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被退婚三次后,我嫁给了废物皇子 作者:寐酒 文案: 温之玉穿成一本书中的pào灰女配。 原书中,女配花容月貌,身份高贵,却作为女主的陪衬,被退婚三次,面对表面温婉实则绿茶的异母姐姐和爱上绿茶无法自拔的三个前未婚夫…… 系统:你的任务是嫁给废物,做好pào灰女配! 温之玉:明白~ 于是她嫁了,夫君是个甜心大美人,纯洁,无辜又单……蠢。 暗搓搓想把夫君教成反派的温之玉:呆子!凶狠! 大美人委屈兮兮撒娇:唔……夫人,不要~ 温之玉:??? 她躺平认命,与自家夫君混吃等死。 后来温之玉发现…… 嘲笑她胸大无脑的前未婚夫一号被发配边疆了;嫌弃她行为粗俗的前未婚夫二号被派去建城墙了;说她蛇蝎心肠的前未婚夫三号摔下马残了;而她家只会吃的废物夫君登基称帝了。 温之玉颤抖:呆子? 某人露齿一笑:夫人别怕~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之玉,萧则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黑心白汤圆的宠妻计划 第一章 温之玉看着眼前怒视她的男女,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出门透个气都能撞破前未婚夫与自家姐姐激情四she的现场,她的运气非一般人能比拟。 身形高大的俊朗男子将一纤细的白衣女子紧紧扣在怀里呈保护姿势,一双鹰眸狠狠地瞪向温之玉,俊美的脸上满是怒色:“你怎么在这儿?” “温之玉,我已和你解除了婚约,别再来纠缠我!” 温之玉看看天,chūn光明媚,又看看地,确定是国公府的后花园,瞥了眼眉宇间都是厌恶的男子,慢吞吞提醒道:“现在是申时,天色还早。” “这里又是我府上的后花园,我为何不能来?” 男子目中尽是嘲讽之色,“不用狡辩了,谁不知你恶毒善妒,根本用不着我点出来。” “啊,这番怎说?”温之玉无辜地睁大眼睛,随即恍然道:“若是指打断了你与姐姐在光天化日之下私会偷情,那我倒是挺恶毒的。” 怀里的人儿闻言轻颤,顾骁脸色顿时难看无比,一字一句道:“你在找死。” 温之玉眨了眨眼睛:“难道顾将军又想杀玉儿一次么?” 她声音微扬,虽是疑惑地发问,但却带着点气定神闲的意味悠悠道:“那将军可得下重点手,别让我又爬起来了。” “你……” “顾骁,别说了。”温韵红着眼从男子宽厚的胸膛里抬起头,话音轻颤,柔弱的姿态引得男子一阵怜惜。 “妹妹,我知道你是怨我。”她转头看向温之玉,红唇微肿,泛着水色,足以窥见之前的暧昧。 “顾将军他一时失手,将你推入了河,姐姐先给你赔不是。” “哦?”温之玉不太信。 “韵儿,你不必如此。”顾骁冷哼一声,“是温之玉她自作自受,落了水也是她罪有应得。” “若不是她嫉恨于你,我们怎么会现在才互表心意?”说到这,男子表情yīn霾,似是想起了极为厌恶的事,皱着眉对温之玉冷声道:“我与韵儿情投意合,之前与你订婚不过是受人蒙蔽。” “温之玉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别再来伤害韵儿,不然就算用尽我顾骁全力,也不会放过你。” 温之玉静静地等他放完狠话,才似笑非笑道:“我前些日子似是见到姐姐与金科状元林景寒相谈甚欢,怎的几日不见,又成了顾将军与姐姐情投意合,顾将军莫不是弄错了?” 温韵脸色微白,“妹妹……” 顾骁心忽的一揪,“温之玉,你莫要挑拨离间。” “顾将军误会了,我就想问问姐姐,到底对林公子有没有点心意,若是没有,我也好找我那前前未婚夫续一续旧情。”温之玉浅浅一笑,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似是对林景寒情根深种。 顾骁瞪着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羞耻!” 温之玉仿若未闻,面上一派淡定之色,“哪里比得上顾将军与姐姐呢?” 不知羞耻四字仿佛是打在了温韵脸上,她绞着帕子颤声道:“妹妹莫要胡说,我与顾将军情到所致,与那林公子也只是互为知己,万万没有妹妹口中那种龌龊的关系。” 温之玉重复道:“龌龊?”随即捂着嘴痴痴地笑,“姐姐可敢在林状元郎面前亲口说上一遍?” “温之玉,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离不开男人么?”顾骁搂过温韵,不忍看她委屈的模样,见温之玉贼心不死还在bī问,心底涌上一股恶气,“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林景寒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别白废心思了。” “不日后,我就将向国公府提亲,韵儿将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其实这话顾骁还并未与温韵商量,只凭着一股恶气脱口而出,怀里的人儿闻言一僵,但顾骁心思全在温之玉身上,并未注意到。 倒是温之玉诚恳地劝道:“这样不太好吧,顾将军可是前几日才与我退的亲,这么快就要娶我姐姐么?” 温韵心里一动,抬头柔柔地看向顾骁,男人低头安抚着她,“韵儿莫怕,我的军功足以向圣上求一道御旨。” 温韵:“……” 温之玉暗自发笑,她看了眼面色微僵的温韵,打了个哈欠道:“那玉儿只能祝顾将军得偿所愿了。” 好话不听,活该你戴绿帽子。 许是温之玉兴致缺缺的样子与过往大有不同,顾骁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顾将军,我在你心中就只剩下恶毒这一点了么?”温之玉幽幽地反问。 “这次我是真心待你和姐姐的,”温之玉笑了笑,“毕竟,再过三日,我就要嫁给五皇子了。” “到时,顾将军再见我,就没这么容易了呢。”温之玉故作娇嗔地说完。 话音刚落,顾骁脸色就猛地一黑,看向她的眼神就如几日前推她入水刻那般yīn沉。 温之玉满意地拎着裙摆从两人身边款步走过,“那我就不打扰将军与姐姐了。” 两相jiāo错那刻,她听到顾骁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 片刻后,惊慌失措的女子从后花园跌跌绊绊跑了出来,几个侍卫惊讶地望着梨花带雨,瑟瑟发抖的温之玉,询问道:“二小姐,您这是?” “有蛇……园子里好大一条蛇。”她惊恐地指着来时的方向,一张俏脸面无血色。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齐声道:“小姐莫怕,我等立即去将那畜生捉住。” “多谢侍卫大哥。”女子捂着脸低声啜泣。 ……至于是捉到蛇还是捉到jian就不归她这个弱女子管了。 “姐姐,你刚刚在做什么呀?”待一众侍卫远去,带着奶腔的儿音诡异地自温之玉脑海中响起。 温之玉眉眼一弯,眼中水色早已消失殆尽。 “睡醒了?”她在脑海中问道。 温团打着哈欠,“在姐姐说女主不要脸的时候,我就醒了哦。” “姐姐还没和我说,为什么让侍卫们去捉jian呢。” 温之玉叹了口气,学着它的口气道:“温团子,你怎么这么愚钝呐。” “姐姐我这么善解人意,肯定要对得起顾骁对我恶毒的认知才行呀。” “……” “温团子,你怎么不说话?” “姐姐好坏哦。”忧愁的奶音响起,温团子在温之玉jīng神海里打了个滚,一本正经地叹气。 前辈们都没告诉它遇到这种坏坏的又漂亮的宿主要怎么办。 温之玉逗着它,故作诧异地问道:“我哪里坏了?都有在乖乖地走剧情,团子你不要污蔑我哦。” “真的吗?”温团满脸迟疑。 “书中温之玉不就是个恶毒女配么?” 温之玉理直气壮,温团被她忽悠得分不清真假,奶里奶气地向她道着歉。 温之玉享受地听着温团的奶音,觉得这个恶毒女配她还当得像模像样。 温之玉是《庶女风华》一书中的恶毒女配,生得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剪水双瞳,顾盼流转,一颦一笑间娇媚异常。 可她也虚荣,自私,追逐财富权势,身为国公府嫡女,却内心狭隘,恶毒善妒,是作为书中女主、国公府庶女温韵的衬托。 书中描述女主温韵心地善良,端庄优雅,温婉贤淑,是一代才女,从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到温文尔雅的状元朗再到颇受圣上器重的八皇子,都将其视为白月光。 前期温之玉利用身份qiáng行破坏主角之间的感情,并与男主男配们订婚,又因陷害温韵被一一退婚,成为皇城的一个笑料,最后失足落水,一命呜呼,大快人心。 而另一个温之玉就在此时穿到正落水的原主身上,昏过去的最后一眼,是面无表情的男子与他怀中嘴角微勾的女子。 昏迷了整整一日后,温之玉悠悠转醒,脑子里就住了个奶团子,花了半日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她便接到了代替恶毒女配位置的任务。 奶团子在温之玉这里除了卖萌,就是多个提醒剧情发展的作用。 由于恶毒女配没死成,改变了整本书的走向,现在温之玉接到的剧情是与皇城有名的废物五皇子萧则成婚。 时间是三日后。 温团子温温吞吞翻出萧则的资料:“姐姐,这个萧则在书里就三句话剧情也。” 尾音拖得极长,有点嫌弃的样子。 温之玉挑眉:“念念看。” 温团子:“五皇子萧则,十四岁时被圣上怒批为不堪一用,此后便再也不参与朝政,不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就没了?” “没有了哦。” “合着他连背景板都算不上?” 她,温之玉,赫赫有名的恶毒女配兼国公府上任夫人留下来的嫡女,在被退婚三次后,竟被温韵亲娘,如今的大夫人给牵线了这么一门婚事,这是不给她半点翻身的机会呀。 “这萧则娶了我,也是他的机遇。”温之玉沉吟了片刻,突然万分笃定的说道。 “团子没有懂哦。” “俗话说,枕边风最好chuī。”温之玉矜持地露出一个优雅动人的微笑。 “姐姐我长得又秀色可餐。” “娶了我的萧则,还怕混不上几句恶毒反派的台词么。” “……” 温团子陷入长久的沉默,懵懵懂懂间,它好像感觉到,温之玉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第二章 温之玉哼着古怪的腔调,心情极好地沿着小路回她的院子。 一进门,丫鬟绿遥就迎了上来埋怨道:“小姐,您身上的病还未痊愈,受不得凉,怎又偷偷跑出去了?” 温之玉捏了捏她的脸,调笑道:“小绿遥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绿遥低着头给她整理衣衫,等温之玉察觉不对,抬起她的下巴,才看到一张簌簌落泪的娃娃脸,“小姐就会骗人,前个日子您出去,回来的时候都快把奴吓死了。” 温之玉瞧着她像只红眼兔儿,可怜兮兮的,不由温声安慰了一通:“好绿遥,再信小姐一次嘛。” 好长一会儿,绿遥才敛了泪,撅着嘴道:“刚儿夫人派身边的嬷嬷来找小姐。” “哦?说什么了?” “让小姐去趟文澜阁,说是找了大夫给您瞧瞧呢。”绿遥气愤地鼓了鼓香腮,“八成没什么好事。” 每次她家小姐被夫人唤过去,回来都要发好大一通脾气,前些日子小姐病得奄奄一息,也没见夫人差人过来看望,这都大半个月了,装什么好人。 “哟,我家绿遥都这么厉害了,还知道没好事。”温之玉笑得满脸不在乎,“那就去看看吧。” 她也想瞧瞧温韵的亲娘是怎样一个人物,能生出温韵这样的女儿。 大夫人所在文澜阁是一处暖阁,日日炭火不断,chūn寒料峭,别处见不到的花草在此却都极为茂盛。 温之玉一靠近文澜阁,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娇笑的声音。守门的老嬷嬷见了她,淡淡地行了礼,就转身进去通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老嬷嬷才出来,面无表情道:“夫人请二小姐进去。” “姐姐,这个老嬷嬷脸好黑哦。”围观的温团子说道。 温之玉嘴角勾起,“下马威罢了。” 她动了动微僵的脚,走了进去,迎面一阵暖香,不知道比她那个小破院子好了多少倍。 主座上的妇人与温韵有三四分相似,眉如远山青黛,眼若秋水含波,一张芙蓉面即便上了年纪,亦风韵犹存,不出意外就是大夫人季挽心。 出人意料的是,屋内除了大夫人,温韵竟也在此。 温之玉低下头行了个礼,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可惜了…… “玉儿,多日不见,出落得愈发好看了。”大夫人朝她招手,“过来给母亲看看。” “是。” 温之玉从容地走了过去,大夫人手轻轻搭在她手腕上,一阵入骨冰凉,温之玉心中诧异,季挽心日日不出暖阁,这手怎么如此这般冰寒。 好在大夫人也只是做做样子,寒暄了几句,让她坐在暖榻上后,便淡淡问道:“玉儿今个是出了门么?” 明知故问。 温之玉暗自吐槽,面上却露出点笑,不急不缓道:“玉儿久卧病榻,近日见外面chūn色极好,便忍不住出门来看一看。” 她看了眼此时一派端庄,温婉贤淑的温韵,捏着帕子捂嘴笑道:“不巧遇上姐姐,共赏了那一园chūn色。” 温韵面色一僵,不想温之玉就这么承认出来,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今儿个韵儿跑来向她哭诉,温之玉这被养废了的玩意在园子里冲撞她,她本以为只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直到她看见韵儿腕上的淤痕。 她的女儿自幼养得jīng贵,容不得这上不了台面的人欺rǔ。看来,仅仅是把她嫁给个废物还不够。 “玉儿,你还有三日便要出嫁了。那五皇子虽说不受宠,但也是皇家子孙,府里的规矩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比拟的。我能给你定了这么一门亲事,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大夫人上下打量了温之玉一眼,美目中含着一丝不易窥见的轻慢:“玉儿也应该明白,被退了三次婚,五皇子能不嫌弃你,是女儿家的荣幸,但规矩却是半点不能少的。” 她见温之玉面色怔怔,似是被唬住了,继续道:“这三日,你就跟着教导嬷嬷习规矩吧,学不会也别用膳了。” 那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手段见多了,少不得把这丫头磋磨一顿。 而温之玉却是一心二用地在脑子里与温团子说话:“团子团子,听这语气,季挽心还不知道她的宝贝女儿gān了什么事?” 温团子不能预知未来,却能通过别人的话分析出过往:“姐姐,温韵没有被侍卫看到哦,他们都被顾骁打晕了。” “但温韵好像还是知道是姐姐引去的侍卫,就和大夫人告状,说你是今日动手伤了她哦。” 这倒像原主能gān出来的事。 所以季挽心现在是来找场子的? 那就太好办了。 温韵不想让别人知道与顾骁的事,她一个恶毒女配为何要如她的意? 温之玉似是打趣地说道:“母亲说的极是,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姐姐也与我一同习规矩罢。” “妹妹说笑了。”温韵扯着嘴角急忙道。 季挽心亦眉心微拧:“韵儿她为时尚早。” 再说了,韵儿乃皇城有名的大家闺秀,端庄秀雅,怎能和温之玉一同比较。 这么想着,她就见温之玉脸上浮出极为惊讶的神情:“母亲还不知晓么,顾骁顾将军今日可是亲口说了,不日就将求娶姐姐。” “我见姐姐并未拒绝,还当是已经定下了呢。” 季挽心脸色猛地一变。 什么顾骁?她凌厉的眼神望向温韵,只见她脸色微白,不由心底一沉。 “都出去!” 她呵退了服侍的一众丫鬟,朝心腹嬷嬷打了个眼色,嬷嬷立即出去敲打一番。 现在哪能男女之间私相授受?只要传出去一点,温韵完美无瑕的名声就会出一条裂缝。 更重要的是,她的韵儿未来可是要做八皇子妃的。 “之玉,我念你是府上的小姐,就不计较你口出狂言了。”季挽心冷声道。 温之玉心底讥讽,这是让她承认是胡说的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 温之玉:“夫人忘了,前些日子可是顾将军怒发冲冠为红颜,让玉儿落了水呢。” 大夫人脸色泛青,一时说不出话。 温韵更是气极,死死地拧着帕子,温之玉是打算捏着这个把柄不放了是么? “妹妹,你说吧,怎么才能让你消了这个气。”温韵衡量一番,不甘不愿地退让了一步,这在前十几年里是从不可能发生的事,总有一天,她要把这笔账算清! 温之玉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听姐姐这话,似是在说玉儿无理取闹。” “夫人,您可要为玉儿做主。” 她眨着眼睛,面上一片无辜:“我待您与姐姐之心天地可鉴。” 季挽心甚是窝火,这小蹄子脸上的表情可不是嘴上说的那样! 那边温之玉又在叹气:“夫人不信我就算了,我的嫁妆也没个着落……” “行了,我会派人将东西都准备妥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季挽心还没明白这温之玉在搞什么名堂,就对不起她从一众侧室中爬上位的手段了。 温之玉羞涩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季挽心:“……” 偷jī不成蚀把米,这温之玉何时变得如此刁钻狡猾。 还有她的韵儿…… 季挽心气得几乎捏断了指甲。 “姐姐刚才好反派哦。” 离开暖阁后,温团子一如既往地chuī嘘着。 “是么?”温之玉笑得有些漫不经心。 “团子,你说温韵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突然问道。 温团子努力地思考了片刻,慢吞吞道:“有点笨笨的样子。” “是啊,笨的很。” 不笨就不会明目张胆地找大夫人来给她撑腰,还用了自损八百的蠢办法。 可就是这么一个蠢笨的人,却能让三个男人围着她不离不弃,最后让身为嫡女的原主死于非命。 女主光环真的有那么厉害么。 暖香阁内,几个丫鬟看着从夫人那回来后就抑制不住低泣的温韵面面相觑。 “你快出来,出来呀。”温韵在空无一人的闺房里哭着叫道。 一想到温之玉走后,母亲对她的冷脸相待,温韵就难堪到不愿见人。 “废物,哭什么哭?”冰冷的女声自屋里响起,“谁让你没有我命令就擅自去招惹温之玉的?” 温韵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泪水:“谁叫她让我在顾骁面前难堪。” “蠢物!” “你天天骂我蠢,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凭什么!”听到女子骂她,温韵声音不由得尖锐几分。 “你以为我想么?” 在温韵看不见的地方,一个长得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满脸yīn沉,看着她的眼神露出几分凶恶。 谁都没想到,她温韵在凄惨死后,竟能以幽魂的形态附在幼年的自己身上,当年把自己踩在脚下的温之玉如今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什么皇城一绝,什么国公府明珠,都还没长成。 于是,她花了十多年的功夫,一步步把幼年的温韵打造成如今的样子,国公府的嫡女,皇城众女子艳羡的对象,还有那些眼高于顶的男子都围着这个温韵团团转。 从里到外,都将温之玉那个贱人击败得体无完肤。 她夺过了前世温之玉的一切! 前几年在她的引导下,温之玉慢慢长歪,名声扫地,可惜她一天只有一个时辰是清醒的,否则今日也不会让这个蠢货钻了空子,输了温之玉一招。 幽魂缓缓地浮在温韵背上,在她耳边蛊惑道:“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还怕不能把温之玉踩死么。” 见温韵仍心有不虞,幽魂眼中闪过厉色,威胁道:“不然,你就别想让那些男人一直爱着你。” “不,你不能这样!”温韵被戳到痛处,又叫了起来。 “那你就乖乖的……” 乖乖地把这具身体照顾好,幽魂看着自己穿过温韵身体的手,感受其中越来越qiáng的心跳,无声地露出一丝狞笑。 “明日,邀林公子于府上一叙罢。” 第三章 在《庶女风华》一书中,原主温之玉前后定过三次亲,可连嫁衣都未有过,便被草草退了婚。 如今她即将嫁给五皇子,这大婚之日必要的装束不是说有就有的。 可第二日一早,温之玉的嫁衣被大夫人差人送进了她的院子。 深色的沉木箱子一打开,绿遥就猛地睁大了眼睛,“小姐,大夫人她……” 她看了眼神色淡淡的温之玉,喃喃道:“好大方啊。” 摆在眼前的嫁衣刺绣jīng致,绣着数百朵金丝牡丹花样,头冠耳饰镶嵌着硕大的明珠翡翠,规格隆重,根本不像是短时间内能备好的。 温之玉伸手拂过上面的鸳鸯图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倒是绿遥看完后,便高兴地捧起嫁衣,“小姐,试一试吧,多好看呐。” 待那衣裳展开,绿遥脸上的笑便挂不住了,她伺候温之玉多年,自是熟悉自家小姐的身形,这手中的嫁衣料子虽好,却没哪里是合适的,再细看几眼,倒是与温韵的身形有几分相似。 权贵人家女儿的嫁衣制作繁琐,一般是早早就备好几套,待小姐选好中意的后,剩下的便留给府中不受宠的庶女。 府里就两位待嫁的小姐,大夫人玩的什么把戏不言而喻。 “大夫人她欺人太甚!”想通了的绿遥涨红了一张脸,“小姐,她怎么能把大小姐不要的衣裳给您!小姐您可是嫡女。” “她要是重新备了一套,才让我惊讶呢。”温之玉了然,“到底是不想我抢了她亲女的风头,便把温韵挑剩下的给了我。” 绿遥气地拿起衣服就想去找季挽心说理,“小姐,我们不能受这个气。” 温之玉一把拉回了她,“你一个小丫鬟,大夫人要是一怒之下打杀了你,到时候我找谁哭去?” “那、那我就去找公爷。”绿遥弱弱说道。 渣爹? 温之玉揉了揉绿遥的双丫髻,一脸高深道:“傻绿遥,莫要担心,我自有办法。” “姐姐,你真的有办法么?”温团子看着哄着绿遥去给她拿点心后,就懒洋洋晒着太阳的温之玉,充满疑惑地问道。 温之玉舒适地眯起眼睛,承认得理直气壮,“当然没有,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温团子,做人要认清现实。我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能在凶恶的大夫人那为自己争取到利益呢?” “姐姐你不要想偷懒,就不做恶毒女配了哦~”温团子一语道破真相。 温之玉一脸困倦地装作没听见,chūn天到了,就算女配也得犯困。 林景寒一踏入这个院子,就看见一个女子仰躺在院里的软榻上,旁边摆放着几碟点心。 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披散在榻上,衣衫虽整,但露出来的一点白皙皮肤被日光照着,有些晃眼,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奇特慵懒的气息。 林景寒顿了一下,不免淡淡摇头轻笑道:“粗俗。” 榻上那女子似是被惊醒,睁眼看了他一眼,又恍恍惚惚没了反应。 “阿玉。” 温和淡然的声音又响起在耳畔,温之玉眯着眼看了看:“您是?” “姐姐,是林景寒呀,那个前前未婚夫。”温团子提醒道。 温之玉一激灵,脑子里迅速翻出林景寒的信息。 不同于满门战将的顾骁,林景寒出生书香世家,满门清贵,本人弱冠之年便连中三元,书中描述他面如冠玉,待人接物温润和煦,举止言谈恪守礼制,是晋朝有名的翩翩君子。 温之玉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的公子,咳了一声问道:“林公子来我这寒舍有何贵gān?” 林景寒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温声道:“阿玉,你一女子莫要当众而眠,如此这般,有些粗鄙了。” 粗鄙…… 温之玉想起来了,当初林景寒退婚的理由似乎就是嫌弃原主举止粗俗,没有大家闺秀之风。 正按捺着起chuáng气的她微微一笑道:“请林公子后退几步。” 林景寒温润的眸子看着她,似乎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依言退了三步。 只见温之玉慢慢吞吞从榻上爬起来,优雅至极地理了理发丝,待一切妥当,才温声细语道:“林公子不要口里出虚恭,可好?” 出虚恭,俗称放屁。 温之玉深知如何狠戳一个人的弱点。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就见林景寒温润雅致的脸微变,似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能以最优雅的语气说出如此这般难以入耳的话语,波澜不惊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古怪。 “阿玉,你怎么如此……”他思虑了片刻,实在找不出另一个词来形容她,只能失望地道了句不讲礼数。 温之玉面无表情“呵”了一声。 温团子默默收住想要说话的欲望,姐姐看起来又要搞事了。 “林公子也懂得什么叫作礼数?”温之玉眼底划过一丝讥讽,“难道盛名享誉皇城的公子不知道进女儿家的院子要事先扣门的么?” 林景寒微微一愣,他之前进出这间院子,温之玉都是笑脸相迎,从未对他有过要求,时间一长,他便忘了这回事,不想这次却被女子给明晃晃指了出来。 眼前的女子冷着一张脸,眼含讽刺,口中吐出的话也带着几分恶意,未免太不顾及之前的情谊了。 但到底是他失了礼,林景寒掩住心中不悦,言语含了几分歉意道:“是我失礼了,阿玉莫怪。” 温之玉扯了扯嘴角,“林公子别直呼我的名字为好。” 她懒得再去看他的神色,拿起一旁的茶水一饮而尽。 微凉的茶水让她平静了几分,见林景寒又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只道:“林公子有事便明说吧。” “阿玉,”话一出口,林景寒就尴尬了几分,改口道:“温小姐,我有一事相求。” 温之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景寒凝视着温之玉的眸子,里面一片淡然,竟看不见一丝对他的爱意,这让他对接下来的要求有些迟疑,但一想到他爱的那个女子,他便没心思去想这些了,阿玉从未拒绝过他,这次也定会答应的。 “方才我去见了韵儿,她近日似乎有些jīng神厌厌,吃不下些东西。温小姐你与韵儿是姐妹,能否请你下一次厨,做几道吃食予她?”林景寒说得极其顺畅,似是说过了千次万次。 温之玉挑了挑眉,林景寒的话让她想到了某些情节。 原书中的温之玉虽娇纵,自私,可却有一手非常人能及的厨艺,普通的食材到了她手里,总能在维持原汁原味的基础上,再增添几分美味。 这是她除了脸之外,为数不多的长处,本是打算用来捆住未来夫君的心,平日里极少下厨,但对未婚夫林景寒却从没藏拙过,两人还在定亲之际,原主就没少给他做过吃食。 可背地里,林景寒嫌弃这番行为失了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吃食也只尝过一口,剩下的就全被温韵用想尝一番的借口给拿了去,那些菜的最终结果便是都喂了狗。 如今,两人的婚事作废,这林景寒还好意思让温之玉给他做菜送人,哪来的脸? 就连温团子在听了他的话后,都语气幻灭地喃喃道:“好不要脸啊。” 于是温之玉在回过神来后,就对隐隐露出期待的男子淡然一笑:“林公子,门在身后,慢走不送。” 林景寒闻言一顿,像是没想到温之玉就这样拒绝了他的请求,还这般不留情面,不由生出一丝恼意:“温小姐,你与韵儿是姐妹,如今她身体抱恙,只是求你做几道菜,你怎就如此狠心地拒绝?” 温之玉幽幽地打断他:“林公子,你不要弄错了哦,之前我愿意做菜,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夫,如今我俩再无gān系,我又不是厨子,凭什么你让我做便做了?再则,我是温韵的妹妹,而不是她的下人,吃我做的菜,她配么?” 林景寒一时语塞,他像是从未见过温之玉般看着她,不相信从前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子如今变得如此刻薄,难道真如韵儿所言,之玉因他退婚,转而心生怨恨? “林公子还不走么?” 林景寒摇头:“之玉,我不欲与你争辩,只是韵儿实在体弱,受不得这般苦楚。你若是还念及我们之间的情谊,便应了我的请求,算是好聚好散。” 回应他的是劈头盖脸砸来的一盘子点心。 林景寒僵硬在原地。 昔日被皇城众人称作清风明月的脸上粘了些许各色的点心渣,配上他一脸的震惊与错愕,莫名有了几分好笑。 温之玉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碟子,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口中溢出一丝轻笑。 “失礼了,林公子。” 粘腻的碎末稀稀疏疏从脸上滑落,林景寒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柔弱轻笑的女子,从她弯弯的眼底看到了一派淡定,似乎刚才的动作对她来说无比寻常。 茫然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之前无论温之玉怎样拒绝,他都还抱着她对自己还有一份情谊的想法,所言所语都怀着一股底气。 故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想过,温之玉会这般对待他! “林公子还不走的话,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从未有过如此难堪的林景寒猛地涨红了一张俊脸,面对眼前的女子,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引以为傲的修养。 就在温之玉不耐烦到连碟子也准备丢出去的时候,绿遥匆忙地跑了过来,“小姐。” 见到林景寒一身脏污,绿遥满脸诧异,但她来不及多想就急忙对温之玉道:“小姐,我刚才偷听到,五皇子送聘礼来了!” 其余两人皆是一愣。 绿遥脸上皆是喜色,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就连忙把自己所见说了出来:“小姐,好多箱聘礼,前厅都放不下了,还有大夫人,听说她脸都黑了……” “之玉,你要成婚了?”一旁的林景寒脸色发白地问道。 温之玉竟然要成亲了,这让一直以为对方还留念着自己的林景寒心情无比复杂。 还没等温之玉回答,绿遥就一脸忿忿地反驳,“我家小姐成不成婚与你无关!五皇子可比某些人好多了。” 说完还狠狠瞪了他一眼,哼,道貌岸然的负心汉! 温之玉淡淡地看了林景寒一眼,便顺着绿遥的话点头道:“那就去看一眼吧。” 林景寒在原地待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身向相反方向快步走去。 前厅左右不过一盏茶的路,温之玉二人很快便到了。 远远听到有一老者尖着嗓子道: “南海夜明珠八十有八颗……顶级红珊瑚九十九株……” 温之玉脚步微顿,对着绿遥疑惑的脸,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发出响声。 又过了片刻,老者才堪堪停住,喝了口茶笑道:“温国公,温夫人,五皇子的聘礼老奴给温小姐送过来了。” “不知温小姐何时出来清单一番?” “不用清点,我们自是对公公您放心。只是玉儿近日闺中养病,不宜出来待客,这聘礼不如由我代为收下。”含笑的女声说道。 温之玉闻言嘴角一勾,掀开帘子就进了去。 第四章 “母亲说笑了,玉儿这不是来了么?” 突然传来的声音低柔婉转,轻淡如飘雪,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引得众人不自觉息了声,齐齐向她看去。 饶是见多了宫中各色美人的曹公公此刻都不由愣神了好一会儿。 立在珠帘边的女子只着了一身淡雅的烟青色衣裙,绾了简易的发髻,身上再无多装饰,可一张脸却宛若枝头桃李,灼灼其华,两相映衬下,像是夺了这chūn日里的八分颜色,美不胜收。 曹公公忍不住赞叹一声:“温国公府中竟有如此明珠。” 至于那温韵,他也是见过了的,究竟还是差上了一分,世人皆传温韵乃皇城一绝,由此可见不得尽信。 “之玉见过大人。”温之玉朝他行了个礼。 “使不得使不得。”曹公公连忙扶起她,“老奴可担不起这般大礼,您今后可是主子。” 这越凑近看,他越是满意,脸上的皱纹不由舒展开,温声道:“温小姐可来看看这聘礼?” “之玉自是信得过大人。”她淡淡扫过曹公公递过来的礼单,密密麻麻的小楷字布满整张宣纸,足以窥见其中代表的财富,哪怕温之玉做好了准备,心底也微微一惊,单从这聘礼来看,这五皇子手中的财力就不可小觑。 但无论有多少疑惑,温之玉面上还是一片淡定,微微一扫而过后就让身后的绿遥拿了去,举止落落大方。 曹公公脸上笑意愈浓。 同样一句话,从温夫人口中出来,好听点是替女儿着想,不好听,就是越了规矩。他来时费了点功夫,查了一查温国公府里的情况,得知温小姐亲母已逝,温国公不理后院,这聘礼还是得温小姐自己收了为好。 季挽心见这曹公公前后两张脸,不由心生郁气,一个奴才,竟还在她这耍心思,目光扫过厅中无数的珍宝,她心中更是欲要吐血。 不是说五皇子府中清贫,连饭都吃不起么!这些聘礼是哪来的? “公公,莫要怪我多言,”季挽心眼底含着几分凉意,“我温府并不是为了聘礼而嫁女儿,这般隆重的规格,怕是我温府福气不够。” 说完,她又向着温之玉看似劝慰道:“阿玉,你今后是要嫁进五皇子府的,莫多要了这聘礼,无利于夫家。” 此话一出,不仅是温之玉挑眉看着她,连在一旁从不插话的温国公都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季挽心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惊,才反应过来,冲动之下,自己这番话无疑于在打五皇子的脸。 “温夫人慎言,”曹公公脸上顿时没了笑意,倒三角的眼显得有丝凌厉,“成亲乃是大事,我家五皇子重视温小姐,哪来的福气说法?另则,这些聘礼,府中还是出得起的,用不着夫人您操心。” “是我考虑不周……”季挽心脸色微白,老者身上的气势异常qiáng烈,像是被戳中了逆鳞一般,让养尊处优的她心中蔓延出一股久违的恐惧。 曹公公冷哼一声,向温之玉行了个礼道:“温小姐,老奴把东西给您送过来了,任务也算完成,就先行告退一步。” 温之玉点头:“大人慢走。” 他见温之玉应允后,就领着人转身径自走了,竟是看也不看一眼主座上的温国公二人。 季挽心捂着心口,被他这番无礼的行径气得胸口闷疼,她向来是注重尊卑的,咽不下这口气,怒骂道:“无礼之徒。”说完看向温国公,想让他惩治这老奴才一番,不能让他轻易出了这国公府的门。 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温国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抿了口茶,轻声吩咐道:“送夫人回房。” 话落,立即有奴婢上来掺着季挽心的手臂欲要带她离开。 季挽心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就连温之玉都有了几分诧异。 温国公在原书里几乎没出现几次,只是说他对大夫人母女宠爱有加,是温韵的后盾之一。 可现在她却看到这人不容反驳地让大夫人回房,态度奇怪到不得不让人怀疑。 待季挽心被带走,温之玉就把心思用在观察她书中的父亲身上。 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眉目依稀能见到年轻时的俊美,头发却与之不符地白了几缕,偶然看向她的眼中jīng光闪烁。 温之玉挑眉,不卑不亢地叫了一声父亲。 也不问这男人把其他人都弄走,独留她一人是什么意思。 温国公垂下眸子,细细品着手中的茶,一时间厅内无话。 隔了半晌,他突然问道:“你与五皇子之前见过?” 温之玉摇头:“并未见过。” 温国公顿了顿,目光停在温之玉身上,又似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才挥挥手道:“回去吧。” 末了又淡淡补了一句,“聘礼待会儿差人送到你院子里。” 路上,绿遥一脸兴奋地捧着手上的礼单,“小姐,这都是给我们的么?” 温之玉一边分神应她,一边却是在想着今日种种。 最奇怪的便是五皇子,有这般财力,却在书中没个正面描写。 “团子,书里怎么说女主大婚的?” 温团子之前不知道去gān了什么,一直没出声,直到温之玉唤它,它才奶里奶气地答了声到。 看了礼单后,温团子哇一声叫出来:“五皇子好大方哦,女主成婚都只用的珍珠耶。” 珍珠? 女主大婚用的规格怎么还没她一个女配高? 温之玉陷入怀疑。 另一边,曹公公面无表情地回到五皇子府。 外人所言也有几分不错,这五皇子府从外面看委实有点寒酸,连大门上都掉了点漆,屋舍也比其他贵人的府邸老旧。 曹公公散退了仆人,理gān净了一路上沾到的灰尘,才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一想到门内的人,他的脸上就重新带上了笑意,宛如一个慈爱的老爷爷。 “殿下,老奴回来了,也见到了温……” 慈祥的声音乍停,曹公公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半晌后,怒道:“小喜儿,让你看好的皇子,人呢?” 作者:忍不住修文的手,我有罪 第五章 绿遥长得清秀,又是张无害的娃娃脸,在府中的丫鬟里很是混的开。 平日她都是听别的丫鬟说自家少爷小姐们得了什么好物,这回她琢磨着怎么也要出去炫耀一番。 温之玉笑着由她去了,不料,还没过一盏茶功夫,绿遥就鼓着一张小脸跑了回来。 “小姐,那个林状元去了韵小姐的院子。”绿遥心里痛骂那个负心郎,却也不敢瞒着信息不让小姐知道。 “小绿遥你糊涂了吧,他去哪与我有何关系?”温之玉捏着她的脸道。 可是小姐您前些日子还为那个负心郎哭过呀,绿遥心里说到,有些疑惑温之玉现在的态度,却又不敢明说,眼睛一转,便建议道:“小姐出府转转吧,明宴阁说不定又出了好菜式。” 明宴阁是皇城有名的酒楼,据说每日都有一道不知名的菜是由一个老御厨掌厨,味道极美,千金难求,能订到这道菜全凭运气,皇城不少人为此蹲守酒楼,日日不肯离开。 原主之前为了学菜式,也没少往这里跑。 温之玉一听,便提了兴致。 本想带着绿遥一起去,这丫头一听就急摇头,表示要守着一屋子的聘礼。 温之玉笑她,却也不勉qiáng。 明宴阁建筑颇高,足够两层,温之玉一下马车,就有小厮笑着迎了上来,请她去里面就坐。 晋朝民风开放,不少贵女独自出行,但像温之玉这般的好看的,却没几个。 小厮顾忌着她的相貌,怕贵人受了冲撞,便又引着温之玉到了一处人少的屏风后,视野宽阔,外面却难瞧见里面。 小厮报了几个招牌菜名,温之玉便顺着感觉点了几道。 菜端上来的时候,那个小厮一脸古怪地瞧了她几眼。 温之玉不明所以,待菜入口那瞬间,她便明白了。 竟是那道碰运气才能吃上的菜。 “唉,小绿遥这次亏大了。”温之玉一脸满足地感叹道,“团子,你好可怜哦,跟着我来了,居然也吃不到。” 温团子一边馋得流口水,一边小声念叨着“看不见,团子看不见。” “这老御厨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温之玉再次感叹,说实话的同时也存着几分逗温团子的心思。 就在她欲要再次伸出筷子时,她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呜咽。 “……” “团子,刚才是你么?” “才没有哦,姐姐不要诬陷团子。” 温之玉沉默了一瞬,然后试探性地又一次抬起拿筷子的手。 “唔……” 呜咽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稍微大了点。 大到让温之玉不得不怀疑,再试一次,对方可能就要哭出来了。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屏风,缓缓眯起眸子。 下一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帘子,对着屏风后的人影道:“抓到你了哦。” 一声哦消散开来。 隔间里显得有些寂静。 温之玉看着人,缓缓地眨了眨眼。 对方明显被温之玉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漂亮的琥珀色的眸子睁得极大。 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似是没有明白为什么自己被发现了。 饶是这般,也掩不住他容貌给人带来的震撼。 隽秀至极的面孔,似是用最顶级的画技细细勾勒,线条jīng致柔和,一双清澈的眸子亦如空山新雨般,至纯至净。 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透露出一股温和无害的气息。 温之玉一时有些窒息,面前的男子哪怕是吓到以手撑地的姿势,她竟然也能从其中看出几分优雅来。 好像还有几分……可怜兮兮? 哦,罪过,我怎么能因为好玩就欺负人呢。 温颜控回神过后立即道貌岸然地唾弃了一番自己刚才的行为。 正准备补救一番,让他先起身时,因动静太大而匆匆赶来的小厮就大喝一声:“又是你!” 温之玉:“?” “这位小姐,求您别怪罪,我立马就带他走。”小厮急到满脸大汗。 温之玉摇头道:“我无事。” 她看了眼安静地埋着头不语的男子,小厮眼一瞥,立即叹气道:“这人在我们这待了大半年了,每日都来守着,就是想吃老御厨做的菜。” “要是这般,倒也无碍。可他偏偏鼻子灵得很,菜一端出来,他凭着味道就能分出来谁桌上有那道菜,还经常去打扰别的客人,如此几次,谁受得了他?” 小厮还有句话没说,这人长得好看,恐怕不是个傻子,有几次差点都被打了,也没见他有所改过。 温之玉听他说完,发现她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人,不免有些好笑。 “你走吧,这里没事了。” 小厮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您有事就唤小的。” 待她走后,男子还是埋着头不说话,也不看温之玉,安静地窝在屏风后的一方空间里。 温之玉瞧他这般熟悉的动作,想必是没少gān这种事,便忍着笑道:“你想吃么?想吃就去坐着。” 见人没反应,她也颇有耐心地等着,片刻后,那漂亮的后脑勺不见了,温之玉看他瞪大了一双眼睛,里面全是错愕,像是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被笑了一通的人也不恼,温润清和的眼神不时地看向桌子上的菜。 温之玉看出他的渴望,也不逗他,径自坐到了桌子旁。 片刻后,他才站起来,身量极高,体型修长,月白色的长衫染了点污痕,却依旧举止优雅,非同一般。 温之玉心中暗暗称奇,果然是个神仙人物。 这样的想法一直维持到他开始动筷子之前。 “你就这样不吃了?” 温之玉脸色怪异。 她之前听小厮描述,再加上此人的表现,还以为他要吃上不少,于是多叫了几盘菜,权当是看美人吃饭的福利。 结果呢,他竟然就动了那道老御厨做的菜,还只有一口。 一口即止。 她发誓,她看见了对方脸上浮现出的委屈。 温之玉眯起眸子,眼露威胁:“继续吃。”她还没看够,休想让她làng费银子。 对方更委屈了,摇头道:“不好吃。” 第六章 不好吃? 那刚才是谁馋出声的? 对方似是觉得温之玉笑得有些可怕,无辜地重复道:“真的不好吃。” 温之玉沉默地盯着他,眸光幽深。 男子隽秀的脸上逐渐显现出挣扎,片刻后,才不情不愿地又夹了一小筷子放入口中,嘴里嘟嘟囔囔的。 温之玉才不管他在说什么,自顾自地欣赏了一番后,才勉qiáng放过他,没bī着他再吃了。 她看着美人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一动,好奇问道:“觉得不好吃,为何还在这等了大半载?” “没吃过,想吃。”美人看了她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回答道。 “你在等了大半载,难道都没吃上过一次?”温之玉唏嘘,这是何等的运气。 她一说完,美人就肉眼可见的抑郁了,恹恹地点了点头。 美人发丝微乱,低着头黯然神伤的样子也是极好看的,温之玉支着下巴颇有兴致地瞧着。 过了一会,一直郁闷的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思忖了片刻,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她眼前。 温之玉定睛一看,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兔子木雕,jīng雕细刻,栩栩如生,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美人。 “送你的。”他顿了顿,玉白的耳朵泛起一股红,结结巴巴道:“……多谢。” 几个字说得认真又纯善,倒像只懵懂的兔子。 温之玉眯起眼睛,被撩的某些心思蠢蠢欲动,她向来是不拘着自己的,便顺从本心微微笑道:“只有这个可不够哦。” “啊?” 琥珀色的眸子里先是满满的茫然,而后像是明白了温之玉的意思,又慢慢转化为震惊与无助。 “要很多么?”他颤抖着唇问道。 “明宴阁一菜难求,”温之玉指了指满桌的饭菜,装模作样叹气道:“我一个女子本食不下这般多,这些可都是因为你来了,才点的呢。” 美人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好几盘未动一口的菜肴,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可我只有一只小兔子了。”他喃喃说道,抖着空dàngdàng的衣袖,颇有些不知所措。 温之玉的恶趣味在此刻得到极大的满足,忍了忍后,还是没忍住,笑得直打颤,奈何对方还没懂她为何这般,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 “姑娘莫要笑了。”他轻声道。 温之玉见他羞红了一张脸,怕真的惹了美人生气,便拿起那只木雕兔子低头看了眼叹道:“那我便吃亏些,用这个抵债了罢。” 入手才发觉,这兔子虽是木雕的,却温润似玉,手感极佳,像极了某人给她的感觉,于是她欣然接受,想了想便放进了随身的荷包里。 再次抬眼时,她便见美人笑了,像是知晓自己摆脱了一个烦恼,单纯又欢喜。 温之玉偏过脸,叹了一声,心里默念三遍美色祸人,才稳住了心神。 脑子里的某个团子却已经晕乎乎地被迷得找不着北,一遍遍地呢喃道:“好好看呐。” 这时,正值晌午,明宴阁人声鼎沸,直到一个先生走上高台,醒木一敲,才慢慢静了下来。 那是个说书人,讲得是当朝圣上与其沁妃的忠贞故事,情节缠绵悱恻,引得底下听书的连连叫好。 温之玉也听得津津有味,但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是不知道真假,索性问了旁边呆坐着的某人,两人素不相识,她也不怕漏了馅。 “你说,圣上真的如此人说得只倾心沁妃一人?” 她之后又叫了些茶水点心,这会子倒是不用说,他就乖乖坐在一旁开始吃了,听到温之玉问他,修眉微蹙,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半天。 饶是他再好看,温之玉也被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你看什么?” “假的。”他扁了扁嘴,慢吞吞答了句,便又埋头去吃那盘点心。 “哦。”温之玉想想也对,要是圣上真如这故事里说的一样,哪里还会有其他几个皇子的戏份。 当今圣上尚未立后,但三宫六院却一个没少,底下共有十位皇子,数不清的公主。 而故事里的沁妃却因一场意外早早故去,未能留下半个子嗣。 多是世人作怪,给这两人加了一个情深似海的故事。 书说完了,天色不知不觉渐晚,温之玉估摸着回府的时辰,发现不得不走了。 她看了眼温和无害的男子,微叹一声,又给他递了盘桂花糕,“我要走了。” 对方温顺地点点头,清澈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温之玉微微弯起嘴角:“公子还是早些回去罢。”别被人骗走了才是。 说罢,便理了理裙角,转身下了楼。上马车那刻,她见一个青衣小童涨红了一张小脸,急匆匆朝着明宴阁内跑去。 打扮莫名有几分熟悉。 …… “公子,我可算找到您了!” 青衣小童泪眼汪汪地喊着,自己顶着被·gān爹黑脸怒骂的压力找遍了整个皇城有名的大酒楼,才发现自家公子抱着一盘子糕点坐在窗边发呆。 嘴角还沾着点可疑的渣状物体。 “公子,gān爹不是说您不能再嗜甜了么?您哪来的银子买的点心?”小童抓狂。 “公子,您看什么呢?”小童哀声问道。 小童见公子无论怎般都不看他一眼,便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一辆普通的马车渐行渐远。 温之玉回府时,已是寅时,好巧不巧,碰上温韵的丫鬟送林景寒出门。 这人已经换了身衣衫,又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 若是没见过白日那人,温之玉再怎么不喜林景寒,也会承认此人相貌极佳。 可现在么。 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罢了。 她淡定地下了马车,目不斜视地从林景寒身边走过。 林景寒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直到温之玉进门,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不认识这个人了。 之玉是从什么时候起,再也不拿正眼看他了呢。 作者:脑子:两千字能看个毛? 手:呵呵,你只能写到一千九。 第七章 “姐姐,明日就是你和五皇子成亲的日子了哦。” 翌日清晨,温之玉一睁眼,就听见温团子的提醒,像是怕她忘了一般,足足在她脑海里念叨了小半个时辰。 温之玉听得额角直抽。 哪知这才是开始。 绿遥自打她梳洗过后,便哭丧着脸跟着她身后絮絮叨叨。 她早先虽知晓自家小姐又有了门婚事,但当时忙于照顾小姐的身体,便没有细究,能与她家小姐相配,总归不会太差。 昨日因被五皇子的聘礼惊到了,总算想起打听一番五皇子的为人。 结果差点被气哭。 “小姐,那个名声不外传的五皇子哪里是什么良人,根本就是个落魄人家,小姐您就是去受苦的。”绿遥心有怨念,“小姐,大夫人为何这般害您。” 她低着头抱怨,半晌没见小姐回应,抬头一看,温之玉不知又躲哪去了。 另一边,文澜阁。 “终于要嫁出去了。”隐在牡丹花屏风后的女子冷声道。 一想着昨日她在温之玉那丢了脸,季挽心就忍不住捂住心口,这个前国公夫人留下的女儿,她是怎么看都不顺眼,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指不定gān了些勾搭人的事。 “可惜了那般好的聘礼,公爷竟然都给了那个小蹄子。”季挽心不解,“不都说那五皇子是个穷酸废物么,哪来的东西?” “母亲莫气伤了身体,喝杯茶润润喉。”一旁的温韵柔声劝道:“五皇子没有,但圣上有,总归是圣上的子嗣,成亲了总会有些赏赐。” “子嗣?”季挽心捏着帕子捂嘴笑道:“一个冷宫宫女诞下的种罢了,算得上什么子嗣。” 五皇子的身世在她们这群高门夫人里不是什么秘密,就是这般,季挽心才想着把温之玉嫁过去好好磋磨。 温韵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微惊一下,不免心露鄙夷。 果然如身边的那个“她”所言,只要按照“她”计划的来,温之玉就不会有好结果。 “你也是个不省心的。”季挽心揉了揉眉心,“那个顾骁是怎么回事,我还没问你呢。” “母亲,你当真信了那温之玉的胡话么?”温韵似有委屈,将“她”教的话一字不差说了出来,眼里却微微不屑。 要不是碍于“她”的威胁,凭她自己,也是能糊弄过母亲的。 “这……” 季挽心看着对面榻上温婉可人,一举一动都含着矜贵的温韵,突然叹气道:“你一向是有主见的,娘这次信你。只是你要记住,别再把心思放在了不相gān的人身上,我的女儿可是要当八皇子妃的。” 待八皇子登上大位,到时候她家韵儿就是这晋朝最尊贵的女子。 一日匆匆而过。 这日天还未亮,一向冷清的院子骤然多起了人,温之玉迷迷糊糊被绿遥从chuáng里挖出来。 “我的小姐,您可得快点儿,别耽误了吉时。”绿遥急得满头大汗。 “不是不喜那位皇子么?怎么又怕我误了时辰?”温之玉不解。 绿遥一脸倔qiáng:“那也比前几个负心汉好。”她算是想通了,便不想让自家小姐在大日子里出了差错。 镜中女子闻言噗嗤一笑,绿遥看着看着就脸就红了,她家小姐可真好看。 桌子上摆着喜服,绿遥磨磨蹭蹭地去拿了过来,手上传来的奇异触感,让绿遥一愣。 “小姐,这这……”她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温之玉幽幽一叹:“小绿遥,你才看见么。” 那位曹公公心思实在是细腻至极,层层聘礼中,竟有一个木箱里藏着这套喜服。 若是聘礼不曾到她手上,又或是她没有细心察看一番,那今日她嫁过去时,一出花轿,有心人便能得到对国公府或是她的进一步认识。 姜还是老的辣,就算温之玉没接到聘礼,想必那位曹公公也有办法让国公府吐出来。 这套喜服十分简易,没有半点祥纹,相比之下,大夫人备的那套就显得jīng致无比。 绿遥有丝纠结,拿不下主意到底选哪套。 倒是温之玉轻飘飘地兀自拎起一件穿上了,竟是出人意料的合身,摸着衣袖上起伏的暗纹,她垂下眸子。 屋外蓦地响起一声pào竹声,绿遥一跺脚,急忙给温之玉盖上红盖头。 一路上清冷至极,绿遥掺着她直到坐上花轿,都没见人来恭贺。路上遇到百姓,一听是国公府嫡二小姐与五皇子成亲,也都惊异地绕开来,躲在一边说起两人的笑料。 最多的,便是被退婚三次的温之玉。 绿遥跟在花轿旁,怕那些人提到了她的伤心事,忍不住小声安慰。 温之玉眯起眼睛,不忍心告诉她,她家小姐这番是去做人家的枕头风的。 轿外有丫鬟轻声唤她:“小姐,到了。”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进来。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笑呵呵说道:“殿下前些日子病了,一直就没痊愈过,思忖良久,怕传染了病气,便没出来,小姐莫怪。” 是曹公公,话是这般说,温之玉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奇怪得很。 紧接着她被送到了一间屋子,曹公公一直跟在她身前,到了这才停了脚步,语意微歉道:“老奴这就不进去了。” 他顿了顿,又道:“殿下有些不知人事,若是冲撞了小姐,还请小姐多担待些。” 温之玉总觉得他是在托孤,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笑道:“有劳大人,之玉明白。” 难道她还会欺负了那皇子不成。 进屋后,丫鬟们都退了出去,温之玉才发现一直呆在身边的绿遥不知不觉间被忽悠去吃了酒席。 她便也不戴那碍事的红盖头,兀自掀了,满目红色,看得出布置屋子人的用心。 只是……这五皇子在哪儿呢? 温之玉顿了顿,目光转向chuáng榻上的一团隆起。 那里传来了小小的呼吸声。 有点莫名的熟悉。 …… 温之玉站在chuáng边,对着chuáng榻上睡得一脸憨熟的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可能要对不起曹公公的信任了。 第八章 榻上那人安静地阖着眼,两手规规矩矩jiāo叠在身前,隽秀的脸上透着一抹淡淡的绯色,估摸着是睡舒服了,嘴里还发出了小小的鼾声。 温团子倒吸一口凉气,在温之玉脑海里惊喜叫道:“美人哥哥~” 温之玉眯着眼睛,神色莫辨。片刻后,她弯下腰,缓缓靠近那人,直到淡淡的呼吸拂过她脸上的肌肤,才堪堪停住。 温团子屏住呼吸,两人距离之近,它都能通过温之玉的眸子看见他浓密修长的眼睫在微微扇动,细腻白皙的肌肤挑不出一丝错处。 温之玉凝视着他的脸,锐利的目光一寸寸扫视过去,如此好一会儿,她才抬起身来,相信这人是真的睡着了。 事情过于凑巧,她要嫁的五皇子竟然就是前日里在明宴阁用木雕兔子抵债的呆美人。 温团子还沉浸在重遇美人哥哥的喜悦中,一直傻乎乎笑着,这会儿竟也不嫌弃他的背景板身份,奶声奶气开始chuī嘘起来。 温之玉心情微妙,觉得她在温团子心里的地位要不保。 “团子,小孩子要睡觉才能长大。”她忽悠着温团子去睡觉后,才开始思索那番偶遇是否存在刻意。 忽然,屋内红烛的灯芯一闪,她刚要回头,却发现脚下一麻,还未站直的身子瞬间重心不稳,朝着一个方向倒去。 糟了! 温之玉脸色大变,伸出手欲要拉住chuáng幔,却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不可避免地砸向chuáng榻。 “唔……”稍显痛苦的声音响起。 温之玉抬起头,发现睡美人已经睁开了眼,茫然地眨了眨眸子后,看向了压在他胸膛上的重物。 “……” 两相对视,温之玉瞧见他清澈的眼眸里划过了一丝惊吓,整个人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立即开始挣扎,偏生力气却又软绵绵的,扑腾了好几下,也没将温之玉从他身上弄下去。 温之玉脚下也麻到无法移动,只能用手慢慢支起身子,偏生那人还挣扎得厉害,便忍不住低声道:“别动了。” 身下的人一僵,然后闭着眼动得愈发激烈了,声音之大,惹得屋外有小童连连敲门:“殿下,殿下?” 温之玉刚想开口求助,下一刻,就听见小童痛呼一声,没了动静。 “……” 她瞧着悲愤欲泣的人,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当机立断伸出一只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手心,有些苏麻,温之玉管不得那么多,趁着对方震惊的那瞬间安静,另一只手发力,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逃脱了魔爪的萧则也想跟着起身,却浑身无力,只能仰躺在chuáng上微微喘气,侧着脸羞恼地看向旁边的女子。 然后,漂亮的眸子里就慢慢浮现出茫然与疑惑。 温之玉待那阵苏麻过去,才抬眼看向萧则,对方正一脸呆愣地盯着自己。 “怎么?两日不见,殿下就不认识我了么?”温之玉揉着手,幽幽地问了一句。 这人看起来软绵绵的,胸口却硬出人意料的硬,硌得她手发疼。 萧则眨眨眼,眸子里逐渐清明,温温吞吞地问道:“怎么是姑娘你呀,姑娘你为何在这?” 一连两个问题都蠢到无法直视,温之玉对他翻了个白眼。 萧则见人不回答他,便自顾自侧头看了看四周,屋内喜庆的装设成功的让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努力了片刻后,发现只能微微晃动四肢。 萧则:“……” 琥珀色的眼眸看向温之玉,逐渐浮现出一丝幽怨。 温之玉嗤笑一声,这不会是被下了药罢。 想起曹公公临走前的欲言又止,温之玉似乎懂了什么,她伸手将萧则拉起来,斜靠在chuáng边。 萧则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喜服,又看了看温之玉一身红衣,空白的表情有了变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结结巴巴道:“……曹公公说、成亲……” 温之玉瞧着他一张脸涨得通红,便自认好心地替他说完了,“没错,我们今日成亲。” 话落,萧则身子一晃,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殿下是不知道今日要成亲么?不愿意么?”温之玉轻声问道,语气温柔。 ——这人都与她成了亲,此番又不愿意了的话,她是不介意用一点特殊手段的,温之玉微笑着心想。 萧则不知她心中如何,只是诚实又无辜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个问题,又或是都在回答。 温之玉眯起眼睛,下一刻,好不容易坐正的他便再次歪歪扭扭地倒回chuáng榻上。 温之玉优雅地收回手,对着的满脸疑惑的萧则小声笑道:“呀,殿下是想要休息么。” 此时,她发现身娇体软的殿下还是蛮可爱的,具体表现在被她推到后便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来了。 至少在一段时间里打扰不到她,温之玉想了想,在他茫然的脸下垫了一个软枕。接着,便施施然离开chuáng榻,坐到房内的桌旁吃起糕点。 忙了一天,她腹中早就没了东西。 只是她吃了一会儿,便觉得房内太过安静了,下意识看向chuáng上的人。 萧则额角出了点汗,此刻却出人意料地笔直站着,异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没了表情,莫名有丝冷意。 温之玉嘴角一抽,什么药,失效这么快…… 恍惚间,男子缓慢朝她走来,气势逐步bī人,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温之玉内心忍不住泛起一股凉意,果然皇室之人多有假面,那样呆傻可人的样子竟也是装出来的么,这才多久,便就忍不住了。 就在温之玉一度认为他在酝酿怒意时,萧则瘪了瘪嘴,浑身的气势瞬间破功,只见他捂住肚子委屈兮兮盯着她手上的糕点道:“我好饿呀。” “这样也好,赏心悦目又呆呆傻傻,既好看又好骗。”温之玉神色复杂地看着吃得一脸欢快的萧则,最终感叹道。 屋外。 小喜儿抱着脑门,眼泪汪汪地问身边的人:“gān爹,你gān嘛敲我脑袋,我们这样对殿下,明日他不会来找我们算账么?” 曹公公摸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毛都没长齐的崽子,你懂个屁,今晚是谁也别想进那个屋子。” 他家殿下不小了,就差一个知心人,到时候殿下还得谢他呢,曹公公想的长远。 第九章 小喜儿将曹公公的话奉为真理。于是,当夜半时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时,chuáng前的一个黑影差点将他吓得魂飞九天。 “殿、殿下……” 小喜儿抖成一个筛子,好不容易借着月光看清了黑影的脸,差点恨不得掐死自己。 gān爹,您骗我!殿下来算账了! 嘤~殿下的脸好吓人。 小喜儿咬着衣袖,发誓他看到了殿下面无表情发火的样子,简直比当初二皇子抢了他的桂花糕还可怕。 那双眼里暗藏着波涛,yīn沉bào戾,仿佛下一刻就要单手掐死他这个胆敢给他下药的叛徒! 救命啊gān爹! 萧则看着地上缩成一团,颤抖着不停的小喜儿,蹙了蹙眉。 小喜儿这是得病了么?怎么还不起身。 他耐心地等了片刻,见小喜儿还没有正常过来,便忍不住伸出脚轻轻地碰了碰对方。 哪知下一刻,小喜儿就四肢并用地扒上了他的腿,一张脸抬起来看他,哭得涕泗横流。 萧则脸色一僵,暗自发力想要将腿抽出来,小喜儿见状抱得愈发得紧,嘴里语无伦次地哭嚎。 “呜呜呜,殿下,看小喜儿伺候您这么长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小喜儿不是故意的,实在是gān爹说您不愿意成亲,只能出此下策哇。” “殿下,您不小了,不能憋了呜呜。别的皇子都有媳妇儿了,就您没有哇,太可怜了呜呜呜。” 出门寻人的温之玉恰好听到了最后一句,扶着门轻笑起来。 小喜儿哭嚎声一顿,听到了陌生的声音,泪眼朦胧地朝萧则身后看去。 这一看顿时看呆了眼,也不嚎了,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温之玉不动。 温之玉也认出了他是当初酒楼的青衣小童,见人坐在地上扒着萧则的腿一脸决绝,不免有些好笑。 她看了眼五皇子殿下,对方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小喜儿,仿佛还没懂得方才他说了什么。 “不是说出来找吃食么?这是做什么?”她好笑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萧则皱着眉,一脸担忧地指了指腿上的人道:“小喜儿好像病了,明日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 小喜儿反应过来后,猛地打了个激灵,立即松开手,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小喜儿见过皇子妃。” 他偷偷看了眼自家殿下,对方叹着气拎起腿上的红衣细看,便明白殿下还没发现自己说出的秘密。 好险! gān爹,您gān儿子又回来了! 他心里猛松一口气,丝毫不顾脸上还未擦gān净的泪,一边弯腰抚平萧则衣衫上的褶皱,一边谄媚道:“殿下,小喜儿做噩梦呢,没病没病,嘻嘻。” 他抚平后,又对着温之玉行了个礼:“皇子妃,你有何事吩咐,小喜儿保证给您办到!” 温之玉:“我见房内没什么吃食了,所以……” 小喜儿心领神会,当即应道:“小喜儿明白,待会儿我就给您送房里去。” 温之玉:“那就多谢了。” 呀,皇子妃真是温柔又好看。 小喜儿看着温之玉脸上温和的笑,美滋滋想着。 待小喜儿jīng神抖擞地跑去安排膳食,温之玉才凉凉地看向了萧则。 看得萧则身子一僵,扬起一张无辜的脸地对她笑着。 还好意思笑,温之玉狠狠瞪了他一眼。 萧则便就委屈地瘪下了嘴,垂头叹气道:“我好饿哦。” 你饿个屁! 温之玉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这个遭雷劈的,活该你饿。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五皇子殿下捧着一盘糕点吃得欢快,一口一个,都不用劝,乖得很。 温之玉欣慰地点头。 哪知糕点吃完了,他就不动了,面对整整一桌子的膳食,倔qiáng地不愿意张嘴,还一个劲儿地在她耳边喊饿。 喊得温之玉恶从胆边生,夹起一筷子菜就想往他嘴里塞。 萧则闭着眼不从,挣扎间,掀翻了桌子。 “……” 好了,都不用吃了,温之玉脸上浮现出虚伪的笑,淡淡地看着一脸茫然无措的萧则。 沉默了片刻后,五皇子殿下“自告奋勇”表示出来寻膳食。 结果一寻,就发生了先前那一幕。 温之玉转身回房,萧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由于院内丫鬟都被散走,屋内一地的残渣还没清理。 小喜儿带着人进屋的时候,瞪大了一双眼,随即圆溜溜转了几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挥了挥手,身后丫鬟急忙打扫布膳,待一切备好后,小喜儿又悄悄带人退了下去。 温之玉对膳食没什么追求,便径自坐在了桌旁拿起了筷子。 她不经意看了眼萧则,那边人犹豫地扫了眼膳食,似是不愿意将就,但最终还是顶不住温之玉的目光,慢慢移到了桌子另一侧。 一路上,小喜儿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待走了片刻后,他才猛地想起忘记告诉皇子妃自家殿下的毛病了! 要糟。 小喜儿伺候了萧则五六年,早就把五皇子殿下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 嗜甜,挑食,非顶级膳食不动。 平日里那些正常的膳食殿下是肯定不会吃一口的,得混着些甜物才能咽下去,一个不注意,殿下便只顾着吃甜去了。 方才他被吓懵了脑袋,一下子没想起来,备的膳食里没有糕点,这可怎么办? 小喜儿脚步一转,连忙赶了回去。 …… 小喜儿看着屋内的情景,不可置信地张开了嘴。 gān爹,殿下这是换人了罢,他晕乎乎地想着。 我竟然看见了自家殿下一脸乖顺地吃着桌子上那普通至极的膳食! 一筷子还不够,他至少看见三筷子,没混着甜的! 温之玉抬头看了眼门前神色震惊的小喜儿,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温柔笑道:“是有什么事么?” “没、没……”小喜儿头重脚轻地转了身离开,差点一头撞上了柱子。 温之玉疑惑不解,又看了眼偷偷摸摸放下筷子的萧则,立即恶声恶气道:“继续吃!不吃完不许走!” 看他还敢不敢叫饿。 用完了饭。 温之玉看着大红的鸳鸯喜被沉默。 “今晚,怎么睡?” 第十章 萧则捂着微鼓的腹部,目光茫然,一幅完全没懂得她在问什么的样子。 温之玉无奈叹气,“就知道和你说没用。” 屋内早没了丫鬟,她就随意铺了下chuáng榻,对萧则示意道:“上去。” 萧则乖乖爬了进去,躺在chuáng上目光清澈地望着她,手规规矩矩地jiāo叠在小腹前。 纯净中又带着点……诱惑。 温之玉假装咳了一声,掩饰道:“看什么看。”随即也躺了上去,只是两人之间的间隙有点远。 ——她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嗯,会gān坏事。 红烛还在燃着,时不时闪烁一下,屋内陷入沉寂。 忙了一天下来,温之玉有些倦了,本以为会很快睡去,但旁边萧则的视线实在qiáng烈。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转头想让他闭眼。 结果就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萧则不知何时将脑袋移到了她的身侧,两人之间仅有一拳之宽,温之玉能看见对方清澈的眼眸下自己的倒影。 他就这样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奇异的漂亮的物品,带着点好奇。 温之玉眯起眸子,还未说话,对方就急忙把头又缩了回去,紧紧地闭上眼,纤细的睫毛微颤。 温之玉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见萧则半晌没动静,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是翌日早上,身上的喜被规规矩矩盖在身上,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又掀开被子看了眼衣衫,整齐的。 应该没gān坏事,温之玉松了口气,起身看向另一侧,然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入目所见是男子隽秀温润的侧脸,乌黑的发丝凌乱地遮住了雪白的肌肤,整个人bào露在外界,昨夜的规矩作态仿佛是场梦一般,鲜红的被子早就被折磨得不堪入目,被挤到了chuáng尾。 那人侧卧在chuáng,松松垮垮的衣袍半敞,露出大片胸膛,线条优美流畅,肌理起伏恰到好处。 温之玉脸红了一瞬,赶紧拿被子给他遮严实了。 随即又有些恼怒,她确信自己入睡后没有大动作,那这般光景定是这人自己弄的。 这般想着,她立即狠狠地摇醒了熟睡的某人,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确信这人就这样被冻了一夜。 萧则迷迷糊糊睁开眼,被摇得嘴里无意识地啊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他歪头看着女子恼怒的神情,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然后猛地一激灵。 他这才反应过来冷了,委屈地缩了缩脖子,纯净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温之玉,温温吞吞认真地问:“怎么了。” 温之玉杀气腾腾瞪了他一眼,又被他瞧得又渐渐没了脾气。 她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道了句:“下次睡觉盖好被子。” 没想到,就这么一晚,萧则就被冻伤了,起chuáng后便忍不住咳嗽。 隽秀的脸上带着点苍白的病气,咳得眼泪汪汪。曹公公看了一脸心疼,吩咐小喜儿去请大夫后,便欲言又止地看着温之玉。 温之玉尴尬:“曹公公请直言。”她只当这人是怪她没照顾好他家殿下。 没想到曹公公苦笑一声,哀道:“不瞒您说,我家殿下自幼身体虚弱,受不住冷热,病也是常事,只是这病了不愿意用药,我们就没法子了。” 温之玉挑眉,她想到这人的挑食,便明白了曹公公的苦楚。 曹公公接着道:“我见殿下甚是听从皇子妃的话,还请您多劝劝,老奴在这多谢您了。”说完即是一拜。 “无妨无妨。”温之玉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出的结论,但曹公公一向待她和善,便就应了。 那方,萧则一脸快乐地啃着糕点,还未明白今后自己悲惨的处境。 曹公公目光慈善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殿下,前几日宫里传了话,让您今日带着皇子妃去宫里一趟。” 一番话说得极不情愿,却仿佛碍于什么,又不得不说出来。 温之玉闻言眉头一蹙,她忽然想起当初温团子给她透露的关于萧则的剧情:十四岁遭圣上厌弃,从此不参与朝政,不出现在众人眼前。 如今却让他在成婚后第一天去趟宫里,不得不让人多想。 她看向萧则,对方慢吞吞吃着手中的点心,仿佛没听到曹公公的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下手中的点心,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好。” 温之玉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奇异的情绪,许是萧则太过纯善,短短几天相识,她已经将对方当做一个不谙世事、与世无争的人,书中的三句话便归结了他的一生,不免有点可惜和可怜。 让她此时忍不住多由着他一些,见曹公公已经去准备马车,温之玉给他寻来了一个布袋子。 小小的,绣着简易的花纹,是绿遥做给她随身带着的,用来装点心正好。 她把袋子装满点心,递给萧则,见他脸上露出欢喜,便微勾起嘴角。 没想到下一刻,这家伙就将袋子打开,将点心一股脑儿倒出来,分了好些留在盘子里,到了最后,他才犹豫地挑了三块出来再次放进袋子。 温之玉不解,她认出那几块恰好是萧则从不碰的,估摸着是不合他口味,那又随身带着做甚? “你这是?”她问。 他露出纯净的笑,弯眉轻声道:“不好吃,带给别人吃。” “有吃的,就有赏赐。” “……” 温之玉理了理这些话,似懂非懂,只是她心里隐约有个感觉,这五皇子殿下,好像没外表那么纯善? 半个时辰后,曹公公将两人送上马车,温之玉二人只带了两个赶车的奴仆,便一身从简地走了。 一路上没什么意外,温之玉见萧则忍不住地打喷嚏,便知道这人病加重了,可惜没来得及吃药。 到了宫外,碍于规矩,马车不能进去,两人便下车步行。 此日有些寒风,时不时迎面而来,冷意十足。萧则蔫蔫的,垂着头和温之玉同行,风一来便忍不住咳嗽几声。 温之玉见他难受,便拉着他赶快走,途中遇上些人,一概不识。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疑惑的声音:“阿玉?” 温之玉下意识回头,见一锦衣男子静静地看着她,目露怀念。 第十一章 萧御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眼里划过一丝惊艳,半年之余未见,温之玉似乎变得更美了些。若不是他熟悉这张脸,方才几乎都未将其认出。 他向来是欣赏美人的,哪怕这位美人是被他抛弃的前未婚妻。 “阿玉,你怎么进宫来了?”他心里动了点别的心思,不由问道。 问完,他才不经意看了眼女子身旁的人,极为隽秀的容貌让其微微一愣,看着两人相携的手,萧御似笑非笑:“这位是?” 温之玉被他毫不遮掩的目光一打量,不动声色地将萧则往自己身后推了推,淡淡道:“见过八皇子殿下。” 温团子早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将萧御的信息全部传输到她的脑子里。 他是原主的第一任,也是时间最长的一任的未婚夫,自温之玉幼时起,两人便有了婚约,可谓是青梅竹马。 可惜,哪怕是这么长的一段情谊,也抵不过他对温韵的一见钟情。自见过宛如天仙的温韵,萧御很快就对娇纵无脑的温之玉失去了耐心,不久后,便请旨废除婚约。 原主一气之下,对温韵心生怨念,此后多次对温韵狠下毒手,成为一代恶毒女配。 温之玉见萧御还在盯着萧则,眼中含上几分冷意,笑道:“这是我的夫君。” 萧御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目光落在萧则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上,脸上神色耐人寻味。 半晌后,他突然笑道:“本王前去边疆赈灾多月,不见阿玉,才知世事变迁,原来阿玉已经嫁人了么。不知是哪家公子得了阿玉的欢心?” “我与你青梅竹马,哪怕是没了缘分,也要尽一尽兄长的职责,送上一番礼才是。” 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他的确不知温之玉已经嫁人,最后得知她的消息还是在三月前,那时她正与林家状元议亲,可眼前之人分明不是那位享誉京城的才子。 这番容貌,倒是可惜了,他淡淡想到,看在温之玉爱慕了他多年的份上,也许能废些心思…… 温之玉闻言,心里狠狠翻了一个白眼,他这番话倒提醒了她一件事,当今圣上子嗣颇多,成年的皇子早已出宫封王建府。 例如萧御,封为御王,掌管部分朝政,是最有竞争力的皇位继承人。 只剩下萧则这个被厌弃的,弱冠之年,还是个皇子。 她不动声色看了眼萧则,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傻乎乎地露出个笑,半点没意识到他的弟弟竟没认出他。 呆子! 温之玉危险地眯起眸子,忽然开口道:“世人皆传,御王殿下恪守孝道,乃是皇家典范,若是连兄长都不识,那岂不是一番笑话。之玉自是相信世人的眼光,还请殿下莫要胡言了。” 萧御笑容一僵,他凌厉的目光再次看向萧则,隽秀温润的容貌逐渐与幼时一张模糊的脸重合。 温之玉见他面色逐渐古怪,低声笑道:“这下可别认错了。” 萧御神色yīn郁,不知是羞是恼,行礼道:“臣弟见过五皇兄。皇兄多年不曾出府,是臣弟眼拙了。” 温之玉捣了捣神游天外的萧则,他一脸茫然地抬头,半晌才眨眨眼慢吞吞道:“无妨,我也不认识你了。” 说完后,便再次垂下眼,一动不动地仿佛地上有什么奇异的事物在吸引他一般。 萧御:“……” 他维持着行礼的动作,好一会儿也不见萧则伸手免礼,眼底浮现出一丝戾气。 “御王殿下,圣上传我们进宫,时辰不早了,我们便先行一步。”温之玉掩住眼中笑意,开口道。 萧御看着她,冷冷道:“不碍事,本王此番是去向父皇禀明赈灾事项,不如同去。” 温之玉挑眉,声音淡淡:“那便同去罢,还请御王先行带路。” 萧御走在前方,相隔三丈路,温之玉便领着萧则跟在后方。 萧则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俊美的脸上微微苦恼,温之玉鲜少见他这般,便轻声问道:“殿下有什么心事么?” 这个呆子怕不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弟弟遗忘了吧?温之玉难得升起一股同情心,想着待这人委屈了,便大方地安慰他一下。 萧则清澈的眸子看着她,点了点头。 温之玉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殿下可以说出来。” 萧则:“你刚才叫我夫君了,是么?” 温之玉还在继续:“别憋着……你说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脸纯然的萧则,这人刚才不是在发呆么?什么时候听进去的? “怎么,不能叫么?”她摸了摸鼻子。 萧则皱了皱眉头,一脸苦恼,但又认真地说道:“那我得叫你夫人。” 温之玉看他一脸“我不能吃亏”的表情,抽了抽嘴角,她有点怀疑,这人懂不懂其中的意思。 萧则自顾自说完后,眼神又落在前方的萧御身上,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有模有样地眯起一双异色眼眸,手掌忽然握住温之玉的手。 温之玉只当他想被牵着走,小声呼道:“呆子,抓松点。” 萧御身为最有能力继承大位的皇子,一路上,宫女侍卫皆行礼拜见,萧御受着礼,不免想到温之玉。 也只有他这般权势,才能成为人上之人,温之玉嫁给毫无能力的萧则,能做什么呢,待他登上大位,萧则都得向他下跪。 到时…… 正这般想着,他忽然看见远方急急忙忙走来一个人影,定睛一看,居然是父皇身边的大总管。 “李总管,你怎么来了?”萧御笑着迎了上去,“是父皇让你来的么?” 李总管目光微闪,似乎有点诧异,他有意无意看了眼不远处的萧则,轻声道:“御王殿下,陛下正在处理公务,宣您去御书房偏殿等候片刻,这不,老奴怕您走错了地儿,这就先来给您说一声。” 萧御脸色微喜,“多谢总管,只是……”他看了眼背后的萧则二人叹道:“这是五皇兄,不知您还记不记得。父皇宣他进宫,也不知是为何事。” 李总管一顿,摇头道:“无妨,自有人领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那就劳烦总管了,本王先行一步。” 李总管目光淡淡地待萧御离了视线,才戴正了帽子,对着一人恭敬道:“老奴拜见殿下。” 第十二章 温之玉一愣,抬头向萧则望去,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李总管。 就知道不能指望这个呆子。 李总管像是看出了温之玉的无语,笑呵呵又向她弯腰行了礼,才道:“多年不见殿下,殿下忘了老奴也是常事,还请殿下随老奴同行,陛下正等着您呢。” 说罢,便转身引着两人前行。 温之玉见状,忍不住怀疑道:“团子,你确定萧则的剧情没出差错?” 这李总管的态度委实不似对一个失宠多年的废物皇子,那若有若无的恭敬是藏不住的。 温团子也奇怪这剧情发展,“姐姐等一会儿,团子再去查查。” 片刻后,温团子回道:“书的结局是八皇子被立为太子,温韵成为太子妃后,就没有了哦。” “是么?”温之玉垂下眸子,温团子jiāo代的剧情不会错,那便是她想多了罢。 她再抬眼看去,发现李总管带着两人绕过几条无人的石板路,竟是越走越偏僻。 温之玉眼中划过一丝异色,但下一刻,李总管就停在了一座老旧的宫门前,斑驳的痕迹与门前的灰尘昭示着这里鲜有人迹。 李总管推开宫门,对着二人道:“陛下就在里面,请五皇子与皇子妃进去罢。” 宫门内一片昏暗,温之玉迟疑了片刻,萧则却在此时一言不发拉着她走了进去。 “轰”一声,温之玉看了眼身后紧闭的大门,转头对萧则皮笑肉不笑道:“呆子,你以后要是被卖了,千万别拉上我。” 萧则不明所以,眨着眼认真道:“我不呆,还有阿玉为何不叫我夫君了……” 温之玉沉默地盯着他。 他看了看温之玉不太温柔的神色,眼中浮现迷惑,片刻,才灵光一闪般的小小声道:“这是我母妃的寝宫,阿玉别怕。” 温之玉:“……” 萧则看着被甩开的手,不知道阿玉为什么又不和他挽手了,他有些疑惑,但看着已经走远的温之玉,还是跟了上去。 这座宫殿外边虽老旧不堪,但越往里走,摆设越发jīng致,随处可见珍品花草,等到了正殿前,已经和初见时迥然不同,没有一处不体现着华贵。 诡异的是,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整座宫殿安静得出奇,连丝风声也未听见。 于是,当温之玉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时,她着实吓了一跳。 但也只是一瞬之间,下一刻,她便微微俯身道:“温之玉见过陛下。” 能在皇宫里穿五爪龙纹的,也只有书中那个传说中的皇帝陛下。 “起身吧。”皇帝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温之玉颔首起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之人。 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气势威严,脸上的皱纹极淡,鬓旁却已经有了几丝白发,他淡淡地看了眼温之玉后,便将目光放在了她身后之人。 “逆子。”他威严道。 萧则肚子里的甜瘾犯了,正摸着袋子里的三块糕点发呆,听到话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半点不给皇帝面子。 皇帝一顿,眼中神色莫测,半晌竟是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就往一间房内走去。 温之玉心里一紧,不知何时又出现的李总管对着她轻声道:“老奴备了些茶水点心,还请皇子妃先去偏殿休息片刻,陛下与五皇子有事相商。” 萧则敏锐地听到了一个词,眼巴巴地盯着温之玉,就是不愿意向那件屋子走半步。 温之玉:“……知道了,等会儿给你留一些。” 她很想就由着这呆子不管,但又怕皇帝被这人的态度气死,到时候这呆子连皇子都没得做。 于是便揉了揉眉心,向李总管歉意一笑,拉着萧则到一旁小声吩咐道:“等下记得好好说话,不许发呆。” 萧则一脸茫然,好似没听懂。 温之玉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忽然勾起嘴角微笑道:“别给我装傻,不然你今天半块点心都别想吃到。” 话落,茫然无辜的五皇子殿下蓦地一僵,神色瞬间变得委屈兮兮,看着她的眼眸涌上一股淡淡的忧愁。 温之玉不为所动,温柔地拍拍他的手道:“这下听懂了么?” 萧则蔫蔫地点了点头,装傻失败。 “乖一点……” 待他一步三回头地走进那件屋子,温之玉才松了口气,转头便看见李总管一脸狭促的表情。 “五皇子和您的感情真深,那位说的果然不错。”他笑呵呵说完,也不管一头雾水的温之玉,转身离开,来去似风。 温之玉无语了片刻,便径自推开门入了偏殿,这处摆设也极为讲究,可见宫殿主人的受宠。 更重要的是萧则那个呆子说这是他母妃的寝宫,再则皇帝也选择了这个地方相见,此处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温之玉略一思索,便决定不管了,她是来当恶毒女配的,用不着想那么多。 有这心思还不如担心一下,等会儿那个呆子出来了,没吃到他心心念念的糕点该怎么办。 温之玉看着桌上被咬得七零八落的点心,和那只胖得跳不下去桌子的大白猫,不由得感觉有些头疼。 白猫碧蓝色的圆眼警惕地盯着温之玉,嘴里呼噜呼噜地低声嘶吼着,见门口的人没有动作,一只爪试探性地向桌下探了探,然后被吓得炸了一身的白毛。 温之玉手有些手痒,不动声色地摸到了白猫身后,那只猫还在与桌子斗争,半点没注意到女子的手已经轻轻抚上了它的毛。 …… 萧则出来的时候,四下无人,他摸了摸腰侧鼓鼓的一个袋子,露出一个惬意的笑。 只是阿玉在哪儿? 唔……似乎在偏殿,还有点心。 五皇子想起来了,脚步一转,邀功似的兴冲冲朝偏殿走去。 偏殿的宫门紧闭,萧则刚走近,便听见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你乖一点,这块点心就给你。” 欲要推门的手一顿,萧则面无表情地听了片刻,琥珀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暗芒。 他的点心,要被阿玉给别人了么? 还要乖一点…… 熟悉的说法让五皇子愈发沉寂,半晌,他委屈地抿着嘴,猛地推开门冲进去。 “阿秋——” 温之玉看着一脸呆愣打着喷嚏的萧则,拿着点心的手默默向身后藏了藏。 “咳咳,你这么快就出来了哈。”她讪讪地说着,怀中的白猫懒洋洋伸了伸腿,挑衅地向萧则喵了一声。 “阿玉,这是什么?”萧则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猫,慢吞吞问着。 温之玉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顿时有些心虚:“没什么,那个……”她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李总管怎么回事,点心都没送过来,你再等一等,等一等就有了。” 温团子小声在她脑海鄙视:“姐姐你骗人。” 温之玉恼羞成怒,“闭嘴,睡你的觉去。”她又看了眼一言不发直愣愣盯着猫的萧则,想了想将猫递了过去,“你摸摸,挺软的。” 萧则冷不丁地被塞了一只猫,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加上鼻子愈发得痒,终于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喷嚏,惊得白猫在他怀里炸成一只球。 温之玉赶紧又接了回来,她怎么都没想到,萧则竟然对猫过敏,这下弄巧成拙,萧则一双眸子被弄得泛了一圈红,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半步也不敢靠近的样子让她更心虚了。 “要不,等回府了,我补你一份点心?” 好在萧则不挑,一听会补一份点心,便乖乖点头了,只是眼睛还时不时扫向猫。 温之玉见他答应了,才微微松了口气,问道:“陛下没责骂你吧。” 萧则想了想,摇头。 他又摸了下身侧的袋子,伸手解开,从里面掏出一块点心,递给温之玉。 温之玉不嗜甜,也不惦记萧则的吃食,便摇头拒了,只是有些好奇这人哪儿又来的点心,还是他近日里爱吃的。 总不会是从陛下那里拿过来的吧。 温之玉想了想这番情景,和皇帝那声逆子,赶紧将脑子里的想法赶了出去。 另一边萧则又道:“他让阿玉进去敬茶,阿玉去不去?” 温之玉撸猫的手一顿,被他这番话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咬牙道:“你说去不去?还有,呆子记得叫他父皇。” 万一皇帝发火,这个呆子头都不够他砍的。 她有点可惜地放下猫,这下放跑了,不知道何时能摸到下一只,再看一眼萧则,可惜的情绪瞬间消失。 “呆子,你怎么还在吃!” 等到了正殿,皇帝早已坐在上位,神色淡淡,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温之玉拉着萧则,端起身前的热茶,恭敬地向他行了礼。 李总管含笑的声音响在了身后,“恭喜五皇子获封承王。” * 萧御在御书房偏殿等了又等,也没等来皇帝,让他逐渐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耐心。 见天色渐晚,他皱起眉向御书房外的侍卫问道:“今日父皇的奏折很多?” 侍卫回答得一板一眼:“属下不知。” “那……”他欲要再问,突然听见有太监在外高唱道:“陛下宣御王觐见。” 萧御一喜,拍了拍衣袖上灰尘,推门进去。 第十三章 御书房,送走了萧御的李总管又走回来,静静地立在皇帝身旁。 烛光微闪,桌案上的奏折高高堆起,皇帝面无表情地翻阅着。 “怎么样?”威严的声音突然没头没尾地响起。 李总管沏茶的手一顿,将手中的茶递给皇帝后,才笑着道:“慧质兰心,秀而不媚,自然是极好的。” “老家伙,朕可不是要听你的chuī捧的。”皇帝淡淡扫了他一眼。 李总管面色不变,依旧笑呵呵道:“陛下这是何话,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可从来不说一句假话。” 桌案前的身影没了动静,李总管等了片刻,斜眼见那人对着一块玉发呆,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总管。”门外候着的小太监见他出来,迎了上去,轻声道:“五皇子和皇子妃已经出宫了。” * 五皇子受封承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有人疑惑不解,按理说这五皇子被圣上厌弃多年,本该就此偏居一隅,了结一生,却在太子之位不明之际,突然封了王,那…… “你说这承王有没有可能……” “莫要胡说,不过是个名号罢了,手中并无实权。再则,他的母妃不过是个宫女,连个qiáng有力的母族都没有,怎么与其他皇子相争。” 有人笑道:“我倒是知道一点,听闻那五皇子娶了温国公的嫡女,想必是陛下给温国公一个面子。” 另一边,封王对萧则没有半分影响,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骗过阿玉,不去喝那苦到难以入口的汤药。 “咳咳——”几声咳嗽被按压在嗓子里,萧则憋红了一张俊脸,唯恐温之玉听到声音后,又将他捉了去。 “殿下,你在做什么?”优雅的声音慢慢响起,含着点点笑意,“该喝药了。” 萧则浑身一僵,看着端着药款步而来的温之玉,倔qiáng地偏过头,一脸的决绝之色。 “三块点心。”温之玉淡淡开口,萧则的耳朵动了动。 温之玉又慢条斯理道:“喝了三块,不喝便三日没有。” 萧则闻言一顿,想到了对自己管得极严的曹公公和三日不能吃点心的痛苦。下一刻,温之玉手中的碗便被夺了去,又以极快的速度被塞了回来。 温之玉看着gāngān净净一滴不剩的药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目光落在萧则被苦得皱起来的隽秀脸庞上,想起曹公公的话,便说起正事来:“明日我要回一次国公府,殿下好好在府里呆着。” 萧则眨了眨眼睛,待口中苦涩微微散去,便问道:“阿玉为何回去?” 温之玉随口道:“三朝回门罢了。”说完便端着药碗出了门。 萧则眼中露出迷茫,显然不懂其中的意思,他想了片刻,招来了门外的小喜儿。 于是,第二日温之玉一掀开车帘,便看见本应躺在榻上酣睡的萧则jīng神抖擞地拎着个小布袋坐在马车里面,漂亮的眸子看到她,露出纯粹的笑意。 “殿下手里是什么?”温之玉看着眼熟的小布袋,艰难地问出了口。 萧则笑得纯善,将袋子微微打开一个口子,露给温之玉看。 “是点心。”他慢吞吞道,随后咂咂嘴补充了一句,“不好吃的。” 温之玉:“……” 马车一路行至温府,门前早有管家等候,见马车到来,立即迎了上去。 两人一下马车,管家就几乎看呆了眼,他家二小姐品行暂且不提,那相貌却是好看得紧,可这没什么名气的王爷竟比他见过的那些将军公子还要俊美几分,看过来的眼神硬生生让他打了个寒颤,这可不得了。 “小、小的见过王爷和王妃。”管家有点口gān舌燥,想到夫人jiāo代给他的任务,顿时捏了把汗,只能先把这神仙样的人物给迎了进去,“公爷今日有事外出,王爷王妃不如先进府稍等片刻?” 他朝着一旁打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溜去给温夫人送信。 温之玉看着笑得一脸恭维的管家和身后若有若无的视线,垂下眸子轻声道:“好。” “夫君,走吧。”她优雅地伸手挽住萧则,在对方傻兮兮看过来的那刻,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 萧则立即想起阿玉马车上说的话,面无表情地冷漠道:“好。” …… 那方文澜阁,温夫人收到消息,冷哼一声。 “这个废物,不过是让他为难一番温之玉,竟被吓得失了手,公爷呢?” “已经支去城外了。”李嬷嬷凑上来道。 季挽心思忖了片刻,便扶着李嬷嬷的手起身,“那便去看一看我那女儿和女婿吧。” “韵儿就不必了,过几日宫里有chūn宴,不要忘了准备一番。” 一旁不语的温韵恭敬点头:“是,母亲。” 大丫鬟凝chūn见状立即小步向前扶起温韵,入手一片雪白绵软,不由暗叹自家小姐的娇嫩。 温韵素日待她不错,见大夫人一行人远去,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禁对那传闻中的五皇子产生好奇,“小姐,那五皇子是怎的一个人?真如传闻中是个穷酸废物?” 温韵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皇子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凝chūn撅着嘴讨巧道:“好小姐,你就告诉奴婢吧。” 温韵一顿,勾起嘴角道:“世人所言有九分接近,只怕还不如传闻那般。” 在幽魂所在的那个前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五皇子,估计是个没有作为的小人物罢了。 凝chūn闻言小声惊呼:“啊?” 她想了想忍不住道:“那二小姐嫁过去了,可不会连正经的珍馐都吃不上吧。”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果不其然,温韵柔媚动人的脸上,笑意已然消失,她淡淡地看了眼凝chūn,没什么表情,却生生让对方打了个寒颤。 “回暖香阁吧。”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凝chūn自是不敢多话,立即拿起披风仔细给温韵系好,跟在她身后暗自懊恼。 两人缓步而行一路无话,却在路过后花园时,听见几个奴婢躲在亭子内窃窃私语,隐约间听到“承王”、“二小姐”等零星话语。 温韵脚步微停,眼神微微落在他们身上,凝chūn一看,赶紧识趣地前去打探情况。 “你们几个在说什么呢?” 围在一起的几人一惊,回头发现是韵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凝chūn,又都笑开了。 几个和凝chūn熟识的丫鬟,笑嘻嘻凑上去道:“凝chūn姐姐,二小姐回门,带回来的五皇子可真是个神仙样的人物。” 凝chūn皱眉,转了下眼珠顺势问下去。 一粉衣丫鬟捧着脸道:“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如此隽秀的男子。” 另外几个恰巧遇上的对视一眼,红着脸道:“瞧着比御王殿下还好看呢。” 那方温韵舍了凝chūn先行一步,她自持主子身份,做不出听下人们嚼口舌的事。 初chūn时节,后花园开了点子花,温韵心中不虞,又趁着那幽魂陷入沉睡,便索性去园中转转。 园内小道纵横,多有曲径通幽之意,温韵绕过花丛,却在此处听到了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女子声音娇软,温温吞吞的,含着点笑意。 温韵一顿,纤细的玉指猛地碾碎了一朵娇花,这个声音她听了十几年,不会认错,是那个贱人的。 没想到她没去前院也能见到,真是yīn魂不散,躲都躲不过。 不过,她倒是想看看温之玉如丧家之犬的样子。 温韵脸上露出一抹虚伪的笑,整理了发髻上的金步摇,便走出花丛,柔声道:“妹妹回来了,怎不去看看姐姐呢?” 在温韵的想象里,匆匆嫁了个废物的温之玉应该满脸yīn郁才是,她在幽魂的一步步谋划下,废了十多年心思,已经慢慢摧毁了温之玉,结果却在下一刻看到了张明媚动人的脸,娇嫩jīng致的模样让她呼吸猛地一窒。 怎么会这样? 温韵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的脸,面对温之玉看向她的诧异神情,才微微收敛一番心思,她面上功夫极佳,少有人看出破绽。 一旁还有个陌生男子,温韵意识过来后,便立即抬起袖子遮住半边脸,“这位是……” 故作疑惑的声音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戛然而止,温韵彻底呆愣在原地。 她清晰地听见了心砰砰直跳的声音,像是一阵急促的小鼓,一下下砸在她心间。 温韵有些痴怔地喃喃道:“……五皇子殿下?” 她第一次见到萧则,谁也没料到,外界传闻是个穷酸废物的五皇子竟然是这般的隽秀雅致,举手投足间如清风明月,温和淡然。 相对的,萧则身旁的温之玉此时显得无比碍眼。 温韵几近乎咬碎一口银牙,凭什么温之玉随便嫁一个人,都是这般人物? 苍天何其不公! 萧则一脸茫然地看着叫了他一声后便一动不动呆站在原地的女子,颇有些嫌弃移开眼。 他想对阿玉说,这个人看起来好傻,但又想到她自称是阿玉的姐姐,说她傻,阿玉会不会生气? 于是,他便凑到温之玉耳边小声问道:“我们能趁着她失神,先偷偷溜走么?” 作者:新年第一更!快乐~ 第十四章 可温韵没给他溜走的机会,几乎是在他话落的下一刻,她便放下衣袖,似是不经意露出一段雪白优美的颈脖,微挑眼角,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道:“温韵见过五皇子殿下。” 温之玉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幕,不得不说,书中对女主的描述还是有几分恰当的,乌发雪肌,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轻微的气流抚过耳畔,温之玉侧头便发现刚还在嚷嚷着要溜走的萧则正偏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温韵那方,清澈的眼底露出一丝惊叹。 这个呆子,在看什么? 萧则的神态,时刻注意着的温韵又怎会错过,她暗自勾起嘴角,微微上前一步。 “五皇子殿下怎的来了这后园,没什么美景,让您见笑了。” 温之玉瞧着她巧笑倩兮的姿态,暂且不管萧则,淡淡笑道:“chūn风佛柳也别有一番风味,再说,这园子里的花儿可不少了,姐姐别贪心。” “妹妹这是什么话?”温韵痴痴笑着,背地里攥紧了手帕。 她要是应了温之玉的话,便显得她是个贪得无厌的人物,温韵不由自主看向萧则。 男子异色眼眸如三月chūn湖,波光潋滟,一举一动似chūn风迎面般温和淡然,单是站在那儿,就自成一股独特气韵,定是个温柔和善的性子。 “唔……大姐。” 萧则话还未说完,温韵向来温婉可人的脸便猛地一僵,就连温之玉都忍不住用手帕掩面。 “殿下可不必这样称呼我。”她语气有些窘迫,“若不嫌弃,叫我温韵便是。” 萧则似乎还未明白,茫然地眨了下漂亮的眸子,温之玉含笑地挽住他的手臂,一只玉手缓缓绕到他腰后,狠狠一掐。 萧则吃痛地皱了下眉,但还是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你是阿玉的姐姐,我身为阿玉的夫君,怎能直呼你姓名呢?”说罢,迅速将温之玉的柔荑攥在自己宽大修长的手掌中,委屈地看了一眼。 温韵看两人相携着的手,垂眸道:“我只年长阿玉半岁……” 萧则小声诧异道:“年长半岁呀。” 温韵:…… 温之玉:…… 年龄本是女子大忌,偏偏这个呆子还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哪怕温之玉知晓他只是无意识呢喃,也忍不住笑出来。 温韵有些挂不住脸,羞恼地看了眼萧则,这人怎这般不通情理,但她还是不愿就让这般人物从手心溜走,便道:“我吩咐下人备了上好的点心茶水,殿下可否赏脸,随我去一旁亭子内稍作休息,妹妹你说呢?” 萧则闻言,眼前瞬间一亮,在对上温之玉平淡又满含警告的眼神后,缩了缩脖子,乖顺道:“不用了。” 温韵脸色不大好,终究是放不下脸,咬牙道:“那我就不打扰殿下赏园了,妹妹可要好好款待五皇子。” 温之玉含笑点头,“姐姐说笑了,我自是待殿下极好的。” 温韵目光极快地扫过萧则,眼中划过一丝势在必得。温之玉一个无脑草包,她可不信短短几日就能盖头换面,五皇子迟早能认清此人,到时他便知谁才是明珠,想到这,温韵重新露出笑容,仪态万千地从两人身旁款步走过。 待温韵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温之玉才瞥了眼被紧握的手,萧则立即松开,修长的指尖划过掌心,带过一丝颤栗。 他看了眼神色淡淡的温之玉,微红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地懊恼::“阿玉为何这般对我?还不让我去吃点心?” 温之玉幽幽地反问:“好看么?” 萧则一愣:“什么?”眼中满是迷茫。 温之玉又幽幽问道:“刚才看够了么?” “唔……”萧则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有些低落地答道:“好看。” 温之玉看着他暗淡的眸子,危险地眯起眼睛。 哪知下一刻萧则就振奋起来,一双漂亮招子亮得惊人,“阿玉莫急,待我用不好吃的点心给你换一个回来。” “大姐发髻上的金步摇真好看,好似一个莲花糕,阿玉戴上肯定也好看。” 温之玉愕然地看着萧则,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所以,阿玉上次说的,补给我的糕点在哪儿?” 温之玉看着眼中满是期待的萧则,面无表情道:“闭嘴,没有。” 这个三句不离点心的呆子,她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对方是看美人看迷了眼。 到了晌午,温国公还未回来,温夫人差人请两人去前厅用膳。 温之玉领着无jīng打采的萧则,萧则拎着他装点心的袋子,一路无话。 “夫人,他们来了。”李嬷嬷凑到季挽心耳边说道。 “总算来了,可让我这个做长辈的等了不少时辰。”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让刚进门的二人听见。 “还请母亲宽恕,玉儿这不是来了么。”温之玉一听,便知道是在怪罪之前未能先行拜见她,让人白跑了一趟。 她面上笑容可掬,像是半点不懂季挽心的言下之意,自顾自地拉着萧则坐下了。 季挽心的下马威没办法发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冷哼一声,目光撇到萧则,过于出色的容貌让她微微一惊。 待她反应过来后,便庆幸未让韵儿前来。她也是从少女时期过来的,自然懂得这般相貌对女子的吸引。 若无相应的权势,那再隽秀的相貌也没有半分用处。 这般想罢,季挽心再看萧则,便怀着十足的不喜。 “殿下是不喜我这温府的饭菜么?”见萧则一筷子都未动,季挽心冷冷问道,对待一个废物皇子,她自是用不着恭敬有加。 “母亲说笑了,他十分喜欢呢。”温之玉慢悠悠回道,夹起一筷子时蔬,放进了萧则的碗里。 萧则低着头委屈地看了一眼,乖乖地吃了。 季挽心勾着唇:“我见阿玉与殿下倒是十分恩爱,可见玉儿离了那顾将军,也是能好好的,那我便放心了,不枉我做了这次媒。” 说罢,便将目光落在了一脸茫然听着她们说话的萧则身上,倒像是个真心为女儿好的母亲一般。 温之玉捂着嘴一脸娇羞:“玉儿多谢母亲,那顾将军怎能比得上殿下。” 季挽心见她说话滴水不漏,又矫揉造作得令人作呕,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色。她正欲进一步挑拨,却听见门外小厮高喊道:“老爷回府了!” 季挽心拿筷子的手一顿,脸色蓦地yīn沉下来,公爷怎么回来得如此之快,她看着端坐着的萧则,按下心中的不甘。 转眼间,还在府外的温国公已经大步跨进门,解下狐裘jiāo给小厮,对着萧则拱手行了一礼。“老臣拜见承王殿下。” 恭敬的态度令季挽心微微一愣。 温之玉站起身来,淡淡道:“父亲。” 另一边萧则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站起来,喊道:“岳父大人!” 上扬的语调听得温之玉只想仰天叹息:这呆子从哪儿学来的。 温国公一顿,jīng明的眸子紧紧盯着萧则:“殿下多礼了,还请殿下上座。” 