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A后被影卫标记了》作者: 池翎 文案: 大燕二皇子郁衍伪装乾君多年,可一次意外进入雨露期,他和自己贴身影卫睡了。 更不巧的是,由于郁衍常年使用药物,体质受损,雨露期再也没法控制。 他只能请影卫定期协助解决雨露期,好在影卫很乖很忠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介意帮他这个忙。 但事情渐渐变得不太对劲—— 郁衍哑着声音骂骂咧咧:你给我滚出去! 影卫把人按进怀里,眼神无辜:主人想让我从哪儿出去? 郁衍:……QAQ 再后来,大燕新帝登基,年轻的国君陛下端坐龙椅,在众目睽睽之下:呕—— 众臣猛然发现,他们的陛下竟然怀、孕、了。 白切黑影卫攻x迟钝傲娇皇子受。 食用指南: 1、古代abo,生子小甜饼,很短。 2、《穿书后被暴君标记了》副cp联动文,叶舒晋望一家客串,可当番外看,没看过不影响阅读。  内容标签:生子 宫廷侯爵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衍,牧云归┃配角:作者专栏求收藏~┃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还怀了影卫的崽QAQ 立意:互相扶持,不离不弃,最终得偿所愿。 第1章 曙光熹微,却被紧闭的门窗阻隔在外。 屋内光线暗沉,一只手从半开半拢的纱帐中垂下来,纤细白皙的小臂上带着点点暧昧的红痕。 郁衍睁开眼睛。 屋内飘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甜气息,像是某种缤纷馥郁的花香,被整夜的疯狂酿得有些甜腻。 郁衍坐起来,后腰传来不堪重负的酸软刺痛,一双手适时掀开纱帐,将他扶稳。 他偏过头,看清了身边那张脸。 男人身形高挑,眸色极浅,五官深邃而俊朗,有几分异域色彩。往日沉默寡言的男人看上去神情有些心虚,又满含着关切。 他的贴身影卫,牧云归。 也是造成他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 郁衍脸色沉下来,一把将手抽出:“你别碰——嘶……别、别碰我!” 动作牵扯到身后某个难以言喻的部位,疼得郁衍眼中泪花直冒,配上又低又哑的嗓音,没有半分气势。 牧云归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下,收回去:“是,主人。” 俊朗的眉眼略微垂下,眸光也黯淡下来,看上去像是某种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委屈什么,本殿下还没委屈呢! 郁衍揉着酸痛的后腰,愤愤地想。 事情大致得从郁衍分化说起。 身为燕国二皇子,郁衍年幼丧母,被送到膝下无子的燕国皇后身边抚养。而正是那位燕国皇后,在他年仅五岁时,亲手害死他母妃。 郁衍自小对大燕皇室恨之入骨,他毕生的心愿就是要夺取皇位,替母亲报仇。 这个世界少数男女成年后会迎来分化期,成为乾君或坤君。 乾坤之分与天赋资质、性格处事、身体构造都有关系,郁衍自幼聪慧,在皇子中更是出众,他有信心自己能分化为乾君。 然后成年那天,他成了一名坤君。 力量弱小,地位低微,具有生育能力的,坤君。 郁衍心态崩了。 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坤君称帝的先例。这些年,郁衍靠着秘制抑息香,一直将坤君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就连贴身影卫都没有发现。 直到昨天—— 郁衍贵为皇子,此次亲自出使长麓国,一是为见一见自己多年的友人叶舒,二是为联络长麓国君,为自己夺取皇位增添筹码。 谁能想到,流年不利,阴沟翻船。 叶舒因他的抑息香强制发情,他又被叶舒的信香诱导出了雨露期,而更不巧的是,他身边这位影卫,恰好就是乾君。 然后……然后就造成了现在这局面。 残留在身上的脱力感与燥热感,空气中尚未飘散的淡淡花香——他堂堂皇子,未来储君,信香居然是又甜又腻的梨花香,简直离谱! 总之,屋内这一切痕迹,无一不在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被自己的贴身影卫……睡了。 牧云归还规规矩矩站在床边,那张极其出挑的脸上满是温顿歉疚的神色,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被睡的那个。 郁衍一见他这模样就来气,恼道:“昨日我怎么吩咐你的?” “主人说……”牧云归看了郁衍一眼,低声道,“主人让属下从外面将门锁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来。” 郁衍:“那你是怎么做的?!” “……可是主人后来偏要让属下打开门,属下不肯,主人都……都要哭出来了。” 郁衍:“……” 郁衍:“闭嘴。” 他不可能这么丢人。 胡说八道。 牧云归顿了顿,又道:“属下也没想到,主人竟是坤……” “闭嘴!”郁衍双颊有些发烫,冷冷瞪他,“滚出去。” 牧云归神情微怔。 牧云归轻声道:“主人,您还在雨露期内,恐怕……” “出去!” 牧云归眸色微微一动,自上而下对上了郁衍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郁衍从他眼神里看见了某些往日不常见到、极其深沉的东西。 但那神情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牧云归朝郁衍躬身行礼,转身出了房门。 房门被合上,又听得咚的一声。 ——牧云归跪在了他门外。 郁衍倒回床榻里。 他与牧云归相识已有九年了。 九年前,才十二岁的他,在斗兽场遇见了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大燕皇室昏庸残忍,最喜将俘虏驱赶于斗兽场中,与野兽相搏,投注博弈,以此取乐。 牧云归是俘虏中的一员。 也是人群中年纪最小,最瘦弱的一个。 可只有他,入场时脸上没有丝毫畏惧。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扫过人群,透着冰冷阴戾,耀眼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像是走入绝境的野兽,穷途末路,却依旧锐利逼人。 就是那个眼神,让郁衍毫不犹豫选择了他。 牧云归最终成为了那场斗兽中唯一的幸存者,也成了郁衍的所有物。 郁衍将他带回宫中,亲自替他疗伤,照顾了足足三个月。伤愈后,郁衍想放他离开,可牧云归却愿意留在他身边,一留就是九年。 这九年,牧云归尽职尽责,分寸得当,从不僭越。 郁衍再没有从他身上见到当初那种眼神。 唯独昨晚。 昨晚的牧云归像是变了个人,郁衍清晰地记得这人是如何将他压进床榻里,深深注视着他,眸光幽深,像是藏着某种极深极沉的情绪。 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也还……还挺好看。 郁衍捂脸。 他这看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不过,幸好是牧云归。 他坤君的身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牧云归嘴够严,不担心会被泄密。 更何况,他家影卫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昨晚的体验感其实也……并不是很差。 不亏。 郁衍说服了自己,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腿从床上爬起来,去随身的行囊里取抑息香。 事出紧急,待他先控制住身上的信香,再与使团出发回返。路上与牧云归好好聊一聊,他们主仆情深,牧云归又很听话,应该不会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郁衍一边想着,一边给自己点抑息香,没注意到手指开始微微颤抖,点了几次都没点燃。 空气中的梨花香气渐渐浓郁起来。 不、不会吧…… 郁衍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只觉得一股燥热感由内而外涌上来。 之前好像有人提醒过他,坤君一旦进入雨露期,至少三日不可消退。 郁衍:“……” 郁衍呼吸越来越沉,眼神不自觉看向紧闭的房门。 门上映着男人挺拔的轮廓,郁衍可以想到,因常年习武,那一袭墨衣包裹下的身躯是何等的俊美精悍。淡淡清茶香气透过门扉传来,勾得郁衍身体发软。 他昨天才知道,牧云归的信香竟是茶香。 很淡很清爽的香气,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愠不火,分寸得当。可当他动情时,那茶香却变得浓郁而热烈,极富攻击性。 郁衍猛地灌了一杯冷茶,强行抑制住心头某种冲动。 不行,不能出去。 昨天那是第一次进入雨露期,没有心理准备,冲动行事。今天他都已经清醒过来,不能再那样。 本殿下有骨气有毅力,就是个雨露期,忍忍不就…… 不就…… 就…… 片刻后,牧云归面前的房门砰然打开,面色潮红的青年站在门内,气鼓鼓道: “你给我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开这篇就是为了搞郁衍,他真的很可爱。 前排避雷: 1、古风abo,alpha=乾君,omega=坤君,信息素=信香,生子文。 2、《穿书后被暴君标记了》的联动文,有那本攻受来客串,可以当番外看,没看过那本不影响阅读。 ———— 下本写古耽种田文,很快就会开啦,感兴趣的收藏一下吧。 《穿成锦鲤小夫郎》 景黎穿越古代,成了一只世间罕见的小锦鲤,自带锦鲤buff,能让身边人快速转运。 小锦鲤流落到一个僻壤山村,被村里有名的病秧子捡回了家。 病秧子名叫秦琅,三年前来村里时记忆全无,身份成谜,病得爬都爬不起来,在村中受尽排挤。 看着秦琅家里空荡荡的土房,景黎决定帮帮他。 小锦鲤朝秦琅摇尾巴:听说我能帮人达成心愿哦! 秦琅:什么都行? 小锦鲤:嗯嗯嗯! 秦琅淡淡一笑:我想要一位夫郎。 从某天开始,村里那个病秧子忽然病好了,还走了大运。 往山里一钻就挖到珍稀草药,随手救个人就是城中大贾的儿子,就连一锄头下地都能翻出一锭银子…… 盖房娶亲建私塾,日子越过越好,村民奇得抓心挠肝,爬墙偷师转运秘籍。 只见病秧子蹲在水池边,对沉在水底吐泡泡的鲜红锦鲤温声细语地哄: 乖乖出来吃饭,不让你产卵了。 软萌锦鲤受x病弱腹黑攻,种田养娃谈恋爱,主受。 第2章 接下来的三天,郁衍以告病为由,连房门都没踏出过半步。 三日后,郁衍结束雨露期,随使团启程回返。 午后,车队在官道旁补给修整,郁衍坐在最末尾的马车内,靠着窗边往外面看。 一袭墨衣的青年坐在马背上,背对着他,视线敏锐地四处巡视。在大燕时,牧云归只是他的影卫,常年处于暗处,郁衍其实不怎么有机会这样看他。 如今出使他国,为了便于行事,也为了安全起见,郁衍才让牧云归作为他的贴身侍卫来到人前。 牧云归的身形看上去并不强壮,肩背瘦削宽阔,腰身收紧,坐于马上挺拔如松。 完全看不出脱了衣服竟是那样的…… “主人?” 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郁衍浑身一震,陡然回神:“啊?” 牧云归不知何时来到车窗前,他神情未改,温声道:“孟大人方才派人来说,先前路途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使团若想在新年前回到大燕,这几日恐怕得连夜赶路。” “连夜赶路?”郁衍眉头微微皱起。 长麓到燕国路途遥远,他们来时就花费了近一月时间。他们如今已经有意加快行程,按照现在的速度,新年前回到江都城应该不成问题。 何必要连夜赶路? 出使其实并不是个好差事。 长途跋涉不说,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个中危险可想而知。 郁衍思索片刻,低声道:“这里再往前走,就要到长麓边境了吧?” 长麓与大燕接壤处是几座连绵山岭,山中本就道路崎岖,山匪横行,夜中行路乃是大忌。 何况…… 近些年,燕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几名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也渐渐涌现。哪怕在大燕都城,每天都有无数人明里暗里想要郁衍的命,使团里也并不安全。 郁衍摇头道:“也可能是我多想。要真想做点什么,自然该挑我们到京都前,这样才好嫁祸给长麓。” “而且就算真有人要动手,我不是还有——” 郁衍的声音戛然而止,抿了抿唇。 牧云归点点头,自然接话道:“嗯,主人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他眼神柔和,注视着郁衍时,显得专注而沉稳。 看得郁衍耳根莫名一烫。 “我、我知道了!” 郁衍险些咬到舌头,手忙脚乱放下车窗的帷帘。 雨露期虽然结束,但那几日的相处不是假的。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牧云归在帘外静待片刻,缓缓收回目光,嘴角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习武者视力敏锐,他没有错过郁衍缩头时那通红的耳垂。 真可爱。 车队稍作休息后,继续朝前行进。 转眼暮色四合,飞鸟归林。 车队缓缓行在山路上,有侍卫从车队前方策马而来:“前方有块空地,孟大人派属下请示殿下,可否让车队停下吃点东西再走?” 郁衍没有回答。 牧云归来到马车旁,低声唤道:“主人?” “……可以。” 郁衍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听上去有些哑。 牧云归敏锐地听出他的异常,又压低声音问:“主人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郁衍声音放得很轻,但已恢复如常,“我刚才睡着了。” 牧云归沉默片刻,应道:“那便好。” 车队在林中的空地驻马。 牧云归惯例先去四周巡视。 待他回到车队时,却见几名侍卫围在郁衍马车前。 “你们在做什么?”牧云归问。 “统领大人。”几名侍卫先朝他行礼,又为难道,“殿下不愿用膳,也不许我们进去,您看这……” 牧云归扫了一眼他们手上的食盒,了然:“我来吧。” 他接过食盒,把人打发离开,才朝车内轻声唤道:“主人怎么又不用膳,不合胃口?” 没有回应。 牧云归揭开食盒看了眼,叹道:“的确都是些主人不爱吃的,先将就一晚,待明日去城里我帮主人买些糕点,可好?” 没有人知道,大燕二皇子挑食得令人发指,不爱吃的东西宁愿饿着也一口不碰。 牧云归没等到回应,便想伸手掀开车帘。 郁衍的声音忽然响起:“不……不吃,你别进来!” 牧云归动作一顿。 车边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凝重。 牧云归看向被自己掀开一条缝隙的车帘,淡淡梨花香无声地溢出来,像小勾子似的牵引着神经。 牧云归手指颤了颤,声音带上几分哑意:“主人要属下进来吗?” 郁衍:“不……不许进来。” 郁衍现在很难受。 他明明已经过了雨露期,可为什么…… 郁衍蜷缩在马车角落,后背早被汗湿了,看上去颇为狼狈。四周的帷帘盖得严丝合缝,将坤君信香的味道酿得愈发浓郁。 该怎么办…… 车外没再传来回应,只余几名侍卫走动交谈的声音。郁衍脑中被情潮烧得浑浑噩噩,许久才意识到牧云归已经没在车外。 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混账东西。 体内难以言喻的渴求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马车的帷帘被人掀开。 郁衍瑟缩一下。 淡淡的清茶香气在马车内蔓延开。 乾君信香很快将郁衍包裹起来,仿佛某种预兆。郁衍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恍惚间,他感觉有人把自己搂进怀里。可他双手脱力得厉害,根本没有力气推开。 “不行……”郁衍小声道,“会被发现。” “不会。”牧云归撩开郁衍的长发,颈后那枚小痣已变得鲜红,的确是进入雨露期的征兆,“属下方才去催促他们尽快出发,说是主人的意思。” 郁衍没明白:“你说什……” 他话音未落,马车重新动起来。 车辙碾过崎岖不平的山路,声音遮蔽了车内一切声响。 郁衍很快明白了牧云归的意思:“这样……可以吗?” “只要主人忍住声音就可以。”牧云归低下头,靠近颈后那枚鲜红的小痣,却不碰到,耐着性子问,“主人要吗?” 郁衍从未觉得颈后如此敏感,他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那里,偏偏牧云归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抖得越来越厉害,声音也带上哭腔:“——混账东西。” 牧云归眼眸敛下,手掌从对方脊背滑到腰际:“那便是要了。” “主人若忍不住,可以咬我。”他解开郁衍的腰带,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得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夺皇位的主线,但这本其实没什么剧情,嗑个cp完事。 前三十评论送红包。 感谢在2020-06-06 21:37:49~2020-06-14 09:2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暮雨亦成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雨点 3个;江郎不才尽、暮雨亦成詩、我男神是不二、韩睿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璇公主w 30瓶;暮雨亦成詩 17瓶;# KID 16瓶;yoghurt、某圈、45372531、殇、云山雾雨 10瓶;笑忘书、我男神是不二、黑发唱黄鸡 5瓶;黎璃筣漓 4瓶;Yaoyao 3瓶;严不大与步很行、生活不易,靓妹叹气 2瓶;南寻、ppp和ggg、? 静、哐当哐当不哐当、紅茉、羽瑰、龙井虾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燕国二皇子首次出使,用的自然是燕国皇室规格最好的马车。 马车内部空间不小,一张便易的软榻横卧其中,床头的烛灯随着车身颠簸,颤颤巍巍,抖个不停。 一扇木质屏风被拉开,遮挡了所有的暧昧与温存,模糊交叠的身影,被烛光倒影在屏风上。 伴随着小床摇曳得越发剧烈,郁衍又低又哑的声音传来:“不、不行——!” “不能在里面……” 居于上位的人动作顿了顿,撑在两侧的手臂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没有乾君能忍受这时候喊停。 牧云归抬起头,眸色幽深,微微有些发红。 那是与本能的博弈。 他想标记面前这个人。 不顾一切。 郁衍伏在软榻上,看不见身上人的神情,却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清茶信香变得愈发浓郁。他本能地畏惧令他蜷起四肢,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智:“云归……” 似乎被那微弱的嗓音唤醒,半晌,牧云归缓缓舒了口气,撩开郁衍散落的长发:“好,听主人的。” 他低下头,朝郁衍颈后隐秘的小痣咬下,信香注入。 怀中人抖得厉害,被牧云归用力搂紧。 随后,他缓缓退了出来。 郁衍浑身瘫软下来,眼尾还泛着红,呼吸急促,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在马车里的感觉和先前完全不同。 只要一想到任何动静都可能被外面察觉,郁衍紧张得要命,却也更敏感动情。连带着,牧云归也更加……投入。 他腰都快断了。 郁衍偏头看向一旁,男人已经起身,背对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年轻精悍的脊背附着一层晶莹的薄汗,肌理线条随着动作舒展开。 郁衍忍不住吞咽一下。 牧云归快速穿上衣物,转过身。 郁衍悻悻收回目光。 牧云归将郁衍的衣物放到床头,扯过薄被将人裹好,顺手点燃了桌案上的抑息香,神态清心寡欲得仿佛刚诵读完一册佛经。 郁衍:“……” 牧云归平静道:“属下去为主人打些水来。” 不等郁衍再说什么,牧云归甚至没让马车停下,掀开车窗的帷帘一角,轻巧跃出,消失在夜幕中。 郁衍:“…………” 好歹睡过这么多次,刚才还把他折腾成那样,哄他两句会死吗? 活该单身到现在。 . 马车继续行驶在林间山道上,牧云归一早便支开了郁衍马车附近的守卫,只留下一名不会武艺的普通车夫。 夜幕沉沉,牧云归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同时,黑暗的树林深处,有人拉弓搭箭,箭头指向郁衍的车窗。 弓弦绷紧,蓄势待发。 林间忽的闪过一抹银光。 黑衣人只觉咽喉一凉,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连丝毫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兀自从树梢滚落下来。 弓箭滑落时,却被人接在手里。 牧云归收回匕首,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羽箭,干净利落,齐齐射出。 远处树梢上,三个黑影陡然落地。 他看也不看一眼,再次抽出三支羽箭—— 十二支羽箭,箭无虚发。 片刻后,牧云归纵身跃下。 他随手将长弓丢下,快步越过那满地尸身,来到一名黑衣人面前。 “别……别杀我……” 在场所有人都被羽箭刺中要害,唯有此人是大腿中箭。 是牧云归有意留下的活口。 牧云归蹲下身,面色平静:“江都口音,你不是山匪。” 黑衣人一愣,瑟缩着不敢回答。 牧云归问:“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还是不答,牧云归又问:“和孟长洲有关?” 孟长洲,正是此次外派的使臣,让他们今晚连夜赶路也是他的建议。 黑衣人眼神闪动一下,吞吞吐吐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牧云归眼眸垂下,似乎闪过一丝嘲弄的神情。下一刻,他抽出黑衣人大腿上的羽箭,用力刺入对方咽喉。 一击毙命。 做完这些,牧云归直起身,先整了整衣衫,又取下腰间的水壶小心翼翼拍去尘土,转身走入夜幕中。 . 车帘被人掀开,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跃入马车。 身体牵动一阵夜风贯入马车,小案的烛火飞快跳动。 牧云归快步走到小案边,双掌在灯侧合拢,救下险些被风吹灭的烛灯。 郁衍的声音微弱,似乎已经昏昏欲睡:“……你好慢。” “主人赎罪。”牧云归将取来的清水倒入小盆,用内力烘热,才端到软榻旁,“此处不方便沐浴,主人先忍耐一下。” 郁衍“嗯”了一声,撑着酸软的腰坐起来,接过牧云归递来的丝帕。 不等郁衍开口,后者自觉地转过身。 郁衍:“……” 这人真的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郁衍眉头一蹙,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不悦。 他没再细想这不悦来自何处,一边浸湿丝帕擦身,一边问:“跟着我们那些是什么人,抓到几个?” 牧云归的背影僵了一下。 郁衍看他一眼,试探地问:“……都杀了?” 牧云归:“……嗯。” “……”郁衍沉默片刻,叹道,“云归,我们说好起码留一个活口的。” “留了。”牧云归顿了顿,又道,“这批黑衣人的确是从江都派出,且与孟长洲有关联,所以……” 郁衍接话:“所以你觉得既然能从孟长洲身上调查,杀了也无伤大雅?” 牧云归:“请主人责罚。” 郁衍沉默下来。 牧云归向来不愿提起自己的身世。 他出生在燕国与西夏交界的某个边陲小镇,在他年幼时,那个小镇被敌国占去,举家被迫充军。 那一身武艺,也是在军营中练出的。 后来他被燕国俘虏,贬为奴隶,运送到皇城江都,才成为了供皇室取乐之物。 这些经历让他心理并不是那么健康,比如,不愿行走在人前,再比如……杀性起来就止不住。 ……也不能怪他。 “这没什么。”郁衍将丝帕丢回水盆里,道,“孟长洲背后是谁我心里有数,几个刺客罢了,杀便杀吧。” 牧云归问:“那孟大人那边……” “孟长洲可不能再杀了!”郁衍顿了下,觉得自己语气似乎有点重,又温声道,“我是说,留着他还有用,先不用杀。” 牧云归轻轻应了声:“嗯,都听主人的。” 牧云归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他脊背挺得笔直,墨色劲装勾勒得腿长腰细,肩膀宽阔,配上那微沉的嗓音,波澜不惊的语调…… 郁衍忽然觉得有点口干。 “……主人。”牧云归忽然轻声开口。 郁衍恍然回神,故作镇定道:“怎、怎么?” 牧云归无声地换了口气,轻轻道:“您的信香。” 郁衍一怔,耳根猝然红了。 原本已经淡去七八分的坤君信香,不知何时又弥漫开,空气中尽是甜腻的梨花清香。 气氛变得有些许尴尬。 更尴尬的是,被牧云归戳穿后,信香味道非但没有减弱,反倒变得更加浓郁。 郁衍整张脸都红透了,从齿缝中艰难道:“……怎么回事,你不是点了抑息香吗?” 牧云归呼吸也变得有些不稳:“此物似乎……失去了效用。” 郁衍使用抑息香多年,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形。 这东西能够抑制坤君的信香,长期沐浴此香,不仅能隐藏信香,还能不受其他乾君信香困扰。 可现在,这两个效用都没了。 郁衍闻着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茶香,身体一点一点软下去。 他余光看见牧云归朝自己走来,下意识伸出手。 “不行,主人现在不能再……” 他们刚才做得太狠了,郁衍身体还没恢复,受不住再来一次。 牧云归轻轻把人推回榻上,声音有些低哑:“属下方才替主人做了临时标记,主人短时间不会再进入雨露期……忍一忍就会好。” 郁衍眼尾绯红,抓着牧云归的手腕,不知想推开还是让他再靠近一些。 牧云归闭了闭眼,转身朝车窗走去。 “站住!”赶在牧云归掀开车帘之前,郁衍咬牙道,“你去哪里?” 牧云归的身影藏在暗处看不真切,头也不回:“主人现在这样,或许是受到属下影响……属下先行告退。” “你等——” 不等郁衍说完,牧云归掀开车帘,纵身跃出。 郁衍:“……” 你有本事以后都别碰本殿下! 混账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郁衍:艹,他对我不感兴趣。 牧云归:艹,要忍不住了。 本章也发三十个红包,感谢喜欢呀! 感谢在2020-06-14 09:21:32~2020-06-16 22: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璇公主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雨亦成詩 30瓶;乌衣 25瓶;落叶知秋 20瓶;A.moxa、白粥粥.、云山雾雨、ara 10瓶;烷烃 6瓶;只喝鱼汤的喵酱、钰萱、老言、鱼与雨、博肖源凯 5瓶;南寻 4瓶;淡扫丹青、小谷子 3瓶;慕容若曦、严不大与步很行、嗯哼 2瓶;哐当哐当不哐当、? 静、英英英英、紅茉、阿月姑娘、崽崽姨姨爱你!!!!、屿沂.、38563721、耳聋女孩在线自习、一刻就好、不訑、深渊的鱼、朝歌弄弦、22825148、小菊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翌日清晨,车队终于离开山林,到一处集镇稍作休整。 马车停在一间茶社前,牧云归翻身下马,来到郁衍车边:“主人,我们到了。” 没有回应。 牧云归还想再唤,一只手忽然马车内伸出来。 牧云归下意识抬手去接,却被人躲开。 牧云归:“……” 面容清俊的青年探出头来,抬起眼皮,却看向了候在马车另一头的车夫。 车夫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后知后觉抬手迎上去。 郁衍被他扶下马。 牧云归的手还悬在半空,指节微微屈起,停顿片刻,无声地叹一口气,收了回来。 他家小主人生气了。 还气得不轻。 郁衍当然要生气。 坤君被撩拨起来哪有这么容易消解,抑息香又不管用,昨晚他足足……自己弄了两次才消停。 一想起这事就来气。 他今天绝对不要和牧云归说一句话。 郁衍快步绕过马车往茶社里走,在经过牧云归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哼。” 随后,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走进茶社。 牧云归嘴角抽动一下,险些没忍住笑。 连生气也这么可爱。 “统领大人,您怎么了?”一名侍卫来到牧云归身边。 牧云归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淡声道:“没什么,继续巡视吧。” 说完,牵着马匹转身离开。 侍卫看着他的背影,茫然地呆愣好一会儿。 是他看花眼了吗,为什么他刚才看见统领大人居然在笑? ……原来这人会笑的啊? . 郁衍被侍卫领着往二楼雅间走。 茶社已被使团包下来,二楼的雅间内坐的都是使臣,见他上来,纷纷起身行礼。 郁衍没急着落座,视线在那几个雅间寻觅一圈,不出所料看见一人独坐在走廊尽头的雅间内。 郁衍在心头冷笑一声,挥退侍卫,走上前。 “孟大人怎么独自在此,不介意本殿下坐下喝口茶吧?” 后者被郁衍忽然出声吓得一哆嗦,慌乱地抬起头来。 孟长洲两鬓已少量发白,神情看上去有些憔悴。他刚张了张口,却见郁衍根本没理会他,径直落座。 孟长洲:“……” 郁衍靠在窗边,不经意朝窗外望去。 牧云归正在不远处的马厩喂马。 他身边那匹乌云踏雪叫小黑,是郁衍送给他的二十岁生辰礼物,刚来时还是匹小马,是二人亲手训出来的。 不过这小家伙一直更黏牧云归,此时一个劲把脑袋往牧云归怀里拱。 牧云归被它闹得没办法,轻轻抚摸着鬃毛。 他侧身对着窗口方向,阳光在侧脸上勾勒出深邃俊美的轮廓。 牧云归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马儿的鬃毛,似乎察觉到郁衍的目光,他抬起头,不偏不倚对上郁衍的视线。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牧云归总是站在能够第一眼看见郁衍,也容易被他看见的地方。 郁衍耳根一烫,仓促收回目光。 好在对面的孟长洲另有心事,并没有看见二皇子殿下难得狼狈的模样。 