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选中的理由》作者:刘木白 文案 一个背井离乡的美丽少女意外的死亡。 叶辰认为,最难调查的莫过于无差别犯罪,没有动机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凶手。 每个人出乎意料的举动都伴随着必然的理由。 他们相信,在这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惊心动魄的答案 内容标签: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辰,季梦雨 ┃ 配角:安安,秦凡 ┃ 其它:推理 ====================================================================== 第1章 第 1 章 叶辰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随意翻看着,但是他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杂志上面,而是观察着窗外,那些戴着各色口罩的行人在叶辰眼里仿佛是某种未知的生物一样,正在肆意的使用人类的街道。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叶辰看到一名身材略显肥胖,穿着一身黑色休闲套装的男子快速的跑到便利店窗口向里面招手,叶辰放下手中那不知名的时尚杂志,走到收银台前,买了一包兰州牌香烟,在收银员送别的余音中,走出了店门。 “叶副队,前面就是雪阳小区了。”身材肥胖的男子一把擦掉额头上犹如流水般的汗珠,甩了甩手,转头向叶辰汇报。 “门口那些记者都走了吧。” “和最开始比少了很多,不过执着的倒也不在少数。”肥胖男子带着些许无奈的语气说。 “凌队在现场么” “凌队长手里好像有别的事,他交代过这个案子由叶副队负责。” 叶辰听了点点头,之后就像是说话的程序被关闭了一样沉默下来,和肥胖男子加快脚步,走向已经近在眼前的雪阳小区。 小区大门口依旧还停留着很多记者,他们拿着摄像机和话筒的样子就像是毫无感情的历史记录者一样,理所当然的报道者小区内发生的事情。在这一群人当中,叶辰注意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的西装上衣外套和短裙,腿上穿黑色的连裤袜和一双镶嵌着人工钻石的灰色高跟鞋。右手手腕上带着一款精致银白色的女士手表。有些健康的肤色显然是经常在外奔波的样子,五官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但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成熟女性的魅力。年龄大概在二十八九岁左右,个子不高,却有着一头长及背部的浅棕色头发。脸上虽然挂着记者特有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但瞳孔深处所蕴含的庄重和同情却清晰的映在叶辰的眼中。 雪阳小区内共有十二栋楼房,因为是老房子,所以楼层不高,每栋只有八层,而每层住有三户人家。上午七点三十分,叶辰和肥胖男子从东面的大门进入小区,他们沿着小路一直走,肥胖男子加快几步,在前面转弯处为叶辰带路,最后两人进入了南面的五号楼。 “副队,老杨,你们怎么才来啊。”在四楼411门口,张晓身穿警服,额头微微有汗水渗出,一脸疲惫的对叶辰和男子说着。 被叫老杨的男子心里有些不满,但是每当他看见张晓时总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身高接近一米九,体型魁梧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几乎把门口全部挡住的张晓实在是跟‘张小’这个名字不符。 “我能有什么办法,门口的记者你也知道,要是让他们逮住一时半会可进不来了。”老杨揉揉鼻子埋怨了一句。 叶辰往411房间里面望了一眼,虽然昨晚已经有同事仔细检查过每一个地方,但由于是夜晚办案,处于谨慎考虑在白天还需再重新查看一遍,屋内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四名检测人员,谁也没有察觉叶辰的到来。 “进去看看。” “是,叶副队。” 张晓侧过身带着叶辰和老杨进入411。叶辰走进房内才发现这里比在外面看着要大一些,大概有四十平米左右,家具设施简单,基本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客厅有一张能容纳四个人的圆形餐桌,在餐桌周围有三把椅子。里面有一个两米长的咖啡色沙发,沙发对面的木质电视柜上放着一台约二十四寸的液晶电视和一个样式小巧的黑色电子闹钟。卧室里面有一扇朝向北面的窗户,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和一个一米五宽的小衣柜。周围的墙壁虽然能看出来是最近才刷新过,但是隐隐泛黄的屋顶还是背叛了他的主人。 叶辰慢慢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向外望了望,再探出头向上面看了看。一阵清风把叶辰额前的白发吹开了一点,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抓着大人的头发玩闹的样子。 叶辰关好窗户,转身回到客厅。此时正专心工作的检测人员也终于发现了叶辰,纷纷起身敬礼,叶辰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工作,大伙也都了解自己这位叶副队长的脾性,随后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张晓,说一下这里的情况。” “好的。”张晓清了清嗓子,然后凝重的说道,“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时间推测在晚上九点到九点五十三分之间。死者名叫秋芮,今年二十六岁,是411住户的女朋友,而嫌犯正是死者的男友季安。” 叶辰听到这里不禁眉头皱了一下。“这么快就已经抓到嫌犯了?” 张晓看了一眼左手上的小册子,再抬头看向叶辰。“没错,因为叶副队昨晚在执行别的任务,所以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昨晚我们接到报警电话,报案人就是住在同一楼层的412号住户,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说因为听到隔壁房间有超乎寻常的争吵声,同时也听到有东西破碎的声音,似乎还伴随着肢体接触,所以才存了万一的心理报了案。” 说道这里,张晓顿了顿,又看了看手上的小册子。叶辰抬起右手拖住自己的下巴,眼神再次环顾四周。“恩,你接着说。” “根据通话记录,报案时间在晚上九点十六分。我们赶到现场的时间是九点五十三分。当时411的门并没有锁,我们进去以后就发现秋芮躺在客厅里,头部出血,而季安正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材质的矩形烟灰缸蹲在秋芮的旁边,桌子上还放着秋芮的手机,只不过手机好像是被人故意放在有水的马克杯里。随后我们立即逮捕季安回警局审问,同时也记录了报案人的口供。” 张晓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伸进衣服内侧的口袋,拿出了厚度约十五张左右的照片递给叶辰。 叶辰接过照片示意张晓继续的同时也仔细观察着昨晚拍摄案发现场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就是秋芮,男的是季安。根据现场调查,案发之前两人正在吃饭,报案人听见破碎的声音应该就是盘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叶辰看着手里照片上的女孩,因为是尸体的缘故,女孩的脸部微微有些变形。但是即便如此,叶辰也能看出死者生前应该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孩,或者说是非常艳丽的女孩,哪怕是深秋寒冷的夜里,死者的脸上依然画着比较浓重的妆,这似乎在告诉着叶辰,她并不属于这里。 “已经可以确定季安就是凶手了么。” “恩...我想基本可以确定了。经过法医鉴定,死者生前有明显挣扎的痕迹,死者指甲里还残留着季安的皮肉组织。死因是大脑缺氧导致窒息死亡,但生前所受的致命伤是来自头部的撞击。伤口撕裂严重不均匀,且伤口周围明显挫伤,属于钝物撞击,而凶器就是烟灰缸。烟灰缸上的指纹正是季安和死者秋芮的。现场的出口只有一个,我们赶到现场查看过对外的窗户是反锁的,并且完好无损。四层楼高,基本可以排除有人爬墙从窗户进来。案发当时并没有第三者出入的痕迹,所以我们初步断定季安就是凶手。” “你的意思是说,死者生前先是遭到重物撞击头部,后又被人阻止呼吸,最终导致死亡。” “没错,而且应该是被强行捂住口鼻窒息死亡。” 挣扎,头部被重创,昏迷,被人强行捂住口鼻,微弱的反抗,窒息死亡。 “恩,我明白了。”理清脉络,叶辰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牵动他脸上的肌肉改变结构形状。 张晓看着熟悉的面孔,摸了摸自己宽大的额头。 “我们还在嫌犯的衣柜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一把新的水果刀,刀身长八厘米,厚二毫米,是比较常见的家用水果刀。” 叶辰眯起了眼睛转头看向张晓。“哦!” 张晓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 “一般人不会把这种小刀随身放在口袋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随时要使用一样,再加上死因,...我们怀疑是蓄意杀人。” “动机是什么。” “初步判断应该是情杀案。” “情杀...”叶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季安还是否认是他杀害了死者秋芮。” “不承认?”叶辰脸上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变化,只是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是看不出太大的区别,只是眉毛似乎因为惊讶而微微向上挑了一下。 “没错,他坚持称自己没有杀人。嫌犯承认确实与死者秋芮发生过争吵,但是因为太过生气,想出去冷静一下就在小区的院子里抽了几根烟,等到回去的时候发现秋芮已经倒在地上了。” “出去和回来的时间怎么说的。” “他说因为回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是九点四十分。他感觉大约在外面待了二十分钟,所以推测他出去的时间应该是在九点二十分左右。” 叶辰低头陷入了沉思当中,当张晓说到即便证据确凿,季安却依然不承认是凶手时,叶辰想到的是大半年前的另一起杀人案。虽然动机和手法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同样的是证据确凿,嫌犯也是坚持称自己并没有杀人。 没有考虑太久,叶辰轻轻的晃了晃头,注意力集中在了手里的照片上,突然,一丝违和感直冲脑部,但由于太微弱了,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叶辰摇头同时嘴角牵动了一下。刚才那一瞬间是什么,是自己最瞧不起的警察的直觉么,叶辰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曾经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抓住这一丝奇妙的感觉,但现在的他可能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好,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老杨,打电话给姗姗,让她把季安和死者的生活背景资料准备一下,放到我桌子上。” “好的,副队。” “张晓,跟我去412,再听一次报案人的说辞。” 第2章 第 2 章 412号房间是标准的两室一厅,室内面积比411号大了一半。叶辰和张晓坐在客厅的皮质沙发上,在他们对面的是房间的男主人和正端着茶杯走来的男主人的妻子。 接过茶杯,等待女人坐下后,张晓机械般的掏出了衣服口袋里的小册子,面带微笑的看着夫妻二人。 “真的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们了。” 通过昨天的经历,男主人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警察的办案方式,而妻子则不停的揉搓着伸向茶几下面的双手,眼神游离不定。 “副队,这两位就是报案人李强和张兰。” “你们好,我是叶辰,这次的案件由我负责。今天过来还是想麻烦二位再仔细说一下昨晚你们听到的事情经过。” 李强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妻子一眼,似乎不愿再次提起这件事一般抿了抿嘴唇,但片刻之后还是叹了口气,望向了叶辰二人。 “好吧,恩...昨天晚上九点左右,我正在备课,昨天也跟警官们说过了,我是一名小学老师,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再仔细检查一遍自己准备的讲义,而我的妻子当时正在织毛衣,房间里面非常安静,再加上这栋楼也是出了名的隔音不好,所以外面有稍微大一点的声音我们都能听见。” 李强时不时的调整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框,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而叶辰不知是听到了哪一句话,眉头皱了皱,下意识的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 “你们听到了什么。” 李强与妻子对视了一眼,经过短暂的回忆后重新看向了叶辰的方向。 “有些细节我也记不清了。当时我正在修改讲义的内容,突然就听到有类似碗破碎的声音。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可是接下来就听到了争吵声。 李强仿佛在确认自己的回忆般点了点头。 恩,刚开始声音不大,我也没有太过在意。但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真的大到那种,不好说,我想象不出两个人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吵到那个程度,那种几乎要疯狂的状态。”李强脸色有些难看,“就算我们自作多情也好,因为那个声音简直让我有一种恐慌的感觉。” “你能听到当时他们在说什么吗?” 张晓仔细的对照昨晚已经记录过的口供。 “哎,虽然隔音不好,但是也没有差到那个程度,所以他们在说什么我没有听得很清楚。” 此时张兰突然想起了什么,眉毛上挑转头看着的李强,右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不安的韵味。 叶辰察觉到了张兰的异样身体微微的向前倾了一点。 “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额,不是,恩,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没关系,不管听到什么都请您告诉我们。” “就是....” 张兰看向丈夫的眼神多了一丝求助的感觉,李强开始有些不明白妻子的意思,片刻之后也睁大了眼睛,身体也坐直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 张兰点了点头,知道丈夫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恩...是这样的,要不是妻子提醒我也忘了,虽然大部分争吵的内容听不清楚,但是有一句话还是听到了。” 李强咽了咽口水,再次的点了点头。 “我记得其中有男人的声音说‘你信不信我杀了你’的这种字眼,之后就再也听不清楚了。” “您能确定么,因为昨天您并没有提到这件事。” “恩,可以确定,因为我妻子同样也听到了这句话,也是因为这句话我才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了。” 叶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回靠在沙发上,双手抱胸但是眉头却丝毫没有放松的痕迹。 “请继续吧,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再后面其实就没什么了,我和我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报警,接着几分钟之后就听到狠狠的关门声音,应该是有人出去了。再后来警察就来了。发生了这种事□□实在是太出乎预料了,我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是有人受伤而已。” 李强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像是完成了某种任务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喝了一口杯里的茶水,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两位从未出现在自己人生中的好像是从电视机里出现的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等待着他们继续说出接下来的台词。 “李先生,您刚才说,报警之后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出门的声音,但是您能确定开门声是从411室发出来的,而不是413室么。” “应该没错,我记得声音是从左手边也就是411号发出来的,这点还是可以分辨的。” “也就是说季安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他确实中途出过门。”张晓这话不是对李强夫妇,而是对叶辰说的。 叶辰之前已经听张晓提到过嫌犯季安的说辞,其实叶辰听完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判断季安并没有说谎,因为在这件事上说谎的话反而会更让人觉得他是想推卸责任才编出来的瞎话。只不过,结合整个凶杀案件来看的话,季安出门的时间点确实有些怪异。 “李先生,您在听到季安出门后到他回来的这段时间,还有没有听到其他人进入过411,或者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李强面对叶辰的询问愣了一下,随后他目光低垂,显然,并没有人提过类似的问题。眼睛左右移动了几下,随后看向了妻子,张兰同样被这个问题弄的摸不清头脑,但是在丈夫看向自己时摇了摇头,做出了迅速而肯定的判断。 “我没有听到别的类似的声音。” “确定没有么。” “刚才我也说过了,楼层之间的隔音虽然不好,但是也没有达到那种地步。”李强一时之间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用‘那种’来解释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只能说我并没有听到类似的声音,至于在季安出门后和回来的期间是否真的有其他人进入411,我也不能确定。” 李强因身为教师的缘故,平时在教授课程的时候说话就极为严谨,所以当叶辰询问时,李强才既回答了问题,又没有把话说的太死,其实李强主要担心的还是怕因为自己的口误而影响警方的查案方向,这是目前阶段他最不能接受的。 但是李强是否因为主观意识的搅局,也就是当时411激烈争吵声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导致李强选择性的遗忘了某些记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者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叶辰喜欢李强回答问题的方式。他最怕的就是听到通过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意识进行修饰过的一些带有个人色彩的证词和发言,这种不负责任的语言将会极大程度上影响警方查案的方向是否正确。毕竟案件与自己无关,一些相关的普通群众们很可能会因为某种原因说出自己并没有看见或者真正听到的证词,他们只是把自己‘想看到的,想听到的’经过大脑深处层层过滤,最后认为就是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再用确切无疑的口吻说出来,此时就算警方的能力再强,科技再高超,也终究抵不过群众的力量。 叶辰身体微弓,右手摸了摸下巴上因为一宿没睡而连夜生长的胡渣,忽然身体靠向左侧的张晓,在张晓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张晓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对李强夫妻报以微笑,紧接着就走出了412的大门。 李强并不奇怪独自离去的张晓,很显然,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警官还有话要对自己夫妻说。 “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具体的细节问题我们会再继续调查。” 叶辰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其实我还有一个与案件无关的问题想问一下李先生。” “你说。” “恩,一般情况下听到隔壁有人吵架之类的情况,普通人应该不会想到去报警,而是当做没听见罢了,为什么你们会选择报警呢?” 李强摇头露出苦笑的表情,看了看妻子干枯的嘴唇,并没有立即回答,接着他起身走到离沙发不远处的窗台旁,抬头望着天空中那白的过分的太阳。叶辰只是静静等待着,并没有出声催促,他在刚进入412号房间时,得到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并不是因为家具简陋,而是实实在在的干净整洁。就连最容易落灰的鞋架,除了微微掉色外,再也找不到使用过的痕迹,可见李强一家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再加上李强严谨的回答,使得身为警察的叶辰把本不应该提出的问题,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是叶警官吧。” “没错。” “如果在几年前,我可能会像叶警官说的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现在,现在...怎么说呢,你要问我为什么,具体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但是叶警官,你不觉得从什么时候开始,H市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太平’了吗。就像现在一样。” 李强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最初看向窗外的姿势,始终没有把头转向叶辰这边。他的声音不大,恰好是叶辰可以听到的程度,连作为十八年枕边人的张兰,此刻也不能确定自己的丈夫到底是在回答穿制服人的问题,还是说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叶辰颔首,右手轻轻的转动了几下带着左手无名指上银白色的戒指,虽然有些许划痕,但戒指散发着的精致的光泽却依然显露了戒指主人平时对它的珍惜。 叶辰2006年入警队,经过先后两次的调派后来到了现在也就是自己的家乡H市工作。拥有六年警龄的叶辰自然明白李强所说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句话的意思,而且李强和普通群众一样,对事情了解的渠道非常有限,很可能仅仅是通过电视新闻,网络传媒,以及群众自己的想象和评论,很多具有爆炸性影响的消息甚至已经在各大媒体网站上被封锁了。但叶辰犹如战斗在最前线的士兵一样,每时每刻都在亲身经历着事件的发生,即便疲惫了,也不能阻止那似乎可以高速自主繁殖的案件报告。 当听到李强说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时候,叶辰感觉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异常的粘稠,全身像是被无形的气流束缚住一般,哪怕是轻微的转动一下脖颈也变得有些困难。李强所说的并不是某一个确切的时间,而是像面粉发酵一样,因为某些事情的发生,发展和转变从而遗留下来的产物,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必然的现象,无法避免的现象。 叶辰抬头凝望着李强,他还是保持的原来的姿势,始终没有看向叶辰。张兰翕动着嘴唇,她的脸不知是否因为累了,变得比原来苍白了一些。几乎在同一时间,有几声好像争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叶辰眉头不自觉的轻轻上挑,身体微微像门口处倾斜了一点。此时李强也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门口处。 “....你们....到.....这是。” 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的来源,是411室方向,叶辰深吸一口气,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判定,和李强所说的基本一致,可以清楚的听到门外的声音,同时也可以明确的判断声音的来源。只是叶辰并没有听清楚任何一句完整的对话,勉强可以推断的也只有寥寥几个词汇而已。所以说,如果在李强的证词中提到的,听到‘你信不信我杀了你’那句话是真实的,那就表明当时的争吵的两人已经达到了情绪极端不稳定的程度,人在这种情绪下做出的一切举动都是无法想象的。 411室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叶辰却已经不打算再听下去,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走出了412室的门口,临走时,叶辰用右手食指轻轻在鞋架上拂过,果然没有一点灰尘。 推开411室的大门,声音还在持续着,可以清晰的听见男人的争吵声。叶辰走进客厅,视线立即被面前怪异的景象吸引住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和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正吵作一团,这要是搬到荧幕上面应该会比相声演员表演要精彩多了,叶辰暗忖。矮胖男子发现了叶辰已经站在门口,立即尴尬的停止了动作,满脸笑容的对叶辰打了声招呼。 “副队。”高大男人看见叶辰后连忙走到他身边,但此时他的脖子和脸上已经有些充血般的发红,气息也似乎变得粗大了起来。叶辰疑惑的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心中却感觉刚才似乎错过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副队,怎么样。”张晓一边用双手摩擦着脸,借机调整自己的情绪,一边向叶辰问道。老杨也来到叶辰身边,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看见张晓和老杨并排而立的样子,叶辰强压住从心里涌出的莫名的异样,但还是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了一下,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嗯,基本和李强说的一致,虽然可以清楚的听见你们发出的声音,但是听不清楚你们在说什么。” 张晓和老杨都缄默不语,等待着叶辰发出下一阶段的指示。 “好了,这里的情况都了解了,接下来就是进一步跟踪调查,先回局里吧。” 叶辰转身想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老杨说到:“对了,老杨,死者家属和嫌犯的家属都联系到了么。” “死者秋芮的家属已经联系上了,但是路程比较远,可能会稍晚一点过来。嫌犯季安的家属只有一个亲生妹妹,昨晚电话一直打不通,直到刚才局里的同事才打电话告诉我已经联系上了,并且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叶辰听完点点头。“走吧。” 第3章 第 3 章 手术室门前,一个年纪约在七十岁左右的老女人和一年龄约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正以夸张的距离分坐在靠大门右手边的长椅上,中年女人的面前站立着一名四五岁的男孩,男孩四处张望着周围白色的墙壁,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似乎像发现了秘密基地一样,只不过因为旁边的两个女人也在场,并不能放开手脚的观赏自己的发现。 手术室内是一片令人不舒服的白色。手术台上躺着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紧闭的双目惨白的脸色似乎在无声的述说着生命的轨迹渐渐消失的故事。红色和淡黄色的液体分别从插在男子手臂上的两根管子流进男子的身体里。男子身边围绕着五名穿戴着白色手套的医生,三个人的神情看上去都有些疲惫的样子,而剩下的两个人则是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专注的盯着手术台,其中一人手指灵活的操纵着各种道具,犹如精密的仪器一样准确无误,另一个则是全力配合他的指示,但脚尖不停摩擦地面的动作还是暴露她内心深处的不安和一丝担忧。 患者昨天晚上在距离‘疗奥附属医院’车程约三十分钟的勋望街背后的会友饭店和朋友吃饭。因为喝了很多酒,精力不集中,在独自回家的路上,被突然经过的奥迪A6撞出将近四米远,当场昏迷不醒,嘴角有血液流出。事后被送往疗奥附属医院,当时的时间是晚上二十一点四十五分。患者呼吸心博微弱,两侧瞳孔散大固定,情况危急。然而距现在已经五个多小时过去了,期间家属也已经赶到了医院,手术却依然在继续着。 手术室的墙上不知道为什么挂着式样古朴的圆形石英钟。时钟秒针发出来的‘嗒嗒’声是季梦雨最不喜欢的声音之一,她总是无意识的认为,那就像是死神扛着镰刀,眯起眼睛,微笑着走来的脚步声一样。 片刻之后,季梦雨的不安终究变成了现实。心脏起搏器的声音发出毫无感情的‘哔~’声,仿佛前一秒还身处疯狂的海啸当中,但下一秒却又像是漂浮在平静无波的湖水里,那是一种绝望的寂静,让人作呕的寂静。 站在最中间的医生叹了口气,缓缓抬头凝望着对面墙上的电子表,沉默片刻之后,用缺乏抑扬的语调说:“死者张学龙,死亡时间,二零一二年十一月三日,早上二点十二分。死因是颅脑,胸腹脏器损伤严重,出血过多休克至死。” “全体默哀。”所有人都地下了头,这已经是手术室里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所以并没有人做出异常的举动,只是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们心里都在想这些什么。 门外,原本亮着的灯灭了,仿佛那道红光就是一个开关,就像打开或关闭电视机一样,上帝正拿着遥控器玩味的控制着张学龙生命的去留。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季梦雨跟在这次手术的主刀医师周明的身后走出手术室的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张学龙的家属快步上前,小男孩一脸不情愿的被中年女人抓住了左手一起拉了过来,中年女人呼吸有些紊乱,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老女人虽然同样的忐忑不安,但显然比中年女人表现的镇定,望向周明,开口询问,“医生,我,我儿子,怎么样了。”只是这表面上的从容并不能影响上帝的决定,周明像电视剧里的医生一样,在老女人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时间似乎在这婆媳二人的心中静止了,从前两人之间几乎不可能解决的不合与争吵全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蒸发。中年女人脸色灰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伫立在原处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只不过,这一秒的打击已经把她身体里的零件全部打散,背后无形的发条似乎也在这一秒钟,永久的停止了转动。 老女人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瞪大了眼睛呆滞了四秒,接着双手掩面,身体缩成一团,泪水顺着手掌进入了袖口,手指仿佛要插进眼眶一般深深的陷进去。此时最幸福也是最不幸的就是小男孩了。他可以逃开父亲去世所带来的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但也因此缺少了生命中独一无二的一块拼图,从此,小男孩可能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季梦雨拄着疲惫与沉默往办公室走去。刚刚的患者死去对她的打击很大,由于车祸导致季梦雨的父母意外去世时,她十九岁,她不想再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强硬的把她从愿景拉回现实,看着等候在手术室门外的家属时,那悲伤气氛令季梦雨窒息。 季梦雨就读的大学就是疗奥医科大学,也就是疗奥附属医院的主院校。平时的生活可以说是一成不变的令人恐惧,每天都是上遍所有能去的课程,接着吃饭,自学,然后就是睡觉。五年期间几乎从没有打破过生活习惯,只不过偶尔会去哥哥家里吃顿饭,说说话聊聊平时的近况而已。 季梦雨绝对不是丑陋不堪的人物,她平时穿着很简单,多数时间都是齐肩小巧的短发配上蓝色紧身牛仔裤和白色基本款T恤,白皙光滑的脸颊带着些许可爱的婴儿肥,淡淡的眉毛整齐的排列着,精致的双眸宛如精灵一般透着一股聪明气息,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贴伏在那里,左脸颊靠近耳朵的一颗痣似乎为她平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在蠢蠢欲动,主动出击追求季梦雨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不再想撞到这块硬的令人发寒的铁板。不可避免的,像这样的校园人物各种传言不计其数,甚至有人怀疑季梦雨是个‘拉拉’也说不定。其实他们不明白,季梦雨并不排斥浪漫的爱情桥段,尤其是在‘神圣的大学’这个好像不找个男朋友或女朋友就会被拖出去喂狗的地方。可每当有人像季梦雨表达爱意时,她首先想到的是,如果面前的人出了某种事情,在生死一线的瞬间,自己是否有能力挽救他,答案却始终是不能。很多遭到季梦雨拒绝的人曾经说过,当她对你摇头时,她好像并不是在对你作出回应,而是在对难以解决的课题摇头苦恼一样。这也难怪,她确实是在对自己孱弱的实力摇头不满。 因为父母去世的缘故,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部由曾经一度与家里断绝关系的哥哥独自承担。在季梦雨十九岁那年,年长六岁的哥哥也只不过二十五岁而已。季梦雨的哥哥与父母不和,经常吵架,最后在哥哥高中的时候终于‘家庭战争’全面升级,从此哥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开始在社会上胡混。此间与家里还有联系的只有妹妹一个人,父母出事的消息也是妹妹通知他的,后悔拌着内疚瞬间淹没了他,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语,只有泪水滴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哥哥决定回家承担起照顾妹妹,并且供妹妹上大学的责任。所以他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赚钱,可是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哥哥能胜任的,而且足够负担起妹妹读书的工作实在是少之又少。通过朋友的推荐,哥哥来到一家名为——恒达宏运——的货车公司,以货车司机的身份在这家公司工作。这种工作特点就是多劳多得,底薪加计件提成。所以哥哥为了多赚点钱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 季梦雨对于哥哥的工作内心是反对的,因为每次回来的季梦雨看见哥哥都是一脸疲惫的面容,身体深埋进靠近电视的单人沙发里,好像顷刻间又老了五岁。就算是这样也是好的,起码能看见哥哥在家里休息。然而更多的情况是哥哥经常超出身体承受范围的工作,累了就会在车上或者哪个不知名库房地方睡上一会,然后接着干活,其中的辛苦自然不用多说。再加上季梦雨的父母都是因为车祸去世的,所以她对车这种用冰冷的铁块包裹着一颗邪恶心脏的东西是恐惧和愤怒的。但季梦雨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小丫头,身体的发育已经跟不上她内心的成长。她明白让哥哥放弃这份工作是不可能的,目前的情况并不允许季梦雨兄妹做出这种愚蠢的判断,季梦雨似乎也能明白自己这种心情,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过是想减少一点对哥哥愧疚感的借口罢了。 季梦雨以年级第六的成绩顺利毕业于——疗奥医科大学——并且直接进入了‘疗奥附属医院’当起了实习外科医生,她没有选择继续深造,原因很简单,她不能容忍成为只有兄妹二人组成的家庭的累赘。 今年是季梦雨在疗奥附属医院工作的第二年,在医学界,比天赋更重要的是经验和‘时间’,当然人脉也是重要的一环。季梦雨虽然已经崭露头角,但其实她在医院的工作并不顺利,嫉妒她能力和样貌的人比比皆是,一些对他心怀不轨的男医生遭到拒绝后也开始故意刁难她。季梦雨经常在遭受到不平等待遇时会来到医院的天台,走到护栏的边上眺望远处的一张大海报(已经很久没有更换过)。那是一张印有一家三口的海报,他们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眼睛凝望你,似乎下一秒就像是神笔马良的画一样,从那张薄波纸里面走出来,对你讲述一段他们自己的故事。 有时她也会独自一人待在医院地下一层的停尸房,冷气侵入皮肤表层进入神经感知系统传送到大脑皮层。周围的景物在季梦雨眼中是虚幻和真实的交叉点,一切是那么的自然,但又是那么缥缈。如果对死亡原因有异议的家属可以在七天之内提出申请进行尸检,为什么会没有人想要提出尸检呢,大家都会相信一切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人的肉体死亡了,在弥留之际,灵魂怎么样了,如果真的有灵魂,那么灵魂会独自离开么,它会舍不得因死亡变得不再会拥抱的肉体么,它会舍弃曾经跟肉体主人关系亲密的爱人,亲人,和朋友么。季梦雨在这段时间就会蜷缩这身体去想这些神经病的问题。 这里不得不提的一个人是‘疗奥附属医院’的麻醉师,人称药师高杉,也是季梦雨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高杉今年二十九岁,深凹的眼眶里藏着一双微微泛蓝的眼珠,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圆形的近视镜,据说度数大概在八百度左右。一米八二的身高,但身体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解除地球对他的引力一般漂浮在天空,接近惨白的肤色更为他平添几分体弱多病的感觉。 可能是常年接触各种药物的缘故,季梦雨总能闻到高杉身上散发出来的,类似杏仁的味道,虽然不知道是何种药物混合产生的,但是季梦雨很喜欢这味道,她喜欢把这味道想象成高杉的执拗和智慧结合的产物。 高杉平时为人随和,长相俊秀,在医院的人员很好。对评职称和医院之间的‘党派’战争这种事情并不在意。对药理的天分很高,但说是天分高,不如说他对药物方面的兴趣和专注度已经胜过所有其它在高杉认知的事物里。甚至在同事们的印象里,高杉就是一本药物的百科全书,正常人的脑海里认为‘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偏门药物和成分,他都能满脸笑容一一解答,那表情让人感觉好像,是在给怀中刚满月孩子喂奶的妈妈的表情。 对季梦雨来说,高杉可算是亦师亦友的存在。面对大自己四岁的前辈,季梦雨并没有感觉到压力和代沟,反而经常说起自己的一些心里话,和这个年纪女孩最爱的八卦问题。季梦雨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她对高杉的学识感到由衷的钦佩。当然,这并不是她对外人吐露心声的主要原因。季梦雨从小就缺少与同龄人之间的交流,这并不是说季梦雨很内向,只不过她周围的小伙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莫名其妙的疏远她(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当季梦雨面对高杉的时候,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毫无征兆的炸裂了胸口处的封印迸发出来,使她无法控制的对高杉倾诉了多年来从未对外人说起过的心声和往事,随之而来的舒畅感像是上瘾了一般根本不能再戒掉,只能不断的吸食着名为‘闺蜜’的毒品。 高杉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对季梦雨的心情应该怎么判定,友情,爱情,还是别的什么,似乎都能说得过去,但又不能单独拿出其中一种感情来加以说明。要说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季梦雨的时候。 高杉有一个习惯,他总是在想问题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散步。当时也是在想一种药物的成分,高杉鬼使神差的一个人走到了季梦雨平时放松心情秘密基地——停尸房,季梦雨也刚好在里面站立发呆,高杉见到季梦雨第一反应是美女诈尸了,但是他没有喊出声,只是张着嘴巴,在喉咙深处发出了一种沉默的声音。季梦雨也是吓了一跳,接下来的气氛有些尴尬,本就安静的停尸房此时更像是被抽空了空气一般处于真空状态。高杉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也回过神来,手指抵在嘴上干咳了两声,随即转身离开了狭小的空间。但是走后的高杉已经不能再继续思考何种药物与何种成分这种一瞬间被他认为是无聊的问题,因为季梦雨的身影已经在他脑中扎根发芽了,以极快的速度吸取他脑中的养分开始迅速的成长变大起来。 回到办公室的路程不过短短的五六分钟,季梦雨脑中仿佛有一块天然储存芯片开始读取,呈现影像,主刀医生李明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季梦雨分解再组合,不断的分析着每一刀的深浅,力度,每一句话的含义,每一次皱眉的心情。 季梦雨一路上完成了两次手术全过程的回忆,在理论上,她相信如果今天的主刀医生不是李明而是自己,除去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不足,她将能完美的复制整个手术,甚至要做的更好。 但这一切毫无意义,即便完成度再高,手术再完美,今天的患者也一样免不了死亡的命运。季梦雨迷茫了。李明医生今年四十七岁,拥有22年的工作经验,称得上是‘疗奥附属医院’首屈一指的优秀外科医生。连他都无能为力的手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季梦雨一时之间像是找不到关闭控制身体电源的开关一样,手指在手臂上不停地按来按去,脑海中也不断的放映着患者临死前的表情。患者当时被全身麻醉,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只不过看在季梦雨眼中,躺在手术台上患者的表情犹如一名哑剧表演者,从‘开始’到‘结束’这段时间始终在演绎着短暂而又痛苦的生命最后的篇章。 当然,季梦雨也明白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她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患者受伤太重了,内腑器官移位破裂出血严重,再加上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李明医生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让季梦雨感到深深的佩服,所以,现在就开始自怨自艾似乎还为时尚早。 不知不觉季梦雨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这条走廊约二十米长,季梦雨的办公室在走廊右手边中间靠后的地方,平时经过的人不多所以很安静,而现在是凌晨二点二十五分,医院里除了值班护士还没有人来上班,季梦雨似乎找到了身处太平间的感觉。 办公室的门没有发出嘎吱声,顺利的被季梦雨推开了。 “辛苦了,手术怎么样。”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被推开之后的两秒钟响了起来,声音很好听但是并不低沉,有点像钢琴键中音区黑键‘re’的发音,只不过声音里的关心和疲惫却是无法掩藏的。 季梦雨顺着熟悉的声音望了过去,看见高杉正坐在季梦雨座椅的对面凝望着自己,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因为过度劳累显得更加苍白了。他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台高精度白色的迈特显微镜,左手始终还放在显微镜上,显然在季梦雨进门前一秒钟还在使用着。 季梦雨看着高杉,心里莫名的情绪无征兆的褪去了大半,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意外的对着高杉说道:“你怎么还在啊,这都几点了。” “研究点东西,刚好想到你那边好像还在手术,就想等你手术完了问问情况。一不留神就已经这个时间了。我看这也不用回去睡了,一会去洗个脸,在办公室眯一会就上班了。” 季梦雨听了高杉的话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话。她缓缓的走到左手边第三排的办公桌前停了下来,脱掉身上的工作服,自顾自的整理着桌子上的物品。 “还顺利么?” 高杉在没有得到答案的情况在再次问出了声。季梦雨有些唐突的停下来手里的动作,抬头望着面前男人温柔的笑脸。她明白这是高杉特有的关心自己的表情,可是现在的她实在无法勉强自己回应这份温柔,只能再次低下头继续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摇头苦笑着。 高杉细细的感受着周围略微有些沉重的气氛。沉默不期而至降临在两人之间,顽固不散。 “你,还好吧。”高杉率先打破了沉默向季梦雨问道。 季梦雨依然低着头左右摇动了一下说:“没事,放心吧,一会儿我就回去,虽然睡不了多长时间,但还是想稍微休息一下。” “恩,时间短总比一点都没有的好,我今晚就在这对付一宿。” “你再这么熬下去小心猝死。”季梦雨半开玩笑的对高杉说道。 “没办法啊,谁让咱们是医生呢,就算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想尽一份力啊。”高杉的脸上没有了刚刚的笑容,换上的是几乎不曾存在的严肃的表情。 季梦雨停下手中的动作,似乎是因为气温有些凉了,季梦雨轻轻的裹紧了刚刚穿好的米色呢子大衣,双手交织在一起不停的摩擦对抗着寒冷的温度。 高杉说的‘希望渺茫’是什么意思季梦雨自然明白,不仅仅是季梦雨,这已经是全国人民都明白并且惧怕的问题。从2008年开始,人们患病的概率突然毫无征兆的变高了起来,而且死亡人数也在逐渐上升。至此国家开始重视,召集各大医院的专家进行讨论。然而事与愿违,某种病毒犹如瘟疫一般迅速在国家扩散开来,死亡人口依然在有增无减的持续着。直到2011年4月份,终于有人研究出了预防和缓解的方法,至于如何彻底治愈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个重大谜题。 经过研究讨论,专家们将某种病毒称为‘SHPAC’病毒。 SHPAC的潜伏期因人而异,经过统计结果表明平均时间在八个月到十一个月之间,甚至有更早发病的,在得了SHPAC之后一个月就病发去世了。一般人在得病之后的前一个月到二个月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甚至连检验都不能发现体内有什么病变。可是到了第三个月开始,SHPAC病毒在体内逐渐活动起来,犹如被死神种下了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第一阶段最开始的症状是体力下降。曾经有患者回忆说过,他每天有晨跑的习惯。一般在早上六点三十分出门到七点三十分结束回家,平均的距离大约是八公里,而且游刃有余。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出门跑步的时间开始逐渐缩短,距离也不知不觉的从8公里慢慢减短,直到最后连二公里左右的距离都跑不下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感染了SHPAC病毒。 接下来的表现是冒虚汗。并不是因为天气热或者运动的原因,汗水没有异常的味道或者颜色,到了一定时间之后就会突然的停止,并且汗水犹如液体的氯化物一样挥发极快,找不到一丝流汗的痕迹。这种情况大约会持续二个月左右的时间。 再后来属于第二阶段,这种现象很奇怪,宛如回光返照一样,患者会感觉到体力前所未有的充沛,精神高度集中,办事效率高,并且很难入睡。前面到还好说,但是很难入睡成为了致命问题。很难入睡其中‘很难’两个字似乎有些不能完全形容这种现象,因为患者在这个阶段几乎是完全不能入睡,除非借助药物反应催化(大量药物)。很多患者在这个阶段开始之后的半个月左右,就已经无法忍受的自己了断了生命,这种感觉如果说把它比喻成类似严重抑郁症导致焦虑无法正常睡眠的话并不准确,因为SHPAC患者的感觉只是单纯的仿佛身体就是一台不合逻辑的永动机一样违抗着自然规律似的不停的运转,仿佛有无限的体力和精力一般,并不是因为心里问题导致无法睡眠,这就是两者最根本的区别。 最后,也就是第三个阶段,嗜睡。 由于感染SHPAC病毒导致大脑长期缺氧引起的困倦,乏力。起初患者只是时常感觉到身体没有力气,哪怕是前一天拥有充足的睡眠依然无法避免这种感觉。然而到了中期会出现一系列精神问题,行为开始变得古怪异常,甚至会出现性格转变的问题。到了后期基本上一天大约有十四个小时都处于昏睡状态,并且很难将患者唤醒。也就是说如果患者已经处在这种阶段,可以说连控制病情都已经做不到了。 奇怪的是,经过全国顶尖专家教授研究表明,根本不能判断是何种原因导致SHPAC病毒产生,这么说有些不太准确,但是对于SHPAC病毒已知的问题非常有限却是不争的事实。一般来说,再难以治愈的病症总有其发病的原因,可SHPAC就像无法窥视的深渊中的毒蛇一般,永久的处于无尽的黑暗之中,窥探着人类的命运。 好在SHPAC病毒似乎无法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包括唾液或者呼吸等方式(除了吸食患者的血液),患者的家属和医院医生可以放心的照顾病人,不至于落到要隔离的程度。 在SHPAC病毒被发现之前,也就是2007年10月20日,在山南一带发生了国内最大的地震,地震级数为九级。几乎所有楼层瞬间变为废墟,死伤数目总计达7320人,具体数字是否准确无从判断,但是据生还者描述当时场景,犹如世界末日一般,在最远处的天空于地面的连接线似乎被折断了,空中是透露着死亡的灰暗,在云层的最深处仿佛有一双巨大的手残忍的搬动了控制地壳运动的齿轮,造成岩层破裂,无法逆转。上一秒还在身边的人转瞬间便随着断开的大地跌落进地球的内部,犹如被大地吞噬了一般不留任何痕迹。 然而发生地震的不仅仅是国内,连周边的日本,韩国等国家也同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地震,并且没有一个不是大规模破坏型地震。有一些信奉宗教的人士认为,这次事情是因为神灵在惩罚人类肆意破坏地球而采取的行动。人类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的压榨着地球的资源,随意破坏生态平衡,最后地球终于不堪重负决定严惩这些贪婪堕落的人类。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过着越来越舒适的生活,各种高科技产品层出不穷的进入人们的视野,满足着人们的需求。光明的背后永远隐藏着黑暗。对于核武器的研究,包括核能的使用从未停止过。许多化学工厂排放的废物不断的侵蚀着大地,但是贪婪的企业家们却对此乐此不疲。据估计,全世界每年的危险废物产生量为3.3亿吨,由于危险废物带来的严重污染和严重潜在问题,在工业发达国家,危险废物依然成为‘政治废物’。无尽的开采导致的结果是无尽的荒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似乎已经活在充满淡淡灰色的世界里,无数细小的——3m颗粒——附着在空气中,通过呼吸进入人体肺部无限循环,再融入血液当中。在美国电影《机器人总动员》里的地球人似乎就是未来真正地球生活的写照。 不知道是否是巧合,SHPAC病毒就是在毁灭性的地震之后出现的新型病毒,也正因为SHPAC病毒的这种特殊性(不是传染疾病),许多专家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其中比较主流的说法,同时也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说法认为,由于地震引起的周边各国核电站崩塌,在加上隐藏在各个角落的不合格工厂工业危险废物严重泄漏,所有有害物质通过水源和空气流通结合在融合而意外产生的新型病毒元素,就是SHPAC病毒的由来。 自从SHPAC病毒疯狂入侵开始至今,据统计已经有6728人染病死亡,死亡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 终于在2011年9月1日,《纯白医院》发表了最新的研究成果。纯白医院院长吴克之在接受采访时发表声明,称经过多年的临床实践和潜心研究,发现长期以来人们对SHPAC病毒的认知其实是不准确的。SHPAC病毒应该分为两种类型,‘SHPAC’和‘SHPAC-r’,只有把这看似一种,其实不然的两种元素的病毒分别处理研究,才能有效的治愈身体疾病。换句话说到目前为止人们所感染的病毒并不是同一种,有些人感染的是SHPAC病毒,而有些人感染的却是SHPAC-r病毒,并且称纯白医院已经发明了彻底治愈SHPAC-r病毒的药物‘氢甲源’,氢甲源能够有效的产生抗体抑制病毒细胞扩散并且中和病毒元素分解最终排出体外。只是治疗过程相对比较漫长,需要持续为期六个月的治疗才能彻底治愈,加上氢甲源的制作原材料非常珍贵稀有,成本也极高,相对应的治疗费用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昂。 但是即便是这样,消息经由媒体网络传播开来的瞬间,还是犹如一记强力深水□□一般在人海之中顺利的“爆炸了”。一时之间纯白医院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一点也不算过分。纯白医院也不负众望的检查出了很多病人确实感染了SHPAC-r病毒,加上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很多人已经通过治疗痊愈出院的消息一传开,纯白医院已经成为人们眼中“救世主”一般的存在,这也难怪,哪怕是再有钱,或者是权位再高的人,在病魔的面前却是人人平等的。 高杉凝望着季梦雨半晌,有些转移话题的语气说道:“SHPAC和SHPAC-r病毒现在想起来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季梦雨身手拉平了衣角的褶皱,听见了高杉的话后不自觉的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当中,随即抬头望着高杉说道:“其实纯白医院在我印象当中是很神秘的医疗机构,关于纯白医院的信息除了SHPAC-r病毒的发现之外实在是太少了,感觉之前都是处于封闭的状态,连院内的教授和医生我也是最近才听说过的。” “在有真正的研究成果之前选择低调,这也可能是人家的风格吧。” 季梦雨右手摸了摸鼻子,耸了耸肩,没有说话,似乎是同意了高杉的话语,又似乎有些问题一时之间想不通的样子。 “你有没有发现,虽然解决了SHPAC-r病毒,接受治疗并且被治愈的人也不少,但是患病的人口比率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减少啊。” 高杉愣了片刻,一颗莫名的种子似乎悄无声息的种在了高杉的心里。随后他从异样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看了看左手手腕上汉密尔顿手表,“这些事以后再想吧,再不回去,你可就要陪我在这睡了。” “不是吧。”季梦雨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想看一看时间,发现手机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她叹了口气,冲着高杉无奈的笑了笑,将手机放进大衣外侧口袋了,右手拿起普通书包大小的酒红色双肩背包,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对高杉说道:“早点休息吧。” 季梦雨打开办公室的门,在高杉含笑的目光下走了出去。看见季梦雨走后,高杉打算继续回到刚刚的工作研究上面,可是一股莫名的感觉让他很难专心投入工作当中,到底是什么呢。 第4章 第 4 章 季安的个人资料没有难以理解的地方,所有的经历都像是系统早就编辑好的代码程序一样正确的运行工作。叶辰拿起桌子上的速溶咖啡抿了一口,眼睛时而眯起来,又睁开,放下咖啡杯的左手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嘴唇,这是叶辰正在思考问题的动作。 季安 1980年4月3日生于H市 1986年9月1日季安的亲妹妹季梦雨出生,季安6岁。 季向东:季安和季梦雨的父亲,生前工作是个体,独自开设了复印社。 刘敏 :季安和季梦雨的母亲,季向东的妻子,生前工作是同安制药厂旗下店铺的店员。 季安就读的是小学初中一体化的H市160中学,高考时因为成绩不好,所以选择了一所高等技术学校继续上学。季安和父母的关系很差。在季安十九岁的时候放弃了继续上学,也没有待在家里,他选择了离开家里到外面打拼工作。六年的时间,季安成为了社会上的混混,没有固定工作,经常打架斗殴,赌博。曾经因为酗酒,打架,聚众赌博而频频被关进拘留所。 2005年5月,季向东夫妇发生车祸不幸去世,留下十九岁的女儿季梦雨。季安得到通知后回到家中,并且一力承担起家庭和妹妹上学的费用。 2006年7月,季安(结束了各地打工生活)在恒达宏运公司获得了货运司机的工作。 2008年4月,季安与张梦瑶结婚。 2010年10月,因为妻子张梦瑶出轨导致两人离婚,事候季安曾在夜晚酗酒后试图报复,被季梦雨和张梦瑶拦下。 2012年3月,季安与秋芮恋爱,直到同年11月,秋芮死于季安家中。 叶辰看完手上的资料后顺手放在了办公桌上,上身用力的靠在微微向后倾斜的转椅上伸展了一下身体。随后叶辰端起了桌子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没有放糖,淡淡发苦的口感似乎还掺杂着一缕生活的复杂,“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喝这苦药般的东西”。叶辰每次喝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然后就是自嘲的一笑,再怎么苦自己也不肯放糖进去,仿佛是在有意识的惩罚自己一样,但是叶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随意的放下咖啡杯,身体稍稍向下滑,陷入沉湎当中。左手轻轻搭在桌子上,食指有规律的一上一下,轻轻撞击着桌面。右手则是在自己薄薄的嘴唇上不停的摸索着,似乎就要有什么重要东西从微张开的嘴巴里面出来似的。 叶辰结束了短暂的思考,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伸手拿起了放在季安资料左侧的文件夹,这次的主人公是秋芮。 秋芮:1986年7月10日出生于新阳县大民屯张村。 高中辍学后离开家乡来到H市。 2005年在H市长虹电器公司客服部门做电话接待员。 2007年在某个非法企业做销售,后因公司卷款潜逃离开。 2008到2009年在星梦夜总会做吧台小姐。 2010年开始在保时捷4s店做销售(中高档汽车品牌)直到2012年 看完手里的两份资料,叶辰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右手的食指像是在调戏一般的玩弄着自己的嘴唇。 写有季安和秋芮的两份资料只是大致记录了两人的生活曲线和职业选择。叶辰在脑海中加入了这两个新得到的情报再结合已知线索重新整理回忆了一下整个案发经过。其实在叶辰看来,整个案件的过程很简单,而且脉络清晰。季安和秋芮大概在九点钟左右的时间正在吃着晚饭(时间可能更早),随后,因为某件事情两人产生了分歧,开始争吵。接着因争吵太过激烈并且有物品破碎的声音,邻居李强夫妇决定报警,时间是九点十六分。警察赶到现场后,发现秋芮已经死在餐桌旁,而季安正在秋芮身旁,似乎是在清理现场,当时的时间是九点五十三分。秋芮的死因是脑部遭到撞击,加上被人捂住口鼻后窒息死亡,凶器是原本应该放在餐桌上的烟灰缸。虽然证据确凿,但是季安否认自己是凶手,声称自己大概在九点二十分左右曾因为愤怒出门,等到再回家的时候已经发现秋芮倒在地上。 叶辰回忆到这里,已经基本还原了案情经过,只不过思考似乎并未结束,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嘴唇自然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情杀?叶辰想起了张晓说起的事情,姗姗并没有准备相应的资料,看来应该是从季安身上得到的线索,但是还没来得及准备。叶辰的眼皮上两个突起的部分正在上下左右的不规律的转动着,左面的眉毛伴随着肌肉的牵动则会不时的向下微皱一下,或者向上轻轻的挑起,那感觉像是人在睡眠中做梦的样子,眼睛也是来回不停的转动,仿佛正在黑暗中寻找着甚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一刻也不能放松。 不记得谁说过,世上没有巧合的事情,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但是“巧合”难道不是“必然”的一种表现形式么,似乎那个案子发生的时候,叶辰也有过类似的思考。 算了,无论如何自己都要重新提审一遍季安,说起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季安本人呢。叶辰缓缓的睁开眼睛,由于长时间的闭目沉思,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淡蓝色,然后又恢复成正常的颜色。 叶辰向后挪动了凳子站起身,四下寻找着张晓和老杨的身影。果然,老杨正在办公桌旁跟同事说着什么,神情有些激动,像是隔壁家的老大娘在吹嘘自家儿子一样的表情。大家虽然都称呼‘老杨’,但他的实际年龄还没有叶辰大,只不过长得老了一些。老杨是属于那种偶尔会偷懒,胆子不大,可以说是有点胆小而且怕麻烦的人,但是为人很聪明,谨慎,办事能力也很强,很多事情叶辰交给老杨去办都是比较放心的。老杨平时最爱讲一些大家没听过的奇闻趣事,有时候叶辰也不知道那些故事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又或者是真假参半吧。 “你们知道新阳县吧。”老杨用极其赋有抑扬顿挫的语调冲着边上新来的年轻同事说着。不等同事回答,老杨继续说道:“我听当地的朋友说,最近几年,那边好像经常发生有女孩失踪的情况。” 老杨停顿了一下,眉毛拧成了八字形接着说:“说是全部都是失踪也不对,其中也有一些是很早以前就离家出走了,只是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而且我听说,似乎有人还发现了曾经失踪女孩的尸体,据说尸体很异常,不像是正常死亡,…..” “老杨,跟我去一趟审讯室。” 叶辰打断了正说到兴头上的老杨,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杨抬头看到叶辰,随机收敛起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冲着叶辰点点头,又拍了拍新同事的肩膀,站起身走了过去。 “叶副队,凌队让你过去一趟。”姗姗快步走到叶辰身边朝他说道。 叶辰挑了挑右眼的眉毛看着姗姗说道:“凌队?是现在么。” “恩”。 叶辰点点头,转身看向老杨。 “我们等一会再去。” “明白了,副队。” “好,姗姗你也先去忙吧,我现在就过去。” “恩,好。”姗姗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用力的揉搓过,似乎微微的有些泛红。 叶辰没有注意到姗姗的变化,说完就改变方向,朝凌队所办公室方向走去。 “凌队,你找我。”叶辰拉开凌义对面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靠向一侧,左手肘撑着扶手,凝望着凌义说道。 办公桌是朴实厚重的黑色实木材质,桌子上摆放着两个相框,里面的照片分别是在海滩和游乐园拍摄的,两女一男,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小女儿应该差不多有十六岁大,妻子则完全看不出来岁月在她脸上留下过痕迹一般,说是姐妹两个也没有人会不相信。桌子的一角放着一个笔筒,里面有一只黑色金属色泽的派克钢笔和两只碳素笔。中间放着老旧的二十二寸戴尔显示屏,一个杂牌黑色鼠标和同样是戴尔411的键盘。白色的电话机恒久不变的放在那里,像凌义这种生活在老时代的人来说,怀旧是种便于理解当下生活的手段之一。然而,白色老式电话机手柄上因为摩擦而褪色的地方似乎在宣告着谁才是这里最重要的存在。 上次摆在桌子上的勋章不见了,是放进抽屉里面了么?叶辰下意识的想着这个问题。 “雪阳小区的杀人案,怎么样,情况都了解了吧。” 凌义双手交叉的撑在面前的桌子上,瞳孔的深处犹如无垠的大海一般泛着深邃和智慧的光芒。 “没错,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现在正要去提审嫌犯。” 凌义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普洱茶。额头处的三道皱纹似乎刚刚被重新雕刻过一般又深入了一分。 “凌队?叶辰用试探性的口吻问道。 “和上次夜总会的案子一样,检查官已经申请公审,三天后正式开庭。说是开庭也不过是走一个形式而已,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应该会直接判刑。” 叶辰倏地坐直了身体,双眉皱了起来,眯着眼睛望着凌义,似乎面前的队长说了某种玄奥的话让他难以理解。 “和上次一样是什么意思。”叶辰轻轻抿了抿嘴唇说道:“您说的夜总会的案子不是我直接管理的,具体的很多细节我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三天是什么意思,这好像不合规矩吧,这次的案件我还没有进行深入调查,再怎么说也是一桩命案,怎么能这么草率。” 凌义放下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压低原有的声音说道:“和字面意思一样,三天之后开庭审理。” “可是……” 凌义挥手打断了叶辰的话,表情舒展开来,原本有如深深雕刻在额头上的皱纹也变得浅了一些,“小辰,你先别急”,然后面带微笑的望向叶辰说道:“这是上头的指示,至于我们,还是要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叶辰放松了直挺的背脊,向后靠在背椅上,虽然表情如往常一样没有变化,但是心里的疑问已经在悄悄的犹如云朵般慢慢膨胀繁殖。三天?为什么这么着急,叶辰不断的在脑海中重复这个问题,但是原本就弄不明白的问题不会因为站在原地思考的时间和次数的增多而自动解开,它只会盘踞在心里的一角嘲笑着你的愚笨而已。 叶辰凝神望着凌义。面前的这个男人对叶辰的影响非常的巨大,事实上叶辰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除了家人之外就是凌义了。 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叶辰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迎面有一个身材高大,表情狰狞的男人疯狂的冲叶辰跑过来,嘴里大喊着“滚开,别挡道。”叶辰此时不过是一名初中生,已经完全愣在当场,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高大男人顺势左手抄起水果刀大小的钢刀,右手迎面向叶辰右肩方向抓来。在叶辰看来,高大男人手中的小刀仿佛是死神的巨大镰刀一般散发出阴寒的气息。 就在高大男人马上要抓住叶辰的时候,身体忽然重心不稳,摔倒在离叶辰大约一米远的地方,此时叶辰才发现原来摔倒在地上的高大男人身后趴伏这一名身材中等(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的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高大男人被扑倒之后,完全陷入了癫狂状态,肾上腺素极度爆发刺激着高大男人,接着他猛的一转身,一只脚撑着地面,身体半蹲着,左手的小刀胡乱的向周围挥舞着,眼看就要波及到叶辰的时候,一只手臂就如同早就计算好了一样恰好挡在叶辰的身前,刀子划过手臂,血水顺着手掌滴落在地面上扩散开来。 手臂的主人毫不在意,立刻站稳身形,随后一脚登出踹在高大男人承载这全部重心的右腿上,高大男人一个踉跄再次摔倒在地上,穿警服的男人没有给高大男人第二次站起来的机会,瞬间扑向高大男人,伸手犹如钢铁制成的钳子一般牢牢的扣住高大男人的左手腕,刀子掉落在地发发出‘叮’的一声,随后就感觉左手被人控制住了肘关节再也无法动弹。穿警服的男人掏出别在腰间银白色金属手铐将高大男人两只手腕铐住,这时身后传来很多人跑动的脚步声,落下一步的警察们也纷纷赶到现场,最后控制住了高大男人。 “凌义,你怎么样,没事吧。”紧跟着凌义身后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跑过来,轻轻抬起凌义的手臂问道。 “张队,你也太夸张了,就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你这小子,都这样了还叫擦破点皮,赶紧的,王权,你赶快带着凌义去医院治疗。”张队长注视着凌义左手臂那已经有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禁眉头紧锁的说道。 凌义强忍着慢慢逼近大脑神经的剧痛感笑着摇摇头说,“我真没事,快看看这小伙子有没有受伤。” 张队转头,目光投向了叶辰,微笑着蹲下身子,双手扶住叶辰的双肩上下打量着,不知道是否看出了什么,随后点了点头说,“恩,很好,如果我是你可能早就坐地上哭起来了,呵呵。” 张队转头看着凌义,再看看凌义的伤口,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次多亏有你啊,要不然后果可不堪设想。” “哎呀,我也是吓了一跳啊,张队。”凌义像是松开了紧张和疲惫的阀门,一下子浑身无力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望向呆立在原地的叶辰。 “怎么样,刚才吓坏了吧。”凌义满脸笑容,伸手揉了揉叶辰的额头。 叶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凌义不放,眼睛眨也不眨,在叶辰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把刚才凌义英勇搏斗的一幕深深的刻印在了脑海最深处,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那却无疑成为了叶辰一生中最宝贵的记忆之一。 “自己能回家么。” “能,没事。” “这才是男子汉,呵呵。赶紧回家吧,叔叔们先走了啊。” “恩,叔叔再见。” 凌义抚摸了一下叶辰的头发,然后转身按着受伤的手臂和王权往医院方向走去。 望着凌义离去的背影,在叶辰的眼里毫无疑问那是英雄的背影,也似乎从那一刻开始,叶辰想着当一名警察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叶辰叹了口气,双手放在膝上,身体再次坐直起来。心里想着如果是夏天就能看见凌义左手小臂上的疤痕。 “我明白了,凌队。” 凌义嘴角微微翘起,摇头笑了笑。 “你小子脑子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肯定有一大堆问题。走吧,跟我去门口转转。 凌义说完也不等叶辰回答,起身向门口走去。叶辰回头望着凌义的背影,和小的时候一样,虽然瘦弱,但是却充满着力量的肩膀。叶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站起身来,跟在凌义身后。 警局的门口不算大,正门顶上的蓝,红,黄相间的警徽给人一种庄严,不容侵犯的感觉。大门口处停着一辆押解犯人的警车,在副驾驶旁边还有一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倚靠在车门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内院门口的石台阶上,凌义和叶辰并立站在一起。叶辰的身高有一米八三左右,从远处看去,身边的凌义就像是来自异国世界的矮人族一样,凭借着不屈的毅力爬上种族的巅峰。 凌义伸手掏出一盒玉玺牌香烟递给叶辰一根,为叶辰点上,因为身高的缘故,叶辰必须像接受皇帝的赏赐一般,弯下腰去迎接凌义手中的火焰。随后凌义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过了大概三四秒钟才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的郁结全都吹散一般,狠狠的吐出烟来。 “看见天上挂着的那东西了吧,虽然很无奈,但那就是咱们保命的东西。”凌义抬手,伸出手指了指天上类似太阳的圆球形发光体说道。 叶辰顺着凌义的手指抬头看见那颗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白色中混含的淡绿色的圆球,思索着凌义话里面的余韵。 根据叶辰的记忆,空中那颗有些低矮,形状酷似太阳并且散发着白色和淡绿色光芒的球体大约是在2011年国家研制出来可以缓解SHPAC病毒叫做“ZYG-x3”的东西。据说国家领导人在事态严重之前已经预测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于是有人提出了这个大胆的设想,有效的缓解SHPAC病毒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国家经过会议通过了这一项申请,开始召集国内外顶尖的生物学家,医学家和世界一流机械制造厂商合理研发了“ZYG-x3”。 ZYG-x3的研发过程就如同中国第一次自主研发“蘑菇云”时的情形一样非常的艰难。但是即便研制成功,想通过ZYG-x3散发的光芒普照整个神州大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到的只能是针对少数地区的照耀,才能有效的发挥ZYG-x3的缓解作用。 叶辰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对于ZYG-x3的原理构造以及如何发挥作用抵抗SHPAC病毒都不甚了解,但是单单从外表来看的话也已经足够冲击和颠覆人们的思想了。 ZYG-x3通过某种材料的缆线悬挂在空中,缆线的轮廓很模糊,仿佛像是电影里面,演员身上吊着的威亚在后期特效部分没有完全擦除导致画面穿帮一样残留着断断续续的模样。至于缆线另一端连接在什么位置,在一些介绍ZYG-x3的书籍资料上并没有详细说明,到目前为止普通人也只能凭借狭隘的思想去猜测它的工作原理。ZYG-x3在空中的位置比想象的要低一些,像是皓月当空的夜晚,在远离城市污染的山里的孩子历尽艰辛爬上附近最高的山坡之后,仿佛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月亮的光晕一样。但其实,它远比你想象的要远的多。ZYG-x3的形状设计成类似太阳的样子,这其实是很人性化的设计,目的就是为了让国人尽早的适应ZYG-x3的存在,脱离恐慌的情绪当中。 但是ZYG-x3因为能源消耗过于庞大,不能真的像太阳一样时时刻刻都浮在天上,毕竟只是像而已,恒古的太阳仍然是无法撼动的权威。ZYG-x3只能在每周一,周三和周五的早上七点到十二点才能开启,其余的时候就像是悬挂在天空中的钟摆一样,喻示着时间在不停的流逝当中。 似乎是有点跑题了,叶辰轻轻的吐出一口烟,晃了晃头,收回了有些飘远了的思绪。回过神来,重新揣摩凌义话里面的含义,但事实上这只不过是徒劳罢了,不明白的问题终究还是弄不明白,叶辰再次吸了一口玉溪烟,冲着ZYG-x3的方向缓缓的吐了出去。 “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凌义缓缓的开口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志和力量。有些人可以随意驱使自己的意志做出行为,有些人则不能。然而当自身的意志和力量之间的平衡被打破时,就会出现某种不可抗的阻力。也正因为这阻力,人们才能相对平安快乐的生活。” 叶辰收回望着远处的目光,低头思索着没有接话。凌义微微侧头望了一眼叶辰,随后转过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次的事并不是我的意思。是对是错我不清楚。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由你决定。” 叶辰微微压低了眉毛,额头中间浮现了一条淡淡的痕迹。 “凌队,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凌义有些意外的看着叶辰,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叶辰的肩膀。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就像你说的,时间方面确实不合规矩,只有这一点让我有些意外罢了。” 凌义忽然收起了笑容,目光正视着叶辰,表情严肃,带着一丝告诫的口吻对叶辰说道,“叶辰,你知道我们警察在查案的时候最忌讳的是什么。” 凌义说的虽然是问句,却没有丝毫疑问的口气。叶辰听出了凌队长话里的余韵,并没有开口回答,而是等待着凌义的下文。 “不光是你们,包括我自己也是一样,在查案的时候切不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一定要做出最冷静,公平的判断。因为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很容易会产生偏见。” 凌义放缓了语速,等待着自己的话语在叶辰的心理慢慢扩散,生根发芽。“偏见会蒙蔽你的双眼,使你失去最公正的判断,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略微顿了顿,然后开口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的话…你明白么。” “我......明白。”叶辰有一瞬间愣住了,随后默默的在心理点了点头,他当然深谙此中道理,一旦存在个人感情——□□类案件就是最好的证据——往往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但明白归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凌义的一番话点醒了自己,恐怕叶辰会毫无察觉的带着偏见去查这桩案子,最后结果如何,叶辰不敢想象。只不过凌队的话外之音确实让叶辰背脊一阵发凉,似乎是内心的记忆带着种种附着物苏醒了过来。 “恩,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刚才这些话只不过是我作为一名前辈对晚辈的告诫罢了。” “放心吧,我会慎重处理的。”叶辰利用短暂的时间调整好心态,象征性的摸了摸薄薄的下唇说道。他对凌义的话语深信不疑,犹如磐石一般无法撼动。” 凌义再次舒展了本来有些压低的眉毛,换上了和蔼的表情。 叶辰伸手把烟在身旁的垃圾桶上掐灭,转头对凌义说道,“凌队,我还想重新提审一次嫌犯,先回去了。” “你先去忙吧。” 叶辰点点头,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从警局内部,两名中等身材的警察压着一名还算是魁梧但并不高大的男人往守在大门口旁押解警车的警察那走去。男人上身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衣仿佛哀鸣一般随着男人的走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皮衣被绷的紧紧的,像是随时都会撑爆一样。男人下身穿着似乎是洗的有些褪色的浅蓝色牛仔裤和一双咖啡色的翻毛皮靴。男人的双手规矩的放在身前,手上还盖着一块深灰色的布料。那块布料在普通人眼中是极其惹眼的东西,是一种象征,它盖着的并不是双手或是靠在手腕上冰冷的手铐,它盖着的是一种人们对未知的,具有攻击性质的生物所产生的恐惧感。 叶辰匆匆的扫了一眼男人,脸型方正,有些偏大,五官像是配合着脸部的尺寸一般也都比普通人的大了一些。皮肤发黑,整个眼轮匝肌都肿的仿佛是高低不平的山丘一样,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排列着想要冲出皮肤的包围,很显然,被拘留的这段日子休息的并不好。 叶辰根据一瞬间的印象快速的在脑中记忆模块检索着男人的资料,随后轻轻的挑了挑右眼的眉毛,确认似的点了点头。男人名叫杨盛安,三十七岁,一个月前因重度伤人罪被刑事拘留,据说杨盛安被逮捕的时候还在洗浴中心内与人发生口角当中,性格极为火爆。后经过调查发现,杨盛安原名杨山,曾因在老家辽阳城“君诺酒店”因□□一名二十一岁少女被警方通缉,之后逃到H市改名为杨盛安。 