他目光扫向季挽心,眉目紧蹙,淡淡道:“还不下来。” 主座上的季挽心僵着脸,咬牙不情不愿地退了一步。 待她重新入了座,温之玉才慢吞吞说道:“母亲是长辈,怎么能让她下坐呢。” 温国公平静道:“殿下是承王,你是王妃,谁都比她身份高。” 季挽心脸色极差,她自从当上了国公夫人,还未被人拿身份说事,没想到今日在她一向看不起的温之玉这里栽了跟头,还是当着一众身份低微的奴仆面前,怎能让她不心生怨气。 温之玉面上很不好意思般红了,假装看不见季挽心僵硬的神情,让萧则坐下后,往他碗里又添了小半碗饭菜,温柔道:“殿下吃吧。” 被迫塞了一碗饭菜的萧则忧愁地叹了口气,捧着碗偷偷看着温国公,见温国公也在打量着他,酷似狐狸的眼睛里深不见底,又赶紧移开眼。 季挽心好不容易平复了心境,目光扫过周围红着脸伺候的丫鬟,灵光一闪,突然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承王殿下和王妃不如留在府里一晚,暂做休整,明日再回承王府?” 温国公一顿,目光慢慢落在萧则身上,露出的意思竟也是想要他留下来。 温之玉思忖了片刻,突然变了心思,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回到院子,温之玉关上门,对着一脸纯善无知的萧则笑道:“呆子,过来。” 萧则见她笑得有些可怕,警惕地摇了摇头。 山若不来,我便过去,温之玉优雅地将她家殿下bī到墙角,威胁道:“今天给我乖乖的呆在屋子里别出去,不然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吃到一块点心。” “为、为何?”萧则被吓白了脸。 温之玉偏了偏头,露出甜美动人的笑:“听说外面有吃人的妖怪,要命的。”原主的命可不就是被要去了么。 萧则其实不怕妖怪,但想着没了糕点的日子,还是乖乖地直点头。 他相信阿玉是能gān得出不让他吃点心的残酷事件的。 第十五章 文澜阁。 “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公爷想必是不愿让人留下口舌,才让那承王坐了上位。”李嬷嬷一边慢慢揉着季挽心的太阳xué,一边小声劝慰道。 季挽心叹了一声,靠在软榻上:“一个宫女生的儿子,老爷为何如此在意,就算是御王殿下来了,也不过如此。” 随后她似乎又想了什么,怒道:“还有温之玉那个没有半点眼色的小贱人,仗着承王,都敢在我面前耍心思,给她脸了!” 李嬷嬷瞧着,赶紧散退了丫鬟:“夫人,您可小心点,隔墙有耳。” “我瞧承王也是个傻的,被退了三次婚的女子,也就他瞧得上眼。”季挽心又想起用膳时两人的作态,只觉得胸口闷疼。 她神色yīn冷,慢慢说出之前一闪而过的想法:“你说要是承王知道温之玉为了其他男人做过何事,他会不会……” 李嬷嬷瞪大了眼,“这……” “男人么,眼里都容不下沙子的。”她凑到李嬷嬷耳边,慢慢眯起一双眸子。 片刻后,李嬷嬷从屋内出来,吩咐守门的丫鬟道:“去韵小姐院里将绯衣叫过来。” *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跟着她出来?”温团子疑惑不解。 此刻,温之玉披着轻裘,两手拢袖,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少女。 “院内实在无聊,出来转转也是好的。”温之玉打了个哈欠。 温团子:“可她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哦。” “难道我就是么。” 温之玉笑得温柔,看着已经进入状态的少女,温柔地递了块手帕给她,“擦擦吧。” 哭得太丑了。 “呜呜……小姐,我好想你。”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之玉兴致盎然:“嗯,然后呢?” 少女一僵,眼中划过一丝狠厉,猛地抓住温之玉的袖子,跪在地上仰头道:“小姐,让我回到你身边吧。” 听着还是个熟人,温之玉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不要。” 少女:“……” 温团子:“她肯定在想你为什么不跟着剧本来。” 温之玉不可置否,抽出自己的衣袖:“我不缺丫鬟哦。” 下一刻,少女就以极小的只有温之玉能听见的声音道:“是小姐bī我的,小姐可别怪我。” “噗通”一声,少女身子扭曲,从侧面看,就像是被温之玉推的一样,一头栽进了水里。 温之玉躲开水花,满脸复杂:“难道她不知道这水有她两个高么。” 显然随机发挥的少女并不知道,在掉进水里那刻起,她便如被烧了毛的野猫般尖锐着嗓子惊呼道:“救命啊,快救我!” 温团子看热闹似的问道:“姐姐,她在gān什么?” 还没等温之玉回答,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丫鬟就一脸惊恐地看着温之玉,以撞破凶案现场的声音尖叫道:“二小姐杀人了!” “别叫了,再叫她就真死了。”温之玉幽幽地指了指水中已经快没力气扑腾的少女。 不出片刻,闻声赶来的侍卫,就跳进了水中,将少女捞上来。 少女脸冻得脸煞白,颤颤巍巍地发抖,面色惊恐之余还不忘给温之玉扣实了帽子:“小姐,你若不喜,我走便是,为何要这般对我。” 几个丫鬟侍卫面面相觑,拿不定该怎么办。 倒是温之玉笑眯眯道:“怎么,不送我去见大夫人?” 早已等待在文澜阁的季挽心见温之玉一脸平静地走进来,不由得僵了僵脸。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李嬷嬷,对方对她点了点头,她才冷笑一声道:“我听闻玉儿方才将一个丫鬟推进了水里?这是为何?” “我们温府向来家风严正,可从没出过手上有人命的小姐,玉儿,饶是平日我再随你,今日你也得给我一个jiāo代。”她手猛地一拍桌子,惊得一众丫鬟瑟瑟发抖。 温之玉仿佛没察觉到般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道:“母亲这是说哪里话,这丫鬟可不是还没死么。” 季挽心眉心一皱:“可你欲要人命是事实,你若不说为何,我便传来那丫鬟说出实情。” 温之玉笑得意味不明,正巧她也想看看这帮人到底要做什么,便点了点头,“传吧。”然后她又笑着对一个丫鬟道:“可否给我上杯热茶?” 丫鬟看了眼李嬷嬷,得了应允后,才抖着手给她沏了杯茶,看着温之玉笑容甜蜜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觉得,这二小姐笑起来比大夫人发怒还可怖。 少女很快就被带了上来,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只披了件薄薄的棉衣,看得温之玉都忍不住替她冷。 除此之外,跟着她来的还有竟然还有温韵。 “韵儿,你怎么来了,这里乱,快回去温书。”看到温韵的季挽心微微控制住怒火,柔声问道。 “母亲,绯衣现在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她出了事,我怎么能置之不理。”温韵紧紧抿着唇,看向温之玉的眼中露出一丝冷意。 季挽心一顿,见温韵的模样,便知劝不走了,只好无奈点了点头。 让她坐下后,季挽心目光落在绯衣身上,淡淡开口,声音中带着股矜贵:“绯衣,你说,为何二小姐要害你的命。” 绯衣闻言,便苍白着脸哭诉道:“我与二小姐多年主仆,情同姐妹,今日我知她回府,便忍不住在韵小姐那求了恩典,前去找二小姐,求她能收回我。” 温之玉一手支着脸,才知道这人之前是原主的丫鬟,“团子,有叫绯衣的剧情么?” “团子没找到哦。” 温之玉弯起嘴角,“不一定哦,再等一等就有了。” 果不其然,叫绯衣的丫鬟很快提到了一个人,她的前未婚夫——顾骁。 团子一听,立即呼道:“姐姐我找到了,是她!之前她叫绿衣,是原主的贴身丫鬟之一。” “哇,这个丫鬟心机好重哦,竟然喜欢上了原主的三任未婚夫。” 温团子语速极快,像是怕温之玉此时吃了亏般,:“这个丫鬟偷拿过萧御送给原主的首饰,给林景寒下过药,又给顾骁送过香囊,被原主发现了后,就想打她板子。” 温之玉轻笑一声:“打了么?” 温团子可惜道:“还没打成就被温韵救走了。” 温之玉若有所思点点头:“所以说,她还差原主一顿板子。” 那边绯衣颤抖着唇,一脸遭受打击的样子,“小姐一听我提到顾将军,就说是奴勾引了他,才让小姐没能嫁给将军,都是奴的错,小姐一气之下便想……” 她挣扎了一下,终于将那个词说了出来,“想杀了我,可奴是无辜的,奴什么都没做。”说完,便捂着脸呜呜哭泣起来。 季挽心暗自高兴,看了眼温之玉,便道:“玉儿还有什么可说的么?你现在是承王妃,我自是不敢拿你怎么办,可这终究是一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如请承王来此……” 温之玉讥讽地笑了笑,“母亲,先不说此事与殿下有何gān系,这丫鬟说的,可不一定都是真的。” 温韵闻言淡淡道:“妹妹,你的意思是绯衣她故意落进水里陷害你么?那水中寒气甚重,又是在初chūn之际,女儿家掉进去,可是得丢了半条命的。” 温之玉:“可若她说的是假的呢,又该如何?” 绯衣眼眶通红,颤声道:“我虽为奴,可也是有骨气的,若此番为假,甘愿为小姐处置。” 季挽心面色亦是一冷:“玉儿,这不是你胡搅蛮缠能解决的事,必须让承王过来!” 温之玉温和地露出微笑,茶杯在手心转了个圈,下一刻,满杯的热茶就洒在了绯衣身前。 “啊!”绯衣被吓得惊叫一声,急忙后退几步。 温韵一惊,怒道:“妹妹你这是做甚!” “姐姐不要急,我不是怕绯衣太冷了么,便给她送杯热茶暖暖身子罢了。”温之玉微微一笑。 “可怜的绯衣,声音都哭哑了,却还没能换件暖和的衣裳,若是影响到以后,可怎么办呐,姐姐不如舍一件给她罢。” 绯衣站在一旁,哭也不是,怒也不是,脸色难看至极。 “放肆!” 季挽心捂着胸口,怒极,“你竟然毫不悔改,像你这般狠毒善妒的女子,我是管不着了,李嬷嬷,你亲自去请承王殿下,我倒要看看,承王殿下会不会顺着你草菅人命!” “是,夫人!” 周围的丫鬟一听承王要来了,先是红了红脸,随后忍不住替温之玉可惜。 那承王殿下一看就是个温和心善的好人,二小姐手段这般狠辣,看似还对顾将军余情未了,恐怕是如承王殿下这样的都无法忍受吧。 也是,谁能忍受自家夫人还喜欢着别人呢。二小姐好不容易嫁出去了,这下估计又要被夫君厌烦了。 “叫我做什么?”温温吞吞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个人影出现在门边。 季挽心抬眼看去,见到温国公和萧则一同出现时微微一惊,这两人怎么在一起? 随后见绯衣又柔柔弱弱地流着泪,目中又露出一丝得意。 温之玉,这下看你怎么办。 作者:萧点心:今日竟然只露了个头…… 第十六章 “承王殿下,您来的正好,今儿个有个事还得您来定夺……”季挽心站起身来行礼,朝绯衣打了个眼色。 “阿玉。”萧则闻言有些迷惑地看向温之玉,手里还拎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发生了何事?” 他想了想,便愉快地舍了这个问题,坐到温之玉身旁,小声道:“岳父大人是个好人,还请我吃点心。” 温之玉沉默了一会:“不是不许你出门的么。” 萧则一僵,无辜地眨着清澈的眼睛,“啊?” “承王殿下!”季挽心声音加重,不满地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 一旁绯衣见机陡然啼哭起来:“承王殿下,您可得给奴做主。” 萧则一愣,茫然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丫鬟和周围众人僵硬的神情,不解地问:“做什么主?” 温韵眸子中闪过一丝光,对着萧则轻声道:“妹妹方才许是失了手,将绯衣推入水中,天寒地冻,差点要了这丫鬟的命罢了。” 李嬷嬷见状立即抹着泪道:“哪里是失手,分明是结怨已久,韵小姐您心善,但我待绯衣亲如女儿,便是舍了这条老命,也要向承王殿下求一个道理!” 萧则闻言,目光落在绯衣身上,轻声道:“是么?” 绯衣见萧则这般俊美,浑身气息又温和无害,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脸,心想这般人物定是见不得女儿家哭的。 想罢,便泪眼婆娑地靠近萧则,又将之前的说辞嘤嘤诉说了一遍。 萧则迟疑了片刻,看了眼气定神闲喝着茶的温之玉,便解开手中的袋子,挑出一块糕点来递给到绯衣面前,“送给你吃,你不要生阿玉的气。” 绯衣愣愣地看着躺着白皙如玉掌心里的桂花糕,红唇微张,满脸的泪水还未拭尽,顿时有些滑稽。 季挽心等人也被萧则这一手弄得措手不及。 萧则等了片刻,见这人不接他的糕点,便又将糕点收了回来,只是微微有些苦恼,在他看来,还没有什么是一块糕点不能解决的。 李嬷嬷忍不住开口道:“承王殿下,请不要戏弄我们!” “够了。”她话音刚落,一直静观事态的温国公便淡淡出声,“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为了一件女儿家的小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季挽心眼内冷光一闪,看出温国公是想大事化了,但她好不容易走到这步,可不能毁在了他手上。 “老爷,绯衣是家生子,家族世代侍奉我们,难道就让她这么白白遭罪么?” 她看向萧则,“殿下,我们也只是求个公道罢了,连这都不可么?” 另一边温之玉安静地品完一盏茶,慢悠悠从萧则手中取过那枚点心送到嘴里,挑眉道:“呆子,你就这么信了别人的话?还白白糟蹋了东西。” 声音小到只有萧则和绯衣二人才能听见。 绯衣白了一张脸:“小姐,奴真的是无辜的,就算与顾将军当面对质,我也是与他没有半分私情,小姐不能因为爱慕顾将军,就妒恨奴!” 爱慕顾将军的话语一出,满堂哗然,这话之前暗自想想就罢了,哪能当面说出来。 萧则神色亦是愣愣,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是不解看着温之玉道:“顾将军……顾骁?” 清澈明亮的眼眸似乎因为这个名字有些愣怔。 温之玉一顿,本平静的心起了一丝涟漪,这个呆子不会信了这丫鬟的话了吧。 她之前对这些言语皆不在乎,今日不知为何看到萧则后,突然就不太想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些。 见萧则还在用那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她,温之玉冷笑一声,伸手将萧则的袋子都抢了过来,无声道:“不准吃。” 果然,萧则一听,整个人顿时蔫了下来,像花草失了水一般,软塌在凳子上,也不去想别的事了,两只眼可怜兮兮地盯着温之玉,企图让阿玉放过他得之不易的糕点。 在拥有承王滤镜的众人眼里,只当是承王知晓真相,备受打击。 温之玉这才舒心了,轻笑一声,转头看着绯衣道:“你说完了么,该轮到我了。我可得事先说好,免得有人说我不留情面,心狠手辣。” “方才你说若你所言为假,便任由我处置,我也不为难你,你方才说了多少字,便挨多少板子罢。” 她思忖片刻,微微一笑,“我数了数,约莫两百有余,念在你与我多年主仆,便取两百罢,可接下来你说的,却还是要加上的。” “说多少,加多少,可否?”她倾身挑起绯衣的下巴,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宛若桃李的脸上笑意融融。 “妹妹,这刑罚未免太重了些。”温韵扯着嘴角道,看着温之玉笑靥如花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惊,两百大板,都能将绯衣碾碎成泥。 温之玉轻声叹息,微凉的手指慢慢拂过绯衣的面孔,感觉到指下的人轻颤,不解道:“可绯衣说她所言皆真,那这些刑罚又有什么用呢,你说呢?绿衣……” 绯衣一僵,熟悉的名字让她慢慢镇定下来,是啊,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为什么要怕呢,想到夫人应允的那件事,她逐渐兴奋起来,裂开了嘴道:“绯衣答应,若所言为假,任由小姐处置!” 温之玉抬眼见满室皆盯着她的动作,漫不经心道:“都听见了么,接下来,尤其是母亲与姐姐,可得听好了。” “绯衣,你解释一番,这般姿势的你,是如何被我推进还有三尺距离的水里呢。” 绯衣一愣,顺着温之玉手指的方向看去,三尺之处是一团茶渍,是方才温之玉泼,还未被清理。 她咬着唇问:“小姐在说什么……” “莫急。” 温之玉环顾一圈,突然勾唇一笑,“那个丫鬟,出来罢,我记得是你。” 被指到的丫鬟惊慌了一瞬,结结巴巴道:“小、小姐,有何事。” “我记得是你撞见绯衣落水的?那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是见她怎么落水的,于何地落水的呢?是否如现在这般,跪着,又离水边三尺呢?” 一连几问,不仅丫鬟懵了,就连季挽心都皱着眉道:“你说这些是为何?” 温之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丫鬟身上,眼中的淡漠让季挽心咬了咬牙。 丫鬟先是迷茫了片刻,而后目中逐渐清醒,慢慢点头道:“小姐说的没错,我见的那是这般。” 温之玉柔声道:“那便是了,我这般弱女子,可不能将跪着的绯衣一下子就推入水呢,毕竟跪着的绯衣看起来还没有三尺之高呢。” 她看了看瞪大了眼的绯衣,笑道:“或者说,绯衣嫌弃我推的不够用力,自己也暗自使劲,跳入了水中呢,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绯衣忍不住道:“小姐,我敬您曾是我的主,但今日您所说是何意思?绯衣并不接受。”说完她急忙将目光投向主位,却见大夫人与李嬷嬷都僵了脸,看着她的眼神不再如之前那般笃定。 怎么回事?她忍不住慌了慌,还欲辩解,就见温之玉轻声道:“又加了二十大板呢。” “夫人,嬷嬷……”她慌忙叫着两人,至今还未懂温之玉在做什么把戏,什么三尺,什么无力,都在说些什么! “蠢物,”温国公淡淡道了一句,破天荒地解释起来:“之玉的意思是,她站着,你跪着,如何施力将你推入水,最多不过是推倒罢了。” 绯衣脸色顿时青白一片,“不、不是这样的。” 温之玉用手支着下巴笑道:“绯衣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不、不是。”惊慌的少女见周围丫鬟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终于忍不住跪在温之玉面前哭道:“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见温之玉不答话,她又看向了萧则:“承王殿下,您最温和心善了,求您放过我吧,我给您做牛做马,那么多板子会要了奴的命的……” 萧则眨了眨眼,他刚从阿玉那讨回了袋子,还有些兴奋,见绯衣哭得满脸是泪,颤抖着抓住了他脚边的衣角,突然温和道:“可你已经答应阿玉了,不能言而无信,两百大板,不疼的。” 绯衣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则,眼前的男子眸光温和无害,隽秀的脸庞比她见过的男子都要好看,让她轻易想到了清风明月,是那般优雅和善。 “不……”她喃喃道。 萧则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角,慢吞吞说出了让她如堕冰窖的话,“为什么不呢,做人要言而有信。” 就像他答应阿玉不去偷吃糕点,就一定不会去的一样。 “记得待会儿就去罢,莫要耽误了时辰。” 温之玉诧异地看着萧则,不仅是她,整个文澜阁的人都在看着他,一室鸦雀无声。 谁也想不出来,看似温和无害的承王殿下,在此刻,会显得如此的冷酷无情。 “阿玉,你不走么?” 他站起身来朝着温之玉伸出了手,弯了弯清澈的眸子,“本来就和岳父大人说好的,来接阿玉回家。” 作者:求不抓逻辑错误,快乐就好。 然后,小小声地问一下:能求个收藏嘛 第十七章 温之玉视线落在萧则伸出的手上,顿了顿,便将手搁在他手上,随即被他紧紧握住。 绯衣见事情已无法挽回,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下一刻,她突然凄厉叫道:“都是李嬷嬷,是李嬷嬷让我这么做的!” “绯衣你在说什么!”李嬷嬷慌了一下,“你这贱婢,怎能随口污蔑人。” 绯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冲着温韵哭道:“韵小姐,您要信我,我是您院里的丫鬟,您来时说过,无论如何都会信我,您忘了么?” 温韵身子一僵,承王殿下还在一旁看着,这个死丫头这时候说出来,是要误了她的名声,拉她下水么! “绯衣,你我主仆一场,我之前信错了人,我竟从未知晓你是这样的人,冤枉了妹妹不成,还要来害李嬷嬷!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温韵一脸受伤的表情,急忙撇清关系。 李嬷嬷斜眼瞥见温国公沉思的神色,心里一咯噔,当即跪了下来,嚎哭道:“绯衣,我平日待你不薄啊,没想到你害了二小姐不成,还来害我,请夫人明察,我可从来没指使过她!” 季挽心眼睛半阖着,心想这绯衣是不能留了,她脸拉下来,扬声道:“都愣着gān什么?还不快将这贱婢拖下去!”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婢,蠢成这样,还妄想着当韵儿的陪嫁,到御王府里享福,也要看她够不够资格! 两个粗使婆子闻言上来,拖住跪在地上又哭又叫的绯衣。 她吓得语无伦次:“放开我……李嬷嬷你害我,夫人你听我说啊!”下一刻便被紧紧捂住了嘴。 季挽心冷凝着脸不去看她,却不想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母亲为何不听这奴婢说完呢?” “玉儿,莫要胡闹,这个婢子满嘴胡言,当心脏了你的耳朵。”季挽心一见是温之玉,尴尬地换了一副嘴脸,扯着嘴温声道。 温之玉幽幽叹了口气,眼眶里瞬间闪动着细泪,像是忍不住委屈般道:“合着在母亲这,绯衣赖在我身上的事便是真的,还得玉儿当面与她对质,赖在李嬷嬷身上的便是满嘴胡言了么。” 季挽心一僵,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玉儿。” “今日若不是玉儿侥幸拆穿绯衣的谎话,母亲又想如何为她讨回公道?” 温韵见温之玉又将她母亲拖入水,忍不住开口道:“妹妹,母亲也只是想主持公道,如今你得了理,便少说几句吧。” 温国公在一旁冷哼一声,看了看母女二人,沉声道:“为何要少说!” 温之玉却像是已经按捺不住委屈了,一手抓着萧则,一手捂着脸,快步拉着他跑了出去,留着那两人面对脸色铁青的温国公。 …… “阿玉别哭。” 萧则被她拉着跑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阿玉委屈的模样,结果在见到温之玉满脸的幸灾乐祸时,顿时呆了眼,有些无措地捏了捏另一只手中的糕点。 “阿、阿玉你……”他结结巴巴开口,想问她怎么突然就不哭了。 温之玉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趁着心里舒坦,承认得十分利落:“装的。” 萧则眼睁得极大,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惹得温之玉逗弄的心思蠢蠢欲动。 可这心思还未实现,她便突然想起来萧则之前信誓旦旦地发誓绝不迈出院门半步,结果转眼间就和温国公同行的事,忍不住笑眯眯地问出口:“殿下,不如解释一下,为何你从院子里出来了呢。” 话落,萧则呆滞的表情便猛地一变,眼神游离了片刻,又镇定地转回来:“是岳父大人执意邀请我出门的,我推脱不过,便只好跟着他出来了。” 温之玉挑眉:“哦?是不是他还顺便用了点糕点请殿下出来?” 萧则严肃了表情,半晌后,矜持地点了点头。 温之玉微笑地看着他,“殿下,我突然想起曹公公说府中没什么多余的银钱了,殿下每日的糕点便是一大项支出,所以,为了我们府着想,自明日起,殿下便断了糕点罢。” 萧则闻言,脑中瞬间空白一片,他呆滞地看了看手中仅剩的一块点心。 ——现在已经是半块了,刚刚跑得太快,不知在哪儿丢了另外半块。 “阿玉,府中还有很多赏赐……父皇的。”他艰难地辩解着。 温之玉定定地摇头:“殿下,就是没有了。” 下一刻,萧则的表情就仿佛已经失去了人生。 温之玉颇为愉悦地看着她家殿下脸上了无生趣的神情,才轻声道:“不过,若是殿下若答应我一件事,这糕点的问题还是有法子解决的。” 萧则眸子中立即亮起一道光,像是怕温之玉反悔一般,对着她使劲点头,答应答应,只要有甜甜的糕点,殿下什么事都答应! 温之玉扬起嘴角:“日后,若是有奇奇怪怪的人拿着糕点让殿下和他走,殿下知道怎么做么?” 萧则一听有点心就下意识点头道,和他走!但他瞥见了阿玉笑眯眯的熟悉的表情,便舔了舔嘴唇哑声道:“不听他话,不和他走。” 一块点心和很多块点心,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温之玉眼睛落在他被舔得湿润的薄唇上,顿了顿,不放心问道:“殿下今日之话,可得记住了?” 萧则点头如捣蒜,清澈的眸子透露出一股期待,他现在能有很多糕点了么? 温之玉:“……” 她有些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头疼,这个呆子这般好骗,难得让她生出了些愧疚,可她若不骗他,今后谁都能用一块点心把这呆子骗走。 想到刚用过这个法子的某个老狐狸,她问道:“父亲邀殿下出门,是为何事?” 萧则不懂她为何换了话题,但还是乖乖摇头道:“不知。” 温之玉诧异:“不知?” “阿玉,”萧则的声音突然有些踌躇,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温之玉,颇为认真道:“明日给岳父大人请个大夫罢,今日他与我说了好些胡话,还吃了我的糕点。” 他叹了口气,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些老了之后便痴傻的公公,与岳父大人的样子颇为相似,都是抓着他说一些听不懂的胡话,什么蛰伏不动,什么抛光养晦,说了一堆,都是傻了的缘故罢。 还是他送出了身上的那块糕点,岳父大人才安静下来,看着他不说话,与那些傻公公的反应都是极为一样的。 “他说的话我半分不懂,想必阿玉也是不懂,岳父大人身体虽还健壮,但也要顾及几分脑袋才是。” 他忧忧愁愁地说完,便见温之玉紧蹙着眉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想必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要替岳父大人请大夫了,他很是高兴,自觉做了件好事。 却不知温之玉是在感叹温国公那样的老狐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怪不得之前与她说了些似是非是的话,原来是怀疑萧则韬光养晦,暗中培养势力。 可萧则这样的,哪里有半分心机? 哦,不对,他还是有点心机的,温之玉冷漠地目睹着萧则小心翼翼地吃着半块点心,只不过都用在了吃上面。 夜幕降临,二人坐着马车赶回府中,曹公公打着灯笼带着小喜儿与绿遥站在门口等待。 “殿下,王妃,您们可回来了,想死小喜儿我了。” 小喜儿一见马车,就远远地叫着,绿遥也赶紧迎了上去。 小喜儿将两人扶下马车后,便悄悄凑在萧则身边,满脸促狭地问道:“殿下,怎么样?我的法子可有用?” 萧则慢吞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小喜儿又是一阵窃笑。 “什么法子,为何不说与我听听?”温之玉握着绿遥的手,笑了笑,便听见另外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啊……王妃,您听错了听错了。”自个儿乱教给殿下的如何面对岳父的十八招,都是他从画本子里学来的,对着似笑非笑的温之玉,小喜儿哪里敢说实话。 曹公公站在一旁笑道:“殿下与王妃今日辛苦了,我差厨房做了些膳食,快去用些罢。” “是啊是啊,小姐,您回去,都没带我,可担心死我了,快用些膳压压惊。”绿遥拉着她的手道。 温之玉看着忙里忙外的几人,心里突然有些绵软,她微微笑着,轻声答了句“好。” 用膳时,曹公公在一旁伺候。 这事本轮不到他,温之玉知他是想与萧则说些话,便由他伺候了。 “殿下,过几日便是chūn宴,您多年未曾出门,我记得您小时候最喜欢这个时候了,今年可要去一趟?王妃也可一同去,都是少年人的日子。” 温之玉:“chūn宴?” 曹公公笑了笑:“那是宫里头贵人们办的小宴,自殿下出生那年便有了,宴上都是些jīng巧的吃食玩意儿,说起来,殿下的生辰也快到了,老奴算了算,就在chūn宴前两日。” 很少出声的温团子却在此刻在温之玉脑海道:“答应他,这个chūn宴很重要。” 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作者:我说为啥一直没有新章 节,原来是定错了时orz 然后,打滚说一句:我今晚收藏能破4吗?(期待) 第十八章 “怎么回事?”温之玉问。 “我之前又把原书翻了几遍,发现漏了一个大剧情,chūn宴上有一场针对皇帝的刺杀,女主因救了皇帝被册封郡主,但是……” 温团子说得有些踌躇:“这场刺杀还是死了一个人,书中没提姓名,只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温之玉脸上惯有的笑意消失殆尽,不受宠的皇子让她瞬间想起某个呆子,“温团子你老实jiāo代,还有什么是看漏了的?” “没有了没有了,我发誓就只看漏了这一个!” 她冷笑一声:“为什么确定这个倒霉蛋就是萧则?” 温团子小声道:“姐姐,你忘了么?所有皇子中,只有萧则的剧情最少。” 温之玉张张口想辩解,却发现找不出理由。她又看了眼萧则,他正在一脸满足地选着明日要吃的点心,发现她的目光,眼一弯,露出个纯粹的笑。 呆子!连命都快没了,还在吃! “但是,事在人为啊,姐姐一定要去啊,剧情不可抗,萧则就靠你救命了啊啊啊!”温团子崩溃叫道,它的美人哥哥可千万不能死啊! 温之玉:“闭嘴,谁和你说萧则会去的?” 她看向曹公公,突然柔弱一笑:“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殿下还在病中,我见着有日益加重的趋势,还是留在府里多休息为好。” 早已痊愈且活蹦乱跳的萧则:阿玉在说什么? 温之玉算盘打得极好,将萧则锁在府里,命不就保住了么,至于刺杀,有女主呢! 然而第二日,宫里就传来旨意:皇帝陛下突然想起这个被遗忘的皇子,想趁着chūn宴,一叙父子之情,还请承王殿下与王妃务必前往。 温之玉:“!” 温团子小声道:“我都说了剧情不可抗,姐姐还不信。” 气得温之玉禁了萧则半日点心。 这么gān等着也不是法子,温之玉在明白剧情不可控后,就琢磨着让萧则有点自保之力。 这日一早,她用完膳后,对着萧则道:“我今日想出门走走,殿下随我一起罢。” 一旁曹公公笑着道,“也好,王妃与殿下多日未出府,前几日明宴阁又研制出了新菜式,不如去尝尝鲜。” 萧则对明宴阁的兴趣自那日吃到老御厨的菜后,便消失了大半,曹公公还不知晓其中发生了何事,只当他还惦记着。 萧则刚要摇头表示不去,就见温之玉目露凶光,只好委委屈屈地应了。出门的时候,瞧见温之玉给他装满了点心袋子,才重新振奋起来。 一路上,温之玉才发觉贸然带着萧则出门是件多么错误的决定。 晋朝皇城颇为繁华,人口众多。 温之玉此次出门目的本就是寻一些能让萧则保命的小玩意儿,目光便落在路两边的摊位上,见萧则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就未多在他身上花心思。 直到前方无路可走,她才随意抬头看了眼,顿时被周围数不清的目光吓得后退了半步。 温之玉定了定神,才发现这群人中脸红的小娘子占了大半,许是见她抬了头,还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从未被如此多女人针对的温之玉后知后觉地看向身后的罪魁祸首。 那人微微低头吃着糕点,露出的半边侧脸隽秀异常,偏偏他还勾着唇,像是要笑进人心里。 旁边的小贩笑着:“这位小姐,你可得看好自己的夫君,别给弄丢了,他这副样貌,引得街上的小娘子都盯着他走不动道嘞。” “你可别瞎说,”另一个老婆子笑道:“我见这郎君与小姐是极相配的,看样子就是能过一辈子的。” 眼见着看向萧则的人越来越多,温之玉忍着气,柔柔叹息道:“能勾搭才好呢,可惜夫君他……” 她边垂泪说着,边用手指了指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还觊觎着萧则相貌的女子脸色齐齐一变,艳羡的眼神立即变成同情与怜悯,怪不得一直不抬头,原来是个脑子有病的。 待人群慢慢散开,温之玉便拉着萧则快步走到一处僻静之地,这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道:“呆子,别笑了!” 萧则不明所以地眨着眼,他想了想,没发现自己哪里招惹到她,便茫然问道:“阿玉,怎么了?” 温之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个呆子……”她欲要骂上几句,却又想到正事还没gān,便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算了,快帮我找些物件,保命用的。” 萧则一愣,半晌后,他指了指温之玉身后:“是那个么?” 片刻后,两人站在一间专卖武器的店铺内。 “两位客官,想买些什么,小店别的不说,这各式各样的兵器却是整个皇城最齐全的。”店伙计摇头晃脑地说着,一件开在巷子内破破烂烂的小店铺在他口中成为皇城一绝。 温之玉颇有兴致:“你们店有什么?” 店伙计一听生意来了,立即兴奋道:“刀剑锤棍,样样皆有,这价钱嘛,也包小姐您满意,不知您是为谁准备?” 温之玉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萧则,店伙计一瞥,当即道:“这位公子气宇轩昂,当用剑,才能配得上……”公子的气质。 “给他来个护甲。” 店伙计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温之玉笑眯眯道:“护甲,要大的,隐蔽的。” 店伙计呆了片刻,挣扎道:“小姐真的不考虑剑么,我们店铺的剑乃大师打造……” “护甲。”温之玉重复道。 店伙计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两人片刻,认命地钻进一堆兵器里。 “小姐,您看看这个可否?” 他问得极不情愿,他们店里倒真是如他所说样样皆有,可护甲这般在比武中怕死鬼才用的东西,委实不符合他们店的气质。 实在是太小气了,太猥琐了。 温之玉看了眼店伙计手中落了些灰,但仍能看出是由jīng铁制做而成的护甲,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朝着萧则叫道:“呆子,过来试一试。”说罢,便让店伙计拿着护甲往萧则身上套。 “公子,您难道就不想拥有一件所向披靡的武器么?”店伙计趁着给萧则穿护甲,小声在他耳边推销起店内的剑来。 其实他这般努力,也有个现实原因,这剑可比遭人嫌弃的护甲价钱高多了,能顶他店里半年的花用!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这位公子就是不上勾,等他将护甲都穿戴整齐了,也未见这公子给他半个眼神,反倒立即看向了另一位小姐。 “阿玉,这个好重。”萧则慢吞吞说着自己的感受。 温之玉仿若未闻,她上下扫视了一圈萧则,发现要害位置都被护甲遮住了,当即满意点头:“就这个了!” 萧则一听,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就在温之玉伸手掏银子时,一声倨傲的男声突然响起。 “那个我要了。” 第十九章 顾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透露出一股势在必得,他找遍了整个皇城,竟然在这间不起眼的店铺里发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位小姐,我见这位公子对此物并无多少喜爱之情,不如割爱与我,我自有重谢。”他从容地说完,却在见到女子转过来的那张脸时瞬间变得yīn沉。 “温之玉,怎么是你!” 这般熟悉的语调让温之玉勾起嘴角:“顾将军,好久不见。” 萧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只是在听到顾将军三字时默默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顾骁蓦地想起前几日那后院毒妇的陷害,被收去的大半武器,以及小厮在他耳边不断提及的店铺,不由冷笑一声讽刺道:“我竟不知道,温小姐有如此大的本事,能接二连三地弄到顾某的行踪。” 温之玉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她叹息道:“不知是否有人教过顾将军,说话前要动动脑子,这座皇城又不是您家的,您能在的地方?我就不能出现了?” 顾骁:“温之玉,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哦?” 顾骁内心逐渐bàonüè:“你明明是知晓我在寻护甲,才在这假装在此地等我罢了,否则你一女子,为何要买这种东西?” 温之玉懒得理他,头也不回道:“顾将军自以为是的功夫,我甘拜下风。” 说罢便对着店伙计轻笑道:“多少银子?” 店伙计见机立即拿出算盘:“小姐,您稍等片刻。” “温之玉!”顾骁对着她怒目而视,这个女人又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真是恶心至极! 他猛地上前一步,欲要伸出手搭上她的肩膀,一只苍白的手却在他之前慢慢抬起,又以无法躲闪的速度瞬间捏住了他的手腕。 “唔!” 从腕间传来的剧痛感几乎让顾骁产生手已经断了的错觉,他抬眼望去,一个穿着护甲的隽秀男子淡淡地看着他。 找死! 下意识将他当做小白脸的顾骁猛地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朝着禁锢着他的手砸去,他自幼习武,这一拳几乎能将人的手骨砸得粉碎。 然而一阵风chuī来,下一刻他整个人就犹如枯叶被人轻飘飘地扔了出去。 “轰——”顾骁倒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臂。 沉浸在与店伙计讨价中的温之玉被巨响惊得回头一看,愣了片刻后轻笑道:“怎么,顾将军买卖不成,还要装病赖上我们了么?” 顾骁眼冒血丝:“分明是他……” 他再一看萧则,发现这个小白脸已经将头扭悄悄扭了回去,那只作恶的手规矩地落在身侧,面对他的怒火,茫然地朝着温之玉眨眼睛。 温之玉蹙着眉看了两人一眼,当即冷笑道:“顾将军习武多年,难道是说我家还处于病中的夫君弄伤了你不成?” 话罢,顾骁便见着前一刻还扭断他手的男子软软地垂下脑袋,蔫蔫地点着头。 顾骁:“!” 他扭曲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厉声道:“他在撒谎!” 温之玉一脸冷漠:“那又如何?” 顾骁被温之玉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欲要吐血,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他是你的夫君?” 温之玉还未应声,萧则便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顾骁神色莫测地盯着这位刚被册封为王不过半月的承王,心慢慢沉了下去。 满朝文武皆言,五皇子萧则是个废物,就算是封了王,也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给温国公一个面子。可就是这样一个废物,居然将他手给折断了。 “臣拜见殿下。”他意味不明地说着,待手上的剧痛稍稍缓解,便单手抄起身旁的一把长剑,朝萧则狠狠刺去。 凛冽的剑气迎面而来,温之玉一惊,欲要推开萧则,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冒着寒气的剑尖将将停在萧则的眉间,再往前一用力,就能轻易刺破他的眉心。 顾骁见着毫无躲避,呆愣在原地的萧则,神色莫名道:“失礼了,殿下。” 难道是他猜错了?可另一只手上的剧痛感还未消失…… 他正这么想着,便见被他怀疑成武功高qiáng的承王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委屈与无措,下一秒他浑身大震,踉跄了半步,半跪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见温之玉冰冷的声音:“顾将军,不知这回礼你喜不喜欢。” 店伙计欲哭无泪,对着拎起棍子就猛敲人后脑勺的女子小声道:“小姐,我让您敲后背,没让您敲脑袋呀。” 这可怎么办?这三人又是他惹不起的身份,这下肯定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下棍子的温之玉优雅地理了理裙角,对着呆愣的萧则微微一笑:“过来,结账走人。” 萧则垂眸看了眼地上毫无意识的顾骁,不知道想到什么,弯了弯眸子,快步朝着温之玉走去,捏住她的衣袖,轻声道:“好。” 温之玉摸出几张银票,递给眼睛瞪得极大的店伙计:“够了么?” 店伙计呆呆地点点头。 温之玉笑得温柔:“别急,我还有个事要jiāo代你。” …… 店伙计小心翼翼地送走了这对奇怪的客人,摸着怀里热乎乎的银钱,对着地上没有半点反应地男子嘿嘿笑道:“人为财死嘛,我又没对不起你,嘿,还让你占便宜了。” 一个时辰后,顾骁捂着脑袋醒过来,便见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张chuáng上。 浓妆艳抹的女子见他醒来,顿时心喜,一边用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一边娇滴滴地唤了句“公子~” 顾骁身子一僵,下一刻,皇城最有名的青楼里传来男子咬牙切齿的咆哮:“滚!” 而此时,某个已经上了顾骁必死名单上的女人,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身侧之人的脑袋。 “你怎么这么蠢?他剑来了,你就不知道躲?” 温之玉气得夺了刚从铺子里买的给萧则压惊用的桂花糕。 萧则望着那块第三次被抢走的点心,乖顺地点了点头:“不蠢,会躲。” 温之玉眯起眼睛,突然觉得以她家呆殿下的反应能力,哪怕有护甲防身,都很有危险。 防得了一次、两次,还能防得了更多次么? 还不如先发制人,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决定了!” 温之玉心一狠:“从明日起,我要教你如何当一个,黑心反派!” 萧则啃着点心,茫然。 作者:本书又名: 《宠妻无度:我只让你一人抢点心》 第二十章 温之玉说gān就gān,第二日用完膳后,就催着萧则进了书房。 但在此之前,她还得知道在这呆子心中黑心反派是什么样的,以便于因材施教。 “殿下,看这是什么?” 温之玉端出一碟百花糕引诱他,自回了府,曹公公一直禁着萧则的甜食,才半天功夫,就被温之玉偷来一碟哄他。 虽然可怜兮兮地只有两个,萧则眸子还是瞬间一亮。 “现在还不能给殿下。”温之玉咳了一声:“但殿下只要告诉我,什么是黑心反派,这个就是殿下的了。” 萧则眼睛随着那盘点心移动,闻言有些诧异道:“真的只需说这个么?” 温之玉微微一笑,看来这个呆子还是知道一点东西的,应该废不了她多少功夫。 “当然,殿下说罢。” 萧则脸上露出小小的愉悦,看着温之玉认真道:“抢我糕点的~” 尾音微颤,说得又真诚又期待。 温之玉:“……” 她错了,她不应该对这个呆子抱有任何期待的。 “殿下在说什么?阿玉好像没听清。”温之玉笑得温柔,每当她露出这种笑时,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 “难道殿下是不想吃这次的点心了么?” 萧则敏锐地察觉到今日仅有的两块点心可能要离他而去了,隽秀雅致的眉眼蓦地一变,顿时紧张兮兮起来:“我、我说错了,阿玉再让我说一遍……” “呵呵。” 萧则立即开动脑子,结结巴巴道:“yīn险凶狠,丧、丧尽天良。” 温之玉满意地勾起嘴角,某些人就是不能对他太温柔了。 发现萧则边说边用清澈的眸子期待地盯着她后,温之玉笑了笑,将碟子里的两块糕点分为四份,指了指其中偏小的半块道:“给殿下的奖励。” 萧则一僵,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一大半。 半块点心的吸引力显然是不够的,但后面还有那么多步骤,温之玉本就没打算全给他。 所以她接着问道:“殿下知道怎么才是黑心反派的凶狠么?” 萧则有些茫然地摇着头,早有安排的温之玉拿起一本画册,对着其中一页道:“先从神情上来,殿下可以先跟着他学。” 看着画册上斜着眼恶笑的凶猛男子,萧则沉默了一瞬,gān巴巴道:“阿玉,我不会……” “殿下还没试呢,怎么就说不会?”温之玉皱眉:“殿下看着我,要相信自己。” 说罢,她慢慢将另外半块点心推到萧则眼前。 深受糕点诱惑的萧则愣愣地盯着那凶狠的男子看了半晌,半晌后,他慢慢裂开嘴,斜着眼,对着温之玉露出一抹自认为学得极像的笑容。 正欲喝口茶的温之玉随意看了眼,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全部喷出来,“咳咳咳——” 萧则立即无措地恢复原样,手忙脚乱地在她背后拍了拍:“阿玉你怎么了?” 温之玉一把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殿下莫要学了,是我错了!”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真的将萧则折磨傻了! 温之玉缓过来后,不死心道:“殿下,这次我们来点实际的。” 既然表面凶狠做不到,那就从内心开始改变。 黑心汤圆更可怕! “殿下,若有一日,你的所有糕点都被人抢了,并且再也没有了,你会怎么处置那人?” 这次,温之玉学会从萧则的弱点下手。 闻言,萧则愣了愣,慢吞吞问道:“那个人是阿玉?” 温之玉挑眉,本不想说自己,但又鬼使神差地想看看这呆子的反应,便点点头道:“是。” 萧则一下子陷入了迷茫,愣愣地看着她。 温之玉也不急,又给自己沏了杯茶,这次却只拿在了手上。 她还是有点怕这个呆子再次出乎她意料的。 终于,在温之玉手中的茶变得温热后,萧则偏了偏头,软软说了句:“夫人不要~” 清朗的声音被刻意捏着嗓子,显得有些沙哑粘腻。 轰—— 血液瞬间冲上了脸,温之玉僵在木椅上。 这个呆子! 她让他凶狠,恶霸,他竟然……在给她撒娇! “呆子!”温之玉yīn恻恻地喊道。 萧则还只当这道题答对了,兀自高兴地小声给自己加了奖励:“第三块点心了。” 下一刻他不仅没拿到他觊觎已久的第三块小点心,还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两块点心一并被阿玉夺了去。 萧则傻眼了。 “阿、阿玉……” 他颤抖着唇,眼见着她恶狠狠地啃着本属于他的糕点,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温之玉面无表情地等着脸上的热气散去,刚要开口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就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不知何时来到的小喜儿维持着一脚跨入门内的动作,震惊地看着二人。 温之玉一僵,心道糟了,她小心瞥了眼萧则,这厮眼眶通红,满脸悲戚,再看看自己,眼中冒火,一脸冷漠…… 不出意外,就是一场bào躁妻子欺负无辜丈夫的大戏! 温之玉动了动唇,小喜儿却比她更快地猛地缩回脚,唰地把门一关。 “我就不打扰殿下和王妃了嗷嗷嗷~” 小喜儿溜得飞快,没想到今日他只是按例清理殿下的书房,却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萧则又在小声唤着温之玉,被小喜儿这样一打岔,她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思量着小喜儿也不会到处乱说后,温之玉揉了揉眉心:“以后不许这样说话。” 温之玉一想,当别人气势汹汹要来杀这个呆子时,他软着嗓子叫着“不要~” 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萧则感到了委屈,明明是阿玉说抢他糕点的人是她,他才这么做的,如果是别人,他才不会这样。 可是和阿玉似乎说不通道理,萧则苦恼地叹了口气,只好顺着温之玉的话乖乖说了句:“好。” 此事过后,温之玉于夜深人静之际偷偷告诉温团子,萧则还是安心当个呆子吧,大不了多看着点。 黑心反派什么的,真糟心! 作者:萧点心:阿玉是个不讲道理滴女人~ 第二十一章 由于黑心反派任务失败,越临近chūn宴,温之玉就愈发得烦闷,于是在接到自称是林景寒亲手写的信时,她直接将其撕碎了送进火炉里。 绿遥给她沏了杯茶,嘟囔道:“这个林状元好没有礼数,竟然直接差人报了小姐的名头送信进来。” 温之玉淡淡抿了口茶,心里讥笑,这人只怕是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当她未成亲罢了。 “待会儿差人和门房说一声,日后见到这样的,一律给我扔回去。” 温之玉见时辰不早了,便问道:“殿下呢?” 一大早那个呆子便不见了,此时已到平日里讨点心的时候,竟还没个人影,她不免有些诧异。 绿遥脸色突然变得古怪,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她便凑到温之玉面前小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更喜欢承王殿下威武霸气的样子呀?” 突然想到某些画面的温之玉一噎:“……谁说的?” 小丫鬟一脸透露机密的模样:“府里都传遍了,说殿下近日又是少食了点心,又是满脸不苟言笑,冷酷异常,定是顺着您的喜好呢,现在殿下他……” 温之玉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听说被小喜儿带去练武场练武去了,说打算给您一个惊喜……唉,小姐,您去哪儿?” 此刻,练武场。 小喜儿一脸兴奋:“殿下,我近日又瞧了些话本子,您猜里面怎么说?……这样,然后再这样……嘿嘿,您懂了么?” 一旁,换了身劲装的萧则严肃地点了点头,示意小喜儿离远点,他要开始了! 面前是一把重剑,虽还未开刃,但它透露出的霸气足以证明这是把绝世好剑,只差一个能够掌控它的主人便能所向披靡! 萧则郑重地伸出手握住剑柄,凝神聚其,半晌后,他慢吞吞转头看着小喜儿。 小喜儿疑惑:“殿下怎么了?” 萧则认真回答:“剑好重。” 小喜儿急得额头冒汗:“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激发殿下的潜力呀!” 萧则还在看着他。 小喜儿使出杀手锏,眯着眼道:“殿下,您忘了王妃么?” 萧则一呆,嘴一抿,眼中重新冒出一股坚定,然后两手拖着重剑艰难地冲进了一堆草人里…… 唰唰唰,草木纷飞。 围观的小喜儿激动得满脸通红:“殿下真厉害!殿下超威武!” 温之玉赶到练武场时,便见着小喜儿在一旁使劲儿呐喊助威,另一旁萧则鼓着脸举着一把大剑在狂戳……小草人? 温之玉:“……” 这呆子在gān什么? 见她来了,小喜儿立即狗腿地拖来一把木椅:“王妃您请坐,嘿嘿。” “不用了。” 温之玉刚想问这是在做什么,听见她声音的萧则就像被什么戳中了一般,猛地看向她,眸光闪亮。 “阿玉~”萧则声音雀跃。 见他累得微微喘气,温之玉默默伸手摘了他头顶上的一根草。 “阿玉猜我在做什么?” 这邀功似的语气…… 温之玉觉得,他背后要是有尾巴,肯定早就摇起来了。 为了不打击这呆子的信心,她咳了一声道:“练剑?” 萧则眼中的光一暗,面上浮现出几分幽怨。 温之玉心里一咯噔,她说错了? “要不,殿下提示一下?” 萧则幽幽道:“反派~” 温之玉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是在与反派斗争!” 萧则已经默默转身重新举起剑了,一戳一个小草人。 小喜儿站在温之玉身旁,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道:“殿下此时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黑心剑客。” “黑心”两字被刻意放缓。 温之玉:“……”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微颤的声音:“黑心?” 小喜儿一脸震惊看着她:“难道王妃没有看过时下最有名的话本子《黑心剑客白》么?” 他眼神蓦地放空,用手做剑比划道:“黑心剑客白,剑道至尊,风流倜傥,举世无双!对,就是这样,殿下威武!” 温之玉默默望向练武场中间,一边举着重剑戳小人,一边用眼睛瞄着她的萧则。 “团子,我是不是把他教傻了?” 温团子沉默了片刻,迟疑道:“……没吧?” 承王殿下的黑心剑客之行最终因剑客jīng力耗尽,没能再继续进行下去。 剑客夫人黑着脸领走了垂头丧气的黑心剑客。 小喜儿抱着剑,拖着椅,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感动得眼泪哗哗,王妃待殿下真好啊,看,还让殿下揪衣裳。 “累么?” “累~” “手疼么?” “疼~” “还这样傻么?” “我不傻~” “……” “阿玉阿玉,我今日能吃四块点心么?” “呆子,闭嘴,没有。” 阿玉三连击,萧则,惨毙。 * 林府。 书房内,林景寒放下画笔,待水墨微微晾gān,才轻声问道:“信送过去了么?” 一旁的小厮连忙笑道:“公子,小的办事您自当放心,那承王府一听是您的信,当即就收下了。” “那便好,想必明日,那边便会将帖子送过来。” 伺候的书童给他端来清水净手:“公子,那温家二小姐怎的那番刻薄,连伺候过自己的丫鬟都要下令打死,我见全皇城,就没哪家小姐像她那样的。” 林景寒皱眉:“明日我便去劝一番她,定不会让那丫鬟没了命。” 一想到韵儿给自己送来的信,他便微微心疼,韵儿向来是知礼大方的,又是温府大小姐,却护不住一个丫鬟,她该有多内疚。 温之玉不过是嫁了一个皇子,就这般不把长姐放在眼里,也未免太不讲理了些。 看着纸下工笔细绘的美貌女子,林景寒痴痴道:“韵儿。” 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的。 林景寒在府内等了整整一日,也未等到承王府的帖子,忍不住派人再去送了一封信。 结果不久后,就见到小厮一脸愤恨地跑回来说承王府将他的信当面扔了。 “怎么会这样?你确定没听错?”林景寒一脸错愕。 “公子,您可要相信我!” “承王府的门房说,府里王妃下令,只要是您的信,一概不收,都给扔了!” 作者:今天不太舒服,更晚了,正常是晚上9点,不好意思,晚安 第二十二章 林景寒纵然知道自己与温之玉已无任何gān系,但他向来是林府嫡子、京科状元,身份清贵。如此二十余载,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接连受到羞rǔ:“差人去直接马车,带上林府的拜帖,我亲自去一趟承王府!” 书童满脸诧异:“少爷,您就这么去了?” 林景寒自是懂他的意思,当下太子之位未立,他身为林府嫡子,没拿到请帖就贸然前往承王府,势必会让一些人对林府的选择有所怀疑。 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一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会为此垂泪,林景寒就恨不得当即见到温之玉。 出门的时候,林景寒碰到了刚从外面回府的庶弟林岙,见他衣衫不整,满身酒气的模样便忍不住皱眉呵斥:“身为林家子,你这像什么样子!” 林岙向来和他不对付,只靠在门旁打着哈欠:“不劳兄长费心。” 若是平时,林景寒定要拎着他去跪祠堂,但今日他身有要事,冷哼一声后,便越过林岙兀自上了马车。 林岙待他走远,才慢悠悠蹭到门房前问状似无意问道:“兄长这是去哪儿?” “回二少爷,是承王府。” 林岙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朦胧的眸子蓦地睁大。 承王府…… 不就是那个人住的地方么?! 一路上,林景寒都在想着见到温之玉时该如何说,等他想好措辞,马车就已经停在了承王府外。 “少爷,到了。” 林景寒抬眼望去,饶是做好了准备,也不免一惊。 早就听闻承王殿下不受宠,亦没有势力qiáng大的母族, 如今一见,似乎比传言更盛。 眼前的府邸乃是他见过最寒酸的一个,门上痕迹斑驳不说,就连那块匾额都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毫无风骨可言。 温之玉便是嫁了如此的一户人家么? 林景寒思绪万千,最终还是理了理衣衫,拿着帖子,走上前去。 …… 承王府书房内。 小喜儿谄媚地端着盘点心推到萧则面前,这还是他千辛万苦从厨房偷来的。 原因无他,这位爷又被禁食点心了。 萧则面无表情地盯着桌子上的点心一秒、两秒……然后转头看着小喜儿,冷哼。 小喜儿一僵,缩着脖子gān笑:“殿下,您饶了我这一回罢,就一回……” 萧则神色不变,继续冷漠盯着他。 小喜儿欲哭无泪:“殿下,真不是我骗您,实在是王妃她不是个寻常女子……” 哪有女子能见到如此冷傲的萧剑客却不动心,反而禁了他平日里所有的点心呢? 正好听见最后一句的温之玉:“……” 她轻轻扣了下三下门,不急不缓,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然后毫不意外地听到里面一片慌乱的声音。 片刻后,门被唰的一下打开,小喜儿冒出个头,一脸讨好笑道:“王妃您来了。” 萧则站在他身后,眨着清澈的眸子,一脸无辜的笑。 温之玉扫视了一眼屋内后,才淡淡问道:“手还酸么?” 萧则一僵,晃了晃两只僵硬的手,委屈地点着头。 温之玉揉着眉心见他这副容易欺负的模样,想到接下来的事,不免有些头疼:“殿下可曾认识林府林景寒?” 萧则满脸茫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一旁小喜儿自觉立功的机会来了,兴奋道:“殿下我知道!” 温之玉点头示意他说。 “林府是皇城五大世家之一,每三任丞相,必有一个是出自林府,特别有权有势咳咳……林景寒是这代林府唯一的嫡子,当今的状元,据说还有个庶弟……” 小喜儿越说越兴奋,几乎将林景寒扒了个gān净,就在说到林景寒的婚事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呆呆地看了眼淡定喝茶的温之玉。 小喜儿差点跪在地上:“王妃?” 温之玉轻笑:“怕什么?” 她看了看听得云里雾里,两眼放空的萧则,挑着眉问道:“他是我之前的第二任未婚夫,殿下知道么?” 平静清澈的眸子宛如日光下被丢进了一颗石子的湖面,顿时泛起涟漪,波光潋滟。 温之玉直视他,轻声道:“现在,林景寒要拜见殿下。” 看着呆愣着不知在想什么的萧则,温之玉忧愁地叹了口气,这个人太傻了,恐怕在成亲之前,都不知道他娶的是个拥有怎样过往的女子。 “林……景寒?” 萧则呆了一会儿后,口中慢慢吐出这个名字,他眨眨眼,慢吞吞道:“好。” 竟也不问为何要见他。 “阿玉,我想要吃点心,阿玉亲自端给的。”萧则突然道。 温之玉正忧愁着他太软弱可欺,瞧人开始主动要东西,还加了限定,心里竟冒出了点诡异的愉悦…… 她认命地站起身,并吩咐萧则等她回来后,再一同去见林景寒。 萧则乖乖地答应了。 等温之玉走远后,他慢慢转头看向屋内另一人。 正沉浸在殿下不吃我拿的点心却要吃王妃拿的,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的小喜儿:“……” “殿、殿下您要做什么?” 这诡异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萧则认真道:“去拿我的剑来。” 林景寒坐在厅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承王府的一切。 冷清至极是他的第一印象,从被请进门到坐下来这下来的这段时间内,只有一位丫鬟端上来一杯茶,除此之外再无一个活人。 送茶的丫鬟此时笔直地立在林景寒不远处,平静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是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整个厅内安静地听不到半点除呼吸以外的声音。 静得他忍不住想,这样毫无人气的府邸,温之玉究竟是如何住下去的。 太过于安静了,于是在有人一踏入屋内,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林景寒猛地站起身看过去,逆光而来的男子身形修长,此时日光不qiáng烈,林景寒能轻易看清他的异色眼眸,随即瞳孔蓦地一缩。 下一刻,那从未和他说过半句话的丫鬟半俯身行礼道:“拜见殿下!” 承王萧则。 林景寒心中飞快地闪过这个词,再回过神来,那人已经慢慢走到了他的身前。 手持一把长剑。 林景寒垂下眸子,掩住心中那丝古怪,轻声道:“见过承王殿下。” 异色眼眸……他在家中藏书里翻到过,似乎只有异族人才会有那种奇异又漂亮的眸子。 正这么想着,他见到承王手中的剑慢慢动了,转眼间,竟已将剑尖指向了他! 第二十三章 冰凉的剑锋和对方毫无情绪波动的眸子让林景寒浑身一僵,他明白只要微微一动,那抵在胸口的剑就会刺破他的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承王殿下,不知在下何处冒犯了您?” 直觉告诉他,这位殿下并不好惹。良久的沉默后,他听见男子清淡微凉的声音:“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林景寒面色逐渐发白,只因随着男子声音落下,那把锋利的剑已经从他的胸口移到了颈脖上,他甚至感受到剑刃的森森寒意已经穿透了皮肤,进入了血液。 他要做什么? 就在林景寒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从剑上传来的重力蓦地压上了他的肩膀,一寸寸压弯他的脊背,直至将他重新bī回到座椅上,才陡然一松。 萧则收回剑,淡淡道:“请坐。” 林景寒猛地松了口气,才惊觉背后早已凉透,他抬头看向萧则,发现对方正在慢慢擦拭手中的剑,似是上面沾染了脏东西。 林景寒:“……” 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身上涌起一股寒气,心道这承王似乎与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之前,他被其的气势压制得生不出半丝反抗之意,直到现在才真正看清此人。 除了那双引人注目的双眸外,承王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族人的标志,反倒如清风明月般隽秀至极。 林景寒这般想着,心中却总涌上来一股浓重的违和感。 他摇了摇头,余光瞥见萧则已经坐上了主位,便平复心情正色道:“承王殿下,我此番冒昧前来,是为了见温家二小姐一面,能否……” 萧则擦完了剑,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道:“见面礼,喜欢么?” 林景寒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色僵硬地看着那把剑:“殿下说笑了……” 萧则慢条斯理地拂过剑身:“怎么,不喜欢么?” 看样子,只要林景寒答一句不,他便会重现之前的情景。 林景寒暗自握紧了扶手,目光冷凝,若还看不出萧则的意思,也就枉费了他从千万人中夺取到的功名。 从清冷至极的会客厅到冰冷的苦茶水,再到颈上的一把剑,从头到尾不过是这位殿下给的他下马威罢了,目的为何,他大致也猜到了。 “承王殿下,您大可不必如此,今日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必须见到温二小姐!” 萧则并不意外他的直接,眨着眼轻声道:“凭什么?不给见。” 斜眼瞥见林景寒冰冷的脸色,他又慢慢补了句:“我不喜欢。” 林景寒谋划这么久,怎能被他一句不喜欢就给打发回去,他目光一冷:“殿下,我敬您是承王,但恕我直言,此事不是您一句话便能决定的,还请温二小姐出门一见。” 他声音冰冷地再次要求见温之玉,却比之前那次多了一丝qiáng硬,这是他qiáng盛的家族赋予他的底气。 空气蓦地冷了下去,萧则眯着眸子盯着他,隽秀的眉眼笼上一点子不虞,他抚着剑柄,慢吞吞问道:“你是林家人?林严风是你父亲?” 林景寒面上一怔,随即掩住眼中的诧异,原来至此,这位承王还不知他究竟是何人,这让他心中猛地升起一股荒唐之感。 他垂下眸子,抿紧嘴角:“正是家父,当今丞相。” 在此之前,他一直耻于以父亲的名义行事,没想到今日却要借助父亲的权势来对上承王。 他话音刚落,萧则就淡淡道:“原来如此。” 林景寒只当他畏惧了自己的父亲:“那么,承王殿下,这次我能见到温……” “不给见。”萧则仍一脸冷漠。 听见萧则斩钉截铁的声音,林景寒深呼吸了一口气:“如今绯衣那个丫鬟就要被打死,还是温大小姐拼命护下了她,只求温之玉收回惩罚,难道连这件事殿下都要阻止么?是不是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了!” 回应他的,是萧则疑惑的声音:“那个丫鬟还没死么? 真是一点都不守时。” 萧则靠在椅背上,对着林景寒轻声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该派个人去温府里看着行刑才是。” 林景寒一震:“你身为皇子,怎么能如此对一个无辜的丫鬟!” 萧则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他突然一皱眉,思忖了一瞬,便重新对着林景寒举起了剑:“你快走开。” 林景寒抓住扶手,沉声道:“承王殿下,我是林家嫡子。” “那又如何。” 林景寒坐在原地,冷静地直视萧则,根本不信他有这个胆量敢真的刺伤他。 事实上,萧则果真没刺,但他挑断了林景寒的几缕头发,还拿着剑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脸。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林景寒当即黑了脸,láng狈又愤怒地想要躲过,却又一次次地被剑打在了脸上。 他俊美的脸很快就红肿一片。 …… 温之玉急忙赶到会客厅时,萧则脑袋正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见她到来,才慢吞吞竖起了脑袋,软软叫着她的名字。 “殿下,解释一下,为何让你等我一同来,你却独自一个人就来了。”温之玉淡淡道。 萧则茫然地眨着眼,眼角挤出一点子水光,看来是困极了,还没听懂温之玉的话。 温之玉无语地将手中的点心塞给他,见他慢吞吞开始吃了,才有些奇怪地问道:“林景寒呢?不说等着的么?” 萧则捏着点心,撇了撇嘴道:“他走了。” “嗯?怎么回事?” 温之玉诧异,这厮送了几封信,又亲自前来承王府,可不是轻易就能离开的样子。 萧则呆了好一会儿,才一本正经道:“他进门摔了一跤,破了相,觉得自己好丑,就急忙走了。” 温之玉一顿:“是这样么?” 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正思索着,猛然看见了藏在一张椅子背后的剑,并且非常的眼熟,温之玉便对着萧则挑眉道:“这个呢?又是什么?” 萧则眼神坚定:“我害怕,用来防身的。” 温之玉:“……” 你当我傻子么? 她看着萧则一本正经的脸,暗骂了一句呆子! 第二十四章 四月中旬,雨生百谷,一年一度的chūn宴正式开始。这次chūn宴与往年有几分不同,地点选在了皇城郊外的赏云台,那是一处立于山崖的巨大平地,站在其上,能俯瞰大半个皇城,向来是贵族巡游赏景之地。 唯一的不足,便是从皇城到赏云台至少要乘坐一日的马车。 这日,曹公公吩咐着府里的丫鬟准备好路上的吃食点心:“都仔细着点,把殿下爱吃的都拿上。” 见到浑身胖了一圈的萧则时,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殿下这是……” 温之玉抬手轻咳了一声,拉着一脸委屈的萧则面不改色道:“近日天寒,殿下怕冷,便多穿了几件。” 曹公公立即表示理解,欣慰地看着两人,随后又微微叹了口气:“这次chūn宴时机过于凑巧,竟与殿下的生辰撞在一起,老奴也没来得及给殿下庆贺一番。” 曹公公一向将萧则的事放在首位,温之玉担心他愧疚,于是温声劝慰道:“几日归来后,给殿下大办一次也是一样的。” “好好。”曹公公笑着应了,给萧则递过去备好的糕点后便道:“殿下与王妃快点上马车罢,莫要耽误了时辰。” 两人告别曹公公,温之玉体态轻盈地上了马车,身后跟着萧则,抱着胖胖的身子,艰难地扒了半晌。 “阿玉,快帮帮我……” 好不容易爬上来的萧则靠在车内,两眼放空喘着气,听见温之玉毫不留情的嘲笑后,他委屈地扒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厚厚的护甲,“阿玉,你不要笑了。” 温之玉:“哈哈——” 萧则抱紧曹公公准备的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食袋,安静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眨着眼道:“阿玉今日还是第一次笑。” 温之玉笑声一顿,心中浮现出一丝诧异,她没想到这个呆子除了手中的点心外,竟还能注意到别人。 她的确在担心此次chūn宴之行,但她面上功夫极佳,连一向jīng明的曹公公都未看穿,没成想却被这个呆子给发现了。 该告诉他么? 温之玉眯起眼睛,否定了这个选择,同时也为了防止这个呆子多想,她将眼神轻轻放在了萧则怀里。 萧则立即倒吸一口凉气,不敢与温之玉对视了,并偷偷将他的宝贝点心藏得更严实一点,深怕阿玉来一句今日不许吃。 他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在温之玉眼里无疑于掩耳盗铃,她突然有些惆怅地想到,这个呆子上辈子该不会是笨死的吧。 温团子见温之玉jīng神郁郁,轻声道:“姐姐,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定不会有事的。” 马车在路上悠悠前行,温之玉垂下眸子,幽幽轻嗤:“但愿这段剧情,不是真的不可抗,否则……” 之后的话她并未说出来,但熟知她的温团子还是隐隐打了个寒颤。 半日过后,马车停在赏云山山脚,此后的路马车上不去,只能步行。 同他们这般刚刚抵达的还有不少高门权贵家的子女,十几多人,皆停在原地暂作休整。 温之玉将马车的帷幔掀起一条缝,观察着车外的情况,发现不少人都暗自将目光投向她这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她略一思索,便知道了原因,这群权贵家的子女自是相互熟识,突然出现了一辆陌生的马车,不引起注意才怪。 马车里不是久等之地,温之玉想了想,便决定下车,她看了眼正欢快地啃着点心的萧则,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正如温之玉所想,不少人都在猜马车里到底是谁,故当马车前的帘子被掀开时,所有人看向了那处。 先伸出的是一只手,白皙修长,紧接着是半张jīng致的侧脸,待女子微微站定,那张宛若桃李的脸让不少人呼吸一窒,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是哪家的贵女,为何从未见过? 直至有人提醒,这位已经嫁人了,他们才惊觉,马车前的女子竟梳地是个妇人簪! 那她的夫君是…… 那个举止猥琐,动作迟缓,还奇奇怪怪带着个斗笠的胖子么?! 见女子温柔地扶着那个胖子下马车,不少人内心直呼可惜了,一朵鲜花就这么被糟蹋了! 倒是有不少未出阁的女子捂着嘴娇笑,更有大方的,笑着对温之玉道:“这位姐姐,不知是哪家的夫人,不曾见过呢。” 温之玉松开扶着萧则的手,轻笑道:“我们是承王府的。” 承王府? 皇城有叫承王的么? 公子小姐们面面相觑,有稍懂朝政的,蓦地睁大了眼睛,对着眼前疑似有病的胖子道:“你是承王?那个废物五皇子?” 经他这么一提醒,大多数人都想起来了,这下更震惊地看着萧则,没想到足不出户的五皇子竟然是这副尊荣。 温之玉脸上的笑意淡了,瞥了一眼说出废物二字的男子,冷声道:“请这位公子慎言。” 男子一僵,看着温之玉娇艳的脸,忍不住撇了撇嘴。 “承王殿下为何……”还是那个先出声的女子,她小心翼翼打量着萧则,眼中倒无任何鄙夷之色。 温之玉勾起嘴角:“殿下近日出了些水痘,不碍事的。” 闻言,所有人脸色陡然再变,离两人三步距离之内瞬间没了半分人影,就连最初那个大胆女子都脸色发白地后退了几步,望着温之玉的眼神犹如见了鬼。 温之玉满意地看着身前让开的一条宽阔的路,领着萧则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两人每走一步,都有人跟着后退三步,深怕沾染上了那种能让人毁容的病。 萧则呆呆地跟着温之玉走,先前还未懂得阿玉为何让自己戴这种东西,轮到现在,就只剩下满满的敬仰:“阿玉,你好厉害!” “呆子,跟我学着点,脸上的东西没我允许,不准拿下来。” 萧则当然是乖乖点着头,伸手拉住温之玉的袖子愉悦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在山脚下休息了片刻,之后便有侍卫从山上下来,领着他们这群权贵子女上山,见到一群人远远离着温之玉二人,还颇为疑惑地看了一眼。 从山脚到赏云台约有半柱香时间,越往上,路越陡,不少公子小姐都累得停在中途不愿再走半步。 领路的侍卫便耐心地等着,也不催,最后bī得他们不得不继续咬牙往上爬。 温之玉见萧则并未出现什么问题,便将心思放在了这赏云山。她这个位置,已经能见到淡淡的云漂浮在山腰处,这么一座高山,按理说并不适合做为皇家宴会所选之处。 “侍卫大哥,这处山看着似乎不怎么安全,万一脚滑……” 她话还未问完,那领路侍卫便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当初也这般想,可事实上,从未有人在这山上出过任何问题,他们都说是山里的庙神在保护着这座山。” “庙神?”温之玉诧异问道,穿书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关神的东西。 之后在侍卫的解释下,温之玉才知道这座山的最深处还有座寺庙,常年接受皇家供奉,寺内方丈一月只解三签,签签灵验至极。 温之玉垂下眸子暗自思索,她虽不信这所谓的方丈,但若能得一签,让自己安一次心也成啊。 就这么想着,侍卫突然喊道,赏云台已到! 温之玉一顿,有yīn影笼在了她的上方,陌生的气息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阿玉,我就知道你会来,便早在此处等你了。” 温之玉眯着眼看去,发现竟是御王萧御,他不去陪着温韵,在这等着她做甚?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温韵可是这场戏的主角。 萧御淡笑着说完后,才发现温之玉身后还有一个身形圆润的奇异之人。 透过斗笠下的帷幔,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视线。 “阿玉,这是?” 作者:要走剧情了,我感觉我可以日万! 第二十五章 (修) 温之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御王殿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正常,不过,还是要请御王让下路,莫要挡着道了。” 这条是通往赏云台的必经之路,其他人却早已过去,此刻只剩他们三人。 故她也不演戏,声音冰冷,与萧御温和的笑脸产生明显对比,就差说一句好狗不挡道。 萧御自持身份,哪听过这种讽刺的话,当即神色一冷:“阿玉,你我之间非要弄到如此地步么?” 他虽对温之玉没多少男女之情,但好歹也有过一场婚约,上次自宫门一别,心中更是动了点心思。 如今趁着chūn宴,他放下身份等她前来,却得了这样的反应,让他如何忍受得了。 难道是因为萧则? 萧御按下心中的怒气,目光落在温之玉身后,半晌后,他似笑非笑地开口:“五哥这是怎么了?大好chūn光,戴上斗笠岂不是làng费了这般美景?” 说罢,不等萧则有反应,他便猛地伸出手,看动作竟是想要打掉那碍眼的东西。 温之玉攸地眯起眸子,挡在萧则身前,在萧御碰到帷幔的前一刻,她幽幽开口:“我劝你还是住手比较好,殿下他得了水痘。” 萧御顿时手一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铁青着脸审视着温之玉,见她面上冰冷,不似作假,一张脸宛如碰上了瘟疫。 这时,一直安静未动的萧则慢吞吞向前走了半步,惊得萧御猛地将手抽回,拿出随身方巾狠狠擦拭,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五哥得了这种病,为何还让他出门!” 温之玉听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讥讽地勾起嘴角轻声道:“这就用不着御王殿下管了。” 萧御目光yīn沉地看了萧则一眼,正欲说什么,却突然听见山路上又传来一阵女子笑声。 温之玉挑了一下眉,觉得有些熟悉,她拉着萧则离萧御远了些。 “韵姐姐,你莫要伤心了,要我说呀,那温之玉分明是嫉妒你……”着一身嫩huáng色锦衣的娇俏少女挽着一女子的手道。 那女子雪肤乌发,穿着淡雅,正是温韵,听完huáng衣女子的话,她轻蹙了下眉嗔怒道:“芸娘莫要胡言,她可是我妹妹。” 两人绕过山路,抬头便见有人站在尽头看着她俩,芸娘一惊,下一刻便惊喜笑道:“御王殿下,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接韵姐姐的么?” 萧御脸色微缓:“我……” 芸娘却已经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温韵,发现她脸色发白地盯着另一个方向,便顺着温韵的目光看去,一青衣女子正站在高处垂着眸子似笑非笑睨着她们。 见到女子的容貌,芸娘心头闪过一丝不喜,韵姐姐就算了,她作为皇城一绝,自是美丽动人,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长得一副勾人的脸,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至于那女子身后的奇怪胖子,还没资格入她的眼。 “我乃御史家嫡女宋芸娘,你是?” 这全皇城权贵家的小姐她都认得,根本就没这号人物,因此问得毫不客气。 温之玉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宋家小姐么?怎么,方才还在说我,这就不认识了。” 闻言,宋芸娘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这难道就是温之玉? 一旁温韵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妹妹,你怎么和御王殿下在这里?承王殿下呢?”她目光微闪地看着温之玉身旁俊朗的男子,心中闪过一丝古怪。 温之玉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乖乖站着发呆的萧则,暗道这番模样还挺有作用的,竟没一个人认出来。 萧则似有所感地抓住她的袖子,慢慢摇了摇,像是不耐烦了又像是其他的意思。 还没等温之玉明白他想做什么,萧御就迈出脚,走到温韵身边。 对待温韵,萧御可上心多了,温和地打消了她的顾虑:“我欲要下山接你,正好碰上温二小姐。” 虽听见自己的女人在问别的男子,他也耐心答了,只是眉宇间含了一抹yīn郁,“五哥在她身后,怎么,你见过他?” 说罢,他向温之玉投去一抹威胁的眼神,只是心中隐隐可惜,两个女人,他势必会选择更好的一个,温之玉虽容貌长得好,却不是个聪明的,比起温韵,还差的远。 那边,温韵一听承王在此,垂下的眸子中暗暗露出几分喜色,但下一刻她就听出了萧御的言下之意,心立即提了起来。 她吐出一口气,慢慢抬头对萧御柔和地笑着:“我以为妹妹会与承王殿下一起来,但现在似乎没见到他,便下意识问了。” 萧御不疑有他,听温韵说完后,便指了指温之玉身后:“那人不就是五哥么。” 温韵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容不得半点她半点虚假,便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情绪,面上不表露半分其他意思,等做好一切后,她才优雅地看过去。 那个温柔隽秀的男子今日会是什么样呢?她不动声色地想着,结果只见到一个看不清脸的胖子。 温韵脸色蓦地一僵,宋芸娘之前也跟着看过去,见到那个奇奇怪怪的胖子后,便再也忍不住嘲笑道:“这就是承王?怎么是这副样子。” “妹妹,这……” 温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是承王? 温之玉就等着人问呢,温韵话还未落,她就假惺惺地忧愁叹气:“殿下近日不知吃坏了什么,不仅得了水痘,连整个人都肿了,不得不遮住脸。我还想问谁有法子治呢。” 感受到身侧萧则又在扯她的袖子,她便握住他的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萧御见温韵脸色震惊,以为她是怕染上了这病,急忙揽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温韵脑子里乱成一团,哪里能听得下他在说什么,连宋芸娘都退后几步,目露嫌恶:“你这个女人,还不快带他走,没见到韵姐姐都吓到了么!” 这温之玉也是活该,竟嫁给这种人,那张脸估计很快就会染上水痘毁掉罢,她恶毒地想着。 突然,她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凉气,冷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她抬眼看去,发现那个胖子承王似乎是在看她,于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温之玉见三人躲避的态度,想必不出半日,整座赏云山便没有谁再敢靠近萧则,连杀他都得考虑会不会得病。 萧则偏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温之玉看了他一眼,随即轻笑道:“可惜我还想与姐姐叙一番旧,此刻只能等殿下痊愈了,我再去罢。” 说完,温之玉便要拉着人转身离开,却不知道她转身后,萧则轻飘飘回头又看了几眼,似是要记住什么一样。 身后传来了女子一声“殿下……”也不知道是在喊谁。 两人到达赏云台,举目望去,皆是陌生之人。温之玉正想找人问一番,萧则就轻轻拉了拉她。 “阿玉,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小声说。 温之玉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牵着往前。 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之前一直是温之玉牵着他的手向前走,这次萧则不由分说地便拉着她跑,温之玉一时不备,已经被他拉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径。 “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们才到赏云台,这个呆子怎么会知道路怎么走,看着越来越偏僻的环境,温之玉忍不住皱眉。 萧则抿着嘴,清澈的眸子里冒着兴奋的光,这时没了人,他便将斗笠给取了下来,露出一张gān净隽秀的脸,转头对温之玉神神秘秘道:“先不告诉阿玉。” 温之玉将信将疑,看着他穿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路,将前方遮挡道路的枯枝都弄gān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萧则愉悦的声音:“阿玉,我们到了。” 视线豁然开朗,这时,温之玉才发现他们走进了一处极为宽阔的空地,周围都是极为茂盛的丛林,唯有这处的树木极为高大整齐,上面密密麻麻长着颜色艳丽的果子。 萧则仰着头欣赏了片刻后,低下头对温之玉道:“阿玉,你想不想要吃……” 温之玉还在疑惑,这个呆子是如何知道赏云山中有这样一个地方的? 萧则见她不答,便自言自语地替她回道:“想。” 说罢,就对着那些高处的果子跃跃欲试。 温之玉刚想说这些果子一看就不正常,背后陡然传来一声:“施主,你们在gān什么?” 温之玉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灰衣老和尚双手合十,静静地看着他们,苍老的面孔透露出一股平和淡然之气。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我们寺庙种植的果树。”老和尚说道。 温之玉面色微窘,赶紧拉着眼睛盯着果子不愿离开的萧则向他行了佛礼。 心中忍不住暗骂萧则这个呆子,怎么吃东西还偷吃到别人庙里了。 不对,庙,难道是那个传说中很灵验的那个? 温之玉忍不住又看了老和尚一眼。 和尚淡笑道:“老衲乃庙中方丈。” 温之玉呼吸一窒,刚想解释一番他两人不是来偷果子的,转眼就看到了萧则手中两个又大又红的某物。 温之玉:“……” 这呆子何时搞到手的东西! 萧则笑得一脸满足,将手中的果子仔细看了看后,还伸手递给了温之玉一个。 见温之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颇为茫然地眨着眼。 温之玉尴尬地瞥了眼方丈,对方似是看破她心中所想,淡然笑道:“世间万物皆有命数,这两个果子命中注定是施主二人的,女施主不必介怀。” 苍老的声音宛如带着佛性,平和自然,与世无争。 被安抚到的温之玉刚想说这怎么好意思呢,就见那方丈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 “一枚果子八文钱,两枚便是二十文,多谢施主。” 作者:万(邪魅脸):听说有人想日 我 作者(躲在墙角抱头):呜呜呜,我错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万这个小妖jīng不是轻易能日到的,还需继续努力。 以下是废话: 我看到了什么!是作收!我有朝一日竟然能有野生作收,好刺激啊! 第二十六章 温之玉陷入沉默,萧则见情况不对,怂兮兮地将果子藏进怀里,然后睁着无辜的眸子看着方丈。 方丈也慈悲地看着二人,只是伸手的动作一如既往。 “那个……二十文是不是多了些?”温之玉试图提醒他。 方丈掀了一下眼皮,缓缓从身后抽出一根长棍,慈悲一叹:“老衲从未算错过,女施主不必多说,我懂了……” 拳头粗的木棍轻轻松松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温之玉见状一顿,这是遇上了黑心和尚? 反抗? 还是算了吧,她就不用说了,萧则一看就是个弱不禁风的,要是不给钱,两人估计都走不出这片地。 想到这,温之玉麻溜地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递给他:“方丈,这是买果钱,多的就不必找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立即放下长棍,笑容和善,“我代寺里众人多谢女施主。” 方丈收了钱却不走,定定地看了萧则半晌,双手合十问道:“这位施主,老衲此前是否见过你?” 萧则这会儿正谨慎地捂住怀里的东西,闻言想都不想道:“没见过。” 老和尚眯着眼睛,笃定道:“老衲定是见过你。” 萧则目光开始躲闪。 就在老和尚要进一步询问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击鼓之声,惊起无数飞鸟。 他抬起头听了片刻道:“若老衲没猜错,施主二人是来参加皇族chūn宴的,这鼓声是表示皇帝已经到了山中,chūn宴将要开始了,两位快快离去罢。” 温之玉看了眼他苍老温和的面孔,淡淡摇头道:“不急。” 她慢吞吞掏出一锭银子,在方丈诧异的目光中递到他面前,“我听闻山中寺庙算卦极准,不知方丈此月的卦可还能算。” “这……”老和尚迟疑。 温之玉淡定地又掏出一张银票,此刻,她感受到了金钱的厉害。 “罢了罢了,我与二位施主有缘,便算上这一卦罢。” 老和尚脸上笑开了花,“不知女施主要算什么?” 温之玉指了指认真盯着树上果子看的萧则:“我要算他。” * “陛下,开chūn以来,东疆百万灾民已安置妥当,数万顷良田均无受损,如今赏云山更是草木茂盛,今年定是一个吉年。”林丞相跟在元帝的车辇旁笑道。 “也多亏了有爱卿在一旁相助。”元帝低沉的声音自车辇内传来,“说起来,我已多日未见爱卿之子,不知他可来了。” 林丞相闻言笑道:“他定会来的,小儿的心思陛下还不知道么。” 元帝低低地笑起来,却未答话,半晌后,他吩咐道:“看人都到了,便准备开始吧。” 林丞相见元帝绕开话题,心中叹息,看来景寒想求一个赐婚的圣旨任重道远呐。 这样想罢,他抬眼扫视了一圈,却未见到儿子的人影,估摸着又是去找那温家的小姐了。 林景寒的确是到了,不过却带了个斗笠。他感觉今日有些奇怪,他一上赏云台,周边三步内便没了人影,众人看他的目光亦有些诡异。 这是怎么了? 他迷茫地捂住了脸,难道是自己脸上的伤被发现了。一想到这,林景寒的神色就蓦地变得恼怒。 “林兄,是你么?”有男子试探问道。 林景寒见是自己的同窗好友,便掩下情绪,欲上前一步行礼,“赵兄……” 那人却急忙后退三步,脸上全是惊恐之色:“你不要过来啊!” 林景寒皱起眉:“赵兄你这是为何?” 姓赵的男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幅悲伤至极的模样:“林兄,男子容貌可是大事,你定要按照大夫所言治疗,莫要放弃自己啊!” 林景寒一僵,原来真的被知道了,是谁传出去的? 那人见林景寒一言不发,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皇城也不安全呐,又来一个得水痘的,他朝着附近默默观察着的公子小姐点点头,众人一惊,立即又离远了几步。 “林兄,好好保重,我先告辞一步!”男子见状也赶紧开溜。 于是,当林景寒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竟没一个人,陡然的落差让他脸色一白。 不过是破相罢了,这些人竟如此对他。 对了,还有韵儿,韵儿不是那般肤浅之人,他要去找韵儿! 此时温韵也白着脸坐在帐内,借口想要休息驱散了身边的人。 “你快出来!”她急道。 “怎么,你怕了?”幽魂从她身边飘过,带起一阵yīn冷的风。 温韵:“你不是说,今日温之玉不会来的么,现在怎么办?” 幽魂冷笑:“怕什么?她来了正好,上次没弄死她,这次我就不信她还能逃过去!” 她见温韵脸上仍带着忧色,便将魂体落在她身上,见越来越高的重合度,她满意道:“大不了你将身体借我一用,gān完事再还给你,你说呢?” 闻言,温韵沉默不语,幽魂勾起嘴角:“你是我,我是你,我肯定不会害你,相信我罢。” 最后一句是对着温韵耳边说的,又轻又冷,冻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 chūn宴开始前,由侍卫太监等将各位权贵家的子女引到自己的位置上,温之玉萧则两人紧赶慢赶,总算在皇帝到之前落了座。 席位分男女,温之玉目送着萧则去了对面,她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环顾了一圈,没有半个认识的人。 温之玉满意地点头,她身边是个圆脸的小姑娘,看样子还未及笄,面上一片稚嫩。 “这位姐姐,你知道这次chūn宴开宴礼是什么吗?”许是见气氛太过安静,小姑娘主动提起话题。 温之玉其实没兴趣知道,但这小姑娘长得可爱,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她便打起jīng神,轻笑道:“不知呢。” “唔,我听爹爹说,开宴礼是由那些大家族的子女为新的一年祈福,祈祷风调雨顺,里面就有御王殿下、顾少将军……” 温之玉一听,这不是女主的后宫团么,转念一想,原书中温韵吸引的都是皇城家室顶级的男子,有他们也不为怪,可小姑娘下一句话就让她笑不住了。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猛地一高。 小姑娘睁大眼睛重复道:“不是我说,是我爹爹说,来参加chūn宴的皇子们都要去山中猎老虎的,这是皇室传统,当年陛下就猎了一头百斤重的大老虎呢。” 温之玉眼前一黑,半晌后,她在脑海中颤抖问道:“团子……萧则他上辈子会不会是被老虎咬死的……” 温团子被吓得打了个嗝,“……不、不会吧?” 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教萧则怎么躲,怎么黑心,却没教他怎么打老虎,以萧则那个反应能力,被老虎叼跑了都不一定能回过神! “陛下到!” 随着一声高呼,众人皆附身行礼,温之玉垂眸静待皇帝走过去。席位是沿着中间的大道布置的,皇帝会从这里走上高台,不知为何,温之玉总觉得有一阵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平身。” 这是皇帝的声音,与当初她进宫时听见的别无二致。 萧御作为所有皇子中得到权利最大的一个,在元帝落座后,第一个起身说话,从温之玉的位置,恰能看见对方身边端坐的女子,不是温韵又是谁。 “父皇,今年chūn宴,儿臣已准备好,就等着给您猎一头老虎回来!”他这话一放完,立即有臣子称赞御王孝顺有加。 温之玉神色淡淡,目光扫过他,立即在一众男子中寻找萧则的身影,那个呆子,估计又在吃! 她本以为在人群中找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很容易,也的确很容易,因为他周围一片都将位子搬得远远的。唯独出了意外的是,对面竟有两个这样的人。 温之玉眨眨眼,其中一个是萧则,她分得很清楚,那另一个倒霉鬼是谁? 萧则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又似是一直在看着她,温之玉一扭头,便能见萧则对她高举手中的盘子,里面全是各色的点心,那从内到外的兴奋穿过一层帘子和长长的道路,半点不漏地传到温之玉心里。 真的是很快乐了。 温之玉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身前的小桌,上面也有一份同样的,这种甜到发腻的点心,也只有那个呆子爱吃了。 这样想着,她做贼似的掏出一个布袋,将盘子里的点心每样选了一份装进袋子里。等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后知后觉,这样似乎有些丢脸。 承王府王妃出门偷偷装点心什么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 温之玉默默看向了身旁圆脸的小姑娘,对方一脸震惊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温之玉心道要糟,还未想好借口,小姑娘便撅着嘴问道:“为何你桌上有点心,我没有?” 什么? 她顺着小姑娘的话看去,发现她的座上只有几盘水果、清茶,半块点心的影子都没见。 不仅是她,周围一片竟只有自己这一桌上有点心。 作者:谢谢言念小可爱投的营养液,真的是很快乐了,嘻嘻 第二十七章 萧则嗜甜这件事只有府里的人知道,温之玉没时间去细想这是不是巧合,因为chūn宴前的狩猎已经正式开始了。 皇室在赏云山豢养大量猎物,有chūn猎的固定范围。此刻,温之玉站在猎场的高台上,能将场内的情景一扫而尽,但这次她的运气没那么好,隔着几步远的地方就站着温韵。 两人对视一眼,温韵朝她缓缓勾起嘴角,温之玉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丝画面,那温韵脸上的笑似乎有几分诡异的熟悉。 场下,护卫们赶来马匹。 温之玉缓过神,将目光准确地凝在了一个人身上。 “父皇,我听闻五皇弟也来了,为何还未看到他的身影?” 突然,一高大男子骑马而来,高声向看台上的元帝喊道:“我多年未见五弟,这回想与他比一比,请父皇恩准!” 男子剑眉星目,满脸桀骜,浑身气质宛如久经沙场的大将,他一出现,贵女中就有人脸红道:“是二皇子。” “二皇子竟然回朝了,不是说他在镇守边境么……” “还说要和五皇子比试,连八皇子都不一定能赢过他……” 那方元帝闻言一顿,目光在场内扫视了一圈后,淡淡地垂下眸子,似是在沉思。 温之玉见状,心缓缓提起来。 二皇子却恍若未觉般再次道:“请父皇恩准!” “二哥,”萧御从远处赶来,温和笑道:“五哥他多年未参与狩猎,怕是连马都不会骑了,你就别为难他了,不如我俩比一番如何?” 他的话看似是为五皇子解围,实则是在众臣心里砸下一道雷。 晋朝尚武,不仅当今圣上是在马背上平定的边境之乱,皇室中更有以猎虎为荣的传统,如今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皇子,是真的废了。 二皇子眸子微挑,冷哼一声,竟是对萧御看都不看一眼道:“我找得是五弟,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哗—— 有人对视一眼,目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两个最有潜力竞争帝位的皇子之间不和的传言今日算是证实了。 二皇子桀骜,八皇子温和,日后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团子,这个二皇子是?” 温之玉诧异问道,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对萧御不假辞色的人。 温团子自从上次漏了一次重大剧情后,效率变得极高,很快就整理好他的剧情:“二皇子萧夙,原书中的大反派之一,是萧御夺取太子之位路上最大的障碍,一直镇守边境,手中军权极高,经常借此给萧御挖坑下套,最后因边境大乱受重伤,失去了夺位的机会。” 温之玉听完嘴角一抽,这么一个立志与萧御反着来的反派人物,此时为何要揪着毫无存在感的萧则不放? 萧御亦是脸色微变,但他很快就恢复成以往的温和假面,轻笑道:“是我失礼了,二哥勿怪。” 他暗中向一旁打了个眼色,立即有侍卫上前来牵上他的马。 “你们两个就知道吵,”元帝在沉思过后,终于开了口,“老二,你一定要找他比么?” 萧夙一扬下巴,顶着元帝凌厉的眼神沉声道:“是!” “那就比罢。” 随着元帝一声令下,当即有护卫高呼:“请五皇子前来此地!” 如此高呼三遍,声音回dàng在整个狩猎场,萧夙嘴角的笑意由从容缓缓变得僵硬。 此刻,所有人都在找五皇子在哪儿,只有温之玉沉默又沉默。 她目光轻易地落在场内的一个角落,那里萧则毫无形象地歪在一颗树上,戴着斗笠的脑袋一点一点,手中还拎着一个熟悉的小袋子。 看样子要不是有树支撑着,这人就要懒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身前是无数个正在高呼“五皇子你在哪”的护卫。 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个在一群激烈she箭的狩猎者中格格不入的胖子。 “我发现五皇子了!他在这,就是这个戴着斗笠的胖子!” 温之玉深吸一口气看过去,惊觉那人甚是熟悉,貌似就是当初被她告知萧则得病的人之一。 “……” 她万万没想到这回坑萧则的是她自己。 于是,当萧则一脸茫然地被叫醒时,隔着一层帷幔,他看见了周围一圈密密麻麻盯着他的人。 下意识地,他将留给阿玉的小点心藏了起来。 “五皇弟。” 发现有人似乎在叫他,萧则抬头看了去,眼前的男子长得很又高又壮,表情很奇怪,他不认识。 萧夙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半晌,然后对着发现他的男子吼道:“你说这是我弟弟?” “二殿下,我可没骗你啊,我今天还见过五皇子殿下,就是这个样!”男子笃定道。 萧夙目光骤然一痛:“萧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是在自甘堕落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萧则,那个当年处处都比他qiáng的天才弟弟。 闻言,萧则呆呆地眨眼,这人在说什么? 萧夙表情冷酷,见眼前的人沉默不语,定是被他的肺腑之言打动,眼中闪过的各色情绪最终皆化为一股傲气,他对着萧则道:“五弟,既然真的是你,那就来与我比一场罢!就算你变了,我也不会让你的!” 萧则:“……” 他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再找另一个安静的继续躲着。 萧夙手疾眼快拉住他的衣衫,凭借多年打仗习武得来的蛮力硬生生将萧则给拖到了元帝面前,他就不信,有父皇下令,这人还能不从。 “父皇,请下令让五弟与我比试!”他在远处就兴奋地叫着。 温之玉站在高处,眼见着萧则这个呆子毫无反抗地被拉了过来,忍不住想要吐血。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qiáng烈,一直垂着脑袋无jīng打采的萧则突然将头扭向了她。 温之玉见状,也不管萧则听不听得见,立即咬牙切齿无声道:“不准受伤!” 二皇子与五皇子两人将于狩猎场上比试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chūn宴上从不缺各类比试,更有甚者会以胜者身份所得向皇帝求一番恩典。 但这种比试都是实力相当的两家公子间进行的,从未出现在皇族当中,更何况其中一人还是有名的废物。 且不管结果如何,这消息传出,所有人都暗暗关注。 作者:困+手残+冷,就写了这点, 明天估计要从头到尾改屏蔽词,捉虫,太惨了 第二十八章 比试规则是二皇子提出的,在规定的时间里,谁手中的猎物多,谁获胜,并且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比试开始前,萧则特意下场将斗笠换成面具。 “阿玉,你想要我赢么?”他慢吞吞地问。 温之玉咬牙道:“你能捉个活的猎物回来就不错了!” 萧则从善如流地点头:“好哦。” 温之玉:“……” 算了,指望这个人能赢,还不如指望二皇子改变主意。 温之玉对萧则极没信心,这种情绪在看到他笨拙得连马都爬不上去时达到顶点。 “五弟,你要控制一□□型了。”二皇子坐在马上严肃道,“我们一族就没出现过你这样胖的。” 萧则无动于衷,抱着马慢吞吞爬了半天,成功将烈马激怒,咧着牙朝他喷了响鼻。 萧则:“……” 二皇子:“哈哈哈哈哈!” 萧则沉默地盯着二皇子,直到对方被他盯得没了声,才扭头吩咐场外的侍从:“去给我寻个垫子来。” 垫子拿来了,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愉快地踩着垫子坐上了马。 二皇子对他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见萧则已经坐稳,下一刻他便挥舞长鞭,驾着烈马重进了猎场,转眼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比试正式开始! 远处的丛林中传来侍卫兴奋的声音:“二皇子猎中了!” 不愧是镇守边境的皇子,骑she果然了得,众人眼里划过赞叹,然后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另一人身上。 “五殿下,您还不走么?” 一旁的侍卫面色古怪,不仅是他,一直注意着比试的人对视一眼,然后都默默看向了高台上的帝王。 元帝面色冷淡,似是对结果毫不在意。 不少人心中了然,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试果然引不起陛下的注意,也不知二皇子是为何要选那骑she不佳的五皇子,这不是明晃晃地欺负人么。 “妹妹,你说这五皇子是怎么了?” 温韵莲步轻移,勾着唇在温之玉耳边轻声问道,“二皇子都快赢了,为何他还没动静?” “不劳烦你挂心。”温之玉微微蹙眉,远了温韵半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温韵有丝奇怪。 温韵淡淡一笑:“我这不是担心妹妹你伤心么?只可惜五皇子他一直不进场,不然御王殿下也能分几只猎物给他。” 这是来炫耀萧御的? 温之玉垂眸思忖片刻后,目光又看向萧则,说实话,她也不懂这个呆子在做什么。 时间一点一刻过去,终于在传来只剩一刻钟的鼓声时,萧则动了。 他驾着马,悠闲地走进丛林之中,看那背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骑马赏chūn的公子。 “五皇子这时候进去有何用?”他人窃窃私语,“还不如直接放弃,至少能赢个脸面。” 此话一出就有人忍不住嘲笑道:“五皇子哪还有脸面可言?最无用的皇子不就是他。” “哈哈,这倒也是。” 萧则骑着马找到二皇子的时候,对方正瞄准一头雄鹿。 “嗖!”一矢中的,正好she中鹿腿。 萧夙满意地放下弓箭,转头笑道:“五弟,我的箭术如何?可比得上你?” 待看到萧则两手空空时,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萧则,你的猎物呢?别和我说你一头都没猎到!” “为何不说?”萧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做人要诚实,我没有打到猎物。” 二皇子涨红了脸:“我不信!” 