郁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孟大人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孟长洲饮茶的动作一顿。 但他毕竟是外派使臣,很快便稳住了情绪,甚至还朝郁衍露出个笑容:“下官不太明白,殿下所说何事?” 郁衍懒得与他浪费时间,直截了当:“也没什么,就是昨晚有几个歹人意图刺杀本殿下,被我的侍卫抓了去。” 孟长洲愕然道:“是何人胆敢伤及殿下性命?幸好殿下苍天庇佑,安然无恙。” 他顿了顿,又道:“殿下不妨将人交给下官,下官保准查出幕后操纵之人。” 郁衍没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孟长洲,随后上身稍倾,轻声笑了下:“所以你知道要杀我的人不是山匪啊?” 孟长洲脸色一僵。 雅间内的空气近乎停滞,外头的闲谈声,马匹嘶鸣声,以及侍卫走动巡视的脚步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郁衍凝视着孟长洲的双眼,眼底那点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冰冷。 这眼神平白让孟长洲想起当今圣上。 那与生俱来的威严,容不得任何人小瞧。 其实今天这局面,无非是圣上病入膏肓,而太子之位未定,众臣各自站队罢了。 郁衍天生聪慧,无论是才华还是手段,都是储君的第一人选。 可偏偏他的母妃是民间勾栏女子。 皇族血脉怎能由这种出身卑贱之人继承。 孟长洲唇色发白,半晌才声音艰涩道:“殿下这是何意,不妨直说。” “好,那就直说。”郁衍回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把你背后的人告诉我,再向父皇辞官还乡,我便饶你一命。否则……” 他停顿片刻,笑起来:“听说您新纳的小妾最近刚刚诞下麟儿,一家人和和美美,正等着您回家。” 孟长洲:“别动我妻儿!” 郁衍垂眸不答。 二人僵持片刻,一滴汗从孟长洲鬓角流下。少顷,他轻声道:“使团返回后,我会向陛下辞官,从此再不踏入江都半步。” 他话锋一转:“至于幕后还有何人,就算我真的供出来,殿下敢信么?” 郁衍微笑:“你说说看?” 孟长洲:“五殿下,郁鸿。” 郁衍:“……” 郁衍哭笑不得:“我让你说说看,你还真就随便说一个?” 郁衍自小生母去世,一直被留在膝下无子的皇后身边抚养。直到郁衍六岁时,皇后才终于诞下一名皇子,便是五皇子郁鸿。 那小子现在才十六,贪吃贪玩不学无术,整天黏在郁衍身后当跟屁虫。 他会派杀手来杀他??? 净瞎扯。 孟长洲道:“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就看殿下自己了。” 说完,孟长洲起身,朝郁衍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见人下了楼,郁衍浑身才松懈下来,按了按眉心:“老狐狸……” 不多时,有脚步声靠近此处,高大的影子笼住了他。 郁衍听声都能听出是谁,一动不动,头也不抬。来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着油纸窸窣之声,一阵清甜的桂花香飘了出来。 郁衍抬起一点点眼皮,余光看见牧云归将盛满桂花糕的油纸包推到他面前。 这里的桂花糕做得不如江都好,颜色不够纯,也没有放郁衍喜欢的蜜糖。 郁衍把头埋回去。 呵,现在知道来讨好我了? 牧云归单膝落地,温声道:“主人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这是属下特意去镇里买的,主人先吃点好吗?” 他不善与人交流,和旁人说话总是冷冰冰的,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私下完全不是这副模样。 只有在面对郁衍的时候,他才会这样温声细语的说话。 这样的……温柔。 气氛平白有些暧昧,郁衍心跳漏了半拍,随后急促跳动起来。 自从雨露期过后,他就很容易被这人牵动情绪。 哪怕没有进行最终标记,坤君体质仍然记得这为他做过临时标记的乾君,本能想靠近与依赖。 ……坤君怎么这么麻烦啊啊啊! 牧云归见他不回答,又把糕点往里推了推:“……主人?” 郁衍坐直身体,恼道:“不饿,拿走!” 刚说完,腹中便传来咕噜一声。 郁衍:“……” 牧云归:“……” “你刚才笑我是不是?”郁衍眯起眼睛。 牧云归:“没有。” 郁衍:“我看见了!” “……”牧云归低下头,“属下知罪。” 窗外传来嘈杂声,似乎是使团又要准备出发。郁衍冷哼一声,绕过牧云归往外走。 刚走出门,又倒退回来。 牧云归一动不动跪在原地,连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 郁衍:“……” 这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牧云归。” “属下在。” 郁衍头扭向一边,冷声道:“把糕点带上,再去买三袋饴糖。” 牧云归:“……” 郁衍快速道:“出发前不给我送上车,你以后都……都别想上我马车!” 说完,扭头往外走去。 牧云归起身,将桌上的糕点重新细致包好,放回怀中。想转身离开时,恰好看见郁衍快步走出茶社。 往日游刃有余的青年,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牧云归注视着郁衍进入马车,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 他的小主人……还是这么好哄。 . 车队继续启程。 郁衍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此刻吃完糕点,心满意足地靠在马车的软榻上。 “那姓孟的老东西,提谁不好,偏要提郁鸿。”郁衍含着饴糖,含糊道,“我出门前郁鸿还拉着我哭恼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会派人来杀我?” 牧云归倒了杯茶递过来:“主人不信他的话?” 郁衍“唔”了一声,没回答。 生于皇室,这些年的成长经历对郁衍或多或少有些影响。 多疑,敏感,不敢轻易与人交好。 这些过去让郁衍在年少时嗤之以鼻的习性,渐渐也成为他性格的一部分。 孟长洲今日的话或许是故意为之,但坦白而言,这对郁衍并不是毫无影响。 他一面提醒自己不要中计,不要这么多疑,可又无法克制的怀疑。 万一真的是他…… “主人。”牧云归轻声唤道。 郁衍恍然回神:“怎、怎么了?” “主人无需为此介怀。”牧云归道,“谨慎并不是错,身处皇室更应该如此。” 他蹲在郁衍面前,仰头看着郁衍,眸光温和:“主人身份特殊,本就不该轻信任何人,这不是错误。主人若心有疑虑,查出真相便是。属下会陪主人一起。” 郁衍心头一暖,心里那点烦闷也跟着烟消云散。 半晌,他笑了笑:“你这话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 郁衍认真看着他:“至少我很相信你。” 在这孤立无援的世上,他只信牧云归。 也只有牧云归,配得上他这份信任。 牧云归一怔,耳根莫名有些发红。 不等郁衍注意到,他忽然站起身,说了句“我再去替主人打些水”,飞快从窗户跃了出去。 动作快得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 郁衍盯着晃动的车帘,困惑地眨了眨眼:“他不是刚打完水吗?” 还有,这人是走窗户上瘾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6 22:54:13~2020-06-20 13:0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玄哥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郎不才尽、尘尘、4004892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了裴听颂 20瓶;木小悦 19瓶;白粥粥. 15瓶;韩睿熙、花邪丶、阿冉呀、千里不留痕 10瓶;我要努力减肥了、Alexander、彼岸花、只喝鱼汤的喵酱、45372531 5瓶;黎、满满、某不知名果子、时长卿 2瓶;云边的龙龙龙、镜花腐月、方块格、紅茉、GY、哐当哐当不哐当、钰萱、欲寄尺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使团抵达江都这日,城门大开,万人空巷。 这是燕国首次出使他国,何况亲自出使的又是深受百姓爱戴的二皇子殿下,江都城主干道的长街上早早地挤满了人。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使团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 燕国大皇子率几位重臣亲自在城门相迎。 马车停在城门口。 众人下马跪拜。 郁衍没让人扶,亲自下车,朝大皇子行了个礼:“臣弟参见皇兄。” 大皇子郁殊的年纪比郁衍大不少,眉宇间与郁衍有几分相似。不过郁衍继承了自己母妃的容貌,温润雅致,而郁殊则与燕王更相像一些。 郁殊性子古板冷峻,与郁衍的性情相悖,何况皇族几位皇子之间明争暗斗,两人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他冷淡地朝郁衍一点头,示意他起身。 郁衍刚直起身,一个声音忽然从郁殊身后传来:“皇兄!” 身形消瘦的少年从郁殊身后窜出来,一把抱住了郁衍的腰。 郁衍被他撞得后退半步,嘴角不动声色抽了抽。 ……腰要断了。 前几日郁衍的临时标记再次失效,只能求助牧云归。那混账东西刚开始还知道克制,动作温柔又体贴,谁知越到后面越是发狠,郁衍的腰到今天还疼着。 少年对此浑然不知,脑袋埋在郁衍胸前蹭啊蹭:“皇兄终于回来啦,我好担心你。” “阿……阿鸿。”郁衍险些就要维持不住淡然的神情,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胡闹。” 少年悻悻放了手:“……哦。” 这名少年,便是五皇子郁鸿。 郁鸿在燕王所有子女中年纪最小,天生就是爱玩爱闹的性格,对皇位毫无兴趣。在这皇室之中,也唯有他,与几位兄长关系都不错,深受宠爱。 他会跟来城门郁衍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就连大皇子也受不了这小子撒娇。 郁殊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已在宫中设宴,随我进宫吧。” 郁衍点点头,回身对使团吩咐:“进宫。” 众使臣齐声应道,起身回到各自的马匹与马车处。唯有跪在最前方的孟长洲,起身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郁衍一眼。 郁衍恰好注意到他的视线。 当初郁衍质问他幕后黑手是谁,他说的便是郁鸿。 会是这小子么? 郁衍垂眸看向仍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少年,眉宇微微皱起。 郁鸿对此恍然未觉,拉着郁衍的衣袖小声问:“我可以与皇兄同乘吗?” 郁衍:“……” 几个月不见这小子怎么更粘人了??! 没等郁衍回答,他忽然后颈一凉,余光似乎看见有人不悦地看着自己。他回过头去,牧云归低头抚摸着小黑的鬃毛,神色如常。 ……看错了吗? 郁衍缩了缩脖子。 他最终没能抵得过郁鸿的撒娇攻势,把人带上了马车。 抑息香无法抑制郁衍体内的信香,但却能驱散空气中残留的信香。因此郁衍回来这一路上,始终燃着抑息香。 整个马车内只余抑息香淡淡的清幽香气,没有丝毫信香的痕迹。 不过就算没散尽也无妨,郁鸿年纪小,距离分化还有好几年,闻不到信香的味道。 郁鸿似乎当真被憋坏了,缠着郁衍聊这聊那,上车开始就没消停过。 郁衍一边应付他,一边掀开车帘朝外看。 马上就是新年,江都城内到处张灯结彩,比往日更显繁盛。 道路两侧百姓见郁衍探头出来,纷纷欢喜雀跃。 郁衍那张脸本就生得讨巧,笑起来更是勾人,加之性格随和,时常流连街头巷陌,在众皇子中最受百姓爱戴。 他笑着朝人群挥了挥手,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朝马车抛来花束。 抛花示爱,是燕国习俗。 郁衍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有一名高大的身躯策马上前,将花束截下。 花朵落地,很快被马蹄践踏成泥。 牧云归朝抛花那女子冷声道:“再有下次,当刺客拿下。” 女子哇的一声被他吓得哭出来。 郁衍:“……” 这人到现在还娶不到媳妇是有原因的。 郁衍正腹诽着,牧云归恰在此时回过头来,二人的视线猝然相撞。 牧云归眼中薄怒未消,神情冰冷,看上去……的确有些吓人。 而下一刻,牧云归眼中的冷色褪去,恢复如常。 ……变脸快得叫郁衍仿佛觉得刚才看到的只是错觉。 没等郁衍再说什么,他身旁的少年终于意识到被冷落,气恼地拉过郁衍,放下马车围帘。 使团驶入皇城,燕王于九星阁设宴,款待群臣。 九星阁内,燕王高坐台上。 燕王如今年过半百,精神看上去不怎么好。 自去年年初始,燕王生了场大病,从此便鲜少从病榻下来。被病痛折磨将近一年,将这位老人折磨得憔悴不堪,却仍不减昔日威严。 开宴。 九星阁内推杯换盏,又有歌舞助兴,好不热闹。 郁衍却心不在焉。 他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面前青白相间、泛着清苦的菜色,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没几样他爱吃的。 “衍儿。”燕王忽然开口唤道,“你此行辛苦,来,与孤饮上一杯。” 话音刚落,立即有内侍上前,替郁衍斟满了酒。 郁衍起身朝燕王行了一礼:“父皇,您莫不是忘了,儿臣不饮酒的。” 燕王摆摆手:“今日乃家宴,又是你立功归来,饮一杯接风酒无伤大雅。” 郁衍:“这……” 不等郁衍说什么,大皇子忽然道:“老二,父皇今日难得雅兴,你再继续推脱恐怕不应当。” 此话一出,宴席上顿时落针可闻。 众目睽睽下,郁衍别无选择,只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燕王笑道:“这才对,大燕盛产美酒,身为我燕国皇族,哪有不饮酒的道理。” 郁衍:“……是。” 郁衍其实不知道自己酒量到底如何,醉酒误事,为了不留下把柄,他鲜少在公众场合饮酒。 往日众人知晓他的习惯,没人敢让他喝酒。 可从燕王那杯酒开始,众臣像是受到了鼓励,开始接连向郁衍敬酒。 二皇子殿下首次破例,便被灌了有小半壶。 直至临近午夜,燕王才宣布散席。 “皇兄,您还好吧?”郁鸿搀扶着郁衍,担忧道,“要不今晚先去我寝宫?” 郁衍拍了拍郁鸿的手背,眼神倒是仍然清明,就连脚步也没有乱:“当然没事,别小看你兄长。” “可是……” “主人。”一个声音打断郁鸿的话。 二人抬眼看去,牧云归站在宫墙边,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神情。 侍卫无法跟入九星阁,牧云归自然也进不来,只能在外面等候。 郁衍:“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扭头对郁鸿道:“快回宫吧,有云归在这里,我不会有事。” “可……” “听话。” 郁鸿撇了撇嘴,闷声道:“知道了。” 郁鸿乘轿辇离开,参加宴席的众臣早陆续散去,终于只留郁衍与牧云归独处。 “属下备了轿,主人……”牧云归刚开口,郁衍忽然毫无征兆倒入他怀中。 牧云归连忙把人接住,随后便闻到了酒味。 郁衍浑身松懈下来,脑袋抵着牧云归的肩膀,轻轻蹭了蹭:“你肩膀好硬哦……” 牧云归:“……” 牧云归问:“主人喝多了?” “没有,就喝了一点。”郁衍闭着眼睛,含糊道,“狗郁殊不知道和父皇又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让我喝酒,多半想让我殿前失仪。” “本殿下是谁啊,哪会这么容易中计!” 牧云归:“…………” 牧云归道:“属下扶您上轿。” “不要。”郁衍抓着牧云归的衣袖,抬起头,“你背我回去。” 青年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眼神却亮得惊人,泛着水汽。柔软的双唇开合,眉梢不悦地皱起:“背不背嘛?本殿下问你话!” 牧云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有些口干:“……好。” 已近午夜,宫中除了巡值内侍,已少有人影。 白天刚下过雪,地上积雪未消。 牧云归背着郁衍走在长长的宫闱间,脚步放得很慢,也很稳。 郁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带着浓浓的酒意:“你怎么背上也硬邦邦的,多吃点嘛。” 牧云归嘴角弯了弯:“好,听主人的。” “你笑了?”郁衍偏头看他,手指在牧云归侧脸戳了一下,“你笑起来真好看。” 还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牧云归一怔,嘴角那淡淡的弧度也僵硬地恢复了原样。 郁衍没再注意到这些,继续道:“你要多笑笑,不能总这么凶,否则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牧云归脱口而出:“那主人喜欢吗?” 郁衍没有回答。 牧云归心跳急促,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寂静的雪夜里,一时只能听见夜风吹拂树梢的声响。 “怎么会不喜欢。”郁衍的声音微弱,每一个字都柔软而清晰,“这皇城之中,只有你对我真心……” “我最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0 13:05:53~2020-06-23 09:1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粥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缈 14瓶;找削、白粥粥.、木小悦 10瓶;顾子熹家的小家伙、45372531 5瓶;谢俞睡在我床上 3瓶;某不知名果子、祈目 2瓶;GY、南寻、猫猫咪呀、圈圈、钰萱、反常即妖、姝霓雨沫、天之苍苍、耳聋女孩在线自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牧云归将郁衍背回寝宫,小心放在床榻上。 青年早已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刚沾上床便将身体舒展开,口中发出舒适的低吟。 自出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两月时间。 一国使团条件再差也不至于风餐露宿,但在路途上的日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宫里。 床不够软,饭也不够好吃。 郁衍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还是家里舒服。 “主人,醒醒。”牧云归温声唤道,“先去沐浴,喝碗醒酒汤再睡,否则明天会头疼的。” “不要……”郁衍小声道,“好困。” 那声音含糊不清,软得要命,听上去就像在撒娇。 牧云归无奈。 许多人在醉酒后,性情都会变得与平日很不一样,郁衍也是如此。自牧云归来到郁衍身边起,就没见过这人喝醉的模样,没想到是这样的……可爱。 完蛋了,小主人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 牧云归沉吟片刻,回身对宫女吩咐:“去打些热水来,我伺候殿下沐浴。还有,吩咐御膳房熬碗醒酒汤,多放蜜糖。” “是。” 牧云归是郁衍的影卫,郁衍宫中的内侍都认识他,自然也听他吩咐。 几名宫女领命离开,牧云归弯下腰,帮郁衍脱下鞋袜外袍。 郁衍不吵也不闹,闭着眼睛乖乖让他伺候。 可就在牧云归解开他衣带时,郁衍忽然闭着眼睛缓缓道:“云归……” “你真好看。” “最喜欢你了。” 牧云归手一抖,直接将郁衍的衣带扯破一个口子。 “……” 要命,这好像是主人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醉酒的郁衍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靠在床头,一双眼睛在殿内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但显然已有些涣散。 他偏头笑了笑,道:“有你在身边真好。” 牧云归:“……”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回答:“能在主人身边,是属下之幸。” 牧云归自然不会将郁衍的话完全放在心里。 醉酒后理智全无,郁衍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且,这人口中的喜欢,必定没有别的意思。 至少……与他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牧云归很喜欢郁衍。 从很早很早开始,一直很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在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是这个少年的出现,像一束光照入了他灰白无望的人生。 是他将他从那深渊中拉了出来,让他能再次站在阳光下。 牧云归还记得九年前,是郁衍将他从斗兽场带回。 那时的他不相信任何人,更不信任这所谓的燕国皇子。可在他伤势彻底痊愈那天,年轻清贵的少年立在他床前,言之凿凿向他允诺。 ——他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定要成为大燕之主,改变这个腐朽不堪的燕国。 这话说得轻狂,换作任何人,牧云归都不会当真。 一己之力改变一个国度,怎么可能做得到。 偏偏郁衍的神情如此真挚。 尚且年幼的少年,说这话时眉宇间满是傲气与自信,意气风发,耀眼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决定愿意放弃重获自由的机会,留在这人身边。 皇室斗争这个龙潭虎穴,他怎么放心这人独自去闯。 而且……如果真有人能改变些什么,他愿意相信会是这个人。 原本,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好好护着他,牧云归便也满足。 可人永远是不知足的。 想留在他身边,想让他更依赖自己,想……让他眼中永远只有自己。 牧云归敛下眼眸,眼底闪过一抹黯色。 . 宫中的内侍很快搬来浴桶,又端来醒酒汤放在一旁。 牧云归屏退内侍,将郁衍身上所有衣物除去,放入水温适宜的浴桶里。 入了水,郁衍的意识比先前清醒不少。 他趴在浴桶边,歪头看着牧云归帮他擦身。 “你怎么都不看我呀?”郁衍好奇地问,“是我不好看吗?” 牧云归呼吸一紧,险些直接将浴桶壁一掌拍碎。 他并不是第一次伺候郁衍沐浴。 大燕皇室远比想象中复杂,郁衍不敢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宫中的内侍。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便不许任何内侍近身。 除了牧云归。 往日,他们是主仆身份,无论做什么,牧云归都不会多想。 可现在不同了。 他们之间已经…… 牧云归耳根有些泛红,别开视线,声音干涩:“没有,主人很好看。” “可你都不看我一眼。”郁衍好像十分在意这个问题,他从浴桶中站起身,露出被水汽熏得有些发红、光裸湿透的上半身,“你看看我。” “……” 牧云归闭上眼,艰难道:“主人别闹了。” 水声哗啦,郁衍坐回浴桶里,冷哼一声:“你就是对我不感兴趣。” 牧云归:“…………” 牧云归没有回答,郁衍也没再多问。 沐浴完毕,牧云归将人从浴桶里抱出来,抱回床榻上,替他披上里衣。又握住对方纤细的脚踝,帮他细细擦干。 牧云归全程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轻轻道:“主人方才说得不对。” 郁衍困惑地眨眨眼。 作为影卫,他很少说郁衍不对。 牧云归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没有不感兴趣,也没有不想看。” 他呼吸急促,心跳也止不住加快了几分。 怎么可能不想,只不过是担心自己陷得太深。 以他这样的身份,能留在这人身边已是莫大的恩赐,又有什么资格肖想这些。 可……到底是不甘心的。 他攥着郁衍脚踝的手无意识收紧,后者眉头皱起:“疼……” 牧云归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放开他。 “主人恕罪。” 郁衍肌理白皙细嫩,随便一碰就是道红印。他低头看着自己脚踝上那道被牧云归捏出的红痕,小声道:“都红了……” “主人……” 郁衍一脚踩上他大腿,命令道:“帮我揉一下。” 牧云归:“……” 这人喝了酒怎么这么要命。 “快点啊。” 见牧云归不回答,郁衍用足尖一下一下轻点着他的大腿。 他喝醉了也没个准,险些就要踩到不能碰的地方,牧云归连忙握住对方脚踝。 “属下遵命,您别……” 郁衍满意地笑了笑:“这才乖嘛。” 牧云归握着郁衍的脚踝,在那泛红的区域轻轻揉捏。 郁衍的身形不算矮,不过比起牧云归就差得远。他脚有些凉,脚踝纤细,牧云归只用一个手掌就能盖住。 被他捏得舒服了,郁衍倒回床上,无意识地小声呢喃。 牧云归呼吸有些不稳,只觉得对方那每一声呢喃都敲打在他最敏感的神经上,理智摇摇欲坠。 明明是这么柔软又可爱的人,当初怎么会以为他是乾君呢。 牧云归的指腹轻轻拂过对方脚背,不经意地想。 不,不对。 主人在外人眼里,还是那个说一不二、风姿卓绝的大燕二皇子。 只有在他面前是不同的。 这样的郁衍,只有他能够见到。 这个念头让牧云归心中十分满足,某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借着昏暗空旷的大殿,肆无忌惮生长。 他抬起头,恰好对上郁衍看向他的目光。 一股清幽的茶香,在寝殿内毫无征兆地飘散开。 “好香啊……” 郁衍身上还留着牧云归的临时标记,根本受不了对方的信香。可醉酒后的他本就已经理智全无,本能地追寻那股香气靠过来。 “云归……”郁衍把头埋在他怀里,深深吸气,“你身上好香。” 怀中的躯体一点一点软下来,热度逐渐升高。 坤君信香被轻易勾出,与他身上淡淡的皂香混杂在一起,二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不、不行!”牧云归猛地清醒过来,把人推开,站起身。 主人这样信任他,可他现在算什么。 乘人之危? 牧云归闭上眼,竭力控制翻涌而出的信香。 “主人早些休息,属下……” 牧云归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浓郁的梨花香瞬间席卷全身。 牧云归浑身僵硬,可那甜腻的坤君信香却将紧紧包裹起来,带着不言而喻的暗示,不给他丝毫逃脱的机会。 “我就知道……”郁衍跪在床榻上,双臂用力环着牧云归的腰,“我就知道你对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就当帮帮我嘛,好难受。” “……最后一次好不好,就最后一次。” 回了江都,他就能去看大夫,也能知道该如何控制信香。 今晚是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像把锤子敲击在牧云归心口,震得他心口阵阵发疼。 郁衍丝毫不知他的想法,趁牧云归一时失神,双手用力一拉。 二人双双摔进柔软的床榻里。 郁衍翻身骑在牧云归身上,嘴角流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这下你跑不掉了。” 牧云归:“……” 郁衍用力拉扯着牧云归的衣服,可对方腰间的金属盘扣格外繁复,郁衍手指脱力,怎么也解不开。 下一刻,二人身形忽然调转。 比先前浓郁百倍的乾君信香倾泻而出。 借着酒劲撩了别人一整晚的大燕二皇子,终于在这一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天醒来的郁衍:我社会性死亡。 感谢在2020-06-23 09:12:16~2020-06-23 23:0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雨亦成詩 20瓶;yoghurt、找削 5瓶;自习大旗永不倒 2瓶;紅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郁衍直到翌日晌午才醒过来。 多亏了那碗醒酒汤,他的头并不疼,唯有后腰莫名酸痛不已。 他爬都爬不起来,仰头看着头顶的纱帐,眼神从混沌慢慢变得清明。 ……然后变得惊恐。 他昨晚都干了什么??!!! 他是不是撒娇让牧云归背他回来,还在沐浴时问他是不是对自己不感兴趣,最后还骑在那人身上…… 郁衍双手捂脸,痛苦地在床上扭动,不敢再想下去。 ……不想活了。 郁衍原本以为自己绝不会有喝酒喝到意识全无的一天,就算真的醉了,凭自己的修养与品行,也绝不可能做出多么丢脸的事。 打脸来得太突然。 有脚步声靠近,郁衍连忙翻了个身,拉过被子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 恰好目睹一切的牧云归:“……” 其实习武者行走时本不会留下脚步声,只是牧云归有意让他察觉,便于郁衍及时分辨靠近他的人是谁。 郁衍能认出他的脚步声。 所以现在这装睡,自然也是装给他看的。 牧云归无奈地摇摇头,故意加重脚步,来到床边:“主人,该用膳了。” 郁衍不应。 今天谁也别想让本殿下离开这张床。 燕王来也不行。 牧云归没再唤他,只是停在床前,将不知什么东西放在郁衍的床头。随后,他揭开盖子,食物馥郁的香气传出来。 腹中瞬间传来异响:“咕噜……” 郁衍:“…………” 犯规啊这个人! 郁衍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与牧云归四目相对。 “嘶——”后腰传来尖锐的酸痛,险些让他又倒下去。 牧云归似乎早有预料,伸手扶稳他,神色如常:“主人是要先梳洗,还是先用膳?” 郁衍咬牙:“梳洗。” 昨晚的事让郁衍没脸见人,不敢让牧云帮他,把人打发去外间等待。他兀自梳洗换衣,才慢吞吞走出来。 牧云归已将饭菜摆上桌。 一眼望去,菜色鲜红,都是郁衍爱吃的。 江都地处江南地区,饮食清淡,可郁衍却偏爱麻辣鲜香,无辣不欢。 这都是因为他的生母。 郁衍的母妃是巴蜀人士。在郁衍年幼时,他的母妃便时常因为吃不惯宫里的菜色,自己偷偷在寝宫搭灶生火。 