男人的部分资料在叶辰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没有太大出入。现在自己的同事们应该是准备将杨盛安押解到人们法院接受审判。叶辰回过头,将杨盛安的事情暂时搁置到一旁,开始思考如何审讯季安。 一步,两步,正当叶辰迈出第三步的黑色圆头皮鞋行进的弧线还停留在半空中时,突然听到身后传出一声有些唐突惊叫声。如果把声音因式分解的话应该是三分恐惧,一分紧张和六分惊讶的比例。叶辰快速回过头来,记忆最深处的密码锁仿佛是被人破解了似的,一张熟悉的面孔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 一阵微风略显匆忙的刮过空中,摇曳着树木的枝条。微微泛黄的叶子一片一片的从树上掉落,散在地上,像是一幅象征着季节的彩色油画一般发出深秋已然到来的信号。 第5章 第 5 章 季梦雨进门后随手将钥匙挂在端坐在鞋架上,伸出一只爪子仿佛在示好似的柠檬黄色陶瓷小猫的脖颈上。然后脱掉米色大衣,径直走到客厅的圆形双人沙发旁坐下,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样将身体深深的埋进沙发里,十指交叉,手臂伸直放在自己修长纤细的大腿上一下不动,目光呆呆的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指针指向三点零五分的黑色边框挂表出神。 季梦雨的住处距离她工作的医院很近,走路的话单程大概在十五分钟左右,有时候会因为突然想吃甜甜圈,就会绕路到附近的一家名叫‘36c+蛋糕店’去买甜甜圈。蛋糕店的老板对季梦雨印象很深,因为每次她来都是买同一种蛋糕,从来没买过其它的东西。从蛋糕店回家只会耽误大约五六分钟的时间,季梦雨不是一个喜欢没事出来闲逛的人,现在的住所对季梦雨来说是再合适不过。 墙上的黑色边框挂表正在发出秒针转动时特有的‘嗒,嗒’的声音。房间里的一切摆放设施被整理的井井有条。门口左边是开放式的厨房,只不过有一道玻璃墙把客厅隔开而已。水池的墙上是白色的橱柜,碗盘摆放的整整齐齐,橱柜里面的油盐酱醋,各种调料配料一应俱全。餐具都是单人份的,还有一些没有打开包装的储存在下面的抽屉里。季梦雨对厨房的满意度很高。“只是如果面积在大一点的话就更好了”,季梦雨每次做饭的时侯就会有这种想法。 客厅和厨房几乎是一体化的,这样设计似乎是为了让房间整体看起来可以更大一些。在浅棕色麻布沙发的对面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深卡其色烤漆茶几。深卡其色茶几有季梦雨小腿高,上面放着一些专业的医学参考书和笔记本,几乎每个本子里面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因为季梦雨平时吃饭都喜欢在茶几上,边吃饭有时还会边看一些参考资料,所以客厅里并没有摆放似乎理所当然应该存在的餐桌。 茶几的对面的电视柜上有一台与房间格格不入的四十六寸4k高清液晶电视机和一款老旧的惠普P530笔记本电脑,电视机是房间主人在出租房子前所买,本来是想搬到新家里面,后来因为和电视厂商发生了一些纠葛而暂时搁置。季梦雨虽然平时不怎么看电视,但也并不讨厌它的存在,索性就一直保留到了现在。至于笔记本电脑则是季梦雨的父母生前为了庆祝她升上高中而送给她的礼物。在电子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这款笔记本电脑可以算是古董级一般的存在,但季梦雨实在不舍得将它丢掉,放在明显的地方,看看就好。 人在发呆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掉时间仍然在持续流逝的事实。墙上的挂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三点二十分,季梦雨轻微的调整了一下深埋在沙发里的坐姿,弯下腰,伸手脱掉穿在脚上的白色棉质短袜,将漂亮嫩白的双足裸露在外,只是在目前阶段并没有哪个幸运的男人能目睹此景。随手把袜子丢在一旁,此时的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去有条不紊的整理这一切事情。季梦雨抬起双脚踩在圆形沙发上,双手环抱起小腿,身体前倾让头轻轻的靠在膝盖上,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丝毫没有想要起身的迹象。 沉浸在回忆当中,季梦雨忘记了身体的疲惫,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季梦雨不断的用心灵的指尖去摩挲那时目睹的情景。生命的终结。人比想象中的要脆弱的多,然而幸运的人并不会发现这一点。 算了,想在多再没有用,季梦雨在心里想着。虽然现在还得不到答案未必将来不能,一切都在进步,医学也在进步,没问题的。但这莫名的心慌感又是怎么回事,似乎并不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那又是什么呢。难道是单身太久了产生错觉了,不可能吧。想到这,季梦雨自嘲的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一个人的生命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并不是创造生命,那是夫妻该干的事儿。 季梦雨轻轻的抬起头,视线在自己的双脚上审视,可爱的脚趾像是魔幻里的精灵一般,随着音乐来回跳动,美丽而灵动。随后,她再次甩甩头,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去管被丢在一旁的袜子,径直走进身后的卧室里。一张单人床,一个淡粉色的衣柜,一个床头柜和一个白色的储物柜就是卧室内的所有摆设。床头柜上放着一台电子表和两本小说,一本是《擦肩而过的你》,一本是《太阳黑子》,两本书虽然风格迥异,但都属于悬疑小说,夹在太阳黑子中的书签喻示着书还没有读完。 季梦雨拉上窗台的黑色窗帘,脱下衣服和裤子,只留下内衣,完美的身体曲线暴露无遗,微微隆起的胸部似乎还有一些成长的空间。打开储物柜的抽屉,从中挑选出即将要换上的内衣裤,然后走进卧室内的洗手间里。浴室和洗手间在同一个空间。季梦雨站在洗手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头发有些松软稀薄外并没有差强人意的地方,想着想着,她不禁开始羡慕将来能够得到这幅身体的某个男人起来,说羡慕也不完全正确,只是再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来形容心里的感觉。 抬起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别想稀奇古怪的事情”,季梦雨面对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然后熟练的把头发盘起来,脱掉身上仅剩的粉白色内衣裤,走到淋浴头底下。伸手打开显示热水的触摸板,在电子触摸板上面将水温调整到了数字40。浴室内有一个一米三长,四十五厘米宽的白色浴缸,季梦雨有时会泡在里面舒舒服服的享受水的温柔,可今天她太累了,只想着快点躺在柔软的床上睡上一觉。大约等了十秒左右,淋浴开始喷出水花,洒在季梦雨裸露的身体上,熟悉的水温让她感到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舒适感。她仔细的清洗身体每一个角落,让自己尽可能的暂时遗忘所有的不快,沉浸在连绵不绝的舒适感当中。 一个小时之后,浴室内水流的声音戛然而止。居然忘了开空调,当季梦雨从浴室走出来时不由的打了个寒战,皮肤受到大大低于人的正常体温的刺激,季梦雨觉得似乎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暗自埋怨了一句自己愚蠢,双臂紧贴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换好睡衣,接着犹如小白鼠一般迅速的钻进被窝里。等到身体终于适应了外界的温度,她才把头悄悄的露出一半,仿佛温度是调皮的孩子一般,会因为发现了有她的存在而再次降低原有的温度。 似乎是觉得安全了,季梦雨把头全部露出来,凝视着头顶白色的墙面,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强忍着对寒冷的害怕,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客厅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酒红色双肩包,打开拉链拿出里面的手机和充电线,接着快速放下双肩包,头也不回的跑回卧室一头钻进被窝里。 做完这一切后,季梦雨松了口气。极其小心的拿出手机,轻轻按了几下在手机正面最底下的圆形home键,没有反应,果然是没电关机了。季梦雨插好手机充电线,将手机放在右侧的床头柜上,再次回过身来,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只有圆圆的脑袋露在外面,像是一颗地里的白萝卜一样,让人想把她从被里面给□□。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这是季梦雨凝望着屋顶的墙面,像是在视线即将要融化洞穿厚重的混凝土墙壁的最后一刻,思考得出的结论。以我目前的能力和经验,想要讨论连专家都不能解决的问题还太早了,这跟好高骛远没有区别,季梦雨如此想到。她很明白自己进入了一片没有尽头的误区当中,如果不能及时回头,那就只能在黑暗中挣扎一辈子,从此再也无法突破自我。 季梦雨缓缓的闭上双眼,黑暗中微弱的亮光渐渐的黯淡下去,内心逐渐安稳了下来,慢慢的平缓无波,一股倦意席卷而来,意识开始涣散,最终进入了沉睡当中。仿佛是受伤的孩子被父母温柔的安慰一样,渐渐的忘却了悲伤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转化的过程只能由季梦雨一个人来完成。 微风悄无声息的掠过已经泛黄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玻璃和窗帘投射在床的一角。季梦雨睁开了还有些朦胧的双眼,四肢用力的向外伸展,狠狠的抻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用力的扭动上身和脖颈看向床头柜上摆放的电子表,六点二十分,季梦雨像是念咒语一般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电子表上的时间。 “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啊,果然昨天还是太累了么。”季梦雨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又继续在床上翻滚了五分钟后,才在6:25时拉开了如同千斤般重的被子,然后像是深陷在潮湿的泥地里一样,吃力的坐直了身体。双脚伸到床下,闭着双眼,试探性的摸索着粉白色拖鞋的方位。确定好目标之后,犹豫的穿上鞋子,缓缓的站起身,眼睛半眯着走进洗手间,顺手关上门,接着大约二十秒之后在门外听见了哗哗的流水声,喻示着战斗结束的声音。 十分钟后,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季梦雨走出来,脸上的倦色一扫而空,看着窗户上微微透过的阳光,似乎是确认清晨就应该如此明亮一样点了点头。打开衣柜,迅速换上了一套有些厚的灰色耐克运动服,白色耳机的另一头连接着一款精致的小米MP3,选定了自己喜欢的歌曲,在带着一丝寒意空气的威胁中,走出了房门。 季梦雨平时有晨跑的习惯,和往常一样,在楼下空地处简短的做了热身运动,伸展和甩动身体四肢。调整了耳机的角度。然后开始先沿着小区内部跑上一圈,充足的准备之后跑出了小区的大门口。 季梦雨调整着呼吸的节奏,匀速跑在熟悉的街道上。现在时间还早,除了早早出来摆摊卖早点或是卖菜阿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同样在清晨跑步的人,但是从不打招呼。 再往前就是商业区了,季梦雨边跑边想着,看了看MP3显示的时间,七点整。预定时间已经过半,季梦雨开始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晨跑的习惯呢,其实季梦雨曾在四个月前看过一本不知名的女性健康杂志,上面说很多女孩因为工作原因,长时间的坐在办公室里,导致身体变形,浮肿,臀部肥大,就算是再瘦的人,虽然不会因此长肉变得肥胖。但是骨骼也会发生形变,整个人状态不佳,皮肤会提前进入老龄化状态等一系列问题。季梦雨身为一名医生,自然可以分辨出杂志上某些言语虽然听起来有道理,实则没有科学依据。但从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女孩的角度来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绝不会以身试险。足够的运动量是唯一的解决途径,季梦雨便在不知不觉间养成晨跑的习惯。 回到家中,脱掉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舒服的洗了个澡,打湿的头发不用急于吹干,先晾一阵再说。拿出两个放在冰箱里的鸡蛋和一袋纯牛奶。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白色陶瓷碗放在一边,再在小巧的不锈钢锅里放入一半量的自来水,然后放在火上等待烧开。将纯牛奶倒进易拉罐大小的玻璃杯中,放进锅里加热,之后拿出玻璃杯,把生鸡蛋放进已经烧开的锅中煮成大约七分熟,随后小心的用筷子分别夹出来放进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碗里。最后拿着玻璃杯和碗走到客厅,将东西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坐在身后的米色圆形沙发上,准备品尝这似乎极其美味的早餐。 拿起茶几上的黑色遥控器,轻轻的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发丝,熟练的别再耳后,用遥控器对准电视的某个角落,按住了开机的按钮,随后将电视遥控器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似乎那黑色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被拿起过一样。电视里正在播出的是一档卖防污染口罩的电视邮购节目,放下遥控器的季梦雨并没有再抬起头,或者调换电视台,而是翻开了放在茶几上的参考书开始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似乎在季梦雨眼中,电视的作用只不过是一个制造气氛的辅助性道具,只要能发出声音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不需要任何实质性的节目和漂亮的画面。 端起盛放着纯牛奶的透明玻璃杯,咕嘟咕嘟猛的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舒服的靠在沙发上,眯上眼睛,嘴角翘起,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嗜酒如命的人,在结束了夏日忙碌的工作之后,回到家,打开冰箱,拿出一罐青岛啤酒,畅快的一饮而尽时漏出的幸福表情。 再次喝了一小口,才很犹豫的将装着还剩小半杯牛奶的玻璃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正当季梦雨准备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卧室里忽然传出有些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季梦雨像是没有玩到玩具的小孩子,撇了撇嘴,无奈的站起身走向卧室。 手机铃声有节奏的发出声响,另一头插着充电线。虽然之前已经关机了,但当电池充到一定量的时候就会自动开机。季梦雨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高杉的名字。怪了,高杉基本没有在这个时候打过电话给自己,而且现在才七点四十分,再加上昨天熬了一宿,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喂,高杉。”季梦雨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客厅走去。 “小梦,你看新闻了没有。” 季梦雨听着高杉省略了寒暄的话,似乎语气有些不对劲,说不好哪不对,但季梦雨能听出来那一丝不和谐的韵味。 “没有,怎么了。” “现在去看一下,事情等会再说。” “好,你稍等一下。” 季梦雨知道高杉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快步来到客厅,找到新闻节目花了一点时间。 “好了,我找到了,到底怎么回事。”季梦雨胸口处莫名的感到压抑,说不清楚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仿佛是被无线电控制的一般,说来就来,毫无征兆。 “你先看看里面报道的小区,是不是你哥住的雪阳小区。”手机里传来高杉的话语声,像是极度压抑自己的情感不让外泄一样,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 季梦雨此时心里‘咯噔’一下,高杉说话绝对有他的用意。季梦雨直直的站在原地,一只手垂在身体一侧,另一只手本能地放在了胸口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电视里面播出的画面。 “在我身后的雪阳小区于昨晚九点五十分左右发生一起杀人命案。”电视画面里一名身穿黑色套装的浅棕色长发女子正面对着镜头,用清晰明朗的声音陈述事件的经过。 “昨晚警方赶到的时候抓住了一名疑似嫌犯的男子,季某。而死者名叫秋芮,是嫌犯季某的女友,两人目前是同居关系。到底凶手是不是季某以及凶手为什么会杀死秋芮,原因尚不明朗,我们会进一步跟进调查,本台记者,安安为您报道。” 画面停留大约两秒之后,切回了新闻演播厅。 季梦雨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下嘴唇处已经出现了不自然的深红色。身体轻微的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险些掉落在地上。季梦雨缓缓的坐在沙发上,努力控制颤抖的手臂。双手的手指交叉紧扣放在大腿上,身体弯曲,低下头闭上眼睛,依靠仅剩的理智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一阵静默,季梦雨仍然闭着眼睛。此时,她需要用尽全身力气去理解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嘴角深深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仿佛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季某,季某是谁。季梦雨思忖着电视里,年轻的女主播说的话。自己的哥哥住在雪阳小区,自己也经常过去,只是后来哥哥和女朋友同居了之后就很少过去了。没错,女朋友,叫什么来的。季梦雨开始在记忆的墙壁上找寻哥哥女朋友的名字。当然,这不过是她的一种自我逃避而已,抛开季梦雨自身的超强记忆力不说,平时经常接触的哥哥的女朋友连名字都记不清,基本是概率为零的事情。 秋芮,没错,就是秋芮。虽然季梦雨并不喜欢秋芮,但是她确确实实就是叫秋芮这个名字。这么说季某肯定是自己的哥哥季安。想到这里,季梦雨只觉得周围的景物开始变的模糊,一切都异常的安静,只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发出犹如暮鼓晨钟一般‘砰砰’的声音。 “小梦,小梦,你还在么小梦。” 没有来得及挂断的手机里传出高杉焦急的声音。季梦雨回过神了,周围的景色开始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伸手捡起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地上的苹果手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狠狠的贴近自己的耳朵。 “怎么办,高杉,那个是我哥。” 季梦雨觉得跟高杉说话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言语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放心,没事的,一切都有我在。你先别急,在家别动,等我过去,明白了么。” 季梦雨像是在跟高杉面对面的谈话一样用力的点着头,说道,“好,我知道了。”季梦雨从来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如果发生事情的当事人是别人或者是自己,她都能以绝对的冷静来处理问题。只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挂断了电话,季梦雨保持原来的坐姿等待正赶过来的高杉。无意识的瞄了一眼手机屏幕,突然发现在挂断电话之后,屏幕上显示了有不下五条的未接电话,而且所有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季梦雨凝望着手机两秒中之后做出肯定的判断,这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从没见过。然而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本来已经恢复平静的双手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猛的吐出来,如此循环了三次深呼吸后,季梦雨拿起电话,回拨了未接来电。‘嘟…..嘟…..咔嚓。’季梦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样。 “喂,你好。”和季梦雨猜想的一样,陌生女人的声音,至于为什么连女人也想到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喂,我是季梦雨。”季梦雨明确的感觉到,只要报上自己的名字,对方自然就会说明情况。 果然,手机的另一头,陌生女子显然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用与之前不同的语气向季梦雨说道,“是季梦雨小姐吧,我们是辽城刑警大队H市第一分局。您的哥哥季安由于涉嫌一桩命案已被警方逮捕。希望您能够过来一趟协助调查。” 季梦雨即便是早已有了准备,但真正听到了这番话还是无法控制的大脑一片空白,稍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放在眼前看了看,像是一个从未见过手机的人,望着手中白色的会发出声音的东西,眉头紧蹙,满脸诧异的表情。 再次将手机放在耳旁,无视掉听筒中传来的陌生女子询问的声音,对着话筒说了声,“好,我知道了。”之后,便挂断了电话。回到卧室穿好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和一件乳白色毛衣,随手抓起了昨晚脱下的米色妮子大衣,快步走到门口,拿上放在鞋架上的陶瓷小猫脖颈上的钥匙。缓缓的回头望了一眼屋中的一切,片刻后,转身打开了房门。 第6章 第 6 章 雪阳小区命案发生的当晚,安安正伏案写着一篇关于当地少女失踪案的报道。昏暗的光线照在安安的脸上显得格外迷人。保存好文档,轻轻地合上索尼笔记本电脑。晃了晃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时不时的发出细微沙粒摩擦的响声。点上一根ESSE牌女士香烟,盘腿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吸了一口,随后缓缓的吐出来,有些疲惫的看了一眼戴在右手腕上的玫瑰金色宝格丽牌女士腕表,时间是九点五十五分。至于手表的来源问题,安安有些混淆,不记得是哪个有钱的家伙送的,不过,既然送了就戴着,管他是谁呢,安安一边抽着烟,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掐灭了香烟,安安起身走到卧室的靠在墙上的大镜子对面,努力做出挺胸抬头的姿势,似乎这样做就能使身高在增加一分似的。叹了口气,接着摸了摸自己高挺的胸部,再轻抚了一下长及腰间的浅棕色头发,仔细端详了片刻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开心的事情。 此时放在桌子上的小米手机像是回应着安安的心情一样响了起来。安安拿起手机,接起电话之后将电话调到免提状态又放在了桌子上,一面大声说话,一面开始整理明天工作需要的东西。 “喂,妈。”安安继续手中的动作,随口说道。 “安安,现在还忙么,有没有时间说话啊。”电话另一头传来关切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哎呀,不忙,不忙,你说吧,怎么啦。” “我没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好长时间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瞎说,前天才打过电话,哪来的好久没听到声音。”安安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道。 “是吗?我年纪大了,最近总是记性不太好。” “没有没有,你记性最好了,你一点也不老。” “哎,妈是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结婚那天。” 安安在心里思忖着,中套了,果然是有目的的。我说最近几天打电话总是传递出一种岁月不饶人的感觉,原来是在这铺垫呐,老人家还是不要太有文化的好。 “说啥呢妈,当然能了。”安安语气敷衍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电话里中年女人的声音显然是来了兴致,“怎么,安,听你这口气,有男朋友啦。是做什么的啊,家庭怎么样,父母都是干什么的。” 安安感觉一阵头疼,想着还是赶快挂断手机的好,要不然非得被烦死不可。 “妈,我这还有事呢,明天着急用,先不说了啊。” “你这丫头,刚才不是还说不忙,怎么…..” 嘟…..嘟…… 安安毅然决然的挂断手机,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还记性不好呢,你可记的比谁都清楚。” 正当安安准备舒服的洗个澡时,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安安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受到了铃声无痕的摧残,双手握拳,抬头看着屋顶上的墙壁,经过短暂的抓狂和发泄之后,安安终于恢复了平静,拿起手机,看也不看的说道,“妈,又怎么啦,男朋友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行吗。” “那个,老大,我是杨卫。”手机里传出有些诧异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安安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语气淡然的说道,“啊,怎么了?” “老大,你没事吧。”杨卫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没事,你说你的。” “哦,好。” 杨卫停顿了片刻,“是这样的老大,刚才接到的最新消息,雪阳小区十五分钟之前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还不明确,警方已经在调查当中了,我们怎么办。” “雪阳小区?”安安反复的小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在她的印象里,这应该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下意识的看了看右手腕上的宝格丽腕表,十点零五分,十五分钟之前也就是九点五十分左右的时候,真是不太平啊。 “老大,老大。”杨卫提高了音调对着电话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带着东西到现场等我,我现在马上出发,把地址发给我。”安安结束了短暂的沉思,立即做出回应。 “明白,我这就过去,老大,等会多穿点衣服,今天晚上冷。”安安在杨卫的心目中是他实实在在认可的老大。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头脑聪明,办事果断,利落,有手段,而且出现问题的时候总是第一个担起责任,这有时候让身为男人的杨卫无地自容。只是杨卫能看得出来,自己的老大虽然很爱自己的职业,可是现在她并不开心,具体是为什么,杨卫自己也说不明白。 “好,你也是。”安安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再次拿起桌上的ESSE香烟,用式样时尚的ZIPPO打火机点上一颗,深深的吸了一口,像是让烟在体内游荡一阵似的挺起了身体,然后缓缓的吐出一缕慢慢扩散的白色云雾。抬起左手,伸出食指绕着自己的浅棕色头发一圈一圈的转动着,脚下来回踱步。 此时的安安早已恢复了冷静,开始整理自己得到的信息。因为职业的关系,像这种突发事件安安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次,经验的老道虽说不能和那些入行十几二十年的‘老狐狸’相比,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电话传来提示音,是杨卫发地址过来了,安安不用看也知道。吸完最后一口,掐灭香烟,迅速换上稍厚一些的深蓝色牛仔服和对应成套的深蓝色紧身牛仔裤,拿起手机叫了出租车,输入了刚刚得到的雪阳小区地址,快步走到门口,穿上一双白色绿边的阿迪达斯厚跟运动鞋,在昏暗顶灯的映衬下出了门。 安安站在雪阳小区的门口四处观望,果然已经有警察在做着疏散人群封锁现场的工作。而且周围还有一些散发着记者‘气味’的人物。安安经常用所谓的‘气味’来分析和判断别人的工作,职业,包括危险的人物和安全的人物也可以通过气味来判断。只不过那到底散发着何种气味安安说不清楚,她身边的人也不明白,认为那不过是一种敏锐的直觉,一种类似第六感的东西。但是安安自己很明白,绝不是那么回事,就是单纯的气味。 “老大,这边,这边。” 安安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杨卫穿着洗的有些掉色的浅蓝色牛仔裤和一件长款的黑色棉袄正冲着自己招手。 确定好杨卫的方向,安安迈开脚步走了过去。杨卫站在路旁的台阶上,身上挂着一台佳能7D照相机,脚边还放着一个黑色的挎包,很大,应该是摄像机和一些应急的装备。 “从公司过来的?” “恩,有些工作还没做完,就耽搁了。不过幸亏没回去,要不然还得跑一趟。” 安安上下打量着杨卫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一股无名火从胸中涌出来,望着杨卫,撇撇嘴说道,“站那么高干什么,显你高啊,下来说话。” 杨卫愣了一下,随后便了然了,乖乖的从台阶上走下来。 “傻笑啥呢,快说说现在什么情况了。”安安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脸颊说道。 “哦,好。”杨卫赶紧收拾脸上的表情,回忆了一下全部过程,快速的进入工作状态。 “是这样的老大,我在公司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了,所以我们了解的情况基本没有多大差别。” 杨卫顿了顿,然后向前靠近了一小步,接着说道,“不过,我刚才有跟门口那几个同行打听了一下,虽然都说的含含糊糊的,但还是听到一些消息。” 安安轻轻挑了挑眉毛,舔了一下嘴唇,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望了杨卫一眼。“哦!什么消息。” “小道消息。据说警方在赶到现场的时候,当场抓获了一名疑似凶手的男子,听说,案发现场就是嫌疑人的住处,而且死的人正是嫌疑人的同居女友。” 安安先是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暗自皱起了眉头,一脸怀疑的看着杨卫,半晌后说道,“你能确定吗。” “恩,不好说,毕竟都是听说的,怎么了,老大。”被安安这么一问,杨卫也开始怀疑起来,但是丝毫没有头绪。 安安点了点头,用右手食指轻轻的转动自己的长发,低头沉思起来。 如果和杨卫说的一样,那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安安暗自想到。 警察赶到现场的时间,这点很奇怪。雪阳小区属于纯正的住宅区,附近除了一个公园之外并没有什么娱乐场所,所以,这个时间在外闲逛的人应该不多才对。除非有人看见凶手正在行凶,马上打电话报警,否则警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抓获凶手。 安安的眉头依然性感的向眉心集中着,抬头看着几乎纯黑色的天空,几颗星星像是在玩游戏一般一闪一闪,若隐若现,具体安安是在看着哪颗调皮的星星恐怕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 紧接着皱起来的是安安的鼻子。抓了抓头,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来回踱步。 算了,越想越乱,等多了解一些情况再想也不迟。 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应该是案发地点。如果在自己家里行凶,那么之前的推论就不成立。有人会把自己的居所作为行凶地点么,没错,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这样,太容易留下线索和破绽。但如果凶手是在极其暴怒的情况下,失去冷静意外杀人呢,的确有这种可能。杀人这种行为通常都是在负面情绪达到顶点时的行为,很难想象是有计划性并且冷静的,以为人一旦度过了情绪峰值的时候,大脑就会开始思考利弊得失,很少有人能在已经失去怒气的情况下依然准备行凶,除非是受过专业训练或是经历过某种特殊的事情,否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第三点。安安用力晃晃头,让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第三点实在太过牵强,怎么想都不对,不想也罢。 “老大,你没事吧。”杨卫看着安安有些反常的举动,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事。”安安摇了摇头说。“还打听到什么了。” “别的就没有了,其他人也都是一知半解的。”杨卫稍稍把注视安安的目光移开了些,脸上流露出惭愧的表情。 “恩,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安安看出了杨卫的心思,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在这干站着也不是办法,跟我去那边看看。”安安伸手指着包围雪阳小区墙壁旁的小路说道。 “老大,咱们去那干什么。” “没什么,但总比站在这强,别废话了,走吧。” 安安说完便不再理会杨卫,抬腿往围墙边走去。 杨卫知道安安的脾气,也不再说话的跟了过去,只是安安的用意是什么,杨卫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 安安指的地方离她们原来所在的位置不到一百米,没走几步就来到了墙壁外侧的小路上。安安仔细的观察四周,再往前走一点有一个小区的卫生所还开着灯,里面堆放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木料,油漆也像是没干的样子,应该是不久之前才建好的。大门朝外,是对外开放的。安安仔细向卫生所里面望了望,发现里面没有直接通向小区的门,也就是说进去和出来都必须经过这道大门才可以。卫生所大概有一层半楼那么高,在屋檐处还装有一个白色摄像头,只不过摄像头对准的位置有些奇怪,看来应该是经常有人在卫生所门口和周围违章停车才安装的摄像头吧。 安安再往前走了几步,过来卫生所灯光照色的区域之后,四周变得死寂般一片漆黑,就连站在身边的杨卫也只能看见一个犹如影子一样的黑色轮廓便已经是极限了。 努力望了望前面,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再看的东西了。 “回去吧,前面什么都没有。”安安叹了口气转身说道。 正当安安准备往回走时突然听见了衣服摩擦某种东西发出的莎莎的声音,而且声音好像就在不远处。 安安顿住了脚步,身体微微向前倾,半眯着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实在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奇怪的是安安仿佛是受到了远古某种法术的召唤一般,怎么也无法就此离开。 “杨卫,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儿。”安安往杨卫身旁靠了靠,伸手挽住杨卫闲置的手臂问道。” “没,没有啊。”杨卫被安安突如其来的问题和动作吓了一跳,才有些奇怪的说道。 “肯定有东西,往前走一点,走慢点。”安安语带怂恿的冲杨卫说道。 “哦。” 杨卫没有办法,只能听从安安的指示一点一点的向前面走去。可是还没走几步,安安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不知名生物一样发出一声极具感染力的尖叫。 杨卫吓了一跳,脚步同时顿住了。安安把头贴在杨卫的肩膀上,抬起右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右前方墙角的地下,然后瞬间缩回了手,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安安此时的表情。 杨卫顺着手指的方向定睛凝视,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这是表现男子气概的最佳时机,杨卫壮着胆子向前走了过去,当走到黑影跟前的时候杨卫才发现,原来是一名流浪汉在这里睡觉,那声音正是流浪汉翻身时候的声音。 安安此时也已经看出了流浪汉的身形,僵硬的身体顿时松垮下来,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丰满的胸脯,猛的将提在胸口的气呼了出去。 “走吧老大,就是个流浪汉。” “先等一下。” 安安恢复平静后,总有种挥之不去的错觉。这个人好像不仅仅是今天才睡在这里,这是直觉,没有任何根据。安安不知道这件事情对自己有什么实质性的含义,但总觉的应该问这个人点什么才行。 安安站在离流浪汉两米之外的地方,犹豫了片刻,随后抿了一下嘴唇,双手合十在胸前,凝视着流浪汉的方向开口问道,“您好。” 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安安的声音在传递的途中被人用真空袋隔开了一样。 “您好,您睡了么。”安安不死心继续问道。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安安微微皱了皱鼻子,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张一元的零钱和一张五十元的现金。 “你去看看他睡着了没有,如果没睡就把这个给他。”安安拉过一旁的杨卫,将五十元的现金放进杨卫手中。 杨卫无奈的点点头,面带怀疑的走到流浪汉身前,仔细看了看,接着在流浪汉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将五十元现金放在流浪汉身边,转身回到安安身旁。 流浪汉显然是听见了杨卫说的话,猥琐的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接着视线停留在了安安的身上,虽然看不清楚,但安安妙曼的身姿和丰满的胸部却已经在黑暗中凸显出独有的轮廓,让人浮想联翩。 安安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一种男人独有的灼热的视线,而且丝毫没有任何顾忌。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还有心思想那些事情,男人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安安犹自想道。 此时流浪汉完全坐了起来,迅速的拿起面前的五十元现金,看也不看的放进那不知道是破损还是口袋的布块儿里,低着头,头发披散在脸上一绺一绺的,像是粗制滥造的麻绳一样,不堪入目。 “有,有什么,事,事么。”流浪汉断断续续的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含糊不清,似乎是许久不曾和人讲话,舌头和包括口腔部位的肌肉已经渐渐的开始萎缩,退化了。 “你一直都睡在这么。”安安不准备多说废话,一只手顺势抓着杨卫,单刀直入的说道。” 流浪汉仿佛是在努力理解安安话里的意思,浑身抖动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沉默了半晌,最后依旧低着头,斜眼瞥向安安说道,“额,基本,基本都在,除了需要的时候。” 流浪汉所说需要的时候应该是需要吃饭,乞讨,上厕所等生理需要的时候,也就是说其他不需要的时间会一直在这里‘休息’才对。 安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今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再次的沉默,流浪汉依然在用他独有的方式解析安安话语的意思,这次的时间要比上一次稍微长了一点,似乎这次的问话更加深奥难懂了一些。 终于解析完毕,流浪汉张了张口,有些吃力的说道,“没有,发现什么。” 安安抱有的一丝幻想被面前衣衫褴褛的男人用话语击碎了。撇撇嘴,刚想就此离去的时候,又传出了流浪汉的说话声,这次没有人问话。 “其实今天我也是刚回来,比,比你们快不了多少。但是在前,前几天确实有。”流浪汉经过多次的对话,似乎语言功能渐渐复苏了一半,说话变得流利了许多。 “哦,什么事情。”安安被勾起了兴趣,抬了抬细长的眉毛说。 “其实也说不上奇怪,就,就是前几天的时候,总有人在晚上,差不多,恩……,现在几点了。” “十点四十。”安安仔细的看了一会手腕上戴的宝格丽牌手表说,她明白时间对于这位男人来说不过是一种名词而已,至于真正的含义似乎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恩….恩….那就是。”流浪汉的手在身体上下不断摸索着,似乎在身体某处就藏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恩,对,应该是一两个小时之前,对,前几天的时候,总有人在一两个小时之前从这面墙壁翻过来,就是我身后的这面墙。”拿人钱财,□□的本能反应使流浪汉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哪怕是再卑微的人也需要别人的认可。 安安瞬间眉头紧蹙,眼睛眯起,放开抓着杨卫的手与另一只手紧紧的环抱在胸前,毫无征兆的背脊一阵发凉,一个猜想浮上脑际,使得安安下意识的像是感觉到了寒冷一样抖了抖身体。 这真的不是自己胡乱的揣测么,安安内心开始活络起来,身体上前一步追问到,“你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 流浪汉用力抓了抓犹如劣质麻绳般的头发,抬头看着天空,嘴巴张开发出‘啊,啊’的□□声,似乎这是他在思考时所要用到的步骤。 从艰难的回忆中抽出来,低头垂目,语气不自信的说道,“具体,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但是最少也有三次,恩,没错,我最少看见三次。” “你能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么。” “太黑了,看不清。” 安安理解的点点头,确实太黑了,只不过一两个小时之前的能见度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不管怎么样,今天是有收获,而且还不小。 “谢谢,不打扰你休息了。”转头看向杨卫说,“走吧。” 杨卫被两人古怪的对话弄的头脑发蒙,不知道老大到底在说什么,可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顺势拿起了所有装备转身跟着安安朝来路走去。 “老大,到底怎么回事啊。”杨卫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快走到雪阳小区门口的时候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安安依然低头沉浸在思考当中,仿佛脑中有什么东西在飞速的运转,如果侧耳倾听,应该可以听见那东西转动的声音。 杨卫在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之后就缄口不言,多年的默契让杨卫在最短时间做出最明智的判断。 大约过了一根烟的时间,安安脑中的东西放缓了运转的速度,瞬间寒意袭来,安安用力跺了跺脚,耸起肩头,双手揉搓放在嘴唇跟前接受呼出的白色气体的温暖。 一件黑色棉袄无声无息的披在安安的身上。安安下意识的看了看衣服,再转头注视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白色卫衣的黑色棉袄主人。 “早就告诉你多穿点衣服。”杨卫扬了扬下巴,故意露出不满的表情说道,如果在白天,就能看见他稚嫩的外表下暴露出的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安安伸手扯动披在身上的黑色棉袄,上下打量自己一眼,随后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玩味的说,“你这衣服都快拖到地上了,我怎么穿啊。” “就这么穿。” 安安呵呵的笑了笑,裹紧身上的衣服。 “今晚应该不会有事情发生了,里面肯定是进不去的,我们明早再来。”安安说。 “也只能这样了。” 安安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杨卫说,“对了,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 “什么事。” “明天晚上,你再去找那个流浪汉,问问他当晚是否有人翻墙出去。” “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只不过是联想到一些事情而已,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好吧,那老大你先回去,我想再去打听打听情况,实在不行我明天早点过来问问住在这的人,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恩,好吧,自己注意点。” “放心吧,老大。” 安安点点头,再次凝望着天空,好像少了一颗星星似的,难道是玩游戏输了么,安安犹自幻想。 11月3日上午七点四十分,安安在雪阳大门口前报道了关于昨晚杀人命案的信息。 摄像机关闭的刹那,安安感觉到浑身一阵寒气上涌,直冲脑际。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和短裙正装,腿上套一双黑色连裤袜,感受着十一月份的气候瑟瑟发抖。 杨卫放下摄像机,快步上前为安安披上早已准备好的蓝色棉袄。安安像是某种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身体蜷缩在一起,不时还露出小脑袋往外看看,留意周围的变化。 “目前知道的消息也就这么多了,里面封的很死,谁也不好打听。”杨卫的五官向下垂,遗憾的说道。 “现在是敏感期,没办法。”安安点了点头望向雪阳小区的方向,随后想起了一些事情冲杨卫说道,“对了,你刚才说已经知道是谁报的案了。” “恩,就是住在凶案现场隔壁的邻居412号,而且里面住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其中男的是一名教师。听说当时他们听见411号里面吵的很凶,想着以防万一就报了警。要我说这姓季的也真是倒霉啊。” “还有这样的事,刚才你怎么不说。” “刚才不是没来得及么,谁让你,谁让你来的晚了。”杨卫说的最后几个字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楚。 “算了,算了。”安安没有一丝尴尬,若无其事的说。 杨卫刚才说的情报很重要。因为这条消息基本上从某种意义上推翻了安安之前的猜测。邻居报的警,这点如果放在以前来说是非常非常奇怪的。虽然意外,但结合当前社会局势来看的话又似乎勉强能够说的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前假设的意义马上就变得单薄,毫无支撑点。 不对,昨天流浪汉说的奇怪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单纯的巧合,与案件无关么,那也太巧了吧,情报太少,现在就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安安认可般的点点头,再次裹紧了身上的棉袄。 “老大,我看你先回去吧,这我盯着就行。” “再等等,你刚才注意到没有,刚才进小区的那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白头发的男人。”安安微微皱着眉,眼神复杂的说。 “有吗,好像没看到啊。” 安安白了杨卫一眼,舔了舔因刚涂完润唇膏变得柔润的嘴唇说道,“是刑警大队副队长,叶辰。” 杨卫歪着脑袋回忆叶辰的名字,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 “叶辰?” “没错,就是叶辰。”安安阴翳的目光望向远方,右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那件事几乎改变了所有身边的人。” “那件事?” “没错,破案率下降,做事中规中矩,像是生活在愧疚的牢笼当中一样,只不过那把钥匙已经不存在了。” 安安停顿了一下,随后便缄口不言,只是眼神中仿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过了约四十分钟,安安和杨卫发现了从小区大门口出来的叶辰,并且两人跟着叶辰一路开车到警局门口。 “老大,人家是回警局啦。” 安安用手指卷起一绺自己的浅棕色头发把玩,目光注视着警局门口一动不动,脑中飞速思考着什么。一会的功夫,安安叹了口气,放下头发用手摸了摸额头,像是在检查是否有皱纹一样仔细的上下摸索一番,最后才放心下来,视线仍然望着警局门口,说道:“我们回小区采访那对报案的中年夫妇,这儿是没戏了。” “不再等等了?” “不等了,回去吧。” 杨卫点点头,回过身启动了公司配备的北京现代-IX25汽车,右手挂到D档,松开刹车,准备踩下油门的一瞬突然被安安抓住了胳膊,制止的说道,“等一下。” 由于紧急刹车,两个人在车子里面前后剧烈晃动了两下才坐稳身形。 “老大,你是不是耍我啊。”杨卫哭丧着脸说。 “你看那个人,穿着米色大衣那个。” 安安说着顺势用手指向离警局大门口约十米外的地方。一辆出租车刚刚停在那,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米色妮子大衣和黑色紧身牛仔裤的女孩。 安安凝望女孩。女孩下车后头也不回的往警局门口快步走去,安安能从她的肢体动作和模糊的表情中读出女孩此刻焦虑的心情。很奇怪,安安心里想。 “老大,你认识?” 安安抿嘴摇摇头,这个女孩是谁她不知道,只不过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因为她从这个女孩身上闻到了一种莫名的气味,其实所有能闻到的气味都是莫名的,只不过到每当能闻到气味的时候总有事情会发生。作为一名新闻媒体人,即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这是安安对自己的职业所下的定义之一。 结果如安安所想,就在女孩进入警局大门口没几步时发生了突发事件。安安没有办法解释这种似乎是上天赋予的能力一般,让她在这残酷的社会得以生存。杨卫收好摄像机,打开驾驶位置的车门,上车后把门猛的关上发出‘碰’的一声。安安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后便若无其事的看向杨卫,耸了耸肩,嘴角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说道,“出发。” 第7章 第 7 章 叶辰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将身体转了过来,微微弯下腰,左腿向前跨出一小步,准备随时突进,右手习惯性的放在腰间,只不过现在身上并没有佩戴警枪,暂时抛开不自然的感觉抬头注视前方,终于窥见了声音的主人和事情的全貌。 押解杨盛安的两名刑警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让杨盛安抓住了机会,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掉两名刑警,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早已视为猎物穿米色大衣的女孩,趁女孩不备,顺势绕到女孩身后,将两只手越过女孩的脖颈处用力向后拉扯,使手铐中间的铁链准确无误的勒住女孩的喉咙。 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显然是受过某方面的训练才对。但不得不说天时地利人合,杨盛安占据了其中之二的天时,人合。叶辰在几乎眨眼之间便已经分析出了事情发生的始末关系。女孩应该是误打误撞的正好出现在最佳的位置上,也正因为女孩的出现,杨盛安才敢做出这种类似于搏命的动作。如果顺其自然的话应该会是死刑,然而求生的欲望战胜了对失败的恐惧,杨盛安凭借生存的本能做出了反应。 预料中连绵不绝的惊叫声没有出现,叶辰显得诧异,又变得有些钦佩女孩的心智坚韧,只是现在的叶辰根本无法保持冷静,锁在记忆最深处的面孔缓缓浮出水面,至少有七八分相象,不,应该是八分,没错,是八分才对。 “叶辰。”一声大吼从凌义口中发出。 叶辰不禁浑身一震,杨盛安也吓了一跳。此时在场的刑警不算凌义和叶辰共有三名。一名守在大门口处,两名分别站在杨盛安的两侧,目不转睛的盯着杨盛安,别在腰间的警枪早就拔出对准了杨盛安,做出随时准备击毙犯人的架势。 叶辰回过神来,他瞬间明白过来凌义吼声的用意,显然凌义也认识叶辰心中缓缓附上脑际的那副面孔,所以才出声提醒叶辰冷静。 “都别他妈过来。”杨盛安双手猛的一用力,冰冷的手链散发着阴寒的光芒紧紧的勒住女孩的脖颈。 女孩神情极为痛苦,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声。叶辰时刻注意着局势发展,女孩的表情自然不会逃过他的眼睛,虽然痛苦,但是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恐惧的味道,来回扫视的眼睛似乎在告诉叶辰,她还有精神去思考脱身的办法。 叶辰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抛开胡思乱想,强行让头脑恢复冷静。 “我说了,都他妈别过来。”杨盛安表情越发狰狞,用力扯着脖子大喊,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过度还是用力过猛,全身露出来的皮肤都已经散发出血红的颜色。 杨盛安一边大吼,一边缓缓的向大门口移动,女孩被勒紧了脖子也被迫一起移动。身旁的刑警并没有放他离去的意思,举着的□□瞄准杨盛安,但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的举动,犯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而且手臂的爆发力惊人,如果过度刺激犯人必定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叶辰站在离杨盛安大约步行十步的距离,很尴尬的距离。此时已经有人听见吼叫声从警局内部出来,老杨也在其中,并且站在了叶辰身后。见到眼前的景象所有人都不禁皱紧了眉头,刚要走上前去却被叶辰伸手制止。 杨盛安的精神状态已经达到亢奋的巅峰程度,行事必须谨慎小心。叶辰不由的眯起眼睛,大脑齿轮飞速运转。想冲到杨盛安面前的难度非常高,那女孩的脖子纤细的仿佛随便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感觉,绝对不能逞强。得想办法引开他的注意力,只要一瞬间,叶辰就有信心一击毙命。可是怎么才能转移犯人的注意力呢。叶辰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心脏的跳动频率也开始有些不稳的迹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肺中停留片刻之后缓缓的呼出。不着痕迹的转头递给身后老杨一个眼神。老杨会意,掏出别在腰间的警枪悄悄的交到叶辰的手上,无声无息。 “给我退后,都他妈退后。”杨盛安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在他身旁和守在大门口的刑警一时之间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紧紧的跟着杨盛安,却无法阻拦他即将逃离警局的身影。 杨盛安算得上是智商极高的人物,否则也不会犯下重案之后还能逃之夭夭。面前的女孩让他感到很奇怪,没有矫揉造作的大呼小叫,也没有流泪,只是奋力反抗着杨盛安,奈何女孩的反抗举动太过柔弱,没有任何作用。 然而杨盛安在此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太过着急逃脱却没有发现对面警局内部的门口处少了一个人,准确的说不是少了,而是被几名刑警巧妙的用身体围在了里面,像是丛林中的蜥蜴一样,拟态。 叶辰躲在五名刑警之后,小心的举起□□瞄准杨盛安,但是两人太接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命中女孩。叶辰眉头狠狠的皱起来,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背脊像是被铁板固定住一样丝毫不能弯曲,手心出汗,心脏再一次加快了节奏,仔细聆听,犹如演奏会的现场,本来按照乐谱演奏的音乐家门突然像是发疯了一般开始胡乱敲打乐器,制造一种极度恐慌的感觉。 紧紧的将嘴唇抿成一条尺子一般的直线,握紧有些发麻的手掌然后再次松开,如此反复了四五回才略微有些好转。杨盛安就在眼前,不得不做出正确的判断,我需要一瞬间的转移他的注意力,只要一瞬间,叶辰心里祈祷般的念着。 “再不滚开信不信我勒死她,赶紧他妈滚开。”杨盛安再次加重了几分力道,女孩的脸色已经开始出现不正常的胀红,双手死死的抓住脖颈处的铁链,目光艰难但是坚定的凝视前方。 “把车钥匙给我,快点把车钥匙给我。”杨盛安已经到了门口停放警车的地方,在警车旁边的刑警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时的看向凌义的方向,想得到进一步的指示。 “把钥匙放在地上。”凌义凝重的说。 门口的刑警听从指示将钥匙放在了自己的脚下,接着向后退了两步。杨盛安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斩断了思考能力一样愣住了两三秒,随后立即回过神,往地上钥匙的方向挪动身体。 叶辰绷紧全身的神经时刻注意杨盛安的举动。没有任何破绽,近乎完美的躲在女孩身后。一滴汗水从叶辰的额头处落下,再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最后滴落在冷硬的水泥地上。现场沉默了下来,那是一种被压缩的很硬的沉默,像是有什么碾压在胸口的感觉。 忽然间叶辰注意到了女孩的眼神似乎有意无意的看向了自己。是错觉么,不是,她确实在看向我这里,难道她发现我了。叶辰只感觉心脏猛的‘咚咚‘狂跳几下,第一时间望向杨盛安,还好,他没有注意到我。做了一次深呼吸,叶辰再次凝望女孩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女孩坚定的眼神仿佛是想传达什么讯息给自己,她能看见自己,而且能看见自己手中□□的概率并不小,所以她明白我想做什么。叶辰再次凝望女孩的眼睛,没错,她绝对能看见自己□□的位置。叶辰在心底暗自咬了咬牙,习惯性的摸了摸唇角,那就赌一把,叶辰想。 杨盛安拖拽着女孩接近警车钥匙,只要再挪动一步就可以。完成了最后的移动,杨盛安微微松了松套在女孩脖颈上的锁链,说,“你捡钥匙,千万不要有小动作,否则我勒断你脖子。” 女孩终于松了口气,缓缓的看向钥匙的方向,点了点头。 杨盛安依然注意四周刑警的动向,扭头示意女孩。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凝视着远处叶辰的方向。 来了,叶辰心想。其黑色的□□早已拉开保险栓,子弹上膛。右手食指扣在扳机处,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动用身体全部的细胞,达到巅峰状态。来吧。 叶辰从缝隙中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女孩和杨盛安,突然,女孩双手抵在锁链和脖颈之间猛的向前一用力。虽然女孩的力量很小,但是突如其来的爆发力还是让杨盛安措手不及,顺着女孩的方向单脚着地,一个踉跄被拽了过去。女孩顶住锁链对手掌和脖颈的反作用力,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弯曲身体。 叶辰没有放过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此时杨盛安的身体有接近一半露在外面,射击点的选择此时便成为了关键。如果射中头部,犯人当场死亡,女孩获救,这无疑是最完美的。可是头部的范围太小,而且还有三分之一被女孩的头挡住,如果选择头部作为射击点,风险太大。上身露出来将近四分之三,应该算是最好的射击点,只是如果不能一枪毙命的话,犯人很可能做临死反扑,锁链依旧如同蟒蛇般缠绕在女孩的脖颈处,一旦犯人怒极攻心,用尽最后的气力勒死女孩是极有可能的情况。到底应该怎么办,留给叶辰的思考时间不足一秒种,超过时限犯人就会反应过来,立刻控制住女孩的身体。怎么办,如果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不对,没有时间多想了,拿出自信来,你能做到。 叶辰短暂的思考不足一秒钟,缓缓的吐出一直积压在胸口的空气,瞳孔微微一缩,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沿着笔直的轨迹线准确无误的击中杨盛安的胸口往上的肩胛骨。 遭了,难道打偏了。凌义沉着铁一般的面孔想。 紧接着又是砰一声,杨盛安的大腿处赫然出现了子弹穿过留下的血洞。杨盛安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向前倾倒过去。 “控制住犯人。”叶辰站起身形发出一声大吼。 站在杨盛安身边的三位刑警早就蓄势待发,虽然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听到叶辰的吼声之后立刻扑向杨盛安,解救出女孩,最后熟练的将杨盛安按倒在地。 叶辰没有选择头部一枪毙命,因为风险太大,面对一个妙龄少女他实在赌不起。所以他先击中犯人的肩部,一瞬间卸掉他手臂的力量,随后一枪击中腿部促使犯人重心不稳。事实证明,叶辰是对的。 几名刑警将杨盛安控制住之后,便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杨盛安的伤势还不至于当场毙命,接下来只能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叶辰站在原地,手指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背后处的布料早已被汗水浸湿。只有脸上还是最原始的表情,淡淡的凝望着前方。 不知何时,凌义走到了叶辰的身边,拍了拍叶辰的肩膀微笑着说,“辛苦你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么艰难。” 叶辰感受到了凌义手掌传来的温暖与力量。微微低下头,将右手轻轻放在自己的额头处,阻断了来自外界和自己的视线,说,“这可不是什么暖人心的故事啊,凌队。” 凌义叹了口气,再次拍了两下叶辰的肩膀,说,“我过去看看,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事等会再说。”凌义说完便向女孩的方向走去。 叶辰抬起头,凝望远处女孩的方向,脚下一动未动。身体的颤抖已经渐渐停止,心脏的跳动还有一些混乱,不过这也没什么,一会就好了。快速运转的大脑也在控制住犯人的一刹那变得迟缓下来。太阳一般的ZYG-x3依然悬挂在空中,云朵仿佛厌倦了恒久不变的白色,悄悄的披上一层灰蒙蒙的面纱。叶辰双手插在裤袋里笔直的站在原地,刚毅的脸上似乎多出了几道温柔的弧线,虽然只有短短五六秒的时间,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一抹阳光洒在银白色头发上,叶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角。 第8章 第 8 章 季梦雨此时脑中一片空白。被当成人质时的紧张,愤怒和恐惧,与被解救之后的安心感和虚脱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在今天一天当中,季梦雨经历了多少次大起大落好像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老天像是搞错了折磨对象一样,将所有的磨难一股脑的放在季梦雨身上。 季梦雨从跌倒中站了起来,回想起刚刚的惊心动魄,竟然不自觉的嘴角翘起,像是自嘲的笑容。 忽然,从人群中出现了一名穿警察制服的年轻女孩。女孩身材苗条的简直像模特一般。女孩手里拿着白色的毛毯,神情有些激动的向季梦雨快步跑过来。季梦雨毫无来由的想象着向自己跑来的女孩,早上是五官端正,一心为民的优秀警花(长成这样应该算是警花了吧)。到了晚上就摇身一变,成了夜晚都市的成熟女郎游走在各大夜店当中,真是一秒天使,一秒魔鬼,季梦雨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就是无法克制。 女警察赶紧将毛毯披到季梦雨的身上,但是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既有钦佩又带着一种抗拒的感觉。 “怎么样,你没事吧。”女警察注视着季梦雨说。 季梦雨看着身上的白色毛毯,一直以来的疑问此时附上脑际。为什么一定要给受伤害的人披上这种东西呢,好像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 “我没事,只是有点脱力的感觉。”季梦雨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一种女人才有的嗅觉告诉季梦雨不能在这个女警花面前露出狼狈的样子。在这种时候,女人相信直觉或许胜过一切。 女警察点点头,上下打量起季梦雨,想看看有没有地方受伤。 “你真厉害,如果换做是我,绝不会有你那么淡定。”女警察由衷的说道。 “你太夸张了。”季梦雨苦笑,“我只是被吓傻了而已。” 女警察微微压低了眉毛,显得有些怀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远处扣押杨盛安的地方出现了骚动。 “这样不行啊,血止不住,等不到救护车来他就没命了。”一名年轻的警察着急的说道。” “不然怎么办。” “队长,要不要我们现在送到医院去。” “不行。”凌义摇头肯定的说,“那样的话恐怕还没送到,这人也就完蛋了。” “可以让我来看看么。”季梦雨走到人群当中,一边仔细的看着刚刚挟持自己的杨盛安,一边对凌义说道。 “你……”凌义表情有些意外。“你有把握?” 从杨盛安事件开始到现在仅仅过去十几分钟,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从被挟持的惊恐中走出来是需要极高的心理素质才能做到的,何况是一个未经世事的普通女孩,难度显然是成几何倍数的增加。 “我是医生。”季梦雨似乎是猜到了凌义的想法,淡淡的说道。 “好,现在由你来指挥。”凌义犹豫片刻后果断的说,“不过,要量力而为,千万不要勉强。” “我明白。”季梦雨感受到了凌义的关切之意,微笑着点点头。 随后季梦雨在女警察的陪同之下走到杨盛安身旁,蹲下身子,观察了伤员之后伸手用力扯开伤者中弹处的衣服。左胸肩胛骨和大腿处两个殷红色的血洞显得极为刺眼。 季梦雨分别查看了两处伤口。肩胛骨处的伤势还好说,血已经渐渐止住了,只不过子弹还留在身体里比较麻烦。大腿处是穿入伤,膝盖往上约十五厘米左右,子弹高速旋转瞬间洞穿了皮肉。血依然在流淌着,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很容易引起伤口感染,加上流血过多而抢救无效。 “马上将伤者抬进去,平放在地上,脱掉上衣和裤子,最好能在地上铺上毛毯之类的保暖的东西,再准备一下急救箱,塑料布,毛巾和烧开的水。”季梦雨站起身立刻做出了判断。 “小李,小张,你们两个再加上王成,把他抬进我办公室。姗姗,你去找老刘要急救箱,再找一些棉被出来,动作快。”凌义命令道。 所有人一齐动了起来,被叫小李和小张的两人分别抬起杨盛安的肩部和双腿,王成负责在杨盛安的腰部做支撑。三人迅速的摆正姿势,稳健地一步一步将杨盛安抬进警局。姗姗也在接到命令之后第一时间行动了起来。季梦雨转头望向凌义,脸色虽然还是苍白没有血色的样子,但是眼神却显露出的自信溢于言表。 凌义回看季梦雨,似乎用最小的幅度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尽力而为,不要勉强,也不要有压力。” “我会尽力的,但能做的不过是紧急处理一下而已,不能完全排除危险。”季梦雨说。 “这已经足够了,我们进去吧。”凌义说。 季梦雨不再多言,跟着其他人快速的向里面走去。当走到门口处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从始至终都站在门口台阶上的叶辰,刚刚平复的心猛然扑通扑通地跳动了几下。直到视野的景别从中景变成特写的时候,季梦雨才能感觉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似乎犹在眼前并无限的循环着眼前男子开枪的瞬间,那种带着强烈愿望与期盼的眼神。 当她察觉到叶辰计划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毫无疑问,季梦雨面对的是一场豪赌,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有可能就此如同飘落的泛黄的树叶一般,随风而去,而且自己的哥哥便有可能无人问津而接受死亡的结局。然而季梦雨选择相信叶辰,对于初次见面的人当然谈不上信任两个字。只是望着男子的眼神,季梦雨不由的心中巨震。她能感受到那个银白色头发的男人强烈的渴望。渴望被救赎,渴望能救下自己,或者说他当时看到的根本不是自己,总之季梦雨选择相信了他,而结果是正确的。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季梦雨眼睛看着叶辰的额头说。 “我没做什么,是你自己救的自己。”叶辰恢复了往日的状态,面无表情的说。 季梦雨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有东西试图篡改她的记忆一般,眼神不停的闪动。她在脑中努力的分辨眼前男人给她的违和感,变化太大了,像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似的,那种灼热强烈的眼神仿佛就是卷起的一丝微风一样,根本不曾在叶辰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别的事情等会再说,现在救人要紧。”凌义打断季梦雨神游的意识说。 季梦雨放弃了读取脑中的记忆芯片,脸色微微发红,低着头快速走进警局大厅。 三人将杨盛安安放在凌义的办公室内,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已经被脱掉,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两张似乎是洗的有些褪色的军绿色棉被平铺在杨盛安身下。急救箱,热水分别在杨盛安身体两侧摆好。 季梦雨也已经赶到凌义的办公室。凌义则是站在一旁,缄口不言。季梦雨顺手脱掉了身上的米色大衣,接着打开急救箱,仔细检查了里面的物品。消毒水,酒精灯,酒精棉,镊子,纱布,小剪刀等一应俱全。季梦雨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然而当季梦雨准备动手急救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原因不明的轻微的颤抖,哪怕只是轻微的颤抖,对于医生来说也是致命的问题。如果说原因不明也并非完全准确,季梦雨多少还是能够感觉到一种来自大脑深处,潜意识中的心理暗示。 暗自咬了一下舌尖,舌尖传来的疼痛感让季梦雨暂时恢复了冷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空气在肺部停留一段时间之候再缓缓的吐出,甩了甩手腕,再次深呼吸,如此反复五六遍之后,季梦雨的手终于不再颤抖了。 第一步当然是给自己的双手做消毒处理,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充分的洗过手,再取出消毒水,点两滴在手上摩擦。再次确认杨盛安肩胛骨伤口的情况,血肉模糊,周围的皮肉组织已经翻卷变形。季梦雨用镊子夹起酒精棉,在肩胛骨的伤口处进行简单的消毒处理,随后点燃酒精灯,用火烤过金色的民用小剪刀,精准的清理伤口周围已经坏死的皮肉组织,使其不能再继续扩大感染,手法娴熟干练,早已恢复往日的水准。此间杨盛安也不知是昏迷了还是‘酣眠未醒’,除了持续不断的发出‘哼哼’之类的声音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和动作,但从紧紧扭曲皱在一起的五官和时不时从歪斜的嘴角溢出的口水还是能够看出,他似乎在经历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清理过后再次使用酒精棉在伤口周围擦拭消毒,之后用准备好的密封塑料布盖住肩胛骨处的伤口,用纱布顺着肩膀绕过伤口一圈一圈的缠绕最终固定住塑料布。 上身的枪伤暂时告与段落。真正麻烦的是大腿处的伤口。穿入伤,在入口对面存在出口,伤口比较平整,出血量很大,普通的包扎已经行不通,必须要进行简单的缝合,而且伤口极易感染,决不能耽搁。 季梦雨飞速的在脑海中整合自己的理论知识和实战经验,加以分析提纯,最后得出结论。一套操作流程在季梦雨脑中成型。她首先用同样的方法对大腿处抢上进行消毒和皮肉组织的清理,然后取出针线包,几乎在眨眼之间将线头穿进针眼,目光始终注视着伤者,头也不抬的说道:“我需要帮忙。” “全力配合,手脚都放轻点。”凌义第一时间命令。 几名原本站在旁边的刑警在凌义命令之后快速蹲在杨盛安身旁,目光望着季梦雨,等待下一步指令。 “帮我把他的腿抬起来,我要对伤口进行缝合处理,还要有人压住他的身体和头部,不让他乱动。”季梦雨眼神死死盯着伤者的伤口,一面分析一面说。 几个人迅速的按照季梦雨的要求行动起来,一个人抬起杨盛安受伤的腿,另外有三个人分别按住杨盛安的头部,双手和另一条腿。季梦雨低头仔细看准伤口,左手轻按在杨盛安带有枪伤的右腿上,右手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针头刺进腿部的皮肉里。 一声像是“昂”的声音从杨盛安嘴里发出,随后他的身体似乎是因为剧烈的疼痛有了反应。杨盛安体格健壮,力量强大,几名刑警由于需要避免触碰他的伤口,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杨盛安无意识的反抗动作。季梦雨趁着静与动的缝隙间迅速完成了其中一面伤口的缝合。此时因为杨盛安剧烈的挣扎而流血严重起来,不得不用最快的速度再次将杨盛安的另一面伤口缝合。 “按住他,再来一个人,用双手拇指用力压住股动脉。”季梦雨眉头皱起,粗鲁的擦拭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珠,大声说。 原本站在一侧的另一人迅速做出反应,只是听到股动脉时犹豫了起来,不知从何下手。 “就是这,腹股沟中稍下方,用力压住这。”季梦雨用手指着杨盛安约腹部偏下的位置对着另一人说。 双手拇指用力压住后果然明显的减少了出血量,但这只是暂时的,季梦雨稍作停顿,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后抿成一条直线,再次动手缝合伤口。 整个急救时间持续了二十五分钟左右后终于结束,季梦雨缓缓的站直身体,坐在凌义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乳白色毛衣的某几处已经沾染了杨盛安的血渍,显现出惹眼的红色。 季梦雨下巴微微上扬,大大的松了口气,说道:“已经可以了,用热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等待救护车就行了。”季梦雨松垮了肩膀,全身靠在椅背上说。 “让他待在这不要动,小李,小张,你们两人看着他,其他人都出去吧。”凌义说完转头望向季梦雨,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向下,眼神坚定的说道:“首先谢谢你做的这一切,如果没有你,恐怕这杨盛安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儿。” 季梦雨被凌义郑重其事的语气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正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凌义再次开口说道:“还有,因为我们的失手让你深陷险境,甚至面临生命威胁,我代表警方向你致歉。”凌义表情严肃,额头和眼角的纹路显得愈发明显深刻,在场的几个人全都目露惭愧,甚至不敢抬头与季梦雨四目相对。 季梦雨沉默了下来,的确如此,她倒是不因为自己被置于险境而气愤,或是因为这件事对她以后生活会产生阴影。她是因为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哥哥。父母双亡,自己的哥哥因为性格问题,除了一些狐朋狗友之外没有真正的朋友,如果自己再出了事,那么将不会有第二个人来帮助兄妹二人。这才是季梦雨最担心害怕的状况。只是这种话季梦雨说不出口,就算能说出去也无济于事,没人会帮自己。 “请问,你是谁,来警局有事么。”女警察说。 正当季梦雨沉浸在自己内心的世界时,一声询问犹如是直冲云端漆黑邪恶的钩子,将本以为身处天堂的季梦雨猛的一把拽入地狱的深渊当中,四周一片死寂,但是她的身体的血液像是沸腾了一般燥热难耐。 季梦雨看着地面,眉间现出阴翳,额头和鼻尖再次渗出汗水,只不过这次和温度没有关系。乳白色毛衣上留下的血渍依旧刺眼,同时也像是历史的画面一般记录着每一幕惊心动魄。 “我是季梦雨,我来找我哥。”季梦雨回答。 第9章 第 9 章 在熄灭第三根燃尽的兰州牌香烟之后,叶辰似乎是完成了平复心境的仪式,脸上恢复了与往常无异的淡漠表情。 将烟头丢进身旁的垃圾桶,不带丝毫犹豫的转身迈步,回到警局里面。穿过走廊进入办公区,正想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一下资料的时候,发现老杨表情古怪,像是在思考着与自己的智慧极其不吻合的问题一样,低着头经过叶辰的身边。 “老杨,怎么了。”叶辰奇怪的问。 “叶副队,你回来啦,凌队还让我们都别去打扰你,你…没事吧。”老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现实,发现原来是叶辰之后连忙关切的说。 叶辰摇摇头:“别胡思乱想,赶紧准备一下,跟我去审讯室看看季安。” “副队,有个事,你还没听说吧。”老杨的眉毛微微呈现‘八’的形状,小声说。 “有话快说,别装模作样的。”叶辰被老杨一说也不禁有些感兴趣。 “副队,刚才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吧。” “记得,她怎么了。” “那个,那个女孩叫季梦雨,是季安的亲妹妹。”老杨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站直了身体,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是她!”叶辰听到妹妹两个字的时候也不由的皱了皱眉毛。 老杨望着叶辰,仿佛是说了什么语重心长又富有哲理的话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但是八字眉却愈发明显了。 之前看到的季安的资料,知道季安有一个妹妹,但是并没有附带照片,所以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辰也像是被预判错误的刺拳轻轻的点到额头一样,愣了一下。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会到这里来。不得不说季梦雨的相貌和刚才的表现都给叶辰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季梦雨在如此危难的情形下还发现了叶辰的计划,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在叶辰心中刻下一笔。 应该是接到了姗姗的电话之后急忙赶过来的吧,叶辰想。 此时姗姗已经带着季梦雨离开了凌义的办公室,穿过楼梯和走廊,从另一个拐角处进入办公区,来到叶辰和老杨身旁。 “副队。”姗姗带着季梦雨走上前说,“这位是季梦雨小姐,季安的妹妹。”姗姗顿了顿接着说,“凌队说了,这个案子的一切都交给叶副队负责。” 叶辰看了看姗姗,再转头望向季梦雨,忽然不自觉的四目相对,奇怪的是谁都没有移开目光。大约过了五六秒钟,叶辰终于移开了视线看向姗姗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告诉凌队,让他放心。” 姗姗思索着叶辰这句似乎有些意味深长的话,话中的余韵不停地在脑中盘旋,但就像是封死的迷宫一般,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出口。 “好,我这就去。”姗姗放弃了徒劳的思考,转身向凌义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我相信我哥,他没有杀人。”季梦雨目光坚定的望着叶辰说。 叶辰只觉得一个极为唐突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声音传入了自己的耳廓,进入鼓膜最后送进大脑识别言语的区域当中。 “季小姐。”叶辰表情严肃的说,“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季安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我们是依法对其进行逮捕拘留。” 叶辰的话像是说了一半,但是又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是在听的人心里产生了像是丢出一块石头,却并没有听到落地声音的那种不顺畅的感觉。 季梦雨深深的皱紧了眉头死死的盯着叶辰,仿佛叶辰的脸上存在着看不见的词典一样,能在那里找到适合现在情况的语句。 “我会找到线索的。”季梦雨目光决绝的说。 叶辰微微压低了眉毛,是活在不信任的世界里么,叶辰暗忖道。 “我们警方会全力调查,请你放心。”叶辰说,“这次请你来也是有些事情需要季小姐配合,提供信息,协助警方查案。” 季梦雨稍稍舒缓了紧皱的眉头,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流露出了二十四五岁的女孩该有的柔弱神色,但转瞬即逝,叶辰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看错。 用力的点了点头说,“我会全力配合,我哥一定不会杀人的。” “很好,”叶辰颔首,冲另一边大声说道:“张晓,你带季小姐去做一下笔录。” “好的,副队。”张晓浑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随后立刻站起身,非常显眼的从另一边走到叶辰身边。 “老杨跟我去提审季安,你好好照顾她。”叶辰说。 “我能进去听你们说话么,我想听听我哥怎么说。”季梦雨有些焦急的说道。 “不行。”叶辰没有犹豫的说道。 “可是…”季梦雨没有说完,她看出了叶辰心中不可动摇的东西,规矩就是规矩,不可能轻易更改,她能想象出叶辰就是这种人。 “这边请吧,季小姐。”老杨连忙说话拉走季梦雨。 季梦雨没有再说反驳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叶辰,随后跟着老杨向另一侧走去。 叶辰能够感受到季梦雨光润漆黑的瞳孔中鲜明的映出他的脸。其实在刚刚看到季梦雨的时候,叶辰心中某处坚如磐石的封印似乎有了松动。或许......但是这个想法出现的刹那间就被叶辰甩到遥远的自己无法企及的地方。很危险的想法,凌队才刚刚说过绝对不能有主观意识混杂在思考当中,叶辰深知如此。只不过季梦雨的相貌实在带给叶辰太过巨大的冲击力,可以让钢筋混凝土般的墙壁出现裂痕的冲击力。真的很像,并不是说长的一模一样,但是真的很像,犹如影子一般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 叶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暂时屏蔽了自己内心某处的记忆链接。接下来的工作非常重要,不允许叶辰带有任何杂念。 审讯室里充斥着浓浓的压抑感,昏暗的灯光像是为了渲染此时的气氛一般,没有规律间隔的闪烁着。 审讯室空间不大,目测大概七八平米的样子。叶辰和老杨坐在靠门口这边的灰网面和黑色扶手的办公椅上。他们对面是同样坐在椅子上的季安,三人之间如同鸿沟般隔着一张两米长的长方形圆角式灰色的免漆三聚氰氨板桌,底下制成桌面的条形金属和地面之间被四根水泥钉牢牢固定。季安的双手则是被坚硬冰冷的手铐死死的拷在面前长方形桌面上特别设计的两根拱形,普通手掌长短的漆黑色钢条上,那几乎是令人绝望的颜色。 叶辰是第一次见到季安本人。仅仅过了一夜,叶辰感觉面前的人比他在照片里看到的季安老了很多。几乎大出常人一倍的黑眼袋无情的挂在脸上。面色黑黄,显然是休息时间的作息不良导致的。没有经过修饰的短头发,像是刚刚长出地面的干草。眼睛却是明显的区别于其他部位,显得很深邃,仿佛电影的画面就在他的瞳孔深处放映着,故事性十足。身材中等,可以清晰的看见高高鼓起的肚子,应该是常年开车和喝酒才形成的特有脂肪。 季安抬起头,眼睛像是有些睁不开的样子半眯着注视叶辰这边。 “你的姓名。”老杨用缺乏情感的语调熟练的询问。 “季安。”季安回答,声音疲倦不堪。 “说说,为什么要杀人。”老杨继续说。 仿佛是听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季安缓缓睁大了原本半眯的睡眼,目光直直的盯着老杨,被铐住的双手也明显的加大了动作的幅度。 季安持续不停的摇头,半晌才回答,“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回去的时候她就躺在那儿,我真的没有杀人。” “你先别激动,我们一点一点来。”老杨经验老道的打断了季安的话,按照自己的节奏问道:“案发当晚,你们在哪,都做了什么。” 季安显然是已经听过很多类似的问话,几乎想也不想的说道:“当时我和我女朋友,也就是秋芮,我们在一起吃晚饭。后来我们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接着我就出门在小区楼下院子里逛了一会。后来等再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秋芮已经倒在地上了,我很害怕,就赶紧过去看看她怎么样,最后警察就进来把我当成凶手抓了起来,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季安一口气说完了全部过程。 “哦,是么。”老杨仰着脖子,嘴角牵动,挑了挑眉说道:“一点小事,就吵的连隔壁邻居都要报警了么。” 季安下意识的低下了头,移开了老杨的视线,嘴唇不停的翕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说,你所说的小事到底是什么事。”老杨问。 季安目光开始游离不定,牙齿紧咬着下嘴唇,仿佛接下来即将说的事情比澄清自己并没有杀人更重要。 叶辰坐在旁边沉默观察着季安,选择老杨跟自己进来叶辰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叶辰记得张晓说过季安是因为情杀,也就是说季安此时正在因为顾及面子而不想说出吵架内容,莫名的自尊心在作祟,叶辰暗想。 “是...是我发现了我女朋友出轨的事。”终于打破了沉默的壁垒,季安吞吞吐吐的说。 “说详细一点。”老杨说。 “其实在这之前,我们的关系就开始出现了问题。时不时的就会因为一点小事吵架。”季安放弃了无谓的抵抗,拧开了心中最后一道阀门说道:“本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就在前一段时间,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我发现了她身边有男人的迹象,直到最近两天我才确认,她的确跟别的男人好了。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说的明显一点,没曾想她居然毫不掩饰的承认了,并且开始数落我,贬低我。一气之下我就出了门,在外面逛了一圈。冷静下来之后,我也接受了现实,我不能原谅她,但我也没办法阻拦她,只能由她去了。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秋芮躺在地上了。”季安说话时一直皱眉看着放在身前的手铐,像是被窥探了绝不能被发现的秘密一样,蜷缩着身体。 “版本好像不对吧。”老杨前倾身体带着怀疑的语气说道:“是不是你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以后,难以控制,一怒之下用烟灰缸敲死了秋芮,最后慌忙整理犯罪现场的时候被警方当场抓获,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没有杀她,我真没杀她。”季安急切的回答道。 “那你衣服口袋里的小刀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要杀死秋芮么。”老杨不给季安留下思考空间,快速追问道。 “我,我没有。”季安皱起鼻子,目光低垂,毫无底气的回答。 叶辰仔细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话,然后用自己的经验和方式加以提炼总结。人在准备说谎的前一秒会有犹豫,不管是说谎成性的人,还是普通人都不会例外,区别在于犹豫时间的长短而已。在谎言出口的瞬间就如同在原有的轨迹上增加了一个驱动的齿轮,新增加的齿轮会有各种各样的形状以及运转方向的不同,磨合期可以很短,也可能很长,一旦齿轮增加并且在工作当中,那么必然就会出现另一个新的齿轮与之衔接的轨道,也就是人们口中说的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更大的谎言去圆第一个谎言。而叶辰需要做的是分辨犹豫的部分是否是因为即将出口的谎言,还是真正在回忆当中的真实情景。 季安确实有杀人的意图,叶辰暗忖道。只不过因为某些出乎预料的情况发生,并没有使用准备好的水果刀,而是在情急之下用烟灰缸敲打死者的头部使其重伤。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叶辰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得知秋芮仍一息尚存的情况下没实施救助,反而阻断了她的呼吸置她于死地呢。之前看过季安的资料,叶辰知道他与前妻有过不愉快的过往,加上秋芮的行为简直与前妻如出一辙。季安不是老成持重的人,即便是再老实无能的人也无法容忍这种侮辱男人最根本尊严的情况发生。如果季安在暴怒之下动手打死秋芮,叶辰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季安的第一次攻击应该就已经把所有的怒气全部宣泄出去了,在这之后的行为是普通人在失去大半怒气支撑下难以做到的。 此时的叶辰已经封印了自己身体内部有情感波动的一面,他不会断然的只用常理进行分析,很多犯罪恰恰是突破常理的,无法用正常逻辑去推理分析的,不排除季安就是这种犯罪,至少通过现有的观察和证据看来,叶辰百分之九十六五选择相信后者。 “说谎只能加重你的刑罚。”老杨加重了‘刑罚’两个字说。 季安似乎在权衡利弊关系一样保持低头的动作,说出“说谎只能加重你的刑罚”时,季安才猛然抬头,嘴里仿佛是在念动某种能使自己脱困的咒语般翕动,“我是有这个想法。”季安小声说。 “大声点。”老杨将快要离开椅子的屁股坐了回去,双手交叉在胸前说。 “我是有这个想法。”季安用最开始的音量说,“但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那把小刀也一直放在衣服口袋里,从来没有动过。” “那是因为你没有动用它的机会而已,因为你最后是用手边的烟灰缸砸向秋芮的。”老杨像是用最终陈述事实一样的语调说。 “我要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呢,我真的没有。” 季安似乎想用手揉搓自己的脸,却发现了双手已经被铐住,无法动弹,只能用力扭曲着五官,仿佛这样做能让他减少一分无力感给他带来的痛苦。 “还在狡…” 叶辰微微抬手挡在老杨的胸前,阻止了老杨逼问性的发言。叶辰明白老杨并不是想要屈打成招,而是用迫使犯人在高强度的逼问下无法守住心理防线,下意识的说出实话的一种专业审讯手段。虽然老杨在其他地方表现平平,但审讯犯人确实是个中好手,他信任老杨,这也正是叶辰自从进入审讯室以后就一直坐在一旁缄口不言的原因。 人能够预料到的事情永远是预料之外。叶辰始终凝视季安,观察所有能够通过肉眼观察到的事情。但是,叶辰感觉仿佛一切情景与感觉都蒙着一层薄膜,时时刻刻束缚身体,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不知道是哪出现了问题,但必须打破僵局,叶辰想到。 象征性的清了清嗓子。叶辰凝望季安,用区别于老杨的平缓的语调说道:“我们换个话题,你可以抬头看着我。” 季安似乎也比原来冷静了一些,缓缓抬起头看着叶辰。身体因为疲惫变得歪倒在一边,仿佛只能拄着隐约的意识本能的坐在这狭小的审讯室里。 “我的同事赶到现场时发现,你正在秋芮尸体旁做着什么事情,请你回忆一下当时你在做什么。”叶辰双手轻轻放在桌面上,手指自然交叉,舒展了轻微皱起的眉毛,用一种似乎只剩下理智的声音说。 暗黄色的灯光幽幽的照着房间,软绵绵的沉默卸掉所有打在上面的力道,不期而至的降临。 季安似乎在这短暂的休息当中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停顿片刻后,用缺乏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我,我当时冷静了以后,准备回去和芮好好谈一谈。可没想到我开门进去之后,就发现秋芮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季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刚开始我没多想,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接着我就过去想扶她起来,结果近距离一看发现不对劲,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接着我伸手去扶她的头想让她坐起来,却感觉手上有黏糊糊很滑腻的感觉,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血。”季安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当中,睁大了眼睛有些慌不择言的说道:“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在地上,而且头上还有血迹。然,然后我就看到桌子上的烟灰缸,烟灰缸上好像也有红色的东西,在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想确认她还有没有呼吸,就趴伏在她脸上感受了一下,知道结果之后我就完全愣住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没办法思考,只是看着手里的烟灰缸。是真的,真的是这样,我回家的时候芮就已经死了,我没杀人。” 如果时间和地点没有如此凑巧的话,叶辰也许会选择相信季安所说的情况,可事与愿违。叶辰轻轻用手指点了几下桌面,说,“你说的我会作为记录,接下来请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你回家的时候,房门是锁上的,还是开着的?” 季安低头,眼睛不停的左右扫动,被铐住的右手像是回到了当时的时间和地点一样在记忆的驱使下试探性的做出拧动钥匙的动作。 “是锁上的。”季安停止回忆,抬头说。 “锁上的,你确定吗?” 季安犹豫了三秒钟之后开口说,“没错,是锁上的,我确定。” 叶辰微微颔首。锁上的?如果季安是在说谎的话,这显然是不利于佐证他无辜的发言。如果是没有上锁的房门,这种说法不是更容易说的通么。或者他只是在陈述事实,这样会加大可信度,而秋芮是在季安回去之后杀害的。叶辰抬手掐了一下眉心处的穴位,似乎想把那纠结在一起的乱麻斩断。这不合理,如果是回去再杀人除了心理上的不合逻辑之外,在物理上也不对,时间也不对。再试着问几个问题扰乱一下他的思路,叶辰想。 “你所说的烟灰缸我们已经鉴定过了,上面的血迹的确是秋芮的无疑,而且烟灰缸上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指纹。案发现场所有的角落我们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第三个人出入的痕迹,这几点你怎么解释。” 季安不知所措的用很小的幅度不停左右摇晃着头,眼睛像是缺少参照物一般难以聚焦,不知道看向哪里,嘴上犹如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烟灰缸上肯定会有我的指纹,因为是我在用的,至于为什么没有第三个人出现,我不知道。” “你之前说过,发现秋芮身旁有男人的迹象,说说你怎么发现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叶辰凝望季安,面无表情的说。 季安没有再做挣扎,只是脸上有些勉强的表情说道:“那个男人我的确见过,但他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我不清楚。至于怎么发现的其实是个巧合,有一次碰到她的同事说漏了嘴,我才开始怀疑起来。” 叶辰微微皱了皱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盯着季安问道:“同事说漏了嘴?你和秋芮的同事很熟吗,他是怎么知道的,说漏嘴是怎么一回事,具体说说。” 季安像是翻阅记忆的进度条一样,抬头看着天花板回忆了半晌之后才把视线对准叶辰说道:“恩,大概是上个礼拜吧,那天好像是周六,我记得那天我休息。”季安确认般的点点头,继续说,“那天也是碰巧,我本来准备去楼下便利店买包烟,然后直接去附近的一个棋牌社里打牌。正好在便利店买完烟出来的时候就碰上了一个人和我打招呼,我起初根本没记起来这人是谁,后来听他说起芮的公司聚会时候曾经见过面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人是芮的同事。” 季安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抿抿嘴继续说,“开始想着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没想到他突然感慨了一句,“我要是像你一样能多赚点钱就也好了”我当时还以为他在讽刺我,什么赚的多,于是就问他什么意思。“秋芮戴的手表是你送的吧”我很困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就问他,什么手表。他听了以后刚说出“不就是…..”说到这那人就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顿住了,还没等我再问清楚事情他就匆忙的打了声招呼,接着就离开了。” 季安自嘲的从鼻孔中发出‘哼’一样短促的声音,嘴角隐现不自然的抽动说道:“现在想想,难怪人家着急走啊,说了不该说的话嘛。” 叶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老杨,老杨也望着叶辰点头示意已经做好记录,随时可以继续。叶辰点了点头,再次回过头望向季安,手指不自觉的印上了下嘴唇,缓缓地摩挲着。 “也就是说,你是从那时后开始怀疑秋芮有外遇的。”叶辰说。 “虽然之前也有了一些不自然的感觉,不过真正起疑心就是那个时候。”季安像是被勾起了残留不多的愤怒,意识变得清晰了起来,缓缓的说。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其实因为工作关系,作息时间不是很稳定,有时候都快分不清楚是在白天还是黑夜了。所以我一直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直到那天以后,我开始有意识的观察芮的作息时间,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芮工作的单位下班很准时,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晚上五点半下班,如果有特殊情况也最多不超过六点。可自从我观察以来,她有几次都是九点半快十点才回家。从公司到家最多也就四十分钟左右,没有理由这么晚才能到家。” 季安咽了咽口水,扭动了面部肌肉,使五官皱起来再舒展开,反复两三次之后才恢复正常,继续说道:“对于这种情况我肯定会有疑问的,于是我就旁敲侧击的问她为什么总很晚才回来,然而她的回答每次都是公司组织活动,陪老板应酬,跟同事出去聚聚。虽然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又无法反驳,最后就小吵了一架,不了了之了。” 叶辰继续手指的动作,只是微微放慢了半拍,凝视季安继续问道:“你和秋芮的同事自那以后还见过面么? 手铐仿佛看穿了季安的心思,再一次阻止了他想挪动双手的动作。 季安闭上眼睛,舔了舔干枯的有些皲裂的嘴唇,随后挑了挑眉,睁开眼睛说道:“在那之后是在我常去的酒吧碰到过。” 季安点点头,说,“我本来有时间也会去那喝酒,那天心情特别郁闷,就一个人跑去喝酒。没想到秋芮的同事碰巧也在那。也是那天,我知道了他叫李琦,自己带着一个有病的女儿,老婆生完小孩就跑了,而且好像带走了家里大半的积蓄。他自己一个人带小孩,难免会感到有压力,所以也经常一个人跑去喝酒,他住的地方离我们很近,就在我们小区对面隔了一条街差不多。之后他跟我说了一些他的故事。那天我也喝了很多,也说了一些我和秋芮的事,现在想想他可能已经猜到了秋芮有外遇,才和我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吧。之后我就喝醉了,我们两个就一起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我家,那时候秋芮应该还没有回来。” 叶辰认真的听着,没有打断沉浸在记忆当中的季安。 “后来,也就是昨天。”季安的眉头缓缓的皱在了一起,手指用力相互交叉,低着头,说,“那天我休息,因为前一天工作太累了,所以一直睡到了将近一点左右。之后闲的无聊就想去棋牌社打麻将,碰巧在路上遇到下班路过的李琦。今天是星期五,而且我还记得芮说过今天很忙要晚点回来。我很奇怪,就问他今天怎么没去上班,我看到李琦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他说“昨天老板说今年业绩很好,所以今天放员工半天假,出去玩玩,秋芮没和你说么”我听了以后瞬间就感觉身体里的血似乎在逆着轨迹线流动,全身说不出的难受。接着我立刻给芮手机打电话。关机了。当时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马上打车去秋芮的公司,李琦可能是怕我出事情也跟了过来。” 季安稍稍平复了心情,深深吸了口气,在肺部充分的停留之后缓缓的吐出去,继续说道:“等我到公司之后发现果然没有人,李琦劝我冷静,我当时怎么冷静,于是就漫无目的,疯狂找了起来。秋芮所在公司的地段很好,走个五六分钟就能到市中心地带的长兴街,周围的商场什么的到处都是。其实具体在找什么,去哪找我毫无头绪,只是觉得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会被心里的黑暗卷进去,填满,最后变成一片空白,无垠的空白。”季安说着,身体慢慢蜷缩起来。” “当然,像这样找是不可能有结果的。随便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坐坐,冷静一下。我已经丧失了所有力气。坐在店里透过玻璃就能看见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只不过天气寒冷,逛街的人和以往相比几乎少了一小半。”季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黑暗前的黎明一样。 “随着时间一刻不停的流逝,我也渐渐冷静下来,正当我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透过玻璃窗看见秋芮和一个穿黑色休闲服的男人从对面的Cartier店里走出来,手挽着手,举止亲昵。” 季安再也忍不住压抑已久的暴虐情绪,几乎把椅子挣开的力气来回扭动身体,睁大眼睛,用混乱的话语说道:“她跟别的男人走出来。我感觉我的身体快被撑爆了,几乎在第一时间我就站起来准备冲出去,接下来会出什么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李琦拼命拦住了我,他知道如果现在放我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一直抓着我,劝我冷静,他说“如果现在出去的话,难堪的将会是你自己”或许是这句话镇压了我体内的炸药,我没有再坚持之前的举动,眼看着秋芮和那个男的矫揉造作的样子,我真觉得恶心。事后我就和李琦一起离开那家店,接着我让李琦先走了,你们发现的那把水果刀就是我在李琦走之后偷偷买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干,在家等到秋芮回来,再之后就发生了这种事,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叶辰沉吟。 “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叶辰看了看老杨的笔记说,“第一个是请你回忆遇到李琦的具体日期,第二个是你刚才提到的酒吧的名字,最后一个是你买道具店铺的具体位置。” 季安如同翻阅记录在眼睛里面的时刻表一般不停地眨眼,低头皱眉,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第一次见面应该是上周周六,十月二十七号。第二次是在酒吧,酒吧名字是BeeClub,时间是在什么时候呢?”季安努力思索着,鼻尖也有些变得尖锐起来。“应该是周二,十月三十号,我基本每周二都会去喝一杯,况且那天的心情更是少不了酒精的刺激。最后一回就是十一月二日了。至于买水果刀的位置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很少去那边,应该在沈河中街和故宫附近的地方,离秋芮公司不远,我可以在地图上帮你们找。” “很好,一会我的同事会请你在地图上找出具体位置。”叶辰和老杨确认过之后看向季安说,“我们在秋芮的身上找到了她生前曾与人发生肉体碰撞的痕迹,也就是与人争抢扭打在一起。而秋芮的指甲里,和皮肤上都残留有你的皮肉组织纤维。换句话说,案发当晚你和死者秋芮因为某种原因发生过身体对抗,请你详细说明当时的情况。” 叶辰眯起眼睛,再次用手指缓缓摩挲下嘴唇,左手抵住右手的手肘挡在胸前。李琦的出现虽然意外,但并没有过于牵强的地方,一切都说得过去。刚刚的反应和他口述的事情经过不像是假的,也不可能是假的。但季安到目前为止从未有过承认自己杀人的表现,一丝征兆都没有,他认为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对自己不利的发言。难道他已经屏蔽掉自己曾犯下杀人案的事实么,这有可能吗,叶辰暗忖到。 叶辰读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一句话让叶辰回味了很久。‘人们对于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除非确定无法逃避,总是不愿意面对。只会采用自己感觉舒服,能接受的最佳解释当做“真实”’审讯室的气氛沉闷到冰点。难道季安真的已经选择性的忘掉真实,而是把自己构建的虚幻世界当做“真实”么,被淡而冷的暮霭染的微暗的狭小房间里残留着三个人各自不同的意识在飘荡。警方的怀疑对象将会毫不犹豫的锁定在季安身上,这一点恐怕连季安本人也清楚明白,接下来的问答之间必定会加深巩固这种判断。仅仅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意料之外的违和感不足以推翻钢筋水泥一般的铁证和动机。季梦雨真的就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的哥哥不会在失去冷静的情况下犯下凶杀案吗,真的可以在听到季安陈述的经过之后,在面对无可撼动的证据面前,依然相信自己的哥哥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叶辰想道。 “那,那是因为一通电话。”季安像是刚刚发觉自己的处境很糟糕一样,有些躲闪的说。 “什么电话。”叶辰问。 季安搜寻着更为确切的表达。 “那通电话应该就是导火索。”季安回答,“在那之前是我一个人在家里,一个人在家里想了很久。我不懂,为什么这种事总是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准备了便利店的熟食放在桌子上,想跟她好好谈谈,如果她有愧疚的意思,我想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相处的。” 叶辰一言不发,等待季安接下来的话。 “秋芮大概是八点半左右回来的。季安的五官变得有些扭曲,说,“我看到她浓妆艳抹的样子,本来压抑的愤怒也渐渐涌上心头。我问她怎么这么晚回来,她脱掉鞋子径直往沙发走去,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今天公司忙,加班”我当时真不明白她怎么可以说谎连眼睛都不眨。我让她过来吃饭,她说已经吃过了,现在很累想睡觉。我控制不住的对她吼了一声,她好像也发现了气氛不对就老实的走过来。” 季安此时把头探到有史以来最低的位置,从叶辰的角度几乎看不见季安的脸。 “我其实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和她在椅子上坐了一段时间,具体多长时间我也搞不清楚。一直调整到我觉得可以讲话的时候才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问她今天干什么去了。她依然说上班,没干什么。我再次冲她大吼,问她到底干什么去了。然而,此时的秋芮就像是斩断了最后一道束缚她自己的枷锁,畅快的说出了和别的男人约会的事情。就算知道答案,但听到她毫不掩饰的说出这种事,仍然难以接受。于是我怀着最后的希望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却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开始数落我的各种问题,说我没钱,身材长相不行,什么也不能给她,不能照顾她反倒要她老照顾我,还说我连床上功夫也烂透了。可是另一个男人就不一样了,什么都好,可以给她安全感,可以给她一切。 季安情绪激动,头渐渐抬起来望着叶辰,眼白上布满了血丝,仿佛叶辰就是残留在季安脑海中自己女朋友外遇的对象,让他怒不可遏。 “你当时是否联想到了你的前妻。”叶辰问。 “没错。”季安不假思索的回答,“为什么我要经历两次普通男人连一次都无法承受的痛苦折磨。正当我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秋芮的手机铃声响了,铃声是一首外国歌曲,不知道名字,但是那旋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就像是死刑前的晚餐一样,深深融化在血液里。 “然后怎么样。”老杨安奈不住的问。 “她急忙掏出手机,迅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之后表情变得犹豫不定。”季安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叶辰的身体,透过审讯室灰色混凝土墙壁,凝望着更远处的某种意识形态的东西,望着那些记忆的微观分子组合而成的画面。 “我能猜出来是谁打的电话,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所以我想把她的手机抢过来,想直接和那个人对话,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重新拾起已经被碾碎的尊严,但我就是那么做了,身体擅自的起了反应。然而事情没有那么顺利,秋芮不打算轻易把手机交给我,于是我们两个开始争抢起来,动作很大,我几乎没有留力的把手机抢了过来,桌子上的盘子,碗全都掉在地上碎了,但谁也没有理会。我努力控制双手的颤抖接通了电话,听了大概三四秒钟,没有听到已经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的臆想的男中音,一片沉默。不知道我心里哪来的余留,还有闲暇想着是不是她们两个私下做的约定或是暗号,必须发出某种声音或是女方先说话才算是可以正常通话的安全状态。果然,在我说出“喂”的时候,对方马上就挂断了电话。就像是全力的一击打在了空处,一股极度抑郁的反作用力‘轰’的填满了我身体所有缝隙。接着我感觉周围的空间像是扭曲变形了一样,我的身体也开始扭曲,站不稳,于是我就下意识的打开冰冷的铁门,只是想着用最短的时间逃离这片区域,之后我就来到了小区东侧的院子里,再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等我回家的时候就发现秋芮已经倒在地上。” “电话记录查清楚了么。”叶辰冲老杨问。 “通话记录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查清楚,至于秋芮的手机,因为被放进水杯里而导致主板短路,无法正常使用,我已经找人去修了,但最快也要在明天早上才能修好。”老杨如实回答。 “抓紧时间,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叶辰拿过老杨的记录的标准警用记事本细细查看,沉吟着。 “还有。”叶辰手指着面前的记事本,看着老杨说道:“你现在过去告诉姗姗,把所有相关人员的资料查清楚,三十分钟之后放到办公桌上,我会分配任务。” “好,我明白了。”老杨迅速站起身向叶辰点点头,随后走出审讯室。 随着老杨离去的关门声落幕之后,沉默再次降临,封闭又狭小的审讯室里弥漫着犹如被具象化的凝重的气氛,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那压抑气氛所凝聚而成的灰色牢笼。 季安是否具备一定的法律知识,如果以此为前提,那么他现在所说的一切最终目的能否理解为想让我们相信他是冲动杀人,而非蓄意谋杀呢。叶辰犹自沉湎于自己的思绪当中。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冲动杀人的刑罚虽重但并不会致死,蓄意谋杀则毫无疑问是死刑,所以最不济也要争取到冲动杀人应该是季安目前的想法。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叶辰用指尖贴在鼻子上,微微感到一丝凉意。秋芮的死因并不是顿物撞击头部致死,而是被人有意识的捂住口鼻窒息身亡,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只是他现在还不准备对外人说起这件事。 “你和秋芮是怎么认识的。”叶辰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季安歪了歪脑袋,回忆从情感与生命的终点回溯向起点。 “是我妹妹的同学介绍我们认识的。”季安淡然的说,“原本我妹妹还有点不同意,最后可能是怕我一个人寂寞吧,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妹妹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叶辰问。 “时间太久记不太清楚了,我妹妹好像叫她小珍。”季安看着墙壁说。 叶辰在心里记录了小珍的名字。 “今天就到这里,如果想起了什么或是再想说些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同事,他们会向我报告。” “警官,我真的没杀人。” “我们会调查清楚。”叶辰缺乏情感的说道。 “对了,你妹妹就在外面,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季安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叶辰说,“我妹妹来了!她怎么样了。” “你们见面自己谈吧”叶辰说完不等季安再说什么,起身走出审讯室,留下季安彷徨不安的坐在原地,一动未动。 第10章 第 10 章 叶辰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发现季梦雨已经做完了笔录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他。见到叶辰从审讯室出来,季梦雨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面带犹豫和不安的看着叶辰,原本红润的嘴唇此时变得有些干枯发白,微微张开,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能望着叶辰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你进去吧,季安在里面等你。”叶辰仿佛一眼看穿了季梦雨的想法,淡然的说。 “真的吗,谢谢你。”季梦雨有些措手不及的望着叶辰,分析出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开玩笑之后急忙点头致谢。 “副队。”同样等在一旁的老杨稍稍靠近叶辰小声说道:“不合规矩吧。” 叶辰缓缓摇头,望着季梦雨几乎是小跑着离去的身影,沉默不语。 只剩下不到三天时间了,能见一面就见一面吧,叶辰无奈的想道。 “老杨,告诉所有雪阳小区案件的跟进人员,二十分钟以后到会议室。” “好嘞。”老杨说完便转身离去。 叶辰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姗姗不知何时做好放在桌子上的相关人员的资料。 吴峰:四十二岁,鼎盛服装厂老总(原本是妻子方艳茹父亲的产业) 方艳茹:吴峰的老婆,四十七岁,鼎盛服装厂董事长的女儿。 刘莹莹:二十五岁,死者秋芮的同事,沈河区保时捷4s店销售。 李琦:四十三岁,沈河中街保时捷4s店汽修工人。 宋志明:三十七岁,BeeClub老板。 王家伟:四十一岁,季安直属上司。 林珍珍:二十六岁,秋芮的中学同学,季梦雨的大学同学和同事,秋芮与季安的介绍人。 叶辰看完最后一个人的资料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自如的交叉在胸前。姗姗办事叶辰一向很放心,所有人资料的下面都附上了公司的地址电话和个人居住地址电话。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上嘴唇再经过齿间的洗礼缓缓的回缩进口腔。 秋芮的家属还在赶来的路上,大概要后天晚上才能到达H市。或许他们不会有机会再看见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因为那时候离时限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要转移到下一个地方,离死亡更进一步的地方。三天时间,不能带有一丝一毫的主观意识,现在能做的是尽最大努力调查案件。这是凌队想传达给自己的讯息。 叶辰有时候会不禁的想着季安是不是有些过于倒霉。仅仅是隔壁的教师邻居感到不安,想获取警方给予的安全感罢了。没想到却成了季安的噩梦,使其在第一时间被逮捕归案。如果当时没有抓到季安,也许他还能周旋一番,现在却是没有这种可能发生了。叶辰想道,等一下还需要和当场抓获季安的同事确认一些情况。 “副队,所有人都已经在会议室集合了。” 老杨的声音没有阻碍的传入还沉浸在思绪当中的叶辰的耳中,在叶辰的意识里与老杨的面孔完美结合,毫无违和感。 叶辰睁开眼睛,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力的按了几下,眉头蹙起再缓缓的舒展开,随后望着老杨点点头,顺手拿起桌上的资料,“走吧。”叶辰说。 会议室与审讯室形的狭小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宽敞明亮,几缕阳光透过窗户和打开的百叶窗倾洒在水泥地面上。会议室里面有两排座位,中间有一张长方形的深棕色实木桌。已经有七名身穿制服看似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分别坐在木桌两边,张晓和姗姗也在其中。 叶辰打开会议室的大门快步走了进去,接着习惯性地抬起左手阻止了正准备起身向自己打招呼的年轻的下属们,示意所有人坐在原位,自己则是来到位于中心位置的主位上坐好。 摊开拿在手里的相关人员名单的资料放在桌上,环顾众人。老杨紧随其后,在靠外侧离叶辰最近的位置上坐下,等待叶辰的指示。 “我长话短说,关于雪阳小区杀人案有两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叶辰快速扫视在场众人,以最快速度记住小组人员的面容之后说道:“首先第一点是时间问题。此次的案件与以往不同,时限是三天,也就是说三天时间内必须迅速准确的掌握案件全貌,不能留下死角。” 所有人坐在原位几乎一动未动的倾听叶辰的讲话。 “第二点。”叶辰双手交拢轻放在面前的长方形桌子上继续说道:“雪阳小区涉及到的案件相关人员远比以前任何命案相关人员的数量要少,但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在提高效率的同时一定要确保质量。被分配到任务的人需要详细了解案件相关人员的资料,争取做到一针见血。” 在场众人下意识的翻看着姗姗早已为大家准备好的案件相关人员的资料,有些人表情严肃,有些人却面露古怪的神色。 叶辰轻松的捕捉到了所有人不加掩饰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进入第一阶段的讨论时间,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副队。”坐在叶辰右手边第一个座位的张晓最先说。 叶辰循声望向张晓。 张晓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了解雪阳小区案情的人员之一,由他最先发表观点再合适不过,叶辰暗忖。 “张晓你说。”叶辰对张晓说。 “雪阳小区杀人案我是第一时间接手的。”张晓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我了解到的情况来说,嫌犯季安作案时间吻合,动机明显,而且证据确凿,结合以上几点我认为季安是凶手的可能性很高。” 叶辰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抑或是有异样的表情。事实上张晓所说的也正是叶辰倾向的说法。 “我同意张晓的看法。”老杨破天荒的与张晓的意见达成了统一。 “从时间上来说。”老杨低头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说道:“隔壁李氏夫妇报警时间是九点十六分,报警后又过了几分钟听到了开关门的声音,也就是季安中途出门的声音。保守估计应该是在九点二十分左右。结合季安的证词,当他再次回到家时间是九点四十分左右。而警方赶到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分,换句话说如果还有第三个人出现的话,应该是利用这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完成了入室杀人再全身而退。” 老杨说到这停顿了片刻,抬头环顾四周,最后望向叶辰说道:“我个人认为这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叶辰思忖着老杨的话在心里暗自点头,季安中途出门之后,门是锁上的。如果存在第二个人,那么他需要完美的切入时机,和高超的撬锁技术,进入房门之后将毫无反应的秋芮用刚好摆在餐桌上的烟灰缸一击必杀,之后捂住秋芮口鼻,最后清理现场退出411室。这一系列操作的困难之处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哪怕是叶辰在心里所想的手法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具体能实施到何种地步恐怕连叶辰自己都有种被现实抛弃的感觉。 “副队,我有一个问题。”坐在最里侧的一名面容大约在二十七岁的年轻警察微微蹙眉向叶辰问道:“我的资料上显示季安杀人的动机是情杀,关于这件事能否百分之百肯定。” 叶辰轻轻揉搓双手拇指,暂时忘记刚刚异样的感觉,抬头看了一眼提问的年轻警察,再望了望姗姗说道:“姗姗,你回答一下王康的问题。” “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判断,秋芮和季安之间有第三者插足的可能性非常大。”姗姗熟练的作出应答,“首先是季安的证词,季安说明确看到了秋芮和一名中年男人从卡地亚高档店面门口一起走出来,并且举止亲昵,显然二人的关系十分密切。第二点是季安提到的贵手表,我们在秋芮的遗物中确实找到了一款和描述相符的女士腕表。就在今天上午,外出调查的两名同事刚刚通知我,在秋芮遗物中的手表确实是在季安所提到的卡地亚手表店里购买的。而且店员隐约记得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和一个男人一起挑选的,CLE DE CARTIER腕表,31毫米表带,18k玫瑰金,价值44100元人民币。” 这其中的说法很微妙。叶辰沉吟,手表是在季安亲眼看见秋芮和中年男人一起走出来之前买的,虽说再次去逛同一家店面很平常,但刚好被漫无目的寻找秋芮的季安看见,也确实是巧合。 秋芮是聪明的女人,平时在季安面前应该是极力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就像是紧贴在岩石上的牡蛎不会轻易张开壳一样,这位少女在严酷的道德观念面前就向柔曼无言的生物,悄然的藏起自己的尾巴不被人发现。 季安究竟以何种心情来看待这件事情叶辰无法身临其境抑或感同身受,他只能无限放大自己的想象去体会季安内心某处深深的无力感。自己绞尽脑汁,倾尽所有才能得到的人,此刻却在自己的眼前依偎在别人的怀里。不对,不够准确,自己得到的不过是交换而来的肉体,用躺在面前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肉体上获得那短暂的近乎可怜的快感,就如同以物换物一般,沉默而冰冷。她是否曾经在外人面前做出对自己如此亲密的举动,她是否对自己展现过如此谄媚的笑容,她是否因为自己真心实意的付出而感动过,认为这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或许曾经有过吧,叶辰代替季安在无限空白的心中喟然长叹。自己全力以赴才能触碰到那蹁跹着衣角的女人,此时却如同午夜来临之后,站在街头巷尾的□□一般矫揉造作的依附于另一个男人。叶辰的想象再次遇到了瓶颈。 王康似乎并没有得到最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依然皱着有些稀疏的双眉,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王康的问题说实话到目前为止都不过是推论,必须要得到本人的证实。大家还有什么不太明确的地方可以提出来。”叶辰说。 老杨和张晓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其他人望着叶辰不发一言。 “好,第一次小组会议到这里结束。接下来我来分配任务。”叶辰面无表情的说。 在场七人无一例外的精神一振,包括认为案情已经到了收尾程度的老杨和张晓也是如此。 “郭世平,王康。”叶辰望向两个年轻人,“你们两个人一组,负责调查方艳茹和刘莹莹。在调查方艳茹的时候,如果有必要可以把他爱人吴峰和秋芮的事情透露出来,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明白。” “明白了,副队。”郭世平和王康同时回答。 “张晓,赵国庆。你们两个人一组,除了负责调查王家伟和宋志明之外,还需要去‘星梦夜总会’走上一趟,详细了解秋芮的人际交往,和有可能结下的仇家。记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明白了。” “不至于吧副队,”张晓眨眨眼睛惊讶说道,“怎么说也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和现在的案子能扯上关系么。” “谨慎小心总是没错的,按我的话去做吧。” “我明白了,放心吧副队。” “恩,接着是我和老杨负责调查吴峰,李琦和林珍珍。” “姗姗,吕臣。”叶辰看向最后剩下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二人负责调出雪阳小区内部以及周边各个路口和店面以及卡地亚手表店的监控录像,最大限度的找出其中奇怪的或者你们认为怪异的地方记录下来,等到第二次小组会议的时候说明讨论。这份任务最考验耐心和洞察力,你们两个我很放心。” 姗姗下意识的抿紧嘴唇,表情郑重的回答,“交个我吧,副队。” “好。”吕臣小声回答。 “对了,姗姗。通话记录的事情如果有了结果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叶辰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望向姗姗说。” “是嫌犯所说的通话记录吧,还有手机的事情,有结果后我会最快速度向您汇报。” “好。”叶辰点点头,随后重新审视在场所有人,在些许微妙的氛围中沉默着酝酿最合适的话语。 “我明白大家的心情。”轻轻地叹了口气,叶辰缓缓开口说道,“雪阳小区杀人案中,嫌犯被当场抓获,并且证据确凿,动机明显,正常来说应该可以直接定罪。” 所有人虽然都缄口不言,但脸上的表情却一致表达认同。 沉默片刻,叶辰微微皱眉,换上一种庄严肃穆的语气说道,“然而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的职责就是打击罪恶。人命关天,借用凌队的话说,个人主观意识会衍变成偏见,而偏见则会导致头脑失去冷静分析的能力,这对我们警察来说是致命的,不可容忍的失误。” 会议室里微妙的气氛产生了变化,甚至有两三个人不着痕迹的轻轻低下头,盯着深棕色长方形木桌的一角。 “我说的相信大家都明白了,这次调查的目标之一是再次确认嫌犯是否是真正的凶手,第二点是通过收集到的情报分析判断凶手是蓄意谋杀还是意外杀人,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所有人齐声回答。 “很好,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需要所有人新得到的详细资料,然后准备第二次小组会议。” 专案小组会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季梦雨已经从审讯室出来,眼圈有些泛红的等在会客厅。而此时她的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瘦高的男子,皮肤异常白皙,身穿黑色休闲风衣,和灰色西裤,深凹的眼眶配上圆形金丝边眼镜显得干净而优雅。 男子显然是季梦雨熟识的人,通过轻柔的摸着季梦雨的头,和温柔怜惜的眼神都可以看出,那是真正在意关心的眼神。 叶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抬头望了一眼玻璃对面的季梦雨和陌生男子,随即缺乏表情的开始整理所需资料,准备随时出发。季梦雨看到了叶辰回到座位之后便匆匆赶了过来,一旁的瘦高男子望了一眼叶辰所在的位置,也沉默着陪同季梦雨来到叶辰身边。 屏幕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二点零五分,老杨收起黑色小米手机,望着叶辰和季梦雨的方向。此时的季梦雨紧咬着发白的嘴唇,眼神似乎有些迷茫不安的盯着叶辰,又好像是并不是在看叶辰,而是看着某种一般人看不见的黑色东西。双手十指紧紧交叉在一起相互侵袭着对方的领土,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这一切在老杨看来就仿佛是古老森林某处来自异域的精灵一般,被尖锐的枯树枝意外的划伤了自己背后那晶莹透明的翅膀后不知所措的样子。 “见过面了吧。” 愚蠢的问题,看着季梦雨微微泛红的双眼,和与来时截然不同的状态便能知晓,她一定是受到了某种预料之外的打击。搜寻不到最合适的词语,叶辰只能以此作为开场白淡淡的开口,但如同往常一样凝望着季梦雨不带丝毫感情。 “恩。”季梦雨点头回答。 “该说的都说了。”叶辰说。 “恩。”季梦雨依旧是点头回答。 叶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都是预料之外的,是自己最不愿意正面接受的现实。叶辰如此,季梦雨也是一样。叶辰在那之后便沉默不语,任凭季梦雨站在自己面前像是被微风摇曳的泛黄的树叶一般摇摆不定。如果最终判定季安是死刑的话,面前这位精灵一般的少女能否拖拽着自己残破不堪的心走向前方呢,叶辰不由自主的想。 “我相信我哥不是凶手。”有些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束缚,季梦雨眼神徒然变得坚定,凝视着叶辰说。 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吗?比想象中的要快了很多,嗓音有些变了,似乎是内心的挣扎已经侵略到了喉咙深处。叶辰抬头回望季梦雨坚定的眼神,脸上依旧是缺乏表情控制器。 “案件还在继续调查当中,我们并没有判定季安就是凶手。只不过他有重大嫌疑确是不争的事实。”叶辰毫不避讳季梦雨焦灼的目光,沉稳的说。 “我能为我哥做些什么。”季梦雨红着眼睛问。 “回家等待我们的调查结果,如果有想起什么事情及时与警方取得联系。” 叶辰说完随即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季梦雨看似没有任何反应,但叶辰仍然敏锐的捕捉到了季梦雨几乎没有幅度的轻微的如同蜻蜓点水般的摇头动作,那是下意识的动作,是被内心某处强行支配的动作。季梦雨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孩,当下的迷茫不过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至亲之人即将陷入牢狱现实而已。她不仅具备超强的执行力还拥有果决的判断能力,从她配和叶辰击败杨盛安就能看出来,这种能力与她医生的职业密不可分。然而如季梦雨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单纯的在家中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符合她的人生准则,叶辰沉吟着,希望不要搞出乱子才好。 “先回去吧,小梦。”一直陪同在季梦雨身旁的瘦高男子温柔的说道,“我们在这里只会给警方添乱而已。”瘦高男子说着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对面的叶辰,好像在说我们不会给你们惹麻烦,但请你们也不要玩忽职守。 叶辰不知道是否读出了瘦高男子在微微放大的瞳孔深处刻下的文字,回望着他,点了点头,就继续整理桌案上的资料不发一言。 “走吧。”瘦高男子说着牵起季梦雨的左手。 “但是……”季梦雨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一些。 瘦高男子依旧温柔的凝望着季梦雨,摇了摇头,沉默着拉住季梦雨的手向门外走去。 叶辰放缓了手上的动作,拿起桌上的白色杯子,里面还放着大半没喝完的咖啡。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大门口,喝了一口咖啡,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冰凉的口感顺喉而下,仿佛它正在用自身的味道去对抗深秋的寒冷一般,愈发苦涩难明。 第11章 第 11 章 吴峰的办公室说不上豪华,但极为宽敞明亮。一切设施都显得干净整洁又不失优雅和品位。叶辰和老杨被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引进吴峰的办公室,在离办公桌相隔两三米处的黑色软皮沙发上坐下。貌似秘书的女孩精准的在办公室内找到摆放茶具和茶叶的地方,熟练的为叶辰二人泡茶,显然是经常出入老板的私人空间。 一切准备就绪,女秘书在茶壶中撒上一撮不知名的茶叶,盖好盖子,放在样式古朴的暖炉上。之后又到办公桌旁,拿起桌上的灰色液晶平板电话,拨通了某人或某部门的电话号码,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放下电话,回到差不多已经快烧开的茶壶旁。伸手端起茶壶,小心的在叶辰和老杨面前的茶杯里斟上半杯茶水,从茶杯中徐徐升起的白色气体只是看上去便能感觉身体似乎暖和了一些。女秘书再次把茶壶放在原来的位置,将暖炉的温度设定为保温模式,便于随时饮用,所有动作礼仪滴水不漏,应该是经常有贵客临门吧,叶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想到。 抽出纸巾,轻轻擦拭了偶尔掉队的几滴水珠,动作温婉柔美。女秘书缓缓的站起身,紧身连衣裙包裹着高挑丰满的身体,性感的双腿暴露在外,恐怕不管哪个男人在这深秋时节看到这幅妙曼的光景都会为之侧目,不禁会想象这个女人在平常生活中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二位稍等一下,吴总说会议结束后立刻过来。”女秘书保持微笑,机械般的说出程序用语。 “好的,麻烦你告诉吴总不要着急,我们不希望影响他的工作。”叶辰客气的回了一句。 “好,我会转告吴总,请二位稍坐。”女秘书说完恭敬的行礼,随后步态优雅的离开办公室。 “这吴老板还真是艳福不浅啊,找了个有钱老婆,又有漂亮秘书陪着。”老杨戏弄的嘀咕了一句。 叶辰没有理会老杨的自言自语,放下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杯,重新打量着办公室。他座位的正对面摆放着咖啡色复古款式的书架,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不知道房间主人是否将书架上的书全部阅读过,但那却并不影响它为整个房间增加了一分书香气息,显得质感厚重而渊博。 叶辰盯着办公桌右手边的墙角,虽然铺上了墙壁纸和各种装饰品,但叶辰还是能看出来那曾经应该是因为不符合消防安全规定而重新改造过一番。 女秘书没有说谎,大约五分钟以后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一名身穿灰色高档西服的男子从容的走进来。 “你好,你好,我是吴峰,让你们久等了。”吴峰进门后便发现了叶辰二人,随后面带微笑的向二人走来伸手打招呼。 叶辰和老杨站起身,伸出右手与吴峰握手示意。 “你好,我是叶辰,这位是我的同事杨哲。” 客套之后三人同时坐下,吴峰则坐在叶辰对面。 早在吴峰进门之后,叶辰就快速观察了这个从容不迫的男人。挺拔的身材配上考究的衣着显得很有质感。‘帅气’这种词汇已经不适合用来形容面前的男人。五官端正却并不感觉古板,鼻梁高挺,纯黑色的头发看似随意的向后梳起,有点像演员,又不失上位者独有的气质。左手腕上带着金色ROLEX男士机械手表与自身几乎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和叶辰预料的差别不大,并不是全部以金钱取胜的类型,确实具有独特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就连鼎盛服装老总的女儿都沦陷了,很难想象普通女孩可以抵挡这种男人所带来的致命诱惑。 “吴先生,今天过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有打扰到你工作的地方我表示抱歉。”叶辰说。 “您太客气了,其实我也很好奇二位警官来找我的原因,有什么问题就请问吧。”吴峰面带笑容的说。 叶辰点了点头,随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老杨。从刚刚吴峰进门之后老杨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那是一种毫无由来的压迫感,吴峰的气势从根源处压倒了老杨,就像是遵循猫吃老鼠的生存法则一般的感觉。 在吴峰视野盲区的桌下轻踢了老杨一下,此时老杨才回过神来,急忙从怀里掏出两张照片不规则的摆在桌上,之后便勉强恢复到原有的状态。 “照片上的女孩你认识吗?”叶辰指着桌子上的两张照片盯着吴峰问。 吴峰视线转向桌上的照片,片刻后原本从容的微笑僵在了脸上,睁大眼睛,嘴巴也不自觉的微微张开,背脊瞬间挺的笔直,仿佛在座椅背后突然射出尖锥抵着吴峰的后背,破坏了舒适的坐姿。大约两三秒之后,吴峰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只是神情态度和原来相比已经判若两人。 “这,这是……”吴峰结结巴巴的说。 “你认识她么。” “我,我不太确定。”吴峰用手挡住自己的额头,眉头紧蹙,不确定的说。 老杨拿出的照片并不是秋芮的生活照,而是尸体的照片。尽管此时的照片与本人有些差别,但吴峰的表现出卖了他已经认出了秋芮的事实。但这一切是否都是装出来的,叶辰一时间也不能准确判断。 “那现在呢。”叶辰炮制老杨的动作同样拿出了两张照片放在桌上说,只不过这次的照片是活生生的生活照。 仔细的看着新出现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在咖啡馆的自拍照,另一张是外出旅游时的照片。 “认识,我认识她,她怎么了。”吴峰挡住额头的手停留在原位,但似乎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食指和中指已经开始变成乳白色。 “她在昨天晚上被人杀害了。”叶辰始终观察吴峰,他故意没说出案发时间和地点。 “被…被杀了?”吴峰像是一时间难以理解叶辰的话反问道。 “没错,她被杀害了。” “怎么可能!”吴峰双手合十盖住鼻子嘴,不停的上下摩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吴先生?” 沉默降临在这极具风格的空间当中,吴峰紧蹙着眉,双手轻微的颤抖,只是依旧捂着脸,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态了,请继续。”大约三十秒之后,吴峰像是恢复了冷静,抬头看着叶辰说。 “好。”叶辰点点头问道,“我们想知道你和照片上的女孩是什么关系。” 仿佛是触碰到了某种紧急制动切换的开关,吴峰的情绪波动很明显的慢慢减弱,到最后几乎消失,变身成了最开始进门时从容自若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自然的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右腿抬起搭在左腿上,缓缓的闭上双眼,片刻之后再次睁开,嘴角稍稍被牵动了一下看着坐在对面的叶辰二人。 “关系,恩…怎么说呢。”吴峰耸了耸肩说道,“我在4s店保养期间恰好是她接待我,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哦!”叶辰轻轻向上挑了挑右眼的眉毛,不带感情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只是比较熟的顾客与店员的关系?” 吴峰伸手在鼻翼两侧摸了摸,点点头回答道,“差不多,算是比其他人要熟一些。” “其他人指的是4s店里面的其他员工么。” “恩,没错,因为每次都是她招呼我的,总不能不说话吧。”吴峰说着笑了起来,弯下腰,拿出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相比于女秘书倒茶的方式,吴峰的动作略显粗糙,然后端起茶杯始终停留在嘴和鼻尖之间,时不时的抿一口茶水,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话开始变多了,而且有些啰嗦。很多重复性的语句是想强调或者撇开什么。身体动作越来越不自然,叶辰随意的摩挲着下巴暗自思考。如果再逼他一下会有什么反应呢。 “吴先生,关于你和死者秋芮的关系,我们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但是很多细节问题还希望你能主动说明,配合我们工作。”叶辰轻敲了两下桌子淡淡的说。 “什么意思?你们不会是在怀疑我吧?”吴峰眉间显现阴翳反问。 叶辰转头看向老杨点了点头,老杨会意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塑封的塑料袋和一些细长条白色的纸摆在桌面上。 “吴先生,你先看看这些。”叶辰指着桌上新出现的物品说。 吴峰望着桌上的东西,当看清楚塑封袋子里装着什么的时候,始终端在手上的茶杯险些滑落。微微颤抖着双手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望着老杨拿出的东西发呆。 叶辰拿起塑封袋子说道:“这是秋芮生前佩戴的腕表,价值44100元,那些是腕表的收据和□□。”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已经调查过手表的出处,以及Cartier店的监控录像。”叶辰顿了顿,让话语通过时间和空气渗进吴峰的身体各处,等到差不多要发酵的时候才继续说道,“不需要我把录像带拿来在您的办公室播一遍了吧。” 吴峰低头盯着桌上的两样东西,左手握拳突破嘴唇的防守紧紧贴着牙齿一言不发。 “只是认识的关系没必要买这么贵的东西吧,吴先生。”叶辰问。 吴峰身体微颤了一下,随即变得颓唐,僵直的身体慢慢松垮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缓缓地靠向椅背。 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的哼声,吴峰抬起头望着叶辰,用一种比之前稍显疲惫与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但事先声明,她的死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吴峰的反应有些奇怪,叶辰一边观察吴峰一边暗忖。照常理来说吴峰不应该如此失态,他是联想到了什么吗?吴峰和方艳茹结婚几乎可以算是入赘,可见吴峰平日的生活并不像表面的光鲜亮丽。偶尔出现的第三者绝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秋芮的死对于吴峰到底意味着什么叶辰无从知晓,只不过这一切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继续生活在最初的轨迹上,做回风光无限的大老板,必要的时候去老丈人和妻子面前做做样子,还需要重新找一个女伴,或许刚刚的漂亮女秘书就是新纳的情人也说不定。秋芮如烟花般绽放的生命到此结束,所有生活的痕迹就如同焚尽的尘埃散落地面,吹散于无垠的虚空。 “你误会了吴先生,我们不过是例行公事,来找你了解一些必要的情况罢了。”叶辰首次以看似温和的口吻说。 吴峰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双手在膝盖上前后摩擦了两下之后便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小口,茶水依然冒着热气,随着吴峰的呼吸而左右摇摆。黑棕色的瞳孔向上移动看着顶灯停留了两秒,随后恢复原样,放下手中的茶杯,用微小的抬手动作示意叶辰‘请说’。 “你和秋芮开始交往到现在有多久了?” “恩……差不多四个多月吧,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吴峰低头想了想说。 “谁想对秋芮不利,你有头绪吗?”叶辰蕴含深意的盯着吴峰。 吴峰嘴角一僵,随后他眉头微微的蹙起,似乎仔细考虑过后才摇了摇头,“不清楚,其实连她身边的朋友我都很少接触。” “你知道秋芮当时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吗?” “刚开始不知道。”吴峰嘴角向一侧撇了撇,微低着头说,“不过,就算事先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也就是说你刚开始和秋芮交往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男朋友的存在,等到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是么?” “没错。”吴峰点点头回答。 “你昨天晚上九点到十点期间在哪里,干什么?” 叶辰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声音微微压低,不动声色的问出了主题。 吴峰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了一声,“调查不在场证明吗。” “请你理解。”叶辰淡淡的回答。 “恩。。。昨晚,昨晚我在家里。” “在家里干什么。” “在家里能干什么。”吴峰抬头望向叶辰的鼻梁说,“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就睡了。” “这样吧吴先生,我们换个说法。”叶辰手指在茶杯的边缘处轻轻摩挲着凝视吴峰说,“昨天下午,你和秋芮分手之后,你都去了哪,做了什么。” 吴峰眉毛上挑,眼睛睁大了一圈猛的抬头望向叶辰,但片刻之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到原来稍显疲惫的状态,只不过眼神并没有从叶辰脸上挪移开。 “恩。。。分手已经是晚上的事情了。”吴峰活动了一下肩膀缓缓说,“差不多晚上八点左右的时候,我开车送秋芮回家,但是我没有进入小区,而是在离门口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停下来,然后秋芮就下车回家了。等她走了之后我独自开车回家,之后就一直在家里没出来了。”吴峰回答问题时不知在想些什么,双眉皱的越来越紧,几乎要出现仿佛不应该出现在吴峰眉间的皱纹。 “你们分手的时候有没有说些什么特别的事,或是有没有提到她的男朋友之类的话。”叶辰问。 “好像没说什么,对,没说什么,也没有提到她男朋友的事情。”吴峰低头想了想回答。 跟情夫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会提到自己的男友呢,秋芮不像是一个会因为有男朋友但自己却在和别的男人偷情而产生罪恶感的人,叶辰暗忖,虽然是个接近愚蠢的问题,可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也已经浮出水面了。 “家里有人么?” “没有,就我一个。她出差了,今天早上才回来。 吴峰舔了舔嘴唇,叹了口气便一言不发的靠在椅背上,如同一座雕塑般矗在那一动不动。 “你和秋芮交往期间有没有去过她的住处。” “没有。”吴峰立刻回答。 叶辰顿了顿说,“一次都没有么?” “没有,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住的地方到处都是。” 叶辰点点头,似乎是有些累了一般,缓缓转动脖颈和肩膀,稍稍调整坐姿,随意的问了一句,“吴先生,你平时生活肯定不错吧。因为工作关系我也造访过几个大老板,但没一个比你这办公室宽敞的。” “马马虎虎,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吴峰苦笑着回答。 叶辰凝视着吴峰,他似乎隐约听出来吴峰内心深处有某种不知名的种子在生根发芽,仿佛是长在自卑凝聚的松软的土壤里,用与日剧增的欲望稍稍浇灌就能长出那红色的“莲花”。” “你觉得你的爱人方艳茹知道这件事吗?”叶辰忽然唐突的问。 吴峰收起苦笑的表情,眉头紧蹙,眉间再次显出皱纹。双手条件反射般的紧紧纠缠在一起不停的交换着彼此的信息。 “应该没有吧。”吴峰回答。 “应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不能确定?”叶辰微微有些诧异的问。 “我不知道”吴峰像是在否定自己一般摇了摇头说。 “是不是她对你说过了什么?”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吴峰依旧摇头说。 看起来已经相当疲乏了,如果只是被发现出轨的话应该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才对。但出轨对象在和自己约会后的当晚离奇死亡,这对吴峰来说无疑是一发披着淡淡黑雾的重磅□□,威力巨大却又不明所以。叶辰想着,吴峰在心里层面的压力应该不仅于此,最底层的源头来自于妻子方艳茹。他与方艳茹的关系叶辰能想象,甚至说能清晰的看到他们日常生活的画面,如果被方艳茹觉察了苗头,那么吴峰接下来能做出何种举动谁也无法预测。 “好,不要紧。”叶辰安慰的说,“有一个和案情无关的问题想请教吴先生。我想知道你平时和秋芮的关系怎么样,好,不好,还是一般般。” 吴峰抬手掐住眉心处用力的拧了拧,松开手,那里现出区别于周围皮肤的红色。顺着眉心往下,手自然的挡住鼻子,大拇指在鼻翼摸索。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 “能抽根烟吗?”吴峰问。 “请便。”叶辰回答。 吴峰从上衣里怀掏出一包玉玺,熟练的推开金色zippo打火机的盖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点上玉玺,深深的吸了一口让烟雾在肺部弥漫扩散,充分享受尼古丁所带来的快感,然后缓缓的吐出,抬头闭上眼睛,轻挑双眉,将夹烟的手指放在鼻尖处似乎在品味那繎后的余香。 “我最喜欢烟刚刚点燃的第一口。”吴峰低头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叶辰和老杨二人说,“力道十足,再加上莫名的征服感。怎么也戒不掉这种感觉。” 叶辰注意到了吴峰的变化,脸上却不动声色。沉默不语的注视吴峰。 “至于刚才你的问题。。。。”吴峰有些暧昧的说道,“应该怎么理解呢,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在这种基础上说两个人的感情怎么样未免有些。。。” 叶辰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跳过这个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吴峰感慨的注视着指尖烟雾缭绕的香烟说道:“你想啊,像我们这种无非就是金钱和肉体关系。钱这方面不用多说,肉体我相信两个人都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并不存在感情不好的说法。” 叶辰目光投向吴峰夹烟的手沉吟着。虽说是基于肉体和金钱的平衡,但人类毕竟是感情动物,在一起相处久了自然会有超脱现状的情感逐渐迸发出来。吴峰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个人魅力无疑都是上上之选,很难排除秋芮会从金钱的情感中破茧而出而产生别的情愫的可能性。然而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一旦萌生出这种想法,那么平衡两人之间的基础世界将会全面打破,越来越多的想法,永不满足的期盼将会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吞噬两人的心。 在吴峰的字典里没有离婚的选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基于结婚这个前提。如果有人想破坏吴峰的根基,那势必将遭受到狂风暴雨般的反抗。 “最后一个问题。”叶辰说,“昨天晚上在九点到九点四十之间,你有没有打过电话给秋芮。” “没有,当晚分手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了。”吴峰毫不迟疑的回答。 叶辰不禁皱了皱眉,呼吸仿佛一瞬间停滞了,随即又恢复正常。 没有打电话?不是吴峰又是谁,难道是别的朋友么,或许真的是碰巧有别人给秋芮打电话也说不定。但季安所说的当对方发现是他时就立刻挂断了电话,从这一点来看又的确像是情夫该有的行为才对。 叶辰缓缓舒展了眉头,悄悄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推断。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能盲目行事,姗姗正在调查通话记录的事情,等有了确切的结果再说吧。 转头看了看老杨,得到老杨已经记录完毕的回应之后点了点头望向吴峰。 “好,我明白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叶辰说着站起身伸出右手。 吴峰顺势起身与叶辰和老杨分别握手,说,“随时配合。”说完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桌上的灰色液晶平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按下免提。电话的另一端仿佛是等待已久似的,几乎没有听到拨通电话后的嘟嘟声便立刻接通。 “吴总。”甜美而恭敬的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 “青青,你送二位警官出去。”吴峰吩咐的说。 “知道了,吴总。”说完便听到有轮子转动的声音。 吴峰随手挂断了电话,领着叶辰二人来到办公室的门口处。 一分钟后响起了敲门声,是之前的女秘书。 “不打扰吴先生的工作了。”叶辰说。 “二位慢走。”吴峰微笑着说。 “副队,我怎么总感觉这个吴峰怪怪的。”站在公司的大门外,老杨搓了搓双手,望着身后的大楼说。 “现在还不好说。”和吴峰谈话时他的反应和叶辰心中想象的截然不同。 “也对,反正季安是凶手的事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要不然我还真怀疑是不是和这个吴峰有关系。” 叶辰看了看戴在左手腕上的白色浪琴手表,岁月的痕迹在银白色表盘上已经出现端倪,但仍能看出手表主人平日对它精心照顾的痕迹,否则磨损程度要远远高于此刻。 “六点十分,我们抓紧时间去下一个地方。” “我去开车。”老杨说着快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感受到冰冷的寒意,叶辰不禁握紧了刚刚放进大衣口袋的手。夕阳迟迟不落的黄昏早已过去,天色已微微泛着深蓝色。道路两侧矗立的路灯仿佛是指引航向的导向仪,只不过现在还未到开启时间,就只是一根根没有通电的石柱罢了。就像是没解开的谜题,还没变成生命消散的时候。 第12章 第 12 章 电视画面消失的前一秒钟出现在显示屏上的是季梦雨最终被警方解救后的画面。接着传来电视遥控器被放到桌子上的声音,周围的空间似乎很空旷,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清晰可辨。 “能解释一下这次的事情么,巴先生。” 坐在黑色皮质双人沙发中年男人放下遥控器后开口说,虽然是问句,但口气却是不容置疑。 被称作巴先生的人坐在中年男人对面的同样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眼睛似乎是在盯着隔着两人的玻璃案几上刚刚落下的黑色圆柱型的遥控器思考着什么。 空气中荡漾着沉默,那是充满了暗示的沉默。巴姓男人的左侧是一面落地窗,面积很大,目测长度足有三米左右,如果从窗边向外瞭望的话,H市的街景将一览无遗。只是不知为何,此时这面宽敞的落地窗却被深棕色的窗帘死死挡住,不留一丝缝隙,仿佛像是把屋内的人与世界隔开一般,厚重而沉闷。微微有些发暗的灯光从屋顶的吸顶灯扫射而出。那时整间屋子唯一的光源,在吸顶灯的左右两旁分别安装着四盏射灯,在此刻并没有登台亮相。 面前的案几上空空如也。对坐着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米。沉闷依然充斥在这微暗的房间里久久不肯离去。 巴姓男人将盯着黑色圆柱体的目光投放在中年男人身后站着的光头身上打量着。光头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背脊挺的笔直,犹如钢板就在身后一般不可撼动。一米七二左右的身高,眼神平淡无波却犹如毒蛇一般深邃锐利。 绝对是个行家,虽然穿着不算紧身的衣服但仍能看出身体内部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目光始终处于戒备状态,恐怕稍有不慎就会稀里糊涂的被爆了头。双手随意的插在西裤口袋里,背脊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工种,而且很可能参加过九死一生的战役。巴姓男人收回了望向光头男人的目光,做出了评判。 “这次的确是由于时间太紧,导致人选上的疏忽。” 巴姓男人终于打破了沉默的平衡说。 “巴先生,”中年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想你还没搞清楚你的职责是什么。” 巴姓男人注视着中年男人沉默不语。 “你做事情有你的方法,有你的手段。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我们一律不会过问。”中年男人顿了顿说,“但是巴先生,我们同样也不会接受任何的借口,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巴姓男人点点头,脸上的肉像是脱离地心引力一般随意乱动着。 “我明白。”巴姓男人说着,伸手掏出仍在一旁的深蓝色棉袄口袋里放着的玉玺烟和一元打火机。 “巴先生,能不能请你过一会再抽烟。”中年男人说。 巴姓男人望着自己手中刚刚夹住的一根玉玺烟,顿了顿,随即有些尴尬的将烟放回盒中收好。 “不好意思,忘了你不喜欢烟味儿。”巴姓男人说。 “平时最好也少抽烟。”中年男人摸了摸鼻子,微蹙着眉说。 “干我们这行的,心早就黑了,肺子再黑点也无所谓。”巴姓男人摊开双手说。 “请你别误会了,我不是在......算了。”中年男人摆摆手说道,“你应该知道发生这种事情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大,如果置之不理,波及到更多的人......” “我已经通过渠道和各家媒体打过招呼了,这次是个意外。” “你知道我们经不起意外。”中年男人语调低沉的说。 “我非常明白。” “我们不希望事情继续扩大。” “我会处理,请放心。”巴姓男人斟词酌句的说。 中年男人点点头,身体缓缓向后靠去,目光淡然的投向巴姓男人这边,似乎在观察巴姓男人的表情,又像是在看其他东西。 微暗的灯光为巴姓男人短粗的身材添上了一抹柔光,明暗交接处显得深沉而立体。远远看去的巴姓男人似乎比原来要瘦了一些。此时他一言不发。二人都自顾自的观察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空气中凝而不散的沉默气氛笼罩整个房间,中年男人身后的依旧背脊笔直的光头男人似乎也加入了二人无声的对话。 巴姓男人唐突的用目光扫视了站在阴影处的光头男人,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如果就让光头男人那么站着恐怕在他死亡的前一刻都会绝对遵守这个命令。 “我们合作有多久了。”中年男人突然用缺乏抑扬的语调说。 “差不多快两年了吧。”巴姓男人抓了抓有些秃顶的头回答。 中年男人犹自小声的重复着“两年”两个字,随后双手揉搓了两下放在膝上,目光在极小范围的左右看了看,仿佛是有某种别人都无法肉眼辨识的事物在这间不够明亮的空间游荡一样。 “你的能力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中年男人收回目光凝望对面坐着的男人说。 巴姓男人似乎无意识的减少了呼吸的频率,沉默着望向中年男人。 “巴尔先生,你和我们这种关系能维持两年时间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你能认同么。” “非常认同。”巴尔不带感情的回答。 “很好,这段时间我们对你的工作可以说非常满意。并且,我个人相信你对我们,包括我们身后的力量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具体谈不上,应该是那种直觉性的判断,我说的没错吧。”中年男人说。 巴尔点了点头。 “这次的失误对于我们和你老实说都是不小的打击,虽说现在还没有真正显露出来,但你也应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 中年男人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会有你的手段,我们不准备干涉。至于追究责任的问题,”似乎想让之前的话语完全渗透进巴尔的脑海,在神经意识的隧道中不断漂浮游荡,最终扎根般,中年男人停顿了不长不短的时间,随后说,“我们并不打算深入探讨究竟是谁的责任。事实上我们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在这件事上下功夫。” 巴尔不自觉的搓着手指,一言不发的望着中年男人。 “巴先生,不追究并不等于不在意,如果事情到了不好收场的地步,那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自会有应变手段,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好吧,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了,我们等着看你的成果。” 中年男人说完起身走到身后光头男人身旁,拿起立在旁边的衣架上的黑色呢子大衣套在灰色西装的外面。光头男人转身打开昏暗的房间内唯一与外界连通的棕色花纹木门。没有吱呀的声音,门被顺利打开,中年男人一语不发的径自走出门口消失在视野中,光头男人短暂的停顿之后也跟着中年男人走出了房门。 巴尔始终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未动,等到光头男人最后消失在房间内后他才重新拿出玉玺烟点上了一根。深深的吸上一口,缓缓的吐出,犹如深陷牢狱多年的犯人重获新生的那天,像是解除了无形禁锢的枷锁一再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光头男人的目光直到离开房门的最后一刻都在死死的盯着自己,他能想象到如果刚才自己稍有多余的动作,光头男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掏出别在腰间或者口袋里的不明物体,也许是□□,也许是飞刀,又或许是□□。不管什么东西都好,目标都是自己,一瞬间毙命的概率高的吓人。 巴尔再次用力深吸了一口玉玺,烟在体内绕转一个周期之后又被当做废物般排出体外。缓缓的闭上双眼,在黑暗中仔细分解刚才与中年人的对话。能威胁到自身生命的事态就像是巴尔大脑分泌的催化剂一般,不会变得紧张害怕,而是超乎寻常的冷静,仿佛是大脑海马体长出更多的细胞一样,灵敏度和分析能力远高于平常状态。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巴尔摆弄着指尖的香烟,暗自沉吟。莫不如说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极其强烈的表达着这一层含义。光头男人偶尔周身散发的杀气似乎可以借助空气为载体,轻易的穿过中年男人和黑色皮质沙发直取自己性命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中年男人背后的力量到底是何种巨大巴尔自然能够猜到几分。事实上正如中年男人所说,他只能用大量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来判断中年男人背后的力量,而不是通过实际意义上的证据或是亲眼所见来加以说明,仿佛那真的像是电影中营造出的恐怖气氛一样,只能借助体感的认知抑或是动物本能去感受,如果想一窥全貌,那么代价势必丧失一切。至于“丧失”和“一切”应该如何理解,恐怕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能准确说明吧。 巴尔掐灭了已经快燃到黄色地带的玉玺烟,再次点上一根,食指和中指或许是常年沁染在烟雾中一样,微微泛着无法抹去的淡黄色。犹自沉湎于思考当中。中年男人说过他包括“他们”都不会追究自己的错误或者说是失误的这句话让巴尔悚然一惊。他可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等待着中年男人的到来,并且对于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做好了打算。可现在算怎么回事,不追究,怎么可能。巴尔胡乱的抓了抓后脑仅存的一撮头发,随后身体瘫软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外沿望着棚顶灰暗吸顶灯沉默不语。自己的失误绝对不小,如果不能及时拿出最佳方案应对,极有可能会酿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对自己也好,对中年男人口中的力量也好。 中年男人给出的理由是什么。巴尔加重力道踩着大脑细胞回路的油门,尽最大努力重现之前的谈话。 “其实说句老实话,我们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在这件事上下功夫”没错,就是这么说的,没有多余精力在这件事上下功夫。巴尔咬着像是小孩儿和大人组合在一起的牙齿,皱着眉,闭上眼睛。“多余精力”,“这件事”这两个关键词不停的盘旋在巴尔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没有多余的精力,也就是说中年男人口中的力量将更大的部分放在了另一件事上,而不是“这件事”。巴尔悚然动容,他明白自己目前的工作有多么丑陋,中年男人将会在如此丑陋的工作上进一步加深,升级到邪恶的范畴。然而这依然不是最重要的事。还有其它的勾当,没错,还有其它的邪恶事件正在密谋筹划当中,或者已经付诸于行动当中,所以才会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追究我的责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绝不会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如果他们发现我没有能力解决问题时,那么毫无疑问的会把我送离这个世界,另找合适的人选。基于同理,他们没有这么做,因为我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巴尔不知不觉的点上第三根玉玺,吸了一口之后睁开双眼,紧紧抿着双唇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我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再说,展现自身价值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它已然成了活命的手段。至于其他状况外的事情,目前还是不要深究为好,等时机到了自会一点点暴露在我的眼前。巴尔自信的想着。 “大马。”巴尔狠狠按灭了第三根玉玺烟,坐直身体冲门外大声喊。 一名身材宛如牛马壮硕的年轻男人走进房间,朝□□微微低了一下头说,“巴先生,什么事。” 他喜欢别人叫自己巴先生而不是老大或者大哥这等字眼。巴尔望着面前站着被叫做大马的壮汉,心里想如果大马和刚刚的光头对打会有几分胜算,片刻之后苦笑了一下,真要打起来恐怕一个照面的功夫,自己的小弟百分之九十会血溅当场。 “告诉你耗子哥,让他查查那个女记者。另外你带几个人,给我盯着她,有什么动静儿立刻通知我。” “放心吧巴先生,我会盯紧她。” “恩,去吧。”巴尔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说。 是否搬开了封印古代魔兽的磐石,巴尔不知为何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一股寒意似乎从脚底开始慢慢上涌,直冲脑际。封印的□□里面到底会钻出来什么东西,只有时间能让它无所遁形。 等到大马离开,巴尔起身来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一个有些没有底气的声音传来。 “陈总编,这次的事儿,能给我一个解释么。”巴尔不容置疑的说。 第13章 第 13 章 “视频播出之后,各种相关资讯必然会接踵而来,请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准备。”安安站在由电子变色玻璃遮挡的小型会议室里,对在场成员说。 在场八人倾听着安安的指示。 “还有什么问题。” “安安姐,恩......这件事陈总编知道吗?”最在安安右手边最后一个座位的年轻女孩有些没有底气的说。 “那个到时候再说,现在都听我的。” 在场八人沉默不语,不知道暗自盘算着什么。 安安叹了口气,随后用食指卷动散落在肩头的浅棕色长发,望着在场所有人,嘴角微微翘起,说道:“不用担心,如果陈总编有什么意见让他来找我就行了。”安安顿了顿继续说,“况且这次的新闻绝对轰动整个H市,成为全民讨论的话题。到那个时候就算陈总编,也说不出什么吧。你们想想,不觉得很兴奋吗!”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明显恢复了些许神采,那是一双双善于发现新闻极具洞察力的眼睛,一个人的力量非常有限,安安需要大家的帮忙。 “谁还有疑问。”安安双手交叉在胸前,表情严肃的说。 十厘米的金色高跟鞋穿在安安的脚上犹如踏在平地一般,丝毫不觉得费力。为了活动方便,她在来公司之前先回家换了身衣服。此时的安安身穿乳白色高领海马毛衣配上深蓝色裹身牛仔短裙,耳垂儿挂着两颗弹珠一半大小的珍珠耳环,仿佛在耳边细细低语着什么的样子,显得知性而美丽,性感迷人。 “非常好。”安安抬手看了看右手腕上的玫瑰金色宝格丽腕表,抬头拍拍手说,“现在是晚上八点整,所有人都按照之前分配的任务行动起来。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及时来问我。散会。” 所有人点点头,随即起身向会议室门外走去。 “盈盈。”安安指着刚才提问的年轻女孩说道,“每隔十分钟向我汇报收视率和网络点击量。” “明白,安安姐。”盈盈面带笑容的回答。 “怎么现在才播啊老大,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杨卫站在编辑社的走廊上向安安询问。 安安轻轻吐了一口ESSE香烟,姿态优雅动人,夹着白色香烟的指尖烟雾缭绕,显得迷离而梦幻。抬眼望向面前自己穿着十厘米高跟鞋依然低了一个头的杨卫,暗自叹了一口气。 “你傻啊,王牌当然要最后才出的。”安安白了一眼杨卫说道,“而且当时只有我们在现场,不怕别人捷足先登。” “所以你想等到最佳时机才报道出来,随时随地都是独家大新闻啊。”杨卫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 “没错。”安安嘴角上扬的说。 “话是这样说,可总编那边。。。。。”杨卫犹豫的开口说,“说起这个我就奇怪,早上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要禁止所有人报道雪阳小区的案件呢。” 安安收起笑容,抿了抿嘴唇,随后吸了一口ESSE犹自沉吟着。 杨卫歪着头想,随后漫不经心了说,“之前好像也有一个案子和现在的情况一样来着。” 安安听到杨卫自言自语般的嘟囔皱了一下眉头,说,“什么案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杨卫右手抓着后脑,眼睛望向左上方努力搜寻着淡薄的记忆说,“恩......印象不深,好像是有过这样的事,想不起来了。” 安安踮起穿高跟鞋的小脚拍了一下杨卫的头,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个子这么高一点脑子都没长,快点,再想想。” “噢。”杨卫故作委屈的嘀咕了一句。 安静的走廊中此时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安安和杨卫不禁循声望去,发现一名年轻的圆脸女孩急匆匆的向着自己这边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不知道写了什么的a4纸。 “安安姐,你在这啊,一直都没找到你。”盈盈一边小跑着一边向安安大声说。 “怎么样?”安安有些期待的说。 “你看看这个。”盈盈来到安安身边,说着将手中的a4纸递给她,脸上隐约浮现一抹兴奋的红晕。 安安接过a4纸细看起来,杨卫此时也凑到跟前仔细查看着安安手中的a4纸。 “安安姐,新闻的收视率飙升到百分之七点三,网络点击量在短短十二分钟时间就突破了三百万。” 安安望着面前的资料,上面所写与盈盈说的一般无二,并且其中还包括了更详细的信息,比如说在某个时间段的收视率和点击量等等。 “我靠,这么牛逼,老大英明。”杨卫佩服的说。 安安左手拿纸,右手依然不自觉的和垂到肩头的浅棕色长发做起了交互运动。 “H市目前人口数为八百一十万人,收视率百分之七点三,粗略估算应该是约六十万人。全国网络点击量在十分钟左右达到三百万。”安安点点头分析着新鲜出炉的数据,说道:“还不错,和我想象的基本吻合。” “老大你别逗了,肯定比你预想的要高吧。”杨卫咧嘴对安安说。 安安撇了一眼杨卫,再次踮起脚用力拍了一下杨卫的额头说道:“就你知道的多。” “安安姐,我们赶紧回去吧,好多事等着你做决定呢。”盈盈忍着笑对安安说。 “走吧,去看看。” 当安安三人从幽暗的走廊回来时,整个办公区已然像是被什么引爆了一般,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几乎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仿佛是在经历党政选举一般的盛世景象。 “组长,组长,这边,来一下。”一名年轻男人手里拿着电话,目光投向刚刚进门的安安大声说。 “怎么了王杰。”安安走近年轻男人身旁说。 “请您稍等一下。”王杰对着电话快速说了一句,随即将一个三星平板电脑递给安安问道,“组长,你看看这篇文章的标题用哪个好。”接着王杰继续对电话开始说着什么。 安安读着标题,当时的画面不由自主的浮上脑际。一个妙龄少女被身材魁梧,面容凶恶的罪犯用手铐的铁链死死勒住脖颈,生命垂危。恐怕当场大小便失禁,或是精神崩溃的大喊大叫才是最符合少女身份的事情。但人们自认为合理的推测往往与现实不符。安安亲眼见证了名叫季梦雨的柔弱女孩如何冷静的摆脱了绝境,说冷静似乎有些词不达意。因为安安明显感受到季梦雨并不是强作镇定,她当时的状态和眼神仿佛并没有集中在自身的困境当中,而是投向了更远的彼方。当那名瘦弱女孩经过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我不能死”的时候,情况发生了转变。她并不是怕死,仅仅是因为不能死,安安以性别的和直觉的优势读懂了女孩的内心独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深陷牢狱的嫌犯哥哥季安?抑或是别的什么?安安摸索着油然而生的敬意,揣摩女孩最真实的信念。 “第三个吧,这个还可以。”安安控制着微妙的情绪,指着《临危不惧--少女为探望嫌犯哥哥赴警局遇险》向王杰说。 王杰连连点头,侧身用肩膀顶着电话手柄,用另一只手向安安比了一个OK的手势,在三星平板电脑上勾画了几下随后继续专注的和电话另一头的某人进行跨越地域的灵魂交流。 不仅仅是王杰一人,整个办公区都忙的不可开交。王牌就应该有这样的效果,否则只会成为烂在手里的卡片而已。 “安安姐,陈总编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正当安安望着眼前的光景,沉浸在无限感慨的时候,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忽然不合时宜的传来,似乎是为了与办公区的吵闹对抗,一名坐在角落里带着黑边框圆形眼镜的矮胖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丹田之力大声喊。 “我知道了。”安安冲女孩点了点头,说。 “老大。”杨卫望着安安担忧的说。 “动静闹的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啊。”安安叹了口气,随后安慰的说道,“放心吧,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们两个继续工作,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杨卫和盈盈点点头,望着安安离开的身影沉默不语,显然在杨卫心中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敷衍过去,毕竟陈总编再三交代过不能报道关于雪阳小区的案件。 “总编,你找我。”安安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装作做莫名其妙的样子说。 陈泽注视着安安推门进来。随后闭上眼睛双手用力揉搓脸颊,之间和手掌从下巴处兵分两路与脸部肉体毫无间隙的发生激烈而缓慢的碰撞,接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右手习惯性的转动着戴在左手无名指的淡黄色净版tiffany婚戒。最后似乎做好了某种困难的决断,睁开双眼,目光阴沉的投向眼前的安安沉默不语。 安安同样望着坐在办公桌前的陈泽主编,只不过此时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状态,毕竟算是顶风作案,自己开设的赌局到底该如何收场安安只能祈祷遗忘不曾想起过的某位神灵。 事实上安安对面前的这位陈总编颇有好感。三十九岁成为辽城日报的新闻主编证明实力不凡。没有人们印象中该有的发福的样子,反而是给人以阳光运动的感觉。二十七岁和美女公务员刘丹结为夫妇,至此以后从未传出过绯闻。安安曾若有若无的接到过来自陈泽的暗示,但那究竟是否可以称作暗示她至今都不能完全明白。陈泽平时为人和蔼,谈吐优雅。长相说不上帅气但是五官端正,身材也算挺拔,只不过安安对陈泽的好感紧紧停留在同事关系上,至于其它方面安安还不会去多做考虑。 时间犹如接近了河口的河,缓缓流淌,沉默已久充满暗示性的降临这小小的空间。陈泽目光始终注视着安安一动未动,眉间的阴翳却愈发明显。安安自觉做了亏心事,此时面对着陈泽和微微尴尬的气氛一时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小女孩一样,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似的手指纠缠在一起藏在身后。眼神不时低垂,望着闪耀金色的脚尖一语不发。 某个想法掠过意识的一角,安安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举动,禁不住皱了皱眉,思忖了起来。或许是因为陈泽散发着与平时微妙的不同的气质,让自己变得紧张起来,以前从未有过类似眼下的状况。这才是真正的陈泽吗?抑或是自己这次闯了什么天大的祸事。安安用舌头舔湿干燥的嘴唇,交叉的手指缓缓的放松下来。不对啊,太奇怪了,新闻得到关注和重视难道不是应该被赞扬么,怎么情况完全相反了呢,她在静寂的微黄的空间中沉思默想。 “安。。。。。” “总编,”安安在陈泽开口的瞬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接到消息,新闻的十分钟点击量已经达到三百万,如果。。。。” 咚咚咚 陈泽结结实实的敲了三下桌子,阻止了安安接下来想说的话,并且目光阴沉的盯着她。 “我有没有说过禁止调查报道关于雪阳小区的一切新闻。”陈泽阴沉着脸说。 “可是我们不就是利用工作的资源与大众分享最新资讯吗!何况现在的网络点击量和收视率都创了新高,这。。。”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下达这条指示。”陈泽摸了摸高挺的鼻子说道,“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做出的决定吗。” 安安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陈泽深吸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是我个人的决定而并没有和高层进行过讨论吗!安安,你不是个笨人。这么多年的工作和成绩我都看在眼里,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这个层面可以触碰到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安望着陈泽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阴寒的脸色,心中一惊。 “为了你的事情我顶了多少压力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陈泽强势的态度忽然不知为何弱了下来,似乎在向除二人以外的某人或某物宣告着什么。 安安不禁眼皮一跳,丰满圆润的嘴唇此时微微的翕动着。她想起昨天夜里和杨卫一起遇到的在雪阳小区围墙外的流浪汉。没有任何理由,当听到陈泽所说的话之后便在脑海中映出那时的情景。 “今天说的话我不希望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有问题么。” “我知道了。” 停顿了片刻,陈泽疲惫的叹了口气,说,“把你的工作证暂时放在我这,回家休息几天,你手上的工作我会让Alice。” 安安仿佛听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言语,微微张开双唇,满脸惊愕的望向陈泽说不出话来。 “放心,最多一周就会还给你,你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出去逛逛,我记得你好像很久没休息过了。” “没有这个必要吧,总编,况且Alice她。。。”安安眼睛睁的大大的说。 “只要有黑暗的洞口,不管里面是怎样的危险,猫儿都非得去窥探不可。”陈泽摇摇头,无奈的说,“我了解你,除非找到答案,否则一定会窥探那黑暗的洞口,这不是我想见到的。”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安安全身,仿佛身体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漂亮的双足上穿着的金色高跟鞋似乎比刚进门的时候黯淡了不少。像是用尺子测量过一样紧紧的,将发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只有不自觉握成小小的拳头的双手似乎还在宣誓着内心深处的反抗。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安安咬牙说。 “我有。”陈泽依然是缺乏感情的回答。 办公室的东面有一个长方体半人高的桌柜,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奖状和公司表彰证明,其中还有很多黑色相框,里面有全体员工的照片,也有个人的照片,最中间的白色长方形相框中摆放的是陈泽和安安在一个类似森林公园的地方拍摄的照片,里面的陈泽和现在相比似乎要年轻了很多,而安安因为只穿了普通运动鞋的缘故显得比陈泽矮了很多。二人并肩而立,安安面带微笑的举着挂在脖颈的黑色佳能单反相机,陈泽一手揽着安安的右肩,另一只手插在军绿色乞丐裤的口袋里,同样是面带笑容,从容不迫的样子。仅仅从照片中就能感受到二人全身散发着阳光健康的氛围。拍摄时间是2010年5月。 安安深深的吸了口气,在肺被填充溢满之后缓缓的吐出。简单的调整了自己莫名的情绪。如果把这种情绪因式分解的话应该是,愤怒,无奈,莫名其妙,怀疑和无力感组成。 她用力摘下胸口处印有“新闻组组长”的工作牌,上前两步,工作牌按在陈泽面前的办公桌上。陈泽目光注视着安安的举动,她在将工作牌放在办公桌上的时候并没有离开松手,而是久久的将手按在上面。无声的抗议充斥着整个办公室,陈泽再次转动了几下左手的淡黄色净版tiffany婚戒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安安才抬起按在桌上的右手,随后站回原来的位置一语不发。 “这对你没有坏处,请你相信这一点。”陈泽语气平缓的说,“其实你不用猜测什么,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只是碍于身份,有些事情不便对你细说,请你理解。” 安安没有再追问什么,作为一名成熟的女性媒体人,她不允许自己在任何场所有任何失态的举动。 “去吧,告诉外面那些人,把所有关于雪阳小区的新闻全部撤掉,然叫Alice过来。” “你怎么想的。” 莫名其妙的问题,陈泽不禁眉头皱了皱,沉默不语的望着安安。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抛开其他的因素。”安安再次明确的问出心中所想的话。 “我没有办法站在个人立场回答你的问题。” 安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斟词酌句的说,“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那是你的想法。” 桌柜上两个人的合照依旧摆在那,表情也始终是微笑开心的样子。 “陈泽。”安安忽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冲陈泽说道,“从我二十三岁到这来实习那天开始到现在为止,也就是说咱们从认识到现在也有六年了吧。” “没错。”陈泽点点头回答,仿佛是早已遗忘在远处的记忆突然造访让他有些不习惯似的,陈泽假清了嗓子,调整了一下原本具有侵略性的坐姿,视线下意识的在某处游离了片刻才重新锁定安安的位置。 “六年的交情,你现在停我的职,连解释都不解释一句?”安安不由些许提高了说话的声调。 “没什么可解释的,这是上层讨论的结果。” “哪来的什么上层。” “你可以回去了。” “我。。。” “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出去以后记得撤回新闻,叫Alice进来。” 做好我该做的事情,安安头脑有些发热的思忖着陈泽的话。什么叫我该做的事情,报道新闻难道不是我该做的事情么。她轻咬了自己圆润的下嘴唇盯着陈泽。然而陈泽说完最后一句他认为该说的话之后便一语不发,犹自对着办公桌上的文件旁若无人的做起审批改良工作。 安安像是全力一拳击中了棉花一般,那种没有丝毫反作用力的抑郁让她心中莫名的一阵发闷,似乎本该宣泄的情绪突然缺少了发泄对象一样让人感到抓狂。 咚的一声,门被意料之外的轻轻关上了。 等了大约十秒,陈泽缓缓的抬起头,一抹阴翳在他的眉间现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充分的奢求养分的不足,然后缓缓的吐出。伸手打开右手边办公桌底下第二个抽屉,拿出放在静等在里面的玉玺牌香烟和金边黑底的登喜路打火机,随后略微有些生疏的点上一根,那明显是刚刚抽烟不久的新手的样子。 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需求得到了满足。在吐出肺部的烟时似乎有些不适感,狠咽了一口唾沫,强行抵住想咳嗽的冲动。 手机铃声突然划破空气响了起来,陈泽目光投向苹果4手机的显示屏时不由的全身一僵,额头和鼻尖隐约可以看见有细小的汗珠争先恐后的向外涌出。来电显示的名称是一个‘巴’字。 第14章 第 14 章 医院病房里弥漫着清淡消毒水的味道。正中央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名貌似十三四岁的面容清秀的女孩。屋顶的白炽灯幽幽的照亮整个房间。女孩就那样安静的平躺着,犹如梦幻中的天使一般,沉湎于异国的世界。女孩的呼吸声如细丝,如果不在近旁侧耳倾听的话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病床两边的白色柜子上分别摆放着一束新买来的淡黄色百合花,一个深蓝色金属保温杯和一些水果盘。 女孩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台二十四寸夏普电视机,在电视上面是黑色圆形边框的钟表,晚上六点四十五分,或者是四十六分,但这些对于病床上酣眠未醒的女孩来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李琦坐在病床旁边的一张褐色铁质靠椅上守望着女孩,他身穿灰色的洗的有些掉色的针织毛衣,一条深蓝色的略微有些宽大的牛仔裤和一双棕色廉价棉靴。有时李琦会眯起二百度近视的眼睛,望向墙上的钟表活动一下脖颈和肩膀。但大多数的时间就如同一座古老的石雕一般一动不动的注视面前的女孩。电视画面播放的是一档儿童节目,只不过声音被调整到了极小的程度。在李琦脚下不远处放着一个银色保温瓶,来时里面盛放着他精心准备的食物,可究竟女孩有没有从异国醒来享用过这顿美食,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咚咚咚。 宁静的气氛被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打破。李琦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凝滞了,片刻之后恢复了原有的慈爱,双手用力的揉搓几下粗糙的脸,随即凝视着少女的目光变得坚定,那是能让人想起孤狼在保护幼崽时候决绝的眼神。 “请进。”李琦深深吸了口气,说。 推开门,从外面进来两名男人。 “你们是?”李琦微微皱了皱眉,努力搜寻着与面容匹配的记忆。 “李琦先生吧,不好意思打扰了。”其中的高个子男人说着右手伸进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类似驾照的黑色小本,之后来到李琦身旁翻开黑色小本朝他说道,“我是辽城刑警大队H第一分局的副队长叶辰,这位是我的同事杨哲。” 杨哲如法炮制向李琦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刑警大队?”李琦面露困惑的表情望向二人,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那,二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叶辰转头望了望病床上瘦弱的小女孩,说道,“这是您女儿吧,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再说。” “不碍事的,小欣应该不会这个时间醒过来。”李琦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望向床上的女孩,神情柔和的说,“而且,如果她醒来的话我想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 “这个时间不会醒来,”杨哲重复着李琦的话,接着睁大了眼睛看着女孩说道,“难道是SHPAC病毒。” 李琦无力的点点头,解释了一句说,“是SHPAC-r,但实际上和SHPAC没什么差别。” 似乎是最后一丝倾洒在窗台的淡若不见的月光被游荡在天际的乌云遮蔽了,房间内的空气徒然变得压抑,只有女孩依然恬静自然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一语不发。 仿佛是为了阻止沉默迫降的气氛,李琦摇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有事就在这说吧,如果因为谈话声把小欣吵醒了我还要谢谢你们呢。 “好吧,那就打扰了。”叶辰望了女孩一眼说。 叶辰脱下黑色大衣挂在门口的木质一挂上,和老杨坐在了李琦刚刚从窗边拿出来的塑料圆凳上。李琦坐在二人对面,双手放在膝上抬头望着叶辰和老杨,在他身后是躺在白色床上的女孩。因为没有桌子之类的物品,老杨将怀中掏出的笔记本放在腿上,右手持笔随时准备记录,显然是经常碰到这样的情形。 “今天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关于秋芮的事情。”叶辰尽量用最低的音量说。 “秋芮?秋芮怎么了。”李琦皱了皱已经稀疏的眉毛问。 “您还不知道吗?”老杨向前探了探身子说,“秋芮已经于十一月二日,也就是昨天晚上被杀害了。” “什么!这。。。不会吧。”李琦猛然半站起了身体,,睁大眼睛望着老杨说。 “您在电视上没有看到关于这件事的新闻吗?”叶辰问。 “来医院之前确实没有看过。” 叶辰点点头说,“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李琦似乎还沉浸在刚刚得知的重大信息当中,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发起呆来,完全没有听到叶辰说的话。 “李琦先生。” “哦,哦,不好意思,继续吧。我会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李琦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凝视着叶辰问道,“被杀害的?那凶手抓到了吗?” “我们慢慢来,李琦先生。”叶辰随意的摆了摆手,“我想知道您居住在志成里小区有多久了。” 李琦右手轻轻摩擦着还残留胡渣的脸,微微皱了皱眉,抬头望着头顶白色的墙壁,不太确定的说,“恩。。小欣出生那年,恩。。。今年是2012年,那应该就是1999年住进志成里的,没错,就是1999年。 “1999年,十三年前了啊。”老杨感叹了一句。 “是啊,当年那周围都还是荒草地呢,和现在可没法比。”李琦缅怀的说。 “您记得季安吧。” “季安,当然记得,昨天我们还见过面。。。对了,他怎么样,秋芮不是他的。。。。” “没错,秋芮的男友季安。”叶辰顿了顿,凝视着李琦的脸,片刻之后说,“而且,他也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这不可能吧!”李琦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跟他聊过几次,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多说,希望您能理解。”叶辰说。 李琦依旧皱着眉,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我们已经和季安了解过情况。据他所说你们认识是在秋芮公司的聚会上。而在那之后就从未见过面。最近一次也是在十月二十七号,没错吧。” 李琦用手指按了按眉心,像是在搜寻适当的记忆似的,说,“是这样的,但具体是不是二十七号我就不确定了。” “您居住的志成里小区和雪阳小区之间仅仅隔了一条街,而且听说您经常到那边附近去买菜和生活用品。”叶辰交拢双手问道,“难道您以前一次都没见过季安吗?” 李琦轻轻咳嗽了两声,“不好意思啊,最近身体不太好,可能是发烧了。” “您还好吧。”杨哲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这个季节总要病几次的。”李琦说着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深蓝色金属保温杯,缓缓的打开盖子,将水倒进右手的杯盖中,先是抿了一口,随后再一口气喝完盖中的水。 “之前有没有见过还真不好说,毕竟那次聚会是不到一年前的事情,在这之前我并不认识他。”李琦一边拧紧盖子一边望着叶辰说道,“但在小区附近那次算是第一次真正说上话了。” 叶辰微微颔首,“秋芮在公司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说。。。应该算是正常吧。” “我换一种问法。您回忆一下秋芮在公司有没有和某个人发生特别的事情,或是有什么地方让你在意的。”叶辰抿了抿嘴唇说。 李琦双手握紧深蓝色金属保温杯,将它放在腿上。自己稍稍偏着头,陷入回忆当中。杨哲依然飞快的做着笔录,叶辰目光注视李琦,并没有开口催促。 “叶警官啊,”李琦犹豫的说,“有些事情我身为一个外人,恐怕不太好说吧。” “如果是关于秋芮可能有外遇的事情请您放心,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切情况。所以这次是想让您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情况。” “哦,原来是这样。”李琦苦笑着点了点头,感叹道,“多好的女孩啊!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想象她已经死了。” 叶辰安静的望着李琦如同自言自语般的感慨。 “不好意思啊,我跑题了。”李琦发现叶辰在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 “没关系,任何信息都可能是重要线索,您可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恩。。。说是同事没错,但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生活上的交流,基本上每天都是重复着几句话。就像“李师傅,张总的车好了吗”之类的。李琦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如果说有哪个有钱人看中了她并且和她交往我完全不会感觉到奇怪。” “您的意思是说在吴峰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像她表示过爱慕之情?” “说到底都是些谣言罢了。”李琦不赞同的摆了摆手,“但是。。。怎么说呢。。秋芮她,性格好像比较容易被骗吧。” “被骗?”叶辰问。 “恩,就是很多时候说话很直接,让人感觉她有些瞧不起别人。”李琦挠挠头,似乎在尽全力想将脑海中画面用最正确的词汇表达出来。“对不起啊,前言不搭后语了的。我这都是说些什么呢。” “有一个敏感的问题,她和季安交往期间,还有没有和别的男人接触过。” “对不起啊,这个我不清楚。”李琦连连摇头说。 “没关系李先生,您只要回答您知道的事情就好。” “好,好,实在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脑袋有时候转不过来。”李琦下意识的低头拍了拍后脑。 “季安说曾经在小区附近的酒吧遇见过您,您有印象吗?” “有,有,我还记得那天应该是十月三十号。”李琦说着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 “连日期都记得?” “不瞒你说啊叶警官,”李琦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小欣得病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照顾她。我们公司维修部和其他部门下班时间不一样,正常都在七点,如果碰到紧急的活还有可能八点甚至更晚才能结束。但这样一来我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小欣。后来我跟领导申请能不能每天晚上四点或者五点能准时下班,不足的时间我可以在周六日或者其他时间补回来。领导先是答应了,后来又说工作很紧张,如果不能正常工作的话就只能降职调薪了。”李琦咬了咬发干的嘴唇,“小欣住的病房,每天换的我都叫不出名字的药和一些日常所需的费用已经花掉了我所有的积蓄。如果再减薪的话。。。。。” 李琦神色黯然的说出了挤压在心底已久的话,他紧紧皱着眉,眉心处的川字型皱纹仿佛独自提前经历的十年的风霜一样,与此时李琦的面容格格不入。 “领导作出这样的决定我没有办法反驳,倚老卖老如果有用的话我会毫不顾忌的使用。” “我能体会您的心情。”叶辰压低了声音说。 李琦抬头望向叶辰,随即恍然大悟般不好意思的说,“哎,你看我这。。。尽是说些没用的话。。。不用理我,你继续问吧。” “好。”叶辰注视李琦点点头,“我想知道您平时否经常去BeeClub酒吧。” 李琦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深蓝色金属杯盖中所剩无几的水,缓缓说道,“倒是最近一段时间去过几次,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酒吧喝酒什么的。” “也就是说,您那天碰到去酒吧的季安纯粹是巧合。”叶辰用陈述的语气表达自己的疑问。 “确实很巧。本来没有想去的,但不知不觉就走到那了。” 杨哲依旧快速做着笔录,回望叶辰投来的目光点了点头。 叶辰看了看左手腕上的银白色浪琴手表,时间指向晚上七点四十六分。 “不好意思打扰您这么长时间。”叶辰说着望了李琦身后的温婉少女一眼,接着收回目光说,“最后一个问题,昨晚九点到十点期间您在哪,干了什么。” 李琦端起杯盖放在嘴边。 “小欣醒来的时间不太稳定,所以我从五点半左右就一直守在医院。”李琦目光低垂望向自己交叉的双手,“哎,可能是太累了吧,大约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有人可以作证么?” “我想当晚值班的护士应该可以证明。” “谢谢您的配合,没有什么问题了。希望您的女儿早日康复,那我们就先走了。”叶辰说着站起身,杨哲同样在记录完毕之后起身告辞。 “那个。。。叶警官。”李琦表情依旧古怪。 “还有什么是吗,李先生。”叶辰有些诧异的停住,转头望着李琦。 “恩。。。那个,有件事,有件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对案情也没什么帮助,但。。。。” “我说过,任何信息都可能是重要线索,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叶辰始终保持着偏低的声音说。 李琦像是确认般的抿了抿偏白色的嘴唇,对自己点了点头,“好,有一次那个男人车子出了点故障,来我们公司,而当时恰好是我负责维修部的工作。” 叶辰微微挑了挑眉,“那个男人指的是秋芮的外遇对象。” “应该算是吧。。。如果没有弄错的话。” “您继续说。” “我在修理故障的时候不小心听到那个男人在打电话。。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其中几句话让我感觉很奇怪而已。 “您到底听到了什么?”杨哲忍不住问。 “他好像说过“我家那个贱人好像知道了。。。一个女人而已,我能解决。。。容不得她不答应”之类的话,一会儿好像特别愤怒的样子,一会儿又笑了。” “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吗?”叶辰微微蹙眉问。 李琦摇摇头,“不是很远,也就十月份最后几天吧。” 杨哲早已拿出笔记本记录了李琦提供的信息。 “又说了多余的话,真是不好意思。”李琦微微点头致歉。 “如果还想起来什么可以随时。。。” 电视插播的一条新闻成为打断他话语的罪魁祸首。杨哲顺着叶辰的目光望向挂在墙上的二十四寸电视闭口不言。李琦也不可避免的被电视画面吸引。但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他面部的肌肉像是突然断电的终端处理机一般,全部停止工作的僵硬在脸上,只有发白的嘴唇在不受控制的翕动。本该盯着电视画面的眼球此刻却不规则的四处乱晃。 漆黑边框的电视屏幕呈现出季梦雨在辽城刑警大队H市第一分局被杨盛安挟持的画面。杨盛安恐慌暴怒的吼叫声清晰的传入李琦三人的耳中。画面里纤细的少女被散发寒光的银白色金属手铐链勒住脖颈,四周一众穿制服的警察包围着二人,情况十分危急。 安安的身影在画面中出现了五秒左右就全部转为画外音。她的语句清晰,逻辑准确,让观看视频的人可以明确判断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场中被挟持少女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如果您还想起来什么请随时联系我们。”叶辰在一分钟的失神后恢复了平静,转头望向李琦用机械化的语气说。 “好,好,好的。” “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好,那我们先走了。”叶辰再次凝望了白色床上的女孩片刻,随后准备和杨哲离开。 “那个女孩。。。就是刚刚那个叫季梦雨的女孩。。是,季安的妹妹。”李琦毫无征兆的忽然开口说。 “是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琦缓缓说道,“叶警官,我,,我还是无法相信季安会杀人。 房间内重新回到了只剩下父女二人的日常时间。 李琦目光柔和的望着床上温婉恬静的始终沉浸在异国梦中的少女沉浸在思绪当中。 第15章 第 15 章 季梦雨扎起头发,拖着倦怠的身体小心翼翼的躲进刚刚放满水的浴缸里,一瞬间多余体积的水顺着浴缸外延涌出,水蒸气模糊了挂在洗手台上的镜子。她在脑中幻想的是将身体全部没进水里只露出头来呼吸,奈何尽管她身体消瘦,但修长的双腿却只能弯曲着将光滑的膝盖探出水面。 闭上眼睛,如果可能的话她想阻断外界的一切干扰。在见到哥哥季安之前,她曾有过怀疑,很微小,就像是构成分子结构中的原子那样微小,可能比那更加微小。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否认自己确确实实对哥哥是否是凶手有过疑虑。 季安曾经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可能是那些经历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再后来季安被爱人背叛,当时的情形别人不清楚但是她却是看在眼里,最后如果不是季梦雨用尽全身力气阻止季安,恐怕在那时就已经发生某人的命案了。 季梦雨用洁白的牙齿轻咬着似乎有些褪色的下嘴唇,睁开眼睛望着浴缸里微微泛绿的热水。似乎是想换掉映在水中那并不美好的记忆一般,手掌缓缓的在水中来回拨动,淡绿的热水划出一道道涟漪破坏了平静的画面。 其实她正在为那微乎其微的一丝怀疑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在见过哥哥之后,季梦雨确信了哥哥绝对没有杀人,无论是季安的说话语气,语速,神态,还是那最微妙的血脉联系都这样告诉她。别人说的不过是在看似明确证据下的猜测而已,简直大谬不然,一定会有办法的,季梦雨想。 浸泡在温水中的触感是季梦雨喜欢的事情之一,如果能在不沾湿的情况下读小说就最好了,只不过现在的她并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忽然她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不明原因毫无理由的颤抖。刚开始是指尖,接着是手掌和整条手臂,肩膀,最后到牙齿和胸部。轻轻咬着下嘴唇的牙齿开始控制不住力道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了身体的变化。握紧拳头试着控制它,微微隆起的胸部正在一高一低的没有规律的起伏,两排牙齿时不时发出碰撞时叮叮的声音。季梦雨下意识的身体向前弯曲,胸部紧紧贴在弯曲的修长的腿上,双手抱膝,用力的低头藏起自己的脸。 水温慢慢的褪去但还称的上温暖。身体其他各处的颤抖明显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唯有肩膀抖动的幅度也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多少。可能杨盛安对她精神上的打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无足轻重,每当冰冷的锁链缠绕在自己脖颈处的时候,那种触感的阴寒,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勒断她纤细的脖子。虽说平时经常目睹从活人到死人的过程,但这是第一次自己那样的接近死亡,不如说已经站在死亡的待转区,等待死神的判定而已。一切的一切现在如同潮水一般无法遏制的涌进季梦雨脑海当中,眼皮就像是投影仪的大屏幕一般,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清晰的看见当时的画面。如果不是内心的一切早已被哥哥的事情填满,恐怕她会像一个普通的二十多岁的小女孩一样吓得大哭出来。 季梦雨缓缓睁开了双眼,挂在眼角的水珠不知是泪水还是其它的什么。她的身体已经停止了颤抖,背部向后靠在垫在浴缸外延的毛巾上,双腿舒展的向前探了探,露出调皮的脚趾。微微低头,目光低垂望着刚刚恢复平静的水面,双手合十,指间轻轻抵在下巴和嘴唇的地方。“那个眼神。。。很安心”季梦雨在心里自言自语。事实上当季梦雨看到叶辰时才真正意义上的有了反抗的念头,只不过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似乎是因为浴室内的温度有些高,季梦雨红着脸用力的甩了甩头,暂时抚平了心中被激起的那一丝涟漪。缓缓的从浴缸中站起身,被带起的水快速流过她的全身回到浴缸,将季梦雨白皙消瘦的裸体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外,依然是那不算大,但是以颇具雏形的胸部,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臀部是季梦雨比较满意的地方,长期晨跑的生活习惯对它的贡献堪居首位居首位。只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来欣赏这还算不错的身体。迅速的穿好拖鞋,拿起挂在墙壁挂钩上的浅黄色浴巾仔细的擦拭身体各个部位,擦拭□□处的时候她会换上另一条蓝色毛巾。之后她将洗澡前扎起的头发放下,对着镜子整理一遍,然后用皮套再次扎起来。 换上一件过膝的长款浅灰色睡衣和白色绒毛拖鞋。手里捧着一个紫色条纹封皮的笔记本来到客厅,微微皱着眉,心神不定的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面前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之后便将遥控器放回原处,似乎并没有再次操作的打算。电视画面被选定在辽城新闻节目,画面里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正在神情严肃的说着今天已经发生的事和即将发生的事。墙上黑色边框的挂表显示此刻的时间是七点三十分。 季梦雨抿着嘴唇翻开笔记本。 笔记本里面的字体很清秀,但缺乏工整性。季梦雨仔细分析着自己回到家中通过记忆快速写出的东西。其中的内容包括从哥哥那里得到的信息以及在离开警局之后一天所经历的事情。A4纸大小的笔记本列出十一页纸,巨细靡遗。 重新看了一遍,她叹了口气,将笔记本随意的丢在茶几上,身体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软软的靠在沙发上。眼神暗淡无光。大约过了三分钟,季梦雨双手揉搓脸颊,甩了甩头,再次拿过茶几上的笔记本仔仔细细的翻看起来,渐渐沉浸在当天的行程当中。 离开警局的季梦雨几乎忘记了自己不久之前曾被当做人质的事情,和高杉一起来到了哥哥直到昨天晚上九点之前还居住的雪阳小区。季梦雨踌躇的站在小区大门口。天空虽然泛着灰色,但依旧明亮,只是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季梦雨仍然伫立在原处,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直到她感觉右肩膀上传来一阵温暖的时候才回过神,细长的手指以及那因为经常摆弄药物而有些许发黄的指尖。她转头看向左面,正好对上了高杉温柔的笑容,似乎一切负面的情绪都会被那阳光温柔的笑容融化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一直站在这里不会改变任何事情。”高杉的声音依旧温柔。 季梦雨沉默着点了点头,她似乎有些害怕了,自从父母去世以来便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早在很久以前,季梦雨就开始能做到把孤独,寂寞当做一分礼物去拥抱。她更害怕的是那种自欺欺人的希望,或者说是毫无希望的绝望,她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她不知道除了这里还能去哪,她害怕在一切地方都找不到证明哥哥不是凶手的证据,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线索,她害怕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这是她的底线,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被高杉拉着进了小区大门口,朝季安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们是?”站在411门口穿着警察制服的青年望着季梦雨和高杉微微皱眉问。 “我是季安的妹妹,这是我同事。”季梦雨忍住心里难过的情绪勉强说。 “我们只是进去看看,不会破坏里面的东西。”高杉说。 “对不起,我没有接到有人会过来的命令。”青年一丝不苟的说。 “我们刚从警局过来,只是想进去看看。” 青年抿了抿嘴唇,疑惑的望了望季梦雨说道,“你是季安的妹妹?” 季梦雨点了点头。 青年犹豫了片刻,随即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望向面前的二人说,“这样吧,你们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谢谢。”高杉笑着说。 “喂,副队,我是李天博……我正在看守命案现场......是这样的,现在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说是季安的妹妹,想进现场看看......恩,没错,”青年通话的同时不停的用目光打量着季梦雨和高杉。“好,我知道了。” 青年将手机放回口袋,接着掏出钥匙打开411的房门率先走了进去,“进来吧,注意不要破坏现场。” 房间内的摆设和往常一样基本没有变化。烟灰缸,水果刀等一些与案件相关的物品已经收回。季梦雨缓缓的走进房间,望着熟悉的景物,心中犹如被空虚填满一样,连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很久没有来这了,自从哥哥和秋芮同居之后就很少甚至几乎没有来过了。内疚感不知不觉的从空虚的漩涡中涌上心头。 “美女。”高杉拍了拍季梦雨的后背提醒道,“别忘了我们干什么来了。” 季梦雨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中写着大标题‘哥哥家’的一页,拿起桌上的铅笔对照曾经的记忆判断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笔记本上,地面,电视柜,桌子,椅子,床,衣柜等文字都被划了一条横杠。她对自己的记忆能力有绝对的信心,也正是因为这绝对的自信反而让她更加失望, 没有和往常不同的地方也就证明没有线索可以挖掘,她没有接受过刑侦方面的训练和学习,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将所有看到的都记录下来,从中寻找出一丝破绽。季梦雨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警方已经全面搜索过案发现场,如果有可疑的地方应该会立刻加紧调查。她并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但是以所有人的态度来看,明显没有她所想像的线索。到底该怎么办呢。 “甲氧氟烷,环丙烷,异氟醚,这三种元素组合起来可以让人神志不清,任人使唤。”高杉望着心不在焉的季梦雨说。 “什么?”季梦雨顿了顿手中端着的拿铁,莫名的看向高杉。 “我觉得你需要这个,然后我会让你好好的吃饭然后睡个觉。” 季梦雨愣了愣,随后苦笑着放下手中的咖啡,凝望高杉,用舌尖舔了舔有些苦涩的嘴唇说道,“对不起,让你陪我白跑了一天。” 离开雪阳小区之后,季梦雨和高杉辗转了多家律师行当,在经历了六次失望之后来到了位于北五经街十七号的‘伸宏’律师事务所。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前台小姐将季梦雨二人领进写有吴肇良律师标牌的办公室内。 “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吴肇良律师笑着说。 与之前见过的‘精英’不太一样的律师面容,季梦雨暗忖。吴律师身着不太合身的深蓝色的西装,白衬衫以及浅灰色的花纹领带。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稀疏的头发向后梳起,已经有些发福的身体像是吹到一半的气球一样。脸庞仿佛是磨平了菱角的国字脸一般随时都有被撑爆的感觉。蒜头鼻紧贴脸部,右手偶尔向上推着金色边框的眼镜,细长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光芒,显得智慧但又有些滑稽。 在季梦雨进入伸宏律师事务所的时候,给她的感觉很奇妙,除了前台小姐和眼前的吴律师之外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事务所是由两层独立的建筑构成,门外面围着一根一根的不明所以的铁栅栏,内部结构应该是被改造过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办公区,而是有一扇接着一扇的门相隔而开的办公室。季梦雨和高杉刚一进门就被领进吴肇良的办公室内所以根本没有接触到第三个人。 “您好吴律师,我今天来是为我哥哥的事情,” “请说吧。” 吴律师翻开早就放在桌案上厚厚的黑色皮革笔记本,一手拿着黑色派克钢笔说。 办公室并不是用让人更加信服的欧式重色装修风格,相反是比较简约的。而且家具似乎是七拼八凑的,毫无统一的情趣与个性可言。 季梦雨强忍着对希望再次落空的深深的恐惧感,再一次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没有漏掉任何一处细节。讲述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她似乎明白这是最后一次向别人完整的述说这令人绝望事情的经过了。当她再次看向吴律师时明显感受到了他眼神中的惊讶,不知道是因为这离奇但确真实的故事,还是很少有像季梦雨这样的顾客而感到有些意外。 当季梦雨结束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长长的陷入到了沉默当中,除了不时有手指敲打桌面和呼吸的声音就再无其他。高杉凝神细望着吴律师逐渐变得凝重的表情心里暗叹了口气,但依然保持现状,并没有出声催促。季梦雨双手纠缠在一起来回拉扯,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她有预感,当吴律师开口说话的时候也将是她们离开的时候。 “恩。。。案情大概我都知道了。” 吴律师皱着眉,停止了敲打桌面的动作说道。 像是作为铺垫一般的句子深深渗进季梦雨的脑海中。 吴律师沉默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才再次说道,“时间,地点,当事人以及事情经过都非常的详细。但我从你的话中了解到,你所说的很多事情都是通过和当事人的沟通得知的,也就是说具体的情况,包括警方的线索,方向等一系列调查你都不是很明确,我说的对么。” “没错,几乎都是从哥哥那听来的,而且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的猜测。” 吴律师习惯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我举个例子,比如你刚才说的,警方怀疑你哥哥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女朋友出轨,一时冲动将她杀害,在整理现场时被当做嫌疑犯抓捕,是这样吧。” 季梦雨紧张的点点头,她发现剧情似乎正顺着另一条未知的轨迹发展着。 “根据你的讲述,我想警方做出这种判断有很大原因是基于你哥哥曾经的遭遇和一些经历,相信你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吴律师顿了顿接着说道,“首先,你哥哥的女朋友是否真的出轨,就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来说还不明朗。同样的,假设真的出轨了,那么出轨对象是谁,两人之间除了男女关系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最后是警方是否掌握了有力的证据,或是什么线索。”吴律师再次推了推镜框,看了一眼笔记本说,“类似这些问题必须要尽早了解,否则将会极其被动。” 季梦雨不禁睁大了眼睛望着吴律师,像是看到了某种奇异的生物在述说着与自己想象完全背道而驰的话。 “您的意思是,这个案子还有转机。”高杉像是被莫名的气氛感染了一般,小心翼翼的问。” 吴律师一直皱着的眉毛舒缓了下来,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季梦雨一语不发的望着吴肇良,像是在保护珍惜易碎的宝物一般,连动作都始终没有变化过,只不过下意识的因为吴律师的苦笑而屏住了呼吸。 “我的话可能让你们产生了某种误会,我先表示抱歉。”吴肇良收起笑容向季梦雨点头致意。“别的先不说,如果想打这场官司,无论成与不成,都将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钱的方面我可以解决。”季梦雨斩钉截铁的说。 吴律师缓缓的摆了摆手,“先别急,听我说完。” 季梦雨咬着嘴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坐回差点离开的椅子上。 “您接着说。”高杉说。 “钱只是一方面,而且在来我这之前,你们应该也已经去过另外几家事务所了对吧,他们都怎么说呢。” 吴律师的眼神很柔和,在瞳孔深处拨动着季梦雨看不懂的涟漪,她不知道那是否能称作怜悯,抑或是毫无由来的伤感。 季梦雨目光黯淡了下来,低垂眼帘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在我讲完之后就请我们离开了。” “律师是个很现实又很残酷的职业。” 吴律师说着摘下了眼睛,打开桌下的抽屉,拿出一块灰色的眼镜布擦了擦,“律师要做的就是找出常人难以察觉到的细节,在看似平静无波的事件中寻找波澜,将所有的发现整理起来,加以分析辩证,最终代替我们的客户阐述最后的观点。” 吴律师清了清嗓子,淡淡的眉间浮现一层阴霾望着季梦雨说,“但是……我说的难听一点,更多时候我们要做的是鸡蛋里挑骨头。” “我们比的就是谁找骨头找的快,谁找的多,谁就是赢家。可你向我们展示的是一块石头,连鸡蛋都算不上,根本无处下手,甚至摔碎它都做不到……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气氛如雾霾般压抑到了几乎可见的程度,沉默像是约定好了时间一般再次荡漾在空气中。季梦雨嘴唇翕动。她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话,直白的如同算术题一般的正确答案。 “类似的话你们应该不止听过一回了。” 吴律师轻轻活动了两下感觉不舒服的左手腕,“案发时间,案发地点,杀人动机和所有的证据一应俱全,直指嫌疑人。” “我相信我哥,他说他没有杀人,我相信他。”季梦雨微微有些颤抖的一字一句说。 吴律师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对于你的心情我毫不怀疑......但也请你原谅,我无法像你一样去相信一个证据确凿的嫌疑人并不是凶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凝而不散。季梦雨仿佛能感觉的到屋外凛凛的寒风随意的穿透吴肇良身后的钢化玻璃般在她身旁穿梭呼啸,心开始渐渐的变得冰凉,只不过开着毅力才能支撑起她瘦弱的身体没有倒下。高杉轻轻用手在季梦雨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但似乎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 “恩......怎么说呢,接下来我说的话全都是推测,但还是想请二位听听。”吴律师像是投在平静湖面里的小石子一般,有些唐突的说。 季梦雨缓缓的抬起头,将所有的目光都倾注在吴律师的身上,紧闭嘴唇一语不发。高杉则是微微皱着眉,似乎很难弄明白面前的这位吴律师究竟在想些什么。 吴律师双手交拢放在身前,“如果接下这个案子,并且以翻案为前提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吴律师左手轻轻抚了抚眼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听完你的描述,有几个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 “几个地方?”季梦雨疑问道。 “没错,比如指向你哥哥的所有证据都太清晰了,连杀人动机都极其明显,这种感觉就像是精密的电脑程序一样,无懈可击。” “这说明什么呢?”高杉忍不住问。 “对极致的事情我是持保守意见的。”吴律师松了松浅灰色的花纹领带,有些费力的转动了一下身体注视着季梦雨说道。“其中最让我在意的就是时间,能否再请你说一遍犯案的时间,以及被警察发现的时间。” “我也只是复述了我听到的话,有一些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 “没关系,请你再说一次。” “好。”季梦雨强压住心中的哀恸说道,“哥哥和我说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加上我自己的整理之后应该是十一月二号的晚上九点之前,他在房间里等待秋芮回来,不久之后秋芮回来了,哥哥决定找她理论,准备找出解决的办法。后来两人因为情绪激动险些大打出手。接着哥哥一气之下选择了出门冷静冷静,这时候按照我的推测应该是九点二十分,因为哥哥说他再次回家的时候是九点四十五分,在外面呆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季梦雨时而闭着双眼短暂的回忆,时而用大拇指和食指关节相互揉搓,“我哥哥回到家的时候发现秋芮已经倒在了地上,接着警方赶到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五十三分。这是我从警察那得到的消息,而且听说有人在九点十六分的时候报的案,报案人就是住在我哥隔壁的一对教师夫妇。接。。。。。” “就是这里。”吴律师眯起了眼睛,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突然打断了季梦雨的叙述说。在这之前,季梦雨的叙述和之前对吴律师描述案发经过所说的几乎一字不差。 季梦雨悚然一惊,她不知道吴律师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但有某种恐怖的感觉却突然笼罩在季梦雨的心里。 “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吴律师顿了顿,望着两个人,让这个前提渗进季梦雨和高杉的脑中。 “时间太巧了,假设作案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分之前,而报案的时间是九点十六分,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差未免也太巧了吧。”吴律师说着索性把仿佛一直在束缚自己的灰色领带全部解下来,晃动了两圈脖子发出骨骼摩擦的响声。 与卸下枷锁的吴律师不同,季梦雨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死死掐住了脖颈一般喘不过气来。背脊不由的挺的笔直并且隐隐有凛凛的寒意扩散开。高杉压低了身体,静静的等待吴律师接下来的发言。 “试想一下,当你们在听到自己的邻居发生争吵时,会不会想到在第一时间报警呢?” “您说的没错。”高杉思考了片刻之后回答,“我想我应该是不会的,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没错,我不排除这确确实实是巧合,但是你们再想一下,当嫌疑人杀人之后,在第一时间选择出门冷静,而不是思考该如何处理尸体这又该怎么解释呢。”吴律师眼里泛着奇异的光芒说。” “的确是这样,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想着怎么处理尸体,或者是报警自首才对。”高杉捏着下巴低头缓缓开口。 “对,这才是杀人之后的想法,并且是有了一定思想准备之后的想法。”吴律师凝望高杉说。 高杉耸了耸肩,没有接话。 “当然,我同样不能排除嫌疑人是一个有特殊习惯或是心理素质较差的人,在意外发生这种情况之下不知道除了逃跑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季梦雨此时忽然镇定了下来,她细细思忖着吴律师所说的一切,她不想放弃任何的一点可能性。 “但是你们也不要太当真,这不过都是我的臆想罢了,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而且我相信这些问题叶警官应该也已经都想到了。” “叶警官,是叶辰么?”季梦雨挑了挑眉问。 “恩,以他的能力,就算是再细微的线索也会无所遁形,只不过现在......算了,我现在说一下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吴律师叹了口气,摇头改变了话题。 季梦雨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屏蔽掉刚刚听到的关于叶辰的消息。 “你跟我说你是从电视新闻上才得知你哥犯案的消息。”吴律师目光投向季梦雨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我今天连一条关于雪阳小区案件的报道都没有看见,网上也没有,电视新闻也……” “吴律师?”季梦雨奇怪的望着忽然闭口不言的吴律师,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吴律师睁大了双眼,蒜头鼻似乎抽动了几下。接着他突然站了起来在半径一米的范围内来回踱步,神情凝重不安。 “你们先回去,案子还有时间,五天之后我会联络你。”吴律师突然毫无征兆的停止了踱步,抬眼看向季梦雨,然后抓起几张名片递给季梦雨,示意她在其中一张名片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接着二人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离开了伸宏律师事务所。 “白跑倒是没有,但说起来吴律师最后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高杉用勺子缓缓搅动着和季梦雨一样的拿铁咖啡,金属的勺子时不时碰到咖啡杯发出叮叮的响声。 季梦雨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比你更想知道呢。”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不能再拖着你了。” 高杉眼神依旧温柔,但此时在他光润漆黑的瞳孔里泛起一层异样的涟漪。“好吧,医院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高杉没有再继续挽留,微笑着望向季梦雨说。 分手之后,季梦雨回到了家。墙壁上黑色边框挂钟显示晚上七点五十五分。在她合上笔记本之前曾接到过叶辰的电话,大约是七点二十分的时候。季梦雨对电话铃声有着莫名的恐惧感,而这种情况很明显是从接到姗姗的电话开始的。她手机里并没有存下叶辰的手机号码,所以当季梦雨看到显示陌生号码的时候不禁浑身一阵发热,对再次听到对哥哥不利消息的念头不断蜷曲侵蚀着她的内心。 生硬的按下接通按钮,听筒里传出一个低沉男人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但是看似缺乏感情的声音里却让她又一次体会到了安心的感觉。 叶辰想传达的意思很简单,希望季梦雨明天早上能和他一起去见小珍,这样了解的信息更全面,说话也能更方便一些。 结束了短暂的交谈,放松的躺在沙发上,一天的跌宕起伏不断挑战她的神经。不久,睡意仿佛飘渺的烟雾,无声地造访,裹住她的全身。将笔记本礽在茶几上,她太累了,即便明天仍然是一场与世界的较量她也不想浪费了现在这难得的安眠。 命运似乎很喜欢无端的捉弄季梦雨。电视里插播的新闻再一次将她从朦胧中唤醒。安安的报道在八点准时播放,内容则是季梦雨今天早上被劫持的一幕。 季梦雨紧闭嘴唇望着电视播放的画面,自己居然以这种形式出现在电视上是想也没想过的事情。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或者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改变面部的肌肉。她呆呆的看着电视,直到新闻结束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那里,为甚么总是那个叫安安的女孩,为什么只有那个叫安安的女孩,季梦雨胡乱的想。。。突然,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猛的坐直身体,睡意在她脸上荡然无存。拿起手机,解开密码锁之后拨通了高杉的手机号,她知到此时高杉一定会在医院的某个地方钻研着某种还没弄清楚的药物、 “喂,小梦,出什么事了。”高杉呼吸有些急促的问。 “不好意思啊高杉,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啊。”季梦雨下意识的看了看电视旁的闹钟问。并且她似乎听到了在高杉身旁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只不过接下来再也听不到了,她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 “没事,你说。”三秒的空白之后传来高杉平缓温柔的声音,一如往常。 “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你有一些做新闻方面工作的朋友,现在还能联系上吗?” “可以。” “我想让你朋友帮我找一个人的电话,她也是媒体行业的,名字叫安安。” “恩。。。安安。。。知不知道是哪家报社的。” “如果标题没写错的话,应该是辽城日报。”季梦雨自信的答道。 “辽城日报。”高杉重复着说道。 “恩。” “什么时候要?” “最好今天晚上就能给我。” “恩。。。好,应该没问题。” “谢谢啦。” “别想多余的事情,好好休息,一会我发信息给你。” 挂断电话以后,季梦雨将拿着电话的手连同手机一起放到自己的面前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仿佛就要有某种东西即将破壳而出一般的眼神。盯着看了好一会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放下了已经发酸的右手。季梦雨感激高杉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事实上如果高杉问起的话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算是找到了叫安安的女记者之后又该做些什么她毫无头绪,但她明白,如果不在此时做出一些选择的话,那么等待她的必定是深深的自责和惨痛的回忆。 电视屏幕的灯光幽幽的照着房间,时而光彩鲜艳,时而暗淡无色。三十分钟之后,季梦雨收到了高杉发过来的信息,上面只有安安的名字以及电话号码便再无其它。季梦雨望着手机上的一连串数字心里充斥着忐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毫不犹豫的拨通了上面显示的号码。 第16章 第 16 章 叶辰放下手机,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抬头望着镜子里完美反射出的自己沉默不语。洗手台上放着一个绿色的球形塑料杯,体型偏大,里面摆放着三个牙刷,分别是蓝色,红色和黄色。叶辰紧闭嘴唇,水顺着他的脸颊毫不顾忌的掉落进水池,发出计时器一般让人心情焦躁的滴滴声。叶辰的目光渐渐低垂,长长的眼睫毛上依然沾着水滴。随后他粗鲁的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在厌恶般的眼神当中离开了洗手间。 船型的银色金属烟灰缸里早已挤满了烟蒂。叶辰安静的坐客厅餐桌的椅子上,低着头,右手拿着里面还剩一半啤酒的小玻璃杯。刘海似乎有些长了,几乎快要遮住眼睛。他时不时的会抬眼,小心地望向在他对面米白色墙壁上的相框出神。相框设计的很讲究,是由八个独立的相框组成,并且每个框架之间会有黑色的金属杆连接在一起,整体的形状就像是电路板的样子,错落有致。八组照片有的是单独的一个女人,有的是叶辰和女人的合照,每张照片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是那种让人嫉妒的由心而发的幸福。但是再仔细观看照片的话就会发现无论何时何地,叶辰的头发始终都是黑色的,和正常人一样的黑色。 一口喝完剩下的啤酒,点上一根烟,顺着手指蜿蜒缭绕的烟雾徐徐向上飘去。客厅只打开了顶部隐藏在墙壁里的小灯光,很弱。四周一片寂静,没有电视声,也没有窗外的汽笛声。烟盒里已经所剩无几,叶辰将燃尽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他犹豫的闭上了双眼,双手十指交错在胸前,像是祷告一般低着头,深锁眉头,仿佛是在经历某种痛苦的事情。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他再次缓缓的睁开双眼,瞳孔中映射的不再是灰白的光芒,而像是强制切换了模式一样重新变成了工作状态。他起身走向房间另一边的主客厅当中,只身一人在偌大的房子里移动显得有些孤独与寂寥。叶辰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放在门口处的一双咖啡猫样式的拖鞋,很小很小,是小孩子穿的拖鞋。然而他的眼光并没有停留在那可爱的女款拖鞋上。径直走到靠在床边的黑色单人靠椅上坐下。靠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叶辰右手抚摸着已经变得有些粗糙的坐垫表面,他刚刚切换好的工作状态险些再一次沦陷其中。他的左手边放着一排三人坐的长款皮质沙发,很特别,白色打底,上面印有大面积红色的鸡蛋花,偶尔会有绿色的叶子映衬而出。沙发背后的浅咖啡色墙壁纸配合艳丽的沙发显得别具一格,一眼便能看出屋主人的性格喜好,只不过叶辰落座的黑色靠椅却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他闭上眼睛,一股记忆的洪流根本不用费力提取便狂猛的涌入叶辰的脑海。那是照片里的女人和他在商场选购家具的情景。女人一眼就看中了那款印有红色鸡蛋花的白底皮质沙发,看着她那仿佛小女孩得到自己心爱玩具般兴奋的样子,叶辰也只能无奈的跟上去,但脸上却一直温柔的笑着。 “我想要这个。”女人指着那款沙发开心的对叶辰说。 “家里的颜色还不够少啊。”叶辰皱着眉说到,“我可不想在草原里生活。” “红红的多喜庆啊。”女人依然不死心。 “那我要那个椅子,不能让你都选了。”叶辰妥协,但又想极力保住自己的一席之地,目光投向放在一旁的黑色靠椅说。 “那个太黑了吧,我还想买个柠檬黄呢。”女人撅着嘴,带着调侃的语气说。 “你买那个,我要这个,没商量。” “好吧好吧,真小气。”女人说完拉起叶辰的放在皮夹克口袋里的右手,十指紧扣,望着叶辰幸福的笑着。 记忆带着种种的附属物苏醒过来,又在行进到一半的途中被叶辰强行压制在心底。缓缓的睁开双眼,伸手打开摆放在靠椅边上的圆柱形立式台灯。在柔暗的灯光下想着今天行动的收获。 吴肇良律师说的没错,叶辰的确也察觉到了案件某些奇怪的地方,尤其是时间和杀人动机的奇怪之处。“不带有任何主观情绪。”叶辰想起了凌义所叮嘱的话。然而季梦雨的出现几乎在一瞬间便强有力的破坏了叶辰一直以来的冷静。如果从远处望去那是几乎和照片里的女人十分相似的面庞。他告诫自己不能失去冷静,那不过是另一个不相关的人而已。但看到季梦雨在警局悲伤难过的表情时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什么重物不断扯拽一样悬在空中。他知道不应该这样做,不应该忘记凌义的叮嘱,但叶辰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就像是接近了河口的河流一样,逆流而上抑或是停在原地等候都是不存在的选项。 胡乱的在身上摸索,才发现现在穿的是回家时换好的一套深灰色的起居服,没有口袋,也同样没有应该存在的烟。叶辰苦笑了一声,随即叹了口气,低语着,“到现在还在管着我。” 叶辰起身准备去拿餐桌上的烟盒,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划空打破了平静,也暂时阻断了叶辰的思考。他的眼神变的暗淡复杂,拿起手机静静的看了一会,之后在感觉即将接近尾声的铃声中按下了接通键。 “喂,妈。” “小南,最近忙吗,怎么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听筒里传来温柔的声音,关心之中也隐隐夹杂着一丝责备的口吻。 “正好有案子要查。”叶辰一只手扶着额头,眼睛在家中四处打量着。垃圾不见了,被换上了新的塑料袋,被子也被叠好了,还有今早散落在床上来不及整理的衣物也都摆放的井井有条。 “你啊,我就没听你说过不工作的时候。”声音显得担心又有些无奈。 “我知道了,会找时间过去的。”叶辰敷衍的说了一句。 叶辰不由的望向窗外,此时的天空早已漆黑一片,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有哪颗星辰在灰蒙蒙的天空闪烁过了,哪怕只是偶尔的闪烁,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仿佛很久都没有真正的被点亮过了。 “念念也很想你。”沉默了片刻,听筒才传来了一声有些忐忑不安的话语。 叶辰依旧用手扶住额头,食指几乎快要陷进眼眶里,而大拇指不停的用力揉按着太阳穴一语不发。 “念念已经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懂的事情有时候远远要超乎大人的想象。”不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还像现在这样,恐怕以后会出问题的。” 叶辰微张着嘴,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沙哑的声音,却还是没有接上母亲的话。 “她会感觉到你不爱她,这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来说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我明白。”叶辰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怕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的妈,我不是不爱她。”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相信你爱念念胜过你自己。但事情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了,小南。”温柔的声音此刻安慰的说。 我当然爱她胜过爱我自己。叶辰喃喃道自言自语了一句,对着空气不住的点头。 “你以为现在她还小,但是等到你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很快的。”母亲意味深长的说。 “念念怎么样了,睡了么?”叶辰小心翼翼的询问妈妈。 “已经躺在床上了,你要和她说话么?”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期盼,“你已经有段时间没和自己的女儿说话了吧。” “算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工作不忙的时候我就把她接回来。”叶辰深锁眉头,望着身旁那颜色鲜艳的沙发说。 “玲玲去世已经五年了吧。”妈妈有些释然的说,“这五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知道,不分昼夜的工作,兢兢业业。但是......但是你不能让念念没有了母亲,同时连父亲都没有了啊。” 叶辰紧紧咬着嘴唇,过一会才脱力般的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妈……我知道了。” “难为你了,”声音含着心疼说,“你爸还是老样子,喜欢研究那点破东西,我身体也不错,我们都会好好照顾念念,你不用担心。” “谢谢妈。” “傻儿子,妈就想让你别太苦了自己。” “放心吧,不早了,早点睡吧。” 叶辰紧握着已经挂断的电话,身体完全靠在黑色靠椅上,一只手臂像是要遮挡住看不见的阳光一般横放在眼睛上久久未曾改变姿势。 叶辰终于还是走到了客厅的餐桌旁,拿起桌上的兰州点上一根,白朦朦烟雾依然如往常一样在指尖缭绕盘旋。将杯子倒满,他举杯一饮而尽,眼神似乎变的有些涣散。叶辰从来都不会喝酒,加上工作的原因更是滴酒不沾,然而经历过不公平生离死别的他仿佛是不允许自己有一刻是清醒的状态,只有不断的工作,办案,调查才能麻痹他的神经,中规中矩,平平凡凡,不要突发奇想,不要一意孤行,要做最正确的事。 叶辰想起了病房里见过的李琦和他十几岁的女儿。很可爱的小女孩,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女儿感到不公平。难道非要等到女儿病倒在床上那一刻才能守护在她身边么,他曾经无数次的这么想,如果念念感染上病毒,那么自己真的还有生存在世上的必要吗。 重重的吸了一口烟,被染红的烟头以最快的速度向下蔓延。季梦雨的身影始终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叶辰沉吟着。看到季梦雨因为哥哥痛苦无阻的表情时,他仿佛回到了在医院的病房里。空荡荡的,四周只有令他不寒而栗的白色。他望着妻子痛苦却强撑着微笑的脸,心像是要碎裂一般,如果侧耳倾听仿佛真的可以听到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走在炎日闪耀的阳光下,他却感觉犹如坠入冰窟当中,四周的景物仿佛褪色般一片漆黑。五年之后的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叶辰已经无法判断究竟是谁占据了他的身体挨过了最悲哀的岁月。 叶辰拿起手机,姗姗在工作小组的群里发了一条信息,主要是提醒大家注意明天第二次小组会议需要准备的资料和时间。叶辰被这条信息生硬的拽出了哀思的情绪当中,重新回到了现实。放下杯子,他开始思考整个案件的经过,由于信息量极端的不对称,很多问题他只能等待着同事们那里搜寻到的线索。 叶辰站起身,将餐桌旁的椅子推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在客厅与之客厅之间来回踱步,手指偶尔在嘴唇上摩擦,白色的头发干练的背在脑后,不知不觉间沉浸在记忆碎片的某处沉思默想。他曾经读到过发生在半年前的一桩案件的档案信息,里面所说的是一名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的退伍军人,五月份的某天晚上(具体时间叶辰记不清楚),他在酒吧喝酒的过程中与某位客人发生了口角,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可以作为证人。接着两人来到酒吧后门理论着什么,后门的屋顶处设有监控器,然而从监视器屏幕里并不能看出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在之后那名退伍军人便一拳打向另一名男子,那名男子被强有力的一拳打的连退几步,身体完全跳出了监控的范围,紧接着退伍军人跟上去也离开了监控范围。然而当警方接到酒吧老板的报警电话赶到现场时,另一名男子已经死在了酒吧的后门,退伍军人却失踪不见了。 整个案发过程很暧昧,两人一直身处在监控的范围之外,画面里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更奇怪的是退伍军人被抓获的地点是他的出租房内。一切的证据全都指向那名退伍军人,没有一丝破绽,除了当时略微又些争议的监控录像之外便再无其他。奇怪的是直到被审判的那一刻,那名退伍军人依然声称自己并没有杀人,可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已然无济于事。后续的资料就变的有些模糊不清。当时人们面对SHPAC病毒的恐惧超出了政府的想象,犯罪率飙升至有史以来最高的程度,所以有时候叶辰不禁会怀疑自己是否是记忆节点出现了问题。 “证据......证据。”叶辰低声自语,他可以接受季安是凶手的说法,或者说季安杀害了秋芮这件事是最正确的事实。然而,就像做因式分解题的时候缺少必要的条件一样,每当叶辰用现有的线索串联起整个案件的时候,总觉得有某一部分的齿轮与齿轮之间出现了缝隙,没有严丝合缝的咬合在一起,松动了的巨大齿轮发出令人心悸的崆崆的声音在他心里不时的回响。“时间?时间……”叶辰说着说着突然间停下了全身的动作,僵住的手指仿佛没有合理的缓冲一般让人看着难受。“不可能吧......这么做,为什么呢......没理由啊?叶辰深锁眉头,一种令人颤栗的直觉在沉默寂静的空间里蔓延。 第17章 第 17 章 十一月四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吴肇良左半边有些胡渣的脸上,虽说是大半边的脸,但和正常人比起来的话似乎还要稍微大上一圈。身旁的闹钟准时的在早上七点半发出刺耳的铃铃声。 吴肇良紧闭双眼,滚圆的脸在听到闹铃时开始变的扭曲起来,甚至有些痛苦的样子。他揉了揉眼睛,一只手撑着床铺,吃力的从铁架搭成的简易单人折叠床上坐起身,身下的铁架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微微眯起眼睛环顾四周,在折叠床的旁边有一个白色印有永辉超市字样的塑料袋,远处墙上有电路插板的地方放着一个普通的银白色插电热水壶。吴肇良像是失忆了一般迷茫的望着周围空荡荡的房间沉默不语,似乎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又在这里做了些什么,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视到摆放在窗户底下的黑色三脚架以及上面架着的黑色长镜头相机时,才目光一凝,记忆的河流仿佛终于在此刻开始缓缓的流淌。 昨晚送走两个人之后,他静静坐在办公室里沉思了很久很久。吴肇良感到身体像是被钢板一样僵硬,动弹不得。季梦雨的出现就像是点燃了他深深隐藏在身体某处□□的□□一般,让他坐立不安。季梦雨当天所说的一切不时的回荡在吴肇良的脑海里。他很不安,有史以来最不安的时刻应该就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始终盘旋在头顶却不露形迹。吴肇良不知道季梦雨的到来究竟是给他弥补那不知名过错的机会,还是将彻底毁灭他。 吴肇良相信自己的直觉胜过一切,这给他的事业带来了好处,但其中也有不小的麻烦,很多解释不清的事只有他自己心理明白。然而他知道这只能称作猜测,并不是被大众认可的事实。“事实”这个词汇往往只存在于某些必要的场合,某些大佬们的嘴里。吴肇良需要做的是将猜测转变成证据,从证据再转变成事实,这个过程有时会耗尽他全部的精力,让他痛苦不堪。但每当那种无法言喻的被称之为直觉的东西出现时,他都没有办法做到对它置之不理,它就像是吴肇良身体的燃料一般融入他的血液当中无法分离,驱动着他一步一步的向未知的黑暗洞穴迈进。 当晚,吴肇良叫来了年轻的女同事赵岚,让他推掉了往后十天的工作安排,然后在赵岚诧异的目光中大步走出了房门。 吴肇良当晚九点十分来到了现在所在的空旷的房间里。这是位于H市西区广场,兴华小区的一栋住宅楼里。很老旧的住宅楼,除了等待拆迁之外吴肇良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价值。住宅楼的楼层不过七层,没有电梯,这对于身材短粗的吴肇良来说无疑是噩梦般的楼房,但直觉告诉他,还不能离开这里。 这里是在两个多月前,也就是九月份时候,作为临时据点租下来的房子。他租下的房间是503号房,他痛恨五楼,每当他从一楼到达五楼时都会两脚发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大约十分钟才能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但他不得不这么做,整栋楼虽然又旧又破,但是似乎很受租客们的欢迎,从一楼出门左转走过一条十米长的小胡同便能看到光怪陆离的都市街道。他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正当他想第一次忽略掉自己直觉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很巧合的得知五楼房主愿意出租房屋并且是整租的信息。很多租客宁愿用廉价的房租租下一间隔断,也不愿费力费钱的去找整租的房子,于是五楼的房租就自然而然的下调了很多。吴肇良花掉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积蓄以半年为期限租下了现在的503号。从房间里的窗户可以一览无遗的看到相隔一条街道对面的华润馆,那是一栋相对高档的小区住宅,仿佛是看到了风华正茂的青年和风烛残年的老人并排行走一般,和他所在的破旧小楼形成鲜明对比,然而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异样的风景,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观察华润馆。 在半年前,吴肇良记得很清楚,五月二十号。 沉痛的记忆附带着种种阴暗的附属品开始渐渐的苏醒。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选择失忆,彻底的忘记悲痛的记忆。吴肇良站起身活动了几乎看不见的脖颈。双手用力的搓了把脸,他眨了眨眼睛,望向了窗外华润馆所在的方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径直向摆放热水壶的地方走去。房间很小,使用面积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到三十平左右,但这对于吴肇良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拿起水壶,打开水龙头,吴肇良感受到了从里面流出的水就像是从冰窖里刚刚融化掉一般冰寒刺骨。他接满了一壶水,意识到寒冷的他缩紧身体,用小碎步快速走到插座的旁边,打开热水壶的开关,然后双手抱胸三两步跨回到折叠铁架床旁坐下,铁架床再次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他将被子裹紧在身体上,虽然穿着一套深蓝色的套头毛衫但依然感觉寒冷,哆哆嗦嗦,双手揉搓在一起凑到呼出哈气到地方取暖,白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又在尽头处慢慢消散。吴肇良右手缓缓伸向垂落在胸口处的银白色项链,一款运动项链,挂坠用精巧的银质迷你哑铃制成。项链是月月今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她告诉过他很多次项链品牌的名字,只不过吴肇良始终还是记不住那该死的绕口的英文。他用食指和中指轻柔的抚摸着迷你哑铃,小心翼翼的仿佛在抚摸着一碰就会碎裂的珍宝一般。渐渐的,他的眉间显现出阴翳,他凝望着清晨的窗外一语不发。 吴月月生的亭亭玉立,和她妈妈一样有着所有人都羡慕的鹅蛋脸,再配上快比吴肇良高上半个头的高挑身材简直羡煞旁人,吴肇良感谢不管以怎样的理由最终决定嫁给自己的妻子,也同样庆幸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可爱的女儿降生人世。 一眨眼二十一年过去了。吴肇良不时会怀念起月月小时候那可爱的模样,他时刻享受着女儿所带来的快乐,每一声甜腻腻的爸爸声从女儿的嘴里叫出来都让他感到人类追求的最大幸福也不过如此。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可避免的青春期让吴肇良头痛不已。叛逆,早熟,和狐朋狗友们的玩乐,吴肇良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考虑这些问题。“女孩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是吴肇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不像别的父亲那样严肃,不苟言笑,但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女儿才对他的话感到厌烦,甚至当做耳边风下一秒便不复存在。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夜晚,吴肇良的妻子用轻柔却略带倦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想多了。”吴肇良抚摸妻子的左手微笑着的说道,“养女儿不就是这样嘛,谁家都一样。”声音却没有立刻传达到另一方的耳中一样,有些异样的沉默过后,身后搂着自己的女人才勉强的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吴肇良拉开女人的手缓缓转过身,眼睛凝望着面前形容憔悴却不失美丽的女人,很久很久。随后他低垂着眼睛,伸手将女人搂进怀里,他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把女人完全包裹进身体里,然后用小声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已经嫁给了我,这就足够了。”吴肇良认为自己的妻子就像是星辰皓月一般照亮他的心,是天上的,从很早以前他就这么认为,没有第二个人再能和她比较。女儿月月那仿佛是妻子小时侯模样的身影也让他无限的感慨,他暗自下定决心,要用余生所有的力量来守护两个命中注定的女人。 吴肇良知道月月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名艺人,他始终都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吴肇良虽然多少有些抵触心理,但他并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他和妻子认真的商量过这件事,妻子也同意让女儿做自己喜欢的事。吴肇良的妻子会带着月月去学习跳舞,唱歌和形体,等到女儿十几岁的时候也会让她去上一些儿童电视节目。可能是周围人的推崇让月月迷失了自己,虚荣心也开始水涨船高。当时的吴肇良因为工作繁忙,除了每天晚上能见到妻子和偶尔会在家的女儿之外便将全部时间投入到工作当中,他想的很现实也很简单,只有事业的稳定才能更好的守护自己的家庭。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不管不顾却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五月十九号的晚上,吴肇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发现了自己的女儿正步履蹒跚的往家的方向走着。那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女儿的异样。月月身穿黑色斜肩上衣和浅蓝色牛仔短裤。而此时她却是衣衫褴褛的不成样子,脚上只穿着一只已经被踩坏的有些灰蒙蒙的鞋子,赤着另一只脚,一瘸一拐的向前行走,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吴肇良几乎当场摔倒,强烈的恐惧的预感毫无征兆的席卷而来,幻化成一只暗黑色的手轻轻包裹住他的心脏。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搀扶住差点滑倒的女儿,这时他才发现女儿的脸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膝盖处擦掉了皮,血顺着膝盖经由小腿流到了脚面凝固在腿上,唇角的淡粉色口红肆虐划向脸颊,眼睛有些红肿甚至发青。没有看到眼泪,但是刚刚风干的泪痕却极其醒目刺眼的扎紧吴肇良的心,他感觉的到那只幻化到暗黑色的手掌正渐渐的开始用力握紧他的心脏。 “月月,你怎么啦,你到底怎么啦。”吴肇良大脑一片空白,他大声的喊道。吴月月手指不停的颤抖着,仿佛听到了什么遥远的声音缓缓抬起头,她的明眸此时变的淡若死灰,像是失去了魂魄似的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吴肇良。吴肇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感觉他的心要被碾碎了,他就那么望着月月期待着她能开口说点什么。时间像是嘎然静止了一般,渐渐的,吴月月的眼睛满满的睁大,泪水像是决堤的河流一般奔涌而出,她一头扎进吴肇良的胸口放声痛哭,那哭声仿佛是绑住吴肇良手脚的绳索一般,用力拉扯着,他觉得自己的身心像是要被生生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吴肇良用力抱紧女儿,他发现女儿牛仔裤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吴肇良颤抖的从地上捡起那白色的像是手绢的东西,有些殷红色的污点附着在上面。暗黑色的手终于不留情面的将他的心捏碎。吴肇良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击打了头一样,意识隐隐约约开始变的模糊不清,但强烈而悲痛的哭喊声硬生生的将他唤醒,抱住女儿的双手更加用力。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开始变的若有若无。吴肇良强撑着,拄着自己隐约的意识抱起女儿往家走去。 吴月月仿佛在睡梦中经历了痛苦难忍的事情,当吴肇良听到女儿在房间里叫喊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左右了,而在那之前,他与妻子就坐在客厅,气氛沉闷的喘不过气来。 吴肇良河妻子急忙来到女儿的房间,发现月月做起了身体,睁大双眼不停的叫喊着什么。妻子不知所措,但出于本能的反应马上搂住自己的女儿,眼里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好几个人,好可怕......”吴月月语无伦次的说着,“他们按住我,然后......然后他们开始撕我的衣服......他们都在笑,他们.....”说到这,吴月月精神崩溃,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起来。吴肇良咬牙听着女儿发疯般的胡言乱语,用力握紧颤抖的双手,指甲抠进掌心的皮肉里只是此刻他毫无察觉。 吴肇良强逼自己一定要镇静下来,他用所剩无几的理智做到了这一点。回家以后,他让妻子照顾女儿,自己则是打电话给女儿的朋友,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吴月月的朋友是月月在艺术院校的同学,而且她们经常一起出席各种他完全不知道的活动。电话接通了,起初女儿的同学支支吾吾的不肯细说,但是吴肇良身为律师,在他的威逼之下还是原本的说了出来。吴月月和她的同学薇薇被邀请参加一场私人party,吴月月本来不想去,但后来听说很多有钱人和明星都会过来才决定一起去的,当晚吴月月在现场还唱了一首歌,这是让她来参加聚会的要求。之后有人邀请她们两个人去喝酒,吴月月不好拒绝也就去了,事后两个人都喝了很多酒,薇薇因为有事先走了,而当她离开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搀扶着已经醉醺醺的月月不知道去了哪里,之后的事情薇薇就不知道了。吴肇良紧闭双眼,结合女儿刚才说的几句话来看薇薇所说的应该是真的,他窥探了事情的全貌。当吴肇良问起是谁带走月月时,薇薇沉默了很久才不安的说道,“是......是周平的儿子,周俊安。” 吴肇良承若不会告诉其他人是薇薇透露了消息之后挂断了电话。“周俊安,周俊安。”他紧锁眉头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他不知道周俊安是谁,但是周平的名字他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万恒集团的董事长周平,旗下经营的公司种类繁多,其中核心竞争力是万恒地产,在H市算是排名前十的富豪之一。吴肇良的心仿佛是跌进了无尽的深渊当中,被四周凛凛寒风彻底吞噬。他坐在客厅,看到妻子无比憔悴的面容,似乎就在刚刚苍老了十岁一般,眼角的纹路就像是引流的渠道一样将眼泪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吴肇良动身前往律师事务所,他想先充分整理打官司的资料和收集证据,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艰难战争,他处于极端的弱势,所以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背水一战。然而他不曾想到五月二十号那天会是他世界崩塌的一天。吴肇良动身前嘱托妻子不要想太多,先照顾好女儿。大约下午三点的时候,吴肇良接到了一通让他痛不欲生的电话。他一路狂奔的赶到医院,此时肥胖的身体已经对他不能再构成阻碍。吴肇良看到自己的妻子形容枯槁的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灯光阴暗显然手术早已经结束了。他费力的挪动脚步缓慢的走近妻子,越来越近,他渐渐的听到她在说着些什么,再近一点,他听的更清了。“都怪我,是我的错。”吴肇良的妻子目光涣散,瞪大了眼睛看着灰色的地面不断的重复。吴肇良刚想问问妻子到底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的医生将他带到办公室,吴肇良只记得有什么东西牵动着他走到了这,别的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是吴肇良先生吧?”白大褂医生淡淡的说。 吴肇良点点头,“我女儿呢!”他紧接着焦急的问。 白大褂医生仿佛没有听到吴肇良急促的声音,依旧淡漠的说道,“下午两点三十分的时候,您的女儿因割腕,导致失血过多被送来医院抢救,但是很遗憾,手术进行了三十分钟,所有人都尽力了。” 吴肇良听到割腕两个字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白大褂医生后面的话他完全没有听见。 “吴先生。吴先生!” 吴肇良猛的抬头惊醒,接着他又开始摇头语无伦次的说到,“不可能啊,我妻子一直陪着她,怎么会这样。” “事情发生在您妻子出门买菜的时候。”白大褂医生的口气虽然依旧淡漠,但似乎也不忍让面前的中年人再徒增痛苦,他叹了口气,“去看看您女儿吧。” 吴肇良目光呆滞的被医生领进了放置吴月月尸体的房间,中途经过妻子所在的走廊时,他望了一眼坐在空旷长椅上失魂落魄的她,但是并没有打招呼的缓步离去了。 吴月月身上盖着一块白色的布,脸上同样被白布覆盖,那象征着洁白干净的颜色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刺眼。吴肇良呆呆的望着面前在白色布料下微微凸出的轮廓,上前一步,颤抖着手想解开盖在头上的白布。然而伸手到了一半却悬在空中不动了。他不敢接开事实的真相,自责的情绪犹如波涛般涌入他的心里,悲哀与苦涩此时搅拌在一起顺着他的眼角毫无阻碍的缓缓流淌。轻声的啜泣,紧咬的嘴唇已经变成了深紫色。 “我们检查过她的身体。”白大褂医生像是死神的翻译官一样,但与刚才不同,他的声音里多了些许的愤怒。“您的女儿生前应该被人□□过,身体四肢上有明显的淤青,而且皮肤有很多细小的擦伤,有可能并不在室内。□□内壁有说不上太严重,但也不轻的损伤,我想......”白大褂医生沉默了很久,仿佛在搜寻着最合适的词汇一样目光不停的闪烁,“我想,应该不止一个人,她的指甲里残留了某人的皮肤纤维。” 虽然已经猜到,当亲耳听见医生证实事情的真实性之后他双腿颤抖,望着那凸出的轮廓喉头一甜,深红色的液体顺着吴肇良的嘴角缓缓流出。 吴肇良的妻子因精神遭受巨大的打击,无法言喻的自责终于将她彻底击垮,她在第二天被吴肇良送到了医院。医生诊断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从那以后他的妻子一直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吴肇良经常会去看她,可每次她都几乎认不出面前的男人究竟是谁,时不时的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但说的最多的就是,“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吴肇良暗暗发誓哪怕拼掉自己的命也要给女儿和妻子一个交代。吴肇良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垮掉,他是一名律师,他的武器就是律法。他用一天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确保自己不会因为情绪做出一些无可挽回的蠢事。周平是商业巨头,心思缜密,经验丰富,但他儿子周俊安未必如此。吴肇良仔仔细细调查过周俊安,典型的富家公子哥,打架伤人,赌博,吸食毒品,□□等等几乎全都做过,想要找出他的犯罪证据不会花费太大的力气,但是想置他于死地却是很难。月月去世的消息吴肇良小心的没有外传,他知道周俊安虽是做尽坏事,但是胆子很小,而现在的吴肇良盘算着微乎其微的胜算里有一条是前提,他赌定周俊安并没有告诉周平他联合别人□□吴月月的事实,他必须以此为前提,否则在周平的操作下,一切都将是徒劳。 果然,吴肇良的猜想是对的,他拜托警局的朋友,找到了在当时举办party那所房子不远处的小林子里的一段监控视频。那是靠近路边的地方。很偏远,周围几乎空无一人。画面里有三名年轻人对着一名女孩开始施暴,把画面放大一些,虽然像素有些模糊,但可以很清楚的辨认其中一名年轻人就是周俊安,而衣衫褴褛躺在地上的则是吴月月。吴肇良的手用力握紧,仿佛下一秒手里的鼠标就会应声碎裂。他不能移开目光,在他清楚的看见周俊安施暴之前他决不能移开目光。绝望的二十分钟过后,他闭上了眼睛。他感谢他的朋友。保存好证据,他还需要得到那三个人的头发比对月月指甲里留下的证据以及□□里似乎无意中落下的精斑。进程出乎预料的迅速,十五天之内他已经收集齐了所有必要的证据。反复的推敲,不断的整理之后,他终于起诉了周俊安。事实也如他所料,他看见了周俊安不知所措的表情以及周平阴历的眼神。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周俊安被判处死刑,而另外两人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吴肇良对于这种结果没有满意也并没有过多的要求,他知道如果最终周俊安无罪释放,那么他将会毫不犹豫的亲自动手了却周俊安的性命。结果虽是好的,但这几乎花费了他全部的积蓄和精力,他成功的复仇,但也失去了所有生活下去的动力。吴肇良的生活回归到了平静,他的妻子是他的梦,是他最爱的女人,女儿去世之后他的世界便只剩下妻子一个人。吴肇良强迫自己振作,最少也要等妻子康复之后才能倒下。他开始全心全意的照顾精神受创的妻子,同时吴肇良也需要工作所得来负担妻子住院生活所需的一切费用。渐渐的一切又重归平静。 吴肇良身心俱疲,很多事情他不愿再去细细考虑。清脆短促的热水壶的声音扰乱了他的思绪。吴肇良松开了裹得紧紧的被子,穿上拖鞋。他快步来到水壶庞蹲下身子,拿起摆放在地上的一次性纸杯了一杯热水,热气滚滚翻腾冲出银色金属的包围圈直冲房顶。吴肇良双手握住纸杯靠近脸庞,让水蒸气亲吻自己滚圆的脸,然后他再次回到床上坐下,依旧披上被子,臃肿的身体向后转动。 吴肇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事情似乎过于顺利了。周俊安的死刑一拖再拖,正当他觉得可能事情有所转变的时候却在某一天意外的执行了死刑。然而他并没有接到邀请通知,到现场观看这恶魔的离去。吴肇良沉默不语,但是心里却像是有无腿的蚯蚓在蠕动一般始终安定不下来。 “是不是你觉得爸爸做的还不够啊”吴肇良有时候会在心里产生这样的想法,一定是月月不满足,才会让自己有这种感觉。 八月二十三号下午,吴肇良从某位客户家中返回的路上发现了一台停在路边的黑色的奔驰商务车,车身左半边的保险杠上略微存在一些摩擦的痕迹。吴肇良猝不及防的愣在原地,不用再去看车牌号也能明白,他认识那辆车,或者更准确的说他认识周平家每一台车,甚至比周平家的司机更加熟悉。黑色奔驰上午停在一所住宅区的门口靠南面大约二十米的地方。车窗紧闭。大约过了两分钟左右,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背心和浅蓝色牛仔裤的年轻男人,他没有去关注小区完美的绿化环境,而是一边神情紧张的左顾右盼,一边迅速的穿过护栏,小跑着来到停在门外不远处的黑色奔驰旁上了车。一声发动机的轰鸣声,黑色奔驰绝尘而去。 华润馆是出了名的小三‘收容所’,作为律师,吴肇良自然明白里面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有时候他也会被雇佣去调查里面女人的情况(吴肇良年轻的时候)。周平的出现引起了吴肇良直觉的触动,或者说周平所拥有的车不应该停在那里。在他详细的调查中,周平并没有在外发展婚外恋情,但也并不能排除周平隐藏的足够深,才会被自己无意中错过,否则那将是他在法庭上有力的武器。可他感觉到奇怪的并不仅仅是这样。大儿子刚刚被执行死刑,就算是心智坚如磐石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忘掉所有的哀痛,跑到外面去享受女人的温柔吧。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相信今天自己看见的是某些重要信息的碎片,哪怕到未来也只是碎片他也无所谓,他想为女儿做更多的事情。 吴肇良端着盛满热水的纸杯坐在简易的铁架床上,目光凝望着外面天还没有亮起的街道,从背后看去仿佛是一头短小的棕熊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始终无法适应ZYG-x3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悬挂在空中,就像是代表生命的钟摆一样,一旦失去能量那么自己的生命也就离死亡不远了。其实吴肇良租下这里也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期初他想着在门口或是某个角落监视华润馆门口的一举一动,想要进入内部调查周平所拥有的具体楼房以及门牌号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吴肇良认为自己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拥有自知之明,他并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如果被发现无异于宣告死亡,就在当天晚上七点左右,他惊讶的发现周平家里的另一辆也是最普通的白色路虎就停在道路另一边百米以外的地方。吴肇良顿时警觉了起来,他那像氢气球一般的身体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再加上H市的气温实在太过寒冷,想象着身穿厚重棉袄,手拿照相机不时来回走动的可疑‘棕熊’,吴肇良无奈的摇了摇头斩断了最后的侥幸,最终决定花费剩下的可怜的积蓄租下了现在的连家具都没有的空旷房间。 然而事情和他所期待的截然相反。吴肇良每天都守在这简陋的小房间里,用早就准备好的三脚架和上面的相机拍下所有可能成为周平把柄的证据,事实上吴肇良连他自己在想什么,所要寻找的是什么都不清楚,相信直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心理暗示罢了,他能做的只是按照本能的反应按下手中的遥控相机的快门而已。 今天是第五十三天,吴肇良本以为习惯了清晨的严寒,可依旧瑟瑟发抖的身体预示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适应能力。两个月的租金已经是他经济上的极限了,他没有办法抛开至今精神失常,躺在医院的妻子不管,却日复一日的来这里消磨时间,做着莫名其妙的事情。在过去的五十二天里,吴肇良算起来几乎有四十天都在这里度过。黑色的奔驰车从那之后只出现过两次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白色路虎只是停在那儿一动不动,等到深夜降临便自动离去,第二天一早会再度到来,如同计算过一般稳稳守在丝毫不差前一天的位置。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吴肇良不禁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感到羞耻,“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他不只一次这样质问自己,“我不过是想减少对月月的愧疚感而已,还说什么更好的替她报仇,简直不可理喻”这是他第一次质疑自己的直觉,从那一天开始直到昨天,他都未曾再来过这一毛不拔的地方监视什么鬼才知道的东西。 季梦雨并不知道自己出现给吴肇良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吴肇良在调查自己女儿的案件时所付出的心力其他人根本无法想象,不仅仅是月月,周平,周俊安以及他身边的那一伙人,他把当时所有相关的不相关的但他认为可能有借鉴作用的事件全部调查了一遍,也正是这样,吴肇良一边分析着季梦雨哥哥的案件一边悄然解开了卡在心中的铁锁。这份直觉究竟想指引他到何种程度他依然不清楚,只是他已经明白了他必须这么做,哪怕最后的结果依旧空空如也,只剩下七天时间,他愿意为此赌上一把。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吴肇良吃完了塑料袋里的最后一桶泡面。他坐回到三脚架旁边,再一次开始了枯燥的观察生活。十分钟之后,吴肇良突然精神一振,他手里紧紧握着相机快门的无线遥控器,眯起眼睛,如同最敏锐的鹰隼一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缓缓驶向华润馆大门口的黑色英菲尼迪。 第18章 第 18 章 上午九点二十分。叶辰环顾四周,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家装修很特别的咖啡店。从外面看上去仿佛是在曾经某个时间发生过地震一样,大地被硬生生的震裂,整家店面大约有四分之一的空间全部没入地下当中。但均匀平滑的地面与墙壁显然否定了这种猜测。店门顶部露出来为数不多的地方亮起着‘la main douo’字样的招牌灯。在门口地面上还摆放着两张桌子,周围用黑色的铁架围绕起来,铁架中间的小鸟图案的花纹精雕细琢的如同真的一般栩栩如生,在铁架顶端以及桌子上分别摆放着一盏有铁丝连接并且向外延伸的白色罩灯,绿色的小树像是四季的播报员一样用枝条和泛黄的叶子述说着深秋的景象。如果是晚上的话,这家店应该会更加引人入胜,叶辰想。 叶辰坐在第三层最靠近墙壁的圆桌旁。季梦雨腿上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背带裤,双肩的背带覆盖在灰蓝色的马海毛毛衣上,头发向后用黑色橡皮筋简单的扎了一个辫子,靠背上平整的挂着和昨天一样的米色大衣。 叶辰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季梦雨叹了口气,原本应该显得青春洋溢的穿着,但此时从季梦雨憔悴的脸上,他完全看不到这一点痕迹。坐在二人对面的林珍珍显露的却是与季梦雨截然不同的神情,有些好奇,又感到一些迷茫,和季梦雨差不多的个子但身材却比她更加恰到好处的丰满了一些,头戴一顶纯黑色但设计考究的鸭舌帽,咖啡色的过肩长发从帽子里钻出,如同溪流一般顺着脖颈缓缓流淌。雪花般洁白的一身长款过膝毛衣,质感厚重,松软蓬起来的袖口设计区别于大臂处,有些近似于灯笼的感觉,黑色香奈儿斜挎包有意无意的摆放在大腿上,脚上穿着的棕色高筒靴让她可爱中平添了一分性感。 “我都不知道咱们医院附近还有这么特别的咖啡厅。”季梦雨打量着周围说。 “嘿嘿,你啊,就算这店开在你家楼下你都不一定知道。”林珍珍眨了眨大眼睛笑着对季梦雨说。 “林小姐,听说你昨晚值班到今天早上一直没休息,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其实我晚上偷懒睡了一会,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啊。”林珍珍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说道,“但警察找我干什么,我可想不出来。” “回头我和你细说,现在你得先帮我们。”季梦雨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眼神凝重使得林珍珍也不由的认真了起来。 “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而已,之所以和季小姐一起过来也是希望你能轻松一点。” “真有事啊!”林珍珍终于意识到问题似的睁大眼睛看着季梦雨,“高杉只说过你有事,这两天不过来了,具体什么事都没说,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听说秋芮是你介绍给季安的?”叶辰不想再耽误时间下去,直奔主题的说。 “没错啊,难道是秋芮有什么事吗?” “她死了。”叶辰淡然的说。 “啊,死啦?”林珍珍端在手里的咖啡差点掉在地上。 “小珍!”季梦雨轻唤了一声,摇了摇头。 “好,好,警官你说吧,但一会儿一定要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林珍珍惊讶了好久,才点点头,撅着嘴不情愿的对季梦雨说。 “能说一下你和秋芮是怎么认识的吗。” 林珍珍一边调整头顶黑色帽子的角度一边随意的说道,“我和她是中学同学啊,虽然没呆多久。” “同学?你以前不是说朋友吗。”季梦雨古怪的望着林珍珍。 “那时怕给你们解释太麻烦。” “能详细说一下你们认识的经过么。”叶辰沉吟着说。 “哦,好吧。”林珍珍舔着嘴唇点了点头,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神像是在回忆似的向上看去,“恩.....梦梦知道,我身体弱,平常有事没事就病一场,尤其是小的时候,普通的感冒发烧换成是我的话,那简直就像是快要了我的命一样。”林珍珍似乎完全沉浸在多年前的回忆中,手指沿着咖啡杯外侧不停的来回摩擦,仿佛是在搜寻最恰当语言般眨着眼睛。 “大约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吧,恩......好像是我的呼吸道出了什么毛病,家里乱成一团,最后爸妈决定带我去比较偏僻的新阳县,因为听说那里的空气很清新,不像城里污染这么严重,所以没过多久我就和我妈还有奶奶一起搬到那去住了。果然那里的环境对于我的病有很大的帮助,随着时间我的病也渐渐开始好转,慢慢的我可以去上学了,就是那时候我认识了班上的同学,其中就包括秋芮。”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那的,回来之后还一直和秋芮保持联系吗?”叶辰仔细听完林珍珍的讲述后问。 “恩......我应该是在高二的时候回到H市的。”李珍珍仿佛深陷在回忆的漩涡当中,说话的时候始终保持原来的姿势完全没有看向叶辰或是季梦雨,接着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继续说道,“联系始终是断断续续的,不能说很经常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总之和她的关系一直感觉隔着点什么似的。” “怎么说?” 林珍珍低头想了想,“其实是她来到H市之后联系的我,之后我们见过几次面,说不清到底什么关系,有时候觉得很亲近,但又有时候感觉像陌生人一样。” “你知道她在夜总会工作过吗?” “知道啊,”林珍珍想也不想的说,“她之前跟我说过的,好几年前了吧,我有点记不太清楚了。”她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叶辰,“新阳县是个小地方嘛,她高中没毕业就出来了,人长的也漂亮,会被骗去那种地方也很正常,不过我听说好像不久之后她就离开那了。” “那她有没有提起过在那工作的一些事情,比如说遇见过谁,或者跟谁有过摩擦。” “我想想啊。”林珍珍抿着嘴,将眉毛皱成趋近八字的形状,“对了,她跟我说过有个男人对她很好,特别温柔,她还和那个人说了很多她自己的事情。”林珍珍叹了口气,“我当时还说别被人骗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其实秋芮是个很善良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她介绍给梦梦的哥啊。” 叶辰目光下意识的扫向季梦雨,他从她的脸上品尝到一抹淡淡的苦涩与无奈。 “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没听说,或许是我忘了。”林珍珍不在意的说。 叶辰点了点头,他伸手摸向嘴角,微微压低的眉毛如同刀锋一般刚毅。他明白秋芮说的男人和她自己本身应该有着超越一般的关系,但相对于本次的案件来说,应该没有多大的关系。轻轻的摇头,抿了一口杯中的拿铁。 “在没离开新阳县的时候你们俩的关系怎么样,秋芮给你的印象如何?”话语脱口而出,真是个无聊的问题,叶辰问出口时才发现这是与案子毫无关联的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了解秋芮到底拥着怎样的过去,究竟是什么力量牵引着一名美丽的女孩最终走向死亡的道路。 “这个我倒是记的很清楚。”林珍珍勉强笑了笑,说,“我刚到新阳县的时候特别不适应,就像个偏远山区什么都没有,沉闷的地方,反正就是很怪的感觉。班上的同学基本上都不太爱说话,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或许并不是某个人的问题。”林珍珍不停眨着眼睛,似乎在翻阅词典般搜寻最恰当的词语,“是那种仿佛自古以来逐渐形成的无形的气氛造成的,很压抑,不光是小孩,大人也是,我甚至感觉我是个透明人一样格格不入。” “怎么会这样?”季梦雨说。 “不知道,而且我听说,她们那经常有女孩失踪,或者在外好几年杳无音讯,但没有一个人,包括她们父母都不去打听自己女儿的下落。”林珍珍皱着眉说。 “不会吧。” “这个我就不太知道了,对了,”林珍珍忽然转头看着叶辰,“你见过秋芮的父母了没有,如果见过了你就应该能理解我刚才说的那种感觉了。” “还没有,她们正在过来的路上,事发突然,距离也很远,可能还要等到明天。” “恩......”林珍珍点点头,“其实相比较来说秋芮算是最正常的一个了,而且当时还是她主动和我打招呼的呢。” 林珍珍双手捧起桌上的玻璃杯,眨着眼睛吮吸里面的橙汁,抬眼望着季梦雨和叶辰,“我可能早就知道了她不会一直留在那的。她那时候就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好。她经常在没人的时候问我大城市到底是什么样的,问了我很多关于这方面的问题,而且每当说起这里的生活时,我都能感觉到她眼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我知道她会离开,但还是没想到连高中都没毕业就来了。”林珍珍低垂双眼望着正被手指摩挲的装满橙汁的杯子,“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中间经历了什么,但一定很辛苦。” 如果有可能,叶辰希望一辈子都不用见到死者家属那从失望变成绝望的脸,但很遗憾没有这种可能。他暗忖,秋芮模糊的面庞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叶辰的眼中仿佛映射着老旧的放映机一样缓缓播放着秋芮儿时的画面。侧耳倾听林珍珍徐徐讲述曾经的经历,虽然没有去过新阳县但他明白那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渐渐地,他已经开始能想象出一个瘦弱小女孩,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洗的已经褪色的牛仔短裤,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又或是在乡间小道的某一个角落,偷偷地拉着新转来的同学,一起仰望星辰,带着羡慕和憧憬的目光小心翼翼的问着幻想中生活的场景。叶辰紧闭双唇,依旧看似淡然的望向林珍珍,随后,他不由的从喉咙深处传出一声叹息。多年以后,小女孩抛开了一切成功的来到曾经向往的城市,然而现实对她的洗礼就像是冰冷的铁钳毫不客气地一根根拔掉她洁白翅膀上的羽毛,连一丝怜悯都不曾给与。深深的孤独感将笼罩她的身心,她会因此产生怀疑,世界不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梦幻,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叶辰正构建画面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刚刚林珍珍说过的那个不知道姓名的人,如果此时给予小女孩温暖的怀抱,那么无论是谁都必将陷入这残酷的陷阱当中。 叶辰沉默地摇了摇头,再一次甩开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第几次了,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累了。从昨天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一刻停止思考过季安的凶杀案,这其中存在季梦雨的元素,但绝大部分都是他作为一名警察所具备的的职业素养。林珍珍能提供的线索很有限叶辰早就知道,然而他还是将任务交给了自己,事实上从那时起叶辰就已经明白自己被某种意念抑或是潜意识悄然的支配了,他想了解秋芮的过去,从第一眼看到照片的时候他就这么想。了解一个人必须追寻她的本源,从最根本入手才是解析一个人所有行为动作密码锁的钥匙。三天的时间,叶辰脑海中回想起凌义的话,这对夜辰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即使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定了现在的嫌犯就是真凶,他也会这么做。然而相比之下,季安所有行动的密码似乎根本不存在,仿佛清澈见底的溪水般所有生物的举动一览无遗。 “凶手抓到了吗?” 时间继续流逝,叶辰回过神来。他目光望向了季梦雨有些尴尬的表情,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季梦雨缓缓扭头看了一眼叶辰,愣了片刻,随即将视线重新投放在林珍珍身上缄口不言。 “还在调查当中。”叶辰清了清嗓子说。 季梦雨又一次望向了叶辰,只不过叶辰并没有再回望过去。 “奥,这样。”林珍珍似乎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望向季梦雨问道,“哎,梦梦,你哥咋样啦,怎么说也跟我有点关系啊。” “没事,放心吧。”季梦雨语调生硬的说。 “我是关心你啊,傻瓜。”林珍珍故作生气的说。 “我没事,你放心吧。” 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叶辰叹了口气。 “非常感谢林小姐的配合。” “没什么,怎么说秋芮也跟我有关系。”林珍珍像是忽然想起来身旁坐着的是一名警察似的,她耸了耸肩说,“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侦破案件。”叶辰语调淡漠却坚定的说。 “希望是这样吧,有时候......”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林珍珍的话,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无意间流露出一种甜蜜的微笑,她接通电话小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但嘴角的弧度却不曾消退。 “对不起啊梦梦,我约了人,现在得走了。” “平时没见你跟谁走的近啊。”季梦雨八卦了一句。 “嘿嘿,等下回告诉你,我走啦。” 林珍珍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说着一边站起身拿上身旁的黑色香奈儿挎包,一边跟叶辰和季梦雨打着招呼,随后便脚步轻快的往店门口走去。 仿如激情过后的沉默一般,叶辰和季梦雨并没有谁想急于打破这短暂而微妙的平静。叶辰品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除了苦涩之外感觉不到其他。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回想刚刚林珍珍的举动心中不免有些诧异。最初听到朋友遇害的那一抹淡淡的悲伤和最后接到(叶辰猜测是情人)电话时所表现出来的甜蜜与羞涩简直判若两人,从这一刻开始,叶辰对人心从难过到愉悦的转换过程究竟能有多快产生了怀疑,这并不是他心中所想像的速度,而且他发现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很多曾经通过想象而衍生的常识类问题似乎全部被颠覆。或许林珍珍说过问题的答案,她其实内心并不确定与秋芮的关系到底如何区分,时而亲近时而疏远,本以为听到秋芮的遭遇会伤心流泪,她想尽量的表现出低沉失落的情绪,然而事实上她做不到,秋芮在他心中不过是浮游在湖水表面的一片绿叶罢了,从来就不曾沉入到水下的世界一探究竟。 咖啡杯放到桌面上几乎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叶辰不禁下意识的将目光投放在季梦雨脸上,暗忖着她在林珍珍或是在自认为朋友的心目中又有怎样的位置时,发现季梦雨的目光猝不及防的望向了自己。叶辰一愣,瞬间意识到了微妙的沉默即将打破。 “我现在需要回警局整理资料,你可以自己回去吗。” “我接下来还有事。”季梦雨低头说。 还有事?叶辰思索这句话的含义,当然是有关于季安的事吧,不知道她能做到什么地步,时间只有三天,不对,从今天开始算起还剩下两天时间,叶辰用舌尖舔了舔发苦的嘴唇,怎么也说不出口,但到最后只怕是徒劳吧。 “我会尽全力。” 叶辰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而季梦雨似乎也被突然出现又或许带着某种意义的话弄的愣了愣。 “注意安全。”叶辰说着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他想尽快回到警局确认自己昨晚的想法是否存在着可能性。 “那个,叶,叶警官。”季梦雨倏地起身,身后的椅子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撞的险些翻倒。 叶辰听到季梦雨的声音回身望去,早上的咖啡厅空无一人,显得静默空旷。 “我有一个请求。”季梦雨忐忑的说。 “你说。” 季梦雨深吸了一口气,不自然的摸了摸黑亮的发丝,“说实话,这两天我就像活在现实的噩梦里,到现在还不能相信我哥成了凶杀案的嫌疑人。” 叶辰静静站在原地凝望着季梦雨沉默不语。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想请你以季安不是凶手的前提来判断这起案件。”季梦雨神情不安的说。 叶辰眉头皱了起来,紧闭嘴唇望向季梦雨,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说到,“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季梦雨语气失望有些焦虑到问。 “因为我看不到这种可能性,请你搞清楚,我们不是在演电影。”叶辰表情凝重的说。 第19章 第 19 章 “以上是我和老杨了解到的情况,你们做为参考补充,报告调查到的结果。” 上午十二点,叶辰和其他同事准时在会议室开始了第二次专案小组的讨论报告。在叶辰后面的白色移动板块上贴着所有相关证人和嫌疑人的照片,黑色和红色的线条将白色板块上的两个或更多的人连接起来。叶辰重新回到座位上,等待着同事消化掉自己刚刚得到的情报从而加以整理分析得出自己的结论。 “姗姗,吕臣。”叶辰望向姗姗的方向,手指放在桌面上不规律的敲打着,心事重重的面孔将他和在场大部分人完美区分。 姗姗答应一声,整理好手中的资料望了吕臣一眼,看到对方轻轻点头示意之后才说道,“首先是嫌犯口中的通话记录。我们修好了死者的手机,同时也调查了当晚该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但并没有查到嫌犯所提供的通话记录。” “没有?”叶辰蹙眉注视姗姗问。 “确实没有副队,电话公司并没有查到通话记录,手机里同样没有符合要求的信息。”姗姗点头说。 老杨迅速在白色板块上写上关于通话记录的调查结果。叶辰用右手食指轻轻摩挲着嘴唇,深锁双眉一时间不受控制的沉浸在思绪当中。居然没有通话记录,叶辰想。本以为是整个事件最终□□的信息竟然是假的,叶辰眯起双眼,似乎想否定某种本该存在的真理般不自觉的摇着头。季安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说谎他实在想不明白。叶辰几乎不曾怀疑过通话记录是否存在虚假的可能性,因为它就如同最正确的答案一般摆在那,让他不得不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来电在季安和秋芮最紧张的关头点燃暴虐的火花,太合理了,但事实是并没有通话记录。叶辰在唇边滑动的手指顿了顿,又或者嫌犯是想隐藏某些极其重要的信息么,他想掩盖真正使他失去理智的原因?那又是什么呢,叶辰暗忖。 “副队。” 清脆恬淡的声音唤醒了思绪翻飞中的叶辰。 “不好意思,你继续说。”叶辰清了清嗓子说。 姗姗疑惑的望向叶辰,看到叶辰示意的眼神后又继续说道,“我们调查了长兴街Cartier店内从十月至今的监控录像,发现在十月十三号和十一月二号都有死者和吴峰一起出入过的画面,所以死者手上佩戴的手表应该是十月十三号或者更早以前吴峰买来送给死者的礼物。” “两人的关系确切无疑,我和副队也都证实过这一点。”老杨接口说道。 “但是在调查雪阳小区以及周围监控录像的时候,我有了和副队刚才提供的情报相左的发现。”姗姗说。 “哦?”老杨疑惑的望向姗姗,手里的黑色画笔也顿了顿。 “应该说是推测才对。”姗姗自信的说,“雪阳小区监控录像每隔两个月会覆盖一次,之前的已经无从查证。所以我和吕臣查看的录像是从十月一号至十一月二号这段时间。其中和嫌犯季安所提供的情况相符,十月三十号晚上八点零五分,李琦搀扶喝醉的嫌犯回家,然后在八点三十分李琦独自一人从小区大门口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的情况一切正常,基本上都是小区里的住户进进出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直到今天早上九点左右,我和吕臣整理资料时才突然发现有一款白色英菲尼迪SUV,车牌号是L-HDA35的车辆出入时间有些蹊跷。”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姗姗全神贯注的倾听,姗姗舔了舔些许发干的圆润嘴唇继续说道,“这款白色SUV出入小区的次数从十月初至今共有七次,每次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便会离开,而且这七次当中都选择了嫌犯季安在外工作中的时间,还有一点,每当这款白色SUV出现的当天就不会再看到死者秋芮出入的痕迹。起初我们没有注意到这些微小的信息,但当把所有的时间情报结合起来就会发现这款白色SUV存在着问题。今天早上十点五十分,我们通过车牌号调查了车主,意外的发现车主是一家名叫“云肴”饭店的老板。老板名叫张林,今年四十二岁,仔细调查之后才发现原来他和吴峰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怀疑是因为吴峰怕芳艳茹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而想张林借车以便偷情,所以我认为吴峰所说的从未去过季安家是在说谎。” “原来如此。”叶辰沉吟着点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关于这一点,我认同姗姗的猜测。”坐在右手边第三个位置,小眼睛的年轻警察说。 “王康,你有什么发现。” 王康站起身,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走道老杨身旁的白色板块旁边,从桌上拿过一只黑色白板笔指着白板上一张说不上漂亮,但是年轻时尚的女孩说道,“照片里的女孩是秋芮生前的同事刘莹莹。”王康用相比于其他同龄人偏细的声调说道,“根据刘莹莹提供的情况,死者生前与她关系不错,二人以前经常会一起去酒吧或着夜店等场所玩乐,而且彼此之间会分享自己的私生活,季安出现之后,秋芮与刘莹莹在一起的时间缩短了很多,但二人依旧会谈论对方的隐私,其中包括就包括吴峰。” “这女人和女人之间没事都聊些啥玩意儿。”张晓晃了晃脖子,撇撇嘴说。 姗姗白了张晓一眼。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杨坏笑的望向张晓说。 王康作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刘莹莹听秋芮说过吴峰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怪癖的行为。他喜欢去情人男朋友的家里亲热,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很兴奋,秋芮虽然有时候不愿意,但还是没办法只能由他......所以我认为吴峰绝对去过秋芮家。至于季安,他们谈论的比较少,说他是笨蛋一个,赚钱不多还每日每夜的累个半死,而且还有个拖油瓶妹妹......基本上就这些了。”王康无奈的将后面的话说完。 “这吴峰变态吧,今天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地里还有这嗜好。”老杨忽然感叹了一句。 姗姗浑身哆嗦了一下,脸红的抿嘴不语。 “而且刘莹莹说最近秋芮的样子很奇怪,好像很焦虑,但又像是兴奋的样子。” “什么意思。” “具体怎么回事她也说不清楚,只能感受出来就是这个意思。” “芳艳茹情况怎么样。”叶辰叹了口气,用缺乏抑扬顿挫的语调问。 “芳艳茹的情况很特别。”和王康一组的郭世平接口说道,“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当我们准备旁敲侧击想要打探一下芳艳茹是否知道吴峰有外遇的时候,却才发现她早就已经看穿了我们的想法并且拿出了五张照片给我们看。”郭世平说着看了一眼座位上的王康。王康会意起身从警服上衣内侧口袋里取出几张照片递给郭世平。 “这......”老杨睁大眼睛注视着郭世平刚刚用吸铁石吸附在白板上的照片惊讶不已。 叶辰凝视着白板上的照片,五张照片虽然场景不同,但表达的中心思想却出奇的一致,全部都是吴峰和秋芮幽会时被偷拍的照片。叶辰双眉上挑,一手摸着下巴思考着情况似乎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趣的案情,他平淡无波的双眸当中不禁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火苗在跳跃个不停。 “是她自己找人拍的?”叶辰问。 “不是。”郭世平苦笑着摇了摇头,“甚至连是谁寄给他的都不知道。” “能查到吗?” “很难,照片直接寄到公司前台并且指明给芳艳茹,我们调出了芳艳茹公司的监控录像,但职能看到穿着一身快递服的人送到前台之后便立刻转身离开,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确实很蹊跷,芳艳茹怎么说?”叶辰点点头,眼睛盯着照片问。 “芳艳茹说找吴峰谈过一次,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相信吴峰已经明白了,并且让他尽快解决,否则她爸爸那边不好交代,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郭世平似乎在自我确认般的点点头。 “照片是什么时候寄过来的?” 郭世平翻开蓝色的文件夹,“在这,是十月三十号的下午四点三十分。” “这可有意思了,吴峰去过嫌犯家里,又被家里的母老虎发现了自己偷情,会不会一时想不开把秋芮杀了。”老杨回过神来玩笑着说了一句。 “没有证据,别瞎说。”张晓板着脸制止老杨。 “我就随便一说。”老杨似乎知道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并没有再争论。 然而此时的叶辰正眉头深锁的凝望着白板上的照片静默不语。无声的间隙有着惊心动魄的答案,叶辰忽然有种错觉,就像是水族馆里供人观赏的仓鼠一样,在黑暗的角落不断挖掘着看似松软的木屑,却永远无法逃离那一道与世隔绝的深蓝色玻璃和令人绝望的混凝土制成的墙壁。 有太多的问题充斥在叶辰的脑海中,短短一天的时间似乎有了惊人的变化,只是这一切都还并没有涉及到最根本的核心问题。 所有的矛头在不知不觉间都指向了吴峰,叶辰不禁嘴角露出莫名的笑意,确实是有点意思。吴峰要骗警方说他从未去过雪阳小区的动机是什么他不敢妄下定论,很多种猜测不经意的涌现。难道是吴峰碍于脸面问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特殊的癖好?还以为自己换车的计谋能骗过警方的耳目所以才说谎?叶辰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整个人似乎隔绝了外界的干扰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嘴角向下,皱了皱鼻子不由得摇摇头,这种可能性太小。吴峰既然已经承认了和秋芮的关系就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而且一旦被识破将会有更麻烦的事找上门,吴峰是个聪明人,社会经验也很丰富,所以他不可能愚蠢到认为警方不会识破他的小伎俩才对。 线索堆积的画面呈现在叶辰的脑海中如同高楼衬着云层斑斓的天空耸立的景象。叶辰沉湎于自己的思绪当中。又或者是某种极其重要的原因让他在权衡之下不得不选择冒一次险,但就算吴峰去过雪阳小区又能证明什么,他到底有什么顾虑,叶辰想着其他的可能性。 “世平,再和我说一遍芳艳茹谈起吴峰外遇时候的反应。”叶辰忽然抬头问郭世平。 “嗯......跟我想象的有一些反差,没有感受到愤怒或者伤心的情绪。”他坐直身体,微微低头眼神向左偏移,似乎在尽力搜寻准确的词汇来形容当时的情形。“古怪的感觉,你说是吧。”郭世平说着转头看向同组的王康。 “怎么说呢,很从容,很淡定,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一旁的王康似乎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般立刻接口回答,“给我的感觉是她好像很确定吴峰一定会解决这个不知道算不算令她蒙羞的问题,至于过程如何似乎并不是她所担心的事。” “刘莹莹还说过,秋芮最近的状态有点奇怪,像是要和谁出远门似的连辞职信都写好了,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是和谁而不是自己,她说看秋芮笑的样子就知道,她还说很羡慕秋芮有人对她这么好。”郭世平忽然说。 “我们在调查死者的住处时发现了一个箱子里放着很多的名牌包和首饰,相信都是死者生前买了之后藏起来的,嫌犯应该并不知道。”姗姗点头说。 芳艳茹的态度,秋芮的怪异的举动,吴峰的谎言,叶辰如同抽丝剥茧一般细细理着三者之间的关系。有一点郭世平说错了,芳艳茹的态度非但没有异常,反而是极为合理的反应。叶辰说不准是低估了芳艳茹家庭地位还是在见到吴峰后有些高估了他。郭世平和王康所描述的芳艳茹虽然还很模糊,但是叶辰此刻已经清楚的明白了只要她狠下心,那么吴峰将会在顷刻间从食物链的最高处跌入最底层的深渊当中,并不是吴峰没有任何生存能力,而是当那时,他能做到的也不过就是生存本身罢了。 叶辰顺手摸了一下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烟盒,但他忽然想起来这里是禁烟的场所,这才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转头看向身后白板上的照片和老杨新画上去的代表人物关系的黑线和所表明的调查备注信息。秋芮反常的反应是不是因为她隐约猜到了吴峰会在短时间内和她断绝关系才有的举动呢。猜,或许不准确,应该是吴峰明确的表达过这个观点。叶辰的心里如同走马灯般快速的闪过一系列秋芮生活的画面,他认为李琦的判断并不准确,秋芮的心思敏捷,社会经验绝对不会输给自己的美貌,所以毫无疑问,秋芮应该彻底的调查过和自己出轨的男人究竟是谁。找私家侦探还是自己一点点的观察推测,叶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猜测,但是芳艳茹以及吴峰身处的尴尬的地位绝对逃不过秋芮的眼睛。 叶辰本能的眯起了眼睛。秋芮知道自己的存在给吴峰造成的麻烦,吴峰在最后时刻必须答应自己所有无理的要求。照片是谁寄给芳艳茹的呢,这看似与案情无关的问题却始终盘绕在叶辰脑海中挥之不去。难道的是秋芮自己做手脚,叶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眉头微蹙的摇摇头,几乎在瞬间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四个月的时间对秋芮来说应该不算太长,叶辰想起了脸色苍白的吴峰。这种行为无异于杀鸡取卵,叶辰认为秋芮并非黩货无厌的人,况且她本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秋芮有这个自信,但是她的自信是否符合现实谁也说不清楚。然而另一种推测逐渐的在叶辰心底形成,秋芮是否急需得到什么。或者说为了什么才不得不破釜沉舟决定做出疯狂的举动呢?出远门是什么意思?一定不是季安,那又会是谁。叶辰从来不曾想到原来在秋芮死前的几天发生了这么多变化,一个二十几岁的乡下小姑娘为了走到现在究竟经历了什么。叶辰悄悄的叹息了一声。 信息量似乎在几句对话的过程中如同凶悍的潮水般不断的猛增,这其中或许和案情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抑或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然而身为一名警察应该做的并不仅仅是漫无目的收集一堆程序化的永远封存在资料库最深处的情报而已,叶辰自从很早以前就明白。 “张晓,国庆,你们那边怎么样。”叶辰暂时阻隔了悄然袭来的思绪,望向二人问。 “了解到一些情况,但好像和这个案子关系不大。”张晓说着习惯性的用力左右扭了扭脖子发出嘎嘣的声音,他同样的翻开了早就准备好深蓝色笔记本,“我先说说王家伟,他是嫌犯所属部门的直属上司,据他所说恒达宏运公司的货车司机平时工作很繁重,基本上两个人为一组两班倒休,平时休息就打打牌,喝点小酒,干他们这行的也就这么回事了。我也问过其他的同事,嫌犯在岗期间工作非常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很少有请假或者出现问题的情况发生。王家伟说过嫌犯平日为人虽然有些匪气,而且不太容易接近的样子,但是骨子里还是很老实的一个人,他也听说过嫌犯家庭和婚姻生活的不幸,对此表示很遗憾。当我们说明来意的时候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宋志明经营的BeeCulp酒吧如嫌犯说的就在距离雪阳小区和志成里小区都不远的中心地带的地方。”赵国庆接着说道,“宋志明说他对嫌犯季安对面孔比较熟悉,因为他每周都会去几次酒吧,偶尔还会和老板聊聊天。相对来说李琦除去和嫌犯在酒吧相遇那一次就很少去过,老板记不清李琦的样子。因此我们也调查过三个此前三个月的监控录像,大多数画面很模糊,很难分辨出每个人的样貌,但据我观察李琦曾在十月末的那几天去过BeeCulp两三回,其中一回就包括十月三十号与嫌犯相遇的一次。” “李琦在三个月里只有十月份去过BeeCulp酒吧?叶辰问 “没错,我看的很仔细。”赵国庆自信的说。 一直站在白板旁的老杨摇头叹了口气。叶辰望了他一眼,叶辰明白老杨在想什么,更准确的说他更能感同身受李琦的处境,毕竟叶辰也有一个比病房里的女孩还小的女儿。 “最后就是星梦夜总会了。”赵国庆接着说,“说起这个,嗯,副队你也知道,死者在那工作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非常有限。” “没关系。”叶辰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说。 “好吧。像这种地方的员工更换速度非常频繁,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发现基本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死者这号人物了。能给我们提供一些信息的也只有十年前就在那工作的老领班包姐了。”赵国庆清了清嗓子说,“包姐很怀念死者在的时候,说当年死者在那相当于招牌一样的人物,但可惜,自从有一个男人出现了之后,死者不久就辞职了,最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一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叶辰挑了挑眉问。 “全名不知道,只是知道别人都叫他巴先生。之后我们马上调查了这个巴先生,但目前为止一无所获。”赵国庆方正的国字脸上流露出尴尬的表情说。 叶辰平静的点点头,他想起了今天早上林珍珍说过的话,她说有一个男人对死者很好,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赵国庆所说的巴先生。 叶辰手指轻轻摩挲下嘴唇勾起充斥暗示的弧度,他沉默着端坐在座位上,目光低垂望着桌面,但不时缩放的瞳孔显然并没有聚焦在眼睛看向的位置。有一点他是确信的,这个巴先生对死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叶辰不知道死者是否以此来拯救缺安全感导致的焦躁,但他的确成功的吸引了死者的注意力,根据包姐的说法,死者从夜总会辞职似乎也和这位巴先生有直接的关系。 “你们觉得呢。”叶辰忽然环视所有人问。 会议室里迎来了第一次短暂的沉默。 “吴峰的行为有些奇怪,但可能是因为怕影响不好才说的谎,至于其它的倒是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张晓一边皱着眉用右手替换左手撑着庞大的身体一边说。 “我跟张晓的看法差不多,巴先生,我想他应该是在死者最空虚的时候趁虚而入的角色,现在死者都不在了,也没听到这个巴先生有什么消息。”姗姗说道最后似乎有些气愤的撇了撇嘴。 叶辰闭上双眼,双手交拢放在桌上,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关于通话记录的问题我有一些疑问,姗姗,你再仔细的调查一遍,郭世平,你去审讯室重新审问一下嫌犯通话记录和当时的情况,不要漏掉细节。” 二人同时点头示意。 “王康,你去查一下十一月二日案发当天吴峰和秋芮分手以后有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和姗姗所说车牌号码的主人是否有借车给偷情使用。” “副队,你不会是怀疑......”王康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问。 “一切都还不好说,你们要仔细调查。” “我知道了。”王康微微睁大自己滚圆的眼睛回答。 叶辰顿了顿,转头看向吕臣,张晓和赵国庆说道,“吕臣,你把手里有用的监控录像带,包括有可疑的录像全部整理出来放到我桌上。张晓,赵国庆,你们抓紧再调查一下巴先生这个神秘人物,一定要用心,我对这个人有些兴趣。” 吕臣点点头,张晓和赵国庆对看了一眼,随后在充满疑问的目光中也点点头。 “这个案子只有三天时间,所以辛苦大家了。另外还是那句话,一定不能带有主观意识去查案,明白了吗。” “明白。”所有人沉声回答。 “老杨你等一下。”会议室内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叶辰和老杨两个人。 “副队,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老杨似乎有些意外的凝望叶辰问。 叶辰抬起右手,然后像是要保护着什么一样张开了手掌轻轻的抚在左手的银白色的手表上一动不动,“就像我刚才说的,一切都还不好说。” 老杨在所有人中认识叶辰最久,也最了解他的习惯,此时老杨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沉默着望着叶辰。 “走吧,跟我去一趟雪阳小区。”过了一会,叶辰仿佛做什么决定似的点了点头说道,“去了再说。” “我想请你以季安不是凶手的前提来判断这起案件”这是叶辰离开会议室之前始终萦绕在脑中的一句话。 第20章 第 20 章 在长兴街万象阁商场楼下的一所名叫“TIME”的咖啡店里,季梦雨坐在最靠近窗边的位置,双手捧着装满温水的纸杯望着窗外出神。炙热的阳光穿透云层,单枪匹马穿过雾霾的空气来到街道上时似乎已经消耗殆尽,几乎感首不到温暖。熙熙攘攘,挤满长兴街的行人早已让人忘记今天是否还是应该努力工作的日子。 季梦雨仿佛没有在意长兴街的一切,将目光全部投放在TIME门口对面的Cartier店面里。 用力甩掉叶辰给自己造成的影响。 没错,应该就是这里。季梦雨不断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根据哥哥的描述和秋芮所在公司位置来判断,只有这一家咖啡店能够通过窗边的位置看到对面的Cartier店。 “是季小姐吧?”一个成熟中带着性感又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季梦雨耳边响起。 “嗯。”季梦雨本能的答应一声之后才回过头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面前是一名漂亮的过头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黑色长款皮衣,里面同样是黑色的长款针织毛衣,脖颈处挂着一款银白色的四叶草图案的项链,妩媚中又有一抹青春气息,脚上穿着长筒过膝的黑色高跟皮鞋,如果脱掉鞋子的话身高应该在一米五八左右。 女人点了点头,举止优雅的拉开外衣的拉链,浅棕色略带卷曲的长发随着身体的动作来回摆动,她拉开面前的座椅,将手中的黑底皮质手包放在桌面上,随后轻巧的坐在椅子上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舒服的简直像是在进行某中表演般让人移不开视线,但当女人摘掉架在鼻梁上的红棕色眼镜时,季梦雨才发现光鲜亮丽的动作下隐藏不住的深深倦怠。 “是安安小姐吧,你比电视上漂亮多了。”季梦雨由衷的发出感叹。 “叫我安安就行了。”安安笑着用手把垂在额前的发丝向耳后缕了缕说道,“我也没想到那么勇敢的女孩近看却是这么瘦弱清秀的姑娘,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会找到我。” “给你造成麻烦真的不好意思。” 安安凝望着季梦雨没有说话,她招手叫过了服务生,点了一份中杯的热卡布奇诺,等到服务生走后才再次望向季梦雨淡淡地说,“可能我给你造成的麻烦会更多一些。” 季梦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安安的眼睛,犹如铜墙铁壁般的眼神另她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这也难怪,任谁在发生那种事情后找上自己都会全身戒备吧。 “我并不是想做什么,而是想请你帮我。” 昨晚季梦雨打过电话之后就一直在想如何与安安进行交涉,事实上也确实想出了几个自认为有效的切入点,但今天她真切的明白自了己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根本无法与面前美丽聪慧的女人抗衡什么自寻死路的社会经验,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的好。 安安轻轻挑来挑眉,依旧有些怀疑,但也似乎勾起了她的兴趣。 “帮你?什么意思。”安安问。 “我想借助媒体的力量帮助我哥哥翻案。”季梦雨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 然而她看到面前美丽的女人听到自己的话之后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片刻之后却轻笑了起来。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安安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服务生已经将咖啡摆放在了安安的面前,她拿起热乎乎的装满咖啡的杯子抿了一口,抬头望向季梦雨,“再说了,有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其实我见过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一个,我知道你有办法帮我。”季梦雨脱口而出才发现这是一句多么愚蠢而没有说服力点话。 安安微微压低了眉毛,季梦雨随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沉思中的安安无疑更具有魅力。 “我一个?”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毕竟是我哥的事。”季梦雨连忙岔开话题,她不想再继续自己愚蠢发言之后的话题。 “我明白,没事。”安安没有追究下去,而是神色黯然的低语了一句。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单凭我一个人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想到了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方法,比如在社会上引起话题,让大家知道事情并不是像看起来那样的。” “也就是说你有把握,并且已经掌握了某种能实现你想发的线索或者证据?”安安表情一凝,提高了音量说。 “还......还没有。”季梦雨咬了一下嘴唇,片刻之后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说,满脸尴尬的神情。“但我肯定会找到,而且我也找到了律师,他会帮我。” 季梦雨明白此时此刻一切都无关紧要,她必须把握住机会。借助安安的力量能否有效的改变目前铁一般的局面仍就事未定之天,但她只能破釜沉舟,她已经想不出再多的办法,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无能为力,不仅救不活病人,连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救不了。 “舆论的压力可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安安苦笑着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哥绝对不是凶手,我相信他。”季梦雨明白安安所说的道理,只是如果连她自己都放弃了,那还有谁会救自己的哥哥呢。 “这话相信你不止说过一遍,也肯定不是只和我一个人说过。”安安意味深长的注视季梦雨的眼睛淡然的说道,“但有一个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么。” 季梦雨紧紧抿着嘴唇。 “这个案子消息封锁的很紧,但我通过关系多多少少打探过一些,几乎所有证据和动机都指明季安是凶手,如果我有说错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见怪。”安安说完开始用手指盘绕玩弄自己浅棕色的卷发,眼睛仍然凝望季梦雨。 “但那是我哥,哪怕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也必须相信自从父母死后就一直照顾我的哥哥。”季梦雨说着眼圈微微泛着红晕。 “你父母,不在了?”安安皱起眉头,神色复杂的问了一句。 “啊,很久以前的事了。”季梦雨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对自己的口无遮拦赶到无奈,“我哥高中没毕业就离家出走在外面混日子,后来听说家里出事了才回来,接着他就开始拼命工作照顾我的生活......我承认他以前确实有很多毛病,也有过前科,但他真的改变了很多。”季梦雨眼神坚定的看着安安,“所以我必须支持他,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安安放下咖啡杯摆了摆手并没有多想,“人还没救,自己先搭进去了,这可不合适。” 温热的咖啡渐渐变冷,两个人似乎一时间谁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所依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口不言。安安轻轻的用小巧的铁质勺子搅动着咖啡,不时碰撞杯子时发出叮叮的声音。 季梦雨脸上倏地泛起一抹潮红,但强大的理智战胜了羞耻心,她沉吟着不语,她不知道该如何打动安安,而且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任何轻微的海浪都有可能将她打入海底。面前的女人一定有办法帮助自己,季梦雨不断的告诉自己,她必须得到她的帮助。季梦雨不知道一名记者想要的是什么,难道不是独家的新闻么,自己不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标题么。她早就做好了这种打算,把自己赤身裸体的投放到网络,投放到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当中,只不过她没想到连走出第一步都会如此的艰难。 “警方怎么说的?”安安忽然撕裂了沉默的气氛问。 “虽然没有明说,但应该百分之九十都认为我哥是凶手。”再次回到了不得不突破的核心问题当中,季梦雨深知自己必须找出某种可能性证明哥哥有可能不是凶手,否则一切的手段都是徒劳。 “百分之九十,”安安舔了舔嘴唇,一缕头发自然的垂落在额前,“我看没有百分之百就很不错了。” 季梦雨眼神低垂没有接话,安安双手交融放在裸露在外的大腿长看似随意的问,“叶辰怎么说。” “你认识他。”