萧则认真地给他展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那你岂不是要输给我?” 见萧则没骗他,二皇子脸上突然涌出一股极致的兴奋,“别说哥哥我欺负你,输了,你可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说完后,他立即展示出自己马背上满满当当的猎物的,十分得意。 时间还剩一刻钟不到,这次他赢定了。 这样想着,他就见到萧则眸中同样冒出一股愉悦,熟悉的表情,即使隔着一张面具,都忍不住让他打了个寒颤。 “你要做什么?”萧夙当即警惕道,迅速抄起马鞭,欲远离萧则。 哪知萧则比他还快,眨眼间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 “二哥,你送我几只罢。”萧则眨着眸子轻声道。 萧夙:“……” 没想到多年不见,这厮还这么不要脸,别以为他听不出萧则是想把猎物全都拿去,竟然还好意思叫他二哥,呵呵,休想! 萧夙冷笑一声:“不给,你一只都别想从我这拿走!” 说罢,他宛如护崽般紧紧捂住了自己辛苦所得的猎物,一双鹰目狠厉地盯着萧则,一动不动。 萧则苦恼地叹了口气:“真的不给么?” 萧夙:“不给,有本事你就来抢啊!” 萧则眸子一亮:“好哦!” 萧夙反she性一僵,下一刻他就见萧则驾着马兴冲冲向他奔来,速度之快,根本容不得他反应。 这厮是早就等着他这样说罢!萧夙连忙转身逃跑,却忘了他早已被某人给bī进了绝路。 “萧则,你给我滚开!”萧夙气得手舞足蹈。 “啊啊啊……你这个无耻之徒!” “呜呜呜……你给我留一只罢。” 随着一阵鼓声,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试结束了。 众臣子兴趣阑珊地等着第一个驮着猎物走出丛林的人。 他们连该怎么说都想好了: 二殿下威武!二殿下霸气! 陛下雄武之姿后继有人! 五皇子不要气馁,再接再厉! 暂且不管五皇子是怎么废物,怎么不受帝王喜爱,他们身为臣子,最会做的就是表面功夫! 温之玉面无表情地等着萧则回来,这个呆子估计不会因为丢了面子而垂头丧气,就算有,一块点心解决不了,她可以用两块! 于是,当萧则牵着满载而归的烈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没看错? 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这才不是他们认识的五皇子! 萧夙满脸yīn霾地跟在萧则身后,咬牙切齿小声道:“你这个骗子,你这根本不算赢!” 萧则充耳不闻,满心满眼都在找阿玉。 “萧则,你yīn我算什么,有本事堂堂正正来一次!”萧夙继续道。 萧则挥舞着手,隔着面具对阿玉呆笑。 “萧则,你听没听我说话!” “阿玉,你看我赢了!” “……” 从看台上匆匆gān下来的温之玉满脸惊奇地看着萧则身后的猎物,“怎么回事?” 她可没忘记这呆子是最后一刻进场的。 萧则眨着清澈的眼,乖乖道:“二哥送的。” “是么?” 温之玉诧异地看向二皇子,对方臭着脸不发一言,没想到竟是个心善的好二哥。 前来计数的侍卫一脸幻灭地看着两人的成果,最终闭着眼绝望道:“五皇子鹿一头,兔二十只……” “二皇子,兔崽一只!” 萧夙双手捧着还没他巴掌大的兔崽,面无表情走上高台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父皇……”他gān巴巴将兔崽递给元帝,“给您猎的。” 他能庆幸那个兔崽子还有点良心,给他掏了一窝兔子jiāo差么。 萧夙欲哭无泪。 元帝瞥了眼他手中颤颤巍巍的兔子,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辛苦你了。” 半晌后,他才似不经意般道: “明日便由你带人举行典礼罢。” 话落,宛如一道惊雷响在众人耳边。 作者:五皇子殿下:做人要诚实 萧则:所以猎物是二哥“送”的 第二十九章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萧御,他面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元帝:“父皇,这怎么能让二哥来!” 八皇子一派更有大臣直接上前对元帝拱手相劝:“陛下,这与礼不合啊。” chūn宴前的狩猎共分为三个阶段,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由帝王带领众臣于祭台上举行狩猎大典,为江山祈福。 如今元帝将这个权利jiāo给二皇子,不就是昭告天下,二皇子萧夙才是他选中的继承人。 元帝目光缓慢地扫了眼反对的大臣:“老二,你说呢?” 萧夙本不想掺合这件事,但看到萧御的脸色,他勾起嘴角笑道:“一切皆听父皇旨意。” 大典的主持权最终还是落到了萧夙手上。 第二日一早,二皇子就将萧则从营帐里拉出来,见萧则手不离点心,当即恨铁不成钢:“五弟,你再这么吃下去,都要爬不上祭台了!” 直到现在,他也没能知晓萧则胖的真相,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弟弟进行教育,长臂一伸,就从毫无防备的萧则手中将点心夺走,“你长大了,不许再嗜甜!” 萧则面无表情地盯着抢完糕点后无比得瑟的萧夙,幽幽道:“你长大了,还爱哭么?” 萧夙:“……” “什么爱哭?”温之玉恰巧从帐篷里走出来,“殿下在说什么?” 见到她,萧则眸子一亮,当即毫不犹豫道:“我们在说二哥爱哭的事!” 二皇子跳了脚,怒不可遏:“萧则你胡说什么!” 什么叫爱哭,若不是这个兔崽子,他会哭么! 等等,他还记得这件事? 萧夙危险地眯起眸子,一双鹰目里满是疑惑与探究。 当年他仗着自己跟宫里师傅学过几年武,跑去夺人点心,结果被小了五岁的萧则按在地下揍,又哭着跑回去的事一直是他的耻rǔ,被他压在心底从未告诉给第三人。 时隔多年,萧则旧事重提,掀他的老底,还当着别人的面,绝对是对他的挑衅! 萧夙被激怒了,恶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泄愤,一入口他就脸色剧变。 萧则眨着眼,没好意思告诉二哥这是他最不喜欢的蔬菜点心,本来是准备避开阿玉偷偷扔掉的。 他美滋滋从专属小布袋里掏出另一块,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吃了。 温之玉看了眼面如土色的萧夙,明智地选择不去问发生了什么。 大典的祭台位于赏云峰最高处,这日,由二皇子带队,所有参加chūn宴的人分为两排,向着峰顶爬去。 皇室中人位于前列,由于萧则最不受宠的缘故,两人便站在队列最末,好巧不巧,背后就是林府中人。 然后,整个队列就形成了诡异的一幕,在其他地方挤得摩肩擦踵时,此处前后竟无人敢靠近半步,唯独留下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一胖一瘦。 林景寒沉默地走了片刻,终于忍受不住时不时向他投来的诡异目光,咬着牙小声向罪魁祸首问道:“承王殿下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萧则眸子半阖,厌倦地打着哈欠,闻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淡淡看了眼林景寒,认出他是谁后,又默默将头扭了回去。 不想和他说话的意思非常明显。 林景寒面色乍青乍白,就当他欲要在说什么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柔弱的女声:“承王殿下。” 他身躯猛地一颤,是韵儿。 林景寒立即看过去,前一日,温韵一直在萧御身边,他没找到片刻能与温韵相处的时间,嫉妒得他忍不住心生怨气。 他本以为韵儿能一眼认出他,没想到温韵在喊了一声后,便用一双宛如秋水的眸子看着萧则,竟是半点没发现他的存在。 “姐姐来这做什么?” 温韵的声音太过独特,想忽视都难,温之玉终于转过头来淡淡问道。 温韵盯着毫无反应的萧则,目光有些受伤:“我只是想来看看殿下的病有没有痊愈。” “哦?”温之玉淡笑,“你知道了又如何?” 温韵一顿,看了眼似笑非笑的女子,便从袖中掏出一个jīng致的瓷瓶,“我这有一神药,据说对治疗伤痕十分有效,我便想着送与殿下。” 说罢,她便觉得温之玉看着她的眼神蓦地变得奇怪,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怎么回事? 这时候她不应该嫉妒得发疯么,怎么会没半点动静,“妹妹你……” 话还未说完,嫉妒得脸都绿了的林景寒猛地出声打断她,“韵儿!” 熟悉的声音让温韵陡然一僵,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林景寒怎么会在这? “韵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林景寒沉声问道,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这是承王!” 是你妹妹的夫君! 饶是他再眼瞎,也从温韵的神态中看出一丝不对劲,御王他便忍了,这毫无半点用处的萧则哪里比得上他! “不是的,景寒,你听我说……”温韵立即慌了,她好不容易趁着那幽魂沉睡,才跑了出来,没想到这就坏了事。 想到幽魂之前的警告,温韵脸色苍白一片。 林景寒心中亦是微痛,上前一步便握住了温韵的手,“韵儿,我去向陛下求御旨罢。” 不行!温韵下意识拒绝,她用手推开林景寒,却不想一下子勾下了他的斗笠。 看着眼前脸颊红肿不堪的男子,温韵吓得失声叫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 “啊,别过来!” 温韵呼吸急促,此时她感觉被他碰过的手已经开始发痒,定是染上了病! 林景寒如遭雷劈。 温之玉看着眼前逐渐奇怪的发展,诧异地问,“他的脸怎么回事?!” 萧则啃着点心,眼神漂移不定。 见温之玉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萧则想了想,认真道:“阿玉,我们快走吧,二哥在山顶一定等不及了。” 温之玉:“???” 呆子,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在转移话题! 但这次萧则聪明地选择了二皇子挡刀,温之玉见此地只剩下他们几人,连忙拉着萧则赶上山顶。 至于那两个还在相互崩溃的人,温之玉没空去管。 到达目的地前,温之玉吩咐道:“殿下,待会儿记得离二皇子近一点。” 萧则两眼茫然,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温之玉凶狠一笑,“让你做你就做,别废话。” 她算盘打得飞快,在她的预想中,那场不知道何时发生的刺杀终究是个隐患,而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二皇子武功最高,并且看起来对萧则不坏,那么,抱紧二皇子的大腿就意味着保住了一条命。 一路上,温之玉耳提面命,总算让萧则发誓,不会离开二皇子三步远。 在他们赶上山顶后不久,温韵也上来了,身旁站着萧御。 温之玉远远看了一眼,暗叹此女真的有本事,才多久就解决了林景寒那个大麻烦。 巳时一刻,大典正式开始。 虽说由二皇子主持,但元帝也要走一番过场,他点起三炷香,祈祷宗族繁盛。 一时间整座赏云台陷入寂静,只有远处寺庙传来袅袅钟声。 温之玉此刻突然想起前日从方丈那买来的卦。 “绝处逢生,此卦大吉,施主不必忧心。”老和尚充满佛性的声音又响起在耳畔,她看了眼不远处戴着斗笠也不老实的人,默默抿起嘴角。 若她是刺客,今日便是最好的行刺时间,只要熬过了今日,她足以让萧则在其他时刻都老实待在营帐里,半步不出! 随着大典一项项举行,温之玉的心也越提越高,终于,在萧夙宣布大典结束之际,她猛地松了口气。 看来是她多想了,今日应该不会发生何事。 她站起身刚想找到萧则,突然爆发的爆炸就让她脚步一颤,差点跌倒在地上。 “啊——” “有刺客——”凄厉的声音响起。 无数黑衣人从山林中冲出来,女子的哭嚎,男子的痛呼混杂在一起,瞬间响彻整座赏云台。 “保护陛下——”二皇子举着剑咆哮。 温之玉瞪大眼睛一看,所有的黑衣人竟全冲着元帝杀去,拦路之人皆被砍伤,血腥气瞬间涌上她的鼻尖。 “阿玉!”混乱之中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萧则。 “你在哪儿?” 温之玉眼前是慌乱无措的人群,根本分不清萧则在何处,只能听见萧则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呆子!之前告诉他的全忘了。 温之玉气得发抖,只想拎着萧则甩到二皇子身边,下一刻,熟悉的气息从背后瞬间覆盖上她。 “阿玉。”萧则声音响在耳边,“我找到你了。” 蠢货!温之玉心神震dàng,忍不住回头骂他,却见一把长刀举起,刀光肆nüè,蓦地砍向萧则的后背。 抱着她的人因痛楚闷哼一声,伏下身躯将她抱得更紧。 “萧则!” 越来越多的刺客围向他们,萧则抱着温之玉缓缓后退,转眼间,二人已被bī至赏云台边际,下方,是翻涌的无尽云海。 “杀!”黑衣人举起长刀。 “阿玉,别怕。”萧则轻声道。 下一刻,他纵身一跃,带着温之玉迅速坠落。 第三十章 雾气慢慢笼上幽谷,葱茏的水汽随着日光暗淡,愈发湿润浓重。 一滴水珠砸下来,草丛里苍白的手指动了动,琥珀色的眸子逐渐睁开。 萧则大半个身躯已经没了知觉,但他感受到胸膛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吸声,便缓缓低下头,盯着那人看了半晌,片刻后,他一手抱紧昏睡的女子,一手撑着地慢慢站起身。 入目是一片树木茂盛的林野,耳边隐约传来不知名野shòu的吼叫,萧则环视一圈,朝着一个方向蹒跚走去。 他找到一个山dòng,空dàngdàng的,不大,刚好容得下两个人。 女子本安静蜷缩在他的怀里,但只要萧则将她放下,她便小声地哼着,眉尖微蹙,雪白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抗拒。 萧则试了几次后,才发现她是嫌弃地面上的石头,他想了想,便把外衫脱了垫在她的身下,脆弱的衣衫早已被山谷中的枝桠划得破烂不堪,但垫给一人还是足够的。 躺在柔软的衣衫上,温之玉果然不哼了,脸一侧便沉沉睡去。 萧则这才松了口气,脱力般背靠在山dòng壁上微微喘息,左臂诡异地弯曲着,他偏过头随意看了眼,面不改色地伸手按住左臂,眸底一片平静。 随着一阵骨骼嘎吱的声音响起,萧则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几分苍白。 此刻,暮色降临,阵阵冷风从dòng口chuī来,寒气十足,萧则目光落在安静地躺在地上的温之玉脸上,往日娇美的容颜由于那场意外失去了几分血色,一侧脸庞上还有几道不明显的小口子,沾着点点gān枯的血迹。 萧则一顿,缓缓伸出手在她脸上抚摸,温热细腻的,和他冰冷的手指截然不同的感觉。 夜色越深,山谷风呼啸chuī过,温之玉陡然呜咽一声,将萧则从恍惚中拉回神,他唰地一下收回了手,掩饰性地藏在了身后,两只眼睛不知道往何处放。 又过了片刻,他才发现温之玉并未醒来,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感觉脸上有些发热,耳朵也一样。 山dòng里的寒气越来越重,温之玉慢慢将身体蜷缩在一起,不自觉颤抖着。萧则垂着眸子看着她,小心伸出那只没断的手,又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温之玉很快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平静下来。 不多时,狭小的山dòng里就响起两道平缓的呼吸声。 …… 呼啸的寒风刺破肌肤,温之玉感觉自己在下坠,又在半空中被藤蔓给紧紧纠缠住,缠得她呼吸困难,忍不住伸手挣扎,哪知下一刻,藤蔓就将她扔进了火海。 一半冰寒刺骨,一半燥热不堪,冰火两重天,bī得温之玉闷哼一声,蓦地睁开眼。 眼前黑黝黝一片,似是一堵墙,温之玉脑子混沌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牢牢禁锢在一个人怀里,梦中那藤蔓正是锁在腰间的那只手。 这个认知让她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猛烈地挣扎起来。 “别……动。”熟悉的呢喃在头顶闷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愈发加紧的手臂。 温之玉一顿,试探地问道:“……萧则?” 那人没回她,像是睡熟了,温之玉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扭过头看了一眼,果然是萧则。 她放下心,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萧则脸太红了,露在外面的皮肤烫得惊人,此刻像是昏迷了一般,怎么喊都没反应,但只要她一准备从怀里出去,萧则就像被夺走了什么一样,下意识将她圈紧。 温之玉忍着窒息的感觉,斜眼看见了一团衣衫,吃力地伸手拽过来,用它代替自己。 一出来,她就伸手抚上了萧则的额头,细腻的汗水混着热气瞬间涌上她的手心。 “萧则……醒醒!”温之玉慌了,借着从dòng口漏进来的月光检查他的情况。 萧则抱着一团衣衫,嘴唇gān裂,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听到温之玉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眸子,目光涣散地呢喃着,“阿玉……” 这是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温之玉稳住心神,当机立断道:“殿下,你等等我。” 话落,她立即站起身,从萧则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角,毫不犹豫地出了山dòng。 夜色中的山谷异常寂静,前几日才下过雨,温之玉闭上眼睛,半晌后,她向着一方跑去。 那里有水声。 所幸隔的不远,温之玉跑了一段时间后,就看到一条小河。此时没了山风,河岸两边的草丛安静得一动不动,于是当她俯下身子取水时,草丛里跳过的东西蓦地打断了她的动作。 温之玉抬眼看去,对岸草丛里隐约闪烁的绿色shòu眸让她瞳孔骤然一缩。 是láng…… 水已经取到了,温之玉慢慢后退,然后头也不回地沿着原路返回。她心里现在只有萧则,管不了那láng会不会越过河追上她。 温之玉回去的时候,萧则还坐在原地,一张脸烧得通红,她没有迟疑,立即将手中湿润的布条敷上他的额头,又用冷水仔细擦拭他的脸,如此来了三四遍,萧则脸上的热气才微微散去一点。 但很快的,萧则开始发抖,肉眼可见地开始冒冷汗。温之玉见他还穿着那身笨重的护甲,想要立即上手给他解开。 萧则却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猛地从昏迷状态中惊醒,抱着护甲不愿意让她动。 “殿下,听话。”温之玉气得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小声劝道。 萧则充耳不闻,微红迷茫的眸子缓缓睁开看了她一眼,又固执地偏过头。 温之玉和他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萧则抵不过发烧,再次昏迷了过去。 温之玉趁机迅速将萧则放倒在自己的腿上,但下一刻,她的手就僵硬在原地。 萧则背后,有一道划破护甲的刀痕,猩红的血液一点点从里面蔓延开来,不知何时已经染红了整个后背。 温之玉眼底蓦地一红,怪不得这个呆子不愿意给她看。 她还记得这一刀,是替她挡的。 温之玉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将护甲缓缓解开,她不敢有大动作,便只微微擦净了伤口周边的血迹。 期间,萧则一直小声地呢喃着,她没注意听,等将伤口处理好后,温之玉再也不敢让他就这么坐在山dòng里,便扶着他靠着自己怀里。 萧则一碰到她,便顺势用手揽过她的腰肢,动作熟练至极,哪怕是烧得迷糊了,也不忘抓住她的衣角蹭一蹭。 蹭得温之玉忍不住低头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苍白隽秀的侧脸上,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上,一时间眸子中闪过无数思绪。 这一夜,她静静地看着萧则出了汗,退了高烧后,才在第二日清晨将他放下。 想到昨夜里虎视眈眈的野shòu,她必须找到离开此处的方法,或者……设法让别人找到他们。 作者:天知道,我写这段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啥 月黑风高夜,山dòng普雷时……啧啧 第三十一章 说做就做,温之玉将萧则安置好,用枯草遮住了dòng口,就叫出了温团子一同出去。 白日的山谷比夜晚安全许多,温之玉顺着山dòng外的小道一路探查,发现此处应该是赏云台下的山谷,鲜有人迹,四处都是绝路;抬头望去,更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悬崖绝壁。 她走了片刻,都没找到一条能出去的路。见此,温之玉心中微微一沉,事到如今,只能依靠外界救人。 可按照剧情,山顶的刺杀半日内便能解决,而距离她与萧则坠落悬崖却至少过了一个日夜。 这么长时间内,她都没看到半点搜救的动静,寄希望于元帝的可能性同样不大。 她没有怪萧则带她跳崖,反而在想若不是因为她,萧则便不会中那一刀,还有那些围上来的刺客…… 温之玉一顿,脑子里飞快想起什么,她在脑海里问道:“温团子,你说,那群刺客有没有可能是冲着萧则来的?” 温团子一惊,诧异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温之玉眯起眸子:“那些刺客看似是冲着元帝而去,遇到拦路的都是用刀bī开,可唯独碰上了萧则……” “是十几人围攻!”温团子惊诧接口,它这才反应过来这场刺杀很不对劲。 温之玉眉心微蹙,她怀疑原著中,萧则根本就不是意外身亡,如果她猜的不错,那这就是一场专门针对萧则的刺杀。 可谁又会去杀一个不受宠,也无半分权利的废物皇子?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就连熟知剧情,能倒背如流的温团子在得知这场刺杀其中的古怪后,都诡异地沉默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温之玉还是没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她算了算时辰,萧则应该醒了,便转身快步走回山dòng。 不知道一个人待在山dòng里的萧则会不会着急,这样想着,她的脚步又不免加快的几分。 在温之玉的想象里,高烧了一夜,又身怀重伤的萧则此时会虚弱地躺在山dòng中,动都动不了,只能眼巴巴等着她回来伺候。结果,还是她太低估了萧则的恢复能力。 等着她的,只剩下一张轻飘飘的,挂在dòng口石头上的“血书”。 温之玉伸手拿起那片碎布,抖了抖,认出那是萧则的外衫,此时已经破得看不出原样,但好在还能看清上面的字。 只见衣服上用血迹歪歪扭扭写着: “阿玉,吾饿极,未见君,故出门寻食,勿念^_^。” 温之玉:“……” 半个时辰后,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那个呆子是否被野shòu叼走了的温之玉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露出一抹yīn恻恻的冷笑,咬着牙转身,满腔怒火还未发作出口,就被铺面而来的花束给弄得不知所措。 萧则弯着漂亮的眸子,苍白如雪的脸上笑得灿烂,“阿玉,给你。” 温之玉愣了愣,盯着眼前的花,突然忘记了该说些什么,片刻后,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问道:“殿下不是说出去找吃的么?” 萧则闻言一蔫,睁大眼睛,委屈兮兮地盯着她不说话。 温之玉见状就明白他是没找到,再看他委屈的神情,心里蓦地就叹了一口气,“没找到就算了,又花功夫摘花做什么?” “给阿玉。”萧则又欢快起来。 温之玉无语,只能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花束,才发现他整个人撑在一根枯枝上的,身体隐隐还有些颤抖。 “萧则!”她面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去看他的伤处,萧则轻哼一声想要挣扎,却拗不过温之玉,转眼间就已经让她看清了。 果然猜得没错,萧则背后那道伤口又在慢慢溢出血。他皱着眉眼巴巴看着温之玉,颤声告诉她:“阿玉,我疼。” “呆子……闭嘴!” 萧则又病怏怏地趴了回去,这次外衫被他撕了当血书,只能委屈地缩在地上,偏着头看温之玉给他清理伤口,一旦他有什么动作,就能听见她意味不明的冷哼。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萧则还是明智地选择了趴着不敢动。 距离他们坠崖已经一日多,期间他经历了骨折、高烧、血流不止等一系列事,毫不意外的,萧则饿了。他舔了舔嘴唇,想到之前的一无所获,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便目光涣散地抿着嘴。 此时,他闻见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极了chūn宴上那盘他极喜欢的糕点。 是错觉罢。 萧则恹恹地想着,下一刻,他就听见阿玉淡淡的声音:“呆子,还不起来?” 萧则竖起耳朵,几乎是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温之玉就将手中的点心塞进了他的嘴里,熟悉的味道让萧则彻底一愣。 温之玉见他好一会儿都没反应,微微蹙眉,诧异道:“不好吃了么?” 说罢,她自顾自尝了一口,虽然有点发硬,但依旧甜腻得很,是萧则的口味。 那这个呆子为何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终于反应过来的萧则眼睛发直:“阿玉,点心……” 温之玉轻嗤一声,将手中的点心袋整个塞给他,谁能想到当初她脑子糊涂在宴会上装了一袋点心,转眼间就救了他们一命呢。 萧则此刻有了点心,也不怕疼了,连温之玉在他背后一直动来动去,他都无知无觉般一脸呆笑。 温之玉目光触及他脊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眼中闪过不忍。这一刀太深了,血液难以止住,必须及时上药,否则一旦感染,就不是发烧这么简单。 事到如今,就只能赌一把了。 想罢,她立即起身走到dòng口外,废了大半日功夫终于生起一堆火,此日无风,滚滚浓烟迅速向上升起,只要有心注意,势必能知道他们的方位。 她相信,元帝是不会放弃萧则这个儿子的,哪怕不是元帝,二皇子也定会来寻他。 此间,萧则因为虚弱,又沉沉睡去,温之玉一直注意着周边的风chuī草动,不断给那堆火加柴,随着时间过去,她的心越来越沉。 救援的人还没来,天却又要黑下去了,夜晚总带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了不远处的草丛中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温之玉警惕地看过去,片刻后,她便看见了一双shòu瞳。 看来这次她赌错了,温之玉自嘲似的一笑。 她目光紧盯着那shòu瞳,直到它从草丛里冒出半个躯体,她才看清这竟是一头快要成年的老虎。 它低声嘶吼着,充满野性bào戾的shòu瞳竖成一道直线,巨大的爪牙在地面上划过,却没有靠近山dòng半步。 温之玉明白它是在惧怕火焰,她屏住呼吸,慢慢加大了火堆。 身后传来一丝声响,温之玉不敢回头,一直紧盯着老虎的动静。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她,是本应该沉睡的萧则。 两人都没说话,萧则的掌心逐渐包围住温之玉的手,她这才发觉自己手心皆是冷汗。 老虎愈发急躁,来回绕着山dòng外一圈低吼,yīn森的shòu牙在火光的照she下闪着冷光。 温之玉感觉萧则攥着她的手蓦地一紧,下一刻,她的眼睛就被死死蒙住,野shòu痛苦的嘶吼声响彻在耳边。 萧则带着她急剧后退,拥着她轻声道:“阿玉别怕。” 风中还有其他声音,混杂着逐渐靠近的人声,有人惊喜地大叫:“找到承王殿下了!” 温之玉心猛地一松,随即而来的是浑身逐渐蔓延的脱力感,她qiáng撑着想要挣脱萧则的手,他却转身将她的脸按进自己的怀里。 “嗷~” 野shòu的嘶吼声还未停歇,温之玉却没有半分力气再去多想,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是萧则身上熟悉的血腥气,浓重粘稠。 第三十二章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天明,温之玉微微一动,便感觉身下传来柔软的chuáng触感。 是已经回到营帐了么? 也不知道萧则背后的伤怎么样了,她刚这样想着,就猛地一惊,彻底清醒过来。 抬眼望去,是熟悉的帐篷,隐约能见到帐篷外的几重人影,却听不到半分响声。目光扫到另一边时,她愣了愣,那里躺着一个人。 她支起身子下榻,走到那人身边。 chuáng上的人安静地睡着,身体微微蜷缩,上半身的衣衫尽数褪去,露出白皙如玉的宽厚脊背。上面的伤口处理得很好,被层层白纱缠绕着,再也看不半点血迹。 温之玉盯着他看了片刻,目光扫过他那张jīng致隽秀却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伸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在萧则平稳柔和的呼吸声中,她慢慢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见过承王妃。” 营帐前镇守的护卫一见到她,当即道:“二皇子吩咐属下,您醒了便去禀告他,您看?” 温之玉见他身穿盔甲,手持□□,与几日前的护卫截然不同,心中有了几分考量。 她稍作思忖,便摇头道:“不用了,二皇子那边,我亲自去拜见。” 走出几步,她又回头看着那护卫:“可否劳烦你先照看一番帐内的人?” 侍卫立即颔首:“王妃言重了,照顾承王殿下是属下的荣幸!” 听着他高昂的语气,温之玉下意识感到一丝奇怪。很快的,她就发现不仅是那个侍卫,在前往二皇子营帐的路上,始终有热烈的视线投向她,等她看去,那些视线的主人又装模作样地移过眼。 所幸路程不远,待到了地方,她就听见二皇子的声音从营帐里传出:“请五弟妹进来。” 营帐里的布置十分简单,温之玉一进去,就看见萧夙坐在帐内的椅子上,面色冷峻。 萧夙看了一眼她,伸出一只包扎严实的手示意道:“请坐。” 温之玉这才注意到他的两手都负了伤,刚毅的脸上更是有几道不大不小的血痕,明显是在那场刺杀中奋力苦战的结果。 “二殿下辛苦了,这次还要多谢殿下救了我与萧则的性命。”早在来之前,温之玉就从他人口中得知,是萧夙带着人不眠不休地在山下找了一个日夜,故此番话说得极为诚恳。 闻言,萧夙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声:“五弟妹不用与我客气,我把萧则那小子当我亲弟弟,你便是我亲妹妹,你和萧则出了事,我还能放着不管?” 说罢,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扯着嘴角冷笑一声:“也是你和萧则命大,从赏云台上掉下去都能活着。若是碰上其他人,早就死gān净了。那群杂碎,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派来的,我定要移平他的老巢!” 温之玉忽然想起,在原著中,似乎从头到尾都未说明过这场刺杀的原委。她改变了萧则死亡的剧情,那接下来的剧情还会一样么? 这样想着,她便试探性地问道:“我与萧则坠崖后,其他情况一概不知,可否还有其他人受伤?” 萧夙随手给她倒了杯茶,摇头道:“除了你和萧则两人被bī跳崖,其他人都无大碍,最多出了点血,养几天便能痊愈。” “至于那群杂碎,有本事来,就别想活着离开,自是一个不少,全都灭了。”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其中一个刺客在两人跳崖时,竟还想着对萧则下死手,若不是正巧被他看见,一剑将其灭在最后一步,萧则怕是在坠崖途中,就命丧huáng泉了。 那刺客那不死不休的态度让他有些心惊,他差点以为这场刺杀就是冲着萧则去的。 可转念一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萧则与世无争这么多年,谁会专门要他的命,估计是那刺客杀红眼了罢。 温之玉轻抿了一口茶,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萧则的改变对剧情影响不大,她面上带了几分喜色,向着萧夙恭维道:“二殿下这次护驾有功,想必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下旨赏赐了,到时候还要请殿下多顾着几分兄弟情谊呀。” 她这番话说得讨喜,先将萧夙的功劳拿出来道一番,又毫不留情地戳中了他那颗已经萌芽的弟控之心,立刻让萧夙感到神清气慡,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 只是他慡完了,理智回笼,看了眼温之玉叹道:“弟妹说笑了,这次护驾的可不止我一人。” 温之玉挑眉,若她记得没错,当初大典之际,只有二皇子与元帝离得最近,还有谁能越过二皇子,救出元帝? 萧夙看破了她的不解,轻声道:“有个女子中途替父皇挡了一刀,虽未曾受伤,但她却是实实在在救了驾的。” 其实他也很疑惑,明明自己四处严守,不给他人半点接近父皇的机会,那刺客和女子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从他眼皮底下溜过去的? “说起来,那个女子好像也姓温。”萧夙回忆道,他常年镇守边境,几乎不认识京城的贵女,对那救驾的女子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经他一说,温之玉就猛地想起当初温团子给她说的剧情,“温韵?” 萧夙立即诧异地看着她。 见状,温之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一弯嘴角:“那是我长姐。” 两人对视一眼,萧夙从她眼中看出了点东西,明智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营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有侍卫进来抱拳道:“禀告殿下,昨夜的猛虎已被关押进笼子,还请殿下进一步指示!” 萧夙闻言,毫不犹豫道:“等承王醒后jiāo由他处置。” 温之玉刚想说不用了,萧则他肯定怕老虎,就见萧夙扭头对她道:“弟妹,五弟他打的猛虎你要看么?可威武雄壮了。” 温之玉呆了呆,皱眉重复道:“萧则打的猛虎?” 萧夙咧嘴一笑:“弟妹你忘了?昨晚的大老虎,那么大头,萧则给打趴下了,你们俩因祸得福,这次chūn宴最大的赏赐肯定是你和萧则那小子的。” 花了半天,确定自己不是听错了的温之玉瞬间不淡定了。 耳边二皇子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念叨,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弟控发作,为了给弟弟留面子,才将那头寓意非凡的老虎硬生生塞给萧则的。 真相暂且不知,回去的路上,温之玉总算知道了为何之前一直有人用诡异的目光盯着她。 不到一个时辰,承王殿下带着王妃跳崖,又共同猎了一头老虎回来的làng漫事迹传遍了整座赏云山,时不时就有人来围观她这个传说中的王妃。 就连回到营帐,都有侍卫抢着掀帘子。 温之玉坐在chuáng边,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捏萧则的脸。 萧则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梦见阿玉说他好厉害,摘得了花,打得了虎。阿玉很高兴,决定用十块糕点来奖励他。 他正吃着点心,突然觉得脸好痛,他想伸手去抓,又发现两只手都被捆住了。 终于,萧则被疼醒了,茫然地趴在chuáng上捂着脸。 “呆子,老实jiāo代,那头老虎怎么回事?”温之玉用手指威胁地戳着他身上完好的肌肤,从头戳到尾,都是硬邦邦的,她不相信,凭萧则的身板,还能猎得了那种野shòu。 话落,萧则先是一阵沉默,温之玉危险地眯起眸子,加重了手中的动作。 萧则忍不住了,身体开始不断的颤抖,温之玉一鼓作气,使劲戳。 萧则只感觉温之玉的手仿佛有股力量,一碰到他,就带起一股战栗。 终于,他鼓起勇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蜷缩起身子大笑起来,“哈哈……阿玉,我好痒……” 笑着笑着,萧则就感觉掌中的手一僵,他眯起一只眼偷偷看过去,发现温之玉正木着脸盯着他。 萧则一怂,默默将她的手又放回自己身上,一幅任你动,我保证不笑的表情。 温之玉又问了一遍。 这次萧则想了想后,认真道:“那头老虎肯定得了病,我就轻轻打了一下,它就倒了,不关我的事。” 温之玉:“这么说来,还怪老虎得病碰瓷你?” 萧则不懂碰瓷的意思,他呆了呆,仔细想了片刻,然后面色严肃地点头,“嗯!” 第三十三章 且不说那虎到底是怎么被降伏的,萧则背上的伤足足休养了三日才见好。 另一边chūn宴也没有因为刺杀而中途停止,元帝从京都召来大批带刀侍卫,日夜绕着赏云山上下巡逻。 温之玉偶尔掀开帘子,还能见到树影间闪过的人影。 这期间,她与萧则一直闭门不出,连chūn宴最后一项都推辞过去。 故当二皇子拎着只兔子满脸bào躁地出现在营帐内时,温之玉忍不住诧异了一瞬。 “萧御那个混蛋!”二皇子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将手中的兔子蓦地怼到被qiáng拉起来的萧则眼前,“竟然为了chūn宴狩猎的头筹,派十几个走狗围攻我,整个猎场就给我留了个这玩意儿!” 兔子在他手上吓得直蹬腿,萧则迷茫地看了它一眼,慢吞吞问道:“你为何要抢头筹,那是点心么?” 萧夙瞪着眼:“你当谁都像你这样?我堂堂二皇子,chūn宴两场狩猎都只猎了只兔子,我不要面子的啊?” 萧则就算了,萧御他算个什么玩意? 温之玉默默听他说完,伸手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萧夙一边接过茶,一边冷笑道:“萧御他想坑我,也得看本殿下愿不愿意。就他还想要头筹?没了我,也会有其他人比他更有资格。” 言罢,他一口气喝下整杯茶,面上难掩得意之色,看样子对反坑萧御一把的行为十分满意。 只是如今除了萧夙还有谁敢挡八皇子的路?温之玉心中疑惑,不由自主地问出来。 二皇子闻言,露出一个具有深意的笑容,“弟妹不用多想,是你认识的。” 温之玉:??? 她一头雾水,求助地看向萧则。 萧则也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地啃着糕点。 萧夙见两人这么不配合,轻啧一声,极富表演欲地抑扬顿挫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五弟你啊!” 温之玉,萧则:“……” “……不会吧,”萧夙见两人一脸震惊不似作假,忍不住失声道:“你们真不知道?除了五弟,今年谁还猎过猛虎?chūn宴的传统就是谁猎到虎谁拿头筹,萧御他想越过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温之玉暗自一惊,不由问出口:“陛下他答应了?” 她看着萧则,即便是休养了三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与之前尚不能相比。 从原著中看,若说萧则是元帝最不喜的皇子,那萧御可能就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如今面临选择,那位会答应将头筹给萧则么? 萧夙皱着眉不解,“五弟哪里比不上萧夙?父皇他凭什么不答应?” 他自信满满地说完,却见萧则两眼放空,一幅神游太虚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抽,一把握住他的手,bī他看向自己,“好弟弟,你听见没,二哥丢的面子就指望你挣回来了!” 说罢,为了保证实实在在挣回面子,二皇子忍痛将唯一的战列品不容拒绝地塞到萧则怀里,一脸“我已经贿赂你了,别想抵赖”的模样。 萧则:“……”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呆呆看了眼怀中瑟瑟发抖的兔子,又看了眼温之玉,来回好几次后,终于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萧则顶着温之玉诧异的目光,将兔子又塞到她怀里,摆正了位置,目光发亮地看了又看,才大发慈悲地扭头对二皇子愉悦道:“好哦。” 就在众人揣测这次chūn宴的最大赢家时,一道圣旨随着chūn宴的尾声颁布下来。 “上谕:二皇子萧夙护驾灭敌,赐huáng金万两,封邑万户;温家女温韵救驾有功,册封南灵郡主,邑千户;八皇子萧御chūn宴头筹,赐huáng金千两……钦此。” 御旨颁布的当场,都是些大臣权贵,乍一听这数不清的赏赐,先是一喜,当场就相互恭贺起来,但很快就有人琢磨出不对劲了。 二皇子不必多说,那赏赐都是合规矩的,温家女也因救驾被册封郡主,可到了八皇子,怎么就只有huáng金千两? 往年chūn宴的头筹不说珍宝,哪怕直接向圣上求恩典都不算过分。 还有那因祸得福猎了头猛虎的五皇子,丢了头筹不说,陛下竟也没有半点其他表示…… “韵姐姐,您现在可是郡主了,以后可要多照顾点我。”宋芸娘挽着女子的手臂笑着打趣道。 “自然不会忘了你。” 温韵抿着唇,轻轻笑了下,果真如那幽魂所说,替皇帝挡刀就能得到郡主的封号,只是那封邑和名号似乎都与她所说的有不少差距,可见那幽魂的话也不能全信。 正这般想着,她突然看见了萧御,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丝yīn鸷。 “怎么,八皇子殿下,您还不领旨么?”宣旨的太监目光狐疑地看着眼前面色yīn沉的男子。 萧御冷笑一声,“你确定没念错父皇的圣旨?” 那太监淡淡看了他一眼:“这话殿下可不能乱说,传错圣旨可是要命的事。” “我不信,我要亲自去见父皇。”萧御不相信他费尽心思获得的头筹,竟然就只有千两huáng金。 太监听了他的话,摇头道:“陛下说近日要于山中休养,不见人,殿下您就别费力气了。” 闻言,萧御脸一黑,怒道:“你只管去通报,我不信父皇他不见我!” “殿下。”温韵从他身后提着裙摆走过来,温声细语道:“出了什么事么?” 这会儿萧御正恼怒自己的计划被打乱,见到温韵也没有消下气,想起连这女人都能封郡主,心中更是闪过一丝bào戾。 “无事,你退下罢。” 念着她是自己喜爱的女子,萧御才勉qiáng忍住怒火。 哪知领了旨的二皇子恰巧从他身边路过,嘲讽意味十足地冷哼一声道:“不过是费尽心思一场空罢了,八弟你别伤心,下次我再让让你。” 萧御:“你……!” “八弟你别急,我忘了,是我的错,也就千两huáng金而已,你肯定不在意。”他话还未说完,二皇子又趁机补了一句。 一旁温韵看到萧御yīn郁的脸色,咬着唇轻声道:“二皇子,你身为兄长,为何这般对八殿下说话?” 这就是五弟妹的长姐?萧夙瞥了她一眼,又毫不在意地移过眼,心道我弟弟都被抢了头筹,你管我怎么说话。 父皇也是心黑的,偏心成这样,五弟都猎到虎了,他竟然还把头筹给萧御那个混蛋。 也怪他,非要和萧则提头筹的事,待会儿去看五弟时,就从自己私库里拿两千两huáng金安慰他罢。 宣旨的太监见萧御一直不领旨,便一扫拂尘道:“既然八皇子不领旨,那老奴便先行告退了,我这还有一道圣旨等着去宣。” “等等——”萧御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咬牙道:“为何还有一道圣旨?是给谁的?” 当下赏云山所有人都在此地,还有谁没领旨? “这是给承王殿下的,陛下吩咐老奴,承王殿下身体不适,接旨时不必前来赏云台,由老奴送到营帐内即可。” 话落,在场几人脸色齐齐一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二皇子,他满脸喜色道:“是给五弟的赏赐么?父皇太大方了,公公知道地儿么?不如与我同去找五弟如何?” 说罢,他已经伸手拉上那太监的胳膊,转眼间就把人拖着走。 萧御见状,心有不甘,咬牙跟了上去。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后,也不约而同跟在了后面。 在二皇子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萧则的营帐前。 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男子的闷哼声,“唔……阿玉,你给我罢……” 这这…… 二皇子听见背后传来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莫名其妙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大着嗓门叫道:“五弟,快出来接圣旨,好东西!你要不要啊!” 被他拉了一路的太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二殿下,其实老奴可以等的。” 这事急不得…… 怎么能等,万一赏赐跑了怎么办,萧夙瞥了他一眼,又对着门叫了一遍。 “没想到还是白日,五皇兄就忍不住了。”萧御扯着嘴角眸光冰冷地看着帐篷,他身后温韵白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萧夙最烦他这种话说一半的伪君子了,什么忍不住?他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就径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在此之前,他早就听见弟妹让他进门的声音了。 入目是一只圆滚滚的白兔,萧夙瞧了瞧,认出就是当初他塞给萧则的那只。 只是它嘴里叼着什么?桂花糕? 萧夙诡异地沉默了片刻,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萧则一脸委屈地冒出来抱起兔子,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温之玉。 见到他,温之玉打了声招呼,紧接着就一把夺过那兔子。 萧则茫然无措地看着她,两只手蠢蠢欲动,“阿玉,你给我罢。” 温之玉呵呵一笑:“给你拿去乱喂点心么?” 她目光落在门外呆愣的众人身上,微微皱起眉,随即将萧则推出门,“赶快去接圣旨,别站在门口碍事。” 等将人推出去后,温之玉才后知后觉想起,当初她好像造过一次谣…… 作者:不造谣不传谣,人人有责,小天使们保护好自己呀,新的一年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还有过年太忙了,我不是有意断更的orz 第三十四章 看着被赶出帐篷的萧则,围观的人齐齐陷入呆滞, 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是那个传闻中又废又胖又有病的承王?哪个混蛋造的遥? “承王殿下?”宣旨的太监轻声叫道。 萧则皱了皱鼻子, 慢吞吞嗯了一声。 萧御见此哪能不明白这人从头到尾都是装的,想到自己当时的失态, 他忍不住黑了脸,“五皇兄, 你不解释一番么?” 其他人闻言亦忍不住盯着萧则,其中最纠结的莫过于温韵, 一双含水的眸子暗暗投向他, 她倾慕萧则, 惦念至今,如今一见, 如何忍得住。 哪知集一众目光在一身的萧则眼皮都不抬半下,懒洋洋靠在门框上, 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好累哦。” 萧御等一众人:“……” “解释什么?你们管我弟弟长什么样?公公你快宣圣旨。”二皇子本就等得抓心挠肺, 这下就差从那太监手中抢过圣旨自己来读了。 宣旨太监咳了一声, 将那些被承王相貌迷惑的权贵目光都吸引在自己身上, 才高声道: “宣陛下口谕,承王伏虎有功, 念其身无半职,故授尚书台令史一职,钦此。” 尚书台令史?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错愕了一瞬,神色复杂看着一脸平静的萧则, 果然天家无情,哪怕是身受重伤,俘获猛虎,也不会多给半点宠爱。 别看这令史名号好听,其实就是个在皇帝身边打杂的差事,说白了就是替皇帝整理废弃的文书,连品级都算不上,平日里都是由些小太监充当,若不是这道圣旨,他们都忘记了还有这样的一个官职。 他们再也不嫌弃御王的赏赐低了,这承王才是垫底的那个,就是不知道他十四岁那年究竟是做了何事,才会被皇帝厌弃至此。 这边萧则还未反应,二皇子就率先从太监手中夺过圣旨,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父皇怎么这么小气?” “二皇子慎言。”那太监嘴角一抽,又急忙从他手中拿回圣旨,小心翼翼递到了萧则身前。 萧御却是心中一松,面上带了点笑意,“五皇兄还不快接旨,这可是父皇赏赐给你的,好歹是个官职,可比我的huáng金千两好多了。” 他暗暗加重了huáng金千两四字,萧则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下圣旨,面色平静地半阖着眸子。 二皇子见状赶紧安慰:“五弟莫急,我有万两,分你一半,比千两多得多,拿去卖点心。” 被明晃晃打脸的萧御咬着牙,“二皇兄!” 萧夙不为所动,继续在弟弟耳边念叨着,直到bī着萧则温温吞吞吐出一句:“不要。“” 二皇子急了:“五弟,你为何不要?别伤心,大不了我从宫里把你偷出来,绝不让你去做那什么令史。” 萧则眨眨眼,提起一点兴致:“真的?” 听着这番话,宣旨太监喉咙一哽,“二皇子使不得。” 但又看着两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gān脆眼不见心为净,闭着眼道出了元帝最后一个旨意:“陛下下令,一日后请各位殿下前去随驾,共赴山中寺庙祈福,不得有误。” 说完,就赶紧拂尘一扫,快步走了,留下心思各异的一众人。 萧御冷哼一声,目光不善地看向正凑在一起琢磨怎么推掉令史一职的两人,衣袍一挥,转身大步离去。 温韵被迫跟在他身后,不甘地咬了咬唇,留恋地看了萧则最后一眼。 等人都走光了,萧则转身就想进帐篷,却被二皇子给拉住,他偷偷摸摸凑到萧则耳边,小声道:“五弟,你也别怪父皇,为兄说真的,只要你一个不愿意,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从宫里偷出来。但你别和弟妹实说,适当骗一骗,有利于树立男子威严……咳咳,这令史就一伺候人的差事,父皇脑子是糊涂了么。” 他嘀嘀咕咕说了半晌,萧则眨着眼,从他手中使劲抽出自己的衣袖,然后毫不留情将他推出半步,一下子关紧了门。 “唉唉,萧则你做什么?”二皇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差点拍中自己鼻子的门板,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尖,还未等他缓过神,就听见里面他弟弟傻兮兮的声音,“阿玉,看圣旨!” 二皇子:“……” 这兔崽子对人的区别怎就这么大? …… 温之玉看着献宝一样将圣旨送上来的萧则,摸着兔子的手顿了顿,“你要去么?” 隔着一个帐篷,她还是听到了点东西的,比如这个令史,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嗯!”萧则肯定地点了点头。 温之玉很少见他这般对一件事极为有兴趣的时候,“那你方才在外面为何与二皇子说那些话?” 她指的是他俩计划如何从宫里偷跑出来的事。 闻言,萧则坚定的眼神瞬间游离起来,头一歪,就假装没听到温之玉的话。 温之玉见状轻嗤一声,“下次别去逗二皇子了,你说什么他都当真。”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呆子有时候还挺会装蒜,难道是近墨者黑,跟着她学坏了? 萧则一脸无辜,目光清澈纯善,假装听不懂阿玉在说什么,伸手就想去逗她怀里的兔子,却被温之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别碰它……明日去寺庙,带上我罢,我有事。”她道。 萧则摸着被打红的手,委屈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温之玉就拽着懒洋洋的萧则,迎着众人各色的目光,赶上了前往寺庙的队伍。 她这才发现,不仅是她靠着萧则的关系打算去寺庙,但凡有点关系的,都拖家带口地跟着元帝的仪仗。其中萧御身边就站着温韵,不远处更是有许久未见的林景寒,这会他摘了斗笠,又是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样。 “五弟,弟妹,你们来了。” 二皇子从人堆里钻出来,凑到两人身边,“弟妹也是去寺庙求卦的?” 温之玉心情正微妙,听了他的话便下意识问道:“怎么说?” 二皇子表情诧异:“弟妹不知道么?山里那方丈只给有缘人算卦,一月三卦,绝不多算,除了父皇能每月得一卦,其他人都靠运气。听说这个月的三卦还未送出去,这群人都是去试试的,说不定就被那方丈看上了。” “那殿下你……” “我也是去算卦的,我觉得我运气就挺好,嘿嘿。” 温之玉没想到还有这番缘故,她看着二皇子兴奋的表情,还是决定不告诉他那三卦中的一卦已经被她用银子买走了。 众人随着元帝的仪仗一路进山,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见一明柱素洁的寺庙出现在眼前,庙前一老和尚领着几人向他们走来。 “阿弥陀佛。”那和尚双手合十,微微倾身,“各位施主,方丈已在寺内等候各位,请随贫僧来。” “大师不必多礼。”元帝垂着眸子,宛若一个普通前来礼佛的信徒般,遣散了仪仗,只带了一个护卫在身旁。其他人见状,也都学着散去了奴仆。 剩下的人一同进入佛堂,诺大的佛堂里此刻站满了僧人,为首的便是一身着红袈裟的方丈。 温之玉一眼便认出是当初那卖果子的和尚,只是今日他换了身庄严的袈裟,更具佛性。 方丈双手合十:“施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元帝行了一个佛礼,道:“今日前来,想求一卦。” 方丈点头:“可,这一卦已经等了施主八年了。”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元帝身后众人身上,“这些施主也是来找老衲算卦的?” 一众人齐齐点头,其中萧御站在最前列,上前一步道:“大师,我也想算一卦。” 站在最后面的二皇子嗤笑一声,小声道:“我赌他不行,萧则你和不和我赌?” 萧则眨着眼,慢吞吞摇头道:“不赌。” 二皇子失望地叹了口气:“你好没意思。” 等他将头扭过去后,萧则趁人不注意,才偷偷在温之玉耳边皱着脸道:“二哥坏,明知道他不行还和我赌,下次我们别和他一起了罢?” 温之玉见他一脸嫌弃的模样,无语了片刻,“是你坏还是二哥坏?” 萧则没有回答,一本正经地站直了身,温之玉才看到不知何时二皇子又将头扭回来,眯着眼危险地看着他。 温之玉:“……” 那边,方丈默默看了萧御片刻后,缓缓摇头道:“你我无缘。” 此话一落,有人喜有人忧。 萧御下不来台,忍着耐心道:“大师不算怎么知道你我无缘?” “萧御!”元帝警告地开口道,萧御再怎么想要这一卦,也得顾及元帝的想法,只能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下一刻,他就看见了身旁的温韵,心中一转,就将她推了出去,“大师,你见她可有缘?” “大师。”温韵被猛地推出来,脸色微白,但心中又有丝期待,万一是自己呢? “大师,我想算……” 哪知还未等她说完,方丈就再次摇了摇头:“这位女施主也与我无缘。” 这下在场的人都有些躁动,一个个站出来问:“大师,我呢?你看我可有缘?” “阿弥陀佛……” 林景寒见一个个皆与方丈无缘,想了想,站在了最后一位,等轮到他时,场上皆是无缘之人。 只剩下他一个,方丈难道还不说有缘么? 他等不及了,无论用何种方法都必须达到目的。 温之玉这会儿有些奇怪,她和萧则不去是因为无卦需算,可身边这位从来时就一直念叨着要算卦的人为何也不去? “二殿下,你不去么?”她问道。 萧夙叹了口气,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没看都无缘么?去了也làng费口舌。” 还不如拉着萧则悄咪咪说话呢,还不用看父皇脸色。 他正这般想着,场上又传来一句无缘,抬头一看,林府那小子一脸苍白的模样顿时将他逗得乐不可支。 “萧则,你看那小子,不就是一卦么?用得着那般……”他又逮着弟弟开始念叨,萧则生无可念地刚想要求助温之玉,就听见有人在叫他:“萧则你上来。” 佛堂内顿时寂静一片,众人看看面无表情的元帝,又看看面色茫然的承王,琢磨不透这皇帝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却像是得了令,脸上一兴奋,连拉带拖将萧则弄到了方丈面前。 “施主……”那方丈眯着眼仔细看了一看,“似曾相识啊。” 这是唯一一个与无缘不同的回答,二皇子一张俊朗的脸顿时笑开了花,“方丈,你看我弟弟可有缘。” 老和尚没有回答,越看眼前这人越眼熟,等想起来了,他脸色一变,不动声色看了眼元帝,随即沉声道:“请陛下与这二位施主随我到后院。” 这是已经选好有缘人了?还一下子就是两个? 连二皇子都惊了一下,左看右看,问道:“与我也有缘?嘿,大师你可真有眼光……” 他还欲在抒发一番感想,见元帝转身就走,当即闭了嘴,拉着萧则就跟上去。 萧则鼓着脸有些不情愿,他目光与温之玉遥遥对视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听不清在说什么。 温之玉皱了下眉,别人不知道,她和萧则却是知道的,这三卦早已被用掉了一卦,为何此次又将萧则叫去? 等三人都随着方丈消失在佛堂,立即就有僧人上来安排众人去厢房休息。 “施主请。”光头的小和尚将温之玉送到了一处厢房内,“施主有事,尽管吩咐即可。” 她点了点头,坐在厢房内等萧则回来,这一等就是到了晌午。 那边,方丈引着三人到了后院,元帝挥手让二皇子带着萧则先在门外等候片刻,便独自与方丈进了房。 一关门,元帝便面色沉重道:“大师,怎么样?” 方丈沉思了一瞬,如实道:“老衲多年未见他,早已忘其相貌,却不想命中注定,早在前几日我便为他算过一卦,卦象显示绝处逢生,如今再看,已是死劫破尽,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话落,元帝蓦地一喜,下一刻他便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方丈惊得连忙去扶他,却被他缓缓推开,“无碍,不过是淤积多年的郁气罢了,吐了也好。” 元帝喃喃说道,方丈自是知道他这些年来心中所念,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会怪陛下的。” 不会怪么? 元帝心中闪过一丝痛色,八年,他囚禁了萧则整整八年,当年那个聪慧异常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现在这番模样,哪怕他弥补得再多,也无法再给他八年,他真的不怪他么?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心中情绪,“大师,既然死劫已破,可否……” 方丈像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摇头道:“不可,死劫虽破,但危机尚存,殿下的前路依旧不可预测,陛下当谨慎行事。” 谨慎行事,元帝讽刺一笑,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竟然还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他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大师为何几日前便遇见了他?” 方丈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一笑意:“几日前他带着人溜进我的果园,都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他还记得那条路怎么走,日日惦记老衲的果园子。” 竟是这样的原因,元帝目中划过一丝怀念,当年他还是个孩子时,就知道去摘果子了…… 方丈继续道:“陛下的儿媳好大的财力,捐了好多香火钱,老衲最是受不住这等一心向佛的施主,便送了他们一卦,善哉善哉。” 说到温之玉,元帝想到曹公公暗地里送过来的那些信,又点点头,待他回宫时要再多赏些银两。 小小的禅房里一时没了声,元帝垂着眸子兀自沉思,不知过了多久,方丈才提醒道:“陛下,半个时辰已过,是否该让两位殿下进来了?” 元帝缓过神,茫然了片刻,此时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则,半晌后,他哑声道:“去罢。” 在方丈开门的那瞬间,元帝默默将目光落在萧则身上,扫过他挺拔的身影和那双清澈的琥珀色异眸,心中逐渐软成一片。 接下来的卦都好算至极,二皇子一脸兴奋,嚷着让方丈算他的姻缘。 元帝额角一抽,淡淡道:“你要是想娶妻,我下旨便是,何必làng费一个卦。” 二皇子一脸嫌弃:“父皇你懂什么?姻缘天注定,你下旨的都是qiáng迫人家姑娘家的,我堂堂一个皇子,才不要让人家姑娘难做,对吧,五弟?” 一旁萧则耳朵动了动,若有所思地盯向元帝。 元帝被他盯得浑身不适,忍不住故作威严地看回去,两人便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瞪了半晌。 片刻后,二皇子一脸满足地得到答案,就急忙催促起萧则,“五弟,到你了,快问。” 萧则想了想,慢吞吞问道:“我能把这个卦存着么?” 存着给阿玉,等阿玉想问卦了,他再来替阿玉问,真是个好主意,萧则愉悦地想着。 方丈思索了一瞬,想着这也不算破坏规矩,便点头道好,只是他点完头后,狐疑地看了眼萧则,问道:“施主,你之前真的没见过老衲?” 他老人家记性不好,记不住人情有可原,可面前这小子能记得那条错综复杂的小路,却记不住他?他怀疑这小子根本就是故意的,当初就是专门带人来偷果子的。 这般一想,他就心道亏了亏了,当初就应该收他三十文铜板。 哪知萧则听了他的话,立即一脸坚定地摇头:“没见过,不认识,我什么都不知道。” 方丈:“……” 几卦皆已算完,方丈便起身送几人出门。 元帝走出一路,默默停下来,目光落在前方两人的背影上。 萧则似有所感,慢吞吞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知道和萧夙说了什么,就独自一人走到元帝身前。 “阿则。”元帝喃喃叫道。 在看着萧则向他走来那一刻,他甚至想问出口,囚禁了你八年,你怪我么? 可他也不敢问,怕一问就得到那个他最不想得到的答案,他闭了闭眸子,忍住心中一片凉意。 萧则眨着眼,静静地和元帝站了片刻,他盯着元帝疲惫的眉眼,从袖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然后将它递给元帝:“给你。” 元帝微颤着手接过来,是一个小袋子,他打开一看,里面装着萧则爱吃的点心。 这下终于不是他最讨厌吃的那种了,元帝苦笑着心想,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只会拿点心来哄他。 “等回京,就和她一起搬到宫里罢,我给你找了个差事 ,别再住那间破院子了。”元帝轻声道,却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等他发觉不对,抬头一看时,只剩下满寺荒凉,哪里还有半点萧则的人影。 元帝:“……” 一阵冷风袭来,他感觉自己心顿时凉了半截。 等萧则回到厢房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温之玉用手支着脸昏昏欲睡,他进来时声音不大,温之玉却一下子清醒过来。 “阿玉。”萧则见她醒了,立即凑到她身边,隽秀的脸上满是委屈又茫然的表情。 “殿下怎么了?” 温之玉一惊,难道他的卦象不好? 这般想着,她脑子里立即闪过数百句安慰他的话。 却不想萧则突然翁声翁气地问了一句:“阿玉是接了圣旨才嫁给我的么?” 温之玉有些莫名其妙,“当然不是。” 萧则眨了眨眼,高兴起来,“我就知道不是,二哥大骗子。” “不过和圣旨差不多,都是陛下吩咐的,否则我那后娘可搭不上皇族。” 温之玉只当他随口一问,便解释起来,其实她早就看穿了,季挽心一个深闺妇人,如何有能力让她与萧则结亲,多半是有人在里面出力,有这样权力的人,除了元帝不做他想。 唯一奇怪的就是元帝为何要选她,难道是因为她在外的名声与萧则的废物之名旗鼓相当? 闻言,萧则却如遭雷劈,不可置信地轻喃:“怎么会这样?” “阿玉……你……”他看着温之玉,面色逐渐变白,“是被qiáng迫的么?” 温之玉不明所以,“殿下,你在说什么?” 眼看着萧则清澈明亮的眸子迅速变得暗淡,温之玉头疼地开始瞎安慰。 这呆子不就是去算了场卦么,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难缠? “殿下,”她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是在陛下那里听到了什么吗?” 萧则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兀自低下头开始喃喃自语:“我要不要问问……阿玉愿不愿意?” “要是不愿意……那我怎么办?” “不行,不能不愿意。” “可是……那是阿玉。” 温之玉艰难地从他的呢喃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发现问题竟然在自己身上,顿时嘴角一抽,咬牙切齿道:“呆子,你在想什么!” 她伸出手将萧则的脑袋抬起,那张隽秀的脸上神色茫然,眼中有几丝受伤,嘴里还问着:“阿玉……你愿意么?” 温之玉哪里管什么愿不愿意,她连这呆子在纠结什么都没搞清,她捏着萧则的脸,直到那张嘴里吐不出任何话,才恶狠狠地嚷了一句:“我愿意!你个呆子!” 此刻的她还没清楚自己究竟答应了什么,只想着让这呆子别犯傻了。 萧则脑子里一片空白,面上却如实地从脖子红到耳朵,他捂着被温之玉捏红的脸颊,结结巴巴道:“阿玉……” 温之玉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这下清醒了?” 萧则呆呆地点着头,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确定地小声问道:“阿玉你没骗我罢?” “殿下有本事再多说一句试试?”她微微一笑。 萧则果断捂上了自己的嘴。 晌午时分,有小和尚端来斋饭斋菜,萧则不久之前才被温之玉凶过,此时不敢挑剔,认真吃着。 就在两人安静地用餐时,厢房外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施主,外面有人在向陛下求圣旨。”小和尚打听了一番消息,摸着小光头一脸惊奇道,“好像是位公子在求陛下赐婚。” 温之玉闻言,不由诧异道:“赐婚?” 就在她话落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传来一阵刺痛,灵魂仿佛瞬间被抽离出躯体,又在转眼间重新聚合,这一切只有短短几秒,从外界看不出任何异样。 温之玉心神大震,温团子立即冒出来,颤声道:“对不起姐姐,我刚想提醒你,林景寒他求皇帝赐婚他与温韵,差点破坏了整个世界的剧情,没想到你就出事了……我花了好大劲才把你拉回来。” 温之玉深吸一口气,蹙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团子飞快地解释:“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构成的,在这本书的影响下,所有发展都必须按照主剧情来,其他小剧情由世界自动补全。之前萧则能从剧情中脱离出来,也只是因为书中没有提及死去那人的名字,但是温韵的剧情不一样,她是女主,必须嫁给男主萧御,否则这本书就会崩溃的!刚才林景寒求赐婚,就差点毁了这本书,连带着你也跟着遭殃。” “我知道了。” 温之玉揉了揉眉心:“那这么说,林景寒他失败了?” 温团子嗯了一声,“温韵拒绝了他,在场还有萧御,若不是他们俩赶过去拦下皇帝,说不定林景寒这会已经成功拿到圣旨了。” 好险…… 她松了口气,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以后的剧情还得要细细地谋划,一不小心就是丢了命的大事。 温之玉沉吟了片刻,一时没注意萧则。 他看了她一眼,偷偷摸摸将不喜欢的斋菜藏在了米饭下面。 因林景寒搞出的动作太大,不出半日,整座赏云山的权贵都知道他求赐婚圣旨失败的事,忍不住暗自好笑。 林丞相家的嫡子似乎不像他父亲那般八面玲珑,那温家女一看就知道是御王的人,怎么没点眼力见地去向陛下求赐婚圣旨。这下不仅丢了自己的脸,连林府的面子也一并丢尽。 所幸此时已经到了chūn宴结束之际,众人都纷纷下山,免了林景寒不少麻烦。 温之玉与萧则两人也坐着马车回到了京都,看到熟悉的站在门外等候的曹公公,温之玉生出了一种宛如隔世的感觉。 她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身边这个呆子花费她太多jīng力的缘故。 她明日要休息,要一日不见萧则,就这么定了! “阿玉,快下来。” 萧则跳下马车,转身用手去接温之玉。 小喜儿叽叽喳喳绕着萧则打转,“殿下,小喜儿想你了,你想我了么?” 萧则假装没听见,固执地伸手想接马车上的人。 温之玉叹了口气,轻声道:“身上的伤还未好,就别逞qiáng了。” 说罢,就径自抱着兔子从另一边下了马车。 萧则顿时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小喜儿却已经被萧则受伤的消息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想扶着他。 曹公公亦是大惊:“殿下受伤了?老奴就知道,定是因为没给殿下过生辰,才让殿下的福气跑没了!” “明日就给殿下补办生辰礼!”他一锤定音,于是三人都将目光看向已经踏上台阶的温之玉。 “……” 她扭头看了眼目中隐隐有丝期待的萧则,愣了愣,不由地张嘴道:“好。” 等到了夜里,温之玉才反应过来,生辰礼是那么容易办的么? 再一看身边明显兴奋到睡不着的萧则,温之玉沉默了。 作者:明天还有一章 第三十五章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 温之玉早早起身用了些早膳,趁着兴奋了一夜的萧则正在补眠, 便打算去看看曹公公怎么安排。生辰礼的事虽无需她插手, 但今日她要做件事,必须先和曹公公透个气, 让他别说漏了嘴。 哪知曹公公已经带人开始清扫府邸,见了温之玉, 他迎上来,“王妃, 今日安排一场宴席, 您看看可有不合口味的?”说着, 从袖中掏出菜单递给她。 温之玉闻言,一边看一边笑道:“我没有什么忌口的……这是明宴阁的菜式?” 曹公公点点头, 笑道:“殿下之前总爱往那家酒楼跑,这些日子没去了, 我便想着将那位掌勺的大厨请过来, 给殿下做一桌菜。” 温之玉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讶, 心想这倒是方便了自己, 她顿了一下,便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曹公公。 宴席在傍晚, 温之玉差人向二皇子递了请帖。 萧夙常年身在边境,久不回京,此时闲在自己府邸,百无聊赖,一听萧则要办生辰宴, 立即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五弟,我向你讨酒来了!” 还未进门,二皇子就远远吼着,曹公公将他迎进去,俯身行礼:“老奴见过二皇子。” 萧夙挥了挥手,“不必多礼。”他目光落在曹公公的脸上,突然皱起眉,“我之前在宫里见过你?” 曹公公笑了一下,“老奴在宫里当了四十年的小太监,许是与殿下有一面之缘。” 萧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看着萧则的府邸,啧了一声,“父皇真小气,就给五弟这么大点地,还好有我。” 话落,他向随行小厮打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从马车上抬出两个红木箱子。 “送到五弟面前,打开给他看看,五千两huáng金,够他卖下整个京城的点心了,别那么小气吧啦,半块都不分给他哥。” 哪知这话立即就传到了萧则耳里,他琥珀色的眸子微眯着,将阿玉送过来的点心当着二皇子的面全部占为己有。 萧夙瞪着眼,“你小子,我的huáng金还不值你半块点心?” 萧则冷酷无情地看着二哥,冷冷开口:“不。” 萧夙气极,余光看见温之玉从屋外进来,眼珠转了转,勾着嘴角小声道:“那好,你可怪哥哥今日不放过你。” 他摸了摸袖中藏着的物件,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宴席上,因为有了二皇子从头到尾一刻不歇的念叨,显得热闹至极。 “弟妹,我给你说啊,萧则这小子就是个心黑的,从小就知道从我手里骗点心……嘿,五弟,你瞪我做甚?” 萧则冷哼一声,“阿玉,你别信他,他坏,大骗子!” 二皇子不甘示弱:“你有本事发誓,你从小没从我手里骗点心?父皇不给你吃,你就从我这骗……” 萧则固执地一摇头:“骗子!” 他越是这样,二皇子越来劲,像是逮到了萧则的弱点,一张嘴将萧则的老底差点掀gān净。 若是平日,萧则哪里会急,可阿玉就在旁边支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他从头到尾都冒着热气。 等二皇子意犹未尽地歇下来,萧则整个人都红成一团,漂亮的眸子满是恼怒与委屈。 萧夙嘿嘿一声,才不怕。 温之玉掩住眸子中的笑意,二皇子何意她也明白,无外乎是怕只有三人的宴席太过清冷,逗萧则炸毛罢了。 等天色已晚,宴席结束,二皇子搭上萧则的肩膀,对他挤眉弄眼,“五弟,和二哥单独处处?” 萧则一偏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二皇子立即看向温之玉,他算是逮到了这小兔崽子的弱点,有什么事尽管找弟妹! 温之玉接到他的示意,恰好她也需要支开萧则,便点了点头:“殿下去吧。” 萧则只能不情不愿地被二皇子拖走,温之玉借机到了后厨。 那边,将萧则一路拖至后花园的二皇子,随意寻了一处石桌,便将他按在旁边的石凳上。 “五弟,我有一个好东西,你要不要?”他声音充满诱惑地说道。 萧则一脸冷漠,“不要。” 萧夙摸着下巴,心想今日你是跑不掉了,不要也得要。他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小壶,伸到萧则眼前晃了晃,壶里传来一阵清冽的水声。 萧则偏过头不看他,耳朵却意外地动了动,二皇子眼尖地逮到了这一细微的动作,清了清嗓子道:“五弟,这可是我特意寻来送你的,京城顶级的美酒,一壶千金,不能错过啊。” 酒? 萧则眨了眨眼,继续冷漠:“辣的。” “有的酒辣,但这顶级的酒却是甜的。”二皇子一本正经地忽悠从来没碰过酒的弟弟。 “五弟,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是什么样的?” 二皇子知道他向来喜欢尝试一些没吃过的东西,果不其然,听了他的话后,萧则沉默了一瞬,竟慢慢扭过头,清澈的眸子狐疑地盯向白玉壶。 萧夙见状当即将壶盖打开,一股清甜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下一刻,萧则眸子一亮。 鱼上钩了! 二皇子又将玉壶晃了晃,让壶内的酒香彻底蔓延出来。 终于,萧则抵不住诱惑,从他手中接过白玉壶,就着那股奇异的香气,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 清酒入喉那一刻,他蓦地睁大了眸子,目光从震惊到茫然,又涌起一丝惊奇。 这下不用二皇子催,他就径自又灌了自己一口。 “怎么样,我就说是甜的吧。”萧夙得意地看着他。 没过多久一小壶酒就被萧则给喝gān净了,他呆呆地看着空dàngdàng的玉壶,然后把目光投向萧夙。 “没了没了,这酒可贵了。”萧夙连连摆手,他凑到萧则眼前,笑嘻嘻地问道:“但如果你说,谁是对你最好的哥哥,为兄过几日可能还会从府里再带一壶,你可要想好怎么说哦。” “……” 二皇子等了又等,直到一张脸都笑僵了,才忍不住道:“五弟,这么容易的问题你都不会?” 不就是让这兔崽子说实话么,怎么这么难。 “萧则?” “喂喂?看我一眼?” “嘶,这就醉了?” 萧夙一脸诧异地盯着萧则,他脸上一片茫然之色,眸子中更是空dàngdàng的没有任何东西。 但只要二皇子伸手捏脸,他就会迟钝地偏头躲过去。 看来是真醉了,否则这时候他就该来打我的手了,萧夙心想。 过了一会儿,萧则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没酒喝了,摇摇晃晃站起身就想走。 萧夙:“你还认识路么?” 他呆了呆,然后坚定地一点头。 …… 温之玉小心翼翼端着东西从后厨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她路过一条小路,冷不丁冒出的黑影差点让她打翻了手中的东西。 “……殿下?”等看清来人是谁后,她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一藏。但很快地,温之玉察觉到不对劲——那个人影一动未动,就像是僵在了原地。 温之玉思忖了片刻,将东西放置好后,迟疑地走到萧则身边。才发现这人睁着眸子,呆呆地依着棵树,神情空白。 “殿下,殿下?” 温之玉担忧地连唤好几声后,他的眸子里才逐渐有了神采。 “阿玉……?” “是我,殿下你怎么了?” 萧则长长的睫毛微颤,“两个阿玉……不对,为何是三个?” 他说着,像是要凑过来看清,却不想离了树,他整个人都站不稳,一下子倒了下去,温之玉躲闪不及,正巧被他压在身下。 “唔……” 温之玉感受到唇上的触感,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血液迅速涌上脸,烧得她晕晕乎乎。 她想推开萧则,哪知下一刻她的唇就被啃了一口,微微的刺痛让她彻底一僵。 不知过了多久,萧则才抬起头,眼底一片茫然,“阿玉……甜的?” 温之玉又羞又怒,方才她尝一下那个东西,嘴里便带了点甜,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则得不到回答,咂咂嘴,迷迷糊糊觉得这味道极好,便迅速又低下头去啃,速度快到温之玉根本没法反应。 “萧则……呜呜……” 这回萧则仔仔细细尝了一下,确定了这不是阿玉,阿玉怎么会这么甜,这样想着,他抱紧了不断挣扎的温之玉,直到把那甜味都舔没了,才一脸幸福地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萧则捂着昏沉的脑袋,隐隐觉得后脑勺有点点痛,他茫然地眨着眼睛,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好多事,他不是和二哥在一起么? “醒了?我还以为殿下要睡死过去呢。” 幽幽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萧则爬起来,发现是在府里的卧房,阿玉正坐在桌子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则迟钝的脑子转了转,没想起自己有做过让阿玉生气的事,便一脸高兴地下了chuáng,“阿玉!” “站住!”温之玉眯起眸子,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殿下还记得昨晚gān什么去了?” 萧则一呆,连忙摇头,不知道,他什么都没gān! 温之玉不信他不知道,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发现这呆子一脸无辜,难道是忘了? 这个呆子! 她气得在房里纠结了一夜,他竟然给忘了? “阿玉,那是什么?” 萧则见温之玉面色变来变去,目光一不小心落在她身边,顿时眸子一亮。 温之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放着她花了半日功夫才给这呆子做出的甜食。 她一顿,嘴角直抽,想起昨日才给他办的生辰,算了,生辰之日不宜动怒,算她倒霉。 等到萧则眸子发光地尝了那个做成白兔形状的软绵绵点心后,温之玉才知道自己放心早了。 “阿玉,这个好软好甜,”萧则眸子一亮,又疑惑地问她:“但我之前是不是吃过,好熟悉……” 温之玉呼吸一窒:“闭嘴!” “可是……” “没有可是!” 萧则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发现阿玉脸红了不说,唇也和平时不一样。 这是怎么了? 作者:生辰嘛,总要吃点甜嘴的…… 第三十六章 萧则原本就极喜爱甜食,自从得知生辰那次的白兔点心是温之玉亲手做的后, 每日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阿玉, 今日有没有很软很甜的兔子。 就算是得到了某人冷漠无情的拒绝,他也要粘在阿玉身边, 一步不离地赖着她。 顺便再眼馋地看几下那只酷似点心的白兔,这兔子阿玉不让他喂, 萧则只能趁着她不在,偷偷伸手摸几把。 温之玉有时恰好撞见, 便能看到他做贼似的将块点心偷偷放在兔子面前, 然后状似无意地离开。 这种日子过得极快, 转眼就到了萧则去宫里履职之日。 没想到在chūn宴上信誓旦旦告诉温之玉他想去当令史的萧则此刻却反悔了。 “阿玉,我病了, 头好痛,吃不下饭, 也站不起身。”萧则躺在榻上虚弱地说道。 温之玉看着他面色红润的脸, 冷笑一声, “殿下, 别耍赖了,宫里来的公公都到府上坐着了, 你还想gān什么?” 萧则忧愁地叹了口气,虚虚抬起手,抓住温之玉的衣角,往里拽了拽。 温之玉狐疑地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向前挪了一步, 萧则见状一下子便将温之玉拉到chuáng边,自己顺势环住她的腰,将脑袋埋进她的怀里,翁声翁气地说:“就是病了,阿玉你差人去告诉他,我不能进宫,好不好嘛。” 说到最后,还用头懒懒地蹭了蹭她。 温之玉嘴角一抽,便冷漠地想用手推开这耍赖的人。 “不要,”哪知萧则就像粘在她身上一样,“阿玉你不去说,我就不放开!” 温之玉:“……” 她发现不太对劲,萧则之前从来不会用这种手段耍赖,更何况这个职务还是他自己想要的,为何事到如今就反悔了? “殿下?”她试图寻找真相,“是因为宫里没点心么?” 萧则依旧固执地重复:“就是病了,伤口疼。” 温之玉一惊,以为他背后的伤又裂开了,赶紧掀开被子,“不是已经痊愈了么?怎么这么不小心?” 萧则急忙躲过她的手,将自己卷成一团,可怜兮兮道:“阿玉。” 见此,她哪能不明白这厮都是装的,“萧则,今日你必须给我起来!” 萧则盯着她看了片刻,一脸“阿玉不相信我”的受伤表情。温之玉眸子一眯,他就忽的将脑袋缩进被子,不露半点在外面。 誓死将耍赖进行到底! 温之玉泄气地瞪了被子包一眼,屋外绿遥敲了敲门,轻声道:“王妃,前厅的那位公公问殿下何时能与他去宫里,令史事务繁重,要随时随地伴驾,再晚上片刻,就来不及了。” 随时随地伴驾?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让绿遥先去前厅再拖延片刻,自己转身走到榻前。 “殿下,该不会你是不想与陛下待在一起罢?”她问道。 其实这并不难猜,她见过元帝几次,他都是一副极有威严的模样,也从未对萧则有过好脸色,萧则怕他也情有可原。 这么想着,她看见那个隆起的包动了动,半晌后,萧则从里面冒出半个头,用一只眸子偷偷看她。 看来是猜对了。 温之玉心头软了软,缓和语气道:“殿下莫怕,他到底是你的父皇,不会害你的。” 最多也就骂几句,看萧则平日里除了吃点心能让他费点心思外,对其他事物一切不知,又呆又迟钝的样子,恐怕是做不好那令史的职位。 但若是不去,就是抗旨,元帝会不会因此震怒,都是未知。 温之玉将被子慢慢掀开,这次萧则没有反抗,她才看见对方脸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憋久了,连脸都红了一片。 “殿下,”温之玉立即手疾眼快地将萧则从被子里挖出来,“若是陛下嫌弃你事做得不好,你也别顶嘴,听着便是,等回府了,再告诉我,知道了么?” 萧则垂头丧气地看着她:“不会回府了。” 温之玉一愣:“什么?” 萧则琥珀色的眸子此时有些暗淡,里面印着她的倒影。 “这次去了,就不会回府了,要住在宫里,好多天。” 的确是这样,元帝安排给萧则的职务是他身边唯一一个需要日夜不断伴驾的,而皇宫离承王府至少要坐半个时辰的马车,往往赶不上宫门关闭,必须住在宫里。萧则这次去了,至少要等到下次休沐才能回府。 许久,温之玉叹了口气,“那这怎么办呢?” 其实,她也是有点私心的,萧则在原书中的剧情被她改变,他最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何种结局,她皆不知晓。 唯一能确定的是,等到萧御继承大位,萧则这个本来就不被看好的皇子处境会更加困难。 倘若现在,萧则凭借这份差事,让元帝升起一点父子之情,打发他几块边疆的封地,也比最后沦落到在萧御手下讨命好。 至于她,本就是个女配结局,让萧则这个背景板和她一起受剧情的影响,不值得。 而这种想法早在赏云山上,她差点因剧情改变丧命时就产生了,此时不过是更加坚定而已。 至于最初想让萧则成为反派?算了,他还是无忧无虑当个呆子罢。 温之玉这番正琢磨着怎么把萧则忽悠进宫,却突然感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阿玉,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罢。” “嗯?”温之玉睁大眼,诧异地看向他。 半个时辰后,温之玉心情忐忑地坐上马车,搞不懂为何自己糊里糊涂就答应了萧则。带着夫人去宫里当差,萧则恐怕是第一人,就算曹公公劝了她好几遍,这种事符合规矩,也抵消不了她心中抑制不住的尴尬。 此刻,萧则脸上一片愉悦,看不出半分抗拒的样子,就连对上那个前来唤他履职的公公也是一副笑意融融的表情。 这改变太突然,让温之玉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先是耍赖装蒜,接着将她的耐心都耗没了,最后一举把她忽悠进宫。 但最终这份怀疑还是在看到对方茫然又无辜的目光时,消散在心里。 应该是她多想了,这呆子不可能这么有心机。 马车一路行至进宫,到宫门前时,那公公拿出一块令牌,立即有人将马车放进去,没有半分阻难。 “陛下吩咐,承王与王妃可先行去浮华宫整理行装,待一切备好,再去御书房也不迟。”太监在下马车前轻声道。 浮华宫? 听起来是座宫殿的名字,温之玉暗暗将它记在心里。又过了片刻,马车停在一条宫巷内,温之玉眨眨眼,看着眼前颇为熟悉的老旧宫门,扭头问萧则:“这是……?” 萧则慢吞吞点头,“是,阿玉没看错。” 那太监早在两人下马车时,便匆匆告退。此刻,这片宫巷只剩下她与萧则两人,温之玉还未准备好,萧则便拉着她的手,径自推开了宫门。 果然还和当初一样,温之玉看着殿内丝毫未变的摆设,喃喃道:“也不知道那只猫还在不在。” 府里的兔子留给了绿遥养,这会儿她还有点想那毛茸茸的触感。 “阿玉,快来。” 萧则拎着行礼向她挥手,显然对这宫殿熟悉至极,转眼间他便领着温之玉到了一处寝宫。 这里似乎是经常被清扫,见不到半分灰尘,等两人将东西都放置好,已经到了晌午。 萧则轻轻敲响了一个铜铃,不出片刻,就有奴仆端上来午膳。 温之玉盯了他半晌,也没搞懂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整座宫殿空dàngdàng的没有丝毫人气,却又井然有序到这般地步,她想了想,轻声问道:“殿下,你的母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起当初萧则曾说这是他母妃的宫殿,温之玉忍不住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子产生了兴趣。 哪知萧则听了她的话后,从一堆按照他喜好布置的饭菜里抬起头,茫然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不知道,我没见过她。” 温之玉一愣,猛然间想到传言中萧则凄惨的身世,赶紧夹起一筷子菜塞到他碗里,转移他的注意力。 用完膳,温之玉就催萧则去前殿找元帝:“殿下还认识路么?好多年都没去过了?要不要找个公公领着你去?” 萧则一边迅速往自己的小布袋里塞点心,一边迟疑道,“记得……罢?” 温之玉心下一沉,明白这呆子铁定是不记得了。 元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忽略了自己儿子忘了自家路的可能性,导致他在御书房等了又等,李总管都给他上了三次茶了,他还未见到萧则的人影。 “陛下,要不老奴再去催催?”李总管觑着他的脸色问道。 元帝一僵,咳了一声道:“催谁?朕的奏折还未批完,谁都不想见。” 说罢,还装模作样拿起一张奏折,故作威严地看起来。 李总管一边开始准备第四遍茶,一边悄悄看了眼元帝,心中无奈道,陛下,您看奏折看就是了,还拿批过的做甚? 他心知再等下去,就要把陛下折磨疯了,便轻声道:“老奴想起还有件事未办,陛下可否给个恩准,让老奴出去一趟?” 元帝看了这老狐狸一眼,冷哼一声:“去吧。” 恰在这时,御书房的门悄悄开了条缝,萧则慢吞吞从外面挪进来,忧愁地叹着气,拎着已经gān瘪的小袋子,颇为不情愿地向里走了两步。 然后,他就感受到一道热烈的视线,随即抬头看过去。 元帝瞪着眼与他对视:“臭小子……你让我好等!” “还站在那做什么?赶紧过来给朕批奏折!” 作者:温:这呆子绝对不可能这么有心机! 萧:阿玉说得对。 第三十七章 萧则看着元帝,一段沉默后, 他脚步一转, 换了个方向就想离开。 元帝见状脸一黑,立即向李总管使了个眼色, 示意赶快去拦住他。 “殿下,您怎么突然要走了?” 李总管赔笑, “宫里新制了些点心,陛下想着您爱吃, 还特意吩咐老奴给您备了些呢。” 闻言, 萧则脚下微顿, 面无表情地轻嗤一声,一脸“我不吃”的坚定表情。 然后扭头定定地看向元帝, 不走却也不说话。 李总管一愣,这是要还是不要啊? 深知他本性的元帝心中冷哼, 心道这小子又在等他先开口, 他一个当皇帝的, 哪能这么没有威严。 “李常德, 快去给他端过来。”他gān巴巴道。 等萧则坐上特意为他摆置的位子,已经是一盏茶后。他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和一小盘五色糕点。 这次, 一心想多贪几块糕点回去的萧则呆了。灵光一现间,他盯着元帝严肃地说:“阿玉她还在等着我回去。” 所以不能给您批奏折了! 好不容易将他忽悠上来的元帝比他更严肃,“哦?反正都已经在宫里了,她跑不掉。” 萧则脸色变了变,缓缓看向不知道沉积了多久的奏折, 脑子里闪过的都是自己日夜批阅奏折,独留阿玉一人空守浮华宫的场面。 元帝看着他变幻莫测,逐渐凄然的神情,状似不经意地问:“有那么在乎温家的姑娘?” 他还记得曹公公最初送上来的秘信,上面说到他是如何在点心里下药将这小子迷晕了,才让两人顺利成亲的。这才过了多久,他怎就一副离了人就不能活的模样? 话落,萧则眸子一眯,立即警惕地扭头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元帝:“……” 半点不给他面子的臭小子,这是什么眼神?! 他还会抢他媳妇不成? “那温家姑娘还是朕帮你找的!” “所以呢?”萧则一脸冷酷:“阿玉早就告诉我了。” 李总管看着元帝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模样,赶紧给他又倒了杯茶消火。 接过茶的元帝安静了片刻,忽然冷不丁道:“看来,我备给那姑娘的见面礼也不用给你了……” 萧则耳朵尖一动,缓缓看向元帝,是什么好东西么? 元帝见状,冷笑着给他亲手翻开一张奏折,手一抖,端正地摆在他面前,问道:“这下愿意了么?” 萧则想了下,就忙不迭地点头,愿意愿意。 bī着萧则开始批奏折后,元帝才站起身,在萧则隐蔽的注视下慢慢走到书格处,从中摸出一个木盒,静静地拿在手中看着,并未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怔愣中回神,将木盒递给萧则,“拿着吧。” 他没说是什么,萧则惊奇地看着这巴掌大的木盒片刻,然后轻轻打开暗扣,里面是一只血玉镯子。 “这是你母妃留下来的,拿去给她罢。”元帝神色淡淡,眉目间无悲无喜。 萧则愣了一下,居然破天荒地反问,“你不要么?” 一阵沉默。 元帝重新做回椅子上,摇了摇头,喃喃道,“本来就不是给朕的。” 于是萧则毫无负担地收下玉镯,转头看向桌前的摊开奏折。 却不想,顶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刚因为替阿玉收下一个珍贵镯子而有些愉悦的眸子蓦地睁圆。 这时,一名小太监突然从外面悄悄进来,快步走到李总管身前低语了几句。 李总管闻言,瞟了一眼那对父子,随即挥手让他先出去等着。 “陛下,顾少将军在外求见。”他弯腰在元帝耳边轻声道。 元帝闻言蹙眉,“他来做什么?” 近日边境无战事,各地亦无任何匪徒,他想不到顾骁求见他的理由,更何况现在萧则还在御书房,他更不可能见外人,于是摇头吩咐李总管:“说朕忙于批阅奏折,暂时不见。” “不,我要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元帝一愣,他看向萧则,搞不懂他为何要见那个人。 萧则捏了捏手中的奏折,一目十行扫过去,气冲冲哼了一声。 元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诧异。 奏折一向分两类,一类是需要他立即批阅处理的,另一类则就是他留给萧则的,十几日乃至一月前的奏折,难道是这里面有什么惹到他了? “顾少将军,陛下有请。” 顾骁进来的时候,垂着眸子,目不斜视,径自朝着前方单膝下跪行礼:“臣参见陛下。” “给少将军赐座。”元帝淡淡地吩咐道,立即有小太监给他端来矮椅。 顾骁这才抬起头谢恩。 那边元帝问,“你来找朕所谓何事?” 顾骁沉声道:“臣欲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元帝诧异,不动声色瞥了眼站在暗处,隐蔽身形的萧则,挑了下眉:“有什么是顾将军解决不了的么?” 顾骁扯出一抹冷笑,“臣想状告承王萧则蓄意伤人!” 一想到那人,他感到一股qiáng烈的痛感,仿佛缠绕在他的手臂上,挥之不去。 一月有余,他的手臂竟还不能痊愈,哪怕他找了京城无数大夫,都没找到病因。 这一月来,他甚至提不起一把枪,这对看重武功的顾骁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 “一月前,承王萧则伤臣左臂,至今未愈。微臣虽不才,但为了晋国安定,势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手有暗伤,寻遍名医未果,恳请陛下为臣申冤!” 他郑重地道完,就等着元帝询问原委,哪怕不能找出他的病因,他也要那个不受宠的皇子付出代价。 然而话落,他却半晌没听到元帝的声音,正疑惑间,他就听见有人慢吞吞笑出了声。 顾骁一僵,忍不住抬头望去,顿时心头大震。 “你怎么在这?!” 他是何时站在那的?为何又会出现在御书房? 萧则盯着他,异色的眸子此时没有平时的清澈明亮,上面像是蒙上了一抹暗色的光,他慢吞吞从暗处走了出来,就远远停在了那里,却让顾骁从背上升起一股凉气,仿佛萧则身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瞄准了他,顿时让人毛骨耸立。 “胆小鬼。” 半晌后,萧则扯着嘴角轻声嘲笑道。 顾骁一激灵,瞬间从那种恐怖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脸色青白,咬着牙道:“殿下伤人在先,我此番只是来向陛下求一个道理,如何有胆小之言?” 他目光投向元帝,意料之外地看见他品着茶,似是对眼前的对峙毫不在意。 他微微放下心,不在乎就是最好的结果,说明他根本不在意萧则这个皇子。 正这般想着,他就差点被迎面砸过来的东西打到脑袋。 “没中。”萧则顿时满脸失望,忧愁地小声叹气,“还给你了。” 顾骁气得浑身颤抖,拿起那东西一看,正是半月前他怒火攻心时弹劾萧则的奏折。 “……” “萧则。”元帝突然淡淡地开口,“莫要胡闹,你伤过顾少将军么?” 顾骁刚欲说话,就见萧则急忙摇头,乖巧道,“没有,我从不伤人。” 神态自然得仿佛之前拿奏折砸人的不是他一般。 “陛下,他胡说!”顾骁气极。 “你才胡说。”萧则眨着纯净的眸子回道,“你都没伤过,为何要污蔑我?” 顾骁:“你……!” 他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求助地看向元帝。 “少将军的伤要紧,李常德,去宣太医罢。” 元帝目光落在顾骁身上,劝慰道:“太医先给你诊断,待太医禀明情况,我自会为你做主。” 顾骁脸色稍缓,心知这是皇帝不信任他。但一旦太医来了,他手上的伤就能确诊,到那时,萧则怎么都抵赖不掉。 故当太医诊断时,顾骁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 只是那太医面色越来越怪,到最后几乎是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顾骁心一沉。 “太医,我这……” “少将军,您气血通畅,筋脉无损,骨骼未伤,还是不要逗老夫了。”太医摇着头道。 顾骁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萧则立即轻轻哼了一声,温温吞吞道:“说你没事,蠢货。” “不可能!我的手已经钝疼了一个月,怎么会没事?” 太医了然地点头,“那就更对了,少将军你这是心病,心以为手有病,它自然就病了。” 顾骁:“……” 他涨红了脸,瞪着萧则,目中全是恼怒,“我不信!” 还没等萧则说话,太医就chuī胡子瞪眼起来,“少将军,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你病没病,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顾骁一脸铁青地捂着手,只觉得上面的痛愈发难以忍受。 他怎么可能没病? “顾骁。” “臣……在。”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 等顾骁一脸郁气的踉跄离去,萧则垂着眸子,重新坐回椅子批奏折,熟练地在上面写下元帝的字迹。 不顺眼的,全部任性地画叉! 看着这一幕,元帝突然有些好奇,“你与顾骁之前有何过节?他都走了,怎么还在生气?” 萧则斜眼看着他,一脸冷漠。 * 傍晚,萧则拎着元帝准备的点心一路回到浮华宫。 温之玉看见他垂头丧气从门外走进来,当即皱起眉, 迎上去问道,“殿下怎么了?” 被骂了? 再一看连点心都没吃完,顿时心里一咯噔。 萧则看到她,脸上顿时委屈巴巴,“阿玉。” 温之玉也随着他紧张兮兮起来,“发生了何事?” 萧则瘪着嘴,一脸“我委屈但就是不说”的表情,温之玉立即不问了,并在晚膳时,亲手给萧则加了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兔子点心。 萧则郁闷一扫而光,幸福地快要飘起来了,但还要故作忧伤,又在温之玉那里蹭了好几个柔声抚摸成就,才想起元帝的见面礼。 可是现在阿玉已经睡着了怎么办? 萧则凝望着屋顶,然后在夜深人静之际,慢慢从chuáng上爬起来。 阿玉睡熟了,脸是淡粉色的,睫毛是一颤一颤的,他愣愣地想着,做贼似的伸手碰了碰那睫毛,有点点痒。 他想笑,但又忍住了。 最后萧则掏出那个镯子,牵起温之玉的手,小心翼翼地戴了进去。 玉腕红镯,很是好看。 第三十八章 转眼间,萧则在宫里已经任职了几日。除了第一日他到傍晚才回, 剩下几天他都早早起身, 然后于晌午时分回宫,剩下的时间就都用来粘人。 故此, 温之玉只有在早膳与午膳之间的空隙是一人留在宫里的,她便趁着这段时间与温团子梳理剧情。 这日, 萧则才出门没多久,浮华宫外就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 有陌生女子在外喊道:“承王妃可在殿中?” 温之玉一愣, 来找她的? 这时,殿内有小太监默默出现, 温之玉对他点了点头,不出片刻, 他就带回消息:“淑妃娘娘派人请您去她宫里叙话。” 淑妃? 这人是谁? 温之玉轻蹙起眉, 总觉得这名号有些熟悉。 那小太监见她面露疑惑, 便提醒:“那是八皇子的母妃。” 萧御的母妃? 温之玉蓦地睁大眸子, 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她想起来了,原著中, 八皇子萧御之所以会成为太子,与他的母妃离不开关系。 淑妃家族势力极大,在京城盘踞数百年,其本人更是极受元帝宠爱,乃至在最后夺位的关键时刻, 成为萧御最大的后盾,一举将他送上太子之位。 现在剧情进行了一小半,淑妃应该是最得盛宠的时候,在后宫中说一不二。这个时候,淑妃派人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王妃,”候着的小太监又轻声问道,“可要随人去一趟?” 温之玉想了下,便点了点头,临走时吩咐道,“你就不用跟着了,在这等着殿下回来。” 这后宫到底在是淑妃的眼底下,若是不去,难保淑妃最后不做出什么事。 路上,她逐渐品出一点不对劲。 拖温团子的福,这几天里,她弄明白了大部分剧情,在原著中,萧御的母妃很少出场,虽得圣宠,对她的描写却不多,但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淑妃是个极有手段的女人。 书中曾隐晦地描写了一番元帝的子嗣,诡异地是,自萧御出生后,后宫再无一皇子诞生,而出生在萧御之前的各位皇子,除了二皇子多年前就被母族带往边疆,其余的人在民间的名声皆有损。 最终导致在夺位时,只有二皇子能与萧御匹敌。 就连此刻,她派宫女来请人的时间都十分凑巧,正好赶上萧则去御书房的时候,若说她不是故意的,温之玉不信。 来者不善啊,她淡淡地心想,若说有什么是淑妃在意的,恐怕也只剩下萧御了。 淑妃住在文秀宫,距离浮华宫约有小半柱香功夫,温之玉跟着那领路的宫女,逐渐看到了皇宫的全貌。 若说浮华宫处于皇宫的偏僻角落,这文秀宫就位于皇宫中心位置,距离元帝的寝殿很近。 等进入文秀宫时,入目更是一片奢华,淑妃就坐在殿内的榻椅上,她长得很美,浑身气质华贵,白皙的脸庞几乎看不出年龄。 “之玉,”淑妃弯起嘴角温声笑道,“快过来坐。” 温之玉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俯身请安,“见过淑妃娘娘。” “你这孩子,以前都是叫我母妃的。”她故作生气,随即怔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是本宫糊涂了。” 温之玉一顿,若不是她知晓原著中,淑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几乎都要被这样滴水不漏的演技给骗了过去。 不愧是在后宫中生存二十多年的女人。 淑妃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抹忧色,“之玉,我看着你长大,从小将你当做半个儿媳,可惜有缘无分,没让我们做成一家人。” 温之玉轻笑,“娘娘说笑了,我已经嫁给承王殿下,自然和娘娘是一家人。” 她嫁给萧则,按理说,这句话没有半分错处。 话落,淑妃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掩了下去,“你这孩子,还在和我赌气呢,我知道,嫁给承王委屈了你。但你还有本宫,想要什么,尽管与本宫说。” 她知道温之玉自小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如何能安心跟着一个被养废了的皇子过日子,等给她尝了点甜头,还怕养不出异心么。 见温之玉静静听着,并不搭话,她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你与承王搬去了那个冷宫?住的还习惯么?” “尚可。” “真的?我听闻那间冷宫偏僻晦气得很,之玉没碰到什么东西罢?”淑妃神色坦然地问了句,然后就一眨不眨地盯着温之玉,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东西。 温之玉虽不明白这女人绕来绕去意欲何为,但不妨碍她陪人演戏,于是她适时露出点惊疑,“那间宫殿怎么了?” 淑妃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面色不似作假,提着的心微微放下,心道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她摇了摇头道,“无事,估计是谣言,若你不想住,本宫可以替你向陛下求个情。” “当然,之玉若是在宫里受了委屈,也尽管告诉本宫。”