自母妃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给他做这些。 直到牧云归出现。 牧云归没有去过巴蜀,只是郁衍喜欢,便学着去做。这么多年过去,竟已与巴蜀本土大厨手艺相差无几。 郁衍在桌边坐下,牧云归先给他推来一碗米粥:“主人昨晚到现在没怎么吃过东西,先喝完粥养胃。” “……唔。” 郁衍闷闷应了一声,埋头一勺一勺喝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郁衍悄悄抬眼打量身旁的人。 先前他还不敢确定,但从昨晚这人的反应来看,他已经知晓牧云归对他的确没有别的的杂念。只是他一次次以信香诱导,才让这人…… 这样算下来,其实是他的不对。 郁衍试探地开口:“昨晚……” 牧云归道:“昨晚主人喝多了,不必在意。” 郁衍抿了抿唇,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果然如此。 他都不想提起了。 这人待他这么好,处处照顾他,可他却仗着主仆身份,几次欺负他,占他便宜。 不应该。 “云归,我向你道歉。”郁衍放下粥碗,正色道,“昨晚……还有这段时日,我的身体出现异常,多谢你帮助我,冒犯之处,请你原谅。” 牧云归眼眸微动,没有回答。 郁衍继续道:“回来的路上,我已经与教我使用抑息香那位大夫传过信,今日我会与他见面,并将此事告诉他。”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向你保证。” 牧云归敛下眼,轻轻应了一声。 果然那是最后一次了。 牧云归心底苦涩,面上却丝毫不显,温声道:“主人不必放在心上,用膳吧。” . 酒足饭饱,郁衍带着牧云归出了宫。 回到江都后,牧云归便要做回他的影卫,不该在人前显露。 他本想如同过去那样藏到暗处,却被郁衍拒绝。 二人都换了民间衣物,乘马车出宫。 郁衍不紧不慢道:“永远做影卫有什么意思,你就没想过做些别的?” 牧云归正在替他揉腰,听言抬头:“主人何意?” “明年的武举,云归不想去试试?” “可属下的奴籍……” “小事,嘶……轻点。”郁衍道,“只要你点头,我会替你打点好一切,你只需好生准备考试就好。” 牧云归没有回答。 半晌,他轻轻道:“主人如果希望属下去,属下便去。” 郁衍扭头看他,对上了后者依旧波澜不惊的眼眸。 他叹息道:“你真是太聪明了。” “长麓国君晋望曾与我言明,开春后便会向西夏宣战。以我的猜测,不出一年,西夏必灭。”郁衍道,“西夏灭后,便到我们了。” “与长麓的战事是假,但借故逼宫是真。到时我必定会自请上战场,若你也在营中……” 牧云归道:“属下明白了。” “属下答应。” 郁衍点点头:“你当初是想报救命之恩才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过去,那点恩情早报答完了。帮我完成最后这件事,到时无论你想要金银财宝,还是加官进爵,我必定达成。” 更何况,让牧云归光明正大走到人前,总比让他一辈子做自己的影卫好。 郁衍又想了想,笑道:“还有,到时你看上哪家姑娘,我都替你做主。哦,坤君也可以的。” 牧云归:“……” “主人,我……” “我们到了。” 马车恰在此时停了下来。 牧云归悻悻闭了嘴,搀扶着郁衍下车。 面前是一家……勾栏。 牧云归眸色暗了暗。 燕国皇室大多贪恋酒色,郁衍也没有免俗,偏爱流连这等烟花巷柳之地。 往日郁衍来到此处,牧云归都是藏于勾栏外,默默守着他,从不跟进去打扰。 好在郁衍鲜少在这里过夜,只是与花魁闲聊听曲,不到天黑便会离开。 牧云归放慢脚步,有些迟疑,郁衍回头看他:“怎么了,进来啊。” “可……” “快进来!” 郁衍不由分说把人拽进去,郁衍果真是这里的常客,二人刚进门,便有小厮迎上来,将二人引至二楼隔间。 江都的勾栏依水而建,河道两岸琵琶声对弹交映,青天白日也透出股纸醉金迷来。 牧云归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神色有些紧绷。 “别紧张嘛。”郁衍悠悠抿了口茶,支着下巴笑道,“他们白天不做那种生意,夜里才是寻欢场。” 不多时,一名青年推门而入。 青年裹着件淡雅的纱衣,风风火火走进来,也不打招呼,径直在桌边坐下。牧云归右手本能搭上藏在腰间的匕首,却被郁衍抬手按住。 青年脸上未施粉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皮一抬,带出一丝浑然天成的魅色。 此人便是这家勾栏的花魁,青玦。 郁衍到这里来,自然也不是为了寻欢作乐的。 他一个坤君,找另一位坤君能寻什么乐子? 青玦看上去困倦得很,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才问:“抑息香失效了?” 郁衍点头:“嗯。” “……我先前便告诉过你,此物不可多用,你天天像吃饭喝水这么使,总会有这一天。” 郁衍:“还有什么法子么?加大药量?” 青玦沉默下来。 他忽然对牧云归道:“你先出去。” 牧云归眉宇微蹙,没动。 青玦道:“我替坤君检查身子,你这乾君自然不能在场。” 郁衍吩咐:“云归,你去门外等我。” “主人……” “放心。”郁衍道,“青玦是大夫,我与他相交多年,信得过。” “……是。” 牧云归转身离开,房门被合上,青玦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极品乾君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郁衍斜眼睨他:“我的人,你想都别想。” “知道了。”青玦“啧”了一声,“手伸出来。” 青玦替他把过脉,又撩开郁衍长发,检查颈后的小痣。 半晌,他摇摇头:“抑息香对你已经无效了。” “所有抑制信香的药物都对身体有损,使用得越久,需要的剂量便越大。但药物抑制迟早有失效的一天,你这次意外进入雨露期,不过是加剧了那一天到来。” 郁衍眼眸微动:“没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自然是有。”青玦回身在原位坐下,不假思索,“找个乾君标记你,一劳永逸。” 郁衍:“……” 青玦道:“我看你身边那乾君就不错。” 郁衍:“…………” 青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别以为是个乾君就能标记,能找到信香契合的乾君不容易,你看看我,这么些年也没遇到过几个看得入眼的。” “过了这村没这店,二殿下莫要错失良机啊。” “你说得轻巧。”郁衍道,“乾君一生只能标记一名坤君,那是一辈子的事,我怎么能为了这个,影响人家一生?” “再说了……”郁衍缩了缩脖子,闷闷道,“他对我不感兴趣。” 青玦:“?” 青玦难以置信:“他那是对你不感兴趣的态度?” 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总之,这个不行。”郁衍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青玦想了想:“那就像你现在这样,寻个人在信香失控时帮你解决需求。” 郁衍沉默下来。 “你看,你别无选择。”青玦摊手,“与其现在这样没名没分,还不如直接标记来得痛快。” “再者说,他不感兴趣有什么关系,你对他有兴趣就行。”青玦朝他一眨眼,“二殿下天生丽质,还勾不来一名乾君么?” 眼前这青年常年混迹勾栏,说话自然口无遮拦。 郁衍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你闭嘴吧。” 青玦轻笑:“总之,法子我都告诉你了,想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 他想了想,又道:“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起身拉开了房门。 牧云归正笔直站在门外,青玦掩口一笑,侧身与他擦肩而过。 牧云归走进门。 “主人,如何了?” 郁衍低头饮茶,含糊道:“唔,还……还好。” 牧云归疑惑地皱眉。 不过牧云归向来知晓分寸,见他不愿说,便也不再多问。 主仆二人一坐一立,屋内气氛有片刻僵滞。 青玦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将一个白瓷药瓶塞进牧云归手里,对郁衍道:“做完那事后记得服用一粒,只有你吃有用,他不行。” 牧云归:“?” 郁衍还在想该如何向牧云归解释这事,掩饰地抿了口茶,随口一问:“嗯,这是什么药?” 青玦:“避子药。” 郁衍:“噗——” 牧云归:“???” 作者有话要说:ps:文中避子药对身体没有损害,不用担心。 看了一眼字数,我觉得今天可能不止三更,得四更…… 搞个活动,下一章更新前本章评论留言都有红包,督促我赶紧码字啊啊啊。 感谢在2020-06-23 23:06:57~2020-06-24 08:3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哐当哐当不哐当、璇公主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oghurt、楚晚宁身上攻 10瓶;崽崽姨姨爱你!!!!、紅茉、绿了裴听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郁衍差点被一口茶呛得半死。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狠狠瞪了青玦一眼。 “我这是为你好。”青玦无辜地回望他,“他们乾君繁衍能力强得令人发指,我这儿不知有多少小坤君,被他们害得不小心怀上孩子,一生都搭进去了。” 他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你们这么多次,不会已经……” 说着,还若有所思地看向郁衍的腹部。 郁衍又羞又恼,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啊!” 郁衍彻底听不下去了,拉着牧云归就要离开。临走前,青玦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殿下可别心怀侥幸,若真有什么,记得及时就医,这事真说不准。” 气得郁衍扯下一块玉佩就往屋里砸。 青玦倒是不恼,捡起落在地上的玉佩,笑得媚眼如丝:“谢爷赏赐,下次再来哦!” . 郁衍气鼓鼓地出了勾栏。 牧云归还握着那瓶避子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欲言又止看向郁衍,将对方仍是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又不敢说话,只得闭了嘴。 马车来到二人面前,郁衍正想上马,却被人拉住。 郁衍回头看他。 牧云归平静道:“主人在此处没有尽兴,不如换个地方找乐子,总比现在败兴而归的好。” “我怎么——” 郁衍正在气头上,险些没听明白,心念一转,回过神来。 江都水深,他出入宫门不算秘密,明里暗里多半有不少人跟着。他今日在勾栏呆的时间太短,就这样回去,不免会令人起疑。 看来牧云归是发现有人跟着他了。 “你说得也对。反正都是找乐子,这里没意思,换一处就是。”郁衍神情缓和了些,朝车夫吩咐,“先回吧,戌时再来接我们。” 车夫:“是。” 车夫驾车离开,郁衍领着牧云归往街市走,压低声音问:“有多少人?” “发现五个,可能还有。” 郁衍面无表情:“处理掉。” 牧云归一怔。 主人今天……还真是气得不轻啊。 他朝郁衍行了一礼,就要离开,郁衍忽然道:“等等,把……把药给我。” 没等牧云归反应,郁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瓶。 牧云归瞧了眼对方通红的耳根,最终没说什么,闪身消失在一处窄巷中。 郁衍收回目光,紧绷的神情才渐渐缓和下来。 早知道今天就不带牧云归来了。 该死的青玦,尽胡说八道。 本殿下才不会生孩子,要生也是别人给我生。 郁衍这么想着,手掌却下意识放在平坦的小腹上。 青玦的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听说叶舒第一次就…… 他返程这半个月,和牧云归少说也有个五六七八次…… 郁衍:“……” 不……不会吧…… 郁衍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许多,连忙找了间茶楼钻进去。他要了壶茶,直接就着茶水服了一粒药。 这下没事了。 郁衍揣好药瓶,趴在桌上,长舒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 郁衍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他桌边。 那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梳着双髻,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她朝郁衍眨眨眼,脆生生问:“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好、可、爱。 郁衍盯着面前软乎乎的小团子,只见小女孩又伸出手,肉肉的手掌上躺着一粒糖纸包裹的饴糖:“请你吃糖,你会好起来吗?” 那可爱模样看得郁衍心头快化了。 郁衍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接过那颗糖:“那我就不客气啦。” “嗯嗯!” “沅儿,你又在做什么。”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走到那女孩身后,对郁衍道,“抱歉,这孩子总爱乱跑,没给公子添麻烦吧。” “没关系。”郁衍道。 男子朝郁衍点点头,将小女孩抱起来,转身离开。 郁衍笑着目送这对父女离开,先前的烦闷消去不少。 其实有个孩子也不错嘛,最好也是个女儿。 他这么想着,却听见小女孩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爹爹!” 郁衍循声望去,恰好看见小女孩吧嗒一口,亲在一名清秀漂亮的青年脸上。 那青年四肢纤细,唯有腹部微微隆起一个弧度。 郁衍:“……” 还……还是不了吧。 男子一手抱着女儿,又牵起青年,一家人缓缓下了楼。郁衍凝视那个方向许久,直到另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 “主人,属下回来了。”牧云归道。 郁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都处理了?” “是。” “坐吧。” 牧云归在郁衍面前落座。 郁衍无声地叹了口气。 无论青玦方才是不是在信口胡言,现在都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 在他眼前,有更棘手的麻烦。 如果抑息香当真已经失效,为了继续隐藏身份,他必须找个人合作。 纵观古今,其实并没有坤君不能为帝的规定。 可就是现在这样,朝中都有如孟长洲那般,计较他出身血统,不愿他继承皇位的迂腐之辈。 若再知道了他坤君的身份,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他的身份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而眼下,他的确没有比牧云归更好的人选。 郁衍抿了口茶水,小声道:“云归,我有件事要与你商议。” 茶楼中庭,有说书人正在所书,说到兴起时,带动得茶客气氛热烈。郁衍有意选择了最靠里的位置,附近没什么人,倒不担心谈话被人听见。 他简单将今日青玦的结论告知牧云归,又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不会太久,至多……至多一两年时间,只要我们计划成功,便不再需要这些。” “等一切尘埃落定,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影响你的未来。”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或许有些为难,如果你……”郁衍抬头看了牧云归一眼,艰难道,“如果你不愿,那我也……” 他说不下去了。 郁衍放在桌下的手微微蜷起,莫名有些紧张。 他不知这紧张从何而来,他自小生活在皇城之中,见过不知多少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可就算是面对那些,也没有现在这样紧张。 牧云归许久没有回答,郁衍耐不住这沉默,开口道:“也罢,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我——” “属下没有不愿意。”牧云归轻声打断他。 郁衍一怔。 牧云归眸光一如既往的温和,一字一句缓缓道:“主人愿意信任属下,是属下之幸。” “属下愿意为主人做任何事。” 郁衍心头微微一动,随后急促跳动起来。 牧云归是影卫,这种表忠心的话郁衍听过许多次,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对方的目光真挚而热烈,他定定地注视着他,郑重的语气并不像往日他应下郁衍命令时的模样。 而更像是……一种承诺。 就好像,哪怕郁衍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他也会满足。 比如……完全标记。 其实在青玦提出完全标记时,郁衍第一反应是荒唐。 太荒唐了。 乾君标记只可给予一名坤君,随后无论是乾君的求.欢期还是坤君的雨露期,都非对方不可,除非一方身故,否则永不可消除。 这是会影响一生的决定。 他怎么可能强迫牧云归为他做这样的事。 但换个角度,如果他真的需要一名乾君的标记,如果那个人是牧云归…… 郁衍抬眼悄悄打量对面的人。 牧云归坐在他对面,脊背挺得笔直,收紧的袖口清晰可见一截突出有力的腕骨。他上半身被包裹在墨色束衣里,勾勒得身姿修长笔挺,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只不过那俊朗深邃的面容带着些攻击性,又太过冰冷严肃,让人不敢靠近。 如果不是这样,走到街上多半比郁衍收到的花更多。 可此时此刻,就连那点冰冷的神色都彻底消融开。 那双颜色稍浅的眸子倒映着郁衍的模样,在夕阳映照下,反射着细碎温柔的光。 完蛋。 郁衍在心里想。 他好像并不排斥。 一点都不。 作者有话要说:郁衍:论颜狗的职业修养。 ———— 上章红包已发,这章继续。下一章更新前本章评论发红包,啊啊啊你们慢点我要被搞破产了! 感谢在2020-06-24 08:32:41~2020-06-24 14:5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42198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西 15瓶;鱼与雨、Grey酱酱、45372531 10瓶;一刻就好 3瓶;柠檬、顾子熹家的小家伙 2瓶;GY、紅茉、姝霓雨沫、blue、沫夏、黑桃Q、37753696、哐当哐当不哐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郁衍那天最终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他和牧云归交好这么多年,说是主仆,更像知己。人家把他当知己,他却想要人家的标记,这话哪能说出来。 郁衍要脸。 但无论如何,好歹这事算是定下了。 又过了几天,孟长洲果真以年事已高为由,向燕王提出辞官还乡。 他举家离开江都那日,郁衍亲自去城门口送行。 如今除夕刚过,按他的意思,现在启程,恰好能赶在上元节前回到老家。 “这都要走了,孟大人还不愿告诉我究竟是谁指使你?”郁衍带着孟长洲避开人群,悠悠问。 “老夫已经辞官,担不上这声大人了。” 孟长洲换了一身素衣,精神倒是比先前好了不少。 远处,一名年轻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来回踱步,似乎想在启程前将孩子哄睡。 马车内隐约还能听见女眷闲聊欢笑声。 几个下人围在马车边,正在做最后的行礼清点。 忙忙碌碌,却也一派融洽。 孟长洲收回目光,又道:“再者说,那答案如何对二殿下你而言并不重要,不是么?” “陛下至今没有立储,殿下想要登上高位,每一位皇子都是你的拦路石。而你在众皇子眼中,亦是阻碍。” “……既然彼此都是敌人,是谁动的手,有区别吗?” 郁衍沉默片刻,笑道:“孟大人这话说的,难道是觉得本殿下会手足相残?” 孟长洲不答。 郁衍又道:“换个问题吧,你觉得这几位皇子中,谁最适合为君。” 燕王膝下有四子两女,三公主远嫁,六公主年幼,其余四人都有可能竞争皇位。 孟长洲不假思索:“大皇子善谋,四皇子善武,五皇子有皇后一脉支持,皆有可能。” 郁衍:“……” 所以就他不能呗。 “只不过……”孟长洲话锋一转,“四皇子行兵作战一流,可论起政事却稍逊一筹。五皇子尚且年幼,又志不在此。这样一来……” 郁衍:“只剩大皇兄了。” 孟长洲没再说什么,朝郁衍行了一礼:“言尽于此,还望殿下保重。” “孟大人也要多保重身体。”郁衍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还等着你亲眼看见我登上帝位那天。” “老夫拭目以待。” 郁衍目视着马车驶离城门,这才回到自己的马车旁。 “回宫。” 牧云归正候在马车旁,听言答了声“是”,将郁衍扶上马车。 马车调转,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随时备有热茶点心,都依着郁衍的喜好准备。郁衍看着牧云归跪坐在马车内帮他沏茶,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过去虽然也是牧云归照顾他,但那时二人的关系纯洁无暇,郁衍也从未多想。 现在嘛…… 这人怎么看都像他养的小情人。 不过比起皇城内其他王公贵族的小妾,他这小情人不仅能使唤能上床,很能打还不花钱,一人多用。 这些时日,牧云归扮演床伴可谓尽职尽责,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郁衍想要,他都能满足,毫无怨言。 不仅床上听话,床下更是体贴入微,比过去对他还好。 这样下去可不行。 郁衍支着下巴,有些惆怅地想。 再这样下去,他以后看不上其他人了该怎么办? 难道要霸王硬上弓吗? . 宫里这几天正是热闹的时候。 每年除夕过后,燕王都会大摆筵席,召集五湖四海的能人异士,进宫表演歌舞杂艺。上至朝中重臣,下至后宫妃嫔,所有人都可参与庆典,共庆新年。 这庆典一直要持续到上元节。 足足半个月,整个皇城上下,纵情享乐,热闹非凡。 当然,这种劳民伤财的事,郁衍向来嗤之以鼻。 他在宫门口换了轿辇,越过皇宫中央最热闹的那几处大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郁衍喜静,寝宫的位置也相对僻壤,与那中心的热闹对比鲜明。 新年庆典时,各宫主人通常都会给宫中内侍放几天春假,让他们去欣赏歌舞或出宫探亲。 郁衍宫中也不例外。 寝宫如今只留下了几名轮班侍卫,郁衍带着牧云归进殿,又回身合上寝殿门。 往日,只有郁衍想和牧云归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才会这样。 牧云归问:“主人,您……” 郁衍关好殿门,吩咐道:“我要你离开江都一趟。” 牧云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因为孟长洲?” “对。”郁衍道,“使团刺杀失败,孟长洲辞官还乡,我今日又故意去城门送行。如果你是那个幕后指使者,你会怎么想?” 牧云归道:“属下会想,孟长洲或许已经背叛。” 他顿了一下,又道:“主人是觉得,有人会在半路将孟长洲灭口?” 郁衍点了点头。 牧云归思索片刻,又问:“可现在动手不是已经太晚了么?从使团刺杀到现在已半月有余,他为何不早些……” 郁衍道:“如果他不想被我发现,他就不敢在皇城杀人。” 牧云归眉宇皱起:“主人还是怀疑五殿下?” “我谁都怀疑。”郁衍点燃墙上的烛灯,微微跳动的灯火照亮了空旷的大殿。 见牧云归还有不解,郁衍笑了笑:“其实不需要考虑这么多,无论那幕后指使者是谁,也不管孟长洲有没有背叛,只要他知道这个秘密,他就不可能活着回乡。” “而且我猜,对方应该很快就会动手。” 牧云归:“主人想让我保护孟长洲?” “也不用这么上心,只不过如果有人要在半道上对他动手,我希望你能抓到那么一两个。”郁衍看了牧云归一眼,小声道,“不,一个就好,只要别都杀了。” “……是。” 郁衍问:“你还想说什么?” 牧云归如实道:“属下担心您的安危。” 春假期间,宫中鱼龙混杂,正是最危险的时候,牧云归怎么能放心离开。 “放心吧,这几日我自己会小心。”郁衍举起一只手,煞有其事道,“我保证,你回来之前绝不离开皇宫,不到处乱跑。宫里有禁军,有守卫,谁敢在宫里对我动手?还有啊……” 郁衍狡黠一笑,压低声音道:“你出去的时候悄悄走,别让人发现。” “……我们玩空城计。” 寝殿房门窗户都没打开,唯有烛光跳动,为青年的俊秀面容镀上一层柔软的金光。 他坐在桌前,朝牧云归调皮地一眨眼,眼底闪烁自信与得意的神色。 牧云归竟看得有些晃神。 他别开视线,正色道:“是,属下明白了。” 牧云归转身欲走,又被郁衍叫住:“你等一下。” 方才那个游刃有余的青年好像顷刻间消失了,郁衍眼神四处乱飘,含糊道:“那个……我们上次那什么,是不是已经好几天了。” 牧云归回答:“回主人,已经过去了三日。” 停用抑息香后,郁衍的信香絮乱现象恢复了许多,一次临时标记能维持的时间也逐渐变长。 但这次情况特殊。 孟长洲回乡,在路上少说要走上三日。牧云归一去一回,自然少不了五六日光景。 上次的临时标记,肯定维持不了这么久。 郁衍耳根有点发红,小声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在走之前先帮我弄一下?” 当然是可以的。 牧云归眼眸微动,认真点点头:“是。” 他走到郁衍身边。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问题。 临时标记,需要坤君完全动情。往日都是郁衍的信香先抑制不住,让他陷入动情,牧云归才能通过颈后腺体,注入信香。 可郁衍现在并没有动情。 这样是无法完成临时标记的。 郁衍很快也想到这一点。 皇室中人,在分化后都会系统学习如何控制信香,以及有关乾坤的知识。但由于某位二皇子殿下从分化期就开始伪装乾君,从来没有学习过这些。 他根本就不知道坤君该怎么释放信香! 这就很尴尬了。 气氛有那么片刻的僵持。 郁衍垂着脑袋,连脖子都红了:“这……这可怎么是好?” 孟长洲已经离开一段时间,郁衍是为了临时标记才把牧云归带回宫里。原本以为算上标记的时间,牧云归再赶过去一样绰绰有余。 没想到掉链子的是他。 再耽搁下去,孟长洲可能尸体都要凉了。 其实牧云归并非毫无兴致,只要在这人面前,他就不可能真的清心寡欲。只不过,作为一名习武者,尤其是影卫,在分化之初需要学习的便是如何控制信香。 所以,要是郁衍迟迟无法动情,只要牧云归释放一丝信香诱导便可。 郁衍身上还有牧云归的临时标记,很容易就会被勾起欲念。 可牧云归不想说。 心头那点恶劣的小心思占了上风,他垂眸站在郁衍身旁,神态如常,耐心地等待着。 他很想知道,自家小主人会怎么做? 忽然,牧云归垂在身侧的手指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郁衍的手很凉,掌心还带着点薄汗。他看上去十分紧张,脸颊已经全红了,修长的睫羽轻轻颤动,在脸上洒下小片阴影。 郁衍试探地碰了碰牧云归的手,然后鼓起勇气,用力握住,就连尾音都在紧张地发颤。 “要……要不,你摸摸我?” 作者有话要说:你的腹黑小影卫上线了。 这章红包发了,以及我失败了,第十章 比较难写,不想为了赶字数随便写出来给你们看,要慢慢磨一下。 第十章 应该明天更,大家不用等啦,晚安。 感谢在2020-06-24 14:58:52~2020-06-24 19:5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发唱黄鸡、顾子熹家的小家伙、木小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浅墨 44瓶;楚晚宁身上攻 27瓶;原来手榴弹要收钱 20瓶;江郎不才尽 10瓶;45372531、找削 5瓶;顾子熹家的小家伙、路人乙 3瓶;一刻就好、我要努力减肥了 2瓶;黑桃Q、木箫无声、小菊花、耳聋女孩在线自习、温渺、紅茉、GY、木水雨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这句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郁衍脸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攀升,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他在说什么浪话! 郁衍羞得没脸见人,低着头不敢看牧云归的表情,吞吞吐吐道:“你、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牧云归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主人别担心,属下明白了。” 牧云归用干燥温暖的手掌圈住他的,十指与掌心因为习武带着薄薄的茧,滑过他手心时有点发痒。 郁衍本能瑟缩一下,却强忍着没抽出来。 要以大局为重。 郁衍在心里对自己说。 时间紧急,他要让牧云归去救人,就必须要这样。 别怂。 牧云归弯下腰来,一只手仍然牵着郁衍的手,另一只却沿着小臂一路向上。那双手隔着衣物试探地触碰着郁衍,每碰一下,郁衍都怂巴巴地抖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清醒着与牧云归亲密接触。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他感受到那双手来到颈侧,赤.裸在外的皮肤还泛着冬日的凉意,衬得对方的手更加滚烫。 “可以吗?”牧云归轻轻问。 这种时候还问什么问! 可小影卫神色十分认真,他半跪在郁衍面前,微微仰起头,眸色坚定沉稳。 郁衍的心跳快得几乎从胸前跳出来,他移开视线,凶巴巴道:“快、快点,你还是不是乾君!” 可惜中气不足,听上去像只虚张声势的小猫。 身前传来一声低沉的气音,牧云归终于没忍住,轻轻笑了下。 他很快收敛笑意,手指缓缓向下,从领口的盘扣开始,一粒一粒解开,露出里面白瓷般的肌理。 身为皇子,郁衍自幼习武,身形并不像其他坤君那样单薄。这也是他能够隐藏身份这么多年的原因。不过只有牧云归知道,这人藏在衣衫下的那具身体,多么柔软敏感,一碰就受不了。 不过那是动情的时候。 现下,郁衍好像是紧张过了头,细腻光滑的肌理紧绷,微微颤栗着。 