘻的看着二位皇子。 于是,秦安炎与秦临渊在树荫下的空地,切磋了起来。 秦灵桑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有些出神。 “阿姐。阿姐。”秦安炎在秦灵桑的面前晃了晃手,“阿姐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我们过来了你都没发现。” 秦灵桑的茶喝完了,她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在想,你们都长大了。” “阿姐才知道呀!”秦安炎得意扬扬的抬了抬下巴。 秦临渊抬手揉了揉秦安炎的头,说:“没大没小。” 秦灵桑微微抬头,正好看见秦临渊。他比秦安炎高了一个头,已是大人的模样了。 秦灵桑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新月状,甚是好看。 “阿姐,你笑什么呀?”秦安炎好奇的问。 秦灵桑站起身来,说:“我想到了以前。” “嗯?” “那时候你六哥才到我这儿。”秦灵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着自己的胸口,“那么小的一个人,硬是踮起脚,揪着了我的衣领。” 秦临渊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温润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颇有种无奈感:“阿姐。你又打趣我。” “我说的是实话。” “还不是阿姐那时对我用激将法。” 秦灵桑点点头,应道:“是用了激将法。当时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倔脾气。” “……” 秦安炎越听越不懂,小步缓缓的移到邱玥的身边,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的问:“当时发生什么了呀?” 邱玥对上他那亮晶晶的一对黑眸,轻声说:“八皇子真想听?” “嗯。” —————— 御花园 正是春意正浓的时候,花园里的花开得很好,很艳。只是里面的声音十分的嘈杂,叫人听见了心烦。 放眼望去,只见园子的道路上,十来个三等太监宫女围成的一个圈,一名穿着深蓝锦棉服的一等大太监站在圈外,目光却紧紧盯着圈里。 “打,给我狠狠的打,你以为你是谁?皇子?”大太监用着尖细的声音在叫着,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呵!不过是个宫女生的贱种罢了!竟然敢推四皇子!四皇子是你能推的吗?四皇子的母亲可是云妃娘娘,礼部尚书的嫡女,正得宠呢!” 那一群人像是在讨好那个大太监一样,各个都用尽全力往死里打,面目狰狞。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本就瘦小的身子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硬生生的受着那些人的拳打脚踢。 可是,他用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嘴唇,红红的血丝从嘴角溢了出来,未吭一声。 “何人在此放肆?”邱玥的清亮声音在场上突兀的响起。 那群人皆是一愣,转过头来,然后慌慌张张地跪倒在地:“公主殿下万安!” “免礼。”秦灵桑的声音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何事在此吵闹?” 面对着秦灵桑的质问,大太监的有些结巴了:“回…回公主殿下…的话,奴才…奴才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下人,惊…扰到了公主殿下,真是罪…罪该万死……” 这位公主是个不能惹的主,作为一名公主却能上早朝,被皇上赐座,还被称为“殿下”,这是何等的有本事。 或者说是心机。 “是吗?”声音冷冰冰的,大太监听到后身上开始冒冷汗。 邱玥看了一眼那个被打得躺在地上的人,对秦灵桑说:“公主,是六皇子。” 秦灵桑闻言,睨了大太监一眼:“下人?” 大太监和刚刚动手的那些人,顿时觉得自己置身于万丈寒冰水之中,冷得彻骨。 大太监顶着秦灵桑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先前上午的时候,六皇子将四皇子推倒了。” 秦灵桑的视线越过了他们,就看到那个瘦小的人手撑着地想起身,可是起到一半又跌倒在地,再起,再…… 没有求助。 最后他站了起来。 秦灵桑看到了他的正脸,黄黄瘦瘦的,眼眶凹进去,显得眼睛大得有些不正常。一双浓黑的眉毛挂在额头,与他那瘦小的脸上显得有点儿不搭。 眉毛下是黝黑的双眸,满满的装着倔强。 秦灵桑淡淡的收回目光,说:“那是他无用。” 大太监的身子在打着颤,心里是万分的不安。 剩下的那些人惶恐的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的头低到地上。 “欺辱皇亲国戚,其罪当诛。”声音轻轻的,毫无感情,“拖出去,杖毙。” 言毕,随从的侍卫将那些人拖走了。 御花园里一时充斥着声声求饶,其中声音最大的当属那个大太监:“公主殿下,饶命啊! 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公主殿下……” 没一会儿,求饶声变成了声声渐弱哀嚎声。 “疼吗?”秦灵桑走到了他的身旁,问道。 “不用你管。”少年生硬的声音响起,转身欲走。 “还真是不知好歹呢!” 少年的脚步顿都没有顿一下,接着走。 “你不生气吗?” 少年停了下来,转头,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急了?”秦灵桑嘴角绽开了一抹妖艳的笑容。 那少年紧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拖着疼痛的身子继续走。 “还真是没耐心。哦,我忘了你是宫女的孩子,你娘也是个没耐心的人。” 少年再次停了下来,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秦灵桑如他所愿:“我说,你是宫女的孩子,你娘也是个没耐心的人。” 那个少年眼中满是怒火,不顾身上的疼痛,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踮起脚,揪着秦灵桑的衣领,对着她大吼道:“我不准你这么说我母亲。” 秦灵桑在身后对邱玥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她的动作。 秦灵桑笑了,不理去会少年的怒火,抬手拂去那只揪着自己衣领的手。 冷冷的说:“这里是皇宫,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不要尝试去挑战比你强的敌人。更不要把你的情绪挂在你的脸上,那样,你只会输的更快,更彻底。” 他愣住了,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是一类人。”秦灵桑顿了一下,“你想不想活的有尊严?想不想变得强大?想不想把你的母亲风风光光的从宫外再接回来?想不想?” 少年没说话,眼帘低垂着。 “你仔细想想,这些只有我可以帮你做到,我们也是各取所需。”秦灵桑说。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都没应。 秦灵桑转身欲走,“没想好?那你想好了再来找我。你是个聪明人。” 见她要走,少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裙,又急急地松手了,秦灵桑的衣服上有一个浅浅的黑手印。 “想好了?” 少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看她的目光灼灼。 秦灵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决定了就不能反悔了。” 少年坚定的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 秦灵桑想了想,说:“你以后就叫临渊吧。进一步是海阔天空,退一步是万丈深渊。临渊不落,步步难行。” “秦临渊。” —————— 邱玥讲完了,秦安炎还没回过神来。 “邱玥,你去准备晚膳吧。”秦灵桑吩咐道。 “好的,公主。” 秦灵桑坐在桌旁,静静地喝着茶,目光紧随着在玩儿的两个人。 只有在这里,才可以摘下面具,毫无顾忌。 秦灵桑见邱玥将饭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又走进了屋内。 于是她便放下杯子,站起身,对着还在嬉戏的两人喊道:“安炎,临渊,要吃饭了。” “阿姐,你等等,我与安炎去净个手。” “快去吧。”秦灵桑应道。 “公主,菜上齐了。”邱玥来到秦灵桑的身边,对她福了福身说道。 第四章 此时已入秋,天气微凉,但是邱玥的额头上挂着些许晶莹的汗珠。 秦灵桑看着邱玥,开口说道:“邱玥,你也坐吧。” 邱玥的脸红红的,身子紧绷着,恭敬地说:“公主是主,奴婢是仆。同桌用餐,是于礼不合的。” 秦灵桑皱着眉头,不悦的说:“是要本殿请你坐下吗?” 邱玥慌张地跪在了地上,连忙说:“奴婢不敢。” “不敢?”秦灵桑的眼睛紧盯着邱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更加的低沉了几分,“本殿说的话你忘了?” 邱玥心中一暖,抬起头,她的目光有一瞬与秦灵桑交汇:“邱玥没忘。” “每次来这里吃饭都要说你一遍,下次要是还不自觉,我就要罚你了。”秦灵桑边说边往屋内走。 邱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步的跟着秦灵桑走。 这时,秦临渊和秦安炎已经净完手,在桌边坐了下来。 秦安炎见她们进来了,快速地把拿着筷子,伸了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阿姐来了呀!” 秦灵桑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你又偷吃。” 秦安炎往秦临渊那边缩了缩,话音里满满的全是小委屈:“这儿的菜好吃,平常吃不到的。还有呀,平常吃饭的时候,好不容易遇见了个喜欢吃的,文嬷嬷也只让我夹三筷。” “嬷嬷那是为你好。”秦临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哦……” 秦灵桑抬手摸摸他的头,安慰地说:“你六哥说得对。” 秦安炎瘪着嘴,没说话。 一时空气有些凝固,气氛不是很好。 秦灵桑笑笑,开口说道:“你们不饿吗?” 秦安炎的关注点果然被转移了,一下子来了精神,一双黝黑的双眸亮晶晶的,声音中尽是稚嫩:“饿了。我可以多吃一点儿吗?” “在这里是可以的。”说着秦临渊用手揉揉秦安炎的头,又微微侧头对秦灵桑说道;“阿姐,我们吃饭吧。” “嗯,吃吧。” 说罢,秦灵桑给秦临渊和秦安炎各夹了他们喜欢吃的菜。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十分的安静。 “阿姐,我有事情与你说。”秦临渊神色凝重的说。 秦灵桑偏头对邱玥说道:“邱玥,你带安炎去院内玩吧。” “是。” 秦安炎也知道,他们要谈的可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阿姐和六哥不想让他搅进来,于是静静的跟着邱玥出去了。 房门合上了,秦灵桑看向秦临渊,问道:“是何事情?” 秦安炎从怀里掏出一个很精致的小玉瓶,瓶身散发着阵阵的清淡的药香。 秦临渊将它递给了秦灵桑,说话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切:“阿姐,这是我给你新配的药,七日服用一次,里面有一个月的剂量。” 秦灵桑伸手将玉瓶接了过来,轻轻地打开瓶塞,扑面而来的药香味。而后她又将塞子塞上,挑眉,说:“途沽树的味道。” 秦临渊点头,回道:“以毒攻毒。途沽树的汁液有剧毒,不过它能很好的和你体内的毒中和。但是,服用后,你体内的毒会更深一层。”说到后面,秦临渊的声音,更加的低沉,“那些人太狠了,这么毒的药!” 秦灵桑不甚在意的笑了,说:“他们都希望我死,所以呀下毒的时候,也定是要挑那最毒的毒来下。” “阿姐.....临渊无用。”秦临渊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自责,怪自己没用。 秦灵桑抬手拍了拍秦临渊的肩膀,说道:“要是没你,我早就如了他们的愿了。” “不会的。” 秦灵桑将瓶子收好,眼中带着笑意,声音也柔柔的:“临渊,我们的计划提前了。” 秦临渊不是很赞同,问:“为什么?” “影部的情报已经传回来了,那群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怕是不想再等下去。”秦灵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接着说,“我们的条件也很成熟,他们想玩儿,我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秦临渊依旧是不赞同的,沉声道:“阿姐,你身上的毒还未解开,这是很大的威胁。” 秦灵桑再次开口,对秦临渊十分的信任:“不是有你在吗?” “阿姐!”感激中带着一抹无奈。 手中的水已经喝完了,又为自己续了一杯。突然,房内的温度骤降,秦灵桑的声音中夹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们现在已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特别自信。” 秦临渊不解: “自信?为什么?” “嗯。自信。他们自认为他们下毒本领很高超,这次可是下了大手笔!”秦灵桑嘴角噙着笑,浓浓的讽刺之意。 “他们又对你下手了!”深深的不悦感,笼罩在秦临渊的周身。 秦灵桑笑了笑,语气轻快:“这次可不止是对我一人。皇帝,将军,丞相,都下了。不过他们好像更看重我一点,下的分量很足。” “谁给他们的勇气?”秦临渊顿时觉得他们十分的好笑,如此明目张胆,很自信。 “皇位。”秦灵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皇帝和吴将军,应该是着了他们的道了。不过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把将军也换成我的人。” “阿姐心中可有人选?”秦临渊笑了笑,那群人阴差阳错的助了敌人一臂之力,不知道将来他们知道了,他们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我想让你去。”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秦临渊着实愣了一下:“阿姐我才十三,还小,不能服众的。” 秦灵桑不赞同的摇头,道,“你有那个能力。他们不赞同你,你就用你的实力让他们住嘴!” “我知道了,临渊一定不让阿姐失望。”秦临渊的眼神十分的肯定,他不能辜负阿姐对他的期望。 “嗯。五日后我会让你去边疆,让你帮助三皇子协理边疆事物。”顿了一下,“由外到内的渗透,先得军心。” 秦临渊点头,说:“临渊明白。” 思索了一会儿,“阿姐,那丞相呢?” “唐傲是可信的,他心里有的是百姓。”提到唐丞相,秦灵桑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不过,很快丞相也能换成我们的人了,唐丞相毕竟老了,估计不久之后,他就要请求衣锦还乡了。” “嗯。”秦临渊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惋惜,“那丞相有合适的人选吗?” 闻言秦灵桑的眼睛亮了起来。 提到丞相,她脑中不自觉的闪现出一个人的人脸一一冷修。一个很阴险狡诈的人,冷冷的,几乎只有一个表情,整日板着脸,好生无趣。 说到冷修,秦灵桑想到他们的相见是很奇妙的,是在山寨里,冷修是土匪头头的军师。 这群土匪是据山为王,但却是劫富济贫的。 秦灵桑是有一次遭到那群人的暗算,就是被这群土匪救下了。 秦灵桑跟着他们混了半年,当了半年的土匪,混成了他们三当家的。 同时也了解到他们的心思其实都是很单纯的,不过是,那些个官差、富人太讨厌了,欺压百姓,于是动手打他们一顿。 他们是知道秦灵桑是公主的,他们一开始就猜了个七七八八,秦灵桑也很坦诚的坦白了,不用跟他们玩虚的。 他们不甚在意身份什么的,照旧跟秦灵桑玩得很开。倒是最后秦灵桑要走时,他们很是不舍,大办了一场欢送宴。 秦灵桑笑了,真心的笑了:“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他们愿不愿意放人。” “谁?” “嗯...要好的朋友。”秦灵桑答道。 秦临渊惊住了: 很要好的朋友! 秦临渊眼中渐渐的浮现出强烈的好奇,和浓浓的期待。 秦灵桑自然是看见了他眼中的好奇与期待,没忍住,摸摸他的头:“你要是见到了他们,你也是会成为他们的朋友的,他们很好,很简单,生活在一起一点也不觉得累,更多的是安心。” 闻言,秦临渊更好奇了。 秦灵桑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有一个人你一定是想见的。” “谁?” “他精通医毒,对毒深有研究。” 此时秦临渊的眼睛中像是装着一个星空,亮晶晶的,闪着光,很是好看:“听起来好厉害!” “莫锦阳。” 秦临渊像是受了刺激一样,说:“莫锦阳?阿姐你认识莫锦阳?阿姐你怎么不早与我说你认识莫锦阳?他那么厉害,一定可以解了阿姐身上的毒!” 秦灵桑愣住了,良久才缓过神来,说道:“大哥是个土匪头头,我也是听有些人八卦的,早忘了,这不是看到你才想起来的嘛!” 秦临渊叹了口气,着实为秦灵桑担忧:“阿姐,你早些让人把他们偷偷地请进宫来。” “嗯。” “尽量是在我离开之前,我好跟莫锦阳详细地说说你的情况。”秦临渊一本正经的说。 “好的。” 秦灵桑抿嘴,然后松开,说:“找个机会查一下皇帝中的毒,帮他解了吧。” 秦临渊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咚咚。” 门被敲响了,从门外传来邱玥的声音:“公主,暗一回来了。” 第五章 “何人?"声音从门内传出,门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匾额,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字:逍遥山庄。 “风遇。”风遇停下脚步,站定。 门被打开了,里面站着十来个人,脖子伸得长长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只见风遇一个人走了进来,身后再无一人,众人低下了头,满心的欢喜变成了泡影。 站在前面的那个人不是很相信,大跨几步,来到了风遇的面前,挡住了风遇的去路,不确定的又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三当家的呢?” 风遇答:“公主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过来。” 一众人里有些人的眼睛有些湿润,声音很小,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三当家的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公主让我带个话:‘安心的等三当家的回来,最多三个月。’。” “真的?”说话的人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喜。 风遇点头:“真的。” 站在最前面的人,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我就知道三当家不会忘了我们的!” 风遇抱拳:“此次来这里,是受公主所托,求见莫公子和冷公子。” 一众人把他拉进门里,嘴里嘟囔着:“什么求见不求见的,要见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就直说,你可真是客套!我都是鸡皮疙瘩了!” ** “这边。”风遇矮身匐在墙头,微微偏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不一会儿,风遇出现在平临宫正殿的侧窗前。 风遇示意身后的人停下,轻轻地敲了三下门,一短两长。 “进。”里面传出秦灵桑的声音,淡淡的。 风遇对身后的两个人点点头,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莫锦阳伸手推开了朱红色的窗门,矮身翻了进去,冷俢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也翻了进去。 此时,秦灵桑正歪在方榻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巾被,眼睛半眯着,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邱玥微微福身:“安好。” 莫锦阳微微勾唇,说:“我们还以为,公主殿下把我们忘记了呢。” 秦灵桑坐直了身子,说:“大哥你别拿我开玩笑了,还公主殿下,我都掉鸡皮疙瘩了。” “三妹最近过得可安稳?”冷俢面无表情的看着榻上的人,冷声道。 秦灵桑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坐,邱玥给他们倒了茶。 “二哥觉得我过得安稳吗?” 冷俢扯扯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呵!” “让我们来这里,有事情?”莫锦阳问道。 秦灵桑穿上鞋子,慢慢的走到了桌旁,坐了下来。邱玥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退出了房间,出去后把门合上了,守在了门外。 秦灵桑不跟他们废话,说:“我需要一位丞相。” “冷俢。”莫锦阳说。 秦灵桑笑了笑:“还是大哥懂我。” “我没死。”冷俢看着他们俩个,你一言我一语的,非常不爽。 “二哥同意吗?”秦灵桑看着冷俢,目光灼灼。 冷俢也直直的看着她,“呵”了一声:“不同意。” “为什么呀?” “一群老妖怪。你看得下去,我可看不下去。”冷俢说,“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莫锦阳抿了一口茶,说:“我同意。” “大哥!”冷俢不悦地皱着眉。 秦灵桑一下子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大哥,你太好了!” 莫锦阳眉头微蹙,伸手拉她坐下,沉声道:“你慢些,小心摔倒。” “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冷俢问道。 莫锦阳挑了一下眉,说:“她小,听她的。” 冷俢一脸不耐,淡淡地瞥了一眼秦灵桑:“让我来也不是不可以。” 秦灵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都来了,大哥也要来。” 秦灵桑摇摇头,说:“不可以。” 莫锦阳看了她一眼,眼帘微微垂下,没有说话。 “大哥要待在山庄里,不能来。”秦灵桑笑着说。 冷俢看着她,说:“理由不充分。” “大哥要带兵。” 莫锦阳重重地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眉头紧锁:“你想创私兵,要造反?” “没呀。”秦灵桑看着自己手上的杯子,眉眼舒展,“不是造反,是正当继位。” 冷俢笑了:“我是关键?” “是的。” 莫锦阳重新端起杯子,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待在山庄里?” “关山要道,除了十丈峡,只有关山口可以通向易北。”秦灵桑说,“关山口鲜有人知,逍遥山庄就在关山口。” “密真。” “是啊,密真。” “你有没有把握?” 冷修问。 “九成。” “这么急吗?”莫锦阳抬眸,定定的看着秦灵桑。 秦灵桑嘴角微勾,“不是我急,是他们急了。” “我现在的处境是前有虎,后有狼。腹背受敌,我岂能坐以待毙?”秦灵桑说。 莫锦阳轻轻地点点头,同意了。 问:“要培养多少兵力?” 秦灵桑低头看着茶杯里,水的上面漂着一片不慎随水进来的茶叶。她轻轻地一吹,茶叶打了几个圈,静静地靠在了杯壁边。 “敌方大概有十万精兵。我们山庄里的人有一千多,他们可以成为亲卫。我还要三万精兵,一万骑兵。” 冷修听了后,说:“四万。你买菜呢?” 秦灵桑瞥了冷修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手里有一万禁军,半年前只有两千。” 莫锦阳放下了喝了一半的茶杯,沉声道:“给我两年半的时间,用来招兵养兵。” “好。” 冷修冷冷地盯着莫锦阳:“两年半?你是神吗?” “足够了。” 冷修的目光停留在莫锦阳的身上,没再说话。 秦灵桑嘴角挂着笑,说:“当丞相可以携带家属。” “我是不会带她来趟这趟浑水的。” “这里更安全。”秦灵桑顿了一下,“到那时,逍遥山庄肯定没京都安全。” “我同意了。” 秦灵桑惬意地眯了眯眼睛,舒了一口气:“后面我来安排,等着影一去找你们。” “阿九,别硬来。”莫锦阳说,“不行的话,就收手。” 冷修赞同的点点头:“十万,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灵桑笑了笑,没说话。 “阿姐。”声音从门外响起,“我是,临渊。” “进。” 门被人推开,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而后门又被合上,秦临渊的脚步声响起。 秦临渊来到秦灵桑的面前,作揖行礼。 同时,莫锦阳和冷修起身向秦临渊行礼。 秦临渊向他们点头示意。 “坐吧。” 秦临渊依言坐下,同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莫锦阳和冷修。 “莫大人。”秦临渊看着莫锦阳,喊道。 莫锦阳挑了一下眉毛,眼角微弯:“皇子抬举草民了,只是皇子怎么知道草民是谁?” “莫大人比较气质温和。” 秦临渊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秦灵桑,然后转头看向莫锦阳:“莫大人……” 莫锦阳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秦临渊微微皱眉,瞥了一眼冷修。 “行,大哥,三妹,我就先行告辞了。”冷修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过些日子,你把浅浅送进宫里来,安炎正好缺一个伴读。” “嗯。” 作者有话要说:秦临渊要离开了,有些小伤感。 第六章 冷修离开了房间,房间里静悄悄的,可以听到人呼吸的声音。 “多久了?”莫锦阳淡淡的问道。 闻言,秦临渊有些呆愣,没反应过来。 秦灵桑轻轻地笑出了声,慢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停下。 她抬手,轻巧地拨弄着窗前花盆里檀芷树的枝叶,一下一下的,不紧不慢,“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瞒不了大哥。大概是在我回来之后,没过几天。” 莫锦阳的手搭在桌子边上,手指有些僵:“阿九,严重么?” 秦灵桑不觉有些好笑,说:“不严重的话,大哥看到的就不是这样的我了。” 搭在桌边的手慢慢聚拢,握成了一个拳头,指关节处泛着惨白。 秦临渊看着秦灵桑那单薄的身影,不自知的眉头微皱,嘴巴微张:“疼,会很疼,在夜里。阿姐疼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给我看看你吃的药。”声音低沉又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秦灵桑走到梳妆台边,打开储物盒的手很白,近乎透明的白。 她从储物盒的最底下的暗层里,取出了药。 莫锦阳接过药瓶,打开白玉瓶的瓶塞,嗅了嗅。眸子微微亮:“途沽树汁。” “嗯。但是这个药只可以暂时压制,不可以解毒。”秦临渊声音微沉的说道,说着说着,他的眼角微微收敛,眼中闪着毫不遮掩的恨意。 莫锦阳把药瓶子盖好,还给了秦灵桑。 莫锦阳点点头,说:“是好药,但不全对。” “莫大人能解了这毒?” 闻言,莫锦阳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看着秦灵桑,说:“阿九,我给你诊一下脉。” 秦灵桑伸手,将手臂伸到了他的眼前。她的手臂很白,很细腻,皮肤上连汗毛都几乎没有。 莫锦阳轻轻地移开视线,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然后将自己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比看到的更细腻,更柔软。 没多久,莫锦阳收了手,手快速的收回了袖子里,袖子被带得抖了抖。 秦灵桑嘴角微勾,原本上扬的眼角更加上挑了一点,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大哥,太疼了,太折磨人。” 莫锦阳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表情,太快,就连秦灵桑都没来得及看清。而后,就见他的手向上抬起一个极小的高度,僵在那里许久,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衣袖摆出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脸部轻动,扯出一抹看似十分自然的微笑:“等我些许时候,等解药吃了,就不疼了。” 秦临渊显然比秦灵桑更兴奋,整个人都焕发着光芒:“那就有劳莫大人了!” 莫锦阳笑了笑,像春日里的一团暖阳。 秦灵桑伸手敲了一下秦临渊的头,说:“叫大哥。” “嗯?”秦临渊笑的有些不自然,叫了声,“大哥。” 终究是没忍住,莫锦阳抬手摸了摸秦灵桑的头,就像以前一样。 虽然,身份不符,于礼不合。 手心里有她身上的温度,莫锦阳紧了紧手指,将它紧紧的握在手里。 他的嘴角挂着温润清浅的笑,说:“阿九,你这个样子,会让别人觉得我是个土匪。” 秦灵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眉毛和眼角的尾部都微微的上扬,一笑起来就很勾人了。一身温文儒雅的气息,谈吐很是斯文。 “哼。大哥本来就是土匪头头。” 莫锦阳看见秦灵桑的耳朵有些泛红,心情愉悦的笑了。 过了一会儿,莫锦阳告辞了。 这时,秦临渊转过头来,眸光微闪,问道:“阿姐,大哥为什么唤你‘阿九’?” 秦灵桑被问得一愣,想了想,答道:“我的字是九歌。” “阿姐的小字呀!” 秦灵桑的身体微僵,耳朵红的像黎明时的红光。 * 是夜,秋风瑟瑟。 秋天的风总是夹着一股子冷意,特别是夜晚的风,好像可以把冷意吹到人的骨子里去。 微风卷着地上枯黄的叶子,带着它扬起,叶子在空中盘了一个圆,然后又萧条的落到了地上,了无生机。 从元宫的宫灯早早地就熄了,只有主院的窗户闪着莹莹的暖黄色的光。 暖黄色的灯光,为微凉的夜添了些许的温暖。 “明日,你就要离京了。”秦灵桑为秦临渊理了理额前散乱的碎发,仔细看,她的手指是颤抖着的。 秦临渊的声音有些哽咽,混着些沙哑:“阿姐……” 秦灵桑定定的看着秦临渊,但是瞳仁在缓慢的扩大,没有一个焦距,“易北不比京都,那里的环境不好,你要照顾好自己。” “阿姐,没事的,没几年,等一切尘埃落定,就什么都好了。” 秦灵桑的眼帘半阖着,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映出了一条淡淡的,绵长的灰影。 倏地一下,秦灵桑抬眼,眼中满是复杂:“是我自私,临渊,对不起。” 秦临渊对着秦灵桑摇摇头,说:“阿姐是最好的,不自私。若是没有阿姐,临渊早就死在了这个宫里。” “你不怪阿姐就好。” 突然,秦灵桑面色微沉:“易北三面环山,北接密真。一直以来都是三皇子秦安澜守着。不知道他是敌,还是友。” “秦安澜……应该是友吧……”秦临渊犹豫了一下,“听说他性子刚硬,为人正直,我想他应该不屑于那群小人为伍。” “难说。”秦灵桑不放心的拍了拍秦临渊的肩膀,“万事小心。去了易北,你就是孤身一人了。” 秦临渊笑了笑:“我等阿姐召我回京,那时候……” “你呀,想得真多。”秦灵桑轻轻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头,“你只需专心于守边,等我的消息,其他的无需操心。你的母亲会不会被迎回宫,以尊贵的身份,就看你的功绩了。” 秦临渊的眼眶开始发红,声音低了几分:“让阿姐费心了。” “费什么心?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的母后已经离世,我和安炎还希望你不要嫌弃呢。” “阿姐……” 一位嫡出的公主,说要认一位身份地微的宫女作母亲,这让秦临渊如何不感动? 他欠她太多太多了!从她救下他的那一刻起,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她对他的恩,他就已经还不清了。 “到了易北,莫急,先试探试探秦安澜,看清楚他站的阵营。然后再摸索一下秦安裕的眼,都摸出来了,再一起拔掉。” 秦临渊点头,道:“这些我都知晓,阿姐放心。” 秦灵桑蹙了一下眉毛,说:“不管他是敌是友,你切不可急于与他交往过密。近几日,我会寻个机会见一下兰贵妃,你等我消息。” “嗯,临渊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临渊真的要走了! 第七章 辰旋二十三年,六皇子秦临渊将赴易北守边,公主殿下秦灵桑为其举办践行宴,邀朝中文武百官,为其践行。 践行宴的规模很大,来赴宴的臣子脸上都挂着官场化的僵硬试微笑。但是每个人眼里都装着不同的想法,有不屑,有嘲讽,有怜悯…… 他们觉得,这场践行宴说好听了,那是为六皇子践行,说难听了,那就是“流放”六皇子前的欢宴。 不受宠的皇子,荒芜的易北,不就是流放驱逐吗?免得碍眼! 秦临渊还在从元宫里做准备,同时也在听着自己贴身侍卫对宴会现场的描述。 对于祁炎说得话,秦临渊嘲讽似的笑了笑:“庸人!” “六皇子,宴会要开始了,还请六皇子稍微快一些。免得让贵人们久等了。”门外的大宫女扬声催促道。 这位大宫女身着翠色锦丝夹褂和碧色流绒长裙,面容姣好,头上梳着官女子的发髻。只是她眉眼之间的不耐烦,言语中的厌恶和不尊敬,一下子破坏了她的那份美好。 听到这个声音,祁炎唾了一口唾沫,十分厌烦。 秦临渊也不悦地皱着眉毛,一言不发的抬脚向门口走去。 门一开,一眼就看到了打扮的万分精致的宫女,而她的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秦临渊好像没看见她的冷眼相待,微微的笑着,喊道:“季画姐姐。” 季画高傲的抬起下巴,用手理了理丝毫不乱的头发,轻“哼”一声,语气傲慢的说:“六皇子可收拾好了?” 秦临渊点头:“好了。” “那还不赶紧走!” “六皇子驾到!”守门的太监扯着嗓子,发出了让人听着极不舒服的声音。 “参见六皇子。” “免礼。” “谢六皇子。” “六皇子好大的派头,竟让皇上和公主殿下好等。”余尚书似笑非笑的看着秦临渊,眯小的眼睛里泛着些许愉悦。 余尚书可谓是劫后有福的人。先前闽中赈灾物资的事情,余尚书还真把物资找了出来,并且安安全全的把它们押送到了闽中。 因为闽中赈灾物资丢失一事,钱中书被打入了天牢,中书省的官职空缺。余尚书因办事有功,公主就让余尚书填了那个缺。 余尚书现在既是户部的尚书,又是中书省的最大官。 余尚书现在可以说是走路脚下生风,用鼻孔看人,好不威风! 秦临渊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皇帝倒是不悦地皱了皱眉,额头上的褶纹变得更深,“余尚书!” 余胜一惊,急忙忙的跪下,小小的眼睛被硬生生的撑大,模样有些滑稽。 连声道:“皇上恕罪!” 皇帝烦躁的挥挥衣袖:“回去坐好!” 秦临渊理了理身上的银色盔甲,将头盔摘了下来,单膝跪下:“儿臣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闻声,皇帝轻轻地“嗯”了一声。 秦灵桑则是微微垂眸,淡淡的看了秦临渊一眼,笑了:“六皇弟请起。本殿倒是不知,六皇弟走路是步移莲花。” 被宴请的大臣们,一时都低着头,肩膀微颤。个个都憋红了脸,却没一个敢出声。 秦临渊的脸色瞬间变了,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公主殿下真是会开玩笑。”二皇子秦安裕摆着他那张百年不变的笑脸,语气温和的替秦临渊解围。 秦灵桑面色一寒,冰冷的眼神扫了秦安裕一眼,沉声道:“六皇弟还不入座?宴会就要开始了。” “是。”秦临渊整理好自己的脸色,感激的看了一眼秦安裕。 秦安裕点点头,笑了笑。 顿时,鼓乐和鸣。 司礼的大太监,扯着嗓子,一字一顿的高声喊道:“宴、会、启。礼、诚——喝祝!” 声落,众人起身,跪拜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免礼。” “谢皇上。” 众人再拜:“臣等愿六皇子早日回京。” “免礼。”秦临渊面部表情微僵,表情有些不自然。 祝礼后,宴会正式开始,声音开始嘈杂了起来,雅致的丝竹管乐之声,伴着让人心烦的恭维声。 秦临渊坐在秦安裕的右手边,直挺挺的端坐在席垫上,神情依旧不大自然,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桌案,显然是没回神。 “六皇弟。”秦安裕微笑着往右边挪了挪,右手搭在了秦临渊的肩膀上,“六皇弟可是吓着了?” 秦临渊回了神,有些窘迫的点点头:“这种宴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而且,皇姐……” 秦安裕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皇妹一向都这般,她性子有些冷,六皇弟还是莫要招惹了她的好。” “嗯。” “二皇子,奴婢给你斟酒。”这声音细腻柔软,还十分的造.作。 秦安裕一愣,“这是?” 秦临渊看了她一眼,真是不安分! “二皇兄,这是我宫中的大宫女。” 季画赞赏的看了眼秦临渊,继而,她对着秦安裕更是一顿暗送秋波。 “六皇弟宫中真是美人多。”秦安裕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不知六皇弟可否舍得……割爱?” 闻言,季画的眼里瞬间溢满了骄傲,与兴奋。 “这……”秦临渊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因为刚刚季画跺了他一脚,“二皇兄若是喜欢……” 秦安裕笑着饮了刚刚季画给他倒的酒,满心欢喜的看着季画,“那,为兄就在此谢过六皇弟忍痛割爱了!” 季画接收到了秦安裕那火热的眼神,脸颊上攀上了红霞,轻轻掩唇娇笑。 秦安裕又看了几眼季画,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他一边应付着来敬酒的大臣,一边时不时地看季画,仿佛十分喜爱她。 现在的季画已经是高兴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正忙着娇羞。 秦临渊喝了一口酒,在抬头的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轻蔑:愚蠢的女人! 秦灵桑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她的眼睛微眯,眼神渐渐地变得寒冷刺骨,但最里面是一层愉悦的笑意。 好一个秦安裕! 秦灵桑身体后倾了倾,纤白的手指搭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敲刻着龙纹的桌案。她身侧的小太监瞧见了。忙不迭的引长脖子,重重的大声的咳了一两下。 离主座近的大臣们听见了,此时已经来不及闭上已张开的嘴,所以只得张着嘴不发声。离得远的臣子们自然是听不见,由着前面的大臣的传话,也渐渐地静了下来。 宴厅里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传出清晰明朗的丝竹管乐声,叫人听得心情愉悦。 一众人,近百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主座上的女子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她,招她不快。 秦灵桑勾唇一笑,缓缓地起身,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身上穿的,绛红色的锦棉祥云金九凤环飞朝服。 然后抬手接过邱玥递过来的,象牙暗纹雕花镶金觞,双手捧着,举过肩膀,与面平齐。 秦灵桑的声音空稳低沉,沉到让人们感觉到压抑:“本殿在此敬六皇弟一杯酒,愿六皇弟此行一路顺风。” 秦临渊着实的呆愣了一下,才站起身回敬秦灵桑:“承皇姐吉言。” 秦临渊刚刚不过一瞬的呆愣,被秦安裕看了个清清楚楚,秦安裕似有若无地笑了笑。 待两人都饮尽了杯中的酒,宴会才又回轨到先前的状态,众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开始巴巴地涌到几个皇室成员面前,说尽了好话,说尽了假话。 秦灵桑微眯着凤眸,审视又试探地看着秦临渊。 这厢,秦临渊只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案前的食物,或是偶尔与来敬酒的大臣和秦安裕说几句话。 秦安裕瞥了一眼主座上的人,瞳孔微缩,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而后又继续温和的笑着,偏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些什么。 看着秦安裕那张虚伪的嘴脸,秦灵桑轻声地笑了起来,笑声里盛着化不开的冰冷,以及嘲讽。 秦灵桑一仰头,一杯着下肚,酒从入口时的甘甜,慢慢的变成了涩喉的淡苦,还有胃部火辣辣的灼烧感。 秦灵桑挑眉,自己竟然有些喜欢酒的味道。 秦安裕用袖子笼住了左手,袖内的食指和拇指轻捻了一下,而后,微笑着抬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 这酒真是该死的难喝! “公主,微臣敬你一杯!”余尚书歪歪扭扭的走到秦灵桑的面前,眯着一双豆眼,扬着一张愚蠢至极的脸。 秦灵桑神色冷淡的看着他,微凉的指尖轻触着桌案上的龙纹。 有些累,可能是今晚应付了太多的老妖怪。 “公主?”余尚书见秦灵桑不理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强压着内心的不快,又唤了一声。 秦灵桑用手拿起了酒杯,说:“承了余大人的这杯酒。” 敬了酒,余尚书又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心里在恶狠狠的谩骂着。 宴会渐渐的接近尾声,皇帝有些撑不住了,今天江大总管不在,便由落越搀着先回了宫。 秦灵桑一个人坐在正位上,兴致缺缺地用手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极有规律。 “公主。”邱玥走到素灵桑的身旁,弯下腰等着着她说话。 “回宫吧。” “是。” 秦灵桑由邱玥扶着往殿门口的凤撵走,正好路过秦安裕他们的身边,便停下了步子,睨了季画一眼。 看着她那官女子的发髻,说:“这宫女长得倒是标致。” 闻言,秦安裕眯了眯眼。秦临渊则是低着头吃着食物,没说话。 而季画则是满面惊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福了福身:“谢公主殿下的夸奖。” 秦灵桑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眼睛看着秦安裕,说:“就是太单纯,还不知自己的身份和礼节。” 秦安裕不置可否地笑着,道:“皇妹是要回宫了吗?” “嗯。” 言罢,邱玥扶着秦灵桑准备走。 秦灵桑临了,偏头看着了一眼面色不太好看的季画,笑着走了。 “二皇子……”季画急切切地看着秦安裕,一双美目中蓄满了泪水。 秦安裕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季画的头发,柔声说:“在这宫里公主殿下十分尊贵,惹不得。” 他说话的同时,有意无意的瞟了几眼秦临渊。后者,神色无异,心无旁骛的与一桌饭菜作斗争。 季画想了想,公主殿下的那双阴冷冷的眸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硬生生的将满目的眼泪给弊了回去。 第八章 这边,秦临渊放下了手中的白玉箸子,说道:“二皇兄,臣弟今晚就要启程行军,此时怕是陪不了二皇兄多长时间,望二皇兄见谅。”秦临渊顿了顿,瞟了季画一眼,“季画,你就留下来服侍二皇子吧。” 秦安裕点点头,声线温和的应道:“六皇弟是该要早些回去歇息一下,从京都到易北的路程可不短呀。” 秦临渊朝着秦安裕轻轻一拜。向身后招了招手,唤了祁炎,两人出了大殿。 秦安裕往殿门那边看了看,阳光正好,正值午时,便偏头对季画笑了笑,声音温和醉人:“你便随本皇子回知居宫吧,正好到了午睡的时候了。” 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季画,季画瞬间觉得自己喝醉了酒。 她双颊绯红,皓齿轻咬着抹着口脂红唇,声音细细小小的,有点儿怯生生的道:“都听二皇子的。” 皇室的几位正主都走了。大臣们也开始接连离席。当然,临走之前他们还不忘记相互恭维一下。 秦临渊回到了从元宫,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与祁炎两个人,他不由得笑出了声音。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祁炎快走几步上前,递上一张字条。 这张字条是邱玥给他的,在宴厅里。 秦临渊接过字条,握在手里,房间里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让人体会到一种压抑的感觉。 秦临渊抬手碰了碰有些酸疼胀痛的眼角,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字条。 字条上有一行霸气飘逸的字迹:吾弟顺遂平安,京中之事无需记挂,万事有我。勿念,桑留。 只寥寥几笔,却一字千斤! 真的要走了,去易北…… 秦临渊抬头看着屋顶,此刻,他的眼角比之前更加酸涨。看了好一会儿,又深吸了几口气,秦临渊才缓过了神儿。 他转身把字条递给祁炎,吩咐道:“祁炎,用一个锦囊好生的装着。” “是。” 秦灵桑回了宫,褪去了一身朝服,换上了一身平常穿的淡蓝色的衣裙。 许是太累了,她的面部表情比平时温和了许多。不声不响地倚着殿门,眼睛看着阳光刺眼的天空,怔愣愣的。 “今晚临渊就要出发去易北了。”她低声喃喃着,说着些给自己听的话。 邱玥看着面无表情的秦灵桑,暗自心疼,最后只得摇摇头:公主呀! 而后,邱玥转身回到殿中,取了一件披风出来。 “公主,天凉。” 秦灵桑抬手拢了拢搭在肩上的披风,感觉是有些冷。 “谢谢。” 秦灵桑眼神空空的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邱玥随着她的视线,看着阳光正好的天空,没有多温暖,满耳都是“萧萧”的风声,比平日里还要更冷一些。 邱玥微微的打了个颤,小声说道:“公主,回屋吧,起风了。” 秦灵桑突然勾了勾唇角,笑道:“是呀,起风了。” 距秦临渊离京已过去了几日,这几日朝里的人不知怎的,消停了不少,倒也是没有出些什么幺蛾子。 