她状似亲近道。 有宫女端上来几盏茶,淑妃伸手去端时,目光恰好落在温之玉身上,方才还未注意,她这位前儿媳倒是比之前长得更美了几分,就算浑身上下没什么饰物,素净至极,也压不住那份颜色。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她身为女子,自然懂那些男子心里想什么,这般的相貌不合适嫁给自己儿子做皇子妃,幸好退婚得早。 但留着她还有几分用处,这般想着,淑妃便唤来宫女,轻声吩咐了几句,片刻后,宫女呈上来一个妆奩。 她从中随意挑了一个翡翠镯子,伸手就递给温之玉,“外邦进贡的贡品,我瞧着与你合适,拿去罢。” “多谢娘娘赏赐,我还是不要了。”温之玉推辞。 “怎么,嫌弃我的镯子不好?”淑妃似笑非笑,轻轻扫了眼温之玉腕间,下一刻,她蓦地皱起眉,面色严肃道,“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她向来伪装极好的平和姿态在见到那个血玉镯子时瞬间消失,见温之玉不答,颇有些急切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腕间,目光凌厉。 殿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良久,温之玉才睁大眸子诧异问道,“娘娘这是做什么?不过一个镯子罢了。” 淑妃看着她,脸色变了又变,冷冷开口:“你从哪儿来的?” 温之玉一脸坦然:“铺子里随意买的,据说是个仿品,您若是喜欢便送给您了。” 淑妃脸色一僵,她怎么会要一个仿品。 她心里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这时,从外面匆匆走进一个小太监,他面色欣喜,躬身道:“启禀娘娘,陛下身边的公公说,待会儿陛下得空,便来看您,让您快准备着。” 淑妃一愣,眸子里随即露出喜悦之色,吩咐着让侍女去小厨房备菜,一时间也没心思去管那玉镯的真假。 * 温之玉从文秀宫出来后,约莫走了几步,抬头就看见站在宫墙花树下的男子。 他静静地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眉目温润,气质雅致,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独特气韵。 温之玉忍不住停下脚步,目露欣赏,不得不说,某人的外表非常能唬人,除了—— “阿玉!” 唯美的画面瞬间被打破,萧则鼓着脸,又委屈又生气地瞪着她,“你怎么都不叫我?” 害得他惨兮兮地站在那半天,点心也吃完了,只能盯着树上像糕点一样的花解馋。 阿玉真坏! 温之玉笑出声,“殿下怎么来这了?” 还知道在宫外等她。 萧则不答,走到她身前,牵起她的手就想走,边走还边面露嫌弃道,“这个地方不好,阿玉我们快走。” 回去的路上,温之玉问他今日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在文秀宫外等了多久之类的问题。 萧则温温吞吞答了,然后也学着她的样子,反问温之玉,去文秀宫说了什么,说了多久。 等快走到浮华宫时,萧则突然小声问道,“阿玉,你待着这里会不会很无趣?” 温之玉闻言,不禁一愣,“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萧则支支吾吾,“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原因。 温之玉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好奇道:“难道是殿下觉得无趣了?” 萧则下意识睁大眸子,连忙摇头,他脑海里划过今日元帝给他说过的话: 你成日只知道吃点心,这么无趣,温家姑娘难道就不嫌弃你么? 当时他冷冷哼了一声,心想他胡说,自己和阿玉待在一起,明明就很有趣,阿玉为何会感到无趣。 等听到温之玉被唤去文秀宫的消息时,萧则又不确定了,万一呢? 他生出一种事物不受自己掌握的茫然感。 于是他连忙催着元帝去文秀宫把温之玉换出来,就连元帝骂他,不孝子,小混蛋,他也全当没听见。 然后自己站在文秀宫外,等着阿玉出来。 现在阿玉就待着他身边,萧则还是有点不确定。 * chūn夏jiāo接之际,接连下了三场大雨,本是国泰民安的日子,江淮一地却突发大水,淹没了万顷良田,顿时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元帝下令,派人赈灾,数不清的粮食钱款拨向灾区, 又是十几日,大水褪去,却有消息从江淮传来,从官府拨下的钱款,近一半被山匪劫去。 消息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听说了么?陛下要派御王殿下前去查江淮大案。” “这事谁不知道,但我还从宫里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什么?” “据说,早在一月前,承王就已经悄悄去了江淮,这下江淮大乱,他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作者:更新问题:一更保底,二更随缘,三更要命,写完就发,绝不拖拉。 我发誓,我真的是有努力码字的! 以下不用看 别看 为啥还看 那些说西游记的,你让我怎么直视这个爱称!我当场表演萎给你们看,信不信! 第三十九章 又是一场雨,萧则一脸郁闷关上客栈的木窗, 泄气般重新躺回榻上。 半个多时辰了, 阿玉还没回来。他有些无趣,觉得这江淮之行和他想的半点都不一样。 说什么富庶无忧, 都是骗人的,明明又多灾又多雨。 “殿下, ”侍从扣响了房门,“该吃药了。” 萧则脸色一僵, 那人却已经端着药径自开门走进来, 恭敬地将药碗递给他, “大夫吩咐您要按时用药。” “放下罢,等会儿再喝。”萧则默默将脑袋藏进被子, 闷声闷气地说。 “王妃吩咐小人看着您用,怕您……” 萧则立即威严地将自己从被子里挖出来, 眯着眸子, 凶巴巴道:“你说什么?难道我会骗你不成?” 侍从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都没说,安静地退了出去。 脚步声逐渐走远, 萧则耳朵一动,若无其事地起身将那药迅速倒在了房内的花盆里。 倒完后,他想了想,安慰似的摸了摸那颗饱受折磨的兰草。 为殿下分忧,辛苦你了。 倒完药的萧则没再躺回榻上, 而是坐在桌子旁开始了每日必有的活动——发呆。 他想,为何要带阿玉来江淮呢,不来江淮就不会淋到雨,不淋雨就不会生病,不生病就不会被阿玉抛弃在客栈。 惨被抛弃的殿下十分孤独无助,非常想gān坏事。 他脑子慢吞吞转着,心道他快要忍不住了。 总有一天,他要把阿玉绑在身边。 话说起来,“绑”这个字还是他从书中学的。 萧则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子陡然一亮,面容严肃地站起身,掀开chuáng铺,偷偷摸摸从最底层找到了一本书。 老旧的封面上端正地写着《杂事秘辛》四字,一看就是一本教人秘密事物的好书。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萧则看到这本书时,脑子里就闪过的是这个想法。 客栈在他们来江淮时就被安排好了,据说之前都用来招待科考的读书人,十分清静。 萧则发现这本书时,它已经落满灰尘,随意地被丢弃在房间的角落里,估计是哪位读书人不慎遗失下来的,又侥幸被他发现了。 人在无聊至极时,是什么东西都不会放过的。 于是萧则翻到之前他看到的地方。 其实也就是第一页,泛huáng的纸面上只有一句批注—— “遇到心怡的女子,捆绑是最好的办法,没有之一。” 萧则一脸赞同地点头,觉得这本书的前任主人说得十分有道理。 若是将阿玉绑起来,她就不能把他抛弃在客栈,自己带着侍卫四处乱跑了。 一月有余,阿玉不陪他就算了,出门也从不带他,难道他不比外面的人有趣么? 唔……那么怎样才能让阿玉心甘情愿被他绑呢? 萧则呆了呆,又赶紧翻到第二页,想看看是否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学一学。 哪知第二页还是一句话:“非道中之人,切勿翻阅。” 萧则:“???” 他迷茫地看着这句话,一时拿不准到底要不要继续看下去,这是什么意思,不让他学么? 可这本书现在已经是他的了,他成了主人,还不能学么? 萧则机智地说服完自己,一双手慢慢摸上书页,眼看着就要翻开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殿下?” 萧则浑身一僵,下意识将书一藏,扭头抿出一个无害的笑,“阿玉,你回来了。” 温之玉轻轻嗯了声,反手将门关上,才朝着萧则走了几步,就突然一顿。 然后她的目光扫视屋内一圈,在萧则紧张兮兮地注视下,平静地问:“殿下,你是不是把药给倒了?” 萧则立即心虚地开始撒谎,“没有……都喝完了。” “是么?” 温之玉走到屋里唯一可以倒药的地方,只见花盆内的花叶上沾着不少褐色的药汁,上面还源源不断散发着草药独特的苦味。 她面色不变,扭头对静静注视着萧则。 被发现罪证的殿下立即开始装傻,“那是什么啊,我一点不知道,阿玉你要相信我。” “哦?”温之玉看着他稍显苍白的脸,冷笑一声道:“我本来还打算让殿下陪着我一同外出的,可现在看来,殿下的病似乎还未好,是不是该换副药了。” 萧则装傻充愣的表情一僵,急忙解释道:“好了,我都好了……咳咳。” 他一急,咳症就迅速发作起来,不出片刻,他便自己消了声。 面对温之玉微凉的目光,萧则站起身,垂头丧气地去门外叫人重新端药上来。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侍卫面色了然地露出一抹笑,“遵命,殿下。” 萧则:“……” 这就很让他丢面子了。 * 萧则一直惦记着温之玉先前的话,吃完药后,立即严肃地通知她:“我已经痊愈,以后不准把我……本殿下留在客栈。” 为彰显气势,捡回面子,他用了上回见二皇子时学的自称。 话一说完,他就紧张兮兮地开始偷瞄温之玉的脸色。 温之玉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平静地点头:“好。” 萧则面上理直气壮,实则早已心虚得不行,听到她的话,眸子迟钝地慢慢睁圆。 这就答应了? 还没等他露出喜悦之色,温之玉又问:“殿下还记得来江淮所谓何事么?” 萧则一愣,仔细想了想,难道不是带阿玉出来散心吗? 他的目光变得茫然。 温之玉一见他这种表情,就知道萧则已经将要事给忘的一gān二净。 心里第无数次吐槽,元帝怎么能吩咐这个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玩的呆子来江淮替他办事? 真的找错人了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月前,萧则突然告诉她,元帝要派他去江淮秘密勘测水利,接着他就带着四个元帝安排的侍卫,拎着不明所以的她一路赶到江淮。 哪知才到客栈一日,江淮就下起大雨,萧则当夜就病了,再加上水土不服,整整一个月都痊愈,别说勘测水利,这些天他连条河都没看见过。 想起近几日出城看到的景象,温之玉心有些不安,江淮富庶,百姓众多,可即便是这样,城外的灾民未免也太多了些。 “殿下,陛下有给你回过信么?”早在发现不对劲时,她就让萧则写过一封信,通过水路送至京城,如今算来,差不多有半个月。 萧则闻言,摇头:“还未收到。” 他看见温之玉凝重的表情,笨拙地安慰,“阿玉不急,要不我再去催催他?” 温之玉:“这是能催的么……算了,近日官府已经部署兵马前去西山剿匪,朝廷拨下的一半钱款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消息既然已经传出去了,想必不用多久,事情就能解决。” 又过了两日,萧则的病见好,温之玉看见城内出现不少衣衫褴褛的人,沉思了一番,便打算再出城一趟。 他们还未靠近,就远远见着不少官兵拦在城门处,乌泱泱的百姓排成一队,许久才放进来一个。反倒是像他们这种出城的,极为少见。 等马车驶近城门,立即有官兵上来拦截,“城主有令,今日一概不许出城!” 随行侍从立即跳下马车,“官爷,我家主人今日有急事,您行个好,通融一番如何?” 说罢,悄悄递过去一串铜钱。 那官兵垂眼看了一眼,收了钱,冷声道:“想出去容易,要是再要进来可就难了,你们可要想清楚。” “官爷,发生了何事?难道城外那么多难民,都不能进来么?” 那官兵听见年轻女子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以为她是哪家不知事的小姐,摇头轻嗤:“你懂什么,明日八皇子就要进城了,放他们进来,谁知道会不会混进什么刺客大盗,到时候谁担待得起。” 温之玉顿了顿,没想到这次是萧御来了,她透过车帘的缝隙,见到外面灾民面色愁苦,不少带着孩童的妇人时不时将目光希翼地看向城内。 连城门都是这种景象,那城外更远的地方,又会是何种模样? 侍从回来,轻声问她是否要出城,温之玉点了点头,马车便晃晃悠悠从百姓旁走了过去。 突然,她感觉马车一侧的竹帘被掀开一条小缝,看过去时,发现萧则怔怔地盯着马车外,脸上浮现出疑惑茫然的神色。 “殿下?” 萧则眨了眨眼,回过神,扭头看着她喃喃问道:“阿玉,不是说有钱款拨下来么?为何他们还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温之玉一愣,看着他清澈的眸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萧则得不到答案,便垂下眸子,默默将出门时装好的一大包点心塞进了怀里。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片村庄停下,这地是被大水淹没的地方之一,大水褪去后,剩下遍地残破的农具。 前方无路可走,两人便下了马车,等侍从将马拴好,三人就沿着村内小道向内走去。 整个庄子从外面看,荒芜一片,侍从在最前面开路,温之玉走在中间,萧则就拎着小布包,亦步亦趋跟在温之玉身后。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等他低头看时,自己心爱的点心包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装着的三块点心半个不剩。 萧则呆了,愣愣地将布袋提到自己眼前,他没有看错,丢了点心的殿下立即震惊地看向阿玉。 这是怎么回事?! 温之玉比他先看到黑影,见萧则还呆在原地,恨铁不成钢地拉住他,连忙朝着黑影身后追去。 “你个笨蛋,连被偷了东西都不知道!” 作者:jj把我评论抽掉了好几条…… 不说了,都是痛 第四十章 三人很快追到了黑影,侍卫将他反手扣在地上, 厉声质问:“哪来的小贼, 竟敢偷我家主人的东西!”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凶狠,死死将手攥成一个拳头, “你放开我。” “你这毛贼……”侍卫恼怒的声音响起在头顶,他想伸手掰开少年的拳头, 却差点压制不住他激烈的反抗。 “主子,您看怎办?送官还是?”侍卫抬头询问。 话落, 少年浑身一僵, 眼底藏着一丝不易窥见的惊恐, 他不能见官,正当他打算奋力一博时, 女子清淡的声音突然传进他的耳朵:“你想被送官么?” 少年被钳制得翻不了身,听到她的话后狠狠翻了个白眼, 又想到那人看不见, 便冷哼一句“废话。” “啧, 那我让人松开你, 你可不能跑了。”女子又道。 少年想了想,慢慢点头。 被松开的少年láng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冷笑一声,趁着众人还未反应之时,迅速蹿出去三步。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感受到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 “唔!”少年瞬间痛得眼泪汪汪。 哪知背后一手把他抵在墙上的人比他还委屈,“你拿了我的点心。” 少年闻言忍着痛楚, 努力将脑袋别过去,等他看清手中的东西时,顿时想要吐血。 他是什么破运气,几个有钱人居然因为几块点心追了他小半个时辰!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了,少年将眼一闭,彻底放弃抵抗。 萧则见少年不动了,一手将他拎起,愤怒地找温之玉告状:“就是他,偷了我的点心。” 少年虽瘦但身量不低,却被他轻易地拎在手上,提溜在空中摇摇晃晃。 温之玉细细打量他片刻后,让萧则把他放下来,“你是这个村里的么?” 本以为会遭一顿毒打的少年抬起头,正对上一张眉眼如画的面孔,顿时有些失神。 他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富家小姐,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直到被萧则生气地直戳脑袋,他才捂着头,又看了眼身后的人。 “主子,这个村子都没什么人。”侍卫从旁边勘察一圈回来,无视陷入呆滞中的少年,轻声问:“我们是否要换个地方。” “等等,”少年看他们虽打扮普通,但浑身气质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急忙回过神来,开口问道:“你们来我村子里做什么?” 这年头,还有谁愿意往他们这来?该不会是来gān坏事的吧? 温之玉瞧见他警惕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说:“自然是有事想问。” 侍从递上来一吊钱,少年眼睛顿时直了。于是在听到女子“还跑么?”的话时,立即识相地摇头。 片刻后,少年将三人带回他的屋子,房屋老旧,墙壁上还有几道被水淹过后的痕迹。 少年一开门,屋子里就钻出三个萝卜头,目光蹭亮地仰头盯向他,在注意少年身后的陌生人时,也只是好奇地偷看几眼。 “这是我弟弟妹妹。” 少年低声道,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好奇地打量着屋子的萧则,趁他不注意,将一直攥在手心的点心塞进几个萝卜头手里。 三个孩子立刻欢呼起来,一人捏着一块点心躲到一边小心地吃,尽量不打扰哥哥说话。 被声音吸引的萧则眨着眼,看了眼正和少年说话的温之玉,然后扭头从怀里摸出几块点心,悄无声息地摸到萝卜头们身边。 少年分完点心后,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咳了一声问,“您想知道什么?” 温之玉想了下沿途荒凉的景象,皱着眉道:“为何这村里几乎见不到百姓?” 闻言,少年神色变得有些暗淡,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们都举家搬走了,前些日子河水决堤,村里的农田都毁的一gān二净,种不了庄稼,又没有银钱吃饭,自然都往别的地方走。” “您要是再来晚几天,说不定连我都看不见,更别提那些人了。” 温之玉心一沉,“难道朝廷的钱款都未起作用么?” 元帝不是昏庸的人,说拨款,就一定不会拖延,就算被盗匪劫去一半,也不至于让灾民连饭都吃不上。 少年闻言,立即翻了个白眼,“哪里有钱,自水灾发生以来,我从未见过官府的人来村里一次,平日收税倒是跑得比谁都勤。” 他指了指远处的一片山,“看见了么,据说那片山就是那些山匪的老巢,我也没见过有兵马来剿匪,村里也有人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的。” 温之玉沉默了片刻,脑子里却是在回想有关江淮的剧情。在原著中,几乎很少提及江淮之地的事,这次她若是贸然参与进去,是否会改变剧情走向? “这片地是哪位将军领兵驻守?”她突然问。 少年疑惑地挠头,什么将军? 他从小生长在村落里,遇见最大的官就是来收税的官兵,哪里知道这些。 温之玉见他满脸茫然,便心知问不出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事有蹊跷,一时间陷入沉吟。 少年看着她,存着几分试探地问:“您是从城里来的么?” 温之玉回过神,见少年面露希翼,轻声道:“是又如何,难道你想让我帮你进城么?” “不、不是。”少年下意识反驳,然后又在女子淡淡的目光注视下逐渐红了脸,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想进城。 少年早就听说最近城门难入,如果没有钱打点的话,就只能找城里人帮忙带进去。 钱他是肯定没有的,就只能依靠后一个办法。之前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城里人,却又被她一下子点出来目的。 温之玉:“我不带偷东西的人走。” 少年瞪大眼睛,一时有些懊恼地垂下脑袋,正想着要不要再挣扎一下,求一求温之玉时,他就听见里屋传来三个萝卜头的惊呼。 温之玉明显也听到了,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只剩下她与少年的屋子,心里升起一股不详感。 下一刻,她跟在少年身后走进里屋,少年比她更着急,几乎是飞一般的速度,就怕自家萝卜头惹到那个小气吧啦的恐怖男人,然后被打得哇哇大哭。 然后他就看见,三个萝卜头排排坐,目光发亮地啃着点心,时不时仰着头甜甜地喊:“漂亮哥哥再给一个罢。” 少年:“……” 发生了什么事? 他伸手想把其中一个萝卜头捞回来,出人意料的,平日里只会抱着他腿叫哥哥的三岁小妹拼命地在他怀里扭着身子,伸出两只手使劲扑腾:“漂亮果果快揪窝!” 萧则闻言,长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抢回来,端正地摆在原来的位置,抢完后,还不忘凶巴巴瞪上少年一眼。 少年:“……” 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萧则才不管自己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又分给三个萝卜头一人一块点心后,眸子亮亮地对温之玉道:“阿玉,快看!” 他指着傻兮兮啃点心的幼崽,一脸“这下我总能喂了吧”的兴奋表情。 一阵诡异的沉默。 温之玉看了下他空dàngdàng的点心袋,又看了下气得眼睛都红了的少年,淡定地将人给揪出来。 她怕再晚一步,愤怒的少年就要和萧则拼命了。 被迫断了“投喂幼崽”爱好的殿下神色落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将点心都散出去了,半块都不剩,没了点心的时间只有阿玉能弥补。 于是,萧则理直气壮地牵着温之玉的手,企图以眼神打动她,咱们快回去罢。 该问的都问完了,温之玉按照事先答应好的,吩咐侍卫留给少年送去钱。 “怎么这么多?”少年不可置信地捧着手中足足有二两的银子。 这足够他买通守门的官兵,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进城了。 “我家夫人说,这是你应得的。”侍卫沉着脸,“另外,下次别去偷抢了,不然碰上了就把你的手给打断!” 少年想起之前被打痛的后背,顿时畏惧地一缩脑袋,侍卫却没有再看他,转身离开。 等人都走后,少年注视着那辆逐渐远去的马车,突然感觉眼睛有点酸。 马车驶回城时,已经到了傍晚,城外依旧如之前一样,远远就排起长队。 这次,温之玉依旧打算用钱买进去。 哪知马车刚出现在众人视野,就在官兵中引起骚动,不一会儿,就有一官兵满脸笑意地迎上来:“贵人快请,县太爷已经在府里设宴,就等着您大驾。” 侍卫一惊,拉着人到一旁打听一番后,才回来禀报,“主子,咱们的行迹bào露,城里都在传,承王殿下早已到城,如今我们住的客栈已经被人围住了。” 温之玉一顿,心道为何这么巧合?若她没记错,明日可就是萧御抵达的时间。 萧则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车外面色愤恨的百姓,感觉他们好像不太爱听到自己的名字。 “承王早就到了,为何还任由洪水过境、百姓受苦,我们要见承王!” “见承王!” “让他出来!” …… 隐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温之玉脸色瞬间冰冷,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是有人趁着江淮大乱,在给萧则下套! 她想通后,立即看向萧则,怕他被车外的话伤了心,正打算安慰几句,就见他兀自将车帘掀起一道空隙,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不见。” “就不出去。” “哼。” “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竟是外面说一句,他自己鼓着脸在马车内小声地堵回去一句,说到最后还来了兴致,别人说一句,他就回三句,嘴里不重样的吧啦一堆,最后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温之玉:“……” 作者:这章的发表,只为了证明,我是个顶天地立的作者,说二更随缘,就是随缘! 然后悄咪.咪感谢一下小天使的营养液和雷,嘻嘻 第四十一章 承王殿下自我治愈的特殊技巧让温之玉叹为观止。 一刻钟后,几人赶到客栈, 果然如之前侍卫所言, 客栈外众多百姓堵住大门,群情激愤, 一声接一声大喊着“让承王出来!” 他们沉浸在怒火之中,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出现了辆马车。 “大娘, 你们在这喊了多久?” 不知何时出现的年轻女子好奇地靠近人群,状似随意地问了句身旁的老大娘。 那大娘闻言瞥了眼女子, 见她戴着帷帽, 暗自嘀咕这姑娘怎么弄得神神秘秘的, “三个时辰了,你问这gān啥?” 女子像是笑了下, “这么久了,大爷大娘不累么?” “哼。”老大娘立即抬高声音, “那承王欺男霸女, 作恶多端, 老婆子就算骂上一天一夜也不嫌累!” 女子沉默了片刻:“……大娘, 这又从何说起?” 那老大娘一脸“你消息不行”的表情,她看了看周围, 突然靠近女子身边,小声道:“姑娘,我看你身量好,想必相貌也不差,可得离这地方远点, 莫要被承王给抢去做了小老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那个承王啊,据说长得五大三粗,相貌丑陋,你别以为这是假话,老婆子的媳妇儿就是从京城嫁过来的,消息灵通着嘞!” “原来是这样,多谢大娘提醒。” 女子忍笑转移话题:“不知这客栈是否还能住人,我与夫君刚从外地回来省亲,哪知江淮城出了事,找不到家人就算了,一时竟也寻不到住处。” 老大娘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唏嘘不已,近些日子城内客栈多数客满,想必这姑娘是在别处碰了壁,才想着来这里。 于是点头道:“咋不能住,老婆子盯了一天了,这客栈就没出来过半个人,肯定是空的。姑娘你尽管去住,有我们日日在门口守着,那承王定也不敢祸害你!” 她又四处看了看,“怎么没见你丈夫人影,他就让你一个小娘子出来打听情况?” “唉,他路上病了,我这就去扶他下马车。” “原来是这样,姑娘你去吧,老婆子我待会儿给你开道。”老大娘了然地点头,心想这小娘子还挺贤惠。 不出片刻,她就见小娘子扶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慢慢走过来,等她看清男子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老大娘哪里见过这么隽秀的人物,不仅她没见过,围在客栈前的百姓都没见过,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直到小娘子求助似的轻声叫了句“大娘”,她才如梦初醒,咳了一声,对着众人将小娘子之前说的话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快让条路,让他们夫妻去客栈,没见人都病了么!” 她话一说完,男子就似是忍不住了,靠在小娘子身上,低头微微咳起来,“阿玉,我好难受。” 隽秀的眉眼轻轻一皱,刹那间,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迅速让开一条道。 这样如玉的人物,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看样子身子不太好,又住了这家客栈,可不能给碰坏了。 于是两人光明正大走进客栈,身后是百姓接二连三的话语: “姑娘,你要是遇见承王,记得给老婆子说一声啊,老婆子就在门口守着呢!” “你夫君要是请大夫,也只管唤咱们一声,千万别客气!” “我家有治咳的良药,明日就给你们送过来!” 温之玉一一笑着谢过。 不出半日,热情似火的城中百姓就知道那间江边的小客栈不仅住了传说中凶神恶煞的承王,还住了一对长相好看的小夫妻。 去门口堵承王时,可千万别认错人了! * 被百姓围堵的问题暂时解决,但城外的灾民却越来越多,温之玉便吩咐侍卫假扮城内富商在城外散粮施粥。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她与萧则从宫里带出来的钱财不多,支撑不了几天。 除此之外,萧则的行踪究竟是如何被泄露的也是个问题。 温之玉想了想,便打算趁着“承王骄奢yín逸,不顾百姓死活”的谣言满天飞之际,与三个侍卫分两路去打听情况。 但在此之前,她要先和萧则商量,让他乖乖留在客栈里。 温之玉企图淡定:“殿下,我要出门了。” 萧则眸子“唰”的一亮,立即起身准备开始装点心,却被温之玉突然拽住。 萧则停在原地,一脸疑惑。 温之玉难得心虚:“但是,不能带殿下。” 萧则眸子瞬间瞪圆,脸上快速浮现出委屈、控诉等神情:“我病都痊愈了。” “阿玉,大骗子!”他凶巴巴地道:“说好再也不把我留在客栈的!” 温之玉:“……” 为什么她感觉最近这呆子越来越不好忽悠了,从前那个说一不二,让gān啥就gān啥的呆殿下去哪儿了? 她试图开始给萧则讲道理:“殿下,外面都是在找你的百姓,万一你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那些疯狂的百姓肯定会伤了你的。” “装病,探亲小夫妻。”萧则冷冷道。 “不行。” 温之玉冷漠拒绝:“方才只是一群普通百姓,才让殿下骗过去。若是换了别人,殿下就不一定能成功了。” 被质疑演技的殿下很伤心,他感觉遭受了巨大的欺骗,整个人都蔫在桌子上。 温之玉难得心生愧疚,心想到底是自己先不讲信用,便安慰道:“我保证,只要两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两个时辰! 萧则彻底陷入呆滞,看着外面已经暗淡了不少的天色,阿玉难道要在这个时候和侍卫出去两个时辰么? 不可能! 平时这个时辰,阿玉都是陪着他吃点心的! “殿下,事情紧急,不能再等了。”温之玉也跟着看了下天,然后急忙从萧则手中拽出自己的衣袖,严肃道:“我要走了,侍卫大哥还在外面等着。” 萧则不愿放弃,还在做最后挣扎:“那你……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看向温之玉的眸子中透着一股执拗,仿佛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温之玉心头一软,心想无外乎是什么多吃几块点心的小要求,碍不了什么事,便点头轻声道:“好好,殿下要什么我都随你。” 温之玉走后,萧则站在客栈前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海,直到身旁的侍卫低声劝道:“主子,咱们回屋罢。” 他才从雕塑状态中恢复出来,面色平静地转身。 侍卫跟着他走了几步,就见自家主子突然停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侍卫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试探:“殿下,怎么了?” 萧则垂下眸子,冷淡开口:“你与阿……夫人出去过多少次了?” 侍卫一脸茫然,想了想后,如实jiāo代:“启禀殿下,总共八次。” 话落,房间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被锁在门外的侍卫满头雾水,搞不懂自己哪里招惹到殿下了。 那边,鼓着脸冲回房间的萧则迅速从chuáng底掏出知己写的书——遇到不听话的女人,捆绑是最好的方法,是时候学习如何把阿玉绑住了! 这次,他直接翻到第三页,入目一幅画。 ……咦? 萧则定睛看过去,气鼓鼓的脸逐渐变得呆滞,这是什么?为何不是字? 怎么还有两个人…… 还是光、光溜溜的? 守在门口的侍卫突然听见房内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熟悉的痛呼响起,他当即脸色煞白,急忙拍着门大声喊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半晌没有回应。 就当侍卫想用蛮力破开门时,萧则急切地命令道:“不许进来!” “是……” 侍卫欲言又止,疑惑地站回原地,总觉得殿下今日有些奇怪。 房内,萧则吓傻了。 一张脸涨得通红,眸子里却又空白一片,整个人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起身。 而那本可怜的书,则孤零零地被他扔得老远。 怎么会这样?萧则皱了皱鼻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爬起来,看也不看那本书,闭着眼一脚把它踢进chuáng底。 又没事gān的殿下,蹲在房内唯一的花盆前,眼睛愣愣的,脑子混乱成一片。 他呆呆地揪着草,等他反应回来时一盆兰花已经没了绿叶。 萧则:“……” 他迟钝地转了下眼睛,糟了,阿玉回来又要骂他了。 要不要找人来修一修? 应该要的吧。 这时,房屋的门突然被敲响,侍卫故作大声地开口:“主子,外面有姑娘找您,您要不要见呐?” 他的语气极其浮夸,本意是在想提醒萧则拒绝,但他不知道,陷入呆滞的殿下哪里能听得懂他这么高深的提示。 于是,脑子里只剩下找个人来修兰花的萧则顺势起身,慢吞吞点头:“要见。” 侍卫:“???” 门外的红衣女子顿时笑开了,眉眼含情,身姿妖娆,一笑间风情万种:“大哥,还说你家主子不愿意见奴家,你可真会骗人。” 侍卫闻言浑身一抖,欲哭无泪。 片刻后,门被打开了。 女子妖娆一笑,轻轻将自己身前绯红的纱衣往下一拉,露出半分雪白,貔貅柔柔地边推门边道:“公子,奴家进来了。” 一时间没看到人,她也不恼,笑盈盈地反手将门关上,“公子,你真坏,是想让杏儿找么?” “不用,我找到了。” 男子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杏儿美目一亮,含着笑回眸。 却还未看见人,就感觉到自己手中多了一个重物,她下意识举起东西一看。 “……” 这是什么? 萧则拿着一根刚寻到的细长小棍戳了一下陷入呆滞的女子,慢吞吞补充:“铲子,找到了,不用你找。” 作者:不好意思,写好一章,感觉没滋没味,就重新开始写了,所以我晚了。 第四十二章 杏儿心中诧异,面上却娇笑道:“公子, 您这是做什么?” 她扭着身子回头一看, 只见一白衣公子迅速退后几步,然后隔着屋内的桌子与她遥遥相望。 杏儿的眼睛瞬间一亮, 心想这桩生意她赚大了。 “奴家见过公子。” 她正要凑近一步,却觉得眼前的公子面色不太对劲, 还未想明白,就见那公子执起一根长竹竿, 猛地向她刺来。 “离我远点。” 杏儿顿时吓得脸色一白, 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公、公子……” “会种花么。”萧则皱着眉打断她。 “奴、奴不会。”杏儿吞了口口水。 “不会?”萧则瞪大眸子:“那你进来做什么?” 杏儿被问得答不上话,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客人,谁见了她不是一脸急色, 哪里会问她种不种得了花,再说了, 她的手是用来种花的么? 然后, 她就一手拿着铲子, 一手捧着没了叶子的兰花, 被萧则用竹竿给戳出了门外。 隐隐的,她还听见里面公子嫌弃的声音:“那就带着东西快走, 别站在这里。” 门啪一声又锁上了。 杏儿站在门口一脸懵,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了,眼底划过一丝羞恼,随后又泪眼朦胧,楚楚可怜地对着门道:“公子, 是奴家哪里做的不好么?你为何要赶杏儿走?” 她身段妖娆,声音苏麻,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知道要让多少男子心软,可惜她唤了半天,也没见这门重新打开。 站在一旁的侍卫,见状立即想将人带走:“姑娘,主子他不愿见你,请跟我走吧。” “你别碰我!”杏儿瞬间惊呼。 侍卫脸色一黑,“闭嘴,主子他喜静,莫要把他惹恼了!” 呸,不懂怜香惜玉的臭男人。 杏儿轻咬红唇,仗着他不敢动自己,继续用猫儿似的哭腔一遍遍重复:“公子,夜都深了,奴家无处可去,您就可怜一番奴家罢。” “奴家今日就是来服侍您的,您不要我,奴家可怎么活?” 叫得侍卫恨不得当场将人拖走,可还未碰到这个女子,就见她一阵大喊大叫,场面顿时僵持起来。 于是,当温之玉回来时,就听见客栈内传来幽幽的女子啼哭,一个红衣女子瘫坐在门前两眼含泪,侍卫面色铁青地守着房间,仿佛当她不存在。 此时,正巧碰上女子又一阵娇媚啼哭,温之玉站在楼梯前兴致盎然地听了片刻,才轻笑一声:“哪家的姑娘,怎么跑这来了?” 杏儿哭声一顿,慢慢扭过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温之玉,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就发现自己不可控制地向后倒去。 失重的感觉告诉她,那扇门打开了。 萧则从屋内冒出来,侧身躲过女子,就径自往温之玉的方向兴奋赶去,“阿玉,你回来了。” 可走到半路,他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脸色白了又红,磨磨蹭蹭不愿意在向前半步。 温之玉诧异地看着他,觉得今日萧则有几分奇怪,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到了跌倒在地上的女子身上,却见她并不起身,只从乌发中抬起一张雪白娇嫩的脸,上面挂着几滴盈盈泪珠,娇吟婉转道:“奴家好痛……” 屋内一片安静。 几个侍卫隐蔽地看了眼温之玉的脸色,却见她微挑着眉,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不由心生疑惑。 “这位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温之玉走到她身前,脸上挂起一抹淡笑,“我与我家夫君刚到这家客栈,似乎不认识姑娘你。” 说罢,还看了眼不在状态内的萧则,他慢吞吞眨着眼与她对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阿玉这是要演探亲小夫妻,于是开始脸色微白,病态附身,没地方给他依靠,他就找了面墙,独自蹙眉。 温之玉:…… 然而,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杏儿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心道这公子变脸可真够快的,但脸上还是柔柔弱弱的神色:“公子没见过奴家没关系,只是奴家对公子心生仰慕,只求公子给奴家一个机会,好让奴家服侍您。” 说完,她便羞涩地看向萧则,却见他一脸平静,似是对她的话没有半丝反应,还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杏儿:“……” 温之玉笑了笑,突然问道:“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是。”杏儿正疑惑她为何要问这个,就见面前的女子突然笑得有丝危险。 “你要做什么?” 她警惕地开口,下一刻,客栈的门被猛地关上,几个侍卫抱拳道:“主子,周围无人。” 片刻后,杏儿面色惶恐地被qiáng行从地上拽起来,开始由侍卫审问情况。 “老实jiāo代,不然当心走不出这件屋子!” “你们要让奴家jiāo代什么,奴家什么都不知道。” “谁派你来接近我家主子的?” “都说了,奴家不知道。” 温之玉轻抿了口茶,开始淡定地忽悠:“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不过是jiāo代个人的事。但若是你不说,我恐怕保证不了你能全手全脚地走出这家客栈,我们夫妻俩一路上没做过好事,这次能不能放姑娘一命,可都看姑娘自己了。” 杏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什么叫没做过好事,这对夫妻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脑子里混乱了片刻,还是咬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温之玉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姑娘是不相信会丢命罢。” 杏儿身子颤抖了一下,面色逐渐苍白。 周围侍卫见状,直接从身侧抽出一把长刀,竖在她面前,吓得杏儿直往后退,目光变得惊慌失措。 情况僵持之际,萧则淡淡出声:“阿玉,我好累,不想再继续等了。” 已经到了平日的休息时间,殿下都快没说话的力气了。 温之玉与他相处已久,自然懂萧则什么意思,安抚地嗯一声,随即向侍卫打了个眼色,侍卫立刻上前一步。 杏儿却以为这是不想再审问下去,要直接解决自己,顿时吓得浑身颤抖,急忙解释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有人直接给银子让我来这里的,说只要伺候好了里面的人,银子更多,我只是想赚点钱罢了!” “是么?”温之玉一顿,目光在她脸上扫视一圈,继续问:“可你怎么能确定,那人要你找的,就是我夫君呢?万一找错了人……” “没有!”杏儿急得满脸通红,索性承认:“那个人给了我画像!我是顺着画像找的。他让我看完后就烧掉,但我留了个心眼,将画像藏在了房间里,你要是不信,可以派人随我去取画像来,肯定没骗你。” 此话一落,在场之人无不心惊,承王殿下的行踪一向隐蔽,就算在京城中,也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相貌。可如今到了江淮,却连画像都传了出来。 这可不是一般势力能在暗中做到的。 温之玉微眯起眸子:“姑娘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么?” 杏儿仔细想了一番,微微点头:“记得,那日他来过我房里,书生打扮,穿青衣,不高,脸上很白,有些俊俏,一看就是个富人家出来的,出手很大方。” 随着她的形容,众人迅速在脑海里寻找能对应得上的人,发现不仅是在京城中,就连江淮城街上都有不少此类打扮的书生,一时间屋内人脸色都有些沉重。 “怎么样,这下你该信我了罢。”杏儿眸中含泪,抱怨道:“要不是看在银子多的份上,谁愿意làng费时间与你们说话。” 今日算她倒霉,白来一场不说,碰上的都是群疯子,一人让她种花,一个差点要她的命。 “原来是误会姑娘了,你早说的话,哪里会受这种苦。” 温之玉回过神,笑盈盈地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递到她眼前,杏儿一看,顿时不哭了。 “你什么意思?”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温之玉淡淡一笑:“只是求姑娘帮忙做件事罢了。” * 送走杏儿,温之玉带着困倦的萧则回房睡觉。 今日事情调查得七七八八,却依旧迷雾重重,那个在背后搅局的人究竟是想要gān什么,既然想让萧则名声扫地,为何又同时给他送女人? “殿下,老实jiāo代,你是不是在京城gān了坏事,连夜逃京,现在别人来报复你了。”温之玉突然将萧则从睡梦中弄醒。 据说,人在半梦半醒之间,最容易说实话。 萧则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到黑夜里温之玉半边白皙如玉的侧脸,下意识迷瞪瞪地想将她从chuáng边拽进自己的怀里,手劲大得几乎不像是一个刚从熟睡中醒过来的人 “绑、绑住……了。”他口中溢出几声喃喃。 温之玉:“……” 这呆子在做什么梦? 还未等她试探出结果,就见萧则浑身一僵,突然从半梦半醒间猛地睁开眼,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就松开了拉着温之玉的手,然后整个人缩在了chuáng角。 借着窗外细微的亮光,萧则迅速变红的脸十分明显。 “殿下,你怎么了?” 温之玉诧异地想伸手去拉他,下一刻,“轰”的一声,chuáng上的人消失了。 作者:有人问萧则真傻假傻,不好说,这是个隐藏剧情。 第四十三章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温之玉看了一眼空dàngdàng的chuáng榻, 忍不住陷入沉默。 半晌后, 萧则动了动,捂着脑袋从chuáng底láng狈爬起, 用近乎幽怨的语气叹道:“好痛。” 这么一摔,他的脸倒是不红了, 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丝稳坐在chuáng脚,异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温之玉看了片刻, 才幽幽道:“你吓到我了。” 微含控诉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得有丝幽凉, 带着点飘渺的尾音, 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 温之玉耳朵一痒,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后, 配合着明显有些不对劲的萧则道:“抱歉,殿下。” 闻言, 萧则瞳孔微微放大, 里面看不到任何情绪, 好一会儿, 他才轻轻点了下头。 “我要休息了。”他道。 温之玉平静点头,目光注视着萧则, 看他垂着眸子淡定地完成爬上chuáng榻,盖上被子,扭头不去看她等一系列动作后,才轻声问道:“方才殿下是做噩梦了么?” 萧则背影一僵,闭着眼地放缓呼吸, 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温之玉看着他装睡的模样,诧异地一挑眉。 良久的沉默后,萧则感觉有人上了榻。 当黑夜里,一切只剩下触感之时,稍微一点不同就会被无限放大。于是,他便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身旁贴上来,不容拒绝地将自己包围,那股熟悉的气息甚至扫过他的后颈,钻进他的领口,让他不自觉颤抖。 再忍忍,忍一忍,她就睡着了。 萧则闭着眼想着,脸上的表情却逐渐由平静到茫然无措,长而密的睫毛颤了又颤。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他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殿下,别忍了,都忍出汗了。” 萧则蓦地一抖,僵着身子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悄悄睁开一只眸子,发现那人就靠在榻上,皱着眉看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萧则下意识想摆出之前那种冷漠淡然的样子,可一对上温之玉好似看破一切的目光,他就瞬间想起自己的失态,顿时又羞又窘,恨不得把头埋进被子里。 怎么会这样,他茫然地想,难道他已经连装睡的本领都没了么。 “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温之玉看着他一幅纠结无措的模样,很想直接将他从被褥里挖出来,但考虑到难度可能太大,于是就自己靠了过去。 却不想,这一靠,让萧则犹如受惊的兔子般立即浑身一颤,就差从chuáng榻上跳起来。 “不、不要……”他想推开温之玉,却又在碰到她的前一刻,猛地缩回手。 一番挣扎之下,温之玉已经离他仅有半臂之遥。 萧则彻底懵了,心里乱成一片,眼中尽是迷茫,随着温之玉微微俯身查看他的情况,他的表情越来越僵硬,清澈的眸子逐渐放空,瞳孔却在急剧地收缩放大。 直到空白的情绪占据他整双眸子,瞳孔睁大到极致的那一刻,萧则慌乱的脸色骤然一变,转瞬间,他的面色就变得异常平静,像是没有半分波澜的湖面,仿佛所有浓烈的情绪都被锁进了一双眼里,眸子一眨,就消散无影。 于是,还在担忧的温之玉错愕地发现,萧则身上那股紧张无措的气息瞬间没了,整个人迅速恢复到以往那种柔和无害的状态,就像一滩水,没有半分棱角。 “殿下,你……”她不可思议地开口。 “嗯?” 萧则好奇地看着面色惊异的温之玉,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了一声:“阿玉,我好困哦。” 说罢,他伸手揽住温之玉的腰,熟练地将自己埋进她的怀里,懒洋洋地喃喃道:“怎么还不睡。” 温之玉心头蓦地一揪:“萧则你给我起来!” 她拽起他的脑袋,使劲揉捏了一顿,才将迷迷糊糊的萧则揉清醒半分,当即盯着他的眸子咬牙切齿道:“刚才怎么回事?” 两人挨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轻微的呼吸,萧则呆呆地眨着眼问:“什么刚才?” 温之玉冷笑一声:“别装傻!” 萧则顿时委屈了:“我没装。” “那你刚才紧张什么?” 萧则又打了个哈欠:“……这不没紧张了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犹如蚊呐。 温之玉面色变了又变,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怀里一沉,低头一看,萧则竟然已经睡着了。 ——还兀自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得满脸是笑。 “……” 温之玉额角直抽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忍着将人再次叫醒的冲动,开始回想萧则从头到尾的异处,发现这人无论从哪儿都透露着一丝古怪。 这时,她脑海里突然传来一声清响:【分剧情正式开始。 任务名称:江淮城之乱。 任务要求:查清江淮城之乱的幕后主使。 任务奖励:不知名草药一颗。】 温之玉一愣,下一刻,温团子欢快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姐姐,团子回来啦。” “这是?” 温团子打了个滚,奶声奶气道:“团子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所以去向前辈学习怎么升级了哦,现在团子已经能派任务啦。” 温之玉想起近日它都未出过声,只当它陷入沉睡,没想到居然是去升级了,正好能问问萧则是什么情况。 却没想到温团子在听了萧则的异状后也是一脸茫然。 “可能是我们改变了他的剧情,让他崩坏了?”它试探地说。 温之玉闻言一皱眉,潜意识觉得不像,她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将疑惑压在心底,转头问:“江淮城的分剧情是什么?我记得原著的剧情时间,此时应该还在京城。” “这是原著中没有写到的剧情,虽没有提到,但还是在发生。” 温团子解释道:“我试着从原著中找到一下,发现只能找到江淮城之乱的结局。最后是皇帝动用了国库中近乎一半的钱款,从各地调粮,重建城池村寨,才将动乱平息。” “但由此,晋朝的实力也大不如初,最终导致边境战乱。所以,姐姐,你的剧情就是查清搅乱江淮城的幕后主使,无论用什么办法。” “不能阻止么?” 话一出口,她就明白自己说了句废话,主线剧情不可变,边境战乱是原著中一大拐点,温团子既然用的是查清,就不会让她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 温团子摇摇头,有些严肃地说:“阻止不了,能搅动一座城的势力,不是我们能对抗的。别说他们谋划已久,我们拥有的时间也只有从现在到元帝下旨拨款中的一个半月。” 温之玉眉心微蹙,时间太短了,她让萧则写给元帝的信至今都未引起任何动静,他们根本没有足以对抗暗中势力的力量,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更何况,不仅是江淮城背后有人在捣鬼,就连萧则自身都缠上不少麻烦,想起她与侍卫出去探查到的消息,无一不指向京城,恐怕这些事的源头还是在那座城身上。 * 翌日,萧御率大批人马赶至江淮城。 消息传到客栈中时,还没过半个时辰。顿时,这一片的百姓,都开始往城门处赶去。 “御王殿下他并未进城,而是在城门口行善分粮,城内的百姓大多都去领粮了。” 侍卫将得来的消息一一禀报:“据说,来的不仅仅有御王,似乎还有少将军顾骁。” 温之玉闻言点了点头,示意侍卫再去查探。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萧则身上,此时的萧则没有半分不妥之处,若不是昨夜那场意外,她都没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看清过他。 “阿玉,我能再吃一块甜糕么?” 这个人像是一团水做成的,以为能摸到他的深浅,却不想这漫无边际的水能轻易淹到她的头顶,让她不知不觉沦陷。 “阿玉,你怎么不理我?” 平日里似乎都是一副茫然无辜又委屈的样子,差点让她忘记这人并不傻,骗起人来,似乎也很有一套,就是不知道他平时有没有骗过她。 “阿玉,我要生气了。” 虽很少生气,慢吞吞的样子像个无辜绵羊,但真的生气起来,也不太好糊弄,总要从她这弄点好处才罢休,分明jian诈得很。 “阿玉,”萧则的脸猛地放大在眼前,白皙jīng致的面孔带着点疑惑:“你生病了么?怎么变得好奇怪。” 温之玉回过神,面无表情地伸手将他的脸推开,到底是谁奇怪? 恶人先告状的家伙。 萧则眨着眼,看见温之玉终于理他了,微微抿出个微笑,再次轻声道:“阿玉,我想再吃碟甜糕。” 温之玉皱眉看了眼他身前空了碟子,隐约记得这似乎是他早上第二盘甜糕,已经超出平日的量了,怎么还要吃? “不行,不许再吃。” 话音刚落,她就见萧则脸上的表情突然从期待变成忧愁,整个人微蹙起眉,神色发白地看着她。 温之玉被他略带病态的模样吓了一跳,一时搞不清这人是在做戏还是真的离不开那碟点心。 她盯着萧则的脸狐疑地看了半天,想了想,还是让侍卫再去从后厨端来一碟。 萧则这才又高兴了,捂着腹部微微靠在木椅上,瞅着温之玉的脸色试探地吩咐侍卫:“再给我多加点蜜……” 这时,客栈的门突然被轻轻扣响,温之玉一顿,示意萧则莫要发出响声。 客栈外的人并未因屋内没回应就放弃,而是在兀自敲了片刻后,恭敬道:“在下乃江淮城太守部下,此番特来求见承王殿下,请殿下恩准。” 第四十四章 “太守部下?” 温之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殿下认识他么?” 萧则闻言一愣,随后茫然地摇头。 “主子, 我们从未与此地太守有过往来, 用不用属下去打发他走?”侍卫见状轻声询问道。 温之玉沉吟片刻,还是摇头道:“不必, 这江淮城到底是他们的地盘,昨日我们已经拒了太守的宴席, 今日再推辞不见,恐怕就要生出事端了。” 只是, 这次她不宜露面。 趁着侍卫去开门的功夫, 温之玉将萧则从糕点中拉起, 凑到他耳边轻语了几句,萧则虽然有些茫然, 但还是乖乖点了头。 片刻后,侍卫领着一个人进来。 那人一见萧则, 便鞠躬抱拳:“太守部下主簿王直, 参见承王殿下。” 他低垂着脸, 态度恭敬, 却掩不住面上的倦色,自打进门后, 便弯着腰,静待萧则说话。 “起来罢。” 这时,温之玉早已退了下去,萧则想着她叮嘱的话,不由抿了下唇, 垂着眸子道:“你来找本殿下做什么?” 王直笑了笑,看着眼前神色淡淡的男子,恭敬问道:“殿下近日在江淮城住的可还习惯?” 萧则闻言,认真想了下,多雨,生病,阿玉不陪他,还有人骂他,半点都不好,于是他诚实回答道:“不习惯。” 王直张着嘴,想不到承王这般直接,想好的话顿时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有些不上不下。 他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尴尬的神色:“听闻殿下来江淮已久,此地与京城风俗气候多有不同,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萧则看了他一眼,大方地嗯一声表示原谅。 王直:“……” 他有些紧张。 萧则靠在椅背上,时不时看他一眼,这越看,王直的心就提到越高,他摸不准这来自京城的皇子心思,一时不太敢说话。 于是屋内慢慢安静下来。 等萧则又一次看向王直后,他已经有些茫然了。 为什么和阿玉说得不一样?这个奇怪的男人难道在等他主动问么?可他已经主动过一次了。 在萧则的世界里,除了要点心可以主动外,其余的事都要别人先问他,否则他很难对个陌生人生出主动的想法。 温之玉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离开时,叮嘱萧则一定要先开口,剩下的就jiāo给对方。 但这次,她算错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则脑子里一直惦记着还未吃完的甜糕,有些坐不住,只能又问:“所以呢?你现在找本殿下做什么?” 王直松口气,擦了下冷汗轻声道:“下官并非有意来惊扰殿下,不知近日西山的情况您可有耳闻?” 萧则眸子中闪过一丝茫然,疑惑地看着他。 王直一咬牙,索性将事情都jiāo代出来:“就是那个劫了赈灾钱款的山匪。近日他们在西山安营扎寨,占据一大山头,附近不少村落都被他们洗劫一空,民声载道。太守出于无奈,才派下官来拜见殿下您,求您去太守府一趟,共同商讨剿匪事宜。” 萧则眨眨眼,他还是知道点东西的,于是认真问道:“江淮城山匪之乱,自当是由此片镇守的将领管辖,来找我有何用?” 王直一僵,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瞒殿下,我城镇守的将军已于半月前病重,无法领兵。太守也在多日前派出几队兵马前去西山剿匪,皆无功而返,山匪之事陷入了僵局。” 说完,他颇为忐忑地看着萧则,想从他的面色神情中窥得一点信息。 却发现,面前之人的表情淡淡,目光接近一片虚无,几乎看不出半分情绪。 好半晌,萧则才从发呆中回神,真诚地提醒面前的男人:“今日御王领着将军已到城外。” 所以,找他没用啦,殿下只会吃点心,萧则眼睛发飘地想。 王直闻言却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承王直接了当的拒绝,他还能再劝上一番,可他又提到御王,难道是担心与御王抢剿匪的功劳? 王直斟酌再三,才谨慎道:“御王他们自然也会与太守大人一同商讨,可毕竟事关重大,承王殿下您不如随下官走一趟,也更加稳妥一点。” 话落,又是一拜。 萧则默默闭嘴,很想说他半点都不想出门,但阿玉就在旁边的房间里,不知道会不会偷听他讲话,万一他说错了,今天的甜糕可就吃不到了。 于是,没有担当的殿下选择沉默,等这个人自己退缩之时,便是他在无声无息中取得成功之际。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侍卫突然端着茶水从房外走进来,萧则眸子一亮,觉得有了更好的选择。 “主子,您的茶。” 侍卫一抬头,就见自家殿下眯着眼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盯着自己,还不断向一旁乱瞥。 他没懂,直到萧则面露忧愁,看向远方叹气时,他才恍然大悟,了然地凑到殿下耳边轻声道: “殿下,这茶我给您偷偷放了蜜,不苦,贼甜!” 萧则:“……” 他气坏了,一口气gān完整盏甜茶。 王直也接过茶,面露难色地劝道:“承王殿下,太守大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城外难民数量逐渐增多,这山匪不剿,村落难以重建啊。” 没拒绝成功的萧则神色有点惆怅,并倔qiáng地开始琢磨下一个法子。 哪知侍卫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粉碎了萧则的想法。 “主子,夫人说让您答应他。” 萧则:“……” * 萧则猜的没错,温之玉的确在隔壁听二人说话,当听到太守想要让萧则前往太守府时,她心动了。 既然他们能查到的线索都已经查遍,那不如借他人之手行个便利。 有什么地方比在官府之中更容易获得剧情的线索呢。 但在去太守府之前,她还得安抚一下明显陷入抑郁的承王殿下。 他最近一生气,就喜欢往房间角落里跑,于是温之玉很快就找到了人。 此时,萧则面无表情地蹲在那株没叶子依旧开得很盛的兰草面前,摸着花苞自言自语。 他甚至没发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背后。 “阿玉,有……没有……有。” 等他将最后一个花苞数完,嘴里的话正好停在了“没有”上。 萧则冷哼一声,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他又将一朵半开的花苞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别开,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才在旮瘩缝里找到了一粒还未冒出头的花苞崽,嫌弃地看了一眼:“还是有。” “有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萧则回头一看,发现温之玉正低头疑惑地看着他。 “殿下,你的花苞要掉了。” 萧则自回头后就保持着一个僵住的姿势,那朵饱受摧残的花苞此时在他手上欲掉不掉,bī得温之玉不得不开口提醒。 萧则闻言眨下眼,迅速地扭回头,不想动作一大,“啪”一下,几个花苞坠入他的掌心。 那一刻,殿下的表情瞬间yīn沉。 “没了……” 温之玉挑了下眉,萧则却已经站了起来,仗着比她高一个头的高度,冷冷压低嗓音:“阿玉你没有心。” “……什么意思?” 她什么时候没心? 许是她脸上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萧则眸子陡然一凛,冷笑道:“不讲信用,抛弃殿下……” “……” 这家伙竟然在列举她来到江淮城之后的种种“罪状”。 温之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随着罪状的加深,萧则的嗓音越低,逐渐从凶巴巴过渡到更凶巴巴,如此列举了十几条,他才堪堪停住。 温之玉僵硬着脸听着,此时她产生一种这个呆子以前从来没呆过的错觉。 然而,下一刻,萧则就语气呆呆地问:“阿玉认错么?” 温之玉:“……” 怎么回事? 萧则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顿时面色一红,急忙捂着温之玉的眼睛道:“你听错了!应该是,” “你认错了么?” 一句话说得认真严肃,可以说是装的非常像了。 为了不打击他的自尊心,温之玉难得顺着他来,温声道:“我认错了,殿下,下次保证不犯。” “骗子!” 萧则示威似的用手按了按她的眸子,戳穿她的谎言:“你上次也这么说的,然后这次又犯了。” “……”温之玉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她都忘记了她还有前科。 这个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记仇? 太黑心了罢。 她开始想念当初那个一骗一个准的五皇子了。 * 萧则答应王直明日便会前去太守府。 于是在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那人就带人驾着马车,等在了客栈外,一副生怕人后悔的模样。 “承王殿下,太守大人已在府内等待您的大驾。”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戴着帷帽的温之玉身上,并未多问,只是又鞠躬行了一礼。 路上,王直将他们的得知的信息告诉两人:“西山的山匪来路不明,自半月前突然出现于官道,劫走大半赈灾钱款后,一直占据西山。这半个月来,大大小小共洗劫了三十多个村落。据说那些山匪的头领只有一人,若是能事先灭掉他,剿匪就算成功了一大步。” 温之玉听他这样说,便心知这剿匪之行迫在眉睫,不由问道:“不知何时开始行动?” “不出意外,三日后便就是剿匪开始之际,如若顺利,能将山匪剿灭,那城外的百姓也能安下心。”王直叹了口气:“本可以更快,但……唉。” 他没说原因,只是沉默地摇头。 马车很快就从城中一路赶到太守府,王直向外看了眼,提前下车对两人道:“请二位稍等片刻。” 再回来时,他面色诧异地看着萧则:“御王殿下他竟也到府上了。” 作者:上网课了……orz 第四十五章 两人马车的时候,果然见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萧御静静地站在门口, 身后是一众护卫, 见到他们也不显惊讶,遥遥地笑了声:“五皇兄, 赏云山一别,数月不见, 近日可安好?” 他话语亲切,气势却凛冽至极, 语气中却毫不掩饰他的嘲弄。 闻言, 温之玉心里啧了一声, 这人估计是听到城内的谣言,特地来讽刺人的。 她看了眼萧则, 却发现他一副神游天外,根本没注意到萧御说了什么的样子。 “……” 萧御自然也注意到这点, 收敛起笑容, 目光有些不善。 这时, 门内匆忙走出来一个人, 见到对峙的几人,立即拱手道:“下官见过两位殿下。” 正是江淮城太守。 此前, 他一直与幕僚商议剿匪事宜,已经到了走投无路之地。这时见了人顿时大喜,自然而然忽略了几人之中的古怪气氛,直接将一行人请到府内,“下官立刻去吩咐下人给两位殿下设宴接风洗尘……” “不必了。”萧御边走边沉声道:“剿匪之事刻不容缓, 城外亦是大批吃不饱的灾民,我等怎能在此时贪图享受,还是先商讨要事罢。” 说完,他还似笑非笑地问了句:“皇兄,你说呢?” “好哦。”萧则眼都不抬一下地道。 “……” 萧御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进棉花,心中又气却又发作不出来。 太守只好连声答应,他看到温之玉时还有些迟疑,毕竟剿匪之事不宜让个女子掺合进来。但承王一脸平静地牵着女子的手一路不放,又让他不敢提出这点,只能默默当做没看见。 片刻后,几人落座书房。 “殿下,这是我们搜集来的情报。”太守将一摞文书送到两人面前。 萧御沉着脸,翻开书页,细细查阅。 萧则也接过来,哗啦啦翻完后,一把塞进温之玉的手里。虽然没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看完了,该阿玉你了。 默默观察着两人的太守眼角一抽,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按捺了下去。 萧御余光看到两人的动作,手一顿,冷声道:“皇兄,既然你已身在江淮,为父皇分忧,还是仔细一点为好。” 萧则撩起眼皮,端着茶看了看,温温吞吞“嗯”了一声。 “……” 温之玉垂眸看着手中的情报,与昨日王直所言几乎一致,只是又多了几例山匪抢劫村落的事,发生时间都在一两日前,想必是最近才收集到的信息。 她早在昨日就知晓大概,故这次翻开文书,也只是粗粗略过,寻找有用的情报。 但萧御却是初次得知具体情况,顿时勃然大怒。 “放肆!”他怒气冲冲,“这群山匪简直无法无天,直视官府于无物。这山匪不除,我朝威严何在!” 太守惊得顿时大呼:“殿下息怒,三日后便是剿匪之日,那时有两位殿下出谋划策,定能dàng平山匪,还江淮一个安宁!” 萧御冷笑一声:“三日?到那时,怕是连半个江淮城都要被那群匪贼抢了去!” 太守睁大了眼:“可……可是……” 淡淡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殿下的意思是要在这两日就出兵剿匪么?” 萧则打起jīng神,慢吞吞竖起耳朵。 “是又如何,难道还要忍着按兵不动么?”萧御冷声嘲讽道:“此事越快越好,最好明日就出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温之玉翻着情报不看他:“谁领兵呢?顾少将军么?” “你什么意思?”萧御皱眉。 太守无奈道:“殿下,不是我不愿出兵,实在是前几次的剿匪已经让城内士兵元气大伤,至少休养到三日后,才能有足够的兵力啊!” 原本满脸怒气的萧御听到这,顿时哑然。 “还有一点大人忘了说。” 温之玉指着情报内的一行小字道:“西山易守难攻,就算我们派去了多于对方五倍的兵力,恐怕也很难直接攻下来。” “的确如此。” 太守颓然地点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目露希翼地看向萧御:“听闻殿下随行之中有位将军,不知他可否能带兵攻山?” 顾骁? 萧御脑海里回想起这人过往的战绩,剿灭一群山匪想必是绰绰有余,沉思片刻后便道:“自然能行。” 太守喜出望外,恨不得当场就见到顾骁。 “慢着。” 慢吞吞的声音突然响起,太守扭头一看,竟是从进书房开始就懒洋洋不说一句话的承王。 “你确定,他真的能行么?” 闻言,萧御目中闪过一丝不悦:“五皇兄这是何意?顾将军自小习武多年,难道连群山匪都灭不了么?” 萧则眨着眼:“我只是问问,万一他不行呢?” 温之玉:…… 呆子,你这样容易招人恨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萧御就觉得荒缪似的笑起来:“那请问皇兄,连顾将军都不行的话,还有谁能带兵剿匪?难不成是皇兄你?” “我没说过这话哦,”萧则摇头,慢吞吞地说:“我只是想问,要是他也失败了,该怎么办?” 这样的话,他和阿玉回京的时间岂不是又要延后了,萧则忧愁地想。 “不可能!”萧御目光冰冷,“请皇兄莫要胡言。” 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太守这时也看出面前两位殿下不太对付,迟疑地问道:“这领兵的事……” “自当是由顾将军领兵。” 萧御目光落在又懒洋洋低下头的萧则身上,缓缓笑道:“不过皇兄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不如请皇兄与我一同随顾将军前往西山剿匪如何?” “想必皇兄为了我晋朝的安危,定不会推辞才是。” 温之玉闻言一顿,冰冷的目光瞬间看向萧御,对方毫不在意地还她一抹笑。 * 太守府客房。 温之玉靠在木椅上:“殿下是知道些内情么?” 萧则眨了眨眼:“阿玉问的什么?” “顾骁。”温之玉单刀直入:“殿下为何知道他不行?” 说起来,她似乎已有几个月未见那人。原著中,顾骁身为少将军,武艺过人。从他最后能接替二皇子的职位镇守边境来看,这次剿匪虽不说十拿九稳,但也没到绝对不行的地步。 但萧则的话却推翻了她的想法,她了解萧则,若不出意外,今日这场谈话中,他根本不会主动出声质疑。除非,他认为这件事真的影响到他身上。 果然,萧则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他有病。” “嗯?”温之玉皱眉:“在京中,我未曾听闻顾骁得了什么重病,这才多长时间,竟然已经不能领兵了么?” 话一出口,她就喃喃地反驳自己:“不对,他若是有病,为何陛下与萧御都不知道,还要派他来江淮?” 萧则一边听一边将头默默低下去。 温之玉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冷不丁问道:“殿下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 萧则:“咳咳……” 温之玉挑眉:“心虚?” 萧则一脸茫然,一副不知道阿玉在说什么的样子,并企图开始转移温之玉的注意力。 * 第二日,顾骁被萧御请到府中密谈。 “承王也要跟着去剿匪?”顾骁面色yīn郁。 萧御端起茶盏,“怎么,皇兄做了什么,惹得你这般这般不耐?” 顾骁冷笑一声,“我与他之间,势不两立。” 萧御似笑非笑,“那我岂不是做了坏事,让他随着你一同去西山?” “殿下,”顾骁看着他,似是随意地问了句,“你真的只是想让他与我同去剿匪?” 萧御脸上神色不变,轻笑道:“这话从何说起?他是我皇兄,为江淮城操心,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看来殿下还是不信任臣,臣与殿下早就在一条船上,有些事,大可不必拐弯抹角。” 萧御的笑意慢慢淡去,却是直接转移了话题:“我昨日见皇兄时,见到温之玉在他身边,两人像是没带多少护卫。如今城中混乱,两人皆是手无缚jī之力的人,我看了也是十分忧心啊。” “温之玉?”顾骁听到这个名字,更像是听到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般,狠狠地皱起眉,“她跟着来江淮做什么?” 萧御笑道:“也许是帮着皇兄出谋划策。” “出谋划策?”顾骁嗤笑一声,若说他对萧则是愤恨,对温之玉便是鄙夷,“殿下是在说笑么,温之玉是什么样的人,殿下似乎比我知道的更多。” 萧御抿了口茶,不在意他暗含嘲弄的话:“将军可不要随便小瞧一个女人,说不定哪天,这个人就能要了你的命。” “无关紧要的一个人罢了……你想做什么?” 顾骁面色突然变得狐疑,他面前之人不是一个在要事之前会去随意讨论女子的人。 再加上之前种种暗示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个人对他而言,有特殊的用处。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看少将军想要做什么。我的那位皇兄,可对她言听计从。此番皇兄前去西山,独留她一人在城内,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少将军你说呢?” 顾骁陡然瞪大了眼睛:“你……” 萧御站起身,意味不明道:“后日便是剿匪之日,将军把握好机会。”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独留顾骁一人陷入深思。 * 剿匪的日子很快到来。 这日,温之玉将萧则送上前去太守府的马车,转身走了几步,却走又回来,“要不,我和殿下一起去太守府罢?” 不知为何,从今早开始,她心中就有股隐隐的不安。 尽管,萧则一再向她保证,自己会在剿匪时,悄悄躲起来,她也没能放下心。 “阿玉忘记了么?chūn宴狩猎时,我也躲起来了,他们都没找到我。”萧则企图唤起她某些记忆,让她安心。 温之玉:“……” 这个呆子难道以为是他躲得好? 她摇头散去某些不好的想法,严肃地再一次叮嘱萧则:“这次剿匪,是顾骁领兵,我已经派人探查过消息,他根本没病。所以,这场战最少要打三日,这次你千万别乱跑,我让侍卫都跟着你过去,记住了么。” 她与萧御都明白,让萧则参与剿匪简直是胡闹。但萧御的话说得太冠冕堂皇,根本没办法让人拒绝。 萧则皱了皱眉:“留一个保护阿玉。” “我就在客栈内不出去,会出什么事?” 比起萧则,她安全的多。 萧则不依,固执地将一个侍卫留下来,然后扭头慢吞吞上了马车,还认真地给她挥了挥手。 萧则离开了,温之玉看着客栈里唯一的侍卫,想了想,决定去一趟城门,那里有她安排的人在散粥。 第四十六章 天色还早,马车一路驶向城门。 一刻钟后, 温之玉看着马车外人越来越少的景象, 淡淡地问:“今日是换了一条路么?” “夫人,原来的大道被太守府占用, 我们要出城,必须从小路走。” 挺合情合理, 温之玉垂下眸子,慢慢按住了袖中的匕首。 又行了一刻钟左右, 侍卫逐渐放缓速度, 最终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前停下来。 热闹的街道早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片死寂。 许久,才听见女子清淡的声音:“怎么, 现在连城门也换了么?” 侍卫掀开车帘,表情格外平静:“对不住了, 夫人, 请下车罢。” * 这是一间封闭破旧的屋子, 整个房间空dàngdàng的, 只有一张chuáng榻。 微弱的天光从墙壁巴掌大的小孔里钻进来,勉qiáng照亮一小方天地, 正好能看清屋内的女子。 她靠在chuáng榻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整个人看不出任何额外的情绪。 “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温团子在她脑海里哇哇大哭:“美人哥哥去打坏人, 留下的这个侍卫也是个坏蛋,没有人能来救我们啦。” 虽然坏蛋碰不到它,但是它还是好怕。 温之玉面上神色未变,只在脑海里安慰它道:“别哭,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伤害不到你。” 温团子一顿,哭得更狠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喷涌。很快,温之玉就感觉脑子里仿佛进了水。 “……” 她默默闭上嘴。 几个时辰前,她还笃定自己没事,结果转头就翻了车,只能说打脸来得太快。 过了好一会儿,温团子才止住点眼泪,两眼汪汪地问:“姐姐,会是谁绑架了我们啊?” 侍卫是元帝安排的,自来江淮城后,从未出过半点差错,这次却在两人分开后突然选择背叛,只怕事情追究起来不简单。 温之玉短促地笑了下,“不知道,等着罢。” 温团子:“等?” “他们蛰伏了这么久才绑我来,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让我体验一场被绑的滋味。要财要命,还是要其他的,总会当面说清楚的,不急。” “哦。”温团子抽抽搭搭地应了,然后开始反过来笨拙地安慰温之玉:“姐姐,你不要担心,美人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温之玉微微睁开眼,并不意外温团子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只是有点后悔让他去了。” 如今留在她身边唯一一个侍卫都存在问题,难保跟在萧则身边的另外三个没有异心。 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一旦身边的人背叛,后果不堪设想。 * 黑夜。 屋外的人透过小窗,定定地看了chuáng榻上安静的人半晌,才悄无声息地离去。他走到隔壁的房屋,对着桌边的男子道:“那个女人一天一句话不说,是吓傻了,还是饿晕了?” 男子抬起头,皱眉道:“你别把她弄死了,主上留着她还有用。” 屋内点了灯,男子面容清晰可见,正是白日的侍卫。 另一个男子嗤笑一声,“我可什么都没gān,一切不是你从中操控的么,死了也是你的错,可别赖在我身上。再说了,不就一个女人,能有啥本事,还让我天天盯着。” “李老四!”侍卫沉下脸,“你什么意思?这可是主上的命令!” 李老四一僵,随即冷哼一声,小声嘀咕道:“天天拿主上压我……” 侍卫:“那个女人不傻,无论是把人弄丢了还是弄死了,你我都活不了。” “行行,”李老四翻了个白眼,“那现在怎么办?那女人啥都不说,我还有点不习惯。” 侍卫冷静下来,也感觉有几分不对劲,温之玉□□静了,从知道被绑那刻起,就没有半丝反抗,顺从地被他关进屋子。 他跟着她出去查过几次情报,也见过她与承王之间的相处。怎么看,她都不是一个能安心被困,不想半点法子的女人。 难道真的是饿晕了? 最终,侍卫迟疑道:“等下从窗子里给她塞个馒头?” * 兵马到达西山十里之外。 萧御、顾骁二人骑着高头大马站在最前方,遥望山林间厚重的浓雾。 顾骁指着高山道:“殿下,最高的山头就是那群匪贼的老巢所在之地。只要我们能守住所有出山之路,围剿他们不在话下。” 萧御闻言点头,目光落在身后无数手持长矛的士兵身上,眼中划过一丝势在必得。 “士兵们!山匪夺我米粮,毁我家园,屠我百姓,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敢问各位,可欲与之一战!” 随着他高亢的声音响起,整齐的军队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呐喊: “战!” “杀!” …… 如此场面,唯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此时下了些细碎的小雨,男子清俊的脸上沾了几丝墨发,神色淡淡,仔细看却又像是一种纯然。 他端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高山,像是一尊风雨里的安静人像。 萧御脸上挂起一抹笑,高声道:“皇兄,在军队最后面看什么,要看就来我这!” 一旁的侍卫闻言,靠近恍若未闻的萧则,轻声喊道:“主子?” 萧则低头看他,眼睛里露出疑惑。 “御王殿下正在喊您呢。”侍卫小声提醒道。 哦,萧则眨眨眼,然后又将头扭了回去,重新变回人像。 侍卫:“……” 远处的萧御:“……” 顾骁嗤笑一声,看向萧则的眼神带了些莫名的深意,“殿下叫他做什么,一个连上马都费劲的家伙。” 萧御开口:“不过是想放在眼底罢了。” 这次士兵相比从前几次多了两倍,更是填补了之前无将军领兵的缺口,再加上熟知山匪情况,故在萧御看来,这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开剿前,一队士兵死守下山之路,四面山坡皆做好埋伏。顾骁做先锋,带着剩余人马迅速上山,萧御紧跟其后。 不一会,就到了一处陡峭的坡地,遍地顽石,山形诡异,是第一次围剿战败之地。 然而此刻,漫山遍野寂静无声,仿佛空无一人。 顾骁脸色微沉,派人前去探路。 很快,士兵前来回报:“将军,前路无人埋伏。” 萧御在他身后,淡淡道:“顾将军,这山匪蛰伏不动,只怕是有诈。”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南侧的山林中爆出几声惨叫,两人面色一变,齐齐看去,那是他们派人埋伏之地。 士兵中隐隐有些骚动,顾骁见状厉声命令:“一队人迅速前去南侧支援!” 然而,人马未动之际,又从西南侧再次传来厮杀之声。 顾骁内心一震,紧接着四面八方厮杀声不断,竟有将他们包围之势。 “将军!” “这如何是好?” 士兵中逐渐慌乱,难不成这次他们同样要死在此地。 顾骁厉声道:“莫要自乱阵脚。” 哪知话落,从四侧山林中,又呼啦啦冲出一大群手持长刀的蒙面人马,将一行人死死围住。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就径自举刀砍杀进来,士兵们一时不备,竟被单方面屠戮了数百人,随后反应过来的士兵开始激烈反抗,场面彻底混乱。 “主子,您且藏在我等身后。”一侍卫错愕地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侧身将马上的人挡住,“我们先护送您离开。” 萧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厮杀,座下矮瘦的马胆怯地想要后退。 这马还是萧御为了“照顾”他,特意从马棚里挑的。 他点头,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跟着三个侍卫想要悄悄远离。 “五哥,你站着莫怕!”萧御的声音从混乱中传出来,清晰可闻,“你们快去保护我五哥!” 一蒙面人眼神一冷,迅速看向侍卫等人,举刀指着他们,“这里还有几个想跑的,都给我抓了!” 眼见着数十个蒙面人围上来,萧则呆呆地眨着眼,轻声对瑟瑟发抖的小矮马道:“别怕。” * 山岗地貌,山匪占尽先机,措不及防的官兵很快战败。 顾骁、萧御二人拼死杀敌,最终带着一半的兵力冲出重围,暂时驻扎在十里之外。 此刻,西山匪营中,灯火通明,人影重重。 一络腮胡掀开面巾,坐在篝火旁大笑道:“一群官府里的废物,还想来攻打西山,老子让他们有去无回!” “首领,我看那官府的人没什么大本事,不如过几日我们去gān票大的,抢尽周边所有村落如何?”文质彬彬的书生样男子举着酒杯轻笑。 络腮胡点头大笑:“军师说的是,都抢光!哈哈。” “恭喜老大!”周围同伙皆跟着大笑,“老大喝酒,军师喝酒!” 觥筹jiāo错间,一尖嘴男人眼珠一转,凑到络腮身旁笑问道:“老大,我们绑来的那个小白脸怎么处置?” 络腮胡一顿,语气轻蔑道:“那个小白脸似乎是那个领兵头头的兄长,我们留着,等官府的人再来之时,当众杀了示威。” 尖嘴男人了然地点头,然后趁着众人喝酒吃菜之际,偷偷溜了出来,钻到一处柴房。 那个小白脸,就被单独关在这。 白日他见这人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估计是个富人家的公子,正好能趁着老大他们不在,自己先来讨点好处。 “喂喂!醒醒。” 他没好气地伸手推了一把闭着眼的小白脸,摸着手中衣料的质感,尖嘴男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贪婪。 这手感,这料子,简直比他抢过的江淮首富家少爷身上的还要上乘。 萧则迷迷糊糊睁开眼,呆滞了片刻,才茫然地看向眼前陌生的男子。 见状,尖嘴男立即jian笑道:“小子,你知道这是哪吧?” 萧则看了眼四周,认真想了想后,呆呆地点头:“……知道。” 尖嘴男:“知道就行。” 紧接着,他伸出一只手,将掌心递到萧则眼皮子底下,“快点。” 萧则垂眸看了下,顿了片刻,然后顺从地将一根柴火放在他手心。 尖嘴男:??? “小子,你耍爷爷我呢?”他大怒。 萧则有些不知所措,“柴房,你不是来抱柴的么?” 尖嘴男子气得将棍子一扔,当即抽出一把刀,猛地一下插在地上,恶狠狠道:“小白脸,上道点,把东西都jiāo出来,不然,今晚你的命就别想要了!” 萧则一呆,迷茫的神色终于有了丝变化,“你是来抢东西的么?” “废话,把身上值钱的都拿出来,否则当心我揍你。” 揍? 萧则震惊地看向尖嘴男,颤颤巍巍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 尖嘴男这才顺了点气,重新伸出手。 片刻后,萧则从身上掏出一个布袋,不舍地看了又看。 尖嘴男眼睛一亮,好东西! 然后,他就见眼前的小白脸小心翼翼打开布袋,倒出个东西在他手心。 是一块huáng金……点心? 作者:正常的话,估计就在这几章内……吧? 第四十七章 “啪”一声,萧则虔诚的手僵在半空, 那块被他珍藏已久的点心迅速掉落在地上, 并在他亲眼目睹下碎成两瓣。 他心一揪,下意识伸手去捡, 一只脚却快他一步,毫不客气地踩在点心上面, 将其碾得粉碎。 “臭小子,爷爷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尖嘴男面目狰狞, 满是怒火, 一把揪住萧则的衣襟, 举起拳头就想往他脸上揍。 萧则不解:“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 “我管你值不值钱,今天爷爷就要揍死你!”尖嘴男一拳狠狠打出, 仿佛将所有怒气都施加在拳头里,不遗余力。 反正大哥都说了要杀这小白脸示威, 就算提前被他打个半死也不碍事! 萧则白净的脸上涌起一股委屈, 下一刻, 尖嘴男脸色大变,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弱唧唧的小白脸, 竟然一抬手就接住了自己的拳头? 他脸涨得通红,挣扎着欲要抽出拳头,却猛地一下子被萧则松开,连退三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这混蛋!”自觉丢脸的尖嘴男顿时目露凶光, 愤怒地抄起手边大刀,双手一挥,“老子要杀了你,去死吧!” 刀光在萧则浅色的眸子上留下一道残影,他不偏不移,仿佛被吓呆在原地。 尖嘴男脸上露出残忍兴奋的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人血溅当场的样子了。 刀刃眼看着就要划破萧则的面庞,却在下一刻堪堪停在他的眼前,只要再往下一寸,就能杀了这混蛋。 ……可他好像没力气了。 尖嘴男愣愣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身上喷涌出来的血液,大刀最终无力地从他手中跌落,发出一声轻响。 不知何时出现的侍卫面无表情地将刀从尖嘴男身体里抽出,然后推开他还在抽搐的身体,走到萧则面前。 “主子,属下来迟了。” 萧则呆呆地盯着虚空,好一会儿,他才从呆滞中回过神,胡乱点了点头,看向尸体的眼神有些奇怪。 侍卫只当他受了惊,小声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打晕看守的人,估计很快就会被那群山匪发现,我先带您出去。” 等萧则随着侍卫一路躲藏到山腰时,满山遍野突然开始亮起火把,嘈杂的人声时远时近。 侍卫脸色微变,眼见着火光逐渐向着他们的方向前来,他一咬牙,对着萧则轻声道:“殿下,我去把他们引开,您朝着山下走,一定要逃出去。” 说罢,他就蓦地蹿出几步,转眼间便消失在山林里,只剩下萧则表情茫然地独自面对四周一致的黑夜。 一边是侍卫离开的方向,一边是火光明亮的山林,萧则想了想,最终挑了个黑漆漆的树丛,一头钻进去。 半个时辰后,他兴奋地从树丛中钻出来,然后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排房屋,又缓缓陷入沉默。 好像辜负了侍卫的信任。他想。 也许是大部分山匪都被派出去找人,此刻,谁都不知他们的老巢里进了“贼”。 萧则宛如进出无人之地,他想从众多房舍中选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于是找了半天,瞄准了一所看起来最像没人住的房屋。 ——破屋顶,破窗户,屋子里的摆设都落了灰。 破旧的屋门缓缓发出一丝响声,立即惊到屋内之人。 “谁!” 那人眼神冰冷,将手中之物往身上一藏,警惕地走出 门外。 门开瞬间,一只黑影迅速蹿了出去。 ——是只猫。 见状,男子神色微缓,左右看了几眼,才重新回屋。 原本就是在夜里,男子又未点灯,他只能看见手中的事物在月光照she下映出来的反光。 他甚至没有发现一个人就藏在离自己五步远的黑影里。 又过了一刻,男子整理好一切,仔细检查完毕后,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间年久失修的屋子。 待四周重归安静,黑暗中的人影才悄无声息地露出半张略带好奇的脸。 * “禀告老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我们都派人搜查过了,没有发现目标。”举着火把的小头领大声道。 络腮胡抓起手中长鞭,狠狠一挥,bào戾的目光扫视一圈:“你们这群废物,在我们的地盘上,竟然连两个人都找不到!” 看着头领手中夺命的长鞭,一众下属不禁抖了抖,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问道:“老大,我们还找么?” “找个屁!”络腮胡怒吼:“都给我回去守着山寨,这回谁要是再像张鼠那样蠢得被人杀了,当心老子剥你们的皮!” 一群人连忙点头,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络腮胡满是横肉的脸上怒气不改,转眼又吩咐几个心腹去守着抢来的财物。 “老大,跑了两个,还有两个怎么办?”心腹面露狠色,“要不要都给弄死?” 络腮胡皱起眉:“这……” “首领不可,”书生打扮的军师目露jīng光,“倒不如这般……” 那边,萧则好奇地翻出男子藏了半日的东西,是一块令牌,花纹奇奇怪怪。 他看了几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想将东西给塞回去。就在他欲要放手的那一刻,门外突然发出一丝响声。 萧则手一顿,迅速悄无声息地再次隐蔽在黑夜里。 这次,进来的是个身穿黑色劲衣的蒙面男子,他在屋内仔细搜寻了片刻,一无所获后,露出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萧则静静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总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丝熟悉。 男子很快放弃这间屋子,转身消失。 这件屋子好像不太安全。萧则慢吞吞想着,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走出好远,他才感觉手中似乎还有东西,随即低头一看,轻声“啊”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点茫然无措。 ——忘记还回去了。 萧则严肃着脸想了想,然后一把将令牌塞进自己怀里,那就下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再还罢。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途中路过马厩,看见了一头熟悉的小矮马。 马厩里栓着数十头高大雄壮的马,小矮马身在其中,宛如误入láng群的羔羊,腿都站不直,躲在马厩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时不时就有大马拿蹄子踢一下它。 萧则一顿,四处看了看,就溜进马厩将自己的小矮马给牵了出来,还认真地摸了摸它被踢出血的脑袋。 但带着小矮马是肯定不能跑的,所以萧则把它拴在了大马碰不到的地方,顺便将马厩里的草料都给它拿了过来。 “乖,待会儿再带你走。”萧则轻声道,他还要把它带回去送给阿玉呢,可不能丢了。 做完这一切,萧则又开始了暗夜里的游dàng。 没有人发现,他走得每一步看似漫无规律,却又一次次躲过巡逻的人。 “你有没有感觉有人跟在我们后面?”一个山匪打了个寒颤,狐疑地往四周看了几眼。 同行之人浑身一僵,忍不住踢了他一下:“大半夜你瞎说什么呢?我可没感觉。” “啊,难道我看错了?” 两人渐行渐远,萧则从树下的yīn影里迈出半步,下一刻又瞬间消失。 唉,安全的藏身之地好难找。他苦恼地想。 一刻钟后,萧则钻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他看了,所有地方就这里巡逻的人最少。 但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 装满huáng金白银的屋子内,萧则与黑衣人面面相觑,看着黑衣人熟悉的眉眼,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顾……” “殿下想把那群人都引过来么?”顾骁眼神yīn冷,见萧则乖乖闭嘴后,他冷哼一声,随即蹲下身拿起一块银锭,眼神火热。 被劫走的赈灾银两,他找到了。 身后,萧则轻声问:“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问你是不是来救我一样。 顾骁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的,恐怕要委屈殿下几日了,顾某今日要事在身,没办法带殿下走。” 萧则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认真道:“保重。” 紧接着就一个闪身消失在屋内。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快得让顾骁产生了几乎没见过他的错觉,看着萧则消失的方向,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古怪。 不对,萧则是怎么从山匪的看守下出来的? 为何又在听到只有他一人过来时,立即就跑? 仿佛其身后有人在追赶一般。 看守……追赶…… 顾骁目光落在眼前的钱财上,他进来的太容易了,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地方应该派重兵看守才是。 可屋外不仅没人,反而安静得有些诡异。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顾骁脸色大变,猛地转身想要破门而出,却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山匪举着火把哗啦啦从四处赶来,转瞬之间,就将这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络腮胡大笑着从人群中走出,“军师说得没错,臭老鼠果然只会往粮仓里跑。” 顾骁yīn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四周,又是那个军师。如今敌众我寡,倒不如…… 下一刻,他猛地抽出武器,径自冲向络腮胡。 络腮胡也没想到此人在围攻之下,竟然还选择反抗,愣了一下后,迅速与顾骁缠斗在一起。 顾骁自幼习武,武艺不俗,一来一回间,正处于上风。络腮胡见自己敌不过对方,立即召来属下在一旁协助,一时间两边不分上下。 于是,谁都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树丛里一双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萧则躲在yīn影中,忧愁地看着唯一一条离开的路,那边被无数山匪堵得严严实实。 出不去,只能躲着看人打架,无聊,想阿玉。 他又小小地叹了口气。 “主子。”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小声轻呼,一个侍卫面色诧异地出现在他身旁。 萧则茫然地抬起头,对侍卫来去无踪的本领见怪不怪,只是好奇地想他怎么来了,也迷路了么? 侍卫悄声道:“殿下不下山,难道也是来查真相的么?” 真相?萧则表情更懵了。 “属下方才发现这山匪有古怪,故想来查探一番,没想到又碰见了殿下。” 黑夜里,侍卫看不太清萧则的脸色,只轻声道:“只是这群山匪不好对付,趁着有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您快随我下山罢。” 萧则还未回答,一道淡淡的声音就突然响起:“既然都来了,还走做什么?” 侍卫面色一变,抬眼看去,不知何时一群山匪已经将退路断绝。他们全身包裹在黑衣里,若不出声,在暗夜中极难发现。 萧则看着领头人的面貌,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令牌,是他。 “军师来得正好!” 那边,络腮胡大笑道,手中武器挥舞得更加有力,对面的顾骁咬牙抵抗,额角慢慢冒出汗珠。 那军师淡淡看着表情茫然的萧则,微笑了下,然后拍拍手,接着就有山匪压着两个人上前。 正是另外的两个侍卫。 “在下知道这位公子隐蔽功夫极佳,您若是独自一人逃了,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您。所以,在下特地将公子的人给带了出来。” 萧则闻言一愣:“你要做什么?” 军师儒雅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威胁一下公子罢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侍卫虚弱地抬起头:“主、主子……别管我们。” 萧则眨着眼睛不理他,径自认真地问军师:“我能拿东西和你换么?” 说罢,他作势将手伸进怀里。 见状,军师无所谓一笑,打断萧则的动作,“公子,没什么比留下你更重要了。” 萧则茫然了一瞬,护卫挡在他身前,轻声道:“主子,你快走。” 军师闻言叹了口气,下一刻,四个山匪就冲了上去,瞬间与护卫厮杀在一起。 而萧则那边,也被几个山匪围堵在树边。 那几个山匪看着萧则靠在树gān上弱不禁风的模样,又想起柴房内张鼠死去的惨状,脸上不由露出凶残的神色,就是这个小白脸,害死了他们的兄弟! 见萧则茫然着脸没有反抗,有人直接伸手去拽他的手,“这小白脸该不是个傻子罢!” 哪知一拽没拽动,壮汉样的山匪表情错愕了一瞬。 正巧有人举着火把,他便见萧则琥珀色的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冷的没有半分情绪。 “害!”壮汉惊得后退半步,再去看时,发现他还是一副愣愣的表情。 “你怕什么?”有山匪见状大笑,“一个小白脸,你都拎不动了?” 说罢,他忽然jīng准地掐上萧则的手腕,狠狠一扭,就想将其扭断。 但是下一刻,他就错愕地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捏在了一双修长的指尖内,他顺着看去,就见那小白脸对他轻轻鼓了下脸。 这是他被扔出去前最后的意识。 壮硕的身躯被轻而易举抬起,在空中飞了片刻,又狠狠砸在树上,发出一声惨叫。 围在萧则身边的众人看着他gān净利落的动作,又看着壮汉抽搐不止的身体,被吓得齐齐后退一步。 这这……简直比老大力气还要大,不是要命么! 就连被禁锢在山匪手中的护卫二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想起临行前元帝jiāo代的话,两人对视一眼,满心的不可思议。 而萧则只是轻轻拍了拍被壮汉抓过的衣袖,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再一次慢吞吞问道:“你真的不换么?” 军师早已被他那股诡异的力气给惊到,面色苍白,在看到他手中的令牌时,顿时脸色大变,急火攻心道:“你从哪儿来的?” 萧则脸上浮现出一丝羞红,腼腆地摸了摸脸:“从你屋子里拿的,忘记放回去了。” 说完,还感叹似的补了一句,“你的屋子好破哦。” 军师:“……” 作者:我以为可以在四千字内写完,现在,可能还需要一个四千字。 第四十八章 萧则说完后就静静站在原地,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脸上还挂着腼腆无辜的笑。 四周的山匪看了眼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害气息, 又看了眼军师脸上乍青乍白的神色,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只是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那小白脸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宝贝,竟惹得山寨里最沉得住气的军师如此失态。 军师眯起眸子看着萧则, 眼底闪过一丝yīn霾,片刻后, 他才讥讽地笑了声, “公子好本事, 是在下小瞧你了。但公子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偷我的东西,有没有想好后果。” 他说到最后, 眼神彻底冰冷, 露出咬牙切齿的冷笑。 萧则慢吞吞“啊”了一声, 表情好似陷入茫然。 与此同时, 军师厉声大叫:“还愣着gān什么?全都上去给我抢!” 四周的山匪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犹豫, 前一个倒霉鬼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想去送死。 军师见状气极,“你们十几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吗?” 而就在这时,三个侍卫趁着山匪松懈之际, 猛地发力挣脱禁锢,山匪一时不备,转瞬间让他们蹿出几步远。 身形灵活,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军师脸色大变,还未出声,就见萧则将令牌往怀里一藏,也跟着人往后退,一切好像都仿佛商量好一般。 电光石火间,军师脑中一切景象串联起来,他这才愕然发现,这人根本就没想把东西jiāo出来,一切不过是在为侍卫恢复体力拖延时间! “主子,您先走,我等为您断后!”侍卫声音紧绷。 他们是奉命来保护殿下的,让殿下为他们涉险也就罢了,断后这件事都做不到的话,还要他们有何用。 话落瞬间,身后穷追不舍的山匪又增多了一批。 那是方才前去围攻顾骁的山匪,此刻都聚在一起,举起武器同时追击四人。 那边顾骁最终还是抵不过车轮战,被络腮胡一举拿下。他低垂着眼,狠狠喘息,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对着萧则游走在夜色里的背影露出一丝冷笑,“萧则,你跑了算什么本事,温之玉可跑不掉。”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穿透重重人影,蓦地传到萧则耳中。 萧则一顿,克制不住地回头,脸上尽是茫然。 但就是这么一顿,却已经让山匪追上了身,一个莽汉举起大锤狠狠朝着萧则背后一砸。 “主子!”侍卫惊恐地叫出声。 “唔——”他闷哼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骤然倒了下去。 不出片刻,山匪就将萧则团团围住,军师冷笑着将令牌从他身上搜出来。 期间,萧则一动不动,只有微睁的眸子和胸膛淡淡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公子还跑么?” 