这样根本进入不了状态。 “主人这样不行。”牧云归嗓音低哑,循循善诱,“放松一些。” “我……我……” 这要怎么放松! 郁衍根本不敢看对方的动作,他背靠在座椅上,双目紧闭,紧张得牙关紧咬。 牧云归无声地叹了口气。 “孟大人一行此刻多半已经出了城郊,再耽搁下去,恐怕凶多吉少。”牧云归注视着郁衍,轻声道,“事态紧急,主人得罪了。” 说完,他低下头,吻在对方颈侧。 “唔——!” 郁衍身体本能挣动,奈何二人体力悬殊,牧云归一只手就把人按住,动弹不得。 细密的亲吻接连落下,划过锁骨、胸膛、腰际。 郁衍呼吸一紧,头扬起露出脆弱的喉结,终于忍不住泄出一声低泣。 牧云归双手收紧,扣紧了他的腰身。 快意不断攀升,就连呼吸也变得滚烫,梨花香气满溢而出。 郁衍觉得自己仿佛被天敌咬住命脉的猎物,想要挣脱,却无处可逃。 …… …… 郁衍醒来时,天色已经全暗了。 殿内的烛火被换了批新的,明亮温暖,将整间大殿映得灯火通明。 郁衍蜷在柔软的床榻里,指尖末端还残留着淡淡的酥麻感,眼尾哭得发红,眸光如水。 今晚太过火了。 牧云归为了让他进入状态,待他极致温柔又极致耐心,郁衍被他撩得快发疯,最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一件事。 在情绪攀升至顶峰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牧云归低下头,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却又好像饱含深情。 他们之间从没有过亲吻,哪怕他们现在如此亲密,牧云归也恪守礼节,从不逾越半步。 而今日,那感觉亦然转瞬即逝,快得仿佛只是郁衍的幻觉。 真的只是幻觉吗? 郁衍也说不上来。 寝殿内空无一人,被他们闹得一片狼藉的书案已经收拾好了。床头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干净的衣物,远处长案上一个汤盅被用小火煨着,散发出食物馥郁的香气。 那个人,就算是要离开,也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郁衍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这才刚把人打发走,居然就有点想他了。 真要命啊…… . 江都的冬日向来难熬。 与北方凛冽干燥的寒风不同,江都冬日雨雪不断,冷起来能浸到人骨子里。 郁衍最讨厌冬天。 他命人在屋里多加了两个火盆,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口。 已经凉透了。 郁衍:“……” 郁衍素来喜静,内侍只在屋外面守着,屋里一个人也没留。而这些事,平时都是牧云归在做。 他又不能告诉别人牧云归不在宫里。 郁衍按了按眉心,更心烦了。 “殿下,魏公公到了。”门外有人通禀,郁衍抬起头,便看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走进来。 这位魏公公,是皇后身边的人。 郁衍宫里向来冷清,这人一年到头来不了一次,来这儿多半是传话的。 郁衍起身把人迎进来,一问,果真是皇后想邀他去宫中用晚膳。 大燕皇后秦氏,背靠镇北公秦家一脉,家世显赫,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可秦氏嫁给燕王后,却迟迟无所出,眼见燕王的妃嫔先后诞下两位皇子,她终于心急了。 她亲手策划了一记杀母夺子,害死了郁衍的生母,将郁衍过继到自己宫中抚养。 而自从诞下五皇子郁鸿后,皇后便渐渐疏远了郁衍,在他年岁刚满,便迫不及待让他迁宫离开。 这些年,也是不闻不问,鲜少来往。 今天倒是奇了。 郁衍沉吟片刻,问:“今天……是初九吧,公公知道母后为何邀我用膳么?” 魏公公:“奴才不知。” 皇后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母亲传召,哪怕是鸿门宴,他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郁衍打发走魏公公,换了身衣服,踩着饭点到了皇后寝宫。 内侍领着他来到用膳的暖阁,还没等踏进门,便听见有说话声传来。 “几天不见又瘦了,不管着你就不好好吃饭是不是?” “才没有,您天天往我宫里送吃的,我还胖了不少呢。” 皇后坐在主位,一袭鹅黄宫装,看上去风姿绰约,貌美依旧。而郁鸿则坐在她右手边,母子二人相谈甚欢。 听见内侍通禀,郁鸿抬眼看过来,恰好对上郁衍的目光。 他眼神亮了亮:“皇兄!” 郁鸿正想起身来迎,却被皇后一把拉住。他迟疑地看了皇后一眼,悻悻坐回原位。 郁衍假装没看见,朝皇后跪拜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皇后淡声道,“今天是家宴,随意些便好。” 郁衍:“是。” 郁衍也没客气,径直在郁鸿身边落了座。 这顿饭与其说是家宴,倒不如说是那两母子加郁衍这个外人。 不过在皇后寝宫住了许多年,郁衍早习惯这人将他当做不存在,也并不在意。 唯独比较难受的是,皇后这儿的饭菜一如既往的难吃。 晚膳用完,皇后终于对郁衍说出了今晚的第二句话:“衍儿年纪不小了,却至今尚未娶亲,可是已有心上人?” 郁衍:“……” 就知道请他吃饭没什么好心。 郁衍勉强笑了笑,回答:“回母后,没有。” “没有也好。”皇后点点头,“本宫有个小侄女,年芳十六,无论是品行样貌都与你十分登对。不妨改日本宫召她进宫,你们见上一见,也好早日把婚事定下。” 郁衍:“…………” “不行!”不等郁衍回答,郁鸿皱眉打断道,“母后,您方才不是这样说的。” “鸿儿……” 郁鸿难得有些生气:“为何要逼皇兄娶亲,他都没见过人家!” “闭嘴。”皇后呵斥一声,“我与你皇兄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郁鸿张了张口,没再说什么。 皇后又回头对郁衍道:“衍儿,我也是为你好。男子先成家而后立业,能看着你娶妻生子,相信你生母泉下有灵,也能安息。” 泉下有灵。 郁衍眼眸敛下,却依旧未置一词。 皇后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不过郁衍全都没听进去。 他既没听,也没打断,待皇后全部说完,郁衍才不紧不慢起身,跪在皇后面前:“多谢母后,不过不必了。” 郁衍语调平稳,不失礼数:“儿臣如今一心为我大燕,并无任何娶妻生子的打算。” 皇后脸色变了变:“衍儿,你不妨再考虑……” “考虑什么?”郁衍抬眼看她,显出一丝冷色,“是考虑娶一位秦氏回家,好让您更方便控制我的一举一动?” “还是借故让父皇给我封个爵位,从此做个闲散王爷,远离江都?” “郁衍!” 郁衍垂眸:“儿臣失言。” 皇后还想说什么,郁衍拍了拍衣摆,直起身:“还有……” “您要真希望儿臣的母妃泉下之灵得以安息,何必非挑她祭日这天,来算计她唯一的儿子?” 此话一出,不仅皇后一怔,就连他身边的郁鸿也愣住了。 “如果母后没有别的事,儿臣便先告辞了。” 郁衍朝皇后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天上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雪。 郁衍来时就没让人跟着,此刻门外也没有轿辇等候,好在天上只是飘散些许零星的雪花,还来得及在雪势变大前回到寝宫。 郁衍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走向雪中。 有人在身后唤他:“皇兄!” 郁衍停下脚步。 郁鸿快步从屋内追出来:“皇兄怎么没乘轿?坐我轿子回去吧。” 郁衍问:“我用了你的,你一会儿怎么办?” “再让他们回来接我呗。”郁鸿道,“反正母后还要留我一会儿,我不急着回去。” “不用了。”郁衍摇摇头,“雪不大,我自己走走。” “皇兄……”郁鸿抓着他的手,小声道,“抱歉,母后今日说会邀你来用膳时,没有与我说过这些。我也不知道……” “不关你的事。” 郁衍拍了拍他肩头的雪花,笑着道:“快进去吧,外袍也不穿,当心着凉。” 说完,他朝郁鸿摆摆手,转身走入雪地里。 可他没有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是他母妃生前住的地方。 每年的正月初九,是郁衍母亲的祭日。 郁衍的生母是勾栏女子,她与微服私访的燕王相爱,被带来宫中,诞下一子。诞下皇嗣,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母凭子贵,平步青云。可就在郁衍五岁时,她忽然留下一封遗书,在自己寝宫的院子里投井自尽。 没错,哪怕到现在,所有人都还以为那女子是投井自尽。 只有郁衍知道真相。 可他不能说。 直至今日,就连那杀人凶手都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在十多年前的雪夜,逼死那个孤立无援的女子。 眼前的宫殿灯火通明,院子里挂满了彩绸和红灯笼,几名小太监正在院子里堆雪人。远处,有宫女挥舞着烟火棒,互相嬉笑追逐。 郁衍站在宫墙边,远远看着这一切。 郁衍的母亲生前极其受宠,住的也是后宫最热闹的几座宫殿之一。 她刚去世那几年,郁衍还能去母亲投井的院子祭拜她。 后来,那间院子被赏给了其他妃嫔,几经易主,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模样。 到现在,他连怀念母亲的地方都没有了。 郁衍在原地站了许久,寒风毫不留情穿透衣物,针扎似的刺入骨缝里。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拢紧身上的狐裘,转身欲走。 却愣住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远处树下,定定地注视他。 牧云归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肩膀头发上满是积雪,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郁衍敛下眼,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他三两步走过去,笑着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怕我被人欺负啊?” “嗯。”牧云归点点头,“怕您被人欺负。” 郁衍:“一直跟着我?” “没有。”牧云归道,“回寝宫发现主人不在,所以……” “所以你就直接来了这里?”郁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牧云归道:“因为主人每年的今天都会来。” 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到这里,一站就是好长时间。 他用这种方式祭奠着那位永远埋葬在冬日的女子,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要一直走下去,不能放弃。 郁衍忽然上前一步,用力抱紧了面前的人。 天上风雪渐大,宫墙内,是烟花似锦,欢声笑语。 而一墙之隔的这头,有一个牧云归。 他的所有喜怒,悲欢,委屈,都有人知晓,有人理解。 这条路困难重重,荆棘遍地,好在他不是孤立无援。 郁衍感受着对方急促有力的心跳,闭上眼:“那你来晚了,刚才真的有人欺负我。” 牧云归环住他的腰身,轻轻道:“那我便帮主人报仇。” “你都没问过是谁。” “属下不在乎。” 郁衍抬起头,对方那双俊美的眼眸低垂,无尽的温柔倾泻而出。 他定定看了许久,才从那怀抱挣脱出来,耳根微微发红:“走了走了,回宫,本殿下都快冻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五十个端午红包,大家端午安康。 感谢在2020-06-24 19:57:38~2020-06-26 22:2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香橙夹心派、2488892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exander 55瓶;阿冉呀 20瓶;木小悦 15瓶;知画 13瓶;清和 10瓶;祈目 7瓶;彼岸花、我想左肩有你、暮雨亦成詩、香橙夹心派、顾昀 5瓶;满满 4瓶;沫夏、找削、柠檬、莫言流觞 3瓶;阿冉 2瓶;小七、136g小橘、黎璃筣漓、钰萱、三的六次方、姝霓雨沫、镜花腐月、多学一分钟老公罗云熙、孤桐君、言霜秋意、欲寄尺素、小菊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二人回到寝宫时已接近午夜。 雪已经下得很大了,牧云归脱下外袍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再把人圈在怀里,以轻功飞檐走壁。 天边无星无月,大雪纷纷扬扬,可一切风霜都被牧云归尽数挡在外面。 哪怕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他身上依旧很暖,那份热度透过衣物传递到郁衍身上,被冻得僵硬的四肢渐渐回暖。 郁衍抬眼看过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的侧脸。 下颚线的弧度精巧流畅,轮廓极深,就是再精细的工笔也雕琢不出。 这人长得太犯规了。 牧云归其实并不适合做影卫,这个人太特别也太吸引人,就算身处人潮,他也是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可他却为了郁衍,常年行走在黑暗中,收敛自己所有的锋芒。 郁衍看得一时出神,竟没发现牧云归已经搂着他稳稳落在宫闱外。 他没有动,牧云归也同样没有松手。 路旁的宫灯晦暗不明,两人在这寂静无声的雪夜里紧密相拥,像极了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主人?”半晌,牧云归轻声唤道。 郁衍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耳根顿时红了,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我们快进去吧!” 牧云归唇角弯了弯,点点头。 二人并肩朝宫闱走去,牧云归脚步忽然一顿,将郁衍护进怀里。 他看向一旁黑暗处,冷冷问:“谁?” 郁衍怔然,跟着看过去。 宫墙边走出个人影。 是郁鸿。 或许是在雪地里待久了,郁鸿脸色不怎么好看,他的视线在牧云归搂着郁衍的手上凝了片刻,而后才看向郁衍。 “皇……皇兄……” 殿内的地龙烧得温度适宜,牧云归端来两杯姜汤,郁鸿委屈巴巴的蜷在座椅里,小口小口捧着喝。那一张小脸被冻得惨白,身体还在轻轻发抖。 姜汤里放了驱寒的药材,郁衍喝完自己那碗,身体很快暖和过来。 郁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和母后吵架了?” 小时候,郁鸿每次和皇后吵完架,就会跑到郁衍房门口蹲着。 郁鸿点头,眼眶有点发红。 郁衍按了按眉心:“因为我?” 郁鸿没回答,郁衍静静注视他,半晌,他才小声道:“……是。” 郁衍有些无奈,叹道:“阿鸿,你无需为了我顶撞母后,这些事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郁鸿道,“我都知道,母后就是担心你与我争夺储君之位,可我根本不想当皇帝,我只是——” 他顿了顿,又道:“我觉得只有皇兄能担当储君之位,我们其他几个——” “郁鸿。”郁衍淡声打断,“有些话你不该说。” 郁鸿低落地闭了嘴。 郁衍道:“好了,喝完药我派人送你回去。” “皇兄……” “天色已晚,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去向母后道个歉,她不会怪你。” “我不想回去。”郁鸿伸手来拉郁衍的衣袖,“皇兄,能不能别赶我走,我们好久没有……没有同寝了。” “别任性。”郁衍道,“你前脚顶撞母后,后脚就在我宫中过夜,还嫌将她气得不够厉害?” 郁鸿:“……哦。” 郁鸿喝完药,郁衍让人给他备轿,亲自送出寝宫。 临出门前,郁鸿忽然回头看他,低声道:“储君之争,我不会参与。若有必要,我会帮助皇兄。” 郁衍问:“为什么?” 郁鸿笑起来:“因为我最喜欢皇兄了。” 郁衍没回答。 郁鸿又道:“皇兄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向皇兄证明。” 说完,他上轿离开。 郁衍望着轿辇远去的方向,眉宇微微皱起。 牧云归已在浴池里放好了水,还细心的放了香料,郁衍把自己泡进水里,靠在白瓷雕砌的浴池壁上,身体悠悠舒展开。 “……所以,刺客是昨晚动的手?”郁衍问。 牧云归修长的身影映在屏风上,站得笔直:“是,属下在刺客动手前将其截杀,但那批刺客训练有素,属下追逐整夜,直到今晨才抓到活口。而且……” “什么?” “或有漏网之鱼。” 有漏网之鱼,意味着孟长洲还会继续陷入危险,也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惊动了那幕后指使者。 郁衍当然不担心前者。 孟长洲想杀他,他救那人一次已经仁至义尽,之后生死都与他无关。他这次派出牧云归,也只是为了调查幕后指使者的身份。 至于后者,郁衍就更不担心了。 他倒想那幕后指使者早点再对他动手,省得他猜来猜去。 郁衍思索片刻,问:“你方才说,那群刺客是一队骑兵?” 牧云归:“是。” “山路迢迢,那人既要掩人耳目,又要赶在孟长洲回乡之前将人灭口,派出骑兵倒是不出所料。但据我所知,皇室中除了父皇之外,手下可自由调度骑兵者,只有一位。” “大皇子郁殊。” 郁衍揉了揉眼睛,被温热水汽充盈的大脑终于开始有些疲惫。 他趴在石阶旁,声音也带上困倦:“你把人关在哪儿?” 牧云归道:“城郊的别庄里。” “唔……”那庄子是郁衍避暑所用,说来已经许久没去过。郁衍打了个哈欠,撑着昏昏欲睡的眼皮道:“明日去审一审便知,不想了。” 牧云归:“是。” 然后郁衍就没了声响。 牧云归在屏风外静待片刻,仍没听见动静,轻声唤道:“主人?” 没回应。 牧云归无奈地摇摇头,绕过屏风,果真看见青年已经伏在石阶上睡着了。 郁衍仍泡在水里,只露出单薄光.裸的肩头。他的头偏向一边,肩颈一侧的曲线修长而精致,湿透的长发在水面铺开,欲盖弥彰地遮住大半春光。 牧云归呼吸一紧。 他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小声道了句“得罪”,弯腰将人从水里抱起来。 掌下触到的肌肤细腻柔软,郁衍头一偏,毫无防备地靠到牧云归怀里。他脸颊被水汽蒸得有些发红,身体离了水有些凉,本能贴近身旁的热源。 牧云归耳根瞬间红了,几乎不敢看他,手忙脚乱把人放到一旁的软榻上,扯过浴袍把人裹好。 郁衍睡得不沉,被他这一通摆弄闹醒了。 可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便又安安心心地闭上,靠在小榻上任由牧云归帮他擦拭头发。 青年身上只裹了件白绸袍子,衣袍下摆微微散开,露出一截修长素白的小腿,悬在半空轻轻晃荡,惹眼得很。 牧云归有时都不知道,郁衍到底是天生不在意,还是根本没把他当做乾君。 怎么能这么……放心他呢? 牧云归用内力帮郁衍烘干了头发,才把人抱回寝殿。 他正起身欲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你去哪里啊?”郁衍的声音还很困倦,听上去软得要命。 牧云归道:“属下去外面守着。” 作为影卫,他夜里向来是在寝宫内寻一处隐蔽之地浅眠,以便随时照看郁衍的安危。 郁衍抓着牧云归的衣袖,睫羽轻轻颤动,低声问:“你今晚能不走吗?” 牧云归一怔。 郁衍指尖蜷起,轻轻道:“你能留下陪陪我吗?” 牧云归望着床上的青年,喉头莫名有些干涩。 半晌,他轻声道:“好。” 夜色已深,牧云归熄灭屋内所有烛光,只留下床头一盏。 郁衍蜷在床榻内侧,给他留出了足够的空间。青年消瘦的背影背对着他,像是已经睡着了。 牧云归躺上去。 近来他倒也有与郁衍同床共枕的时候,不过那都是临时标记结束,郁衍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像这样什么也不做,安静地躺在一张床上,是从未有过的。 不知过去多久,郁衍翻了个身,看向他:“你怎么还不睡?” 牧云归脸上没有一点困意,认真道:“属下替主人守夜。” “……”郁衍忍不住问,“你都不会累吗?” 牧云归沉默下来。 “从三天前跟上孟长洲,到昨天夜里追了刺客一整晚,今早抓到人之后又马不停蹄赶回来,半天时间走了快两日的路程,你是铁做的吗?” 郁衍顿了顿,又道:“你不用为我做到这样的。” 牧云归:“可属下心甘情愿。” 郁衍眼眸微动。 牧云归道:“离开主人这三日,属下每一日都记挂着,担忧着。担心您夜里醒来没有光会害怕,担心您吃不惯御膳房的膳食,担心您会不会有危险。” 他侧躺在郁衍身边,有些拘谨,但落在郁衍身上的视线依旧温柔:“可属下紧赶慢赶,还是回来晚了,让主人受了欺负。” 郁衍声音有些干涩:“我哪有你想的这么弱不禁风。” “嗯,没有。”牧云归道,“主人很厉害,也很坚强。只是属下放心不下,属下不想让您受到一点委屈。” 郁衍眼眶发热,别过头:“明明在说你,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 “闭眼,睡觉,否则我要生气了。” 郁衍翻身背对牧云归,声音软下来:“晚安。” 牧云归静静注视着他的背影,半晌,轻声道:“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傲娇和木头的爱情故事。 感谢在2020-06-26 22:28:38~2020-06-27 20:4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粥粥.、某不知名果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拢龙吖 55瓶;木小悦、殇、白粥粥. 10瓶;七卿、顾昀 5瓶;自习大旗永不倒 2瓶;严不大与步很行、姝霓雨沫、依依泠泠、紅茉、Amor、水木·沐、天羽漓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翌日清晨,冬日和煦的阳光洒入室内。郁衍在刺眼的光芒中皱起眉头,低哼一声,把头埋进身旁的阴影中。 还轻轻蹭了蹭。 不知过去多久,郁衍才终于睁开眼。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迷惘的视线落到牧云归身上,渐渐变得清明。 牧云归侧身躺在他身边。 这人就连睡觉都拘谨得很,双手放在身侧,姿势有点僵硬。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安安静静闭合着,睫羽浓密修长,根根分明。 郁衍很少能看见这样的牧云归。 只是……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郁衍视线下移,才终于看清了二人现在是什么姿势。 他双臂纠缠在牧云归身上,身体几乎整个贴上去,一条腿还搭在对方腿间。 更要命的是,他昨晚睡前只披了件浴袍,一夜过去腰带早散开了,松松垮垮挂在肩头。 ——和没穿没什么区别。 郁衍:“……” 牧云归的睡姿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怎么变化,会变成现在这样,是谁造成的不言而喻。 郁衍耳尖悄然红起来。 他缓缓抬起腿,正想不动声色收回来,却忽然听得一声低唤:“主人昨晚睡得好吗?” 郁衍被他吓得一抖,大腿碰到了对方。 两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郁衍浑身僵硬,牙关紧咬,竭力让自己忽视那紧贴在肌肤上的,滚烫坚硬的触感。 虽然知道那是正常反应,但……但……但那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这人吃什么长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牧云归以强大的心理素质,开口打破了沉寂:“主人今日还要去城外别庄,该起了。” “嗯……哦。”郁衍低低应了声,松开手,把自己从牧云归怀里剥离出去。 身边的床榻一沉,牧云归翻身下榻。 牧云归背对郁衍穿戴整齐,才回过头来。 郁衍把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淡粉的耳尖。 现在知道害羞了。 牧云归嘴角弯了弯。 也不知道郁衍到底是想让他休息,还是故意折磨他。这一整夜,这人变着花样往他怀里钻,就没消停过。 闹得他几乎一夜无眠。 能睡好才奇怪。 牧云归取过郁衍的衣物,见后者还蜷在床上不肯动弹,低声问:“主人可要属下伺候更衣?”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郁衍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牧云归无奈地笑笑,道了声“是”,转身离开。 . 二人用完早膳,便乘马车出了城门。 昨夜下过那场大雪后,今日温度又降了不少,寒风循着车窗缝隙透进来,车内烧着火盆也不管用。 郁衍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裹紧身上的墨色狐裘。 牧云归连忙合上窗户。 可郁衍的气色依旧没好起来,反倒开始轻轻颤栗。 牧云归皱起眉:“主人可是身体不适?” 郁衍靠在座椅上,按了按眉心,恹恹地摆手:“没事。” 他今天起床后就开始有些不适,浑身提不起劲,还吃不下东西。 本以为只是夜里没睡好,谁料出门后越来越糟糕。 牧云归担忧道:“不妨改日再去别庄,主人先回宫休息吧。” “不用。”郁衍摇摇头,“我只是想亲自确认一下,用不了多长时间。” “可……” 牧云归欲言又止。 郁衍做的决定他从来改变不了。 车里的炭火已经烧到最旺,但好像一点温度都传递不到郁衍身上去。他半张脸埋在狐裘的绒毛里,被衬得更加惨白。 牧云归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郁衍身边坐下,将那具冰冷的身体抱进怀里。 郁衍僵了一下。 牧云归很少这样主动与他亲近。 “属下失礼,但这样……主人会好受一些。”牧云归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伸进狐裘里,握住郁衍冰冷的双手。 或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牧云归的手很暖,郁衍的双手被他小心地握在掌心暖着,很快就不再发抖了。 “你冷不冷啊?”郁衍小声问。 牧云归:“不冷。” 郁衍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小影卫真好用,冷了还能当暖炉取暖。 郁衍把脑袋靠在牧云归胸膛,一时竟想不到还有什么是自家影卫做不到的。 唔,除了生孩子。 可是本殿下以后要当皇帝的,必须得有人继承皇位,没孩子可不行。 ……可惜了。 郁衍脑中混沌不堪,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在惋惜什么,就沉沉睡过去。 别庄离皇城不远,出了城再走半个时辰便到。 马车停在别庄门外,几名看守迎上前,正想搀扶郁衍下车,却见牧云归抱着他们殿下直接跳下了马车。 往日清贵温润,高不可攀的二皇子殿下,如今安安静静靠在影卫怀里,看上去竟有些乖巧。 看守:“……” 看守好奇地打量过去,却被牧云归冷冷扫了一眼,连忙低下头。 牧云归抱着郁衍目不斜视走进别庄。 这别庄是避暑所用,冬日风光不错,却比城中还冷,因此郁衍很少冬天过来。不过牧云归昨日刚来过一次,提前吩咐过,因而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牧云归抱着郁衍进屋,将人放在暖榻上,又吩咐人熬碗姜汤来。 郁衍已经睡着了。 牧云归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温热热,还不算烫。 郁衍不常生病,身处环境令他不允许自己拥有任何弱点,哪怕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可他毕竟是坤君,现在又因抑息香弄坏了身子,体质不比从前。 牧云归眼眸敛下,默默把人抱得更紧。 不过郁衍本就睡得不沉,没等下人端来姜汤,他先醒了过来。 “我们到了啊……”郁衍打了个哈欠,问,“你抓来的人呢?” 牧云归:“现下正关在偏房,主人……” 郁衍打断道:“带上来,我亲自审。” 牧云归沉默片刻,却没敢反驳:“……是。” 他立即吩咐下去,恰好姜汤送到,牧云归端起姜汤走到床边:“主人或许是染上风寒,先喝些姜汤暖身子。” “……也好。”郁衍不敢拿自己身体玩笑,乖乖接过来。 可刚喝两口就不想喝了。 郁衍早膳基本没吃,这会儿喝两口姜汤竟觉得腹中有些不适。 他皱起眉头,可还没等他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殿下,不好了!”急匆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关在偏房那个人……那人他……” 郁衍心头陡然一沉。 关押刺客的偏房外有重兵把守,据看守说,这一整夜屋内并没有丝毫异常,甚至今早守卫进去送早饭时,人还活着。 可不过是过去了两个时辰,人却被暗杀在房中。 “用的是江湖中常见的毒针,一针毙命。”牧云归检查完尸身,走到郁衍面前,单膝跪下,“属下办事不利。” 郁衍摆摆手:“关你什么事。” 牧云归不方便把人带回皇城,因此在他离开前,郁衍就和他约定好,抓到人后先关在别庄。 而这别庄内外的看守,都是郁衍亲自挑选派来的。 怎么也不该是牧云归的错。 郁衍把玩着手上一枚染血的令牌,低声道:“这的确是大皇兄手下骁骑的令牌。” 牧云归:“莫非是大皇子担心我们查出证据,杀人灭口?” “也许吧。”郁衍叹了口气,把令牌往尸身上一丢,“把这些处理干净,这件事到此为止。” 牧云归不解:“为何?” “因为查出来也没用了。”郁衍道,“这人要是活着,我们还能用上。可现在……就算最后真查出这人和大皇兄有关系,难不成你觉得只凭一具尸体,父皇就会定大皇兄的罪?” 除了郁鸿外,燕王最看重的就是大皇子郁殊。 偏房没烧地龙,郁衍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冷,裹着袍子站起来:“先回宫吧,这天太冷了。” 他往前走,忽然脚下一软,好在牧云归及时扶住他。 郁衍抓着牧云归的手臂勉强站稳,笑着摇摇头:“我以前不怕冷也不生病的,最近是怎么……”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畏冷,发热,没胃口,腹中不适。 