秦灵桑清闲了几天,整个人都有一些懒洋洋的。此时她正坐在玄和殿里,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听着唐傲说话。 唐傲声情并茂的说了一大段话,说完还微喘着气。 “嗯?请辞?”秦灵桑放下手里的杯子,整个人往后仰靠在了靠背上。邱玥会意的上前一步,给她捏肩。 唐傲点头,说:“是的,殿下。老臣这一生,虽说不得有什么大功绩、大事业,但窃以为没做什么对不起家国百姓的事情,忠于皇室,忠于百姓。所以老臣恳请殿下准许老臣衣锦还乡,终了余年。” 秦录桑用手描摹着衣袖上的暗纹轻叹道:“唐老,你怕是走不了。不是本殿不准,只是本殿实在是无人可用。还请唐老多担待,把这丞相之位继续坐下去。” “殿下,老臣已择了一位品行兼优,理事完备的人来承这丞相之位。” “是哪家公子?” “回殿下,不是世家的公子,只是一介布衣商贾。” 秦灵桑的手陡然一顿,面色微愠:“唐傲你是两朝元老,你怎敢拿我秦家的江山开玩笑!” 唐傲抬起头,定定的说了句,“老臣不敢。” “殿下,那人路拦我的轿子,递呈文章一篇。他的知识才华无可厚非,他对家国之道认识深刻,与众不同。他为人也不骄不躁,性情正直。”说着,唐傲向上呈递了一份文书,“ 老臣坚信殿下若是见了他,也会觉得他是当丞相的不二人选。 ” 见唐傲这般笃定,秦灵桑翻看了一下那本文书,不多时,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唐傲捋了一下胡子,笑了:“殿下,那人被老臣留宿丞相府,现在正在丞相府司竹居。” 秦灵桑抬起纤细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对着邱玥摆摆手,坐正了身形:“且将他传入宫中,让本殿瞧瞧。” ** “草民冷修,叩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冷修一袭黑袍,一头墨发,柔顺瀑滑,止用一个褚黑色的檀木头冠扣着,头冠上插着一根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簪,此时他正埋首伏在地上,给秦灵桑行礼。 秦走桑偏头看了眼在左下方坐着的唐傲,见唐傲点头,说:“免礼。” “谢殿下。” 冷修剑眉浓黑,双目直视前方,背挺得十分的直、脸色清冷,眉间间夹着些许傲气。 “就是你拦了丞相的轿子?嗯?” 冷修点头:“草民不甘只是布衣,有能力者,定是要报效祖国的!” 秦灵桑眼角微微上扬,嘴角勾起:“好一个有能力者!” “本殿问你,本殿拔了一批赈灾物资送往闽中救灾,结果丢了,但是后来又被人寻回。你对此事怎么看?” “草民愚笨,窃以为有人从中作梗。” 秦灵桑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冷修不卑不亢的与秦灵桑对视,眉头轻微皱起,问道:“殿下可否告知草民那批物资寻得,用了多长时间?” “三日。” “殿下,闽中灾情吃紧,若是赈灾物资迟迟不到,百姓更加困苦,轻则使百姓叫苦连天,重则动摇民心,不利统治。 “恕草民直言,殿下乃为女子。自古以来女子是不准入朝论事的,现下殿下的身份特殊,如同太子。是女子入朝的先例,本就遭人质疑。这样一来,民心一动,自然而然便牵扯到了殿下。恕草民不敬,草民猜测,那人与殿下乃是同家一脉。谁是获利者,殿下心中应该已经有了个定论。 “再说,三日后寻得物资,再次证明是有人谋划此事。更证明了草民的猜测。只要物资一日不出,民心就多动摇一分。时间越长,越是对殿下不利。不过,那人是心思缜密之人,掐着时日,拖了三日,便放了。” 言罢,冷修拱手作揖,“殿下,草民还认为应将那有功之人提携上位。” “自然。” “草民多言。” “哪里?”秦灵桑转身对着唐傲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唐傲闻言,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那老臣的请求,殿下……” “我会派人去和皇上禀明情况,唐老可以放心。”秦灵桑抿了一口茶,“唐老真是慧眼识人。” “谢殿下成全。” 素灵桑招招手,邱玥上前几步,扶起了她。 “本殿累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唐丞相来处理吧。” “老臣领命。” “草民恭送殿下。” 秦灵桑回平临宫,入了偏殿,倚靠在矮榻上,抬手揉着痛疼不已的太阳穴,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邱玥,简好探亲回来了吗?” “还未,大概快回来了。” “你去唤莫将去一趟重合宫,请一道圣旨。”秦灵桑用手抵着眉心,揉了揉。 邱玥微微皱眉,急步向殿外走,准备去叫唤莫将。 秦灵桑蓦然睁开双眼,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扬声说:“还是叫他去悆灵宫吧。” 邱玥急匆匆的扯住了莫将的拂尘,又急急地把话转述了一遍,然后就转身回到殿内,步及秦灵桑的身旁。 “公主去休息一会儿吧!” “嗯。” 从偏殿到寝殿。距离并不远,但秦灵桑在邱玥合门的时候,身子狠狠地踉跄了一下,那双过分白的手在细微得颤抖着。 她的嗓音有点儿哑,轻声道:“邱玥。” 邱玥有些慌了神,一刹那又回了神,转身就去取药。 服了药,秦灵桑躺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小汗珠,可是身上却把被子裹得紧紧的。 秦灵桑勉强的撑着身子,偏头,面对着窗户。 秦灵桑的声音很弱,很细,好像风一吹都能把它给吹散了似的,她说:“风遇,传一句话给冷修,就说‘可以了’。” “是。”声音低沉,然后留下的只是细微的风声。 说完,秦灵桑松了气,整个人无力的躺回了床上,闭上了微沉的眼帘。 不一会儿,她就睡熟了,只是她还皱着眉,上齿咬着下唇,嘴唇被咬的有些泛白。不自知的把被子裹紧,被子里面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 第九章 是夜,微风凉如水。 黑色是可以隐藏一切的颜色。就像此时的皇宫。 这里明明是个肮脏不堪的地方,可是到了夜里,它就会变得安静美好,哪怕它在暗地里还是原先的样子。 秦灵桑悠悠转醒,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秦灵桑侧卧在床上,微眯着眼睛,嘴角抿直,脸侧的线绷得紧紧的,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 “邱玥。”嗓子有些干涩,身上全是汗,里衣黏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被子里全是汗味。 闻声,邱玥打着门帘,走了进来,抬手撩开了龙凤双游的金色纱幔,轻声道:“公主,浴汤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她将手里的青瓷托盘抬起,呈到了秦灵桑的面前,上面放着一盏温白水。 秦灵桑坐了起来,扯了扯被子,把它盖到腰间。 她抬起有些无力的手腕,勉勉强强的端起了不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无味的白水一入喉,刹时润湿了干涩。 缓了好一会儿,秦灵桑问:“几时了?” “刚到寅时。” 秦灵桑点点头,穿好鞋,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衣,往净房走。 净房里烧了地龙,不冷,浴桶里水面上撒着一层红色的花瓣,上面绕着层层雾气。 沐浴后,秦灵桑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干净了。 出了净房,她只着一身里衣,纯白色的。湿湿的头发松散的披在身后,长发已及腿弯,发梢处还悬着几滴未落的水珠。 秦灵桑不喜别人伺候着沐浴,所以邱玥总是在净房外面候着,手里捧着一件明黄色的中衣。 秦灵桑甫一出来,邱玥就上前,打开衣服,为她披上。 “公主,奴婢给您绞干头发。”邱月拿着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对秦灵桑说。 “嗯。” “简好该回了吧。” 邱玥仔仔细细的用白毛巾,一缕一缕的擦着秦灵桑柔软的头发,应了一声:“回公主,应该还要过几日,简好老家在中阳西南边,距京都有一段距离。” 秦灵桑点点头,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问:“简好甚时候有了哥哥?” 邱玥手上的动作一顿,接了句:“简好只跟奴婢说,她有一个弟弟,没听说有哥哥。” “许是我听错了。”秦灵桑说。 今日早朝比往常要“热闹”的多,秦灵桑靠坐在上位,揉着胀痛的眉心。 今日,朝里的那些个老妖怪们又开始闲不住,总想着给秦灵桑添堵。所以从早朝一开始,他们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奏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关紧要,只是叫人听着心烦。 他们要说,秦灵桑也就任由他们说,只听着不做声。 大概闹腾了三刻钟的样子,渐渐的,他们也没什么话可讲了,一群人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秦灵桑见他们终于消停了,又抬手揉了揉眉心,而后轻轻地扬了扬手。 守在她身后的莫将会意,手里的拂尘一摆,搭在了另一条胳膊上。莫将清了清嗓子,取出了袖口暗袋里的金黄色卷轴。 待他把圣旨宣读完,朝堂上的人安静了几瞬,然后就像油里进了水一样,炸了。 唐丞相居然要衣锦还乡了! 唐傲淡定地抚摆下跪,叩首:“臣,谢主隆恩。”接了圣旨。 真是太吵了! 嘈杂的声音一时不断,秦灵桑听着头疼。 站在殿阶下的邱玥看见了,及时上前,小心的扶起了她。 阶下的小太监看到了,急忙忙地引长了脖子,用尖细醒神的声音喊道:“退朝。” 秦灵桑乘着凤撵,回到平临宫。到了宫门口,凤撵停了下来。 “邱玥,怎么了?” 邱玥撩开纱幔,说:“公主,前面被堵住了。” 秦灵桑皱眉,原本闭着的眼帘微抬:“什么人?” “公主,是司器局的人,说是岭江今年出了不少上好的玉石毛料子,皇上让他们送过来,叫公主先挑。”莫将刚刚去问了一下。 “哦?”秦灵桑挑眉,手指收拢在衣袖里,紧了紧的扣住了里衣,“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就看看吧。” 撵子是到不了宫门口了,只得下车走。 也无妨。 到了大殿,一群人跪下,给她行礼。 秦灵桑坐在上首,邱玥提着素文的陶瓷茶壶,正在给她斟茶。 秦灵桑看着跪在殿内的一群人,没说话,然后端起了茶杯,细细的啜饮着。 莫将十分自然的把拂尘一摆,开口道:“你们都只是来平临宫跪一下的吗?没事?” 为首的人抬头,虚虚的笑了笑,继而又垂下头:“公主殿下,今年岭江的玉石毛料子已经送来了,皇上让殿下先挑。” “嗯。”秦灵桑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他们,“你去帮本殿挑几块。” “是。” 为首的那个人带着自己临手边的一个人,退了出去,去给秦灵桑挑石头。 剩下的几个人都低着头,整个人都尽量的往一起缩,恨不得地上有个地缝。 秦灵桑笑出了声:“你们很怕本殿?” 一时没人出声,都把头低得更狠了。 呼吸声变得格外清晰。 良久,“嗯……”声音很小,可以说是细若蚊声。但是在这安静的大殿上,这一声很清晰。 跪着的人纷纷扭头,惊恐的看向出声的那个人的方向。 是一个小男孩,他很小,很瘦,大概也就十岁的样子。 秦灵桑又笑了。她的笑声冰凉凉的,让人听着忍不住的打颤。 “本殿又不吃人。” “嗯。”还是原来的那个声音,只是没了原先的颤音。 这时,那个刚刚出去的人回来了,他和另一个人,手里都拿着几块青灰色的石头。 “公主殿下,奴才挑了几块成色极好的石料,请殿下过目。” 秦灵桑摆摆手,道:“你且说吧。” 那人说:“殿下,奴才一共挑了五块毛料子。看这样子,十之八九是不会错的,应是两块碧玉、两块羊脂白玉和一块墨玉。” 秦灵桑点头,抿了一口茶水,说:“就那样吧。” “那殿下想要把这玉做成什么?” “把毛料子磨好,挑那块墨玉和成色最好的那一块羊脂白玉,着人给本殿送过来,剩下的就随意吧。” “是,等磨好了就给殿下送来。” 终于要退下了,司器局的一群人好像都松了一口气,后退的步子迈的极快。 秦灵桑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个小孩子,你先留下。” 他们腿上的动作都停下了,一致的偏头看向那个孩子。 眼神有些复杂,多是同情和惋惜…… 那个被留下来的小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大殿里很安静,那个被留下来的孩子跪在地上,很不安的样子,手指暗暗的绞着身侧的衣服。 他咬着嘴唇,低着头,眼睛盯着地看。 “你叫什么名字?”秦灵桑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他的声音细细小小地:“回公主殿下的话,奴才叫福全。” “嗯。十岁吧?” “是的人公主殿下。” 秦灵桑偏头把莫将叫到跟前来,说:“把他带到江坤那里去。” 莫将有些惊讶:“公主,这是让他当江总管的徒弟。” “嗯。” 福全抬头看向主位上坐着的人,呆愣着,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全是惊讶。 莫将领命,下了殿阶,退到福全的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提醒道:“还不快谢谢公主殿下!” 福全恍然回神,连忙磕头:“谢谢公主殿下!谢谢公主殿下!” 秦灵桑没再看他,由邱玥扶着去了书房。 秦灵桑坐在书案前,翻阅着奏折,时不时的划上两笔。 邱玥一脸茫然的站在她的身边,给她调朱砂。 “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邱玥脸微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秦灵桑执笔,蘸了朱砂,开始批阅奏折。嘴角微勾:“他很像临渊,初见时的临渊。他挺直的背像,他的性子也像。” 邱玥点头,他是像那时候六皇子。 这边江坤很惊讶,莫将领着一名小太监来找他,有点儿出乎意料。 江坤说:“这是怎么了?” 莫将把福全带到江坤的面前,笑了笑,说:“师傅,公主殿下给你相中了一个徒弟。” “徒弟?”江坤打量了一番福全,轻轻点头。 “公主殿下看重的,准没错!” 江坤睨了莫将一眼:“几日不见,你这自夸的本领倒是见长,我可没教你这些。” “嘿嘿!”莫将挠挠头,脸皮有些泛红,“师傅你给个话,我也好回去回话。” 江坤拍了拍福全的肩膀,笑:“收,怎么不收?是个好苗子!” 莫将说:“那就成。师傅,那我就走了。” “哎别急,问你,今天的玉石毛料子公主殿下可喜欢?” “还成吧。” 江坤笑了笑:“那就好,这样我也好给皇上回个话。” 莫将赶着回平临宫,道了别,就步子急急地走了。 江坤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福全,沉着声音说:“今后好好学,别辜负了公主殿下对你的期望。” “嗯。” “最近你先跟着落越学习,等祭祀大典办完了,我再带你。” 福全点头:“好。” 第十章 清早上就要面对那些话多的大臣们,秦灵桑觉得头十分的疼。所幸他们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蝼蚁小事,听了一会儿,皇帝先行离开,她也就跟着离开了。 司器局的人应该是怕极了秦灵桑,所以她下了早朝,回到平临宫,那两块她要的玉石就已经在平临宫。 本来她是要去书房的,转念一想,拿着那两块料子,折步去了寝殿。 而后,她遣退了殿内服侍的宫女,让邱玥在外殿守着,她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寝殿里待着,正午的时候也只是草草的用了些午膳,便又回到了寝殿里去。 戌时三刻,天已经全黑了,星月都挂上了天空。 秦灵桑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扬声道:“邱月。” 守在殿门外的邱玥推门进来,对着她屈膝行礼:“公主,传晚膳吗?” “传吧。” 用完晚膳,她叫邱玥去一趟内务府,去取朱砂,殿里的朱砂用完了。邱玥刚走,秦灵桑又唤来莫将,叫他去把书房里的奏折取来。 莫将带着几个人退了出去,转身去书房搬奏折,秦灵桑挥退了剩下的人,才轻声道:“风遇。” 音落,风遇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公主。” 秦灵桑拿着两块羊脂玉佩,递给了他,说:“一块给安炎,一块给临渊。你着人给他们送过去。” “是。” 秦灵桑嘴角微微勾起,问:“他们可还安稳?” 风遇答:“公主,秦安裕那边没什么动静,文礼最近和锦州执政暗地里的联系较为频繁,但是动作细小隐蔽,影部的人还不能给出准确的消息。” “嗯,叫影部的人盯紧了,另外遣暗部一队前往锦州。” “是。” “去吧。” 风遇抬头,复又低下:“公主,韵玖宫宜兰轩的欣贵人有孕了。” 秦灵桑挑了一下眉,笑了:“皇上这是老当益壮?” “……不是,公主,那个孩子是云妃近身侍卫的。” “那这个就更有意思了。”秦灵桑抿了一下嘴唇,“云妃知道?” “昨天才知晓。” “嗯。”她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一点,语气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派人跟着她,别让人暗中下了黑手。” 风遇顿了几瞬,点头:“是。” * * * * “公主,歇一歇吧。”邱玥端来新沏的茶,开口道。 秦灵桑把手里的毛笔架到笔架上,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还有几本。” 言罢,她又拿起毛笔,批阅奏折。 终于阅完了所有的奏折,她把一本做了标记的折子抽了出来,搁置在一边,让邱玥把剩下的一小堆归置一下。 邱玥把奏折分批理好,唤来几个小太监,让他们把奏折搬到外殿去。 秦灵桑把那个扣留下来的折子翻开,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她越看眉头皱的越紧,面色渐渐变得沉重。 “邱玥,你今晚出宫一趟,把这本折子送去丞相府冷修的手里。”秦灵桑把它递给邱玥,同时给了她一个木牌子,“他在丞相府司竹居,你先把这个牌子扔进去,里面要是没响起鸟叫声,你就离开。要是有鸟叫声,你大可放心的进去,他一定在里面。” “邱玥明白。” “嗯,你去休息吧,让人送一桶浴汤来。”秦灵桑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奴婢告退。” 几个人架着一桶水,放到了净房里,然后就退了出去。 只有她一个人,秦灵桑不喜关上净房的门。因为关上门会很闷,往常是有人没办法。 泡澡会让人觉得幸福,秦灵桑也这么觉得。毕竟这是她每天为数不多,可以全身心放松的时候。 良久,秦灵桑眉头微蹙,耳朵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而后她迅速起身,没擦身上的水就裹上了寝衣。 原本被全部绾上去的头发有些松散,滑落下来了几缕,发梢处挂着几颗极小的水珠。 秦灵桑脸颊微红,说话的声音不似平常,现在的声音里面带着些小女儿特有的软糯:“我还不知道,大哥居然会偷看别人洗澡!” 卧房里的窗户被打开,又被关上,不过瞬间的事。 莫锦阳站定,抬手扯下黑色的面巾,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眼睛看着秦灵桑的侧后方。 “阿九,我没有。” 秦灵桑系好腰间的带子,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莫锦阳把视线落到她的身上,低着头,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看到了,但只看到了一点点……” “你还嫌不够?”秦灵桑睨了他一眼,脸红的不成样子,“不过几日没见,大哥居然学会了这些流氓的行径!” 她身上的水没擦,虽说现在的寝衣有些厚度,但是这也没能阻挡住,衣服沾了水之后会黏在皮肤上。白色的寝衣,衬得她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 莫锦阳没作声,有些窘迫地别开了视线。几步走到衣柜旁,随手取出来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想了想,他顺便把她的衣服理正,给她扣好盘扣,又系好丝绳。 做完这一切,看着穿好了衣服的秦灵桑,他才松了一口气。 莫锦阳眸光微闪,轻咳一声:“阿九,你叫我长生吧。” “大哥的字?”秦灵桑顿了顿,“为什么呀?” 因为不想当你哥哥…… “因为你叫我大哥,别人会误解的。”莫锦阳说。 秦灵桑点头:“那好吧,长生。” “阿九,我今天来是给你送药的。”说着,莫锦阳拿出两个白玉瓶,递给她,“隔一日服用一次。” 秦灵桑接过药瓶,晃了晃,是药水。 她歪着头,看着他,问:“两瓶就够了?” 莫锦阳迅速的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说:“时间比较赶,只能制出两瓶。过几天我再过来给你送过来,你要服用四次,才能彻底清除毒素。” 其实,四瓶药都制出来了,只是…… 秦灵桑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睛眯着,像一轮新月。她的神情有些慵懒,像一只餍足的小猫。 “谢谢长生。” 莫锦阳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也笑了,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愉悦:“你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长生你先坐,我去拿个东西。”秦灵桑拉着他走到矮榻旁,让他坐下,然后她转身往梳妆台那边走。 她先是把两个白玉瓶放到首饰盒里面,之后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墨色的锦盒。 她拿着锦盒回到莫锦阳的身边,把盒子放到矮榻上的小几上,坐到莫锦阳的对面,伸手把盒子推到他面前,双手托腮:“长生,你打开看看。” 莫锦阳解开了系在锦盒上的黑色绸带,掀开了盖子。 是两根墨玉冠簪。 莫锦阳伸手摸了摸簪子,抬头看她:“送我的?” 秦灵桑点头:“一个送你,一个送二哥。” 莫锦阳脸微僵,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冷修不是有温浅浅吗?” “我还没送过二哥礼物呢,这跟浅浅有关系?” 看着盒子里两根几乎一样的冠簪,莫锦阳轻轻地“哼”了一声,而后把盒子合上,又系好绸带,把盒子放进了怀里。 “我很喜欢,我就先拿走了。” 虽然秦灵桑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是点点头。 “长生喜欢就好。” “再过一段时日就到你的生辰了,下次给你送药时,我把给你的生辰礼一并带过来。”莫锦阳说。 “嗯。” 莫锦阳看了一眼她,轻声说了句:“希望你能喜欢。” “长生,你刚刚说了什么?”秦灵桑往他跟前凑了凑。 很淡的花香,不是很明显,却很勾人。 莫锦阳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气,很快的反应了过来,身子往后仰了一点点。 说:“阿九,你坐好了,当心摔着。” 秦灵桑坐正了身体,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莫锦阳的耳尖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他说:“我刚刚说,希望你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 秦灵桑用力的点头:“我肯定会喜欢的。” “你还没看呢。”莫锦阳笑出了声。 我也希望你能喜欢,并且收下。 秦灵桑瞥了他一眼,说:“我提前预知,不可以吗?” “呵呵,可以可以。” “哼!” 那道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花香味越来越清晰,聚在一起往莫锦阳身边飘,他觉得这种味道让人闻着有些上瘾。 随后,他站起身来,说:“阿九,不早了,你早些睡,我就先走了。” “唔,好吧。”秦灵桑有些不舍,。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很奇怪,但是感觉不是很坏。 莫锦阳把黑色的面巾带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去休息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你小心一些。” “嗯。” 莫锦阳打开窗户,翻了出去,再把窗户合上。 他栖身在一颗高大的树上,看着窗户的方向,里面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莫锦阳现在很愉悦,因为他觉得那句,你小心一些,很好听。 很奇怪的感觉,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病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盒子,眼帘微微的垂了下来,原本高兴的感觉在一点点消失。 该怎么给冷修使绊子呢?莫锦阳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房间里的烛火熄了,窗户里一片漆黑。 莫锦阳转身离开,临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窗户。 他轻轻地笑了:栽了就是栽了,谁让她那么莽撞,一下子就撞进了自己的心里。 第十一章 秦灵桑睡了没一会儿,就被邱玥叫醒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她有点儿想生气。 这时,一道微冷的声音,让她把将要发出的火气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三妹。” 秦灵桑一下子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邱玥取来放置在一边的外衣,给她披上。 秦灵桑拢了拢衣服,问:“二哥你怎么来了?” 冷修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面色为沉。他把那本奏折放到桌子上,说:“中阳的事情有些严重。” “你也这么觉得?看来我的感觉没出什么错。”秦灵桑由邱玥扶着下了床,坐到了冷修的对面。 “这本奏折一定是中阳内地一个小官写的,没敢说什么明显的话。”冷修说,“但是,我觉得要有人去一趟中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秦灵桑面色微凛,说:“我去吧,你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京都。” “嗯,那前朝怎么办?” 秦灵桑笑:“告病假呗,正好让你露露才能,在朝里站站脚。” 冷修起身,往窗户口走:“就按你说的办吧。你去中阳后小心一点,多带一点人。” 等冷修离开,秦灵桑轻声嘟囔:“怎么都爱翻窗户?” 秦灵桑困极了,但是她又不得不去梳洗,准备离宫。 秦灵桑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拨弄着妆盒里的首饰。 邱玥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梳理头发。 “公主,简好昨夜回来了。”邱玥说,“在奴婢离开之前,那时公主已经睡下了,她说早上再来给公主请安。” 秦灵桑挑了一个梅花白玉簪,用手把它从妆盒里取了出来。 “邱玥你说,简好还是简好吗?” 邱玥帮秦灵桑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固定好,然后用那支梅花白玉簪做装饰。 “公主,简好跟奴婢说了她的哥哥。” “呵。” “公主,离宫的事情要怎么说?” 邱玥开始给秦灵桑上妆。 秦灵桑轻声的笑了,眼底划过淡淡的伤心:“立冬的时候就要秋猎了,时间有些紧凑,丘山围场那里的宫人肯定忙不过来。今年的秋猎是要我主持的,围场里不能出什么纰漏,就让莫将和简好去盯着,再带一些粗使宫人去帮忙。” “奴婢先替公主梳妆,再去通知他们。”邱玥答道。 秦灵桑看着替自己描眉的邱玥,叹了一口气,问:“邱玥还是邱玥吗?” 邱玥手腕微微停顿了下,然后她把最后一笔描完。搁下眉笔,跪在地上。 邱玥伏在地上,说:“邱玥一直都是邱玥,以后也只会是邱玥。” 秦灵桑把邱玥从地上扶了起来,笑了笑:“是就好。” 邱玥去一旁净了手,继续给秦灵桑上妆。 秦灵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突然想到了莫锦阳,她问:“女子给男子送发簪有什么寓意吗?” 邱玥看着一脸茫然的秦灵桑,把脸别向一边,忍不住的笑了笑:“在民间,女子会送簪子给心仪的男子。” 闻言,秦灵桑一下子就怔住了。 怪不得他说二哥有浅浅了…… 但是,他说他喜欢…… 秦灵桑觉得自己有些开心,没来由的开心,这种感觉很奇怪。 而且,她觉得自己的脸变得烫烫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明明邱玥还没来得及抹脂粉,脸却是红红的。 是不是病了? 邱玥挑了一些脂粉在指尖上,开始给秦灵桑抹腮红。 秦灵桑的皮肤很好,很细腻,只是平常她的皮肤都是冰凉凉的,现在却是有些烫手的。 邱玥笑:“公主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公主给男子送了簪子?” “净胡说!你说能送谁?”说完,秦灵桑又想到了莫锦阳,她的脸更红了一层。 “公主今日都不用抹脂粉了,脂粉的颜色都没公主的气色好。”邱玥说。 秦灵桑偏头瞪了一眼邱玥,哼哼了几声,说:“邱玥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邱玥抹匀了最后一点脂粉,开始收拾梳妆台。她说:“还不是公主惯的。” 邱玥去了一趟小厨房,取了一盘糖梨酥放在矮榻上的小几上。之后便出了寝殿,去跟莫将和简好说围场的事宜。 秦灵桑靠坐在矮榻上,右手手肘支在小几上,右手托着下巴。她用左手拈起一块小酥,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嚼了嚼,慢慢的咽了下去。 味道还不错。 “风遇,你去锦炎宫告诉文嬷嬷,他们要有动作了,在我没回来之前,别信任何人。”秦灵桑把剩下的半块糖梨酥放了回去,“再去联系莫锦阳,让他去中阳找我。” “是。” 天蒙蒙亮,大地刚刚迎来第一缕曙光。 秦灵桑和邱玥已经出了皇城,换了一身便装,步行在京都外城。 外城的房屋几乎都是家家屋檐相连,一字排在街道的两侧。 大部分的人家已经开了大门,有好些人半眯着眼睛,手里提着一个水桶,行色匆匆。街上也有人挑着担子,或是果蔬,或是小玩意,开始摆摊。 秦灵桑看这些东西,觉得新奇。上一次这样走在街上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她四岁那年偷偷跑出宫的时候。记忆已经很模糊不清了。 秦灵桑走到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摆摊的大娘冲她笑了笑,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奇怪的口音,问:“姑娘看看不?都好玩这呢!” 秦灵桑牵着衣裙,蹲下身来,拿起了一只竹蜻蜓。竹蜻蜓也就巴掌大小,但是很精致,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图案,像是许多花藤交缠在一起。 “大娘,这上面的花纹是什么?” 大娘笑着,眼睛变得弯弯的:“这个是芙菁藤,长在东太的顶北边,脉岭山上。” 秦灵桑用指腹磨挲了下花纹,说:“真好看。” “是咧,芙菁藤长得好看,寓意也好哦。” “大娘,芙菁藤有什么寓意呀?” “老一辈传下来的,都说,芙菁藤保夫妻白首,父母长寿,兄弟姊妹安康,国家安宁百世。”说着,大娘激动的站了起来。 秦灵桑点头,让邱玥付了钱。 临走,秦灵桑问:“大娘觉得是真的吗?” 大娘摆着摊子上的物品,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真的咧,大娘过了大半辈子,一直觉得它是真的。” “国家安宁?” “姑娘,咱们国家上位者是个好的,巾帼不让须眉咧!” 秦灵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秦灵桑缓缓的捏紧了拳头,抿着嘴唇:“邱玥,刚刚大娘说上位者是个好的。” “是的,大娘还说公主巾帼不让须眉。” 秦灵桑把竹蜻蜓递给邱玥,让她收好,喃喃道:“我有安炎,也有百姓。站在我身后的人都在等着我呢。邱玥,最开始决定放手一搏是对的。” 百姓觉得国家安宁,生活安乐。那么就算它暗地里摇摇欲坠,也要被拉回来,给他们一份真正的安宁。 出了外城,邱玥去渡头找了一个摆渡的船夫,准备过隽曦河。 “姑娘们坐好咯,要过河咯!”船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里的竹篙撑着岸边,把船推了出去。 邱玥从包裹里拿出一些饱腹的糕点,递给秦灵桑。之后,她扭头看向船夫,问:“老伯,过河要多长时间。” 船夫把按下去的竹篙慢慢拉上来,而后再又按下去:“半个时辰,不长。” “谢谢老伯。” 秦灵桑拈了两块芙蓉切糕吃了,没再伸手去拿。 她看着邱玥,说:“到了对岸,买两件骑马装,再买两匹快马,我们走官道。” 邱玥答:“小姐,走官道要从黎元绕一个大圈,会不会耽误时间?” 秦灵桑瞥了邱玥一眼,问:“你认识路?” “小姐,我们还是走官道吧。”邱玥把没吃完的糕点收回到包袱里,轻轻地皱了皱鼻子。 站在船头撑船的船夫笑出了声。 “姑娘们是要去中阳?” 秦灵桑皱了一下眉,应了一声:“是呀老伯,但是我们不认识路。” “姑娘,要是信我这个糟老头,我就给你们指个路。”船夫撑着船,笑着。 秦灵桑点头,说:“老伯请讲。” “到了对岸,你们上了岸就能看到三条路。”船夫说,“一条官道,一条大道,一条小路。” 船夫歇了会儿,接着说:“官道路远。剩下的两条路走小路,千万别走大道,大道上劫匪多,都凶狠着呢!别看小路杂草多,大概走个几里路就成大路了,路上平坦,也没劫匪,去中阳也近,骑马的话不出两日就到了。” “老伯怎知?” 船夫看着她们,叹了一口气:“年轻时我是跑商的,从渡口到中阳。我最后一次跑商,婆娘死在了那些劫匪手里,姑娘和货都被他们劫了去。” 秦灵桑瞳孔紧缩,道:“老伯,对不起。” “没事儿,都多少年了。”船夫又叹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伤感,“要是我家姑娘还活着,就该跟你们一般大了。” “怎么不报官?” 船夫的声音突然提高:“报官?没用的!官匪相护,当官的还指望着匪徒给他们钱呢!” 秦灵桑目光渐渐变冷,手指扣着船舷。 邱玥问:“上头不管吗?” “别看着只隔了一条河,锦州和京都可离远了!这边官员敢压着,肯定是京都那边有人撑腰。这个样子,上头怎么会知道?管不到啊!” 秦灵桑松开了扣着船舷的手,开始用手肘撑着船沿,假寐。 “小姐?” “累了,想歇歇。” 第十二章 很快,船靠了岸。 船夫把锚绳抛到岸上去,勾住了岸上的木桩,回头对她们说:“船到梆子咯,当心别踩空了!” 秦灵桑和邱玥上了岸,邱玥把摆渡费给了船夫。船夫把钱收好,冲她们笑了笑,坐在船里,等下一位渡河人。 “老伯,你会和你家姑娘再见面的。” 船夫看着一脸认真的姑娘,眸光微闪,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露出来一丝笑意:“但愿吧,借姑娘吉言了。” 邱玥牵着两匹马,看着面前的三条路,问道:“公主,走哪条?” “小路。” 邱玥愣了一瞬:“是。” 她们两人走走停停,在第二日傍晚到了中阳的米坊郡。 秦灵桑和邱玥找了个临近的客栈歇下。 “公主,奴婢去买些饭菜。” 秦灵桑点头:“去吧。” 秦灵桑走到桌子旁,伸手摸了摸水壶的壶身,是温的,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 锦州的执政该换了,隔着一条河,京都净知道锦州繁华,官民和乐。 想想就觉得可笑! 她唤来随行的暗十四。 “十四,有消息了吗?” 暗十四穿着一身黑衣,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 “公主,那个折子是中阳西选的执政安尧臣写的。” “西选?在阜陵的西边?” “是的,是中阳州最小的郡。” 秦灵桑轻轻颔首,“嗯”了声,然后让他退下了。 暗十四压低头,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邱玥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红漆暗纹祥云的食盒。 邱玥说:“公主,奴婢买了一些天膳楼的膳食。” “嗯。” 邱玥把食盒里的盘子一个个的取出来,摆到桌子上,再把碗筷摆好,然后退到一旁。 “公主用膳吧。” 秦灵桑看了眼邱玥,对她说:“坐下一起用膳吧,在外面没那么多讲究。” “谢谢公主。” 用完饭,邱玥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秦灵桑说:“邱玥,一会儿去休息一下,两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去西选。” “是。” 再出发时已是深夜,今天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星在发光。快入冬了,风是寒的,这里比京都冷多了。 这一次是三人行。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又是三人里唯一的异性,还是很显眼。虽然见过一次,但是,邱玥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莫锦阳几眼。 他是一身墨色的骑马衣衫,秦灵桑穿的则是月牙白的,邱玥心中不禁把两人放在一起,莫名的觉得很相配。 “大人安好。” 莫锦阳轻轻点头,笑着没说话,走到秦灵桑身侧,翻身上了马。 邱玥叹了口气,这个人可惹不得,天天笑着,让人看不懂,指不定是个狠角色。 莫锦阳也是刚到米坊,在一刻钟前联系到了秦灵桑。 秦灵桑瞟了眼身侧的莫锦阳,想到了她送他的冠簪,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自在,不自知的咬了一下嘴唇。 她说:“邱玥,走吧。” “是。” 三个人快马赶路,在中午时分赶到了阜陵郡界内。 秦灵桑还想接着赶路,莫锦阳收起了光风霁月的笑,罕见的冷着一张脸,否决了她的想法,果断的找了一家客栈歇下。 “我去西选有急事,拖不得!” 莫锦阳恢复了平时的温润,问她:“你药吃了吗?” 秦灵桑没说话,别开了头。 站在一旁的邱玥挪到一边,翻了翻包裹,拿出来了一个空了的小玉瓶。 她把手抬了抬,皱着眉说:“公主,药没有了。” 秦灵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走到桌子边坐下。 莫锦阳轻声笑了出来,拿出两个和邱玥手上一样的白玉瓶,递给了邱玥。 邱玥接过药瓶,对秦灵桑笑了笑:“公主,奴婢去给你冲药。” 秦灵桑应了一声,然后仍旧像之前那样坐着。莫锦阳摇摇头,笑着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说:“阿九听话,这样赶路你身体吃不消的。先休息一下,在赶路也不迟。” 秦灵桑微微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哼哼着:“要是我的西选执政出了什么事情,那都怪你!” 什么叫“我的西选执政”? 闻言,莫锦阳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莫名其妙的问了句:“我可以去当那个西选执政吗?” 他的声音模糊,秦灵桑没听清,问他说了什么。刚走到莫锦阳身边的邱玥倒是听清了,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笑了。 莫锦阳不重复,秦灵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邱玥乐呵呵的把瓷盏端到秦灵桑面前,弯下腰,说道:“公主,喝药吧。” 秦灵桑喝了药,问:“邱玥你笑什么?” “没什么,真的。”邱玥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说道。 “哦。” 莫锦阳说:“阿九,让我给你把把脉。” 秦灵桑把手搭到桌子上,手腕朝上。 片刻,莫锦阳收了手,轻轻握拳,手臂自然的垂到了他的身体两侧。他的嗓音变得略沉,听起来有些沙沙的感觉:“好很多了,你去休息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两个时辰之后,我来叫你。西选的那个执政,一时半会还丢不了。” 秦灵桑轻轻点头,算是应了。 莫锦阳走出了她的房间,吐了一口气。 这时,邱玥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莫锦阳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向他行了个礼。 “我又不是什么官,以后就不要行礼了。” “还是要的。”邱玥笑了笑,后面一句说得极轻,“未来的驸马爷。” 即便如此,莫锦阳还是听见了,耳朵瞬间变成红色。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把头偏向一边,当做没听见:“西选的执政你见过吗?” “没见过。”邱玥说,“小姐也没见过,只是大人想当西选执政这件事,怕是不可能。” 莫锦阳把头转回来,面无表情:“我觉得我可以胜任。” 邱玥笑了,抬手指了指身后的房门,“西选离京都太远了,小姐身份特殊可不会去那里。” 莫锦阳想了想,点了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吧。” “虽说小姐是主子,但是小姐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接触到的东西也就那么多。奴婢比小姐大一些,自幼跟着小姐,也算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人。”邱玥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小姐很稀罕自己身边的人,见不得他们不好。这些年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压的小姐几乎没了生气。真的,奴婢很久没见到这么鲜活的小姐了!大人要是认真的,邱玥不会为难,但是要是哪天大人伤了小姐,邱玥……希望大人是认真的。” 听她说完,莫锦阳嘴角上扬,勾起了笑容:“你怕是没有那个机会天涯海角的追杀我。” 邱玥呼出一口气,说:“那最好。” 怎么会伤她?宠她都来不及。 莫锦阳一想到她,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邱玥,你去准备一些食物,待会儿阿九起来该饿了。” 邱玥点头,转身下了楼。 莫锦阳又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走去了隔壁间。 两个时辰后,三人再次跨上马,启程赶往西选。 一路顺畅,三个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了西选。 城里很安静,街上只有偶尔匆匆掠过的猫,没有一个人影。秦灵桑带着剩下的两个人站在一个幽静的小巷子里,唤来了暗十四。 “十四,执政的府邸在哪?” 暗十四左手扣着剑柄,右手撑膝,“公主请随我来。” 暗十四把他们带到了西选执政府的院墙外,便闪身到暗处隐匿了起来。 秦灵桑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的墙,是用青砖垒起来的,外面刷了一层浅灰色的东西。只是好像是年久未修,那一层东西变得松散脆弱,手一碰就会掉下来,露出里面的青砖。 秦灵桑捻了捻指尖的灰,“啧”了一声,翻墙进了里面。 他们三个人靠着墙根,没有动。 他们翻进了一个院子里,但是它很破,房门还有窗棂上的红漆是暗红色的,开着裂,有好些地方都没了漆。 这个院子显然是有人住的,因为有两个小厮低着头,正在院子里扫地。 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是个男人,他的后面跟着一个温婉的妇人。 两个小厮停了手上的动作,恭恭敬敬的行礼:“老爷,夫人。” 秦灵桑有些惊讶的偏头,看向邱玥,“那个人是西选执政?” 邱玥眨了眨眼睛,说:“公主,要是暗十四拿来的画像没有错的话,他就是西选执政安尧臣。” 莫锦阳微笑着摸了摸秦灵桑的头,说:“有时候就是这样,事实不符合你的猜想。我们只能接受,西选执政真的很穷这个事实。” 秦灵桑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可能是他们的动静太大,院子里的人发现了他们。 秦灵桑平复了一下心情,抬手拍掉右肩上沾的墙灰,理了一下衣袖走了过去。 “西选执政安尧臣?” 安尧臣呆愣了一下,之后拉着他夫人的手,匆匆下跪:“微臣安尧臣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两个小厮没有惊慌,跟着自家主子一起下了跪。 安尧臣认识她不奇怪,当年她被册封璟灵的时候,百官朝拜,各个郡的执政都有在场。 秦灵桑微微颔首:“起吧。” 安尧臣显然是又激动又紧张的,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公主殿下可是看到那个折子了?” “嗯。” 安尧臣低头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有救了,有救了……” 秦灵桑绷着脸,没什么表情。邱玥站在她身后,肩膀微颤。 安尧臣的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夫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对秦灵桑他们说:“外面天凉,请公主殿下移步前厅。” 秦灵桑对她笑了笑:“嗯。” 到了前厅,秦灵桑的眼角抽了抽。 不得不说刚刚那个院子真的很豪华。 秦灵桑坐在厅堂上首的木椅上,一条手臂随意的搭在身侧的桌子上。莫锦阳坐在她的左手边,邱玥站在她的身后。 她的声音微凉:“安大人和安夫人,坐。” 安尧臣和他的夫人拜谢,“谢公主殿下。” 之后,安尧臣携着他的夫人落坐了下首。 第十三章 一个小厮垂着首,迈着小步,快步走到安夫人身后,小声的说了些什么。而后,安夫人跟安尧臣说了句话。 安夫人又侧身嘱咐了那个小厮,小厮弓着背,后退着走了出去。 见此,秦灵桑微微挑眉。安府的规矩很是严谨,只是小厮少了些,到现在为止也就看见那么两个人。 安尧臣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有些愧疚的说:“公主殿下还没用膳吧?” “还未。” “那公主殿下先把事情放一放,先用膳吧。” 几人到餐桌旁坐下,等着上菜。 还是那两个小厮,一人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进来,放到桌子上,又出去。