军师面色嘲弄,随即毫不客气踢了萧则一脚,在看到脚边之人没有半分所动的模样,顿时邪火愈盛,yīn沉地笑了下后,就将萧则往山匪中间一踢,“jiāo给你们了,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位公子。” “是,军师!” 重伤的萧则这群山匪看来,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当那身恐怖的力气消失之后,他们对他的恐惧也一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底觉醒的血腥与凶残。 “这个小白脸,将咱兄弟害得这么惨,杀了他都难泄我心头之狠!” “哼,还以为是个有能耐的,原来一锤子就能砸倒!” “兄弟们,把他剁碎了去山里喂láng如何?” 沉浸在报复之中的山匪们并没有发现,倒在地上的萧则表情异常平静,仿佛感受不到痛苦,原本清澈的眸子中变得空dòng无神,瞳孔却在急剧地收缩放大。 “阿玉……” 他低声喃喃道。 他好久没见阿玉了,顾骁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跑不掉,阿玉明明答应过他,要乖乖待在客栈里的。 对了,他想起来了,阿玉是个骗子,难道这次阿玉又骗他了么。 还是说,有人趁着他不在,骗走了他的阿玉…… 随着这个想法的升起,萧则的脸上神色愈发空白,清浅的异色眼眸却仿佛浸染上了血色,无端有些yīn沉。 那边,络腮胡yīn笑着拍了拍顾骁的脸,“小子,你是故意叫他的吧?那小白脸本来都快跑了的,结果你一出声,他就停了。” 闻言,顾骁脸色不变,只是偏过头,躲过络腮胡的动作。 络腮胡见状也不恼,只哈哈大笑道:“果然又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说罢,他抓着顾骁的头发将他的头猛地抬起,面色狰狞道:“为了不白费你一场苦心,我一定让你们俩都活不过明天!” “首领,今日山中肯定不止潜伏了他一人。”军师走到络腮胡身边,重新恢复了他儒雅的模样,淡笑道:“不如将他当做幌子,引那群人出来,再一网打尽。” 络腮胡点头:“军师所言极是。” 说完,他顿了一下,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军师问道:“刚才那小白脸拿什么东西威胁军师我瞧着甚是眼熟,颇像我一旧物。” “首领估计是看错了,那是我族中祖传之物,怎么会是您的旧物。”军师面如常态,心中却陡然划过一丝不悦,这个蠢物,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络腮胡低声怪笑起来,“是么?军师给我看看罢,我生无父母,倒是挺想见见军师的祖传宝贝。” 他的眼神露出一丝贪婪,军师一向喜欢他这种神色,贪婪便代表有弱点,好控制,没想到今日他又将目标转向自己。 只是这东西不能给,军师垂下眸子,心想该如何将他骗过去。 络腮胡却已经等不及了,“军师,别那么小气……” 他的声音突然一顿,骤然眯起眸子,与此同时,迅速伸出一只手朝向军师。 而军师却以为络腮胡是想硬抢自己的东西,不由往后轻轻一退。 “噗——” 军师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眼贯穿自己胸口的尖刀,恐惧凝成他眼中最后一丝存在。 身后的人柔柔地轻笑了下,缓缓抬起头,夜风骤然chuī起他的长发,露出一张苍□□致,却染了点点血珠的脸。 隽秀柔和,温润无害,一点一滴都似清凌凌的水揉成的,却无端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络腮胡压住心中的恐惧,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子,猛地握紧武器,凶狠道:“你杀了他!” “嗯?”萧则抽出刀,军师没有支撑的身体蓦地倒下,他低眉轻叹了声,“那又如何?” “敌国之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的声音太淡,几乎在说出来那刻,就飘散在夜色里。 络腮胡听不见,他也不想听见,此刻,他怒火攻心,只想让这个人偿命,“去死吧!” 他举起武器,将毕生之力倾注于一刀之中,落下速度之快,带起阵阵森然刀气。 萧则偏了偏脑袋,轻笑着地举刀向迎,几乎是在刀刃相接那刻,两把刀骤然间碎裂,残片纷飞,瞬间遮住视线。 络腮胡心中一喜,握起拳头就穿过无数刀片猛地向萧则砸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喉间一凉。 “你……” 怎么会这样…… 庞大的身躯带着不可置信,“轰”一声倒在地上,也让无数山匪从震惊中回神。 他们下意识拿着刀后退,萧则每走一步,就有人往后退三步。 这个人太古怪了,怎么会有人顶着一张温润无害的脸,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的头领呢。 几个侍卫挣扎着爬起来,却也不敢靠近半步,他们太熟悉萧则,熟悉到一眼就看出这个人与平日里呆呆愣愣、极好说话的殿下,根本不一样。 还是那熟悉的表情和动作,可眼前之人却给人一股煞气冲天之感,像是被惹怒的恶shòu,连外面那层伪装的皮都还未褪尽,就忍不住伸出利爪。 但萧则的目标不是他们。 顾骁虚弱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他感受到有人停在他身边,便缓缓睁开眼,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在这一刻,胆颤心惊。 萧则定定地低头看着他,一滴血珠从他苍白的侧脸划落,琥珀色的眸子中翻滚着暗流,“我的阿玉在哪儿?” 他的声音沙哑,尾调轻扬,带着一股不急不缓的优雅韵味。 可只有顾骁明白,他这看似轻飘飘的问句下,是自己身后不断冒出的冷汗。 “我……不知道。” 顾骁闭上眼咬牙道,他的手臂仿佛又在隐隐作痛,一下又一下牵动他的神经。 萧则毫无温度地笑了下,嘴角弧度诡异,“这就是你的回答么,我不太满意呢,看来顾将军的手是真的不想要了。” 闻言,顾骁浑身一僵,失声道:“果然是你!” 萧则却已经缓缓拿起一块尖刀残片,淡淡地说:“不想要,那就断了罢。” 顾骁瞬间从背后升起一股寒气,那一刻,他几乎嗅到对方抬手间带起的血腥气。 他突然就不想隐瞒了。 有什么比知道自己因一念之差失去所爱更痛苦的事呢? “是侍卫。” 顾骁嘴角笑容恶劣,“你留在温之玉身边的那个侍卫,背叛了你。这个答案,你满意了么?” 话落瞬间,五步之远的侍卫脸色齐变,“不可能!” 顾骁看着萧则面无表情的模样,大笑道:“我的人传来消息,你走的那日,她就被带走了。你猜猜,这么久了,她还活着么?” 阿玉还活着么? 萧则深邃的瞳孔里幽幽泛着波光,他猛地一脚踩上顾骁的胸口,轻声道:“别说我不爱听的话,不然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承王……”顾骁痛苦地闭上眼,嘴角蔓出一丝血色,“是我们看错你了。” “萧御要到了。”萧则突然道。 “你说什么?”顾骁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愣。 萧则垂着眸子,嗤笑一声:“蠢货,你以为萧御会放你一人来么,恐怕等你死了,他就会将这里一网打尽。” 山匪不敢正面对抗萧则,此时听了他的话,更想偷偷摸摸逃走,然而下一刻,一块残刀就瞬间划断他们的脚筋。 “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 “他这个疯子!” “他想gān什么?” 山匪们彻底慌乱起来,他们此刻没了头领,四处逃散,却又被几个护卫拦住退路。 萧则握着残刀,眉目间一片平静,“dàng平四十八座村寨,八百一十四户人家,劫持赈灾银款千万两,按晋朝律例,当斩。” …… 当微亮的天光照亮西山一角,山林中陷入一片死寂,萧则沉默地提着刀转身大步离去。 ——他已经等不及了。 阿玉,等我。 作者:感谢小栖和灿烂一夏小天使的营养液~ 这章 要念富qiáng民主文明和谐 第四十九章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当房间内唯一的光源被堵住后,白天与黑夜也失去了意义。 温之玉眼睛微阖, 静静地靠墙坐在chuáng上, 外面的一切都与她隔绝,封闭的屋子内只她清浅的呼吸声。 但她知道,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查看她的情况,他们不会让她死。 却也不会让她好过。 黑暗静谧的空间, 能无限放大人的不安与恐惧。 “咚、咚。” 温之玉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多久了, 一天……两天……或是更久? 然而, 除了最初的那碟清水和馒头, 再也没有人出现过。 她猜错了。 也许背后的人根本只是想把她bī疯,并不想和她谈条件, 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比一个正常的女人更好控制。 她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脑子里却一次又一次想到萧则。 他回来了吗?有没有受伤? 是否发现她被人带走了? 他能找到她么? …… 没有人和她说话。 也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的匕首被搜走了, 她只有一根簪子。 …… 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银簪, 一下又一下划过墙面, 企图制造出一点额外的声音。 银簪的主人面色苍白如纸,黑黝黝的眼珠一动不动, 神色中却隐隐露出一丝癫狂。 “姐姐,你怎么了?”温团子急切地大叫着。 温之玉恍若未闻,只是手中的动作愈发狠厉。 * 李老四靠在密室外,听到里面一下比一下刺耳的声音,嘿嘿笑了一声后, 才扭头去告诉侍卫:“陆乙,那个女的快要不行了,现在正拿东西划墙呢,再等一会儿,估计就要自残了。” “这么快?”陆乙有些惊讶。 “你懂什么?”李老四面露不屑,“这种手法我用过上百次了,就连一个大男人,不出两天都会崩溃,她一个深闺妇人还能撑多久。” “那你看着点,别让她死了,我立马去通知人。” 密室的门被突然打开。 一束光猛地照进屋子,也照亮屋内的人。 她此刻的模样着实不太好。 发丝凌乱,面无血色,像一朵失了水的花,轻轻一折,就能轻易将其摧毁。 来人站在门口淡淡地看了几眼,确定她是真的不行了,才鞠躬行了一礼道:“见过承王妃,几日不见,招待不周,请多见谅。” 他的态度宛如对待最尊贵的客人,举止言谈彬彬有礼,一如之前模样。 话落,好一会儿后,才听见女子沙哑疲倦的声音响起:“……竟然是你。” 王直居高临下地看着歪倒在榻上的女子,似笑非笑地说:“是在下,承王妃看起来似乎不太好,需要王某为您请大夫么?” 温之玉捏紧簪子,并不相信他的话,“你们……是谁的人,抓我来是……想要做什么?” 王直负手而立,温温和和道:“若不是您太难见,我们也用不着废这么多功夫,将您绑来这。至于我们的身份,王妃不必担心,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不会要了您的命。” 闻言,温之玉面上露出一丝讥讽,“不会要命……”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恐怕我再晚点崩溃,就不是要命这么简单了罢。” 王直笑了起来:“王妃何必如此直言不讳,给自己一点幻想也是好的。” 温之玉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突然冷不丁地道:“你是故意让萧则去西山的。” 他既然从头到尾都没安好心,那几日前去客栈找萧则,劝他去参与剿匪事宜,也必定是事前计划好的。 王直被她单刀直入的话问得一顿,低声笑了下道:“不错,西山上自然也有人来招待承王殿下,也许不过一日,您就能和他团圆了。” 温之玉听他一番话,顿时明白,他们与西山的那群匪徒有勾结。 而最开始,萧则并未计划去西山,种种一切不过源于萧御的暗地威胁。 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心里慢慢凉成一片,到底还是她太过于心急,想要查清江淮城之乱的幕后黑手,一时之间,竟忘了官匪勾结的可能。 那之前几次剿匪的惨败,就说的通了。 有官府之人暗地通风报信,加上西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恐怕萧则这次前去也同样凶多吉少。 温之玉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脸色逐渐灰败。 王直盯着她看了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王妃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后,还要请王妃您出演一场好戏。” 密室的门又关上了,这次那扇窗户被留了下来。 待脚步声都远去后,温之玉蓦地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哪里还有半分疲倦虚弱的模样。 温团子见状,颤颤巍巍地开口:“……姐姐?” “嗯?” “你、你……”怎么会这样? 它还未问出口,就见温之玉诚实地说:“装的。” 温团子:“……” 它感觉自己的感情受到欺骗。 温之玉似是看出了它的想法,思考了片刻,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团子的奶音太打扰我发挥了。” 要让别人相信,势必要让自己先相信。 让她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小奶音的情况下,还能装出一副痛苦疲惫的样子,未免太为难她了。 温团子话都说不圆溜了,“你、你……” 温之玉起身下chuáng,拿起摆在地上一动未动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坐以待毙从不是她的性子,自进到这间屋子开始,她就在想他们的目的。 在知道这些人想将她bī到崩溃时,温之玉便顺势演起来,从头到尾未进一食,演得三分真七分假。 “两个时辰后,那些人估计要带我出去。” 温之玉看了眼从窗外漏进来的光,“现在是白日,我们还在城内,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是想带我出城与同伙汇合,途中势必会经过城门。” “姐姐要做什么?” 温之玉眸底幽幽:“想让我演戏,也得我愿不愿意。” 一个时辰后,陆乙打开了密室的门。 靠在墙上的虚弱女子忽然睁开了眼,锐利的眸子在看到他后又冷冷地阖了下去。 “王妃,您休息好了么。”陆乙轻声问。 见温之玉闭眼不答,他也不在乎,径自端来一碗水,递到她面前,“是您自己来,还是属下帮你?” “……这是什么?”温之玉顿了顿。 陆乙笑道:“让您能乖乖和我们出去的东西。” 他见温之玉眼神冰冷,以为要自己上手灌下去,哪知下一刻,就看到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接过水一口气全部喝完。 陆乙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是被关怕了么,今日竟然这么识相。 不出片刻,温之玉就感觉脑中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连耳边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偏偏的,她还能在这种迷糊中保持一丝清醒,不至于让她彻底晕过去。 ……应该是一种特制的迷药,她想。 “王……妃,得罪了。”时远时近的声音响起。 温之玉眼前突然一片明亮,摇摇晃晃中,她明白自己似乎是出了密室。 很快,她又感觉自己斜靠在一个地方,熟悉的颠簸的感觉让她知道现在是坐上了马车。 她立刻狠狠一咬舌尖,勉qiáng清醒半分。 “让太守大人出来说话!” “为什么山匪还没有剿除!” “城外都是吃不饱的人……” 逐渐清晰的声音传入耳畔,温之玉闻言一惊。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原书中朝廷重新拨款赈灾的最初原因,就是有百姓聚众□□。 不知道是不是迷药的原因,在她脑海昏沉的时刻,温团子也仿佛沉睡了一般,让她此时找不到任何可以集中jīng神的点。 口中血液的腥气在蔓延,温之玉亦不知晓自己究竟咬破了多少。 只能根据耳边的声音来判断自己是否进入昏迷,聚jīng会神之下,她感觉马车的速度逐渐放慢。 “站住,你下来。”陌生的声音。 是城门前的出入检查。 温之玉闭着眼,脑中迷药的药效愈发厉害,全身上下软绵绵的让她使不出半点力气。张嘴间,喉咙里也只能发出几丝意味不明的轻哼,弱不可闻。 “车上是什么人?” “是我家夫人……出城看望家眷。” 她要起来,苍白的指尖狠狠陷入掌内,qiáng烈的痛感刺激得她爬起身。温之玉喘了口气,然后咬着牙,猛地将头撞向马车。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嘭、嘭…… “怎么回事?”官兵眼神一凝,狐疑地看着不断发出声响的马车。 陆乙脸上划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尴尬地笑道:“我家夫人有些毛病,官爷你懂的。” 他指了指脑子。 “是么?”官兵心下生疑,欲要上前掀开车帘。 陆乙急忙拦道:“官爷,我家夫人身体虚,不能见了风。” “又是脑子有病,又是身体虚,你该不是在玩我罢。”那官兵冷笑,“你这般心虚,说,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人?” 声音越来越近,温之玉眼中闪过喜色,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马车上一撞。 嘭! “让开!” “官爷,不能啊。” 两相对峙之间,突然有人从围观的百姓中拎着药包侧身出来:“等等,那是我府上的。” 官兵一顿,看清来人是谁后,他脸上立即浮现出恭维的笑:“原来是王大人府上的,这这……” 他看向已经没了声响的马车,神色变得有些惶恐。 王直淡淡地瞥了面色慌张的陆乙一眼,才举着药包笑道:“无妨,你也是例行公事。我方才去买药去了,一时竟然忘记给令牌。” “我家夫人不能见风,你行个方便罢。”他笑着补充了一句。 官兵哪能不从,连声道:“自然,自然。” 马车重新动起来。 王直微微掀开车帘一角,对着车里已经失去全身力气的女子轻笑道:“夫人,你少用些力气罢,还得留着见人呢。” 温之玉微微动了动唇,一阵阵的眩晕袭上她的脑海,方才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那最后一撞上,她只能从唇间吐出一个微不可闻的“滚。” 王直笑了,蓦地放下帘子。 整个马车内又只剩下温之玉一人。 声音,气息,画面全都离她远去,她仿佛陷入了一场迷离之中。 隐隐约约间,竟然听到萧则在喊她的名字。 怎么可能,他还在西山…… “吁——”马车陡然颠簸了一瞬。 王直惊道:“怎么回事?” “……刀,一把刀!” 陆乙惊恐的声音从车外响起,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插在身旁的刀刃,若不是他恰好偏了头,这把刀定会从他的脑袋中穿过! “是谁!” 他猛地抬头看向人群之中,那里,就是大刀挥来之地! 作者:网课使我从日更党,变成三日两更党,我痛哭流涕,嗷呜。 第五十章 周围的百姓早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四散着逃开。此刻远远地站在几米之外, 神色惊疑地看着此处。 陆乙满脸恼怒地看向人群, 意外对上一双冰冷幽深的眸子,里面的戾气让他下意识一惊。 他忍不住将目光移到对方的脸上, 下一刻他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主、主子……” 哪怕这人面无表情, 眼神冷厉,可那张脸, 熟悉得过分, 正是那个他跟了两月有余的“主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正巧碰上他们出城的马车。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我的阿玉也在马车里么?” 萧则淡淡地笑起来, 仿佛并没有看到陆乙惊恐的面色,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向毫无动静的马车, 神色专注。 他气息平和,声音温文, 恍惚间让陆乙感觉之前的戾气都是股错觉。 “主子, 您不是在西山么?”他掌心一片冷汗, “夫人她, 她……” 王直细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进他的耳朵,“你怕什么, 别说承王一切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以他的本事,还能拦住我们不成?” 闻言,陆乙猛地一顿, 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陷入惊慌之中,乱了阵脚。 他看了眼依旧盯着马车不放的萧则,提着的心突然定下来。 这个“主子”有多好糊弄,他是知道的,只要能瞒住他,他们今日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这样想着,陆乙下车恭敬地行礼道:“禀告主子,是夫人让我随着王大人出城察看灾民情况的,夫人并不在马车上。” “哦?”萧则似笑非笑地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陆乙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似乎忘了什么,忍不住抬头看向萧则,“主子?” “阿玉之前很信任你,可惜你担不起那份信任。”幽幽一声叹息。 话落,陆乙恰好对上萧则的眸子,肉眼可见的薄凉笑意让他脸色一僵,全身下上寒毛瞬间倒立,直觉告诉他要后退,可下一刻,剧痛就从腿上传来。 随着一声惨叫,他“轰”一声倒在地上。 “我的腿!”他面容狰狞地大叫。 “饶你一命,留给阿玉。”萧则指尖夹着一片残刃轻笑道,满含血气的眸子陡然瞄准马车。 那边,王直心中大惊,在萧则转头看向他的那一刻,蓦地抓起马车的绳子。 烈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腿,就朝着城外迅速冲去。 马蹄所过之处,惊叫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 王直两眼通红,咬着牙,疯狂打马。 要逃,一定要逃出去。 他直觉,这个承王不对劲,落在他手上,自己就完了。 与此同时,颠簸的马车使陷入半昏迷中的温之玉微微清醒半分。 “殿下……”她好像听见萧则的声音了。 这时,马车一个急转弯,温之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车壁,剧烈的疼痛使她脸色一白,却也让她将车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是萧则,她没听错! 她眼底一阵喜色,被迷药侵蚀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出去,让萧则看到她。 马车内越来越颠簸,温之玉挣扎着稳定身形,通过被风chuī起的车帘,看见马车正疾驰在城门前的大道上,两边是无数被马车撞倒擦伤的灾民。 这个疯子! 她咬牙估测着跳车的可能性,发现以她现在的力气,最多爬到车门,一不留神摔下去,都有可能被马蹄践踏至死。 “拦住马车!” “前面的,站住!” 这辆古怪的马车迅速引起了官兵的注意,几乎是在它撞倒第三个人开始,大批士兵就在后驾马追赶。 萧则径自从官兵手中夺过一匹大马,被夺马的官兵怒目圆睁,还未开口,就被扔到怀里的一块令牌吓得腿软,“让开!” 萧则此刻眼底满是血色,一身戾气冲天,看向马车的眼神森然无比。 他的阿玉,在他眼底被带走了! 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萧则手中的残刀蠢蠢欲动,但几乎在被抛出去的那一刻又猛地收回来。 不能,阿玉还在马车里,这样可能会伤了阿玉。 哪怕他有一百分的把握能在杀了那人之后,控制住马车,他也不愿意让阿玉冒险。 王直听见身后逐渐清晰的马蹄声,一种被瞄准脑袋的凉意瞬间从背后升起。 该死的!他忍不住咒骂一声,早知道就不该听那些人的馊主意,将温之玉折磨一番后才带她离开。 只要再早半天,不,一个时辰,他就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 事到如今,只能放弃已经到手的人了。 王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在经过一个岔路时,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同一时刻,他纵身一跃,在地上打了个滚后,瞬间消失在人群里。 而那匹马,则在受惊后,更加bào躁地带着马车狂奔。 此时,温之玉死死抓着马车内的座椅,而在迷药和马车的双重作用下,她的力气大打折扣,只能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 车外哭喊声一片。 接到消息的官兵拦在必经之路上,在看见马车无人控制时,立即下令道:“将马she死!快!” 话音未落,一只箭几乎在转瞬间she入马的脑袋,却未将它she死。狂躁的马蹄高扬,下一刻又狠狠砸在地上,彻底陷入惊慌中的马连带着马车也剧烈抖动。 “怎么回事?谁she的?” “不是我!我还没拿箭!” “还有人,车里有人被甩出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纷杂的声音瞬间消失在耳畔,萧则睚眦尽裂看着被甩向马蹄下的人影,“阿玉!” 他的阿玉! 温之玉只感觉手中的力气骤然消失,她似乎飘向了半空,又迅速落下。 耳边是马痛苦的嘶吼声,她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两道高扬的马蹄,以一股决然的力量朝她砸下。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马下一死。 不知道她死之前,还能不能看见萧则。 她都听到他声音了,还不能看一眼的话,未免也太亏了,好歹让她看看他有没有受伤罢。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刻,耳边所有的声音蓦地消失,一股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包围住她。 ——凛冽的,风雪般的,属于萧则的气息。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一双手却不容拒绝地轻轻盖在她的眼睑上。 “阿玉,别怕。” 一个整日吃甜食的人身上,怎么会带着这样的味道呢。 她曾无数次好奇,却在此刻顿悟。或许,这就是他天生的,与之俱来的气场。 我不怕。她答道。 耳边的呢喃盖住疯马的嘶吼,喷溅的鲜血染上他的衣角,疯狂的马在力竭之后,轰然倒地。 温之玉贪恋他身上的味道,紧绷了几个日夜的神经彻底松懈,任由自己陷入无尽的沉睡。 许久,萧则似有所感地松开怀里的人,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疲惫秀美的面容,在触及她嘴角的一抹红时,眼底陡然闪过一丝戾气。 他伸手想要将那抹血迹拭去,却发现自己手上亦鲜血淋漓。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块残刀亦插进他的掌心。 一把残刀,可伤人,也可伤己。 萧则像是意识到什么,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他错了,他早就应该认识到,自己这把残刀,无论多锋利,多顺手,总有一天都会让他后悔。 “阿玉,你会原谅我么?”他幽幽地在她耳边叹道,小心地将人抱进自己怀里,然后站起身慢慢向城内走去。 四周的人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散开一条路。 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目睹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子一刀砍死疯马,也见过这男子抱着女子面露悔色。 “主子,这人怎么处置?” 剩下的三侍卫之一面无表情地拖着失血昏迷的陆乙请示。 如今,他们早已见识过萧则的狠厉,虽不知面前之人为何变化这般大,却隐隐有将他奉为主上的意思。 从前,他们隶属于元帝,此刻,他们甘愿诚服于承王。 萧则垂下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只能让人感觉其中的森森冷意,“把他背后的人给我bī出来,然后留一条命,给夫人处置。” 他的阿玉,向来喜欢亲手报仇。 “另外,去查查那只箭,到底是谁she出来的。” “是!” * 客栈内,虽只有几日未归,却宛如隔世。 萧则见温之玉轻轻放在chuáng榻上,此时,侍卫都被他派了出去,他看着温之玉脸上或轻或重的伤痕,眼神暗了暗。 半晌后,萧则取来清水和毛巾,一点一滴地小心擦拭伤口。 有时,温之玉微微闷哼一声,他便顿一下,等人眉心舒展开,他才重新开始。 逐渐的,脸上的伤口都处理完毕,萧则的目光又落在她的唇边。 他记得,这里流过好多血。 修长的手指上裹着一层细软的毛巾,然后轻轻沾了点水,朝着温之玉唇探过去。 可一向安静的女子仿佛察觉到什么,皱着眉,紧抿着唇不愿张开。 “乖……” 不知有谁微微叹了声,将她皱着的眉抚平,然后倾身用指尖在她唇上试探地碰了碰。 熟悉的气息安抚了她,温之玉不自觉放松了自己。 淡粉色的唇被轻易打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点点血迹。 萧则伸出手指,眉目平和地检查她嘴里的伤口,“阿玉怎么对自己也这么狠心?” 声音很小,带着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深意。 粉色的舌尖上,或大或小数十个咬痕,足以见当时情况的惨烈。 见状,萧则眼中戾气一闪而过,“阿玉,我会替你报……” 他突然一僵,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由得拧起好看的眉。半晌,他将手指慢慢从温之玉口中抽出,一点子水色沾在唇上。 这次,他却连擦都未擦一下,半掩在黑暗中的脸神色有些莫名。 不知过了多久,萧则看向沉睡不醒的温之玉,想到那些藏在身体各处,不知轻重的伤痕,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 一个时辰后,侍卫从城外回来,得知温之玉还未醒来,斟酌着向萧则建议去请大夫。 “好。”萧则负手而立,面色淡然,“记得要找女大夫。” “……是。” 不知为何,侍卫从萧则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难缠之气。 他低下头暗道,哪怕是换了张皮,里面的芯子一下子也换不了,殿下还是熟悉的味道。 待侍卫离去,萧则转身进了房间,下一刻,他就感觉房内的气息变了。 应该是阿玉醒了。他心想,然后露出一抹淡笑,抬头看去。 chuáng榻上,温之玉半支起身子,锐利的目光与他对视,然后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是谁?” 作者:有谁能想到,我还有五千字榜单没写呢 第五十一章 萧则脚步一顿,并不躲避她的目光, 琥珀色的眸子安静淡然地注视着她, “阿玉……” 熟悉的称呼让温之玉瞬间蹙眉,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 萧则叫她时总带着一股轻快无忧的气息,而眼前之人, 虽长着一副同样的面容,但语气中的冷寂缥缈绝对不属于萧则。 “你不是萧则, 你是谁!” 她厉声质问, 却不想牵动了嘴角的伤口, 剧烈的刺痛感传来,让温之玉忍不住浑身一颤, “嗯……!” 这一颤仿佛让全身上下的伤口都觉醒过来,骨头顿时一阵酸软, 她眼前发黑地往榻上倒去, 却在下一刻结结实实地倒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小心。” 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 温之玉浑身僵硬, 挣扎着试图逃离。下一刻,一只苍白的手轻柔又不可抗拒地覆盖在她的背上, 一点点将她按进怀里,“别动。” 萧则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你吃的药有问题,加大了伤口的痛感,如果不想痛上一整天, 就乖乖躺着别动。” 鼻息间全是对方冷冽如风雪般气味的温之玉面色涨红,她想一巴掌将这人拍开,却发现自己一动就像是拿刀捅了伤口一般,只能小心翼翼地窝在他柔软的怀里减少痛感,连抬个手指都费劲。 忍了又忍,在躺在对方怀里和躺在chuáng上对峙之间,温之玉迅速做出选择,“把我放在chuáng上!”她命令道。 “嗯。”萧则慢悠悠地应了声,抱着她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照旧将人锁在怀里,“chuáng榻上很硬,那个药才开始发作,睡着还是很疼。” 言下之意就是,你除了这个地方,哪里也别想去。 温之玉眼角直抽,无数次在心底痛骂绑架她的幕后黑手。 此刻,她倒是无比希望自己脑海还是模糊的,至少不用清晰地感受到他缓慢跃动的心跳。 “还疼吗?”她听见那个人低声问她,有手掌轻柔地抚过她的头顶,安慰似的揉了揉满头乌发。 温之玉眼神冰冷,只恨自己现在还没恢复正常,否则……她深呼了一口气,不甘地闭上眼,咬牙道:“你是谁!” 她的殿下又在哪儿? 昏迷前,她脑海一时混沌,竟没分清这人与萧则的区别。现在回想起来,除了一张脸,这人哪里都与她家的呆殿下不一样。 他顶着一张与殿下同样的脸,是想做什么?她的殿下此刻又遇到了何事? 萧则闻言沉默了片刻,缓缓弯起嘴角,勾着她的一丝黑发,缠在手心,漫不经心道:“阿玉,我就是萧则啊。” 该死,他的阿玉怎么会认不出他了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平静淡然的眸底陡然卷起一阵风làng,关在深海的恶shòu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禁锢。 “不可能!”温之玉目光锐利:“殿下去了西山,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 萧则目光深深:“自然是想阿玉了。” 至于西山的事,不能让阿玉知道,阿玉会害怕的。 而他这种话,温之玉怎么会相信,她冷冷一笑,挣扎着伸出手,就想要摸上他的脸,早就听闻世上有奇技可易容,这个人一定是画了一张与萧则同样的面孔。 而她这点力气在萧则看来无异于幼猫伸爪,在得知她的意图后,他懒洋洋靠在chuáng榻上,一手将温之玉搂紧,一手牵着她的手腕抚上自己的脸,“摸吧,若是摸不出来,阿玉可不能说胡话了。” 柔软的指尖颤抖着抚过每一寸肌肤,从眉眼到嘴唇,萧则看着她疼到脸色发白也要摸清楚的样子,默默阖上了眸子。 半晌后,他一把抓住温之玉的手,从怀间取出手帕,轻轻擦掉她额角露出的汗珠,“阿玉,第三遍了,你就这么不信我是萧则么?” “不……不可能……”温之玉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毫无一丝破绽的脸,再看他脸上陌生的神色,忍不住别过头:“殿下不是你这种样子!” 似是觉得她的话过于可笑,萧则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弧度,手指抚上温之玉的脸庞,轻柔又qiáng势地将她的脸转向自己,目光幽深:“那萧则是什么样呢?这样的么?” 说罢,他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纯善gān净的笑,连琥珀色的眸子都猛然清澈起来,一眼到底,“阿玉。” 他轻声叫着。 温之玉浑身一震,“你!” 萧则表情纯然,慢吞吞道:“原来阿玉是喜欢这种样子么,那我倒是可以为了阿玉一直这样呢。” 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温之玉闭了闭眼,猛地挥出一掌打萧则的脸上,“滚!” 房间里蓦地安静下来,萧则偏过头,缓缓舔了一下嘴角的痕迹。温之玉打得不重,或是说,她没办法打重。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抽搐着手的女子,低低地笑了声,“阿玉不喜欢么?” “别用那副样子和我说话。”温之玉惨白着一张脸,“你不是,不是……” 萧则碰了碰她的手心,叹道:“我是。” 温之玉欲要抽出手,就听见萧则低声在她耳边,将一件件往事清清楚楚地说出来,随着他的声音,萧则往日的模样不断地浮现在她眼前。 她从未知道,自己的记性竟好到如此地步,竟与这人说得分毫不差。 “阿玉,你怎么会认不出我呢?”萧则抱紧她,下巴靠在她的肩头,“我可全部都记得。” “别说了!” 她奔溃地低吼。 萧则的话无异于在一遍遍提醒她,你被骗了,被无数次私心想要保护的人给骗了。 多么可笑,日夜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竟没发现身边之人的心思居然这般缜密深沉。 该说萧则演技好,还是该说她沉浸在假象里不愿睁开眼? “阿玉,之前的我,与现在的我没什么不同。”他轻声低语。 不同么? 她早就该发现了,那么多破绽,萧则应该从未想过隐瞒。 无论是突然变化的情绪,还是平日里奇奇怪怪的动作,都在叫嚣着告诉她,这个人有问题。只有她转眼就人被迷惑,从不去想其中的秘密。 单纯无辜茫然的殿下不过是眼前之人给她看的一副假面罢了,世间从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她才是戏里的傻子,傻乎乎相信他给她看的一切。 温之玉自嘲地笑了笑,“你想要做什么?” 她该清醒了,在这个利益为上的世界,她不相信萧则只是为了看到她此刻真相大白时的出丑。 萧则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快到温之玉还未看清就瞬间消失在眼底,“阿玉在想什么?” 他低声反问,一双眸子深沉莫测,仿佛要直直地看进人的心底。 温之玉沉默地与他对视,当初就是这样gān净的眸子一遍遍迷惑住她,她仔细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人,那个几日前与她告别的殿下,从此消失在了西山,也消失在她心里。 “萧则。”她重新认识他了。 “阿玉,你相信我是谁了。”萧则抱着她满足地叹了一声。 下一刻,手腕上猛地传来被撕咬的痛感,他微微一顿,垂下眸子静静看着狠咬着他不放的女子。 “阿玉,轻一点。”他轻声道。 话落,温之玉眼神愈冷,不顾药物发作的痛楚,嘴里的动作更加狠厉,似是要把所有被骗的怒气都注入这一咬中。 萧则面色不变,仿佛感受不到痛苦,用另一只手摸上温之玉细白的颈子:“乖。” 然后一把拎住她的后颈,将人从他手腕上拎靠在自己的胸膛前,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探向她的唇。 温之玉力竭,疲倦地靠在萧则身上喘气,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时,心中更是闪过一丝报复得逞的惬意。 混蛋!咬死你! 紧接着,她就看见萧则伸出手指探向自己,“你要gān什么?呜呜……放开!” 萧则仗着她全身无力,一口捏着她的脸,一手探进口中,细细查看,“阿玉乖,张开嘴巴让我看看。” “混蛋……放开我!” “啧,又多了一个口子。”他径自喃喃道,惩罚似的按了按温之玉的唇,“阿玉可不能说话了,伤口都好不了了。” “呜呜……” 温之玉满心怒火,恨不得一下子把那根手指给咬断,萧则看着她双眼怒瞪自己的模样,想了想,用手盖住她的眸子,“阿玉也别看了,对伤口不好。” 我淦! 饶是温之玉气的浑身发抖,在药物的作用下也只能仍萧则摆布。 当他完成检查大业之时,温之玉已经彻底虚脱,萧则将她脸上的汗珠都擦净,然后小心将人塞进被窝里,“阿玉好好休息,我去帮你看看大夫来没来,待会儿再来看你。” “滚!”温之玉愤怒地骂了一句,“我不想看到你!” “那可由不得阿玉了。”萧则倾下身子替她掖了掖被角。 等他走出门后,温之玉的怒火才逐渐平息下来,后知后觉的,她发现自己好好躺在chuáng上,除了嘴中有些痛感,全身上下柔软得不行,哪里有半分痛楚。 那之前萧则说的chuáng榻很硬,她会疼的话…… 陡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骗的温之玉一脸狰狞地咬牙怒吼:“萧则!” * 门外,萧则冷淡地看着一脸紧张的侍卫,“大夫呢?” 侍卫擦了擦冷汗,低声道:“主、主子,城内大夫都去、去周边为灾民看病去了。” 话落,他便感觉一股冷气迎面压来,不由退了一步,快速道:“不过属下买来了上好的药膏!您看……” “拿来。”萧则冷冷开口。 侍卫立即掏出瓷瓶,恭敬地递到他手上,目光所触之处,一个深入皮肉的牙印大咧咧地露在外面,上面还有不少血迹。 侍卫顿时眼神一凝,不动神色地看了又看,这个大小,看样子是女子的,咬得还挺狠。这样想着,他又掏出自己的金疮药,“主子,您的伤口。” 话还未说完,他就听见萧则冷声道:“阿玉咬的。” 夫人咬的? 侍卫有些愣愣,主子做了什么,要咬这么狠? 哪知萧则说完这句话后,就径自去了隔壁的房间,半点要处理牙印的意思。 房间内空无一人,萧则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黑,胸腔内血气翻涌,隐隐有吐血的冲动。 他闭着眼,qiáng行按下喉咙中的腥甜,踉跄了两步,才倒在软椅上。 苍白的面容露出一丝疲倦,萧则抿着嘴,额角无声无息地冒出细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目光落在渗血的咬痕上,低声喃喃,“自作自受,这是你应该的,萧则。” 但若是让他放弃阿玉……不,不可能。 阿玉,你答应过我,会永远陪着我的。 想到温之玉愤恨仇视的目光,萧则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站起身,握着药膏,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敲了三次后,萧则便径自走进去。 一个枕头迎面而来,他一顿,直接伸手接过,抱在怀里。 看来是恢复一点力气了。萧则心想。 “你给我滚!”温之玉躺在chuáng上恶狠狠对着他道。 萧则看过去,发现她只能动一只手,现在正在chuáng上摸索着任何能向他砸过来的东西。 不乖。他拧着眉在心中道,然后走到chuáng边坐下。 却不想,他的动作一下子激怒了温之玉,她伸出手就想将人拍开,力气一大,猛地牵扯到伤口,脸色霎时变白。 萧则见状,长臂一伸,手疾眼快地将人揽进自己怀里,然后趁着温之玉还未反应过来时,将她能动的手夹在腋下,瞬间将人以一种舒适却又无法动弹的姿势禁锢住。 他的动作极其熟练,温之玉眼前一闪,就发现自己转移了阵地。 “放开我!”她脸色乍青乍白,喜欢将人压在怀里说话到底是什么癖好?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变态! 萧则垂着眸子,睫毛微颤地回答她:“我怀里比chuáng上舒服,不疼。” 温之玉闻言,一张漂亮的脸瞬间扭曲,她承认,萧则怀里是很暖和,又软。 但现在,她的心肝脾肺没有哪儿是不疼的!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你不要太过分了,萧则。” 被叫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自将她的脸从他怀里抬起,目光一寸寸地扫视过去。 “你要gān什么?”她皱起眉,如果目光能杀人,萧则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萧则伸手碰了碰她的额角:“你额上有伤。” 温之玉冷哼一声:“关你屁事。” 萧则抿唇不语,指尖挑开药瓶的盖子,用手给她涂起了药。 “乖,别乱动。”他低声道,用手将人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温之玉恨得牙痒,目光碰到他手上的齿印,瞬间想要再咬一口。 涂完额头,萧则看着药膏,眸光暗了暗,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阿玉身上还有伤么?” 温之玉瞬间僵住,几乎不相信萧则能问出这句话。 她身上自然有伤,尤其是背部,在甩出马车时几乎整个朝地。 但他在这个时候,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萧则看着她变来变去的神色和僵住的脊背,便了然地将人扶起,换了个趴在怀里的姿势,微微低头就能看清整片背部。 待萧则的手碰到她腰间时,温之玉一个激灵,几乎要从他怀里跳出来,“萧则,你给我住手!我自己来!” 萧则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从怀中不断颤抖的身体得知温之玉现在似乎很恼火,他手一顿,淡淡道:“你动不了,城里没女大夫,我们没丫鬟,除了我,你没有其他选择。” 室内一片寂静,下一刻,温之玉猛地咬上了他的肩头,“你……混蛋!” 模糊不清的声音轻轻响在耳畔。 萧则却笑了下,手指挑开她的腰带。 白皙如玉的背部遍布着青紫色的瘀痕,他将发丝拨至一边,微凉的指尖沾上药,一点点的细致涂抹。 随着指尖的移动,娇嫩的皮肤上渐渐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连带着整个人都微微颤抖。温之玉紧闭着眼,发狠似的咬着嘴下的皮肉,企图让自己忽视那股怪异至极的触觉。 不知涂到哪里,她低低叫了一声,下一秒,她便感觉背后的手指停顿在原处。 “……快点!”她心中暗骂,又咬上萧则的肩,报复似的磨了磨牙。 萧则垂下眸子,擦去她皮肤上的一丝血痕。 咬得和幼时宫里的那只小狗崽样的。他漫不经心地想。 …… 终于,萧则收回了涂药的手,将半褪的衣裳重新穿戴完毕。 他面色如常,反倒是温之玉一双眸子隐隐带着水光。 “还有伤么?” “滚!” 作者:应该不nüè吧? 第五十二章 温之玉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身处一座陌生的山里, 迷雾笼罩, 看不清前路。惊恐的叫声在不远处响起,她抬头看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 “疯子!” 他扭着头大吼,恐惧扭曲的脸在见到人时却陡然爆出一阵诡异的喜悦。 温之玉皱着眉后退半步, “这是哪里?” “这是地狱。”那人面色狰狞地笑道:“你替我死吧!” 一瞬间,天旋地转, 温之玉摔在地上。 她仰头看着举刀的人, 抓紧了手中的东西。 下一刻, 他狂笑的表情突然凝结,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嘀嗒!”这是液体低落在枯叶上的声音。 温之玉屏住呼吸, 看了眼那把插在他身后的长刀,然后缓缓抬头看向逆光而来的人影。 “乖阿玉, 不要看。” 迷迷糊糊中,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 感受他将自己拉起, 奔跑在迷雾中。光怪陆离的景象在黑暗中闪烁,刀光剑影间, 她被紧紧护在身后,直到一切都恢复寂静。 萧则摸了摸她薄薄的眼皮,等她睁开眼,正正对上一双清澈含笑的眸子。她也笑起来,将一直抓在手心的点心递给他。 树林里的雾气遮住了光, 萧则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他注视着她的手心,迟迟未动。 怎么了?温之玉想开口问,却发现出不了声,只能伸手去牵他的手。 湿腻浓稠的触感让她陡然一惊,她低头一看,满是猩红的鲜血。 手被猛地攥紧,温之玉下意识挣扎,却见萧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阿玉,我从不吃那种东西。” 不,你撒谎!她拼命摇头,不知为何,眼泪突然从眼中落下来。 带着鲜血的手抚上她的脸,萧则眉目讥讽,“哭什么呢,阿玉想让我吃,我便吃就是了。” 随后,带血的点心被一点点从她手中挖出,萧则凝视着她,往日平静无忧的眸子深沉似海。 “阿玉,你看。”苍白的唇仿佛染上了血,红得有丝诡异。 随着点心抿入唇的那一刻,一丝血迹蓦地从萧则嘴角涌出,他的神情逐渐凄然,“阿玉,你为什么不看我!明明说好了要一直……” 不,别吃了! 温之玉惶恐地摇头,忍不住伸手去抢,下一刻,温热的感觉瞬间袭上她的身体,她陡然睁开眼,突然的亮光让她茫然了片刻。 随着视线的清晰,她发现眼前一张jīng致隽秀的面孔正对着她,熟悉的角度,熟悉的感觉。 “你!”温之玉脸顿时涨红,想推开萧则从他怀里逃出来,哪知这人力气大得诡异,她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撼动半分。 “做恶梦了?”萧则垂着眸子淡淡地问道,一只手抚上她的脊背,避免动作让伤口加重。 “和你无关。”温之玉深吸一口气,将那个诡异的梦从脑海中散去,才冷声道:“承王殿下,你什么时候才能戒掉乱抱人的习惯。” 自从萧则换了个性子回来后,她不是在被抱进怀里,就是在被抱进怀里的路上。她又不是个废人,并且,她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眼前之人脑子有病,她现在半点都不想见到有关他的任何一件事。 “你的伤还没好。”萧则慢悠悠将人抱紧了点,“刚才似乎又做恶梦了,乱动差点弄破了伤口,我这是为你着想。” 温之玉闻言,定定地看着他,冷不丁地道:“那个迷药的药效已经过了。” 萧则抬起眼皮,“什么?” “意思是,我已经不疼了,现在十分正常,不必劳烦承王殿下您为我着想。” 萧则:“……” “所以,能松开了么?” 萧则轻轻拧起眉,在思考了一瞬继续抱下去的后果,心中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从温热的怀里出来,一丝冷意骤然袭上身,温之玉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将被子盖在腿上。 随后,她才将目光落在萧则身上,注意到这人面色比平时白了一分,不知是否是换了个性子,他眉眼中总含着一丝难言的冷厉,这么看,倒是与那张脸和浑身的风雪之气更相配了几分。 呸,骗子。 装了半年多,也不嫌累。 枉她自认为演技好,没想到竟然在萧则这里栽了跟头。 目光触及他淡色的唇,温之玉眼中微凉,梦境中诡异的片段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偏过头,突然开口问:“承王殿下是怎么从西山回来的?” 若是绑架她的人没撒谎,西山那场战役绝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 闻言,萧则抬头淡淡地看着她,不知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匪剿gān净了,自然就回来了。” 他低声说着,声音在中间难以察觉地停顿了半分。 话落,温之玉错愕地睁大了眼,“顾骁竟然这么厉害?” 短短几日内就剿灭为害一方的山匪,如此看来,是她低估了他的能力。 这样想着,她没有发现,萧则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晦暗无比。 “阿玉,想去见见陆乙么?” 温之玉还在思考剧情的走向,耳边冷不丁响起萧则冷冷的话,鉴于此人变得有些陌生难猜,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呆子,她便没在意,反倒是对他口中的人产生兴趣。 “他居然还没逃走?” 萧则凉凉一笑,“可能是腿断了罢。” 说罢,他猛地站起身,将温之玉从chuáng上用被子卷成一个团,一下子抱在怀里。 温之玉大惊失色,忍不住黑了一张脸低吼,“萧则,你gān什么!” 抱着她的人面不改色,“带你去见人。” 温之玉咬牙,“我腿没断,放开!” 她觉得丢人,恨不得当即将萧则咬死。 萧则仿若未闻,抱得稳稳当当,等走到门前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垂眼看着温之玉,“不要再叫我承王殿下,否则,今天你就别想下去了。” 温之玉浑身一僵,羞恼地瞪着他,发现这人只是警告了一句,说完后,就径自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两个侍卫面无表情,细细地看,却能瞧见他们的腿一直在发抖。 温之玉绝望地闭上眼,忍着将萧则弄死的冲动,头一缩,躲在被子里不发一声。 * 陆乙作为叛徒,被捆成一个粽子,扔在客栈后院的柴房。他的腿被一刀划断筋脉,一直抽搐着流血,却死不了。 同时为了防止他自杀,就连下巴都让人给卸了下去。 短短一天,陆乙就从拼命求饶到浑身发抖,被人拖到萧则身边时,已经形如鬼魅。 温之玉坐在软椅上,垂眼不语,她在想这人究竟是谁的卧底,一个从京城跟着他们来江淮的人,恰好和江淮官府内的人是同伙,又与突然出现的山匪勾结在一起。 这张网支得太大,背后的势力比她当初设想的恐怕还要难以对付。 一双手突然抚上了她的太阳xué,萧则站在她身后淡淡地道:“想不出,就别想。” 温之玉额角一抽,“啪”一下将他的手给拍下去。 旁边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 萧则却是低低地笑了声,这一笑终于将陷入昏迷中的陆乙唤醒,他抬起苍白扭曲的脸,“殿下……属下知错了……饶过我吧。” “哦?”萧则垂眸居高临下看着他,轻声道:“你哪里错了?” 看着萧则面无表情的脸,陆乙张张嘴,“属下不该勾结外人……背叛您。” 闻言,萧则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继续。” 他抓过温之玉的手,趁着别人在,某人要脸,忍着不反抗,愉悦地握在掌心。 这是他们之前极为熟悉,不知做过多少遍的动作,最近却因为这场变故,阿玉一次都不愿意让他碰。 啧,麻烦。他眼角陡然闪过一丝戾气。 陆乙恐惧地颤抖了一瞬,“属、属下……” 温之玉眉目掩着一股不明显的怒气,一边暗地里使劲抽出自己的手,一边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闻言,陆乙眼底猛地一缩,“您说什么,属下不明白,属下背后没人,一切都是属下鬼迷心窍,受那官府之人的迷惑,才背叛了殿下。属下知道罪大恶极,只求殿下能饶我一次!” 说罢,他不顾流血的腿,径自支起身子,对着萧则磕头,“求殿下饶属下一命!” 萧则没理会他,只淡淡道:“我留你一命,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一块令牌蓦地扔在陆乙的脚边,“勾结敌国,诛九族,我记得你们这些人似乎都不是孤儿吧。” 不只是陆乙,此刻屋内所有人都盯着那块花纹诡异的令牌。 一旁侍卫倒吸一口凉气,“是沧国的纹路!” 此时,他看着陆乙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简直想将人抽筋拔骨。 看着这一幕的温之玉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萧则,然后又觉得这动作无疑在打之前自己的脸,又不着痕迹地移了回去。 但她的这一动作,时刻看着她的萧则又怎会不知道,他抿了下唇,似乎并不奇怪温之玉会疑惑,“沧国,南方的一个海国,蛮夷之地罢了。” 语气中,毫不掩饰对那个地方的厌恶。 而陆乙此刻已经吓得语无伦次,“殿下,我不知道这个,我只是奉命行事,求您明察!” “奉命……奉谁的命?”萧则眼中讥讽,“让我猜猜,是宫里的哪几位?” 此话一出,陆乙顿时知道自己露馅了。 心头猛地沉了下去,他不能说,哪怕是死也不能说! 他眼中划过一丝狠厉,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猛地扑向温之玉。 萧则见状,想也不想地拿起桌上瓷杯朝人砸去。待出手那刻,他一顿,心中闪过一丝古怪,下一秒他蓦地眼神刺向陆乙,只见他径直迎上瓷杯,脸上尽是死志。 在瓷杯与人相撞之际,萧则瞬间捂住了温之玉的眼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轻声吩咐,“将人拖出去。” * 线索中断,温之玉想要出门打探消息,却被萧则锁在客栈内被迫养病。 她本以为是这人要缠着自己,却发现两日内,几乎很少见到萧则的人影。 第三日,侍卫带来消息,西山匪徒全部剿灭,无一逃脱,今日就是顾晓带着兵马回城之日。 温之玉闻言后垂着眸子沉思,却见侍卫一直站在身前面色纠结。 “有什么事吗 ?”她轻声问。 侍卫抬头看着她平静的脸色,想着萧则,一咬牙道:“夫人,您去看看主子罢。” 一听是萧则,温之玉的神色蓦地变淡,“他有什么好看的。” 侍卫张张嘴,又不敢违抗萧则的命令,只能含糊不清地道:“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温之玉摇头,淡淡将人打发出去。转身时,她看了眼隔壁紧闭的屋门,迟疑地顿了下脚步。 第五十三章 此时,侍卫都被打发去做自己的事, 二楼空无一人。温之玉垂着眸子, 忽然想起萧则这几日的举止有些奇怪。 比如说,在刻意避着不见她。 让她不得不怀疑, 这厮又在盘算着什么。 要去看么? 温之玉皱起眉,迟疑了片刻, 脚步却不受控制地缓缓向那边移动。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了他的门外。 这……见鬼! 她暗骂一声, 随后便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去。 却不想, 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一道凉风顺势chuī出。萧则就站在风内,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仿佛早就等候已久。 “阿玉,你怎么来了?”他问。 温之玉欲要转身的动作一顿, 觉得有些尴尬, 立即垂下眸子避开他毫不掩饰的目光, 咳了一声道:“想要下楼, 顺路。” “原来是这样。” 萧则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脸上神色不变,眼神在面前之人的身上游移了一圈, 过了好一会儿,才偏过脸轻声道:“我还以为是来看我的。” “殿下想多了。”她表情淡淡,语气中带着一股疏离,心中再次坚信这厮就是来坑她的。 不然,他怎么正好每句话都死戳她的心。 她方才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 才会走到他门前,这回神志清醒,该走了。 但是下一刻,她手腕就被一把抓住,萧则含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过,我可以当做阿玉是来看我的。” 温之玉一僵,忍不住讽刺道:“殿下还是认清事实为好。” “事实?”萧则看着她眼中的恼怒与疏离,眸子闪了闪,忽然直直地问道:“事实就是阿玉讨厌我到连几句话都不愿意与我说了么?” 他的眼神锐利而深沉,温之玉呼吸莫名一窒,甩开他的手,“我与殿下没什么可说的。” 却不想,这一甩,萧则一下子就倒退了半步,靠在门上。他的一张脸本就苍白如纸,此时更是冒出细密的汗珠,手微微抬起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了下来,虚虚地搭在身侧。 奇怪的姿态让温之玉离去的脚步一顿,忍不住扭头勾起一抹冷笑,“怎么,殿下这就不行了。” 一副气血不足,受伤极重的样子,是以为她还会信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前两日还抱着她到处走,那时可没半点有伤的模样。 更何况,她的力气多大,她自己清楚,平时别说能甩开他,就能挣扎都困难。 萧则闻言抬起眼来看她,苍白的脸上蓦地扬起一点笑,“果然骗不到你了,以前你都会信的,这下白装了。” 他的笑肆意不羁,似乎觉得这是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温之玉愣了片刻,忽然觉得有股郁气从心头升起,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鬼使神差的,她朝着萧则靠近了一步。 “阿玉是要进我的门么?”他就着半靠在门上的姿势懒洋洋道,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这下可要想好,进了,我就不会放你出去了。” 话落瞬间,温之玉忍不住咬着牙冷笑,谁要进你的门!随即头也不回地进到自己房内。 跨入门的那一刻,她不知怎地又回头看了萧则一眼。 他还靠在门上,垂着头,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抬起眼皮,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砰”一声,这下所有的目光都被锁在门外。 温之玉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萧则的模样时刻萦绕在眼前,挥之不去。 又过了一会儿,她发现隔壁一直没有关门的声音。她与萧则的房间相隔不远,就在斜对面,按理说,可以清楚地听到声音才对。 难不成,他还在哪? 一张苍白的脸再次从脑海中闪过,温之玉想了想,心中莫名有些烦躁,这家伙装得还挺像,若是以前,她肯定以为他受了重伤。 但是,他都说了是装的…… 她心里乱糟糟一片,就在此刻,她忽然听见门外一声压抑的惊呼,微不可闻,却猛地让她升起一阵不安。 “快,主子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这次的声音不再控制。 温之玉脸色一白,唰一下打开门,侍卫看到她,将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惊慌道:“夫人!主子他……” 他在说什么温之玉已经听不清了,她盯着萧则奄奄一息的样子,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地,梦中萧则吐血的模样与眼前的他逐渐重合,让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冷气。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他看了几眼,神色凝重地吩咐:“把他上衣褪去,再侧过身躺好。” 侍卫立即上前一步,将萧则的上衣解开,发现里面还草草缠着几条绷带,似乎早就被清理过。 等将绷带剪断,一片黑红渗血的伤痕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几乎占据了整个脊背。 温之玉看着那片惨不忍睹的淤痕,手不知不觉地攥紧,忽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是……”侍卫愣愣地喃语。 “去准备好毛巾与热水,待会要放血。”大夫打断了他的话。 片刻后,见人准备好,他便拿出数十根银针将萧则的xué道封上,随后又用一把巴掌长的细长银刀在他背后划了一道口子,暗红色的淤血便顺着刀口涌出。 侍卫手疾眼快,将血液擦去。 如此重复三次,待流出的血变成鲜红色,大夫才停了刀,将止血药洒在萧则的背上。昏迷中的人颤了颤睫毛,隐约像是要醒过来,大夫见状,又给他施了一针。 温之玉看着他额角似是出了不少汗,却已经安静下来,忍不住轻声问:“大夫,他怎么了?” “病人身有内伤,似是钝物所致,看样子他自己事先处理过,但伤势过重,没能处理好,这才昏了过去。 方才我施了针,又给他开几副药,等观察几日,若再无吐血之症,才算是治好了。” 大夫将银针收回,忽然皱眉道:“要是再晚一点,他就要留下病根子了,怎能就这么草率地处理伤口。” 温之玉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好。 大夫却没有再说什么,摇摇头起身就要走,侍卫见状,连忙将他恭送了出去。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温之玉垂眼静静地看着伏在chuáng上,血色全无的萧则,心中莫名变得烦躁。 这个人到底想要gān什么? 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很高兴么?! 还是以为这样她就会心软? 他的背上还未缠上绷带,她能清晰看到白色的粉末下隐隐流出的血液。 顺着脊背,温之玉目光又落在他的脸上,安静苍白的面容含着一丝病态的疲倦,眼底微微泛着乌青,像是很久没休息好的样子。 温之玉下意识转过头,眼中划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慌乱。随后,她掩饰性地扫视了一遍萧则的房间。 这是他自觉搬来的屋子,摆设与她房内的一致。之前,她并注意到萧则是什么时候从她房内搬走的。 现在想来,似是从她醒过来那一日,萧则就再未和她一个房间。 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难道萧则是担心自己的伤被发现,才躲着她? 温之玉一瞬间疑惑,萧则瞒着她太多事。每次当她以为真的认清这个人时,他又会再次掀开假面,就像水中望月,似真似假,看不真切。 门被敲响,侍卫进来禀告:“夫人,大夫已经送走了,药还在厨房熬着,待会儿就给主子端过来。” 温之玉点点头,掩住神色,“待会儿你来喂药。” 侍卫一顿,支支吾吾没有应,反而问道:“夫人,那个,我们在厨房发现了点东西,您要不要看看?” “什么?” 片刻后,温之玉看着被侍卫搜出的一堆染血白布条,沉默下来。 “这是方才熬药的时候发现的,我们猜是……是主子扔的。” 闻言,温之玉看向萧则的眸光闪了闪。 这两日内,他就是躲在房间内这般疗伤的? 还将东西都扔到柴房,果然是他会gān出来的蠢事。 她想了想,突然问:“殿下是怎么受伤的?” 话落,侍卫一僵,神色带着一丝忐忑,“抱歉,夫人。主子下令不能告诉您,我们身为属下的,不敢自作主张。” 温之玉看着他:“难道方才你就没有自作主张让我来看他么?” “这、这……”侍卫神色又僵了一分,憨厚的脸上隐隐冒出冷汗,先前的确是他先犯了错。主子日日盯着夫人的屋门,神色日渐暗淡,却从来不主动,他们看不下去,才想着将夫人骗过来,没想到却造成这样的后果。 温之玉眯起眸子,忽而接连问道:“是在西山受的伤?你们到底是怎么从西山出来的?顾骁为何三日后才领兵回城?” 侍卫被她问得脸色变了又变,眼睛不住地看向萧则,却想到大夫说,主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此时此刻,他孤立无援,主子和夫人更是一个都惹不起,简直欲哭无泪。 “还不说么?” “我、我说,”伸头缩头都是死,想罢,侍卫两眼一闭,gān脆道:“主子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都是因为夫人您!” 闻言,温之玉蓦地一顿,不可置信地失声道:“我?” 其实侍卫也不明白为何萧则整个人忽然间就变了,他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都jiāo代清楚,下意识地,他避开萧则凶残的一幕。 “夫人,我既然都说了,也不怕多说一句。您相信主子罢,他对您绝对没有坏心。”最终,他叹了一声,退出门外。 而听完一切的温之玉,沉默地坐在萧则chuáng边,“他说的是真的么?” 她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却再也没有生出想要离开的意思。 半晌后,侍卫将熬好的药送进来。 温之玉接过药碗,看着沉睡不醒的人,一时有些难办。 手中的汤药还在散着热气,她用勺子慢慢搅拌,等到了能入口的温度,试探地舀了一勺向他唇边凑去。 哪知,前一刻还眉目平静的萧则几乎在药凑到他鼻尖的那瞬间,就猛地蹙起眉,嘴中发出意味不明的抗拒的声音。 温之玉一顿,褐色的汤药便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去,划过脸边,留下一道刺眼的痕迹。 她愣了愣,然后低头尝了半口,随即皱起眉,并不是很苦,但为什么他不喝? 她想着,不知不觉地轻声呢喃出来。 “很苦,但现在发现是阿玉喂的,好像就变成甜的了。” 耳边突兀响起的声音让温之玉捏着勺子的手一顿,还未来得及抬头,就感觉眼前人影晃动。 萧则一边撑起身子看着她,一边用舌尖舔过嘴角,将那滴溢出的药汁半点不漏地舔入唇内。 第五十四章 鲜红的舌尖在淡色的唇边扫过,温之玉呼吸微窒, 莫名感到那抹红有些刺眼。 她低下头, 将药碗推到萧则面前,淡淡道:“醒了, 就自己喝。” 萧则侧身靠在榻上,上身的衣杉凌乱, 露出同样苍白的胸膛,让人产生一种他很虚弱的感觉, 他静静地盯着温之玉半晌, 突然垂下眸子道:“疼。” 不过一个字, 轻描淡写到几乎听不到其中的诚意。 温之玉却不禁一愣,“你……” 萧则眉眼低垂, 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病弱,“好疼啊, 疼到都没有力气了。” 说话间似是牵扯到伤口, 他懒洋洋换了个姿势, “不经意”将狰狞的脊背露到温之玉眼前。 温之玉眼神顿了顿, 指尖在碗口摩挲,“待会……” “想要人喂。”他淡淡打断她, 转过头无神地看向窗外。 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其他原因,处理好的刀口又开始冒出血。 温之玉颤了颤,忍不住抬高声音:“你给我躺好。” 这是妥协了? 听出她言下之意的萧则立即好脾气地颔首,动作优雅地伏在榻上, 眸子微阖,懒懒道:“阿玉快点,药快凉了。” 温之玉这下反应过来他就是故意的,冷声道:“萧则!” 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忍了忍,到底没狠下心一走了之。 萧则眯着眸子轻哼,余光看到温之玉冷着脸去端药碗的样子,嘴角挑起一道不明显的弧度。 “张嘴。” 褐色的药汁被递到萧则唇边,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终在温之玉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慢慢叼住勺子。 …… 温之玉垂眼看着身形微僵的人,微微用力将勺子向外拔了下,果不其然没拔动。 “殿下是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去么?”她神情冷淡了些,将整个药碗都送到萧则面前,“若是药冷了,就一口全喝完。” 话音刚落,萧则立即松开口,抬眸看着温之玉,压下口中的味道,“继续。” * 侍卫走到门前,在发现屋内没任何声音时,下意识顿了顿。半晌后,他抬手轻轻敲了下门。 “进来。”是夫人的声音,听不清其中的情绪。 侍卫看了眼手中的点心,一时不知道是否要该进去,但想着主子要喝药,必然需要甜口的,便定下了心。 他踏入门内,入眼就看到坐在chuáng边面无表情的温之玉和躺在榻上带着点惬意的萧则。 药碗则摆在一旁的小桌上,量比之前少了一点,难道是主子自己喝了? 侍卫心中微惊,却见萧则平静的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不知为何,他陡然感受到背后升起一股冷气。 “主子,属下来给您送点心。”他gān巴巴道,见萧则冷冷地盯着他,愈发摸不着头脑,只能笑得一脸讨好道,“有点心,您就能一口喝完药了。” 萧则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低声恼道:“拿走,我不要……” 女子清淡微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放下罢。” 等侍卫将东西放下并退出去后,温之玉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端起药碗。 而萧则见她没有用点心糊弄自己的打算,也微微放下了心。 突然,耳边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刚才为什么不要?” 萧则闻言一顿,明白她是在问什么,将口中苦涩的药汁咽下,他才低低地笑起来,“因为太甜了。” 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扫过,阖上眸子哑声道:“有阿玉喂我,就足够了。” 温之玉长睫一颤,没有再说话,而是将药沉默地喂给萧则。至于她心里想什么,恐怕也只有她一人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之玉站起身,没有再看萧则,将空着的药碗端起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一切无异,唯有迎面碰上想来汇报情报的侍卫时,没能如往日一样有兴致去听,反而摇着头怔怔地将人打发走。 萧则躺在chuáng上,轻轻呼出一口气,汤药的苦涩还未散去,他嫌弃地皱了下眉,随后就抬起眸子看着一面墙,视线像是要透过墙,看清对面的人一般。 他的阿玉心太软了。他眯起眸子笑着想。 微微的刺痛感从背后传来,萧则偏头随意地看了下,就拿起摆在chuáng边的绷带将自己裹好。一层层的绷带缠上伤口,他起身倒了一杯水,将口中的味道冲散。 目光落在并未被人带走的点心时,他顿了顿,然后试探地拿起一块。 而另一边,温之玉目光怔然,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主子,我们刚收到陛下的来信,让二位尽快回京。” 隔日,侍卫带来的信让一直心不在焉的温之玉勉qiáng回过神。 回京? 这么快? 且不说剧情任务还未完成,手中的线索寥寥无几,就连江淮城的山匪才剿灭几日,城内的百姓刚经历天灾,正处于苦不堪言的时刻。 元帝在此时让萧则回京,又是为了何事? 她感觉到几分不对劲,“陛下的信是什么时候送的?” 闻言,侍卫的面色不太好,“据暗线jiāo代,半月前这信就从宫里送出来了,想必是和御王同一时刻出京,可今早属下才收到信,恐怕……” “恐怕是这座城里有人不想让我们回去。”萧则声音沙哑地接过他的话。 温之玉身形一顿,本不想理他,却又抬头看见他惨白着脸靠在门上,不由下意识皱眉,“你……” 萧则似是很疲惫,还未来得及听她说完,就走到了她身前,在她瞪大眼睛的注视中,挨在她身边缓缓坐下。 “阿玉,我好疼。” 他淡淡道,同时身子不受控制地倾向她的方向,在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他皱着眉看着她,“抱歉。” 温之玉:“……” 侍卫选择性看不见萧则的动作以及温之玉乍青乍白的脸,继续道:“主子,我今早在收拾那个叛徒的杂物时,找到您之前写的信,想来不是陛下没有回信,而是我们的信从来都没有送出去。” 萧则淡漠地点头,呼出的气打在温之玉耳边,在感到她身体明显的一僵时,他垂下那双漂亮的眸子,轻声嗯了一声,“说说那个劫走夫人又跑了的老鼠去哪儿了吧。” 话音刚落,侍卫脸上就闪过一丝异样,似是对这个结果感到颇为困惑,但还是老实回道:“沿水路去了京城。” 温之玉早在听到萧则的话时就顿住了,她没想到萧则还在派人查那件事,此时听到侍卫的话,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则倒是笑了笑,热气一股股打在她的侧脸,“既然如此,那就回京。” 温之玉嘴角紧绷,忍着将他一把推开的冲动,在听到萧则要启程回京时,她冷冷地插了一句话,“你忘了你的伤么?想要在路上死,我不拦着你。” 说完,萧则脸上浮现一丝诧异,随后就从胸膛传来闷闷的震动,温之玉冷眼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眸子,“阿玉,你是在担心我么?” 温之玉移开脸,“我只是担心你死了最后还要拖累我。” “那为了不拖累阿玉,我肯定早日将伤养好。”萧则还想说什么,却见另一个侍卫皱着眉进门。 “主子,御王殿下前来拜访。” 萧则脸色蓦地变淡,“他?” “是,只有御王一人。” 温之玉本想下楼看看萧御来这所谓何事,萧则却仿佛提前一步知道她的动机,立刻道:“不许下去,在楼上等我。” “萧则,你……” “我不许。”他淡淡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温之玉陡然想起这人将自己锁在怀里时也是这幅表情。 她沉默了。 萧则站起身,带着侍卫下了楼。 好在楼上楼下相隔不远,在此也能隐约听到两人的谈话。 “我从未知晓皇兄有如此大的本事,西山那么多山匪,竟然一个都没逃过……” 这是在说萧则是如何从山匪中脱身的? “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个的话,那就可以滚了。”这是萧则的声音,冰冷的不含一丝温度,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又或许这就是他真正的样子。 萧御似是笑了笑,“皇兄何必对我如此不假辞色,你明明知道,我是来说那件事的。” 声音到这就小了下去,温之玉听不太清,偶尔几个词传出来,大多围绕“山匪”、“赈灾”等内容。 直到,她从萧御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温之玉……被绑走,皇兄猜顾骁为何会知道?” 顾骁?温之玉眸光闪了闪,似乎萧则受伤与他脱不了gān系。 紧接着就是一阵寂静,就在温之玉以为萧御走了的时候,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他恼怒的声音骤然响起,“你……” 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响声。 温之玉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出下面的动静像是打起来了。 萧则和萧御打起来了? 她脸色呆了呆,猛地想起萧则背后才处理好的伤,立即想要开门下楼。 但诡异的是,楼下的动静消失得极快,等温之玉手刚放在门上时,门正好被敲响。 她倒退了一步,听见侍卫支支吾吾地在门外开口:“夫人,主子他吩咐我们来看着您,让您别下去,还有他今日脏了手,想要、想要……” 脏了手?萧则不是在打架了么? 温之玉直觉不妙,冷静地问:“想要什么?” “沐浴。” 一片静默之中,温之玉眨了眨眼道:“他什么意思?”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否则她可能等不到萧则在路上死了。 侍卫语气有丝木然:“意思可能是,等他打完了,想在房间看见热水和……您。” 第五十五章 侍卫一句话出来,似乎连空气都陷入沉默。 萧则上楼的脚步一顿, 掀起眼皮, 视线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你就是这样传话的?”他的声音冷飕飕冒着一股凉气。 侍卫挠挠头,疑惑地看向他, 憨厚的脸上有几分不知所措,“主子, 您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萧则紧抿着嘴,他身后的侍卫们连忙向同僚使眼色, 示意他不仅传错了话, 还传得大错特错。 什么叫主子要在房间看见热水和夫人, 那不是耍流氓么。 “算了。”萧则瞥了眼毫无动静的房门,沉默了片刻, 随后面无表情道:“下去守好客栈,没事别上来打扰夫人。” 按照阿玉的性子, 解不解释, 差别似乎都不大。 然而, 正当他要走的时候, 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温之玉站在门前,脸色平静, 视线直直地看向萧则,淡漠道:“不是要沐浴么?” “你……”萧则没想到她会忽然开门,也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顿了下,拉长了声音低叹:“我没想沐浴。” 温之玉平静地与他对视, “确定么?” 萧则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他知道眼前的人本应该是愤怒或拒绝的,然而那一刻温之玉平静的表情迷惑了他,让他张开嘴,做出了从未想过的选择。 * 等到热水被送进屋子时,温之玉才发现萧则背后的伤口因为动作太大,裂开流血,于是单方面地冷冷宣布,沐浴变成擦身。 萧则听后没什么反应,垂着眸子,静静地坐在chuáng边。温之玉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去外面端了热水。等回来的时候,萧则上半身的衣杉已经半敞开,露出肌理分明却缠着绷带的胸膛。 她面色不变,拿着剪子就沿着胸口将绷带剪开。等碰到衣服时,她手也不停,萧则见状,只好无奈地抓住她的手,“就剩这一件衣服了。” “那就luǒ着。”温之玉眼也不眨地说。 萧则静静地看着她半晌,然后叹了口气,自己把自己扒gān净了。衣服折叠在chuáng头,他侧着身,任由温之玉举着湿毛巾粗鲁地擦。 虽然力气在他看来小得不行,但看着阿玉冷着脸卖力的样子,萧则享受地眯起了眼,慢条斯理地转过身让阿玉能擦到更多的地方。 不知为何,阿玉变得太快,让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萧则隽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但很快就被惬意给代替。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不对在哪儿了。 “阿玉,你gān什么!”萧则脸猛地一绿,手疾眼快抓住温之玉探向自己腰部的手。 温之玉顿了下,冷冷吐出一句:“擦身。” 萧则脸色青了又白,“不用了,我自己来。” 太过于享受阿玉难得的好脸色,他竟然忘了擦身并不只有上半身。 温之玉抽回手,声音淡淡:“伤口不疼了么,还有力气弯腰?” 萧则立即道:“不疼,有力气。” 说什么也不能让阿玉gān那种事,他的长睫颤了颤,连耳后都出现一丝奇异的绯红,并不明显。 温之玉沉默了,就在萧则以为她放弃了的时候,“嘶啦”一声,他手艺jīng巧,做工优良的裤子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剪刀划开一个破dòng。 “啊,破了。”温之玉毫无波动地叹道,手下更是毫不留情地顺着那道口子去撕萧则的裤子。 有了锋利的开口,雪白色的裤子瞬间被扯开了大半。萧则眼皮剧烈一跳,直觉不好,伸手就想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但他忘了,为了给他擦身,温之玉提前将被子等物都给收了去。萧则一手抓空,又不敢对她用力,紧绷着身体颤声道:“阿玉!” “不要叫了,殿下,当心屋外来了人,一会子撞见就不好了。”温之玉gān脆坐上chuáng,剪刀在她手边闪着冰冷的光。 萧则额头开始冒出薄汗:“阿玉,有话好好说。” 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裤带,不动声色地向后退。 下一刻,剪刀就插在他的腿边,伴随着温之玉冷淡的声音,“没什么好说的,既然答应了要擦身,就全身上下,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隐隐的,萧则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什么叫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自西山下来后就处事不惊的脸仿佛进了染缸,整个人更是僵硬到宛如石像。 温之玉看着他变来变去,惊恐万分的脸,心中憋着的气顿时散了大半,只觉得今日总算让她畅快了一回。 但若让她就这么简单的放过萧则,那就太对不起这几天来她受的气了。 想罢,她不作迟疑,按着萧则的腿,就冷冷一笑:“殿下放轻松,别动,不然伤口开了,就要重新擦一遍了。” “阿玉,不要,唔……”萧则眼角颤抖,就连脖子上都染上了红色。 …… 侍卫站在门前,听着里面隐约传出的奇怪声音,疑惑地抓了抓脑袋,但还是尽忠职守地守着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温之玉端着早已凉透的水从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出来。看到侍卫,她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去给殿下找条新裤子过来。”她吩咐道。 * 温之玉终究不知道萧则同萧御谈了什么。 但接下来的三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被山匪劫去的赈灾银两jiāo回给官府;太守对百姓亦是尽心尽力,将灾民们都安顿妥当;一些村庄渐渐有了人气,开始恢复耕种。 聚集在江淮城上空的乌云终于散去。 第四日,温之玉与萧则启程回京。 马车出城的那一刻,温之玉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人群中有人在盯着他们看。想到自己送给顾骁的大礼,她又将心放下,专心致志看着手中的书。 这是温团子给她的剧情攻略书,能整理出她最近获得的情报,以免她一时想不起关键点,导致任务失败。而在别人眼里,她则是在看一本游记。 萧则垂着眸子,神情恹恹,一会儿看一眼温之玉,一会儿又目光怔怔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 温之玉见怪不怪,自从那日她扒了这人的裤子,他就成这幅模样了。三天内,更是半点都不敢来烦她,一见到她,手便一僵,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裤子。 便宜了温之玉,乐得自在。 但这也有弊端,在客栈时没发现,一到两人独处时,萧则就脸就红了起来,呼吸间仿佛在喷洒热气。偏生这厮还要脸,问到时,他都是一副你在瞎说什么的表情。 “主子,还有半个时辰就到码头了。”侍卫在马车外轻声道。 这次,他们为了尽快回京,选择了更快的船只,顺着运河,至少能减少五日的行程。 到码头的时候,离上船还有些时间,几人就在一旁暂作休息。 这边水路繁荣,来往的船只颇多,挑夫走卒形色匆匆。温之玉随意看了几眼,眼神在其中几人身上略微顿了下。 “夫人,这些人似乎是在搜查什么。”侍卫低声道。 “小心莫要惹上他们。”温之玉摇了摇头,那些人神色虽平静,但目光流转间总有股掩不住的戾气,不是好惹的人。 这时候,船号响起,几人便收拾了一番上了船。 然而,萧则自上船后,脸色就白了起来。 温之玉蹙眉心想,这家伙该不是晕船罢。她刚想询问几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这艘船给我停下来,我们要进船搜查。” “大爷,您这是做什么?我们船可没藏什么呀!” “知道我们是谁吗?还敢挡我们的路?” 侍卫得了眼色,立即出舱去打探情况。片刻后,他回来道:“夫人,听说是丢了人。” 外面的喧哗声与争执声隐隐有向他们这边来的迹象,温之玉皱了皱眉,“丢了人也不该随意闯进他人的房间罢。” “这……”侍卫话音未落,砰一声,一束光就猛地从舱门处照进来。 一个彪形大汉当头,厉声道:“里面的人出来!” 几个侍卫见状当即恼火起来:“放肆,你们这是gān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围在门外的人闻言哈哈大笑:“这小子在给我们谈王法?告诉你,我们就是这里的王法!” 温之玉脸色微沉,认出他们是码头前那批形色诡异的人。她看了眼萧则,对方晕晕乎乎,两眼迷蒙,要不是侍卫扶着,都快倒下去的样子。 “快点出来,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这位大哥稍等,”温之玉淡淡出声,“我家夫君身体抱恙,片刻后就给你们让出来。” “夫人!”一侍卫低声急道。 温之玉对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那帮人,笑道:“还请众位高抬贵手,让我们先过去。” 领头那大汉听到温之玉示弱的话,轻嗤一声道:“算你们识相。” “兄弟们,给他们让路,让那些挡路的看看,我们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 等搜查的人去往下一个船舱,几人才重回房间。 此时,萧则已经到了连路走都不了的地步,被侍卫扶上chuáng,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温之玉眸子闪了闪,她记得一般这种船上都会备有草药,防止客人晕船。将萧则jiāo给侍卫后,她带上帷帽就走了出去。 河边的风极大,远远的,她看见那群人去了下一艘船。 遇到船老板时,他告诉她,草药一般在船底的仓库,本来是应该他去替客人取的,但因为方才的事,客人情绪比较大,一时走不开,只好让温之玉带着钥匙独自去。 仓库位置偏僻,入眼看不见一个人,温之玉按照老板的吩咐,挑了几种草药。 整个库房极为安静,于是在出现第二种声音时,温之玉眨了眨眼。 老鼠? 她狐疑地看向黑暗之处,那里堆满了各式的麻袋,估计是顺途运送的货物。 她想了想,没管,打算拿完药就走人。结果那声音越来越大,大到不似一只老鼠能发出来的地步。 甚至……还发出了明显的咕噜声。 温之玉微顿,捏紧手中的草药,脚步轻到几乎听不见,直到她停在了一个明显凸起的麻袋上。 “咕噜咕噜。”源源不断的声音响起。 温之玉嘴角一抽,毫不犹豫地掀开那个空麻袋,里面一个少年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对视的那瞬间,温之玉身形僵硬,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萧则。 怎么会有那么像的眸子,琥珀色的,清澈到一眼到底。 “姐姐,你不要抓我好不好。”少年眨眨眼,一滴泪珠从腮旁滚落。 他想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却被反应过来的温之玉下意识挥开。 作者:感情催化剂上线 第五十六章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迅速缩回手, 他似乎害怕了, 湿漉漉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向眼前之人。发现她眼神有些奇怪,他瘪了下嘴, 小声问:“姐姐,你是来抓我的么?” 这是一个还未长开的娃娃脸少年, 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像猫眼似的,圆溜溜的, 在昏暗的库房, 也亮得惊人。 闻言, 温之玉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不是。” 少年神情怯怯, 屏住呼吸盯着她,一双手紧紧抓住旁边的货物, 像是有半点风chuī草动就会立即逃跑。 温之玉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他立即惊恐地瞪大眼睛, 也往后缩了一点。 “我不抓你。”温之玉无奈地转身, 萧则还在房间里等着她,没功夫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在这个地方耗着。 她会惊讶也是因为对方与萧则有一分相似, 现在少年明显对她抱有警惕之心,她还是早走为妙。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声,在寂静的库房中显得格外响亮。 温之玉下意识回头,就见那少年脸颊通红, 不知所措地捂着肚子。大概是年龄小的缘故,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他羞耻地几乎要哭出来了。 温之玉:“……” 这应该不是她的锅。 但出于人道,她想了想,还是轻声对少年说:“到库房外面去吧。” 少年见温之玉还盯着他,又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想到什么,猫眼顿时瞪大了,“我不出去。” “是么?”温之玉举起钥匙,好声好气道:“待会儿要锁门了,你要是不出去,万一饿死在这的话……” 少年身体一僵,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肚子:“我……” “会臭的。” 少年的脸顿时吓白了,看到温之玉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立即同手同脚从货物堆里钻出来,带着哭腔道:“等等我!” 温之玉估摸了下时间,觉得自己出来不早了,要是再晚一点,萧则估计就要晕死在船上。于是等少年出来后,她就利落地锁上门,看也不看他一眼,快步地向房间赶去。 少年跌跌撞撞跟在她后面,“姐姐,你去哪儿?” “你跟着我做什么?不怕我将你卖了么?” 少年缩了缩脑袋,瘪着嘴喏喏道:“怕……你别丢下我。” 他话还没说完,前方的女子猛地停止了脚步,转过身淡淡地看着他。 少年吓了一跳,抬头小心翼翼看向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子,“姐姐……” “别跟着我,不然我就派人去通知那群人,说你在这。”温之玉轻声道。 话落,少年打了个寒战,眼神躲闪地支吾道:“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温之玉轻嗤,“别装了,我不想将麻烦惹上身,趁着我还没那个打算,赶紧在我面前消失。” 这一句话说完,她转身就走了,也不管身后的少年是什么表情。 那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内,少年沉默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秀气的娃娃脸上看不清表情。 温之玉赶回厢房后,就将取来的药jiāo给侍卫,然后转头去看萧则的情况。 他安静地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睡得很沉,脸色还是很白,但看得出已经比最初上船时要好很多。 药还没熬好,温之玉便坐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一边翻着剧情书,一边分心去看萧则,以免他的情况加重。 剧情书不厚,却实实在在记载了她所有经历过的事,并且是依照她当时的想法形成的。所以当她从头翻开来看时,总有股怪异的感觉。 不仅是怪异,她甚至觉得这本剧情书有一丝诡异,但想着这书是温团子给她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放下了心。 温之玉现在不太爱看有关萧则的记载,但事实上,一本书,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都和萧则有关。她越看越烦躁,竟然没发现躺在chuáng上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萧则的视线先是落在温之玉身上,从她的眉眼再到紧抿着的唇,他觉得嗓子有些gān燥,于是想要伸手去拿一旁的水杯。 就这样,他支起半个身子,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看的书上。下一刻,他顿住了,清冷的眸子中缓缓升起疑惑。 阿玉在看什么?为何会动? 只见那本奇怪的书上长出几个小人,其中两个就像是缩小的他与阿玉,所以萧则很快就明白人影上表达的内容,他疑惑地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这似乎是以前的“他”与阿玉相处的时候,有些画面他很熟悉,而有些画面他似乎都未看到过。 温之玉的书翻到某一晚,一目十行的她被上面的内容弄得一愣,脸色微红,想到罪魁祸首,她恼怒地想去瞪人。 哪知扭头就对上萧则苍白隽美的脸侧。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支起身子红着脸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页,虽然知道他看到的内容和她的不一样,温之玉还是下意识僵住身子,有股秘密被撞破的错觉。 她立刻就想将书关上,萧则眸子微微一动,轻呼道:“不要。” 啪嗒,两个对嘴的小人没了。 “阿玉为什么不看了”萧则缓缓抬起头,脸色有些怔愣,他指着剧情书声音沙哑地问道,“嗯?” 温之玉屏着呼吸,心想萧则看了多久,下一刻,她忽然就想起她与萧则看的东西不同,那这个时候,萧则看到的是什么? 温之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急切地询问温团子。 “姐姐,团子也不知道。这本书是前辈们送给团子的,听说书由心生,每个人都会在书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的温之玉嘴角一抽,为了把萧则应付过去,她一边将书收好,一边淡淡道:“没什么好看的。” 话落,她就发现萧则看她的眼神不对劲,欲言又止中,似乎还着一丝纠结。 “不是,分明很好看,我都看到……”他低喃一声,张张嘴似是想对她说什么,却晕乎乎一头栽进被子里,露在外面的皮肤缓缓冒出一丝绯红。 温之玉:“……?” 你看到了什么?敢不敢说完再晕? 萧则又昏了过去,没过多久,侍卫将药送进屋。这次,温之玉直接将药灌进了萧则的嘴里,侍卫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看着自己主子闭着眼动弹不得的样子,他默默闭上了嘴。 时间就这样过了几日。 几日内,萧则时醒时晕。晕过去时还好,醒来时他就用一种渴望的神色盯着温之玉看,凡是她一静下来,萧则眼中的渴望就重了一分,还硬撑着不睡。 温之玉也被他折磨得不轻,感觉这人越来越奇怪了。她怀疑是剧情书的原因,但她也不好直接问萧则,那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不然该如何解释他们俩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这日,萧则被灌了一副药,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之玉见人又睡了,松了口气,带着书去舱房外。 这艘客船有专门为客人打造的赏景台,早晨的日光不大,迎着江风,有不少客人都选择出来赏景。 温之玉随意找了个座处坐下,侍卫端来茶点,她随意翻着书,倒是有了一丝惬意。 然而,坐下还未半盏茶功夫,平静就被打破了。 “你这小子不想活了!知道我这杯子值多少钱么?”富态的中年男子指着地上碎成几块的白玉杯,两眼怒瞪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眼中立即挂上泪,要哭不哭的,“对、对不起,我……” “我不管,今日你必须给我赔,不然下了船,我就那你去见官!”男人大声嚷着,四周的客人逐渐围了起来,对着少年指指点点。 少年小脸一白,大眼睛红了一圈,慌张无措道:“我没钱,我给你当小厮好不好。” 男人冷冷一笑:“你想得倒是挺美,没钱?” 他扫了眼少年,见他脸上脏兮兮的,却也能看出几分秀美,油腻的脸上突然露出个jian笑,“没钱也行,你这张脸京城的大人们肯定喜欢,到时候把你卖了,总能赔得起。” “呜呜……”泪珠陡然从少年的眼眶中滚落,“别卖我……我不值钱。” 温之玉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幕,本不想理会,但看着少年哭得肝颤寸断的模样,搞不懂他怎么就把自己弄到这个境地。 侍卫看出她的犹豫,轻声道:“那杯子不值钱,这小孩儿估计是被坑了。来往各地的船上总会有那种逮着小孩女子行骗的人。” “算了,你去处理吧。”温之玉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那中年男子本就是逮着孤身一人好欺负的人行骗,仗着没人给他们撑腰,欺软怕硬。侍卫一去,不出片刻,就拆穿了他的谎言,面对周围人不善的眼神,很快就灰溜溜地走了。 少年泪眼汪汪地想跟着侍卫道谢,侍卫看他可怜,便没有拒绝。一个没注意,就让少年跟着他回来。 少年明显还是记得温之玉的,看到她的时候,眼神一亮,又看了眼侍卫,顿时感动无比。 “姐姐,谢谢你,呜呜。”随着他的哭泣,一阵熟悉的咕噜声响起,少年僵了下,随即更大声地哭了出来。 “姐姐,我好饿,别赶我走,好不好?” 说罢,他一下子坐在地上,秀美稚嫩的脸上,泪水混着灰尘,哭得乱七八糟。 温之玉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让侍卫领着人去洗脸。 半晌后,洗gān净脸的少年抱着盘点心láng吞虎咽,“姐姐,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呜呜。” 温之玉算了算,发现正好是她碰见这人的那天,顿时无语。 “名字。”她叹了口气。 “啊?” “……” “唔,姐姐,我叫云新,白云的云,新旧的新。”少年羞涩地笑着。 于是,从昏迷中再次醒来的萧则爬起身找到温之玉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的阿玉,和一个长得就不像是个好人的少年面对面坐在一起,那个人还对着他的阿玉笑得图谋不轨。 更重要的是,阿玉还把他的点心送给他吃了! 简直不可原谅,萧则周身的空气瞬间凝固。 “阿玉,这是谁?”幽凉的声音乍响,带着一股极低的气压。 看台上的两人闻声看去,就见萧则抓着船边的栏杆,一脸yīn郁。 少年的眸子在见到来人时,微不可见闪了闪,随即他展露出一个单纯的微笑。 “哥哥好~”他乖巧问道,与萧则酷似的眸子眨了眨,“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萧则闻言,掀起眼皮冷冷地打量着他,半晌后,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呵~” 第五十七章 似是感受到萧则语气中的不善,少年立即胆怯地缩回脖子, 飞快地往温之玉背后躲。 这一躲, 船板上的气氛立刻变得诡异起来。 温之玉皱眉,看见少年缩着身子从她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觉得他是不是胆子太小了。 萧则眼神冰冷,看向云新的眼中陡然迸出一股煞气。 侍卫左看右看, 琢磨着将猫少年给牵出来,不然主子的眼神也太恐怖了, 像是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 但他还未出手, 云新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 紧紧抓住温之玉的袖子,水汪汪的眼睛微红, 小声嚅嗫着道:“姐姐,我怕。” 只是他不知道温之玉已经对这幅样子免疫了, 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回, 她栽在另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攻势下, 更别提对方的演技炉火纯青, 曾经还将她迷得晕晕乎乎。 几乎是在云新说完的那一刻,温之玉就毫不犹豫将袖子从他手中拽走, 瞥了眼手足无措的少年,不解道:“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云新琉璃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瞬间浮现出泪光。 温之玉一脸莫名其妙,心里愈发笃定等下了岸就尽快摆脱这个爱哭鬼。 萧则yīn沉沉地站在原地盯着这边, 温之玉被他那副样子弄得莫名有些心虚,感觉就像是自己故意灌倒了他,偷跑出来寻乐子一般。 虽然这样说也没错,那副药的确有安神的作用,她也的确想离萧则远一点……但这事不能承认,不然下次在灌药就没那么方便了。 而她这幅心虚的模样在萧则看来就是铁证无疑,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将人永远藏起来的欲望,脚步迅速地向她走去,带着一股冷凝至极的压迫感。 云新低头咬着唇,眼神却是一直瞅着萧则,看着对方杀气腾腾走过来的模样,哽咽一声就想再次往温之玉背后躲。 下一刻,一道犹如实质的冰冷目光瞬间锁住了他,云新一顿,识相地转移了目标,躲到侍卫身后。 好在侍卫身躯庞大,将他遮得严严实实。松了口气的少年悄悄探出头,看着男子走向女子,眼中不自觉划过一丝气恼。 碍眼的人躲走了,萧则圈地一般,在温之玉身旁霸道地坐下来。眼神扫视一圈,周围暗搓搓观察的人立即收回视线。 