季梦雨有些诧异的问。 “我倒真想不认识他。” 季梦雨本来想到了安安是一名记者,认识叶辰不奇怪,但从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中能隐约体会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告诉我,叶辰怎么说。” “他也认为我哥就是凶手。”季梦雨勉强的开口说。 “这些话你应该去跟他们说才对,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记者,你选错对象了。” “我当然说过了,”季梦雨苦涩的望向了窗外,“安安姐,我昨天早上接到电话,他们说我哥被抓了,那时候我刚好看到了你报到的新闻,于是我马上赶到警局,接着你也知道了,莫名其妙就被当成了人质,当看到胁迫我的那个人中枪倒地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一名医生,我必须救他,所以我那么做了。后来我见了我哥,其实说实话我当时也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我哥没有杀人,毕竟他的性格我太了解了,杀人动机明显的几乎快凝成实质,可他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他没有杀人时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绝对的事实。后来我离开警局去了我哥和那个女人同居的地方想着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可什么也没有,然后我去了很多地方找律师,他们听过我的叙述之后都决定避而远之,几乎在绝望的氛围下我终于找到了吴律师,他说让我等消息,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答应帮我,但我别无选择。直到今天我找到了你,我做了我所能想到的所有事情,而接下来我必须去寻找所有人都认为不存在的那一种可能性,哪怕比最细小的细菌还要微小,比最锋利的手术刀还不可触碰我也要找到它。” 季梦雨一口气说完了积蓄在心里的压力,她合拢发麻的双腿,深吸一口气再次做出了决定,不管安安是否能打赢自己的请求,她都要坚强。 这次安安沉默了很久,她摸像旁边的手提包,打开扣子拿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盒子,季梦雨看出了那时女士香烟,忽然然安安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放缓了手中的动作,并且用右手手指轻轻卷动自己的发梢,瞳孔深处极其微小的如同星辰般来回闪烁个不停。 “如果有媒体人愿意帮你,我是说如果,你想怎么做。?” “你!”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安安直截了当地说。 “第一件事,我想亲自验尸。” “真亏你想的出来,他们是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安安摆弄头发等手指一顿,随后用带着些许性格的语气反驳。 季梦雨苦笑摇头,她也认为这相当于在藐视政府,不信任政府的举动。“没办法,凭我的能力想破案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唯一能让我发挥作用的也只有这个了。他们不同意,我就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才行。” “所以你想发动舆论向警方施压。” 季梦雨点点头,不安的眼神一闪即逝。 “这不是一件单纯的事情的事情,况且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同意你的请求,但最终什么也没查到该怎么办?”安安挑了挑眉,不以为然的说。 “我不知道。”季梦雨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但如果有可能,我还是要做。” “想要引起舆论争议就必须成为焦点,得到重视。”安安似乎并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说道,“想要让所有人对你的想法产生共鸣......”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其实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安安耸了耸肩说,“我昨天因为报道了,就是你看见的那条新闻被停职了。so,我可能没办法帮你的忙了。” “停职?为什么。” “说实话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呢。”安安撇撇嘴,扭头望向窗外幽蓝暗淡的天空。 季梦雨一时语塞,她原本的打算全都化为乌有。安安的话无异于宣告死亡的判决书一般让她迷失了方向。 “那也没关系......”季梦雨不死心的说。 “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的好。”安安不等季梦雨说完便开口打断。 深陷泥泞沼泽般的沉默没有持续的太久,安安起身拿起一旁的手包,望了一眼面前低头不语的季梦雨叹了口气说,“我先走了,不要做傻事,一切交给警察处理。” 季梦雨抬头看向安安离去的背影。被安安拒绝的可能性比她答应帮忙几率还要高许多,只是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比预想的要大太多了。 第21章 第 21 章 位于H市三环边缘胜安小区的附近的底商开设有一家搏击俱乐部,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所经营的中小型健身馆。虽说目的如此,但内部环境设施以及器材员工的专业程度却不容小觑,然而会员的价格意外的显得亲民,甚至还要略微低上一些。 中午十二点,□□身穿黑色棉袄正坐在地下室的一间小型放映厅内,远处看上去如同一块平地突起的圆滚滚的黑色山包一般。在靠近门口等一遍墙上挂着大大有些夸张的灰白色荧幕,目测长宽大约是五米和四米。在灰白色荧幕对面的大理石地上有两层的台阶,再往后的地面上摆放着六个沙发,分别是两两一组的酒红色沙发。□□和一名嘴角处有一道明显疤痕的男人分别坐在第一个和第四个沙发上,倾听着坐在靠近墙壁的沙发上的瘦高男人一边摆弄着面前的苹果一体机控制投放在荧幕上的画面,一边说着什么。 “安安二十九岁,H市人,家庭背景很普通,父母经营一家小型食品商店。安安二十三岁开始投身记者行业至今六年时间。人际关系复杂,但通过数据能看出都属于浅尝辄止,没有深交。虽然没有过一鸣惊人的成绩,但她所报道的新闻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信度,而且我认为剩下的百分之五也是因为她相信那就是真实才会报道。她有一个哥哥,是一名警察,名字叫安华。但是六年前因为一次行动而殉职,不值得在意。” □□阴沉着脸望着荧幕上安安的照片沉默不语,而刚刚说话的瘦高男人像是完成了使命的磁带一般,播放键弹出后便一语不发的坐在沙发上。 “我说耗子,咱们能不能别每次说点事都像是开国家会议似的。”嘴角挂着疤痕的男人一边扭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一边不耐烦的说道,“巴先生,你点个头,我让她再也不能靠嘴皮子吃饭。” “耗子有耗子的办事方法,你也有你的手段。”□□闭着眼睛说。 “那到底什么意思啊。”嘴角挂着疤痕的男人烦躁的说。 “她哥哥的死跟我们有关系吗?”□□忽然转头望向耗子问。 “没有。”耗子用似乎永远缺乏感情的语调说。 □□点点头再次将目光投放在面前的荧幕上。整个放映室变得古怪而沉默。 时常听别人说猜不透□□在想些什么,但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真正的答案浮出水面时自己到底经历了哪些思考的屏障。 “老三,你手里有几个人。”□□低头,下巴上的赘肉自然的分层排列。 “七个兄弟随叫随到。”老三带着一种仿佛骄傲的表情说。 然而接下来□□并没有就问题的答案加以回复。他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有种涩涩的感觉但很难用语言来描绘。□□此刻所想的不是如何应对安安,一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不足以给他带来压力。可为什么会在这么巧合的时间点上出现这样的角色。他渐渐的皱起眉头。 “这个女人必须解决掉。”老三凶狠的望着荧幕说。 “我知道。”□□说。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忽然想起了自己好像还没有给前妻这个月的赡养费,女儿跟她妈妈走的时候不过才六岁的样子,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吧。他从来没有恨过自己的妻子,哪怕是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甜蜜的样子也无法心生怨恨。□□曾经不敢相信会有哪个女人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他很感谢他的妻子为他做的一切,帮他生了女儿,这似乎已经足够了,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渐渐忘记了有过家庭的感觉,这到底是谁的错呢。□□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此刻的感觉就像是类似命运的东西开始转动了□□一般映射在他的潜意识里。 中年男人不满意□□的选择,这一点就连他自己都清楚的明白。但就像出现安安的巧合一样,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几乎没有准备的时间,灵光一现才作出了如此愚蠢的决定。和老三不一样,□□相信命运的安排,包括在他生命中出现的一切都是命运,宇宙力量的指引产生的。然而他并不是一个顺应而为的男人,多次的险象环生,在阴谋阳谋的夹缝中生存让他明白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今天有什么动静?”□□闭着左眼问。 “她和那个杀人凶手的妹妹见面了。”老三说。 “今天?” “再这么优柔寡断,到时候出事了可别后悔。” □□眯起眼睛,陈泽绝对作出了举动,但还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她自己的意愿。 “耗子,你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耗子在下一秒便作出了回答。 □□点点头,他了解耗子的性格,对于这种事情耗子不感兴趣,能对问题作出回应已经算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了。 □□回忆起和中年男人最近一次的谈话。□□最擅长的是收集情报的能力和谈判技巧,这的确也让他在社会阴暗面逐渐崭露头角。后来他从一伙传销窝点全身而退之后就做起了情报买卖,但半年之后中年男人的出现唐突的打破了他原本相对安逸的生活。□□帮助中年男人以及他背后的力量做了很多事情,也确实谋取了相当可观的利益。行善为名,行恶为利,□□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渐渐的他开始真正的接触到了中年男人背后的力量,他发现那是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强大组织,悠远深邃。他开始为中年男人背后的组织做更深入更重要的工作,很显然背后神秘的力量通过中年男人表达了他们对他能力的肯定和信任,只不过这种信任建立在绝对不平衡的关系上,犹如一名魁梧的成年男人对陌生婴儿的喜爱一般,一旦他觉得婴儿不再可爱,那么覆灭将在弹指之间。 他能有今天的位置除了靠自己的脑袋之外就是中年男人背后的力量的支撑。虽然看上去□□和中年男人是互相制衡互相利用的关系,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那种平静中产生的惊心动魄。斟词酌句,谨小慎微,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在和中年男人对话的过程当中无意间流露出的小心谨慎一般人很难察觉。但中年男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相信如果再不做出行动的话后果难以想象。到底是应该听老三的意见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没有曾经的自信,更准确的说他明白自己的决定的对错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自己就像是被中年男人和那股恐怖力量圈养的一只宠物,不管它以前给主人带来多少欢乐,但只要有一次咬伤了主人就会被无情的抛弃,甚至碾碎在当场。 “我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深深的吸了口气说。 “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好事,也是坏事。”□□撇了老三一眼说。 “那你想怎么办,那个女记者好像还在调查吧。” □□全身放松的仰靠在沙发背上,他睁开眼睛望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让他的手指冰凉,仿佛血液瞬间凝固了一般,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就像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连回忆也做不到。他轻轻的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忘却刚刚的感觉,然而指尖的冰凉感似乎缓缓诉说着历史的真实性。他必须承认老三说的很对,安安就像是安装在左心房的□□,如果不能解决就意味着某种生命的终结。安安和杀人犯的妹妹见面是□□预料之外的事情,不排除两人因为其它的原因相见,但这种可能性连说服他自己都办不到。陈泽从来未曾出现过差错,原因只可能来自女记者本身。中年男人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好像也是在寒风呼啸的季节,□□记得他们让他去盗取某一个公司的内部资料,风险很大但报酬丰厚的让□□作出了选择。整个盗取过程很顺利,他动用了很多资源渠道,甚至行内人称乌鸦的根本不清楚底细神秘组织。他记得中年男人很满意,可当时他感觉他被耍了,没有人明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切都是试探,他们根本不需要那份资料,或者说得到那东西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不知是否后悔当时的选择,然而现在他做出了决定。 “你的人还跟着吗?”□□坐起身体望向老三问。 “一直跟着呢。”老三猛的站起身,他身材并不高大,但是眼神露出的凶狠货真价实。 “今晚行动。” 半个小时以后,□□穿着泳裤站在游泳池边,每走一步都能引起他身上多余脂肪的一阵骚动,简直如同小型的浪花一般叠落在一起。稍微做了一些简单的但对他来说似乎极其艰难的准备工作。扑通一声,□□跃入水中,溅起的水花如同浪一般拍打上岸。□□在水中行动自如,比在地面上时还灵巧。随着蛙泳的起伏动作缓慢的游了五个来回之后,他费力的爬上台阶,随手扯了一条毛巾盖在自己的身上坐在泳池边缘处的白色塑料椅子上。 游泳馆内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幸可以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只是和以往不同,他直到现在都在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拧开早就放在椅子旁的矿泉水瓶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二之后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放下水瓶。他的眉头始终微微的皱着,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吸收他的营养。□□从来没有想过有谁会心甘情愿的被他人格魅力所吸引,追随在他身边,只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情不自禁的迷恋上了这种刺激的感觉,他的神经和细胞仿佛在渴求着令他们愉悦的养分。 □□感受到身上的水随着蒸发而吸走身上热量导致的凉意,他站起身走到更衣室换好了一身宽松的深蓝色运动服,接着回到办公室松垮的躺在沙发上,右手小臂挡在额头上,呼吸慢慢变的平稳。解决安安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关键所在。忽然他不受控制的想象起安安被五花大绑,哭成一片求饶的样子。□□的手背轻轻划过左眼,被看不起被欺负这种事从小开始已经成为了□□的家常便饭,甚至包括父母看他的眼神也仿佛是某种脏东西一般厌恶的表情。奇怪的是他理解那些人,他理解他的同学为什么在自己寒酸的食物里吐痰,为什会有女生开始对他满怀关心,最后小鸟依人的搂住另一个欺负他的男生的胳膊,当面狠狠践踏他的尊严才知道原来是所有人事先商量好让他难堪的阴谋,他也理解为什么邻居对他指指点点,父母对他不闻不问。但,他不能原谅。 他不是没有想过安安稳稳的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但他了解那些人,他们的行为是某种人类的本能,就像□□般无法更改的刻印在细胞当中,随着时间无情推进,他面对的不再是那些人,他自己已然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那些人群,只是他不想再一次不能原谅别人,再一次将不能原谅的人抹除,因为他知道如果被自己□□的人变成和他自己一样的人,那他的本身便会消失。 □□的毅力和执着高于常人,他拥有一双洞悉人心的眼睛,这和他小时候的经历密不可分,他很早就学会了观察一切,察言观色是他生存至今的重要武器之一,崇高的理想不值一提,只有理性的分析,狠辣果决,既然老天赏口饭吃,他就必须牢牢抓住这近乎扭曲的饭碗,一旦丧失理性,那毁灭将会接踵而来。 防守反击是他的强项,主动进攻却总是欠缺火候,□□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22章 第 22 章 叶辰再次来到案发现场已经是下午两点的时候,小区内已经不像前一天那样总有几波人围在一起絮叨些什么,反而是变成了让人很不舒服的空旷。站在411门口,叶辰心理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望向教师夫妻所居住的412房,过了一会他叫上了老杨,在门口同事的招呼声中进入了房间内部。 案发现场的布置和叶辰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几乎一摸一样。他轻轻的皱着眉头,从一进门开始就仔仔细细的用眼睛观察周围的一切,就好像从没有见过一样。然而相比之下老杨倒是显得轻松了许多,他只是跟着叶辰的脚步在狭小的房间里移动着,相比于其他,叶辰的行为似乎更能引起老杨的兴趣。 叶辰缓步经过餐桌来到客厅,在观察过沙发,电视等家具之后他进入到了屋内唯一的卧室当中,沿着墙壁循序渐进的往前走,先是从衣柜的方向,然后有绕到床边,不时的驻足低头仔细察看,一会之后又站起身,仍旧轻轻的蹙起眉,随后在检查过一圈之后走出了卧室。老杨奇怪的望向叶辰的举动,很明显他已经看出了叶辰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在叶辰走动的过程中始终将双手背在身后,从没有用手去碰触那些令他驻足的地方。正当老杨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却发现叶辰松开了相互扣住的双手,他又一次从头开始了刚刚的行动,但这一次他开始用双手去触摸摆弄那些令他在意的东西。老杨看着他不禁无奈的暗叹自己愚蠢,副队长的行为一向让人难以捉摸,在这之后便会出现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大胆推测,接近于真相的推测,只不过老杨已经忘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是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避讳的那件事之前吧。 “抛开手上的多余动作能让我更准确的先用眼睛捕捉到一些微小的细节。”叶辰低头解释了一句。 老杨点点头,似乎听懂了又好像云里雾里的感觉,“但是这里都已经查过了。” “我知道,其实我也并没有想找出点什么。”叶辰已经检查过了餐厅,正往不知是否能称之为客厅的窄小空间走去。 “那我们来着干嘛?”老杨疑惑的问。 “案发现场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如果季安是凶手,那么这间屋子就能暴露出其主人的很多东西,真正可......” 叶辰说到一半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切显得很唐突,让老杨产生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叶辰不自觉的挑了挑眉,他的身体停顿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他的手指刚好放在摆放在电视柜上的闹钟背后的地方。 “怎么了?”老杨看出了叶辰的不对劲下意识的问。 叶辰凝望着面前的黑色闹钟一时沉浸在纷乱的思绪当中。闹钟一闪一闪的跳越着,催赶着时间笔直的前进。叶辰拿起黑色闹钟翻来覆去的仔细看,神情不时变换,似乎是疑惑茫然,又像是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般压低双眉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啦,副队?”老杨一边走上前,一边不禁好奇的问。 叶辰用手指轻轻在嘴唇上游走,目光盯着闹钟一动不动,眼睛里反射到某中光源一半一闪一闪的。他眨了眨眼睛,抿紧嘴唇摇摇头,像是否定了心中的想法一般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他伸手将闹钟递给对面走来的老杨说道,“你看看吧。” 老杨显然流露出更加奇怪的目光,他接过闹钟并且仔细的查看,忽然间,些许的异样感觉让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但和叶辰的反应相比实在过于微小,“你在看这个?”老杨有些不自信的指了指闹钟背后左下角的一偏区域问。 叶辰点了点头,“你觉得这是什么。” “类似于胶带留下的痕迹,只是不仔细用手摸的话根本察觉不出来。”老杨还是不能理解,“副队,这......” 叶辰拿出了放在口袋里的一盒兰州,缓缓走到窗前,他点燃了一根,随手推开了窗户,淡淡的烟雾顺着指尖缭绕,接着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卷入在窗外呼啸,摇曳着青色的和已经渐渐泛黄的叶子。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充分的在肺部盘绕一圈过后才缓缓的吐出。叶辰转头望向一旁的老杨,凛风吹起他额头的白发。“今天早上和季梦雨分手之前,她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老杨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样子,脸上带着困惑和隐隐的兴奋倾听着每一句话。 “她说让我假设季安不是凶手的前提想一想。” “这!” “没错,我也很难以这个假设作为前提。”叶辰在窗前嗑了烟灰,“但这几天随着调查资料的详细,我心里的违和感从最开始的如有若无变的凝实了很多。” 叶辰终于亲手撕烂了心中早已破烂不堪的“理智”,“除了通话记录之外,季安的证词和行为几乎没有任何矛盾的地方,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但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有了疑问。” 一旦如同萌芽般的推测种在叶辰的心里那么生根发芽是注定的,他绝不会忽视内心认为正确的事,至少在曾经他是如此。老杨听着叶辰说着,他似乎隐隐明白了接下来的谈话将是整个案件的重大转折,这个念头让老杨不禁提高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证词和行为没有重大的矛盾点,但季安仍旧否定杀人行为,我不能认同季安与本案无关的说法,所以他应该是在某些极其微妙的细节上说了谎。”叶辰深深吸了一口兰州,“季安的行为,动机,证据三点一线,没有任何破绽,除非他运气实在太差,否则就是另有隐情。这起案件在时间上非常讲究,而且本案的关键点在于十一月二号晚上九点二十分和九点五十三分这段时间之内。根据季安的证词他在大约九点二十分之前曾经出门过一次,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五十左右了。报案的时间是九点十六分,而且报案人也称在报案之后的几分钟内听到了清晰的开关门的声音,这说明季安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实的。” 叶辰闭上眼睛组织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听到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时他才缓缓的睁开眼睛,但他看到老杨凝望自己的神情时心里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里出现了几个值得推敲的地方,隔壁的李强夫妻之所以决定报警是因为他们在那个时间,也就是九点十六分之前的几分钟里听到了非常夸张而且激烈的争吵声,甚至有东西摔碎和桌椅移动的声音,很明显当时季安和秋芮正闹的不可开交,两个人的情绪似乎已经接近失去理智的峰值,所以在这激动的并且愤怒的情绪下出现了过激行为的说法所有人都能接受,但疑点在于季安行凶之后的出门动作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是为了什么呢,似乎一切的猜想都说不过去,这也是我们心底里下意识回避的问题之一。” 老杨皱着眉,“副队,你的意思是?” 叶辰闪过一丝微笑的表情,随后又像是在进行象棋比赛的棋手一样平淡而专注的说,“第二个疑点和第三个疑点其实严格来说应该算是一个。鉴定科通过解剖,根据体内的食物消化和其他方面判断了时间范围,以目前的技术来看能将死亡时间的误差保证在三十分钟之内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加上这几天的天气过于寒冷,对鉴定人员对挑战更大,误差范围进一步扩大也是在所难免。所以,季安很有可能在这说了微妙的谎言。” 老杨精神一振,“说谎,他懂这个吗?” “不懂的可能性很大,但如果是碰巧呢,这一点我们无从知晓。季安的证词说自己是九点四十五左右或者更晚才回家,但如果他提前回家了呢,他在出门的时候可能确实没有动手,却很有可能提前回来然后行凶杀人。” “什么。” “第三个问题就更直接一点,季安有可能只是做出了出门的假动作,让别人误以为他出门了,但其实他杀人之后便一直待在家里一步都没有出去。” 老杨愣了半晌之后才疑惑的望向叶辰说,“那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叶辰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似乎是某些还没有形成意识形态的线索在他的潜意识渐渐浮出水面的缘故,“有一个很牵强的理由,我想,他可能是想赌一把,就赌我们会认为在这空白的二十五分钟里出现了其他的凶手。所以他才强调电话记录,目的很可能是制造迷雾。” “原来是这样。”老杨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望向叶辰仍旧凝重的表情便试探性的问道,“副队,难道还有其他的发现?” 叶辰手里的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掐灭了,他神情不定,好想有些挣扎,似乎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的样子。总是还少了点什么,叶辰摇了摇头,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刚才我说的只是疏忽的问题,接下来才是重点。” 老杨不禁睁大了眼睛,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季安作案的动机是发现了女朋友秋芮出轨,然而,如果仅仅是出轨还不足以让人产生实质性的杀人行为,此时李琦的出现就形成了关键。” “副队,你该不会是认为李琦是故意的吧。” “可能没这么简单吧。”叶辰抿了抿嘴唇,“从意识到想法在演变成实施需要层层铺垫,从而潜移默化的变成实质,何况是杀人呢。季安从李琦的口中得知了秋芮出轨的可能性,渐渐的这种可能性变成了事实。季安心里一定是非常复杂的,他认为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感到羞耻,再加上过去类似的经历形成了催化剂进一步打击他的承受底线,最后将季安彻底击碎的应该是秋芮冷漠的态度,一个人的冷漠对另一个人的伤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致命的,所以季安在种种情绪的驱使下终究犯下了罪行。” “这还是建立在推测上吧,我们还没有任何证据。” “这一切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远比想象的困难。”叶辰拿起黑色闹钟望向老杨,“我觉得这是用胶带固定监听器留下的痕迹。” “什么,这是!”老杨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当然还有其他可能,但我仔细检查过这个闹钟,没有任何损坏或者是需要贴胶带上去的必要,如果真的和我想的一样,那么李琦的出现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不是巧合。 老杨听到这不知不觉长大了嘴始终望着叶辰。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叶辰的眼神里闪烁着深邃的光芒,“秋芮出轨这件事在她的公司似乎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但季安却直到前几天才从李琦的只言片语里发现了蛛丝马迹,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老杨愣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秋芮和吴峰两个人行事相当谨慎,除了秋芮平时不小心流露出的冷淡态度之外应该没有值得季安怀疑的地方,再加上季安工作繁忙,几乎没有余力想其他的事情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叶辰说到这眉头不禁深深的皱起,“根据今天的小组会议,我们得知了几个重要的事实。有人曾经寄过能判断吴峰出轨的照片给芳艳茹,而在芳艳茹的表述中也能明白她已经将消息透露给了吴峰,所以吴峰是知道芳艳茹已经知道他出轨的事实。再一个就是秋芮,她的同事说秋芮似乎已经写好了辞职信准备和谁去旅游,可并没有证据,但我相信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和秋芮准备一起出门的并不是季安,而是其他人,况且旅游有必要辞职吗?偏偏在这个时间点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仿佛就是规划好的一样,所有人都按照刻度板上记录好的行动,丝毫不差。” 有句话叶辰隐藏在心里并没有对老杨提起,秋芮就像是一颗早已埋下的棋子一样,然而此时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那就是死亡。叶辰相信最难揣测和控制的就是人心,但秋芮毫无疑问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控着一切。 “所有的一切汇集到一起,已经不单单是某个人的原因,像是某种力量才对,是他们如同猎人一般引导这季安,最终将它逼到绝境当中,虽然杀人的是季安,但这只是剧本早已写好的结局罢了。” 老杨只觉得自己的冷汗从脚底猛的涌上后脖颈,整个背脊发凉,他实在没有想到叶辰居然会有这种推测,他本能的想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 似乎缺少了某些非常重要的线索将所有碎片都串联起来,不知道是没有发现还是被隐藏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叶辰忽然苦笑着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老杨的肩膀说道,“其实我的推测当中存在着致命的漏洞。” 老杨忽然眨了眨眼睛,“漏洞?什么漏洞。” “第一个就是吴峰为什么说谎,没想到今天会得到这个消息,而这一点也是我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 “对对,他肯定是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老杨突然想起了中午的会议说。 “还记得和吴峰谈话时他的反应吗,按理说他不应该有过度的异样才对,我想吴峰甚至发挥了我们还没有想到的作用。至于第二个漏洞。”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吴峰的时候,叶辰双手插进口袋看着刚刚放在餐桌上的闹钟说道,“没有动机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被怀疑的对象,漏洞也在于此。我所说的推测看似合情合理但缺少了必要的动机,秋芮肯定不知道自己会死,吴峰仅仅是一个出轨的丈夫,而李琦也不过是因为巧合才接触到季安而已。所以,如果不清楚所有人的动机那么我说的一切将是空谈罢了。” 老杨再一次睁大了眼睛,很明显他已经深陷在叶辰的推测中根本没有发觉到这一点。 叶辰看出来老杨的惊讶不禁摇了摇头,“还有一点就是人心的问题,即便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也会有失误的地方,如果季安按耐住了心中的杀意又该怎么办,他完全可以选择放弃,这一次可能是运气好但也有可能说不定是第几次引导了,想要控制人心可没那么简单,至于时间,当时......” 叶辰说到这忽然全身一震,背脊仿佛被钉在钢板上一样一动不动,眼神不受控制的左右飘动,他的手心里渐渐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嘴微微的张开但却在翕动着。 说话声唐突的停顿,本来还处在惊讶当中的老杨在望向叶辰僵硬的脸庞时感受到了不对劲,他叫了两声副队,但是没有回答,老杨瞬间明白了叶辰肯定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便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时间?三天?叶辰脑海中复苏的记忆伴随着背脊的寒意渐渐涌现,仿佛自己正坐在警局队长的办公室等椅子上和凌义对话一般。难道和案件有什么必然的关联么,叶辰从一开始就猜到规定时限很不一般,但他也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今天,他在分析的过程中发现了时间似乎是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寄出照片的时间,吴峰暴露的时间,秋芮行为产生变化的时间,这一些列的问题似乎都和时间有关,而三天究竟是什么意思,从案发时间之后的三天也就是十一月五号到底会发生什么。叶辰微微眯起双眼,一定有关系。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可以营造出的宁静,叶辰回过神来才发现老杨不知何时退到了门口的地方正严肃的望着自己。 “喂,王康。”叶辰深吸一口气说。 “副队,我已经调查过了,吴峰和秋芮分手以后并没有回家,而且进入雪阳小区的车主也证实过确实有偷偷借车给吴峰使用。” “很好,辛苦了,我现在去找吴峰。” 挂断了电话,叶辰抬头目光缓缓扫过了季安的房间,最后视线落到了那黑色闹钟上,片刻之后他拿起闹钟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凝重的说道“走吧,去找吴峰。” 第23章 第 23 章 梅园别墅区里面静悄悄的,似乎只有连绵不绝的树海随着寒风摇曳的响声。别墅之间的排列组合很考究,如果从天空向下望去就像是一副平面的孔雀画一般栩栩如生。每四栋别墅连城一排,房屋与房屋之间的间隔充足又不至于显得疏远。从梅园大门口往东走约十五分钟就可以看到通往市里的公交车站,在园区内的普通工作人员,除了夜晚留宿的之外全都会乘坐这辆公交车回家。 哗啦的一声,如同舞台剧的大幕一般,窗帘应声被拉开。虽然才下午两点,但映入屋内的却是昏暗甚至有些阴沉的光线。 “我喜欢这种朦胧的感觉,好像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一样。”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女孩微笑着眯起眼睛,用被子随意的裹住□□的完美躯体慵懒的说。 “是个工作的好天气。”高衫说着微笑走到女孩身旁。 女孩松开了扯着被子的双手,向前搂住高衫的脖颈,然后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膛,一对恰到好处的峰峦毕露无遗。 高衫感受着女孩温热的身躯,顺势将女孩揽入怀里,手上的感觉软软的但弹性十足。他在女孩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温柔的望着她,“今天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你很好奇吗?”女孩在黄昏映衬下越发迷人,她故意撇了撇嘴说道。 “我倒是很好奇你还能坚持多久。”高衫夸张的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双人床,一脸调侃的说。 “坏蛋。”女孩红着脸将头埋的更深了些。 高衫轻轻的捧起女孩深埋在自己胸膛的脸颊故作姿态的端详,眼睛里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好啦好啦,我告你你。”女孩实在受不了他这么看着自己,她挣开了高衫的双手,身体向后靠在床头上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说了一些秋芮中学时候的事情而已。” “哦,他们问了什么。”高衫好奇的问。 “嗯......他们问我中学时候的秋芮是什么样的,还有回到市里以后有没有见过,关系如何之类的问题。” “那你怎么说的。”高衫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就是说了些秋芮的性格很怪之类的,其实我也说不清我们的关系好不好,所以知道的也很有限。”小珍眨了眨眼睛,“对了,还说起了秋芮在夜总会的事情,当时她还和一个男人关系很好来的,只不过后来不知道还有没有联系。” “夜总会!” “对呀,我不是昨天和你说过了么,秋芮还因为那个男人辞职了呢。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全都是化学式的名字啊。” “还真被你说中了,最近确实有点累,晚上还要伺候你这个小公主。” “瞎说。”小珍抬起小手轻轻的往高衫的头上拍去。 高衫温柔的抓紧了小珍的手,“梦雨怎么样了。” ”嗯?她应该怎样吗?”小珍疑惑的望向高衫。 高衫盯着小珍的脸愣了一下,但片刻之后他已经明白了过来,肯定是季梦雨和警察隐瞒了季安的事情。 “啊,没什么,毕竟是他哥的女朋友嘛,还以为她也会情绪不好。”高衫不带感情的说。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看梦梦脸色有点不好的样子。”小珍似乎想通了,点点头说。 高衫微笑着看着小珍,忽然快速的在她脸上吻了一下。他站起身一边往客厅走着一边侧过头说道,“渴了吧,想喝什么。” “橙汁吧。”小珍不假思索的回答。 “马上回来。”高衫说着走出了房门。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高衫两只手分别拿着印有粉色卡通兔子和蓝色卡通兔子的水杯走进卧室,他将左手拿着的粉色兔子水杯递给小珍,“久等啦,大小姐。” “这还差不多。”小珍已经穿好了一套黑色蕾丝内衣裤,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之后就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一旁的手机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高衫随意的看着小珍,随后自己也喝了一口便走到双人床对面的书桌旁坐下,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摆在床头柜上的闹钟,两点十五分。 两点二十五分,高衫站在床脚望着躺在床上的似乎已经睡着的小珍,在确认她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之后,他收起了微笑,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冷漠。和往常一样时间刚刚好,果然女人的身体比男人更有抗性。高衫收起两个被子走到厨房的水池旁仔细的清洗了一遍,将一旁的装着淡绿色液体的小瓶也小心的收好。做完这一切之后,来到客厅坐在黑色的用凹形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指尖靠在一起,目光似乎在凝视着手指上的微生物一般仔细而淡漠,周围的气氛仿佛随着高衫的沉默变的压抑。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高衫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他蜷缩抱紧身体,似乎在克制般紧紧咬着嘴唇,白皙的皮肤此时变得异常诡异,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最后已经蔓延到头部都开始出现了微小的动作。忽然他睁大了双眼,颤抖已经停止了,但高衫周身萦绕的气氛却更加难以捉摸,似乎某种残暴的野兽挣脱牢笼般发出狂怒嘶吼前的宁静。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随着吐气缓缓的站起身,嘴角挂着仿佛压抑不住的兴奋的笑容往客厅黑暗的一角走去。 周围弥漫着有些腥臭的味道,皮鞋撞击地面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阴暗冰冷的走廊当中。推开走廊尽头厚重的铁门,高衫轻快的走了进去。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白大褂,口袋边缘露出的蓝色胶皮手套随着身体的起伏来回摆动。他在门口处停顿了一下扫视四周,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如果仔细倾听的话似乎会有轻微的布料与水泥地面的摩擦声不时的响起。 啪的一声,高衫耸耸肩打开了靠近门口处的电源开关,接着屋内如同夜晚的游乐场一般所有的灯光一次亮了起来几乎无死角的照亮了整个房间。屋内的设施简直像是一间非常考究的实验室一般,大概有八十平米大小,在靠近门的墙壁这一边摆放着一张白色黑面的实验桌子,上面大大小小的试管错落有致的排列,各式各样的瓶罐上贴着不同的标签,最显眼的是那台高精度白色迈特显微镜,高衫对这台显微镜显然情有独钟。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则格格不入的被放在了对面的古铜色圆桌上。屋子正中间仿如一间手术室一样放着一张手术床和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而手术床的正上方赫然是进行细微操作所需要的专业射灯。 高衫面露微笑,他压抑着兴奋的情绪向里面走去,当射灯毫无保留的照在高衫的脸上时,依然是那般如沫春风的笑,依然是让人温暖沉醉的笑容,但这微笑在阴影和明亮结合之间似乎变得狰狞,他望向了门对面处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一个用冰冷的银色铁块搭建的一个牢笼,而笼子里面,一名只穿着内衣的女孩正瑟瑟发抖的蜷缩在牢笼的一角,在旁边的地上散落着还剩一半的矿泉水瓶和一些面包屑。然而当她发现高衫缓缓靠近时,一张脸刹时间变得苍白,似乎血液都在这一刻缩回了心脏。女孩身材很苗条,散乱的头发将面部遮盖的严严实实,此时她脚趾用力在地面上摩擦,仿佛想将身体溶进墙壁当中一般拼尽全力,被她紧紧咬住的下嘴唇已经开始发紫,甚至有血液缓缓的渗出。 高衫走到一半时停住了脚步,他望向了摆放在右边的墙角处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那里是他暂时处理垃圾的地方,然而本来毫不起眼的黑色垃圾袋却因为地部因拖拽而流下的红色液体的痕迹变得格外醒目。高衫摇摇头叹了口气之后继续走向牢笼。 “这几天过的怎么样?”高衫掏出钥匙毫不犹豫的打开门上的金黄色门锁,在哗啦哗啦的铁链声音中他享受的望着女孩惊恐的看向自己的眼神,微笑着说。 女孩浑身发抖,她用力抱紧身体向后靠拢,像是还没有放弃将自身融入墙壁的可能性。 高衫打开铁门,晃了晃手中的金黄色铁锁示意女孩出来,但女孩仿佛并没有看见一样仍旧保持原样一动不动。 “看来有人不听话啊。”高衫微笑着不带丝毫感情的说。 女孩浑身一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崩溃般双手在身前乱挥并发出激烈的喊叫声。 高衫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他猛的用铁锁敲击牢笼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果然,声音戛然而止。“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女孩摇晃的站起身,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被虐待过的伤痕。她不再做出激烈的举动,而是缓慢的一步一步走出牢门口并且径直向位于房间中央的铺着白色床单的床走去。 高衫扶着女孩躺在床上,然后用床上的固定带扣紧女孩的手脚和腰部。接着他不再理会一脸苍白,瞳孔木然扩散的女孩。高衫走到实验桌前,将手机卡在环形白色的卡座上,同时打开一旁的红色音响,一首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缓缓流淌在这间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莫名的残忍。高衫满意的点点头,随着音乐的律动他开始摆弄起桌上的药瓶,偶尔将一些配置好的液体倒入试管中轻轻摇晃,不时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沉吟,接着他撇着嘴摇了摇头仿佛否定般处理掉试管中的液体从新开始配置。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高衫随着音乐点头,偶尔开口对女孩说话,但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完全不在意床上的寂静接着说道,“说实话前几次我还是很有自信的,谁知道会发生那种事。” 女孩如同蜡像一样沉默不语。她始终睁开无神的双眼,嘴唇翕动,许多细小的红色或暗红色的小点出现在女孩的胳膊上和胸口处,像是在述说绝望的故事。 “过几天就会有人来陪你,不会寂寞的。”高衫抬头看看天花板,随后又接着开始研究。 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洋溢着舒缓的恬静的气氛,当乐曲融合了玻璃瓶碰撞的声音时依然显得相得益彰,然而女孩无助的呼吸声仿佛是某种装置的倒数计时器发出的声音一般,随着声音的相互交融次数不断增加,特殊的装置被启动了。 高衫歪头望着手中盛装着淡黄色透明液体的试管片刻之后,他微笑点点头,用纤细的针管吸入真空泵中之后朝女孩走了过来。 “别怕,没事的。”高衫耸耸肩说。 女孩涣散的瞳孔逐渐收缩,多余的恐惧感随着意识的清醒漫漫袭来,女孩本能的用力扭动自己的身体,想挣脱束缚身体的皮带,徒劳之后的绝望感瞬间蔓延全身,“不要......不要,求求你。”女孩嘴里不停的说出求饶的话。 高衫板起脸,像是被人侮辱了一般说道,“尝试新配方失败个几次是免不了的,但不能因为这个否定我的能力吧,说了这回一定没问题。“ 眼泪决堤般从女孩的眼中涌出,高衫不再理会女孩的大喊大叫,只是有些厌恶的撇撇嘴,粗鲁的用袖子在女孩的脸上抹了一把。他把针管放在一旁的托盘上,拿出一根黄色的胶皮管绑在女孩瘦弱无骨的右手臂上,然后他用酒精棉在女孩的小臂中心处擦了擦,用手拍打两下,等到清晰的呈现血管之后才放下夹住酒精棉的镊子,拿起细细的针管对准了刚才擦拭过的位置,然后用哄小孩一样的古怪表情望着女孩,无视掉她的惊叫声无奈的说道,“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针尖精确的刺破皮肤进入血管,淡黄色的液体快速融入血液形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有什么感觉吗?”高衫迫不及待的问。 女孩已经不再叫喊了,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嘴唇干枯惨白。 “果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感觉。”高衫失望的叹了口气。他收拾好了所有的医疗器具,关闭音箱拿出手机,任由女孩光溜溜的躺在床上。他提着角落里黑色的垃圾袋走到门口,回望女孩,“祝你有个好梦。”说着他关闭了灯,像是谢幕一般把手放在胸口处行了一礼,随后笑着退出了黑暗的“实验室”。只不过高衫并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眼球此时渐渐布满血丝,瞳孔像是调整焦距一样频繁的放大缩小。黑暗的房间格外的宁静,但几个小时之后传出了仿佛被人勒住脖颈的困难的喘息声,声音大概持续了十分钟遍缓缓消退,房间有恢复了幽幽的寂静。 “醒啦,我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呢,毕竟太累了。”高衫笑着调侃。 “我怎么又睡着了。”小珍一边起身,一边用手捂着头皱眉说道,“头有点疼......啊!坏蛋。” 睡眼惺忪的小珍此时沉浸在高衫充满爱意的吻中。 第24章 第 24 章 直到下午一点钟,李琦都一直守护在病房内片刻都没离开过。他有预感今天小欣可能会提前醒过来,于是他早早的起床,忍着昨晚失眠带来的头痛感走进厨房,将准备好的食材一一下锅,一个半小时之后他带着鸡汤,白菜炖肉,西红柿鸡蛋和一盒萝卜腌制的小咸菜出了门,中途发现穿错了衣服回家换了一次,到达医院时才不过八点半。 李琦坐在医院的食堂里就咸菜吃着路上买的馒头,此时食堂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减少,他一边翻看桌子上的报纸一边时不时的注意着食堂的电视。但让李琦觉得奇怪的是几乎没有什么报道是关于秋芮被杀的事情,就算是有,但那也不过像是随口提一句而已,并没有深入细节的报道,就连昨天看到的关于季梦雨在警局门口遇险的报道今天也是丝毫都没有被提及。 草草的吃过午饭之后,在一点四十五分李琦回到了小欣所在的病房。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小欣的脸颊之后他叹了口气,并没有醒过来的征兆,随即他开始例行公事般的检查了一番插在小欣手臂上的营养液和一大堆叫不出名字的药物,确定和往常一样没有问题之后他才松了口气,重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呆呆的望着床上一直昏睡不醒的可爱女孩。 幽幽的光洒在床铺的一角,房间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显得分外清晰。李琦没有打开电视,虽然处于睡眠当中,但李琦认为哪怕是这段时间也想给予女儿最舒适的环境,上次和警方谈话之所以选在这里,除了一点小心思之外的确是不想离开女儿。 疲倦感深深笼罩李琦,尽管他不想闭上眼睛,但意识的模糊终究抵不过本能的抗拒。他小心翼翼的趴在床角处不碰到小欣的身体。半睡半醒之间,李琦仿佛看到了一男一女正在喊着他的名字。难道是爸爸妈妈?李琦想着,他伸出手想抓住那女人的手,明明近在咫尺的样子却怎么也够不到。李琦从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父母起的。孤儿院里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匆匆在脑中闪过。一个肤色黝黑,脸上带着明显刚刚打过架的痕迹,眼睛黑的发亮的小男孩正向他招手。李琦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摔倒的窘境。他这才爬起身向小男孩跑去。有些累了,两个人起身来到了自认为是秘密基地的孤儿院放置废弃物的厂房边上的一间小屋子。他们随意的坐在地上,屋子里黑黢黢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二人尤其喜欢这样的感觉。 “成天闷声闷气的怎么行,别人会欺负你。”小男孩恨铁不成钢的感叹。意料之中的沉默回应了他。 “你长大了想干什么?”皮肤黝黑的小男孩问李琦。 “嗯......不知道,但如果能找到他们就好了。”李琦深色黯然。 “放心吧,以后肯定能找到。”说着他一脸希冀的望向李琦。 虽看不清楚小男孩的表情,但李琦还是心有灵犀的问了一句,“那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嘿嘿,我早就想好了。”小男孩眼里闪着光说道,“我想当演员,我想让大家都认识我,然后我的爸妈也能看见我找到我。”说完他扭头看向李琦得意的说,“怎么样,聪明吧。” 李琦在黑暗中瞪大了双眼,显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嗯......等我长大了,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了。”小男孩红着脸说。 第二天中午,小男孩因交通事故死亡的消息传入了李琦的耳中,他哭喊着想要看看小男孩,但被大人们拦了下来。没有人会详细告诉他事情的经过,有的只是各种妄想和不敢相信。 眼泪从眼角滑落,李琦迷茫的睁开双眼,当他理清思绪的时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你想守护的我尽力了,到头来只能怪自己没出息,把人给放跑了。”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随着话语卸下,李琦揉了揉眼睛,他凝望着自己的女儿,“接下来就是我想守护的人了。” 这时李琦发现小欣的眼皮似乎动了,接着她缓缓睁开双眼,纯净的眼神似乎能净化万物。 “醒啦,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小欣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她摇了摇头望向李琦,随后又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我渴了。” 李琦赶忙倒了杯水,他扶起小欣靠坐在床上,将水杯递给她。 喝水的动作似乎对小欣来说有些费力,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正常的情绪咕嘟咕嘟的将水送入口中。 “今天妈妈没来吗?” “你妈不知道你啥时候醒,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李琦擦了擦女儿的嘴角。 “不用了,爸。”小欣语气平和的说。 李琦顿了顿,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放下了刚刚拿起的手机。转换了心情,李琦微笑着说,“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 “嗯!”小欣用力的点点头,“好多了,真的好多了,不信你看。” 李琦连忙制止了小欣想要张牙舞爪的行为,但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笑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李琦说着将保温瓶打开,竖起小桌板,把里面的饭菜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小欣面前的桌板上。 “别的可以少吃点,但这汤必须喝了。” 望着李琦递过来的鸡汤,小欣无奈的点点头,她几乎是尽全力把汤喝的一干二净,至于其它的菜她却是有心无力了。 “爸,医院的花销很贵吧。” “不用担心,再过五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李琦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后悔自己答非所问的话,这不仅没有让女儿放心,反而更加像是有其他的困难一样,他赶忙补充道,“百分之八十都是走医保,不花什么钱的,放心吧。” 小欣噢了一声并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爸,你说我真的能好吗。” “当然了,你得的病是可以治疗的,医生向我打过保票。别胡思乱想。”李琦一脸严肃。 “我就是逗逗你,哈哈。” “你爸没什么文化,可不禁逗啊!”李琦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嘿嘿,”小欣笑了笑随后关心的问,“现在天气这么冷,你干活的时候手能行吗?” 李琦心理有些感慨,“十几年了,能有啥事。”他自傲的说。 小欣吐了吐舌头,随后一脸认同的点点头。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你别瞎胡闹啊。” “嗯。” 当从洗手间回来无意间从门口玻璃窗望向小欣的时候,他才发现女儿落寞的表情。李琦心理一紧,他不知道女儿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她又能想些什么呢。 李琦深吸一口气,他先故意把房门弄响然后才自然的走了进来,发现小欣已经恢复了天真的表情,她似乎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 “爸,你说当明星好不好。”小欣随口说。 李琦愣了一下,遥远的记忆被牵动的震了震。“我小时候有个好朋友也想着当明星,他说那样就可以让别人认识他,喜欢他。” “后来呢?”小欣像是来了兴致接口问。 唐突的沉默让小欣本能上的有些不舒服,她奇怪的望着李琦但看到的却是一脸寂寥哀伤。 “我们还小的时候他就车祸去世了。”李琦说着温柔的看向小欣,“你知道爸爸是孤儿,很多时候的一些想法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小欣沉默认真倾听着李琦说话。 “本来还有你妈妈,但爸爸现在只剩下你了。”我一定会守护你,哪怕是用我的生命交换。 轻轻的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再次送她进入了梦乡,这是李琦最矛盾的事情,因为至少说明女儿在上一刻还是醒着的。 李琦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他将保温瓶原封不动的放在厨房,进屋换了睡衣,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管黑色水性笔默默的坐在女儿卧室里的书桌前。小欣的卧室里收拾的很干净,仿佛她随时都会住进来一般一尘不染,只有一旁的垃圾桶有几团废纸一样的东西。粉白色的书桌和书架充分展现了少女的气息,然而国外摇滚歌手的海报却又像是再辩论少女的喜好与性格。水性笔紧握在李琦手中,他的视线投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相框上,在小欣得病前一年的夏天外出郊游时拍摄的,一张静态图片足以显露少女的青春活力,而一旁站着的穿着黑色运动服的李琦也似乎比现在年轻了十几岁的模样。 双手微微的颤抖,李琦暗骂一声。他双手狠狠握拳,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颤抖,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缓缓的打开手掌,掌心处四道几乎变成暗紫色的血印赫如同狰狞的鬼脸一般赫然出现。下定了最后决心的叹气声响起,李琦重新执笔,表情凝重的在面前的稿纸上写着。 一个半小时之后,稿纸上已经被写的密密麻麻,字虽然写的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一点难看,但每一个字都像是能刻印在桌子上一般用力。撕下最上面的纸,小心的折叠起来,最后放入了一个淡黄色的信封里用胶水封好。他望着手里的信封,忽然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把信封甩到桌面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然而其中占据比例最大的是恐惧。李琦知道自己最害怕什么,他强忍着撕毁的冲动缓缓站起身,试图用握拳的方法保持冷静。最终信封被他小心的放在外套的口袋里。 望着宁静安详的夜景,李琦站在窗前发呆,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掌控不了自己无限喷涌的情绪,此时他的大脑空白如雪,唯有光怪陆离的夜景在他脸上映出了朦胧的痕迹。 第25章 第 25 章 “服务员,再来两瓶纯生。”安安放下酒杯说,然而声音却同化在周围嘈嚷的人声当中,没有任何回应。 “服务员,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安安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老大,咱们别喝了吧。”杨卫看着餐桌上一片狼藉的虾,螃蟹,臭豆腐和一堆啤酒瓶咽了口唾沫说。 此时闻声而来的服务员手里拿着两瓶纯生啤酒。“不好意思啊,人太多了顾不上。” 安安挥了挥手,等到服务员走后,杨卫抢过啤酒瓶,随后抬眼看了看好像连酒瓶都看不清的安安胡乱摸索的动作不禁叹了口气,“喝就喝吧。”说着杨卫把安安的酒杯倒满酒送到她手里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听着安安胡言乱语,一边忍受周围顾客各种吹牛的话将酒一饮而尽。 从下午五点左右喝到现在七点四十分,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但这家有名的小吃店距离安安的家很近,所以她也没有过多担心,只是想着能找个什么事情发泄一番心中郁结的情绪。 “我知道你闹心,这事遇谁谁也闹心。”杨卫看着眼前早已没有女神形象的老大安慰的说。 “你知道才有鬼。”安安喝着酒嘟囔道。她脸蛋上和眼圈泛着红色,说话时快时慢,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她知道他的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嗯?”凑上前仔细倾听。 安安像是没听见杨卫的话一样夹了一片莫耳沾了沾辣根之后放在嘴里,之后又忽然撅起嘴,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杨卫说道,“你说我要不要帮她。” “说啥呢,这话题太跳了我跟不上啊。”杨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 “我,说,我,到,底,要,不,要,帮,她。”安安依然皱眉凝望杨卫说。 “帮谁啊,啥玩意儿啊。” 安安没有接话,她收回眼神歪着头望向盘里吃到一半的虾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太弱了。” 杨卫终于叹了口气,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此时根本不可能跟得上老大的思路,况且老大好像也不需要他发表意见,这些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 安安撇撇嘴点头回应了自己的说法。她没有把季梦雨找自己的事情告诉杨卫,无谓的担心不过是徒添烦恼,而且就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整理好无比纷乱的思绪。 安安对于季梦雨的事情一直处于非常矛盾的状态,毕竟她也有哥哥,她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自信心被现实剥削消耗殆尽。听了季梦雨的讲述,她不能确定季安杀人案件是否另有隐情,但从流浪汉的话语里却让她有了猜疑,对了,流浪汉,安安忽然想。 “那个流浪汉怎么说的。”安安眯着眼睛问。 “什么流浪汉。” “就是我们在雪阳小区见过的那个。”安安不耐烦的说。 “噢,那个啊。”杨卫恍然,“我问过了,从那天晚上之后确实没再见过有人影。” 果然,拿出女士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缓缓的闭上眼睛。虽然不能肯定和案件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绝对是一条线索。 安安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上司陈泽,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究竟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相关的报道少之又少,一旦心生疑虑便没有办法抹去,就如同陈泽说的一样,自己就是一只好奇的猫,除非窥探那黑暗的洞穴,否则绝不肯罢休。 “陈泽现在什么反应。” “啊?谁?”杨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很少听到有人知乎陈泽两个字。 “陈总编。”安安翻了一个白眼。 “啊,没什么动静,老样子。” 也就是说一般员工是接触不到的,安安思忖。支离破碎的线索让她本来因喝酒疼痛的头脑更加痛。没有一条线索是能整理起来的,安安自嘲的笑了笑,警察叔叔们果然不简单,他们应该都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最后到达终点吧。安安心中浮现了哥哥的影子。但就算知道一些还不知道是否能派上用场的线索又能如何呢,已经被停职的自己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到时候怕是陈泽也会翻脸无情吧。 “话说回来那小姑娘还真是可怜,本来就没什么亲人,现在连她哥也要没了。”杨卫像是被安安内心的想法影响到了,感叹一声。 “什么没什么亲人。”安安狐疑的望向杨卫。 “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我已经调查了季梦雨和季安的详细资料,好让我们能更加深入的了解报道,但后来你就......”杨卫悄悄撇了一眼安安的脸。 “说重点。”安安安耐住想踢人的冲动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就是那个,哎,季梦雨十九岁那年父母车祸死了,季梦雨的哥哥季安本来是小混混,后来为了照顾妹妹就开始努力工作直到现在,可以说兄妹俩从那时候开始一直是相依为命走到现在的。” 家里出事原来是这种事,季梦雨的话语环绕在耳边。当时自己还不怎么在意的,现在想想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办到的,而自己不过是象征性的听听罢了,这让安安羞愧,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脸上的潮红更显艳丽。 “还有什么。”安安舔了舔嘴唇,浅棕色的发丝拂过脸颊。 “调查了秋芮的出身在新阳县一个小村子,别的就没有了。” “新阳县?” “对啊,怎么啦。” 安安对新阳县有些印象,因为她听同行说起过那里经常有少女失踪的案件,只不过直到现在也没有重视起来。 她点点头紧紧抿着嘴唇。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了话题。 安安没有答应帮助季梦雨一个是因为她所说的话在外人听起来无疑是天方夜谭,毫无根据可言。第二个就是叶辰的关系。安安也不清楚自己对叶辰到底是恨还是别的情绪。她听哥哥的同事说起过当时的情况,因为叶辰没有注意到哥哥的站位太过危险而发出警告最重导致不幸。然而在很久以后她无意间听人说过当时叶辰是因为忽然得知爱人去世才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误,而且这其中不乏有哥哥自己的过失,想到这里安安的内心不由的出现了迷茫,这到底应该怪谁呢。是否自己一直怨恨叶辰的情绪不过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在他的身上,好让自己有一个发泄的对象从而让自己好过一些? “别喝了老大,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杨卫赶紧抢下了安安的酒杯说。 “你说我该帮她吗?” “应该,应该,快去帮她吧。”杨卫没有注意到安安认真的眼神敷衍的说。 “说帮忙其实也帮不上什么,不过就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而已。”安安自言自语一般认同了自己的看法。 在杨卫茫然的目光中,安安拿出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拨通号码。 苦笑着摇摇头,打发了非要送自己回家的杨卫之后,安安独自一个人站在小酒馆的门口,对方在电话里说半个小时可以赶到,安安在店里又坐了十五分钟以后便出了门,她想借着寒风使自己快速的恢复正常状态,毕竟自己现在看起来可不是一个可靠的女人。 身穿皮衣的性感身姿摇曳在夜幕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看看手表,如果准时的话还有五分钟就能看见季梦雨。 八点三十一分,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马路的另一头,等再靠近一点的时候安安才看清是季梦雨,穿着和早上一样的衣服,只不过表情明显带着期盼。安安向她招手示意,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十米左右。昏暗的天街,寂静的街道让安安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忽然间如同电闪雷鸣一般的刹车声骤然响起,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刹那间横在安安和季梦雨的面前,车门猛的被拉开,从车上窜出三个人影将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安安制住,一个人抬起她的双腿,另外两个分别抱住了她的上身和捂住她的嘴,短短一瞬间安安已经动弹不得。她不知道这伙人是谁派来的,但隐约感觉到应该是和自己有关,而现在她只感到深深的后悔,她后悔刚才急于和季梦雨打了招呼,因为她从车窗缝隙撇到了季梦雨也一并被绑上了另一辆宝蓝色轿车。安安不再挣扎,她无力的闭上双眼。油门声猛然响起,银灰色面包车片刻间便消失在幽静的夜幕当中。 第26章 第 26 章 “吴峰的线索算是断了。”老杨感慨。 离开雪阳小区之后,叶辰和老杨就立刻去了吴峰所在的公司,吴峰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说谎,并且说明了当晚是留宿在王丹的家中,也就是吴峰第二个情人,因为怕芳艳茹知道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说明,而借车也不过是不想其他人发现自己的性癖好而已。到目前为止吴峰所扮演的角色算是完美谢幕了,叶辰隐约的明确了这一点,但这样一来他的线索也算是断了。然而最让叶辰在意的是吴峰所提供的关于秋芮的情况,他说自己曾向秋芮提出过分手,秋芮说可以答应,但她居然提出让吴峰给她一笔分手费作为赔偿,否则就把事情闹大,吴峰本来还在踌躇当中却意外得知了秋芮死亡的消息,不知他心里做何感想。但为什么照片里只有秋芮和吴峰并没有王丹,这件事很蹊跷。 叶辰沉默不语,吴峰的行为语言有效的误导了自己的一些判断,或许是有意的抑或是被动的都不明确。现在回想起来,是否吴峰怀疑是自己的爱人芳艳茹杀害了秋芮才一直采取躲躲闪闪的应付态度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吴峰心里,芳艳茹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叶辰恐怕完全想象不出来,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现在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下任何定论。 晚上八点二十分,老杨坐在叶辰家里客厅的黑色靠椅上看着叶辰整理资料的身影不住的摇头叹息。 “本来以为吴峰肯定有问题,没想到......不在场证明确凿无疑。” 叶辰正在收拾的是昨天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他习惯用自己的方法区别于平时的思维方式再做一套独立的线索库以免于固化思想的束缚。 “事情还不能确定。” 叶辰收拾完资料招呼老杨来到客厅,自己点上一根烟又递给老杨,说道,“有些地方被忽略了,非常重要的地方。” 老杨双手接过烟,“可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再去挑吴峰的毛病吧。”说着将烟点着狠狠的吸了一口。 “这当然不可能,吴峰没有问题,只是这样一来就少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而我一直以为就是吴峰本人。”叶辰轻磕了烟灰蹙眉说。 老杨沉默的抽着烟,显然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放心吧,线索还没有断,只是......” “只是什么?”老杨忽然来了精神,瞪大眼睛问。 叶辰顿了顿,随后苦笑了一声,“边走边说吧,今晚还很长。” 老杨撇了撇嘴,还是没有多说,起身随手掐灭了烟头。 忽然一声信息提醒的声音响起,叶辰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接着露出疑惑的表情,老杨看到叶辰之后忍不住也向手机屏幕望了过去,“这年头还有发短信的呐。”说完之后看向叶辰,发现副队长并没有玩笑的意思,不禁好奇的又向手机瞄了几眼。“副队,这短信有什么问题吗?” 叶辰盯着屏幕上“H。 68U”摇了摇头,“这个号码是季梦雨的。” “季梦雨!是那个季安的妹妹?” 叶辰点点头,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发的这是什么啊,骚扰信息,还是字谜。”老杨无所谓的问了一句。 “不是。”叶辰声音有些沉闷,“算了,先回警局再说。” 去警局的路上叶辰始终放不下季梦雨发来的短信,想着想着他下意识的拿出手机,先是打了季梦雨的电话,发现对方关机之后又打给姗姗,让她通过电话号码试着定位季梦雨此刻的位置,而具体的情况并没有多做解释。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路上紧锁的眉头,只是偶尔会催促老杨开快一点,而此时已经是八点四十五分。 “没有办法定位季梦雨的具体位置?”叶辰问。 “嗯。”姗姗大眼睛里蕴藏疑惑,“手机不仅关机,应该连电池和卡也拿掉了。” 电池和卡也拿掉了!叶辰心里快速解读这句话蕴含的信息,眼前不受控制的闪过季梦雨望着自己的眼神。 “她拿的是一体式手机。”叶辰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的说。 老杨和姗姗愣了愣,随后老杨立刻反应过来,“那不是......” “手机是被人破坏了,而这条短信应该是仓促之间发的,所以信息不完整。” “怎么回事。”姗姗一头雾水的望向叶辰。 老杨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姗姗。 叶辰皱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银白色表盘,八点五十一分。短信是八点三十一分发来的,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握拳的关节处发出刺耳的响声,叶辰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之后望向姗姗问道,“我想知道季梦雨今晚的通话记录,多长时间能查到。” 姗姗不自觉的躲开了叶辰的视线小声说,“可能要到明天早上才行。” 大数据时代早已到来,然而警队技术水平始终处于落后的状态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很多人早已被固化思想禁锢,想要让他们转变观念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如果没有新时代血液的补充,很可能会落后于人,叶辰没想到此时的自己竟然有些恼火。 “你们做好调出各个道路监控录像的准备,等我消息。” “是。” 叶辰拿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拨通了一个号码,没有令人焦躁的拨通声音,仿佛约定好了一般瞬间接通了电话。 “喂,帮我个忙。”叶辰对着手机说。 六分钟以后,姗姗手捧两张A4纸小跑来到叶辰身旁。 “这是刚刚传真过来的。”姗姗红着脸,惊讶的说。 叶辰接过两张纸放在桌面上,其中一张赫然列出了季梦雨从早上直到八点三十一分之前的通话记录。一共有四通电话,而这四通电话也解释了另外一张纸上为什么会列出安安当天的通话记录,算是别人送的小礼物吧。 当发现安安的名字出现在纸上的瞬间,叶辰倏地向后退了半步。 “这么神,副队,你从哪弄来的?”老杨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叶辰。 “以后再说。”叶辰平静了心神指着安安的名字说道,“姗姗,打这个电话。” 姗姗顾不上惊讶连忙拨打了安安的手机号码,结果和叶辰预料的一样,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我马上去查一下号码的定位。” “不用了,应该和季梦雨的一样。”叶辰不带感情的说。 老杨和姗姗对望了一眼,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叶辰静静凝望着两张纸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姗姗,你去准备调出监控录像,老杨你给这个人打电话。”叶辰说着手指向季梦雨上一个通话人吴肇良。“剩下的我来处理。” 老杨立刻明白了叶辰的意思,答应了一声便拿出手机拨打吴肇良的号码。同样的,叶辰也拿出手机顺着安安的通话记录拨打了杨卫的手机号码。 “喂,请问是杨卫先生吗?”话语虽然客气,但声音却极为压抑。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时间紧迫,我是辽城刑警大队H市第一分局的副队长叶辰,稍后我会证明我的身份,现在我需要你的配合,请告诉我你是否与一名叫安安的女人在今天下午四点三十分通过电话,你们说了什么,当时在哪里?” “根据吴肇良的说法,季梦雨在八点左右接到一个电话就立刻离开了,具体去哪不得而知。”老杨快速报告了通话内容。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叶辰说着来到姗姗身旁小声说了几句,姗姗会意之后最快速度调出了监控录像的画面,屏幕里显示的地点正是安安和杨卫吃饭的小酒馆门口,而这里刚好装有监控装置。 三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加速播放的电脑屏幕,终于在八点三十二分发现了安安和刚刚赶到的季梦雨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劫走。 “把屏幕放大,看一眼车牌号码。” 姗姗放大画面,虽然已经出现了像素点,但依然可以看见劫走安安车辆的牌照H-AC68U3,而季梦雨上的车则是另一个号码。 “调出这两辆车的行车路线。”叶辰低沉的话像是从喉咙深处传出来的声音一样。 电脑画面弹出了一系列对话框,最终显示了一条行车路线,只不过在后面的一段由于离开了监控范围而失踪了。 “怎么办副队。”老杨没有了轻松的表情皱眉问道。 叶辰手指划过嘴唇,沉默望向画面绿色小点消失的地方。没有再出现,也就是说消失的地点就是最后的目的地,叶辰思忖。 “用最近的监控器包围计算应该不难找出来,老杨和我先过去,马上通知其他人归队,准备出发。”叶辰不容置疑的说。 第27章 第 27 章 □□不曾想到还有如此契合天气的地方,望着近乎于小仓库的空旷建筑内部,听着偶尔低落下来的水滴声,无论是视觉,听觉还有触觉都是那样的冰冷。 在建筑物内部的废弃房间里,两个女人坐在一张铁床上,一个女人的左手和另一个女人的右手被分别拷在床的铁护栏上。屋子里面一共有三个男的,一个在门口,另外两个坐在女人对面的椅子上。房间还不到十平米,但可能是谁也没有随意走动的原因,屋子里并没有显得狭小不堪。 “巴先生?”老三试探性的说。 □□点点头却依然无动于衷的盯着面前两个风格迥异的美丽女孩沉默不语,只是把头顶的黑色鸭舌帽压的更低了一些。 老三意外的没再开口让□□渐渐稳住了情绪。因为此时的他无比后悔做出了这种鲁莽的决定,从开始行动那一刻他就开始暗骂自己愚蠢,老三没脑子自己也跟着犯傻,一个弄不好就会万劫不复,基本上等于告诉别人自己的存在以及...... □□不愿意在继续深入思考下去,现在他已经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顺着尾椎骨向上蔓延,很快便会游到大脑深处。