这些症状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自从上次离开勾栏后,郁衍便很在意青玦说的那席话。可他没经验,也没脸去找人问,只能偷偷找了不少民间描写乾坤的话本来看。 话本上的小坤君一旦出现这些症状,那就是…… 郁衍低头看向自己腹部,脸色一点点变白了。 不、不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 感谢在2020-06-27 20:40:02~2020-06-29 23:0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小悦 3个;重启征程。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virase 20瓶;江停 12瓶;孤独的根号三、木小悦 10瓶;小辉辉辉啊、谢俞睡在我床上、是那那那那那个唐烨啊、顾子熹家的小家伙 5瓶;白北玖 2瓶;取名困难症患者、Adriana、芯芯、姝霓雨沫、紅茉、乐颜倾夏、欲寄尺素、我好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郁衍一时失神,被牧云归打横抱起来。 他下意识攀住牧云归的肩膀,问:“你做什么?” “主人身体不适,属下抱主人上车。”牧云归抱着郁衍往外走,“主人再坚持一会儿,待回了宫里,属下便寻太医来替主人诊脉。” 诊诊诊诊脉——??? “不行!”郁衍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牧云归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郁衍硬着头皮道:“我累了,现在不想回宫,我要回房睡觉!” 牧云归没有回答,郁衍与他对视,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像是某种无声地博弈。 半晌,牧云归败下阵来。 “好罢……” 他裹紧郁衍身上的狐裘,抱着他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牧云归把人送回卧房,被后者以要休息为由,赶出房门。 房门开了又闭,屋内只剩下郁衍独自一人。 他仰面躺在床上,解开身上的狐裘,望向平坦的腹部。 郁衍这些天都没什么胃口,他先前没有多想,只当是牧云归不在江都,没人给他做饭的缘故。 现在看来…… 郁衍抿了抿唇,手掌轻轻覆上小腹。 那里还看不出什么变化,郁衍一寸一寸小心摸过去,感觉甚至比之前还瘦点。 不过话本里也说过,坤君有孕至少要三月才能看出来,若是再瘦一些,甚至要再久一些才能显怀。 他当初见到叶舒的时候,对方都揣上崽子三个月了,还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再算时间,他初次进入雨露期,距今已一月有余。 时间也对上了。 郁衍倒回床榻上,捂住脸,苦恼地在床上打滚。 青玦那个该死的乌鸦嘴! 他当然不敢让太医替他诊脉。 皇后的眼线遍布整个后宫,太医院自然也在其中。要是被太医查出来,他坤君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住了。 屋内被地龙烘得暖和,郁衍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很快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有人走近。 牧云归将他抱起来,牵过他一只手,轻声道:“劳烦大夫了。” ……大夫? 大夫??!!! 郁衍蓦然清醒过来,果真发觉自己被牧云归抱在怀里,面前还坐了个须发尽白的老者。 老者将手指虚虚搭在郁衍脉间,正在诊脉。 郁衍一把将手抽出来:“你做什么?” 老者被他吓了一跳,牧云归道:“这是从江都城请来的大夫,主人哪怕不肯回去,也得先找大夫看看病。” 郁衍:“我不看病,你让他出去。” 牧云归眉宇皱起,语气难得有些强硬:“主人……” 睡了一觉之后,郁衍身上的不适消退不少。他趁牧云归不备,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顺势在床上打了个滚,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郁衍背靠着墙,浑身上下裹得结结实实,只露出个脑袋。 郁衍坚持道:“不看病,出去!” 牧云归:“……” 老者看了看郁衍,又看了看牧云归,摇头道:“你这孩子,讳疾忌医怎么行,你夫君也是为你好。” 郁衍:“……” 牧云归:“……” 郁衍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他不是……” “怎么不是,生了病不肯医治,那不是讳疾忌医是什么?”老者语重心长,“坤君体弱,谨防小病拖成大病,莫要任性。” 郁衍放弃与他解释,抬眼看向牧云归:“你不听话了是不是?让他出去!” 郁衍语气稍沉,似乎是经动了真怒。 牧云归心中疑惑,却不敢违背他,只得对那老者道:“我先送您出去吧。” “可这……” 牧云归没再让他说什么,将人送出门。 出了房门,老者还迟疑地往屋里看,不满道:“你怎么能处处顺着他,生病不治这是什么道理?” 没等牧云归解释,老者又道:“不过老夫也能理解,惧内嘛。” 牧云归:“……” 牧云归道:“我与他真的不是……” “无妨,我懂。”老者露出一副同病相怜的眼神,悠悠道,“不过我看方才那位公子精神还算不错,或许只是偶感风寒,不必太担心。” 牧云归:“……多谢大夫。” 派人把大夫送走,牧云归才回了屋。 郁衍还蜷在床榻内侧,警惕地看着他。 牧云归跪在床前:“是属下自作主张,请主人治罪。” 郁衍张了张口,小声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牧云归每次这样,郁衍都对他生不起气来。 更何况……这次本来也不是他的错。 他从被子里爬出来,伸手去拉人衣袖:“都说了你不用跪我,起来。” 牧云归没动,问:“主人可否回答属下,为何不愿看病?” “我……” 郁衍神色迟疑。 他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但如果是真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下时局不稳,就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哪里有能力护着这个多出来的小生命? 郁衍明白皇室斗争有多残酷,所以他总是时时提醒自己,不要有弱点,不要留下破绽。 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能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所以……不要孩子吗? 郁衍其实一直很喜欢孩子,最近看了许多民间话本后,甚至就连坤君生子都不再排斥了。 如果是自己生出来的,肯定会更加喜欢。 而且那孩子会长得与牧云归很像,继承他超高的武学天赋,被他培养成最优秀的皇室继承人。 “我不知道……”郁衍在脑海中被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拉扯着,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滚了两圈,险些滚下床。 牧云归把他接住,问:“主人今日是怎么了?” 郁衍不说话。 他自己都没想清楚,自然不敢将这个猜测告诉牧云归。 而且……也不知道牧云归会怎么想。 再忠诚的影卫,会忠诚到愿意与侍主生儿育女吗? “没事。”郁衍有些沮丧地说,“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牧云归迟疑片刻,轻声问:“属下能在这里陪陪主人么?” 他很少对郁衍有所求,郁衍眨眨眼,惊讶地看着他。 牧云归道:“属下担心主人身体。” 哦,牧云归以为他是风寒,担心他病情加重吧。 郁衍点点头,让牧云归搂着自己躺下。 对方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郁衍躺在他怀中,只觉得方才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 在郁衍过去那二十年中,他能想到最美好的人生便是,继位后迎娶一名与他两情相悦的夫人,再生几个孩子,励精图治,国泰民安。 现在他的想法依旧没变,可是他发现,如果那个人是牧云归,他好像也并不排斥。 他好像……真的对牧云归有点特别。 郁衍把脑袋埋进牧云归怀里。 这可怎么办才好。 . 郁衍这一觉最终没睡得安稳,门外传来下人急切的喊声时,他刚半梦半醒。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出事了!” 新年伊始,远在边关的大燕四皇子回京一家团聚。可就在半个时辰前,消息传来,四皇子在回京途中遭人埋伏,全军覆没。 尸骨无存。 而燕王在得知此事后,气急攻心,顿时病情加重,昏厥过去。 喜事变丧事。 一夜之间,宫里遍布的红绸灯笼皆被撤下,四皇子原先居住的寝宫更是挂满了丧幡,随处可闻女眷痛哭之声。 郁衍上完香,走出灵堂。 哪怕他与四皇子关系一般,但既是兄弟,按大燕规矩免不了守夜一晚。 郁衍从别庄赶回宫,又熬了一整夜,本就尚未恢复的身体现下已经有点吃不消。 他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刚走出寝宫,立即被人扶住了。 “主人,没事吧?”牧云归神情担忧。 守夜只能由几位皇子来做,牧云归只是在殿外等待。 郁衍进去了多久,他就在这里站了多久。 郁衍心头一暖,低声道:“没事,回去吧。” 牧云归点点头,扶起郁衍往外走。 一道身影却挡在他们面前。 是大皇子郁殊。 燕王昏迷了一整夜,他始终守在病榻前,没有来灵堂守夜。 郁殊道:“父皇早晨已经醒过来,太医说此番对父皇打击极大,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日。” 郁衍与牧云归对视一眼,没回答。 郁殊又道:“老四的死,父皇委命我代为调查。”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定定注视着郁衍,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他们这些兄弟,从来不互相信任。 郁衍隐隐有些头疼,皱眉道:“皇兄何意,莫非怀疑是我对老四动了手?” 郁殊:“我怀疑任何人。” 郁衍嗤笑一声:“皇兄若是怀疑,大可查去。要是没有别的事,臣弟先告辞了。” 郁衍正欲离开,郁殊又拦下他们:“老四是前日傍晚遇害,那时你在何处?” 他眸色稍沉,看向牧云归:“他又在何处?” 郁衍眼眸微动。 那时候,牧云归还没有回江都。 只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郁衍头疼得越来越厉害,就连思绪都没有往日清晰,下意识抓紧了牧云归的手臂:“皇兄说什么呢,云归是我的侍卫,自然是跟在我身边。” “是么?”郁殊又上前一步,冷声道,“此人是你的暗卫,听闻你从长麓回来后,便没再让他隐于暗处,而是天天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可据你宫中下人所说,前几日似乎没有人见到此人行踪。” “……他真的在宫里么?” 郁衍身体忽冷忽热,若不是牧云归扶着他,他几乎要站不住了。 他甚至都没有心思想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郁衍深吸一口气,忍着眩晕感,勉强开口:“我的下属,我愿意如何使唤那是我的自由。倒是皇兄,老四尸骨未寒你便在他灵前如此冤枉于我……” “接下来还想如何,将我下狱去审吗?” 他当然不敢将郁衍下狱。 郁殊神情阴晴不定,他冷冷看着郁衍,没说话,却也没让开。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大皇兄!”郁鸿快步跑过来,拉住郁殊的手臂,“大皇兄你别误会二皇兄,那日我们在母后宫里用膳,我看见他的侍卫了。” 郁殊眉头皱起:“当真?” “我真的看见了。”郁鸿眼神真挚,认真道,“侍卫护送二皇兄来母后宫里,后来用完膳,他二人一起回去的。皇兄不信我吗?” 郁殊注视他片刻,叹了口气:“皇兄自然信你。” 他看向郁衍:“既然有老五替你作证,今日便罢,我还要去给老四上香,不奉陪了。” 他说完,越过几人,朝灵堂走去。郁鸿还想对郁衍说什么,却听得郁殊高声唤他:“老五,你与我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郁鸿撇了撇嘴,只能先跟过去。 身边的人相继离开,郁衍浑身一松,险些倒下去。 牧云归正想把他抱起来,郁衍拉住他:“云归……” “主人?” “云归,我想了一晚上。”郁衍脑中昏昏沉沉,他把脑袋靠在对方怀里,小声道,“两边我都舍不下,两边我都要。” 牧云归没听明白:“您在说什么?” “……我可以护住他,也可以护住你,你要信我。” 牧云归:“?” 牧云归问:“他是谁?” 郁衍已经彻底烧迷糊了,不断重复这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牧云归心下无奈,把人抱上轿辇,扯过轿子里的毛毯把人裹起来。 又扭头吩咐人宣太医去寝宫。 郁衍听见太医两个字,瞬间来了点力气,恼道:“不要太医,要什么太医!我让你别叫太医,你怎么又不听话?!” “……”牧云归被这人气得哭笑不得,道,“主人在发烧,别再说话了。” 郁衍反应比往日迟钝许多,茫然地眨眨眼:“……发烧?” 牧云归道:“您的风寒加重了。” 风……风寒? 不是怀孕吗??? 作者有话要说:牧云归:所以他到底是谁? 郁衍:……………… ———— 下午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0-06-29 23:00:16~2020-07-01 09: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小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炮姐大爷魅力无限 33瓶;桃子味的小熊软糖 13瓶;小雨 10瓶;九七 7瓶;青梅煮酒、你耳聋吗、追梦鲸鱼 5瓶;136g小橘 4瓶;慕容若曦 2瓶;欲寄尺素、柠檬、Adriana、多学一分钟老公罗云熙、紅茉、天羽漓鲤、姝霓雨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郁衍被牧云归送回寝宫,太医没多久便到了。 虽然抑息香已经无法抑制他的信香,但他依旧没有停下使用。那药不仅有抑制信香的功效,还可改变体质。 只要不在雨露期,就算是太医也发现不了他的坤君身份。 他不担心坤君身份会被发现,他只担心…… 郁衍烧得浑身疼,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把人全部赶出屋子,只留太医、牧云归和他三人在寝殿里诊脉。 如果……如果真有什么意外,牧云归至少能当场把人治住。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郁衍躺在床上让太医诊脉,空闲的手还紧紧抓着牧云归。 太医疑惑地看了看牧云归。 二殿下与这侍卫…… 太医姓冯,在皇室侍奉了几十年,自然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他没说什么,在床边坐下专心替二皇子殿下诊脉。 牧云归抱着郁衍,有些无奈。 他一直谨记着不可在人前与主人太过亲近,可主人不知是怎么了,这一病,倒病得粘人起来。 往日坚强自立的青年现在面色苍白,明明没什么力气却还要用力抱着他。 这种依赖的姿态没有任何人舍得推开。 原来主人生病是这幅模样。 “二殿下是感染了风寒,寒气入体,加上劳累过度,精神紧张,这才会引起发热。”冯太医道,“老臣为殿下开几贴药,服用后好生睡一觉,修养几日就会没事。” 郁衍挣扎着坐起来:“只……咳咳,真的只是风寒?” 冯太医点点头:“就是风寒。” 冯太医很快去外间开药,郁衍靠在牧云归怀里,失落地低下头。 没有崽。 亏他还想了一整晚日后该怎么办,就差把崽的名字都想好了。 结果根本没有。 说好的乾君繁衍能力极强,一次就能中呢? 话本都是骗人的。 郁衍抬头看向牧云归,神情幽怨:“你怎么这么没用?” 牧云归:“?” 他低下头,眼眶微微红了:“我也好没用。” 牧云归:“???” 郁衍已经胡言乱语了一上午,牧云归果断不再与他多言,将人在床上放平:“主人该休息了,属下去替主人熬药。” 郁衍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声音低哑:“宫里……宫里有郁殊的眼线。” “属下明白。” 不过一天时间,郁殊就能查到牧云归那几日没跟在郁衍身边,可见他对郁衍寝宫里的动向了如指掌。 他宫中的侍从绝对有问题。 郁衍眼皮越来越沉,艰难道:“我生病这几天,不要让任何人来探望,你也不要离开这里……不管谁传召都不要去,就说是我的命令。” 牧云归点点头:“是。” 听见牧云归的回应,郁衍终于放心下来,意识沉入黑暗。 他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中途牧云归将他唤醒一次,喂他喝了碗汤药。 郁衍只是睁开眼,看清眼前的确是牧云归,便又沉沉睡去。 待他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翌日清晨。 “云归……”郁衍声音还有点哑,脑袋昏昏沉沉,“云归……” 没有回应。 牧云归没在屋里。 郁衍忽然想起昨天的事,瞬间清醒过来。 他顾不上穿鞋,赤脚就往外跑,刚拉开寝殿门,迎面撞上一具坚实的胸膛。 牧云归超高的武艺在这一刻发挥出极大作用,他一手搂住郁衍,一手端稳盛得满满当当的汤药,就连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主人?” 郁衍头本来还晕着,被这样一撞就更晕了,痛苦地捂着额头:“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别走吗?” 牧云归道:“属下去替主人熬药。” 郁衍语塞。 他这一觉睡得太久,此刻意识不算特别清晰,神情有些呆愣。 牧云归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汤药放到一旁小桌上,抱起郁衍就往屋内走。 “主人烧了一天一夜,刚褪下来,下床怎么能不穿鞋?”牧云归的语气难得有点重。 “明明有地龙和毛毯……”郁衍小声说着,察觉到牧云归的目光,立即转了话头,“我担心你。” 昨天郁殊的话始终让郁衍放心不下,其实就算对方真的查到牧云归离开过江都,郁衍也有办法替他洗脱嫌疑。 但一番审讯是免不了的。 牧云归现在仍是奴籍,要真担上谋害皇子的嫌疑,那些人待他不会像郁衍那么客气。 牧云归把郁衍放到床上,又回身去将汤药端来,喂郁衍服药。 郁衍乖乖喝了几口,牧云归才道:“宫中的内侍属下已派人换了一批,以主人的名义做的。” 郁衍:“好。” 既然已经证实宫里有眼线,与其耗费精力去查,不如全部换掉。 牧云归继续道:“昨天没有人来传召属下,只有五皇子殿下想来探望主人,被属下拦在门外。” “又是郁鸿……”郁衍点点头,“我知道了。” 牧云归喂郁衍喝完药,取出丝帕帮他擦了擦嘴,轻轻道:“主人其实不必为属下如此烦心。” 郁衍愣了一下。 牧云归道:“主人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曾说过,愿意为主人做任何事。哪怕是这条性命,属下也……” “别胡说八道。”郁衍轻声打断,“我救你,留下你,并不是想让你为我付出,更没有想要你这条性命。” “主人……” 郁衍正色道:“我担心你,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下人,我一直把你当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抿了抿唇,没再说下去。 他把牧云归当做什么呢? 是知己,朋友,还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但可以确定的是,牧云归对他来说应该是很特别的。 无可替代。 郁衍别开视线:“总之,你可以不用待我这么小心翼翼,我想平等待你,也会对你知无不言。如果……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也待我如此。” 牧云归道:“属下明白了。” 牧云归顿了顿,又道:“那属下可否问主人一个问题?” 郁衍道:“你说。” 牧云归缓缓道:“……我可以护住他,也可以护住你。” 郁衍:“……” 牧云归看向郁衍,认真问:“主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牧云归这一句话,瞬间让郁衍回想起昨天闹出的乌龙。 他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吗,为什么会以为自己……自己…… 生病的人思维通常不可理喻,郁衍如今清醒过来,恨不得回到昨天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好在他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否则可就丢脸丢大了。 郁衍在心中自我安慰着,只听牧云归又道:“主人昨日还拉着属下不放,说自己喜欢女孩,不想要男孩,要属下答应一定要个女孩才肯睡下。” “这些……又是何意?” 郁衍:“…………” “我困了。”郁衍果断翻身,拉过被子把头埋起来。 牧云归道:“主人刚说过会对属下知无不言。” “我……我……”郁衍含糊道,“我不记得了,你别吵我睡觉!” 牧云归静静盯着床上那个鼓包,几乎忍不住唇边笑意。 他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昨天夜里郁衍不止说了那句话,那病得昏昏沉沉,胡言乱语的青年用力抓着他的手,逼问他肯不肯与他生孩子,肯不肯要个女孩。 逼得牧云归一一应下后,才肯乖乖睡觉。 怎么可能不愿意,他求之不得。 只可惜,那只不过是重病下说的胡话。 要是真的不知该有多好。 郁衍的病来得快也去得快,烧退下来后,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晚些时候,郁鸿再次来寝宫探望他。 不仅来,还送来不少东西。什么滋补药材,衣物用度,山珍美食,就是燕王对待新册封的宠妃,也不过这个水准。 郁衍看着那堆了满桌的礼物,有些无奈:“阿鸿,我只是受了场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 “我担心皇兄嘛。”郁鸿把最后一盒千年人参放到桌上,认真道,“就算是风寒也会拖成大病,皇兄不可轻视。” 郁衍揉了揉眉心:“好,你放下吧。” 郁鸿满意地笑了笑。 郁衍让人把东西收好,牧云归上来奉茶。 二人坐下品茶。 郁衍忽然问:“阿鸿,昨日你与大皇兄……” 郁鸿道:“我已经把事情向大皇兄说明,他已经相信,事情不是皇兄做的。” “为什么?” “什么?” 下人都被打发走了,殿内只有他二人与侍奉在旁的牧云归。 郁衍懒得再与他卖关子,直接道:“那日我分明没有带云归去母后寝宫,你为何要撒谎?你就这么相信,老四的死与我无关?” 郁鸿敛下眼,没有回答。 郁衍也不催促,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二人僵持片刻,郁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郁鸿,从小你就很粘我,父皇、母后、几位兄弟姐妹都待你很好,可你只喜欢粘着我。” “我也很喜欢你,虽然我们生母不同,但我始终将你当做亲弟弟照顾。” 郁衍偏头看向他,轻声道:“我很感谢那日你替我解围,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撒谎。” 郁鸿道:“因为我知道这件事不是皇兄做的。” 郁衍眉头皱起:“你为什么会……” “四皇兄死于西夏人手中。是有人故意向西夏泄露了他的行踪,使刺客埋伏在他必经之路上,谋害于他。” 他抬眼看向郁衍:“皇兄还要继续问这是谁做的吗?” “是你……”郁衍神情沉下来,“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会证明给你看。”郁鸿道,“四皇兄只是个开始,所有挡在皇兄面前的人,我都会替皇兄铲除。” 郁鸿说这话时,神情甚至和他往日没有差别。 这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神态平静得可怕,好像他只是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郁鸿神情真挚:“我说过,我一定会帮助皇兄。” 郁衍定定注视他,半晌,轻轻笑了下:“那你派孟长洲刺杀我,也是在帮我?” 郁鸿的脸色瞬间变了。 “不……不是我……” “不是你?”郁衍道,“若不是你,为何你要派人将孟长洲灭口,还嫁祸给大皇兄?” 郁鸿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就连牧云归都愣住了。 他抓回的那名刺客死在别庄,郁衍便说此事到此为止,他还当郁衍是放弃了调查真相。 他从来不知道,郁衍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郁衍悠悠道:“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杀那名刺客,从你派出刺客开始,就已经暴露了自己。” 郁鸿:“我不明白……” “孟长洲离开江都前,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想要登上高位,每一位皇子都是我的拦路石,而我在众皇子眼中,亦是阻碍。”郁衍道,“既然彼此都是敌人,是谁动的手,有区别吗?” 郁鸿脸上血色尽褪,瞬间明白过来:“如果是大皇兄……如果是大皇兄……” 郁衍眸光冰冷:“如果是大皇兄,他不需要冒险等到孟长洲离开江都,才派人将他灭口。因为哪怕我发现是他做的,只要不留下罪证,我便拿他没有办法。” “可你不敢这样。”郁衍道,“你担心在江都动手被我发现,只能耐着性子,等到孟长洲离开。可就算这样你仍然担心被我察觉,所以你才故意让人假扮骁骑,甚至在有刺客被云归捉拿后,冒险去别庄将人灭口。” “可事实上,我派出云归,只是为了证实有没有人要在路上将孟长洲灭口。一旦有人动手,无论后续如何,答案都已经不言而喻。” “郁鸿,你的计划很周全,可你太在意隐藏自己,反倒畏首畏尾,破绽百出。” “……你现在明白了?” 郁鸿没有回答。 他脸色苍白至极,额前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郁衍敛下目光,无声地叹息一声:“郁鸿,你很聪明,也很厉害,这些年是我小看你了。” “……事已至此,你不妨与我直说,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夺取储君之位么?” “皇兄还是不相信我啊……”郁鸿声音弱下去,眼眶悄然红了,“孟长洲是我派人杀的,嫁祸给大皇兄也是有意为之,可是我……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郁鸿低着头,话音里也带上哭腔:“我不想要储君之位,我也不想伤害你,这是真的。” 郁衍眉头紧蹙。 他几乎是看着郁鸿长大的。 这孩子平时不爱读书,只喜欢玩乐,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从来不知道这孩子也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思,会有这么恶毒的谋划。 可……这为什么呢? 如果当真无意储君之位,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郁衍头一次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弟弟。 他还想再问,郁鸿却站起身:“事已至此,皇兄打算怎么处置我?向父皇告发我吗?” “这样也好。”他嘲弄地笑了笑,“我害死四皇兄,自然无缘储君之位。如此一来,皇兄既少一个对手,也能真正相信我没有异心。” 郁衍道:“你说你没有异心,可你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要我如何信你?” “自古皇权之争,免不了鲜血与牺牲,这些我早有预料。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想走到手足相残那一步,尤其是你。” “郁鸿,无论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谋划,我都希望你适可而止。” 郁衍叹息一声,闭上眼:“……你走吧。” 郁鸿怔然往前一步:“皇兄……” 牧云归却拦在他身前:“五殿下,请回吧。” 郁鸿抬眼看了看牧云归,又看了看郁衍,眼眸垂下,闪过一丝冰冷。 可他没有再说什么,朝郁衍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郁衍大病初愈,精神松懈下来便觉得疲惫至极。他朝牧云归招了招手,后者走到他身边,被他十分自然地抱住。 “好累啊……”郁衍小声道。 牧云归摸了摸他的头发,道:“累了便歇会儿吧,属下陪您。” “我觉得郁鸿没有撒谎。”郁衍道,“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牧云归:“属下会替主人去查。” 郁衍轻轻应了声,又道:“你觉得我今天放过他,是不是做错了?” “不会。” 郁衍抬眼看他。 “在我心中,主人永远不会有错。哪怕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妥,属下也会竭尽所能,替主人解决妥善。” 牧云归温声道:“主人只要按照自己心意去做便好。” 郁衍眼眶有些酸涩,他偏开视线,轻声道:“你这样信任我,就不怕我哪天让你失望?” 牧云归:“主人绝不会让我失望。” 才不是。 你马上就要对我失望了。 郁衍在心里默默地想。 牧云归对他如此忠心耿耿,可他在病中却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强占这人,逼这人和他生孩子。 ……真是脸都不要了。 门外有内侍通传,冯太医前来复诊。 牧云归扶着郁衍回到床上,让冯太医进门替他诊脉。 郁衍恢复得极好,冯太医留下两贴药,又交代几句这几日饮食与起居的注意事项,便要离开。 郁衍忽然道:“冯太医请留步。” 