一片诡异氛围中,温之玉面色不变,直到萧则用满是指责的目光盯着她,她憋了一会,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地淡淡吐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萧则静静地看着她,在这种气氛中,他的眼神显得深沉又冰冷,就在温之玉以为他要说什么冷酷无情符合他现在人设的话时,她突然听见一句可怜兮兮的“别离开我。” 温之玉愣住了,她看着萧则那因为生病而显得苍白无辜的脸,瞬间代入了对方还是那个单纯好骗的呆殿下。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还是挺吃萧则这一套的,温之玉故作冰冷的脸有了丝裂缝。 于是在云新探头探脑的偷窥中,某个恐怖的大魔王竟然垂下了他的那颗脑袋,皱着脸向漂亮姐姐撒娇。 而姐姐在迟疑了片刻后,竟然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云新发誓,他分明看见了大魔王冷酷无情的眸子中闪过的一丝得逞笑意。 这个骗子,云新愤恨地咬着手指。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某个骗子突然偏了下头,满含戾气的冰冷目光与他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少年一抖,嗷呜一声缩回了脑袋。 萧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抬起头时,又是一副受伤的表情。 面容满是倦色的男子轻轻皱眉,琥珀色的眸子不似初见时那般清澈,里面却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或是发现少年不堪一击,他很好地掩藏住那股风雨欲来的气势,整个人变得受伤和难过起来。 和以前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温之玉有点分不清眼前的人了,她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慌张,将视线移到他背后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阿玉,你怎么出来了,我醒过来发现你不在,以为你把我丢了。”他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丝都透露出他的后怕。 温之玉张了张口,觉得有些东西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 我没丢下你,我只是出来看看书。 没听见她的回复,萧则眨眨眼,慢慢伸手去牵住温之玉的手,随即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就像握住了一个珍贵至极的宝物。 温之玉没有挣扎,他满足地露出一点点笑意。 “后来我找到你了,就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坐在一起。” 温之玉被迷惑的脑子迟缓地转了转,觉得他说的有些不对,还没来得及反驳,萧则就慢吞吞打断了她的话。 “他一看就没安好心,阿玉答应我,别再见他了好么。” “阿玉不知道,我一看见他,就感觉好怕。” 温之玉皱了皱眉,觉得他虽然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根本上的认知偏差,但她也没打算和那个少年有什么jiāo际,答应就答应了吧。 她刚要点头,一直躲在侍卫背后偷听的云新忍不住了。 “你个坏蛋,大魔王!”少年一下子跳出来,白嫩的还带着点小肉的脸上满是委屈,“你才没安好心!” 萧则顿了顿,慢慢地看向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威胁和凶狠,“你在说什么?” 云新抖了下,但为了以后不饿肚子,即使面对这个大魔王,他也要坚贞不屈! “呜呜,明明是我怕你才对。”他委屈巴巴地嗷着。 “姐姐,你别赶我走,我很听话的。”他又抽抽搭搭地看向温之玉。 温之玉没说话,在萧则和少年之间,她肯定是偏向萧则的,虽然她也明白,萧则方才说的,估计没什么实话。但如果她贸然答应让云新留在他们身边,萧则肯定会生气。 那边,萧则还在和少年大眼瞪小眼,两双相似的眸子暗暗较量。 不知过了多久,云新大大的眼睛里突然闪了闪,他抬头看看天,又故作凶狠地再次看向萧则,但还是无法控制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你别瞪我了,我怕。” 下一刻,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萧则收回更加凶狠的目光,低头淡淡地道了句:“爱哭鬼。” 云新的哭声更大了,周边被萧则威胁不准看的客人也默默将视线移到这边。 温之玉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道:“我们实在带不了你,要不我给你点银子?” 云新哭着跑开了。 温之玉:“……” 萧则嗤笑一声,然后在温之玉沉默的目光中无辜回望。 萧则以为赶走了那个讨人厌的小鬼,牵着阿玉的手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房间。然而,当傍晚他打开门时,第一次有掐死人的想法。 云新不知从哪得知两人的住处,蹲在门前,可怜兮兮地捂着肚子。听到了开门,他眸子一亮,估计实在是太饿了,就连在萧则冰冷无比的目光下,他也只是打个寒颤,能伸能屈地瘪着嘴道:“哥哥,我错了,给点吃的吧。” 萧则:“……” * 云新最终还是靠着死皮赖脸留在萧则一行人身边。 据他所说,自己是沿海人,此番是去京城寻亲,途中在江淮城惹了事,才会躲在去京城的客船上,身上的银两也在赶路中花完了,总之不是萧则口中图谋不轨的人。 说话时,少年一直躲躲闪闪地避着萧则,看样子对萧则的印象已经固定住了。 “别怕他,他平时性子和善,不会打你的。”温之玉看不惯云新这般模样,轻声安慰道。 对此,温和善良的承王殿下冷冷一笑,看向少年的眼神yīn沉无比。 云新嘴一瘪,被吓得又要哭出来了。 六月,京城。 江淮城一案被成功解决,皇帝陛下大喜,传下旨意免除江淮今年赋税。 几人回京的消息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元帝派人在码头等候着,萧则一下船就有人迎了上来,看到一行人中夹杂个陌生人,那人改了口,恭敬道:“见过五少爷,老爷在府内等候多时,您看?” “先送夫人回府。”萧则言简意赅。 云新小心翼翼地看了那人一眼,似是对他口中的称呼好奇,悄声问温之玉:“大魔王……萧则哥哥是排行第五呀。” 温之玉瞥了眼娃娃脸少年,“怎么了?” 云新眼中冒出一股亮光,羞涩地说:“我哥哥也排行五。” 早在船上,温之玉就听他说了自己有个哥哥,小时候被丢在京城了,这番就是来找这个哥哥的。她没去问少年该怎么去找一个多年未见的亲人,只是淡淡地告诉他,找不到就尽快回家。 萧则说完话后,就将头扭了回来,他似乎及其看不慡这个一路混吃混喝的娃娃脸,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云新假装听不懂他的话,他和萧则似乎天生就不对付,虽然怕,却从来不顺着萧则的想法。 马车朝着承王府一路赶去,云新赖在马车上装死,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走。可萧则不可能带着人回自己家,等到了城中心,他就把少年给拎出了车。 云新左看右看,眼中愈发好奇,倒是对自己被赶下马车毫不在意。他摸着手中温之玉给的银子,这个足够他在京城吃一个月了,他一定能找到哥哥的。 然后,哼哼,云新眼珠转了转,听说哥哥很厉害,他要让哥哥将那个大魔王狠狠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愤。 那边,马车上,没了时刻吵闹的云新,顿时安静下来。 温之玉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心中却在想着萧则。这番回府,她要怎么和曹公公jiāo代萧则突然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呢。 或是萧则这般模样他早就知道,只是从未告诉她。曹公公一直对她和善,她不愿意去揣测这个可能性。 还未等她想好对策,承王府就离她不过百米的距离,门前依旧是那熟悉的几人。 萧则率先下了马车,远处的曹公公眼睛一红,就迎上来,身后跟着同样兴奋的小喜儿和绿遥。 等走近了,萧则的模样在他眼中逐渐清晰,曹公公激动的神情渐渐变化,不可置信地停住脚步,“殿下?” “嗯。”萧则平静地应着。 曹公公浑身颤抖,几乎站不住身,小喜儿急忙从背后扶住他。他自然也看清了萧则与以往的不同之处,结结巴巴道:“殿、殿下,你什么时候变回来了……” 温之玉闻言,蓦地叹了口气,他们果然知道。 萧则转身想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她迟疑了一瞬,才缓缓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曹公公一直红着眼眶,看着两人,恍惚间似是见到当年的那幅场景。 “老曹,你先带阿玉进府休息吧,我还要去一趟宫里,父皇在等我。”萧则轻声吩咐道,对这个照顾了自己半生的老人难得眉目温和。 “好好,是该回去。”曹公公抹着眼泪,对着温之玉的眼神更加慈爱。 但他到底是浸yín宫廷多年的老人,即便出宫二十多年,也在冷静过后一眼看出温之玉与萧则之间似乎存在着一层薄薄的隔阂。 这……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想通了原委。 看着萧则远去的背影和温之玉故作平静的模样,他暗自轻叹一声。 是他的错,他没能想到殿下还能变回来,可谁又能想到呢。恐怕那群暗地里的人在知道殿下回来了后,又该动手了吧。 曹公公脸上的神情闪过一丝yīn骘,他抬头看着温之玉,微微一笑:“夫人,咱进府罢。” 第五十八章 温之玉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曹公公那双像是历经了无数世事变幻的苍老眸子。 沉默了许久, 她轻声问:“曹公公, 你能陪我说说话么?” 曹公公一怔,浑浊的眼内闪过复杂神色, “夫人你……” “公公,我想知道。”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 明白她口中的意思,这是向他来问那些事了。 “夫人, 世事无常, 那些事本该由殿下说于你听。”他摇了摇头, 却挥手将一旁的侍从给打发走了。 两人并肩向后院走去。 温之玉垂下眸子,声音淡淡:“可那个人似乎不愿意告诉我。这么多天了, 若是他想说,又何必拖到现在。” 曹公公闻言, 神色闪过一丝沧桑与无奈, 他看着温之玉, “夫人, 老奴斗胆问一句,殿下如今这般, 是否与您有关?” 温之玉脚步一顿,还未回答,曹公公却已经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面容慈祥,“老奴知晓, 在此先多谢夫人了。” 闻言,温之玉面露疑惑。 他并未再问下去,而是看向前方,目中露出怀念,“殿下从小就是皇宫里最聪明,最逗人喜爱的皇子,与他同岁的四皇子还不会走路,殿下就已经能叫人了。那年,老奴还是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天历四年chūn,晋朝两位皇子诞生,曹柯作为新入宫的太监,被派去伺候两位小皇子。 去前,领队的大太监告诉他,浮华宫里的主子身份低微,只是个宫女,有幸得陛下临幸,才育得一子,而同养在宫女手下的四皇子其母更是不受陛下宠爱,早早故去。 他这番前去,只需尽好本分,勿要多管闲事。 曹柯喏喏应下,等到了浮华宫,他才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被分到这里的,而其他小太监早早同大太监打好关系,去了别的受宠的娘娘那儿。 浮华宫位置也偏僻,他独自一人找了半日,才敲开了皇宫角落里的一处宫门。 然后,曹柯就见到了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一位女子。 这样美的女子怎么会不受宠呢? 只这么一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沁美人,他喃喃道,心想这名字也好听极了。 曹柯开始照顾两位小皇子,这两位小皇子虽是同一时间出生,也差不多大小,却极好分辨。 沁美人的孩子,就和他母妃一样,漂亮到能一眼就认出来。 白玉似的脸,红红的小嘴巴,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有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 像沁美人,也许也有点像他的父皇。 沁美人待下人极好,曹柯没见过元帝,自踏进浮华宫以来,他就暗暗发誓要一辈子效忠沁美人和小皇子。 直到有一日,浮华宫里来了一个男人。 曹柯抱着两位皇子被他从主殿赶到偏殿,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将沁美人搂在怀里,宛如抱住了自己的珍宝,面上全是激动。 他就知道,自己的认知全错了,也许天下所有人都被这个年轻的帝王给骗了过去。他将自己的宝物藏在最隐蔽的位置,派去一个最清白的太监照顾,直到所有人都相信他的谎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小皇子开始长大。 在小阿则能叫出父皇、母妃时,帝王开始进行他的计划,他想让他的珍宝们光明正大地活着,他不想再忍下去了。 那个时候的五皇子殿下聪慧至极,五六岁时就能读懂父亲的奏折,同时也是个调皮的孩子,经常哄骗宫人自己是四皇子。 而真正的四皇子天生纯挚,总是跟在弟弟背后,脸上挂着可爱的笑,听见弟弟冒充自己的身份,也不反驳。 可这一切,都在一场大火中没了。 天历十年,一场诡异的大火在黑暗中将浮华宫吞噬。 曹柯扛着两个昏迷的皇子,被沁美人从宫殿内推出。而闻讯赶来的帝王在绝望中,看着自己的爱人消失在火海。 醒来后的五皇子殿下异常沉默,而天性善良的四皇子几乎哭晕过去。 “那四皇子之后为什么会死?”温之玉忍不住问出口,众所周知,萧则之前,只有一位二皇子还存活于世。 曹公公沉默了下去,那场掩藏在记忆中的火仿佛在此刻从自己的心中烧起来,他浑浊的眼中陡然冒出一股怒火,“四殿下他被人杀了!” “什么?!” 曹公公凄惨一笑:“在殿下的母妃去世后,陛下为了保护两位皇子,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对外则宣称两位皇子才智过人,因没有母妃,暂且由他来照顾。可就是这般紧密的保护,两位殿下还是没能躲过去。 那是沁美人去世后的深秋,早晨宫人们发现皇子们不见了,我跟着去找,结果……” 曹公公说到这里像是不忍在回忆,他闭着眼睛:“结果我们在御花园的池子里发现了四殿下的尸体,五殿下飘在水里,再晚一点,他也要跟着四殿下一起去了。” “他才七岁,还那么小,深秋的水多冷啊。被救上来时,殿下昏迷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救活了,可人也变了。” 温之玉的手默默攥紧,她几乎是沙哑地说:“怎么会这样?” 曹公公摇摇头,“等老奴发现时,殿下已经很少说话了。那个时候,陛下整日将自己锁在御书房,不见任何人。殿下不说话,老奴急啊,一遍遍教他张嘴,后来,终于有一天,殿下张嘴了,却变成了……四殿下的模样。” 曹公公的脊背弯了下去,灰败的气息笼罩着他。 “你是说……萧则他把自己变成了四殿下?”温之玉颤抖了下身子,一瞬间无数想法从她脑海中划过。 曹公公却仿佛没看见她难看的脸色,喃喃道:“沁美人死了,四殿下也没了,陛下也不见他,阿则他苦啊,自己把自己锁住了。” “可是背后的人还没放过他,他们想让殿下去死!”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温之玉不敢置信:“那可是皇子,陛下怎么会放过他们?” 曹公公转头定定地看着她,脸上逐渐露出绝望,“没用的,找不到证据,没用的。” 他一遍遍重复,像是温之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殿下十四岁那年,差点就没了。老奴在陛下门前跪了几天几夜,求他放殿下离开,皇宫里太吃人了。陛下也难啊,不愿意让殿下离开,直到有一天,赏云山上的方丈给殿下算了一卦,说殿下若是在宫中,必定活不过两年,陛下这才同意,将殿下同老奴一起送到了这,殿下总算是活下来了。” 原来这就是原著中萧则被厌弃的真相……温之玉脑中飞快地闪过剧情,那这段时间以来,萧则不断碰到的危险,难道就是因为那些人再次出手了? “之后的事,想必夫人您也听过,殿下在府内一住就是这么多年,直到与您成亲,他才慢慢开始走出去。老奴这么多年来,一直期盼着殿下能变回来,可惜直到与您定亲,他都没变化。” 曹公公突然对着温之玉跪下来,她急忙去扶,他却摇着头,浑浊的眼中尽是泪水:“老奴从没想隐瞒您,只是殿下他太苦了!现在宫里的有谁还记得当年那个聪明的孩子呢,老奴对不起娘娘,对不起您啊!” 温之玉眼眶泛红,“您别说了,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个老人是在怎样的绝望中带着被追杀的萧则一步步活到今天,他花了多少心血,又在多少个夜晚守着萧则胆颤心惊地等待天亮,谁都没资格去指责他。 “十多年了,能看到殿下变回来,我死而无憾。” 曹公公似乎是平静了点,他抬头看着温之玉,面上浮现出熟悉的慈祥,“夫人,您别怪殿下。实不相瞒,当初您与殿下的亲事是陛下定下来的,老奴为了让他成亲,也用过不少法子。” 他有些愧疚地说:“殿下本是不愿意成亲的,他虽然把自己变成四殿下的样子,可有时候,自己的性子倒是多一点。可不知为何,见到了您,他就突然愿意了,脾气也好了不少。只是委屈了您……” “我没有委屈。”温之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面对曹公公诧异的表情,她笑了笑,“殿下很好。”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萧则都很好。 曹公公怔了怔,半晌后,他叹气道:“陛下这番将殿下召进宫,势必会发现殿下的不同,也算是安了他的心。但之后,还请夫人保护好自己。” 温之玉蹙眉,明白他的意思,若说之前萧则遇到的事只是试探一番的话,那之后肯定会更加危险,她有些不安,试探问道:“那些人,就连陛下都除不掉么?” 闻言,曹公公面色黯然,“那些人的势力扎根在晋朝多年,做事更是不留证据,哪怕是陛下,也不能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砍断他们的爪牙。” 温之玉对那些人的身份隐隐有了些思量,曹公公却仿佛看清她的想法般,轻声道:“夫人,莫要想了,回去罢,殿下估摸着很快就会回府了。” 老人的身影异常的苍老,他身上压着太多事,现在的他只想保护好这个院子里的人,让他的殿下好好活着。 * 温之玉在房内等着萧则回来,她不知道元帝将萧则召去所谓何事,所以只有等。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她也没等到萧则的人影。 绿遥看她静静地坐在灯烛旁沉思,忍不住劝道:“小姐,这都多长时间了,您去睡罢,绿遥替您守着。” 温之玉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将她打发出去睡觉,自己一人等着。 不知何时,她支着头昏昏欲睡,突然感觉门开了。她抬眼看去,那人挑着一个纸灯笼,静静地与她相望。 第五十九章 宫灯微弱的光落在他隽秀清冷的眉眼上,印下深浅不一的yīn影, 眸子里似是有夜色熏染出来的氤氲, 让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股奇异的温柔。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屋外有夜风chuī来, 拂起他的衣角,温之玉眨了下眼, 随后垂下头,轻声道:“你回来了。” 只有这一句轻柔的话, 却让萧则长睫颤了颤, 垂落的长发掩住他的面容, 许久之后,才听见他淡淡的声音。 “嗯。” 清冷又沙哑。 温之玉顿了顿, 慢慢捏紧手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着萧则, 心中涌起一股酸涩茫然的感觉。 安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萧则看了她片刻, 像是意识到什么, 突然转过身道:“天色很晚了,阿玉好好休息。” 温之玉一怔, 看着他欲要离去的身影,脱口而出道:“你要去哪儿?” 话落,萧则的脚步微顿,他没有回头,只是温声说:“厢房。” 似乎他从来没有进房的打算, 似乎他只是想单纯地来看她一眼。 温之玉咬着嘴唇,轻声问:“为什么不留下来?” “……” “萧则,你在怕我么?” 他诧异地笑了笑:“这话怎么说,阿玉,你要想我留下来,自然是可以的。” 似是一瞬间,他就变得游刃有余起来,有丝轻佻,又有丝柔和。 奇怪的人,温之玉心想。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萧则,你要一直这样么?” 一时想对她亲近,一时又把她推到一边,他在想什么呢? 萧则被她这般模样弄得有些不安,他皱着眉,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温之玉闭了闭眼,“殿下,你到底藏着多少事没告诉我?” 有些事,她想亲口听他说出来,她等不及了,不愿意让自己和萧则始终因为那件事有着一层隔阂。 既然萧则不愿意开口,那就由她先说。 萧则看着她平静却又固执的眼神,一个想法划过脑海,他眸子眨了眨,几乎是láng狈地躲过了温之玉的视线。 她是知道了么,那些事…… “萧则,你敢不敢看着我说话。”温之玉咬着牙,站起身就想朝着他走去。 萧则却同时跟着退了几步,垂下眸子轻声道:“阿玉,我累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莫要多想。” 说着,他心中涌起一丝慌乱,转身就欲走。 温之玉脚步停了停,似是有点难以相信萧则竟然就这样落荒而逃,她眼眶蓦地一红,冷声道:“萧则,你走了,以后就别想回来!” 挑灯那人闻言,挣扎了片刻,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尽是复杂。 空气中仿佛瞬间安静了下去,温之玉湿润着眼,看着那道半掩在夜色里的人影。良久,谁都没有再动半步。 “阿玉……”终于,他低低地叹了一声,转身在看到温之玉泛红的眼角时,萧则一僵,jīng致的宫灯瞬间跌落在地上。 他从未看过她这般模样,之前无论碰到了什么,他的阿玉都从未哭过,“你……” 萧则想让她别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喉咙中,让他说不出半句话。 温之玉直直地看着他,自嘲一笑,“萧则,你在怕什么,我都不怕枕边人变了,你还在怕什么!” 最后一句几乎是在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悲伤。 萧则身形微颤,温之玉却已经走到他面前,抬头深深地凝视着他。 “阿玉。”他低低地叫着。 “我在。”她轻声回道。 萧则忽然闭了下眼,再睁眼时,他整个人变得异常平静,他垂下眸子,叹息道:“那你现在又知道了多少?” 温之玉不意外他能猜到一些东西,如实道:“知道很多,比如沁美人,四殿下……” 随着她的话,萧则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怀念,“是老曹给你说的吧。” 温之玉没有回答,而萧则只是在看了她一眼后,就慢慢说了下去。 “他说的没错,那一年母妃走了,我和四哥被养在父皇身边,每隔几日就会遭到一场意外……”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额外平静,似是对那些往事不甚在意。 但温之玉知道,他的手已经攥入掌内,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在夜色里。 萧则的话与曹公公说得几乎无疑,然而在听完后,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像是少了些什么。 萧则的话还在继续:“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些人是想要我的命,四哥与我在一起,迟早会被我拖累。” 温之玉微愣,下意识皱眉道:“可那并不是你的错。” 话落,萧则就低头直勾勾地看着她,“可如果我说,四哥是替我去死的呢。” 温之玉面色微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萧则眼中翻滚着暗流,讥讽地笑了笑,“当年淹死在水中的人本该是我,只是他替我死了而已。” “他是我遇到的最蠢的人,从小就胆小爱哭,被我欺负了也不还手。哪怕我冒充他的身份去做坏事,他也傻兮兮地不说。明明不是我亲哥哥,就因为母妃对他好,他就傻到什么都愿意替我去做,就连死都抢在我前面。” 这一刻,他面上尽是讽刺,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位早夭的四皇子。 温之玉却在下一刻伸手去掰他的手掌,入目一片鲜血淋漓。 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陷入了自己的回忆,“我还记得那一天,绑走我们的太监问谁是五皇子,那个笨蛋,明明那么怕死,却一直抢在我前面说他是。太监是宫外人,就信了他的谎话,把他扔进池子里。他这辈子第一次冒充我,竟然是为了替我去死……若不是因为我,也许他就能活下去了……” 萧则目光落在虚无之处,自言自语地轻喃:“我是罪人,当年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他那么蠢,却骗过了来杀我的人……我想下去救他,水那么深,淹过我的头顶,我怎么也碰不到他。” 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变得悲凉,温之玉心中一软,忍不住轻声道:“殿下,别说了,四殿下不是你害死的,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没有我,四哥就不会死……” “但你已经用四殿下的模样活了十几年了。”她抚上他的眼睛,温和地说。 四殿下死后的十几年,五殿下都在以他的模样活着,独自一人承受着至亲在自己眼前溺亡的绝望。 无人知道他心中的痛苦,从受尽宠爱的皇子,到苟活于世的废物,他放逐了自己,世上再无那个纯粹的少年。 谁都说死可怕,可又有谁知道,活着的这个人又有哪一天真的解脱过。 萧则的睫毛在她指尖颤了颤,柔软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断。 他迷茫地摇头,“那不是四哥的模样,那只是一个怪物。在四哥死去的第一年,我便在古书上找到了秘法,想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结果,连自己都骗不过,一个怪物,有时清醒,有时混沌,就这样活了十几年……” 温之玉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庞,似是有什么的东西掉在手心。 滚烫的,一下子砸进她的心里。 她轻轻合上手,忽然问了一句:“殿下,你喜欢我么?” 萧则眸光闪了闪,垂下眸子与她对视,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过了几个呼吸,“阿玉,我……” 温之玉自顾自道:“殿下喜欢我,为什么要瞒着我?是在害怕什么呢?” 萧则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悲伤的情绪还未散去,“阿玉你会喜欢上一个怪物么?” “还是……你已经爱上了一个假象?” 温之玉一顿,平静的眸底有了几分变化。 萧则隽秀的脸上似是痛苦,似是绝望,他嘶哑地说着,“我爱的那个人爱上了一个gān净纯善的假象,而真正的我,自私,丑恶,身怀罪孽,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爱的那个人。” “永远不可能……” 然而,即使他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他也不愿意他的爱人知道这个秘密时,对他大失所望。所以只能藏着,藏起所有的黑暗与不堪,让自己努力向她喜爱的那个方向靠拢。 可他丑恶的心,仍然想霸占着这个初见时就喜爱上的人,控制不住地想向她伸出手。 萧则垂下眸子,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下一刻,温之玉猛地踮起脚,粗bào笨拙地吻去他眼睑上的泪。 萧则一愣,睫毛扑闪,不可置信地感受她温软的嘴唇,从眉心,到眼睛,再到鼻子…… “阿玉……我的阿玉。”他呆愣地喃喃着,随即颤抖着伸出手抱住她,像溺水的人抱紧了一块浮木。 “在,我的殿下。” “阿玉爱你,无论何种模样。” 萧则只感觉那股温暖碰到了自己的唇角,便一下子驱散他心中所有的冰冷、黑暗。他本能地去追逐掠夺,在感受身前的人微微退缩时,一把按住了她的后颈。 院内寂静一片,温柔的月光下,只有两人相拥的身影,缠绵又缱绻。 作者:nüè完了,好难写哦,母胎单身的痛苦,差点把我头发都拽没了。 第六十章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细微的喘息声响起, 让禁锢着她的手一顿。 “唔……够了。” 萧则喉结滚动了一下, 声音沙哑地低声询问:“什么?” “不要了……”她断断续续地回应他。 萧则眼神一暗,努力克制住心中汹涌的情感, 慢慢将怀中的人松开。 温之玉目光空dòng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喘气,她想起方才的主动, 感受着唇间散不去的浓烈气息,后知后觉红了脸。 萧则抿着唇, 目光落在她脸上的一抹嫣红上, 不敢细看, 又匆匆别过头。 他原本还思索着去引诱温之玉多亲亲他,但现在看来, 似乎可能性不大。 长久的沉默后,两人缓缓在黑暗中对视, 眼神都很温柔。 “去房里吧。”她轻声道。 萧则脑子瞬间空白, 他的眼神下意识左右漂移, 只感觉好不容易按压下去的热血又一股脑地涌上他的心头。 他咳了一声, 心里有些紧张,“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么?” 下一刻他就想到, 那也是他的房间,为何要纠结? 萧则理直气壮地说服自己,对上温之玉询问的眼神,他一本正经地点头,“去。” 然后迈着看似淡定实则同手同脚的步子跟在温之玉身后。进屋之前, 他看了看四周,确定屋外一圈没有半个人影,便体贴地将房门锁紧。 暖huáng的烛光下,温之玉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细腻柔和的光泽,愈发衬得她眉眼如画,看得萧则耳根瞬间红了起来。 她铺好chuáng榻,对着几米外眼神躲闪的萧则柔声道:“殿下还有什么事么?” “没……”他支吾地摇头,心跳的越来越快。 “那就睡罢。” 说完,她慢慢朝着他走来,萧则僵着身子,感受到一阵暗香袭上他的鼻尖,“阿玉,还是让我”先来吧。 话还未说完,屋内顿时黑黝黝一片。 温之玉chuī灭了萧则身边的灯,面色平静道:“时辰不早了,殿下早点睡罢,今日赶了那么长的路,一定很累了。” 见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又催促了一声,便困倦地上了榻。 以为能再进一步的萧则:“……” ——显而易见,并没有那么多好事能让殿下碰见。 温之玉已经睡熟了,萧则僵硬地躺在她身边,沸腾的血液都快把他热化了。 上吧,阿玉可能在装睡,她在等着我呢。 下一刻,不能上,萧则,你忘记你才犯过错么! 忽然,身旁的人翻了个身,柔软的触觉顷刻间袭上他的手臂,像是引炸了他整个人。 萧则猛地起身撑在她的上方,咬着后槽牙说:“阿玉,我要亲你了!” 温之玉迷迷糊糊睡得更熟,顺带蹭了蹭他的手。 “……” 他嘴唇颤抖,发出一声不知是可惜还是惆怅的低鸣,痛苦地闭上了眼。 * 夜半时分,长宁街。 已到了宵禁的时刻,城内一片寂静,只有一些做晚上生意的地方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清秀的娃娃脸少年站在街头,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男女调笑的场面,眼中满是震惊。他从小被锁在府内,做过最胆大的事就是从家里偷跑出来,哪里见过这样放dàng的景象。 原来晋朝皇是这样的么?他呆呆地想。 “小弟弟,你站哪儿做什么,要看就走近点看嘛。” “是啊,站那么远能看清什么。” 衣着轻薄的女子嬉笑着朝少年走去,她们早就看到这个俊俏的小公子了,见他一直不走,某些心思就蠢蠢欲动起来。 这些女子过了年岁,平日里没什么生意,就被guī公赶到门前来招揽客人,见的也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莽夫,难得碰上一个看起来有钱又好看的小公子,她们便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调戏。 云新被围在中间,两耳通红,想要逃走又找不到路,整个人急的眼圈都红了。 几女见状,更加来了劲,伸出雪白的手指就想往少年脸上摸。 云新大惊,慌张地捂着脸蛋,委屈地埋头就朝着一个地方冲去。期间还撞上一个人,他不敢抬头看,兔子一样迅速地逮着一条小路就往里钻。 “哪来的小毛猴!”小厮暗骂了一声,转头瞅了自己主子一眼,担忧道:“少爷,您没事罢?” 林景寒摇摇头,那少年撞得不重,再加上方才见了韵儿,心情颇好,便不想与他计较。正要抬步走时,他余光瞥见了地上的一个荷包。 小厮以为是自家的,连忙捡起,拍了拍后恭敬地递到他身前。 “这不是……”林景寒本要拒绝,但看清荷包上的花纹时,他就愣住了。 那是一道奇异的雄鹰图腾,初看没什么,但随着角度的不同,其中暗藏的海水纹路一点点围绕着雄鹰展开。 林景寒脸色凝重,急忙伸手接过,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是氏族图腾,他曾在父亲的书房看过一次,可那个氏族的人为何会到京城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边将荷包打开一边问道:“你方才可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小厮想了想,摇头道:“启禀少爷,并未。” 但紧接着,他就一脸得意地笑道:“但那些人肯定见过。”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青楼。 荷包里只有几锭银子,林景寒顺着他的手看去,厌恶地看了一眼:“去查。” 另一边,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云新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 京城太可怕了,他要早点找到哥哥,带他回家。 这样想着,一道极其诱惑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子,他舔了舔嘴,顺着香气一直走,直到走到一处酒楼前。 “客人,请问您要进来吃点什么吗?我们明宴阁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店小二笑眯眯地招呼着。 云新肚子饿得咕咕叫,闻言眼睛直发光,“要要!” “好嘞,客人里面请。” 店小二面带喜色,这小少爷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身上的料子虽看不出名堂,但定然是个不差钱的主。 晚上的酒楼没什么油水,就看这小少爷能不能给他宰一把了。 * 第二日一早,温之玉睁开眸子,正好对上一双黑青无神的眼。她缓缓向后退了一丝,默默将压在身下的手给他抽出来。 “你醒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幽怨地开口。 温之玉立即一脸惊讶,“殿下没睡好么,怎么一副,呃……” 她找不出恰当的形容词,只好转移了话题,“你不用去宫里吗?” 萧则将脑袋靠在她的颈边,jīng神恹恹,“今日休沐。” 温之玉顿时哑然,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几眼,忽然想起他身上的伤,支起身子就想把他衣服扒拉开看。 萧则任由她将自己的上衣脱光,才露出早就剩一条疤的脊背,慢悠悠道:“已经没事了。” 他自小伤口就痊愈得极快,也可能是这样,才活到现在。 微凉的手指顺着疤痕移动,他一颤,眸子暗了暗,沙哑着嗓子道:“别摸了。” 温之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抿着嘴将手收回。 早膳过后,萧则jiāo代了一下元帝召他回京的事。 “父皇接到消息,有人背后在江淮设了陷阱,他查到一点关于王直的眉目,就想让我去看看。” 事实上,王直一到京城就被皇帝的人带走关押起来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可那个人的势力在京城扎根已久,暗自去动,必定会使两边元气大伤。 而随着他回京,那人的动作只会越来越多,像一些小打小闹的刺杀可怕是隔几日就会出现。 元帝担心他的安危,便派暗卫日夜守在承王府四周,他昨夜晚归,除了元帝对他恢复正常表示震惊外,也有这个原因。 “阿玉不用担心,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了。”萧则下意识隐瞒了元帝所言。 哪知温之玉在听完之后,目光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殿下,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萧则一愣,就见她一字一顿道:“我既然已经嫁与你,便与殿下一荣皆荣,一损皆损。我希望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躲在你身后,让你将所有的危险都替我挡之门外,殿下你能明白么?” “阿玉,我……”他有点慌乱,想要辩解。 温之玉就忽然bī近他,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难道殿下敢说方才没有半点瞒着我?” 她早就看出这人喜欢话说一半,掖着事的臭毛病了,今天怎么也要给他改过来! 萧则一时间哑口无言,是的,他的确不敢说,看着眼前气势冲冲的女子,他最终轻叹一声,将事情都jiāo代清楚。 温之玉皱着眉,“京城里能有这么大势力的,若我猜的不错,恐怕也只有那几个世家。” 晋朝势力构成复杂,世家之间相互联姻,不少皇族子嗣母妃更是世家嫡女。拿温家举例,在原著中,女主所在家族只能说是上流,还踏不进顶级世家之中。 而在元帝尚未登基之前,据说连皇位都是世家之间斗争的结果。直到三十多年前,元帝率兵打退边境敌军,才将一部分兵权拿回手中。此后,世家与皇族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 她一直不曾关心这些剧情,没想到,屡屡给萧则下绊子的竟然是那些人。再联系到原著中最后被立为太子的萧御,她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名字:“淑——妃。” 那个躺在宫廷贵妃榻上的美貌女人。 萧则闻言摇头:“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不然……”他没有接着说下去,温之玉却懂了。 淑妃毕竟身处深宫,若她想出手,势必会bào露在元帝的眼皮子低下。除掉世家不容易,可若是断掉一个宫妃的爪牙,元帝的手段还绰绰有余。 * 休沐足足有两日,两人解开心结后,某些事情就不是萧则能控制的了。当他第三次从黑夜里睁眼,抱着怀里暖乎乎的柔软身子,深深地吸气时,他觉得有必要做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改变。 他低着头,麻利地将人打横抱起来,然后放进被子里,裹起来。 准确的来说,是裹成一个卷,手脚都动弹不得的那种。 温之玉迷瞪瞪睁眼,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只能任由他摆弄自己,“……你gān什么?” 话音未落,萧则揪了揪她的脸蛋,恶狠狠道:“别动。” 温之玉:“???” 萧则用手丈量了一下人形chūn卷的大小,发现刚刚好,便满意地将其塞进自己怀里,沉沉睡去。 翌日,他神清气慡醒过来,便看到温之玉的死亡凝视。 萧则:“……” 他太熟悉这种表情,通常意味着自己接下来一日会不太好过。 “……我说我昨夜睡懵了,你愿意相信么?”他真诚问。 第六十一章 温之玉:“……” 长久的沉默后,她心平气和地说:“松开。” “你相信我了吗?”萧则嘴角露出矜持的笑意, 正要将脑袋凑过去, 就见她淡声吐出下一句:“快点,半边身子麻了。” “……哦。” 早晨, 温之玉扶着酸痛的腰面无表情地用着膳,萧则面容讪讪地给她夹菜。 曹公公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 表情开始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萧则被看得有点心虚,下意识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曹公公面色不变, 心道殿下怕是害臊了, 便笑呵呵地转移话题, “今夜城内有灯节,殿下和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去。” “不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萧则抬头看向微微蹙眉的温之玉,咳了一声就伸出手去扶住她酸软的腰肢, 试图缓和两人的气氛。 夜幕降临, 一辆马车低调地从承王府驶出。 温之玉上车后就懒洋洋地靠在软座上, 显然对灯会的兴致不高, 路过糕点铺的时候,她抬起一只眼, 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道:“要吗?” 萧则:“什么?” “甜糕还吃么?”温之玉指着那铺子,语气平静,“吃就买。” 萧则想说他已经好久不吃了,但听见温之玉的话, 就像着魔一般,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随从很快就停下马车,哪怕已经是晚上,整个街道还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色花灯将整条街衬得宛如白日。 温之玉撩开车帘,看着车外热闹的夜景,微微提起点jīng神,“今夜怎么没宵禁?” “夏初,本来就是贵族女子出门赏花看景的日子,一连三日都不宵禁,阿玉之前没出来过吗?”萧则随口道。 温之玉哑然,她一到这里便嫁给萧则,哪里知道皇都的习俗。她向外看了看,人群中果真有许多打扮娇俏的妙龄女子,一手捏着花,一手挑着jīng致的花灯,嬉笑着结伴游玩。 不一会儿,随从将点心买来,两人休整了片刻,就下了马车步行。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萧则像是想起来什么,向温之玉伸出手,认真道:“今晚这条街上的夫妻都要挽手同行,阿玉快点,莫要坏了规矩。” 挽手?这么多人如何挽? 温之玉刚要反驳,就看见身旁走过一对男女,两手紧紧相携,对视间满是甜蜜。 “……这真的是灯节?”她语气中充满了狐疑。 萧则已经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闻言,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然。” 两人向着集市中心走去,随着人越来越多,温之玉微微蹙起眉躲避,萧则见状,不动声色地将人往自己怀中牵。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多余。拥挤的人群在他们周围逐渐变得稀疏,温之玉发觉没那么挤了,就又从他的怀里移了出去。 萧则感受着空dàngdàng的胸膛,内心长叹一声,心想自己太不容易了。 一路走来,周围皆是各色的jīng致花灯,萧则没有看灯的兴趣,他只想看人。没什么目的的,他与温之玉走到了花灯最多,也是赏景人数最多的地方。 柔和的灯光照着温之玉脸上,显得有些静雅,她明显已经沉浸在灯市之中,连停住了脚步也没发现。 周围是喧闹的人群,纷杂间又有种独特的静谧,琉璃的花灯将夜色分割成无数瓣,也将她的眸子衬得亮晶晶的。 萧则将她的这幅模样映在眼底,忽然伸手捧起她的脸,直到她的眼中有了自己的影子,才停顿了下。 温之玉目露疑惑:“……?” 下一刻,他猛地亲了下来。 胆子小,只敢撞一下,然后又迅速抬起头,若无其事地开始眼神漂移。 有点痛,下次一定要把握好力度,他想。 “萧则。”温之玉愣了下,立即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明晃晃写着,大庭广众下,你怎么敢随便亲我? 周围人暗笑的声音传过来,善意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他们身上。 鬼迷心窍的萧则当即求生欲bào增,迅速指着她身后道:“啊,那边有酒楼,阿玉你饿了没,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说着,牵上温之玉的手,头也不回地向着那边冲过去。 当走到门前看清上面的字时,萧则又有些恍惚,怎么是这? “阿玉,我们就是在这初见的,你还记得吗?”他小声道。 “当然记得。”温之玉表情变得有些动容,她微微一笑,轻声道:“殿下吃饭没带钱,蹭吃蹭喝了我一桌子菜的事,我能记一辈子。” 萧则:“……其实你可以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的。” 酒楼里客人不少,温之玉想了想,有心让店小二去寻了当初的隔间。所幸那间屋子还是空着的,两人就跟着上楼。 这件屋子视野极佳,打开窗户,能看见不远处河上的游船,隐隐绰绰,别有一番风味。 萧则意识到方才自己说了句蠢话,虽说当日他的回忆很美好,可在阿玉看来,会不会又让她想起某些东西。 哪怕他亲耳听到过阿玉说爱他,可也就一次,会不会太可怜了点。 他心中默默想着,脸上却一片风轻云淡,正打算招呼店小二上菜,就见门帘子后慢吞吞钻出一个人。 云新捧着菜单,低着头磕磕绊绊地背着新学的话:“客、客人,你要什么?我们酒楼楼有……” 少年背得还不熟练,中间背到一个菜名时,一下子忘记怎么说,整张脸憋得通红,连鼻尖都冒出小汗珠。 “红烧大兔子!”终于,他脑中灵光一闪,长吁出一口气。 温之玉和萧则齐齐沉默,明宴阁有这道菜吗? 一片无言中,萧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爱哭鬼,你怎么在这,难道是你哥哥没钱,便把你卖进来当店小二了么?” 谁是爱哭鬼! 云新一双眼睛立即瞪圆了,他这才抬起脑袋去看他的客人。 “是你?”他满脸愕然,“大魔王你怎么在这?” 不经意间,他竟然脱口而出给萧则的外号。 萧则眯起眸子,“你在说什么?” 不讨喜的爱哭鬼。 云新立即闭了嘴,不满地嘟嘟囔囔了片刻,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温之玉身上,一双眼睛陡然亮了几分,眼巴巴叫着:“姐姐。” 温之玉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你怎么在这当店小二了?” 她记得临走时,给过这孩子足够的银两,不至于让他饿着。 云新张了张嘴,想一股脑将自己遭遇的事讲给温之玉听,不知为何,就在他张嘴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一股冷气向他bī近。 萧则淡淡放下茶杯,“我要点菜。” 云新宛如被捏住脖子的猫一般,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将菜单递上去。 点吧点吧,最好没钱付账,和我一样被留下来还债,他满怀恶意地想。 温之玉倒也不是非要知道他的事,见人不想说,就没再问下去了。 萧则点完后,云新磨磨蹭蹭还不愿意走。萧则就这么看着他,一会儿后,他麻溜地自己捂着菜单哭着跑开了。 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萧则又变成温和淡然的承王殿下。 温之玉从鼻腔里淡淡地哼了一声,“吃完后回府吗?” 萧则不是很满意今日的收获,矜持地摇头道:“不。” “去哪?”她淡淡地喝了口茶。 萧则彬彬有礼:“我可以请阿玉去做花船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紧张,毕竟做花船都是有情人,皇都的贵女在婚前都是由未婚夫带去的。但他的阿玉不一样,他们成亲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带阿玉去。 不知道这次阿玉同不同意。 温之玉闻言看了看不远处河中暗红色喜庆的游船,做上面似乎能看清两岸的景色,想了下后便点头道:“好。” 去河边之前,萧则不动声色地向人群中使了个眼色。 * 两人坐在小船中,随着水流缓缓向前飘dàng,这条河绕城大半圈,能看清大半个京城的景色,岸边挂满灯笼,不少夫妻依偎在一起赏景。 温之玉也觉得蛮好看的,就是不懂萧则为何一上船就开始紧张起来。 难道是又晕船了? 她皱着眉,在他第十次向外探头时,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殿下你……” 下一刻,萧则伸出手指按住她的嘴唇,低声道:“嘘,别说话。” 就在这时,游船外,一簇烟火蓦地冲上夜空,在黑暗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瞬间绽开成绚丽的火花。 顿时河边、船中赞叹声不绝。 “哇,好美。” “夫君你看,谁放的烟火。” …… 温之玉目光怔怔,也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天上。 萧则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被照亮的半边脸,只觉得心中软成一片,舔舔嘴正要说什么,一阵女子的轻呼却打断了他。 “这就是你送我的吗?好漂亮。” “啊这……你喜欢就就好。”男子顿了一下,柔声说道。 萧则的脸顿时黑了下去。 温之玉自然也听到了旁边小船中的对话,低低地笑了声,“是挺好看的。” 说完后,她便想起方才未说出口的话,看着萧则不太好的脸色,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你晕船为何还要来这?不舒服了吧?待会儿赶紧给我下船。” 萧则:“……” 一阵令人心碎的沉默后,他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太不要脸了!” “你说什么……唉,殿下你去哪儿?” 温之玉看着站起身就朝外面走的萧则,愣了下,赶紧追了出去。 那边,萧则立在船头,目光如炬,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抢了他的功劳。 第六十二章 周围只有零星几只乌篷小船,萧则长睫一展, 很快就锁定目标。 那只船内还有人在轻声jiāo谈, 他眼眨都没眨,径直抄起船桨气势汹汹地往那船上一敲, “有点担当,不是你的就不要认。” 小船摇晃了一下后, 慢悠悠地安静下来,连带里面的人都没了声响。 温之玉见状, 连忙捂着脸小声问他在做什么, 万一别人来找他算账怎么办。 闻言, 萧则不慌不忙地扔了船桨,面无表情道:“我等着。” “……”温之玉拉上他的手就想先溜,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乌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从中露出一张满是怒气的俊脸, “谁敲了我的……” 声音戛然而止, 温之玉拦着萧则欲溜的脚步也一顿。几人面面相觑, 萧则掀起眼皮,慢条斯理道:“我。” 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终还是萧夙憋不住了, 郁闷地问:“怎么是五弟你,你在这做什么?” 说完,还不等萧则回答,他就像反应过来了一般,大惊失色道:“你是不是来跟踪我的?” 温之玉余光看见乌篷船中隐约的女子身影, 想起之前听到的话,心中立即了然。她想将碍事的萧则拉走,哪知这人丝毫不动,慢吞吞地道:“方才的烟火……” “烟火,什么烟火?”萧夙一僵,连忙朝着萧则使眼色。 “是我的。”萧则却像是没看见般,说完一整句。 二皇子脸色一变,将头缩回乌篷船,不知和里面说了什么,又急急忙忙伸出来。整个人脚尖一点,黑着脸就上了萧则的船。 “弟妹,借人一用。”说着,也不管萧则的反应就将人拉到一边。 温之玉眨了眨眼,两艘船隔得极近,那船上的女子身影窈窕,面容柔弱,神情却坦坦dàngdàng,就那样坐在船头对她笑,有一种令人舒服至极的感觉。 另一边,萧夙与萧则两人头靠头凑在一起,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五弟,”二皇子面无表情,qiáng迫着萧则看向自己,“我还是你哥哥么,一只烟火,让给哥哥怎么了?” 萧则冷笑一声:“那是我给阿玉的。” 萧夙接着以情动人:“看见没,那是哥未来王妃,你未来嫂子,放烟火给嫂子高兴一下怎么了?” 萧则无动于衷:“那是我让阿玉高兴的。” “哥年纪大了,找个王妃容易么?”萧夙两眼一瞪,佯装发怒,“你就不能给二哥留个面子?哥小时候还喂你吃过点心呢。” 萧则毫无感情:“面子没阿玉重要。” 萧夙目光变得悲愤,“给个准话,怎么样你才能把那只烟火让给二哥,蓁蓁身娇体弱,要是知道哥为了哄她开心而撒谎,郁结于心,一病不起怎么办?” 萧则平和地道:“你可以再去给她放一个。” “你以为我不想吗?要不是你抢先放了,我的礼物都送出去了!”萧夙掏出簪子,在萧则眼前晃了一圈后又小心翼翼塞回怀中。 他看了眼油盐不进的萧则,一言难尽道:“萧则,哥看错你了!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夫人开心连哥哥死活都不顾的男人。” 萧夙灰溜溜跑回去了,为了防止弟弟翻自己老底,他上了船就哼哧哼哧撑着船桨往下游去了。船尾坐着的女子朝着温之玉挥挥手帕,才举止端庄地进了船篷。 二皇子的未来皇妃名叫赵蓁蓁,是赵侯府的嫡小姐,赵侯府一门将才,只有她一个女子,自小就十分得宠。 唯独有一点是她身体不太好,日日养在药罐子中,看起来风chuī就倒,柔弱至极。 初见之时,温之玉下意识问了温团子关于她的剧情。原著中说她算是一个pào灰女配,与温韵在京城贵女中地位相当,性情温良,却还未谈婚论嫁就出了意外,落水而亡。 于是,当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下人递过请帖,说赵府小姐请她去赏景时,温之玉想了下就答应了。 自上次夜游起,萧则就日日去宫中任职,要等到晚膳时才会归府。温之玉和曹公公打了声招呼,带着绿遥上了马车。 赏景地点是京城内有名的别庄,温之玉去的时候,看见外面不少贵妇千金。赵蓁蓁自然不会和她们一起挤,温之玉递上请帖后,就有小厮将她引进一处单独的院子,布局比外面更jīng致些。 赵蓁蓁今日穿了身明艳的红衣,把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剔透无比。见了温之玉,她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几分,起身就想福身行礼。 却被温之玉一把扶住,“别了,赵小姐,你以后可是我的嫂嫂。” 赵蓁蓁被她一声嫂嫂叫得脸红了红,轻声细语地说:“我与王妃同岁,王妃要是不嫌弃,就叫我蓁蓁吧。” 语调温柔,不急不缓,听得温之玉极为舒适,她从善如流地含笑点头,“好,蓁蓁。” 赵蓁蓁是温之玉遇到的为数不多的贵族小姐,其温柔如水的性子和优雅的姿态立即让温之玉对贵女产生无限好感。 两人赏景没什么目的可言,顺着园中的花草开始走起,更多的则是聊一些城中的趣事。赵蓁蓁虽时常在府内不出门,可知道的事却一点也不少。 其中难免有一些京中名人。 温之玉也没想到能在她的口中听到有关温韵的事。 “那位韵小姐近日时常在府内举办宴会,我平日与她没什么jiāo际,也不太爱去那些人多的地方,不知为何总爱给我递帖子。” 赵蓁蓁轻轻蹙起眉,似乎真的对那事感到奇怪。 温之玉短促地笑了下,她想起剧情中,温韵京城无双的名号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广泛流传的,现在看来,那宴会自然也是有意为之。 她想了想,温声道:“不去也不碍事,温府里水多yīn气重,我见蓁蓁面上少了些血色,少去一点有水的地方对身体好。” 赵蓁蓁脸上微红,露出一个矜持的笑,柔声道:“好。” 而在另一头,温韵的心情颇为不悦,那个幽魂吩咐自己一直在府内办宴,趁机在贵女之间打出名号。本来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唯独遇到了个难缠的赵蓁蓁。 她与赵蓁蓁的身份地位相当,连容貌都难分上下,其他贵女在比不过她时,难免将赵蓁蓁拿出来与她比较。 虽一直有人说自己在赵蓁蓁之上,让她散去了一些不快,可一想到赵蓁蓁连自己的宴会都不屑参加,她心中就有股无名之火。 这日她打听到有赏花宴,心中郁闷,但在幽魂的bī迫下还是盛装打扮地来了。 yīn差阳错间,温之玉与赵蓁蓁绕过一个花树,就在人群中见到了无比耀眼的温韵。 “要走么?”温之玉看着赵蓁蓁微蹙的眉头,不愿意让这个弱美人去直面女主。 她倒是无所谓,可赵蓁蓁和温韵一看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赵蓁蓁闻言点头,小声道:“走罢。” 温韵正在掐着一朵初绽的白莲,白皙的手指划过花瓣,竟分不清哪一个更白一点。旁边有女子眼中闪过艳羡,掩着酸气笑道:“这院子里可能只有这一朵花配的上温姐姐,那些枝头的花都俗气了。” 温韵淡淡一笑:“喜欢?那就给你罢。” 那女子脸色微讪,“不了不了,我配不上……哎,那不是赵小姐?” 顺着她的视线,众女子的目光顿时朝那方看去。 温之玉与赵蓁蓁脚步微停,相视间无奈一笑。 温韵在听到赵小姐三字时,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她随意抬起头,本想看看与自己比了这么久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哪知入眼就是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温之玉?”她语气清淡,不经意间又似乎透着一股厌恶,“你怎么在这?” 既然已被叫住了,温之玉索性转过身慢条斯理道:“你能来,我自然就能来,问这句话前,麻烦先看看这问题……蠢不蠢。” “还有,记得下次见我时要行礼,这次我就不计较了。” 这是温之玉第一次在温韵面前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她之前一直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有这个用处,这次还是在赵蓁蓁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 趁着女主还没当上太子妃,自己这个恶毒女配磋磨她一下不正是剧情需要么。 温韵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尤其是看到之前还在恭维她的人在温之玉的话后纷纷向她行礼。 她怎么敢?! 好在温韵还没蠢到当众反驳温之玉的程度,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温之玉一旁柔柔弱弱的赵蓁蓁身上。 对方看了她,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看着似乎没有问题,可温韵就是从她的姿态中看出了毫不在意。 自己当做对手的人,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温韵脸上冷冷一笑:“赵小姐何时与承王妃相识了,我记得两人的府邸相隔甚远,你能见承王妃,却从不理会我的帖子,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赵蓁蓁仿佛没听见她口中的讥讽,温温柔柔道:“前几日身子不太好,不是很想出门,抱歉。” 温韵上下地打量她,从她的面貌到身形,越看越觉得赵蓁蓁形不成气候。 温之玉侧过身挡住她的视线,挽住赵蓁蓁的手,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 温韵本想开口拦住她,但又想到温之玉拿身份说事,当众必定讨不到好处,于是便记住两人离去的方向,待摆脱周围的人后,独自跟了上去。 初夏园子里开了不少花,温之玉和赵蓁蓁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亭子休息。 赵蓁蓁身体虚弱,走了一段距离后,就走不动了。温之玉看着她微微喘气,弱柳扶风的样子,心里软了下,让她留在亭子里不要动,自己去寻一点茶水来。 可就是这么一走,就让温韵得到了机会。 “赵小姐为何一人在此,我那妹妹呢?”温韵款步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凳子上虚弱的赵蓁蓁,语气中毫不掩饰轻蔑。 赵蓁蓁眨眨眼,温和道:“你说之玉么,她去寻茶水了。” 说罢,微微咳了咳,微红的脸上冒出点薄汗。 “哦?”温韵不知何时已经将她打量了个遍,嘴角露出丝嘲笑,“听闻赵小姐才貌双全,怎么今日戴着个不入流的簪子就出门了,赵侯府已经没银子了么?” 赵蓁蓁闻言一愣,摸了摸头顶做工粗糙的簪子,稍显尴尬地抿了抿唇,“温小姐说笑了。” 温韵之前就看不惯赵蓁蓁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这次碰上她的弱点,又怎么会放过,伸手就想将那个簪子拔下来。 她站得高,赵蓁蓁坐着,一时不备竟就给她夺了去。 “温小姐,你快还给我。”赵蓁蓁似是急了,声音虚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温韵看着手中的簪子,确定只是个普通的东西,脆弱到可以直接一手掰断。她是不怕赵蓁蓁的,今天的事就算闹出去也只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碍不了什么事。 “赵小姐,我不过是想请你去我府中坐一坐罢了,不如这样,你来了,我就把这个还给你——” “啪!” 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瞬间打断了她的话,“老娘让你还回来,你耳朵聋了没听见?!” 温韵呆住了。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过了一瞬,她颤抖地捂着脸,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柔弱的赵蓁蓁,“你竟然敢打我?” 赵蓁蓁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脸上的表情蓦地一变。她看了眼四周,发现没一个人,顿时又松了口气。 然后反手又是一巴掌,“你个小白莲,心里想的什么老娘一清二楚,我还治不了你了!敢抢老娘的簪子,我心上人送的,你赔得起么!我看你就是欠打!还想让老娘去你那破宴会,你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我呸!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乖乖跪下来把老娘的东西双手奉上,我打的你爹娘都不认!” 一串话说出来不带喘半口气,温韵捂着两脸火辣辣的巴掌印,脑中空白一片,“啊”一声大叫,就举着簪子朝着赵蓁蓁脸上划去。 赵蓁蓁冷笑一声,站在凳子上毫不犹豫地往她脸上一踹,她自幼受父兄教导,一脚下去,温韵瞬间倒退三步,踉跄倒地。 赵蓁蓁把簪子从她手中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才美滋滋戴回自己头上。 不出三秒,她又是那个弱柳扶风的赵小姐了。 一片诡异的沉默,赵蓁蓁觉得有些不对劲,西子捧心般回头,恰好对上温之玉梦幻至极的脸。 “……” “之玉,你要相信我。”柔弱的赵小姐一秒咬上嘴唇,手帕拭泪,“都是她bī我的~” 作者:感谢一路繁花和娇娇送的营养液哟,么么。 第六十三章 赵小姐哭了,哭得很惨。 她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一眼, 迈着小碎步柔柔弱弱逃出亭子。 温之玉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好半晌,才开口:“你打了温韵?” 赵蓁蓁揪着手帕抹着泪:“这个, 我可以解释的,我不是那种粗鲁的女孩。” “……” “就是她抢我的东西嘛, ”赵蓁蓁大哭,“老娘嘤……我好生气, 一个没忍住就上手了, 我平时从来不这样的。” “我知道了。”温之玉想了想, 一言难尽地问:“所以,你是在假哭吗?” 赵蓁蓁哭得眼睛都模糊了, 闻言“咦”了一声,“你看出来了?” 温之玉缓缓点头:“勉qiáng看得出。” “……”赵蓁蓁不哭了, 尴尬地抓抓脸, gān巴巴地恭维:“你好厉害哟。” 温之玉没想到原著中性情温良的赵蓁蓁居然这么生猛, 有那么一刻甚至让她产生再也不要相信原书的想法。 温·原书一级翻译·团子:“……” 气氛一时陷入窘迫之中。 赵蓁蓁舔舔嘴, 决定打破沉默,她神色殷切地抓上温之玉的手, 几乎是撒娇般地摇了摇:“好之玉,你会替我瞒住的对不对?” 温之玉回过神,在她期盼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下一刻,赵蓁蓁一把拍上她的肩膀, 哈哈大笑:“好姐妹,够义气!” 后知后觉的,她发现自己又bào露了,有些笑不出来了。 温之玉只好委婉地说:“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话落,赵蓁蓁身上柔弱的气息瞬间消失,她索性不装了,眼睛发亮道:“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姐妹,可累死我了,你们皇室的人真奇怪,咋就喜欢娇弱小美人呢。” 温之玉顿了一下:“娇弱美人?” “夙夙说的,”赵蓁蓁坦坦dàngdàng,“夙夙说他一家人就喜欢我这样的,以前的我还能勉qiáng当一下娇弱小美人,可近几年病好了,人不就跟着变了么。夙夙胆小爱哭,我怕吓到他,就只能忍嘛,为了夙夙,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温之玉看她越说越亮的眼睛,好半晌,才将她口中的夙夙与与二皇子联系到一起。 想到原著中二皇子铁血冷酷,一人血战十八城的赫赫战绩,她顿时唏嘘不已,原来二皇子是那样的人。 眼见着两人仿佛已经准备挽着手同行离去,温团子不得不出声提醒:“姐姐,你忘记女主了吗,她还在那边躺着呢。” 亭子内的地上,温韵头发凌乱,脸上巴掌与脚印的痕迹十分明显,已经陷入昏迷。 温之玉沉默了一下,“蓁蓁打算怎么办?” 赵蓁蓁咬着指头,小巧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悔,“早知道就不把她踢晕了,还得我想办法善后。” 温之玉委婉建议:“不如通知她的同伴来,她们关系似乎很好,一定会将她安全送到温府的。” 赵蓁蓁一顿,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 等温之玉与赵蓁蓁分别后,憋了好久的温团子赶紧道:“姐姐,我们这样好像书中让女主丢脸的恶毒女配哦。” 温之玉理直气壮:“我哪里让她丢脸了?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个女配呀。” “可是……”温团子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女主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名声没了,剧情都和原书不一样,她这次过后,本来是要嫁给男主的。” 温之玉:“……那你上次说大剧情改变会影响整本书的事?” “姐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次男主真的会娶女主吗?” “……” 温之玉真诚道:“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马车在长宁街驶过。 绿遥从外面探进来一个头:“小姐,前面出事了,路都走不通。” “怎么了?”温之玉掀开车帘向外看去,不少百姓聚在前面,吵吵闹闹一片。仔细看去,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官兵。 她下意识皱起眉,这条路是回府最近的一条,绕路至少要多走半个时辰,想了想后,便让绿遥去打探消息。 片刻后,绿遥小跑着回来,“小姐,听说是有人报官,明宴阁里有小二偷了他家主子的东西,今日有捕头来押人,可那小二不认,便在明宴阁前闹起来了。” 明宴阁的小二? 不知怎地,她的脑子里闪过一张可怜巴巴的脸。 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巧合,那少年虽爱哭,性子却不像是个爱偷窃的。 温之玉等了一会儿,前面的动静就小了下来,像是人已经被抓住。没过多久,路就通了,马车开始往前走。 唔唔咽咽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大叔,我没偷,我都吃不饱饭,呜呜。” “闭嘴!” “我没偷……呜呜。” “再哭当心爷揍你!” “呜呜呜呜……” “停车。”温之玉闻声,无奈地按了按眉头,拿出承王府的令牌递给绿遥,“让那几位官爷先等等,我有话想问。” “好的小姐。”绿遥拿过令牌,也不问原因就跳下车,把令牌举到几个捕头面前,“我家主子想让几位等一等。” “哪来的小丫鬟?”领头有一人当下就想把绿遥挥开,身旁同僚连忙按住了他,指了指那块牌子,小声说了什么。 捕头脸色当下一变,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将少年jiāo到同僚手上,才整理了下衣裳,恭敬地走了过去。 “不知贵人有何事找小的?” 云新被几个捕头紧紧地绑住双手,一张脸哭得全是泪,嘴里塞着块破布,只能发出小声的呜咽。 他也不想哭的,可是他好怕。晋朝的官兵太凶了,还不分青红皂白乱抓人,他明明饿得连饭都吃不起,哪里还有心思去偷别人的东西。 听母亲说,晋朝的刑罚比家里的规矩还严,这次他会不会被砍断手。 呜呜,哥哥怎么还找不到他,他就要没手了。 云新越想越怕,闭着眼嘴唇颤抖被人推着踉跄前行,连嘴上的布团被拽出来了都没发现。 片刻后,他被押到了一辆马车前。 难道要上马车快点去官府剁手么,云新绝望地想。 “还愣着gān什么?要走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云新全身僵硬,不可置信得抬起头盯着面无表情的女子。 “姐姐?!” 他只感觉全身的血一下子冲上脑门,刺激得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呜呜呜,我好怕。” * 温之玉出于无奈,将云新带回了府。 他身上偷窃的嫌疑还没消去,温之玉为了保下他,用了承王府的名号。承诺将人看押在自己府上,等确定了那东西是他偷的再押去衙门。 但她明显低估了某人看到云新时的反应。 萧则面无表情:“他怎么在这?” 温之玉面容讪讪,还没等她想好措辞,就见云新乖巧笑道:“哥哥好。” 云新很紧张。 他早就明白了,比起剁手大魔王算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留下来再说,反正他不怕丢脸。 萧则眉头微皱,脸色有点冰冷,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抓上温之玉的手淡淡道:“我不想看见他。” 温之玉咳了一声,“打个商量?” 其实她也不懂为何就将少年带回来了,等做完一切后,她才后知后觉想起家中的萧则。 此刻她觉得有些做坏事的愧疚,难得心虚。 “……”萧则没说话,默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温之玉眼神飘移,“就这一次,我发誓。” 萧则还是未发一言,盯着云新的脸瞧了半天,沉默地转身离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温之玉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能让人给云新准备了一间远离萧则的房间。 夜晚,温之玉躺在chuáng上,有些睡不着,她仔细回想了今日的事,觉得萧则的表现太平静了。他此刻就躺在她的身边,气息平和,想了想,温之玉轻声问:“殿下,你睡了么?” 萧则慵懒地“嗯”了一声。 温之玉舔了舔嘴唇,悄悄靠近他,借着微弱的光偷看他的脸,眉眼无一处不jīng致,嘴唇也恰到好处,就是太白了点。 “好看么?”萧则闭着眼,神色淡淡,“白日不看,非要到晚上才偷着看,什么臭毛病,要改。” 温之玉乐了,不知道他从哪儿学到的话,只能揪着他的长发低声笑道:“好看,你最好看。” 萧则眼睛不睁,只淡淡地哼了一声,像是不太满意她的回答。 温之玉这下有些倦了,放下他的头发刚要躺下,就感觉萧则从被子中拉住她的手,然后将头偏向她的方向,这是有话想说的模样。 “怎么了?” “阿玉记得我之前的相貌么?”他似是不经意地一问。 温之玉被他这句话弄得有些奇怪,笑道:“当然记得。” 萧则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她像是记性不好的样子?就当她以为萧则是胡乱一问时,紧接着他的一句话差点让她从chuáng上掉下去。 “那是之前的好看,还是现在的好看?”萧则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温和道:“我的样子和之前不太一样,阿玉一定看出来了才对。” 温之玉呆了。 她当然知道萧则哪里不一样,除了气质外,这厮最大的变化就是那双眼睛。若说之前的眸子是清澈通透的琥珀玉石,现在的就像是放墨汁里染了一遍似的。 平时面无表情看人时,甚至能吓哭小孩。 温之玉感觉自己正在经历认识萧则以来最大的抉择,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引出某人变态的一面。她挣扎了片刻,决定说出最不容易犯错的答案:“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是么?”萧则慢条斯理地撑起身子,将眸子与温之玉相对,“我以为阿玉会昧着良心说现在的我才是最好看的呢。” 温之玉一抖,皱着脸道:“那不都是你吗?” “你果然承认了,我没之前好看。”萧则立即危险地眯起眸子。 温之玉被他这番逻辑折磨得脑子转不过圈,表情呆滞了片刻,才颤着嘴唇道:“萧则,你在无理取闹!我明明没有说过这句话!” 萧则掀起眼皮,从温之玉的角度看,那双眸子yīn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无、理、取、闹?” 每个字都说得慢且重,明晃晃透着一股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要疯给你看的意思。 “……”温之玉吞了口口水,虔诚地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你……好吧,我承认我当初就被你那幅样子迷住的。但什么叫始于初见,忠于陪伴你懂吧,现在的我只爱现在的你,那副样子就当做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萧则仔细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半晌后才慢吞吞道:“哼,说到底还是喜欢那张脸。” 这人嘴上这般说,语气却已经缓和起来了,他稍显满意地品味温之玉方才的话。 温之玉被他这样一吓,陡然平息后,困意一阵阵涌上脑海。 这下毛顺好了吧,萧则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纠结这种东西,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脸上突然被人狠狠嘬了一口。 “那我就不去挖那爱哭鬼的眼睛了。” 萧则靠近她的耳边轻笑,“我猜爱哭鬼一定是靠着那双和我一样的眼睛才迷惑住阿玉的,我好生气,心想要是没了眼睛,阿玉就不会喜欢他了。但现在我被阿玉哄好了,就放过他吧。” 温之玉困意顿时没了,她深吸一口气,翻身压在萧则身上崩溃道:“你在说什么,我睡不着了啊!” 萧则眯着眼,伸手扶住她的腰,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换我哄你睡。” 温之玉:“……” 她一把卷起被子,咕噜一下,躺回chuáng上没了动静。 作者:感谢洋洋洒洒当颗蛋同志赠送的营养液,嘿嘿嘿 第六十四章 翌日清晨醒来,萧则已经不见了。 温之玉看了眼时间, 还没到去宫里的时辰, 迷迷糊糊懵了片刻后,昨晚的事情才重回脑海。 萧则不会去找云新的麻烦了吧? 想到这, 她一个激灵,连忙翻身下chuáng, 洗漱了下后就直奔云新的院子。 一进院门,温之玉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原本空旷的院子被堆满木柴, 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勉qiáng踩着木柴往里走了几步, 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柴火堆后不知何时探出来一个脑袋, 一张粉白的脸上全是灰尘,眼泪汪汪地举着个砍刀大声道:“不要了, 砍不完了。” 温之玉愣愣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新这下才看清来人,把砍刀一抛, 呜呜哇哇就向她奔来, 然而又在看到温之玉身后的人时猛地一顿, 默默捡回砍刀, 缩回自己的柴火堆里。 温之玉疑惑地回头一看,萧则正站在门前满脸平静地盯着她看。 沉默了片刻, 她企图淡定地直视萧则,“殿下怎么不在房内,我找了你好久。” 萧则不说话,小喜儿从他身后冒出个头,小声道:“殿下去书房看折子啦, 回去时,就发现您不见了。” 温之玉闻言满脸尴尬,萧则为了能不住宫中,的确将折子都带了回来。 “阿玉。”萧则说话了。 “啊?”温之玉有点心虚。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来找这个爱哭鬼的麻烦?”他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温之玉一听,肯定是不能承认的,于是连忙摇头。 见状,萧则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温和道:“那就太好了。” 对于他的无条件信任,温之玉非常感动,紧接着她就听到萧则温温吞吞吐出下一句话:“那我就没有理由不安排他劈一个月的柴了,毕竟承王府穷,养不起一个白吃白住的。” ……萧则你变了。 云新偷偷摸摸从柴堆后探头,听到他的话更是瞪大了眸子,带着点委屈说道:“你就是看我不顺眼,等我找到哥哥,我肯定有钱还你!” 萧则的脸一秒变冷酷,“等你找到再说。” 温之玉同情地看了云新一眼,觉得比起挖眼睛,劈柴还算好的。 这样想着,她在云新绝望的眼神中,主动转身回去牵起萧则的手。 “回去吧。”她期盼地看着他。 萧则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终于结束了对云新的绝对碾压,他牵着温之玉的手,心满意足地回了房。虽然出了点不愉快的插曲,但结果还是挺让他满意的。 萧则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在去宫中之前,突然弯腰亲了亲她的眉心:“等我回来。” 温之玉眉心一热,脸忽然就烧了起来,明明是很平常的语调,她却从那句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然而萧则已经转身上了马车,她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走远,才慢吞吞回了府中。 * 马车慢悠悠行驶在皇城的主gān道上,有侍卫时不时从车中下来,在两边商铺中买些东西,相比于其他官员,没有半分急着进宫的模样。 萧则随意翻着手中的折子,神色淡漠地听着侍卫的禀报。 “主子,一共有十人跟踪在我们后面,其中三人中途换了路,绕在我们前方,剩下七人皆是前几日在府外的那几个。” “嗯,将那七个弄gān净,另外三个不用管。”他淡淡道。 侍卫一听,就明白那几个人活不下去,他迟疑了片刻,问道:“殿下这般动了手,只怕会打草惊蛇,万一那些人恼羞成怒,或者让他们生出戒心……” 萧则漫不经心地将折子扔在车内的小桌上,“我不想让府外一直藏着些惹人厌的老鼠,惊就惊罢。让府上的人仔细着点,莫让夫人知道了。” 说罢,他阖上了眼,明显不想多说。 马车速度加快了几分,暗中的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自己的同伴越来越少,转眼间只剩下四人。 这四人背后齐齐升起一股冷汗,正要聚在一起找出问题时,一个面容平凡的男子从一人身边走过,恰好撞上了他的肩膀。 “抱歉,兄弟。” 话落,那人瞬间被拖进黑暗之中。 * 承王府,柴火堆中。 云新哭丧着脸,两手颤巍巍地举高一把砍刀,闭眼使劲往下一劈。 “啪嗒”一声巨响,云新期待地睁开眼,只见手臂粗的木棍被蹭掉了一层皮,他顿时气到将眼前的棍子一踢,扭头又换了一根,重新充满希望地重复之前的动作。 结果显而易见。 温之玉坐在一旁扇着风,想了想,好心地提醒他:“这是你换的第三十八根棍子了。” 而前三十七根都是同样的结局,被气恼的少年扔得老远。 云新一僵,恼羞成怒,“我一定可以劈开的!” 温之玉不说话了。 少年看见她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气恼地挥舞着砍刀,“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早在今日温之玉抛他而去,转头牵上大魔王的手时,少年就单方面宣布她不是他的好姐姐了。 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将眼前的柴都劈开,然后一起砸到大魔王的脸上! 温之玉叹了一声,心想她也不愿意来,但少年身上还背负着罪名,在官府的人确认好罪名来抓人之前,她总要有个准备。 “你只要回答好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少年紧抿着嘴不说话,哼哧哼哧地把棍子立起来,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倔qiáng。 温之玉也不急,摇着扇子喝着茶,就静静地等在那。 好一会儿,云新忍不住了,偏着头小声问:“你怎么不求求我?” 温之玉淡淡地掀起眼皮,慢吞吞道:“你确定是我求你?” 少年:“……” 他张了张口,很想说当然是!但又想起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受尽宠爱的小少爷了,顿时悲从心来,蔫哒哒地闭了嘴。 温之玉喝完一盏茶,看了眼天色,叹口气道:“算了,不如直接把你送回给官府吧,还省了饭钱。” 话落,云新立即炸了毛,“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给你家劈了柴呢!” 温之玉指了下旁边毫无差别的柴火,“你这是认真的吗?” 云新不说话了,拿着砍刀,开始无声地流泪,哭了半天,发现没人来哄他,又一抹脸,委屈地大叫:“我才没偷!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偷过东西,是你们晋朝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知道来污蔑我!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原本神色平静的温之玉在听到他的话后,缓缓皱起了眉头,“我们晋朝?之前?现在?你不是晋朝人?” 云新脸色一变,gān巴巴地反驳:“我什么没说,你别污蔑我。” 温之玉表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片刻,云新梗着脖子与她对视,娃娃脸上全是心虚。 “你知不知道,若你被查出来是敌国的人,你的小命就要jiāo代在这了。” 她的语气突然间变得冷厉,云新打了个寒颤,愣了愣,小声说:“才不会,我又不是。” 可能是第一次见温之玉这般说话,他气鼓鼓的胆子缩成一团,扭捏道:“我又不是来gān坏事的,等找到哥哥我就回去。” “你找得到你哥哥么?”温之玉早就知道他的目的,可如今这人才到京城几日,就惹了一身麻烦,让她不得不怀疑他还没找到那个人,命就先丢了。 云新闻言顿了顿,脏兮兮的脸上有一分失落,“找得到的。” 温之玉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这事有点悬,索性问道:“叫什么名,我在京城住得久,也有点势力,兴许能帮你找一下。” “啊?”云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真的吗?” “快点。” 少年欣喜异常,提起哥哥的名字还有点羞涩:“呆娃,我哥叫呆娃!” 呆……娃? 温之玉一顿,有些愣愣地问:“大名么?” 云新点点头。 这也太随便了,她心想,接着又问:“长什么样?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云新仔细想了想,笃定道:“长得很好看,很矮,很胖!” 温之玉歪歪头:“你确定你没记错吗?你哥哥都那么胖了,还好看?” 云新不高兴了,认为她是在诋毁自己儿时的偶像,闷着脸又跑去砍柴。 大魔王说了,今日砍不到五根柴,就不给他饭吃,真的是太可恶了! 温之玉得到想知道的消息,也没兴趣看少年削树皮了,拎着自己的凳子和扇子就往回走。 路上碰到曹公公,她脑子里还在想呆娃的事,顺口问了一句,“公公,你知道京城有叫呆娃的吗?” 曹公公正对着府内被虫蛀了的柱子发呆,闻言,扭头说:“有啊,殿下小名不就叫呆娃,夫人不知道么?” 温之玉:“???” 她不说话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曹公公摸着没胡子的下巴,笑呵呵补充道:“夫人可别叫漏嘴,殿下小时候懂事了,连沁美人这般叫他,他都要生气的。” 确定曹公公不是在故意逗她,温之玉深沉地叹了口气:“这居然是个人人受用的好名字么……算了,云新说他哥哥大名也叫呆娃,公公要是知道有谁叫这么个名字,麻烦和他说一声。” 曹公公怔了一下,唏嘘道:“原来不止沁美人一人觉得这名字好啊……” * 御书房中,萧则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凉气,手一抖,笔下的字就晕成一团。 他皱着眉换了块绫锦,重新将萧御与顾骁的封赏圣旨拟好。 探子传来消息,明日两人就会回京,届时的封赏都要一并下达,以示圣恩。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门从外面被打开,下了朝的元帝满脸yīn郁地冲进来。 萧则头也不抬,淡淡道:“把门关上。” 连口水都没喝上的元帝顿时大怒:“臭小子,到底谁是谁的爹!” 萧则停顿了下,继续写手下的东西,换了个语气顺从道:“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元帝chuī胡子瞪眼,眼看着就要发火,李总管急忙将门关紧,好声将他劝到椅子上,端茶送水一应俱全后,皇帝陛下才算消了气。 他看了眼面色平静的萧则,突然喃喃道;“不能让我一个人生气……小五,你长大了,要学会为父皇分担责任了。” 萧则闻言平静地抬起头:“我现在不是吗?” 元帝瞪大眼,开口就想吼他,但看着他萧则酷似那人的眉眼,又陡然沉默下来。 “臭小子,就知道气我。”他轻声道:“你这么狠心,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他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眼中浮现出一丝思念。 李总管沉默地站在他身后,闻声缓缓地叹了口气。 几人静默了一会儿,萧则写完那张圣旨,递给元帝查看。 元帝收起眼中的情绪,随意摆了摆手后沉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萧则垂下眸子,指尖轻轻敲在桌面,“……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元帝顿了顿,摇着头起身朝着外走去,“快点罢,朕老了,护不了你多长时间了,最多一年,你就要一个人了。” 萧则抬起头,记忆中高大的身躯不知何时已经弯了起来,像一颗垂老的松,即将走到尽头。 “吩咐下去,我要去一趟地牢。”他轻声道。 与此同时,温之玉脑海中响起一道提示:“江淮城幕后主使之一死亡,是否取消剧情任务?” 她一怔,随即不可思议道:“死了?” 这是继上次剧情出错后,她第二次对这不按常规套路的剧情感到茫然。 还没等她问出什么,就有下人来禀报:“夫人,官府带着那位丢东西的失主来了。” 作者:呆娃小时候。 美人娘到处宣传:“我家呆娃子名字贼乖,大名?就叫呆娃!” 感谢_(:_」∠)_小可爱送的营养奶,么么 第六十五章 温之玉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这才一日就带失主上门, 按照官府的速度估计不会那么快,那么问题就应该在那个失主身上。 “让丫鬟们先去前厅伺候着。” 云新被叫来她面前, 此时累得娃娃脸上全是细密的小汗珠,连手上的砍刀都没来得及放下, “找我什么事?” 温之玉:“刀放下,带你去见人。” “谁?” “被你偷了的失主。” “什么?”少年顿时气极败坏地qiáng调:“我没偷!他来了正好, 我俩对峙!” 他看了眼那把砍刀, 立即宝贝似的捂在怀里, 一张粉白的脸上全是倔qiáng,“不放!他污蔑我, 我要拿去砍他!” 温之玉点头道:“可以,那你就能以死抵命了。” 话落, 云新本能地一抖。 片刻后, 温之玉领着两手空空地少年前去前厅。 厅内, 一个青衣男子静坐着。丫鬟在一旁小心地奉茶, 面带苦色。 那男子听到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转过头看来, 一张脸恰好落在来人眼里。 “……林景寒?”温之玉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 “见过承王妃,好久不见。”他笑着起身行礼,然后才看向女子身后的少年。 容貌清秀,十四五岁的年纪, 躲在她身后龇牙咧嘴,应该就是他了。 温之玉不冷不淡地朝他点了下头,将林景寒的目光都尽收眼底。 云新怎么会在几日内就招惹到这个人? 她示意少年别说话,悠然地开了口,“林公子坐罢,你此行是来找云新的吗?” “自然。”林景寒没想到她这般直接,顿了下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的东西丢了,总不能轻易这样罢了。” 云新闻言一急,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愤怒,“我才没有偷,我都没见过你!” 温之玉顺势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将差点蹦起来的少年压下去,“林公子有什么证据么,据我所知,云新是因为没钱吃饭,才在明宴阁当小二还债,而林公子似乎从不去那种人多的酒楼,他又是何时偷了你的东西?” 原书中,林景寒一向规矩极多,连吃饭都讲究静雅,哪怕是明宴阁那种大酒楼,也只会派小厮去将饭菜带回府上。断不可能会与一个小二扯上联系。 这头林景寒听了她的话面色不变,将目光落在云新身上,“敢问这个小公子,七日之前的夜晚可曾撞了一个人?” 云新愣了下,下意识想起那晚,“是……” 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委屈道:“可是那天我的荷包也丢了。” 林景寒眼中的神色一沉,道:“那就是了,我正是那日丢的东西,也正好是在被你撞上之后。” 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温之玉丝毫不怀疑,面前之人是有备而来,连云新的行踪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恐怕今日之行,也都在他的意料之内,目的就是让少年背上那个罪名。 林景寒的品性她心知肚明,丢一个随身之物这点事还不值得他屈尊降贵亲自上门来要人。 如此急不可待,除非其中真的有什么猫腻。 归根到底,原因还是在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身上。 她若有所思地盯向云新,而就是这一刻沉默让云新慌了,他努力挺直腰板qiáng行镇定,咬牙道:“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偷的,晚上那么黑,路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是不是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林景寒淡淡道,他转头看向温之玉,“我想承王妃应该不会包庇一个小贼吧?” 温之玉笑了。 林景寒抬眸看着她带笑的脸庞,下意识皱了下眉,她笑什么? “敢问林公子的意思是云新的话不能相信么?”她口吻随意。 “他若是偷了东西,自然会狡辩。” 温之玉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把云新送到衙门吧。林公子也说了,不可听信一人之言,林公子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呢?不仅不相信,我还要怀疑林公子污蔑我弟弟。众所周知,林公子与我承王府不和,趁机陷害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另外,云新那日也丢了荷包,林公子虽家底丰厚,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公子是不是也要一起去趟衙门和云新一起接受审问呢?” 说到后半句,她的语气陡然凌厉,目光冰冷地笑道:“若是查出云新偷了东西,我定当亲自上门道歉,相反若是查出来云新不是偷你东西的那人,林公子该如何是好?随意差衙役抓人,哪怕是我承王府都没有那个权利。”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得罪人了,她不介意多朝着对方的弱点踩几脚。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林景寒收起脸上的笑意,看向温之玉的眼神含着满满的深意。 “还等着什么,把云新绑起来,我亲自送去官府。”她示意丫鬟去叫人。 “慢着!”林景寒骤然开口,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为了那个少年这样做。他不能保证人由温之玉送去,接管的衙役是他事前安排好的,到时事情败露,林府势必会被御史掺上一本。 温之玉掀起眼皮,“林公子还有何事要jiāo代?” 林景寒:“这件事……看在承王府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算了?”温之玉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林公子真当我承王府的门这么好进么?”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 “你想要做什么?”他问。 温之玉似笑非笑,“云新,过来。” 少年早就被她的一番话给镇住了,闻言乖乖地靠近她身边。 “他说你偷了他的东西,你想怎么办?” 云新听后愣了愣,看向林景寒的眼睛越来越亮。 温之玉鼓励地对他点点头,引诱道:“做什么都可以,林公子既然错怪了你,总要给你点补偿才是。” 林景寒当场呼吸一窒,“温之玉,你不要——” “得寸进尺?”温之玉随意地偏了下头,“我已经给了林公子选择了,是你要息事宁人的,可一码归一码,你不愿追究云新,又没说他不愿追究你。” 林景寒无言以对,他这时才发现,温之玉已经占据了主场,反倒是他落了下风。 “去吧。”她轻描淡写地道。 云新脸上顿时露出兴奋的笑容,扬起下巴十分gān脆地报了一个数字:“我要银子,好多好多银子!” 温之玉:“……” 她端茶的手顿在空中片刻才缓缓递到唇边。 林景寒松了一口气,起身道:“明日林府自然会将银两送到承王府,在下告辞。” 温之玉随意地挥了挥手,“林公子慢走。” …… 屋内,气氛有些安静。 云新独自享受了一会儿有银子的快乐,才扭扭捏捏朝着温之玉喊了一声:“姐姐。” 脸是红的,眼睛是亮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好意思和羞涩。 温之玉喝了口茶,心想这小孩之前那么多声姐姐果然是装出来的,估计那些哥哥爷爷什么的也都是装的。 只有现在,他才真情实感地叫了她一声。 云新叫完后,浑身都开始紧张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温之玉。 片刻后,他才听见一声淡淡的“嗯”。 温之玉淡声吩咐丫鬟:“去拿纸和笔来。” 云新正好奇她为何不去后院,看到纸和笔放在了自己面前还有些茫然,“姐姐,这是做什么?” 温之玉微微一笑:“当然是给你写欠条。” 云新呆了呆,只听温之玉悠悠地继续说道:“把你从衙役手中救下来、替你收拾烂摊子、给你吃给你住,记得一并写上别漏了。” 脑子一片混乱的云新磕磕绊绊道:“……我明日就有钱了。” 温之玉漫不经心:“哦,就那点银子还不够你吃喝的,写完了就继续去劈柴。” 那么好的一个机会,居然就坑了点银子,她摇摇头,转身回了房。 * 温之玉回到房间,打发走丫鬟,开始研究之前的系统提示。 之前那提示说,江淮城幕后主使之一死亡,说明幕后之人不止一个。 目前已知的是江淮之乱中有官府之人与山匪勾结,其中有敌国插手的痕迹,还有原书中这场动乱导致的敌国入侵。 温之玉很清楚原著情节,在萧夙与萧御两人的太子之位争夺结束后,那场边境大战也随着结束。 萧御被封为太子,温韵成为太子妃,顾骁接手边境事务,林景寒步入仕途一路高升,一个看似十分完美的结局。 可若是晋朝朝内和敌国勾结的势力一直存在着呢? 她想起了萧则曾对她说的帝位之争,一些世家大族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与荣耀,往往不择手段。 若是她猜想的那样,原著中那场导致晋朝根基大损的水灾,又有多少世家参和了进去? 温团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幕后主使之一死亡,是否取消剧情任务?” 温之玉沉默了片刻,“有什么区别吗?” “取消,本书将在男主登上太子之位后正式结束,反之,一切未知。姐姐你要想好哦。” “未知?”她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喜欢。” * 初夏的半个月来,萧则几乎是来去匆匆。前几日温之玉还能在清晨看见他的身影,这几天就只能在晚上才能看见他。 温之玉在灯下看着他泛青的眼眶和疲倦的面容,皱着眉给他揉着额角,“宫里的事很累么?” 萧则摇摇头,也不多解释,只是认真道:“再等我几日。” 他递给她一把小巧的匕首,让她藏在贴身的地方。 不仅是萧则,温之玉感觉最近府内也有些奇怪,比如有天早上她打开窗户看见外面一闪而过的黑影,再比如丫鬟端茶时不经意从袖口露出的刀尖。 她带着各种猜测躺在榻上,今夜萧则第一次未回府,没了接连半个月的怀抱,她还有些不习惯,闭着眼酝酿困意。 忽然,“咔擦”一声,门上的锁似乎被挑开,声响立即惊动屋内的人。 是谁? 她不习惯夜里有人伺候,丫鬟们早早就回了房间,从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也不可能是萧则,他进门有钥匙,一向不会发出声音。 温之玉屏着呼吸,气息绵长,像是已经睡着了,手却在黑暗中握住了身旁的匕首。 她不敢翻身,只能用耳朵去听。 那个人似乎不清楚房间内的布置,绕了一圈后,细小的衣物摩擦的声音才逐渐向她靠近,温之玉额角冒出一点汗珠,抓住匕首的手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被惊到的那人径直伸手抓向她。 电光石火间,温之玉猛地睁开眼,狠狠划出一刀。 “啊——” 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手,面容扭曲了一瞬。下一刻,他痛苦的表情转为惊恐,缓缓倒在了地上。 温之玉握紧匕首,抬起头看向另一个出现的黑影。 是萧则。 第六十六章 他喘息着停在门前,尽管夜里看不清楚神情, 但温之玉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从屋外chuī来的风带来一阵血腥气, 温之玉打了个寒颤,手心的冷汗几乎让她握不住匕首, 她丢了刀想要下chuáng,萧则三步并作两步连忙用力将她抱住。 “别看, 等一会有人来收拾。”他在她耳边颤声说。 没过多久,两个脸色极差的丫鬟匆忙赶到, 然后把那人拖了出去。 到门口时, 温之玉借着点月光看清那人的打扮, 黑衣,面容平凡, 不是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萧则跟着出门,低声和外面的丫鬟说了什么, 片刻后, 他才再次推门进来, 却没有点灯, 轻悄悄走到温之玉chuáng边。 他的脸色带着点yīn郁,看见温之玉盯着他看, 才缓缓露出一个笑,伸手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轻声道:“别怕,没事了。” 温之玉被摸的有些痒,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话到嘴边又莫名变成了一句“嗯”。 她隐约感觉到一点萧则的情绪,是少有的后怕与恐惧。 她沉默了一会,熟悉的气息慢慢包裹住她,不知过了多久,温之玉才轻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萧则握住她的手,看着指尖因为紧张被匕首划出的小口子,轻轻舐去了上面的血痕。 从指尖传来的触感奇怪无比,她的手颤了颤,却没有挣脱。 “感觉不太对,想回来看看你。”萧则轻声道,“还好回来了。” 温之玉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嘴,“我没事。” 其实她也能猜到一点,最近府内越来越严密的守卫,无非是担心她会出事。 只是今夜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听到她话的萧则眼神顿了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房间里一时没了声音,萧则目光落在怀中人的脸上,将被子给她拉好,起身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此时天色乃是最暗的时刻,小喜儿带着十二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远处,手中都提着一把染血的剑,与白日的模样判若两人, “主子,都处理gān净了。” 萧则看着他脚下的黑衣尸体,垂下眸子道:“把那些东西都丢回给他们的主子,不要脏了我的地方。” 小喜儿面色不变,习以为常地点头,“是。” 话落,他带着人拎起尸体就往府外走去。 曹公公佝偻着背,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讥诮道:“那些人倒是比之前更放肆了,都敢派人直接闯进府。” 