他略微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凝重却并没有太多恐惧的季梦雨不由的心头一跳,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居然对着一个小女孩会有这种感受,尤其是当他触碰到女孩清澈的双眸时更是浑身不自在。□□不认为这是良心的谴责或是什么类似的情感在作祟,他已经不记得还有什么情感能束缚住他所认为的“自由”。纯粹的只是因为面前的女孩会给他这样的感觉而已。 “什么也不想说吗?” □□听着安安掩饰不住的颤抖的声音暗自叹了口气,面对正常的人他自然有手段和办法让她们屈服。懊恼的源头无疑是在季梦雨身上,他本来只是想控制住安安一个人,没想到季梦雨突然出现,已经行动的□□没有办法只能将季梦雨一起劫走,一旦出现突发事件势必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说不清自己是悲观主义还是乐观主义者,但想把自己逼上绝路不下一番功夫可不行。自己最有利的地方就是在暗处,这一点绝不能退让。 “闭嘴,再随便说话我弄死你。”老三凶恶的盯着安安说。 安安愤恨的望向老三不再说话,房间里又开始弥漫即将爆发前的沉默。 门口的男人倚靠着墙壁站在那,眼睛时不时的在安安隆起的胸部上来回扫视,嘴角淫邪的翘了翘,但当他感受到□□阴寒的目光时不禁心头一震,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 “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就像我现在这么对待你们一样。”□□压低了帽檐毫无感情的说。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望着两个女人明显感觉到她们在思考刚刚自己所说的理由,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你想干什么?”安安眉头紧皱的说。 “放心,我没有要你们命的意思,不过是请你们在这里等几天罢了。”□□没有理会安安的话自顾自的说。 “等几天?等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有马上接口说话,他注意到了面前叫安安的女人飘动的眼神时不禁在内心发出赞叹的声音,□□明白这个女人正在逐渐的回复思考的能力。 “没什么,我承诺如果你们配合的话一定会放你们离开。”□□依旧用着缺乏抑扬的语调说道,“但怕你们以后乱说,我得用点手段。” 淡淡的冷意在被昏暗的灯光晕染的房间内开始肆意蔓延,不安在两个女人的脸上急剧攀升,她们紧紧抿着有些发白的嘴唇,随着不受控制的手臂摆动的手铐撞击在铁架上发出冰冷的砰砰声让人喘不过气来。 □□伸手抚摸着下巴,对坐在对面的两个玲珑少女打量了很久,这段时间几乎让人发狂,然而他却像是一个摄影师正在面对着两名模特思考构图一样神情淡然。 “我会让人帮你们把衣服脱了拍几张照片,顺便再拍一些视频,至于视频的内容嘛,你们可以尽情想象。”说完他看到了两个女人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双腿不自觉的并拢扭蹭,身体向后躲避的举动之后笑了笑,只是这笑容被隐藏在谁都无法察觉的“黑洞”当中。 “这俩妞不错,可得给兄弟们乐乐。”老三用如同原始人的目光顺着两个女人妙曼的身姿游离了一番,本能的欲望快要充满整个大脑。 □□真想一巴掌拍在老三的脸上,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作出愚蠢的决定,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无奈的叹息。 “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望着快要崩溃的女人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我只知道照片和视频流传道网上的后果,到时候你们可都成了名人呢。” “你......” □□摆了摆手,然后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季梦雨,他发现季梦雨的眼神里同样透露出害怕和愤怒,但更多的似乎是坚定。 □□有些焦躁的看了看表,发现秒针卡在一个地方微微颤抖并没有继续向前转动,他本来想拿出手机却突然被什么刚刚想到的事情打断了思维,一时间竟忘了。 “巴先生,咱们什么时候。”老三有些按耐不住亢奋的情绪问了一句,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音量已经是进房间以来最高的。 □□目光阴冷的的望了一眼老三,这个只会发情的畜生,一点脑子都没有,早晚是个祸害。 “再等等。” 老三被看的一惊,随后望着两个女人沉默下来。 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随着缓缓流淌的时间发生着变化,□□点上一根烟沉浸在缭绕的记忆当中。 “你跟陈泽什么关系。” 被安安突如其来的问题扰乱了思绪,□□愣了愣,接着他盯着安安歪头说道,“什么陈泽。” “是我们报社的总编,你认不认识他?” “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我不介意立刻实施我刚才说过的计划。” 安安如预料的一样身躯更加蜷缩在一起不再开口说话了,但□□却开始有些忌惮安安如此敏捷的思维,竟然在几句话之间就能隐约的猜到自己和陈泽有关系,这让他对这次对行动的不安又更上了一层。 狭小的空间内荡漾着沉默,那是充满了暗示的沉默。 在这不到十平米房间内度过的每一分一秒对五个人来说都是截然不同的感觉。老三无聊的拿出手机不知在玩些什么,门口的又瘦又矮的男人不停的变换着站姿,两个女人身体靠的越来越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内心的恐惧感减少一点。只有□□沉着脸,从始至终目光都凝聚在某一点深思。 又过了不一会,一名身材瘦小,眼睛细长的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在□□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声音小的连一旁的老三都露出困惑的表情。接着□□点点头,向屋内审视了一圈说道,“把大马叫进来。” 细长眼睛的男人离开之后,□□望着两个女人叹了口气,“开始吧,做的漂亮点。” 老三愣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满脸兴奋的递给一旁站在门边早就按耐不住的男人一个眼神,一种□□的氛围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斜眼瞧了瞧两个女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摇摇头。 “别过来,别过来。” 无用的喊叫声从两个女孩瘦弱的身体里发出,然而停听在屋子里男人的耳中就像是某种极其强烈的□□一样,使他们呼吸急促,动作更加粗鲁。 “不要误事。”□□不带丝毫感情。 “放心吧,没,,没事,,交给我,哎我去这小妮子。” □□终于在季梦雨脸上看到了彻彻底底的害怕,女人身上的衣物仿佛是纸做的一般瞬间被扯碎,□□了解老三的畜生性格,他不会这么着急强上,他喜欢将猎物逼到绝境才给出最后一击,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吓唬吓唬两个女孩,真正的恐怖还在后面。 安安用尽全身力气反抗伸入自己领口的大手,拷在床上的手腕已经渗出血迹,黑色的皮靴依旧穿在她的脚上却愈发显得诱人。 半晌,□□一语不发的离开屋内,正好在门口的时候碰上大马匆忙的赶过来,脸上茫然的表情显然不明白叫自己过来干什么。 “巴先生,你找我?” “进去吧。”□□淡然的说道,身影随着暧昧的关门声消失在残酷的走廊尽头。 第28章 第 28 章 叶辰赶到时,季梦雨身上的肉粉色内裤已经被撕扯掉了一半,如果再晚来片刻,自己恐怕真的生不如死了。 “怎么啦!”老三停住了伸向季梦雨□□的手抻脖子喊道。 厂房外响起一阵枪林弹雨的声音,季梦雨甚至可以身临其境的感受到子弹抚过脸颊的触感。没有一滴汗水,她近乎□□的蜷缩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反抗外界可怕的力量却依然无能为力,像是噩梦般吸干了她所有的精力。信任某个人并不像说起来那么简单,但她只有相信才能获得对抗的勇气。 “三哥,外面有警察。”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狼狈的跑到门外大喊着推开门,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操,这么快!”老三难以理解的叫了一句,“来了多少人。” “开始就来了一辆车,后来又跟过来四五辆,怎么也有十几个人。”高大的男人满头大汗的说。 “操。”老三伸手胡乱的在头顶抓来抓去,几乎快要将头发连根拔起似的,发黄的头皮已然暴露在外。接着他立刻把手铐的钥匙摔在还趴伏在安安性感酮体上的大马,“还他妈玩,操,赶紧解开一起带走。 大马连忙哦了一声,站起身系好黑色的皮带,随意抹掉了脸上的汗水,裸露在外的肌肉不禁让人想起某种充满力量和本能欲望的牲畜。他快速的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解开靠在两个女人手腕上的手铐。季梦雨看到男人在这期间还在忍不住贪婪望着安安性感的裸体。季梦雨脸上的泪痕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很幸运的在崩溃的前一秒听见了如同上帝召唤般的枪声。她目光呆滞的望着身边的安安,她甚至感觉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见过身边这个女人了。安安瘫软的身体陷入小床里面,但眼神却死命的叮住面前龌龊的高大男人不放, 季梦雨瞳孔开始收缩,渐渐恢复了理智,她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个巴先生称作老三的丑恶男人虽然从开始到刚刚一直用最让人羞耻的方式折磨她们两个,但并没有真正...... “想死啊,他妈的走快点。”老三一边对着季梦雨两个人吼叫一边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离开阴暗的小屋,沿着墙边一路向外走。 枪声在季梦雨左边的区域不断传来,脑袋被狠狠打了一拳的她此时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她拼命晃了晃头,想恢复片刻的意识,因为她明白如果在继续走下去的话很可能被这些人逃脱。然而现实如同带锯齿的刀子一般一点一点的割开她白皙的皮肉,她的嘴被一条弥漫着腥臭味到的黑布勒的紧紧的,身体如同刚刚一样和裸体没什么区别,凛风呼啸冷的令人发指,而双手虽然没有被绑住,但却被身材魁梧的壮汉用像是钳子一样的双手卡住一般完全感受不到有任何挣脱的可能性。 □□的双脚踩在坚硬的沙石地上,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些许红色的印记。也许是剧痛让季梦雨清醒了许多,她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扭动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明显让控制住她的魁梧男人愣了愣,从喉咙深处传出的喊叫声只能换来无情拳头和喝骂声。不远处已经依稀可以看见一辆不知名的银白色面包车停放在那里,每接近一点,绝望的钟声就会在季梦雨的心头疯狂震动一下。 砰的一声,季梦雨和安安身旁的三个男人中站位最靠外的一个相对瘦小但却很高的男人唐突的倒在地上。季梦雨回头看像地上的男人,发现在在他太阳穴的附近出现了一个微微泛红的洞口。 “我操他妈的,快跑。”老三第一个反应过来,猛的拽住惊慌的安安大声喊道。 大马顿时惊醒,一只胳膊夹起季梦雨向银白色面包车方向跑去。 枪声再次不约而同的响起,老三四个人再也没有办法随意的前行,只能就近找了一个废弃的水泥建筑作为遮挡物。季梦雨和安安依然被死死的扣在两个男人的手里。“盯紧她们。”老三朝大马说了一句,接着黑色的□□半自动□□夸张的上膛声音猛然响起。 “你们想让这两个女的死吗!”大马将季梦雨向外一推,黑色冰冷的铁块砥在季梦雨的头部。 在后方的一小片区域枪声骤然停止,那感觉然人有些不舒服。 “不要伤害人质。”一个略为尖锐的男人声音传来。 “别他妈动,小心我甭了她。” “你们逃不掉了,投降吧。” “废话。”老三低声说了一句拖拽着安安小心翼翼的向身后走去。 此时季梦雨已经冻的没有了知觉,神经也像是麻木了一般没有任何感觉,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她正在毫无反抗的被拖拽的倒一个世界去,那里将是一个恐怖的世界,即便最后被放回来也不可能再回到原本的生活。 四个人距离面包车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给我,你去开车。”老三接过季梦雨之后同样死死的用拿枪的胳膊勒住她的脖颈,相似的经历与完全不同的感觉在季梦雨心头无限翻滚,她费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好像比上一次更加难以呼吸。 老三勒住季梦雨的手臂的力量随着大马向前的脚步越来越大,季梦雨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丧失呼吸的能力。 大马从车头绕到驾驶座位一边,整个身影渐渐被面包车遮挡然后消失不见了。老三额头渗出冷汗,手上的力道明显加重了几分,连安安都开始皱眉露出痛苦的表情。 等了一小会没有听到另一头大马的声音,老三蹙眉小声叫着大马的名字,然而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老三弓背拽着两个女人蹑手蹑脚的顺着大马的脚步向车身的另一面走去。一步,两步,正当他准备探头朝左面看去的时候,一只略显粗糙却极为有力量感的手掌在一瞬间伸向了老三勒紧季梦雨勃颈的手臂,接着顺势一拉将手臂拉向自己。早有防范的老三输依旧给了快似闪电的手掌,他手臂被硬生生的向前拉扯近乎垂直于身体,身体失去重心的同时被人一脚踢在正要向前迈步的右脚上,最终老三失去了对两个女人的控制自己重重的一头摔倒在冰冷的石块地面上,贴近地面的嘴脸被细碎的石子划出一道道血痕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季梦雨奋力挣扎的身体忽然失去了反作用力的向后仰去,一只手臂稳稳的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抱在怀里,季梦雨忽然觉得身体各处都充斥着一股股的暖流一般丝毫不觉得寒冷,她抬头望向叶辰坚毅的面庞,眼泪不受控住的涌动而出,叶辰低头看了季梦雨一眼眉头不禁紧皱。他轻轻拭去她眼中的泪水,向她传递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然而正当叶辰准备察看一旁的安安有没有事时,季梦雨忽然惊叫一声,大马捡起地上稍大一些的碎石块猛的砸在叶辰的头部,有几滴血溅落在季梦雨的眼角处。叶辰毫无征兆的一头栽倒在季梦雨的肩头,血顺着叶辰的脸颊一滴一滴的落在季梦雨的大腿上。老三一手捂着眼睛一瘸一拐的走道季梦雨身旁,他举起石块的同时老杨在不远处终于扣动了扳机,当叶辰利用黑暗向前逼近时曾嘱咐老杨如果人质有危险需立即开枪射杀匪徒。 警局的医务室里,季梦雨面色有些惨白的坐在椅子上守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叶辰。她身上穿的是姗姗的警服,虽然不及姗姗修长的身材但穿起来也别有一种邻家女孩的感觉。季梦雨不自觉的紧咬着发白的嘴唇眼里就像是随时都可以涌出泪一般闪烁。 季梦雨抿着双唇摇摇头,两根食指胡乱的来回纠缠。 “哎,老王说没事应该就是没事,放心吧。”老杨叹了口气说。 季梦雨抿着双唇摇摇头,两根食指胡乱的来回纠缠。她早已经检查过叶辰的伤势,和老王说的一样并没有出现危险的可能性,但她始终无法平静心中涌动的情绪。 “阿!” 季梦雨察觉到了床上的叶辰似乎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并没有看错,她凝望着叶辰缓缓睁开的双眼露出了心里的微笑。 叶辰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随后紧蹙双眉,右手摸了摸后脑,显然是头部的伤口产生的疼痛感让叶辰也无法淡然处之。他费力的支撑起身体让后背靠在墙上,季梦雨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想要帮助叶辰的冲动,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望着看向自己的叶辰沉默不语。 “多长时间了。”叶辰转头望向门口处的老杨问,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一个小时左右,老王说只是皮外伤。” 叶辰低头沉思,像是在判断一个小时和事情发展的匹配程度。 “最后怎么样了?”叶辰勉强的说。 “你受伤之后我开枪击毙了一名匪徒,另一个人则是趁乱开车逃了,剩下的倒是抓了几个虾兵蟹将,什么也问不出来。”老杨一脸悔恨的说。 “全力追踪跑了的那个人。” “放心吧副队。” 叶辰点点头,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你没事吧。”叶辰轻声说。 季梦雨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叶辰问了第二遍的时候才回答,“谢谢你又救了我。”当她看见叶辰有些奇怪的表情之后才发觉自己把心里一直默念的话说了出来,她想起近乎□□的自己不禁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没事。”她望着叶辰的眼睛说。 叶辰调整了一下坐姿,季梦雨能感觉到他后脑上强烈等疼痛和眩晕感。 “那个女记者还在这吗?”叶辰眼神复杂的看向老杨说。 “一直在呢。” 季梦雨忽然察觉到此时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不清,今天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以及她们现在正在干什么让季梦雨有一瞬间的迷茫,仿佛是进入到了另一个时空当中,讨论着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案件,然而下一刻的幻想却被叶辰低沉的声音打破。 “把她叫进来吧,别声张。” 老杨会意转身打开门走出医务室。 十平米的小屋子里除了药水和暗示的味道。 “你为什么去那?”叶辰长出了口气,眯着一只眼看望向季梦雨说。 “我......”我想找安安帮我调查哥哥的事,像这种话她根本说不出口。脑袋里从来没有过的混乱。 “我有没有说过一切交给警方处理。” “对不起。”季梦雨咬着嘴唇小声说道,她此刻有些惊讶自己的反应,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愧疚感,毫无由来的愧疚感。 清了清嗓子,叶辰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没受伤吧。” 季梦雨没答话只是默默的摇头。 医务室的房门再次被打开,安安一身深蓝色休闲服走在前边,上身还披着大一号的警服棉袄,裤脚向上挽起,胸前本来平整的布料变得圆润丰满,老杨跟着安安进来,和叶辰对视一眼之后迅速的关上了房门,站在一旁沉默的望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三个人。 季梦雨见到两个人进来之后才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清晰的思路,刚才那种像是着魔一般的感觉至今都让她感到奇妙又迷惑不解。安安自从进来之后便一语不发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房间里偶尔能听见叶辰微微的喘息声和老杨黑色运动鞋地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有头绪么。” 季梦雨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叶辰会认为那帮来历不明的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完全不清楚。”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叶辰说完看到低头沉思的季梦雨后补充道,“认真回想一下,任何琐碎的看似无用的都尽量回忆起来。” 季梦雨转头看了安安一眼,发现她的眼睛里满是茅盾犹豫。季梦雨根本不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如果有需要她甚至可以把当时的场景完全还原成现实包括每一句废话,唯一让她为难的不过是最后的那几个片断,她实在不想让那段记忆再次在脑海中重现。季梦雨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缺乏感情的开始讲述当时的经过以及所有人的对话,巨细靡遗。 “那个人说的话很奇怪。”季梦雨渐渐的开始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道,“给我的感觉他们并不是想杀我们,而是想捆住我们。” 叶辰眯起眼睛认真倾听季梦雨的每一句话从始至终一语不发。 “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安安忽然有些唐突的说。 “为什么这么说。” 季梦雨有些惊讶的同时望向了开口说话的叶辰,她发现叶辰眉头不自觉的皱在一起,眼睛里同样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她并不知道叶辰是因为安安说话本身还是他所听到的事情而惊讶。 安安台眼看向叶辰,矛盾的眼神并没有减弱分毫,但其中却多了一分坚定。她转过头将目光从叶辰身上移开有些阴郁讲述了陈泽和自己处境的事情。 “应该是我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安安说。 如果侧耳倾听,季梦雨几乎能听见房间里几个人脑海中不停翻涌的声音,或像是发动机转动齿轮磨合的声音。 “你们知道是谁领头吗,或者说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名字的话。”片刻的思考过后,叶辰第一时间消化了所有的信息量说。 “我好像听到有人管那个领头的叫巴先生,对吧安安姐。” 安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大大的点头回应道,“对,我也听到了。” 季梦雨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叶辰时不由的全身一震,叶辰有一瞬间瞪大了双眼,嘴微微的张开一脸惊愕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话,季梦雨立刻从记忆中搜索有关于巴先生的消息但毫无结果。 “能确定么。”叶辰凝重的一字一句说。 季梦雨和安安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说,“肯定没错。” “副队,那不是......”老杨按耐不住的说。 “原来是这样。” 季梦雨疑惑的听着叶辰小声嘀咕些什么,她奇怪巴先生到底是什么人物,为什么一定要抓自己,更准确的说是想抓住安安姐,这跟哥哥的案子有关系么。 “你去开车老杨。”叶辰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说道,“你们两个跟我走,绝不能单独行动。” “副队,你的伤。” “我没事。” “那我哥有没有单独行动。” 老杨点点头正准备出门,却被安安冷冷的话语倏吓了一跳,他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向已经起身穿好鞋的叶辰望去,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气氛沉闷的有些不太舒服,季梦雨尽力在脑中搜寻词汇想说点什么却并没有结果。 “你哥的事。”叶辰顿了顿,目光低垂却并没有逃避的意思,“你哥的事是我的责任,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副队,安华他......”老杨有些焦急的说。 叶辰无力的摇了摇头,他双手颤抖的我成空心的拳头,“作为队长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一点不用再说了。” 季梦雨看着叶辰望向安安的眼神中蕴含着某种不安,他看见叶辰有些发白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双手的手指还在用尽全力向掌心靠拢,银白色的头发此时却平添了几分沧桑,像是上帝对他的怜悯一般飘落银白的雪花。 安安没有再多说什么,气氛似乎得到了缓和,老杨去开车时会尽量小心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季梦雨能想象得出那幅场景,但叶辰所说的交待究竟是什么就如同变幻莫测的云涌一般在季梦雨心中翻腾。 季梦雨没想到叶辰竟然会带着自己三个人来带他的家里。然而当她看到客厅背景墙上挂着的错落有致,像是按照电路板排列的照片时不禁停下了脚步。 “这是!”季梦雨忍不住惊讶的出声,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那是叶副队的爱人。”老杨走在季梦雨前面进了门,听见她的说话声才无奈的回答。 季梦雨的眼睛好不容易从照片上挪开转向走在最前面已经消失在视野里的叶辰小心的问道:“她也在家吗?” 老杨摇摇头,那是充满了哀叹的摇头,“已经不在了。” 不知为什么季梦雨就这样瞬间理解了“不在了”这句话的正确含义,她没有再问一些无聊的问题加以证明事情的原委。叶辰看自己的时候流露出的某种情感波动她终于能够理解,原来是这样。 三个人坐在客厅那个带有红色鸡蛋花的椅子上,而叶辰依旧坐在一旁的黑色靠椅上,为了不让伤口恶化他始终注意不让头部接触任何物体。 “雪阳小区凶杀案后天就要移交到法院裁决,也就是说嫌,,,季安在明天过后如果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就会被判刑。” “副队,对她们说这些不太合适吧。”老杨不免有些担心的提醒。 “没关系,这个案子我们也已经聊过了,我想还是对她说出来比较好,一切的后果由我承担。” 老杨重重的叹了口气点点头,脸上丝毫没有了往日的轻浮。 屋顶的灯有些昏昏暗暗的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清理过一样蒙上了灰尘。当叶辰说完之后客厅里以外的变得寂静无声,除了老杨的提醒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发表任何看法。叶辰说完之后便一语不发的往着两个女人,似乎已经做好了回答任何质疑的准备。 季梦雨头脑霎时间一片空白,嘴唇翕动着说不出一句话。她不明白为什么叶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很清楚的记得吴律师说过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对,最早也要十天以后。今天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被人劫略甚至毁了自己,还没从噩梦中走出来却又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锤。吴律师虽然说过有可能帮助自己但那是需要时间才能做到的,还有一天时间,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季梦雨已经不自觉的瞳孔微微的缩小,身体如同钢板一样僵硬的向前倾斜,手脚冰冷的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在呼啸的寒风中挣扎的时候。 “我不明白,无已经问过律师了,他说还有一段时间啊。”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说的没错。” 季梦雨能感受到叶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无奈。 “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是正常情况。”安安皱眉接口说。 大约一分钟的沉默。 “我们警察有一个准则。”叶辰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几滴汗珠,“在没有绝对准确的证据时所有的推测性言语都决不能对外界透露。” 季梦雨不知道叶辰想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叶辰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望了望坐在一旁民进嘴唇的安安知道她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因为推测毕竟是推测,很多细小但至关重要的细节还不够明朗,身为人民警察,我们不可能会去散播一些连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东西,因为那只能成为谣言。” “那......”安安喉咙深处的声音只发出一半的音节便止住了。 “这次的意外给我敲响了警钟。”叶辰轻咳了一声,“非常时期,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也请大家协助我破案。” 听着叶辰的话,季梦雨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她不由的屏住呼吸倾听前往未来的脚步声。 叶辰用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详详细细的向两个女人讲述了他曾跟老杨分析过的整个案件的经过以及自己的见解,过程中叶辰挺着疼痛,几乎没有间断的讲述,额头散落的银白色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 “这伙人的出现也算是证明了我的推断在大致方向上并没有出现错误。”叶辰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呼出,也不顾是在主客厅里,伸手掏出香烟点上一根,季梦雨相信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很可能他会立刻支持不住的倒下。“我本来认为那些人是冲着季小姐来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季梦雨心理忽然有些不太舒服,像是只发挥了一半功能的气管一样呼吸变得有些不太顺畅。 “如果能确定你们所说的巴先生就是曾经和死者关系密切的那个人的话,案件无疑会有进一步的突破。”顿了顿叶辰凝重的说道,“我想死者在去世前几天里的奇怪表现都和这个巴先生有直接关系。” “这个巴先生的来历很神秘,我们一直都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老杨补充说。 叶辰所说的关于秋芮的很多事情季梦雨毫不知情,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可置信,她甚至开始同情秋芮的遭遇,因为她相信秋芮从头到尾都在被一个无情的男人利用了,一个根本没有任何罪恶感的男人。 “有件事情我想有必要和你们说一下。”安安忽然说。 “什么事情。”叶辰意外的看向安安,仿佛在审视某种异样的人格。 “之前本来打算报道雪阳小区杀人案的时候查到的一些消息。”安安将流浪汉的事情完整的讲述了一遍。“之后我打听过案件发生之后再也没有见到他所说的黑影,但具体是否属实我不敢确定。” “老杨,你立刻去找到那个流浪汉保护起来,同时确定安安提供的信息是否属实。”叶辰眉间显现出荫翳不容置疑的说。 “我这就去。”老杨答应一声立即起身出门。 季梦雨双手交拢在一起来回揉搓,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哥哥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人算计成这样,如果没有叶辰的分析,单单靠她自己一个人恐怕就算是到自己死的那一天也未必能查出真正原因。沉浸在暴风雨般的信息量之中,季梦雨像是置身大海的扁舟一般,任何一个小小的海浪就能将她深埋在无尽的海洋当中。 “为什么呢,真的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对付我哥吗?” “就像是一台庞大的发动机。”叶辰皱着眉深吸了一口烟说道,“其中每一个零件每一个齿轮都有它自身独一无二的作用,它们有着共同让发动机运作的目标,同样的它们也有自己的‘职责’。如果把季安比作他们所有人的目标,那么最让我困惑的就是如何将这些看似毫无关系的零件连接在一起的契机,他们每个人的目的都隐藏的很深,但有一点我能断定,季安的案件绝对不是结局,应该只是某种目的的触发条件而已。” “我隐约也有这种感觉。”安安用食指卷曲着垂在耳旁浅棕色的头发说。 “时间紧迫,有件事情必须要去确认。”叶辰忍着身体的不适感站起身,“你们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去哪?”安安歪头问。 “到了就知道。”叶辰说着将桌面上的车钥匙扔给安安,“你来开,没问题吧。” 季梦雨此时心脏跳动剧烈,她不敢去想两天以后的事,如果真的能顺利就好了。夜幕悄然而至,自古以来黑暗都伴随着恐惧与不安,季梦雨明白此时此刻也依旧如此。 第29章 第 29 章 “现在能说了吗?”安安手握方向盘歪着头问身旁的叶辰。 “见一个老朋友。”叶辰尽量不让头部接触到靠椅,他目视前方有些虚弱的回答。 闪烁的霓虹灯迅速消失在身后,拖尾的灯线像是跨越时空的隧道般绚烂夺目。 老朋友?这种时候见什么老朋友,从来没听哥哥提起过,安安思忖着。天色早已在晚上八点左右开始,便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所有的角落都被莫名的灰色雾霭笼罩的朦胧一片,车程还未过半时安安就开始有些疑惑,如果没有叶辰不断的指明道路她根本不知道H市竟然还有如同韩国一样如此狭窄但精致的道路。 街景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渐渐远去,被昏暗的路灯照射的道路愈加显得寂静。前方除了车灯能涉到的地方之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安安不由的用力握紧方向盘,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安安从来没有怀疑过叶辰的办案能力,她只是有些不甘。那件事并不是叶辰一个人的责任安安怎么可能不明白。哥哥以前活着的时候也经常对自己说叶副队长是多么厉害的角色,说他简直是自己见过头脑最敏捷的警察,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崇拜的表情清晰的浮现在安安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相信哥哥当初冲动的行为也必然包含着对叶辰的信任才敢行动,没想到结果却是如此悲惨,这也正是安安内心最挣扎的部分。 “这里慢一点,前面需要右转。” 叶辰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一般将安安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来,她下意识的盯着远方看了一会才奇怪的说道,“没搞错吧。” 没有人回答,安安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发现叶辰神情认真的望着前方,嘴唇动作微小的开合,像是在默念着什么但并没有发出声音。安安不禁再次仔细察看前面的道路,但不管怎么看,道路两旁高矮不一的树木林立而起,根本除了一条直路以外便再无其它道路。 “再慢一点,马上右转。” 车速已经到了四十迈以下,但四周的风景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是这,右转。” “你疯了吧,这哪有路!”安安此时认为叶辰是不是脑子被敲坏了。 “相信我,就是这。”叶辰斩钉截铁的说。 安安心理骂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听话的举动。十迈的速度渐渐的穿过了树林,或者说像是拨开了某种投射影像一般,车子毫无阻碍的进入到了另一条道路上。安安和季梦雨全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的一切,紧握方向盘的双手缓缓的放松下来,她向前看去,周围不再是树木丛林,一座像是小型城堡的阁楼耸立在远方,只是现在还是一团带着星星点点光亮的黑影。 “怎么会这样?”安安难掩心中的诧异。 “老朋友的小把戏。”叶辰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微笑着说。 “小把戏?,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每次都会留一点线索给我,你们有没有发现刚离开市区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树木和转弯处的树木有什么不同。” “怎么可能发现。”安安心中惊叹,但嘴上却不想示弱。 “刚开始的时候车速七十迈,每隔一分钟就会发现有一颗树的模样,颜色和树根的地方有很明显的区别,接下来是每隔两分钟就会发生变化,而且异类树出现的数量也在递增。渐渐的到了后面就能看出右面的树几乎全部都是他造成的虚假影像,如果事先没有留意的话很容易被误导,而最终除了入口处之外的前后都是真的,所以这是唯一的入口。” “你的老朋友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等你看见就知道了。” 闪桐色的ix35现代沿着蜿蜒的小路行驶。车开进了小城堡的地下车库,季梦雨扶着叶辰下车,三个人乘坐电梯直接上到二楼。 安安发现这栋建筑里似乎很少有人生活的痕迹,高科技电子产品几乎包办了整个日常生活的大小事务。下了电梯,安安跟着叶辰走上了盘旋向上的楼梯,感觉仿佛是通向某个魔法学院的古老而又历史悠久的深红木楼梯。安安顺着台阶向上,景色也变得更加清晰,楼梯的周围建立着大大小小的木格子的柜子,而本来应该放满书籍的地方却被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精巧设备所占领,有银白色的类似机器人的物品,也有棕色的像是古时候马车的金属质物件,但大部分东西安安全都说不上是什么。 楼上的尽头有三个房间,另外一头是一条深邃的走廊,漆黑一片。 “这边。”叶辰咳嗽了一声说。 穿过那条深不见底的走廊,三个人在一个黑色木质的门口停下。还没等叶辰做什么,门便咚的一声自动打开了一条缝隙。 “走吧。”叶辰叹了口气。 安安看见叶辰似乎有些尴尬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和季梦雨跟在叶辰身后走去。 “叶辰,你知道我的作息时间。” 一个和房间内暗潮汹涌的气氛完全不同的清朗的声音传来让安安心理一阵舒畅,声音的主人年纪应该不大才对,但老朋友又该怎么理解呢。 “我看你玩的不是也挺开心么。”叶辰似乎坐在了黑暗中的某处无奈的说。 安安正觉得奇怪,忽然屋顶亮起两排淡蓝色的灯光,像是机场的跑道灯一样照亮了屋内。安安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之后不由的震撼。她看见一男人身着考究的黑色西服端坐在一把非常夸张但别具一格的黑色皮椅上,男人身前摆放着六个悬空的像是科幻电影里才有的流线型黑色碳纤维架子围成一圈,在他面前形成一个扇形半包围起来,而每个架子上放着一台比正常台式机还要大上一圈的电脑显示屏,男人细长的手指在每个显示屏面前的键盘上时而急指连弹时而舒缓的如同贝多芬的月光曲一般节奏优美。 轻微的嗡嗡声音絮絮传来,这时安安才发现他身后是一台大的离谱的银灰色方形铁盒子,只不过安安不太愿意承认那是一台高科技的工作站而已,她连见都没见过的主机服务器。 正当安安望着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物体出神时不小心与一道清澈的目光四目相对。那是一双像弯月一样细长的眸子,深邃的仿佛望一眼就能将人吸进去却又残留着些许稚气的感觉。 “你是安安吗。” 同样清朗的声音中夹杂着和刚刚不同的感情,被这一声虽然是问句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疑问的话弄的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安?”男人微微歪着头又问了一遍。 她下意识的一移目光,木讷的点点头,“是我。”安安不禁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顿自己没出息,花痴,平时的精明劲儿都哪去了,但转念一想又察觉到很奇怪便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 男人始终凝望着安安丝毫没有偏移,那种专注的感觉仿佛是古老的画家站在眷恋的家乡遥望着一草一木,在动笔之前充分的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好一般,想象着曾经和未来美好的同时在脸上流露出淡然的微笑。 安安努力装出随意的样子又看了看正望着自己的男人,很显然他的眼神里并没有在思考安安问话的意思。 “果然,人的一生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候。”男人移开目光背对着三个人,“有时候,你的心理已经兵荒马乱天翻地覆了,可在别人眼中你不过是比平时沉默了一些罢了。” 安安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虽然每一个字听的真切但联系在一起几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秦凡,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多话。”叶辰坐在房间内唯一的黑色摇摇椅上有些意外的说。 “什么事。”秦凡不在意的说。 “时间紧,我就直说了。”叶辰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说道,“事情是这样.....” “直接说需要我做什么,其他的我没兴趣。”秦凡顿了顿,随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最好不要太无聊。” 安安很想笑,她从来没听说过谁敢和叶副队长这么说话。她不是个蠢人,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又很臭屁的样子,但再看看叶辰毫不在意的态度便足以说明他的不简单。 “好吧。”叶辰摊了摊双手无奈的说道,“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个消失的通话记录。” “哦。”秦凡停下手中的动作,挑了挑眉回头看向叶辰。 “其实并没有证据,纯粹是我的推测。”叶辰点点头说。 “你的推测我向来很感兴趣。”秦凡嘴角微微翘了翘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情感。 “我简单说一下,假设A说在某天晚上有一个陌生人给B打了一个电话,但事后经过我们调查发现并没有符合A所说的通话记录。”叶辰有些费力的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我们以为可能是A为了某种理由对我们撒了谎,但后来经过了我的调查和推断,我认为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A说的是真话,所以我想问你有没有办法能找出这个可能性。” “是这样。” 安安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然后迅速在脑中建立起联系发现自己似乎朦胧的能理解叶辰话里的意思。如果说通话记录真的存在却在事后找不到了,那只能有一种解释。 “推测毕竟是推测,也有可能是我错了。” “你的语气可没有一点这个意思。” “是我哥说的吗?”季梦雨忍不住问。 叶辰朝季梦雨点点头示意她别着急,然后和安安对视了一眼转头看向秦凡不语。 “听起来有点意思。”秦凡自信的点点头,“名字,电话号码,时间全都告诉我。” 叶辰从怀里拿出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递给秦凡,“早就准备好了。” 安安看着那修长的手指不禁咬了咬嘴唇,手好看成这样也是没天理了。 秦凡仔细端详纸上的信息,双手放在耳边自然的活动着手指。“给我二十分钟。” 安安并没有在叶辰的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一切就像是秋去冬来一般的自然和谐。 “在这之前我先问一句。”秦凡毫无征兆的开口,“你还记得你手上戴的那块表是谁送的吗?” 恩?安安明显感受到了问题的对象是自己,叶辰也饶有兴致的看向安安。表?之前还想不起来是谁送的,不对,重点不在这吧,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说这个?”安安抬起右手,玫瑰金色宝格丽牌女士腕表的表盘正面朝上。 “嗯。” “为什么要问这个?”安安身为资深媒体人的尊严在此刻并不想被虽然俊美但却陌生的男人牵着走。 “好奇。” “这不算回答吧。” 秦凡沉默。过了一会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以后再说吧”就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安安好奇的恨不得想冲上去逼问这个过分俊朗的男人,她深吸了口气望着季梦雨露出一个自己也不明所以的表情就沉默的站在一旁望着秦凡。 键盘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欢快的乐曲,又像是深沉的演奏。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之后秦凡唐突的停止了手指的动作。安安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秦凡做了什么,或者说连叶辰也未必能完全明白这其中的难度。 “你分析的没错,通话记录的确存在。”秦凡依旧是那不冷不热的语气。 叶辰本来快要昏睡过去的眼睛猛的挣开,瞳孔里闪烁着某种期待的光芒。季梦雨扶着叶辰起身来到秦凡身旁,安安也一同跟了上来。三个人仔细盯着秦凡手指指向的其中一个显示屏,安安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在此刻都快要停止了一样。 “通话的时间是九点十五分,打电话的是这个号码。”秦凡指了指桌上的纸说道,“和你给我的电话不是一个。” “果然是这样。” 安安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但从叶辰的表情明显能看出对案件侦破的意义重大。 “到底怎么回事。” 秦凡搓了搓手,嘴角上扬的盯着屏幕饶有兴致的说道,“很狡猾,有人把通话记录删除了,而且很干净。” “怎么会?”安安惊讶的望向秦凡。 “简单来说只要黑了通讯公司的网络然后进入他们的内网,找到需要的资料删除就行了,我只是反向操作,同样进入内网,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找出程序残留的破绽,强行恢复系统程序,如果没有叶辰提供的时间范围恐怕我也很难做到。” 秦凡说的简单,但安安隐约能感觉到绝非如此,恐怕其中的难度还远在想象之外。 “我立刻让局里的同事查出电话号码的出处。” “你当我是谁。”秦凡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声。 安安看到叶辰嘴角微微的翘起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耸了耸肩望向了秦凡手指的地方。 “号码是公用电话,我现在调出当时的周边的监控录像,确定好时间就能找到这个人。” “辛苦了。”叶辰由衷的说。 十一月二日晚上九点十分左右,画面中出现了一个身着学生装的女生踱步在电话亭周围,大约在九点十二分的时候女孩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在九点十四分拿起了公用电话的手柄。 安安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只是现在看着自己的手表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和刚刚说好的一样,明天我和安安去见一见那个女孩。”叶辰说。 “我跟你们去。”秦凡忽然说。 叶辰一愣,随后眯起眼睛看向秦凡,“你今天很有问题啊。” “我会在你的手机里装置软体定位系统,出发的时候不用通知我。” 秦凡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三个人,自顾自的走出了房门,安安想起了秦凡一开始说过的作息时间,难道就是现在? “安安,你先送我到警局,有一些细节问题要重新斟酌,然后你们就直接开车回去。” 十二点二十分,安安随意的洗了把脸,省去了面膜的时间直接躺在床上,今天她确实感到非常的疲倦,感激叶辰的同时又觉得对不起去世的哥哥。但最让她吃惊的还是季梦雨在车上提出想验尸的请求,没想到季梦雨真敢说出口,然而叶辰几乎没有考虑超过两秒的时间就答应了,她说不上叶辰究竟是为什么才同意了这种请求,但她可以感受到叶辰认真的态度,没有任何的敷衍,他可能相信季梦雨终究会做出点什么惊人的举动,也可能只有这样,真相才能浮出水面。 第30章 第 30 章 “说多少回了,吃饭的时候别看手机。” “嗯。”张雨柔微微扬了扬头应了一声母亲的话,但目光从来没有离开手中的屏幕。 清晨的一缕阳光倾洒在餐桌的一角,三个人和谐的吃着早饭,身后客厅里的电视机播放着早间新闻但并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雨柔,穿这么少不冷吗。” “校服都是这样的,叔叔。”张雨柔看着装作若无其事抚摸在自己大腿上的男人肥厚的手,心理不由的感到一阵恶心,但她依然微笑回答。“我先走了。” “放学早点回来。” “哦。” 张雨柔起身穿上挂在椅子上的米黄色羽绒服,拿起地上的书包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她不认为自己的妈妈什么也不知道,或者说她更愿意相信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或许是昨晚上的狂风象征性的吹散了些许的霾,张雨柔不管不顾的深深吸了口气,每天清晨的时间是她最喜欢的,也是最长的夜晚的开始。可是今天与以往不太一样,张雨柔悠闲的走在和学校相反的路线上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变态大叔会把时间定在早上,肯定是饥渴到了极点。张雨柔一边走着一边想等会要干的事情不免有些无奈,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多么反感,“算了。”她自言自语,“反正钱给的多,管他是谁。” 地铁站近在咫尺,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行色匆匆穿梭在路上时张雨柔就感到自己的心里在冷笑,她自认为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男人,但到头来还不都是一个样的,只不过是一群禽兽而以。 约定好的地方就是这里,张雨柔早已经在路上换了一身行头。依然是米黄色的羽绒外套,但里面换成了白色的低胸针之毛衣,蓝白相间的短裙如同跳跃的精灵一样清纯,修长的腿上只穿着两条黑色的过膝长袜,裙子和大腿之间若隐若现的肌肤让她拥有了不同于年龄的性感韵味。张雨柔自信这样的着装不会让任何一个男人失望,来来往往投射过来的炙热的目光就是很好的证据。 她静静的站在那看着手机,约定好的对象临时有事不能来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她每次都只会等候十分钟。 皮鞋接触地面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忽然,一个身影挡在她的面前,个子大约一米七五的样子,身材偏瘦但合身的西装使得整个人影显得很挺拔。 “地点由我决定,没意见吧。” 张雨柔两腿交叉在一起,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句,像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表现的太过殷勤,一旦在这里软弱那后面的局势将会全部由男人掌控,这是她长时间总结的经验。 “没问题。” 张雨柔一愣,这男人声音怎么会这么好听。她下意识的抬头想看看声音的主人。 “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多少还是有一点情调比较好。” 当张雨柔看见面前男人的脸庞时不禁呆了呆,双手局促的贴在裙子的接缝口,眼神也开始在四处游离,心跳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跳动。 “可以吗?”男人见她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句。 “嗯。”张雨柔顺从的点点头,什么主动权,她根本就没听到男人说了些什么,但那一切都不太重要,她此刻愿意答应这个男人的一切要求。 当张雨柔和男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厅时她才发现,似乎自己犯了一个重要的错误。 “你好,我是辽城刑警大队H市第一分局的副队长,叶辰。”叶辰说着拿出自己的警徽摆在张雨柔眼前。 “警察!”张雨柔有些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两条被黑色过膝长袜衬托的修长的双腿下意识的并拢,将双手挡在身前的裙摆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惹到警察呢,自己一向都很小心的。她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叶辰身旁的漂亮女人有些怀疑。 “是你们骗我......”张雨柔说着急忙望向一旁让她毫无抵抗能力的男人,却发现他只是优雅的喝着手中的咖啡,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你先别紧张,我们只是想问你点事情。” 叶辰话语柔和,但当张雨柔接触到他锐利的目光时不由的心虚到了极点,她慌忙的扭头逃开叶辰的眼神,故作镇定的说,“我有什么可问的,难道现在逃课也需要警察来管吗?” 没有想象中恐怖的训斥声,她看向叶辰和之前一样毫无感情的脸心里更加忐忑。她像是身处在别人设计的游戏当中,一切的举动都逃不过监控的捕捉,人们在高空中细细观看享受着支配的乐趣,而被支配着只能四处搜寻着不存在的出口,在绝望中挣扎。 张雨柔看见叶辰和一旁的女人对望了一眼,随后叶辰从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白纸放在桌面上推到她的身前。 “这是什么?”张雨柔越发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你打开看看。” 张雨柔犹豫了一下便还是伸手拿起纸打开。 “时间是在十一月二号的晚上九点十五分,你给上面的号码打了一个电话。”叶辰压低声音,说着指了指窗外,“用的就是那里的公用电话没错吧。” 张雨柔微微皱眉的看着手中的白纸,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因为这种事情被警察找上,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小孩子逃课当然不用我们来管,但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叶辰盯着张雨柔慢慢的说。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张雨柔神情不安的说,果然他们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很怪异,好像这并不是他们找自己的主要原因。 叶辰沉默的望向张雨柔,她感觉那是一种君王在审视罪犯一般的眼神,她开始担心起来,如果因为这个被抓了自己可就全完蛋了。 “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在这只是等一个朋友。” “哦?,那你等朋友就是他吗。”叶辰指了指坐在张雨柔身边的男人。 张雨柔顿时宭的说不出话来,焦急和不安暴露了她的年龄。 “十一月二号的当天晚上,有一个女人死在了距离这里大概二十公里的雪阳小区的家中。”叶辰忽然话锋一转,凝望张雨柔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造成她死亡的导火线就是你在那天晚上拨打的电话,那个号码就是死者生前所使用的。” 张雨柔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或者是精神压力太大才会出现眼前的幻觉。刚刚还在说媛交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有人死了呢,而且还跟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似的。张雨柔眨了眨眼睛看着叶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然而就在叶辰提到电话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件奇怪的差事。 “什么电话阿,我真,真不知道你说什么。”张雨柔咽了口唾沫,她下意识的就想否认自己的行为,但她望向叶辰的双眼时就仿佛自己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寒冷的大街上一般一览无遗,本来流利的话被说的磕磕巴巴。 叶辰盯着张雨柔看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一旁的男人将把玩的手机放在张雨柔的面前。画面上出现了让她浑身冒汗的一幕,她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在晚上徘徊在电话亭的周围,所有的举动一目了然,这让她有些后悔刚刚冒失的说谎举动。 “说吧,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打给这个号码。”叶辰手指着纸上的号码一字一句的说。 “我是打过一个古怪的电话,其它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张雨柔咬了咬嘴唇说。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每一个细节都要说清楚,如果撒谎被发现的话我会立刻带你回警局。” “好好好,我,,我知道了。” 张雨柔真的有些害怕了,这种感觉除了那一次意外就很少出现,那是一种比害怕更加恐怖的绝望,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被人□□的痛苦她没办法忘记,那是刻在骨上的悲凉。她缩紧身体低头看向自己可爱的棕色厚底皮鞋,时不时的抬头望向叶辰不带感情的眼神,心里一阵发寒。 “有一天晚上,一个男的通过live聊天软件找到了我。” “哪天晚上。” 张雨柔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不确定的说,“大约是两周之前吧,那个人要了我的手机号码之后立刻打给我,之后就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把你的手机给我。”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说。 张雨柔看了看叶辰,随后不情愿的把一款带着粉色小熊图案套子的三星手机递给了他。 “你接着说。” “他说让我帮他办点事,我说我只是提供服务其它的不管。其实我没想答应的,因为对方可能是个变态大叔也说不定。但他说只是需要我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守在那个公用电话旁边,并且给了我一个号码,等到他通知我的时候让我用公用电话打这个号码就行。” 张雨柔说完小心的抬眼看了看叶辰,见他没有反应才狐疑的继续说道,“他说只要我答应就会每天给我五百元的报酬。” “你每天晚上回去那么晚,家人不会问吗?” 张雨柔皱起眉头,表情中似乎有不屑却又像是愤怒,“他们根本不管我几点回去,何况我也不想多一秒待在那个家里面,或者说这个大叔的出现相当于给了我一个解脱的理由。” “你见过这个人?”叶辰的表情从复杂变得严肃。 “没见过,只是电话联系,原本我还以为只是骚扰电话。”张雨柔说完无所谓的笑了笑,“总是有这种无聊的人喜欢耍我们。” 张雨柔耸了耸肩接着说,“第二天我去他指定的地点找到了一个袋子,里面有三千块,他说这个是这段时间的报酬,直到拨通那个电话为止。” 叶辰沉默着点点头,右手食指在白色的咖啡杯边缘绕了一圈之后抬头望向正随意摆弄张雨柔手机的男人,“秦凡,有收获吗?” 秦凡撇撇嘴摇了摇头,将手机还给了一脸茫然的张雨柔,“软件不需要使用者的个人信息,可以查到ip地址,但想具体查明使用者几乎不可能。” “电话呢。”叶辰似乎并没有感到奇怪。 “电话是合约机,同样不需要身份的证明,现在也无从查起。” “我明白了。”叶辰蹙眉点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气氛忽然变得蕴含无限的暗示,张雨柔不自觉的抖动双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沉吟,难道是那个大叔把自己卷入了什么麻烦当中吗。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叶辰身旁的女人,却发现女人好像也正在盯着她看,女人的眼神出乎预料的温柔。张雨柔想不通那个女人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她甚至搞不清楚面前这三个人的关系,在她看来好像只有问话的叶辰才是警察。 “你说等待的时间是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但是十一月二号的晚上你拨通电话的时间是九点十五,这其中有什么变故吗?” 张雨柔在心里松了口气,谈话终于继续了,“因为他那天下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能不能当天晚上等到十点,并且会增加一倍的价钱作为补偿。”张雨柔耸了耸肩,两只手在腿上蹭了蹭说,“大叔一向信誉很好,况且我也不想回家,所以就答应了,接着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下午几点?”叶辰忽然神情凝重的问。 “我不太记得了,可能是三四点吧。”张雨柔被叶辰突如其来的强硬语气吓了一跳。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秦凡懒洋洋的说。 张雨柔惊讶的看着秦凡,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曾听从大叔的指示删除了通话记录才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她从来不关心。 “我知道你把记录都删除了,不过这并不能妨碍我。” 张雨柔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下午,那不正是......”叶辰眯起眼睛自言自语的。 “怎么了?”张雨柔不知所措的问。 “问题到这里就结束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叶辰恢复了以往的表情点头说。 “那我......”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张雨柔只盼望着自己的丑事不要被身边的人知道才好。 “你继父对你怎么样?”秦凡唐突的开口说。 张雨柔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全身一紧,双手握拳狠狠的压在腿上,脸上惊惶的表情一闪即逝,但瞳孔深处的憎恶如同实质般凝聚在那里。 “这跟你们没关系吧!”张雨柔微微有些颤抖,他正用全力控制自己的音量。 张雨柔发现叶辰和那个漂亮的女人同样也是一愣,显然他们并没有事先商量好会出现这种问题。 秦凡毫无征兆的俯身向前,他的脸快要贴在她的脸上。张雨柔能感觉到秦凡轻柔的呼吸声,她不禁全身一僵,随后本能的想躲开却没有想到秦凡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抬,大腿内侧的伤痕赫然暴露在秦凡的眼中,张雨柔几乎要哭出声来,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这样做,她立刻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个人才发现他们应该并没有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 “别骗我。” 张雨柔只觉得耳根软了下来,那声音如同清澈的溪流在身体里流淌,那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是她未曾在别的男人身上体验过的,抑或是对她来说非常刺激的感受。 “你干什么!”张雨柔用力挣脱秦凡的手,连忙用裙子将淤青的大腿内侧盖住。 “我知道他们阻止不了你继续这样。”秦凡在张雨柔的耳旁低声细语。 “你想说什么。”没有人能帮我的,除了我自己。张雨柔低头紧紧咬着嘴唇,每当在面临挑战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告诉自己,不能让自己软弱。 “我能让那个男人再也不会伤害你。” 张雨柔心头不由的颤动,她与其说不相信眼前这位神秘男人的话到不如说不敢相信,起码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不可能的,我什么事也没有,我过的很好。” 秦凡抬起手轻轻的拭去连张雨柔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泪水,他忽然自信的笑了笑,“相信我,这种事不会比熬夜更困难。” 张雨柔有一瞬间深深的沉浸在这迷人的微笑里,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道路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 “真,真的?”张雨柔不安的问。 “我做事情没有万一。”秦凡嘴角一翘歪头说道,“当然,如果解决这件事情之后你依然喜欢现在的工作我也并不反对,最多就是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了。”秦凡说着指了指不明所以的叶辰。 “不会,我是为了对抗他才不得不。。。。” 秦凡一根手指抵在张雨柔的嘴唇上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他无所谓的点点头,随后附耳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张雨柔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她对秦凡所说的一切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不禁感慨。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拜托你。” 张雨柔今天的心情真是如同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秦凡已经说完了话坐回原来的姿势,看他悠闲喝咖啡的表情就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本来难以平复的心情被叶辰突然的话语扯了回来,但他似乎没有询问的意思,张雨柔渐渐的对警察产生了改观。 “虽然没见过,但声音应该还是可以记得的没错吧。” “如果是声音的话。”张雨柔点点头说。 “好,等一下我会分别拨通两个人的电话,我想让你听一听这两个人的声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怕我不能确定。”张雨柔斟词酌句的说。 “别紧张,你只要告诉我你的感觉就好。” 张雨柔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沉默了片刻之后点点头,“我尽力。” 气氛徒然变得有些紧张,叶辰带着三个人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场所,拨通了两个人的电话号码。时间持续的很短暂,抑或是叶辰有什么顾虑,总之和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然而张雨柔的确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她非常确认,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后来她回想可能是因为某些词汇是曾经电话里的男人说起过的所以才在她的潜意识里留下了印象,这种印象植入恐怕是那个人没有想到的事情,看似完美的蛛网也终于出现了破损的洞口。 第31章 第 31 章 “就是这了。”老杨揉了揉鼻子说。 停尸房是季梦雨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她并没有像常人一样认为这里是死气阴森的地方,相反她有时候觉得这里才是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在流动的场所,那种冰寒的气流划过皮肤时的触感以及寂静的氛围都让她觉得安心。季梦雨曾经想过是否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亲人的去世才本能的喜欢上这里。想想当初第一次和高衫见面的时候也是在医院的停尸房不免有些感慨。 这里除了季梦雨和老杨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季梦雨知道是叶辰嘱咐老杨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才会如此。 老杨四下环顾了一圈之后终于锁定了目标,走上前去伸手拉开了面前第二排第三个柜子,然后抽出里面的托板,一个被银白色袋子包裹的身体随着托板一同呈现在两个人的眼前。 “注意控制时间,剩下的交给你了。”老杨将银白色的袋子放在房间中心处的一张白色床板上之后叹了口气,向季梦雨说。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季梦雨说着走向银白色袋子的旁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当昨天晚上得到叶辰的首肯之后季梦雨就一夜没有睡好,她不停的思考如何把握这次机会。通过昨天一系列的事情让她明白了叶辰似乎也在怀疑哥哥是否就是真正的凶手,如果能在这里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的话说不定能扭转当前的局势。 季梦雨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拉开了银白色袋子的拉链。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一点一点被拉开的地方,不一会就看见了一张似乎有一些陌生的脸孔呈现在她的眼前,没错,就是感到很陌生的面孔。季梦雨回想秋芮生前的样子时才发现自己与哥哥的女朋友见面的次数加上现在这一回还不过六七次的样子。然而当初美丽的面庞已然变得生硬苍白,双眼紧闭,片刻也不忍睁开。季梦雨恍然,因为平时看见秋芮的时候都是浓妆艳抹的样子,所以现在的这种另类的纯净感确确实实是她未曾体会过的样子。 拉链全部被拉开,仍然算得上完美的身材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季梦雨的眼前。季梦雨非常明确自己的情感,她对秋芮并没有多少感情的投入,即便是现在她也没有感到太多的类似于悲痛的感觉。 “凶器没有办法拿出来,你看一下这个吧。” 季梦雨接过老杨递过来的一张烟灰缸的照片,其实看不看实物并没有什么区别,当季梦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就已经在脑海中搜索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她见过这个,不仅仅是在雪阳小区,早在哥哥和他前妻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烟灰缸。 “知道了。”季梦雨点点头随即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秋芮□□的尸体上。 老杨默默的收回照片,他点点头抿着嘴唇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眼睛看了一眼季梦雨后又匆匆扫过秋芮,可怜的女孩。 季梦雨带上白色胶皮手套静默的站在原地,大约一分钟之后她才开始活动了手指,抿了抿嘴唇,仔仔细细的检查起秋芮的尸体。 几滴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划过滴落在季梦雨的胸口处迅速消失不见,在这气温零下的场所显得很不合时宜。大约四十分钟过去了,季梦雨停下手缓缓的闭上眼睛。她已经检查过两遍,确信应该不会再有漏掉的地方,但伤口确实很让人在意,难道会是真的吗,否则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才会这样。在季梦雨检查的期间她曾经阅读过老杨发她的尸检的报告统计,那时候她就很在意那个地方,终于在今天得到了证实。季梦雨长出了口气,睁开双眼,由自沉浸在发现的问题当中。 “走吧,副队在等我们。” “叶警官他们回来了?” “二十分钟之前就回来了,他让我不要打扰你,等你检查完了再过去。” 季梦雨心中感激叶辰,她答应一声。随后两个人整理好秋芮的尸体走出门,季梦雨回头看了一眼秋芮所在的地方,那就是人类最后的样子。 推开警局会议室的大门,叶辰三个人果然已经等候在那,季梦雨面对安安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她很感谢安安,有她的存在季梦雨才有勇气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有新发现吗?”叶辰望着季梦雨片刻之后问道。 “有几个问题我想先和大家讨论一下。”季梦雨自信的说。 “看来是有收获了,说吧。” 听着叶辰隐约中隐藏的如释重负的语气让季梦雨也松了口气,她怎么会不明白叶辰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所承担的风险绝对不是一个外人能理解的。 季梦雨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和老杨借用的照片,一共三张,内容全都是秋芮被凶器击伤的头部的各个角度。 “这是死者受到致命伤的位置,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叶辰先是仔细辨认过照片的内容之后才微微蹙眉疑惑的问。 “伤口位置在死者左边脸靠后接近后脑的地方,通过伤口的凹陷程度和形状可以判断死因是被钝物撞击造成,而正如我们知道的凶器是烟灰缸,并且击中头部的正是四个棱角中的一个。” “没错。”叶辰盯着季梦雨应声回答。 季梦雨拿出手机,然后假装是烟灰缸的形状用自己的理解还原当时场景。 “这样的撞击角度和所留下的伤口形状应该是凶手用右手持凶器向被害者左边砸落造成。”季梦雨说着挥动手臂模拟演示了一次,随后她忽然面色凝重的望向叶辰,顿了顿之后郑重的开口说道,“我只有一个问题,请问叶警官,有多少可能性是凶手用左手行凶造成现在的效果。” 叶辰一愣,片刻之后他开始细致的思考季梦雨所提出的问题。在场的所有人似乎一时间忘记了呼吸,气氛荡漾着寂静的凝重感。季梦雨紧紧握住手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问题所具有的重大意义,即便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把握但她还是不由的忐忑起来。 “警察办案其中一条准则就是没有绝对的对或者错,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只能说,是用左手行凶的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五。” “没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季梦雨僵硬的肩膀缓缓的放松下来,“有一件事只有我知道,如果没有细致察看的话谁也不会主意。” “哦?”叶辰挑了挑眉,他已经猜到了局势的走向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小的时候对哥哥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总是带着一身伤回家,并且每次爸妈都会很严厉的批评他。直到有一次他因为打架伤了右手手腕,他怕父母说他所以选择了沉默。大约三四天之后我哥实在疼的忍受不了告诉了爸妈,但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从此就留下了非常严重的后遗症。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当时的伤非常严重,右手屈指肌腱断了三根,手腕部离断伤神经挫伤。”季梦雨一字一句的说道,“换句话说,他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可能再用右手做出一些激烈的动作,甚至连拿起一块石头都会很费力,所以......” “你的意思是,他根本不可能用右手拿起烟灰缸行凶!”叶辰震惊的说。 “没错,所以我认为百分之九十五不是我哥干的,他是清白的。” 季梦雨第一次看到叶辰有些失态的表情,她明白叶辰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 “老杨,你马上带着季安去检查右手手腕。” “我立刻去办。” “对不起,我必须确认,事关重大。”叶辰望着季梦雨说。 季梦雨点头表示理解。 “叶辰,这么重要的情况居然都错过了。”秦凡忽然身体靠向椅背坏笑着说。 “是我疏忽了。”叶辰没有理会秦凡的调侃对季梦雨微微低头说到。 季梦雨摇摇头一语不发。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老杨拿着检查报告找到叶辰,报告上和季梦雨所说完全符合,她松了口气。 “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然后立即准备抓捕巴先生。”叶辰说完望向懒洋洋坐在一旁的秦凡,“你也要帮忙。” 秦凡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还想见识一下人民警察的精彩表现呢。” “老杨,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找那个人,让王康跟在我身后待命。” “放心吧副队。” 季梦雨望向叶辰,她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有一个最大的难题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放心。”叶辰注意到了季梦雨的目光,他看向她淡淡的说。 季梦雨忽然想起了在叶辰家里看见的他爱人的照片,他一定也对她说过这样安心的话吧。 第32章 第 32 章 叶辰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并没有告知李琦,但当他在病房中见到端坐在椅子上的李琦时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有一瞬间感觉到李琦似乎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到来,然而那种莫名的释然感在下一秒如同被格式化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叶警官!”李琦倏地站起身,意外的眨了眨眼睛说。 “打扰了。”叶辰颔首。 “没什么可打扰的。”李琦笑着摸了摸头发,“昨天你打电话说有事,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明后天才能过来呢。” “事出突然,只能稍微改变一下行程了。” “快坐吧叶警官。”李琦把自己的椅子推向叶辰。 叶辰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停在了女孩床尾的地方静静的凝望女孩的睡脸一语不发,李琦在一旁奇怪的看着叶辰,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治疗这孩子的费用不低吧。”叶辰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而且就算是有钱人想在这里占据一个床位恐怕都是很难的事情。 李琦背脊一凉,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真是可爱的女孩,如果换作是我,相信也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叶辰望着女孩忽然感慨道。接着他眼神扫向一旁的李琦不由的叹了口气。 “李先生,不介意我唠叨几句吧。” “当然。”李琦僵硬的摇摇头说。 “不瞒你说李先生,我每次想到你的时候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我也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差不多...”