一来二去,才把饭菜上齐。 安尧臣看了看桌子上两盘点心,两盘小菜,六碗寡粥,抬手摸了一下脸。平常觉得这早饭没什么,今儿倒是觉得自家这早饭有点儿寒掺,亏待了京都贵人。 “这饭……亏待了……” “挺好的,早上不吃这些吃什么?平日里本殿也就喝个粥。” 安尧臣松了一口气,点了一下头。他的余光正好撇到站在秦灵桑身后的邱玥,说了句:“这位姑娘不坐吗?粥已经盛好了。” 秦灵桑回头看了眼邱玥,邱玥正好抬头,有些拘谨。 “公主,奴婢去厨房里吃。” 在外面,秦灵桑也不好说什么,只回了句:“去罢。” 桌子上还多了一碗粥。 “还有谁吗?” 安尧臣答:“是犬子。原先不知道公主殿下来访,犬子惫懒。公主殿下不必在意,先行用膳吧。” “无妨,等令郎来了一起罢。” 不多时,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得有些快却很有规律。 安霆赶到了前厅,抖了抖衣袖,向秦灵桑行礼:“叩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灵桑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衣少年,微微颔首:“起吧,入座。” “谢公主殿下。” 安霆一抬头就正好对上秦灵桑的眼睛,他一愣,继而偏开了头。 十六七岁的少女,用发绳简单的束了头发,一身骑马装,面容姣好。安霆觉得这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没有之一。 公主殿下啊,身份遥不可及…… 他的刚刚的动作太明显,倏地,莫锦阳脸色就沉了下来,不动声色的往秦灵桑身边挪了挪。 凳子腿拖着地,发出细微的声音。秦灵桑扭头,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最近长生总是这样莫名其妙,有些行为奇怪的很。 安尧臣的夫人觉得这种气氛有些奇怪,便抬手对安霆招了招,让他坐下。 她这样一出声,让厅堂里不至于太安静,也算是缓解了几分尴尬。 这是怎么了? 秦灵桑没多想,坐正身体,声音平常地说:“用膳吧。” 寡粥伴着小菜,秦灵桑从未这样吃过,好在味道还不错。 吃完早饭,秦灵桑要和安尧臣谈事情,安尧臣带她去了书房。他们去谈朝堂上的事,安夫人和安霆自然是不能跟着去,招呼着留了下来的莫锦阳和邱玥去了前厅。 莫锦阳坐在椅子上,微微笑着。邱玥站在他的后侧,接过小厮手上的茶壶,弯腰给莫锦阳倒了一杯茶。 安夫人坐在他的对面,有些犯难。向来都是老爷和男客人谈事情,她来款待来访的贵妇小姐之类。今个倒是反了,只是该怎么款待? 安霆自然是瞧见了自家母亲的难处,起身向莫锦阳一拜:“寒舍有些破旧,还望大人多多担待。” 莫锦阳摇头,脸上的笑容清浅:“无妨。安公子不必称在下大人,在下担不起。” 安霆笑了笑:“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莫锦阳脸上的笑容加深,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字字清晰地说:“在下姓莫,秦莫氏。” 正在给他添茶的邱玥手一抖,茶壶嘴往外偏,茶水倒在了茶杯杯沿上。茶水打开茶杯上,溅了起来,然后又落下去。邱玥赶紧收手,桌子上已经有了一小滩水。 只听过两人成亲,已婚女子冠夫姓的,从没见过,男子冠妻姓的。 关键是,哪里成亲了? 邱玥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抬头,看见对面的母子二人处在呆愣状态。 好吧,没听错。 安霆回过神,看着莫锦阳的眼神变了几个轮回,从善如流:“莫公子和公主殿下成亲了?” 莫锦阳笑笑没说话。 安霆看着他,心里犯酸。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就像小时候没吃到糖一样,心里难受。 安夫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是驸马爷呀!” 后面他们聊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是秦灵桑和安尧臣来到前厅的时候,前厅里恰逢没人说话,安静的十分诡异。 秦灵桑看了眼邱玥,邱玥干笑着摇了摇头。 秦灵桑回身,说:“安执政,具体情况本殿了解了,就不多打扰了。” 坐着的莫锦阳缓缓起身,理了理衣服,看样子是心情很好。 “公主殿下不留下来小住几天?” “不了,本殿是私出宫的,京都那边还在压着,不方便多歇。” 一行人聚在小院子里,莫锦阳和邱玥已经翻过去了。秦灵桑面对着围墙,突然回头,眼睛盯着来送行的安尧臣,“安执政,待本殿回京会派人过来。” “公主殿下?”安尧臣不解。 秦灵桑翻身上了围墙,站在上面垂眸看着他,两片淡粉色的唇瓣动了动,说了些什么。之后,她没再做任何停留,消失在了墙头上。 良久,安尧臣还站在原地,脸在慢慢的变红。安夫人和安霆站在院门外,远送。安夫人见人离开了才走到他身边,问他怎么了。 “夫人,公主殿下说要拨百两黄金给我们。” 安夫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说:“老爷,不能收。我们要黄金做什么?” “公主殿下让我把执政府重新修缮一下,她说,特别是院墙,下次来不想再蹭灰了。” 闻言,安夫人的脸颊也微微变红,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腰:“丢脸了吧。让你不修缮一下咱家。” “夫人,我们家一直很穷。” “……”竟然无法反驳…… 刚刚走到他们身边的安霆,“……” 将近午时,天膳楼里人声鼎沸。 莫锦阳拦住了一个跑堂的小厮,说:“雅间。” 小厮对他们三人鞠躬,“客官,二楼请。” 天膳楼上菜快,菜色好。 秦灵桑尝了一口清蒸鲈鱼,赞叹道:“味道真好!” 莫锦阳把鱼刺挑出来,把鱼肉夹到了秦灵桑的碗里:“好吃阿九就多吃些。”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秦灵桑偏头看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今天他的嘴角更加上扬。 秦灵桑打量着他,先前没注意,现在看到了,他头上簪着一个冠簪,她送他的那个。 她的瞳孔瞬间紧缩,收回了目光,盯着自己碗里的鱼肉看。 这个人什么毛病啊,穿骑马衫还簪着冠簪…… 那种别扭的感觉又来了。 秦灵桑硬生生的开了一个话题:“长生今天很开心?” “嗯。”末了又添了一句,“今天我很开心,阿九。” “为什么?” 莫锦阳顿了一瞬,勾着嘴角说:“不知道。” “……”这是没得聊了,是吗? 京都那边压不了多久,所以秦灵桑急着赶回去。 到了锦州渡头,莫锦阳和秦灵桑她们分开,一个渡河向东,一个向北。 回到皇宫的时候已是深夜,秦灵桑皱着眉,提了下脸上的黑色面巾,低声唤了一声邱玥,没做停留,她身体下蹲蓄力攀上了高耸的红色围墙,消失不见。 秦灵桑和邱玥悄无声息的回到平临宫,她让邱玥回去休息,自己进了寝殿。 躺在床上的人坐起,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看到来人,那人把匕首收了起来,取过衣架上的衣服,披着走下了床。 “我都快在床上躺到发霉了。” 秦灵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另一个“自己”,抬手扯下了脸上的面巾,抛开满脸的倦容,微微笑:“凌霄谢谢你。” “就这样?桑桑你怎么这么狠心?” “不准叫我桑桑。” “好的桑桑。” “……” 秦灵桑看着他退到椅子旁,坐了下去,开始纹丝不动,觉得这厮怕是有什么谋图。 她放柔语气:“凌霄,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忙,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要处理的事情积了不少吧?” 凌霄再说话,已不是先前好听的女声,而是略微有些低沉的男人声音:“桑桑我是被人请来的,当然要请我的人把我送回去。” “我叫风遇送你。”秦灵桑努力的劝他。 凌霄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从衣服里拿出两个冷硬的馒头,“虽然是他叫人去请的我,但是,谁要他送!” 秦灵桑看到那两个馒头,表情很迷:“那你要谁送?” “当然是亲自去请我的十二啦。”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理直气壮。 秦灵桑闭上了眼睛:对不起了十二…… 凌霄如愿了,他心情颇好的撕了脸上的假面,露出精致的真容。他从怀里拿出一面镶红宝石的铜镜,摸着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桑桑,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很俊。” 秦灵桑点点头,说:“别忘了把你带来的人带走。” “会的,不会忘了小‘邱玥’的。” 暗十二来了,秦灵桑别开头,不去看暗十二。 “公主,凌公子。” 秦灵桑仍旧没看他,冲着他摆摆手。 暗十二:“……” “凌公子,属下送你回去。” 凌霄眼角上扬,眼里泛着光。他愣是从暗十二毫无波澜的语调里听出了些什么,感觉自己现在很开心。 送走了凌霄,秦灵桑叹了一口气。 认识凌霄是个巧合,他愿意趟皇宫这趟浑水,秦灵桑很感激他。即使她知道,他帮她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淡如水的交情。 第十四章 几天不在,书案堆了许多奏折。秦灵桑埋在书房里一整天,总算把奏折都批阅完。 冷修也递了折子上来,就属他的折子最好批,统共不超过一百个字。字不多秦灵桑也乐意看,只是这里面写的内容叫秦灵桑头痛。 锦州那边好像是要起什么幺蛾子。真是不安分。 第二日,秦灵桑下了早朝难得偷闲,带着邱玥去御花园透透气。 可能是因为今天阳光明媚,或者是秦灵桑心情太好。老天想着法的让她过得不舒坦一点,于是她看到,以文贵妃为首的一众妃嫔都在御花园的小凉亭里。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这话秦灵桑是深信不疑的,虽说她自己也是女子,可是她不愿往女人堆里去。 今儿不宜出门。 秦灵桑吐了一口气,已经被看到了,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往那堆胭脂水粉里去。那气味,真是呛人。 秦灵桑到了那边,文贵妃只是看着她,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秦灵桑也不恼,不咸不淡的冲她点了点头。 斗智斗勇这么些年,她们两个人是两看生厌。不过,秦灵桑现在倒是想要见她,毕竟要把自己的心思拿到明面上来还得靠这个文贵妃呢,要先拿她下手。 文贵妃和秦灵桑不和是众所周知的,她见着秦灵桑不行礼也是常事。但是剩下的妃子没有子嗣和家世傍身,可不敢和秦灵桑对着干,都诚惶诚恐的下跪行礼。 “让长辈给晚辈行礼……”有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小声地嘀咕着。 听这语气是个被惯坏了的娇小姐,她先把这话头挑起来,省了不少事,秦灵桑也就可以顺水推舟了。 秦灵桑笑了,没什么情绪在里面。漫不经心的瞟了眼跪在自己脚边的人,比她大不了几岁,样貌一般。 “嫡出的子嗣要给小妾行礼?就算搁到皇宫外面也没这个道理。” 刚刚出声的那个人的脸一下子白了脸,身体往下矮了矮。她没想到站着的人会听到。 文贵妃摸着手帕上的梅花,开了口:“一个小小的贵人,公主殿下跟她计较什么?” 那人快速的看了眼文贵妃,又低下头,双手在衣袖里握着拳。 邱玥拿出帕子把石凳擦了擦,扶着秦灵桑坐下。 秦灵桑眼帘耷拉下来,眼角上扬,隐去了眼里的寒光。她说:“计较?当然要计较!她算哪门子的长辈?或者本殿该说得清楚一些,你们都不是本殿的长辈。分细了说,是什么贵人、常在的;笼统在一起说,除了本殿的母亲,剩下的,都是些入不了厅堂的妾。” 跪在地上的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文贵妃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少女,眼神沉了下去。 见她们都不说话,秦灵桑勾起嘴角,“你说本殿说得对吗?文贵妃?” 除了皇后,剩下的都是妾。这句话可是说到文贵妃的心尖尖上去了,元皇后已经去了,可是皇上就是不重新立后,文贵妃从灵梓死后就开始磨这件事,到今仍旧是个贵妃。 说到底都是因为坐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她不能成为皇后是因为她,她儿子不能当太子还是因为她! 越想越气,文贵妃扯出一个笑,应了声:“公主殿下说得对。” 得到了想要的声音,秦灵桑把视线放回到还在跪着的人的身上,抬手勾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人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讥讽道:“刚刚是你说的吗?长辈。” “公主殿下饶命……” “你看文贵妃看得多透彻!左右不过是个暖床的人,是妾、还是通房,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个下人。”秦灵桑松了手,拿出一张帕子擦着手,“下人想要当主子的长辈?贵人,你需要去和阎王爷商量一下,再去投个好胎,下辈子做个正妻。” 秦灵桑用手帕仔仔细细的擦着手,然后把用完的帕子递给了面色惨白的贵人,放到了她的手上。 坐在一边的文贵妃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是她倒是沉得住气,还是和之前一样和颜悦色:“公主殿下这是在含沙射影吗?” 秦灵桑把手搭到石桌上,手指从衣袖里露了出来,轻轻地扣着桌子,笑道:“本殿含什么沙,射什么影了?” “秦灵……” 她到底是沉不住气了。 秦灵桑打断了她,看着她双手用力握拳,在打着颤,骨节处都泛着白。她觉得有些好笑:“文贵妃,你不行礼,本殿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忍了。但是,你别得寸进尺,本殿的名讳,你还没这个资格直接说出来。” 这些年,秦灵桑越来越会说话,几句话就能气死人。再坐下去怕是要忍不住去打她,文贵妃握着拳头,明面上仍带着得体的笑容。 “公主殿下,本宫身子不适,先行回宫了。”文贵妃说完就离开了。 文贵妃走的急,她那水红色的衣摆被甩出一个大大的幅度,扫到了一旁开得正艳的菊花,带下来了许多花瓣,撒了一地。 秦灵桑看着散落在地上嫩黄色的细细长长的花瓣,眉头轻轻蹙起。 没一会儿,她也起身,邱玥扶着她往凉亭外面走。 “娘娘们别在这儿跪着了。” 跪着的人心中一喜,都开始准备起身。 秦灵桑眼帘微抬,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的花瓣,蹲下去拾起来一瓣,动作轻柔地把它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徐徐地接着说完刚刚没说完的话:“天凉了,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天气,浪费了多不好?凉亭里面晒不到这样的好太阳,都出来跪着吧,这儿的地方足够大,还能晒晒太阳赏赏花。” 把罚跪说得这么好听,也只有这个情绪阴晴不定的公主殿下了。 喜悦的感觉一下子消失。 事出有因,一群人都盯着先前多嘴的那个贵人,没她就不会被罚了。 贵人觉得自己好委屈。 “公主殿下,罚人是要有理由的。” 秦灵桑回头,又是那个贵人。 “理由?”秦灵桑抬头看天,“今天天气不错。” “……” 她仍不死心,“公主殿下……” “跪着吧,等太阳落山了再起。” 秦灵桑瞧见那个贵人一脸的不情愿,会心一笑。 “贵人就别跪了。” 那人抬头,愣了一下,就要起身拜谢。 只是秦灵桑后面的话让她跌坐在了地上。 秦灵桑说:“自封成本殿的长辈,质疑本殿的抉择,贵人,本殿觉得受到了侮辱。” 恰时,邱玥说道:“侮辱公主殿下,其罪当诛。” 秦灵桑离开了御花园,贵人被拖了出去,留下了一地金钗粉饰华服的娘娘们。 华贵的娘娘们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规规矩矩地跪着,还在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后宫这种地方自古就不干净,明争暗斗。私下里使绊子的人多,明面上还是一派和气。像这种光明正大的把看不顺眼的人除掉,算是平生仅见,关键还是毫不拖泥带水的那种。 秦灵桑给文贵妃添了堵,心情愉悦,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迈得轻快了不少。 还没回到平临宫,她被一个小太监给拦住了。她认得这小太监,是玄和殿的。 “怎么?” 小太监还没喘匀气,呼吸的声音很大:“公主殿下,丞相大人带着一众大臣到了玄和殿,想请公主殿下前去议事。” 秦灵桑眼皮一跳,抬脚往玄和殿的方向走。 别是为了他折子里的猜想来的。 十几个大臣,七嘴八舌的,玄和殿里面乱成了一锅粥。冷修坐在离上位最近的椅子上,胳膊放在桌子上,用手撑着头,皱着眉。 秦灵桑一来,玄和殿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 冷修显然是心情不美丽,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不知道是谁传的,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锦州有人走私盐。” 秦灵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果然,锦州那边出了事情,他的猜想是对的。 “然后呢?” 余尚书也来了,他眯瞪着小眼睛,语气急急地:“公主殿下不管吗?这可是走私盐的大案子!” 秦灵桑不悦的睨着他,真是聒噪。 冷哼一声,“你们吵吵闹闹的,也没个结果?还有本殿说不管了吗?” 余尚书被回得没话可说,一时脸上的表情复杂,梗着脖子僵坐着。 下面窃窃私语的人都住了嘴,看着上首。 “查,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查!” 秦灵桑缓了缓,看着下面面面相觑的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说话的声音恨不得结了冰碴子:“天天净知道在本殿面前砸吧嘴皮子,到了这时候能干些什么实事儿?知道锦州有人走私盐,怎么不去查查?是没手下吗,本殿怎么瞧着你们手下的探子都能组好几个斥候营了?” 大臣们闷着声,低着头。 秦灵桑接过邱玥手上的白水,喝了点儿,有些干燥的嗓子好受多了。 “丞相,本殿让你找的八皇子伴读呢?” 冷修答:“公主殿下,微臣寻到了东太州温家,温家嫡次子嫡次女年龄刚好。” “那人呢?” 冷修一噎,说:“还在东太。” “还在东太?都多少天了,人还在东太?冷修要是你觉得自己胜任不了丞相这个职位的话,就去把唐丞相从老家请回来吧。” 冷修绷着脸,跪到地上,说:“公主殿下,微臣不日就把他们请进宫。” “起吧,文尚书呢?” “文尚书病还未好。” “还没好?”秦灵桑偏头对邱玥说,“你去准备一些补品,明日本殿抽空探访一下文尚书,他这一病可是病了半月有余了。” 邱玥应了声“是”。 大臣们还在装死。 “没什么事情就回去罢,找到了有用的东西再来找本殿。” 大臣们松了口气,“恭送殿下。” “风遇,锦州那边怎么样了?” 风遇答:“暗部的人在追。公主,文礼人在锦州。” “哦?”秦灵桑用指尖描摹着茶杯上的花纹,笑了,“那岂不是有意思了?” “公主……”风遇犹豫了一下,“公主最近又瘦了。” 秦灵桑笑了笑,“还好吧。” 风遇垂着头不作声,刚刚他逾矩了。 秦灵桑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风遇,派人跟着那些人,每一个人都要有人监视。他们一有动作,就要在第一时间传到这里。” “是。” 开始了,越来越有趣了。 第十五章 冬天的脚步近了,天黑的越来越早,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天已经黑了。掌灯的宫女太监们开始在宫里穿梭,点亮十步一个的宫灯。 “邱玥,安炎最近怎么样?” 邱玥整理着桌子上散乱的奏折,说着:“公主,八皇子最近很好。锦炎宫的人来传了话,说,八皇子近来收敛了不少玩心,在国子监那里很听话,祭酒大人还夸赞了他。还有,八皇子窜了个子,现在到文嬷嬷肩头那里了。” “去锦炎宫,今晚在那边用膳。” “是。” 锦炎宫 秦安炎亲自到宫门口接秦灵桑,长高了不少,身条修长,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阿姐。” 秦灵桑伸手虚虚的扶了下他的胳膊,他就顺势直起了身子。 秦安炎往一旁退了一步,让开了进去的路,让她先行:“阿姐外面凉,快些进去吧。” “嗯。”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任由身侧的小宫女布菜。 秦安炎看着秦灵桑,眼神闪烁。 宫女布好菜,垂着头,退到了一边。 都是秦灵桑爱吃的菜色。秦灵桑神色微动,伸手拿起了摆在碗边的玉箸。 “吃吧。” “阿姐多吃些,安炎瞧着阿姐最近都瘦了。”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秦安炎央着秦灵桑和他一起去书房,说国子监祭酒先生说的书有些地方听不懂,要她给他讲解一下。 他那点小心思秦灵桑怎会不知道? 才合上书房的门,秦安炎就扑到秦灵桑的身上,噘着嘴嘟囔着:“阿姐,安炎好想你。” “阿姐也想安炎。” 秦安炎扯着她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很是委屈:“阿姐去哪了?快有半月未见了。” 秦灵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这段时间是长高了不少,样子像个大人了,只是脾气还是小孩子脾气。 “最近事情多,忙的脚不沾地的。是阿姐疏忽安炎了。” 她这样一说,秦安炎才认真的看了她一遍。眼睛下面有一大片淡淡的青影,虽然在笑着,可是笑容怎么也遮不住她脸上隐约可见的疲倦。 “阿姐,你要多休息。不来这里也没关系的,真的,你看起来好累的样子……” 秦灵桑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不累,等京都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阿姐就可以安心了。” 倏地,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彩忽明忽暗,“阿姐,安炎现在长大了,不再是只知道闹腾的小孩子了,可以替阿姐分忧了。” “嗯。”秦灵桑说,“最近宫里宫外都不太平,安炎要听文嬷嬷的话。如果有安炎可以做的事情,文嬷嬷会告诉你的。” “好的。” 秦灵桑说:“安炎,阿姐要回去了。” “这就要走了啊……”小少年气里的不舍和失落十分明显。 秦灵桑听着,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她的身份尴尬的横在朝堂上和皇宫里,总是这样无奈,见一面自己的亲弟弟都要谋一个缘由,私下里说说话还要有个掩护。 秦灵桑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心脏像是被针刺这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他长得像母后,特别是皱着眉毛的时候。 一想到母后,一想到他,秦灵桑的态度就硬朗了起来。她还要再撑几年,为了亲人,为了活着。她说:“安炎,等着阿姐。” 虽不明白什么意思,他还是“嗯”了一声。 出了锦炎宫,走在石头小径上。今儿的月亮被厚厚的云遮住了,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是满天的星星,路边的宫灯摇曳不定,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邱玥在前面打着灯,秦灵桑走在后面。 这儿的风可真冷! 秦灵桑突然那茫然起来,她偏着头问邱玥:“你说,他们为什么那么想要那把龙椅?” 邱玥想了想:“奴婢觉得是为了富贵和权势吧,世人都道上位者什么都有。” “真的有吗?” 邱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灵桑兀自笑了笑,问她:“邱玥想要这种位子吗?” “不想。” “是不敢想,还是不想要?” “公主,奴婢不敢想,也不想要。” 秦灵桑默然,许久,无声地对自己说:“一开始就是错的,不该来京都的……” 晚上秦灵桑梦见了灵梓,就是灵梓去世的那天。秦灵桑想救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母后在自己面前死去。 秦灵桑挣扎着坐了起来,抬起手捂住眼睛。眼前是一片红,怎么甩都甩不掉。 “公主?”邱玥打起了床前的纱幔。 秦灵桑拿起床头放着的锦帕,擦着额头上的汗,对邱玥摆摆手, “无事。” “是。” 秦灵桑再躺下,已然没了睡意,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目光空洞的盯着上面的承尘。 天渐亮,开始走细弱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没一会儿,寝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公主该起了。” “嗯。” 又是新的一天。 “邱玥,江坤来了吗?” 邱玥手里拿着木梳,手指灵活的在她的发间穿梭,“江大总管一早就来了,现在正在正殿里候着公主呢。” “知道了。” 邱玥替她绾好了发髻,在梳妆盒里挑了一支白玉双凤攒绿珠金簪,颜色明艳,簪到头发上倒是成了点睛之笔。 “公主真好看。” 秦灵桑抬手摸了摸那支簪子,抿着嘴,轻声地笑着。镜子里的人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自从吃了解药,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 “今晨是偷偷的吃了蜜了?” 邱玥把外衫取了过来,笑着说:“奴婢说的是真话。” 秦灵桑说:“这蜜还吃了不少。” “公主!” 秦灵桑也不再逗她了,穿上了墨色的外衫。 “走吧,去见江坤。” “公主不先用早膳?” “先去见他,再去上早朝,之后回来再用。” “是。” 江坤一眼早就来了,等了有些时候,眉眼间没有不耐,安静的候在大殿上。瞧着秦灵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恭敬的给她行礼。 “老奴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殿下金安。” “免。” “谢公主殿下。” 秦灵桑缓步走到太师椅旁,伸手微提了一下衣摆,坐下,说:“可都准备妥当了?” 江坤身体微微向前倾,半弯着腰,“回公主的话,妥当了,祭祀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秋猎呢?” “围场那边还有一些琐事,好处理,不耽搁后日的秋猎。” 闻言,秦灵桑颔首。 江坤抬头看着她,叹气道:“公主殿下,快进冬了,皇上的身子越发不爽朗了。” 秦灵桑神色微敛,挑着眼角,说:“那公公该给皇上请太医去看看,在本殿这里说也是无用的,毕竟本殿不精医术。” 她总是这样,一提到皇上整个人变得像一只刺猬,任谁说都没反应,说多了就要扎人。 江坤又说:“皇上想公主殿下……” 秦灵桑的瞳孔蓦然紧缩,下颚绷得紧紧的,她打断了他的话:“公公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吧,想来皇上的身体不爽朗,万事都是离不开公公的,本殿也要去上早朝了。” 又是这个结果,江坤也是无奈,“老奴退下了。” 江坤出了平临宫,回首瞧了瞧,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摇着头离开了。 都是孽呀! “邱玥,走吧。”声音里满是疲惫。 邱玥扶住了她虚晃的身子,低着头跟着她出了平临宫。 锦州私盐的事没个突破,正好又逢上璟灵公主心情不好,这个早朝没几个人敢出声。 朝堂上的气压在持续压低,文武百官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呼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怕喘出声音。突然外面闯进来一名小太监,一进来就往地上一跪。 “公主殿下,易北加急文书!” 易北?秦灵桑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出口,声音还是那么薄凉,无波无澜:“怎么?” “密真游骑夜间突袭易北驻军营,三皇子被围困,六皇子带兵追击,救回了三皇子。只是……六皇子腹部受了一箭,三皇子身负重伤,仍然昏迷未醒……” 秦灵桑松开了拳头,临渊没事。只是秦安澜受了重伤?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付措,你带两个太医,快马赶去易北。” 付措是羽林卫的统领。 付措:“微臣领命。” “退朝吧。” “恭送公主殿下。” 在回平临宫的路上,秦灵桑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锦州这边还没个头绪,易北又出事情,怎么让人头疼的事情都一起来?巧合吗?秦灵桑不信。但是又找不到它们之间的必然联系。 秦灵桑下了凤撵,平临宫守门的小宫女小跑到她跟前,告诉她,兰贵妃来了。 秦灵桑有些意外,她这是知道了? “公主殿下。” 秦灵桑看着给自己行礼的女人,应了一声。见过她几次,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样子,像一朵高傲的兰花,就连屈身给人行礼也不会让人觉得她矮人一截。 “贵妃娘娘来,不会就为了喝一口平临宫的茶?” 兰贵妃轻勾嘴角,搁下了手里的茶杯,“公主殿下这里的茶的确是比兰馨宫的要好喝的多。” 秦灵桑挑眉,看来她不知道。 她说:“贵妃娘娘这是不知道三皇兄受伤了。” 兰贵妃整个人都顿住了,饶是她控制的再好,还是掩不住她眼里的担忧,还有她那逐渐变白的脸色,“澜儿怎么了?” “易北驻军营受到了突袭,三皇兄身负重伤,还在昏迷中。” 兰贵妃仿佛瞬间失了语,良久才回神,“公主殿下……” “本殿让付措带着太医去了,等他们再传消息。” “嗯。” 秦灵桑挑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今日贵妃娘娘来是为何事?” 兰贵妃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睛里依旧有些失神,“嗯?也无多大的事情,殿下在岭南救过臣妾的二哥,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秦灵桑点点头,说:“兰勒吉,镇南侯。” “是的,二哥说要好好拜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围猎的时候?” 兰贵妃颔首:“镇南侯府不在京都,臣妾大哥说礼数不能少,让臣妾带了投刺给殿下,想请殿下小聚忠德公府。” 秦灵桑接过她手上的帖子,说:“劳烦贵妃娘娘跑这一趟了。” “殿下公事繁忙,臣妾就不多叨扰了。” 她的脸色还是那么不好,秦灵桑对她说:“易北那边有了什么消息,本殿会派人去知会娘娘一声的。” 兰贵妃福了福身,道了声谢。 送走了兰贵妃,秦灵桑用手指摸了摸帖子的表面,脸上的表情不甚明朗,她招来邱玥,让她把帖子收好。 等邱玥再回来,秦灵桑说:“邱玥,带上礼品,本殿要去看看文尚书。” “是。” 第十六章 尚书府离皇宫近,不过一刻钟,秦灵桑的步撵就到了尚书府门口。 秦灵桑还未起身,后面就有人紧随而至,说锦州那边有消息了。秦灵桑的指尖轻轻滑过身侧的垫背,无声地笑了。 “邱玥,你把那些补品给尚书府门房送去,说本殿本意是来拜访,怎奈本殿要务缠身急需回宫处理,改日再来探望文尚书。” “奴婢省得。” 没入得了尚书府,调转就要回宫。秦灵桑用手支着头,假寐着。此时她眼角比往日里更上扬几分,似乎心情很好。 她低声自语:“文礼,本殿是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要说你蠢呢?锦州私盐哪条路不是一大块肥肉……” 刑部的人候在玄和殿里,小声的议论着。见秦灵桑进来,他们闭上了嘴,一齐行礼。 刑部侍郎吴峥说:“殿下,方尚书的密书刚刚到京都,说是揪出来了一条运送私盐的线路。” 秦灵桑用手叩了一下桌子,示意他继续。 “从中阳州米坊郡上岸,过中关,再运到锦州界内。” 米坊郡?秦灵桑眉心一跳,这件事情牵扯的范围很广。 “从米坊到锦州,走的是官道旁边那条净是匪徒的大道,是吗?” 吴峥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正是!” “呵!”秦灵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谁是那条线路的主事?” 吴峥拿出来一张纸,呈于头顶:“此条线路涉及两个世家,五名官员,市井草莽众多,他们的名字都统计在纸上。” 邱玥接过那张纸,呈给了秦灵桑。一张纸,正楷字,密密麻麻的字盖在白纸上,全都撞进了秦灵桑的眼里。她拿着纸的手缓缓收紧,眼神微凉。 “继续查,这些人交给大理寺。” “是。” 秦灵桑坐在位子上,出神的盯着房屋的拐角看,好一会儿才回了神。 “传忠徳公进宫。”秦灵桑起身,用手抚了抚衣摆,“邱玥备撵,本殿要去一趟重合宫。” “是。” “灵桑来啦!”皇上半靠在矮榻上,穿着中衣肩上披着一件毛氅,腿上盖着一张厚厚的繁文毛毯。 他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些,明明还是个不到五十的人,看着却是十分沧桑。秦灵桑的眼角有些干涩,可是她眼里的恨意还是没有减少,她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他。 “皇上金安。” 皇上有些颓然的垂着眼帘,嘴角也向下耷拉着,他清了清嗓子,用干干的声音说:“还是不愿意叫朕一声父皇吗?” 秦灵桑用舌头舔了一下缺水的唇瓣,面无表情,“皇上,臣是来请旨的。” “罢了罢了……”说完他的背又佝偻了几分,语气里尽是失落。 “请什么旨?你说父皇来帮你写。” 江坤把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放到矮榻上的小几上,又摆好笔墨和玉玺。 “从锦州到中阳的路上有许多匪徒,儿臣想让忠德公前去剿匪。”秦灵桑对他很是疏离,没有父女之情,只有君臣之间的礼仪。 圣旨写好,江坤把它卷好,呈递给秦灵桑。秦灵桑把圣旨拿在手里,对着靠坐在矮榻上的人行跪拜礼。 “谢皇上赐旨。” 皇上看着她,无助地叹了声气。她不愿与自己说话,能怎么办?都是自己造的孽,都得自己受着! “灵桑啊……”他想对她说些什么,思量了片刻,他还是止住了话头,转了另一句,“让江坤送你出去吧。” “天凉了就不要老是去悆灵宫了,一身的寒气,母后最讨厌冷了。” 江坤把秦灵桑送了出去,复回,侍立在皇上身旁。 年近半百的老人此时红了眼眶,放在毛毯上的手在不住的颤抖。他说:“江坤,灵桑在关心朕。” 江坤抖这拂尘,也是激动:“是呀,老奴也听见了,公主殿下在关心陛下呢!” “朕等了这么些年……”说着他的眼眶里涌出晶莹,止都止不住。 “陛下怎的就流眼泪了。”江坤去寻了一方帕子过来。 皇上笑出了声,“朕高兴!高兴着呢!本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啊!朕高兴!” “陛下高兴,公主殿下在试着接受陛下呢,指不定下次公主殿下就唤陛下父皇了呢!” “是,指不定下次灵桑就唤朕父皇了呢!”皇上的高兴溢于言表,“江坤你可还记得灵桑小时候唤朕父皇的时候?那声音,那样子,朕恨不得把天下都给了她!” “老奴记得。” “等灵桑再叫朕父皇,朕去底下陪梓儿的时候也不会太愧疚了。” “呸呸呸,陛下在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皇后娘娘定会保佑陛下长命百岁的。” 此时,大皇子秦安新正好要来给皇上请安。他站在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他听见了什么?朕恨不得把天下都给了她! “给谁?秦灵桑吗?”秦安新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凭什么给她?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我才是大皇子!” 说完,他收回了要推门的手,愤愤地转身离开了。 秦灵桑离开重合宫,立即回了玄和殿。她到的时候,忠德公兰勒敬已经到了。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免。” 秦灵桑坐下,一挥衣袖让他也坐下,“本殿就不多废话了,京中武将,本殿最信得过你。刚刚本殿去请了一道圣旨,拨给你一万五千精兵去中阳剿匪。” “微臣定不辱使命!” 秦灵桑闻言颔首,她仔细地嘱托:“匪徒狡猾,数量多少也没人知道,忠德公此去一定要小心。” 兰勒敬单手触地,向秦灵桑打千,“微臣谨记。” “专心剿匪,其他的事情莫管。无本殿的亲信传话,忠德公切不能信。” 兰勒敬微微愣神,神情忽然更加肃穆,重重地点头,答:“微臣记得。” 秦灵桑手指轻触这收下的椅臂,划过上面的暗纹,语调忽地轻快:“等秋猎一过你就出发吧。” “是。”说完,他见秦灵桑示意他坐下,他回身坐回了椅子上。 “镇南侯的事情只得提前了。” “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殿下来。家弟念叨了许久,到时餐膳简单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秦灵桑笑道:“就明日吧。” “好!” 送走了兰勒敬,秦灵桑回了平临宫。 她坐在椅子上,邱玥站在她身后给她揉着太阳穴。 “传膳吧。”秦灵桑说。 待用了午膳,秦灵桑去小院子里走了两圈,消食,才回了寝殿。 她问:“邱玥,兰贵妃给的帖子呢?” “奴婢去给公主取来。” “嗯。” 秦灵桑打开帖子,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很朴实的措辞,跟兰勒吉那个粗犷的性子很像。看完后,秦灵桑仔细地摸了摸,没什么不对,她有些疑惑的皱眉。 “不应该呀……”她低声道。 她把帖子颠过来倒过去,愣是没看出什么不妥。她用手捻着它,倏地想通了,她唤邱玥打一盆水来。 等邱玥把水打开,秦灵桑把手里的帖子往水里一投,然后靠在垫背上等着。 没一会儿,秦灵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盆里的东西,站在一旁的邱玥倒是惊呆了。 秦灵桑把帖子取了出来,用锦帕把表面的水拭干,再用指尖拈这拐角处的翘起,动作轻缓地把上面的一层纸揭了下来,然后把最下面的一层也揭了下来。 秦灵桑把薄如蝉翼的绢帛摊在桌子上,挑了挑眉。如她所想,它不可能只是简单的请帖。 绢帛上绣着米大的银色楷字,寥寥几行,每看一个字,秦灵桑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一分。 而后,她让邱玥取来了烛台,点上烛火,烧了那个薄如蝉翼的绢帛。 “未时三刻唤本殿。” 邱玥点头,应道:“是。” 第十七章 近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下面呈上来的折子也少,秦灵桑也乐得闲暇。午后小憩后,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偷闲。 秦灵桑喜欢作画,擅长画景,所以书桌旁的画缸里除了一些临摹字,剩下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风景水墨画。当然,她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几次皇宫,所画的风景多是听人描述,想象着画出来的。 今儿,秦灵桑兴致兀起,抽了张压金箔花的纸,挑了墨想画一幅画。 一开始,没什么不对。等到画成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了一愣。河是河,山是山,只是那个站在画纸中央,穿白袍回首望的男子是谁? 秦灵桑不确定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再看向那幅画,轻轻地咬了一下腮帮子上的软肉。画上的男子她是认得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是淡淡的红色,嘴角那里勾起一抹刚刚好的弧度。 他,莫锦阳。 秦灵桑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脸上的高温。她鼓着嘴吐了一口气,伸手扯过画纸,想把它扔掉。 最终还是没舍得把它扔掉。 秦灵桑想:这幅图的风景画的不错,比以往有进步多了。 这幅画被卷了起来,扔进了画缸里。做完这些动作,秦灵桑抬起手拍了拍脸,用凉凉的手给自己的脸颊降温。 偷闲了一下午,秦灵桑觉得身心愉悦。因为心情好,所以她看谁都和颜悦色的。平临宫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私下里说着,这是几个月难得一见的日子,公主殿下还是要多笑笑,笑起来特别好看。 时间渐晚,秦灵桑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躺在床上。往日里这个点哪里能得休息,所以即便今日早了不少时候,她也只能盖着被子发呆,没什么睡意。 她想着中阳,想着锦州,想着匪徒,想着朝堂上的一些人,渐渐地有了睡意。 正当要睡过去的时候,房间的窗户那里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秦灵桑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右手摸到枕头下面,紧握着匕首的柄。与此同时自然而然的放缓了呼吸,细听着动静。 那人很小心,呼吸和动作都放轻放缓。但是目标很明确,细微的声响一直在接近她的床榻。 那人从外面挑开从承尘上蔓延下来的纱幔,动作轻柔的靠近躺在上面的人。 秦灵桑抽出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快速地刺向来人。那人的动作比她更快,握住她攥着匕首的手的手腕,迫使她的手转了一个方向,再一用力把她整个人都拥进了怀里。 突然被人抱住,秦灵桑大惊,猛的抬起胳膊,用胳膊肘狠狠地拄在了那人的胸口。抱着她的人没成想她会这样攻击,没设防,实实在在的受了她这一击。 那人松了抱着她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见秦灵桑还要再攻击,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扯开脸上的面巾,哑着嗓子说:“阿九,是我。” “长生,你怎么来了?”秦灵桑一听声音,急忙收了攻势。看到他那张今天下午她才画过的面容,不自然的把视线别向一边。 “来看看你。” 秦灵桑取过挂在衣架上的外衫披在了身上,正准备穿鞋,听他这么一说,动作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从东太跑到京都来看我?” “是呀。”莫锦阳抬手揉着胸口,那里有着钝钝的痛感,“我不辞路途遥远赶来京都,阿九就这么对我,这里肯定是淤青了。” 秦灵桑扣好衣衫上的扣子,哼哼了两声,“谁让你抱我的。” 莫锦阳干咳一声,语气有些无辜的说:“是阿九先拿匕首的啊,我是正当防守。” 秦灵桑奇怪的看着他,问道:“长生,你今天怎么那么奇怪?” “嗯?我今天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下练兵场的事情。”莫锦阳出声终止了上一个话题,把事情接回了正轨。 “兵招的怎么样了?” “初据规模,可以开始练兵了。毕竟那么多兵马不可能一蹴而就,可以边招边练。” 秦灵桑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练兵的地方,我觉得东太脉岭就可以。” 莫锦阳想了想,觉得可行,他说:“脉岭的确是个好地方,极寒之地可以锻炼兵马的韧性,同时还隐蔽。” “我先前让影部的人走了一趟脉岭,他们寻到了一处山谷。山谷四面都是崖壁,只有一面崖壁有上下的路,山谷里面是平地。那里很适合练兵。”秦灵桑说。 “就去那里吧。” “等你回去的时候,我让影部的人跟你一起,让他带你去。” “嗯。” 练兵场的事情算是定下了,莫锦阳眸中流光微闪,有些不自然的抬起手,把手抵在嘴边,咳了一声,“阿九,我还有事同你说。” 闻言,不知怎的,秦灵桑浑身紧绷,认认真真的看着他。 “阿九,等我去练兵就没时间过来了。” “嗯。” 莫锦阳顿了一下,说:“再过几日就是你十七岁生辰了,阿九,我恐怕来不了。” 秦灵桑笑着说:“没关系的。” “生辰礼物还是不能少的。”莫锦阳微笑着,打开了刚刚拿出来的一个锦盒。 是一支玉簪和一支金钗。 玉簪是乳白色的,簪头是微扁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形状,只是比簪脚略宽几分。簪身上刻着一花纹,包裹住了整个簪身。那个花纹秦灵桑认得,是芙菁藤。 金钗是两股的,上面镶嵌着红宝石和冰种玉。红宝石被打磨地很圆润,玉被雕刻成了缠着祥云的凤凰。钗尾拖着流苏,每一条流苏的最下面都坠着一朵红色的小花。 这是用心去准备的礼物,秦灵桑知道。只是一想到簪子和钗的含义,她的脸颊微微变红,没有伸手去接。 莫锦阳眸光微沉,捧着锦盒的手没有动,他用拇指指腹划过锦盒的表面,轻声笑着,“阿九不收吗?” “长生……”秦灵桑看着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许有些唐突,但是,阿九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莫锦阳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秦灵桑豁然睁大了眼睛,声音提高了不少:“长生!” 莫锦阳把她的手拉起来,打开她的手掌,把锦盒放到她的手里,“虽然于礼不合,私定终身也不是什么人间正道。但是,我是个土匪呀,那些文礼细节就不想去纠结了,我此去不知道要多久,阿九都十七了,要把你先定下来,我才能安心。” 听着他说着这些笃定的话,秦灵桑觉得有些好笑,她微抬起头,问他:“长生怎知我就会答应?” 莫锦阳被问噎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说:“阿九的小毛病有很多,起床气大,不喜欢葱,不喜欢花生,不喜欢吃刺多的鱼,不喜欢玫红色的衣服,不喜欢吵闹,不喜欢毒辣的太阳,不喜欢喝白水,不喜欢……” 听着他在数她的不喜欢,秦灵桑眼皮直跳,打住了他的话头。 莫锦阳顺着她的意思不再说她的不喜欢,脸上扬着一抹笑,说:“阿九你看,我知道好多好多你的不喜欢,我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虽然说不上了解阿九的所有,但是我了解的也算是全面。怎么说呢?真实的阿九就是一个娇气粗心的女孩子,这样的阿九也只有我能照顾得来。” 什么娇气粗心?秦灵桑听着他的评价简直想打人! 好吧,好吧。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秦灵桑有些窘迫,不自知的红了脸。 “阿九能收下这份礼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着。明面上说得那么好,其实他内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怕她拒绝。 秦灵桑红着脸,笑着收紧了拿着锦盒的手,“私定终身是不对的,长生。” 仿佛一瞬间泄了气,莫锦阳很是失落。这是被拒绝了? 秦灵桑抬手摸了摸盒子里的簪子和金钗,话锋一转:“但是我规规矩矩了十几年,偶尔也是可以做一些有背礼节的错事的。” 听着她的话,莫锦阳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光彩。 “阿九这是答应了?” 秦灵桑觉得有些羞人,没回答他的问题。她把锦盒盖上,收好。 然后她轻轻地推了莫锦阳一下,说着:“天天翻窗进我寝殿像什么样子?” “下次不翻窗,走正门。” “我困了。” 莫锦阳看着她眼角溢出来的一滴泪 水,有些心痛。 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临走之前讨一个福利!”说着,莫锦阳轻轻地把她抱住。起先秦灵桑挣扎了一下,后来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 他轻声笑着,“认认真真的抱了一下,跟想象中的一样,很柔软。” 秦灵桑的脸更加的红,抬手抵着他的胸膛,推开了他。 离开之前,莫锦阳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说:“等我回来,要照顾好自己。”歇了片刻又说,“不要和别的男人走太近,不许接别人的求亲帖。” “你还不走!” 第十八章 可能是因为要立冬了,这几日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早晨起来就可以透过窗口看到外面植物上附着白白的一层,是像极了雪的霜。 今天的早朝没什么事情,结束的快。秦灵桑回了平临宫呵出了一口冷气,拢着身上那件貂裘大氅不愿意脱,又叫邱玥把暖炉挪到身边。 感受到暖炉里的碳火烧出的热量扑面而来,秦灵桑愉悦的舒了口气。 冬天几乎什么都好,就是太冷。一想到冷,秦灵桑就不开心的皱了皱鼻子,她最怕冷了。 她喝着刚沏好茶,靠在她最喜欢的软榻上,小声地嘀咕着:“许是因为母后怕冷,所以我也怕冷。” 窗户是打开着的,外面的冷风毫不留情的往房间里蹿。她抖着肩膀打了个寒颤,伸手想把窗户拨关上。正巧,她看见了有枝贴着窗框的腊梅树枝。 平临宫的院子里种着几棵树,但是只有一棵是腊梅树。是秦灵桑的母后在她五岁生辰的时候带着她一起种的,那个时候平临宫还叫无忧宫。 一想到自己的母后,秦灵桑的嘴角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不住的下抑。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指触碰到那枝枝条,慢慢的描绘着它棕褐色的枝干,还有枝干上翠色的嫩叶。应该是早上的霜化了,秦灵桑收回手,指尖沾着一滴从它身上带下来的水滴。 等到指尖上的水滴消失不见,秦灵桑才回神,抿着嘴把窗户关上。 手脚渐渐回暖,不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样冷到没知觉,秦灵桑脱下了貂裘大氅。邱玥接过她脱下来的氅衣,把它归置妥当。 秦灵桑理着有些褶皱的衣袖,目光落到另一个窗边放着的盆栽上。 那盆檀芷树长高了不少,现在该有半人高了。 那边的窗户也开了个小缝隙,檀芷树细长的叶子在幅度极小的抖动着。 好久没修剪它了,本来该是一个圆球的样子,现在因为有几个枝丫长得快,球变得不好看了。 秦灵桑离开软榻,去取了一把剪枝用的剪刀。在大殿的角落里翻出来一个小马扎,放到盆栽旁边,坐在上面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檀芷树。 秦灵桑把剪下来的树枝放到身侧的小竹篮里,不一会儿,小竹篮就满了。 檀芷树又变成了一个圆球的样子,秦灵桑很满意的点点头,把剪刀放到小竹篮里,转身唤来了邱玥。 “走吧,去忠德公府。” 此去忠德公府就是为了吃个便饭,没必要大摆仪仗。 所以秦灵桑简单地带了几个宫人,乘着马车出了宫。 秦灵桑懒散的靠着车壁,半抬着眼帘,正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车轱辘的声音渐渐歇下,邱玥从里面打起车帘,俯身向前往外瞧了瞧,然后坐了回来,“公主,忠德公府到了。” “嗯。” 几个月没见兰勒吉黑了不少,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口大白牙。 兰勒敬趁着别人不注意,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沉着嗓子对他说:“正常点,别吓着殿下了。” 兰勒吉没明白,为什么会吓着殿下?他挠了挠后脑勺,耸耸肩,还是听大哥的吧,收敛了一点点脸上的笑意。 “东遥最近安分吗?” 兰勒吉点头,“安分!自从几个月前的那场小战歇了之后开始,至今东遥都没敢再造次。” 许是平日里练兵练惯了,兰勒吉的声音很洪亮,震得秦灵桑耳朵里有些发痒。 “安分就好。” 忠德公祖上是和秦氏皇祖一起打天下的,往后更是代代都有用兵奇才,所以忠德公一直都是秦氏皇族的左膀右臂。 秦灵桑还听闻过一个有趣的事情,说忠德公府有一个规矩,男儿一生只能娶一妻。所以兰家的人丁一直都不是很兴旺。 秦灵桑由着兰勒敬引进了主厅,没多久,忠德公夫人带着子女走了进来。 忠德公已是不惑之年,妻子却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长子五岁,幼女三周。 忠德公夫人样貌普通,但是浑身上下的气质很好。秦灵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秦灵桑偏头看向兰勒敬,问了句:“有些唐突,不知国夫人的姓氏是什么?” 兰勒敬虽然奇怪,但是还是如实地答了:“殿下,内子姓北。” “不是京都人?” “不是京都人,是东太人。” 秦灵桑的瞳孔的顿时紧缩,收在袖子里的手缓缓地握成了拳。 应该不是东太人吧?应该是天赐国的北氏隐门吧,怪不得呢,长的真的很像。 “国夫人坐吧。”秦灵桑看向忠德公夫人,让她坐下。 “姐姐要不要吃糖糖?” 秦灵桑闻声,低下头去看。一个小姑娘正扯着她的衣摆,歪着头,手心向上的摊开,肉呼呼的小手上躺着一个裹着糯米纸的小糖。 秦灵桑摸了摸她的双丫髻,放轻声音,问道:“你不吃吗?” “果果想要把糖糖分给姐姐吃,姐姐是个好人!”小丫头嘟着嘴,一本正经的说着。 秦灵桑轻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小丫头是怎么看出来她是个好人的。 忠德公夫人走过来,牵住了果果的手,福身,“殿下恕罪,果果年幼,不知礼节。” “无妨,果果可爱的紧呢。就让果果坐本殿这边吧。” 忠德公夫人谢过秦灵桑,俯身在果果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回了座位。 果果往后面挪了挪,歪到她爹爹的腿边。兰勒敬自然而然弯下腰,大大的手穿过果果的胳肢窝,把她提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坐在兰勒敬的腿上,果果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身体向秦灵桑的方向倾斜。 她离秦灵桑近了许多,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软糯糯地问道:“姐姐,殿下是什么?可以吃吗?” 兰勒敬眉心一跳,凶了一下果果:“果果,不能胡说!” “殿下就是姐姐呀。”秦灵桑倒是觉得童言无忌,无伤大雅。 果果呆愣了一下,有些囧囧的吐着粉嫩嫩的小舌头。她扯住了秦灵桑的手,把刚刚那个裹着糯米纸的糖放到了秦灵桑的手心。然后她匆匆地缩进了兰勒敬的怀里,透过兰勒敬胳膊下的缝隙偷偷的看着秦灵桑。 “谢谢果果,姐姐很喜欢。” 小丫头瞬间开心的笑了起来,晃着脑袋,头上的小珠花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幼女顽劣,望殿下见谅。”兰勒敬看着自己怀里的小丫头,无奈地笑着,“殿下用膳吧。” “嗯。” 兰家是武将世家,不论男女都性子爽直,饭桌上没什么拘束,吃饭的时候热热闹闹的。 秦灵桑微不可见的勾起了嘴角,真是自在! 兰勒吉端着酒碗要敬秦灵桑,要感谢她。 “那个时候要是殿下没来,末将的命就该交代在丰汇郡了!末将敬殿下一杯,感谢救命之恩!”兰勒吉举起酒碗,先干为敬。 秦灵桑也举起酒碗,干了碗里的酒。 兰勒吉又倒了一碗,端了起来,“这一碗末将仍然敬殿下,末将佩服殿下上战场杀敌时从容不迫的气度。” 他喝了碗里的酒,抬手抹了一下嘴。见秦灵桑要倒酒,他制止了她,说那是他敬她的,她无需喝。 一来二去,兰勒吉用各种言辞敬秦灵桑酒,硬是把自己灌醉了,抱着酒坛就喝,死不放手。 一旁的兰勒敬无法,只能由着他去,眼含歉意的看了眼秦灵桑,说:“让殿下见笑了。” 秦灵桑摆摆手,“镇南侯这是真性情。” 兰勒吉真的是醉得不轻,抱着酒坛子就睡着了,兰勒敬无奈地唤了几个小厮过来,让小厮把他抬了下去。 没了他,剩下的饭吃得很是安静。 本就是来忠德公府吃一顿饭的,饭后,秦灵桑也没多做停留,就要告辞。 碍着她的身份,忠德公也没做挽留,带着夫人和孩子把她送到了府门口。 果果扯着秦灵桑的衣服,咬着下嘴唇,不愿意放手。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乌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秦灵桑摸摸她的小脑袋,说:“下次宫宴果果可以跟你娘亲一起去皇宫,姐姐在皇宫里等着果果。” “真的?” “真的。” 小姑娘犹豫着,最后松了手。 秦灵桑想了想,把挂在腰间的锦囊取了下来,打开了收紧了的口。 细长的手指伸进去,取出来一颗碧色的玉石。把小小的玉石放到她的手上,又再取了一颗一样的,放到那个从头至尾除了向她行了礼,之后就一直板着脸不说话的小男孩手上。 小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像模像样的作揖,“谢谢殿下。” 见秦灵桑给孩子礼物,忠德公夫妇二人都轻轻皱眉。 秦灵桑看向忠德公和他身边的忠德公夫人,说:“不值钱的小物什,权当哄孩子玩了。” “谢殿下赏赐。” 拜别了忠德公,秦灵桑乘着马车,带着人回了皇宫。 忠德公府,忠德公夫人北灵怡哄着两个孩子去午休,拿着先前秦灵桑给他们的碧色小玉石去找兰勒敬。 “夫人,怎么了?”兰勒敬快步走到她身边,温热的大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拉着她坐到暖炉旁。 北灵怡把那两颗玉石拿了出来,放到他的面前。她说:“夫君,这是北家嫡系的信物。” 兰勒敬愣住了,觉得不可思议。 “夫君,公主殿下的母亲姓什么?” 兰勒敬说:“元皇后吗?元皇后好像是姓灵。” 北灵怡瞪大了眼睛,说:“元皇后是殿下的母亲?那岂不是去世了?” “是呀,元皇后去世有些年了。” 北灵怡瞬间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元皇后是不是叫灵梓。” 兰勒敬仔细地想了想,点头,“元皇后的名讳好像就是灵梓,怎么了吗?” “她该姓北的……”北灵怡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她是我的姐姐,亲姐姐!” 第十九章 秦灵桑把那块果果给的糖放到桌案上,看着那一个小小的焦褐色,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丫头。还是嫡亲的小表妹。 糖的外面裹着一层糯米纸,秦灵桑把半透明的糯米纸剥开,露出里面的糖。 “真是无所不能!先是绢帛,又是糯米纸!”秦灵桑用指尖轻触了一下糯米纸上的那两个字,摇着头笑着。 “邱玥,你让人去买些这种糖。”秦灵桑把糖拨到桌子一边,随手抽了一本摆在旁边的奏折,打开来看。 邱玥点头应了声,然后转身出去了。 秦灵桑瞥了一眼被她拨走,伏在桌边的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味道还挺好闻的……” 傍晚,秦灵桑搁下手里拿着的笔,扶着脖子,活动了一下。一下午都低着头,后颈那里有些胀痛。 缓了一会儿,那种胀痛感好了不少。 秦灵桑走到门口,推开门,天已经全黑了,天上没多少星星,挂着一轮清亮的皎月。 极目望去,从书房到寝殿的小径两侧有每隔几步就有宫灯,但是很暗,整条小径看起来影影绰绰的。 秦灵桑回身把书房的门关上,接过邱玥递过来的大氅,穿好,抬步踏上小径,“邱玥,今晚是你守夜?” “是的公主。” “嗯。” 等平临宫熄了灯,秦灵桑掀开被子,从床底的暗格里取出一套夜行衣。她换上衣服,把头发简单的束起来,从窗口离开了。 她猫着腰匍匐在围墙上,屏着气,等到巡逻的羽林卫走过去,她才直起身,快速的向皇宫外掠去。 秦灵桑要赶去京郊,赴兰勒敬亥时之约。 秋猎是翊炎国一年一度的大事,每一年的秋猎都会在皇家围场举行。所有人猎到的动物,都会被用作为立冬那日祭祀大典的贡品。 按照惯例,秋猎会邀请朝中三品及以上的所有大臣,但是真来的都是会骑马的,也不过是总人数的一半。 秦灵桑摄政两年,这还是她第一次主持秋猎这种大事。围场的细节问题她都有过问,都做了细致的安排。 “公主殿下,金安。” 莫将和简好两个处理好最后一些事情,一齐来给秦灵桑请安。 秦灵桑摆摆手,随手拈了一块金黄色的桂花糕,咬了一小口。 “莫将离了本殿几日,没什么打紧的。倒是简好,从你探亲到来围场,本殿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简好笑嘻嘻的,眼睛眯成了新月的样子,撒娇道:“奴婢好久没见着殿下了,可想了!” 秦灵桑把手里那块吃了一口的桂花糕放回盘子里,笑道:“就你嘴甜!” “殿下怎么能这样?莫将也想殿下呀,殿下偏偏只念着简好!”莫将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好不无辜! 站在秦灵桑身后的邱玥说:“谁让你没简好嘴甜?怪谁?” 说着邱玥把装糕点的高脚盘的盖子盖上,端起来递给身侧的小婢女。小婢女端着盘子,低着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简好回来了,邱玥该是最高兴的。”秦灵桑说,“这段时间,本殿一有事就找邱玥,邱玥肯定是一边忙着,一边抱怨着呢!” 邱玥闻言,匆忙忙地回了句:“公主,奴婢没有抱怨!” 简好笑着把秦灵桑的话接了下去,说:“邱玥姐姐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这边他们正聊得起劲,就有一个公公打着帘走近帐篷里。 “殿下,朝臣们来全了。” 秦灵桑轻轻皱眉,问了句:“皇上没来?” 公公又把头往下压了压,用尖细的嗓音说:“殿下,江总管让人来传了话,皇上昨夜突感风寒,不宜出宫。” 秦灵桑神色淡然的点头,瞥了他一眼,“行了,本殿知道了。你先出去,本殿一会儿就出去。” “是。” 待那个公公退出去,秦灵桑偏头,说:“莫将、简好你们两个这几天累着了,去休息休息吧,今天就不用服侍了。” 莫将眼睛一亮,觉得原本酸痛的腰背现在好了许多,连声道:“谢谢殿下!” “出息!” 简好谢过秦灵桑,侧着身跟邱玥说:“还得再让邱玥姐姐累一天,赶明儿简好再来帮邱玥姐姐分担。” “皇妹这身明黄色的骑装很显气色。”对于秦灵桑,秦安裕从来都不吝啬他的夸赞。 秦灵桑勾唇一笑,手里拿着马鞭不经意地扫过身侧的草,睨了一眼他身上的正蓝色骑装,笑意更加浓厚,“二皇兄的骑装可不太衬你的肤色,明黄色的骑装倒是更适合二皇兄呢!要不本殿把这身换给二皇兄穿?” “皇妹说笑了,女装怎么会适合男子呢?” 站在围场入口的司仪频频转头,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秦灵桑冲他点点头,司仪才收回了目光。 秦灵桑扯着缰绳,侧身理了理马鞍,然后身手利落地翻身上马。待她坐稳,她低着头,俯视着秦安裕。把一句话,字字清晰地说给他听:“知道不合适,就不要肖想。” 说完,她扯着缰绳,控制着马向司仪的那个方向走,不再看她。 秦安裕狠狠地磨着后槽牙,觉得她那身明黄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刺眼。 本该是他的东西怎么会不合适呢?不过只是女装不合适罢了!想到这里,秦安裕轻笑,低声说了句:“女装就是不该出现的,那么它就该消失。” 秦安裕的脸上又挂上了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上马,驱着马往围场入口那里去。 和往年一样,今年秋猎还是比谁猎到的猎物多。猎到猎物最多的人可以先挑自己想要的,五只。以此类推,取前五名。剩下的都是要做成祭祀大典上贡品的。 今年璟灵公主还加了两条:猎到最多猎物的人还能请一道,要求不过分,内容可行的圣旨。猎到最少的人要接受猎到最多的人提出的惩罚。 四皇子觉得好笑,抖了一下他身上披着的狐裘大衣,字里行间带着讥讽地问道:“皇妹这是能下圣旨了,父皇彻底放权给你了?” 秦灵桑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说:“本殿向皇上请示过,皇上同意了。敢问四皇兄还有什么疑问吗?” 四皇子被她冷冰冰的语气唬的一愣,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没再吭声。 大皇子秦安新就在他身边,皱着眉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压着声音说了句:“丢人现眼。” 四皇子瞪了秦安新一眼,而后偏过头,吞着声。对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四皇子一直都是不敢招惹的,因为小时候被欺负地太惨了…… 没再理会那些闲杂人等,秦灵桑开口:“入场吧。” 一群人急哄哄地驾马涌进围场,隐道了树林里。 秦灵桑不紧不慢的牵着缰绳,随手顺着自己黑马的鬃毛。她的身侧跟着的是镇南侯兰勒吉。 “你不急吗?” “殿下,末将不急。”兰勒吉憨厚地笑着,“一会儿随意猎几只就好了,反正那些人猎不到多少,每年都是末将第一。” 秦灵桑:“……” 看着眼前特别憨厚的兰勒吉,秦灵桑真的很怀疑。当年一个人提着大刀冲去东遥皇宫,手刃了东遥皇宫禁军统领,杀敌数千,成功解救翊炎使者的人,真的是兰勒吉。 好吧,有那种莽撞劲,肯定是兰勒吉。 “跟着本殿作甚?”秦灵桑索性拉停了马,坐直了身体,偏头看着他。 兰勒吉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只挠头不说话。 秦灵桑:“……” 围场入口一众的侍从齐齐愣住,不知道这个在外名声十分威武霸气的镇南侯,现在脸红成这个样子是要搞哪样。 兰勒吉停了马,特别羞涩地瞟了一眼秦灵桑,然后又快速的收回目光。 秦灵桑身后的邱玥有些走神,她在想: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未来驸马?镇南侯这是喜欢公主? 秦灵桑说:“你不说,本殿可就要进林子了。” “殿下!说,我说,就是……拿了第一请圣旨,可不可以请赐婚的圣旨?” 秦灵桑看着更加羞涩的兰勒吉,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他怎么那么确定他能拿第一?太自信了吧! “这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了?” “殿下,能不能……不说?” 邱玥觉得这件事是有必要告诉未来驸马的,镇南侯怕是真的喜欢公主…… 秦灵桑想了想,挑眉,说:“怎么能这么容易让你拿到赐婚的圣旨呢!这样吧,你要拿到这次秋猎的第一。除此之外,本殿再加一条,你猎的猎物要比本殿多。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兰勒吉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光,扬起马鞭就抽了一下马,用洪亮地声音说道:“殿下,就这么说定了。” “怎么这样?”秦灵桑反应过来,策马追了过去。 邱玥紧随其后。 草丛那边有一只兔子,兰勒吉欣喜一笑,伸手从箭筒里抽了一支箭矢,快速瞄准目标。 在他射箭的同时,从他脸侧三寸处有一支箭影掠过。他被惊到了,回头看,是尾随而来的秦灵桑。 秦灵桑驾着马,从他身侧过去,说了句:“兔子是本殿的。” “那明明是末将的,殿下这是……” 秦灵桑到兔子的那里下了马,把腿受伤的兔子提了起来,举给他看:“这伤口是本殿的三叉箭留下的,不是侯爷的大羽箭。” 兰勒吉赶去看了下它前腿上的伤口,的确是三叉箭留下的。 兰勒吉叹了口气,说:“殿下的箭法刁钻,挤偏了末将的箭。” 秦灵桑坦荡荡地点头,说:“是呀,本殿就是想挤了侯爷的箭,然后抢侯爷的猎物。” 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这让兰勒吉很难受。别无他法,他直接再次上马,继续去寻找猎物。 第二十章 秦灵桑就像幽灵一样,不紧不慢的跟着兰勒吉,他们之间距离刚刚好,在他找到猎物的时候,总有一支箭会从他的身后蹿出,箭指的目标是和他一样的。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兰勒吉堪堪猎到了五只猎物,而秦灵桑猎到的猎物有九只,当然,其中有一半是从他手里抢过去的。 兰勒吉从被秦灵桑救了以后,就奉她为他的目标和女神。怎知她还有如此“恶劣”的一面。 他说:“殿下,古有言:君子成人之美。” 秦灵桑摸了摸怀里刚刚猎到的红狐的耳朵,耸耸肩,笑道:“侯爷,本殿是女子,不是君子。” “殿下……” “打猎这种事情,各凭本事。”秦灵桑一本正经地说道,“有时候还可以投机取巧一下。” 兰勒吉咬着牙,坐正了身体,继续四处张望。 打猎的时间不多了,兰勒吉有些急躁,把他上战场时的气势都激发了出来,每一箭都比之前一箭更加凌厉。 秦灵桑笑笑,没再抢,只是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他对这个赐婚真的很认真! 兰勒吉松了一口气,秦灵桑有十一只猎物,而他有十五只。 他想:这道圣旨他是一定会拿到的! 果不其然,兰勒吉是这次秋猎的大赢家。他得意地向秦灵桑挑了挑眉,他身侧的兰勒敬皱着眉,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训斥了他几句。 司仪正在做秋猎结束的最后事宜,有一个围场的侍卫,匆匆地从林子里跑出来,跪到地上。 “殿下,四皇子的侍从让卑职来报告,四皇子坠马了!” 在秋猎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显然是有人不想让她好过。秦灵桑沉着脸,冷冷的瞥了一眼秦安裕,喊道:“太医,太医呢?” 秦安裕不以为然地看着秦灵桑,在暗处微微的勾起嘴角。 四皇子躺在地上,他的狐裘大衣摊在地上,垫在他身下,毛领和衣面上沾满了灰。他的袍子被撩起了一角,人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腿部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脸上没了任何血色,一脸痛苦的蜷缩着。 随身侍卫跪在他的身侧,惊慌地看着他,但是又不敢出手动他。 太医急步走过去,把医箱往地上一搁,曲着一条腿跪在地上,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地上有一滩血迹,渗进了土壤里,变成了深褐色。湿润的土壤上还留着一节被拖拽的痕迹,应该是他被马拽着跑,不过现在四周都没有马的影子。 秦灵桑寒着脸,问那个侍卫:“发生了什么?” 侍卫显然是被吓得六神无主了,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殿…殿下,是,是有人伤了四皇子的马…然后…然后马受惊了,开始发狂,卑职怎…怎么也拦不住……” “马呢?” “马?”侍卫的瞳孔稍稍有些聚焦,说着:“马跑了……她摔下四皇子就跑了,往林子里跑了。” 秦灵桑瞟了一眼侍卫指着的方向,转头问太医:“怎么样?” “不是很好。”太医的身体有些颤抖,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 秦灵桑折了一下身,对着最近的围场侍卫说:“你找几个人一起,查看一下周围,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是。” 刚刚过来就一直守在四皇子旁边的秦安新,突然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秦灵桑。要不是她安排的不到位,围场里怎么会有人暗处伤人?都是她的错! 他这个亲弟弟虽然是个不成器的,但也只能他自己一个人欺负,哪能轮得到别人! “秦灵桑,要是我弟弟有个什么意外,我跟你没完!” 秦灵桑看了一眼秦安新,抬手揉了揉眉心,问太医四皇子现在能不能移动。 太医说:“等臣把四皇子的腿固定一下,就可以移动了。” “嗯。”秦灵声音大了一些,“秋猎就到这里吧,出了点意外,本殿就不送各位大人出去了。” 这次秋猎很是不愉快。这是秦灵桑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大事,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太医那边还在处理,云妃娘娘在外面撕心裂肺地嚷嚷着,伏在板着脸的大皇子的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灵桑坐在偏殿里,头十分的疼。 围场那边的侍卫来报,找到了隐藏在树杈间的□□筒,还有身上中了□□的马的尸体。□□就是那个伤马的凶器了,上面还涂了毒,所幸只是射到了马的身上。 这样一来,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了。 这边的事情还没歇,那边易北的送信人就到了皇宫,他把关于秦安澜的事实都告诉了秦灵桑。 听后,秦灵桑面色更加沉重了些。 太医从四皇子的寝殿里走了出来,告知秦灵桑,四皇子只是摔断了腿和两根肋骨,没伤到根基,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了。 秦灵桑起身,去找了云妃娘娘。 云妃是文贵妃党派的,个她向来不和,现下四皇子又是在秋猎上出的事情,她自然而然就把一切过错都归结到秦灵桑的身上。 秦灵桑去看她,不过是劝慰几句,走个过场。况且四皇子是在秋猎上艾特的事,总归她是有责任的,云妃说得那些不好听的话,她受着了。说了几句,她转身,离开了四皇子的住处,直奔重合宫而去。 皇上裹着大氅,重重的咳了几声,然后用比之前更加沧桑的声音问道:“安阳坠马了?” “是事先藏好的□□伤了马,就算查,也不一定能追究得到藏□□的人。” 皇上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深刻,眼睛变得有些浑浊,“是谁,灵桑是知道的吧……” 秦灵桑轻轻地笑着,说:“皇上不是一直都很信任他的吗?” “灵桑……” “是谁,儿臣心里很清楚,皇上就别多想了。” 怔忡了片刻,皇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秦灵桑的脸色变得凝重,说:“还有一事,儿臣要告知皇上。” “说。” “易北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三皇兄……”秦灵桑顿住了,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三皇兄醒了。” 皇上脸上的皱纹化开了一些,眉眼间染上了点点笑意。 “但是三皇兄的腿……废了。” 笑还没来得及展开,然后硬生生的凝固在了脸上,皇上说话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灵桑,你再……再说一遍!安澜怎么了!” 秦灵桑叹了一口气,没忍心重复,只淡淡地说了句:“三皇兄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 说完,秦灵桑不再看颓然的皇上,退出了重合宫。 待她回到平临宫的时候,兰贵妃已经坐在偏殿里了,盼着她回去。 在秦灵桑去重合宫之前,她有让人通知兰贵妃,来平临宫一趟。 即使内心很急,但是良好的教养不许她外露谢谢情绪。等到秦灵桑坐好,兰贵妃才开口问:“殿下,可是有澜儿的消息了?” 秦灵桑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兰贵妃,缓声说道:“本殿告诉贵妃娘娘,但是娘娘一定不要激动。” “嗯。” “娘娘,三皇兄醒了,但是,他的腿废了。” 饶是装得再好,兰贵妃还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润湿了干涩的喉咙,她用微哑的声音,平静地问道:“殿下说澜儿怎么了?” 秦灵桑听着她毫无波澜的音调,抬眼便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自然的别开了视线,说:“娘娘,三皇兄的腿……” 兰贵妃打断了她,没让她继续说。而后站起身,理平了有褶皱的衣服,没有再留下去的意思。 “殿下,本宫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了。” 秦灵桑点头,“随娘娘的意思。” “殿下,本宫宫里的婢女少,还想请殿下能拨一些人去青莲宫打扫一下灰尘,免得澜儿回来没得住。”兰贵妃垂下眼帘,眼角微微下耷。 “娘娘放心。” 兰贵妃回到她的宫殿,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整个人一下子被卸了力,站都站不稳了。 她还没缓过来,外面的守门宫女就通传,云妃来拜访她。 兰贵妃勾起嘴角,嘲讽一笑。呵呵,她的消息怎么就那么快? 一见到兰贵妃,云妃就红了眼眶,用绢帕揩拭去溢出眼角的眼泪,说着:“姐姐,我们都是命苦的人啊!你说怎么就……” 说着,她就独自咽呜了起来。 “妹妹别忧心,太医一定能治好四皇子的。”兰贵妃安慰着她。 云妃蹙着眉,满是担忧地说:“姐姐我的儿子都成了那个样子,真的能好吗?那些庸医会不会是骗我的。” “骗你作甚?太医们还没那个胆子。” “嗯。” 云妃话头一转,说:“姐姐,三皇子怎样了?” 闻言,兰贵妃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云妃急急地解释道:“姐姐,我真的只是关心一下三皇子,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没什么。”兰贵妃无力地笑了笑,“我也不能确切的知道,等澜儿回来了再说吧。” 云妃的脸上划过一抹狠毒,说着:“姐姐,别怪妹妹多言。我觉得都是那个秦灵桑的错,有可能就是她搞的鬼。你想想我们儿子受伤,谁受益最大?还不是她!单说这次秋猎,围场的一切事宜都是她操办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兰贵妃皱着眉,说了句:“你怎可这样私下里诽论公主殿下,你可知道她一句话就能让你不得翻身。” 听她这个意思,她是听进去了,云妃觉得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又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直到云妃的背影离开了兰贵妃的视野范围,她轻笑出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被屏蔽了的两个字是:弩.箭 第二十一章 虽然秋猎上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该赏的人还是不能忘了的。 兰勒吉想要讨一道赐婚的圣旨,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兰勒吉年近四十,哥哥妹妹家的孩子都不小,而他还未娶妻,兰家也是很着急他的婚事的。 他要赐婚的圣旨,兰勒敬听后很惊讶,但也正好合了的意,算是兰家的一桩大事了了。 只要那个被兰勒吉看中的女子,不是那种在外风评不好、私下里又不安分的人,他们兰家都乐意接她过门。 姑娘到底是谁,兰勒吉只跟秦灵桑说了。 不过他看中的姑娘倒是让秦灵桑惊讶。 兰勒吉看中了隋南璃都郡林家的千金——林宜汝。 林家是从商的,以卖兵器发家。林宜汝的林家大老爷的独女,自幼便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在林家也甚是得宠。 说来她也是个奇人,自幼不喜裙装,不喜刺绣投壶,一心只喜欢男子的刀.枪.棍棒。 女儿喜欢,林老爷也只能是无奈,不舍得凶她一下。所以,林宜汝便成了她堂哥的小尾巴,跟着他一起和教武功的师傅学武。 林宜汝今年二十岁了,仍然待字闺中。一面是父母舍不得她,一面是她觉得那些上门提亲的男人都太弱了,感觉踢一脚就不能再爬起来。 兰勒吉见到林宜汝是偶然,他去林家兵器铺子里取他先前定好的弯刀,正巧赶上林宜汝陪她父亲去铺子里走访。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遇见了,只是对视了一眼,没讲过一句话。 之后林宜汝记不记得兰勒吉没人知道,但是兰勒吉记住了林宜汝,并且从遇见以后心里念着的都是她,这个兰勒吉自己很清楚。 秦灵桑单手提着刚刚请来的圣旨,还是热乎的呢。 她说:“侯爷,圣旨本殿给你请来了,但是,林大小姐知道你吗?” 不是“认识”,是“知道”。秦灵桑这句话里都是调侃他的意思,因为据她的了解,林家的父母中意林宜汝的堂哥做他们的女婿,林宜汝好像没有反对。 她这话一出口,兰勒吉准备接旨的手僵住了,尴尬地停在与额头平齐的地方。 秦灵桑收起了打趣他的心思,认真的问他:“林大小姐中意你?她没定亲?” 兰勒吉皱起了眉头,下颌的线条绷紧,说:“殿下,末将不知。” 秦灵桑挑眉,把提在手里的明黄色卷轴递到邱玥的手上,侧着身说:“这样的话,这道圣旨本殿不能给侯爷。不是本殿不守诺,只是,林大小姐那边的情况现在一点儿都不知道,万一她不愿,或者是她定了亲,那岂不是本殿活生生的拆了一对鸳鸯?” 听到她说“她定了亲”的时候,兰勒吉的眉头锁地更紧了些,答道:“殿下说得对。” “那侯爷就先去探一下林家的口风?或者跟林大小姐定个意思?”秦灵桑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当然,这道圣旨还是你的,本殿给你留着。” “谢殿下。” 沉默了一会儿,兰勒吉抬眸看向秦灵桑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殿下……末将的外甥……” 提到秦安澜,秦灵桑的周身低了一个气压,“三皇兄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 “他的腿……” “等回来再让太医试试吧,万一还有救呢。” 兰勒吉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后知后觉的知道失礼了,连忙向秦灵桑道歉。 他问道:“殿下,三皇子一向谨慎,军营里的准备应该是时刻齐全的,密真的几波野军怎么可能偷袭成功?” “侯爷心里不是已经有个猜想了吗?就是那样,军中有叛徒。” “那末将的妹妹知道了吗?她现在怎么样?” “知道,贵妃娘娘看起来还好,没有接受不了。” 兰勒吉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告辞离开了。 这几天的事情很多,好像所有麻烦的事情都聚在一起过来。 她一边赶着秋猎和祭祀大典的准备,一边又要警惕着那些人,还要关注着锦州那边的动静。 这些事情还没处理完,四皇子在秋猎上坠马摔断了腿,三皇子醒了过来但是腿废了。 怎么就那么多事情? 秦灵桑现在很烦躁,她控制不住这种烦躁感。 “为什要姓秦?”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久,终于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整个人平静了不少,至少她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没什么异常。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喃喃道:“去看看安炎吧,有几天没去了。” —————— 每年举行秋猎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促进君臣之间的情意,另一个则是为了给祭祀大典准备贡品。 翊炎国的祭祀大典每年都有,都是在立冬的时候举行。除此之外,对于祭祀还有一个奇特的规定,每十年一大举,即每过一个十年都要举行一次分外隆重的祭祀礼。 今年举行的祭祀礼就是十年一遇的那个,正因为如此,秦灵桑对于它的所有细节都有过问。 因着在秋猎上发生那样的事情,秦灵桑表面上冷静,私底下还是把江坤叫过去再确认了一遍所有事宜。 江坤细细的把一切都跟秦灵桑又说了一遍,秦灵桑听后,点点头,都安排的很好。 “殿下,唐丞相锦还,今年随您一起送贡的人还没定下。” 秦灵桑抬眼看了看他,说:“不是一直都是丞相陪着送贡的吗?今年照旧吧。” “老奴这就去安排。” “去吧。” 祭祀大典的步骤是秦灵桑见过的最繁杂的流程。从早到晚,没一时是能歇着的。 早先,她是在下面看着的人,那个时候已经是累得不行。现在,她是在上面主礼的人,她深刻的认识到,以前是多么的轻松。 大典上的官礼一个套着一个,让人应接不暇。 特别是,送贡的所有食物在礼毕的时候,需要送贡的人把老天吃剩下的食物都吃完。 送贡的人——秦灵桑:“……” 送贡的人——冷修:“……” 后者冷冷地瞟了一眼前者,面无表情的开始吃“老天吃剩下的食物”,其实就是把所有贡品都吃掉。 贡品“不多”,一共也就三十道菜,十道素菜,二十道荤菜。 秦灵桑用手拿着一只整羊腿,操纵者胳膊把它送进嘴里,想着:以前皇上和唐丞相都太不容易了…… 贡品是都要吃完,才能走出送贡的祠堂的。 …… 一天下来,秦灵桑觉得自己的脚不是脚,腿不是腿。她的胳膊,连着她的背都是十分酸痛的。还有就是,她那个胀到发酸的胃。 简好捏肩的手艺是秦灵桑身边几个人里,最好的。秦灵桑被捏得恨不得呼出声音来,太舒服了。 秦灵桑一边享受着简好的捏肩,一边顺着怀里红色小家伙的毛。 红色的小家伙就是秦灵桑在围场里猎到的一只红狐狸,它现在的名字叫松松。 秦灵桑把松松放到特地给它准备的小窝里,转身去净房沐浴。 简单的沐浴过后,秦灵桑要上床睡觉,看到被子的中间隆起一个小鼓包。秦灵桑伸手撩开被子,看到那里缩着一团红红的小东西,正是该睡在它自己小窝里的松松。 她一掀开被子,它就抬头,用闪着光的眼睛看着她。 秦灵桑无奈的笑了笑,把松松提起来抱在怀里,搂着它躺到床上,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 窗户被人从外面用力的推开,发出不小的声响。 蜷在秦灵桑怀里昏昏欲睡的松松,瞬间睁开眼睛,冲着窗户的方向龇牙。 简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怎么了?” “睡不着,开窗透个气。” 然后外面没了声响。 秦灵桑挑眉看着闯进她寝殿的人,问道:“怎么?” 那人瞟了一眼她怀里对他充满敌意的小东西,冷着一张脸,说话的声音里是呼之欲出的暴躁:“下次送贡别找我,累。” 松松在秦灵桑的怀里挣扎着,龇着一口的利牙,想扑到冷修的身上。 秦灵桑把它按在怀里,秦灵桑耸耸肩,很无辜的表示:“一直都是丞相,怎么能改人呢?” 闻言,冷修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咬着牙问她:“你真的不是为了找个人陪你一起受苦?” “当然不是,都是规矩。” 冷修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些她说谎的破绽,然而并没有,最后只得放弃。 语气舒缓了不少:“你下次尽量找别人吧。” “嗯。” 没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答复的冷修,面无表情的走了。 秦灵桑笑了笑,说:“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受罪呢,当然要拉一个人一起。” 显然,冷丞相是最合适的人选…… 冷修离开后,秦灵桑怀里的松松也安静了下来,乖巧的蹭了蹭她胸口的衣襟,靠在她的怀里渐渐的睡了过去。 秦灵桑摸着它那小巧的耳朵,轻轻地摩挲了几下,“你这个小东西呀!” 秦灵桑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溢出来两滴晶莹的泪,她抬手用指尖碰了碰眼角,抱着松松躺回床上。 一夜无梦。 第二十二章 祭祀大典忙完,后面就没什么了,只还有一个冬至,再后就该是新年了。 锦州私盐的案子从那次查出一点眉目后,犹如石沉大海,再也没了丝毫消息。 秦灵桑暗自叹了一口气,希望锦州私盐这个案子在忠德公剿匪之后可以有些进展,希望能把不安分的都清干净。 不想那些糟心的事情,秦灵桑发现自己居然闲下来了。 以前觉得批阅奏折是一件,枯燥乏味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现在看来,批奏折也没那么让人难受,起码做这件事情动的是脑子,极少动手,不用耗费太多的力气。 批完奏折,秦灵桑得了闲暇的时间。简好和莫将回来后,邱玥也闲了下来,不用什么都忙,主要是伺候在秦灵桑左右。 “三皇兄可回来了?”秦灵桑坐下来,心平气和的给自己沏了一壶白尖。抿了一口茶入口,她十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邱玥站在她的侧后方,双手有章法的给她捏着后颈。听到她的问话,答道:“还未,估计明天就该到了。” 一提到秦安澜,秦灵桑面色暗了暗,眸光微沉,“真的没法子了吗?” “公主,据收到的消息,派去的太医院院首说他救不得。” “万一只是他无能呢……”秦灵桑的眼尾微微地向下压,小声地嘟囔着。 邱玥在她身后静默了一会儿,尝试着转移了这个沉甸甸的话题,说:“公主,风遇接到了影带回来的信,是莫大人写的。” 说完,邱玥停下手里的动作,从衣袖里取出一封纯白色的信封。 秦灵桑阴郁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喝了一口茶,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伸手接过邱玥递给她的信。 信封的外面写着四个字:阿九亲赦。 秦灵桑现在可以万分确定写封信是莫锦阳写的,信封上的字体与逍遥山庄门口匾额上的字体是一样的。他的字很特殊,很潇洒凌厉,还有他有一个很特殊的笔触,就是:每一个捺笔之后都会有一个收笔的笔锋,勾回去一点点。 打开信封,里面一张洒金信纸,还有一股萦绕在纸上,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 邱玥闻到了一点点香气,忍不住地打趣道:“莫大人好用心。” “他可能只是比较喜欢这种,姑娘家的东西。”秦灵桑应和着点头,跟着邱玥一起打趣莫锦阳。 写封信有些奇特,没有大篇的字迹,信上只有寥寥数语,还有一幅简单的画。 信上写着:多日不见,阿九定然是想我了。平安到达山谷,这里一切安好,阿九可以安心。还有,最近夜不能寐,实在是想念阿九,实在无法,所以画了一张阿九的简画,以慰自己相思之苦。 简画占据了信纸的一大部分空间,只几笔,勾勒出了秦灵桑的轮廓和眉目表情。虽然简单,但是人物和真人肖似近十分。 秦灵桑的眉和眼都变成了弯弯的样子,心情很晴朗。 她把信放回信封里,一齐放到一个小木盒里收好。想着,该给他回一封信。 找来信纸,秦灵桑提笔想了片刻,然后开始落笔写信。 写完后,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思索片刻,她想到了放在书房画缸里的一个东西。 “邱玥你去书房,把画缸里的那幅没有装裱的画拿过来。” 邱玥福身,“是。” 秦灵桑把写好的信折好,放到信封里。然后把邱玥刚刚取过来的东西,也就是秦灵桑在稀里糊涂间画的那幅关于莫锦阳的画,仔细地折好,一并塞到信封里。 用火漆封好,秦灵桑满意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信封,笑着。 “本殿有些累了。” 邱玥会意的点头,退出了房间,把门关好,守在外殿。 简好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邱玥在外殿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压低着声音问她:“邱姐姐,这么早,殿下就歇息了吗?” 邱玥见来人是简好,心里觉得别扭,心头还有些不知名的钝痛。邱玥问:“公主歇息了,有什么事情吗?” 听着她说话的语气,简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把手里的托盘往邱玥的面前送了送,“我不是回了趟家嘛,带了一些老家特产的银耳回来,刚刚去给殿下炖了些银耳莲子羹。” 邱玥伸手把托盘接了过去,目光似有若无的往托盘上的裂纹瓷小汤盅瞥了一眼。 邱玥的动作简好没注意到,见她接了托盘,简好连声嘱托道:“汤羹要趁热喝,不然味道不好。” 邱玥点头,应道:“知道了,我会让公主趁热尝尝的。” “那行,邱姐姐,我还有事情就去忙了。” “嗯。” 等简好离开,邱玥端着托盘,转身敲门。 “进。” 邱玥端着托盘进去,秦灵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里端着的东西,说话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放桌子上罢。” “公主…” 秦灵桑淡淡地移开视线,轻扯了一下嘴角,说:“取一点送去太医院院正那里。” 邱玥颔首,而后问了句:“公主剩下的呢?” “埋到盆栽的土里吧。” “好的。” 秦灵桑在着房间的一个角落发呆,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怎么说呢?自己做人太失败了一点,养了那么多年的人,自己把她当妹妹看,自觉对她是问心无愧的。可是现在她却反过来咬自己一口,说实话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秦灵桑有些想不明白。当然,事实如此,就算想通了又能怎样呢?那盅银耳莲子羹还不是被端到了面前来? 不想了,不想了! “风遇。” “公主。” “后宫最近怎么样?” 风遇答:“欣贵人的事情文贵妃知道了,发过一次难,但是被云妃给拦下来了。” “云妃还有心思管这些事情?” “她可能比较闲。”风遇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笑意。 “文贵妃想做什么事情,一个小小的云妃能拦下来,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秦灵桑顺手勾起一缕发丝,把它缠到手指上又放下来,不厌倦的重复着,“文贵妃不会把这么一个极好的筹码放弃掉。” “她在等公主。” “是了,她在等。总不好让她的计划落空吧,明天去御花园走一遭,碰碰霉运。” 风遇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觉得她说得话不可思议。 秦灵桑被他看得一愣,问道:“有错么?去见她不是碰霉运吗?” “当然是……只是,公主既然知道了,何不把它躲了去?” 秦灵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加大,反问他:“为什么要躲开?