萧则淡淡道:“他们是笃定我不敢将此事抖落到明面上。” 曹公公思考了片刻,问:“殿下打算怎么办?” 萧则没说话,许久,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你不必操心,我不会忘的。” 无论是母妃,四哥,还是阿玉的仇,他都会在最后一件件算清。 萧则在府内转了一圈,将暗藏的隐患都清除掉。走到云新的院子时,他放缓了脚步,漫不经心地询问:“这个人有问题么?” 曹公公顿了下,回答道:“王妃答应他替他在京城内寻找兄长,只是这兄长的名字……” 这件事萧则早就听云新说了很多次,只是一直未放在心上,见状“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与殿下三岁前的小名一样。”曹公公轻声道,“这些年除了殿下,老奴还未听见有人叫这个。” 那个名字是沁美人取的,寓意萧则莫要太过早慧,与寻常人家的取名方式相差极大。 萧则眼神蓦地一冷,回头定定地看着曹公公,“你在想什么?母妃她已经去世了。” “可是娘娘她,”曹公公目光变得有些怔然,“当年谁都没找到证据。” 十多年前的大火,烧毁了半个浮华宫,谁都说沁美人已经化为灰烬了,可谁也没证据。 元帝甚至在那座废墟上重建宫殿,只为了有个盼念。 不过,显然,萧则已经听不进去了,云新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睛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就被抛到了一边。 * “听说这里进了刺客?” 隔日,温之玉才出门,就见云新一脸惊恐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顿了片刻,脸上似笑非笑道:“怎么,昨夜那么大的动静,你都没听见么?” 云新哪里好意思说自己睡死过去了,今早还是开门看见柴堆里的血迹时才问出来的。 他瞪大眼睛,小声问:“大魔王有没有出事呀?” “你很希望我出事?”萧则恰好从房内走出,不冷不淡的眼神注视着他。 云新一惊,整个人僵硬地转了转头,只觉得大魔王看着自己的眸子越来越恐怖了。 “没没没。”他连忙摆手。 萧则抱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打量着这个从未正眼看过的人身上,直到温之玉诧异地看着他,他才收目光。 萧则不再去皇宫了。 而是秘密将折子都搬到府上,隔日再送回宫中。许是因为这样,府外秘密窥探的视线都有所收敛,府内一切在确定没有危险后,也都恢复了正常。 而在外人看来,承王殿下再次变回从前的模样。 书房内,萧则看看探子送上来的消息:“两日前,林丞相曾于冯府秘商一夜……” 冯府,五大世家之一,也是八皇子萧御的母家。 他淡淡笑了一声,将情报烧净,转身走到温之玉的房间,却发现她不在。 “夫人又去做什么了?”他问着守在门外的丫鬟。 刚留在府中的那一会儿,温之玉还能陪着他看看折子,后来过了两日,她便觉得太无趣了些,便开始找些事打发时间。 最初是找他书房内的书看,有时一看就是一日,府中随时随地能发现她准备要看的书。 然后不知从何时起,又学会了与曹公公摆弄花草,若不是有人拦着,她怕是连云新砍得柴都要试一试。 萧则知道这几日是拘着她了些,便顺着她去了,于是就导致现在连人都找不到的地步。 丫鬟指了一个方向,连忙道:“夫人在后院。” 萧则闻言,转身就朝那边走去。 …… 温之玉小心翼翼捉起草边的兔子,用手摸了一下,觉得皮毛甚好,jīng神也不错,是个好兔子。 她身边,云新正捧着被兔子踢了好几脚的脸,上面全是幽怨。 眼看着兔子又被递到他面前,他打了个哆嗦,急忙想要后退。 温之玉看了他几眼,决定大发慈悲安抚一下被踢怕了的少年,“帮我拿一次,明日不劈柴,要不要?” 云新皱着脸思考了半瞬,警惕地问:“不劈的话给饭吃么?” 见温之玉点头,少年勉qiáng同意了这个条件,颤颤巍巍伸出手,抓住兔子的耳朵。 “这只看上去挺乖,应该不会踢我吧。”他喃喃道。 不曾想,在温之玉手中温顺无比的兔子到了他的手上顿时犹如得了疯兔病,疯狂地在他手上挣扎,一个没注意,兔子就从他手中挣脱出去。 “我的饭!”他悲壮地大喊,紧跟着跳了出去。 这时,萧则正从转角处转弯,本来极好的心情在听到某个少年的声音时变得有些冷淡,阿玉怎么会和那个爱哭鬼在一起? 走进后院的一瞬间,他凉飕飕的目光就想瞄准云新,下一刻,一道极快的白影就向他扑来。 萧则一愣,伸手接过,手中毛茸茸的触感告诉他这是他送给阿玉的兔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道更大的白影就冲向他,伴随着一道哭喊声,萧则脸色大变。 “砰——” 温之玉手伸在半空,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萧则咬着牙,举着兔子,看向云新的眼神充满杀气。 云新捂着被撞痛的鼻子,红着眼去着被撞倒在地的人,等看清了后,他想了下,立即连滚带爬地溜走了。 “姐姐,明日见,嗷嗷嗷嗷~” 萧则眯着眼重复道:“明日见?你们俩捉我的兔子想要做什么?” 温之玉却已经没听到他的话了,看着乖乖躲在萧则怀中的兔子,眼中全是惊喜。 片刻后,萧则抱着全身只剩下一层毛的秃兔子,紧紧抿了下嘴。 下午,房门紧闭,萧则去给秃兔子找窝。温之玉拿着收集来的兔毛,小心翼翼地用针织着。 绿遥站在旁边小声指导,“小姐,错了,这边应该这样。” 温之玉摸了额头上的一把汗,看了眼毛团,咬牙继续。 距离七夕还有三日,晋朝的风俗竟然是送爱人亲手做的东西,她在府中捯饬了半个月,目光不经意落在当初萧则送她的木雕兔子上,然后想起了府中那只被养得皮毛厚实的活兔子。 至于最后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温之玉看了眼手中乱成一团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呲了下嘴。 温之玉的东西最终还在两日后的傍晚给做了出来。 绿遥支支吾吾,企图夸赞。 她沉默片刻,淡定自若,将那玩意儿一捏,起身掏出备用的点心,就径直朝着萧则的书房走去。 没想到还未敲门,对方就从里面出来了,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诧异。 温之玉顿了下,脑子一乱,就将手中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 等她发觉点心还在自己身上时,一切都晚了。 作者:想写番外X1 某年某月某日 陛下对一看不清是啥的玩意儿爱不释手,走哪儿都要揣怀里炫耀一下——看,我媳妇送的礼物。 第六十七章 俩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萧则皱着眉看了手中奇怪的物件片刻, 不禁问:“这是何物?” 温之玉心里尴尬得要命, 面上还表现得风轻云淡,“没什么, 我随便拿着玩的……” 话还没说完,萧则就已经顺手将东西塞进自己怀中, 连她手上的点心也一并接了过去。 温之玉:“……” 萧则:“怎么,不是给我的么?” 她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堆拒绝的理由, 不过看着萧则紧紧抓着东西的手, 她张了张口, “是给你的。”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把那个丑玩意儿拿回来。 一转眼就到了七夕这日。 今年七夕有些特殊, 自从年初开始,动乱不停, 近几月的宫宴大大削减, 直到入夏, 一切才有所好转。 恰逢此日, 宫中举办夜宴,隆重奢侈不说, 更重要的是,宫里的几位皇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一时间让家中有适龄女眷的大臣都趋之若鹜。 当然,温之对此并不感兴趣。 她甚至不想出门,只琢磨着怎么从萧则那里把东西骗回来。但只要她一动那个心思, 萧则就拿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一副“你打什么主意我都知道,别费劲了”的表情。 温之玉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又慢吞吞缩回了脑袋。 今日与之前没什么区别,唯独快到傍晚的时候,赵蓁蓁派人送来了信,是想邀她一起前去夜宴。 信中说,她意外得知二皇子居然要去参加七夕夜宴,众所周知,那宴会是gān什么的,她要去盯着他,避免对方被别的妖jīng勾了魂。 在结尾的地方她还无师自通地画上了个大哭脸。 赵蓁蓁一家五口人,当家夫人因病逝世,除了她以外没别的女眷,温之玉想了下就便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刚从萧则书房灰溜溜出来的温之玉转身又敲响了他的门。 * 是夜,整个皇宫灯火通明,皇子大臣们需要先去一趟前殿拜见皇上,而女眷们则可直接去往御花园。 下马车前,萧则看了温之玉一眼,低声道:“今日宫中的人多,很多人你不认识,记得不要跑远了,我过一会就去找你。” 温之玉点了点头,就随着人流向御花园走去,在必经之路上,她看见了赵蓁蓁。 和上次见面不同,今日她穿了身素雅的白裙,在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众贵女间有些不起眼,瘦弱的身子仿佛随时就要被风chuī走。 而赵蓁蓁也明显看见了她,谢绝了身边欲要攀谈的人,提着裙角便向温之玉走来。 然后带着与外表极不符合的八卦气息,戳了戳温之玉的胳膊,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后面那位是承王殿下?啧啧,还盯着你看呢,这么舍不得。” “咳咳,说什么呢。” 正好有人来了,温之玉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前走,半路不经意地回头一看,正好与萧则的视线对上。 他果然还站在那里,顶着一张招人的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稳如泰山般丝毫不在意周围女子隐晦的目光。 温之玉:“……” 忽然有种肉被人盯上的感觉。 这人平日都喜穿淡色的衣物,今日不知为何换了身黑衣,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配在一起,有股奇异的冷峻。 还挺好看…… 一盏茶后,两人到了御花园,几乎是一踏进此地,就吸引不少贵夫人和小姐的目光。 原因无他,今夜有很大的可能是为皇子选妃,每一个踏进这里的女子都会被暗暗审视。 但很快的,就有人认出两人的身份,微微惊讶之余,不免将眼神投向另一个地方。 温之玉似有所感,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就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温韵。 对了,今日很有可能是男主选妃之际,温韵又怎么会错过,原著中萧御在娶她之前有过一段时间徘徊不定的时刻,无非就是“你爱我,却不肯嫁给我,我就要娶别人来刺激你”的套路。 温韵此时的脸色不太好看,面对御花园中的女子都含着一股隐隐的敌意。 谁都不知道,当萧御即将要选妃的消息传到她耳中时,她摔碎了府中多少花瓶。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比起顾、林二人,还是萧御能给她的更多,今夜谁都不能打乱她的计划。 于是,当温之玉和赵蓁蓁出现时,温韵少有地没来找她们麻烦。 反倒是一旁的赵蓁蓁气势汹汹道:“之玉你看,那么多女人,一定都是冲着夙夙去的!” 另一边,正躲在角落里的萧夙打了个喷嚏。 他自顾自道:“难不成是蓁蓁在想我?” 没人回答他,萧夙抬头看了眼面色无波的萧则,突然挤眉弄眼,贱兮兮道:“今日七夕,弟妹可送了你东西?” 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萧则垂着眸子神色淡淡,“赵小姐给你送了?” “嘿,你嫂子要送我礼物还用等到今天?不是二哥chuī,她日日把我放在心上,准备的东西能堆满整间书房,昨日还问我来不来宫宴呢,肯定是要当面给我送……”二皇子越说越兴奋。 萧则缓缓打断他,“那就是还没送。” 说罢,他不经意露出腰间的毛球,那白毛球看不出什么形状,用一根红绳串着,在黑衣的映衬下极为显眼。 萧夙瞥了一眼,本想开口反驳他的话,结果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什么东西,五弟,你什么时候喜欢这般奇怪的物件了?” “奇怪么?”萧则冷冷地看向他,“阿玉亲手做的,你有么?” 看的人不识货,他一拂衣袖,将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萧夙脸上的表情僵住,亲手做的?蓁蓁都还没亲手做过东西给他呢。 顿时,二皇子眼酸了。 方才没看清,此刻他恨不得扯开萧则的衣袖,“五弟,你让哥再看一回,明日我就让蓁蓁给我做一个!” 萧则拍开他的手,看了眼杯中的果酒,随意喝了下去。 “瞧把你小气的。”萧夙气不打一处来,“以前白疼你了!” * 御花园的宴会很快就开始了。 淑妃身为八皇子的母妃,同时也是这次宴会的主持,在后宫无主的情况下,可谓是抢尽了所有的风头。宫内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她经手,就连替未婚的皇子选妃一事,多半都得过她的眼。 故此,当淑妃出现时,没有人敢不给她面子。 座下的贵女们更是一言一行都优雅动人,力求让淑妃都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哪怕是留一个好印象,也能多一份胜算。 淑妃坐在主座上,面色含笑,时不时同身边的贵夫人jiāo谈着,没有透露一分偏向谁的样子。 眼看着整个宫宴平静无波地过去了大半,温之玉垂下眸子,有些困倦。 而她身边的赵蓁蓁早已借着手帕遮住面容打了个大哈欠,嘟囔道:“早知道就不来了,没一个能和我抢夙夙。” 温之玉心里有些好笑,“若是有人非要和你抢怎么办?” 赵蓁蓁翻了个白眼,“那就打到她不敢抢!” 此时,忽然有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元帝来了,所有人一惊,急忙起身行礼。 “平身。”太监再次唱道。 温之玉抬头看去,就和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 她眨了眨眼,随着身边赵蓁蓁陡然开心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元帝竟然把皇子们都带过来了。 萧则一身黑衣,在夜色中不太明显,近乎一半都藏在暗处,只露出半张眉眼隽秀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出莹莹白玉似的光泽。 他也不顾元帝在前面说什么,自顾自地盯着温之玉看,直到一旁萧夙使劲戳他,“别看了,就你馋,自家媳妇啥时候看不行,父皇都朝我们这瞅了好几眼了。” 他这才转了下眼睛,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 元帝只是来露个面,表示对此次宴会的重视,不到一刻就领着太监呼啦啦离开,临走前朝着一个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众贵女们松了口气,随即将羞涩的目光悄悄落在还留在御花园的皇子们身上。 其中萧御作为未来太子的有力人选,聚集了一大半目光,他彬彬有礼地朝着周围笑了笑,然后便上去与自己的母妃小声说话。 而在温韵的眼中,这就变了个味道。 他是什么意思?竟然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么? 温韵不动声色地看向温之玉身边的黑衣男子,眼中的妒恨越来越qiáng。 * “阿玉。”萧则低声叫她,声音和平日有几分不同。 温之玉低头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抽了抽,没抽出来。 于是,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二皇子。 萧夙懵了,抓了抓脑袋,“这就醉了?他就喝了半杯果酒而已。” 见鬼,他弟弟怎么是个半杯倒。 赵蓁蓁皱着眉轻声道:“这会怎么办?还没到可以离开的时辰。” 萧夙企图将萧则按到椅子上,谁知萧则看起来弱不禁风一小白脸,他废了好大功夫都没让人动一步,反倒像按了开关似的,一动他嘴里就冒出一声“阿玉”。 温之玉察觉到周围越来越多的视线,尝试着拉上他的手往前走几步。 好在对方顺从地走了,她松了口气。 连忙将人弄到座位上,萧则醉了也很难看出来。眸子平静,只是反应有些迟钝。 萧夙没忍住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发现他醉了还能瞪他,顿时乐了。 说起来这小子之前还拿东西酸他,二皇子想了想,十分猥琐地把手伸到他腰间,然后就被揍了。 “蓁蓁,我疼。”二皇子深沉地说,将刚刚被弟弟扭痛的手递到赵蓁蓁面前。 两个人立即躲到一边去咬耳朵了。 他们在的位置光线不太明亮,温之玉没看清萧夙做了什么,见萧则静静地盯着二皇子那边看,就拍了下萧则,示意他别看了。 过了片刻,萧则才反应过来,平静地扭回头,一本正经道:“他在嫉妒我。” 说话间还喷出一股子果酒气。 温之玉:“别瞎说,你有什么好被嫉妒的,半杯倒么? ” 一听这话,萧则不乐意了,酒壮怂人胆,又或是他平日就想这么做了,但谁又知道呢。 反正他就这么黏糊糊咬上了温之玉的脖子,不轻不重在上面盖了一个印。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温之玉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她匆忙扫视了一圈,发现不少人在盯着他们这边。 “萧则,你傻了么!”她咬着牙,将人揪起来。 萧则眯起眼,舔了舔嘴,眼中划过一丝清醒,他一顿,然后趁着温之玉不注意,突然将桌上摆着的酒又灌了一杯。 第六十八章 赵蓁蓁远远看见两人的小动作,抿唇笑了下, 就走到温之玉身边轻声道:“之玉, 你可要把承王殿下看紧了,我瞧着好多人都在看他呢。” 温之玉闻言一愣, 看了眼周围,转头对萧则低声道:“坐好。” 说来在这种宴会上, 仅凭一张脸还得不到贵女们的青睐。可耐不住萧则那张脸实在是出色了点,墨发黑衣, 再加上他眉眼间的冷淡, 许多脑子不清醒的贵女一下子忘了今日的目的, 止不住地往他这边看。 淑妃也在打量人,目光扫过一众女子的反应, 落在萧则身上。由于隔得远,她连脸都看不清, 只能依稀知道那人的身份。 皱着眉将那些魂不守舍的女子从名单中划去, 淑妃想了想, 叫来一旁的宫女, “把这碟点心送到温家大小姐桌上。” 她是知道温韵的,也明白儿子与她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此举无非是安一安她的心。 淑妃作为女子,自然是知道女儿家的心思,今日这么大阵仗,温韵怕是要急了。总归是儿子放在心上的人,也不能弄得太难看, 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宫女领命下去,将点心恭敬地端到温韵面前,同时也打破了长久以来平静的局面。 淑妃有心让儿子多选几个女子当侧妃,最好能拉拢世家充当助力,便拿出七夕的借口,让几位皇子带着贵女们去游园。 温之玉对游园没兴趣,随意应付了几句邀她同行的女子,便拉着醉醺醺的萧则偷偷躲到了偏僻的地方,正准备找个凉亭给萧则醒酒,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殿下,你当我是什么?” 是温韵。 温之玉寻着声音看去,就在不远处的树后看到了两道人影。此时前后只有一条路,若是离开,走路的动静势必会惊到那两人。 虽说也无碍,可她现在带着个醉醺醺的萧则,怎么看都会惹上麻烦。 温之玉面上复杂了一瞬,拉上人侧身躲到树后,“嘘,别说话。” 萧则撩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高大的身躯慢吞吞蹲成一团,紧紧贴着她的身子,看上去莫名有些好笑。 那边温韵红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轻嘲,“你要选妃的消息我是前两日才在别人口中得知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 “韵儿,我曾等过你。”萧御意有所指。 温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她咬着唇问:“那现在呢,殿下不愿意了是么?” “我为你等了那么长时间,母妃已经等不及了。” 温韵的手隐隐抓紧,几乎要落泪,“殿下这是在责怪我?” 她不后悔顺着幽魂的指示去拒绝萧御,它在自己身边的那么多年中,她获得了无数的宠爱,艳羡与名声。哪怕此刻得知萧御要选妃,她也只是恨萧御无情。 温之玉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知为何心虚起来,萧御该不会真的不娶温韵了吧? 心里想着,她觉得脚有些麻,蹲不住了。可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古怪,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又忍了一会儿,温之玉不行了,将手撑在萧则的身上,想要站起来舒缓一下。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腿,只那么一动,从脚底传来的剧痛顿时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谁?”萧御一惊,猛地扭头盯向两人藏身的树。 温之玉疼到额头都冒出了汗,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萧则微微弯下腰,将她搂起,知道不能让萧御发现他们,往另一边踢了颗石子,引走萧御的注意后,才带着温之玉匆忙离去。 花园凉亭中。 “殿……殿下。” 温之玉小声地吸着气,她的一只脚抽了筋,此时痛得她眉头紧蹙。 萧则把她抱到凉亭的凳子上,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伸出手摸到了她的脚踝。 隔着鞋子看不清情况,萧则皱了下眉,把她的鞋袜给脱了。 白皙的足乍一下bào露在空气中,温之玉打了个哆嗦,“萧……则,你酒醒了?” 没人说话,冰凉的手悄然摸上她的脚,萧则眸子闪了闪,沉默地给她揉起来。 温之玉疼得眼角发红,从紧抿的唇角泄出一声闷哼,萧则没抬头,手上的动作慢了一分。 揉着揉着,那种仿佛牵扯到心的抽搐逐渐没了,温之玉松了口气。 然而另一种热度又从脚上传来,她窘迫地想要将脚缩回,却被萧则按住。 “不疼了。”她说。 萧则仿佛没听见,自顾自揉了半天,温之玉总觉得他揉的地方与刚才不一样,但一时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似乎对方并不是像是单纯地在帮她揉脚,反倒有点像在…… 哪里有帮人揉脚还用手比划,使劲盯着看的? 温之玉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一黑,重重地往对方手上一踩,“萧则!” 一直盯着脚的人总算是有了反应,不死心且慢吞吞地揉了最后一下,然后才将鞋袜重新给她穿上。 他起身后还想伸手抱人,被温之玉直接踢了几脚,“去净手!” “恩将仇报。”萧则叹道。 他盯着温之玉的侧脸看了一会,见她耳垂红得似要滴血,才不紧不慢移开视线。 …… 温之玉很郁闷,没想到偷听个墙角都能抽筋,现在她只觉得一只脚重一只脚轻,连路都走得不稳当。 她估摸了下时辰,等萧则带着一身水汽回来后,两人就按原路返回御花园。 谁知才走出几步,就看到前方宫女太监提着灯笼,面色凝重地将园中的贵女们请回席位上。 温之玉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自己偷听的事被人抓住了马脚,反倒是萧则淡定地牵着她就往前走。 回到席位时,淑妃还没有到,御花园中气氛古怪,温之玉看着四周贵女窃窃私语的模样,直觉发生了大事。 “之玉还不知道么?有人撞见温家小姐和御王殿下在树林做那种事,淑妃娘娘气得差点灭了那个人的口。” 赵蓁蓁四处看了眼,偷偷道:“这下别说选妃,淑妃娘娘肯定回去处置温韵了,哪里还能管得上我们。” 温之玉闻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就走了那么一会儿,两人就gān柴烈火搅在了一起。 赵蓁蓁说完没多久,淑妃就派身边的嬷嬷来送客,想必事情已经麻烦到她都没能出面的地步。 * 淑妃是真想将温韵给处置了,她在宫中风光了这么些年,没想到却在儿子的选妃之日上栽了跟头。 她怒气冲冲地将两人带回了寝宫。 温韵披着破碎的衣杉跪在大殿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一抹雪白的肌肤隐隐露出,几乎刺痛了淑妃的眼。 “混账东西,谁让你勾引我儿!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温婉可人的,没想到心中竟然想的是这种东西!” 温韵一身láng狈,闻言并不辩驳,只是微微啜泣,不停地掉着眼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萧御潦草整理好衣装,想着她已经成了自己的人,不免升起几分怜香惜玉之心,皱着眉对淑妃道:“母妃,我与韵儿两厢情愿,并无勾引一说。” 淑妃冷笑一声:“你懂什么?那些后宅手段花在你身上能把你迷晕,等太医来了查出药,我定要扒了她的皮!” “母妃……”萧御愣了一下,便在淑妃警告的眼神中闭了嘴。 他想说自己并未中药,但又想起当时情不自禁如同着了魔一样的状态,心中闪过一丝怀疑。 太医很快就来了,在萧御身上检查了一番后,就摇头道:“殿下身上并无chūn/药的痕迹。” 话落,殿中人神色皆都微微一变,萧御更是松了口气。 垂着头的温韵勾起嘴角,再抬头时眼中却全是委屈,“娘娘,韵儿真心待殿下,从未想过做那些下流之事,请您明察。” 淑妃脸色冰冷,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厉色,正要说什么,萧御便打断她的话,仿佛下定决心般沉声道:“母妃不必多说了,我想娶韵儿当王妃,求您成全。” 话落,殿外就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圣旨到!” 御王殿下与温府大小姐被圣上赐婚,不日就将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消息传到温之玉耳中时,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能在无人之时偷偷对着温团子念叨:“女主和其他两位男配的感情线就这样中途被掐断了,算不算打乱了剧情?” 温团子比她还懵,抱着晕乎乎的脑袋,想了半日才奶声奶气道:“不算!” 前辈们说了,男女主的结局才是最重要的,中间发生了什么都不必在意~ 温之玉放心了。 接下来几天,她都在暗搓搓等着两人大婚,但毕竟是皇家,再怎么快,也要有两个多月才能准备好。 这样等着,没过五日,温之玉就对男女主的婚事失去了兴趣。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到了盛夏,这时临近元帝寿辰,本是晋朝举国同庆的日子,沧国却突然派来使者入京恭贺。 沧,边境海国,与大晋朝素来不和,jiāo界之地时常有动乱发生,自三十多年元帝御驾亲征,平息战乱,两国便一直相安无事。 如今沧国却在元帝寿辰之际不请自来,一时间朝中杂音不断。 …… 温之玉躺在屋内的凉椅上小憩,她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想沧国来京之事。 如今的剧情发展越来越偏离走向,原著中最后与晋国大战的沧国竟然会在中途派使节进京,她可不认为那群人是真的想来给元帝祝寿,多半又在打什么算盘。 她要想办法多知道点消息,免得最后剧情真的大乱,她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屋门突然被打开,温之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懒得不想睁开眼,然后就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塞进了chuáng里。 她忍不住了,睁开眼反抗道:“热!” 萧则摸了摸她微凉的脸,“昨夜还受了凉,再这样折腾就别想好了。” 温之玉恼怒地瞪着萧则,把人推开,猛地掀开薄被。她现在觉得萧则一定是被书房里的折子给弄疯了,才来折磨她。 萧则见她用眼神瞪自己,想了想,手放到腰带上,施施然解开了衣衫。 温之玉傻眼,“你gān什么?” “不做什么,热。” 眼看着萧则已经脱掉外衫,指尖挑开内衣,温之玉咬牙,“别脱了,我不热了还不成么。” 然而萧则一向对自己不爱听的话装作没听见,任凭温之玉怎么说他,他也岿然不动地把自己脱的就剩个亵裤。 许是亵裤的腰带比较松,萧则走了两步,就直直往下滑落,温之玉吃不消了,闭着眼怒吼:“你的裤子掉了!” 萧则像是也愣住了,低头地看了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将裤子提上来,“抱歉,多解了一个裤带,不过不太碍事。” 就这样还不碍事??? 温之玉热血涌上脑中,冷笑一声,把他放在榻上的衣服卷成一团扔出了窗外,“那你就一直凉快着吧。” 一个时辰后,到了萧则去书房看折子的时间,小喜儿早就站在门外等候,可今日殿下似乎起得很晚,一直没能从房内出来。 今早才从宫里运出的折子,明日还得运回去,耽误不得,小喜儿想了想,轻轻敲了敲门。 好半晌,门才从里面被打开,小喜儿恭维的笑还没露出,就僵在了脸上。 “殿……下?” 萧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裹好身上淡粉色的外衫,轻声道:“衣服没了,去给我拿一套过来。” jīng致小巧的衣服被撑得绷紧,他微蹙了下眉,丝毫不管小喜儿姹紫嫣红的表情,慢悠悠转身再次进了屋。 作者:萧则日记: 今日败矣阿玉一衣,将赔,尚得谓之粉。 第六十九章 萧则厚脸皮不是一日的功夫,最近更发展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将人惹火了, 就对着她的眼睛亲亲——这是他近日发现的,天气热了, 温之玉不爱搂抱,唯独这个能让她高兴点。 虽然高兴得不太明显就是了。 去后园扯了一把荷花插在装满清水的白玉瓶里, 萧则看了眼迷迷糊糊小睡的人,将东西小心摆在chuáng边的小桌上, 然后换了身衣服离开。 温之玉醒来时头脑还有些昏沉, 鼻尖嗅到丝清冽的荷香, 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没叫丫鬟伺候,待身上的疲软褪去, 她便下榻径自去了书房。 彼时,萧则正靠窗坐着写折子, 这人待在自家书房向来是没个正经的, 如瀑般的乌发随意散落着, 大半张脸都露在窗外照进来的斑驳光影中, 懒洋洋的,却有种刺眼的好看。 温之玉进门时一抬头, 就正好撞进他琉璃似的眼里,她飞快地眨了下眸子,心中一悸,“你的眼睛……怎么又变回去了?” 萧则一愣,若无其事地笑了下, “忘和你说了,之前练的秘法有些残缺,作用到眼睛上,这一月用了药,便恢复了些。” 温之玉皱眉:“什么药?怎未见你喝过?” “御医做的小药丸,不碍事。” 他不说,温之玉便就没再问,心里却打定主意去问曹公公,是药三分毒,若非没有要紧事,萧则又怎么会去请御医。 却不知某人只是嫌弃自己黑黝黝的眼睛没之前好看,才绑来宫廷老御医瞒着她治疗罢了。 “沧国使节何时到京城?”她问。 萧则似是终于觉得光刺眼了,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阿玉问那些人作甚……唔,许是七日后,边境刚传出消息不久,到驿站最快也要七日。” 温之玉心想,那些人来得可真是凑巧,七日,正好是元帝寿辰之日。 萧则放下笔,轻轻chuīgān墨汁,行云流水般往旁边一扔——旁边堆着一座小山样的折子。 “阿玉,出府玩儿么?”他问。 “不了,殿下您还是早点把折子批完罢,别又等到晚上让小喜儿给你掌灯。”温之玉起身向外走去,免得让他一直琢磨些有的没的。 出了门,她轻车熟路地穿过花厅,在路口一拐,就到了云新的院子。 饶是过了几日,这院子也还和几日前一样,堆满了木柴,唯独多了条供人走的路。 云新正坐在院子里树下打瞌睡,此时换了件褐色的衣裳,不注意看几乎淹没在一堆木头里。 他听到脚步声,急忙站起身,拿起随身砍刀就开始装模作样,“啊,我砍了哈!” “是我,别装了。”温之玉道。 云新闻言看向来人,松了口气,“你早说呀。” 他将砍刀一扔,又懒洋洋躺了回去,自他发现只要装装样子就能吃到饭时,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砍一根木头的。 而温之玉恰好就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偷懒的范围之内。 “你来找我做什么?可先说好了,不逮兔子。”少年道。 温之玉挑眉:“你整日就知道偷懒等饭吃,帮我点忙怎么了?” 云新摇头嘟囔:“我又不是傻子,这等事不划算。” “那你哥呢,划算么?” 云新一惊,猛地睁开眼,“找到我哥哥了?” 温之玉:“打听到城东有一家屠夫是那个名,年岁也刚好对的上,打算明日带你去看看。” 少年闻言,呆呆地重复了句,“屠夫?” 温之玉点头。 娃娃脸少年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半日才品出一点他哥是屠夫的滋味,那一刻的心境无法言说。 温之玉本就是来与他说一声,见人知道了,便也不多待,只叮嘱道:“明日早点起,我在门口等你。” 这一宿,云新辗转反侧,到次日起chuáng去见人时,大大的眼睛下青黑一片。 他难得在萧则面前没虚张声势,垂着头就兀自上了马车,静静躲在一边不说话。 温之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扭头低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萧则勾了勾唇,“估计是见到哥哥太开心了吧。” 云新闻言幽怨地抬头,觉得这辈子叫哥哥来替他撑腰的可能性算是没了。 马车行至城东集市时就要下车步行,此地繁华,集市上买卖的东西花样多,萧则往外看了一眼,对着温之玉道:“今日无事,不如我们在集市看一看,买点新奇的玩意回去打发时间?” 云新:“不是去找我哥……” 话还没说完,一抬头,萧则已经把帷帽给温之玉戴好了,“阿玉,这个戴着遮太阳,等下去我再给你买把扇子。” 云新:“我想找哥……” 萧则下了马车:“阿玉小心,我扶着你。” 云新:“……” 很好,被无视得很彻底。 温之玉心里惦记着少年与屠夫,可还没等她说什么,萧则已经决定好她接下来半日的行程,牵着她的手颇有兴致地穿行在人群之中。 云新莫名觉得自己很多余,但碍于大魔王的凶狠,只能愤愤不平地下车跟在两人身后。他转得百无聊赖,目光随意地扫在来往的人身上。 突然,他一旁的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两下,心中隐隐有些不祥。 就在这时,几个人影蓦地闯入他的视线中,为首青年打着竹伞,身穿青衣,似乎见着什么都很有趣的样子,时不时拿起一个物件细看。而他身后的人则默默呈保护姿势,围在青年身边。 眼见着那几人就要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云新一急,低着头就冲着萧则的身后躲去,借着萧则的身躯挡住那几人的视线。 ——为什么选大魔王而不选温之玉……云新还不想在被发现前就被萧则扔出去。 两行人jiāo错间,他闭上眼睛,直到自己的后颈一紧。 “怎么,是不想见你哥哥了?”萧则yīn恻恻地说道。 云新茫然地睁眼一看,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一个街口前。 温之玉指了指左边的一条小路,“那家屠户就在路的尽头。” 云新心还未放下,又陡然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舔了舔嘴,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要进去么?” 温之玉点头:“自然。” 话落,萧则看了眼人满为患的长街,道:“阿玉,我带他去见人,你留在此地等我。” 云新刚想说不要,就被人拎起领子往那边走去。 “放乖点,不然就把你扔给刚才那群人。” 耳边响起大魔王淡淡的声音,云新大惊——这人是怎么发现的? 温之玉倒是不担心萧则会带着云新出事,看着他不由分说将人拎走,又抬头看了下天色,发现时辰还早,就在一旁看起集市上的小玩意。 然后在一个胭脂铺前,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的确是意想不到,毕竟作为温府大小姐,未来的皇子妃,即便是脸上戴了一层轻纱,温韵也从不会落足这种人满为患的集市。 至于她身边的人,温之玉眯着眼确认再三,才相信他是林景寒。 林景寒此时依旧穿着他钟爱的青衣,只是脸色苍白,气色极差,削瘦的颧骨高高凸起,整个人像是大病了一场,眼下更是青黑一片,早已没了一月前的翩翩公子模样。 由于隔得远,温之玉只能见两人似乎是在争执。温韵的态度一直冷淡,始终没有大的起伏,倒是林景寒神色激动,想要抓上她的手说什么,结果被温韵甩开了。 温之玉评价道:“这林景寒不行啊,事情都成定局了,怎么还没缓过来呢。” 她的心声并没有避开温团子,温团子慢吞吞冒出头,奶声奶气道:“姐姐,都绿了,给他点时间吧。” “你当真以为林景寒才知道温韵牵扯在三个男人之间?”温之玉挑了一块胭脂轻轻嗅了下,“哪怕他之前不知道,他爹林丞相也会让他在接触温韵时知道一切,自己选的路罢了。我只是好奇他竟然傻到以为温韵会嫁给他,啧啧,一大好青年,怎么就想不开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了呢。” 温团子:“惨哦……姐姐你在gān什么?” 温之玉:“这块胭脂多少银子?” 店铺老板笑着说了个价钱,温之玉将银子付了,随意在路边找了个小童,给他三个铜板当跑腿,让他将胭脂送给一个人。 温团子愣了愣,不懂她的操作,直到它看见小童将东西塞到失魂落魄的林景寒手上,面如白纸的林公子一看时,脸上顿时浮现出的乍青乍白的脸色。 温之玉夸赞:“看他多聪明,一下子就知道我想让他多擦点胭脂,遮遮他的脸,这是关心他呢。” 紧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温团子说:“作为一个系统,你除了小奶音,还有其他功能么?比如像能看到某个人此时的样子?” 温团子理直气壮:“没有哦。” 温之玉大失所望:“那我只能下次见到顾骁时,再看看他的反应了,希望他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吧。” 温团子:“……” 见林景寒开始四处寻找送胭脂的人时,温之玉溜了,但也不敢溜太远,免得萧则找不到她,来回转了一圈,发现林景寒还站在原地。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啊,这次且让我去会会他。”她感叹道。 温团子:“难道不是因为人家发现姐姐了么?” 林景寒径自朝着温之玉走来,没了平日那幅翩翩公子的脸,着实有些令人惊恐。 “温之玉。”他声音沙哑地叫道。 “咳咳——林公子有何贵gān。” 林景寒淡淡看了她一眼,黑黝黝的眼睛里无喜无悲,“离那个人远一点,不想出事的话,就把他赶出承王府。” 温之玉摸不着头脑,怎么觉得林景寒受了一番刺激后,变得奇奇怪怪。 见她不说话,林景寒冷冷笑了一声,“你不信我也没事,把这个jiāo给承王,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温之玉后,就摇摇晃晃形同鬼魅般走了,仿佛他只是单纯地想把东西jiāo给她一般。 温之玉很冷静地问温团子:“你说他是发现我给他胭脂了呢,还是没发现呢?” 紧接着,她就想到无论对方知不知道,现在他的行为都古怪到几乎换了个人。 她摇了摇头,垂眸看向手中的荷包,里面似乎还有些银两。 不想将这东西与自己的荷包混在一起,温之玉便提着荷包上的细绳继续往回走。萧则还没回,她想着要不要去找两人。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奇怪的人。 在周围一众普通百姓中,只有他打着一把雨天才会用的竹伞。 伞下,一双眸子定定地盯住了她。 第七十章 这是一个身量修长的青年,面容苍白, 五官初看很平凡, 组合起来却有股儒雅的气质。 “姑娘请留步。” 温之玉闻言,隔了两步远, 抬眼打量了他片刻,“阁下有什么事么?” 青年笑了下, 声音又轻又淡,“能否问一句姑娘手上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你说这个?”温之玉提起手中的荷包, “有什么特别的吗?” “像我一族弟的物件, 此番特意从外地来寻亲。”青年说。 温之玉点点头, “又是一个寻亲的,阁下弟弟姓林?” 青年愣了一下, 似乎不太懂对方为何这般说,半晌后摇头道:“族弟与我同姓闻。” 那就不巧了, 可没听说过林景寒还有别的姓氏, 林府世代为官, 家中联姻都是京城世家, 也没有一家是闻姓的。 “这物件是方才街上一林姓公子给我的,阁下要是想问, 可沿着这条路去找。”温之玉指着来时的方向,“长得像有病的那个就是。” 青年听后温和一笑,“多谢姑娘。” “无妨,祝你早日找到弟弟。” 青年撑着竹伞不徐不缓地迈入人群之中,青衣墨发, 辗转间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 “少主,那荷包分明是族中绣娘的手笔,我们不用派人跟在那女子身后么?”随从追上青年的脚步,“小少爷已经消失半年了,这是唯一的线索。” 青年摇了摇头,温声道:“不必。” “可夫人她……” “那女子不是普通人,暗处一直有护卫盯着,你这般去,无非是给人留下把柄罢了。” 说罢,青年没再理他,而是挑起身旁jīng致的小物件,“吩咐人送回族中给夫人,她多年未至京城,怕是想念了。” 温之玉回到原地时萧则和云新已经回来了,两人平日颇不对付,不知为何这次却平静地站在一块。一高一矮,两双同样的眸子朝她看过来,温之玉一懵,问:“怎么,没找到那屠夫么?” 萧则脸上波澜不惊:“找到了,但……” “他不是我哥哥。”云新垂头丧气地说道。 “不碍事,”温之玉安慰他,“我方才还见着一个找弟弟的,要不我给你指条路,你俩jiāo流一下心得?” “谢谢,还是不了。”少年幽幽道,转而抓着脸嘟嘟囔囔地叹息:“……再找不到就要被抓回去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却清晰地被萧则听在耳中,他淡淡瞥了少年一眼,上前牵住温之玉的手,“还以为今日能把这小子甩开,结果是我多想了。” 云新:“……” 亏他昨夜还真情实感地留恋不舍。 三人打道回府,萧则回到府上便又去批他的折子,他近日忙得很,朝中之事在元帝王寿辰之际愈发多了起来。 其中,萧则还看见了些参自己的折子,列了几条罪状,无外乎说他玩忽职守,不堪大任。他将其中的名字一个个记下,心情颇好地将其送去给了元帝。 温之玉将那荷包递给萧则时,他淡淡看了几眼,“林家的那人头脑不清醒了么?” 竟然把这么大的把柄给他送了回来。 温之玉:“那日见他形容枯槁,估摸是得了病。” 萧则:“这病到来得是时候。” 他打着哑谜,转头就让人把荷包烧了个gān净。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八月初,沧国使节提前两日抵挡京城。 使节的车队从城门缓缓驶过长街,雪白的马车上系着十三颗白珠子与一个白铃铛,马车轻轻晃了下,那铃铛就与珠子碰撞在一起,响声绵延不绝。 温之玉听着那声响,随即伸出手将木窗关上,只留一扇临江的小窗,“好些了么?” 萧则摇头:“没什么事。” 温之玉看他的眼睛,隐隐有颜色加深的趋势,像是滴进去一滴墨。这种情况是在铃声响起后产生的,准确来说,是两日前他听到铃声之时。 入夏后,温之玉怕热,时常会在夜中醒来,因此身边的人一动她就立即惊醒了。她以为萧则是要起身,先是没太在意,紧接着就发现他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八月时节,他浑身冰冷地似是在隆冬之日,不住地打着寒颤,却怎么也叫不醒。温之玉见人情况越来越不对,只好狠下心对着他的指尖一咬。 萧则浑身一抖,喘着粗气醒过来。 视线相对间,温之玉呼吸一窒,他的眸子又变成深墨色的了。 见萧则怔怔地盯着她,温之玉轻声唤道:“殿下?” “四哥……” 温之玉心下一沉,仔细一看,果然他眼中混沌一片,没有半点焦距。 又过了一会功夫,萧则眼中的墨色淡去,逐渐清澈,他眨了下眼,喃喃道:“阿玉?” “我在。” “我好像梦见四哥了。”他说。 温之玉用手帕沾了些水,擦gān他额角的汗珠,轻轻嗯了一声。 她以为这人是做了噩梦,温声安抚了片刻,萧则却再也没睡下,怕是看出她担心,到第二日早上他才说听到了铃铛声。 那位替萧则制药的老御医诊脉后,摇头道:“没什么大碍,许是近日思虑过多,伤了心神,出现了幻觉,多歇息两日就好了。” 温之玉疑惑问:“那昨夜他的眼睛为何会变?” 老御医沉吟片刻:“我制与殿下的药丸只有压制作用,昨夜殿下心神动dàng,药物失效,才使那秘术的后遗症露了出来。” 温之玉回想起他昨夜的模样,担忧道:“殿下一直这般,有什么大碍么?” “这……”老御医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按理说只要正常调理,没什么要紧的。但老夫年轻时见过一人与殿下类似的状况,最后那人神志不清,辨不得人……” “阿玉。”萧则打断老御医的话,“别听那个老家伙说了,他说的那人本就是个傻子,向来不会认人。” “就算忘了别人,我也不会忘了阿玉。”他沉声道。 将老御医送走后,萧则的幻觉依旧没有消失。 温之玉试着引导他放松心神,却发现萧则说他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今日在长街边,耳边的声音与沧国的马车铃声重合。 可见导致萧则异状的原因就是那串珠子和铃铛,可两日前沧国使节距离京城至少有上百里路程,他又怎么会听到? “现在没有声音了。”萧则笑了笑,他的眼底有丝青黑,却还能打趣地说:“看来我的听力不错。” 温之玉叹了口气:“你就闭眼歇着吧,多久没睡了。” 片刻后,侍卫从楼下赶来,见萧则闭了眼,用手势对温之玉比划道:“那行人现在已经被安排到了驿站。” 萧则却像是在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见到沧国的使者了吗?” 侍卫一顿,轻声道:“禀报主子,那行人说使者身有顽疾,见不得光,故不见外人,只待后日皇帝陛下寿宴,再前去恭贺。” 温之玉:“见不得光?要真是那样,岂不是整日都困在马车中。除非万不得已,沧国应该不会派这样一个人出来才是。” 萧则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温之玉见状,伸出手指抚平他的眉心,“御医吩咐你莫要思虑过多,今日耳边清净,就回去歇息吧,后日宫中还有寿宴呢。” 今年是元帝知天命的年纪,往年他的寿宴都极尽收敛节俭,唯独今年松了口,同意大办。礼部早在皇帝陛下一批准的那刻就准备起来,到前一日,京城中早已有了寿宴的氛围。 见萧则被她哄睡过去,温之玉却没有放下心,萧则被恶梦缠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果不其然,才睡去两刻钟,萧则的眉头就紧紧皱起来,呼吸也跟着急促。 温之玉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放柔了声音,“殿下又在做噩梦么?是梦见了四殿下?” 她冰凉的手指在他手心一划,随即被狠狠抓住,萧则打了个激灵,迷茫地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他没听见温之玉先前的话,只愣愣地盯着她看,恍惚间,那股黏腻的,冰凉的池水从身上褪去,萧则好像抓住了块浮木,从十多年前深秋的池子里爬了出来。 “阿玉,我没事了。” 他松开她的手,然后又在下一刻十指jiāo叉地握住。 下半夜,萧则在温之玉身边睡着了,噩梦依旧一个接一个袭来,耳边的铃声也似有似无。可梦境中的他,冷眼旁观着那一切,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也知道没过多久自己就会重归人间。 温之玉比他早醒来,萧则已经比前一日看起来好了不少,难得地眉目平和睡着,温之玉陪了他一会儿,直到他微微睁开眼。 “去用点早膳,陛下昨晚差人送来信,让你进宫一趟,估摸着要留到晚上才能回来。”她说。 萧则懒洋洋地,迷迷糊糊含着鼻音道:“不想去。” 温之玉:“这可不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书房里参你的折子还少么。” 萧则长叹一声,在她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一下——好像这般才能得到点起chuáng的动力。 元帝宣萧则进宫实为两件事。 “听御医说,你的毛病又犯了?”元帝叹气,“当年就不该让你去练那什么古法,留下这种后患。” 萧则垂着眼不说话。 元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多半没在听自己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这样,朕怎么去和你母妃jiāo代?” 萧则:“您尽管放心就是了。还有什么事么?” “又嫌弃朕烦。” 元帝摇头,“沧国那边派来的使者,朕派人去打探过了,是从那几家里走出来的,明日就由你去接见吧。那些古法也只有那几家的继承人会,你的病治不治得好,就看这一次了。” 萧则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出门的那一刻,他忽然问道:“父皇,若是母妃没死的话,您当如何?” 元帝一怔,“你这是何意?” 萧则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随意说说罢了。” 第七十一章 萧则被遣去接待来使,在宫里走动一多, 朝内的流言蜚语也跟着起来。许多大臣暗自思量元帝此举所为何意。 在此之前, 承王看似光风霁月,实则并无实权, 如今却代表大晋朝去接待别国使节,难不成是陛下有重用承王之意? 且不说朝内是怎么想的, 到寿宴这日,一切还是有条不紊地开始运转。 皇子们的席位布置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除了萧则, 萧夙, 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八皇子一派。 只因皇位右边的位置留给了承王, 右为上,其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们甚至没有发现承王究竟在何时夺得了皇帝的信任。 寿宴开始, 元帝召见使节。 温之玉惦记着萧则的毛病, 便放了八分心思在那使节身上, 然后就看见一行人从殿外走来, 为首青年手执一把青竹伞,直到进了殿, 他才不徐不缓将伞jiāo给随从。 “沧国来使闻朝季见过晋朝陛下,朝季身负顽疾,见不得光,才于殿前执伞,还请陛下见谅。”他躬身行了一礼。 温之玉本就觉得那人有几分眼熟, 听完他的话,顿时确定这就是前几日在集市中遇到的人——那个前来寻亲的外地男子。 他竟然早就到了京城,那前日她见的马车,很有可能就是空的。 那边元帝淡笑地和他打了个官腔,便让太监将人请去席上。 觥筹jiāo错间,闻朝季起身笑道:“此番前来,听闻大晋朝皇帝今日大寿,我王特意嘱咐在下给您带来寿礼,还望您不嫌弃。” 说罢,他身后随从捧出一形状狭长的锦盒。温之玉看了一眼,不知是否是因她对这人心生警惕,她总觉得那锦盒之中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但这是在晋朝大殿之上,沧国之人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在此放肆。 元帝笑了笑:“有劳沧国君王费心。” 为显尊重,闻朝季亲自捧着锦盒缓步从席间走出,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而与他两步远的地方就坐着萧则。 元帝顿了下,有心想让萧则与闻朝季多接触,于是道:“承王,你去接过来。” 温之玉眼皮一跳,抬头看了去。 萧则闻言,微微颔首,脸上保持着一丝淡笑,起身走向闻朝季。 他面上平静无波,谁都不知道,随着他的步伐,一股刺耳的铃声陡然在他的耳边响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这声音操控,那萦绕在每个夜晚的冰冷迅速从心底蔓延到四肢。 萧则眸子中的深色激烈地翻滚起来,周遭的声音时远时近,他眼前似乎出现一层幻觉,让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那一刹,萧则就qiáng忍着眩晕,牢牢将闻朝季手中的锦盒接过。 “此乃沧国圣物,承王殿下可打开给陛下一看。”闻朝季笑着道。 温和的话语在萧则耳边幻化成当年四殿下死前痛苦的呻/吟,萧则瞳孔一缩,紧紧盯着手中的东西。 幻象与现实jiāo织在一起,不断侵蚀着他的心神,他闭了下眼。而在殿内其他人眼中,承王殿下仅仅是顿了一下,就伸出手打开了那个盒子。 ——只见锦盒之中赫然摆着十三颗白珠与一个白铃。 一瞬间,嘈杂的声音就在萧则耳边炸裂,像是有一把寒冰做的刀刃,将他整个人剖开,分离出血与肉。明明这白铃并未作响,萧则却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它震出体外。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粘腻的冷汗从他的脊背淌下,他咬着牙,控制自己不露出一丝声音。 站在温之玉的角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从萧则毫无血色的脸上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她心下猛地一沉。 闻朝季似有诧异,细细打量眼前的青年,就在这时,萧则抬起头来,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黑黝黝的眸子没有一丝光亮,冰冷得宛如shòu瞳,仿佛下一刻就有猛shòu从中间挣脱而出,充满冷戾与残bào。 然而就当闻朝季欲要确认时,这位异国亲王陡然又恢复了平静,冷淡地朝他颔首后,便捧着圣物沉稳地朝皇帝走去。 似乎那一眼,只是一个错觉。 只有正对着萧则的元帝此时看出几分不对劲,他向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太监连忙从萧则手中接过锦盒,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承王殿下的手止不住地在颤抖。 温之玉目光一直追随着萧则,直到他回到席上,恹恹地垂下眸子。 闻朝季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淡笑着收回视线,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深思。 难道当年的那个人就是他? 就在此时,元帝开门见山地询问:“使者请坐罢,不知远道来,所为何事?” 闻朝季听后思忖片刻,温和道:“实不相瞒,我王听闻晋朝繁荣昌盛,百姓富足,心生羡慕,故派朝季前来商议,能否重建三十年前的商路,以促两国边境繁华。” 三十年前,元帝御驾亲征,平复边境战乱,此后两国便再无jiāo际,此时千里迢迢派使节来京,居然只是为了重建商路。 元帝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 温之玉怕会出什么意外,在寿宴之间,拼命向二皇子使眼色,对方也察觉出萧则的异常,借着醉酒的名义将人带了出来。 “快去请御医!”二皇子一出门就对着随从低吼。 萧则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侧,皮肤上是一层不正常的苍白,眼神涣散,已不大清明。 温之玉心陡然一紧,想到些不好的猜测,“去太医院请李御医。” 那位老御医很快就赶到,瞧见萧则的模样也是大惊,掀开他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取出银针对准xué位扎进去,足足在头顶扎了十多针,萧则才闭上眼。 “殿下是碰到了什么?”他沉声问。 温之玉想了想,将殿上所见一一描述了一遍,倒是二皇子因为位置原因,看清了锦盒中的东西,“珠子和铃铛。” 此话一出,温之玉就确定心中所想,那闻朝季送进来的东西一定有古怪。 李御医听完两人的话,眉头缓缓皱起来,“我年轻游历各国时,曾听闻沧国贵族由一君十三王组成,他们那处古怪,不似晋朝,每个王都有自己的领地,且各自的手段诡异,防不胜防,难道殿下是中了他们的毒……那之前我的想法就要推翻了。” 萧夙:“可五弟才第一次见沧国的人,怎么会中毒?” “这……”李御医迟疑了一下。 他话未说,就听萧则就闷哼一声,竟隐隐有苏醒的趋势。 李御医余光一瞥,低声道:“压住他,不能让他醒了,不然……” “别说了,我已经醒了。”萧则眼睛未睁,哑声打断他,“我没事。” “你看你这像没事的样子么?”温之玉忍不住骂他,“你就不能好好睡着。” “好吵,吵得睡不着。”萧则偏了偏头,气若游丝地小声说了句。 温之玉一愣,下意识道:“那我不说了,你自己一个人歇着。” 萧则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虚弱道:“不是说阿玉,我想听你说。” 那这是嫌他们吵?二皇子闻言,极有眼色地拽上老御医出门。 反应过来的温之玉这下没去jīng力管他们误解了萧则的意思,心中密密麻麻地泛着疼,她轻声问:“是有铃铛声么?” 好一会儿,萧则才轻轻嗯了一声。 温之玉抿着嘴,半天不吭声,恨不得立刻回去把那个铃铛给砸个稀巴烂。 萧则许是看出她的心烦,睁开眼安慰她:“阿玉陪我聊聊天吧,那就不吵了。” “那个闻朝季,我见过。” 半晌,她揉着他的太阳xué道:“就在出府那天,还记得我给你的那个荷包么,他找过我,说他弟弟也有一个。” 将那日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温之玉看着萧则平和不少的神色,轻声道:“他们这次来晋朝,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如与陛下事先商量,找法子把你的毛病治好。” 萧则容色有些困倦,不知道听没听清她的话,好一会,才恋恋不舍放下她的手,将脑袋往她怀里钻。 温之玉蹙眉见他难得的撒娇,无奈道:“别动,当心银针把你脑袋扎坏了。” 承王殿下可不知道什么叫扎坏脑袋,每次犯了病,脑子不清醒,就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念头,总爱把自己平日的想法翻来倒去地实现出来。 他用脸蹭着温之玉的手,语音含糊道:“chuáng上不舒服,疼,全身都疼,不想睡chuáng上。” 温之玉:“你又在说什么歪理胡话?” 萧则不理她,只顾着用脸去蹭舒服的位置。 温之玉这下意识到和此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能顺着他去。 千辛万苦地找了个好位置躺好,萧则两眼一闭,就伴着满头银针与熟悉的气息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到寿宴过去大半,闻朝季带着人回了驿站,他才醒过来,让御医取了针,又下了几幅安神的药,便与温之玉回了府。 温之玉以为他是想回熟悉的地方好歇息,却不知当天夜里,这人悄悄摸去了一旁的院子,站在chuáng前对着睡死过去的少年看了半宿。 “就这样一只会吃喝玩乐的爱哭鬼,运气怎么好到恰好找到这里来的呢?”他皱着眉不解地喃喃道。 “闻……朝季。” 这个名字在他口中转了一圈,又吞进肚子,“姓闻,闻云新。” “哥哥……”娃娃脸少年在chuáng上滚了一圈,迷迷糊糊中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他看,他把被子抱紧,转身又睡死了过去。 作者:剧情发展逐渐不受我的控制……orz 第七十二章 沧国使节以重建商路为由,光明正大留在京城, 丝毫不提返程之事。 接下来的几日, 萧则很少在梦中惊醒,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温之玉心中的弦却悄悄绷紧了。 她暗自观察起萧则的情况,发现他似乎并未再受白铃的影响, 反倒有心思琢磨起府中的摆设,大有重新布置的意思。 可他表现得越平和, 温之玉心中的疑虑就重。 这日夜, 她被渴醒了, 便从chuáng上爬起来去倒水喝,可一坐起身, 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身侧,萧则一眨不眨地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却没有半点焦距。 瞬间, 温之玉困意全消, 一丝凉气陡然顺着她的后背爬上来。 她其实见过萧则这般模样, 只是在那之前他总会出现些其他预兆,何曾这样毫无预警过。 ……还是说, 萧则之前一直都是在假装正常? “殿下!”温之玉在他耳边轻声低喝,萧则缺并未像想象中清醒过来,只有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温之玉眼尖,一把抓住他的手,只觉得似是抓住了一块冰, 直冻到心底。 她之前从李御医口中听说萧则这病可能会不认识人,当初心中还抱有侥幸。然而此刻,萧则那双毫无人气的眸子像是一把刀,高高悬在她的心头。 “殿下,你还知道我是谁么?” 如此提心吊胆地叫了三遍,萧则才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缓缓眨了下眸子,眼底的茫然一闪而过。 温之玉眼中立即露出欣喜,“殿下,你醒了?” 萧则捂住了头,“阿玉,发生了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温之玉又是担忧又是生气,“老实jiāo代,你这几天是不是又犯病了?还瞒着我不说?” 闻言,萧则陷入思考,脸上的表情变得躲闪,最后gān巴巴道:“……没,我没事。” 那些铃声一直不停,听久了也就习惯了,应该不算瞒着阿玉吧,萧则有些心虚地想着。 见他这种模样,温之玉还有什么不懂的。天一亮,就连忙派人去请了李御医。 …… 使节驿站。 闻平推开眼前的木门,适应了半天屋内的黑暗,才摸索着进去。 他们停留在晋朝京城已有半月之余,可此行的目的却一件也未达成,未免让他有些焦急。 少爷厌光,整个屋子都黑漆漆的,闻平深吸一口气,顺着记忆一直往前走。 逐渐的,一抹清冷微弱的光芒出现在眼前,闻朝季整个人都藏在黑暗中,只有身旁价值千金的夜明珠照亮他小半个身子。 “少爷,我们还剩半个月时间,小少爷还未有消息,君上已经派人来催了。”他轻声道。 “不用管他。”闻朝季声音淡淡,“夫人那边怎么说?” 闻平:“夫人说很喜欢您的礼物,另外让您小心照看些自己的身子。” “带着药,还死不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转而问道,“查到那位承王的消息了吗?” 闻平遂将自己调查到的消息一一告知,最后道:“承王在上次宫宴后,就和少爷您一样闭门不出,承王府外有暗卫把守,我们的人进不去。” 闻朝季喃喃:“未出门么……” 说完,他清浅的眸子微微阖上,一时间屋内没有声响。 闻平不知怎地,偷偷抬起头看向自家少爷。 沧国皆言闻家长子风骨清雅出尘,可只有贵族之间才知道这个人手上染了多少血,是怎么从地狱中爬出,又怎么一步步走上闻家至高无上的位置。 被他注意到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至于少爷口中的承王,闻平在宫宴中也见过,委实看不出他有什么奇特之地值得少爷花心思去关注。 “派人乔装在承王府外守着,若是他请了大夫,立即回来禀报。”闻朝季最终道。 …… 萧则的病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天,从白天到晚上,李御医一直观察者他的变化。这病变数太多,饶是行医了四十多载的他一时也找不到头绪。 在夜中,只能由温之玉关注着萧则的情况。 这几日萧则被折磨得jīng神恹恹,却不肯独自睡,默不作声地将温之玉抱在怀里。 自他得病以来,身上的温度就从未高过,故在夏夜,抱着人也不嫌热。 就如他之前所说,吵着吵着,耳边的声音也不太重要,反倒是怀中的人对他的影响更大些。 许是真的累了,萧则的脑海有些混乱,很快就昏昏沉沉起来。 温之玉虽然闭着眼,但一直在听他的呼吸声,在发现萧则的呼吸变得平缓时,她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以极其轻微的动作出了门。 萧则的睫毛颤了下,却没有睁开眼。 温之玉绕过长廊,走进一个房间。 房间内,曹公公与李御医坐在桌旁神色严峻,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正摆放着一个锦盒。 这锦盒是今晚从宫中秘密送出来的,萧则身上发生了什么,终究逃不过皇帝陛下的眼睛,几乎是在知晓情况的那一刻,元帝就吩咐人把东西送给温之玉。 而她本打算一拿到手就让人将其销毁,却发现这沧国圣物竟然刀枪不入,为了避免萧则再次碰到这东西发病,温之玉才在他睡后出门。 “夫人,这物有古怪,你莫要碰它。”曹公公提醒道。 温之玉:“发现什么了吗?” 李御医点头:“此物通身无毒,材质似玉,可遇水就会变得通体鲜红,宛如染血一般。” 温之玉顺着他的话看去,果然发现锦盒内的一颗珠子成了血红色,莫名透着一股邪气。 “十三颗白珠……白铃铛?” 沧国……世家…… 温之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李御医你曾说沧国由十三个氏族与一个君王组成,十三这个数字恰好和这白珠对应,会不会暗藏玄机?” 李御医摇了摇头:“沧国排外,我只知道些皮毛,就像这圣物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言下之意,他给不了什么帮助。 温之玉咬了咬牙,在曹公公的阻拦中,毅然伸手拿起那红色的玉珠,“没事,若这珠子真有问题,他们沧国也不敢就这样送上来。” 恐怕只对一些特定的人有效果,那为何偏偏是萧则? 她记得萧则的眼睛是练了一种秘法才出的问题,现如今却又和这圣物扯上了联系…… 温之玉仔细打量起红珠,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变了色的珠子材质很眼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就如同一个普通的红玉珠子。 “……红玉?”她陡然眯起眸子,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腕上萧则送给她的血玉镯子。 曹公公何等眼尖的人,几乎在看到那镯子的第一眼就认出来历,不可置信道:“那是沁美人的镯子!” 镯子与玉珠放在一块,明眼人都能看出两物的材质极其相近,就像是从一个地方产出的一样。 一时间,屋中之人陷入了沉思。 “曹公公,你说我要是用这玉珠砸铃铛,究竟是哪个先碎呢?”良久,温之玉幽幽道。 …… 在温之玉检查镯子与红珠时,远在驿站内的闻朝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屋外守着的随从立即拍门喊道:“少爷,少爷!” “不要进来!”闻朝季无力地道。 黑暗中,谁都看不清的皮肤上,红色的纹路逐渐爬满全身,闻朝季面无表情地别开脸,颤抖着手从衣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唯二的药丸吞下去一粒。 那些红色的纹路仿佛极其脆弱,行动间,不断有纹路破碎,并从中源源不断流出鲜血,不出片刻,闻朝季的半个身子都被染红。 药物吞下去后一刻,那纹路才重新隐没,闻朝季抬起头,看向承王府的方向,喃喃道:“……有人动了圣物。” * 温之玉没把铃铛砸碎,但好消息是,那颗红色的玉珠被她砸开了一条裂缝。珠子上玉石般的光泽也随着那条缝隙暗淡了不少。 更加让温之玉意外的是,萧则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 “铃铛声小了。”他说。 这话一出,温之玉顿时眼中发光,对剩下几个珠子跃跃欲试,每次都想避开萧则去砸珠子。但除了第一次外,她每一次想溜,都会被萧则以各种理由留住。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一多,她甚至怀疑萧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说实话是不可能说的,那珠子在曹公公眼中宛如洪水野shòu,她可不能保证萧则知道后,会不会qiáng制她远离那玩意。 虽然她觉得那珠子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就是了。 太过自信的后果就是在砸完珠子后的第二天,温之玉莫名其妙地晕到了。 再醒来时,她与萧则仿佛换了个位置,躺在chuáng上一脸茫然,虚软无力地成了她。 “没什么毛病。”李御医皱着眉轻声道:“许是最近思虑过多,伤了心神。” 温之玉觉得他这句话有几分耳熟,果不其然,下一刻,萧则就面无表情道:“你上次也是和我这般说的,一、字、不、差。” 李御医被噎住说不出话:“那殿下想怎么办?” 萧则:“庸医。” 丢完这句话,他“唰”一下就抱起温之玉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李御医愣住了,片刻后,他急忙站起身道:“殿下您去哪儿?夫人才醒要好好修养,唉唉,殿下您信老夫一次,她真的是思虑过多,您把她抱出去没有用啊!” 温之玉也愣了,看着萧则冰冷的侧脸,不得不承认,她家殿下好像生气了。 “殿下,我们去哪儿?”她小心翼翼地问。 萧则:“去治病。” 第七十三章 温之玉想从萧则身上下来,却被他一巴掌按在怀里, 并问道:“别动, 砸珠子好玩吗?” 温之玉顿了顿,立即将“找谁治病”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咳了一声小心询问:“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萧则看也不看她,面无表情地往偏院走, “承王府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今天就把那东西拿走, 省的你日日惦记。” 温之玉唉唉了几声:“别拿, 你的病还没找出原因, 你不能碰。” 萧则垂下眼,盯着她看了一会, 温之玉抓紧时间冲人笑了一下。 萧则嘴角微抿,冷冷地说:“不行。” 温之玉:“……” 她料到萧则会固执一下, 可没料到他这么不留余地。 她一巴掌拍开他惹人生气的脸, “放我下去!” 萧则皮笑肉不笑, 牢牢将人给搬到了偏院。 * 温之玉瞧着满院子的柴木, 沉默了片刻,“你说的治病, 就是来云新的院子?” 睡得今夕不知是何年的娃娃脸被人从柴堆里拎到温之玉面前时,没忍住自己的一脸茫然,一双猫眼瞪得极大,“看病?我不会啊。” 萧则的回答冷漠无情,“看, 不然今天没饭吃。” 云新呆了,面色异常纠结,温之玉的表情比他好不了多少。 双方的思想在此时难得达成一致——萧则/大魔王怕是疯了。 “快点。”无视云新脸上的抗拒,萧则将人往前推了一步,威胁道,“让你看你就看,不然……” 没饭吃! 云新了然,当即装模作样拉了个小椅子坐上去,表情变得严肃。 温之玉看着他俩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温团子,“我真的有病么?” 温团子自信满满:“姐姐没有哦。” 温之玉明白了,权当这次是让病得不轻的承王殿下放放心,结果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少年哭丧着脸,就差抱上萧则的腿让对方饶了自己。 萧则皱着眉头,用他那种特有的深深目光盯着云新看了半晌,不知道想到什么,浑身冒着冷气地又把温之玉给抱了回去。 全程不说一句话。 云新啃着压惊用的包子,泪流满面,心道这种被冷气包围的日子太难挨了,他要撑不住了。 —— 温之玉的晕倒毫无头绪,她虽坚称自己无碍,萧则还是qiáng迫她远离那个圣物,自己明日就将东西收走。 温之玉心想:“等萧则收走,若他犯了病,到时她连砸都砸不成。” 她知道萧则是担心她砸红珠会惹上什么不知名的病症,也知道他很难相信她的话,因为那次晕倒的时机太恰巧了,换作她,如果没有温团子,说不定也会怀疑自己。 于是,她决定趁着萧则不在,自己先去把东西藏起来。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 自己埋东西竟然被萧则发现了,铁证如山,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地点后花园。 温之玉讪讪地丢了手中的花锄,又将脚边的几颗灰蒙蒙珠子往一旁踢了踢,“今日的折子挺少,这么快就从书房出来了哈。” 萧则面色平静,“不快,毕竟阿玉已经挖了好几个坑了。” 温之玉衣角还沾着一些土,她伸手拍了拍,结果反倒因为手上也有土,越拍越脏。 她一顿,眼神飘了飘,“挖坑怎么了,我刚和曹公公学了种花,这下试一试罢了。” 所幸那些珠子沾了灰,脏兮兮的,看不太出原来的模样。 “是么,”萧则忽然想看看她要装多久,于是淡淡问道:“花呢?” “我这就去拿。”温之玉正色道,“殿下若是无事,可与我一同前去。” 不管了,先把人支走,万一与那东西离近了,又出现毛病怎么办。 这样想着,她伸手就想推萧则走,却不想看到自己全是泥的手,以及萧则手中的一颗珠子。 “……”温之玉动作一顿,倒吸一股凉气,怒道:“萧则,你从哪儿来得!这玩意儿是你能碰的吗?” 说罢,伸手就把那珠子夺了过来。 萧则也不恼,等人将东西抓进手,他才凉凉道:“一颗夜明珠罢了,阿玉在担心什么?我又没有正好发现树下的土有翻动过的痕迹,更没有恰好挖出来,又恰好碰到阿玉背着我埋东西。” 话落,温之玉脸上神色顿时变来变去。 见她僵着脸,萧则笑得温柔,将人拉到水边净了手,才慢慢道:“今日花就不种了吧,我饿了,阿玉随我去用膳,那些东西自会有人来收拾。” 温之玉:“……” 她还能说什么呢? 回去的时候,她碰上云新,对方明显是吃撑了出来的,看见她和萧则时,两眼一亮。 “我想找姐姐说些话。”他对着萧则道。 萧则:“不给。” 云新磨了磨牙,若按照平日他早溜了,许是今日吃饱的肚子给了他勇气,少年大喝一声,“我就要说!我已经吃饱了,不怕你扣饭!” “……”蠢得萧则想发笑。 他眸中神色沉沉,变还不明,就在云新忍不住想溜的时候,他突然轻声道:“随你,只给你一盏茶功夫。” 幸福来得太突然,云新晕晕乎乎,不敢置信,连忙让温之玉随着他到一边。期间,还防着萧则不让他偷听。 温之玉问:“有什么事吗?” 云新挣扎了下,吞吞/吐吐地说:“今早大魔王说你病了,我没看出来。但是,我最近觉得府中有些奇怪,就是、就是那种……” “嗯?继续。”温之玉挑眉,有些好奇他发现了什么。 云新:“就是很难受,像是有奇怪的东西在府上。” 有点像当初他在家时,从君上那感觉到的东西,但云新没敢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见温之玉目光诡异地盯着他看,云新一急,张嘴道:“你信我,我没胡说。” 殊不知她只是震惊云新竟然能感受到那圣物,那萧则今早带她去见云新,是不是也知道了些什么。 温之玉心中吃了一惊,面上却尽量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府中是多了一件东西,那是沧国送来的圣物……” 话落,云新的猫眼瞪得极大,仔细看,其中还有几丝畏惧。 温之玉垂下眸子,心中有了些思量。 * 云新开始紧张起来,他以为躲在承王府内就能逃开闻朝季的追捕。那日他在街头看见闻朝季,吓得他立即躲回府,连找哥哥的计划都暂时搁置了。 当时他还以为,闻朝季只是来找他,凭借他在京城的势力,应该不会那么快发现自己。可没想到闻朝季居然混了个沧国使节的身份,还和萧则接触过。 这样的话,再留在承王府就有危险了,时刻有被他发现的可能。 回到自己的院子,云新开始盘算起来,为今之计,只能离开承王府了。 “虽然王府的包子很好吃,但为了哥哥,为了自由,逃吧!”他吃着今晚最后一个包子,捡了两块衣服,又把最近的工钱给小心藏在贴身的地方——这还是曹公公看他劈柴可怜,给他的铜板,足足九十个呢! 够吃三十个大包子了,云新超满足。 离开的时候,他想起温之玉口中的沧国圣物,哼哼唧唧道:“什么圣物,闻朝季就会chuī,不过他竟然把那个东西送给晋朝了,还放在了承王府……看在姐姐的份上,就留个纸条提醒吧。” 云新溜了,带着自己的包袱,凭借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骗过守门的侍卫,一去不复返。 消息很快就传到萧则耳中,他看着暗卫递过来的纸条,沉默了一会。 “主子,可要把人追回来?”暗卫轻声问。 萧则摇摇头,“派人跟着他就行了……另外,不要让他被人骗走。” 温之玉已经睡了,面容平静,脸颊上还带着点健康的粉。不像萧则,整日都是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 而在她晕倒的这一天,萧则几乎时刻紧绷着神经,唯恐她与自己遭受到同样的折磨。 现在看来,一切还好,他的阿玉没有任何问题。 许是真的像李御医所言,这几日累到她了。 也对,阿玉这几日都在盯着他,连晚上也没放过,只有在他表露出一点好转时,她才会松口气。 萧则想,终究还是自己连累了阿玉。 三更天时,他在房内点了安神香,等温之玉睡得更熟了,便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出去。 屋外,曹公公挑着一个灯笼,静静地等着他。 “殿下。” 萧则:“那个东西呢?” 曹公公担忧道:“都从园子里挖出来了,您要亲自去毁吗?” “不。”萧则摇头,“那物毁不掉,即便隔之千里,也会起作用。” 他想起云新留下的那张纸条,“但却对常人无害,就放在府中吧。” 曹公公:“可它明明让您……” “不必说了。”萧则打断他,“我有一事吩咐你。” 曹公公见他面容陡然严肃,挺起脊梁沉声道:“殿下尽管说,只要老奴还活着一天,就势必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则看着他,有了笑意,“这倒不必,老曹,倘若有一日我受那物控制不再识人,你就同阿玉说,把我锁起来,另外关上承王府的大门,让暗卫护住你们。若是我死了,那就……” 曹公公脸色一变,“殿下慎言!” “这有什么好忌讳的。”萧则眨了下眼,“不过你不用担心,离我死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他还要很多的事没做没想,譬如怎么照顾好阿玉,怎么让阿玉一直开心。 譬如怎么为四哥报仇,找出当年的真相。 譬如母妃未仙逝,他为何又多了个弟弟。 …… 翌日,温之玉一觉睡到晌午,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屋外一片大亮,隐隐约约的声响从外面传来,想必是府内的丫鬟开始在忙绿。 已经这么晚了?她迷迷糊糊想着,脸颊蹭了蹭,然后就觉得身下的这片chuáng有些硬。 萧则:“醒了?” 温之玉微顿,一下子反应过来,然后默默将自己的脸移到真正的chuáng上。 萧则伸手摸了摸她鼓着的脸:“怎么了,还在生气昨日我不让你种花?” 温之玉拍开他的手,心里想着怎么骗到那东西的位置,昨日一回来,萧则就让人把东西收了起来,还避着她,不与她说。 萧则深知进退,明白此时再惹她,恐怕就不是哄哄能解决的事。于是只勾起她的头发,轻声道:“那个爱哭鬼今日留了封信走了。” 温之玉还在想铃铛的事,此刻猝不及防听到云新走了,惊讶地转头道:“为何走了?” 难不成是昨日她试探他,所以让他有了警觉? 萧则垂下眼:“找哥哥去了。” 他又取来一把梳子,专心致志将她的发丝梳理整齐,其中有几丝头发,总不安分地翘起来。他就伸手按了按,意料之中地又被拍了一巴掌。 “找哥哥?该不会过几日又惹一身麻烦吧。”温之玉喃喃,心中开始琢磨着去城里捡人,她还有些事没问出来,可不能让人跑了。 萧则其实不太担心云新,只要不惹事,他派去的暗卫足以护着他在京城里行走。可惜,这是在他不惹事的前提下,几乎是在云新离去的第二天一早,暗卫就传来消息——人失踪了,并且是在他眼前失踪,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三四人而已。 *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把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少年锁在屋子里,并且不给他饭吃。”云新扒着门幽幽道,他实在是饿到了,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躲在承王府打死不出门! 杀千刀的闻朝季! 门外,随从一板一眼道:“小少爷,少主吩咐我们,不许给您饭吃,让您饿上两天,作为这次离家出走的惩罚。” 云新:“敢不敢让闻朝季来见我!” 随从:“属下不敢。” “……” 闻平皱眉听了片刻,然后转身进了另一间黑漆漆的屋子,支吾道:“少主,我们就这样饿着小少爷吗?万一饿坏了……” 黑暗中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半晌后,才听见闻朝季不紧不慢地道:“饿不死就行,等他什么时候听话了,再放他出来。” 如今已是八月中下旬,闻朝季算了下时间,距他启程来京城已有三月,是该回去了。此行除了抓回族中离家出走的小孩,他也碰上了当年那个人。 终究有他族中的血脉,闻朝季轻轻蹙起眉,吩咐道:“送封信去承王府。” …… 萧则一目十行地扫过暗卫送上来的信,然后对着火烛将信烧了gān净。 “阿玉,宫中传来信,让我去一趟,晚膳莫要等我了。”他道。 萧则花了一个时辰,按照信上的指示来到京城郊外的湖边。这是京城范围内少有的人迹罕至的地方,适合杀人越货等一切非法勾当。 周围杂草丛生,水质却意外的清澈见底,遥遥望去,显得湖中小舟格外显眼。 舟上有一人执青伞跪坐于舟头,见萧则来了,他微微一笑,执起手中黑棋道:“承王殿下,好久不见。” 来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不少,是不是证明闻云新对他而言,是个重要的人呢?闻朝季漫不经心地想。 萧则皱了下眉,本能地感受到心跳在加快。与此同时,他耳边再次响起了那股熟悉的铃铛声。 一阵风chuī过,随着铃声的加大,萧则眸子中的墨色越来越深,那股压抑在血脉之间的力量又开始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可那圣物明明放在府内,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除非那圣物就在此地。 另一头,闻朝季脸上似笑非笑,“承王殿下为何还站在那儿,不上船一叙么?闻平,去请殿下上来。” “是!” 话落,一人陡然跃出小舟,足尖在湖面一点,就执剑冲着萧则迎面而来。 萧则垂着眸子,两手自然垂落在身侧,一动不动。 他还不躲,难道真以为我是来接他的?闻平眯起眼睛,在他眼中,眼前之人脸色苍白,唇色极淡,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值得让人警惕的地方。 越来越近了,闻平心中忍不住开始兴奋。 恰在此时萧则微微掀抬起眼,两人目光相抵,闻平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那双眼睛,yīn沉无光,里面的戾气让他陡然间产生后退的念头,直觉告诉他,快跑! …… 温之玉自萧则走后,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有种萧则出事了一样的感觉,可想来想去,也没找出原因。宫中守卫比王府多了几倍,他在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心不在焉地熬了一个时辰后,温之玉还是决定去一趟皇宫,她有牌子,出入比较方便。途中遇上曹公公,她压下不安编了一个原因,就让人准备马车。 就在要登上马车的时候,她突然看见迎面跑来一个身影。 “姐姐姐姐——”一连串的声音匆匆响起。 “云新?”温之玉皱起眉,诧异道:“怎么是你?” “还有你的脸,你是怎么在短短两天内,就把自己弄成个乞丐的?” 云新含着泪包,抹了一把脏兮兮的娃娃脸,哭唧唧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逃出来了!” “我偷听绑架我的人说话,他们要去见承王,我趁着人都走了,才装成乞丐逃出来的!” “他们的老大可坏了,姐姐你快想点办法找人吧!” 若按照平日,云新肯定不会管,可今天他居然偷听到萧则是因为他才去见闻朝季的。 呜呜呜,是他错怪大魔王了,他是救人于水火的好人! 第七十四章 闻平的身法不可谓不快,那一瞬间的恐惧也被转瞬间压制在心底, 他甚至挥起长剑, 招式凌厉,眨眼即至。 他的动作明晃晃地告诉对方——我就是来要你命的。 闻平身为闻氏家族少主的贴身侍卫, 手中染血不知凡几,他是闻朝季手下最忠诚的奴仆, 既然少主要他出战,他就势必完成少主的jiāo代。 …… 萧则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但是不代表他连对方的意图都看不清。 他只是在想, 今日似乎不能gāngān净净回去见阿玉了, 他还撒了个谎,那就更没脸了。 一剑砍在虚空。 那一片的芦苇被气流冲得齐齐往后倒去, 原本柔软的枝条在空中dàng漾了一下后,整齐断裂。 闻平没想到萧则竟然避开得如此之快, 眼中划过一丝惊愕。在看清萧则的位置后, 下一剑又紧跟着而去, 这一次他下了死手, 剑气比之前更快几分。 萧则蹙着眉,摇晃了下身躯, 躲避得踉踉跄跄,像是紧接着就要被长剑刺中。 舟上的闻朝季百无聊赖地举起棋子,抬头随意看了两人一眼,“倒是比传闻中厉害些。” 闻平的剑招越来越凌厉,萧则却从来没有还过一次手。在身体的疼痛之余, 他还有心思想该怎么回去哄人,混沌的脑海中辗转飘过几个想法——或许要先摆脱眼前这个人。 于是,闻平便看见萧则慢慢停下,心道这人终于不跑了。 然而还没等他露出欣喜,一股极qiáng的危机感就迎面而来。不同于最初的心悸,这次闻平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向后倒退几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手袭上他的胸口,闻平还没能看清萧则是怎么动的,就被一股大力给打出去三步。 他心中大骇,举起剑就要回击,下一刻手腕一痛,那把剑顷刻间换了个主人,剑尖掉头对准闻平。 场面局势大变,闻平跪倒在地上,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鲜血。他几乎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身上全是冷汗,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并且输得毫无反手之力。 萧则提着剑,缓缓向他走来,随着他的脚步,闻平的心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跟随闻朝季这么多年,早已不惧生死。但就这么难以置信的,他想逃,却像是被人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闻平有种感觉,对方在下一刻就会杀了他。人往往不惧怕死亡,真正惧怕的是迎接死亡的过程。 萧则现在的情绪很古怪,他不是弑杀之人,但当他握住剑时,却有种见血的冲动。耳边的铃声与眼前的景象jiāo织在一起,他闭了闭眼,眸中yīn冷的凶光一闪而过。 这里没有他在乎的人,无数幻象侵蚀着他的思绪,激起他心中最大的恶意。 “杀了他……挥起你的剑……” 在一片静默中,萧则动了,通身的戾气陡然升起,凝聚在一把剑上,朝着跪倒在地上的人袭去。 舟上的闻朝季面色微变,电光石火间,手中的棋子急速而出,“住手!” 长剑插/入地面,剑尖所在之处,无数石子飞溅。而这时那颗棋子才碰上剑身,发出清脆的声音。 闻平逃过一劫,脸色煞白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我? 明明之前我还想杀了你。 “……” 萧则没有回答,他垂下眸子,取出雪白的手帕细细擦gān净手上沾染的灰尘,仿佛对他而言,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做完后,他转过身,神情冷漠地抬步就要走。 ——他要找的人不会出事,那就没必要留下来。 “承王殿下请留步。”闻朝季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与此同时,那股不存在的铃铛声爆发出比以往qiáng烈十倍的刺耳声音。 萧则身形一顿,眉头微微皱起来,却连晃也没晃半下,稳步沿着来路返回。 闻朝季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这人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他的想象。 他明白圣铃的厉害,那是普通人绝对承受不住的痛苦,哪怕是他都不会有如此大的忍耐力。 他缓缓开口说了话:“承王殿下没发现么?你已经很难压制住那股力量了。不出半月,就会彻底失去控制。” 萧则脚步微顿,面色yīn沉了几分,侧过头冷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闻朝季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我与殿下很有缘……毕竟我的族弟闻云新也是殿下的亲弟,你应该有很多想问的才对。” 萧则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 “殿下不如听我一言,你就不想知道沁夫人的消息吗?她可是日日在我耳旁提起你。”闻朝季手指轻轻敲着棋盘,“还有殿下身上的毒,若你今日走了,半月之后……” 他的话没说完,其中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萧则转身拔出长剑,指尖划过剑刃,“你虽是沧国使者,但若我想除掉你,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知道对方真的会出手,闻朝季依旧笑得淡然,“那正合我意,届时两国开战,有万千百姓陪葬,朝季也就不枉此行了。” 话落,萧则皱起眉,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厌恶,他提着剑走到小舟上,然后对着执伞人冷冷道:“说。” 闻朝季声音不咸不淡,“你母亲是我姑姑。” “她没死。” 萧则的反应太过平静,闻朝季盯着他打量了片刻,不得不承认他心性的qiáng大,“的确,当年我们折了数十个人手,才把她从火中救出来。” “她是族长之女,我们闻家几代来唯一的女子,祖父视她如珍宝,可惜姑姑却偷偷嫁给了敌国帝王。”闻朝季轻笑,“还有了你……和闻云新,实不相瞒,我这次的任务就是找到你,然后除掉你。” 他的语气很平和,仿佛在谈论天气很好一般的话题,可不经意露出的杀气让这场谈话显得有些凉意。 萧则:“你可以试试看。” “已经试过了,结果不太令人满意。”闻朝季表情有些可惜,“殿下的耳朵还吵吗?” 萧则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那就是还在吵了,”闻朝季面上露出古怪笑意,“殿下倒是比族中一些人还要厉害些。” 事实上,萧则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能忍受这么久的人,但为什么要和他说呢? “殿下不必这样看着我,此毒无解,更与我无关,我只是恰好懂得一点催动它的办法罢了。”他漫不经心道。 “下毒的是谁?” “若我猜的不错,那便是沧国君主,他与姑姑曾有婚约,知道你的存在,恼羞成怒很正常。” 萧则掀起眼皮,“你的目的。” 他不相信闻朝季会白白将这些消息透露出来。 闻朝季笑了笑:“说实话,我现在并不想杀你,可君令难为,我等臣子难以抗命。眼下看来,虽然杀你有些困难,付出的代价也颇多,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现在有了个更好的法子。” 闻朝季没说假话,他的确在来京城前就接到君上的信,信中让他除掉当年姑姑留在晋朝的孩子。于是他拿着圣铃当做贺礼送给晋朝君主,就是为了引出藏在那人身上的毒,好让他确定身份。 但没说假话,并不意味着将话说完,他还隐瞒了一件事——像这种流落在外的族人,闻氏一向采取的办法就是杀了他,只有极其有天赋的人才会被秘密留下,而萧则恰好就属于后面这一种。 闻朝季接着道:“有药可以让你撑过这半年,半年内,我要让你来沧国闻氏,届时我会亲自告诉你我的要求……放心,不会让你做一些不可能办到的事。” 未知的要求往往变数更多,萧则垂下眸子,淡淡道:“可以,药拿来。” 闻朝季一愣,即便他认为自己说得很诚恳,但也没到立即答应的地步,不禁似笑非笑道:“殿下就这么信我了?” 萧则看他的眼神淡淡,通常又可以解释为不太在意,废话少说。 直到将瓷瓶里唯一一个药丸jiāo出去时,闻朝季也没反应过来,萧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少主,你就这么将药给他了,您怎么办?”闻平面色含忧,将黑色的披风围在闻朝季身上,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闻朝季永远躲在黑暗中。 “还能撑五个月,过两日就准备启程回去,不碍事。”他jīng神恹恹道。 “将圣铃撤了吧,见着心烦。” 闻平依言照办,他无论生死都是闻家的人,故此对君上控制十三岛的东西深恶痛绝。 “少主,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小少爷放出去了,也找人给他引了路,此时想必已经到了承王府,将消息传进去了。” 闻朝季闻言面无表情地冷笑:“若他不蠢,就会猜到他要找的人是谁,我这个假哥哥的也只能帮他到这了。” 萧则回去的时候,看了下天色,发现距自己离府只过了两个时辰,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在水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丝,从嘴角拉出一个温和的笑,确保自己在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后,便快速又优雅地往回走。 风姿卓绝,飘飘欲仙——半点看不出承王殿下此刻忐忑又焦急的内心: “只要我走得够快,阿玉就发现不了我撒了谎。” 此时他吃了那颗药丸,顿时耳目清明,觉得是近半个月来,他最舒服的一日。 倘若回府第一眼就能看到阿玉,那就更舒服了。 殊不知有人早已把他的底给透露得gāngān净净。 第七十五章 温之玉冷着一张脸听侍卫的禀报,越听, 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这是侍卫第三次搜寻, 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她有点生气,更多的还是担心与不解。 萧则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去见绑走云新的人? 他明知道自己的病还未治好, 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此时出去, 无异于羊入虎口。 可他不但去了,还没有留下半点线索, 像是在刻意隐瞒踪迹一般。 温之玉越想越气, 胸中的怒意蹭蹭蹭上涨, 随时都要爆发的迹象。 云新还是第一次见她这种模样,一想到萧则是因为自己才出去的, 不免有些愧疚。其实他也搞不懂为何萧则要为了他去见闻朝季,明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平淡, 还没有偷偷给他铜板的曹公公关系好。 想来想去, 云新只能归结为是他看错萧则了, 承王殿下是个心怀大爱的好人。 自己以前还那么对他, 云新突然感受到深深的羞耻来。 那边温之玉含着一股怒气,吩咐侍卫扩大范围, “去城外找,不要把消息泄露了……” 话还未说完,突然间,屋外的声音吵了起来。温之玉微愣,片刻后, 一道高挑的人影远远地出现在她眼中。 不是失踪了半日的萧则又是谁? 他身旁的小喜儿忙前后询问着,“主子,您去哪儿了?没事儿吧?” 萧则也不知道听没听清他问了什么,随意点了点头,就径自朝着温之玉走来,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阿玉……” “笑什么笑,”温之玉咬牙怒道,“半日没见,殿下竟然还活着回来了!” 萧则被她说得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询问:“怎么了?” 温之玉皮笑肉不笑地反讽:“没什么,不过是府内这么多侍卫,却找不到一个承王殿下罢了。” “……你听我解释。”萧则眼皮一跳,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来不及多想,他上前一步道:“我去了趟城外,见了个人,才用了些时间。是我的错,我应该和阿玉说一声的。” 温之玉刚放下担忧,这会儿正处于一个怒气难以控制的时刻,听了萧则的话,一腔怒火顿时沸腾起来。 “出城不知道带人吗?你忘了自己什么情况?还是嫌命太长,要在半路晕倒给霍霍掉?” 萧则:“……那人送了我一颗药,身体暂时不碍事。” 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厅内的丫鬟侍卫都出去。 “阿玉,我都回来了,你看,半点事也没有。”他又靠近一步,蠢蠢欲动地想要抓上她的手。 温之玉被气得七窍生烟,懒得和他继续说,一巴掌拍开萧则默默向她移来的爪子。 萧则手背一疼:“哎,我真的无碍,阿玉你信我。” 他倒是还挺有脸让别人信他的。 温之玉闻言冷笑一声,不住地对自己说道:“淡定,要忍住。”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萧则被她甩在身后,微微蹙眉,回想着自己是哪里出了差错,可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最后苦恼地心道:“这下该从哪里开始哄?” 他想着,抬脚就要跟上温之玉的步伐,却在一道热烈视线的注视下停了一停。 “你怎么会在这?”萧则面无表情地问云新。 云新:“???” 等等,敢情我站在这半天,您看都没看我一眼?那您出门找谁呢? “我……我偷偷跑出来了。”云新鼓了鼓脸,小声道,“我偷偷听到闻朝季说要见你,就跑出来通知温姐姐了。” 原来是这小鬼告的密,萧则陷入了沉默,隐隐的黑气从背后冒出来。 云新抬头迅速看了眼他,打了个寒颤,但还是鼓起勇气问:“我能继续住在这里吗?我哥哥还没找到,我会给你劈柴的!” 不白吃你府上的包子,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其实说这些话之前,他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当初是自己留个纸条就溜,才导致出这么多事。现在他好不容易从闻朝季手下逃了出来,仔细想想,也只有这里才是最好的……更重要的是,他看清了萧则心怀大爱的本质,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 答应吧,答应吧,云新两只眼中闪闪发光。 谁知下一刻,他就见萧则的表情迅速变得十分冷酷,“你太蠢了,我不给别国使者养弟弟。” 云新:“……呜呜。” 说好的大好人怎么不太对的样子。 …… 另一头,温之玉气得心疼,肝火也旺盛,她一边生气一边将门锁紧,不去看萧则那张惹人厌的脸。 萧则摸了摸鼻子,识相地站在门外,心里有些惆怅地想道,“难道今夜我又要睡书房了?” 承王殿下琢磨了半晌,觉得那般夜晚委实痛苦难耐,遂在门前硬着头皮发誓:“阿玉,我保证再也不瞒着你事了。” 门:“……” 毫无反应。 温之玉在房内面无表情地连喝三杯茶,才慢慢平静,听到门外的话,心道:“说完就忘,鬼才相信你,有这发誓的功夫,还不如找个大夫去看看脑子。” 她独自生着闷气,萧则还在一句句小声又笃定地发誓。 “……以后什么都和你说。” “肯定不骗你,不说假话。” 颠来倒去的都是一个意思,愣是憋不出其他的话。 温之玉被他吵得心烦,忍不住低吼道:“闭嘴。” 话落,屋外突然顿时没了声响,只有一道人影沉默地站着。温之玉看着看着,又觉得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心头的那股火,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滋溜地冒出一抹烟。 “阿玉,我难受。”清清淡淡的声音,很小,但就是一点不漏地飘到她耳里。 温之玉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隔着一道门,开始仔细瞧着外面的人影。 晃动的,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在动,但即便是这样,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万一是病发了呢? 等反应过来时,温之玉已经走到了门前,手放在门栓上,她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打开门咬牙问:“哪儿难受?” 萧则心知装不了多久,咳了一声正色道:“哪哪都难受。” “什么?”她一顿,目光凌厉地扫过他的脸,霎那间明白这人又在骗她。 “萧、则!”温之玉好不容易歇下去的火蹭蹭蹭又蹿出火苗,俨然有比之前更加激烈的迹象。“方才你说的话都喂狗了?” 哦豁—— 萧则沉默不语了半晌,然后眨了下眼,一本正经地道:“最后一次,下次定不再犯。” 说罢,一个闪身进了房。 话音还飘在虚空中,透着一股理直气壮和毫不心虚,温之玉嘴角一抽,彻底服了他了。 * 京城一场大雨之后,沧国使者向元帝提出辞行,商路一事暂缓。朝中大臣面上虽不显,心中却都松了口气——总算是要走了。 沧国一行人速度之快,来不及云新反应,就再次被闻朝季给逮住了。而这次是萧则亲自将人送到他手上的。 “呜呜呜,我不要回去,我还没找到哥哥!”云新两眼泪汪汪,来承王府的几个月,他长高了不少,却还是被萧则拎着走。 闻朝季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淡笑道:“多谢承王将人送回来。” 萧则垂着眸子淡淡道:“带着人快滚吧,否则你不一定能活着走出晋朝的领地。” “这算是个威胁么?”闻朝季奇道,“我以为自上次之后,我与殿下就是盟友了。” “我不杀你,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去拦你的路。” 说着,萧则起身离去。 这次是真的和闻朝季再见了。 云新看着他的背影,冲着闻朝季气鼓鼓道:“你和他谈了什么条件,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我不回去,我与母亲说好了,要找到哥哥再回去的!” 闻朝季闻言轻轻“啧”了一声,“蠢货。” “闻平,把他捆到马车上,在出晋国前,我不想再听到他的一句话。” 烦得要死,幸好不是他亲弟弟。 …… 萧则将云新送走并没有瞒着温之玉,反而将他的身份说了清楚,只隐瞒住与他的关系。 而送走闻云新,也是他思考后的选择,事关重大,在没有扫清一切障碍前,他不会让这人bào露出来。此刻,他只能是沧国使者的族弟,与晋朝的承王没有半分联系。 又是一年凉秋,距离七夕已过去两月,京中御王殿下与温府大小姐的婚事提上议程,两家府外都挂上喜庆的红绫,只等良辰吉时一到,结成百年好合。 承王府内,萧则折了一把新鲜的金桂,将曹公公心疼的呼嚎抛在脑后,优雅从容地捧进了温之玉的房里。 “你又折腾曹公公的花草,他那宝贝后院都快被你糟蹋完了。”温之玉翻着书,头也不抬地道。 萧则充耳不闻,然后将前两日的花取出、扔掉、换水,又仔细将新鲜地插了进去。不消片刻,屋内就一片清甜的桂花香。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走到温之玉身旁,随意看了眼她手中的书,漫不经心道:“温府派人送来信,想让你去那边一趟……唔,你在看什么?” 温之玉给他看了下书名,“你书房拿的……为什么让我去,我觉得温韵应该不太想看到我才对。” 萧则:“温国公送的帖子,据说请了京城不少世家。” 温之玉对那个从不联系的便宜爹没什么感觉,却也谈不上讨厌。