叶辰用右手在自己的身上想比出女儿的身高却只能尴尬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惭愧啊,我连念念多高了都不知道,要是我对她能有你对你女儿一半好的话......” “是工作原因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叶辰摇摇头,将目光投向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苍老很多的男人,“那不过是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是我害怕见到她,就连和她通电话都......” “为什么?”李琦惊讶的看向叶辰。 叶辰低眉垂目,在原地踱步,过了一会才点点头说,“爱人临产那天我正准备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我也没有多想就一起从警队出发,但当我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接到了我爱人难产去世的消息。”叶辰用手扶住额头,声音里似乎有颤抖,“我感觉世界忽然变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队友在说什么我都听不见,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到了现场,最终由于我的疏忽导致了一名战友的死亡,所以......” 李琦默默的倾听叶辰回忆悲痛的过往没有接口说什么。 “所以每当我看见念念的时候就会想到我的妻子和战友的去世。” “这跟孩子没有关系。”李琦皱眉说。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叶辰喃喃的重复道,“念念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这是我一辈子的痛。” 李琦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我相信你能理解这份痛苦。” 李琦紧紧抿着嘴唇望着床上可爱如同森林精灵般的女孩动也不动。 “幸运的是我还有机会补偿,这也要感谢你李先生。” 李琦从失神中走出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你知道吗,季安和季梦雨兄妹俩个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父母车祸过世变成了孤儿。”叶辰忽然盯着李琦话锋一转。 李琦瞬间呆立在当场,随后用力的眨着眼睛摇头回答,“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自从他们父母去世之后基本上都是由哥哥季安负责赚钱生活,当时妹妹还在读高中,哥哥可以说算得上是半个父亲的角色。兄妹俩的感情是外人无法体会的,所以现在才......” 李琦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变化,他缓缓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已经忘了这把椅子本来是他推给叶辰的。 叶辰沉默的围绕着床走了一圈,等确定自己的话语已经完全渗透在李琦脑海中并且形成某种思维回路必经的过程之后开口说道,“警方通过这几天的调查已经基本可以排除季安是凶手的可能性。” “那,那太好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真正的凶手会认为季安一定会因为暴怒动手杀人,原来并不是季安动的手,那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 “既然季安不是凶手,那他所提供的证词都应该是真实的才对,但有一点很奇怪,他曾说过在十一月二号的当天晚上,有一个陌生号码给死者打电话,也正是因为这通电话才使得季安几乎失去了理智,可是我们经过调查发现并没有符合季安描述的通话记录,这一点让我起了疑心。” 叶辰说完随意的望了李琦一眼,见他抿着发干的嘴唇并没有开口接话的意思,“于是我找到了一个朋友,请他帮忙试着看能不能有所收获,最后果然发现了通话记录的存在,他告诉我是因为有人故意将通话记录删除了才会这样。” “这又能证明什么。” “通过这通电话我找到了当时打电话的人,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女孩,名字叫张雨柔。” 叶辰感受到了李琦双手不受控制的震动了一下。 “虽然她没有见过指使她打电话的人,但是。”叶辰不着痕迹的向李琦的方向靠近了一步沉声说道,“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那个人的声音。” “后来呢。” 叶辰顿了顿,忽然嘴角微微翘起,“陷害某个人比杀了他要困难很多,凶手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他清楚自己必须了解季安的一举一动才能更好的下手,所以他开始一点一点的接近目标。季安的生活和大部分人一样并没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这也为凶手创造了很多便利条件。季安每周日,周一,周二送货到晚上八点左右,所以一般在周二下班了之后他都会习惯性的去BeeClup喝几杯然后回家休息。周三周四连续两天都在工作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直到周五早上大约五六点的时候才能下班回家。周五和周六是休息时间,季安大多数时间是在小区附近的棋牌社打麻将,到了晚上可能会和朋友吃饭喝酒然后回家。凶手在得知这些之后开始拟定了杀人陷害的计划。” 李琦一语不发的坐在椅子上,但表情却不似刚才那般紧张。 “凶手很熟识季安的女朋友,同样的他清楚的知道秋芮的人际关系和出轨对象,所以凶手利用这一点破绽,用尽全力诱导季安使他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出轨并且逼迫他不得不怒火中烧,因为他了解季安甚至胜过季安对自己的了解。他创造与季安偶遇的机会,复制了季安房间的钥匙并在电视柜上的闹钟安置了一个窃听器,凶手必须确保时时刻刻掌握季安的一切行踪。然后他找到了张雨柔更是加强了保险,等必要的时机这绝对是一柄利剑。凶手也很狡猾,他应该是找人帮他删除了通话记录,而帮他的人我想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部分。” 李琦揉搓着双手望着床上的女孩,面容很慈祥,仿佛在看一件珍宝。 “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叶辰有些奇怪的说,“雪阳小区门口有一个流浪汉常年都呆在那里,虽然墙角处和周围都没有摄像头但却被他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李琦终于挑了挑眉,像是有点意外,“哦?” “监听器并不是专业级别的,有效范围很近,所以凶手必须时刻守候在雪阳小区,甚至我猜测一定要在楼道里才可以。” 叶辰没有说出结果,他静静的凝望李琦有些灰白的脸,叶辰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最终已成定局。 “昨天晚上我在警局一直在看纯白医院的监控录像,本来没有任何异常,但当我看见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桌子上的黄色杯子的时候突然一阵奇妙的违和感席卷了我的大脑,所以我又重新看了几遍从十月二八号到十一月二号的监控录像,终于发现了一个漏洞的地方。” “十月二八号晚上六点左右有一个穿着黑色绵服戴着黑色帽子的偏瘦小的男人从医院大门口走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到医院。但奇怪的是从那天开始直到十一月一号这个男人都会一样的着装从医院出来,说起来可能会有一些牵强,未必都是一个人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到底是怎么回到医院的呢。” 叶辰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在嘴唇缓缓的摩挲,“还有一个人与他正好相反,那个人身穿浅色类似工作服的衣服,头戴一顶针织的深色帽子,他每天晚上十点之前都会进入医院的大门口但从来没有出去过,直到十一月二号那天彻底发生了改变,第一个人出去之后在晚上十点左右回到医院,但第二个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我调查过当天是否有符合条件的人出院但答案是否定的。” “凶手杀人之后本来是想等自己逃离安全范围才打电话报警,却没想到居然有人提前报了案,情急之下露出了一些破绽。” 叶辰顿了顿望向了李琦沉默了很久之后一字一句的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琦沉默的低头看着手掌上斑驳的茧,摇了摇头。 “我本来不明白凶手的动机是什么,一切事情发生的太奇妙了,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恍然。”叶辰说完看着床上的少女久久不能移开目光,“凶手知道这样做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但他根本不明白这背后还有更恐怖的原因,陷害季安不过是个开端罢了。” 李琦忽然抬头看向叶辰,眼睛里充满了不能置信。 “季安的判决在今天,具体时间我会通知你,我想你的女儿也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叶辰深深的望了望始终静默的少女,随后转身走出房门。 在医院的大门口王康正等候在那,见到叶辰后立刻上前,“副队,怎么样,老杨都跟我们说了。” “没有证据不能强行逮捕,这也是最苦恼的地方。” “那。” “你守在这,等他出来之后立刻通知我。” “明白。” 半个小时之后叶辰回到了警局,一路上他都沉浸在刚刚莫名的情感当中,一种深深的不安感自始至终如同影子般笼罩在他心中,他想起了李琦的反映,那不是想象中该有的反映,难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么。 第33章 第 33 章 吴肇良一身黑色的律师职业装打扮窝着身子坐在出租屋的铁架床上,他面前摆着一杯还冒着白气的水杯,使得整个房间看起来平添了一分寂寥的感觉。 吴肇良摩擦着双手时不时的对准望远镜看上几眼,天空中的黑色迅速凝聚,虽说是下午的天气但却暗的出奇,只能通过微弱斑驳的路灯再透过望远镜才能分辨的清楚,然而此时吴肇良正担心自己的心不在焉会不会影响某个重要的剧情线索。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吴肇良直到现在仍唏嘘不已。十一月五号,他正在这间潮湿昏暗的小房间里盘算着是否在今天可以结束这无止境监视未知事件的工作,但令人意外的一通电话打乱了他全部的思绪,他不由的怀疑她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季梦雨在电话里说想找他来作为季安的辩护律师出庭辩护。他本来很惊讶于季梦雨的想法,因为不管从时间还是线索方面来说都不足以为证据确凿的季安作辩护,况且现在应该还没有到最后期限才对啊,吴肇良沉吟着要不要泼点冷水才好呢。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从季梦雨的电话中,吴肇良清楚的知道了几个非常重要的逆转信息。 首先是流浪汉的线索以及闹钟背后黏着物有可能是窃听器的推测让案件进入到还有推敲价值的层面。接着是消失的通话记录和巴先生的曝光,这两件事合在一起会产生另一种化学反应,使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然而最具决定性的是尸检报告,也就是季安右手曾经受伤的事实和李琦的默认,这两点几乎可以达到绝处逢生的效果。当吴肇良听说有警队副队长叶辰的认可之后,他才真真切切的相信了这奇妙的事实,果然,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那么...... 吴肇良思考片刻之后同意了季梦雨的请求,其实案子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非得找上自己才能解决,抑或说任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律师都能达到季梦雨的要求,吴肇良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本来还想着是否能帮上这个可怜小女孩的忙,却没想到原来是自己被她从悬崖上缓缓伸下的坚实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 吴肇良迅速离开监视据点503号房回到了家中,回想起自己上一次正式出庭辩护似乎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他很怀疑还能不能找到那件象征着律师身份的东西。黑色的衣服上沾染了一些灰尘,看起来灰蒙蒙的。吴肇良小心的摊开绣着白色条纹的黑色西服,还好,并没有看不过去的褶皱部分。接着他回到浴室简单的洗了个澡,这是在503那间小黑屋无法想象的事情。擦了擦肥胖的身体,吹干头发,拿出已经见底的发蜡精心的抹在稀疏的头发上,照照镜子,穿上一件深灰色做工考究的呢子大衣,看着比以往精神百倍的模样不禁有一阵迷茫,像是穿越了时空一般的感觉涌上心头,随着大脑的清醒而渐渐的淡去,最后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来到法院之后见到了早早等待在那里的季梦雨,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好像更紧张了一点。在季梦雨身边的银白发男人应该就是叶辰,吴肇良也能从叶辰的眼神中明显看出他绝不是虚有其表的人物,恐怕其心思缜密的程度还要超过自己许多。 简单的打了招呼,吴肇良和季梦雨等几个人开始讨论起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还有一些时间,所以几个人讨论的非常细致,吴肇良自信已经基本掌握了整个案件的始末,但奇怪的是随着对案情的了解越深,他就越发确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一定是在哪个地方漏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感觉到了但大脑并没有迅速识别以至于忽略的线索,不对,说线索不如说是一种痕迹,吴肇良思忖。 正式开庭审理雪阳小区凶杀案,吴肇良坐在庄重的辩护律师位置上望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心中不禁感慨,惆怅的思绪像是拥有灵魂一般在心中盘旋之后飞出体外,在高空凝望着掩埋在心底里陈旧的记忆。 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太适应这新鲜战场的节奏,吴肇良心中存着一击必杀的心理并没有过多的周旋于无用的地方,不过几分钟之后,他的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如果侧耳倾听的话可能会听到齿轮在转动的声音,重新整理资料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吴肇良开始了自己的战争。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中间出现了一次休庭,吴肇良趁机会和季梦雨针对之前的局面做出了相应的调整,而叶辰因为职务原因暂时不能和他见面,但这并没有对他的信心造成影响。 重新开庭,吴肇良认为时机到了便决定请案件的重要人物李琦出庭,然而噩耗就像是神的召唤曲一般应声传来,吴肇良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不敢看季梦雨,而是望向了叶辰所在的地方,他看见叶辰面部有些扭曲,眉头深锁,瞳孔深处仿佛是无尽黑暗的深渊,吴肇良闭上眼睛,身体重重的摊到在椅子上,此时他才发现背后的木椅是这样的坚硬,他的心如同一摊死水再难以流动产生任何的波澜。 下午三点,李琦在纯白医院楼顶坠楼,人当场死亡。 审判进展到这里只能暂时休庭,虽然雪阳小区案件已经得到了缓和,但仍然不能判处季安无罪。 吴肇良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连衣服也没有换直奔503号房间,既然今天是最后一天...... 他不愿意回想季梦雨当时的表情,因为吴肇良深深的明白用最绝望的武器打击一个充满希望的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深深的无力感霸道的席卷了全身,他强忍着急剧收缩的心脏,控制着颤抖的身体,他明白此时的自己只能听从最信任的直觉,相信它的力量,所以他回到了令他窒息的房间里,死守在冰冷床边的望远镜前,静静等待着度过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上一次,也就是十一月四号那天的上午十二点之前,一辆亮黑色的英菲尼迪QX60缓缓驶过华润馆的门口停在了围着铁栏杆处的路旁。吴肇良当时目睹了那辆汽车时不由的全身发热,像是身体的毛孔全都扩张了一般正在稀释残留的热气。英菲尼迪车本身除了有一些因时间留下的痕迹之外便再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吴肇良记的很清楚这是周家的车,而且是一辆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的车。这款英菲尼迪QX60可以说算的上是周平家最低调的款式,所以吴肇良猜测应该是周平或是周俊安在出席私人场所时才会用到的车型。可令他遗憾的是一切照旧,和平时并没有任何区别。 吴肇良透过望远镜观察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但脑海里却在不断的上演着今天在法院的每一幕。他从回到这里开始就几乎没有移动过。在接到季梦雨电话的时候他就忘记了吃饭这件事,到了现在吴肇良也不想浪费任何一点时间,静静的坐着,沉默的观察是他在这最后一天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屋子里面越来越冷,从这里看向窗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般令人叹息。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看见了那辆亮黑色的英菲尼迪XQ60停在了路旁。吴肇良实在弄不明白周平的心思,他必须承认自己并不了解周平。周家封锁的很严密,如果当时不是周俊安嚣张跋扈导致漏出许多破绽的话吴肇良也根本不可能会探查仔细周俊安的动向,但对于周平来说,吴肇良连他是否在这华润馆包养情人都不知情。 车停在那有一会儿了,吴肇良看了看手表,晚上六点二十分,天空已然黯淡下来,光怪陆离的街景显得对面的世界更加充满诱惑力。 吴肇良摒弃凝神盯着那辆黑色英菲尼迪看了大约四十分钟之后不由地叹了口气,周平不在里面,这华润馆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周家这样不露痕迹的守护,因为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守护的感觉,具体为什么吴肇良自己也搞不清楚。 吴肇良眨了眨发干的双眼用力扭动了两下脖子,脖颈处时不时传出骨骼摩擦的响声。他直起身体以腰为轴转动身体,一阵舒适的感觉遍布全身。吴肇良深深的吸了口气弯腰将水杯拿在手里,他抬起头从窗户望向华润馆的大门口,片刻之后他无奈的遥遥头,自嘲的笑了笑,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有啊,淡淡的叹息声悄然而至,然而正当他端起水杯准备放在嘴边时一个念头唐突的闪过他的脑海,他不禁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僵立在当场。吴肇良不敢动,他怕如果自己不保持现有的姿势的话会忘记刚刚闪过脑海的神奇的念头。 为什么自己会知道周平并没有在车里呢?吴肇良开始惊讶于自己的判断,到底是为什么呢,吴肇良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误,因为这就是他所信任的直觉厉害的地方,它自成一派独立分析并且不经过大脑就可以察觉到细微的变化,直接供给了吴肇良重新思考的机会。 吴肇良迅速站到原来的位置,俯身对准望远镜仔细的观察。应该是这样没错,他沉吟。站在车四周的几个男人没有丝毫拘束谨慎的感觉,就连驾驶座位的司机都自在的抽着烟完全没有顾及,这绝对不是周平在车里他们该有的状态。不仅仅是这一次,吴肇良恍然,为什么自己总是能感受到莫名的违和感,答案原来是这样。回想前几次的情况也和今天完全一样,始终没有见过周平出现过一次。相机的快门连续被按动,吴肇良深深的皱起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华润馆的门口。 但这样一来情况似乎变得更加诡异了。吴肇良呼吸有些急促,他下意识的咬住嘴唇,想利用疼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不是他亲自在这里盯了这么长的时间,吴肇良才不会相信这种事。每天如此,周而复始,周平到底是在干什么,吴肇良不安的用脚掌摩擦地面,沙沙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充满了暗示的气息。 深吸了一口气,让氧气充盈在肺部好久之后才缓缓的吐出。一定要冷静,吴肇良紧紧抿着嘴唇在内心深处告诫自己。方向是没有错的,吴肇良眯起眼睛将目光收回,他觉得好像有什么绝对不能触碰的魔鬼的封印出现了一道裂缝,路的尽头是什么他不清楚,但留给自己的道路只有这一条,他必须要去探个究竟。 等待是最煎熬的过程,没有终点的等待是一种恐怖的煎熬。 在临近晚上八点的时候,华润馆的大门口再次出现了几道人影,吴肇良微微躬着身体本能的定睛细看。自从他察觉了一些不寻常的端倪之后就一刻不离的盯着望远镜,当人影出现的刹那也理所当然的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人影在望远镜的放大下渐渐变得清晰,一个卷发的女人身着酒红色长款大衣,手挽着身边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缓步向大门口走去。吴肇良看不清戴帽子男人的脸,但看着身型有一点眼熟却并没有在意只是静静的观察。忽然女人似乎看到了什么伸手指了指天空中某个地方,接着她在男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男人点点头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吴肇良清楚的看见了男人的脸,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逆流,他瞪大了双眼,勉强控制颤抖不已的左手按下相机的快门。 亮黑色的英菲尼迪缓缓融入到夜色当中,吴肇良呆呆站立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空旷的小房间里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吴肇良狠狠咬了一下舌尖,鲜血顺着嘴唇缓缓流淌。吴肇良闭上眼睛迅速整理自己的思绪,他必须重新审视所有的事情。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他背起装着所有设备的黑色背包,在离开之前他又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淡漠的眼神失去了所有的感情色彩,片刻之后吴肇良快速的走出503号房间。 世界果然在发生着变化,以正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渐渐渗透入社会当中生根发芽,等到人们发现他恶魔的面孔时却早已无力抵抗,只能等候那深深的绝望伴随着生命的流逝。 第34章 第 34 章 “你们先出去吧。” 大家互望了一眼之后全都沉默着低头走了出去,王康和张晓,老杨等人也都跟了出去,会议室只剩下一个人寂寥的背影。 被淡淡暮霭晕染的房间还残留着不久前待在屋子里人的痕迹。叶辰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他想抛开一切好好的休息一下,他想忘记自己的职责和任务,然而当他环顾四周时才发现自己就像是在时间的残骸中挣扎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李琦死了,死的很干脆,每当叶辰闭上眼睛就仿佛能看见李琦一脸坚定的模样,没有后悔,而是坦然接受。叶辰对于李琦的死始终缄口不语,他不认同除自杀以外其他的死因,但那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自杀。 习惯性的点上一根香烟,此时他除了抽烟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才可以缓解自己的情绪。叶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李琦的时候,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男人付出了什么。就在前几分钟里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那时候李琦就想说些什么吗?‘我相信季安不是凶手’这是叶辰临走的时候李琦对他和老杨说的话,当时叶辰并没有在意,但现在他才终于恍然李琦早已暗示自己季安的处境。叶辰能明白李琦复杂的心情,愧疚感时刻以最残忍的方式折磨他的心,但他却不得不做,哪怕是在今天叶辰也相信李琦在身体悬空的那一刻没有丝毫的犹豫,叶辰虽然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但毫无疑问,一切都是为了躺在雪白病床上女孩的笑脸才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掐灭了第一根紧接着点上第二根烟,叶辰出神的望着指尖烟雾缭绕的香烟无限感慨。是不是自己把他逼的太紧了,最后葬送了那个男人。叶辰毫无由来的想着,还是不可避免的回忆起曾经所犯下的错误,他实在没有力气将二者分开,难道当年的错又将延续到现在吗,那女孩会将来会变成如今的安安吗? 叶辰不敢再继续深入思考下去,他用力的甩了甩头却终究没能把这无力感甩出脑海。 雪阳小区的案件调查到如今的地步可以算得上是颇有进展,虽然还不能窥探深渊的全貌但绝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叶辰始终没有点破李琦就是凶手的目的主要是想给他一个自首的机会,就算李琦不肯,叶辰也自信有办法拖延季安受审的时间从而调查更多的证据。 是不是把他逼的太紧了,叶辰沉浸在懊悔所营造出的漩涡中无法自拔,如果......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切断了叶辰纷乱的思绪。他抬头望向门口处,还没等他开口门便被人推开了,一束光线从门缝射向会议室,微微刺眼的光线扫过叶辰的双眼,眯起眼睛,他隐约的看见了一个苗条的身影缓缓向自己靠近过来,宛如拥有洁白羽翼的天使一般圣洁而美丽。 “叶警官。” “叫我叶辰就好。”叶辰的话语出奇的平静,他不忍将声音的主人拒之门外,即便是他此时最不敢面对的季梦雨。 季梦雨微微颔首,眼底的黯然一闪而逝,她紧紧抿着嘴唇,手指不安的纠缠在一起,一双有些退色的淡蓝色帆布鞋像是不知所措般摩擦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的声音。 “对不起,这次的事......” “不要恨自己。”季梦雨忽然打断了叶辰的话,她静静的站在距离叶辰两张椅子的地方便不再向前走。 叶辰抬头凝望着季梦雨,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叶辰就这么看着她,渐渐的他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一阵的恍惚敲击着他的大脑。叶辰深吸一口气从岁月的残骸中抽身而出。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叶辰不知道,是一瞬间还是一个小时,等他回到现实的时候突然发现面前女孩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他很熟悉的感觉,他自嘲了的摇了摇头,“是我的疏忽,我太大意了。” “即便后悔也不要恨自己,那是让人绝望的人生” 叶辰沉默着没有说话,此时他心中一阵的心烦意乱。 “我学医是因为不想在看见亲人在我面前倒下而无能为力。”季梦雨注视叶辰的眼睛,“就像现在的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我当然知道,可是。” 一个温暖的身体轻轻将叶辰环抱在自己的胸前,叶辰愣住了,随即一种安心感行走在他的血液当中,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种舒适感令他熟悉,令他依恋,他不愿意离开,他已经意识到还有重要的事情等待自己去做。 “我,我明白了,谢谢。” “嗯。”季梦雨如同梦呓一般答应了一声,然后立刻放开了叶辰站回到原来的位置。 叶辰干咳了一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点点头,沉声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大鱼怎么样了。” 警局内部的中控室一片嘈杂,紧张的情绪逐渐上升,人们的脸上布满了焦虑,一时间陷入了莫名的混乱当中。 “什么情况。”叶辰用让所有人都可以听见的声音说。 “副队,你来了。”老杨脸上显现出明显放松下来的表情。 “伤感完了吗。”秦凡懒洋洋的靠在最角落椅子上说。 “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发现了巴先生的行踪,郭世平带着几个同事已经跟过去了,但是跟到一半突然发现信号的发射源居然是假的,而且在各个相隔很远的地方都出现了信号源。” 如果现在让他们跑掉就再难找到了,叶辰沉吟着。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巴先生的准行踪。” “检查过几个发射源,但。”老杨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有别的办法能确定他们的位置吗?” “从昨天晚上救出两个她们两个开始,凌队就带领大家开始搜捕行动,直到现在还是不能找出准确位置。 叶辰望着中空台的屏幕沉思,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秦凡所说的那个可以抹掉通话记录的人做的手脚。 “巴先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叶辰对这中空室的所有人大声说道,“我想秋芮,也就是死者死前的怪异行为,雪阳小区凶杀案以及李琦的死都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所以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抓到巴先生。”才能破解这背后更大的阴谋,叶辰在心里对自己说。 “副队,我们现在怎么办。”老杨焦急的问。 叶辰忽然淡淡的望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影人,“秦凡。” 所有人都神色古怪的望向了秦凡的方向。 “副队?”王康怀疑的望了一眼秦凡之后转头对叶辰说。 “别看我。”秦凡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帮忙可以,但是她要和我约会。” 叶辰看向秦凡所说的安安一脸奇怪的表情,似乎在他的印象里秦凡对男女的事情应该从来不感兴趣才对。 被大家看的一愣,安安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才明白了秦凡说的是自己,不由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替她答应了,但你必须保证没有问题。”叶辰毫不迟疑的说。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秦凡自信的说。 “你们!”安安瞪大了眼睛望着并不理会自己的两个人说不出话。 秦凡沉默的来到姗姗位置上坐下,微微的活动手指,钢琴演奏者般修长的手指再一次跳跃在黑色的键盘上。 “所有人准备配合秦凡。” “明白了,副队。” “不用那么麻烦,刚刚我大致看过,他们应该是准备去这个地方坐船逃跑。”秦凡控制着键盘在中央的显示屏上用红色大概锁定了一个范围。 “让你的同事往这个方向去,接下来我会找到准确的位置,他们逃不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姗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努力了一天的成果居然不如别人的几分钟时间。 “姗姗,你马上沟通小郭,老杨,你立刻也带人过去支援,一定要确保成功。” “明白。”老杨回答一声便立刻出发。 叶辰不知道安安心理在想什么,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秦凡并不是在开完笑,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有点意思,虚拟装置导航,又改了。”秦凡一脸兴奋的望着电脑自言自语。 “有问题?” “废话可以不用再说了。” 在场的人又一次惊讶的看着秦凡,他们从跟随叶辰以来就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和副队长这么说话。 “就是这里。”时间大约过了七分钟。 “确定吗?” “没有第二种可能。” “姗姗,通知所有人。” “不用了,我已经把准确位置发送到他们的手机上,如果你的同事都不算太笨的话。” 一个半小时之后,审讯室里迎来了新的客人。秦凡本来想见一见耗子,但在逮捕行动的过程中耗子因持枪反抗被当场击毙了,秦凡觉得有些遗憾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还是没有什么想说的?” 叶辰知到一切事情都和面前的□□有关,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如果能从□□的疏忽中找到线索应该是最理想的状态,然而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深谙其中道理,加上为人谨慎根本连半个线索都没有,叶辰思忖。 □□低着头一语不发的望着被铐在桌面上的肥胖的双手。 “为什么要抓那两个女孩。” □□抬头斜眼看向了叶辰,他的眼神很平静,但其中却蕴含着冰冷的仇恨,也趁不明白他的仇恨从何而来,但那种淡定的感觉仿佛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一般让叶辰有些狐疑。 “手底下人办事不规矩,我已经教训过了。” 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入叶辰的耳中,他不由的眯起眼睛,果然很难对付。 “你是说,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只是个健身房的老板而已。” “哦!,那这枪是哪来的。”叶辰说着把桌上的银白色柯尔特M1911□□推向□□。 “防身。” “死了那个是什么人。” “一个朋友。” “你们为什么逃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随便逛逛而已。” 叶辰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一旁的老杨却已经表情扭曲,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暴打一顿。 “持枪袭警,挟持人质,逃逸未遂,这几条罪名加起来,你理解其中的含义吗” □□忽然微笑的看了叶辰一眼,并没有回答。 叶辰望着□□也同样笑了笑,他转头看了一眼老杨随后又看向□□说道,“你知道最让人头痛的犯罪是什么吗?” □□明显的感到奇怪但仍然没有开口。 “就是没有目的的犯罪,也就是无差别犯罪。”叶辰随手点上一根烟缓缓的说道,“但反过来说,一旦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那么凶手将会无所遁形,而且,你所倚仗的证据也会顺其自然的浮出水面。” “你想说什么。” 叶辰瞳孔微微一缩,他弹了弹烟灰之后问道,“你和秋芮是什么关系。” □□眉头皱了皱,他扭动了几下脖子不在意的说道,“那个做台的女人?” “没错。” “肉体关系,客户关系,你想听哪个。” “她死了,你知道吗?” “死了?我怎么会知道。” “她临死前还决定跟一个男人去旅游,她一直相信那个男人会给她幸福。”叶辰顿了顿,“你有想过给她幸福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你让李琦去陷害季安。” 叶辰问完之后并没有得到回答,局势进入了僵局。 “这个□□真是油盐不进。”在审讯室外,老杨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 叶辰不由的也感到奇怪,□□给他的感觉很奇妙,似乎是一种非常自信的错觉,他究竟有什么倚仗呢,有什么是我们绝对发现不了的东西。 “副队。”本在门外抽烟的王康快步走进来,叶辰透过王康的身影隐约看到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熟悉身影缓缓走近。 “吴律师?”叶辰有些意外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叶队长,能借一步说话吗?” 两个人在内部的走廊中,叶辰默默的听着吴肇良叙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照片都在这里。” 叶辰凝重的接过照片仔细的查看,他没有见过照片里的人,但当时的案件确实有听说过。叶辰单独找了秦凡核对了照片以及调查了当时发生的案件,配合吴肇良的讲述的确完全吻合。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真是什么事都有啊叶辰。”秦凡依旧是慵懒的语气,但眼神中的寒光却和往日大不相同。 “辛苦了,吴律师。” 吴肇良默默的摇头。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请你放心。” 居然是这样,难怪会有三天时间的说法,如果疏忽大意的话,那么季安也很可能会有这种下场。 叶辰重新回到了审讯室,和之前不同,他并没有让老杨陪同。 “巴先生,你的手段让我佩服。” “又在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警官。”□□微笑着回答。 叶辰将吴肇良给的照片甩给□□,照片里和身着酒红色衣服结伴而行的男人正是本应该死去的周俊安。当看见照片的一刹那,□□的笑容就如同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一般凝固在脸上,也趁凝望着□□,他知道□□最后的防线已经崩塌了。 “这是?”□□突然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照片说。 “他能活下来是你的安排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 “很好。”叶辰忽然笑了笑,他静静的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望着□□首次出现的不自然的表情沉默不语。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你不说,那我只能认为你是想一个人扛起所有的罪名,这也好,省得我们多费心了。” “你!”□□猛的用力想挣脱双手的束缚,表情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狰狞。 “有时候命运对一个人的安排是公平的。”叶辰在吐出一口烟之后凝望着□□说道,“我相信这件事绝对不是你一个人的行为,你没有这种力量。而且周平给出的好处也应该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你要一个人背黑锅可以,我只是有些替你不值罢了。说到证据,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一样,一定会有的,你不是笨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叶辰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审讯室,□□呆呆的坐回椅子上,全身像是脱力了一般瘫软在桌子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反应。叶辰知道他在思考,他在用全力来接受事情败露的绝望事实,接着他会渐渐的萌生另一种‘保我’的念头,叶辰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等待,他相信□□会给他满意的答案。 时间似乎比叶辰预计的还要长一些,他让老杨先送两个女孩回去,并且让姗姗调查出最近几天内即将被判处死刑的人,过滤掉家境一般的人,相信最后剩下的就是季安所针对的目标。这期间秦凡多次不耐烦的想试试自己的手段却都被叶辰阻止,作为警察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知法犯法。 等到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审讯室里终于传来了动静。当叶辰看见□□的时候着实有些震惊,因为□□的身体就仿佛是做了某种电脑特效一般明显比原来瘦了一圈,整个人也感觉苍老很多,叶辰顿时明白自己小看了这位巴先生的心智,他不由的真正的感到有些佩服。 审讯室里的沉默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叶辰静静的坐在□□的对面一语不发。时间静止在凌晨三点零五分,纯白医院的名字终于第一次出现在叶辰的眼前。 第35章 第 35 章 早上八点十分,杨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挣扎着坐起身体。这已经是第三天睡在警局了。简单的洗了把脸,杨哲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整理昨晚弄的差不多的资料。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杨哲边打开电脑边不由自主的暗自惭愧自己怎么生了个笨脑子,有好几次都快要跟不上副队长的思路,还好没有做出过太丢脸的事情。杨哲因为长时间跟在叶辰身边的原因对雪阳小区凶杀案的了解程度比张晓等人更加深入,正因为这样,他才更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缺陷。他想着无论何时,自己都愿意追随这位外表冷峻,思维敏捷的副队长。 胡思乱想了一阵,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八点四十分。正当杨哲准备出门吃早饭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杨哲身体不由的一顿,因为这几天突发事件太多的缘故,每当有电话响起的时候他都会像条件反射一样心头一颤。是内部专线,杨哲抿着嘴唇伸手拿起了话筒。 “看见叶辰了没有。” 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回荡在杨哲的耳中,头脑似乎变的清醒了很多。 “我去找一下副队长。” “嗯,找到以后你们两个一起过来。” 通话告于段落,杨哲立刻放下电话开始寻找叶辰的身影。他一边找一边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凌队队语气好像比以往更严肃啊,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吗,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叫上呢。思考还没有结束,杨哲在一楼楼道的拐角处碰见了刚刚换了身衣服的叶辰,一滴水珠从叶辰的下巴低落,那一头银白头发是他独有的标志。 气氛非常的不寻常,这是老杨走进凌义办公室的第一感觉。办公室一共有五个人,除了自己三个人之外还有一个年近花甲,肚子又些微微隆起,脸上挂着金丝边眼镜的老男人和一个皮肤黝黑但身体精壮的中年男人。杨哲第一眼看见那个带眼镜的老男人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至于另一个人则是完全陌生的。 “坐下说。”凌义指着杨哲和叶辰面前摆放的两张椅子说。 杨哲疑惑的望着两个陌生人,然后又扭头看看叶辰,他发现副队长似乎也和自己一样事先并没有多少了解。 “凌队?”叶辰望着两个人说。 凌义并没有立刻说话,他先是沉默的低着头想着什么,然看了看两个陌生男人之后才皱起眉头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但还并没有得到最后的证实,所以我希望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暂时不要外传。” 老杨顿时感觉头脑有些发热,他本来心里就奇怪队长的和往常不同的语气以及这里异常凝重的气氛,果然是有问题的。杨哲紧紧抿着双唇成一条直线,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有资格知道接下来要听到的事吗。 似乎看到所有人都默认了自己的要求,凌义点点头,“在此之前我需要介绍一下这两位朋友。”凌义摊开手掌对准老男人的方向说道,“这位是陈...” “陈教授!我说的没错吧。”叶辰忽然惊讶的说。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总觉得熟悉呢,原来是这个人,杨哲恍然,没想到是陈教授。但是他此刻来到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呵呵,是我。”陈教授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又有些感兴趣的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虽然您行事非常低调,但我有一个同事的妹妹是一名记者,她曾经向她的哥哥炫耀过以前采访过您,并且拿出了和您的合照,我看过照片所以就记下了。” “原来是这样。”陈教授挑了挑花白的眉毛,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的点点头。 “没有什么奇怪的,SHPAC病毒的第一发现者陈罗平教授,怎么会不记得。”叶辰颔首表达心中的敬意。 没错,就是陈罗平教授,老杨在心中无限的感慨。他也曾看过那张照片,随然记忆有些模糊了但还能分辨的出真假。陈教授不仅仅是第一个发现SHPAC小组的组长,而且在多年后的今天一直致力于如何治疗和改善病毒所带来的痛苦,ZYG-x3所放射的光线其中预防治疗的成分就多半来自于这位陈罗平教授和他几位好友的研究成果。 “哎。”陈教授忽然像抛开一切似的叹了口气。 “陈教授?”叶辰关心的问。 杨哲心里同样不明白陈教授为什么这幅表情,还有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一眼望去就如同鬼神一般的钢铁身躯,眼神锐利如刀,在他身边如果一个不留神都会粉身碎骨的狠角色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这另杨哲充满了怀疑。 陈教授缓慢的转头看了一眼凌义,杨哲发现虽然陈罗平脊背微微的有些佝偻,但整个人的精神却还算硬朗,见道凌义颔首示意他才说道,“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很多事情就好说了。” 杨哲快速思考了一遍陈教授所说道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和什么医疗事故有关系? “当年那件事情过后,人类的身体开始相继出现问题,事实上就连现在也都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才导致的病症出现。”陈教授摇头叹息,眼角道纹路似乎比刚刚又更深了几分,“后来我们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才发现了SHPAC病毒的存在。说实话当时我的心情非常糟糕,SHPAC病毒因何而起是一个谜题,而最让我感到悲哀的是想要彻底治愈SHPAC病毒可能是我百年以后的事情了,也就是说当时我就明白了有一代人会因此囚禁在深深的牢笼当中。” 杨哲默默的听着陈教授的讲述,他有些奇怪于陈教授的目的,杨哲甚至隐隐预感接下来道事情将会大大超出自己的想象。 “纯白医院的研究成果相信你们也都听说过吧。”陈教授面部忽然变的又些扭曲的说。 “当然听说过,SHPAC-r就是他们发现的。”叶辰回答。 “没错。”陈教授点点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对那里都不是很了解,后来,有几个同事好友都陆陆续续的去了那里,再后来我就听说了这件事。” “的确是这样,好像在这之前很少有听到这所医院的事情。” 杨哲不由自主的全身都紧张了起来,转头望了一眼叶辰,发现副队长的眼神也开始变的凝重起来,□□口中的纯白医院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杨哲的耳中。 “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是非常震惊的。”陈教授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那时候的场景一般脸上满是缅怀的微笑,“我还记得当时我很激动,虽然不是我的研究成果,但是想到终于能更近一步的了解SHPAC病毒之后我就非常开心,不夸张的说,如果这件事被证实是真实的,那么这将会是影响人类生存环境的一次重要突破。”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一语不发的听着陈罗平教授的叙述,杨哲发现坐在陈教授一旁的那名中年男人的神色似乎如同死物一般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 “后来我有幸受到纯白院长的邀请,和众位医学界的泰山北斗研究探讨SHPAC-r的问题。我当时很高兴,还记得很多人都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其中有一名后辈的言论着实令我大开眼界,心想着果然不管任何领域的传承都必须要年轻一辈来完成。”陈教授追忆过往叹了口气,“渐渐的我开始更多的接触到SHPAC-r的研究当中,我很好奇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是如何发现SHPAC-r病毒分裂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久很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哲发现陈教授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渐渐的他不再像开始那般向往和兴奋,语调变的冷清,眉间的阴翳越发明显,杨哲感受不到发现新鲜事物的悸动,因为他心底里此刻正有一种恐惧感逐步蔓延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从深渊的洞穴中涌出,那是无能为力的,任谁都不能阻止它的出现。 陈教授像是有些累了似的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就以对SHPAC的了解来说,我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可我始终弄不懂SHPAC-r究竟是如何分裂产生的。”陈教授苦笑着说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如果对什么事情产生了疑问就飞得深究下去不可。所以我一直在研究SHPAC-r的分裂方式,同时我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待在纯白的内部和一些同行分享最新的发现。研究过程是艰苦而又快乐的,最艰苦的当然是项目遇到瓶颈的时候,最快乐的也莫过于突破瓶颈的瞬间。但久而久之,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陈教授唐突的停顿让杨哲心里一阵烦闷。一个奇怪的事情?什么事情会让陈教授表现出现在的状态,杨哲能感受到一种悲恸感徐徐在房间中蔓延,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哎,也怪我醉心于研究,根本别无他顾。“陈教授忽然自责的说道,”每当我们遇见瓶颈的时候都会得到一份详尽的研究报告,真是如同及时雨一般的报告,但这份报告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以及是从哪里来的全都一无所知,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在意,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一阵咳嗽声传来,陈教授捂着胸口不停的颤抖,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 “陈教授!”杨哲欲起身上前。 “没事没事。”陈教授渐渐舒展了蜷缩的身体,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连连摆手说道,“老毛病了,一着急就这样,没事。” 杨哲点点头,他心里仍然很担心陈教授的身体,但刚刚莫名的恐恐惧感是怎么回事,自己不过是想上前关心一下陈教授,难道......杨哲不着痕迹的抬头望了一眼陈教授一旁的中年男人不禁心里发寒。没错,是那个男人让杨哲感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杨哲心想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再次转头望了一眼叶辰,他发现叶辰从始自终都没有想上前查看陈教授病情的意思,果然是副队长,他早已经看破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份。杨哲缓缓的叹了口气,放弃了深入的思考,等待着陈教授继续下面的讲述。 “废话就不再多说了,我现在问你们一个问题,SHPAC和SHPAC-r,关于这两种病毒你们事怎样理解的。” “同根同源,SHPAC-r又被称为拟SHPAC,虽然分属于SHPAC,但它是可以治愈的,只不过听说治疗的费用非常昂贵,即便可以治愈,很多人也没有办法。” “你说的应该也是普通大众所理解的。”陈教授的语气变的低沉,他眯起眼睛说道,“你有没有怀疑过SHPAC-r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纯白能发现他的存在。” 叶辰和杨哲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SHPAC和SHPAC-r两种结构几乎完全相同,分子式排列组合也都相差无几,所以刚开始我也认为是自己的失误才没能将二者区分,但后来我发现这两种病毒竟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病毒,而区别就在于分子成分中那细微的不同。” “陈教授,您是什么意思。”叶辰像是有些不能理解的睁大了眼睛问。 “也就是说,SHPAC-r根本就是另外一种于SHPAC毫不相关的病毒,是有人故意研制并投放到社会当中。” 杨哲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这!怎么可能,SHPAC-r是怎么传播的?” “SHPAC-r病毒传播范围很小,虽说是传染性的但病毒的存活空间有限,只有最亲近的人可以被传染,这也是他们为了不被注意到而精心研发设计的,至于病原体......” 叶辰紧紧地闭上眼睛,低下头将脸埋进手掌中用力地揉搓几下。 “得知这件事情以后我的震惊绝不会少于你们。”陈教授望着杨哲和叶辰凝重的说道,“每每想到自己竟然在帮助魔鬼研制病毒,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捏在手心里一样抽痛。接着我意识到了那份奇怪的研究报告,于是我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查看了每一封报告,不断的整理反思,最后终于让我发现了那是一份活体研究报告,每一封都是,也就是说......” “有人在进行活体实验。”叶辰深深锁紧了眉头,眼神就如同在现场观看那个人在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进行残忍的实验一般阴沉的可怕。 “你说的没错,而且我通过报告的数据和忍耐力的分析,所有的研究对象应该都是女性才对。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杨哲几乎能听见自己狂躁的心跳声,失踪少女的词汇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难道是巧合?再怎么说也太离谱了。但看着陈教授冰冷而有痛苦的眼神,杨哲终于明白一切都是真实的。 “您,有多少把握肯定您刚才说的话。” “除了研究对象是女性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之外,其他的我可以用我教授的名誉地位和我个人的生命作担保。”陈教授说完之后表情逐渐淡漠了下来,“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为了不再受良心的谴责。” “如果您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从您进入警局那一刹那,便已经有人盯上了您的性命。”叶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名始终沉默的中年男人。 “如果想来就让他们来吧,正好可以证实我所说的一切。” “叶辰,这件事牵扯很大,千万不能贸然行动,陈教授已经把证据都放在我这了,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创造时机,一举拿下敌人。”凌义指了指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说。 “我和凌队的想法一样,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计划。” “很好,那一切就交给你了。”凌义信任的点点头,随后看向杨哲说道,“叫你来的目的一个是肯定你的能力,二来也是想让你替你们副队长多分担一点压力。” “压力?” “有时候,凭一个人的力量想守护一件事情,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就像这次的凶杀案一样。” 正当杨哲不明所以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叶辰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凌义,嘴里似乎才意识到大声说道,“凌队!雪......”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叶辰的话,也不知是好是坏的破坏掉刚才那一瞬间的氛围。 “进。” 王康应声推门进入办公室。 “凌队,副队。” “什么事。” “外面有一件急事需要叶副队处理。” “正好,我们这边也都结束了,叶辰,你去吧。” 杨哲凝望着叶辰,发现他只是缓缓的起身之后望着凌义,片刻之后便一语不发的转身走出办公室,杨哲同样起身也跟着副队长出去,至于在房间内之后的事情除了那三个人之外就再没有人知道其中的详情。 “副队,就是他。”王康指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男人正坐在张晓的桌前不停挥动着手臂,似乎非常急切的想说明着什么。 “怎么回事?” “那个人的女朋友失踪了。” “失踪了。” 又一个女孩失踪了!杨哲几乎条件反射的想到了陈教授刚刚所说的人体试验,应该不可能吧,但这种想法就如同吸入肺部的空气一般根本无法抹去,他此刻并没有注意到叶辰紧紧握拳的双手,似乎埋在他心里的种子也正在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 “嗯?” “是的,这次的事有点特殊。” “怎么说。” “是这样的副队,失踪的女孩叫王慧,今年二十一岁,新阳县人。” 新阳县!这三个字如同螺丝一般钻入杨哲的脑海中。不会吧,杨哲心里咯噔一下,右手微微的有些颤抖,意识到王康正在说话,杨哲强行镇定了自己的心神,继续认真的倾听。 “十九岁被同乡骗来H市做了半年的小姐,洗净之后结识现在的男朋友周小龙。周小龙是在搬家公司上班,两人感情非常好,并且从去年一月份开始了同居生活。同样的时间,王慧找到了一份给别人洗衣,改衣缝补的工作,其中最主要的客户群来自于梅园别墅区的住户,经常在半夜或者更晚的时候才能结束工作回家。王慧每天回家的方式是乘坐附近的公交车,车站距离梅园别墅区大约十五至二十分钟的步行时间,再加上换乘,大约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家。据周小龙所说,梅园里的客户都很大方,如果衣服弄的好小费也给的不少,王慧说即便路上稍微远一点也没关系,所以就一直从事这份工作。” 王康说着望向周小龙的方向叹了口气,“晚上从梅园大门口到公交站到路上很暗,王慧觉得害怕,所以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和周小龙电话视频聊天,直到上车为止。前天夜里也就是十一月四号,九点五十分,周小龙和往常一样于王慧视频通话,因为加班的原因,王慧比平时晚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人视频通话到十点十分的时候,周小龙因为当天的工作太累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可能是王慧不忍心叫醒男友,而且当时应该距离车站并不远了所以就结束了通话。可第二天一早,周小龙醒了以后没有发现王慧的身影,以为是她有事出去了,但等了好久都没回来,王慧的工作很弹性,一般都是在下午,所以这个时候一般是和周小龙在一起的。又过了一段时间,周小龙打电话给王慧,可以打通,但是没有人接听。后来又在不同的时间段反复试了几次还是这样。周小龙开始有些后悔自己那天晚上不应该睡着的。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失踪什么的,可渐渐的他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就算出门干什么不方便说最起码可以打个电话啊。直到今天早上他才决定来警局报案。” 叶辰听完王康的报告却意外的陷入了沉思当中,杨哲不清楚叶辰具体在想什么,但他预感和刚刚陈教授所说的事情有很大的关系。这个女孩现在在哪,是自己走了还是真的失踪了?如果失踪了那么地点是否就是别墅区的附近呢。事实上杨哲心里很清楚这些都不是关键性的问题,只需稍作调查一切都会浮出水面,所以副队心里所想的事情或许更加深入,更飘渺不定的感觉,抑或是说他根本就没在思考案件的本身。 “电话现在还可以打通吗?”叶辰忽然问道。 “昨天晚上还可以,但是今天早上就处于关机状态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帮张晓安抚他一下。” “好的。”王康点点头,随后转身向周小龙走去。 “老杨,你立刻带着一组,三组还有小金一起出发,秘密调查梅园,一定要仔细调查,在查明之前不要暴露,我相信你们会有所发现的。” “可是副队,你怎么能肯定?” “相信我,王慧就是在那里失踪的。” 杨哲严肃的点点头,心中暗叹果然是这样,小金是队里数一数二的警犬,也就是说...... “医院那边?”杨哲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安的问。 “放心去做你的事情就好。” “明白了,副队。” 时间是上午十点二十分,杨哲立刻带着一组三组和小金秘密行动,他相信叶辰所说的一定会在那里找到些什么绝不是空口白话。 说实话副队长没有让他过问医院的事情反而让杨哲松了口气,他当然明白副队长是想把最难的事情揽在自己的肩上,但他却不由的感到一阵轻松,他想起了凌队说过的话“有时候,凭一个人的力量想守护一件事情,这个过程是非常痛苦的”至于后面的话就如同清风吹过一般,在杨哲的心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36章 第 36 章 高衫被捕是在当晚九点二十分,仿如是天意一般,在老杨秘密搜查梅园时高衫正好有事出门,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家。 季梦雨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小珍正在为自己爽约的事情向高衫道歉,季梦雨第一次听到高衫和小珍的事情不免有些惊讶,她还怪两个人为什么没有提早告诉她。三个人从下午三点钟就一直呆在小珍的家里,季梦雨明白这两个人主要是想让自己开心,所以不忍拒绝,没想到一直坐到了晚上,紧接着,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就发生了,就像是上天开的玩笑一般在自己的身边发生了。 审讯室依旧是冰冷的可怕,高衫双手被铐住的样子是季梦雨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她站在审讯室隔壁的房间里望着叶辰和高衫两个人,她感觉到自己的思考能力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唯有两人谈话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她的耳旁。 “那个女孩在医院去世了。”叶辰的话语不带丝毫的情感。 “什么时候?”高衫仰着头问。 “你不想辩解点什么。” “没这个必要吧,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凝固了,叶辰静静望着高衫,过了一会开口说道,“下午七点三十分。” “哎,差了两个小时,可能有人为的因素吧。”高衫撇撇嘴,低着头有些懊恼的自言自语,随后又释然了。 季梦雨瞪大了眼睛听着高衫的话,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高衫吗。季梦雨感觉手臂上的温度逐渐淡去,她望了一眼面色泛白的小珍,她握紧了小珍颤抖的手却只能翕动着嘴唇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啊,不好意思我刚没说清楚,是晚了两个小时。”高衫像是歉意的的笑了笑说。 季梦雨注意到了叶辰的眼神越发变得冰寒,那是她从没有在这个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的男人身上见过的眼神。 “为什么要选那个女孩。” “嗯,这个啊。”高衫像是有些为难的左右看了看,“本来选的是小珍,你见过的那个,没想到他那天晚上没来,一时情急就随便找了一个。” “你说的是林珍珍?” “嗯,都是按照她的计量准备好的,谁知道会这样。”高衫一脸遗憾的说。 季梦雨赶忙扶住差点晕倒的小珍,此时她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变得困难,难道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季梦雨感觉到最引以为傲的记忆能力突然间变得无比的混乱。 “纯白内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提供一份研究报告,是你送去的没错吧。” “在固定的时期我会接到一份研究数据,针对里面的难题我会提供相应的研究报告,至于是谁我从来不关心。”高衫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 “为什么这么做?” “研究需要经费的,他们会提供给我所需要的一切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你不知道是谁?”叶辰挑了挑眉问。 “的确不知道,不过......”他将身体向前探了探,望着叶辰一脸微笑的说道,“不过我认为你说的应该没错,因为我调查过SHPAC-r病毒样本成分,几乎和我的研究完全吻合,为了这个我还特意用尽手段进入过纯白研究内部,并且发表过意见,也就是说SHPAC-r就是我的研究成果,只不过我还并不是很满意罢了。” “你知不知道这会害死很多人。” “反正都是一些没用的人。”高衫像是感到惊讶的望着叶辰,“我只是利用这些废物的资源去创造更高的价值,为人类医疗进步做贡献,为此死一两个人能算得了什么,你会理解我的吧。” 叶辰眯起眼睛盯着高衫好一会,最后平淡的摇了摇头,“我在你住的地方检查出五个人的痕迹,所以已经有五条人命毁在你手里。” “七个!”高衫抬起头目光扫过叶辰得意的说,“有两个不听话的死在别的地方。” “七个人。”叶辰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你所说的经费是从哪来的吗?” “没兴趣。” “即便是伤害季梦雨?” 从这里开始,审讯室的声音戛然而止,季梦雨再也听不到有任何声音传出,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高衫,曾经的美好在脑海中快速闪过,那并不是现在这个人,是一段不曾存在过的记忆。 高衫面对叶辰提出的问题第一次沉默了,叶辰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有了某种似乎并不存在高衫心中的悔恨的情绪。 “哎,小梦很聪明,我相信她能应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叶辰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从审讯室走出来。 “老杨,你带其他人先过去。”叶辰说着看着季梦雨说道,“你跟我来一下。” 季梦雨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很怕从叶辰的口中听到一些让她痛苦难过的事情,但她明白这是她必须承担的。两个人一路避开旁人来到走廊尽头,面对着落地窗望着外面出神的叶辰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季梦雨的存在,他由自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说并不想伤害你,况且他也并不知道会伤害到你。” 季梦雨正低头揉搓双手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时,意外的听到了淡漠却带着一丝柔和的话语,季梦雨望着叶辰银白色的头,不禁又了一瞬间的恍然。 “陷害,替死,资金,研制病毒,人体试验。”叶辰望着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季梦雨说话。“每循环一次,就会产生受害者。” “是你将它阻断了。”季梦雨由心说。 “真的是这样吗。”叶辰忽然笑了笑转身面对季梦雨,“这种事情是永远不会断的。” 季梦雨注视着叶辰的眼睛沉默不语,她试图感受叶辰那颗冰冷孤独的心。 “但也只有这样,才有我们存在的意义。” “你的意义不仅仅是这样。” “嗯?” 季梦雨紧紧咬着嘴唇暗自后悔刚才说的蠢话,不明不白的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怎么可能解释的清楚。面对叶辰的疑问她选择低头不语。 “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嗯?”季梦雨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弄的一愣。 “时间还早,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解决眼下的问题。”叶辰熄灭了手中的香烟,在季梦雨的凝望中转身离去。季梦雨第一次感觉到十一月份的天气竟寒冷的吓人,她下意识的搜寻叶辰刚刚凝望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没有任何理由。凛风摇曳着空中残留的叶子,季梦雨合十双手上下揉搓,圆润的脸庞此刻变得又些消瘦,她紧紧抿着发白的嘴唇,期盼一切都能顺利的度过。 第37章 第 37 章 雪阳小区凶杀案已经尘埃落定,叶辰着手开始处理-纯白-的事情。在这期间秋芮的父母姗姗来迟,他们匆匆看过秋芮的遗体之后并没有出现过于悲伤的表情,母亲好像在看到秋芮时落下了几滴眼泪,其中的细节叶辰也记不太清了,这种氛围让他感到奇怪,同时在他心里为秋芮感到莫名的遗憾,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如果秋芮正在看着眼前的一切又会作何感想。 等到一切都过去之后,叶辰联系到了安安和秦凡两个人,周俊安的事件被大肆曝光,不出所料的引起的所有人的震惊,有一段时间之内警局和各大媒体的电话几乎快要被打爆了一样,每天都能听到不绝于耳的电话铃声,甚至有些工作人员已经出现了幻听的症状。伴随着陈主编的离职,安安也从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并且顺利接替了陈泽的位置。周平虽然想利用诸多手段保住周俊安,无奈大势已去,到了现在这种地步相信不可能再有人会对他施以援手。 周俊安事件大体上算是顺利解决之后,叶辰等相关人员开始了对付-纯白-的对策,因为这次的事件牵扯范围太广,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造成人群的恐慌,所以叶辰计划的所有行为都是秘密执行的,但令人不寒而栗的是纯白院长吴克之实质上只是一个傀儡一般的人物,很多都重要的事情他几乎都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在他背后的恐怖力量一直都在暗处并没有现身,他们已经窥探了整个事情都全貌,以他们的手段相信很多知情者或者证据都不复存在了,想到这,叶辰不由的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鲁莽了,但实际上叶辰对待这件事情已经谨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但结果还是如此,只能说明那背后的力量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李琦的女儿小欣随然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但至今仍旧必须躺在病床上接受医护人员的照顾。每当看见病床上的小欣,李琦那张朴实的脸就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叶辰的脑海中,而小欣的病居然是SHPAC-r,这是叶辰最不能容忍同样也是最残忍的事实,叶辰每到此时就不禁会对着天空在心里问“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2013年3月24号,叶辰邀请季梦雨和季安来到家中做客。几个月没见,季安的神色已经明显的好转,还记得当季安听季梦雨说起叶辰如何将自己洗脱嫌疑的时候那种绝处逢生的喜悦,那是他抱着叶辰痛苦的画面到现在叶辰都还历历在目。 下午三点五十分大时候,季安有事先走了,只留下叶辰和季梦雨两个人单独坐在屋中。 “那次你说想请我帮忙,到底是什么忙啊?”季梦雨好奇的问。 叶辰不禁愣了愣,他回想过往似乎从未见过面前的女孩会表现出这样可爱玲珑的一面,果然季安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别人很难体会。 “是我的一点私心。”叶辰表情有些古怪,“其实......”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叶辰连忙起身去开门,没过一会她就抱着一个如同深林里纯洁的精灵一般可爱的女孩走了进来。 季梦雨惊讶的站起身望着叶辰怀里的女孩,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宝一般目不转睛。 “我女儿,念念,从今天开始就跟我一起生活了。” “真的吗!” 叶辰似乎又些不太适应,她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些不自然的说,“这位是季梦雨阿姨。” “阿姨好。” 铜铃般的声音响起让季梦雨顿时感觉到一阵心情舒畅,但听到阿姨两个字的时候还是不禁干咳了两声,怨念很深的望了叶辰一眼,随后她伸手轻轻的握住女孩的小手说道,“叫姐姐就好了,姐姐。” 女孩回头看了看爸爸,见到他无奈的点点头才转头望向季梦雨有些害羞的喊了声姐姐。 叶辰把孩子放下,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望着季梦雨缓缓说道,“门口照片里的女人是念念的妈妈,所以。”叶辰点点头,像是在确认般的说道,“我想让念念看看她妈妈和她说话时候的样子。” 季梦雨随然猜到了什么,但听到叶辰的话还是不由的一愣,片刻之后她就微笑起来,笑的很甜,她温柔的看向一脸茫然的小女孩,随后蹲下身子在女孩的耳边说道,“念念,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好不好。” “嗯?”小女孩显然不明白季梦雨在说什么,但身旁的叶辰却突然咳嗽了几声。 清了清嗓子,叶辰让季梦雨带着念念坐下,自己走进厨房给两个人倒杯水,途中经过门口的时候他看见了照片里的妻子,那一脸微笑的表情让他心里的某个洞口被填满了。 下午五点三十分,正当叶辰准备带着两个小女人去吃饭的时候门铃再一次响起。叶辰疑惑的打开房门,他看见一个穿着快递员服饰的男人正拿着一个小巧的纸盒站在叶辰的家门口。 “叶辰?” “是我没错。” “这是您的快递,请您签收。” “是谁寄过来的?” 快递员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说道,“志城里里小区七号楼,电话是这个,名字没有写。” “好的,谢谢。” 叶辰点点头,接过快递之后随手带上房门,接着他来到客厅坐在季梦雨和念念的旁边。 “怎么了?” “没事,不知道谁寄过来的。”叶辰回想着志城里小区的名字,他打开包装,里面是两个信封。 叶辰打开外层空白淡黄色的信封直接拿出里面的信纸,很薄,一共只有一页纸,但当叶辰目光无意间扫过落款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李琦!” 季梦雨同样有些惊讶,“怎么会。” 信封的封面上有一行字,应该事后写上去的。 感谢您最后一次与我的交谈,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没有顾忌的去到另一个世界,因为我明白了您已经知道了案件的始末,而这封信就是我留下的最后的忏悔。 叶辰和季梦雨对望了一眼,随后他将信纸展开仔细的阅读。 尊敬的叶警官 您好,请原谅我一这种方式来向您和季安,以及季安的亲人道歉。相信此时此刻我的女儿应该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安排。但请原谅我的自私,是我陷害了季安,是我一步一步把季安逼上了绝路,最后是我用偷偷配好的钥匙进入季安的家中,趁秋芮不注意的时候用桌子上的烟灰缸将她打死。 我坦白一切,但是有些事情我不能提及,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不能让我的女儿置身于危险当中。 每天每天我的良心都在收到谴责,当我在电视上看到季安的妹妹时,我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他们没告诉我他还有妹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如果此刻季安还没有被判刑,那么这封坦白信就请叶警官妥善处理。如果季安以不在人世,那么我想,当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很可能我已经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季安了。 请您告诉我的女儿让她坚强的活着,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孤苦无依的痛苦,但她必须勇敢,因为她将不得不替我这个爸爸赎罪,她必须成为可以帮助到别人的人,告诉她一定要善良,即便再辛苦,也要坚强。 说了太多的废话真是不好意思,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李琦 2012年11月4日 叶辰双手合上信纸,他闭上眼睛将身体埋进沙发里,此刻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几乎能感受到李琦所受到的压力和自责,带着这样的情绪生活是一种怎样悲哀,叶辰似乎能够明白几分。 过了一会,在季梦雨的关心的眼神当中,叶辰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折叠好放回信封当中,至于第二个信封应该是写给小欣,也就是李琦的女儿的,没有打开的必要了。 叶辰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逃不过。 “走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叶辰说完便领着女儿走向门口。 滴答,滴答,滴答。 等等!叶辰心中狂跳不已,此时他的身体完全僵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但他丝毫没有理会。 到底怎么回事,那封信。 用烟灰缸打死秋芮!用烟灰缸打死秋芮! 叶辰猛然想到自己从未对李琦提起过,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