不跟她玩玩多对不起她?她筹备好了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给本殿,总不能扔了吧,独角戏唱起来还是有些尴尬的。” 秦灵桑歇了会儿,接着说:“这两年皇上放权,她就当真他们文家压过秦家了。有时候她还真是蠢得可爱!皇上不问朝政是一回事,威严犹存又是另一回事。她还当真皇上什么都不管了,皇上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她脸大?” “……” “说来,还是云妃倒霉,无论如何,文贵妃还是捏不到的。” 风遇斟酌了一下眼前的这种情况,开口说:“公主,没什么事,属下就告退了。” “行吧。”秦灵桑把信封给他,说:“让影送过去。” “是。” 天还早,秦灵桑没什么困意。穿着夜行衣,出了平临宫。 最近一直很忙,没空来这里。秦灵桑享受似的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里是皇宫中心位置的万星阁,钦天监总是喜欢在这里观天象。自从秦灵桑第一次来这里,她就喜欢上了这里,因为这里安静,还有,这里可以看尽皇宫所有地方。 站在阁楼里最多只能看个星星,想看皇宫所有地方,还是要跟秦灵桑一样爬上屋顶。 秦灵桑压低身形,一手贴扶着倾斜的屋顶,坐到最上面的房梁上。 她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坐着。她的面前有两条路,背后有四条路。 前面左边的一条是去朝堂的路,右边的一条是出宫的路。秦灵桑心里面更想选右边的路,但是现实迫使她走左边的路,别无选择。 后面呢?去往其他妃子的住处的那条路,秦灵桑看都不愿看。剩下的三条,去锦炎宫,去悆灵宫,去平临宫。 自从她的母后去世后,她从来都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开心的去走这三条路。去锦炎宫,不是晚上偷摸着过去,就是白日里冷着脸过去。悆灵宫有那个人在,她再没去过。平临宫的路是最难走的,平临就是共临天下,走得每一步都必须小心。 弑母之仇未报,安炎还没长大,她要在去平临宫的那条路上一直走,走到自己的脚承受不住,也得和着脚下的血咬着牙走下去。 说真的,相对于皇宫的富贵荣华,秦灵桑更愿意去当一个活在逍遥山庄的土匪,他们活得轻松又自在。 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在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打断了秦灵桑的思绪。 秦灵桑笑了起来,“钦天监来了。” 来万星阁听钦天监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念念叨叨大半个晚上,这也是秦灵桑喜欢来万星阁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二十三章 今日阳光正好,适合去御花园找点乐趣。 秦灵桑的时间点掐的极好,刚到那里就碰到了文贵妃一行人。 这次文贵妃倒是恭恭敬敬的给秦灵桑行了礼,她身后的云妃有些惊讶,偷偷地撇撇嘴,跟着她不情不愿的屈身行礼。 “真巧。” 文贵妃笑了笑,应道:“是呀,刚想去亭子那边歇歇脚,殿下可要一起去?” “去吧。” 这句话如了文贵妃的愿,和和气气的请秦灵桑先行。 一群女人在一起能聊些什么?还是一群后宫里表里不一的女人。她们聊的不过是一些服饰的布料,首饰这一类的东西,还有言语里夹杂着的不明显的攀比和讽刺。 秦灵桑懒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接她们的话,静静地等着文贵妃,等着她后面的动作。 秦灵桑坐在她们中央,虽然不说话,但是她气场摆在那里,着实让好些妃子都觉得自己脊背后的汗毛在战栗着。 她们说话的时候大多是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看着她们畏畏缩缩的样子,云妃偏过头,翻了一个白眼。都在怕什么?聊个天都不能聊尽兴! 秦灵桑的视线正好搭到云妃身上,瞥了她一眼,就转来了目光。视线落到斜对面的欣贵人身上的时候,正巧看见她的手无意识地搭在她的小腹上,轻柔地抚摸着。 她很喜欢这个孩子呀。 秦灵桑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能否认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但是它却被归算在扳倒人的算计里。很可惜,但是这个孩子不走运,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秦灵桑淡淡地移开目光,微偏着头看着不要出的小池塘。 池塘里的荷叶莲蓬什么的早就在夏末的时候枯败了,剩下的只是高高矮矮的黑褐色的杆子,直直的毫不动摇的伫立在水里,在肆虐的寒风里等着又一年的夏天,等着新的生命。 秦灵桑正在望着小池塘出神,文贵妃用她特有的柔软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 文贵妃说:“殿下,今年临边的年礼送得最早,殿下看了么?” 秦灵桑摇头,说:“只知道临边今年送了五十条锦鲤,还未看过呢?” “那殿下一定要去看看,临边送来的那些锦鲤可是好看极了,都是些千挑万选的极品,不懂锦鲤的人都能看着它们觉得欢喜。” 秦灵桑轻挑一些眉梢,默不作声的接下了她这句讽刺。不懂锦鲤有什么办法?反驳都没法子反驳。 “贵妃娘娘这样一说,本殿现在倒是心里有些痒了。听闻贵妃娘娘平日里最喜欢锦鲤了,不知本殿有没有荣幸邀请贵妃娘娘一起去赏锦鲤?” 文贵妃掩唇一笑,说道:“荣幸之至,殿下。” 秦灵桑率先起身,摆了一下衣袖,说:“各位娘娘也是闲来无事,不如一起去赏一赏贵妃娘娘所说的极品锦鲤?” 秦灵桑都这般说了,哪还有她们拒绝的份,顺着她的意思就同意了,她们还没见过极品的锦鲤长什么样子呢。 秦灵桑说不知道锦鲤在什么位置,让文贵妃在前面带路,文贵妃当然是乐意之至,告了声罪就走在了最前面。 秦灵桑抬着步子在她斜后方慢悠悠的走着,欣贵人正好走在了秦灵桑的右后一点点。云妃记着先前文贵妃的嘱托,撇了撇嘴,迈着步子跨到了秦灵桑的左手边。 云妃的小动作秦灵桑自然是瞧见了,不动声色的勾起了嘴唇。 文贵妃目不斜视的在前面带路,云妃低着头走着,时刻看着脚下。 秦灵桑盯着文贵妃的后背看,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她的身体突然往右侧偏了几分,脚下的步子变得有些凌乱,一大步迈下了亭子最后一个石阶。动作幅度是大了一点,胳膊肘碰到了她身后的秦灵桑,其他的倒是也无伤大雅。 文贵妃回过头看向秦灵桑,为自己刚刚那个有失礼节的动作表示歉意。 秦灵桑条件反射的瞟了一眼她脚后的那个台阶,很快抬起头,向她表示没关系。 到她走那个台阶了,秦灵桑心思一动,把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转身招手唤来邱玥,像是要说什么。 这边云妃见她迈出了脚,瞬间不再看地,提了提肩膀,身体微微的向自己的右边靠去。 谁知秦灵桑突然收了脚,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歪了过去,力道已经收不回来了。没了先前算计好得着力点,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右边倒过去。 更火上浇油的是,她急着把右脚往右移,想找一个点把自己站稳,她可一点都不想摔过去。谁知,她右脚是快速的找到了点,但是右脚还没站稳就开始打滑,让她整个人狠狠地摔到右边去。 云妃这样一摔,倒霉的就是原本在秦灵桑右边走的欣贵人。 欣贵人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蒙了,第一反应是护住自己的肚子。十分不幸的是,欣贵人被云妃压着,一起摔倒了。 后面小声地聊着天的妃嫔们被那一声闷响吓了一跳,抬眼看去纷纷惊呼了起来。 文贵妃在这个时候回头,一脸心痛的表情。 文贵妃张开嘴,想去关心摔倒的人。当她看到一身雪白衣裳的秦灵桑一脸震惊的站在那里的时候,她的整个脸都有些扭曲。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惊呼出了声。 不知谁突然大声喊道:“血!有血!” 秦灵桑幡然回神,看向那个人手指着的位置。 看着慢慢扩大的血迹,秦灵桑的脸色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云妃揉着发痛的肩膀,皱着脸爬了起来。欣贵人还躺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很痛苦脸色苍白,蜷缩着身体,两只手都捂在肚子上,身下的地上是蔓延开来的血水,嘴里喃喃着:“孩子……我的孩子……” “请太医,快去。”秦灵桑抿着嘴唇,下颌绷得紧紧的,声音虚弱。 守在亭子外的宫人吓得腿不住地打颤,跌跌撞撞的往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第二十四章 邱玥上前一步, 伸手扶住了有些站不稳的秦灵桑,轻声问道:“公主, 你怎么样?” 秦灵桑缓了缓, 摇头, “没事,只是一下子见到那么多血, 着实被下了一跳。” 秦灵桑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欣贵人, 视线淡淡地扫过文贵妃和云妃,抿着嘴唇,不置一声。侧身看向御花园的入口, 等着太医过来。 没多久, 太医提着药箱跟着宫人跑着过来,停下的时候, 快速的用手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给在场的各位行了礼,随后低下头。 他看到一地的血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放下药箱,半跪下去给欣贵人诊脉。 不一会儿,太医满是皱纹的脸皱的像一朵菊花, 神色不好看。他站起身,抬眼看了看站在两侧的人, 思量了一瞬,他向秦灵桑说:“殿下,贵人这一胎是保不住了。” 一边的文贵妃霎时脸色变得很难看,这种被人无视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特别是别人在她和秦灵桑之间选择, 别人选择无视了她! 秦灵桑合上了眼睛,再睁开,说:“你先处理一下吧。”之后,她转身唤来几个宫人,让她们把欣贵人送回住处。 “娘娘们各自回去吧,本殿有事要处理,不便多陪。” 欣贵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一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被地上那一滩血吓到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云妃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慌了神。是她把欣贵人推倒了,而不是一开始算计的秦灵桑…… 云妃求助似的看向文贵妃那里,文贵妃冷着脸,借口说自己身体不适,就离开了。 秦灵桑现在懒得管其他人怎么想,现下正急着去重合宫。 欣贵人身下那一片血迹……秦灵桑让自己不要去想,但是结果却是徒劳。血迹就死死的浮在她的眼前,和她梦里的那片红色重叠。 秦灵桑深深的喘息气,抬起右手压在自己的心口。莫名的疼痛感,是像她以前梦到红色时,心里的那种刺痛感。满脑子都是甩也甩不掉的场面,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嘴里无意识地念着:“母后,母后……” 邱玥看着秦灵桑,见她的状态比先前在御花园里的时候还不好,忍不住地皱起了眉,轻声问她:“公主,要不先回去休息?” 秦灵桑艰难的摇了摇头,脸上的苍白色褪去了一点点,她抬脚继续往重合宫的方向走。 眼睛紧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宫殿,秦灵桑突然笑了出来。许是宫殿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秦灵桑微眯起眼睛,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都是那个人的错不是吗?他为什么还不去赎罪?” * 欣贵人有孕这件事情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知情的妃子们都在郁闷,欣贵人是怎么绕到皇上面前的,还有了孩子。知情的人也没几个,都各自怀着心事。 皇上这些年鲜少出现在后宫,多是在自己的重合殿或者是元皇后的悆灵殿里待着,偶尔到后宫也只是去平临宫那边,站在外面看里面。 这种事情,发生在御花园那种来往人众多的地方,不多时,几乎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欣贵人有了皇嗣,但是被云妃娘娘给撞没了。 云妃私下里咬着牙,恨不得现在去告诉那些愚蠢的人们,那个孩子不过是个野种而已。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只能任由别人给她安罪名。 皇上知道后,脸上的表情特别的精彩。秦灵桑看着脸色变幻莫测的皇上,心里的郁气舒缓了不少,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下文。 看到他不舒心,秦灵桑就舒心了不少,不管如何,给他添堵她就开心。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更何况是一朝天子。皇上浑浊的眼睛提渐渐地弥漫上了一层凌厉,额头松弛的皮肤下慢慢的有青筋暴起。他没碰过欣贵人,但是在外界看来,欣贵人就是他后宫里的女人。而现在欣贵人有孕,就是明晃晃地给他戴绿帽子。 这怎么能忍! 秦灵桑扫了一眼在爆发边缘的皇上,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理好裙摆,离开了。 剩下的都是他一个人的烦心事,跟她无关了。 孩子是不是皇嗣,这是不能明说的。面子上,皇上还是要给自己留一些的。 云妃还在自己的寝殿里发呆,这件事情超出了她的算计,她有些慌了神。主谋的人明显是想让她出去顶了,想到这里,云妃狠狠地咬着牙,但又无可奈何。 她正在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重合宫的福全公公待着皇上的圣旨就过来了。 跪接了圣旨,云妃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坐倒在地上。 禁足三个月,罚抄经书五十卷。云妃都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没什么大碍。 握着圣旨回了寝殿,云妃越想越生气。要算计秦灵桑的不是她,欣贵人怀了孩子不过是个野种,秦灵桑要是不退那一步她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想来想去云妃更恨秦灵桑了,都怪她退了那一步!不然该是她撞得欣贵人流产,哪里还有这些事情! 欣贵人的情况特别的糟,孩子没保住不说,还有血崩的迹象。 太医们尽力去救欣贵人,但奈何她的个命薄的人,硬是没挺过去,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听着邱玥打探回来的消息,秦灵桑不由得笑了。他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呢! 秦灵桑轻抚着松松的背,松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她的腿上假寐。 “公主,四皇子听说云妃被罚,拖着还没好的身体去御书房门口跪着,给他的母妃求情。明眼人都知道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他怎么还巴巴的跑过去求情?”邱玥觉得四皇子的那里是不是…… 秦灵桑听了没什么感觉,要是云妃受罚,四皇子不去给她求情,她可能还会惊讶一小下,毕竟四皇子什么都以云妃为中心。 邱玥接着说:“皇上没理他,正巧大皇子来了,要拉他回去。四皇子还是不愿的,然后大皇子给了他一个手刀,打晕了带走的。后来……”邱玥停了一下,“后来皇上又下了一道旨,云妃要再多抄二十份经书,四皇子被一起禁足三个月。” 秦灵桑的眼角微微上挑,勾了一下嘴角。 这时,简好从外面跑了进来。邱玥瞪了她一眼,沉着声呵斥道:“没规矩!” 邱玥这一声吓了松松一跳,它不满的瞥了一眼邱玥,继续假寐。 简好冲着她吐了吐舌头,然后凑到秦灵桑面前,神神秘秘的说:“殿下,您猜宫里又发生什么了!” 对于简好的无礼,秦灵桑没有追究,摆手让邱玥去沏一壶茶,原先的茶已经凉了。而后,她问简好:“发生什么了?本殿猜不到啊。” 简好鼓了一下腮帮子,说道:“殿下,今儿早晨有浣衣局的宫人去井口那里打水,水打上来后她闻到了恶臭味,然后她往井里面看了一眼……” 说道关键的地方,简好停了下来,秦灵桑疑惑地看着她。 简好浑身抖了一下,接着说:“原先六皇子从临宫的大宫女季画,死在了井里,尸.体都泡发了,样子很难看。奴婢刚好在近处,听见惊叫声就过去了,还悄眯地去看了一眼,差点没把奴婢昨天吃的晚饭给吐出来……” 秦灵桑问:“季画?” “嗯。尸.体被泡发了,但是眉目间还是可以看出来她是季画的。” “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简好舒了一口气,说:“有司刑司的人来,是他们把尸.体捞上的。他们捞上来后,就带走了。” “嗯。” 邱玥端着一壶茶从外面走进来,说:“公主,司刑司有人求见。” “嗯。” 秦灵桑拍了拍松松的背,松松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用头在她的怀里蹭了蹭,跳下了她的腿,窝到了它自己的小窝里。 司刑司的人来,说得就是季画的事情。 “殿下,尸.体已经被检查过了,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基本可以确定不是他杀。” “自杀?” 跪在地上的人没吭声。 秦灵桑用指尖扣着太师椅的扶手,问他:“不管她的身份是从临宫的大宫女,还是二皇子的通房,你给我一个她会自杀的理由。” “这……” 怎么说都是说不通的,一个正常的有前途的人是不会做自杀这样的事情的。 更何况季画的前途是那么光明,不管是继续待在从临宫做大宫女,还是去当二皇子的通房或者是侍妾,只要小心一点,她这一辈子都是不用愁的了。 “去查吧,私下里查。不管查到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本殿。”秦灵桑说,“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本殿等着。” 听着她的话,跪着的人觉得屋子里有些冷,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背后的冷汗在不住的往外冒。 不用多想,这一定是一个苦差事! 现在不管怎样都是要应下的,“微臣领命。” “去吧。” 秦灵桑坐在太师椅上,手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扶手上的暗纹。 良久,她起身,叫来的邱玥。 “三皇子回来了吗?” “回了。” 秦灵桑点头,抬脚往寝殿里面走,同时还说着:“重新上个妆吧,素清一点的妆,一会儿去看看三皇子。” 邱玥给秦灵桑重新上了一遍妆,又给她绾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 秦灵桑去库房挑了一些补品,随后出了平临宫。 第二十五章 要说三皇子, 秦灵桑还真没见过几次。 三皇子秦安澜十四岁自请去易北驻边。前面的十四年他和秦灵桑只是在家宴上能碰碰面,后来这些年他统共也就回京述职了两次。前前后后算下来, 他们见过不超过十次的面。 秦安澜长什么样子, 秦灵桑一时还真的想不起来, 隐约记得他的身量气质都不太像一个将军,倒是更像一位书生。以前听人过, 他长得像兰贵妃多一点。 三皇子居住的地方离平临宫远, 可以说是各立在皇宫两端,到他那里去,费了不少时候。 秦灵桑下了步撵, 邱玥提着补品, 跟在她的身后。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秦灵桑步子一顿, 挑了一下眉头。 是姑娘嗯声音。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见秦灵桑来了,向她行了礼,然后一个上前迎接,一个转身小跑进了院子里。 “皇妹过来怎么没提前通知我?”秦安澜用手控制着木轮椅,到门口去迎接她。 秦灵桑走上前, 十分自然的伸手握住轮椅的推柄,推着他往院子里面走:“原先就想来看看三皇兄, 只是今天的事情有些多,忘了。” 对于秦灵桑这个自然的动作,秦安澜也没有多惊讶,任由她推着。 “太医怎么说?” 秦安澜眼睛里有些灰败, 语气轻松地说:“站不起来了,这样也还好,起码小命没交代了。” 闻言,秦灵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把视线放到他的腿上,腿上盖着一个毛皮,白色的,像是兔子的毛,毛皮的四角各挂着一个淡紫色的流苏。 流苏是女孩子喜欢的样式,应该是刚刚那个姑娘挂上去的吧? “嘿,你好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从树后面探出头,抬起右手轻轻地挥着。 秦灵桑闻声回头,正好看见那个满脸笑容的小姑娘把脑袋收了回去,整个人都藏在了树后面。 刚刚要是没看错,小姑娘应该只是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女孩子。秦灵桑偏头看向秦安澜的方向,眼里的神色都变了。 她二哥冷修那个不知羞的,喜欢小姑娘,但是他好歹也找了一个已经及笄了的姑娘。怎么三皇兄…… 秦安澜看了她一眼,对她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他沉着声音,说道:“清一,过来给公主殿下请安,不得无礼。” 北清一从树后面磨蹭出来,冲着他的后背偷偷地吐了吐舌头。秦灵桑正好看见了,心想:和浅浅一样,都是一个可爱的姑娘。 北清一蹦到秦灵桑的面前,笑嘻嘻地说:“给公主殿下请安。” 她行的礼有些不伦不类,倒是十足可爱洒脱。 秦安澜看不下去,伸手拉住她,把带到自己的另一边。 北清一有些不开心的嘟着嘴,试着把胳膊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但是没成功。她放弃了挣扎,随着他的力道,到了另一边站稳,可怜巴巴的看向秦灵桑,说道:“北清一,东南西北的北,清澈的清,唯一的一。” 秦灵桑看着她,问道:“天赐国的人?” 霎时,秦安澜把轮椅转了个向,把北清一护在身后。 说道:“清一是天赐小门户家的。” “本殿有说什么吗?”秦灵桑被他的大动作吓了一跳,而后笑了起来。 秦安澜松了一口气,转正轮椅,在前面带路。 秦灵桑说了一句话,让秦安澜的轮椅止住了转动的轱辘。她说:“北家要是天赐的小门户,那天赐就没大世家了。” 北清一往秦灵桑的身边靠了靠,脸上了笑容淡了些,小声地问她:“公主知道北家?” “隐门世家,怎么不知道?” 秦灵桑勾着嘴角,问一动不动的秦安澜:“三皇子妃?” 秦安澜抬眼看她,说:“一个小姑娘,什么三皇子妃。” 北清一听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脸颊变得通红,“我还没向你提亲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你的三皇子妃了!” 秦灵桑打趣的看了一眼秦安澜,兀自轻笑了起来。 “你一个没及笄的小女娃子,现在懂什么?还有,提亲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北清一扯住秦灵桑的衣袖,摇了摇,望着她说:“都把人带进宫了,他现在不认账了!公主要主持一下公道。” 秦安澜不想再跟一个小姑娘纠缠这种深奥的问题,对秦灵桑说句担待,转而在前面引路。 秦灵桑笑了笑,拍了拍北清一的手,跟上了他。 北清一走在秦灵桑的身侧,低着头,看着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秦灵桑说:“璟灵。” “嗯?” “听你叫公主挺别扭的,叫本殿璟灵吧。” 北清一反应了过来,顿时眉开眼笑,脆生生的在她耳边唤了句:“璟灵姐姐。” 到了屋子里,秦安澜回头看了眼两个正在说悄悄话的人,吩咐宫女去准备一点儿小点心。 秦灵桑问:“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要领一个京都里的闲职?” “就这腿,还能做什么事情。”说完,他拍了拍盖着厚厚的毛皮的腿,自嘲般地笑了笑。 一听他这么说,北清一有些不乐意,小声的嘟囔着:“腿怎么了,没什么呀,为什么不自信了……” 他这个反应也是意料之中的,秦灵桑暂且放下了这个话题,换了一个:“三皇兄怎么把清一带回来了?” 秦安澜抬手碰了碰眉心,有些无奈地说道:“在回京的半路上救的,然后就被她这么黏上了。” 秦灵桑笑了笑,走到秦安澜的身侧,弯下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三皇兄知不知道,你的舅母,也就是忠德公夫人是天赐北家的人?” 秦安澜有些惊讶,他还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舅母是东太人,姓北。怎么就成了天赐的人? “三皇兄知不知道,本殿的母后也姓北?嗯?”秦灵桑直起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秦安澜彻底的蒙了,怎么皇后娘娘也姓北? 北清一凑到秦灵桑耳边低着声,说道:“璟灵姐姐,其实我来京都也不全是为了他,还有我是要找人的。” “找谁?” “来找我的姑姑。”北清一撇了撇嘴,眼尾有些微微下耷,“母亲去世了,那个地方再也不像一个家了,那个人还总是纳小妾入门。小时候除了母亲就是小姑姑最疼我,所以我要来找她。” “北灵怡?” “呀!”北清一惊呼了一下,眼睛里好像有光。 她冲着秦灵桑兴奋的点头。 秦灵桑看向秦安澜,无声地说了句:“清一是本殿的小表妹,亲的。” 这下,秦安澜更是呆住了。 “本殿就不多留了,还有许多事情。” 见她起身,秦安澜微微回神,说:“不留下来用了午膳再回去?” “不了,赶着回去呢。”秦灵桑说,“三皇兄要注意休息。还有,忠德公出京剿匪,只有忠德公夫人在家,得空了,三皇兄记得去忠德公府报个平安,免得让你舅母为两个人牵肠挂肚。清一估计是个闲不住的孩子,把她也一并带去了吧。” “嗯。”秦安澜应了一声,然后准备控制者轮椅送秦灵桑出去。 秦灵桑对北清一招了招手,说道:“推他回去用膳吧。” 秦灵桑出了秦安澜的住处,忍不住地吸了一口气。世界怎么就这么小呢?北家的人都快在京都集齐了。 回了平临宫,秦灵桑用完午膳就走进了书房,准备处理今天的奏折。 “邱玥,你整理本殿的书桌?”秦灵桑皱着眉问道。 邱玥看了看书桌,说:“没呀,奴婢一直跟着公主呢。” 书桌上的东西明显是被整理过的,秦灵桑抬眼扫视了一下自己的书房四周,不少东西都是被动过的,但是有小心的尽可能的复原。 “邱玥,简好呢?” 邱玥刚张口,简好就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道:“奴婢给殿下请安。殿下这是银耳莲子羹,上次殿下不是说味道还不错吗?” “嗯,放下吧。” 把瓷碗端到秦灵桑的手边,简好拿着木托盘就往外退,在临出门的时候,她说:“殿下要趁热吃,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嗯。” 简好退出去,合上了门。秦灵桑的眉头瞬间锁了起来,看着桌子上的瓷碗眼神变得越来越凌厉。 邱玥:“公主……” “倒了吧。” “是。” 秦灵桑觉得有些冷,指尖微凉。 思索了一会儿,她说:“邱玥,把暗格里的东西取出来,给风遇,让他派人把东西送到东太莫锦阳的手里。” “是。” 秦灵桑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拿起摆在最上面的奏折,翻开来。看了许久,她动都没动。 “安排简好来收拾书房吧,你也可以歇一歇。” “公主,这样行吗?” “没事。” 一道红影蹿到秦灵桑的腿上,快速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 秦灵桑的心里好受了不少,眉毛也舒展开了,松松真是可爱。 她摸了摸松松的头,而后抬头对邱玥说:“平时还是要你伺候的,剩下的时候就让简好来打扫吧。” “奴婢省得。”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v^) 第二十六章 司刑司那边来了消息, 说锦州贩卖私盐的明线暗线一共揪出来八条,跟京都的几个二流世家有关系。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抓捕归案, 已交付给大理寺待省察。 “等大理寺查出了结果, 再来告诉本殿。”秦灵桑说, “让吏部的人挑几个有能力的,去锦州把空下来的位子填了。” “是。” 秦灵桑让邱玥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问她:“兰勒敬那边来消息了吗?” “公主, 今晨忠德公的折子递进了宫里,奴婢把它搁在公主的书房了。”邱玥说。 秦灵桑点头:“去书房吧。” 书房的打扫自昨天开始交给了简好,她倒是勤快的, 书房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奏折、书籍之类的都被分类整理好。 秦灵桑轻轻地勾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秦灵桑到了书房, 邱玥指着放在书案右上角的那一摞奏折,低声说道:“忠德公的奏折就是最上面的那一个。” 秦灵桑点头,走到书案旁,拿起摆在最上面的折子,翻开来仔细地看着。 看着兰勒敬的折子, 秦灵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她的喜乐。 兰勒敬递回来的消息, 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中阳那条大道上的匪徒被清理了不少,但是他们现在遇到了一群比较难缠的匪徒。 “只递了折子?” 邱玥张开嘴还没出声,简好在外面敲起了门:“殿下。” 秦灵桑眉头轻轻一蹙,然后又快速展开, 淡淡地说了声:“进。” 简好走进来,端着那个熟悉的木托盘。 她说:“前几日奴婢一直给殿下炖银耳莲子羹,想必殿下也喝腻味了。今儿奴婢给殿下熬了些燕窝,换换口味。” “简好有心了。” 简好把汤盅端到桌子上,见秦灵桑没什么其他的吩咐,就弯着腰退了出去。 秦灵桑瞥了一眼放在桌子右上角的汤盅,看着它上头冒出来的袅袅白气,手指的关节轻叩了一下桌面。 “还递了什么?” 邱玥把搁在衣袖里的字条拿了出来,呈到秦灵桑面前。 秦灵桑展开字条,脸色倏地一变。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苍白才有些回转。 秦灵桑起身,抬步就往外走。 中阳内部的官员结构很有问题,统治层要乱,百姓不耐要起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些秦灵桑在去西选之后就都有思虑过,只是这个民间起义的时间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怎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呀! “皇上,忠德公在中阳剿匪,偶得消息。”秦灵桑说,“中阳有百姓聚众起义,已经集结大概万余人,攻占了界和郡中的两座城池。” 皇上抬头,问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事情缘由还不知。现在事态紧迫,臣望领军两万,前往界和郡平定。” “你是想亲帅前往?” 秦灵桑点头,十分肯定地说:“民众起义,皇室派人亲自平定再适合不过了。” “……准了。”皇上说,“朕给你两万兵马。” “谢皇上。” 秦灵桑出去的时候,在门口迎面撞见匆匆赶来的秦安裕。 霎时,一切的缘由都在秦灵桑的心里明了。 她向秦安裕微微挑眉,道:“二皇兄,好巧。” 说着,她不经意间动了动右边的手臂,衣袖微微向上蹿了一些,露出一点点她的手和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的一个边角。 秦安裕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视线。她手里拿着一个金铜色的东西。 是一半兵符! 秦安裕身体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笑着看着秦灵桑,说:“皇妹也是来给父皇请安的吗?” 秦灵桑察觉到秦安裕的异常,勾唇一笑,把右手收好,说:“本殿来找皇上说一些事情。二皇兄是来给皇上请安的呀,快些去罢,皇上正好在呢。” 秦安裕向秦灵桑行礼,送她先行。 秦灵桑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金红色的身影,秦安裕脸上的笑容愈加深厚,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狠色。 他身后的侍从小声提醒道:“二皇子,再不走就该误了请安的时辰了。” 秦安裕扭过头,松开藏在衣袖里紧握的拳头,瞟了一眼出声的侍从。 “你跟本皇子挺长时间了吧?” 侍从不解,但是还是答道:“奴才跟了二皇子六年了。” “是了,都六年了。”秦安裕笑了笑,“给你放个探亲假,回家看看。” “谢谢二皇子!”侍从的眼睛亮晶晶的。 秦安裕点头,说:“等本皇子请完安回宫,你就跟管事的嬷嬷说一声。” “谢谢二皇子!谢谢二皇子!” 秦安裕一甩衣袖,迈着步子往重合宫方向走。 管的宽的奴才留着干什么,还不如给他放一个永远的长假。就像那个毫无用处的花瓶宫女一样,她活该在井里永远待着。 秦灵桑让莫将去宣冷修进宫,她不在的时候需要一个人来代替她掌握朝堂。 刚刚在重合宫门口碰见了秦安裕,这样一来,中阳的民众起义里一定有他的手笔。 想借着平定起义军来挣功名,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来笼络军心还有招揽支持者,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他们打了半天的算盘,最终却给秦灵桑做了嫁衣。 秦灵桑磨挲着手里的一半兵符,心情很好。特别是想到秦安裕,心情变得更好了。 邱玥引着冷修进来,说:“公主,冷丞相到了。” “你退下吧。” “是。” 现在四下里没人,冷修也就不跟她讲究了,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去。 “又有什么事?” “怎么这么不耐烦?心情不好?”秦灵桑笑着说。 冷修瞥了她一眼,撇撇嘴,“天天去见那些老妖怪心情能好?一见到你不就意味着我又要去见那些老妖怪。” “二哥,这也是没办法呀。” “信你!” 秦灵桑耸耸肩,说:“好吧,我承认先前有挺多时候是为了我自己偷懒,但是这次绝对是真的有事。” 冷修板着脸,说:“他们又开始作了?” “他们挑了中阳的民众起义的事情,想去立个军功。不过可惜了,平定的事情被我先一步,抢了。” “你要去中阳平定起义军?” “是。”秦灵桑说,“万余人,平起来也不是很难,更何况可以给中阳洗个底,自己还能拿个军功,到时候我的位置不是更稳定一些?利益如此大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第二十七章 秦灵桑拿了兵符, 钦点了两万精兵。亲自带兵,前往中阳。 先是去锦州和中阳的汇界处, 跟兰勒敬碰了头。 难缠的那伙劫匪被剿尽了。兰勒敬告诉秦灵桑, 这伙子劫匪算是地头龙, 规模算是顶顶大的。清了匪窝,黄金白银, 玉石器皿, 奴仆妇孺等等,数不胜数。 金玉类的物什都被整理妥当,等到回京全都交由国库。至于奴仆妇孺, 兰勒敬让他们自行离去。 “殿下, 有些妇人还留在军中,她们无处可去。她们都是被虏进匪寨的女子, 年岁不大,家里人大多被杀了,或者认为她们死了。”兰勒敬说,“现在她们还带着孩子,有些尚在襁褓之中, 孩子也是无辜。” “本殿先去瞧瞧,再想想办法。” 兰勒敬带着秦灵桑到了一处临时驻扎的帐篷, 站在外面能听见一两声小婴儿的哭泣声。 兰勒敬上前一步,伸手打起门帘,好让秦灵桑进去。 帐篷不大,秦灵桑大致地扫了一眼, 里面有七个女子,有六个是有孩子的,其中还有一个有两个孩子。 帐子了进了人,她们齐齐地往入口那看,见着是她们的恩人和一位姑娘,她们急忙着起身。 都是乡野的人,不懂得怎么行礼,只得直愣愣地跪下,有些无措,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秦灵桑看了兰勒敬一眼,兰勒敬会意,出声让她们起来。 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是这里最大的孩子。他牵着她娘亲的手,怯生生望着门口的方向。 秦灵桑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愣了一下。 这时候,女子怀里的婴儿醒了,发出一种像小奶猫呜咽时的声音。小男孩松开了牵着她的手,步子往前动了动,把手放在婴儿的胸口上,轻轻地抚摸着。女子也抬起手,轻抚着婴儿的背。 婴儿渐渐地歇了声,又熟熟的睡了过去。 女子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了笑。 看到她的笑脸,秦灵桑确定了些事情,也对她笑了笑。 秦灵桑对兰勒敬说:“中阳的事情急迫,时间容不得在这里耽误。你那些银两,每人都给两年的生活费,让她们自谋生路吧。” “是。” 妇人们拿了钱,感谢了兰勒敬和秦灵桑,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她带着两个孩子,是最后拿钱的。 秦灵桑看着她说了句:“父亲早年是跑商的?” 她倏地抬起头,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全是惊讶。 她身边的小男孩仰头看看他娘亲,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小小的身子动了动默不作声的往他娘亲的身前移了移,遮住了她的一条腿。 秦灵桑微微笑着,抬手碰了碰小男孩的头顶,然后把手收回,说:“他身体很好,现在在锦州渡头摆渡,在等他家的姑娘回家。” “爹爹……”她手里抱着孩子,不能去擦眼泪,所以眼睛直直的从眼眶里涌出来,划过脸颊,落到地上。 小男孩扭过头,扯了扯她的衣裳,小声地说:“娘亲不哭。” “是爹爹吗?”她不敢相信。 秦灵桑不置可否,只道:“要你自己去看看才知道。” 她跪到地上,连声说着“谢谢”。 秦灵桑扶着她的胳膊让她起来,说:“锦州渡头。” 送走了那些妇孺,秦灵桑的脸色冷了几分。问兰勒敬:“中阳现在怎么样了?” “回殿下的话,昨夜斥候传来新消息,起义军已经攻下第三座城池,现直逼旭安城,规模大概两万有余。” 秦灵桑眉头轻蹙,“还有呢?” “他们的首领有两个,涂白和黎昌元。涂白原是中阳郡卫的总教头,后来被王家的嫡子抢了位子,不得不退还家乡做农夫。而黎昌元是一名教书先生,据说对兵法之道甚有钻研。” “有武将,有军师。”秦灵桑看着他,“这一仗怕是不好打。” “殿下,微臣私下里分析了一下他们的兵路。兵都是没练过的,有些拖后腿,但是他们的用兵路数多变出奇,进退之间多游刃有余。” 秦灵桑脸色不太好,但是还是眉头一挑。 她抿了一下嘴唇,说:“今日大军驻扎休整,明日破晓时分,目标界和。” “是。” 第二十八章 兰勒敬用腿夹着马腹, 力道紧了紧,让他的马往前多走了两步, 赶上秦灵桑, “殿下要不要歇一歇?” 秦灵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士兵, 再瞧瞧头顶上少见的冬日暖阳,说:“歇歇吧, 让他们吃些干粮喝些水, 再给战马喂点食物。” “是。” 行兵在外,秦灵桑从来都不会讲究些虚礼,她与其他的将士们是一样的。到了歇脚的地方, 寻摸一块干爽的地方, 支着兵器,席地而坐。 兰勒敬坐在她身侧的半臂距离处, 啃着一个又冷又硬的干馍。 秦灵桑盯着地上枯黄的短草,微微出神。良久,她咬了一口手里拿着的干馍,就着水咽下肚子。 不一会儿,她吃完了半个干馍, 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壶盖紧,放到一旁。 秦灵桑把长剑向后挪了些, 搁置在自己的侧后方,触手可及的地方。用脚把地上的草狠狠地搓了一通,把草扫到一旁,露出一小块黄色的土地。她抬手把残留的草根拽出来, 丢到一边,捡了一块有棱角的黑色小石头,开始画着些什么。 兰勒敬往她身侧凑了凑,没有任何言语,只是认真的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勾勒出界和郡的轮廓,还有里面大致地地形。 “界和是个多山的地方,直壁的山占了其中很大一部分。”秦灵桑把有直壁山的地方都圈了出来,接着说,“陵城就是典型的山城,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他们现在盘踞在陵城,对旭安是虎视眈眈,旭安城的地形并不利于防守。” 兰勒敬皱眉,摇头说道:“旭安城一定不能被他们拿下,旭安城是兵器城,他们现在已经这样了,要是再让他们拿到上好的兵器,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要守住旭安,而且要把他们击退回去。” 秦灵桑拿着石头,点了点地,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嗯?”兰勒敬看过去,思索了片刻,说道:“这是和蹄谷。” 秦灵桑笑了,眼角向上扬起一个不大的弧度,说:“这是旭安城唯一一个有大量直壁的山群,山上乱石林立,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听了她的话,兰勒敬眸子一亮! 这个地方有大量乱石,是一个适合埋伏的地点。而且和蹄谷只有一个入口,剩下的三面都是峭壁。只要人进去,封住入口,就能瓮中捉鳖! 秦灵桑把石头随手扔掉,站起身,用脚把地上的图抹掉。 她偏头看着他,了然的笑了笑:“你想的和我想的应该差不多,但是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才能让他们进那里。对那里有些了解的人都是不会进去的,没有活路。” 兰勒敬眼帘微微下耷,声音变得有些沉:“是呀,怎么才能让他们进去呢?” “行军吧,时间不多。” —————— 大军到达旭安城的时候,城中领主正带着兵竭力抗敌,但是已经开始显露败势。 大军的到来让旭安城的士兵们稍微得了一些喘气的机会,暂时把起义军击退了回去。 “稍作休整,将所有兵马编排入队。”秦灵桑说。 是夜,如时的风已经没有了原先的温柔,像是可以实体化,打到脸上会有刺痛感。 驻扎的帐篷虽然有厚重的皮毛门帘作阻隔,但是总有那么几丝寒风透过缝隙,灌进营帐里。 秦灵桑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仔细地研究着面前的沙盘。 她微蹙着眉,嘴里嘟囔着:“这边也行不通呀……” 因为太过专注,门帘被人打起,她有无知无觉。 突然,秦灵桑被人从身后抱住。她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抬起胳膊,就想用手肘抵身后的人。 她身后的人用一只手阻止了她的动作,然后把头低下,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阿九,是我。” 莫锦阳那低沉的声音在秦灵桑的耳边炸开,她忽然不知所措,脸颊上迅速染上了淡淡地桃粉色。 她微微地挣扎着,嗔怪道:“好痒!你怎么从我身后来,吓我一跳!” “我想你了。” 莫锦阳没有放手,反而搂的更紧了些,像是想把她揉进自己的心里。 秦灵桑的脸不知道红成了什么样子,也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说道:“我也想你,长生。” 第二十九章 “方才在想些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秦灵桑眉头微蹙, 手指着沙盘:“和蹄谷是旭安城胜利的唯一希望。但是,对旭安城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那里是不能进的, 起义军不傻, 又有一位厉害的军师, 怎么才能让他们进去呢?” “想瓮中捉鳖,要先请君入瓮, 没了这个前提, 鳖是捉不到的。”莫锦阳说。 “长生,你太聪明了!”秦灵桑眼睛一亮,一下子就想通了, “原先我死抓着‘捉’不放, 倒是把‘请’给忘了。要是有了诱饵,何必担心他们不入瓮!” 听着她的话, 莫锦阳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怎么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她指着沙盘,手上比划着:“长生,你看。要是我先挑小事端,赢他两仗,后面我大可让他们觉得我自大了, 跟着下战书。再后来,假装不敌他们, 退进和蹄谷,只防不攻,等上两天我就不信他们不进来。” 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了,莫锦阳有些生气, 沉声道:“你是想拿自己当那个诱饵!” 秦灵桑说:“只是一部分吧,我不去,他们未必来。” “阿九!” 秦灵桑周身的气氛顿时一敛,眼帘微垂:“莫锦阳,我要先是秦灵桑,后才能是秦九歌。” “你……” “这仗不赢,我就没有以后了。” 莫锦阳还是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妥协道:“那……你要小心。” 语气里尽是深深的无力感,在这里他什么忙也帮不上。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好好练兵,为了她。 莫锦阳这次找秦灵桑,一方面是跟她说练兵的事情,另一方面是想她的紧,耐不住想来看看。 时间紧迫,他也是来去匆匆。腻歪了没多久,就要离开了。 他刚走到门口,秦灵桑喊住了他,眉头轻轻一皱,而后说:“你抽个时间去一趟宫里,先去找兰贵妃,再让她带你去我三皇兄那里,给他看看腿吧。” “怎么了?” 秦灵桑沉默片刻,说道:“受了重伤,太医说废了。我不相信,想请你去看看。” 莫锦阳摸了摸她的头发,点头,“我会去的,你放心。” “嗯。” 莫锦阳的一语,让秦灵桑开了窍。后头的时间,秦灵桑开始专注于挑事情,不跟起义军他们正面交锋,只是小打小闹的逗着他们。 对方的兵道奇诡,秦灵桑与他们打了几场小仗,虽然胜了,但是打的都挺吃力。 一个逗着,一个防着。后者还想着随时反扑,双方都不轻松。 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秦灵桑这边的士兵都有些疲倦了。而起义军那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小打小闹的,耗费时间,耗费精力,时间久了,他们也渐渐地没了耐心,脾气暴躁了不少。 秦灵桑坐在营帐里,看着沙盘,跟身侧的兰勒敬说:“就是现在了。” 前几天刚小胜了一场,今儿,她就给起义军那边发了一张请战帖。 不出所料,起义军接下了,带着兵马怒气冲冲的打了过来。 按着计划,她要不敌对方。仗打了一半,秦灵桑这边就慢慢的开始显露败势,一边打着,一边往后撤退。 最后,他们撤进了和蹄谷,退无可退,于是筑了防线,只防不攻。 