他迟疑了片刻,扭头朝牧云归道:“云归,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单独和太医聊聊。” 牧云归不疑有他,顺从地朝郁衍行了一礼,离开寝殿。 寝殿大门合上,郁衍才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事,想向太医请教。” 他还是很在意受孕的事。 从他雨露期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可他服用避子药不过半月的事。 在话本里,坤君有了身孕,通常要快三个月时才会被发现。 三个月之内,对郁衍来说都不安全。 他将自己的困扰隐晦地提出来,冯太医答道:“殿下多虑,坤君受孕说来不难,却没有殿下想的那么容易,也并非人人皆可。” “不是人人皆可?”郁衍皱眉,“那为什么话本里——” 冯太医茫然:“话本?” “咳,没事,你接着说。” 冯太医捋着胡须,悠悠道:“坤君通常只有被乾君进入生殖腔道,留下雨露,才有可能受孕。” “那岂不是要完全标记?” “正是。” 郁衍:“……” 混账青玦,又骗他。 冯太医看着郁衍脸色阴晴不定,试探地问:“殿下可是看上了谁家坤君?还把人……” ……睡了? 郁衍不想多解释,也没必要,只是道:“今日我所问之事,还望太医保密。” 冯太医:“这是自然。” 燕王男女不忌,后宫也有不少男性坤君。身为皇子,有这个爱好冯太医并不奇怪。 郁衍又问了几个有关坤君受孕及雨露期的问题,冯太医一一答了,这才得允许离开寝宫。 刚走出门,便见郁衍的贴身侍卫牧云归静候在院中。 “有劳太医,我送您出去。”牧云归走过来,朝冯太医行礼。 冯太医上下打量他。 他没见过牧云归几面,也没有机会认真观察此人。 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二殿下身边这位侍卫,模样竟格外俊美。 那容貌,就是燕王后宫中的坤君加起来,也不如其万分之一。 冯太医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只是从二殿下今日的疑问来看,似乎并不希望他怀上子嗣。 哪怕一片忠心,却只不过是个玩物。 太可怜了。 冯太医想到这里,看向牧云归的眼神带上一丝同情。 他拍了拍牧云归的肩膀,叹道:“孩子,辛苦你了。” 牧云归:“?” 作者有话要说:郁衍:生子文看多了是我的错吗??? ———— 这个冯太医和暴君那本里的不是同一个人,懒得取名字,就当是巧合吧(理不直气也壮。 感谢在2020-07-01 09:09:20~2020-07-01 23:3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陬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诺 11瓶;暮雨亦成詩 10瓶;小辉辉辉啊 7瓶;找削 5瓶;阿青 4瓶;左岸的微笑 3瓶;柠檬、姝霓雨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不出一月,四皇子遇害的真相便被查实。 是朝中通敌谋逆之徒,将其行踪泄露给西夏,这才导致四皇子在归国途中受到埋伏。 此案牵连朝臣无数,前后共有近千人入狱,数十处府邸被抄家。 四皇子尸骨无存,衣冠冢下葬那日,数十名有通敌嫌疑的大臣在城门被凌迟处死。 其余受牵连者,或斩首示众,或发配充军,或贬为奴籍。 此案至此尘埃落定。 而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证据牵扯到五皇子郁鸿。 “真是好手段啊……”郁衍放下手中的密函,叹了口气。 牧云归正在他身旁奉茶,听言停下动作:“主人在说五殿下么?” “是啊。”郁衍将密函不紧不慢叠好,悠悠道,“换做是我,必定无法做到毫无破绽,我这些年真是小看他了。” 他又忽然想到件事:“先前让你去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牧云归摇摇头:“五殿下出生那年,宫中没有其他妃嫔有孕,或离奇身亡。” 郁衍沉默下来。 牧云归问:“主人是在怀疑五殿下的身世么?” 郁衍敛下目光,轻声道:“我只是有一种感觉……” 郁鸿没有出生在宫里。 他是早产儿,当初皇后怀胎九月,恰值燕国一年一度的祭礼。 皇后随燕王去祖庙祭拜,当夜便腹痛难忍,于翌日生下了五皇子郁鸿。 郁衍当时也在场,可他年纪太小,加之这些年皇后一直对郁鸿疼爱有加,他从没怀疑过郁鸿的身世。 可细想下来,当年的事情的确有不少巧合与疑点。 当初就连太医都确诊皇后无法生育,为何后来又怀上了? 怀孕那几个月,皇后的身体一直十分健康,为什么会早产,还偏偏是在祖庙时。 还有,在郁鸿出生后没多久,皇后寝宫的内侍全被换了一批,一个不留。 “再查查吧。”郁衍道,“当初皇后宫中的旧人,还有镇北公秦氏一脉,我记得也是郁鸿出生几年后才携家眷去了封地。” 牧云归:“是。” 郁衍揉了揉眉心,起身把密函丢进炭火盆里。 信纸很快烧作灰烬,郁衍道:“不过这事对我们并非没有益处,朝中这些天催促立储的人越来越多,父皇多半很快就会下旨。” 牧云归帮他添了些茶水:“朝中现在分做两方势力,支持主人的为多数。” “那是因为,这次有不少支持大皇兄一派的大臣被卷进去了吧。”郁衍笑了笑,“这样说来,郁鸿还真是在帮我。” 郁衍低头品茶,牧云归又道:“还有件事,听闻大殿下昨日去了趟相国府。” “意料之中。”郁衍并不惊讶,“相国统领百官,可在立储之事上却始终没有站队,大皇兄自然想争取他的支持。” “那我们……” “不用理会这个。”郁衍打断道,“不是说好今日休沐,不聊政事吗?” 牧云归:“……” 郁衍恍然:“哦,好像是我先提起的。” 牧云归没再多言,郁衍悄悄抬头打量他。 开春后郁衍一直很忙,忙着拉拢各方势力,忙着应对储君之争,也忙着调查郁鸿。他已经很久没有闲下来,与牧云归聊一聊。 可是该怎么聊呢? 郁衍与牧云归相识多年,自认已经足够了解他。 可近来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摸不透这人。 牧云归在床上待他温柔体贴,细致入微,实在像极了一个优秀的情人。可下了床,这人继续扮演着侍卫的角色,举止态度克制有礼,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们只是主仆,没有其他。 ……这就很让人难受了。 郁衍越想越气,啪的放下茶盏,打破了屋中的沉寂。 牧云归:“主人?” 郁衍气鼓鼓地往屋里走,吩咐:“换衣服,陪我出宫。” . 马车停在最热闹的街市,牧云归先下车,回身想扶郁衍。 郁衍没让他扶,自顾自跳下马车。 也不等他,立即快步往前走。 牧云归:“?” ……他是哪里又惹小主人不开心了吗? 牧云归无奈地摇摇头,吩咐车夫先行回宫,这才追上去。 今日是城中集会,江都城里格外热闹。如今天色已暗,远处鲜红的灯笼将整座城池映得灯火通明。长街上,行人三五成群,道路两侧支起摊位,入耳皆是嬉笑声和叫卖声。 可惜郁衍心里藏着事,没什么心情逛街。 他对牧云归有好感。 郁衍觉得自己或许对感情有些迟钝,他甚至想不清这份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就是再迟钝,出了上次的事后,也能回过神来。 可只有他有好感有什么用? ……牧云归那个木头。 街上人来人往,吵吵闹闹,郁衍按了按眉心,被吵得有些头疼。 他其实不该现在想这些。 燕王立储在即,朝中那两方势力不分高下,郁鸿也不知是敌是友……他还有那么多事要谋划,偏偏在这里考虑那些情情爱爱! 哼,待本殿下登了帝位,后宫要多少美人有多少美人,比他好看的多得是,才不稀罕一块木头。 郁衍想到这里,心情稍微松快了些,回身准备叫上牧云归找个清净点的地方逛逛。 他回过头,牧云归将一串糖葫芦递到他面前。 糖葫芦粒粒饱满,包裹在外的糖衣晶莹剔透,看上去鲜甜可口。 牧云归低头注视着他,温声道:“属下不该惹主人不悦,是属下不对,主人别生气了。” 他眸光温和,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好看得有些犯规。 郁衍呆呆看着牧云归那张脸,脑袋发晕。 他刚才……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 片刻后,郁衍坐在酒楼的雅间内,耳根微微泛红。 木头也会勾人了,真烦。 郁衍愤愤地咬了口糖葫芦。 这家酒楼他们常来,牧云归熟练地点了几个郁衍喜欢的菜色,抬头询问郁衍。 郁衍咽下最后一粒糖葫芦,面无表情:“来一壶酒,最烈那种。” 牧云归皱了眉:“主……公子,出门在外,最好莫要饮酒。” 郁衍悠悠抬起眼皮,与他对视。 牧云归:“……” 牧云归偏头对店家:“一壶烈酒。” 郁衍这酒当然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酒后吐真言,对付像这样的木头,就该直接把人灌醉,到时什么话都能套出来。 话本里都这么说。 饭菜很快上齐,郁衍估摸着自己的酒量,边喝边用膳。席间,他找准机会,神色自然地给牧云归也倒了满满一杯酒。 牧云归一怔:“主人,属下……” 牧云归是郁衍的贴身侍卫,需要随时保持清醒,这些年来从不饮酒。 因为这样,郁衍敢肯定,这人的酒量必然不会好到哪儿去。 郁衍道:“就喝一杯,当陪我了,好不好?” “可……” 郁衍眉头微蹙:“你不肯陪我吗?” “自然不是。”见郁衍如此坚持,牧云归也不敢再拒绝。他顺从地接过酒杯,仰头一口饮下。 郁衍也跟着抿了一口,视线却始终凝在牧云归身上。 只见后者放下酒杯,神情依旧平静。 这酒极烈,哪怕郁衍有意控制,喝到现在仍有些发晕。可没想到,牧云归饮下这么满满一大杯,竟然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郁衍心底暗道失策,正想取过酒壶再倒一杯,却见牧云归身形微晃,就那么直挺挺倒在了桌上。 郁衍:“……” 感情是个一杯倒。 “……云归?”郁衍尝试唤了声,没有回应。 麻烦了。 睡得这么熟,这下该怎么问话? 话本里可没有这种情况,郁衍来到牧云归身边,伸手戳了下他的脸:“牧云归?” 还是没反应。 “算了……”郁衍叹了口气,把人扶起来。 这间酒楼可以住宿,雅间内备有床榻软椅,可供客人休息。 牧云归比郁衍高了不少,加之他自己并不完全清醒,扶起人来颇有些吃力。 他艰难地把人扶到床榻边躺下,谁料却被对方用力一扯,也跟着摔上床。 郁衍伏倒在牧云归怀里。 牧云归已经睡着了,他安安静静躺着,一只手还搂在郁衍的后腰上。郁衍撑起手臂,想挣脱出去,却没挣得开。 这人就连喝醉酒,都没忘记要护着郁衍。 牧云归醉酒后力道依旧大得可怕,郁衍努力片刻,气喘吁吁地枕在牧云归胸膛上,不再动了。 这和话本里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郁衍悻悻地想。 早知道就不灌醉他了,谁知道这人是个一杯倒。 牧云归心跳有力而平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给郁衍。郁衍抬起头,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牧云归轮廓分明的下颚。 郁衍定定地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不太对。 “没人比你好看。” 他晚上本来就比牧云归喝得多,此刻酒劲姗姗来迟。郁衍怔怔望着牧云归,攀住对方手臂抬起上身。 “再也找不到比你好看的人。” 郁衍伸手拂过牧云归的侧脸,眼尾,顺着鼻梁往下,指腹划过形状锋利的薄唇。 他从没有这样触碰过对方。他们上过无数次床,通常都是牧云归主导,所有动作都是为了纾解欲望,仿佛只是在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他们从没有过任何真正的亲密触碰,更没有过任何亲吻。 郁衍收回手指,鬼使神差地仰头吻上去。 牧云归嘴唇出乎意料的柔软,仅仅只是单纯的双唇相贴,竟让郁衍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相触的地方像是过电一般,震得指尖末梢都在轻轻发颤。 却又让人上瘾。 忽然,郁衍只觉天旋地转,被人用力压进了柔软的床榻里。 他抬起头,牧云归不知何时睁开眼,目光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1 23:30:53~2020-07-03 22:0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小悦、陬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轩瘦~ 10瓶;九七、找削 5瓶;水木·沐、九日只想嗑cp 3瓶;玖羡、35464104 2瓶;綠油油一根草、45372531、姝霓雨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牧云归没有动。 郁衍怔怔与他对视,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屋内寂静无声,郁衍甚至能清晰听见二人急促鼓噪的心跳。 “……你……你没醉吗……”郁衍声音艰涩,尾音不自觉发颤,连酒意都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刚才在做什么? 他怎么会…… 牧云归没有回应。 他把郁衍用力箍在怀里,抬手在郁衍头发上温柔抚摸。温暖的手掌顺着郁衍侧脸滑下,指腹在眼尾轻柔摩挲,像是对待某种珍视之物,却又极其克制。 “……这是在做梦么?”牧云归轻声开口。 细看之下牧云归眸光并不若往日清明。 他酒还没醒。 牧云归双眸深深注视着郁衍,却显出些许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情绪。可片刻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犹如冰雪消融,令人为之心颤。 “如果是梦,倒也好。” 对方声音又低又沉,郁衍心头一颤,牧云归忽然低下头。 一个吻落在他额头上。 “——!” 这次并不是幻觉。 柔软温润的触感从额前传递到郁衍身体各处,周身的血液从四肢直冲大脑,掀起比先前激烈百倍的震撼。 郁衍睁大眼睛,就连呼吸都停了。 可牧云归仍不满足。 轻柔细密的吻顺着鼻梁下移,而后含住了他的嘴唇。 浅尝而止。 哪怕在意识不清时,他对待郁衍依旧十分克制。 郁衍头晕目眩,几乎要被溺死在这温柔里,甚至没注意到牧云归何时挑开了他的衣衫。 郁衍重重颤抖一下,忍不住抓住牧云归的手:“你别——” 很奇怪,这种事他们明明做过许多次,可偏偏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种失控感令郁衍莫名有些紧张。 牧云归眸色一沉,不等郁衍再说什么,更加用力地吻上来。 与先前的温柔克制完全不同,他轻易撬开郁衍的齿关,长驱直入,直把人搅弄得呼吸困难。 郁衍指尖蜷紧,无助地抓住牧云归的手臂,被对方死死压住而动弹不得。 力量悬殊太大了。 郁衍甚至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畏惧。 牧云归从没有这样对待过他。 “云……云归……”郁衍艰难唤道,眼尾泛起水雾。 忽然,牧云归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眸光定定地望着郁衍,眼中那抹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忽然消失了。他伸出手臂,重新把颤抖的青年抱进怀里。 “不欺负你。”牧云归把郁衍的头按在肩窝处,声音放轻,恍如梦呓,“不能……” 牧云归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很快没了声响。 郁衍等待许久,悄悄抬头看过去,才发现牧云归已经睡着了。 郁衍:“……” 倒是把衣服给他穿好再睡啊啊啊! 郁衍被吻得手脚发软,艰难地推了推身边的人,丝毫动弹不得。最终,他抵不过酒意和困倦,很快也睡着了。 . 翌日清晨,郁衍醒来时,牧云归竟然还没醒。 他们躺在床榻上,牧云归一条手臂搭在他腰间,以保护得姿态将他圈进怀里。 郁衍仰头看着对方的睡颜,意识一点点回笼。 他不自觉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那里还有些红肿,是昨天被这人咬的。 郁衍耳根微微泛红,把对方手臂推开,坐起来整了整凌乱的衣衫。 他事先绝对没有想到,牧云归喝醉后会是这副样子。 昨晚的牧云归像是换了个人。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简直离谱。 可都说酒后吐真言,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人对他其实……并非无意。 郁衍跪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依旧熟睡的人,心情却不由有些愉悦。 这下看这木头还能怎么装。 哼。 牧云归罕见地睡到了快正午,他睁开眼,视线只迷惘了一瞬,立即恢复清明,翻身坐起来。 然后就对上了坐在桌边品茶的青年的目光。 郁衍偏头对他笑了笑:“早上好。” 牧云归还没从宿醉中完全清醒过来,神情难得有些呆愣:“主、主人早上好,我……” 郁衍:“你昨晚喝醉了。” 片刻后,牧云归穿戴整齐,走出内室,便听郁衍悠悠道:“你可知罪?” 牧云归走到郁衍面前,单膝跪下:“属下知罪,请主人责罚。” 他态度这么坦率,郁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郁衍偏开视线,眼神有些飘忽:“那、那你说说错在哪儿?” 牧云归:“属下昨晚醉倒,是为失职,此乃大忌。” 郁衍:“……” 郁衍道:“我不是说这个。” 牧云归跪在他面前,听言露出一丝惊讶,而后又收敛起来,眼神认真而平静:“请主人明示。” 郁衍与他对视,确定这人并没有撒谎。 他把昨晚的事忘了。 忘、了。 混账东西! 郁衍一上午的好心情被牧云归一句话给毁了个干净,他懒得再与这人多说,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拍。 “回宫。” . 没等郁衍回到寝宫,就遇上了来寻他的太监。 燕王召他去御书房议事。 郁衍大致猜得到是什么原因。 几日前,他便收到消息,长麓已经正式与西夏开战。 年前燕国派使臣去往长麓,便是预见到长麓与西夏终有一战,而燕国现今内忧外患,若被战火波及后果不堪设想,只能假意投诚,换取一线生机。 “这是过去的想法,如今西夏勾结我朝中大臣,害死皇子,我们怎么还能忍下这口气?”御书房的暖阁内,大皇子郁殊坚决道,“依儿臣看来,我们何不趁西夏疲于对付长麓之际,派兵前往,趁机亲手报这血海深仇。” 燕王斜倚在暖阁的小榻上,听言后不置可否,看向郁衍:“衍儿怎么想?” 燕王在四皇子遇害时又大病了一场,如今脸上仍带着病容,老态尽显。 郁衍朝燕王躬身行礼:“回父皇,儿臣以为皇兄所言不妥。” 郁殊眉头一皱,郁衍继续不紧不慢道:“其一,大燕与西夏相隔千里,中间还隔着长麓的领土。而儿臣此番与长麓签订休战协议时,曾答应过三年内绝不派兵越境。” 郁殊:“那便绕过长麓领土,从西夏后方侵入不就可以?” “皇兄莫急,这便是其二。”郁衍道,“从后方奇袭,就必须穿越西北大漠。西夏骁勇善战,常年生活在大漠,行军作战自然不成问题。可我大燕无论从军备,还是生活习性,都远不如西夏有利,贸然出战,对我们不利。” “若都像你这样临阵退缩,难道要让大燕任人宰割不成?”郁殊不悦道。 “那皇兄可知一句话叫以退为进?”郁衍道,“西夏与长麓交战,双方必然损伤惨重。我们何不坐山观虎斗,先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再坐收渔翁之利?” “可——” “孤觉得衍儿说得有理。”燕王看向郁衍的目光带着赞许,“两国相争,我们只需将这趟浑水搅得更乱,何必连自己都陷进去?” 郁殊悻悻地闭了嘴:“是,父皇。” “这件事便交给衍儿去办吧。”燕王又道,“长麓和西夏,孤要他们一个也不好过。” 郁衍眼眸微动,立即行礼称是:“儿臣定竭尽所能。” 燕王身子还没恢复,不一会儿就乏了,打发两个儿子离开。二人一道出了御书房,郁殊冷哼一声,甚至没看郁衍一眼,径直乘轿走了。 郁衍的轿子候在宫闱外,他走出去,一眼就看见牧云归候在一旁。 见他出来,牧云归立即迎上前:“属下扶您上轿。” 郁衍摇摇头:“陪我走走吧。” 郁衍寝宫里的内侍换过一批,但他依旧不太放心。郁衍拉着牧云归以散心名义,去御花园逛了一圈,顺道将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告诉他。 牧云归听完,却是沉默下来。 郁衍笑道:“要不是叶舒那边通信渠道足够安全,我都怀疑燕王是不是知道我暗中与长麓有联络。” 叶舒是长麓国丞相,与长麓国君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因为某些难以言喻的原因……在后宫当上了宠妃。 早在许多年前,他就与郁衍建立了长期联络。 那人不知从哪里知晓郁衍的身世和毕生夙愿,答应在郁衍有需要时,长麓会助他夺取皇位。而要求则是,郁衍夺取皇位后,两国交好,永远不可对长麓出兵。 牧云归道:“试探。” “有道理。”郁衍道,“使团里有燕王的眼线,我当初在长麓的一言一行,他多半了如指掌。” 他当初会进入雨露期,就是因为闻到了叶舒雨露期的信香。雨露期的事虽然压下来,但有不少人知道,他曾与长麓国君及其宠妃有过接触。 想到雨露期,郁衍又不自觉看向牧云归。 开春后,御花园的百花一夜之间被风吹开。 二人站在一株桃树下,纷纷扬扬的桃花花瓣散落在二人身边。 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过来,郁衍心虚地移开目光:“咳……也罢,就让他猜去吧,只要我们这边不露出破绽就好。” “至于离间的事,我回去与叶舒通个信,再商议该怎么办吧。” 牧云归眉头微微皱起。 郁衍:“你想说什么?” 牧云归道:“属下只是在想,主人就这么相信长麓能战胜西夏?” “那是自然。”郁衍道,“不用担心,长麓比你想象中强大许多,让那个人一统天下,是百姓之福,也是众望所归。” 牧云归摇了摇头:“属下没有担心这些。” “那是什么?” 牧云归没有回答。 他注视着郁衍,半晌,抬手从他发间取下一片落花。 “我只是担心主人。” 郁衍抬头望向他,对方的眸光一如既往温柔而专注,郁衍从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无论何时何地,牧云归眼中从来就只有他。 春风苏醒,暗香浮动。 淡粉的花瓣缓缓飘落在地。 所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暧昧却克制的举止,还有始终萦绕在他心里,无法开口的疑问。 都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郁衍难以自抑地勾起嘴唇,像是吃下了一块世间最甜的糕点。 甜蜜的滋味一直蔓延至心里。 “主人?”牧云归偏了偏头,并不明白郁衍在想什么。 郁衍转身背对他,含笑道:“没事。” “回家啦,木头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牧云归:一个正直的影卫绝不会装醉套路主人,但是可以趁喝醉占点便宜√ 感谢在2020-07-03 22:08:22~2020-07-04 21:4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簡單 19瓶;ara 6瓶;yoghurt、荣华 5瓶;夏尔 2瓶;姝霓雨沫、玖羡、糖陌陌、欲寄尺素、方块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西夏与长麓的战事愈加激烈,燕王命郁衍从中离间,浑水摸鱼。可他当然不知道,郁衍早已联系上长麓。 长麓一方已经为此战准备了很长时间,游刃有余,自然不介意陪郁衍做个戏应付燕王。 只是这戏还没持续多久,西夏王城被攻破的消息便传到了江都。 “怎么可能!”燕王将信函砸到地上,大发雷霆,“三个月,前后只持续了三个月时间,西夏这么轻易就被灭了?!” 暖阁内众人跪了一地,郁衍跪在最前方,不紧不慢道:“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燕王气急攻心,脸色涨得通红,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身边侍奉的老太监见状,连忙派人送上汤药。足足灌了大半碗进去,才勉强缓和过来。 “长麓……”燕王气息不稳,缓缓道,“长麓此番非但没有丝毫折损,反倒振奋了士气,再这样下去,拿下我大燕只是时间问题。” 郁衍道:“儿臣曾与长麓签订协约,三年内除非我们率先违约,否则他们绝不出兵。” “才三年……”短短几个月,燕王仿佛又老了许多岁。他斜倚在小榻上,咳了几声,“不行,大燕不能总是这般被动。” 郁衍:“父皇的意思是……” “主动出击,出其不意。” 郁衍眼眸微微一亮,却没说什么。 燕王摆摆手:“孤还要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郁衍:“是。” 郁衍朝燕王俯身跪拜,临走时看见内侍又把汤药端上来,让燕王服用。 郁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汤药,转身走了。 牧云归难得没跟他一起去御书房,郁衍乘轿回到寝宫,刚走进门,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郁衍回头,朝他招了招手:“门关上,进来。” 牧云归合上寝殿门,郁衍已经走到桌案边坐下。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放到桌上:“主人请过目。” 那信函表面空白,只在末端写了小小两个字。 ——“祁宣。” 祁宣,是叶舒传信用的化名。 郁衍把信拆开,信纸上是一封问候家书。牧云归递上一个瓷瓶,郁衍用毛笔沾了点瓶中液体,小心在信纸上描摹。 在特殊药水作用下,原本的文字消失,浮现出一封新的信函。 笔迹也变得完全不同。 郁衍细细读下去,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牧云归等到他读完,才低声道:“主人看上去很开心,是叶相带来什么好消息么?” “不是叶舒。”郁衍眼里藏不住笑意,“是晋望的来信。” 他把信又通读一遍,起身丢进火盆里:“叶舒生了,是个男孩。” 牧云归点点头:“果真是好消息。” “是啊。”信纸很快在火盆里化作灰烬,郁衍道,“我前几日还在想,算算日子也该有消息了。” 他笑道:“战事告捷,又喜得麟儿,晋望这命也太好了。” 郁衍说到这里,视线往身边的人身上瞟了一眼。 他就不一样。 等了好几个月,人家孩子都生了,这死木头还没开窍。 这人明明对他有意,却总是待他这幅克制有礼的模样。郁衍也不打算主动,话本里可都是乾君主动的,哪有他这样。 他就等着,看这木头脑袋能撑多久。 郁衍想到这里,转身回到桌案前:“叶舒是初八生产,距离现在只过了十多天,现在准备准备,或许还来得及赶去参加小崽子的满月宴。” 牧云归道:“主人慎重。现在战事刚刚平息,若被人发现您私自前往长麓,恐怕……” “无妨,我自有安排。” 三日后,二皇子郁衍忽然病倒,向燕王请示出城前往别庄修养。 寝宫外车马装点完毕,郁衍在牧云归的搀扶下走出来。 他脸色苍白,带着病容。 还没等上马车,却听得有内侍高声唤道:“五殿下驾到。” 郁衍:“……” 郁鸿带着人快步走到郁衍面前:“皇兄,我刚听说您生病,这是怎么了?” “咳咳……”郁衍嗓音低哑,说话时气息不足,“没什么大碍,冯太医说找个僻静之地修养一段时日便好。” “这怎么行。”郁鸿道,“我从宫外带来了一位大夫,医术高超,让他替您诊治一下吧。” 他说着回过头,一名老者从随从队伍中走出来。 郁衍:“…………” 这人诚心来添乱的是吧? 郁衍沉默不语,牧云归下意识侧身拦住:“五殿下,太医已经……” 郁鸿打断道:“主子说话,也轮得到你插嘴?” “郁鸿。”郁衍低声喝止。 郁鸿抿了抿唇,神情低落下来:“好,我不骂他,皇兄再让大夫诊治一次好不好?我是担心您……” 郁衍注视他片刻,叹道:“扶我上马车吧。” 郁鸿这才开心起来,他从牧云归手里接过郁衍的手臂,把人扶上马车。 那名老者也跟着上了车。 郁衍自然不会是说病就病,这不过是他的计划,要借故去别庄修养,趁机离开江都,前往长麓。 谁知忽然杀出个五皇子…… 牧云归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马车内,郁衍收回手,摇了摇头:“这下你放心了?” 郁鸿带来的这位大夫与冯太医的诊断结果一模一样。 “皇兄说什么呢,我并不是……”郁鸿试图解释。 郁衍打断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先下去吧。” 郁鸿眼眸低垂,小声道:“皇兄还是不肯相信我吗?我明明一直在帮您。” 这几个月,由于长麓与西夏的战事,立储之事暂时搁置。可这段时日,暗中向郁衍投诚的大臣却不见少,多半是这人做了什么。 郁衍道:“你想要人相信,就要拿出诚意来。你都不肯与我说实话,我要如何信你?” 郁鸿张了张口,还想解释,郁衍却道:“我累了,你回吧。” 郁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声音也沉了下来:“那皇兄好生休息,臣弟告退。” 他带着那名大夫下了车。 片刻后,车帘被人重新掀开,牧云归走进来。 “车马已装点完毕,可以出发了。” 郁衍有气无力地点头:“好。” 牧云归吩咐车夫出发,来到郁衍身边:“主人可是将计划告诉了五殿下?” “嗯?当然没有。”郁衍道,“我怎么可能告诉他。” “那他为何……” “诊不出结果,自然只能按照冯太医的吩咐来办。”郁衍勉强笑了下,“你不会还以为我是装病吧,咳咳,装病怎么瞒得过我父皇和冯太医。” 牧云归一怔:“您……做了什么?” “从青玦那里寻来的药,只需一剂便可使脉象混乱,看上去犹如重病缠身。”郁衍眉宇微蹙,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就是药效有点太厉害了……” 牧云归眸色一黯,没再说什么。 郁衍身体正难受着,没注意后者的反常。 药效来势汹汹,郁衍反复烧起来,很快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浑身难受得要命,坐也坐不住,抬眼一看,牧云归只是静静坐在他身边,偏头看向窗外。 都不来抱他一下。 郁衍闭上眼,往牧云归的方向倒去。 一双手扶稳了郁衍的身体。 牧云归将郁衍扶回原位,又把手收回了去。 郁衍:“???” 这人要反了吧。 郁衍悄悄打量牧云归的神情,却见后者面无表情,眸色沉沉,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 他想了想,往牧云归的方向挪过去。 “云归……”郁衍把脑袋靠上对方肩膀,轻轻蹭了蹭,“我好难受啊。” 牧云归身体明显僵了下。 郁衍耐着性子没动,半晌,牧云归终于抬起手臂,把他搂进怀里:“这样好些吗?” “嗯。”郁衍小声道,“再抱紧点,我好冷。” 牧云归依言把他抱紧。 又不说话了。 漫长的沉寂在车中蔓延,郁衍终于耐不住,低声问:“云归,你是不是……生气了?” 牧云归叹了口气。 “属下很生气。”他如实道。 郁衍抓着牧云归的衣袖,抿了抿唇:“气我吗?” 牧云归:“是。” 牧云归道:“药石本就有损身体,主人还刻意服药使自己生病,属下……属下希望主人以后不要再这样。” 哪怕是生气,他对郁衍说话的语气也并不重。 气鼓鼓的模样还有些可爱。 郁衍没忍住:“噗。” “……”牧云归闭了闭眼,“属下是认真的。” “主人现在体质远不如过去,不该如此糟蹋身体。” “知……咳咳,知道啦。”郁衍靠在牧云归怀里,声音听上去温软微弱,“叶舒对我有恩,是我朋友,我愿意这样为他。” “不过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这样了。” “因为你也是我重要的人。” “……我不想你生气。” 青玦给的这药效用极佳,药效直到第二天深夜才彻底消退。当日晚上,有两人策马从别庄偷偷离开。 此时距离满月宴,已经不足十天。 . 郁衍与牧云归策马一路向北,紧赶慢赶,终于在长麓小皇子满月宴当日赶到了京都。 天色渐暗,郁衍对牧云归道:“你不用陪我,晋望那家伙多疑又谨慎,不会希望太多人得知行宫的所在,我自己去就好。” “可是主人……” “这京都城到处都是晋望的眼线,哪会出什么事。”郁衍道,“这几日你也累了,好好在客栈休息。” 牧云归迟疑片刻,点点头:“……好。” 郁衍离开客栈,策马前往行宫。 呈上信物后,他被人领进去。 走进大殿,年轻的长麓国君坐于主位,搂着身边那名俊秀的青年,正在小声说什么。 青年的臂弯里还躺着一名软软的,小小的婴儿。 听见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 郁衍朝二人行了一礼:“在下见过国君陛下,叶相大人。” …… 郁衍这一晚终于满足了想玩崽的瘾,又被那对狗男男秀的恩爱闪瞎了眼,离开行宫时夜色已深。 他告别送他出门的叶舒,刚走出行宫,便远远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郁衍轻轻笑了下。 都让这人别来接他,一点也不听话。 就不怕被长麓国君当奸细抓了。 今晚的月色正好,郁衍借着月光望过去,修长高挑的人影立在马车旁,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郁衍停下脚步。 坦白而言,看着别人恩恩爱爱一家美满,欣慰之余……又的确有些羡慕。 人家一国君臣尚且如此,他与牧云归关系更近,认识更久,怎么反倒毫无进展。 酸了。 人生一世,想找到心悦之人有多不容易。 而心悦之人恰好也对自己有意,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他何必为一口气这样与那人闹别扭。 性子闷点就闷点吧,谁让他喜欢。 郁衍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马车旁。牧云归站在阴影中,大半身影藏在暗处,只能隐约看见个轮廓。 郁衍故意板起脸,质问道:“不是让你别过来吗,怎么不听话?” 牧云归回答:“属下自当保护主人安危。” “又是这句话,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 牧云归没回答。 “真是块木头……”郁衍又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把人抱住,“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让我来,其实我——” 郁衍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对劲。 他抬眼看上去,借着月色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他松开手,注视着那双眼睛,神情沉下来:“你不是他,你是谁?” 牧云归没答话,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从身后靠近。 一张丝帕从身后捂住郁衍的嘴。 郁衍双目微睁,连丝毫声音都没发出来,便失去了意识。 被身后的人抱进怀里。 “……皇兄这样随便抱别人,我会吃醋的。” 作者有话要说:牧云归:感觉自己错过一个亿。 ———— 这章郁衍参加满月宴的剧情在《穿书后被暴君标记了》里面有写到,这里就不重复了,没看过的小可爱可以戳专栏过去看看,那本也蛮好看哒(忽然自夸 叶舒和晋望后面还会出场,有台词那种。 感谢在2020-07-04 21:48:36~2020-07-05 17: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雨亦成詩 10瓶;谢俞睡在我床上 5瓶;喜欢、姝霓雨沫、欲寄尺素、过客自逍遥、莹莹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郁衍醒过来。 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家具陈设一应俱全,屋内干净简单却不显简陋。 郁衍倒在一张柔软的小榻上,手脚皆被绳索束缚。 屋内薰着淡淡的檀香,味道清新淡雅,仿佛在哪里闻过。 郁衍动了动手指,还没等他想起这味道为何熟悉,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 “皇兄醒了?”少年的嗓音一如既往清亮,却是那样陌生。 郁衍一怔,立即回过神来。 这熏香正是郁鸿常用的味道。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清了从门边走来的人:“郁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郁鸿笑了笑,“自然是跟随皇兄而来。”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郁衍:“若不是我派人日夜盯着皇兄,还险些被皇兄的金蝉脱壳之计骗了。不过我还从来不知道,皇兄原来与长麓国君关系这么好,就算日夜兼程,也要来参加小皇子的满月宴。” 郁衍眸色一沉。 这次是他失误,竟没有发现郁鸿一直跟着他,现在被这人撞见自己与长麓有联系,事情倒是变得有些麻烦。 像是看出郁衍在想什么,郁鸿道:“皇兄别担心,只要皇兄乖乖听我的,我不会将此事告诉父皇。” 郁衍敛眸思索片刻,道:“你在长麓国君的行宫外把我抓走,就不怕惹祸上身?” “怕,当然会怕。”郁鸿道,“不过皇兄可放心,这里已经不是京都范围,长麓国君的手再长,也不会伸到这里来。何况长麓最近正是事务繁忙之际,他哪顾得上这些。” “至于你身边那条狗……”郁鸿顿了顿,又道,“我给他准备了厚礼,他暂时不会来打扰我们。” “你——”郁衍冷声道,“你对云归做了什么?” “没什么,都说皇兄身边那侍卫武艺超群。我只是想试试,他与我手下最精锐的护卫队,谁更技高一筹。” 触及郁衍冰冷的目光,郁鸿又道:“皇兄别急,我只是想与你谈一谈。若谈得顺利,我或许会留那人一命也说不定。” “……” 郁衍敛下眼,妥协道:“那便谈吧,你想谈什么?” “我想谈什么,皇兄应该明白才对。”郁鸿走到小榻边坐下,给郁衍倒了杯茶,送到对方唇边。 郁衍偏头不理,郁鸿只得收回手:“孟长洲的确不是我派去的,是母后。” 郁衍怔然。 郁鸿道:“母后担心你会与我争夺帝位,因此联合孟长洲派出刺客,假扮山匪刺杀你。” “我知道此事的时候,你们已经回到江都。” 郁鸿叹了口气,低声道:“怕你查出来,是因为我担心你得知后,会以为这件事有我授意。虽然那的确是母后所为,但个中牵扯甚多,我解释不清。” 郁衍问:“那你现在为何又愿意告诉我了?” 郁鸿看入郁衍眼中,温声道:“因为我不想再骗皇兄。你说得对,我想要让你信我,就必须拿出诚意。” 郁衍嗤笑,晃了晃被束缚的手腕:“这就是你的诚意?” “这……如果皇兄答应不逃,耐心听我把话说完,我可以替皇兄解开。” 郁衍想也不想道:“我不逃,你给我解开。” 郁鸿:“……” “你看,你明明也不信我。” “我果然永远也说不过皇兄。”郁鸿轻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恼意,反倒带上某种真挚而热切的光芒,“不过这样才好,这才是我一直很仰慕、很喜欢的皇兄,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这话他过去时常对郁衍说,可郁衍从没有放在心里。 可此时此刻,郁衍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从心底蔓延开。 “你……”郁衍声音干涩,难以置信地看他。 郁鸿伸手握住郁衍的手腕,指腹在被绳索捆绑的部分轻轻摩挲:“皇兄想让我对你说实话,现在我说了,你怎么又不信呢?” 郁衍从未如此反感别人的触碰,他猛地抽出手:“你疯了,我是你兄长!” 粗粝的绳索擦过指腹,传来点点刺痛。 郁鸿眼神暗下来。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滞。 半晌,郁鸿轻声呢喃:“……但若不是呢?” 郁衍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时没听清他的话:“你在说什么?” “也对,那个女人已经把所有知晓真相的人都杀了,兄长查不出也正常。”郁鸿声音放得很轻,仿若自言自语,“十多年前,镇北公最小的公子,也是当朝皇后的亲弟弟,强抢民女,最后甚至闹出人命。” “……皇兄知道这件事么?” 十多年前郁衍年纪还很小,而且大燕皇室腐败,皇亲国戚强抢民女在江都并不罕见,他对这事没有一点印象。 不过从郁鸿的话中,郁衍隐约猜到了什么。 郁衍:“那女子……” “那女子被强占后怀了身孕,本想一死了之,却被镇北公一家囚禁起来。准确来说,是被皇后囚禁起来。”郁鸿闭上眼,“皇后将你过继到她身边,留住了自己后宫之主的地位,却留不住燕王的心。她需要一个孩子,一个由她亲自生出的孩子。” 郁衍怔住了。 “所以你……你其实是……” 郁鸿注视着郁衍,一字一句缓缓道:“当朝皇后,其实是我的姑母。” “我与皇兄并无不同,都不过是那女人夺权路上的傀儡。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彻底遗弃。”郁鸿道,“我曾经真心将她当做母亲。” 郁鸿抬眼看向远处,像是陷入某种久远的回忆:“我还记得,当初她待我很好,百依百顺,迁就宠爱。直到开始学习功课后,她却像是变了个人。那时我还小,不爱读书,对储君之位也没有兴趣。她大发雷霆,把我关在宫里,逼我按照她的意愿行事。” “她竟然主动告诉我,我并不是皇子,更不是她的儿子。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秦氏夺取皇位,若我不听她的,我的下场会比生下我的母亲更惨。” 郁衍眼中终于显出一丝惊愕。 “你也很惊讶吧,皇兄。那女人就是这样,她享受把所有事掌控在手里的感觉,她害死皇兄母妃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 郁衍神情微微变了,耳畔仿佛又回响起那冰冷的雪夜里,女子绝望的哭求声。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伤害衍儿,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我答应。我可以死,求你饶了衍儿,求求你……” 郁衍脸色有些发白,别开视线:“……别说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有皇兄能理解我。”郁鸿笑了笑,眼底却并无笑意,“在人前,她拉着我表演母子情深,在人后,只要一点不顺就会对我肆意打骂。” “……我受够了。” 他在小榻边坐下,目光眷恋地看向郁衍:“我不想让那女人如愿,所以我绝不会成为储君,但我会帮助皇兄。这就是我的诚意。” 这话仿佛提醒了郁衍什么,他眸光微动,终于抬起头来。 “为什么是我?”郁衍轻轻问。 郁鸿没听明白:“皇兄在说什么?” 郁衍:“你选择帮助我,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唯有我做了储君,才会让皇后付出最重的代价。” 郁鸿眸光一颤。 郁衍抬起头,目光冰冷而平静。哪怕是在如今这等狼狈的情形下,他的气度依旧不落下风。 “答不出来了?”郁衍道,“你不敢明着与皇后作对,便将自己伪装起来。皇后希望你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可你偏偏表现得愚钝不堪。她希望你能打败所有皇子,你就与众皇子相交甚好。在所有人中,她最忌惮我,所以你与我走得最近。” “你口中说的喜欢,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报复的快意在欺骗自己?” “我……我……”郁鸿踉跄地后退几步,险些撞倒桌上的香炉。 郁衍坐起来,低声道:“阿鸿,别让仇恨蒙蔽了自己。”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郁鸿喝道,“与敌国勾结,你敢说你不是为了报仇?” 郁衍:“我是为了报仇,可我也是为了燕国。” “燕国弱小,需要长麓这等大国庇佑。燕王昏庸,需要一个新的统领者改变现状。”郁衍道,“我想仇恨,也想拯救燕国,这并不矛盾。” 郁衍定定注视他,声音温和:“其实我们不用走到这一步,阿鸿,你很聪明,你不该为了仇恨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郁鸿许久没有回答。 半晌,他轻嘲一笑:“说来说去,皇兄不过是想拒绝我罢了。” 郁衍:“……” 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啊! “是因为皇兄心中有人吗?”郁鸿低声道:“那个叫牧云归的,当真对皇兄很重要?” “昨晚在长麓国君的行宫外,我让身形与牧云归相似的手下易容成他的模样,想将皇兄骗上马车。可是皇兄好像只不过与他说了两句话,便发现了破绽。” “你真的很了解他。” 郁衍默然无语。 废话,因为那个人抱起来的手感完全不同。 比他家小影卫差远了。 郁鸿笑了起来:“皇兄与他说话的语气和平日里很不一样呢。” 郁衍别过头:“这与你无关。” 郁鸿脸上并无恼意,只是悠悠叹了口气:“所以,皇兄是当真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了?也罢……”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转过身,揭开香炉的盖子,将瓶中液体倾倒进去。 郁衍对熏香十分敏感,问:“那是什么?” “一种催情香。”郁鸿拨弄着熏香中的香料,低声道,“这药能让乾君强制进入求.欢期,除非标记坤君,否则绝无消解之法。” 郁衍脸色变了:“你疯了?我是你兄长!” “是啊,所以我才希望皇兄能给我一些承诺。”郁鸿走到郁衍身边,静静等待药效发作,“放心,这宅子前后我都准备妥当,不会有人进来打搅。” “只要皇兄标记了我,我就放了皇兄,从今而后,我什么都听皇兄的。” 郁衍急道:“郁鸿你冷静一点,我们不能——” 嗯? 他在说什么? “等、等等——”郁衍有点懵,“所以你,你是坤君?” “是。”郁鸿道,“皇兄都不知道分化前我多担心,虽说大燕律令没有乾君不能在一起的规定,但无论如何,现在是最好的结果。” 郁衍:“…………” 郁衍头疼又无奈。 险些忘了,在燕国皇室眼中,他的确是乾君。 郁衍哭笑不得:“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郁鸿:“何意?” 郁衍并不解释。 屋内的熏香味道渐渐变得浓郁,郁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你怎么……” “你不是乾君?!” “谁告诉你我是乾君了?”郁衍无奈叹息,“好了郁鸿,把我放开吧。你是坤君,我也是坤君,我们不可能的。” 郁鸿:“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是——”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异响。 打斗声,脚步声此起彼伏,二人不约而同看过去,有鲜血喷在紧闭的房门上,溅出一道血痕。 下一刻,房门被人推开。 牧云归逆光立在门前,将已经断了气的看守一脚踢开,手中的长剑滚落一串血珠。 他不知经历了多少打斗,身上各处都染上血色,那张溅了血色的脸庞俊美依旧。 他抬起头,眸光森寒。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 这本v章没多少,我尽量写快点,本周内应该会完结。 写了这么多免费字数,最后这几章希望大家支持正版,让作者赚点零花钱买游戏(喂 设置了抽奖,从全订的小可爱里抽五十人随机分5000晋江币,具体关注文案。 ———— 接档古耽种田文,很快会开,喜欢收藏一下叭 《穿成锦鲤小夫郎》 景黎穿越古代,成了一只世间罕见的小锦鲤,自带锦鲤buff,能让身边人快速转运。 小锦鲤流落到一个僻壤山村,被村里有名的病秧子捡回了家。 病秧子名叫秦琅,三年前来村里时记忆全无,身份成谜,病得爬都爬不起来,在村中受尽排挤。 看着秦琅家里空荡荡的土房,景黎决定帮帮他。 小锦鲤朝秦琅摇尾巴:听说我能帮人达成心愿哦! 秦琅:什么都行? 小锦鲤:嗯嗯嗯! 秦琅淡淡一笑:我想要一位夫郎。 从某天开始,村里那个病秧子忽然病好了,还走了大运。 往山里一钻就挖到珍稀草药,随手救个人就是城中大贾的儿子,就连一锄头下地都能翻出一锭银子…… 盖房娶亲建私塾,日子越过越好,村民奇得抓心挠肝,爬墙偷师转运秘籍。 只见病秧子蹲在水池边,对沉在水底吐泡泡的鲜红锦鲤温声细语地哄: 乖乖出来吃饭,不让你产卵了。 病弱腹黑攻x软萌锦鲤受,种田养娃谈恋爱,主受。 感谢在2020-07-05 17:59:51~2020-07-06 11: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重启征程。、木小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丁最可爱啦、玉茗、墨香我老婆 5瓶;谢俞、某不知名果子 3瓶;小菊花 2瓶;姝霓雨沫、33905589、樱樱、欲寄尺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牧云归这幅模样, 不仅郁鸿愣住, 就连郁衍也吓了一跳。 这些年牧云归跟在他身边, 性子已经变得平和许多。虽然偶尔会因为杀性被激发而露出嗜杀的一面,但至少在郁衍面前,他向来收敛得很好。 郁衍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他这模样。 这不由让他想起当初二人的初遇,在斗兽场里的那名困兽般的少年。 牧云归眸中带着冰冷的杀意, 冷冷从郁鸿身上扫过。后者下意识后退半步, 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惧色。 “你……你怎么可能……” 从京都到此地, 他准备了数十名最精锐的护卫,这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牧云归漠然不理, 转而看向跪坐在小榻上的郁衍。 触及郁衍目光的时候,他冰冷的神情终于稍稍收敛了几分。 他没有停顿,快步朝二人所在的方向走来,一脚将站在小榻边的郁鸿踢得倒飞出去。 染血的剑锋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度, 瞬间割开了捆束郁衍手脚的绳索。 “云……”郁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牧云归闪身上前, 剑锋调转,直刺向郁鸿。 郁衍高声喝道:“别杀他!” 牧云归的剑锋在距离郁鸿咽喉仅有一寸时生生停住,头也不回道:“可他知道主人来长麓。” 牧云归方才那一脚踢得极狠,郁鸿跌在墙角, 面色苍白如纸。 他捂着胸肋, 剧痛使得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他唇边缓缓滑落一道血线,哑声笑起来:“是啊皇兄,你要是现在不杀我, 我可不敢保证回到燕国会发生什么。” “你想死吗?”郁衍问,“还没报仇,你现在死甘心吗?” 郁鸿眼眸微颤。 “你不必激我杀你。为了报仇你谋划了这么多年,现在停在这里,这不是你的性子。” “况且,我留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兄弟情谊。”郁衍道,“收剑吧云归,郁鸿是皇子,若他现在死在长麓,非但无法解释,还可能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牧云归沉默许久,须臾,他深深吸气,收了剑势。 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即消散开。 牧云归将手中的长剑随手丢到一边,取过先前捆束郁衍的绳索,将郁鸿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随后,他才来到小榻前,单膝跪地。 “属下来迟了,请主人恕罪。” 只从牧云归的神态来看,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在这转瞬间,他甚至就连气息都已经调息平稳,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可他衣摆多处破损,点点鲜血散落在墨色衣衫上,留下淡淡的血腥之气。 无一不显示出这人曾经历了多么残酷的争斗。 郁衍伸出手,用衣袖轻轻拭去溅在他侧脸的血珠。 牧云归怔愣一下,下意识想躲开。 “别动。”郁衍问,“受伤了吗?” 牧云归就是武艺再高强,也不可能在那等高手如云的埋伏中全身而退,不受一点伤害。不过那些伤势大都是些皮外伤,对影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牧云归本想摇头,可看到郁衍的眼神,却又鬼使神差地忍住了。 他抬起手臂,破损染血的衣袖中,隐约能看到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郁衍眸色暗了暗,撕下一小片衣角轻轻擦拭那道血痕。 牧云归望向对方低垂的眼眸,心头翻涌的弑杀冲动终于奇迹般的平息下来。 郁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牧云归回答:“此处乃距京都百里外的一座小城郊外,应当是一处私宅。” “你如何找到这里?” “属下昨晚本想去行宫外等候主人,却在半路遇上有人埋伏。抓到人拷问才知,主人被带来了此处。” 郁衍点点头,牧云归又道:“此地不宜久留,属下方才在外面看见几辆马车,主人先随属下离开吧。” “不急。” 郁衍将牧云归伤口清理干净,走到郁鸿身边。 郁鸿抬头看向他。 郁鸿轻轻吸气,声音低哑:“皇兄当真不杀我吗?” 郁衍从怀里取出一粒丹药喂到他口中。 “这是软筋丹,对身体无害,服用后十二时辰内丧失行动力。”郁衍道,“我不会杀你,但回去的路途上,希望你乖一些。” “还有,”郁衍顿了顿,问,“伤药在哪里?” 郁鸿沉默下来。 郁衍与他对视半晌,郁鸿终于勉强抬起手,指向一侧的妆镜:“桌下的第二格。” “多谢。” 郁衍寻到伤药,回身扶起郁鸿往屋外走:“我们走吧。” 可牧云归却没跟上来。 “云归?”郁衍走到门边,回头看他,“怎么了?” 后者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背对着郁衍,宽阔精瘦的脊背挺拔依旧,看不出端倪。 可细细看去,对方垂在身侧、那双握惯了各类兵器的手,却在轻轻颤抖。 郁衍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郁鸿点的催情香还没灭! 方才精神过于紧绷,加之那抑息香对他和郁鸿都没有效用,竟然让他忘记了这回事。 郁衍无声地暗骂一句,快步走到桌边,泼了杯茶水将香炉浇灭。 “抱歉,我忘记他还点着香,你……” 牧云归偏过头,声音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主人先出去吧。” “云归……” “出去!” 牧云归的语气难得有些生硬,郁衍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扶起郁鸿转身离开的屋子。 房门被人在身后合上,牧云归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 他躬身撑住小榻,呼吸灼热急促,额前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乾君在标记坤君前没有求.欢期,因此牧云归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体内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沿着血脉一路往下灼烧,一发不可收拾。 牧云归深深吸气,竭力催动内力压制体内那股越发躁动的本能。 这里不安全,主人也尚未完全脱险,他怎么能—— 忽然,房门被人重新推开。 牧云归睁开眼。 他的意识已经十分混沌,感官却变得格外清晰。他感觉到有人合上房门,缓缓朝他走过来。 一步,两步…… “主人别过来!”牧云归声音低哑,“我……我……” “我只是去找间屋子把郁鸿关起来,总不能让他留在这里。”郁衍走到牧云归身后,语调平静如常,“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丢下你了吧?” “主人别说了……别说话了。”牧云归痛苦地闭上眼。 意识仿佛在火上炙烤着,郁衍的身影无疑是往火中添了一把柴,仅存的理智摇摇欲坠。 他忍不住。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怎么可能忍得住。 “可是你很难受。”郁衍站在牧云归身后,低声道,“你过去不也经常帮我吗,这次换我帮你,为什么不可以?” “那不一样……” 牧云归的声音哑得惊人,他双手紧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的刺痛让他稍稍清醒过来:“属下感觉得出,这次……无法用临时标记抑制,我可能会……” “……属下不想伤害您。” 屋内又没了响动。 牧云归身体越来越热,他能感觉到郁衍仍然站在他身后。 往日被他深深压抑,埋藏在乾君骨子里的本能疯狂叫嚣着,他想要占据、拥有、掠夺,想让对方永远属于自己。 忽然,一双手从他身后将他抱住。 牧云归浑身骤然紧绷。 “原来那些事在你眼里,算是伤害?”郁衍用力收紧双臂,紧紧贴着那具滚烫僵硬的身体,“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和我说实话的原因?” “我——” 牧云归担心伤到他,不敢用力挣脱。他的身体紧绷到极致,甚至开始轻轻颤抖:“主人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才对吧?”郁衍打断道。 他懒得再与这人啰嗦,直接绕到牧云归前方,仰起头吻上去。 牧云归的嘴唇有些干裂,郁衍细细舔舐着,将那唇瓣重新滋润柔软,才鼓足勇气探进去。 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但并不令人讨厌。 半晌,郁衍把人放开,耳尖微微有点发红。 “现在你该相信我了?” 牧云归怔怔看着他,像是没有明白他在做什么:“您……” “……”郁衍气恼道,“你真是个木头啊!” 若说郁衍原本还有些紧张和畏惧,现在就只剩下恨铁不成钢。 这种事难道还要坤君主动吗? 他怎么会喜欢这种笨蛋! 郁衍气急,不由分说伸手去解对方的腰带系扣。可牧云归这系扣极其复杂,不管试了多少次郁衍都没法顺利解开。 郁衍急得眼眶都红了,抬眼瞪向对方,却被人忽然用力吻住。 这个吻比过往每一次都更加激烈。 鲜血的味道酝酿成催化剂,二人之间的温度渐渐升高,高浓度的乾君信香终于在此刻迸发而出。 “唔……” 郁衍觉得那浓郁的茶香仿佛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密包裹起来,就连呼吸都被牵动。 待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推在小榻上。 他抬起头,看见了牧云归隐隐发红的眼眸。 “主人不后悔吗?” 牧云归倾身将人压住,滚烫的手掌划过郁衍小臂,紧紧扣住对方的手指。 “这是最后一次,若主人想停,我——” 没等他说完,郁衍忽然抬头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不后悔。”郁衍紧张得手指都在发颤,可他没有躲避,也没有退缩。他深深望向对方的眼睛,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郁衍听见自己轻轻道:“永远也不会后悔。” 这座宅院里里外外早被牧云归血洗一空,此刻安静得就连一丝人声也听不见。 外面是尘嚣满地,被一道房门阻隔的屋内,却是缱绻暧昧。 甜腻的梨花香终于被乾君信香勾出,二人竭力拥抱着彼此,两道信香在空气中互相交织,碰撞。 最终融为一体。 …… …… 郁衍再醒来,天色已经渐暗。 他怔怔望着头顶那方房梁,一时间竟没想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眼睛还有些酸涩,他翻了个身,身后某处传来难以言喻的胀痛感,连带着小腹都能感受到那强烈的不适。 他想起来自己在哪里了。 郁衍弓起身体,双手捂住腹部,心里生出一种想回到几个时辰前,把那个说“不后悔”的自己揍一顿的冲动。 没人告诉过他完全标记会这么可怕啊啊啊! 那种令人失控、无法逃避的疼痛与欢愉,哪怕让郁衍事后回想,仍然觉得腿软。 乾君发起情来都这么吓人吗? “主人醒了?”身旁搂着他的人轻轻动了下,郁衍抬起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垂眸看着他。 郁衍:“……” 郁衍翻身背对他:“哼。” 牧云归:“?” “……主人是生气了吗?”牧云归的声音放低,听着像是有些委屈。 “我当然生气!”郁衍声音还哑着,比他更加委屈,“……我刚才明明说了不要的。” “可是……” 可完全标记也不是他想停就能停的啊。 郁衍难受得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忽然想到什么,推了推牧云归的手臂:“去把我衣服里的药给我。” 