她想了想,觉得他这般做,估计是为了十日后温韵与萧御的大婚。 这场大婚比原书中早了许多,剧情也变得不一样,虽然有温团子的保证,温之玉还是担心会发生其他状况。 那倒不如去一趟温府,有什么意外还能尽早应对。 第七十六章 温国公府发帖宴请世家的事情,在京中高门之间早已传遍。温国公府往前百年, 也是京中的上等世家, 先人曾随□□一起打下晋朝江山,奈何近几十年开始没落, 到如今,掌权人底下也只有两女。 然而, 这两女都嫁入了皇室,有人琢磨一番, 欣然收了贴, 准备赴宴。 温府之行定在三日后。 老曹准时备好马车, 萧则本想跟着温之玉一同前去,却临时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沧国使者的行踪不太对劲, 元帝便宣几位皇子进宫商议。 于是,跟着温之玉的人变成了绿遥。 承王府和温府相隔甚远, 马车绕了大半个京城, 到的时候, 已是晌午。 门前的人还在不断往里进, 温之玉随意瞧了几眼,轻声道:“这人比我想象中要多。” 绿遥摇着她的手, “小姐,不喜欢我们就回去吧。” 温之玉瞥了她一眼,“来都来了,走做什么?” 绿遥嘻嘻笑着,心道这可是承王殿下教的, 不关她绿遥的事。 下车把帖子递给门前小厮,便有人将两人引进府。 进门绕过绿荫长廊,不少世家小姐聚在园内小声说笑。温之玉扫了一眼,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便出现在她视线内。 见她倚着座位,神情恹恹的样子,温之玉笑了笑,抬步走进去。 随着她的脚步,园门前的小厮朝着里面通报了一声:“承王妃到。” 白衣女子神情一顿,闻声看去,随即两眼亮亮地挥着手帕,“之玉。” 而其他世家小姐们见赵蓁蓁这般热情,也跟着看去,这一看便跟着笑了。 温之玉虽很少出现在人前,也不太高调,京城的世家小姐们却都是知道的。比起处处压她们一头的温韵,她们倒是更喜欢这个不显山显水的承王妃。 温之玉也对着她们微微一笑,之后走到赵蓁蓁身旁坐下,轻声问:“你怎么也来了?” 赵蓁蓁用帕子掩住唇,磨着后槽牙道:“还不是那个温韵,特意让人把帖子送给我哥,还说我和她情同姐妹,非要让我哥把我带过来。他现在在男席,我一个人就在这了呗。”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温之玉想到她和温韵的恩怨,用扇子给她打了打风,“你今日注意些,上次你打她的事还没个着落,当心她给你下绊子。” 闻言,赵蓁蓁嘟囔着,“我又不怕她,大不了再打一次……” 另一头,温韵听到下人的通报时,目光露出厌恶之色,她挥退下人,对着虚空道:“本来今日是个好日子,没想到父亲却请了温之玉,白白让我生气。” 幽幽的声音传进她耳中,“过几日你就是御王妃了,还用将那人放在心上么?” 温韵皱了皱眉,勉qiáng觉得舒心了些,想起萧御这几日送来的礼物,随意挑了串珍珠项链戴在雪白的颈子上。 今日这宴会本就是为她举办的,她作为主人家,自然要打扮得让人眼前一亮。 说到这,温韵又想起其他人来,“林景寒倒是奇怪,自上次后竟然一次都没找过我,你不是说他不会对我放手的吗?” 幽魂却也觉得事有蹊跷,但她没法离开温韵身边,只能将心中的怀疑按下去。 温韵没听到它的回答也不在意,盛装打扮好后,看着铜镜里娇艳动人的女子,目中露出一丝满意。 而幽魂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身上,缓缓变得贪婪凶狠——快了,它能感觉,就是这几天,它便可以占据这具肉身。 …… 温之玉在园中,倒是不知道有人对她咬牙切齿,与赵蓁蓁闲聊了片刻后,就有小厮快步走到她身边恭敬地说:“见过王妃殿下,老爷差小的请您去一趟书房,不知您方不方便。” 温之玉微微挑眉,“父亲?” 小厮点头道是。 她闻言沉思了会,竟也没有多问,叮嘱了几句赵蓁蓁,将绿遥留下后,就随着小厮去见温国公。 路上很沉默,安静得只有脚步声,温之玉跟着小厮七拐八拐,最终走到温国公的书房。 房内摆设很简单,温国公背对门口逗着笼子内的翠鸟,听到声音,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来人,“王妃来了。” 温之玉轻声嗯了一下,便坐在房内的椅子上,开门见山地询问:“不知父亲找我来此,所为何事?” 父女之间的感情一直很淡薄,用不着她虚以委蛇,这次来,也只是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温国公微笑地转身,“我听闻承王殿下近几月有重返朝堂之势,你觉得如何?” 温之玉挑眉,心想不如何,面上却风轻云淡道:“父亲怕是问错人了,朝堂之事我一女子如何能知晓,殿下的事情我也从不去管。父亲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上朝时多看看。” “可你是温家的女儿。”他意有所指,“那个位子无论由谁坐上,都事关温府百年的荣耀。” 这是已经明晃晃地在下注了?那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之前没预料到,现在看来,果然任何世家都是一个样。 温之玉皮笑肉不笑:“父亲的话,我不懂,也不想懂。姐姐不是要嫁给御王么,父亲大可几日后去问她,想来姐姐会很高兴与父亲说的。” 温国公脸上笑意微淡:“你还在恨我?” “恨谈不上。”她很平静,“只是不想再掺合这些罢了,父亲今日的话我可以装作没听到。” 再说,她也没资格去恨,温国公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世家掌权人,他无论做什么,都不是温之玉这个外来者能去恨的。 “温之玉,你是温家的人。” “那又如何,如今我是承王府的人。” 书房内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温国公凉凉地看她一眼,“你要想好了,这一步走错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温之玉颔首示意:“同样的话送给父亲。” 两人jiāo谈不欢而散。 温之玉沉默地沿着路返回,脑中却在和温团子进行人生对话。 “现在看来,温国公在后面的站队中,很大可能会站在萧御那边。是时候轮到我们了,来自反派站队!” 温团子小奶音中充满期待:“我们站哪个?” “那还用说么,肯定是二皇子呀。”她毫不犹豫。 温团子皱皱眉,觉得高大威猛的二皇子勉qiáng还行,“那好吧。” 说完后,又觉得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偶像,弱弱问:“为什么不站美人哥哥?” 温之玉很冷静地靠诉它原因:“因为原著没有他的戏份。” 温团子:“……” 理由太充分,它竟无法反驳。 后园中还是和之前无二,温之玉重新挂起微笑,正准备进去,却在下一刻发现人群中少了赵蓁蓁的人影,不仅她没了,连绿遥也不在原地。 难道是躲去清净的地方了? 温之玉又四下找了找,都没有看见两人。 不知为何,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 一旁有贵女瞧见她的模样,有心jiāo好,便轻声道:“王妃是在找赵侯府家的小姐么?方才我见有丫鬟请她出园子了,往东边的那条路走的。” 温之玉的心蓦地咯噔一下。 这温府中,派得出丫鬟请人的,无非那几个。她又想起之前赵蓁蓁说是温韵特意请她来的,而东边只有一条穿园而过的观赏河。 在她还没出嫁之前,时常听到那边地势崎岖,有丫鬟落水而亡。 河流……落水……早亡 温之玉面上的表情瞬间一僵,“麻烦你派人去前厅找一下赵小姐的兄长,说蓁蓁在东边遇到了事。” 说完,连对方的反应都来不及看,就急忙往东边而去。 原著中,赵侯府家的小姐因落水早亡,温之玉当时惋惜了一瞬,近日更是因为赵蓁蓁不似外表的柔弱而将此事埋在心底,没想到剧情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现在心中全是懊悔与慌乱,恨不得当即飞到赵蓁蓁身边将她拉回来。 快点。 再快点。 不知在何时,女子隐约的声音顺着风声传进温之玉的耳朵,她的脚步愈发得快,汗水顺着脸颊淌下。 视线中,一白一粉的人影立在河边。 那是一条看起来很小的小河,河水清澈,水面泛着鳞鳞波光,看上去十分无害,可只有温府的人知道,这条河到底吞噬了多少丫鬟的性命。 此刻,温韵黑着脸站在河边,咬牙切齿道:“赵蓁蓁,上次你打我的那比账还没算清呢!” “老娘打你就打你了,有本事你就打回来啊,没本事瞎说什么呢,脏我的耳朵。”赵蓁蓁冷笑着说,“还拿我哥的名头骗我过来,老娘才不奉陪。” 说着,她就要甩手离开。 温韵眼一红,抓住她的手臂,“你休想走!” 面前这个贱人害自己在别的贵女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怎么能轻易让她离开。既然她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她狠心。 修剪得jīng致的长指甲猛地朝着赵蓁蓁脸上划去,她下手极快,赵蓁蓁来不及躲开,只能伸手去挡。 初秋的衣裳薄,赵蓁蓁细白的手臂上顿时出了三个口子,她一愣,就想还手。 可不知为何,在她抬手的那瞬间,突然感到一阵心绞痛。 温韵的恶意还在放大,看到赵蓁蓁脸上的愕然,她快意地露出一个笑,一股力量控制着她——让这个贱人尝点苦头。 她松开抓着赵蓁蓁的手,轻轻一推,旧疾复发的赵蓁蓁根本无力反抗,整个人跌入河中。 “住手——” 温之玉脑海一震,温韵她怎么敢?! 那边温韵推完人后,疯狂还未从脸上褪去,猛然听到这一声,转头一看,恐惧顿时袭上心头,怎么会是温之玉? 她心头一乱,下意识想逃走,只是没看见脚下的石子,脚一崴,也跟着“噗通”一声掉进河。 温之玉煞白着脸,一路跑到河边,她来不及多想,就径自往下跳。 可有人比她更快,赵侯府的公子远远跟在她的身后,他自幼习武,在看见自家小妹掉入河中时,顿时睚眦尽裂,猛地向下一跃。 温之玉见状一个愣神,就有人把她从河边给拉了回来。 是绿遥。 “小姐,您别去,您不会水啊。”她急得两眼冒泪。 温之玉这才惊醒过来,理智回炉,她往身后一扫,就看见不少人往这边赶来。 她张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河中的人还在扑腾挣扎。 赵蓁蓁旧疾复发,连动都没力气,只无力地垂着颈脖向河底沉去。 即便赵家公子速度再快,等他把人捞起来时,赵蓁蓁已经是面色青白,出气多进气少。 “蓁蓁——蓁蓁!”他慌乱地叫着。 温之玉忙道:“快拍她的后背!” 赵家公子又是手忙脚乱地一阵施救,好一会儿,赵蓁蓁才苍白着脸,突出几口河水。 “大哥……我心疼……”她虚弱地喃喃道。 乌泱泱跟在赵公子身后的人群这时才赶到现场,有人见之心中大骇,忙大呼道:“水下还有一个,快去请大夫!” 赵公子还在心疼地哄着:“小妹别怕,大夫等下就来了。” 等温韵被捞上来时,已经昏迷了过去,有丫鬟婆子在一旁大声哭嚎。 温之玉冷眼看了那边一眼,心中戾气横生。 她将身上的外衫褪了一件搭在赵蓁蓁身上,免得周围的宾客指指点点。 赵公子见状又是一通感谢。 赵蓁蓁躲在衣衫下瑟瑟发抖,这胆大的女子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后是真的怕了,嘴唇毫无血色,看向温之玉的眼神满是感激,“之玉……谢……” “别说话,先歇着,大夫等会儿就来。”她温声道。 府内有姑娘落水一事很快就传到温国公和国公夫人耳中。 他们宴请的宾客都来自世家大族,但凡一个在府内出了事,他们都不好jiāo代。 季挽心赶到时,见赵府公子怀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却没什么大碍,提着的心微微松了下去。 她倒没看清背对着她的女子是谁,眼神在周围一扫,便见又一个湿淋淋的人躺在地上。 那裙角的花样甚是眼熟,季挽心一愣,又见府中的丫鬟婆子都围在那人身边,顿时反应过来,哭嚎着扑了过去,“我的韵儿啊!” 周围的宾客都在小声嘀咕着,目光在落水的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温国公见状立刻道:“府中小女落水,不宜见客,还请各位回席,招待不周的地方,在下过两日定亲自登门道歉。” 落水的一人是赵候府的小姐,一人又是未来的御王妃,众人心里自是明白,不好多留,便一一告退。 大夫匆忙赶来,季挽心拉着想让人给温韵先看。 温之玉冷冷地拦住她,“你女儿活得好好的,看什么看!” 季挽心瞪大眼睛:“你——” “你女儿方才可是杀了人,孰轻孰重你可要想清楚。”这句话是对着她耳边说的。 季挽心心中大骇,温之玉却已经拉着大夫往赵蓁蓁身边去。 “这位姑娘恐是旧疾复发。”大夫诊脉,赵公子自然看清了赵蓁蓁手臂上的伤痕。 方才的心痛顿时化为滔天怒火,“小妹,你手上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又是怎么落了水?” 他由于位置太远,没有看清全过程。 也就是说,这场落水的真相只有三个人知道。 温之玉冷冷一笑,想说什么,却被赵蓁蓁拉住了。 她微愣,在看见赵蓁蓁眼底的愤恨时,想了想,选择顺着赵蓁蓁的想法来。 她不是那种柔弱可欺的女子,一定有自己的办法去报复回来。 温国公jīng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落在一旁昏迷不醒的温韵身上,许是猜到了什么,他想要开口挽回一下与赵候府之间的关系。 就在这时,外头下人突然慌慌张张地进门禀报:“禀老爷,承王殿下和夙王殿下到府上了,这会儿已经往边来了。” 温之玉闻言一顿,抬眼看去,就见两人急匆匆向这边赶来。 萧则本跟着萧夙一起到温府接人,哪知一进门就听见府中有两位姑娘落了水。 一个是温府小姐,另一个是赵府小姐。 两人心头齐齐一乱,想都没想,就直奔后院而来。 萧则在看到温之玉好端端站在一旁时,心中才松了口气,而身旁的萧夙早已吓得魂都没了,一股脑儿把赵蓁蓁抢到怀里,心痛地叫着“蓁蓁——” 萧则走到温之玉身边,面色凝重地低声问:“怎么回事?” 温之玉摇了摇头,示意待会儿再说。 赵蓁蓁出了事,萧夙和赵府公子不敢多留,连忙将人带了回去。 温之玉目光冰冷地盯着丫鬟婆子之间昏迷不醒的温韵,抬眼对着季挽心道:“让她好自为之,今日之事,日后定会让她百倍偿还。” 季挽心一惊,“老爷她、她……” 温国公神色莫测地盯着两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才转身猛地甩了季挽心一巴掌,“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赵府小姐她也敢动!” 季挽心不可置信地被甩倒在地,周围丫鬟婆子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半下…… “吩咐下去,从今日开始,小姐不许迈出闺房一步!” …… 马车上,温之玉给萧则讲清了事情原委,“就连绿遥都被她派人支开,看来是预谋已久了。” 萧则:“赵府小姐不说出真相,一方面估计是担心二哥和萧御对上,另一方面赵候府满门武将,她又是府中唯一的小姐,这时出了事,父兄肯定会为了她去弹劾萧御。无论是哪一方面,都不如先忍一忍,事后再算账。” 温之玉哑然,她没想到赵蓁蓁这样一个明朗的女子也会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倒是她怒气越过理智,没想的那么深远。 萧则却像是看清了她的想法,眉头皱起,淡淡道:“若是今日落水的是你,敢瞒着我半句,就别怪我回来收拾你。” 温之玉:“???” 萧则抿着嘴,沉默地盯着她,发现她是真的没懂,不由得心生怒气,将自己带着余温的外衫使劲一脱,给冰冷的她搭上。 而宾客散尽的温府,温韵躺在chuáng上神情痛苦,面色狰狞,嘴唇被咬得鲜血直流,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丫鬟婆子们在一旁小声伺候着,谁都没发现chuáng上人的异状。 片刻后,有丫鬟端来汤药,见她满口都是血,当即惊叫一声。 就在这时,一双眼缓缓睁开,yīn冷得宛如鬼魅。 丫鬟与她对视的瞬间,连手中的汤药洒了都没发现,只觉得遍体生寒,一声压抑的惊呼来不及叫出口,就吓晕了过去。 幽魂舔了舔嘴角猩红的血液,发出一阵痴痴的笑——她终于成功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温韵。 第七十七章 日子如流水,一晃又过去几日。 “温赵两府的小姐疑似争执双双落水”一事传出去, 对即将要嫁入皇室的温韵影响实在不好, 温国公事后亲自去赵侯府赔礼道歉,至此, 两家和睦相处,与往日无异。 九月过半, 温韵与萧御两人大婚在即。 这日,皇城大道上锣鼓喧天, 喜乐不断。 有不懂事的小孩在街道上惊叹出声:“娘亲, 轿子里坐得是新娘吗?我能不能看看呀……” 一旁的妇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连拉带拖将人抱回来——这话若是被轿子里的贵人听到了,都能算大不敬了。 温韵在此时睁开眼,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上一世,她活得宛如臭水沟里的脏老鼠, 何曾有过这般的风光。现在, 她不仅要嫁给萧御, 她还要成为晋朝最尊贵的女子! 十里红妆, 围绕了大半个京城。 一道人影静静地立在临街酒楼的窗边,看着大队人马喧嚣而去, 忽然嫉妒地开口:“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坐在他对面的另一道青衣男子脸色苍白地倒了杯酒:“君令不可违,她要嫁给御王殿下,我又能如何?” 顾骁冷冷嗤笑:“林景寒,我没想到你能懦夫成这样。” 青衣男子垂着眼皮,并未说话。 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他又倒了一杯酒,目中逐渐恍惚。 * 皇宫与承王府之间离得比较远,萧则病好后,每日要花大半个时辰坐马车去宫中忙公务。 朝九晚六,每日经手的政务,比名义上的皇帝还要多得多。元帝这个皇帝前些年还励jīng图治,自从儿子正常了后,就变得十分敷衍,能推给儿子的,一律都由儿子负责。 “陛下呢?”批完今早的折子,萧则突然淡淡地问一旁伺候的李总管。 李总管笑眯眯道:“在后院里钓鱼呢。” 钓鱼?萧则皱起眉,再次后悔当初答应了元帝的要求。 能陪着阿玉的时间本就少,这样算来,还没有在府中养病来得划算。 而且,他手中抚过一个折子,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沧国使者于边境失踪,下落不明。] 当初他与闻朝季约定半年后前去沧国,而此刻人却意外失踪。萧则把上面的字来来回回扫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叩响。 就在这时,钓完鱼的皇帝陛下回来了,得意地将鱼篓递给李总管,才背着手站在萧则面前。 “还没批完?”他笑眯眯地问。 萧则放下手中的折子,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元帝,眼神淡淡却有充满谴责。 元帝咳了一声,毫无愧疚地说:“早些熟悉,以免日后忙不过来。” “哼。”萧则垂下眼睛,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隔了一会儿,他说:“沧国使者失踪,近日要注意提防有人趁机作乱。” 元帝点头,随即正色道;“你府上之前由沧国的人?” 承王府中的暗卫都是元帝的属下,他会知道不足为奇。 萧则轻声答了句:“是,之前从江淮城归来时认识的,当时还不知是沧国之人。” 到底还是没个警惕心,元帝叹了口气,“让府中人把消息封住了,这事说小可小,倘若有人以此做文章 ,弹劾你与他国之人往来,终究对你影响不好。” 萧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折子批得很快,元帝看了眼屋外渐晚的天色,无奈地随他去了。 不然能怎么办,挡着他不去见媳妇么?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沿海守军驻地。 这里曾是三十年前元帝打败沧国海军的战场,无数战士将生命jiāo于此处,在杀退敌军后,沿海就由朝廷派军驻守。 晋朝的军规森严,今夜边境巡逻官在探查完毕后,宣布十五士兵一队,轮流巡逻守夜。 在这个与往日一般的夜晚,谁都不知道一场灾难正在悄然酝酿。 九月十七日夜,沧国水军派一部分兵力悄然潜入晋朝驻地,四面八方窜起的大火趁风而起,顷刻间烧毁这里的船只。 晋朝将领迅速带兵反击,却不幸中了沧国埋伏,五百亲兵无一生还。到天亮时,沿海驻地被迫后撤三里,海岸沦陷。 第二日,边境大乱一事传遍整个晋朝。 大多数百姓对此没什么感觉,沿海对他们来说太远了,还远不到危及自身的程度。只有小部分渔民开始惶恐,他们大多知晓三十年前那场战争的惨烈,如今沧国卷土重来,这次又会害死多少人。 …… 承王府。 温之玉有些愣神地听着外面丫鬟小声的谈论,面前的粥早已没了热气。 京城距沿海实在是太远了,加上驻军死伤惨重,士兵一路跑死了三匹汗血宝马,无数信鸽齐飞,才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日晚将消息传进朝中。 起初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外面丫鬟的议论,才将这场冲突与原著中让晋朝元气大伤的战争联系起来,同时也意味着,原著那场决定命运的夺位之战就要来了。 原著中关于战争的描述非常少,温之玉只知道,这场大战,最先出战的是二皇子,可他败了。 “团子,最终剧情必须是萧御登上太子之位么?”她忍不住问。 “是的,否则这本书就会彻底奔溃,书中所有人都会跟着消失,包括姐姐你。”温团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严肃地用着小奶音说道。 消失……温之玉思考了片刻,她不知道萧则会在最后一场战争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只能想着在见面的时候将自己知道的,暗示给他。 可惜萧则没有回来。 他已经三天没回府了,每日只有他托人带回来的一封信。 “等我。” —— 边境大乱的第二日,朝中人心惶惶,元帝下令调度沿海兵力,紧急应援。 第四日,晋军再次战败,领军将领拼死镇守,并向朝中发出求助。 第八日,沧国以“闻族少主身死异乡”为由,正式向晋朝宣战。 晋朝三十年未有过战争,边境一切冲突都被归结为小打小闹,而这次战争,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沧国蓄谋已久。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晋朝前两次冲突居然败得如此猝不及防。 一时间朝内的气氛压抑异常。 第九日,萧则叩开了温之玉的房门。 他们从未这么久未见过,温之玉一愣,差点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鼻头有些酸。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距离有些长,到最后,她几乎是小跑着飞奔到他怀里。 萧则起初受宠若惊,稳稳将人抱住后,表情随即柔和起来,“阿玉。” 温之玉没有说话,前些日的担忧与恍惚尽数散在这个怀抱里,仿佛这般,她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温之玉将抛弃良久的羞涩重新捡回来,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于是闷闷地说:“我松开了。” 萧则声音很轻:“好。” 温之玉垂着眼去拿衣服,她觉得有些冷了。 “阿玉。”萧则突然出声,温之玉抬手拽过一件薄衫,偏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萧则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像是要把她的样子记在心里,“我后日要出门一趟。” 温之玉拿衣服的手一顿:“去哪?” “边境,随二哥一起。” “不能带你去。” 温之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早点回来,我等你。” 她没有问去多久,安不安全,不会打仗的萧则去了又能做什么。就像每一次萧则离去,她都会说一句“我等你。” “闻朝季和闻云新不见了,最近几场仗都打输了……”萧则轻声说着理由。 “……”温之玉突然扔掉手中的衣服,一把将人按在美人榻上,乱七八糟地亲了上去,将未说完的话都封住。 这个人真惹人生气,她想。 萧则被猛地扑倒还有些愣怔,很快就反客为主。 …… 亲完了,温之玉红着脸地抬起头,看着墨发散开在榻上面容隽雅的人,忽然间下了一个决定。 “后日走是么?”她问。 萧则点点头,目光在她唇上顿了顿,像是被烫了一下,又迅速离开。 他的心在狂跳,甚至觉得今日的阿玉有些不对劲。 ——好像太热情了些? 温之玉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萧则后知后觉感到胸膛前一片清凉,他反应了几秒,发觉一只温凉的手已经往不该去的地方去了。 他一惊,下意识抓上温之玉的手腕,“……你知道你在gān什么吗?” 温之玉眯起眼睛,伸出另一只手,问:“你不愿意?” “没、没。”萧则潜意识知道她要做什么,可这怎么可能? “那你拦我做什么?”温之玉抽出他的腰带,有点赌气地说道,“给你留个后,免得你战死沙场,承王府剩下一家老弱病残,我还不好改嫁。” 萧则深呼吸一口气,将人手腕一拉,两人顿时换了个姿势。 “改嫁?”他咬着牙,低声道,“你想都不要想。” “不过后到是可以考虑。” …… 半昏半醒间,温之玉迷迷糊糊地想,这得留多少后啊,也不知道没了萧则的承王府还养不养得起。 …… 实在撑不住的时候,那个吵了一夜的声音在她耳边央求道:“夫人,可怜可怜我……” 草,那谁来可怜她? …… 萧则从chuáng下醒来,睡了小半个时辰,依旧神采奕奕。他亲了亲榻上提起裤子(叉掉)裙子不认人的温之玉,捂着被踹疼的腰,出门给人炖补汤去了。 这是第二日,明早他才会随大军走。 王府药物甚多,不愧是千金难求的好药,不仅有喝的,还有涂的。涂抹完药有利于促进恢复,不仅不疼了,还很舒服。 至于温之玉说得养不起问题,承王殿下大方地表示密室中有的是财宝,可以尽管去拿。 …… 恭喜承王殿下达成被踹第二脚的成就。 …… 温之玉头昏脑涨地睁开眼,屋外天色大亮,她张张嘴,却发现口中的声音沙哑破碎。 好在绿遥一直守在屋外,只听到些声响就掀开帘子进来了,红着脸不敢去看chuáng榻上的女子。 “小姐,要用些热汤吗?” 温之玉:“他呢?” 绿遥知道她问的是萧则,小心翼翼地答道:“殿下今早已经随大军走了。” 话落,温之玉一顿,慢吞吞就着绿遥的手喝了些汤水,就示意不要了,卷进被褥里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京城开始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温之玉歇了一日,就已经与平日无异,兀自披着厚衣杉,坐在窗前看雨。有的人已经渗透到脊髓,只离开一日,就觉得满心抑郁。 一只胖鼓鼓的鸽子突然落在窗前,小小的黑豆眼好奇地盯着温之玉瞧,红色的细爪子上还绑着个圆管子,是一只信鸽。 温之玉愣了愣,吩咐丫鬟拿了些小米喂它,才轻轻取下信。 小小的纸条上写着一行字:“吾妻亲启。” …… 七日后,大军抵达边境。 萧则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绵延无尽的海洋,眸色深沉。 “禀报承王,已查到沧国使者的痕迹,指向东南。” “你带人一路沿着东南方搜查,不可放过一点线索。” “是!” 而与此同时,闻平挥刀砍下一个黑衣人的头颅,鲜血染满他褐色的衣衫,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少主,幸不rǔ命,此次十八人,无一活口!” 他身前的人俊美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窝深凹,天青色的衣摆血迹gān涸,打着青伞倚在一颗枯树上,似是一不留神就会断了气。 “咳咳——宗羿这场局下得到是大,可他没想到我竟然能活着。”他嘴角嘲讽,眼中满是戾气。 宗羿,沧国当今君主。 闻平满脸怒气:“少主,您可是下一任君王的候选人,他怎么敢?” 沧国的王位并非世袭,而是在上一任王年老退位之际,由十三个家族推选的候选人加上君王自己的后代,在秘境中比拼。 获胜的那一位称王,剩下的十三人则带领自己的家族臣服于他。 每一个家族只会出一名候选人,可以说,这个人就是家族未来几十年的希望。同时为了保证归顺,每一位候选人都会在确定身份时被在任君王赐下毒药,之后于秘境中解开。 过往百年,从未有君王敢对候选人下手,这次宗羿对闻朝季下追杀令,已经是犯了大忌。 闻朝季:“他既然下得了手,就不会给人留下把柄,这次我出使晋国,不过是给了他一石二鸟的机会罢了。” 三十年前,宗羿输给晋朝皇帝,连他姑姑都自愿嫁到晋朝。此番若是闻朝季死在这里,一则能光明正大举兵攻打,二则也给他儿子在一月后的王位争夺中铺路。 “那少主,我们现在怎么办?”闻平面含担忧,“解药只有宗羿手上有,您若是病发?” 闻朝季瞥了眼手中丑陋的疤痕,那是他出手时碰到qiáng光导致的,若不解开这毒,他就会全身血管爆裂而亡。 像他这种因毒患病的,恰好有十三人……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承王萧则。 “既然如此,那就去找他好了,他可是欠我一颗药呢。”闻朝季眼睛弯了弯。 闻平还有些纠结:“那小少爷呢?” “……他?” “哇,累死我了,好你个闻朝季,我跟你一日,就一日都没吃饱过!” 闻云新从草丛里拎着兔子耳朵气喘吁吁地钻出来,“看,兔子!” 但他兴奋的娃娃脸很快就僵硬了,看着满地的尸体,他哇一声吓哭出来。 闻朝季:“……给点银子打发走吧。” 反正也没刺客认识这小崽子,带在自己身边,保不齐命都要丢了。 作者:两国之间战争会略写,因为写战争势必压抑,而且小声说,我太不会。 差不多还有三四万字,如果我快的话,例如日五,三月结束就要完结了。 第七十八章 吾妻阿玉亲启: 此行不甚顺利,边境已开战, 沧国水战略胜我朝, 然我等仍有一战之力,两方胶着不下, 恐十月难归,望你安好, 勿念。 夫:萧则 元年十月初七 萧则放下手中的毛笔,chuīgān纸上的墨迹, 随后将纸条塞进信管中, 放飞了鸽子。 现在是寅时一刻, 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 他穿戴好自己的盔甲, 仔细将衣摆理好,严谨得一丝不苟。苍白的脸与隽秀的容貌很容易让人产生他很好对付的错觉。 而上一个死在这种错觉下的, 是沧国的冲锋将军, 同时也是最初带领士兵将埋伏晋军, 取得第一场胜利的指挥者。 萧则走出营帐, 周围的士兵见状齐齐恭敬地向他行礼,这是对qiáng者的尊重。 “五弟, 这么早就来了?那正好,我从那些俘虏身上搜到了这个。”萧夙从摊开一块皱巴巴的羊皮地图,在上面比划了一下,指着其中一点道:“敌军的驻地,就应该是这了。” 他们这场仗最难打的点是无法知晓对方的驻地, 沧国建国于岛,地理位置极其隐蔽,每次出兵都行踪诡秘。 并且加上三十年无往来,就只剩下一些渔民知道大致的方向,可这并不能支撑晋军大规模反击。 萧则:“能确定这地图是真的么?” 萧夙点头,“已经bī问过了。” 萧则没有说话,两兄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开始布置下去。 * 京城。 最近几日,京城连绵不断地下了好几场雨,街上的百姓都换上了稍微厚实一点的衣服。秋风萧瑟,往日繁华的王都也多了些落寞。 没人喜欢战争,前线战事吃紧,一直未有好消息,气氛感染每一个人身上,有读书人已经在茶楼叹起气来。 皇宫内,一群御医眉头紧蹙,神色严肃,相互对视的目光中都带着一股担忧。 皇帝陛下突然病了,一病就是一整月,并且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本来只是入秋的一场头疼脑胀,下几幅药就能痊愈,可近几日不但没好,反而有点像……不可说不可说,御医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元帝已到知天命的年纪,近些年宫中也没有皇子再诞生,按理说太子的人选早该确定下来才是,但帝王的想法又有谁敢猜测呢。 元帝看着寝宫内神色各异的御医,心中了然,挥挥手就让人退了下去。 李总管端来药,见状担忧地轻声叫了句,“陛下。” “放心,朕还能熬,咳咳——”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朕都老了。” 李总管笑着打趣,“陛下,您还年轻着呢,还能有下一个,下下一个三十年。” 元帝瞪了他一眼,伸手将药一饮而尽,“活那么长有什么意思。” “陛下您慢点。”他急忙接过空着的药碗。 元帝盯着头顶的chuáng幔,自顾自地喃喃道:“朕的小五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就把位子给他……他要不想要,就给老二,老二也能护着他……老八不行,他太小气,容不下兄弟。” 李总管心头泛酸,忍不住劝道:“陛下,莫要想了,御医吩咐喝完药就要早点休息。” 许是药效起了作用,元帝的眼睛缓缓闭上,李总管端着空药碗,行礼告退。 去偏殿放药碗的功夫,他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回过头就见萧御朝这边走来。 “御王殿下?” 萧御微微一笑,询问道:“父皇他怎么样?” 李总管收拾好表情,回道:“陛下喝了药,才刚刚歇下。” 萧御面上顿时浮现一丝愤怒和担忧,“宫里养的御医都是废物吗?连一个风寒都治不了,要他们有何有。” “近日天气多变,陛下的病时而复发,乃是正常之事。”李总管面色不变。 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谁都不能透露有关半点皇帝陛下病情的真相。而这种试探他也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御王会亲自来问。 李总管嘴闭得极紧,弯着腰就端着药碗离去。 萧御盯着他的背影,缓缓收起表情,他的父皇老了,他知道。 有一点他开始怀疑,最后的那个位子会是他的吗?从小到大,他的外祖、母妃都告诉他,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一定是属于他的。他们从一开始就铺好了路,然而现在,他的父皇好像让这条路走不通了。 “真是麻烦啊。”他转身叹道。 * 温之玉第三日才收到萧则的信,她此前做什么事都要守在窗前,生怕错过了那只送信的鸽子。 第三日夜,半开的窗户忽然被什么东西敲了敲。温之玉从熟睡中惊醒,立即起身将窗户全打开,然后就看见一只熟悉的胖鸽子从外面钻进来。 淡huáng色的鸟喙啄了啄她的手指,她熟练地给它端上一碟谷子,才取下绑在腿上的小纸条。 京城多雨,纸条上的墨迹已经有些晕开了,可她看得很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嚼碎了读。将纸条上的字来回看了几遍,她才打开一个小抽屉,将这封信整齐地与其他几封信放在一起。 这是萧则的第五封信,平均三四天来一次,温之玉有些感叹,原来他已经走了快半月了。 每次接到信,她就会将鸽子喂饱,然后再放回去,等着下一封信的来临。这次温之玉还在掰手指算着日子,一个消息却像风一样迅速从前线传出。 晋军,赢了。 这是两国jiāo战以来,晋朝首次取得的胜利,成功将沧国军队重新bī回海上。 消息一到京城,元帝大喜。 另一条消息也紧跟其后,承王萧则一举斩杀对方大将,带头领兵夺回沿海驻地。那个在朝中稍显尴尬的名字第一次传颂在百姓口中。 而温之玉还没对此作出反应,就有太监带着圣旨颁下赏赐,笑眯眯地恭贺她。 隔日夜,鸽子钻进她的房间,送来三个字:“养家费。” 喜讯一条条从边境传来,皇城中一扫往日低迷的气氛,而连续五日未曾上过朝的元帝也似乎是病好了,脸庞红润地召集大臣商讨要事。 也就是这一次上朝,官员中逐渐流传了皇帝陛下有意让承王继任一传言。 “上面那位老了,这太子之位本只有二皇子与八皇子有资格相争,可现在看来,悬。” “我看这承王才是最深不可测的那一位,不动声色就夺了帝王的喜爱,到时候这位子是谁的,不还是上面那位说的算。” 也有人反驳: “不可能,就算陛下再喜爱承王,这京城也不只有皇族。承王他母族卑贱,没有世家背景,根本做不稳那个位子。” “对,别听风就是雨,御王殿下身后的背景岂是他一宫女之子能比得过的。” 朝中风向多变,也不少人闭紧嘴巴,半句话不说。 温之玉正在府中给萧则写回信,她不知道这场胜利能持续多久,但她知道,萧夙会在这场大战中战败。 一封信删删改改,直到日暮西垂,她才将信鸽放飞。 走一步算一步,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 萧御在朝中的声望不低,近日却因为流言意外感到心烦,他能感觉到,有些大臣的心开始动摇了。 淑妃寝宫。 “萧则萧夙二人在前线打了一场胜仗,朝中的威望大增,不少中立派开始向他们倾斜,目前的风向对你很不利。”淑妃皱眉对着萧御道。 萧御眼中露出一丝yīn鸷,“我会尽快扭转回来的。” 淑妃早已因他娶了温韵很不满,闻言冷笑道:“你拿什么扭转?温韵的母族能给你什么?况且你还因为她不能出征,否则这场仗就会由你去,哪里轮得到萧则!” 萧御的手慢慢收紧,他的野心和要求不允许他失败,可另一边又是他的王妃,咬牙挣扎片刻,也未说出半句话。 淑妃:“你父皇近日很少上朝,也从不入后宫,在这一月里,他可曾传唤过你一次?” 萧御神色一敛,他当然懂淑妃是什么意思,这说明他在父皇眼中已经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 “萧御,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整个冯家都将是你的助力。”淑妃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不允许你在最后一步失败,孰轻孰重你自己想清楚,下去吧。” 萧御yīn沉着脸回到府中,迎面碰到笑容甜美的温韵。 “夫君怎么了,不开心吗?”她贴上他的身侧。 萧御本就烦心,此刻听到她的话,不知为何从心底蹿出一股火气,呵斥道:“站好,你这样有半点王妃的样子吗?” 温韵一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柔端庄的模样,略带委屈地让开。 萧御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硬邦邦地安慰了两声,就抬脚离去。 他没有发现,对这个一心想要娶的女子,他似乎没了当初的耐心。 可温韵发现了,盯着他的背影,目光逐渐yīn狠。 不,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为什么会这样…… 回到书房的萧御冷静了片刻,抬笔写了一封信,用信鸽放了出去。 当日夜,有人敲开了御王府的后门。他身披黑色斗篷,整张脸都遮在帽子下,直到进了书房,他才露出脸。 “不知殿下唤老臣前来所为何事?”他询问。 萧御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道:“林丞相,你知道我父皇怎么样了吗?还有多少天可活?” “殿下小心隔墙有耳。”他坐在椅子上,兀自倒了杯茶,缓缓道:“当然是殿下想要他活多久,那便是多久。” 林丞相,出自钟鸣鼎食的世家,三十岁位列宰相,如今已十五年矣,可是人,就会有野心,他想要得更多,就会选择更凶险的路。 萧御扯了扯嘴角,喃喃道:“我的好父皇,你断了我的路,可别怪儿子心狠了。” 他脸上逐渐兴奋,“动手吧,对了,让顾骁那边的人快一点,可以收网了。” “是。”林丞相低眉道,转身带好帽子,走出门去。 * 边境海风雨飘摇,晋朝的船只在海上漂泊了半个时候,就抵挡不住剧烈的海风,被迫停靠在海岸。 “将军,我们的船只与沧国的比起来没有半分优势,这种天气下,我们根本打不赢他们,反而容易遭到反击。”驾船的士兵站在萧夙面前禀报道,面色很是沉重。 他们身在战场,往往比京城中的人更容易从初胜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眼下虽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可将沧国之人在海上打败才是重中之重。 萧夙皱起眉头,海风chuī得他的嘴唇gān裂,望着绵延无尽的大海,他沉默了良久,“打。” 就算死也要打,他的国与民都在他的身后,他说什么都不能后退一步。 “五弟,你先回去休息。”他转头对身旁面色苍白的萧则道,不是他徇私,只是因为萧则在上一场战中,被人从背后划了一刀,光荣负伤。 萧则摇摇头,乌黑的长发在海风中肆意飞扬,“我没事,今日所有上岸的路都要守好,我在营中太麻烦。” 萧夙没有说话,他懂这个弟弟,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再扭转。 “各位将士!今夜之战,只能胜不能败!” 他沉声一喊,浑厚的声音顺着海风传遍整个营地,源源不断的回应跟着响起来。 风雨愈大,旗帜猎猎,萧则目光在落在海面上黑沉沉的一点,“来了!” 话落,萧夙一把拿起亲卫递上来的□□,快得萧则都来不及拽住他的衣角,便迅速冲了出去。 …… 一道惊雷划过天空,温之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已经记不清梦中的内容,只有一股qiáng烈的心悸还在停留在心间。 信早已送出去了,若是速度够快,今晚就可以到。但是她又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电闪雷鸣,连半只鸟都没有。 翻来覆去睡不着,温之玉索性披上衣裳,坐在chuáng上发呆。片刻后,她又将chuáng头的小抽屉打开,把里面的七封信一遍遍看了下去。 一看就到了第二日凌晨,彻夜未眠,温之玉有点头重脚轻,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翻完两三本,脑子里也没存半个东西。 次日,雨竟然停了。 温之玉无所事事去后院转了一圈,回来时捧着满手的野果,紫色的,用来染布正好。 将果子放好,转身时她的脚步顿在了门口,小喜儿站在院子前喘着粗气,焦急道:“夫人,皇上急召你进宫……殿下他们败了,死伤无数!” 温之玉脸色刷的一下变白。 路上,晋军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开,所有人又是震惊,又是茫然。 怎么会败了,还败得比之前更惨? 兵败如山倒,仅仅一日,边境的海岸全面失守,沿海渔民被迫举家搬离。没人想到,这一次战败会如此惨烈。 匆匆赶到宫中,温之玉就见殿前一个血人,她心一惊,仔细看去,才知道原来是他衣服上沾染山的血迹。 “你来了,咳咳——”满脸病容的元帝冲她摆摆手,示意不用行礼。 温之玉快步走过去,即便知道是一定会发生的剧情,但在它来得这一刻,她还是不可控制地紧张起来。 “发生了什么?”她急着询问。 士兵道:“前日沧国于风雨中与我军发生冲突,他们在海上行军能力极qiáng,而二殿下在战中突然受伤,使得一边防御失守,而另一边五殿下救援不及……” 温之玉越听眉头越皱,天时地利人和,沧国全部占尽,她有些茫然地想,怪不得会输得这般惨烈。 元帝叹了口气:“你下去吧。” 说罢,他转头看向温之玉,急促地咳了几下后,问:“你今后想怎么办?” 温之玉沉默了一瞬,缓缓摇了摇头。 元帝就在这个时候说话了,“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你就留在宫里吧,让李总管带你去浮华宫。” 他的脸色十分暗淡,比温之玉之前见到的仿佛不是一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与此同时,萧则看着营帐内昏迷不醒的萧夙,神色冰冷地问:“查出什么了吗?” 士兵将那把在战中断裂的长/枪递到萧则身前,颤声道:“军中有叛徒,在将军的武器上放了腐蚀粉。” 腐蚀粉,能将钢铁做成的武器腐蚀得脆弱无比,而在外表上却看不出半点异样。 萧则毫无温度的眼神落在枪上,“将所有碰过这把枪的都叫过来,我要一个一个查。” 这事显然没完,当天,萧夙的亲卫被发现自杀在营帐中,所有线索中断。 而就在这时,闻朝季正好踏入晋军的驻地范围,他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带着闻平向那边走去。 第七十九章 皇城,前线战败后, 元帝接连三日未能上朝。御医一批批进到皇帝寝宫, 然后又满脸凝重地摇头出来。 他们的帝王恐怕不行了。 林丞相站在寝宫外,等候通告。 听到殿内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时, 他垂下眼,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直到天色渐晚, 最后一个御医离开,李总管才从殿内出来告诉他, 可以进去了。 “陛下, ”鼻尖是浓重的药味, 林丞相神色悲痛地快步走到chuáng边,“臣来看您了。” 元帝身体虚弱, 嗓子也痒得难受,若非外面等候的人是林丞相, 他甚至不会见他。 “正之, 这些日子朝内要麻烦你了……朕身体没办法了, 咳咳。” “陛下, 这是臣分内之事。” 林正之语气中多了一些悲痛,“臣等着陛下病体康复。” 说完话, 元帝已经想挥手将人打发了,却闻到一阵奇异的清香从chuáng边传来,嗓子中的痒意也似乎在这香下缓解了不少。 他艰难地偏过头,心中疑惑,不由问道:“正之, 你身上熏了什么香……朕似乎从没闻过?” 林正之皱眉:“香?” 他思索了半晌,从腰间取下一个jīng巧的香囊递到元帝身前,“陛下说得是这个吗?这是前些日子臣从药馆买的,听说对身体有益,便一直带在身上了。” 元帝盯着那香囊看了几眼,想还给林正之,却被他推了回来,“若此物对陛下有益,是臣的荣幸。” 沉默了半晌,元帝道:“你有心了。” 林正之走后,他躺回chuáng上,香囊的气味传进他的鼻子,在缓解痒意的同时,隐隐有上瘾的感觉。 “去把这个东西查一遍。”他神色复杂地吩咐道。 李总管闻言,立即悄无声息地从旁边走出,拿着东西就出了门。 一刻钟后,他轻声回复道:“陛下,御医说里面只是普通的安神药,没有问题。” 第二日,元帝难得jīng神好了些,他再一次召见了温之玉。 “在宫内住得怎么样?”皇帝面带憔悴,却依旧含着笑问她。 温之玉也笑道:“一切都好。” “都好……”元帝低低地重复了一句,“萧则他们那场仗难打,这些天要委屈你了,先别回王府……咳咳。” 人老了,总爱回忆之前的事,元帝就像一个真正的老人,开始担忧起在前线的儿来,温之玉默默听着,时不时做出些反应。 末了,他说累了,思考片刻,低声对李总管吩咐了几句。 一盏茶不到,李总管便捧着一个盒子走到温之玉面前。 盒子内放着一块龙纹令牌,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就看向元帝。 “给你的,拿着吧。”他平静道,“有了这令牌,宫里除了我以外就没人敢对你做什么。” 见令如见人,这是他在病重时,能给的最大保障。 温之玉从元帝处离开时,已是夕阳西下,宫墙上鳞次栉比的琉璃在烈火一般的夕照下,红得宛如天边的残血,带着一股不祥的预兆。 这一夜,注定难安。 子时一刻,整个皇帝寝宫突然灯火通明,连帽子都未戴好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冲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呼救:“不好了!陛下他吐血昏迷了!” 闻风赶来的御医迅速将整个寝宫围得水泄不通,可没人能救得了帝王的病。资历最老的御医摸着皇帝的脉搏,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死刑,殿内有人忍不住恸哭出声。 李总管眼神一厉,呵斥道:“将他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陛下还没走,你们就开始放肆了么!” 那哭出来的小太监一抖,很快就有侍卫进来将人拖出去,惨叫声响起,殿内人噤若寒蝉,纷纷收起小心思。 李总管毕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手中的权利比一些人想象中还要大,当即下令封锁消息,“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外传。诸位谨记,陛下只是风寒加重,若是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未尽之言,往往更令人胆寒。 宫女太监们闭着嘴退了出去,待殿内只剩下李总管时,他挺直的腰背突然弯了下去,苍老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浓浓的悲哀,“陛下……” 此时,千里之外,萧则的眼皮莫名开始跳个不停,他按了按眉心,跳跃的烛光在他侧脸打出一道变幻的yīn影。 “五弟,你真的要相信那个闻朝季说的话?”萧夙咳了几声,面色苍白。 一日前,那人láng狈的穿着一身青衣,上面还染着血,却气定神闲地要求见萧则,紧接着便说出了关于沧国的一件大事——五日之后就是沧国王位更替之日,为期最少三天,那时的沧国内部是最薄弱的时刻。 当时的萧夙想这是什么鬼话,傻子才信,转头就想让士兵把人绑了,送去战场当人质。 结果,萧则却出人意料地留下了那两人。 “我们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么?”萧则淡淡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根本打不赢这场仗,敌人的敌人勉qiáng能当做朋友,信他一次又如何。” 萧夙:“哪怕他让你一个人潜伏进去沧国的岛上?” 萧则纠正道:“是两个人,还有他身边的侍卫带路。” “那还不是一样的!”萧夙瞪大眼睛:“我看你平日挺聪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想出个混账主意?” 他都快疯了,自家弟弟竟然和敌国之人密谋潜入敌军老巢,万一人没了,他怎么回去和父皇还有弟妹jiāo代? 他说到这里已经破音了,萧则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兀自转身去取自己的剑。 萧夙:“你给我站住!” 萧则低头看了他一眼,看在他已经伤得无法起身的份上,好脾气地问:“怎么了?” “你一定要去?” 沉默了一会儿,萧则说:“我没有选择。”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沧国的军队养jīng蓄锐三十年,熟悉海战,他们最多将人重新bī回海上,其他的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萧夙深吸一口气,嘴唇颤抖,颓废道:“那你去吧,这里我守着……一定要回来。” 说着,却已经不愿意去看萧则了,艰难地转了个身,视线无神地看着营帐。 “我会回来的。” 萧则喉头微动,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帐外,闻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若不是少主将药给了你,这次根本轮不到你去。” 萧则对他的话并不在意,看了眼天色,便道:“走吧。” 给他的时间不多,海上至少要花三日,他要在第五日想办法潜入王岛,从沧国君主手中得到解药,并杀了他。 这是他和闻朝季的约定。 此时,京城中谁也没有料到元帝吐血昏迷,将不久于世的消息突然在大街小巷中发酵。不等中立派反应过来,关于谁暂管朝事的决定顷刻间就吵得不可开jiāo。 二皇子一派坚持要等陛下醒来,而八皇子一派则无条件拥护萧御。谁都知道,这一次的结果轻则事关仕途,重则威胁性命。 …… 温之玉已经很久没收到萧则的信了,从上次战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她开始烦躁,甚至怀疑剧情再一次出了错。 原书中,萧御战败后,就会由顾骁接替他的位置,在前线取得胜利。然而此刻,顾骁不仅没动身,反而继续留在京中。 更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元帝的突然病重。此刻,皇帝的寝宫被重兵包围,不仅是她,谁都无法靠近那一片区域。 而朝中官员在此刻更显得忧心忡忡。 前线战事未平,京中一事又起,偌大的一个国家,倘若帝王离世,势必会对前线造成重大影响。 于是,在元帝辗转醒来后,几位肱骨大臣神色焦虑地站在殿外等候传召。 他们身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官员。 这些人是来求元帝立太子的。虽不敬,但他们没有别的办法,朝中必须要有人掌权。 第一个进去的林丞相,无数人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然而一盏茶功夫还没到,他便从殿内出来,神色无奈地对他们摇摇头。 ——这是没有成功的意思。 所有人心下一沉。 就当另一位老臣要进去的时候,李总管从殿内出来,面无表情地宣布:“陛下累了,不再见人,诸位请回吧。” 周围人神色大变,一阵沉默中,有人突然满脸正色地问道:“李总管,你既然是陛下身边内侍,我等问你,陛下究竟怎么了?是否如传闻那般病入膏肓,倘若是,那我今日势必要向陛下问一问,这大晋日后到底要如何安排?” 李总管一扫拂尘,冷声道:“来人,宋大人殿前失仪,不尊皇令,将他逐出去!” 那位官员没想到一个宦官竟然敢下这种命令,想要继续说什么,下一刻,一把刀就对准了他的颈脖。 李总管的目光凌厉无比:“还有谁想进吗?” 被他眼神扫过的人愤愤不平,却不敢真的在殿前起冲突。 有人视线不动声色地投向林正之,林正之摇了摇头,示意莫要轻举妄动。 这日发生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传遍了宫中。 温之玉听着宫女们小声的jiāo谈,眉头缓缓皱起,她抬眼看了眼暗淡的天色,乌压压的黑云密密麻麻堆集在天的尽头,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 元帝在不受控制地衰弱,每一次温之玉去见他,似乎都比上一次更憔悴一点。可三个月前,他还能领兵去别苑打猎。 也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为数不多清醒的日子,便总爱找温之玉唠叨萧则的事,有时候说着说着,自己都忘记说到哪儿了。 “朕想等着小五凯旋归来,可好久了,前线也没个消息。” 他咂咂嘴,有些生气地说:“他是不是把朕忘记了,也从来不给朕写信,回来看见我成这幅模样了,肯定能把他吓一大跳。” 于是,温之玉轻声和他说:“陛下,您再等等,等等他就回来了。” 元帝浑浊的眼睛露出点笑意,“你是个好孩子,我当初那步没有走错,知道朕为何要赐婚你和小五么?” 温之玉一愣,摇了摇头。 “朕去找赏云寺的那老家伙给小五算了一卦姻缘,起初没算出来,后来有一天,那个老家伙突然给朕送了信,说你……咳咳”元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李总管连忙上前给他递去手帕,其中露出隐隐的血色。 他已经虚弱地没力气再继续说下去了。 温之玉见状退了出去。元帝的病比她想象中爆发得还要快,根本无法控制,她去见了御医,得到的结果也一样。 * 御王府书房。 “殿下,陛下还没有松口,那个药最多还能让他撑半个月,这半月之内,我们必须弄到传位的圣旨。”林正之沉声道。 萧御脸色微青,咬牙道:“没想到都这种地步了,那个老家伙还指望着萧则会回来。” 元帝不清楚,可他安排在前线的卧底却早将所有的消息都传了回来。萧夙重伤,萧则前去海上后就失踪至今。消息之所以到现在还未传出,不过是为了稳定民心。 林正之沉思片刻,道:“时间越久,变数就越多,我们的药已经下了,陛下他已经是qiáng弩之末。” 萧御:“丞相的意思是?” 林正之手指沾了些茶水,在面前的桌子上写了连个湿淋淋的大字:bī宫 …… 王岛的地址在茫茫海域中的一角,整座岛的面积约有两个京城那么大。 这里的位置隐蔽,海风平和,由于是王岛,周边岸上还停着许多建造jīng良的硕大船只,繁华程度与京城无二。 萧则和闻平登岛时,是在第三日的晌午,比预想中早一日。两人戴着帷帽,行走在摊贩间,耳边是商贩的叫卖声。 “来看一看啊,从晋朝陆地运来的玩具,买回去给孩子……” “这次王选下注了,一两银子一注,下得越多,赚得越多啊!” 闻平避过拥挤的人流:“每次王选都有十四个候选人,我要先去找族长,将少主的消息禀告给他,让他找人代替少主。” 萧则轻声问:“不可以不去么?” “不去就代表放弃竞选,闻族丢不起这个人。”他边说边瞪萧则一眼,而后想起隔着两层纱,他看不见,心中不免又噎了一下。 闻平带着萧则往一个方向走去,恰在这时,宽阔的街道忽然飞驰过一辆黑色的马车,十三个白珠与铃铛相撞间叮咚作响。 周围商贩纷纷惊呼,眼中露出艳羡,赞叹道:“不愧是十三家族的马车,就是气派。这是第几家了?” 有人回道:“第九家,还有四个家族的人未到。” 萧则的目光随着马车远去,闻平在一旁催促:“快走,还在看什么,你的目标不是他。” 从登岛到找到闻族驻地的时间并不长,但奇怪的是,至今闻族还未从领地赶来。 萧则目光扫过这件空dàngdàng的院落,淡淡道:“这里被人搜查过。” 闻平:“什么?!” …… 王岛中心,一座宫殿内。 面容英俊的男子坐在王座上,他的脚下,是齐齐跪倒的数十个黑衣人。 “君上,任务失败了。”黑衣人颤声道。 男子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怎么回事,我给你们的人手还不够多么?一个闻朝季都杀不掉,你们让我很失望。” “君上,请再给我们一次机……” 话还未说完,只见一抹剑光闪过,数十个黑衣人的头颅齐齐落在地上,眼中还留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我这里从不留废物。”宗羿伸手沾了丝刀尖上的血,随即在指尖抹去。 “沁夫人到岛上了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问。 站在暗处的人悄然出现,恭敬道:“禀君上,并未,但闻家传来消息,他们的船将在今晚抵达王岛。” 宗羿吩咐:“等人到了,将宫中的鲛丝都派人送去给她。” “是。”那人退下,看了眼立在尸体中的君王,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似只有三十岁的年轻男子,其实已经活了五十多年了。 —— 闻族之人最终在午夜到达王岛。 此时整个岛一片灯光,四五辆马车很低调地在街道上走过,只有铃铛声轻轻地跟着马车响起。 最前面的那辆车内,侍女小心地点着熏香,硕大的夜明珠洒下清冷的光,落在车内人的眉眼上。 这是一个极美的人,听说她的外貌是闻族百年来最美的一个,一双承袭祖上的眸子温柔又潋滟。 侍女红着脸,温声道:“夫人,我们快到地方了。” 女子点头,柔和的眉眼露出一丝忧愁,“朝季还没有消息么?后日就是王选之日了。” 侍女摇了摇头:“族长已经派人去找了。” 谁都不相信他们的少主会轻而易举地死在晋朝的土地上,他一定还活着。 沁夫人心中忧虑,连叹了几口气。侍女见着心疼,换着花样逗她开心。 车上的铃铛声歇了下来,沁夫人抬眼看去,发现已经到了闻族在王岛上的住处。 “夫人小心,请下马车。” 后面马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来,闻族族长要在部署好族中事宜后才会赶到,此时便只有沁夫人一个主子。 侍女提着灯笼欲要向前开路,黑呦呦的院落却忽然亮起一盏灯。 “是谁!”侍女大喝一声。 “夫人,是属下。”闻平沉稳的声音从院子内传来,随即他的身影也从院子内快步走出。 沁夫人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朝季呢,他也回来了么?” 她连忙将目光落在闻平身后的那个人影身上。 一旁,侍女呆滞地看着灯下那人隽秀的眉眼,看了好一会儿,脸慢慢变红,正想对沁夫人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她看见沁夫人的眼睛红了,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 边境的战事到了艰难防御的阶段,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进朝中,打得满朝文武措手不及。 “报——我军前夜反击失败!” “沧国五万水军再次进犯!” “边境驻地退后五里!” 大殿之上,一武将抓住那人的领口,咬牙道:“二皇子和五皇子呢?” 来使面容大恸:“二殿下身受重伤,五殿下已经失踪了。” 消息到元帝寝宫时,他整个人晃了晃,随即吐血不止。御医再次被叫到chuáng前,可这次,他们甚至无法让昏迷中的元帝产生任何反应。 朝中开始人心惶惶,隐隐有了骚动,还没等李总管以更加qiáng硬的态度镇压住流言蜚语。 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萧御与顾骁二人带兵将整个皇宫团团守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御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要造反么!”李总管带着数十个带刀侍卫守住皇帝寝宫,怒目圆睁地呵斥道。 萧御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弧度:“李总管说笑了,我是担心父皇被乱臣贼子趁虚而成,所以才带人来保护父皇罢了。” 他虽想要那个位子,但不到最后一刻,“bī父退位”的骂名就不能落到他的头上。 “保护?”李总管气极反笑,“御王殿下动用私兵包围皇宫,是谁给你这个胆子的!” “李总管,你没懂我的意思。”萧御抬眸看着他,悠悠朗声道:“父皇重病,其内侍借此把持朝政,扰乱江山社稷,诸位随我清君侧,拿下这帮乱臣贼子!” 早已蓄势待发的顾骁当即大手一挥,无数士兵一拥而上。 而站在李总管身后的侍卫毕竟人少,以一挡十都没法阻挡数百人的围攻。 “你……”李总管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真是……好大的胆子!” 而萧御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李总管此时láng狈不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然而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我看谁敢动手!” 与此同时,顾骁抓人的手一顿,他眯着眼看去,就见一女子不知何时冷冷地看着他们,手中高举着一个令牌,那是——帝令! 见令如见人,即便是元帝昏迷不醒,谁也不想担个违抗君令的名头,一时士兵的动作都停下来。 萧御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计划会出现差错,目光yīn鸷地盯着那女子,满是寒气地道:“温之玉!” “还不放人。”她眼神一厉,冷笑道:“怎么,是想当着帝令造反吗?” 同样的话,由温之玉说出来却不一样,她手上有帝令,造反的名头一压下来,朝内朝外的忠良之臣势必会反抗。 届时,萧御想要登基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心中戾气肆掠,看着温之玉的眼神像是要将其千刀万剐。 温之玉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 顾骁yīn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萧御身上,两人对视的那一刻,皆明白,今日恐怕是不能成功了。 萧御脸上bào戾的神色一闪而过,最终冷静下来,一字一顿道:“放开他们。” 萧御和顾骁不甘不愿地走了,可宫外把守的兵却半点未撤去,整座皇宫成了一座围城。 李总管望着此情此景,苍老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我对不起陛下啊。” 温之玉派人去请了御医,方才争执中,李总管受了伤,她呼出一口气,没有说话。 就像她不知道萧则何时能归来一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 这次是她靠着帝令将心中还有一丝礼教约束的萧御给bī了回去,然而这种方法又能用到几时。 当他把心中最后一点礼教都抛弃时,世上便没有任何东西能约束他。 第八十章 沁夫人无措地望着天边的夜色发呆,点点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 像一幅静谧的美人画。 一晃十八年过去, 她没想到还能见到她的孩子。当年为了保住他的命,自她回了岛, 就做好了一生不再相见的准备。 而如今他已经这么大了,沁夫人心中揪痛,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坠。 侍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家主子在见过那个好看的公子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夫人, 君上派人给您送了鲛纱做衣裳, 您要去看看么?”她轻声道。 沁夫人闻言一顿, 清丽的脸上陡然闪过一丝怒气,“让他拿走, 我不要!” 略带尖锐的声音让侍女一惊,沁夫人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 何曾有过这般生气的时候, 她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却在门前见到沉默的萧则。 眼前这人来历不明, 侍女警惕地问:“你来这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侍女想出口让人离开, 却被房内的沁夫人制止了,“……让他进来吧。” 天边泛起鱼肚白,马上就要破晓,萧则面色平淡地跨入房内。 沁夫人之前哭得伤心,眼角的泪还未gān, 她看向不远处的人,许久后,才有些迟疑地询问:“……你这些年还好么?” 萧则抬起眼看着她,淡淡道:“四哥死了。” 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沁夫人手指微微颤抖,眼泪唰的落下来。 她知道,在她被带回岛后不久,宗羿就带着消息来见过她。那时,她便发现对方杀的是另一个孩子。 萧则嘴角紧抿,半句安慰的话也没说。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 沁夫人张了张嘴,试图解释,却发现面对十八年未见的孩子,纵使她想了千万遍,也不知该怎么说。 最终,她哽咽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本应该在晋朝平安无忧地度过一生,而不是来这里送死。沁夫人心中悲痛,整个房间响起了她的哭声。 萧则盯着她看了许久,记忆中那个影子逐渐与眼前痛苦的人重合在一起。他这才发现,闻云新其实和她长得有四分相似。 “我来杀沧国君主,这是我的目的。”他道。 沁夫人颤抖的肩膀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萧则声音很轻,却很笃定地说:“他当年想杀我,却害死了四哥,对吗?” 沁夫人嘴唇颤了颤,“你……杀不死他的……” 萧则垂下眸子,不置可否,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 距元帝昏迷已经过去了两天,前线战况愈烈。 京城,御王府书房。 “父皇将帝令jiāo给了温之玉,现在她与宦官携令镇守皇宫,我们的人动不了她。” 萧御脸色难看,事到如今,只要元帝一苏醒,他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 林正之沉吟片刻,轻笑道:“倘若她手中没了帝令呢?” 萧御脸上出现了微微的愕然,“丞相的意思是?” “温之玉再怎么警惕,也不过是个女子,我们的人虽无法近身,但宫中多得是愿意弃暗投明的人。” “封锁消息,不要让她求助到宫外的任何势力,我们静静等那群人内斗。” 翌日,皇宫内,许多地方已经落了一层枯叶,宫女太监们匆匆而过,脸上都是惶惶然的表情,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清扫杂物。 “陛下还没醒……” “皇宫已经出不去了,怎么办?” “李总管也病倒了,我们偷偷逃吧……” 温之玉冷着脸从殿内出来,随手拽过一个神色匆忙的宫女,“陛下要的热水呢?” 宫女神色胆怯,似乎被吓了一跳,颤抖道:“没……还没烧好。” “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温之玉冷冷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qiáng势,“是当宫中没了主子,你们就可以放肆了么!” “奴、奴马上去。”那宫女抖了下。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我倒是小瞧之玉你了,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数十个手执长刀的人鱼贯而入,在四周齐齐站好,路的中间,淑妃淡笑着穿着华服走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个怠慢陛下的宫女处置了。” 一抹刀光闪过,那宫女颈上顿时多了一条血痕,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 宫女太监中传来一阵惊呼,人人面色惊恐,看向来者不善的淑妃。 温之玉掀起眼皮,冷声道:“淑妃娘娘来这做什么?” “怎么,我连见陛下一面的权利都没有么?”淑妃勾着嘴角,讥诮道,“好歹是夫妻一场。” “陛下身体不适,您请回吧。”温之玉道。 淑妃低低地笑了一声,突然道:“回去的话,恐怕就是生死两隔了。” 当年她还是冯府的嫡女,满心欢喜地进宫给年轻的帝王当妃子,不想辗转二十多年,帝王已经老得要死了。 当初所有的浓情蜜意早已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散gān净,她现在不过是想来看看那个男人的láng狈模样罢了。 “见不到就见不到吧。”淑妃理了理自己的发髻,瞧着温之玉面容冷寂的模样,突然充满恶意地道:“你还在等萧则?做梦去吧,这次谁都救不了他。” 温之玉眼神陡然冷下来。 淑妃却在这一刻获得了极大的满足,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江淮那次让萧则跑了,这次沧国亲自出手,他还能活吗?” 淑妃张扬地来,张扬地去,身后的侍卫将她严密地保护着,这是笃定宫中无人敢动她。 温之玉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却一点点地冷下来。 “江淮城那次,是淑妃他们勾结沧国做的,对么?”她无声地问。 原书中没有谈及的地方被一丝丝补全,从国库空虚到边境大战,再到顾骁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仿佛都有了解释。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响起温团子机械的声音:【江淮城支线剧情已补全,请宿主做好准备,接收任务奖励。】 温之玉眼睛微微睁大。 * 王岛已经进入了特殊阶段,从各大领地赶来的臣民将整个岛占据得水泄不通,只为等候新王的诞生,而关于谁将会是新王的议论也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我赌君上的独子宗珩,听说他文武双全,深受君上的宠爱。” “贺家的也不差……只是可惜贺少主有心疾。” “我怎么还没看见闻家的少主?难不成真的如上面所说,死在晋朝了?” “嘶,那闻家这次王选之战岂不是没半点希望,亏了,我还下了不少注在他身上!” …… 无论沧国百姓怎么议论,闻家却不动声色,半点消息也没透露出。 岛中心的王宫内,十三家族的家主齐聚,等候着秘境的开启。 “请君上将解药赐下,我等好拿去给小辈,让他们养jīng蓄锐到最好的状态。”一个家族的家主笑道。 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要在王选前半日由君上赐下解药,解开候选人身上的奇毒。 这些家主倒也不怕宗羿给的是假药,因为继承人一旦出事,其他家族势必联合起来打压,届时,就算是王族,也抵挡不过其他十三家的反击。 宗羿闻言淡淡一笑,拍了拍手,就有十三个侍者端着瓷瓶走出。等侍者走到闻家主面前时,宗羿状似随口道:“朝季那孩子可找到了?” 闻家主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他一贯是这种表情,宗羿倒也没觉得奇怪,只是眉目间染上了一分怒气,冷声道:“晋朝果真不将我们放在眼里,闻家主放心,我一定会让晋朝给你一个jiāo代!” 剩下的十二位家主纷纷将目光落在闻家主身上,内心复杂,一方面庆幸自己的继承人少了一个qiáng有力的对手,另一方面又替闻家主感到惋惜,那样的继承人……唉。 “那这次王选,闻家要如何?”宗羿思考了片刻又问。 闻家主抬眼看了他一下,伸手拿过面前的解药,冷冷地说了今日第一句话:“换人。” 时间倒退到昨日。 闻家主见到萧则。 他对自家妹妹的这个孩子并无多少感情,直到他听到萧则想要去刺杀宗羿。 “不自量力。”他道。 妹妹还在身后红着眼,闻家主想了想,憋出第二句话:“他很qiáng,你身上有毒。” 萧则掀起眼皮:“杀他,拿解药。” 并不冲突。 两人默默对视,沁夫人又要哭出来,自家的孩子怎么一夜之间说话就和她哥哥一个模样。 萧则其实看出了对方眼底的不屑,但他不在乎,只要能杀了宗羿拿到解药,他就会离开。 闻家主严肃地皱了皱眉,然后掏出自己的随身宝剑,“打一架。” 一个时辰后,他面无表情地换下破碎的外衫,“参加王选,他我杀,药我拿。” 萧则想了想,觉得好像挺划算,于是两人达成协定。 今日,闻家主拿回解药,萧则面无表情地吞了下去,随即感觉一直存在脑中的束缚被打开了。 王宫秘境前,十三位继承人纷纷赶到,萧则是最后一个踏入王宫的。 他来之前,继承人都在相互打量他人,暗自评价自己的胜率,他来之后,秘境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他。 萧则面无表情,提着剑向前走去。 场外围观的家主们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闻家主,“这是你哪个小辈?没见过啊,竟然把自己的剑都送给他了。” 闻家主岿然不动,任凭周围人磨破嘴皮,也半句话不说。沁夫人戴着帷帽,站在他身边,眼中含着几分担忧。 宗羿坐在高处,远远看去,虽觉得那人有几分眼熟,但也没放心里去。他叫来自己的独子,吩咐了几句,就让人走了。 他很自信,没了闻朝季,他的儿子势必会夺得这场王选的胜利。 秘境开启,这是历代沧国君王布下的迷局,其中暗藏杀机,而第一个从里面出来的继承人就是新的王。 王岛的东方,晋国边境驻地,闻朝季裹着轻裘站在城墙上,看了眼昏沉的天色,叹道:“开始了。” …… 京城皇宫。 一只林雀落在gān巴巴的枝头,米粒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树下。 “主子让你打信鸽,你盯着个麻雀gān嘛?麻雀能送信吗?”一个侍卫猛地拍了下同伴的后背,“你是不是傻?” 一旁的同伴唉唉叫了几声,再一看,那只林雀已经飞走了。他本来觉得那只鸟不太对劲,深山老林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京城,结果被一打岔,也懒得去管了。 应该不会那么碰巧吧,他挠着头想着。 浮华宫。 温之玉对着桌上的一根绿色的草问道:“这就是任务奖励?” 温团子也盯着上面看了半天,不确定道:“可能是的吧。” 温之玉嘴角一抽,看了半晌也没找出这玩意儿与墙角野草的区别。 突然,她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翅膀扑打的声音,神色下意识一喜。 但很快温之玉就反应过来,是她多想了,如今皇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萧则的信鸽又怎么会躲得过层层守卫。 但扑楞声一直没停,温之玉好奇地走过去将窗户打开,一道黑影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愣愣地看过去,便见一只胖麻雀落在书桌前,对着那颗不知名的野草猛啄。 不管怎样,那野草都是系统奖励,温之玉一把将东西拿过来。胖麻雀便跟着草走,离得近了,腿上绑着的纸条便出现在她眼前。 温之玉:“……” 见了鬼了,这么明显的东西,萧御的守卫竟然没拦住。 取下纸条,温之玉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因为这是一张赏云山方丈的信。 【忆当年一别,曾多收施主四文钱,时光匆匆而过,老衲深觉不安,故送施主一卦:陛下命不该绝,谨防身边小人。 注:那麻雀吃得太多,养不起,送施主了。】 温之玉看了眼一旁疯狂与野草缠斗在一起的鸟,的确胖得连腿都看不见了。 “……” 其他暂且不说,那方丈的卦似乎算得挺准。 命不该绝……谨防小人…… 难道元帝的病另有隐情? 浮华殿虽大,却极为空dàng,温之玉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准备守在元帝身边。 一旁的鸟早已睡得四仰八叉,她目光落在上面,若有所思地闪了闪。 将胖麻雀装在包袱中,温之玉推开殿门走出去。昔日偏僻的浮华宫此时更是荒无人烟,她穿行在宫道上,不知何时起,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丝细微的动静。 温团子还没睡,打着颤道:“姐姐,是什么?我怕。” 温之玉目不斜视地继续走,在脑海中回复:“人。” 温团子:“???” 很快,身后那人就按捺不住脚步,举着剪刀猛地朝温之玉刺过去。 温之玉时刻警惕,这下脚步微侧便躲闪开来。 与此同时,当初萧则送她的匕首在袖间出没,她手下没留情,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宫女捂着手臂面容痛苦地跌倒在地上。 温之玉这才吐出一口气,屈膝拿着匕首拍了拍她的脸,“你是谁的人?” 宫女表情惊恐,咬着牙不说话,温之玉打量着她,发现这人她认识,经常在殿前打扫。 “啧,麻烦。”她的变得表情并不太好,像是想到什么,眉目间浮出一丝冷色。 片刻后,温之玉从宫巷里出来,衣服上沾些血。 “我又不是个好人。”她喃喃道,压下急促的呼吸。 宫女的刺杀让温之玉意识到,萧御已经等不及了,两边之前一直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但今夜的事,就是打破这个平衡的点。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意外,她小跑着赶到元帝的寝宫——这里侍卫和御医来来往往,谁都不敢离开。 元帝还在昏迷,温之玉进去时,满鼻子都是苦涩的药味,于是一丝奇异的香气在其中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总管看了眼小声道:“这是林丞相送来的香囊,我瞧着能缓解陛下的咳症,便留下了。” 林丞相? 温之玉眉头皱了皱,伸手摘下了chuáng头的香囊。 * 手中的剑砍断面前的藤蔓,萧则蹙了蹙眉,入目只有眼前茂密的树丛,而更远的地方则被藏在了一片白色的迷雾之中。 他和其他十三个人分别从不同的入口进来,至今已过去大半日,可他不仅连一个人都没看见,更有一种其他活物都消失了的错觉。 又过了半个时辰,萧则终于走到一片湖泊,这片湖极为清澈,依稀能看见湖底的游鱼。 而他也在这里碰到了今日第一个人。 年轻的男子背着一把大刀,从树丛中钻出来,露出满口的白牙:“我记得你,你是闻家的候选人。” 话落,长刀既出,毫不留情地朝萧则砍去。 与此同时,秘境外,宗羿对围在出口的各族家主轻笑道:“孤就先不在这等候了,宫中还有政务未处理。” “君上日理万机,应该的。”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宗羿收回看向秘境的视线,神色温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盏茶后,他来到一处荒凉的地界,冲着空dàngdàng的密林喊了一句:“出来吧。” 树后,闻家主面无表情走了出来。 宗羿笑了笑:“不知闻兄找孤有何事?” 他站得很远,明显是对眼前之人有所顾忌。 闻家主依旧是两个字:“杀你。” 话落,已经是出了手。 宗羿呼吸一窒,躲闪间,忍不住开口问:“闻兄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闻家主没有回答他,手下的招式更加凌厉,他没有用剑,落掌间却比剑还要厉害。 宗羿躲了几招后,立即反应过来,这人比当年王选时还要qiáng上几倍。若不是当年他对王位根本不感兴趣,这位子还轮不到自己。 然而此刻,闻家主却处处对他下了死手。宗羿想不出除闻朝季以外的其他原因,当即目光yīn沉道:“你知道了?” 回应他的是如骤雨般猛烈的攻击。 宗羿是很qiáng,可除他以外无人知道,闻家主比他更qiáng。宗羿的面容不再平静,他有些癫狂地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是沧国的王!” 无论是谁,有多qiáng,都要遵守传承数百年的规矩。 闻家主淡淡地说了第二句话:“是你的错。” 你派人追杀我儿,破坏规矩在先,我便来取你的命,此乃天经地义。 —— 大白牙的年轻人喘着粗气,一边跑一边向后吼着:“别打了,老子认输,认输还不行吗?” 他大爷的,闻家从哪里找来的怪物,怎么半点理都不听,点到即止也不懂,不知道秘境中不能杀人啊! 啊啊啊啊!又来了。 他急忙抽出长刀往后一挡,从刀剑相接处传来的力量差点让他跌了个踉跄。 疯了!他宁愿和闻朝季那个笑面虎打,也不想再面对身后的疯子了。 前面隐隐传来人声,大白牙眼中陡然露出一抹兴奋的光,风一般地朝那边逃过去。 ——死兄弟不死我,兄弟们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宗珩正将贺家的继承人bī到绝境,眼看就要将面前这人淘汰时,一旁却忽然冲出来一个人,露出一口大白牙,满脸大汗地冲他跑过来。 “让开——”他边跑边喊。 宗珩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心下一转,挥剑就向来人砍去——秘境中不可杀人又如何,只要看见的人都死光了,就没人知道是他gān的。 谁曾想,那人身形一转,宗珩的剑就与他身后的剑碰到一起。 这一刻,宗珩虎口发麻得几乎拿不住手中的剑。 萧则见状神色淡淡地收回剑,冷声道:“你挡着我的路了。” 他要快点回去找他的阿玉,他有预感,京城中出了事。 宗珩哪里懂他的言下之意,他感受着手中的阵痛,当即将萧则作为自己荣任新帝的最大阻碍,冷笑一声就举剑上前。 —— 宗羿吐出一口血,昔日的温和假面早已被摘去,他满脸yīn郁地倒在地上,沙哑着声音道:“闻清远,你杀了我又如何,这沧国新王之位势必是我儿宗珩的掌中之物!” 闻家主依旧面色平淡,他没有刀剑,却也不想就这样杀了他,容易脏手。 于是,他折了一根树枝,将枝头一寸寸没入宗羿的身体内。 不—— 宗羿惊恐地瞪大眼睛,他还没等到晋朝皇帝的死讯,还没让晋朝的土地沦陷在他的军队之下,他不能死! 宗羿的求生欲在此刻前所未有的qiáng烈,身体竟猛地向前进了一寸,趁着闻家主微愣的一瞬间,向他挥出一掌,逃了出去。 他要去找另外十二个家族,他们会保住他的命。 宗羿捂着血口,踉跄地向前奔去,不知为何,他竟然摆脱了闻清远的追捕。 只是,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沁夫人蹙着眉诧异地看着他。 恍惚间,宗羿似乎觉得对方的脸上带上了一抹担忧,他是喜爱着她的。 这一刻,宗羿有些忘了自己受的重伤是谁造成的,站在原地看着沁夫人慢慢向他走来。 “你要死了。”她轻轻地说。 “沁……我呃……”他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匕首。 沁夫人拔出匕首,丢在地上,面无表情地道:“所以我来替我儿报仇。” 她的养子,当年就是死在这个人的手下,生生在秋水中泡了一整夜! 闻家主走了过来,轻声道:“走吧,莫要脏了眼。” —— 一口白牙的男子气喘吁吁地倒在贺家患有心疾的继承人身边,“兄弟,给我让个地。” 歇好后,他看了眼被按着打的宗珩,眯着眼笑道:“这君上的独子没传闻中那么厉害嘛,居然被打这么惨,啧啧。” 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在秘境中被追了大半圈的事。 “唉,要知道闻家有这么一个疯子,我就临阵脱逃了,这还比什么?回岛钓鱼不好么?”叽叽喳喳又讲了一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前面缠斗的两人已经要分出胜负了,紧接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疯子将人揍倒在地,然后一双冰冷的眸子就瞬间瞄准了他。 “不是吧,还来?”他猛地一个鲤鱼挺身就想逃,萧则却一把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带我出去。”他道。 大白牙:“???” 王选之战数百年以来,没有那一次是第二日就能结束的,第一日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仅里面的迷障能将人困到寸步难行,更别提候选人之间还要相互缠斗,没个三日是不可能。 所以纵使各族的家主都在出口外守着,其实也不太重视,甚至很随意,谁都知道第三日乃至接下来几天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其中有人看了眼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闻家主,笑道:“闻兄不妨猜猜这次王选要几日?” 闻家主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又重新扭头回去聊天的人突然听见他口中蹦出个“一。” ……估计是他听错了吧?那人想,怎么可能会是一。 然后,他就见出口处似是传来了异动,不仅是他,所有注意到那边的人,脸上的表情都由随意变成不可思议最终又变得正色起来。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还有走迷宫的潜力?这就出来了?兄弟牛啊!” 声音传出,众人还来不及分辨其中的意思,某个家族的家主就面色一喜,因为这是他继承人的声音。 众人不由得站好,紧紧盯着出口,不到最后一刻,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迷雾逐渐散去,被数十双眼睛盯着的人面无表情从里面走出来,然后对着闻家主方向一点头,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往海岸边冲去。 作者:谢谢_(:з」∠)_的营养液呀,么么~ 第八十一章 王岛选出了新王,这个消息几乎是在沧国百姓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传遍了整座岛屿。 据悉, 新王是闻家的候选人, 此前从未在众人眼前出现。 与此同时,前任君上被人发现惨死在荒林之中, 身上只有一根染血的树枝。 由于新王选出后就不知所踪,十三族家主经过商讨, 暂由闻家主掌管岛内事务,被派去前线攻打晋朝的水军亦被下令按兵不动。 萧则没有管之后发生的事, 他在第三日重新踏上晋国的土地。 这日的天极其yīn沉, 黑云压城, 狂风肆掠,所有的关卡就牢牢紧闭, 寒风中似有什么在悄然酝酿。 …… 京城皇宫,秋风卷起落叶, 温之玉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天上飞过的鸟, 几乎是在下一刻, 前赴后继从下she出的箭就让它无力跌落。 她摸了摸手中缩着的林雀, 心沉了下来。就在今早,宫人传来消息, 淑妃已经被护送出了宫。 根据她的判断,萧御至少联合了京城大半的兵力,如今所有的优势都在他手上,要不了多久就是他反叛的时刻。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要尽早将宫内的消息传出去。 温之玉回到元帝寝宫, 李总管还守在皇帝的榻前。 她看着对方沉重的表情和方才遇见的御医,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陛下还是没有反应么?”她轻声问。 李总管沉默了一会儿,“御医说,若是再醒不过来,就撑不了十天。” 元帝的病来得奇怪且迅速,短短两个月时间,便虚弱得形容枯槁。御医们找不出原因,就只能用补药吊着他的命。 李总管看向温之玉,浑浊的眼中gān涸悲戚,“萧御他快要行动了吧。” 他的脸色苍白,神色中隐隐露出一丝愤怒,“要是他还有点良心,就不会在这个时候bī宫!” 温之玉没有说话,殿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她静静看着龙chuáng上的元帝,对方两眼紧闭,连呼吸都很微弱。 此前,她拿走那个香囊,想查查有什么问题,结果拆开来看,里面只是些细碎的白色粉状物。 唯一一点奇怪的是,房内的林雀似乎对那粉末很排斥,温之玉手沾上一点后,它就再也不愿意被她碰。 与之相反,对那根野草,它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喜爱。 “试一试吧,万一有用呢。” 她鬼使神差地想着,然后将那根草偷偷放到元帝的枕下。与香囊中的粉末不同,这根草平凡得没有一丝气味,不特意去翻看,就不会注意到。 宫内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越来越多的地方被萧御的人明目张胆把守着,温之玉想,自己大概可以动手了。 这晚,温之玉站在白日打探好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她看了黑呦呦的天空一眼——这只看起来比同类更聪明些的鸟能将她的消息带出去吗? 紧接着,林雀就以它体型绝对不可能有的速度飞快地蹿了出去,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下几乎看不见。 与此同时,林府。 林景寒面色煞白地扯破了欲要拿给父亲鉴赏的画,在听到书房里传来父亲惊疑不定的声音时,头也不回地逃回自己的屋中。 片刻后,门外响起小厮的询问:“少爷,老爷说府中进了刺客,您可有查觉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没有。”他听见自己如是说。 不知过了多久,林府的嫡子忽然笑了起来,空dàng的屋中满是他凄凉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他问自己。 林景寒还记得父亲握着自己的手写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话。那是他幼时的启蒙,这二十多年来,他跟着父亲的脚步一点点往前走,不曾想,却在今日会亲耳听见父亲打破了他的誓言。 林景寒在屋中枯坐了一宿,本就病态的脸上早已没了半分人色。 大厦倾颓,他虽愚昧,亦知这一步是他父亲走错了。 三日时间,京城内陡然传起了谣言——元帝将逝,太子之位有意八皇子萧御。 待消息甚嚣尘上之际,御王府,萧御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 顾骁拱手道:“禀殿下,我们的人已经阻断任何消息,赵侯府以及其他势力皆被调去城郊,万事俱备,只欠您这股东风了。” 萧御大笑道:“好!” 顾骁出门时,恰好与温韵迎面对视,他的眼神隐忍克制,透着不易察觉的爱慕。 这日的皇宫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皇帝寝宫,温之玉看了看元帝,许是心理原因,她居然觉得对方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上不少。 待李总管仔细确认她没看错后,两人心中都是一喜,立即吩咐太监去请御医。就在这时,一侍卫猛地冲进殿中,惊恐地呼喊道:“御王派兵包围在宫外了!” 话音一落,李总管身子一晃,惊道:“什么?!” 温之玉扶着他,冷静地下令:“速让禁军前来保护陛下!” 整个皇宫彻底乱了起来,元帝还在昏迷,几队禁军勉qiáng将寝宫守住,剩下的则全部前去午门抵挡叛军。 温之玉刚踏出寝宫,就见一侍卫满身是血地冲了过来,“回王妃,现在宫中大部分的宫殿已经被叛军占领,他们很快就会攻进这里,您和陛下快逃吧!” 她心下一沉,努力在慌乱之中问道:“宫外的守军呢?” 侍卫道:“我们已经派人冲出去了,但没有任何消息。” 这是失败了?她的信没传出去…… 来不及多想,温之玉一个转身回到殿中,元帝不能走,他的病根本禁不起大动。 而这个时候,指挥着禁军将四周严密保护起来的李总管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李……” 李总管一顿,不可置信地转回头,随即踉跄地扑倒在龙chuáng前,老泪纵横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元帝久病初醒,话音断断续续:“发……生了什么事?” 李总管将近日的事迅速道了一遍。 元帝闻言瞪大眼睛,竟从喉咙中咳出一口暗色的沉血,顷刻间染红了身前的衣裳。 李总管慌忙掏出帕子给他擦,就见元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咬牙道:“扶朕起来,朕要……写圣旨。” 元帝明白今日之事他无法阻挡,所以他要给自己远在边境的儿子留条后路。 “拿去给承王妃……让她逃……别留在宫里送死。”元帝写得字迹潦草,却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远处,匆忙赶回的温之玉还来不及问,就急忙被李总管派人护送出去,“您快带着圣旨走,一定要等到承王殿下回来!” 温之玉不想走,可现在的情形容不下她拒绝。 …… 顾骁带着士兵,将整个皇宫层层包围。 皇宫中的禁军人数不少,可与他们的兵力对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殿下,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就能攻破禁军的守卫。”顾骁站在萧御身旁沉声道,“除主殿与皇帝寝宫我们未占领外,其他地方都有我们的人把守。” “将温之玉捉到,留着她有用。”萧御淡淡吩咐。 顾骁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笑,“谨遵殿下指示。” …… 四面八方都是萧御的人,连南方最偏僻的宫道都有人守着。 温之玉喘着粗气,她能听到宫巷内传来的匆匆脚步声,至少有十人。 “追!她就是承王妃,御王殿下指定要的人!” 温之玉有点后悔出来时为什么不把脸化花了。 身后追赶的声音丝毫没有断过,也多亏皇宫的宫墙有两米多高,并且道路十分复杂,要不然她早就被不熟悉方向的追兵给赶上了。 对方的人越来越多,温之玉小心翼翼穿梭之际,忍不住病急乱投医:“团子,有什么办法能把我送到宫外么?” 温团子诧异地瞪着眼睛:“我们怎么可以作弊?” “命都快没了,你还担心这个?到底有没有?” “没有……”回答得很不好意思。 那我们俩今天就得玩完,她嘟囔着。紧接着,脚步顿在原地。 冤家路窄。 温之玉眯起眸子,冷冷地看向路中央。 林景寒也抬眸盯着她,苍白着脸不说话。 就在这时,身后的追赶声渐大,林景寒抬眼看去,轻声道:“躲起来。” 温之玉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见着人已经追来,她一急,就躲进一旁的小巷子。 林景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片刻后,追兵赶到,见到他时都明显一愣。 他的父亲林丞相是他们的军师,士兵自然认识他。 “林公子,”领头人恭敬地问道:“您怎么在这?” 林景寒淡淡道:“父亲让我进来随意看看。” “原来是丞相吩咐……” 领头人眼珠一转,问:“您可见到一个女子往这边跑过来了,她是御王殿下指定要的人。” “没有,这里只有我一人。”他摇摇头。 领头人明显有些怀疑,他们明明看见温之玉的背影消失在这一片,怎么会没见到呢。 “林公子,要不你再想……” 话音未落,林景寒就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是在怀疑我么?谁给你的胆子!” 领头人一顿,不敢得罪林丞相之子,只好领着人离开了。 直到声音远到听不见,温之玉才从一旁出来,冷声道:“为什么要帮我?” 她可不相信,林景寒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见温之玉目光警惕,林景寒懒得解释,只说:“后门有我的人,你从那里走吧。” 他父亲做错了,自古忠孝两难全,他想了几日,终于还是在这一天来到皇宫。 林丞相是萧御那边的军师,自然没人敢拦住他,至于放走温之玉的后果,林景寒也懒得去想。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发现温之玉的眼神变得更警惕了。 他讽刺地笑了笑,“我要是想害你,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工夫?你自己想清楚,那群人不信我,很快就会再次回来。” 温之玉冷静了片刻,发现当下唯一的选择就是顺着林景寒的话逃出去,然后联系到二皇子的势力进行反击。 “多谢。”她最终道。 可很快的,温之玉就发现林景寒说的没错,那群人的确不信他。 她脚步踉跄地从后宫门逃出,本能地抬头想要辨别方向时,就见不远处,顾骁坐在马上一脸嗤笑地道:“找到你了。” 她僵着脸,眼睁睁见着顾骁对她举起长刀。 “死在我手上,算你幸运。” 话音未落,屋顶上弓箭银光一闪,悄无声息地袭向马上之人的身体。 * 这时,禁军的守卫已经被攻破了大半。 元帝闭着眼歇了一会后就qiáng行站起来,他是一个帝王,躺在龙chuáng上眼睁睁看着皇宫被攻破这窝囊事他做不出。 李总管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元帝咳了咳,眼神威严道:“去见见我那逆子。” 萧御见到元帝时明显一惊,然而下一刻,他就收起了面对元帝时下意识的胆怯。 他的父皇已经老了,连站着都要人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说一不二的铁血帝王了。 “父皇,多日不见,您龙体可否安康?”萧御并不客气地朗声问道,仿佛要借此抵消心中的恐惧。 元帝注视着他,纵使身体虚弱,依旧神色威严:“萧御,你今日做错了事。” “错?”萧御脸上划过一丝讥诮,一字一顿道,“儿臣无错,父皇你老了,这帝王之位你已经无力去坐,何不退位让贤?” 元帝:“退位让贤?你要朕让给谁?” 萧御嘴角翘了翘,“自然是能者居之。” 他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手,身后就有人捧上一份早已拟好的圣旨。他本来是想直接闯进宫用玉玺盖章的,这下元帝醒了,倒是省了他不少的功夫。 “儿臣知道父皇久病未愈,早已将这传位圣旨拟好,还请父皇过目。”他笑着道。 元帝眼前发黑,忍着气血翻涌的痛苦,咬牙道:“若朕不呢?” 萧御神色变淡,冷哼道:“父皇将位子让给我有什么不好吗?我的母族,势力,才智在您的儿子之中皆属上品——还是说父皇你想把位子给谁?萧夙还是萧则?” 说到这,他语气讥讽:“可你等不到了,这宫外都是我的人,今日这圣旨,你必须得下!”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从一旁跑过来道:“禀报殿下,顾将军在后门发现了承王妃的踪迹!” 萧御大笑:“好!告诉顾骁,把她带过来!” 元帝全身已经没了力气,靠在李总管身上,急促地咳了起来,“萧……御!” 被叫的人毫无波动,皇帝身前的禁军在他眼中看来没有半分抵挡之力,他挥手下令,顿时血光四起。 元帝呼吸急促地捂住胸口,萧御估摸着是回光返照,活不了几天了,便面无表情地道:“儿臣会尽早登基的,请父皇安息吧。” 说完,他将“假圣旨”从属下手中拿过,命人从皇帝寝宫搜出玉玺,径自地盖了上去。 ——从此,他就是晋朝名正言瞬的太子,待元帝死后,他就是这晋朝万人之上的帝王! 然而就在他兴奋地忍不住颤抖之时,一只短箭突然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冒出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下子she穿了他的右手。 “啊——” 那张萧御梦寐已久的圣旨染着鲜血落在地上,他面色狰狞地捂着手,望着弓箭she来的方向,竟发现屋顶飞檐上竟埋伏着不少弓箭手!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无数箭矢就从四面八方的天空倾泄而下,顷刻间,惨叫声与惊呼声响彻在整个皇宫。 萧御目眦尽裂:“这是谁的人?!出来!” 没人回答他,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急忙转身想去抓住元帝,却发现无数原本是他阵营的士兵竟然挡在元帝的面前。 他们是什么时候背叛的? 萧御一下子慌了,箭矢还在倾泄,他血流不止的右手艰难地拿剑砍断两个向他袭来的箭,可他身旁的士兵却在不断倒下。 与此同时,他听见一股整齐的踏步声由远及近,与数不清的嘶吼声—— “杀!捉拿叛贼!” “杀!杀!” 嘶吼声越来越近,萧御震惊地抬头看去,黑压压的军队从宫门口不断涌入,眨眼间将他们迅速包围。 这种场景还发生在皇宫各个角落,萧御认出这是被调去郊外的京城守军。 但是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知道消息? 一张脸逐渐扭曲,萧御看着军队前坐于马上之人,身上莫名升起一股颤栗,“你是谁?” 那人透过铁甲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逐渐倒映出萧御惊恐错愕的脸。 “居然是你……萧则,你怎么还没去死!” 萧御癫狂地大叫道,一时间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挣扎着想冲过去将萧则一刀斩落马下,却被无数刀剑兵器瞬间对准。 元帝脑中轰轰作响,却目不转睛盯着几月不见的儿子。 萧则目不斜视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元帝面前,淡声道:“儿臣萧则,救驾来迟了。” * 事情回到之前,温之玉的林雀最终还是将消息传了出去,赵侯府的人接到承王府送来的消息,当即怒不可遏,赵家公子想都没想,便要冲进皇宫,营救元帝于水火之中。 但面对京中早已布控好的一切,赵家公子最终还是被赵侯爷拦了下来,这事要细细谋划。 而另一边,萧则避开萧御的眼线,潜入京城,只半日就弄清了京城的形式。想起二皇子的托付,他带着信物,找上了赵侯府。 这是萧则第一次没以最快的速度去见他的阿玉,纵使他心中再如何焦急,他也一遍遍劝着自己再等等。 好在上天终于待他不薄了一次,他的阿玉一切无忧。 一朝之间,风云变幻。 御王被擒,朝中党羽四散逃离,却在瞬息之间被捕大半,其母族更是锒铛下狱。 顾骁拖着被一箭she中的腿,趁着混乱,一瘸一拐地逃出皇宫——谋反失败了,他要去找温韵。 这时,御王府还没收到消息,整个府邸一片平静。当得屋门被激烈地拍响时,温韵坐在镜子前露出一个笑,这么快就成功了? 她穿着一身华服去迎接胜利归来的萧御,却没想到碰上了一个浑身是血láng狈不堪的顾骁。 “你gān什么?!快放开我!”她尖叫道。 顾骁:“我们失败了,我来带你逃,快走!” “不——我不走!” 她才重回人间几个月,她还没成为晋朝最尊贵的女人,她不能走! 顾骁忍不住将人打晕。然而,下一刻,整个御王府就被军队包围,他慌忙逃窜,出门就被一把刀架住了脖子。 林府。 林丞相面色冰冷地问:“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林景寒垂着眸子不说话。 他这种模样林正之又怎么能不懂,怒火攻心之下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 林景寒沉默地任由掌印在脸上鼓起,轻声喊了一句“父亲。” 此生最后一句父亲,他不配人子,也不配为臣。 话落,林府便被军队层层包围。 皇宫内,风停了,天晴了,温之玉看着向她走来的男人,忍不住露出个笑。 “阿玉。” “我在。” 作者:大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