涂白现在正在气头上,带着人马就想冲进去,想一鼓作气剿灭秦灵桑的军队。 黎昌元很快意识到不对,派遣了人去和涂白说。那人赶到的及时,正正好好拦住了兵马刚开始挪动的队伍,把涂白冲动的内心给冷却了下来。 起义军在和蹄谷外面驻扎了营地,现在换成了他们每天来骚扰一下谷里面的人了,不厌其烦。 双方耗了五六天时间,秦灵桑他们已经快没有粮草了,各个士兵都有些垂头丧气的,面上的颜色难看,像是一群将死之人。 另一边,黎昌元点了头,涂白满脸喜色的去点兵,虎虎生风的进了和蹄谷。 这么多天,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天上绽放了一朵红色的烟花,秦灵桑带兵往和蹄谷的深处后撤,原地顿时乱石零落。 至于,起义军后方的指挥处。兰勒敬带着几小队人马,从后方包抄,一下子端了个干净。 这一仗虽然损了士兵们的元气,但是结果是大获全胜。回去让他们修养声息,好好犒劳! 营帐里,秦灵桑坐在上首,狼吞虎咽的啃着干馍馍。 中央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看得直发愣:这公主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还有……看她吃的好香,觉得好饿…… 涂白和黎昌元两人偷偷的咽了一口口水,才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涂白性子急,冲着还在吃东西的秦灵桑吼了一声:“事已至此,要杀要剐,你随意!” 秦灵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水,顺了顺气,开口道:“本殿饿了有两天了,能让本殿吃两口再说话吗?” “……” 刚刚啃了两个大干馍馍的人,是谁?是谁? * * * 缓过来气的秦灵桑对身边的小兵扬了扬下巴,而后转回头看着他们。 等了一会儿,一直没见那小兵有动作。秦灵桑偏头,正好看到那个小兵一脸迟疑。 “嗯?” 小兵有些紧张,哆哆嗦嗦的问了句:“公主殿下,是,是给他们解绑吗?” 此言一出,被绑的两人都有些怔愣。 这时,兰勒敬打起了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他先对秦灵桑行了礼,然后抬起头看了眼那位小兵,抬了抬手,让他出去了。 再看向秦灵桑,笑了笑,说:“我身边的亲信,无事。” 秦灵桑点点头。 兰勒敬走到涂白他们面前,俯下身,不紧不慢的松开了他们身上的绳扣。 黎昌元站起身来,毫不客气的迈着脚步,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笑着,问:“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涂白还是不明状况的,看着黎昌元这么自在,索性不想其他,学着他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黎军师这般聪慧,能不知道本殿是什么意思?嗯?”秦灵桑反问。 黎昌元白净的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虽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可眼底透着似刀般的狠厉。 说起话来,还是和先前一样的语气,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现在朝堂之上很乱,黎某是略知一二的。管不到一些小地方,也可以理解。只是,公主殿下,时间一久,可不是所有的变数,都会像我们这样好说话。” 秦灵桑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不会太久。” “如此甚好。” 涂白坐在一旁愣愣的,没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兰勒敬给他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水,笑了笑。 他对黎昌元说:“黎先生好兵法!” 黎昌元摆摆手,看了眼秦灵桑,“不及公主殿下,这不,前不久还被她下了一个死套。” 兰勒敬也很佩服这个小姑娘,做事沉稳 、冷静,兵法也很有一套。 涂白喝了一口水,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看着其他人。 这几个人,怎么就叙起话来了呢? 三日后,璟灵公主与忠德公兰勒敬一同返回京都。 这次平定起义军,是兵力未有多少消耗,却大获全胜。皇帝由江坤扶着,御驾前往南和门相迎。 秦灵桑走到皇帝跟前,直接跪下,沉着声,说道:“皇上,因为营帐防守疏忽,本来抓到了涂白和黎昌元这两名带头人,最后却让他们跑了。” 听她提起这个,皇帝一脸心疼的伸手扶起了她,抓着她的手腕,说话的语气有些焦急:“不打紧的,两个人能成什么气候?战报里说,他们逃跑的时候伤到了你,要不要紧?” 秦灵桑瞥了眼被抓住的手腕,轻轻皱眉,不动声色的挣脱开来,眉眼之间带着些许冷漠,说:“无事,让皇上记挂了。” “灵桑……”因为她的动作,皇帝的眼尾微微下耷,眼底涌上了一层浓浓的失望,“罢了,罢了。还是快些回宫,叫太医瞧瞧,这样才能叫朕放心。” 言罢,他偏头跟身侧的江坤说:“让太医去偏殿候着吧。” “是。” 临走的时候,秦灵桑微微侧身,与兰勒敬正好对视,她轻轻的点点头,然后跟着皇帝的仪仗一起走了。 回到皇宫,秦灵桑和皇帝一起回了重合宫,太医就在重合宫的偏殿里候着。 邱玥正在殿门旁等着,瞧见人来了,赶忙上前几步,到了秦灵桑的身边。 秦灵桑冷声跟皇帝打了一声招呼,而后就随着邱玥一起进了偏殿,没做一点停留。 皇帝看着她挺得直直的后背,缓缓的闭上眼睛,眼角有一些湿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秦灵桑的伤在左手臂上,邱玥动作轻柔的掀开她的衣袖,太医上前拆开了她手臂上包裹粗糙的白布。 揭开最后一层白布,一屋子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邱玥的眼睛开始泛红,喉咙里发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哽咽声。 她的伤太触目惊心了,从大臂到小臂,长长细细的一条,大概有八寸长,两边的肉有些发白,小弧度的向外翻。原先包扎的粗糙,伤口也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撒了些金疮药。 第三十章 太医处理伤口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太医把伤口包扎好。秦灵桑去了正殿,谢过皇上后, 她带着邱玥出了重合宫, 往平临宫的方向走去。 路上, 邱玥还是红着眼眶,眼睛里蓄起了一些眼泪。她默不作声的跟着秦灵桑, 微偏着头, 显然是在生秦灵桑的气。 “本殿没事儿。”秦灵桑开口道。 邱玥抿着嘴唇,有些怨她:“那么长的伤口,公主跟奴婢说没事?唬三岁小孩也不是这么糊弄的!” 秦灵桑张了张, 想安慰邱玥, 但是她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不说了,悄悄地瞟了一眼她身边的人。 两个人都不说话, 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待回到平临宫,进了秦灵桑的寝殿。秦灵桑看了一眼不搭理自己的邱玥,轻声道:“那伤是我自己划的,下手是晓得分寸的,不过是看起来恐怖一些, 其实也没怎么伤到。” 她不说话还好,她这么一说, 邱玥眼里含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掉出了眼眶,划过脸颊,落到了地上。 邱玥抬起头, 盯着秦灵桑,盯了好久。而后,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心疼,和些许祈求:“公主……下次别这样了……” “嗯。” 邱玥抬手抹了一把脸,别开视线不去看秦灵桑,转身进了屏风后面,给她收拾床铺去了。 收拾的时候,她还说着话:“公主一会儿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吧?” 秦灵桑瞥了眼自己房间里堆着的一小堆奏折,以此想到了她的书房。她觉得有些头疼了,用手捏了捏眉心,应了一声。 她说:“两个时辰后叫本殿起来,有好些奏折没批呢。” “是。” 秦灵桑回来后就开始了各种忙碌,一连好几天都没歇着。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皇上亲自理政,因为身体缘故,要求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协助政务。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事情积累了下来,她要一并处理了。 秦灵桑还发现朝廷里的人换了不少,都是些不是很明显的职位。她嘴角轻勾,眼底带着嘲讽。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好不容易得了闲,秦灵桑伸了一个懒腰,让邱玥给她泡了杯茶。 才喝一口茶,嘴里还没回过味儿来,外头就有人通传,说重合宫来了人,有急事。 来的人是一位小太监,福全。 就是那天送玉石的小孩子。 福全急匆匆的跑进来,跪下,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抬着微红的脸,气喘吁吁的说:“殿下,皇上,皇上他晕倒了!” “什么?”饶是秦灵桑这样冷静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一下子站了起来。 原本在拿在手里的杯子,被磕到了桌子上,杯身不稳的晃了几个圈,里头的水洒到了桌子上。 “传太医!”秦灵桑提着裙摆,快步往外走。 福全跟在她后面小跑着,疾声道:“师傅已经去通传太医了。” 秦灵桑的眉头紧锁,嘴角绷直,应了一声:“嗯。” 赶到重合宫的时候,太医已经跪在明黄色的龙床旁边,围了一圈。皇帝躺在床上,眼睛紧闭,面色泛着淡淡的青色。 秦灵桑上前,问:“怎么样了?” 太医低着头,轻轻的摇了摇头,沉声道:“皇上身体本来就虚弱,前段日子又过于劳烦政事,现在……最多只可以醒过来,怕是要卧床。” 闻言,秦灵桑眉头微蹙,又问道:“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这……老臣也不敢说。”太医说。 秦安澜坐在轮椅上,由北清一推着,进了殿。他扫视了一眼四周,然后让北清一推他到秦灵桑那边。 他抬头,看着面色不好的秦灵桑,问:“皇妹,父皇他怎么样了?” 秦灵桑:“不太乐观,太医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秦安澜的眼帘缓缓垂下,遮住了他微沉的目光。 紧随他而至的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一时间,重合宫里气氛变得压抑,每个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等了许久,太医们确诊了。说皇帝现在只能尽心的养着,醒来的时间还是无法确定。 秦灵桑揉了揉疼痛不已的额头,瞥了眼一众人,有些冰冷的声音响起:“天色晚了,各位都先回去吧。” 秦安新一看到秦灵桑就觉得心烦,对她说话的语气,没有好的,“父皇病了,你居然赶我们走!你什么意思?” “不是赶你们走。”秦灵桑觉得很累,“父皇这里肯定是要有人在一侧侍奉汤药的,今天事发突然,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调整一下。往后,你们轮着来或者愿意多照顾几天,本殿绝不多说什么。” “你……”秦安新还想再说些什么,然后被秦安裕拉住了。 不管这些在屋子里的人心里怎么想,愿不愿意离开,他们在秦灵桑说了这话之后,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重合宫一下子空了,里面的空气都流通了不少。 江坤带着福全,拿着太医刚开的药,去给皇上煎药去了。邱玥也跟着出去了,顺便把殿门带上了。 秦灵桑现在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安安静静的看着在床上躺着双眼紧闭的人,发着呆。 他病了,躺在那里不省人事,不知道可不可以醒过来。秦灵桑该高兴的,这是她多年以来最大的梦想,可事实,她不高兴,心里甚至涌上来了一股酸涩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良久,她嘴角翘起,自嘲道:“我居然会为了你这样的人难受……” 她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床边走,最后坐了下来。 她看着皇帝,轻声说:“当年母后就是这么躺着,然后你放弃了她。现在你也这么躺着,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放弃你呀!” “母后淌了那么多血,我求你救她,你只说‘父皇也无能为力’。好一个无能为力,就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皇位。”她笑了笑,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我知道你当时一定知道那是谁做的,你终究是个懦弱无能的人,连救自己的妻子都不敢。” 秦灵桑看着床上的人的眉眼,笑了,她的眉眼就是像他。她放低了声音:“我还是做不到像你那样狠心,可能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血脉,那最后一点的牵连罢。”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想要你活着,毕竟,活着才是你最大的痛苦。” “皇上,你知道吗?当年你为了坐稳这个位置,没把文家除掉,现在文家更厉害了,他们现在想除掉秦家,拿走这个江山。”秦灵桑轻笑,“皇位有什么好的呢?真是想不明白。” “你最好…还是快点醒来,然后看看你当年留下来的祸害。” 最终,她还是心软了。 没过多久,江坤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他瞥到了秦灵桑红红的眼角,收回了视线,暗自松了一口气。 “公主,药熬好了。” 秦灵桑自然而然的起身,让开地方,淡淡的说:“嗯,你来喂吧。” 江坤怔愣了一瞬,才答应了一声,然后端着碗走到皇帝身边,给他喂药。 接着,她对江坤身后的福全说:“你和邱玥一起去一趟书房,把本殿没批完的折子都搬过来吧。” “是。” 半夜,房间里的灯火变得微弱,江坤进来添灯。 “公主去休息吧,这里有老奴守着。” “这些折子还没看完。”她偏头看了眼床那边,“今晚本殿来守着吧,无事。” 江坤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大皇子与二皇子也像公主这样,皇上也不会病倒。” 秦灵桑没有接这个话。 “老奴在外头候着了,要是有什么事,公主唤我便可。” “嗯。” 江坤出去后,秦灵桑盯着忽闪忽闪的灯光发愣。 她想她母后了。 如果她母后还在,她哪用得着在这里看这些文绉绉的折子? 一想到折子,她就回了神,还没处理完。 政务处理好,秦灵桑起身,走去了床边看看。原本脸色淡青的人,现在脸颊泛红,病态的红色。 她唤了江坤进来,让他就请了太医。 太医诊脉后,眨巴了一下有些朦胧的睡眼,说:“是先前的药的缘故,无事。” “劳烦太医了。” 虚惊一场。送走太医后,秦灵桑披着毛氅,用手支着头,小憩。只是,约摸每隔一刻钟,她就要醒一次,看一眼床上的人。 就这样,她撑到了要上早朝的时候。 入冬后,每次上早朝时,天色都是黑的,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 她才出门,就迎面撞见了赶来的秦安裕。 秦安裕对她笑着,说:“皇妹,我不放心父皇,所以早早的就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秦灵桑回之一笑,道:“二皇子有心了。进去的时候先暖暖身,再过去,免得过了寒气给皇上。” “谢谢提醒。”说完,他转身,进了重合宫。 秦灵桑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 “走吧,该去上早朝了。” 今天的早朝就像油锅里进了水,从一开始就吵闹不休,到现在还没停下来。 昨夜皇上病重,现在怎么能不炸开了锅? 第三十一章 下了早朝, 秦灵桑疲惫不堪。太阳穴像是炸裂一般的疼痛,她不禁皱了皱眉。坐上凤撵, 她想了想, 开口道:“先去重合宫瞧瞧吧。” 江坤站在重合宫殿门的外面, 大门紧闭着,而他, 面色阴沉, 眼里露出了一丝丝焦急。 一瞬间,秦灵桑有些了然。她走到江坤跟前,问:“二皇子在里头吧?” “在, 二皇子在里面给皇上喂药, 说是人太多了,过于吵嚷, 让我们先出来。”他看着秦灵桑的眼睛说。 秦灵桑对他点点头,说:“里面有人照顾皇上就好,更何况是二皇子呢。皇上生病,在的人太多也的确糟心得慌。江总管,你也别歇着, 皇上的药是要文火熬的,要细心对待你去看着人熬药吧。” “公主殿下说的是, 老奴这就去。”江坤像是松了一口气,眉眼间的郁色像是散去了些,点着头,带着他的小徒弟福全离开了。 秦灵桑揉了揉太阳穴, 跟守门的人说:“既然二皇子在里头,那本殿就不进去了,你进去通报一声。本殿昨夜一夜未睡,现下要去休息休息,希望二皇子好好照顾皇上。” “是。” 秦灵桑偏头,冲邱玥招了招手,用带着疲倦的语气说:“邱玥,回平临殿。” 邱玥扶住她的手,应了一声:“是。” 回到平临殿,刚进寝殿就正赶上简好来送汤水。 秦灵桑看着她手里端着的托盘,就觉得想笑。觉得简好单纯的可爱,也觉得自己愚蠢到不行。她真的从来都想过,自己手里的人会如此,生死无惧也要把她弄死。 秦灵桑瞥了眼房间里已经枯死了的那盆檀芷树,轻笑出声,眼角沁出了一些眼泪。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不是吗? 她抬起手,招了招。 她身后的邱玥一步上前,瞬间压制住了简好,让她动弹不得。简好端来的汤水撒了一地,汤盅也碎成了碎片。 一开始,简好是惊慌的。等反应了过来,她哭了,低着头一遍又一遍的跟秦灵桑说着:“对不起……” “关起来吧,然后把房间里收拾一下,把盆栽也扔了吧。” 邱玥应了一声:“是。” 真累! 这个该死的身份! 下午时分,秦灵桑在书房里处理政务,风遇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 “怎么了?” 风遇说:“朝中大臣有异,有两个二品大员、一位从一品还有一位一品大员,准备提出离职,告老还乡。” “他们也真是敢想,皇上一倒,他们居然连掩饰都懒得去掩饰一下,这般明目张胆了。” “冷丞相那边来了消息,文家在试图拉拢他。” “嗯。” 风遇接着说:“影部那里有消息了,文礼在锦州的人开始有动作了,新一批的货物约摸是要到了,抓住时机,应该可以端了他的私盐路线。” 秦灵桑手里的笔一顿,嘴角上扬,点头道:“让他们开始引诱刑部和大理寺的探子,把他们带到正轨上去,开始行动。” “遵命。” “还有,你带人去秦安裕的知居宫走一遭,重点搜查信件之类的东西,动作隐蔽一些,别被发现了。” “公主放心。” 风遇离开后,秦灵桑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喊了声:“邱玥。” 邱玥推门进来,“公主。” “简好那边怎么样了?” “简好都认了。文家抓了她的家人,她被逼无奈。”邱玥顿了一下,接着说,“她,她说无颜再见公主,自杀谢罪了。” 秦灵桑眉心一跳,闭上眼睛应道:“嗯。” 邱玥跪下,说:“奴婢私下里让风遇帮忙探查了一下,简好的家人……并无活口,全被扔到了乱葬岗,连裹.尸的席子都没有。这是奴婢的私自决定,请公主责罚。” 秦灵桑心里一揪,眼里有些悲伤:“本殿罚你,把她的家人都找到,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和她一起安葬了。” “谢公主。” * * 重合宫被秦安裕控制了,他打着照顾皇上的旗子,驻守重合宫,别人进不去。 对此,秦灵桑无所谓的笑了笑,说了句:“可笑!” 只是控制重合宫,他也不会敢对皇帝做什么,起码现在他不敢。 皇帝未醒,写不了圣旨,即便他可以伪造圣旨,他也找不到玉玺,所以他不敢。 做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不会愿意背上弑父篡位的罪名的。 秦灵桑现在更关注于请求告老还乡的大臣们,跟他们周旋着,不答应他们。 都是贩卖私盐的主角,怎么能走呢?秦灵桑还等着,用他们的家产来扩充国库呢。 此时,秦灵桑斜躺在她最爱的矮榻上,拿着一个话本子,好不悠闲的看着。她习惯性的伸手往身侧摸,摸了一个空。 她问:“松松呢?这小家伙太记仇了,不过是出去一段时间,没有带着它,它现在动不动玩消失。” 邱玥笑着说:“奴婢让莫将去找找。” 没一会儿,莫将就跟着松松回来了,说:“刚出去,就看着它了。” 小家伙嘴里叼着一只白色的肉呼呼的动物,歪着头看着秦灵桑,好看的眸子仿佛在笑,对她咽呜了几声。 一旁的莫将笑了,“公主,松松在跟公主示好呢!分享它的猎物。” “那本殿就不跟你客气了哦!”秦灵桑伸手去拿那只白色的动物。松松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然后它眼珠子一转,似乎下了一个大决心,把东西送到了秦灵桑的手上。 松开后,它还顺便舔了舔她的手指。 是一只鸽子,脖子那里有一处伤口,一击致命。 秦灵桑揉了揉松松的头,夸它:“你还有当杀.手的潜质,很利索,很漂亮。” 松松配合着她,嚎了一嗓子。 她瞟到鸽子的腿上绑了信件桶,秦灵桑眼睛一亮,“松松呀,你这是可以进禁卫军了,了不起!” 应该秦安新的信鸽,写给云家的。没什么用处,最多只可以看出,又被文家的人拿起来当枪使。 秦灵桑抖了抖手里的纸条,冷笑一声,跟邱玥说:“找一只信鸽,给它绑上,让人把信鸽送到云府去。” 邱玥接过纸条:“是。” “莫将,把这个鸽子拿下去,今天中午给松松加餐。” “啊?”莫将有些愣住了,“都给松松呀?” 秦灵桑继续看她的书,说:“你们也加餐,别这个表情。” 莫将脸一红,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午后,闲来无事。秦灵桑带着邱玥,去御花园里散散步,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 明明是冬天的尾巴。…… “真冷,回去吧。”秦灵桑裹着大氅,打了下哆嗦。 邱玥态度明确,摇了摇头:“不行,公主有好些天没出来走走了,要透透气。” “好吧。”秦灵桑只能无奈的跟着她,继续走。 没走几步,一个转弯,就撞见了一抹石榴红色的人影,是来散步的文贵妃。 秦灵桑:怎么总是会遇见她?这御花园风水有问题! “呀!公主殿下。” “文贵妃。” 文贵妃说:“公主殿下好悠闲,今儿不忙?” 答:“不忙,朝中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皇上那边有二皇子守着,本殿也无需担心。” 闻言,文贵妃抬了抬下巴,视线淡淡的划过她的脸,说:“昨儿本宫见到了裕儿,瘦了好大一圈。让他歇歇他也不愿,说他父皇最疼他,他要守着他父皇。” “父子情深。” 文贵妃一梗,缓过来后,“公主殿下也帮本宫劝劝裕儿,不是还有其他皇子吗,轮着班来,也不至于那么累。” “二皇子的愿意,本殿也不好改变。也不是其他人不去轮班,而是二皇子不愿意换。”秦灵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也刚刚好。本殿要处理政务,大皇子要照顾受伤卧床的四皇子,三皇子腿脚不便,六皇子不在京都,八皇子是个小孩子,精力不济。说来,也就二皇子最闲了。” 文贵妃嗤笑一声:“要是公主殿下愿意让裕儿入朝堂,他怎么会无事可做?” “入朝堂?说真的,本殿不过出宫打了个仗,回来的时候,娘娘知道本殿那里积了多少没处理的折子吗?” “那是事务太多。”文贵妃淡定的说。 秦灵桑笑:“每天的事务也就那样吧,那段时候比不得现在,你瞧,本殿今日不是还有时间来这里散散步?” 而后,她睇了文贵妃一眼,声音变得冷冷的:“皇上刚刚昏迷不醒,你就这么着急着,想让本殿给你儿子让权。你不觉得太过心急了吗?当年你跟后宫里的妃子们斗的时候,那耐心可是一等一的好。” “你!” 秦灵桑抬起手,用指尖划过文贵妃的衣服,看着她:“石榴红,也只能是石榴红,变不成正红色。就像你儿子,庶出的,只能是庶出的,变不成嫡出的。别妄想在本殿手里拿权利,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看着文贵妃不好看的脸色,她笑了。带着邱玥从文贵妃的身边走过,继续去跑步。 到文贵妃的身后,她压低着声,说了句:“贵妃娘娘,人呀,还是耐心点儿好。若不然,容易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的手里。” 宫心计,文贵妃的确厉害。可是,论真正的阴谋诡计,秦灵桑更甚一筹。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的“阴谋诡计”,有褒义也有贬义,女主聪慧是真的,心狠手辣也是真的。 第三十二章 “公主,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已经有所察觉了。”风遇说。 “嗯。” 风遇拿出一个四方四正的扁平小盒子,双手奉上, 说:“这是在知居宫的密柜里找到的, 里面有锦州几个官员写的信, 还有京都的几个一品、二品大臣。还有一封,是来自密真, 密真语属下不懂, 所以不知道是谁写的。” 听到密真,秦灵桑一愣。她一直都觉得密真跟文家有关系,可也一直没有证明过, 今天的这个信件来的猝不及防。 她回过神, 点了一下头,“放下吧。” 风遇把盒子放到桌子上, 正要退出去,就被秦灵桑喊住了,他停下了步子,站住了。 秦灵桑:“去查文家,还有密真。” “是。” 风遇刚走不久, 邱玥用托盘端着茶壶和茶杯走了进来。 “公主,歇一歇吧。” “重合宫那边怎么样了?”秦灵桑放松了下来, 眉眼之间少了一些严厉。 邱玥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说:“刚刚重合宫那边好像是请了太医,其他宫人说的,奴婢没有听太清楚。” “嗯, 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江坤会派人过来的。” 秦灵桑喝了一口茶,突然想起来:“对了,锦炎宫怎么样了?回来之后手头的事情一直很多,倒是疏忽了安炎。” 邱玥摇摇头,应道:“那边没有什么消息,奴婢也不知道。” 秦灵桑想了想,站了起来,跟邱玥说:“现在去一趟锦炎宫吧,这些日子没去,安炎肯定是要埋怨我的。” “怎么会?八皇子现在一定更懂事了。” 到了锦炎宫,秦灵桑发现今日这里的气氛于往日不同,里头传出来阵阵笑声,多了不少人气。 她觉得好奇,于是没有让人进去通报,直接进了门。 秦灵桑进去的时候,秦安炎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围着石桌坐着,像是在下象棋。 “如言哥哥输了,又输了。”是温浅浅出的声,还笑眯着眼。 被叫“如言哥哥”的人,脸颊一红,抬手抵住嘴唇,干咳了一声,声音低哑,毫不吝啬的夸了句:“是八皇子太厉害了。” 秦安炎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带着一些光芒。一抬眼,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灵桑。 他瞳孔渐缩,轻声“哼”了一声,然后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闷着声跟她打招呼:“阿姐。” 剩下的两个人连忙起身,给她行礼。 温浅浅兴奋的冲秦灵桑摆摆手,笑着喊道:“九九姐姐!” 她身边的男孩子很安静,低着头,面颊微微泛着红。他的年纪不大,约摸和秦临渊差不多大。不过他的容貌特别的吸引人,可以说是比女孩子还精致。 行完礼后,他抬起一点儿头,用微哑的声音,恭恭敬敬的说:“公主殿下,草民是八皇子的伴读,温如言。” “免礼。” 秦灵桑看着温如言的脸越来越红,有些无言,这个男孩子……是太过害羞? “你不用紧张,本殿不吓人的。” 温如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偏开了些,声音平稳的说:“公主殿下,草民没有紧张,是……生来就容易脸红,控制不住。” “……” 秦灵桑侧身,抬手摸了摸温浅浅的头,问她:“在这儿住的可习惯?” “习惯,习惯。”温浅浅连连点头。 “那就好。” 秦灵桑终于走到了秦安炎的跟前,他又长高了,她嘴角绽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一切安好?” 秦安炎的神色淡淡,眼睛不愿意看她,应一声:“嗯,一切安好。” 他看了她一眼,瞬间收回视线,说:“阿姐去里面坐吧,里面烧了地龙。” 见他这副模样,秦灵桑叹了一口气。她的弟弟果然生气了,要开始跟他闹脾气了。不过,安炎也是真的长大了。 “对不起。”因为来晚了,所以对不起。 她的声音轻轻的,秦安炎当做没有听见,吩咐人去备茶水。 就他那点儿小脾气,秦灵桑还能不知道? 秦灵桑往他身边走了走,跟他说:“下次一定记得来看你,先和你打招呼。” 秦安炎又“哼哼”两声,面色缓和了不少。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这头秦灵桑椅子还没坐热,福全就寻来了锦炎宫。 福全说:“公主殿下,太医们说,皇上他可能要醒了!” 闻言,秦灵桑站了起来,说道:“下次再来坐了。” 秦安炎有些怔愣,应了句:“恭送阿姐。” 文嬷嬷端着东西出来的时候,不见秦灵桑的身影,左右看了看,而后奇怪的问了句:“咦,公主殿下人呢?” 秦安炎:“被重合宫的福全叫走了。”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难过。 温如言嘴角带着微笑,平和着声音跟他说:“八皇子,还去下棋吗?总是输给八皇子,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服气的。” “好呀。” 秦灵桑到重合宫的时候,皇帝刚刚醒,正吵着要见她。她走进去,瞥到了站在一旁面色不好的秦安裕,直接忽略了他,走到了床边。 “皇上。” 皇帝躺在床上,身体僵直着不能动,眼睛眯瞪着不能全部睁开。他那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眼睛更眯了一些。 “灵……桑……”他的嘴唇有些干巴,吐出来的声音模模糊糊。 皇帝放在床了的手动了动,手指抬了抬,嘴里念叨着,带着莫名的执着。 秦灵桑蹲下,在他耳边答了一声:“在呢皇上。” 床上的人安静了下来,扯着嘴角,微微上翘。 皇上醒了,就算他依旧意识不清醒,可也总算是醒了。 秦灵桑在重合宫增配了人手,店里店外都有她的人。对于此事,秦安裕多有不甘,她只对他笑笑,隔三差五找点儿他的茬,让他没时间来找她闹腾。 三个月后,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回京,带着锦州私盐的全部路线,还有涉及人员的名单。 早朝时,一听到他们如此汇报,霎时,有许多人开始腿软,站不稳脚。 “现在某些大人就不用担心了,不是觉得累得慌,精力不济吗?没有关系,现在你们都可以回家歇着了。”秦灵桑冷笑着说,“刑部快速落实所有事情细节,涉案人员一个都不许放过。” “微臣领命。” 锦州这个案子,虽然没查到文家头上,但是这阵子,文家也有的忙。文家背地里的关系网络被揪了出来,现下有了极大的损伤。 虽不可以让文家致命,但也让他们不得不修养生息。 少了文家的暗中闹腾,秦灵桑伸伸懒腰,觉得皇宫里的空气都清新了少。 锦州私盐案,除了涉及多个地方大员,当然还有朝中那些人。秦灵桑对他们毫不手软,这次大规模抄.家,让翊炎国多年未曾装满过的国库,一夜爆满,还不得不另开辟一处作为“零时国库”,储存东西。 朝中一下子少了那么多官员,还有不少一二品大员。秦灵桑自然不能放任别人插手,安插官员,她把这件事交给了冷修,她放心,同时也可以躲个懒。 朝里朝外都消停了,秦灵桑暗自松了一口气,有多少年没这么安静过了?真是太难得。 皇帝的病情好了些,在太医们共同的努力下,现在让人搀扶着还可以下床走两步。 秦灵桑每天例行公事的去一趟重合宫,看看他,每次皇帝都开心的像个孩子。秦灵桑心里微微泛着酸,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这样安稳的日子没过几个月,又有人开始闹腾,生怕秦灵桑过得好了,过得舒服了。 秦灵桑一早起来,准备上早朝,还没反应过来,秦安新就提着刀冲进了房间,用刀尖直指着她。 她脑子里迷糊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皱眉,沉声问他:“大皇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安新犹如困兽一般,一双眼睛通红,狠狠地盯着秦灵桑,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嘶吼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秦灵桑你真是该死!” “什么就是不是本殿?你倒是说清楚,好让本殿知道。”秦灵桑说。 “你杀了我弟弟!”秦安新吼着,又上前了一步,用刀尖抵着她的脖子。 邱玥侧身上前,半挡在秦灵桑身前,做好了防御的姿势。外面也来了禁卫军,是莫将去喊的,他见秦安新提着刀气势汹汹的进了平临宫,慌了下神,然后转身就去喊了周围的禁卫军。 秦灵桑看着他的眼睛,坦坦荡荡的说:“本殿没有。” “除了你,还会有谁和我们过不去!”秦安新说,“就是你!” “谁和你过不去,那可说不准,本殿也不清楚。”比如,你一直相信的…秦安裕,呵呵。 秦灵桑字字清晰的说:“但是,本殿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不可能!就是你!” 秦灵桑懒得与他多说废话,垂在身侧的手指轻扣一下,身体往后仰了仰,避开了刀锋。禁卫军的人瞬间上前,压制住了秦安新。 秦灵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瞥了眼挣扎不休的秦安新,说:“早朝的时辰要到了,压他上早朝。” 他依旧嘶吼着:“你居然还敢上早朝!” “本殿问心无愧,为何不敢?” 第三十三章 秦安新一路都是红着眼拼命挣扎, 嘶吼着,谩骂着秦灵桑。 秦安阳的死, 在秦灵桑还没到之前, 上早朝的人就都知道了。她到时, 他们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见到她, 瞬间安静。 本来还有些不明所以得秦灵桑,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觉得好笑,文家这是恢复过来了,又开始闹幺蛾子。 今日早朝可以说是死气沉沉的, 所有人都绷着一张脸, 等着秦灵桑给个答复。 弑兄,在皇室可是重罪! 秦灵桑用手撑着额头, 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再次重复:“本殿没有那么做。” “秦灵桑!你简直是无法无天!”秦安新死死的盯着她,“还我弟弟的命!”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帝由江坤搀扶着,慢慢的走着。 皇帝坐上主位, 咳嗽了一声,然后用虚弱的声音说:“昨夜灵桑在陪着朕, 不可能是她。” 秦安新不乐意:“父皇,你这是包庇罪犯!安阳……安阳死了,就是她杀的!她每天只是去看看你,然后就回去, 这个事情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 “昨个,朕突感不适,灵桑就留了下来,她和太医们都在重合宫守了一夜。”皇帝说。 他这样一说,大殿里的大臣们身体都松懈了些,总算是等到了一个结果。 秦安新依旧摇着头,咬着牙狠狠地说:“不,她还可以雇佣别人,一定是她!” “胡闹!”皇帝瞪着他,竭力吼了一声,“押下去!” 早朝就那么乱七八糟的过去了,秦灵桑被皇帝带到了御书房。 “灵桑,不是你对不对?” 秦灵桑抬眸,眼神微冷:“昨夜,臣一直待在重合宫。” 皇帝顿了一下,说:“你的下属呢?” “说到底,皇上还是信大皇子说的。”秦灵桑冷笑一声,“昨夜臣的下属的确不在。” “你……” 她又补了一句:“但也不在皇宫。有些事情人手不够,我就让他们都出去了,现在就一个邱玥在身边。” 皇帝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个黑影出现,直接单膝跪在秦灵桑的脚边,双手托着一封信件,低着头等着。 秦灵桑轻轻挑眉,接过了信件。 “主子,是写给无楼的。” “嗯。” 随后,那个黑影如同他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秦灵桑没管愣在原地的皇帝,拆开信,看了眼内容。 是一封回信,还有一张汇海银庄的银钱票据。 她把信递给了皇上,轻描淡写的说:“今日的奏折肯定不少,就先回去了。” “欸……”皇帝看着手里的信件,目光微敛。想对秦灵桑说些什么,但话意到嘴边却发现无话可说。 信上的字他认得,是秦安裕的。秦安裕的字,是他当年手把手教的,他知道秦安裕的字很普通,但是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笔触,别人模仿不来。 秦灵桑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去处理。皇帝动着一身老骨头,坐到椅子上,让人把秦安新押过来。 秦安新是认定他弟弟就是秦灵桑杀的,说什么其他的也无用。皇帝一气之下,让人把他押回他自己的宫殿里,软禁了起来。 不消多时,中午用膳的时候,云妃跑到了重合宫门口,哭着喊着给她儿子求情。 “阳儿…阳儿已经没了,你还要关着新儿……皇上!你怎么那么狠心呀!”云妃头上的簪钗散乱,她也顾不得了,“皇上,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求,求求皇上放过他吧。” 她在门口哭闹了又一刻钟,皇帝被她哭的心烦气躁,说:“把云妃请走。” 之后,外头的动静大了一些,不过也就一会儿。一番闹腾之后,重合宫又回归平静。 下午的时候,江坤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说:“有消息传来,说云妃娘娘现在脑子开始有点儿不清醒了……” 他说的婉转,皇帝愣了一下,然后摆摆手,说:“叫太医去瞧瞧吧。” “还有,给她娘家那边打个预防针,先安抚着。” 江坤颔首,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这头的事儿还没解决,文尚书文礼就过来了,说是要来给皇上请安。 顿时,皇帝觉得头疼不已。真的是闲休太久了,先前不过忙碌一下,就病倒了;现在事情一多,就觉得累,还有烦躁。 对于文礼,皇帝是再怎么不愿,也要勉强扯着笑,见了他。 “皇上万安。” 皇帝扯着嘴角,问他:“今儿是什么风,把尚书大人给吹了过来。” 文礼回之一笑,说:“今天早上的早朝真是太“热闹”,臣想着,皇上可能觉得心烦意乱,所以这才过来陪皇上聊聊天。” “嗯。” 皇帝给文礼赐了座,两人坐了下来。江坤拿了个软枕过来,垫在皇帝的身后,让他坐着舒服些。 文礼也不跟皇帝说什么场面话,开始就切入主题:“大皇子今日这番作为,缘起还是嫉妒。公主殿下现在监国,他心里一定是不平衡的,又正巧赶上四皇子遇害,他心里会想到公主殿下的头上,然后就认死了。” “安新是被安阳的死冲昏了头,才这般轴。”皇帝面色微变,“灵桑监国,是朕特许的,国家上位者这种位子,从来都是有能力者居之。” “对,对,对。有能力者居之。”文礼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文礼说:“但公主殿下毕竟是女子。女子精力不及男子,国事繁忙,只公主殿下一人,会很累的。” 他的意图已经不明显了不是?皇帝被他给气笑了,不过一个生病,现在他一个臣子,敢当着皇帝的面,讨论监国的事情。 皇帝身后的江坤步子动了动,被拦了下来。 “是累得慌,但是灵桑没抱怨过,她处事的效率极高,事事基本都可以解决。朕相信灵桑,她一定可以。” 皇帝这句话,把文礼的意思给堵了回去,算是不同意了。 文礼是生气的,但是他面上笑的很灿烂一些。 他说:“今日云妃娘娘来重合宫闹了?” 皇帝反问:“你的眼线没有告诉你?” 文礼笑了,言语间竟是坦荡:“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试问朝中哪个大臣在宫中没有眼线,皇上也不必太在意。” “但是,朕倒是从来没见哪个大臣,会像文尚书这样,把话拿到明面上来说。” “微臣坦荡,望皇帝莫怪。”文礼嘲讽似的笑着,“有些话,臣还是要说的。” “后宫里的女人可以来重合宫闹腾,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后宫那么大,却没人管?” 皇帝顺着他的意思,问:“尚书大人的意思,是让朕找个管后宫的人?” 此时,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秦灵桑走了进来。 她笑了笑,打了声招呼:“文尚书也在呀。” 皇帝冲她招招手,说:“灵桑,尚书大人说朕该找个管理后宫的人,朕左思右想,就灵桑你最为合适。” 秦灵桑:“时间是有的,要是真要管后宫,也不是不可以。” 想谋后位呀,不可能。 文尚书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但依旧脸上带着笑容:“皇上,公主殿下,你们明知道,臣不是那个意思。” “意思那个‘后位’嘛,本殿知道。”秦灵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只要本殿在一日,后位就只能是属于本殿的母亲的。” “你!” “既然都挑明了,大家也就都别装了。”秦灵桑说,“后位,你们文家别想。文贵妃心里的一根刺,本殿就想看着那根刺扎在那里,让她觉得难受又没有办法。” 文礼拍案而起,秦灵桑对上他的眼睛,慢慢的说了句:“江坤,把文尚书‘请’出去。” “是。” 文礼被“请”由后,重合宫里突然变得沉寂。 皇帝先打破了它:“朕不会给她后位的。” 秦灵桑无所谓:“皇上怎么想都没有关系。她能不能真的坐的上去,是个很大的问题,她教会臣的,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 “文家这边是完全挑开了,朕不行了,帮不了你什么,剩下的还要你自己费更多的心思。”皇帝说。 “嗯。” 皇帝看着她的脸,眼里有了湿意,还有一些伤心,他通过她的脸,看到了“她”。皇帝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这段时间,你也算是监国了。少了一道圣旨,到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一会儿,朕去写一道圣旨。” “谢皇上。”秦灵桑说。 皇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里尽是疲惫。他看了眼秦灵桑,眼帘垂下,喃喃道:“灵桑是要住在无忧殿里的,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小公主。” 秦灵桑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嘴角轻勾,睨着他,说:“皇上,是你亲手把‘无忧’改成了‘平临’。回不去了,自母后走后,一切就都变了。” “是朕的错。” “皇上怎么可能错呢?嗯?” 皇帝眼里带着些许狼狈,说:“那日朕昏迷,可意识是清醒的。你说的话,朕都有听见……没错,是朕太懦弱。” 秦灵桑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无用的话题。笑了笑,说:“臣来,是为了告诉皇上,重合宫周围增添了禁卫军,还有暗卫,以护皇上周全。” “……嗯。” 临走的时候,秦灵桑偏头,轻声道:“当初,皇上就不该骗她。” 皇帝怔愣在原地,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两颗泪珠走过,一点点向下,最后,落到了他的前襟处,融进了衣服里。 第三十四章 拿到了圣旨, 秦灵桑开始名正言顺的监国。 朝堂之上又维持起来一种和平的假象。要不是文家,还有云家, 天天暗里给秦灵桑找不快, 她都快不相信先前那段时间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秦灵桑正在午休, 她是被邱玥摇醒的,邱玥站在床边, 俯着身, 面色焦急:“公主,文嬷嬷来了,她说, 说, 八皇子遇刺受伤了!” “你说什么?!”秦灵桑一下子坐了起来,双眼睁大, 双手攥着被子,发着抖。 “公主,八皇子受伤了!” 她下了床,匆匆忙忙地开始套衣服,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严, 严重吗?” 秦灵桑的手抖的厉害,根本系不上衣服上的带子还有暗扣。邱玥上前, 帮着她整理衣服。 “这个文嬷嬷没有具体说,奴婢也不知道。” 文嬷嬷就候在外头,脸上愁眉不展,她心里焦急, 脚下的步子一直没停下来过。直到她看到了秦灵桑,赶忙上前。 “公主。” “走!” 秦安炎的右脸颊靠近下巴的地方,有一道长长的刀伤,太医正在给他处理,但是不管他怎么擦,那个血就是不断地往外渗。 秦灵桑看见了,顿时眼前一黑,心里死死的揪着,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躺在床上的秦安炎是醒着的,他眼里含着眼泪,咬着牙没让它掉下来。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偏头,看到了秦灵桑。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说:“阿姐,别哭,安炎没事儿……” 秦灵桑平静了一下,声音微哽的说:“太医,怎么样?” 太医应道:“八皇子脸上的伤看着可怖,但只是皮肉伤。最严重的是左肩膀上的伤,伤到了骨头。” 秦灵桑一愣,她走过去,说:“……让本殿看看,看看他肩膀上的伤。” 他肩膀上的口子,皮肉外翻,露出里面的红肉还有一点点白色的骨头,看着就很瘆人。 秦安炎勉强的笑了笑,安慰她:“阿姐,没事儿的。” “嗯,会没事儿的。” 秦灵桑的面色变得冷漠,跟邱玥说:“去查。” “是。” 没一会儿,江坤扶着皇上来了锦炎宫。皇帝用他最快的速度走着,眉头皱着。 “安炎怎么样?严不严重?” 太医回答:“回皇上的话,八皇子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补补。还有,八皇子这个伤,伤到了骨头,以后可能会有一些影响,暂时不能确定。” 皇帝眸光微动,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要竭尽全力。” “是。” 皇帝的身体状况不好,在锦炎宫待了一会儿,然后不得不回去。秦灵桑在这里陪着秦安炎到傍晚时分才离开。 回宫殿后,邱玥那边也来了信儿,“公主,是大皇子做的。” “真是不安分啊。” “他动用了暗卫,其中有云家的手笔,暗卫是云家派给他的。” “还在宫里吗?” “在,被我们的人堵住了。” “很好。”秦灵桑冷冷一笑,“去重合宫。” 江坤正催着皇帝去休息,外头就传来通报的声音。 皇帝问:“灵桑,何事呀?” “是秦安新做的。” 皇帝一愣:“你说什么?” “你的大儿子,派人伤了本殿的弟弟。听清楚了吗?皇上。”秦灵桑冷笑着,不轻不重的说。 皇帝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秦灵桑:“云家的暗卫还在宫里,臣来请一道圣旨,捉拿乱党。臣子的暗卫敢进皇宫行刺,说重了,他们是想谋朝篡位。”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朕给你写。” 今晚的夜色朦朦胧胧,月亮被略微厚重的云遮住了,天上的星星也少的可怜。刮着微微的风,带着一丝丝细雨。 就在这个夜里,秦安新被伏,连夜押进了天牢。 第二天,云妃自缢宫中。 朝中翻起了大浪,云家咬着秦灵桑不放,让她给个说法。 他们云家女死在自己的宫殿里,大皇子被锁天牢。这次,连云家的老太君都穿上了一品诰命服,来了早朝。 秦灵桑勾唇一笑,抬了抬手。然后身体往后倾,靠在了椅背上,姿态慵懒。她手指轻抬,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椅子扶手。 云家拨给秦安新的一十二个暗卫被尽数带上了大殿,跪在大殿中央。 秦灵桑说:“你们也真的是看得起八皇子,一个小孩子也劳烦你们派遣十二个人。” 云家一瞧到这些人,瞬间没了声。 “秦安新,意图谋杀兄弟,其罪当诛。云家,派遣暗卫进宫,是想帮助秦安新刺杀兄弟,还是意图谋反,呵,这个,本殿还真是不清楚。”秦灵桑说,“不过不清楚也没关系,本殿就当你们两心都有吧。” 她轻声唤了声邱玥,邱玥拿出圣旨,递给一旁的莫将,让莫将读出来。 等他读完,秦灵桑对他们笑了笑,“云大人可以回家歇着了,云老夫人的这身诰命服倒是不用着急,等早朝结束了自有嬷嬷会带你去偏殿换下来。至于秦安新,你们放心,本殿不会让他早早地就死掉的,会尽量让他活着。” 云老太君坐倒在地上,指着秦灵桑骂道:“你个天杀的!这么狠的心肠,不得好死!” “本殿要是有好心肠,早就死了。既然云老夫人这样说本殿,本殿觉得很不高兴呢。邱玥,让人脱了她这身诰命服。” 邱玥应道:“遵命。” 过了几天,风遇来和秦灵桑说:“文家开始有异动。” “嗯?” 风遇说:“文钟书的兵力正在往京都集结,属下认为他们准备造反了。” 秦灵桑想了想,跟他说:“去通知兰勒敬,让他跟兰勒吉通信,在南边闹些事情,越大越好,最好和东遥通通气,合作一下。” “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儿少……捂脸 第三十五章 文钟书到底还是没能回到京都。东遥国的人在南方边境挑事情, 分成许许多多的小队伍,兰勒吉疲于应付。于是, 秦灵桑一道旨意送过去, 把文钟书和他的兵马, 送去了兰勒吉那边。 本来就是暗中行事,谁成想会半路杀出来这么一道旨意, 文家也是敢怒不敢言, 对秦灵桑没个好脸色,但也说不得什么。 这样一来,文家倒是又消停了。 不过, 皇帝再一次倒下了, 又开始了卧床。秦灵桑去看了他,精神还不错, 就是每次起身,坐的久了就会觉得心悸。 太医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说皇帝是身体虚,要好好养着。 重合宫的膳食都改成了药膳,所有食物在端进去之前, 都有太医院医正检查。 秦灵桑现在除了每天处理她的必做事,就是重合宫和锦炎宫两头跑。秦安炎的伤口愈合情况还不多, 但是看起来还是很吓人。 秦灵桑刚从重合宫出来,莫将就小跑到她身边,低声说:“公主,文贵妃病了。” “去看看。” 这算是出于礼仪的探望, 秦灵桑很乐意去看看。可是很明显别人并不是很欢迎,出来迎她的是文贵妃的贴身丫鬟,一直低着头,声音恭恭敬敬。想想这丫鬟该是什么脸色?定然不会很好看。 对此,秦灵桑并不在意。勾着唇,跟着她进了宫殿。 刚进去就听到了一阵咳嗽声。秦灵桑笑了笑,说:“本殿就是来看看贵妃娘娘,娘娘不用太激动。” 文贵妃白着一张脸,目光狠狠地看着她,抿着嘴,嘴唇微微泛白。 她们都不动了,就这么僵持着,最后文贵妃败下了阵:“臣妾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 邱玥把一旁的凳子拿帕子擦了擦,然后扶着秦灵桑坐下。对于邱玥的动作,文贵妃,还有她身边的小丫鬟,脸色都微妙的变了变。 秦灵桑看着半卧在床榻之上的人,话家常一般的问了句:“贵妃娘娘生病了,可有请太医来看看?” 文贵妃淡淡的应了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劳公主殿下担心了。” 秦灵桑的手放在桌子上,轻轻的叩叩桌面,轻笑出声:“原来本殿过来,都不值当贵妃娘娘赐一杯茶的。”她把“赐”这个词咬紧了,眉尾微微一挑。 文贵妃坐起来一些:“是臣妾考虑不周,怠慢公主殿下了。”说完,她抬头看了眼身侧的丫鬟。 如此这般,这才给秦灵桑上了一杯茶水。秦灵桑端起茶杯,看着水面上飘着的两片残叶,无声的笑了笑。她把茶杯放下了,没有喝。 “我们来说说贵妃娘娘的身体吧,既然身体不舒服了,就不要再去想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免得扰了自己的清净。”秦灵桑说。 “多谢关心。” 文贵妃抬眸看她,说:“听说前几日八皇子受伤了,最近公主殿下往锦炎宫跑的勤快,可是很担心?” 秦灵桑坦然道:“担心,怎么会不担心,安炎可是本殿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对,自然该是担心的。” 秦灵桑对她笑着,说:“冉菊是个不称职的,明儿就让她去浣衣局了。” 一瞬间,文贵妃明白了,她被这个小女娃摆了一道,玩了很久。 看着床上人的面色更不好看了些,她说:“本殿怎么就和贵妃娘娘话起这些琐事了呢?贵妃娘娘忘记就好,蝼蚁小事而已。” 心里不舒服,但她还是要应和着:“嗯,无事。” “那个后位,贵妃娘娘也就别总想着了,别回头烙下了心病,可就不好了。后位能有多重要?不过就是个位子。本殿的母后就不喜欢,本殿相信娘娘你一定也不会喜欢的。”秦灵桑微笑着,戳着她的痛处。 本殿的母后不喜欢,但是坐上去了。你喜欢着,但那有什么用呢?永远也坐不上去。 文贵妃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一层,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表面的和平要维持不下去了,文贵妃眸色狠厉,看着秦灵桑,说:“本宫想要,就一定会得到!” 秦灵桑回了她一句:“本殿不想给的,你一定得不到。” 说完,秦灵桑又说道:“贵妃娘娘貌似忘记了宫规礼仪,自称‘本宫’?嗯?” “你……臣妾知错。” “嗯。” 秦灵桑:“其实本殿还是不太明白,那个位置有什么强大的吸引力?吸着你总想着得到它?” 文贵妃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没回应,也不打紧。秦灵桑接着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是你母亲截了胡!” 秦灵桑面上骤然变冷,冷哼一声,说:“是你没有看住他,是你让他遇见的本殿的母后!本殿真是恨你。” 她最后一句话,语气淡淡的。但是,文贵妃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浓郁的恨意,文贵妃心下一惊,忍不住的打了一个颤。 秦灵桑很快就缓了过来,对她微微一笑,轻言轻语的说:“你没看住他,也就罢了,还害死了本殿的母后。你别说你没有,真的有没有,你与本殿心里都清楚。” 文贵妃一愣,眸色变深。 “你知道,本殿到底有多恨你吗?不过,念在你教会本殿那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本殿会先感谢你的。”秦灵桑说,“世有因果轮回,本殿的手从来都不是干净的,就算以后会有报应,本殿也要把你的那个果,送到你手上。” 文贵妃冷静道:“你不会的,你需要文家的助力。” 秦灵桑:“文家的助力?不是都给秦安裕了吗?哦,对了,本殿与你父亲已经把话说清楚了,现在十分确定,文家与秦家是对立的。” “不可能。” “文礼想给你求个后位,皇上没同意,本殿也不同意。然后,就这样了。” 她低着头,不紧不慢的说着话,手指在抚摸着自己衣袖上花纹,嘴角轻勾。 文贵妃笑了:“皇上坐稳皇位,是因为有我们文家的扶持,若是没有了文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秦灵桑抬起头,截下了她的话,说:“没有了文家,秦家皇室也终会是秦家皇室,更好的秦家。” 秦灵桑:“说真的,在本殿看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文礼的棋子,有用则用,无用就会丢弃。本殿现在虽不知他到底什么目的,但也没什么影响。” “你胡说!” 秦灵桑眉头一皱,抬手揉了揉眉心,说:“本殿累了,想来贵妃娘娘也该累了,就告辞了。” 文贵妃盯着她,咬着牙问她:“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想过来看看你,顺便按按你心头的那根刺。” “你!” 秦灵桑起身,理了理衣袖,抬眸看了她一眼,“本殿会让内务府的人给贵妃娘娘宫里换一个好一点儿的茶叶,换了娘娘的碎茶。还会让他们派两个教养嬷嬷过来,贵妃娘娘宫里宫女的礼数真的不怎么样,再去好好学学。至于贵妃娘娘你,可能也需要温习一下宫里的礼仪,在本殿这里失仪,可能无伤大雅,但到了外客面前,该闹笑话了。” “小雨,送公主殿下,出去!” 秦灵桑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摆摆手,说:“不用了,本殿认得路,让她好好照顾贵妃娘娘吧。” 出门的时候,秦灵桑迎面撞上刚来的秦安裕。秦安裕一如既往的微笑着,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礼,然后错身站在一旁。 秦灵桑走了过去,出了文贵妃的宫殿。 出了正门,秦灵桑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的光芒不是很烈,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 她感叹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邱玥在一旁应道:“嗯,是的。” 秦灵桑拍了拍邱玥的肩膀,说:“我们回去吧。先去处理了政务,再去锦炎宫坐坐。” “是。” 秦灵桑正在看奏折,邱玥推门进来,合上门,走到她身边,弯下腰说:“东太来的信。” 莫锦阳的信。秦灵桑可是有两个多月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拆开信封,看了一遍信。 开头是一如既往的各种肉麻的话,后面才开始正经起来。 练兵的成效很好,有望提前把兵带出来。看到这里,秦灵桑拿着信件的手指微微收紧,眸光微闪。 过了一会儿,她把信收好,开始给他写回信。 写完信,秦灵桑把信给了邱玥,让她拿了出去。秦灵桑坐在椅子上微微发怔,良久,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单手撑在桌子上,喊了风遇进来。 秦灵桑说:“锦炎宫那边要加派人手,务必保证安炎的安全。像他受伤,这种事情不许再发生。” “属下知道。” “你拿着我母亲的信物,去天赐国北家走一趟。把东西扔下就跑,不用做任何停留。” 风遇点头,“是。” “有什么其他消息吗?” 风遇说:“文钟书回不了京都,文家现在暂时按兵不动。但是他们背后的小动作很多,于密真有过密的来往。” “想办法,截一封他们的信。”秦灵桑说,“文礼和密真绝对关系匪浅。” “属下遵命。” 第三十六章 今年夏天快临了的时候, 闽中的福和郡发了百年一遇的大水,最大的河流河岸决堤, 地上的水和天上的水融在一起, 淹了大半个福和郡。 大水冲了百姓住宅、田地, 现在的福和郡遍地都是流离失所的人,都望着京都的方向, 眼里带着微弱的希望。 闽中, 福和郡有灾情这个事情,秦灵桑知道的时候,饶是她再怎么淡定, 脸色也是变了的。 倒不是因为她怕了, 而是这个消息来到京都的速度太慢了,慢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而是它压根就没送到!要不是影卫来了传信,她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现在不是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朝廷里的那些害虫早晚要清,可福和的百姓还在等着呢。 思索片刻,她让人传唤了秦安澜。 不消片刻, 秦安澜就坐在木轮椅上,被他身边的小太监给推过来了。 秦灵桑走过去, 接手过小太监的活,推着他往书房走,然后跟那个小太监说:“你先出去候着吧。” “是。” 进了书房,秦灵桑也不和秦安澜多说废话, 直接了当的说:“闽中的福和郡今年发了大水,灾情消息被有心人给拦住了。我刚拿到消息,想了想虽然……你腿脚不方便,但还是觉得你去处理最为合适。” 秦安澜点点头,说:“我没事,去是可以的。” “至于清一,你把她送去兰家那边,他们会照顾好她。我这边现在人手并不是很够,等一些时候吧,我去调些人来京都,再给兰家那边添加守卫。目前,兰家的守卫还是够的。”秦灵桑抿着嘴,眉头微皱。 “好。”秦安澜顿了一下,然后问,“那我母妃呢?” 秦灵桑看着他,说:“这个你可以放心,他们想着说服兰家入他们党羽,目前还不敢动。可能会有些不可控情况,你同兰贵妃说一下,让她待在自己宫里,不要出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自然可以保他。” 秦安澜:“时间?” 站着的人眼帘轻耷,眼角微微上扬,然后倏地睁开,“即刻启程!给你拨一批兵。” “这么明目张胆吗?”秦安澜笑了,眉眼都弯着。 “这样最快,再说,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秦安澜说:“有时候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六岁,怎么玩起那些东西,一套套的,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闻言,秦灵桑鼓了一下腮帮子,略带着一些独属于孩子的倔强:“十七了。” “嗯?”这是重点? 看着他的表情,秦灵桑笑出了声,语气平平地说了句:“求生欲比较强。总是怕被他们玩死,于是只能先反他们一将,让自己活着。” 秦安澜一愣,顿时有些心疼他这个五妹妹。明明是唯一的小公主,却活的比谁都累。 “走吧。” “好。” 秦灵桑处事从来都是效率奇高,在一众朝臣还在惊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秦安澜送出了城。 文礼冷着眼,看着秦灵桑,冷哼道:“简直就是胡闹。” 秦灵桑冲他勾唇一笑,然后……她就回宫了。她的不理不睬,把文礼气到了,还不能说出口,一口气憋在那里不上不下。 午后,秦灵桑去重合宫看了看卧床的皇帝,情况还不错。然后转头去了锦炎宫。 秦安炎身上的伤口结了痂,前些天刚拆了包布。现在正待在他的宫里头,和两个伴读一起,听太傅授课。 他们刚开始没多久,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听讲。秦灵桑悄悄地走到他们身后,跟太傅点点头,听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她回到平临宫的时候倒是见到了一位让他挺意外的人——凌霄。 那人躺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跟没有骨头似的,手里捏着一块冰糕,仰着头,正往嘴里送。 “嘿!桑桑,有没有想我呀?”凌霄吃着东西,吐字有些不清楚。 “发生什么事情了?”秦灵桑对邱玥摆摆手,邱玥还没进屏风,看见秦灵桑的手势,她步子一止转身退了出去,合上了房门。 凌霄撇撇嘴,说:“你可真没意思,都不说一句想我了。” “我送你出去?”秦灵桑抬眉。 “好吧,好吧。”凌霄表情变得正经了不少,“我看你的人不是在找文礼和密真的关系吗?我这儿昨天刚找到了一个,今天上赶着给你送来。” 听到这儿,秦灵桑面色一变,说:“什么消息?” “你过来我跟你说。”凌霄冲她招招手,笑着。 秦灵桑走过去,微弯下腰,等着他说。凌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让她脸色聚变。 “不是开玩笑?” 凌霄睁大眼睛,声音提高了一些:“我逗你干嘛?我是嫌自己太闲?还是嫌你上次揍我不疼?” 秦灵桑可没空跟他开玩笑,沉默了一会儿,压低着声音问他:“这么长时间了,你总该说,你为什么总是特别关注文礼了吧?” 凌霄一愣,舔了一下嘴角,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凌霄,你都愿意跟我分享这个大消息,你都不愿意讲为什么吗?”秦灵桑微微皱眉,“你说了,好让我有个打算,不知底会让我很慌。” 凌霄看了看她,沉着声道:“……我父母的死文礼是罪魁祸首,我……我不想让他好过。” “你还真是心地善良,只是不想让他好过。”秦灵桑笑了。 这样一对比,是不是显得她特别狠毒? “我是那样的人吗?”凌霄说,“跟女孩子讲话怎么可以太血.腥呢?换了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秦灵桑微低着头,但:“谢谢。” “嗯?” “谢谢你的消息。” 凌霄坐起来,拍了下她的肩膀,说:“我俩谁跟谁呀,回头我走时你派个人送送我就好了。” 凌霄快速眨着眼睛,疯狂暗示。秦灵桑扶额,这个人怎么就没个正形呢? 她目光一落偏,看到了凌霄松垮垮的衣服胸口那里,露出了一块玉佩的一角,紫色的。 她疑惑,“咦?这是?” 凌霄随着她的目光一看,看到那块玉佩,目光一顿,淡淡道:“一块玉佩。” “嗯……就是觉得有些眼熟……” “你说什么?!”凌霄激动的坐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凌霄把玉佩从怀里拿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托在手心上。玉佩是紫色的,圆形, 上面刻着一圈复杂的花纹, 中间是一个“霄”字。 秦灵桑看着玉佩, 微微出神,想了一会儿, 她才想起来, 这个东西她在冷修那里见到过。很像,不过中间是……一个“韵”字。 “这个我见过类似的,中间的字不一样, 是一个‘韵’字。” 凌霄面上一喜, 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妹妹, 在两岁多的时候走丢了?” “嗯,记得。” “我妹妹叫凌韵。”凌霄的眼里放着光,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秦灵桑疑惑了……可是冷修是男的呀,而且还比凌霄岁数大…… 得到消息的凌霄,没在她这里多做停留。临走的时候, 央着秦灵桑,要她派个人送送他。 凌霄在这件事情上格外的坚持, 没完没了的磨人,没办法,只能派人送他出去。 夏末,没了仲夏时的闷热, 更多了些秋天的凉意。一年之中,秦灵桑最喜欢这个时候,她怕冷也怕热,夏末的天气向来最符合她的心意。 送走了凌霄,天上的太阳西斜,晚风轻轻,秦灵桑难得提前处理完了事务,现在正半倚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假寐着。 邱玥走到她的身侧,俯下身,在她耳边说:“公主,镇南侯求见。” 秦灵桑眉头一挑,缓缓的坐起身,点了点头,“带他进来。” 兰勒吉进来,“参见公主殿下。” “起。” 秦灵桑看着他,眼尾微微上挑,问:“怎么不在隋南待着,跑到京都来了?文钟书那边牵制住了?” “文钟书暂时脱不了身。”兰勒吉说,“末将这次来,是来找公主殿下讨上次的那道圣旨的。” 秦灵桑一愣,随即笑了,“你这是通过了林家的考验了?” 兰勒吉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摸头,咧着嘴笑开了,说:“宜汝她心软了,林家那边就松了口。” “你们有订日子吗?” 兰勒吉点头,道:“订了,腊月二十二。” 秦灵桑说:“那本殿就先恭喜你了,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秦灵桑让莫将去了书房,把那道赐婚的圣旨取了出来,递到了兰勒吉的手上。 想想兰勒吉和林宜汝两个人的性子,秦灵桑嘴角微勾,觉得他们以后的生活一定很有趣。 兰勒吉来京都,目的就是讨这道圣旨。拿到后,跟秦灵桑道了别,连兰家都来得及去看看,就启程往隋南赶了。 第二日,秦灵桑像往常一样,下了早朝,去重合宫里坐坐。 今天,她没能坐一会儿就离开,而是被皇帝留下了。 秦灵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皇帝,脸上的神色淡淡。等了一些时候,也没见他开口,只是盯着她看,她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问:“皇上,怎么了吗?”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看看你,朕有好些年没有好好的看看你了。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 秦灵桑眼底起了一丝丝波澜,没有说话。 “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这几天朕总想着这个事情,你一天不成家,朕这心里就一天不踏实。”皇帝缓声道。 倏地,秦灵桑的眉头一皱,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他说的这个话,听起来特别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丢了似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秦灵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这么早成亲做什么,不着急。” 皇帝静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她,眼里带着一点点水光。 他说:“灵桑,朕的身体是什么样子,朕心里有数。你现在不成亲……就要等上个三年,不值当的。还有,朕想看着你纳一个好的夫婿,这样到时候,到时候也不会心里不安生。” 秦灵桑抿着嘴,脸色不大好。这话说的跟遗言似的,怎么听怎么心里不爽快。 她沉声道:“皇上不要看着安炎成家了?” 皇帝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里都夹上了几丝丝笑意,他说:“安炎还小,他有你这个姐姐看着,朕放心。” “一定要这个时候成亲?” 皇帝以为她是没有相中的对象,于是说:“过几日举办一个宴会吧,朕帮你相看相看,找一个品性好,脾气好,样样都好的人,给灵桑。” “皇上,臣……有喜欢的人。”秦灵桑斟酌了一会儿,说道。 皇帝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朕家里唯一一颗小白菜,什么时候被猪拱了?朕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有些不开心,怎么办? 皇帝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的提高了音量:“灵桑,你跟朕说,到底是哪家的小猪崽子……小伙子?” “……不是官家的,是个平头百姓。” 闻言,皇帝正了脸色,压低着声音,严肃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没权没势,帮不到你的。” 秦灵桑:“要他有权有势做什么?有喜欢就够了。” “什么时候带来给朕看看吧。”皇帝说,“找钦天监算个好日子,八月底九月初的样子吧。” “嗯?”秦灵桑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皇帝说:“快点成家,让朕安心一些。” 秦灵桑一顿,说道:“三皇兄的正妃还没配,轮不到臣身上。” “他身边那个小丫头,才那么点儿大。等个三年刚刚好。”皇帝笑道。 听到这话,秦灵桑面色微沉,看着他。她抿着嘴,嘴角绷直,下巴的线条变得僵硬。 一时,房间里的空气凝固。 一旁的江坤说起了话,打着圆场。 “安炎的婚事还得皇上操心,皇上得等着,不许偷懒。”秦灵桑说。 皇帝看着她鲜少显露的孩子气,无奈的笑了笑,应道:“好,好,不偷懒。” 秦灵桑站起身,说:“皇上好好休息吧,过些天,臣把他带过来。” “好。” 回了平临宫,秦灵桑心情也没好起来,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良久,她抬脚往书房走,跟邱玥说:“准备信纸,笔墨。” “是。” 她给莫锦阳写了一封信,要他来一趟京都。寥寥几句,也没有说什么原因,倒不是秦灵桑想吊着他的好奇心,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写。 皇上想看看你?来京都商量一下成亲的事宜?怎么写都是别扭的,索性不写了。 第三十八章 这几日天气渐凉, 没了扬起的燥热,秦灵桑开始变得更贪睡了些。下了早朝, 回到平临宫, 她冷眼瞧着一桌子的奏折, 打了一个哈欠,转身出了书房回了寝殿。 多好的时候呀!最适合睡个回笼觉…… 莫锦阳来的时候, 秦灵桑正在熟睡当中。他站在一旁, 抬手搓了搓脸颊,有些凉的脸渐渐地热了起来,上面的倦意也渐渐散去。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床上的人睡得沉, 没听到什么动静。莫锦阳蹲在床边,用自己温热的脸贴了贴她的脸, 眉眼之间尽是笑意。 脸上有着异样的触碰感,秦灵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里带着淡淡的迷茫。 “呀,你回来了?” 莫锦阳点点头,笑着又蹭了蹭她的脸颊:“嗯, 回来了。” 秦灵桑偏头,蜻蜓点水般的用嘴唇碰了一下他的脸, 然后把手从锦被里拿出来,把他推开了一段距离,坐了起来。 她的脸颊透着粉红色,小声道:“怎么回来这么快?累不累?” 莫锦阳不自觉的抬手, 用手指碰了碰她刚刚亲过的地方,抬眼看她害羞的小模样,眼底泛起一抹温柔,笑道:“阿九一封家书,自然不敢耽搁片刻,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一路都有想着阿九,不累。” 面前的人脸颊更红了,伸手轻推了他一下,说:“油嘴滑舌,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还有,哪里来的家书呀,不害臊哦!” “只说给你听。” 莫锦阳总算是正经了起来,问她:“这么急着让我来京都,可是有急事?” “嗯。” “急事。我猜猜……莫不是阿九与我商量婚事?除却这个,都不算急事了吧?”没正经片刻,又开始了…… 还真被他说准了。 秦灵桑忍不住又推了一下他的胸口,嗔了他一眼。 “跟你说正经的呢!”她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不过被你说中了……这次叫你回来就是商量一下婚事的,皇上想让我现在成亲。” 莫锦阳愣住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该作何反应? “你说什么?” 见到他这副模样,秦灵桑突然笑了,又说了一遍:“让你回来,是为了商量我们的婚事的。” 莫锦阳依旧愣在那里。秦灵桑说:“要是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的,其实皇上是想办个宴会,给我选驸马的。” “不行!我们赶紧商量商量。” 秦灵桑轻笑出声。 她看向他,看到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有些心疼了,她抬手碰了碰那里,说:“你先休息一下,等下午了,我再带你去见皇上。” “嗯。” 秦灵桑掀开被子,下了床,拿下放在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扭头,跟他说:“我去跟邱玥说一声,让她把偏殿收拾一下。” 莫锦阳视线落在她刚躺过的床铺上,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点点头,道:“好。” 午后,秦灵桑合上了手里最后一本折子,轻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茶水。而后,站起来身理了理衣服,出了书房。 她直接去了偏殿,她进去后,见莫锦阳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她说:“嗯?吵醒你了。” “没有,醒了,懒得起来。” 秦灵桑莞尔:“快起来,我们去重合宫。” “好。” 秦灵桑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一套衣服,说:“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套新的衣服,你穿上试试。” “嗯。” 莫锦阳起来穿衣服,秦灵桑坐在一旁等着。期间,她的嘴巴没歇下来过。 “要不要给你找一顶轿子?保持你的神秘感?” “你紧不紧张呀?” …… “好了,可以走了小话痨。”莫锦阳扣好腰带,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秦灵桑一时有些看呆了,怔怔地说了句:“好看……” “是吗?那阿九有没有心动,想立即嫁给我?嗯?” “没个正经。” 不过说实话,莫锦阳现在是真的俊朗。平常他都只穿一些纯色,多偏向于素色的衣袍。今日,秦灵桑给他准备的是一套暗紫色的衣袍,上面有着细致的祥云暗纹。 平日里他的样子多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今天,一下子变了样子,多了些气场,更有了上位者的样子。 秦灵桑说:“走吧?” 莫锦阳向秦灵桑摊开手,手心向上,放到她的面前。后者挑眉看他,没明白什么意思。 “不牵一下手吗?”宣誓一下我的所有权。 秦灵桑瞥了他一眼,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手心,说:“这是皇宫,长生快点变回去,我有点适应不过来。” “好吧。” 到了重合宫。秦灵桑上午的时候有派人来知会一声的,所以他们到时,皇帝正一本正经的坐在主位上,脸上把表情,特别严肃。 秦灵桑皱眉,说:“怎么没躺着休息,又不听太医的话。” “坐。”皇帝说,“坐一会儿,没事儿的。” 见那个小猪崽子,怎么能输了气势? 看到莫锦阳的时候,皇帝微微一愣。面容生的俊美,身上的气质也干净,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 皇帝先发制人,问道:“姓甚名谁?” “回皇上,草民姓莫,名锦阳。”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头一次见岳父能不紧张?莫锦阳现在面上是一派镇定,其实,暗地里,他的手心出了一大把汗。 后面,皇帝问一个问题,莫锦阳就答一个问题。秦灵桑在一旁听着,吃着糕点。她偷偷地笑了声,觉得今天的莫锦阳真是乖巧的可爱。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硬是把日上中天聊到了太阳西斜。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自己有些干燥的喉咙,睨着莫锦阳,勉勉强强点了头。 这边的莫锦阳也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皇帝看向秦灵桑,试探着问了句:“这么晚了,陪朕一起吃个晚膳吧?” 秦灵桑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重合宫的膳食都换成了药膳,所以秦灵桑和莫锦阳也跟着一起吃。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做的,味道闻起来也还好,吃到嘴里虽然有些苦涩的感觉,但也不会排斥。 一顿饭下来,没有什么言语。可是,皇帝是开心的,他有许久没有和秦灵桑一起好好的吃一顿饭了,今天也是如愿了。 吃完饭,皇帝说:“前几天朕让钦天监看了些日子,挑来挑去觉得八月三十最好。你回头把你自己和小莫的生辰八字给钦天监送过去,合一下八字,然后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准备事宜了。” 闻言,秦灵桑一怔,“这么赶?” “朕觉得时间刚刚好。” “……好。” 皇帝:“对了,你带小莫去给安炎看看吧。” “嗯。” 坐了一会儿,秦灵桑就和莫锦阳一起离开了重合宫,回平临宫。 第三十九章 昨儿个晚上, 八字就给钦天监递了过去,钦天监合了他们两人的八字, 天作之合。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七月初一了, 内务府开始着手准备公主大婚的事情,时间有些紧, 不过才有两个月的时间。 皇帝赏了莫锦阳一个住处, 离平临宫不远,他在宫里住了下来。如此这样,他也脱不得身去东太。秦灵桑给凌霄寄了一封书信, 请他去了东太, 暂代莫锦阳的事务。 自古以来,皇宫是最藏不住事情的地方。 昨天下午, 秦灵桑带着莫锦阳走了那么一遭,今天,朝廷上下都知道公主殿下可能是要有驸马了。 朝中的人,心思都活络,第一反应是问:“那人是哪家的?” 问来问去, 也没人知道,急得他们抓耳挠腮。冷修是唯一一个知情的人, 他板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摆着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下了早朝,秦灵桑回平临宫, 莫锦阳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她回来,她笑着向她招招手:“阿九过来,晒晒太阳。” “你倒是悠闲自在。” 莫锦阳身体往后靠了靠,轻挑眉尾,喝了一口茶:“我现在可是待入赘身份,自然悠闲。” 秦灵桑走过去,笑道:“德性!” “今儿早朝他们都在悄悄议论你是哪家的,我憋笑憋的不行,他们那样子也是没谁了。”秦灵桑坐到了莫锦阳旁边的椅子上。 莫锦阳:“生怕我是什么坏人?” “大部分人,生怕你不是坏人。” 莫锦阳眼帘微沉,目光收敛,抬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没有说话。 秦灵桑不甚在意的耸着肩笑了笑,早就习惯了的事情。 她看了身侧的人一眼,微倾过身,说了句:“我们去看看安炎吧,你们还没见过。” “好。” 这个时间太傅还在授课,秦灵桑和莫锦阳到锦炎宫的时候,就文嬷嬷在,其他三个小孩子都还没回来。 文嬷嬷:“公主。” 秦灵桑免了她的礼,跟她介绍了莫锦阳:“文嬷嬷,他是莫锦阳,本殿的,未婚夫。” 闻言,莫锦阳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想抬起嘴角。 他规规矩矩的给文嬷嬷回了礼。 “公主,你们到里面坐吧,他们回来还要一个时辰左右。” “是我们来早了。”秦灵桑偏头,“我们进去吧,过些时候再出来看看。” 莫锦阳点头,“嗯。” 只有秦安炎带着几个小太监回来了,他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秦灵桑,眸光一亮,“阿姐。” “怎么就你一个人?” 秦安炎答:“浅浅要去三皇兄那里找清一玩,如言陪她去了。今天太傅讲的课,有些地方我不是很懂,所以回来,准备温习一遍。” 秦灵桑摸了摸他的头,说:“再看看,要是还不懂就去问问太傅。” “好。” “阿九,是安炎回来了吗?”莫锦阳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秦安炎一愣,偏头看向他,眉头一蹙,问:“你是谁?” “他是你的未来姐夫。”秦灵桑如是说。 秦安炎抿着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眼里带着不愉:“阿姐,他就是你昨天带去重合宫的人?” “嗯。” 莫锦阳脸上带着笑,跟面前的两人说:“进去坐吧。” 秦安炎对于他这个“未来姐夫”可不是很待见,一个跟他抢姐姐的人,怎么待见的起来? 他微梗着脖子,跟在秦灵桑身后走,到莫锦阳身边的时候,还轻轻的“哼”了小声。 莫锦阳笑了笑:真是个小孩子。 他们俩姐弟聊着天,秦灵桑一提到莫锦阳,秦安炎就想着扯开话题。莫锦阳被晾在一旁,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开口。 秦安炎的第一直觉是不喜欢他的,但是看着他知道秦灵桑喜欢吃的东西,时不时给她夹菜。秦安炎心里才有了一点点小认同,他对他阿姐是好的。 秦安炎放下筷子,突然说了句:“你要对她好。” 闻言,莫锦阳笑了笑,答:“会的,一直都对她好。” “嗯。”细细小小地一声,但是在座的三人都听见了。 三人用完午膳,坐在一处闲聊,顺便消消食。 秦灵桑想了想,说:“过些天,你就开始上早朝吧,太傅那边把授课时间挪到下午,上午去平临宫。” 秦安炎微微怔愣,半低着头,喃喃道:“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 秦灵桑眼帘轻耷,叹了一口气:“该学的还是要学的,本来就是你需要学习的。别想着偷懒,不然,让人把你绑去。” 自知是逃不过去了,秦安炎撇撇嘴,才缓缓点头应了下来。 没坐一会儿,秦灵桑他们就该离开了。 “还有事务没有处理,我们就先回去了。” 秦安炎站起身,抖了抖衣袍,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淡淡道:“送阿姐你们出去。” “嗯。” 秦灵桑和莫锦阳在小路的分岔路口分开走了。即便莫锦阳心里是不大愿意的,但是婚前避嫌这个事情,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看着,是没有办法的。 秦灵桑刚回平临宫,莫将就匆匆走到她跟前,双手捧着,奉上了一封扣着红白火漆印的信封。 她眉心一跳,一封加急信,让她的心底忐忑不安了起来。 果不其然,莫将说:“易北加急军信。” 秦灵桑拿过来,手指打着细不可查的颤,拆了几次,拆开了信件。 信上寥寥数语:密真异动,斥候营死伤半数。据已传回消息,密真动用十五万大军,意图压易北边境。 秦灵桑合上信件,抬脚进了书房。 “邱玥,传召风遇。” “是。” 半个时辰后,风遇来到秦灵桑面前,“公主。” “北家有反应了吗?” 风遇:“北家派人一路跟踪属下,已到锦州。公主传召,属下先行归来,沿途有留下痕迹,想必很快就可以追来。” 秦灵桑瞥了一眼桌子上闭合的信纸,轻缓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瞬。睁开眼睛,抽出一张纸,提笔写了字。 她把纸折好:“快传东太的暗部,三日内把内容传到北家。” 密真集兵意欲压境,天赐国那边的防御定然薄弱了许多,唯有请天赐帮忙才可能无事。 “是。” 京都有随时可能爆发的内乱,外有密真配合。秦灵桑冷笑一声,眼神渐渐变冷:文礼,你可真是算得一把好计谋! 第四十章 转瞬之间, 再过几日就是秦灵桑大婚的日子。 时间越近,她就越紧张。偶尔还会冒出来一个, 不想成亲的念头。 她的心神不宁, 莫锦阳也是可以感觉的到的。至于具体原因, 她不说,他也不能全猜到。这几日事事顺着她, 哄着她。 再怎么紧张, 日子还是会走的。很快,那一天就到了。 秦灵桑本以为当天,她会比往常更紧张, 但是她没有, 到了时间,她反而放松了下来。 早上被邱玥喊起来, 比寻常早朝的时间还早早一些。秦灵桑有些犯困,打着清浅的哈欠,眯着眼睛,任由邱玥她们倒腾。 元皇后早逝,秦灵桑没有母亲给她梳头。皇帝给她请了一位诰命夫人, 是位全福老人。 这样的人给她梳头,才不会折了福气。 她的头发被尽数挽了起来, 同时,邱玥给她上好了妆容。 秦灵桑睁开眼睛,看着铜镜里模模糊糊的影子,微微发怔。 青丝高挽, 脸上画着精致的新娘妆。和平常不太一样的样子,每一处都在告诉她:你长大了。 可是……她却看不见了。 邱玥唤了一声,秦灵桑回神,起身去换衣服。 嫁衣是赶制的,做工却是顶好的。 正红色的锦缎,袖口和领口那里都用银线绣着祥云,除此之外,从前面看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装饰了。 后面是一副满绣,一只踩着烟雾般祥云的展翅金凤。凤凰的尾羽摇摇曳曳的样子,一直绕满整个迤地的后摆。 最后披上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红色和金色的丝线交缠,阳光一照,熠熠生辉。衬得整个嫁衣都更有光泽,也衬得她整个人更加高贵。 整理好衣服,邱玥递了一个苹果到她的手上。让她仔细拿着,别掉了。 秦灵桑看着邱玥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不知道的人,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以为你是成过婚的呢。” “这个时候,公主还打趣奴婢。” 等这些都收拾好了,天色已经大亮。 外头渐渐地响起了喜庆的乐声,正在靠拢。屋里的人听见了,刚静下来,又乱了。邱玥捧着凤冠走过来,一旁的嬷嬷帮她给秦灵桑戴上。 这凤冠是真的沉,戴到头上的那一瞬间,秦灵桑不自觉的矮了矮身子,适应了一下,才坐直起来。 戴上凤冠之后,就是穿鞋了。 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上面是繁复又好看的暗红色纹路。 这时,接亲的队伍来了,到了平临宫门口。邱玥给秦灵桑盖上了红色盖头,她的眼前瞬间只剩下脚尖前面一点点大的方寸之地,和一片红色。 送嫁的人是秦安炎,他是秦灵桑的嫡亲兄弟,自然该是他来送嫁。不过,秦安炎年纪小,背不动秦灵桑。 背着秦灵桑的人是文嬷嬷,秦安炎在一旁跟着,手扶着她的背,这就是送嫁了。 不知怎么地,秦灵桑突然觉得今日的安炎的手心特别的温暖,暖到她的心坎里,让她忍不住想落泪。 她安安静静地趴在文嬷嬷的背上,咬着嘴唇,忍着。 出了平临宫的大门,文嬷嬷停了一下。然后,秦灵桑听到了莫锦阳的声音。 路过的他的时候,她听见秦安炎用很小的声音跟莫锦阳说了句:“你一定要对她好,不然本皇子饶不了你。” 等坐进了花轿,秦灵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地往下落。 那是她的弟弟,不再是个小孩子了,他……也被迫长大了…… 然后,花轿被抬了起来。 秦灵桑这是招驸马,与别人的婚礼还是不一样的。她是从平临宫出嫁,绕着京都内城,也就是皇城外围走一圈,再进宫,回到平临宫。 而且,她的身份特殊,等同太子。自然是不会真的被送入洞房的,等莫锦阳挑了盖头,她还需要出去参加宴会,会客。 花轿晃晃悠悠的走着,吵吵嚷嚷的百姓声,伴着喜乐,轿夫的每一步都踩在拍子上。绕皇城走了一圈,花轿后面的宫女,提着篮子,小银碎子撒了一路。 花轿回了宫,莫锦阳接秦灵桑下来。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带着她跨过了火盆。 正殿上首,坐着皇帝,他旁边的位子上放着一尊牌位。牌位是元皇后的,秦灵桑的母后。 司仪在一旁说着一些吉祥如意的话,说完才进入正题。拜堂自古以来就那么几个步骤,以前秦灵桑对这个没感觉,不过是个礼罢了。 现在,她才知道,每一拜都是会让你背上一点不一样的责任。拜过,就是夫妻了,她需要为她未来的家担起责任。 礼数周全后,公主殿下的婚宴正式开始。 秦灵桑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参加过自己婚宴的新娘了。 秦灵桑带着莫锦阳给皇帝敬酒,皇帝点点头,喝了下去,这是认可了他。他的眼里带着一些欣慰和安心。 秦灵桑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皇帝喝了一小杯酒,脸色有些酡红,可嘴唇却有些泛白。他自始至终都抱着灵梓的牌位,偶尔还会摩挲一下。 她笑了笑,她对他终究是于心不忍。 “父皇,您身体不好,就回去休息吧。”她说。 皇帝点头应了声“好”,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一下子就愣住了,一动不动。 秦灵桑垂下眼眸,微抿着嘴带着莫锦阳离开了。 秦灵桑低声道:“女子不能当政,就是因为太过仁慈,妇人之仁。” 她身侧的人捏了捏她的手,认真的回了一句:“男子女子本一样,怎么就不能当政?世人都被古法束缚住了。再说,他是你的父亲,你总是会心软的。只要对敌人不仁慈,就不叫妇人之仁。” “……你会觉得我太狠毒吗?” 莫锦阳:“我家阿九,是最好的,我疼还来不及呢。” “谢谢。” 宴会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下去。 秦灵桑抬手轻轻碰了碰酸痛不已的脖子,偏头跟莫锦阳说:“我们回去吧。” “好。” 进了寝宫,莫锦阳先走到秦灵桑的身旁,伸手,帮她取下了头上的凤冠。 秦灵桑捂着后颈,尝试着动了动,刚一动,就禁不住地皱紧了眉毛。又酸又疼,整个脖子都僵了。 “太重了,以后都不想戴它了。” 莫锦阳走过去,替她揉着脖子上的穴位,幽幽的说了一句:“你也没那个机会再戴一次,我不许。” 他的手法极好,揉得秦灵桑觉得极其舒服,让她不由自主的半眯起了眼睛:“你怎么那么孩子气呀。” 那人贴到她的耳边,轻呵着气,轻声道:“还没洞房,自然算是孩子。” 他的声音和语调莫名的勾人,还有那轻呵的气,直让秦灵桑觉得耳朵痒痒。配上他说的话,听的人直接红了脸,笑骂道:“真是不正经!” “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要正经作甚?”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从此殿下不早朝? 作者有话要说:那是不可能的。。 第四十一章 天蒙蒙亮, 邱玥站在屏风外头,喊秦灵桑起床。 如今秦灵桑成亲了, 她不能进到里面去喊人, 站在屏风这边, 真的是有些别扭。 邱玥没有喊醒秦灵桑,倒是喊醒了莫锦阳。他看了看被自己搂在怀里, 睡得正熟的人儿, 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他柔声喊她:“阿九,该起床了。” 怀里的人不乐意的拍了拍他的胸口,嘴里嘟囔着:“再睡一会儿, 困。” 莫锦阳看到她眼下有些青影, 眼里不自觉的带上了疼惜的神色,“阿九, 要早朝了。” 都没有休息的,他家阿九真累。 秦灵桑听到了“早朝”两个字,迷迷糊糊的强撑着睁开了眼睛。入眼的先是一片如玉的胸膛,她抬头,正好对上莫锦阳的眼睛。 她撇撇嘴, 说:“都怪你!” “是,是, 都怪我。”莫锦阳再次碰了碰她的额头,“但是,还是要去早朝的呀。” 其实,他是有顾及她的身体, 昨天晚上……他有控制自己,才两次而已…… “真想休息休息。”秦灵桑打着哈欠,不情不愿的坐了起来。 莫锦阳也跟着她坐起来,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青丝,沉声道:“阿九辛苦了。” 秦灵桑突然笑了笑,道:“不辛苦,为妻要努力,要养相公你呢。” “阿九刚刚唤我什么?没太听清。” 秦灵桑穿上鞋子,下了床,一摊手:“没听到啊,那真可惜。” “想听。”莫锦阳可以压低了声音,是秦灵桑最喜欢的那个声音。 她的脸颊顿时一红,唤他:“相公。” 喊完,她就快步走出了屏风。莫锦阳看着踩着小碎步离开的人儿,勾唇一笑:还是这样的阿九最为可爱。 有人“养”真好! 莫锦阳是这样想的,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又躺了回去。有人养就是这么任性,可以多睡一会儿。 秦灵桑换好了朝服,今天的朝服邱玥帮她选了红色,毕竟新婚第一天,定是要穿喜庆的颜色的。 出了平临宫的大门,秦灵桑已经收好了她脸上的表情,坐上凤撵,她依旧是那个以前的璟灵公主,总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 下了早朝,秦灵桑去重合宫看皇帝。到了那里,见江坤守在外头,她有些疑惑:“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着。” “回公主的话,皇上现在还在歇着呢。”江坤说。 “怎么还在歇着?身体不舒服吗?”秦灵桑没有轻皱。 江坤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轻声道:“昨个晚上,皇上去了悆灵宫……哭了大半宿。怎么劝都劝不住,下半夜累了,才回来睡的觉。” 秦灵桑微微错愕,怔愣了一瞬,她想通了前后因果。 “我进去看看他。” “嗯。” 大婚之后,有不少人关注着莫锦阳。不过他们查来查去,也没个东西,就是一介草民。渐渐地,关注他的眼睛也就消失了。 东太那边,需要莫锦阳过去,他不能一直在京都待着。 没过多久,他就悄悄的出发,离开了京都。少了一个草民驸马,对那些人没有什么影响。再说,皇宫里有秦灵桑,她罩着,也不能这么快让人发现。 皇帝的身子一直在细心的养着,可终归,还是太弱,艰难地挺过了冬天。春意才至,他便再也没了力气起床。 皇帝病重,文家那边瞬间有了反应,开始了频繁的异动。秦灵桑对此冷笑一声,老狐狸,看我们谁棋高一着。 辰旋二十五年,春,皇帝驾崩。 那天,天气不太好,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到了早晨也没有一点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外头雾气朦胧,远一些的事物都有些看不清楚。 气温也低了许多,秦灵桑早上去早朝的时候,特地穿上了邱玥拿出来的披风。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很冷,手心脚底都是凉意。 早朝到了一半,福全跑到了大殿上,跟她说了这个消息。当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那么突然?明明昨天还同她和安炎吃了晚膳,他的才和安炎说了几句话。怎么今天…… 秦灵桑退朝了,奔着重合宫去,全然顾不得一旁为她撑伞的邱玥。 “人呢?”她问守在外头等她的江坤。 江坤脸上带着疲色,后背比往日要更加佝偻了些:“皇上在里头……” 秦灵桑进去了,跪在床边。 她有恨过他,甚至曾经一度想杀他,让他去给她母后陪葬。 可是她终究是没走下去那个手,今日看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他,秦灵桑仿佛脖子被人扼住,喘不过气来。 原来,他要是真的死了,她会这么难受。难受到,不知所措,想哭都没有眼泪可以流。 她只是微张着嘴,失了声,眼神空洞洞的看着他。 江坤走过去:“皇上……他是夜里去的,今晨老奴来看,皇上身体都凉了。” 秦灵桑歇了半晌,才找回了她自己的声音,嗓子有些哑:“嗯。”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秦灵桑听得清楚,是兵器打在盔甲上的声音。 秦灵桑撑着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突然笑了:“来了。” 她话音未落,殿门被打开,秦安裕走了进来,他站定,身后鱼贯而入两列穿着盔甲的士兵。 “圣旨。” 秦灵桑看着他,扯着嘴角笑了笑,“你倒是直接,现在不藏了?” “拿出来给我。”秦安裕冷眼看着她,语气冷冰冰的。 “本殿不知道在哪里,他没有给本殿。” 秦安裕抬了抬手:“搜。” 那些士兵动了起来,开始满屋子的找圣旨。 “万一他的圣旨里,你是继位的那个呢?”秦灵桑说。 秦安裕笑了笑,眼神阴毒地盯着她:“你觉得可能吗?他最喜欢的就是你,他一直只想把皇位传给你!” “你这是篡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秦灵桑看了眼床上的人,再扫过满屋子的士兵,冷声道。 秦安裕:“我在乎这些,我只是需要那道圣旨。” “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本殿突然很同情你。”秦灵桑笑道。 秦安裕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第四十二章 “你觉得你可以成功吗?”秦灵桑走到秦安裕的跟前, 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挂着笑, 是嘲讽。 秦安裕嗤笑一声, “皇宫已经被包围, 你觉得会不会成功?” “你试试吧。” 秦灵桑又说:“文礼已经离开京都了吧?” 秦安裕皱眉,斜了她一眼, 没有说话。 秦灵桑迈着步子, 走到椅子旁边,坐下,抬眸看他:“你和文贵妃都是被文礼舍弃的棋子, 现在的你, 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不可能。” “文礼和密真有来往, 你不知道?”秦灵桑说,“在你宫里搜到的信件,可不是这么跟本殿说的。你一直都知道他通叛敌国,但是你在替他遮掩。” 闻言,秦安裕的脸色微微变, 很快他又恢复正常:“那又如何?” 秦灵桑:“本殿不信,你没察觉出来, 他与密真有特殊关系。” 此时,把整个重合宫都搜了一遍的士兵,小跑到秦安裕的身边,说:“二皇子, 没有找到。” 秦安裕瞬间看向秦灵桑,眼睛变成了红色:“在哪里,拿出来!” “本殿不知道在哪里。” “把她拿下。” 秦灵桑听着外面再次响起来的嘈杂的声音,勾唇一笑:“秦安裕,你敢?” “拿下!”秦安裕,“怎么不敢,现在的你,还能翻天不成?” 重合宫的门再次被推开,站在最前面的人,是一身铠甲的兰勒敬。他沉着脸:“二皇子,束手就擒吧。” “兰勒敬。”秦安裕有些不相信,“兰家只效忠于皇帝,不站队,你这算什么?” “兰家只效忠于皇帝,皇帝有今,保护璟灵公主。” 秦灵桑看着秦安裕,再次问他:“秦安裕,你敢?” 秦安裕的逼宫像是一场闹剧一样,就这样荒唐的收了尾。 他被押跪在地上,挣扎着抬头看着秦灵桑,眼里带着恨意。 站着的人无所谓他的眼神,倒是有些同情他:“你为这天准备了多久?好多年了吧。从头到尾,你一直都是被文礼利用的那个,没有他你和秦安阳他们有什么区别?嗯?” “秦灵桑!” 秦灵桑睨了他一眼:“本殿说什么了,你被文礼舍弃了。你瞧,他没有来救你,真的挺可悲的。” “你就是个女子,即使他把皇位传给你又如何?只要大臣不同意,天下百姓不同意,你照样不能登基!” “本殿不坐皇位,让给你吗?本殿记得跟你说过,知道不合适,就不要去肖想。大臣如何,百姓如何,本殿自会考虑,不劳你操心。” 秦安裕被押下去后,秦灵桑站起来,走回床边,面色阴沉。 她闭上眼睛,眼角划出一滴清亮的眼泪:“江坤,给他换一身衣服。” “是。” 秦灵桑出了重合宫,面色有些苍白,眼周有些红。她在大殿门口站了一会儿,吹了吹风,抬脚离开。 带着禁卫军。 还有一个文贵妃呢。 她到的时候,文贵妃一身紫色的宫装,满头华翠,正坐在院子里,拨弄着盛开的花,好不悠闲。 “贵妃娘娘真是悠闲自在!” 听到秦灵桑的声音,文贵妃回头,诧异地看着她:“怎么是你?” “贵妃娘娘在等谁?本殿赢了,来的人自然是本殿。” 文贵妃突然站了起来,面色微变。 文贵妃今天穿的很是喜庆,紫色的宫装,上面是大片的牡丹花,头上更是珠宝甚多。 秦灵桑:“皇帝驾崩,贵妃娘娘倒是一身喜色。是开心吗?等着秦安裕来告诉你,你成太后了?” “……没有。” “否定什么?都是你的痴心妄想罢了。”秦灵桑抬手,动了动手指,“拿下。” 秦灵桑走到文贵妃面前,抬手压住她的腮,迫使她张开嘴巴。然后,不顾她的挣扎,给她喂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喂进去后,秦灵桑松开了手,接过邱玥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文贵妃挣扎着要把东西吐出来,但是她没有成功。她抬起头,眼睛里溢出了几滴眼泪,狠狠地问她:“那是什么?” 因为她的挣扎,她头上的簪子有些松了。秦灵桑替她扶了扶簪子,帮她重新簪稳。 秦灵桑的手指划过簪子垂下来的流苏,用十分温柔的音调说:“你不记得了吗?这个味道,这个药。当年,你可是送了本殿的母后一颗呢,今天这一颗,是本殿还你的。” 文贵妃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喊道:“不,不,不要吃!” 然后她开始努力吐,想把药吐出来。 秦灵桑从腰间拿出匕首,用刀尖抵着她的脸颊,轻笑一声:“反应不要这么大,好不好?才刚刚吃下去,药效还没有发作呢。” 文贵妃下意识地偏头,想躲开秦灵桑的刀尖。 对上秦灵桑阴冷的目光,她害怕了,声音都有些哆嗦:“你要做什么?” “还给你啊。” “不要!” “怎么能不要?本殿想让你生不如死啊,你怎么能不要?”秦灵桑说,“你知道,当时本殿的母后有多难熬吗?你不知道,不过马上你就可以知道了。” 文贵妃摇着头,眼里是浓浓的害怕,声音都破了:“你就是个魔鬼!” 秦灵桑拿匕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带出来一点点血丝:“到底谁是呢?你会慢慢的感受到疼,然后越来越疼,像是心口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本殿会拿匕首刺在你肩膀那里,放心,你不会死的,你有时间看着你的血,一点一点流出来,一大片。” “魔鬼!” “本殿的母后就是这么离开的啊,你忘记了吗?都是你的杰作。”秦灵桑笑了,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径直把匕首刺了下去,又果断地拔了出来。 她的血被带了出来,喷到了秦灵桑的手上。秦灵桑一皱眉,把匕首扔到了地上,看着自己沾着鲜血的手,微微发怔。 手上全是血,但是一点都害怕。秦灵桑苦笑一声。 “邱玥,看着她。” “是。” 秦灵桑没再看文贵妃一眼,听着她不绝于耳的哭喊声,抬脚离开了文贵妃的宫殿。 下一个该是文礼了,一切的操控者。 第四十三章 皇帝立得遗诏, 放在悆灵宫。 国不可一日无君,江坤去悆灵宫取了遗诏, 第二日, 便在早朝上宣读了圣旨。 女子为帝, 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即便秦灵桑很早就入了朝堂, 后来还开始监国。但称帝, 这是本质上的区别,朝堂之上肯定是有人反对的。 反对的人数将近三分之一,认死理, 不同意女子为帝。 从坐上丞相之位, 就一直安安静静做自己本职之内的事,从不站队的丞相大人冷修, 他同意了秦灵桑登基。 原本不同意的那群人里,有些人见冷修站了队,心里有些动摇了。 固执己见的大臣是肯定有的,不过最后,他们实在是人少式微。所以, 秦灵桑顺利的坐上了大殿中央的龙椅。 新帝已定,三日后登基大典, 昭告天下。 下了早朝,秦灵桑褪去一身华丽的朝服,换上素衣,去为皇帝守灵。 她到的时候, 秦安澜已经在那里了。他不似往日一样有精神,下巴上有些胡茬,眼下有些青影。 秦安澜看着刚来的秦灵桑:“来啦。” “嗯。” 秦灵桑跟秦安澜一同跪着,淡淡的扫了一眼他的腿:“这样守着,受得住吗?” “不打紧。” 秦灵桑眸光微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秦安澜:“我年少就去了易北,与他不甚亲密。记忆里,他还很年轻,会用草编蚂蚱。如今……倒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是让人猝不及防,转瞬之间,物是人非。” 江坤走到秦灵桑身边,弯下腰,问她:“殿下,后宫的妃子,该怎么处理?” 秦灵桑眼神有些空洞,想了想:“嫔位一下的,都送去太庙吧。剩下的娘娘们,让她们就住在各自的宫里。” 说着,她看了眼身侧的秦安澜,想到,他们都还是皇子身,没有封王。 “剩下的皇子还有三个,到现在还没有封位于理不合。该封王封王,该给地给地。” 江坤应下了:“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秦灵桑看着地面,轻声问他:“等一切都结束,想去哪里?” “去南方吧,人少,景色好。”秦安澜嘴角微勾,眼神没有定光,像是想到了什么。 秦灵桑点头:“好。” 封王的旨意,秦灵桑是晚上时拟好的。 三皇子秦安澜,赐号定,封地隋南州中南向十七郡;六皇子秦临渊,赐号静安,封地东太临流向十五郡;八皇子秦安炎,赐号绥。 秦安炎还小,而且秦灵桑是他嫡亲的姐姐,他可以留在皇城,十四岁再后封地。 当然,秦灵桑的意思并不在此,她另有打算。 秦临渊已经封王,且他在易北,跟密真交过几次手,没有大仗,小功还是立了许多的。 封王的圣旨宣读,第二日,秦灵桑就让人把寻得的秦临渊生母,接到了皇宫,用的是贵妃的仪仗。 秦临渊的生母叫红意。 这也是秦灵桑第一次见到她,红意骨架娇小,整个人看起来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当年她被送出皇宫以后,因着是宫里出去的大宫女,她在外面到一个家境不错的人家,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做了那户人家的教养嬷嬷,教那些小姐礼仪。 看她身上的服饰,这些年应该过的还不错。不过她脸上的皱纹,比同龄的人要更多,更深些。 可能是很思念她的儿子吧,担心他过得不好。 红意入宫,秦灵桑许了她太妃之位,赐了她一座宫殿,生活用品的规格是按太贵妃的来。 这是她给秦临渊的承诺,也是她对秦临渊的交代。 紧随而来的就是登基大典,秦灵桑龙袍加身。大典之后,她成为了翊炎国第一位女帝。 更改年号为,扶定。 文礼虽然人离开了京都,但他作为兵部尚书,他手里可调控的兵力却没有上交。 秦灵桑让冷修择一位可信人,填了文礼的位子。 朝中大臣自然要来一次大换血,剔除她想剔很久的那些毒瘤。提拔了一批人才,亲自栽培,希望都可以如她所愿。 朝中的毒瘤,不乏扎根多年的,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去的掉的。朝中换血,快慢兼具,倒也不矛盾。 各个州的州长,还有各郡的执政,都需要筛查。不能离京都远,就放任他们自由了。 提到执政这个地方,秦灵桑自然而然想到了西选的那个执政。他家的墙皮脱落,轻轻一碰全是灰,这个墙让秦灵桑记忆犹新。 难得的有能力的好官,秦灵桑怎么会放过他。 西选执政的确屈才了,中阳州州长,更为适合他。 官员替换的事情正在进行,朝中官员人人自危。没有过失的朝臣自然不会多去担心,而虚心的那些,求爷爷告奶奶,想着自己不会被查到。 秦灵桑是真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有大臣关心她的后宫问题…… 要说她是男子,大臣建议她广纳后宫,她或许可以理解一二。不过,她一位女子,广纳后宫?怕在不是开玩笑。 “朕有正夫,要后宫做什么?给皇宫多添几口吃饭的嘴巴?”秦灵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提建议的大臣不死心:“陛下需要子嗣绵延我翊炎国后代,怎可不纳后宫?” 秦灵桑都要被他逗笑了,控制着轻微颤抖的嘴角:“生孩子的还不都是朕?要是男子可以生,朕就听你谏言,广纳后宫。” “……”这回,那位大臣哑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声:“臣恳请陛下和皇夫多多努力,早日产下龙子。” “……”秦灵桑对于他这个建议,无从反驳。 第四十四章 新帝继位, 手上需要处理的事情多了许多,秦灵桑忙得脚不沾地。幸好她先前有带秦安炎学习, 现在他也可以帮她分担一下。 秦灵桑忙里偷闲, 午后, 打了一个小盹。 她刚醒,风遇出现在她的面前:“公主, 易北那边, 密真兵马被天赐分走了些,但他们开始组小队,频繁骚扰易北边境。” “临渊怎么样?” 风遇答:“六皇子临危不惧, 正在应付着密真, 计划着剿灭他们。” 秦灵桑点点头:“很好。还有吗?” “文礼的踪迹已经查到,在从京区域内活动, 有集结兵力的迹象。” 秦灵桑思索片刻,沉着声道:“通知莫锦阳,留下一万精兵,随时支援易北,剩下的分组, 分别去向各州重郡,等候指令。” “是。” 很快又一轮征战就要开始, 是真的累得慌。秦灵桑抚了抚额头,眼底是浓浓的倦色。 她低喃着:“快点结束吧。” “阿姐,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秦安炎兴致冲冲地跑进来,拉起秦灵桑的手就要走。 秦灵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秦灵桑微微蹙眉, 提醒他:“你的功课可有完成?我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呢,没太多时间出去。”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样子,秦灵桑哪里会有心思出去? 秦安炎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阿姐,就算再忙,再怎么紧急,你也需要休息啊。你都连着好几天不休息了,你自己不心疼自己的身体,我还担心呢。” 他的话让秦灵桑一愣,没有说话。 “今天听我的,不要想那些麻烦的事情了,放松一下。” 秦灵桑应道:“好。” 秦安炎带着秦灵桑,两个人换了一身便装,偷摸的出了宫。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各个摊位吆喝叫卖,秦灵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她向往的生活,而不是被困在皇宫那个富丽堂皇却又像牢笼一样的地方。 秦安炎拉着秦灵桑,指着街尾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跟她说:“我们要去那里。” “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人同我说,街尾这家新来的店虽小,但是食物好吃,吃过之后就让人忘记不了。今天,我带阿姐来试试。” 秦灵桑轻笑:“所以,你是要带我吃东西,放松一下?” “嗯嗯。”秦安炎一脸认真地点头。 别看这店面小,里面的装潢倒是分外精致。听里面的伙计说,这二楼还有雅间。 明明在外头看一点儿也不起眼,秦灵桑坐在雅间里面,被这儿惊艳的一下。 “阿姐想吃什么?” 秦灵桑:“你点吧,我都可以。” 秦安炎也没来过,便让店里的伙计推荐几道菜,从中挑了几个,算是把菜点了。 伙计记下了菜名,就退出去了,给他们带上了门。 “阿姐,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这个位子?”秦安炎低着头,看着桌面,轻声道。 秦灵桑看着他,发现他长高了许多:“不喜欢。” 秦安炎眼眶微红,声音嘶哑了一些:“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坐上去?你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累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有多累。” “这个位子,他们喜欢,便给了他们便是了,争来争去累的还是阿姐你。”他微咬着牙,眼睛睁圆了。 秦安炎的话可真是孩子气了,秦灵桑听后笑了起来。 “给了他们,我们就没命了。” “怎么会?我们不争,他们还会赶尽杀绝吗?”秦安炎用不相信的语气,嘟囔着。 秦灵桑叹了一口气:“安炎,你是我弟弟,我要保护好你,保证你的安全,这是我答应母后的。哪怕有一点点的风险,我也不愿意去试试。” “可是你很累!” “所以你要快些长大,以后不能再像现在这般孩子气了。”秦灵桑说。 秦安炎抬眸看她:“我长大能做什么?” 秦灵桑手放到桌面上,十指相交:“这是你的天下,我不过是替你整理好它,等安定了下来,就该送给你了。” “我……可以不要吗?” 秦灵桑笑了笑,认真地摇摇头:“不可以。” 秦安炎有些呆愣!“阿姐,你都不心疼我的吗?” “你是嫡长子,有些东西本来就该是你的。再怎么说,我们姓秦,秦家的天下不能就这么断了,你该担起它。” “阿姐……” 秦灵桑安抚似的看了眼秦安炎,柔声道:“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你也不用担心,以后阿姐还会在你身后。” 秦安炎嘴角微耷,说:“我也不喜欢的。” 秦灵桑想着自己这个弟弟,从小被保护着长大,定是怕累:“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就没有这么忙了,你不会很累。” “不是的,阿姐,我是不想待在那个只可以见四方天空的皇宫。” “到时候天下太平,你也不忙。你是宫里最大的人,要出个宫,没人会拦你。” 这样一想,倒是也没有很不开心了…… 话歇没一会儿,他们点的菜就陆陆续续地上来了。五菜一汤,看菜色,给人一种浓浓的食欲。 傍晚时分,他们两人才摸回皇宫。 那家小店的菜是真的让人吃一次就忘不掉了。最后还真的应了秦安炎的话,吃一顿好吃的,放松一下。 放松以后,还是需要快速紧绷住那根弦的。秦灵桑刚回去,这边兰勒吉的信件就到了。 文钟书带着军队撤离了边境。他说,文钟书拿着圣旨,他也没有办法去阻拦。 “假传圣旨啊,又长能耐了。”秦灵桑合上信纸,抬手揉了揉眉心,“邱玥,让风遇派人去找文钟书的踪迹,他应该要去和文礼汇合,阻止他。” “是。” 邱玥出去后,秦灵桑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门,看着窗外。 夏初了,往年京都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热了,今年不太一样,雨水比较多,到现在都还让人觉得有阵阵寒意。 外面的空气是湿润的,水汽打在脸上,有些凉意。秦灵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吐出来。 “要是再出个太阳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灵桑:快点把它拿走。 缩在角落的秦安炎,瑟瑟发抖:我不要…… 第四十五章 秦灵桑花了不少心思和时间, 才把朝廷里头清了个差不多。里面有冷修把关,她也放心的放了不少权给秦安炎, 随他想法, 没有什么大错。 没过多久, 中阳那边有几个郡,开始出现了小问题, 总有些混混在街头闹事。执政派官兵去清理, 可怎么也清理不干净。 时间一久,百姓自然就有了怨言。这样一来,那几个郡都变得乱了起来。执政又要安抚百姓, 又要处理那些捣乱的人, 忙的不可开交。 这个消息,秦灵桑一拿到手, 面色就阴沉了下来。 文礼要开始行动了吗? 中阳这边事起,隋南的动乱就紧随而至。文钟书并没有像秦灵桑预想的那样,去从京和文礼汇合,而是带兵半路折返,杀了兰勒吉一个措手不及。 两军对峙, 隋南边境的百姓都憋在家里,不敢出门。 近几日, 秦灵桑眉头不展。心中有事,食之无味,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 她唤来还在京都皇宫的暗十二,同他说:“十二, 你去找凌霄,向他尽可能多的借隐卫,再去中阳,稳定中阳局势,守住。” 暗十二自是知道这个任务的重要性,声音微沉:“属下领命!” 暗十二领命而去,秦灵桑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邱玥,研磨,写圣旨。” 邱玥上前,走到书桌旁,铺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而后开始研磨。 锦州最为重要,离京都只隔了一一条隽曦河。若是文礼从锦州开始,或是想从锦州逃离,都是一个大麻烦。 早先,秦灵桑让秦安澜去了闽中治理水患,带着一些兵。这本就是有意为之,就是为了文礼动作之后做准备。 现在就是需要秦安澜的时候,他需要守住锦州,总之就是让文礼去不得。同时,他还可以准备着,情况一有变,就可以随时支援京都。 之后,秦灵桑又写了一封信,是送给天赐北家的。 “给风遇,让他去天赐送信。” 邱玥接过信:“是。” 文礼要反,秦灵桑做了她可以做的最全的打算,就等文礼开始。 不日,天赐国突然撤兵,密真没有了天赐那边的压力,集结了兵力,全力进攻易北的边疆防线。 与密真同步动作的是文礼,隋南文钟书发力,攻打兰勒吉的军队,把兰勒吉堵在原地动弹不得。 文礼带着他的私军,直指京都,军队直逼京都城门。 情势紧急,秦灵桑唤来羽林卫统领付措,开始布控皇宫防护。 她说:“留一半禁军,守皇宫。锦炎宫加强巡逻,务必护我皇弟周全。还有,皇宫外围增添人手,不许人出入皇宫。” 付措点头:“是。” “剩下的禁军编入军队,皇宫事宜交给副统领,你随朕,领兵应战。”秦灵桑眸色愈深,“通召兰勒敬,带着他的兵围守皇城外围,随时支援。” “是!” 一朝战起,翊炎国上下都没能好过。百姓们待在家里,祈求着战乱快些过去;官员们文官守着朝堂,武官上阵杀敌。 密真兵力强大,易北就秦临渊带着不足四万的兵马守着。可想而知,秦临渊是守不住的。 密真军队攻入易北,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上船,要过十丈峡。十丈峡有文礼的人,密真过的十分顺利。留下一些人守着十丈峡,防止秦临渊回京都,密真的大部队是直奔京都,不做任何停留。 与此同时,秦临渊带着将士们,上了关山。在关山与天赐国的军队,还有莫锦阳的兵马汇合,从关山口走,同样直去京都。 莫锦阳先行回了京都,见到了秦灵桑,陪着她一起,对付文礼。 几日后,密真的军队到达京都,列于京都城门下。 秦灵桑站在城墙上,冷漠地看着浩浩荡荡的密真军队,扯着嘴角,扬起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文礼为首:“秦灵桑,交出皇位,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秦灵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文礼,还是该叫你拓达噶。朕是真的不知道,你是文尚书,还是密真的三王。” 她话音落下,文礼惊愕了一瞬:“你知道了?” “知道了。不过朕也很佩服你,在我们翊炎潜伏了这么久。” 文礼:“不要扯开话题,交出皇位,归顺密真。若是你识相的话,本王不与你计较,本王女儿还有外孙的事情。” 秦灵桑轻笑出声:“这改口改的很快啊。不过,文贵妃和秦安裕不都是被你舍弃的棋子吗?你会为他们报酬?简直笑话!再说,你会放过朕,朕不信。” “既然如此,秦灵桑,你就不要怪本王手下不留情!”文礼笑,“兰勒吉被限制在隋南,秦临渊被困在易北。你手上,加上兰勒敬手里的兵,充其量五万不到,你拿什么跟本王斗。” 秦灵桑抬起手,抚摸着指甲上的丹蔻,挑眉一笑:“他们到了呢。文礼,你真该回头看看。” 他们?是谁? 文礼在疑惑,回头看,入目第一位就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秦安澜。 秦安澜:“许久未见了,文尚书。” “怎么可能?!你的腿不是废了吗?” 秦安澜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笑了笑:“真是抱歉,未能如你所愿,本王的腿好了。” 莫锦阳出手,失败的几率太低。 紧随而来的是秦临渊,带着一大队。秦灵桑看见了他,距离太远,只能向他招招手。 秦灵桑复看向文礼,道:“看,静安王来了,带着他的兵,还有天赐的兵。” “天赐?” “唔,涂白和黎昌元,还有十二。”秦灵桑看着他们身后人的服饰,是凌霄的隐卫。 秦灵桑对文礼粲然一笑:“文礼,四面夹击,你说,你和朕谁会赢?嗯?” 结果昭然若揭,胜方,自然是秦灵桑。 文礼的私军被编入翊炎国军队,由兰勒敬管理。至于密真的军队和文礼,当然是被扣押。 京都的危机解除,付措带着禁军去隋南支援兰勒吉,而后,文钟书被俘,军队归还国家。 文礼是密真三王,密真没道理不赎他回去;再不济,秦灵桑手里还有密真军队,这总不可能不赎回去。 秦灵桑亲自去和密真的王谈条件:首先,约法三章,百年不得侵犯翊炎国土;其二,战争期间的所有损坏由密真赔偿,金银赔付。 密真起先不应,后来是真的别无他法,一咬牙一跺脚,才接了秦灵桑的条件。 莫锦阳腻歪在秦灵桑身边,问她:“天赐国,怎么会来?” “我母后是天赐北家的人。” “略有耳闻。” 他的头发闹的秦灵桑脖子痒痒,她笑着推开了他的头:“北家隐世已久,但真要论权力,北家依旧可以使天赐国皇帝调动兵马。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可用便好了。” 莫锦阳又凑过去:“老天都在帮你啊。” “你别闹,还有好多事情处理呢。” 莫锦阳挪开了一点点,眼神有点儿小委屈。 秦灵桑无奈,放下手里刚蘸了朱砂的笔,看着他说:“我得好好理理国家,此战一过,便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次事情中有功之人都要论功行赏,他们都是可造之材,有了他们,国家可以更稳定。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了,我把皇位传给安炎,我们就回逍遥山庄过日子。” “阿九,你说的哦。” “嗯。” 整理一遍,国纲再次稳健。 秦灵桑在第一时间跟大臣们说:“朕决定把位子传给绥王,秦安炎。” 一战之后,国家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她想换人坐皇位,肯定是有大臣不同意的。 秦灵桑看着不同意的那些大臣,就觉得奇了怪了。这些人她记得,当时她登基时,说她是女子,不可;现在她给他们换一个男子,他们又不愿意了。 真难伺候。 秦安炎的能力还是有的,他有辅政,大臣们都可以看见。最后,秦灵桑力排众议,说服了他们,把位子送到了秦安炎的手上。 秦安炎的眼里很抗拒:“阿姐,我拒……”绝。 “不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开心^_^ 后面有番外~ 第四十六章 番外 秦安炎顺利登基, 改年号为绥安。 京都已无大事,秦灵桑和莫锦阳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番, 带着邱玥和风遇, 偷摸地离开了皇宫, 向关山出发。 几人也不着急,路上坐着马车, 慢慢悠悠的走着。是不是停下来, 看看风景,吃吃美食。有些地方实在太吸引人,便留下来小住几日。 到逍遥山庄, 那已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他们悠闲自在, 京都里的一些就着急了。秦安炎找不到他阿姐,命人去寻了;丞相府的冷修, 面色阴沉,让人速去逍遥山庄把人逮回来。 冷修的人去那里扑了一个空,那人前脚刚走,秦灵桑他们后脚就到了,完美错过。 冷修开始闷闷不乐, 他知道他这是被他三妹给坑了,估计剩下的时间都在嗑死在这京都丞相府里…… 京都的人都按着心思, 等到过年有年假的时候,秦安炎和冷修打头,拖着浩浩荡荡、气势磅礴的一群人,要去逍遥山庄。 半道上, 他们遇见了秦临渊还有秦安澜他们,目标一致,自然而然就一起走了。 秦灵桑正坐在院子里,裹着大氅,手上摆弄着莫锦阳刚给他做的糕点。她刚咬了一口,她就听见一阵嘈杂声。 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就听见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三妹还真是好悠闲啊!” 秦灵桑看向说话的冷修,缩了缩脖子,抬起手小幅度的挥了挥,跟他们打招呼:“嘿,你们来啦。” 然后,她扭头,看着屋内,喊道:“长生,安炎他们来了。” 莫锦阳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不过身上穿着一件粉嫩嫩的围裙:“进来坐?” 秦灵桑起身,小跑到莫锦阳身边,小声道:“还真被你说中了。” 莫锦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而后他抬手拢了拢她身上的大氅:“你也进去吧,外头冷。” 秦安炎走到秦灵桑身边站定,板着一张脸:“阿姐,朕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秦灵桑还是第一次见秦安炎板着脸,被他唬得一愣,微挑起眉:“好。” “我觉得我们有挺多事情需要解决一下,三妹。”冷修依旧咬牙切齿,说完,他还向身后看了一眼。 秦灵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凌霄还有他身边的温浅浅,他的手臂搭在温浅浅的肩膀上,笑得开心。 “桑桑,看,这是我妹妹!” 一瞬间,秦灵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心里有事,最有怨言的莫属于顶前面的两人了,从凌霄开始,后面的兰家人,秦临渊还有秦安澜,就是单纯的来拜个年,顺便来蹭住几日。 到了屋里,秦安炎和冷修一左一右坐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入座。秦灵桑跟着莫锦阳进去,登时一怔,倒是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秦灵桑看着空空的主位,还有坐在左边的秦安炎,说:“安炎,你该坐上首。” 秦安炎冷哼一声,声音微凉又带着一些孩子气:“上首自然要给朕的阿姐,不接受任何反驳。” 既然如此,秦灵桑就带着莫锦阳坐了主位。 屋子里的小厮给每人都上了茶,秦灵桑轻呷一口茶,抬眸看向秦安炎:“说吧。” 秦安炎鼓着腮帮子,镇定地看着她。没过多时,他就破了功:“阿姐,你骗人!” “嗯?” 秦安炎:“你说你会一直在我身后的,可是你跑了,连个影子都找不见!” 秦灵桑看着她的炸毛弟弟,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阿姐一直在安炎身后呀,就是距离远了些,精神上是支持你的。还有啊,我留了一半的影卫和暗卫给你,不算‘连个影子都找不见’。” 秦安炎:“……” 说不过这个骗子怎么办?着急! 秦灵桑转头,看向冷修:“你呢?” 冷修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可他眼里尽是控诉:“三妹,作为你说的关键,我咬着牙去了那个乱七八糟的朝堂。现在都无事了,你和大哥偷偷跑掉,就把我那么留在了京都,你心里过意的去吗?” 秦灵桑低下头,认真的想了想:“过意的去。” “秦九歌。” “安炎才登基,很多方面还是不太可以的,前朝有你,我就放心了。乱七八糟的那段时间你都可以相安无事,现在这么安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秦灵桑说。 冷修难得撇撇嘴:“你怎么不自己去。” “二哥能力卓越啊。” 冷修沉默了一瞬,算是答应了。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凌霄,问秦灵桑:“这人是哪里来的?硬说我家浅浅是他妹妹。” 秦灵桑还没来得及说话,凌霄就开口:“什么叫硬说啊?歆歆本来就是我妹妹,你手里那块玉佩就是我们凌家的信物。” “我千辛万苦把浅浅养大,我容易吗?你说抢就抢。” 凌霄“哼”了一声:“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歆歆,你想拐走就拐走,不可能。” 冷修知道这个凌霄是秦灵桑带来的,于是说:“三妹,你把他弄走。” “嗯……怎么说凌霄也是你大舅哥,二哥,你还是需要说服他的。” 冷修:“他是谁大舅哥?” 凌霄:“我是他大舅哥?” 莫锦阳看着这样的情形,笑道:“家里的问题,自己解决哦。” 两人齐齐瞪向莫锦阳。 其他人决定在逍遥山庄过年,秦灵桑自然欢迎:“逍遥山庄屋子多,你们随便挑。” 众人:“好。” 原本山庄里,有秦灵桑、莫锦阳,还有常驻的兄弟们。虽然不冷清,但也没有很热闹。 过年了,这么一大群人过来,倒是让山庄实实在在的热闹了起来。山庄里的兄弟们张罗着装饰庄子,准备过年。 晚上,秦灵桑穿着厚厚的衣服,跟莫锦阳坐在屋顶上看星星。今天是难得的满天繁星,甚是美丽! 她歪头靠在莫锦阳的肩膀上:“长生,这次过年,应该会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过的最开心的年。” 莫锦阳握住她微凉的手,用自己的掌心给她暖手:“以后都会很开心的。” “遇见你们真好。” 莫锦阳:“阿九,都过去了。” “是呀,我以后要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好土匪!”秦灵桑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劫富济贫?” 秦灵桑握住拳头,义愤填膺地说:“嗯嗯,还要匡扶正义!” 看着她可爱的小模样,莫锦阳笑了,有太久没有看到她这般孩子的模样了:“真是喜欢死阿九,这么孩子的样子。” “哪里孩子了?我明明很认真的,好不好?” 莫锦阳顺从的点点头,问她:“还有什么打算吗?” 秦灵桑指了指院子的角落:“想在那里种一颗腊梅,我们一起。” “好。” 秦灵桑笑了,眼睛仿佛一轮新月。她抬起手,掰着手指数着:“等开春了,我们去东太领春郡逛逛,一直听说那里的春.色是人间最美;夏天呢,我们去易北吧,那里不热,还可以看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快入秋就该去锦州了,看看临渊,小住几日;差不多了,就去隋南看看,三皇兄说那里景色别致,与别处不同。而后,我们可以从隋南一路玩到京都,和安炎一起过个年。” 莫锦阳搂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他在笑,靠在他胸口出的秦灵桑可以感受到他胸口的震动。 他说:“阿九倒是把明年一年的行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是,多完美!”说完,秦灵桑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莫锦阳低下头,附在秦灵桑的耳边,低声道:“阿九算漏了些什么?嗯?” 太痒痒,秦灵桑避开了一点点,有些茫然的抬头望他:“没有啊。” “阿九前些日子还跟为夫说想要一个孩子,现在怎么把孩子漏掉了?” 秦灵桑脸颊蒙上了一层淡粉:“不是还没有嘛……” “这是要努力的呀。” “……” 突然想到那位大臣:“臣恳请陛下和皇夫多多努力,早日产下龙子。” 想到这里,秦灵桑的脸又红了一层。 计划里漏掉孩子是多么不正确的一件事情,秦灵桑算是知道了。 刚开春,她的所有计划都变成了不可执行。因为,那个不在她计划里的孩子来了,打乱了她的计划。 出去玩是不行了,她只能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等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一开始肚子还是平平的,秦灵桑没有什么真切感,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反观莫锦阳,他是紧张的要命,生怕秦灵桑有什么不适。 秦灵桑对他的紧张也是很无奈,于是想着法子,帮他转移注意力。 “长生,你说这一胎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莫锦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说:“都可以,男孩女孩都好。” “你给孩子多想几个名字?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男孩女孩都要准备着。” 男人像是被突然点醒:“对,对,对。要想名字了。” 要说这个转移注意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成效的。 莫锦阳还是窝在秦灵桑身边,不过没有再那么紧张兮兮的了。而是抱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嘴里还时不时叨咕几句。 第四十七章 番外 冬天, 秦灵桑顺利的生了一个女孩子。 之前,莫锦阳天天抱着书, 要给孩子取名字, 结果到孩子出生, 他都没能选出一个满意的来。 秦灵桑看着怀里肉乎乎软绵绵,还有些皱皱巴巴的小家伙, 抬手捏了捏她的小手:“长生, 她的小名就叫团子吧。” 莫锦阳拨开黏在秦灵桑额头上的头发,轻柔的亲了一口:“好。” “你要加油,把团子的大名给想出来。” 男人用他自己的额头抵着秦灵桑的额头, 看了看刚出生的小姑娘, 眼里带上了几抹疼惜:“好,你快休息吧, 累了那么久。” “嗯,特别想喝鱼汤。”秦灵桑眼皮子开始耷拉下来,眼里也没了什么神采,临睡前还惦记着吃的。 莫锦阳看着已经睡过去的人,眼里有了一些湿意, 道:“好,起来就可以喝到了。” 秦灵桑坐月子, 莫锦阳忙前忙后的照顾她,细致又周到,生怕她落下什么病根子。 取名字的事情一直拖着,直到团子满月的时候, 莫锦阳才把她的名字给定了下来,唤做莫清芷。 几年过去,当年的小团子,已经是一位七岁大的小姑娘了。 莫清芷最会闹腾,想个小男孩。 现在她就在折腾,她提起自己的衣裙摆,系在腰间,蹭蹭蹭就爬上了树,掏了树顶的鸟蛋,放在准备好的布袋子里。 “团子,你给我下来!”秦灵桑看着爬得高高的莫清芷,心里一阵心惊,连忙喊道。 莫清芷咧着嘴笑开了,腾出一只手,向秦灵桑招了招她小爪子:“娘亲,我这就下来。” 等团子下来,她身上精致的衣裙已经皱巴了。 秦灵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帮莫清芷整理身上的衣裙,嘴里说着:“你一个女孩子,天天爬树打架的,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你看看你弟弟,多乖!” 对了,莫清芷有一个五岁大的亲弟弟,叫莫清珩。他也有小名,叫圆子。他们姐弟俩的小名,凑成了一个“团圆”。 不过,莫清珩虽然乖,但也闹心的地方,就是他不爱笑,平时就喜欢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这两个娃娃,真是让秦灵桑每天都操碎了心。 莫清芷听着她娘的念叨,把别在腰间的布袋子取了下来,撑开给秦灵桑看:“娘亲你看,是鸟蛋哦。” “你上树就是为了这个?” “对呀!松松把它的小崽子带回家了,一窝呢!我掏鸟蛋,准备去喂松松的小崽崽们。”莫清芷笑着说。 松松是在莫清芷出生后一年,被秦安炎派人给送过来的。 说这只红狐,盘在平临宫的门口,怎么赶都不走。后来有人认出了松松,才把它送到了逍遥山庄。 秦灵桑伸手刮了一下莫清芷的小鼻子,说:“下次不许这样了啊,你拿鸟蛋喂松松的小崽崽们,可鸟蛋是鸟儿的小崽崽啊,鸟儿知道该有多伤心。” “这样啊……那我把鸟蛋再还回去?”莫清芷皱了皱鼻子,嘟着嘴,“还回去的话,松松的小崽崽们就没得吃了。” “你可以去厨房拿一些肉,给松松,松松会自己喂的。” 莫清芷抬头看秦灵桑,皱着小眉毛,哼唧了两声:“肉肉是从动物的身上来的,吃了的话,它娘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秦灵桑:“……” 这个倒是学的很快,让她无法反驳…… 秦灵桑清了清嗓子:“内个,圆子呢?” 团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不再纠结原来的问题:“圆子带着风遇叔叔下山了。” “嗯?下山做什么?” “他爱吃的糖没有了,圆子说这次他要自己挑,然后就下山了。” 莫锦阳从屋里探出身,看着她们娘俩,说:“进来吃点心,新做的。” 莫清芷牵着她娘亲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屋里走:“好耶!” 到了里面,莫锦阳走到秦灵桑身边,说道:“冷修在朝中告了假,要来山庄住一段时间,带着浅浅和他们的女儿。” “什么时候到?” “信件是刚到,他们过来,估计就这一两天吧。” 秦灵桑点点头:“我让人把二哥的院子收拾出来,等他们来了可以直接入住。” “嗯,你做主。” 莫锦阳看了眼秦灵桑的腿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东西。片刻,他反应过来,那个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他娘子的小屁孩不在这里。 心情有点愉悦呢:“圆子呢?” “圆子和风遇下山了。” 莫锦阳抬头碰了碰秦灵桑的脸,笑着:“阿九,我现在有点小开心。” “你个幼稚鬼!”天天跟一个小孩子吃醋,真幼稚。 “本来就是他天天粘着我家娘子的嘛。” 啧啧,理直气壮。 “阿九,今年秋天去不去锦州?”莫锦阳说,“之前被绊住了脚,行程一直被耽搁着。现在时间刚刚好,要不要出去游玩?” 秦灵桑想了想:“那团子和圆子怎么办?” “他们都长大了。” 意思就是,是时候学会自己生活了。 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们身边,嘴里还咬着一快淡黄色的糕点:“爹爹,你的意思是,你要和娘亲出去玩,不带我和圆子吗?” “……是。” 莫清芷眼睛亮了亮,它伸出一根手指头,摆了摆:“那我可不可以有一个要求?” 秦灵桑疑惑的看着她的女儿,总感觉她一点儿都不伤心,反而有点儿开心…… 秦灵桑问:“什么要求?” “我想去京都,住到皇帝小舅舅那里去。” “为什么呢?” 莫清芷笑了笑,带着一点点小羞涩?? “我想和涂戈一起玩,他好厉害!” 涂戈是涂白的小儿子,今年十二。 莫锦阳第一反应是拒绝,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再说吧,好吗?” 莫清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 秦灵桑张嘴想跟莫锦阳说话,邱玥从外面进来,说:“夫人,冷丞相带着家人,和小公子一起回来了。”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牵住莫清芷,一起出去迎接他们。 只见冷修牵着温浅浅的手,脸上有些和煦的笑容。他家女儿跟在莫清珩的身后,扯着小男孩的腰带。 莫清珩站在那里,一脸冷清,任由冷依扯着。 看到了秦灵桑,莫清珩才拂开了冷依的手,小跑到他娘亲的身边,拉住秦灵桑的裙摆。 他打开腰间的口袋,摸出几颗糖。然后他抬头,手心向上摊着,上面躺着糖:“娘亲吃糖,甜。” 圆子板着他的小脸,说着这句话,莫名的有喜感。秦灵桑揉了揉他肉肉的小脸蛋,说:“谢谢圆子。” 莫锦阳看着莫清珩,见他一点给他糖的意思都没有,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而后,他别过头,唤冷修他们进屋。 冷修他们一家估计要在山庄待到冬天,正好合了莫锦阳的意。 而后,莫锦阳没再多想当时的感觉,如莫清芷所愿,把她送去了京都。莫清珩待在山庄,有冷修他们帮忙带着,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两个娃娃安排好,秦灵桑和莫锦阳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安安心心的出去游玩了。 两个人的游玩。 看着锦州的景色,秦灵桑心满意足的感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来锦州和上一次不同,感受肯定也是大有不同。 她看着一如既往的隽曦河,深吸了一口气:“长生这里真美,想以后的每一年都来看看。” 莫锦阳把她揽到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好,我陪你。” 你想去哪里,都会一直陪着你。然后,一起白头,一起变老。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撒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