他指的是青玦给的避子药。 自上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后,郁衍无论去到那里,都随身携带这药,从不遗忘。 牧云归眸色一暗,却没说什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他翻身下榻,穿好衣服,从郁衍散落的衣物中摸到那熟悉的瓶子,倒出一粒,又走到外间去倒水。 避子药模样并不特殊,甚至与牧云归随身携带的调息内力的药丸并无不同。 牧云归垂眸注视着那枚药丸,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到了另一个药瓶。 如果把药换掉…… 今日发生的一切对牧云归来说就像是一场美梦,不对,应该来说,就是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梦境,也比不上今天。 他完全标记了郁衍。 可奇怪的是,在这美梦铸成的日子,他心中并不是只有喜悦,而是不够满足。 乾君的占有欲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而乾坤的存在,最初本就是为了更顺利的繁衍生息。 牧云归不希望郁衍服药,他想永远得到那个人,想与他繁衍后代。 人性大抵都是如此,总是本能地追求更多,永不满足。 牧云归握紧了怀中的药瓶,眸色暗下来,心里那丝见不得人的念头逐渐萌芽。 如果他把药换掉,如果主人怀了他的孩子…… “怎么还没好啊……”郁衍微弱柔软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牧云归恍然清醒过来。 他闪电般收回手,脊背出了一层薄汗。 他刚才在想什么? 主人这么信任他,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牧云归轻轻摇了摇头,倒好水,将水和避子药送到床边。他亲眼注视郁衍将药服下去,心底也松了口气。 虽说男性坤君并不一定都能生育,但郁衍明显是不愿意的。 就该这样才对。 牧云归安安静静站在床边,目光低垂。 他不愿意,没人可以勉强他。 郁衍足足歇到了月色高悬,才终于攒足力气重新启程。 自然也带上了郁鸿。 当时牧云归中催情香,郁衍一时心急,随便找了个柴房把人往里一锁就走了。小可怜服了软筋丹,浑身动弹不得,在柴房冰冷的地面一躺就是大半天。 五殿下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当然,更委屈的是,他的催情香白白便宜了情敌。 郁鸿当场就自闭了。 “你都气几天了,气能当饭吃吗?快吃饭。”郁衍把饭菜喂到郁鸿嘴边,后者别过头,说什么也不肯吃。 郁衍把碗往马车的小案上一放:“你也适可而止,怎么,想把自己饿死再嫁祸你皇兄?” 郁鸿的药效还没过,浑身动弹不得。他瞥了郁衍一眼,低哼一声,还是不说话。 郁衍懒得再理他,自己埋头吃起来。 他们回程比去时清闲许多,别庄那边有郁衍安排的人假扮他,而郁鸿离开江都时也做了安排,不需要赶时间。 三人架马车回返,耗费快半月才终于接近江都。 郁衍想了想,道:“明日应该就能到别庄,我的‘病’还没好,到时你自己回宫。” 郁鸿一怔:“你……就这样放我走?” “那你还想如何?” “我不知道。”郁鸿小声嘟囔。 他对郁衍的心思自然不会因为对方是坤君而消失,可是郁衍已经被标记了,而且…… 那日郁衍与他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心中。 他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为了报复皇后? 郁鸿想不明白。 “要皇兄给你点建议吗?”郁衍抿了口茶,悠悠道,“你我合作,夺取储君之位,向我们恨的人复仇。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给你真正的母亲设立衣冠冢,将你送去封地。” 这条件其实十分诱人。 无论是郁衍还是郁鸿,他们的力量都不足以直接对抗大燕皇室,合作是他们唯一的方法。 而后一条,是郁衍做出的退让。 郁鸿道:“你这性子,真的能当皇帝吗?” 为君者,心软是大忌,留下隐患亦是大忌。 可郁衍不以为意:“因为你不是隐患。” “你兄长我还从没有看错过人。”郁衍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啊,谁说只有那种凶巴巴的暴君能当皇帝。一国之君,匡扶社稷,为国为民,这世上路很多,并不仅限一条。” 郁鸿:“那我还有些好奇,你会做到什么程度。” “你等着看吧。”郁衍笑了笑,重新夹起一块肉喂到郁鸿嘴边,“快吃饭,饿死可就看不到这一天了。” 郁鸿看了看郁衍,又看了看面前的饭菜,闷声道:“我不吃他买来的东西。” “……”郁衍微笑,“那你饿着吧。” 翌日清晨,郁衍终于回到别庄,郁鸿则直接回了宫。 至于他是如何消失快一个月而没人发觉,这就不是郁衍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郁衍病情痊愈,回到宫里。 刚回宫几日,郁衍便接到了好消息。 燕王终于下定决心,要在协约期内出其不意向长麓出兵。为此,燕国不仅暗中扩充军备粮草,也将原本在年底的武举提前举行。 郁衍按照承诺去了牧云归的奴籍,让他报名参加。 不过,在宫内练武毕竟不大方便,郁衍索性将江都外的别庄赐给牧云归,方便他专心准备武举。 其实就凭牧云归的武艺,拿下榜首根本不是问题。可偏偏这人做事认真,去了别庄后当真日日夜夜练武,从未懈怠。 临近乡试那几日,甚至就连宫都不回了。 郁衍端起手边冷透的茶水抿了一口,就连眼前的密信都有些看不下去。 都三天没进宫了,谁家乾君会把坤君晾在家里这么久啊??? ……该死的木头。 郁衍越想越气,把茶盏往桌上一放,郁衍铺开宣纸,飞快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他装好信函,低声唤道:“影二。” 窗前掠过个黑影,一道身影跪在郁衍面前。 这名影卫是由牧云归亲手培养出来。他要去参与武举,无法再担当侍卫,可郁衍身边不能没人,只得勉为其难如此。 郁衍吩咐:“派人把这封信送去别庄,记住,只能让牧云归亲自拆开。” 影二:“是。” . 别庄,牧云归刚练完一套剑法,便收到下人递来的传信。 信函表面没有落款,不过也不奇怪。 会给牧云归传信的只有郁衍。 牧云归小心拆开信封,信纸上,俊秀的字体与往日相比有些潦草,只有两个字。 ——“速回”。 一股梨花香从信纸上扑面而来。 牧云归将信纸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那味道很淡,却轻易勾得人血气翻涌。 他仿佛能透过信纸,看出对方是如何在难耐之中,艰难写下这两字。 主人这是……雨露期又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郁衍:隔壁这时候都带球跑了,我还在等木头开窍,累。 ———— 不好意思来晚啦,今天白天有点忙,明天白天应该还有更新。 试一下抽奖,本章留2分评,抽三十个小可爱请你们看文。明天开奖,来试试手气吖! 感谢在2020-07-06 11:08:54~2020-07-08 00:3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想左肩有你、啦啦啦啦小姐、sunnyD、陬贰、Alexander、葡萄树.、小太阳16138、绾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了裴听颂 50瓶;木小悦 18瓶;泉泉 14瓶;九十九喵神 10瓶;找削 8瓶;超爱巧克力千层、九七、yoghurt 5瓶;易、麋鹿鹿鹿 3瓶;Tutou、庸人不自扰、情天飘雪?君勿念 2瓶;欲寄尺素、姝霓雨沫、35464104、咸鱼爸爸、两只猫、佳佳、桃子味的小熊软糖、? 静、若水、爱哭的爱丽丝、小太阳16138、3543146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夜色已深, 一道人影至屋顶跃下, 悄无声息落到了郁衍寝宫的院子里。 殿前的看守被撤到了院外, 寝殿房门紧闭着,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宫灯。 牧云归来到窗前,轻轻一推,窗户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隙。 武者嗅觉敏锐, 淡淡的梨花香透过窗户缝隙溢出来。 牧云归呼吸骤然乱了几分。 这几日他没有回宫, 自然不只是因为要准备武举。 完全标记的力量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怕。 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 将他与郁衍紧密相连,让彼此的关系比往常更为贴近。若只是这样还好, 更可怕的是,如今就连对方的举手投足,都足以牵动他的情绪。 更易动情,也更易失控。 牧云归还从未体会过如此可怕的失控感。他从来擅长克制隐忍, 但这些在乾君的独占欲面前似乎成了个笑话,令他每日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与本能博弈。 再这样下去, 迟早会在主人面前失态。 好在武举提前,他终于有理由暂时避开主人,让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离开之后,虽然免不了惦念, 但总比整日相守在一起, 疲于抵御本性的好。 牧云归悄无声息翻进窗户,动作间就连一丝风都没有带出来。放在窗台上的烛灯平稳燃烧着,映出躺在纱帐内的人影。 他放轻脚步, 走到床边,听见了一丝微弱的喘息。 牧云归陡然顿住。 躺在床榻上的人背对着他,单薄的丝被滑落些许,露出消瘦紧绷的肩膀。 对方躬着身体,脊背轻轻颤抖着,呼吸略有不稳。 他是在…… 郁衍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眶微微有点发红。 他刚才一时气恼,故意将沾染了信香的信纸送给牧云归,暗示自己雨露期至,想让对方回来见他。可影二将信送出后,他就开始后悔。 最近他才开始学习如何释放信香,还不能控制得太好。 他这样故意暗示牧云归,那人回来却发现他没有进入雨露期,这谎该怎么圆? 再过三日就是会试,堂堂大燕二皇子,不仅满脑子情情爱爱,还故意用这种理由耽搁人家。 脸都不要了。 别无他法,他只能想办法让自己真的动情,起码把今晚混过去。 往日牧云归帮他做的时候,明明很容易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弄得手酸也无法成功。 以牧云归的脚程,从别庄到皇城不出半个时辰。 要来不及了…… 越心急就越不得其法,郁衍被那不上不下的感觉逼得眼眶通红,正想稍缓一下,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将他手背覆盖住。 郁衍:“!!!” 滚烫的身躯从后背贴上来,郁衍身体一僵,便听见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抱歉,属下来迟了。” “你——”郁衍紧张得牙关颤栗,不等他说什么,牧云归的手轻轻动起来。 牧云归的掌心由于近来练武,又生了一层薄茧,蹭在郁衍的手背上有些硌人。 他握着郁衍的手,动作不疾不徐,郁衍的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那是与方才全然不同的感觉,层层快感不断累积、升腾,身体仿佛被人放在火上炙烤,每一处都是滚烫的。 忽然,牧云归一口咬在郁衍颈后鲜红的小痣上。 “唔——!” 郁衍从紧闭的牙关溢出一声低泣,身体剧烈震颤起来,有那么片刻间,他眼前一片漆黑,甚至失去了意识。 空气中梨花的信香馥郁甜腻,郁衍靠在牧云归怀里,呼吸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牧云归帮他清理完,轻声问:“主人好些了?” 郁衍没脸见人,把脑袋埋在牧云归怀里,低低地应了声。 牧云归又道:“主人不在雨露期。” 郁衍:“!” 他就知道,牧云归帮他解决了这么多次雨露期,肯定很容易看出他到底有没有动情。 郁衍脸颊通红,吞吞吐吐解释:“我……我就是……” “无妨,属下明白了。” “你明白……?”郁衍疑惑地眨了眨眼,抬眼看向牧云归。 后者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把郁衍搂在怀里,手掌安抚地徐徐抚摸着郁衍的脊背。 牧云归温声道:“完全标记后,主人会对乾君有需求,这不是主人的错。” 就像是他对郁衍有需求,身为坤君,一定也会对标记自己的乾君有需求。 主人一定忍耐了好长时间,直到今日实在忍不住,才传信让他回来。 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没有顾及主人的情绪。 牧云归道:“属下知错,请主人恕罪。” 郁衍:“……”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这人的脑回路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云、云归,其实我……”郁衍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其实早该和牧云归坦白。 可不知道为什么,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二皇子殿下,一遇到这件事就开始怯场。上次在长麓的行宫外,是他为数不多终于鼓起勇气的机会,却被郁鸿那混账弟弟给搅合了。 自那之后,再也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可今天,同样不是个最好的时机。 牧云归即将参加武举,不能现在扰乱他的心绪,也不能与他置气。 郁衍在心中默念,渐渐平复下来。 牧云归将这人几度变化的脸色看在眼里,还当他是对自己的欲望羞于启齿,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主人不必为难,属下说过,愿意为主人做任何事。” “不如这样,以后每隔一两日,属下便替主人纾解一次,主人意下如何?” 郁衍快被这人气蒙了:“……” 这人以为他找他来干什么的,帮他纾解欲望吗??? 见郁衍并未反对,牧云归便当他是同意了。 感觉到怀中的身躯渐渐平复下来,他把郁衍放下,坐起身。 郁衍敏感地问:“你去哪里?” 牧云归道:“主人既然已经并无不适,属下要回别庄了。” “……”郁衍恼道,“你给我站住!” 牧云归动作一顿,回身看他。 郁衍气得耳根微微发红,气鼓鼓道:“你打算就这样出去?” 牧云归一怔,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方才帮郁衍纾解,他自然不会没有反应。他们二人靠得太近,什么反应都遮挡不住。 牧云归偏头别开视线:“我……” 他要考试了,不能刺激他。 郁衍深深吸气,跪坐起来,仰头看向牧云归:“云归,我不想你认为我只把你当成纾解之用,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做很重要的人。” 牧云归垂眸看着他,低声道:“属下明白,主人也是对属下很重要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火气又蹭地冒起来。郁衍又气又恼,一把扯过牧云归的手臂,用力把人拉到床上。 “平时看不出你这人这么固执,既然怎么说都不听,不如做点实际的。” 他倾身上前,直接挑开了牧云归衣带上的系扣。 自从前两次怎么也解不开系扣后,他便有意研究过该如何解这破玩意,以备不时之需。 牧云归不自在地直起身,却被郁衍按住肩膀压进床榻里。 “主人——”往日沉着自持的影卫难得有些慌乱。 “别乱动。”郁衍跨坐在牧云归身上,居高临下看他,“放心,你即将参加会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过是礼尚往来。既然你认为你有义务解决我的需求,我身为坤君,是不是也该解决你的。” “再者说,我们未来还长着呢,你这里要真憋坏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他说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低下头。 牧云归的身体骤然紧绷。 欲望在这一刻终于占了上风,将理智烧成灰烬。 …… …… 三日后,会试如期举行。 这日午后,郁衍却收到一个邀约,当朝相国邀他去家中一聚。 相国始终没在立储一事上站队,据郁衍所知,先前大皇子郁殊已经前去拜访过他。 他大致能猜到相国找他是想做什么。 皇子与大臣走得太近是大忌,当初大皇子去拜访相国,也是暗中行事。要是搁往常,郁衍可能就推了这邀约。但今日,他等会试消息实在等得心烦气躁,倒不如出去逛逛。 郁衍乘马车到了相国府,说明来意后,被家丁引进去。 相国在大燕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中气派万分,不输皇宫。 郁衍被领进堂屋时,相国正坐在主位品茶,将郁衍进来,起身朝他行了一礼。 此人已年过半百,体态宽胖,开口前先笑了笑:“二殿下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 郁衍也笑道:“相国大人这府邸比我那兴圣宫好多了,可不能称寒舍。” 二人寒暄几句,相国引郁衍入座。 侍奉在旁的家仆们接连退下,郁衍扫了眼闭合的房门,直截了当道:“大人今日邀我来府上,可是为了立储之事?” 相国没想到郁衍会这么直接,猛地呛了口茶:“咳咳咳……” 郁衍眼神无辜:“相国大人慢些。” 相国好一会儿才顺了气,勉强笑了笑:“不愧是二殿下,咳。” 郁衍道:“这里就我们二人,大人不妨直说。” “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前不久已与老臣言明,近日便会下旨立储。” 这些不出郁衍所料,他点点头,相国又道:“殿下应当知道,朝中对您与大殿下该立何人为储,一直争论不休。陛下亦不知该如何做出决定。” 他不知道才有鬼。 郁衍在心里默默道。 他面上并不表现,耐着性子问:“那不知大人觉得我与皇兄谁更适合坐上那储君之位?” “此处没有别人,老臣便直说了。大殿下善谋,不过性情为人远不如二殿下,于治国而言,自然二殿下更加合适。”相国道,“虽然尚未上书,但老臣心中一直觉得二殿下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郁衍笑了下:“可我怎么听说,您门下几位大人一直说本殿下出身不正,不配担当储君?” 相国摆了摆手:“都是些不懂事的,老臣改明让他们亲自向殿下赔罪。” 相国在朝中的势力非同小可,不说是权倾朝野,但某些程度上,足以左右国君的决定。 这也是先前郁殊会亲自来拜访相国的原因。 得此人支持,便算是得了储君之位。 郁衍敛眸思索片刻,问:“大人这么帮我,不知郁衍该如何回报?” “回报说不上,不过老夫的确是有一事,想与殿下商议。”相国缓缓道,“老夫有一小女,如今年芳十七,尚未婚配。” 郁衍:“……” . 郁衍离开相国府,马车正等在门外。 他走过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候在马车旁。 是牧云归。 郁衍这才意识到会试已经结束。 牧云归今日没穿侍卫装,而是穿了武举考试时的统一着装。最简单的素白袍子穿在他身上仍有一番风味,倒是不像往日那样不近人情。 郁衍太喜欢他这模样,心头一荡,低声问:“怎么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 牧云归一本正经地回答:“属下联系了影二。” “……” 指望这人说点甜言蜜语是不可能了。 郁衍有些气馁,拍了拍牧云归的肩膀:“走,去酒楼大吃一顿,犒劳犒劳你。” 牧云归放下马车的矮凳,扶着郁衍上车,随口问:“相国大人邀主人前来所为何事?” 郁衍一想起这事就哭笑不得,无奈道:“还能有什么,他想让女儿嫁给我做皇后,只要我答应,他就扶持我当皇帝。” 牧云归动作一顿。 郁衍恰好躬身进了马车,没注意到牧云归神情忽然沉了下来。 他在车中坐下,悠悠道:“还没登基呢,这些人怎么总想拿我婚事做文章。” 作者有话要说:木头要在沉默中爆发了。 前几天太忙,今天白天休息了一下,先短小一章,明天尝试双更。 不用太着急崽崽呀,该有的都会有的~ 这章也是评论区留2分评抽奖,抽30个,10号上午开奖。 感谢在2020-07-08 00:32:32~2020-07-08 22:3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究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荣荣 4个;42176689、不咕不咕、叮叮当当、我想左肩有你、木小悦、绿了裴听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小姐 17瓶;嫦曦 15瓶;正在加载、绿了裴听颂、椟黑 10瓶;找削 8瓶;翎羽、生活不易,靓妹叹气、谢俞睡在我床上 5瓶;31783364、若水 4瓶;ara 3瓶;我要努力减肥了、Weiss、玖羡 2瓶;方块格、多学一分钟老公罗云熙、橘子客、麋鹿鹿鹿、依依泠泠、天上有颗小星星、云舒、紅茉、阿远、姝霓雨沫、阿瀛A6、黑桃Q、期待甜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城中最大的酒楼雅间内, 牧云归给郁衍夹了块糕点:“主人还在想方才的事么?” 郁衍恍然回神, 点了点头:“是啊。” 朝中的势力现在分做两派, 如果没有相国参与,他与大皇兄势均力敌。 可一旦牵扯进相国,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郁衍道:“相国想成为国丈,虽然没有明说, 但他今日话中的深层含义便是, 若我不同意, 他就转而去支持大皇兄。” “一旦大皇兄有了国相的支持,恐怕……” 牧云归眼神暗了暗, 低声道:“主人如今作何打算?” “我让他给我三天时间考虑。”郁衍低头咬了口糕点,一侧脸颊鼓起一点弧度,细细咀嚼。他咽下糕点,才冷哼一声, “相国门下那群大臣,官官相护, 不知养出了多少贪官污吏。真要让他成了国丈,岂不是要让我当个傀儡皇帝?” 而不巧的是,郁衍最讨厌被人左右。 牧云归道:“如果是大殿下,或许不会拒绝。” “那是自然。”郁衍轻嘲一笑, “大皇兄是那种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之人, 他可比我轻松得多,不用总是考虑这考虑那,放不开手脚。” 牧云归垂眸不答。 郁衍小口小口地咬着糕点, 总算注意到牧云归的情绪不太对劲。 他眼眸微转,明白过来。 木头醋了。 郁衍心里那些烦闷一扫而光,忽然有点隐秘的开心。 明明就这么在意,还什么都不肯说。 现在开始担心了吧? 醋死你。 郁衍思索片刻,清了清嗓子,故意正色道:“其实,不看相国手底下那群贪官污吏,娶他女儿倒不是什么坏事。” 牧云归一怔。 “听闻那位小姐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是远近闻名的才女。”郁衍顿了顿,余光往牧云归身上瞟,“毕竟……一国之君可不能没有皇后啊。” 牧云归眉宇微皱,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郁衍支着下巴,状似不经意般打量他,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可牧云归什么也没说。 郁衍忽然有些气闷,他吃完最后一口糕点,站起来:“走了,回宫,我还得好好考虑相国给的建议呢。” 他转身欲走,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郁衍回过头去。 牧云归紧紧攥着他的手,力道大得甚至捏得郁衍有点疼。 那双俊美的眼睛定定注视着郁衍,眸色幽深,似乎藏着某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情绪。 不得不说,牧云归这幅模样的确有些吓人。 郁衍吞咽一下,问:“你……你怎么啦?” 牧云归轻声问:“主人当真要考虑相国大人的建议?” 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滚烫得可怕,郁衍别开视线,心底莫名有些发憷:“我……”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雅间内静得落针可闻。 “客官,您的桂花糕来了!”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郁衍险些被推门而入的店小二迎面撞到。 牧云归敏锐地拉了他一把,郁衍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在了牧云归腿上。 郁衍:“……” 店小二茫然地眨眨眼,问:“您这是……吃好了?” 郁衍勉强维持着淡然平静的神情,点了点头:“吃好了,这个打包,谢谢。” 店小二端着糕点离开,屋内只剩下他二人。 可牧云归依旧没松开手。 他一手揽着郁衍腰际,小臂紧绷着,轻易阻隔了郁衍逃走的机会。 郁衍有些不自在,轻轻推了推牧云归的手:“云归,你放开……” “主人还没回答属下。”牧云归压抑而低沉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郁衍眉头微皱,颈后的红痣微微有点发烫。 他隔得太近了。 近到郁衍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喷洒在自己耳后的呼吸。 郁衍心跳莫名加快,没等开口,对方另一只手紧跟着落到了自己腰间。 “!” 郁衍登时腰都软了。 牧云归太清楚他哪里碰不得,那只手搭在郁衍腰间,恶劣地动了动,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掌心滚烫的热度,仿佛一种无声地撩拨。 郁衍弓起身体,嘴唇紧抿,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垂下来,露出一小截隐藏在长发后修长白净的脖颈,以及后颈处,那枚若隐若现的小痣。 完蛋。 好像把人逼过头了。 被完全标记的坤君经不起一点撩拨,郁衍身体轻轻发颤。牧云归低下头,凑近了对方颈后。 怀中的身躯骤然紧绷。 “云归!” 牧云归恍然清醒。 他手臂一松,郁衍连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 郁衍头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乾君带来的压迫,在标记自己的乾君面前,他几乎毫无反抗余地。 郁衍对这种失控感心有余悸,呼吸也变得急促。 牧云归看着郁衍这副模样,眸色一暗,也跟着起身:“抱歉,属下……” “回宫吧。” 郁衍打断他,转头往雅间外走去。 接下来的两三日,牧云归没有再出现在郁衍面前。 就像是回到一切开始之前,那个人藏在没有人看得见的暗处,默默履行着影卫的职责。 ……太过分了。 深夜,郁衍倒在床榻上,重重地锤了下床。 他承认,之前的确是他一时作死,非要故意气牧云归,结果把人逼急了。 也的确是他,把人逼急之后又被对方的反应吓到,整整一下午没和对方说一句话。 可是! 那个混账怎么能也不理他?! 这都三天了! 明天就是他答复相国的时间,那混账东西还在和他闹别扭。 他就当真不在乎他会怎么选吗? 郁衍忽然有点委屈。 不仅委屈,还有点饿。 牧云归整整三天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他能感觉到对方仍在宫里,所以今晚内侍送来晚膳时,他故意以心情不好为由,连人带东西一起轰了出去。 他就不信牧云归真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挨饿。 然而,那混账东西还真就看得下去。 郁衍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 夏末的天气闷热,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搅得人心烦意乱。郁衍越想越气,越气就越饿,终于忍无可忍翻身坐起来。 “牧云归!”郁衍高声唤道。 殿内的人早被他全部撤走,空荡荡的殿内回荡着郁衍的声音。 往日,虽然牧云归不在他眼前,但只要郁衍唤一声,那人立刻会出现。 可今天没有。 郁衍又喊了两声,一道身影闪过,跪在他面前。 却不是牧云归。 影二问:“统领大人如今不在宫内,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不在宫内?”郁衍眉头皱起,“他去哪里了?” 影二:“属下不知。” 郁衍又问:“他是何事离开的?” 影二思索片刻:“日暮时分。” 日暮时分,距现在已经快三个时辰了。 他能去哪里? 郁衍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这些年,郁衍早已经习惯,就算那人不在他身边,也一定在某个角落守着他。 偶尔离开他外出做任务,也会事先与他商定好归来时间,并且总会赶在约定的时间前回来。 牧云归从未像这样不告而别。 天边炸开一道惊雷,酝酿一整夜的雨终于在此时落下。 郁衍推开窗户,大雨以倾盆之势往下落,整座院子都被裹入厚重的雨幕里。 他……是生气了吗? 是因为他一直不肯表露心迹,所以牧云归始终以为郁衍只是将他当做纾解用具。这种忠诚、感情、善意都是有限的,都是消耗品。 他已经消耗完牧云归所有的耐心了吗? 雨水击打着房檐,却仿佛一下一下敲在郁衍心里,扰得人心烦意乱。 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 郁衍回身取了件衣服披上,一边吩咐一边往门外走:“备马,我要出宫。” 影二问:“殿下,现在夜色已深,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 郁衍愣住了。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牧云归了解他的一切,可反过来,他都不知道牧云归在不开心时,会去哪里,会做什么。 “我……”郁衍闭了闭眼,低声道,“去别庄。” 他只能想到这里。 说完,郁衍用力拉开殿门。 一道身影从屋顶跃下,稳稳落到院子里。 牧云归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鬓发紧贴在脸颊两侧,衬得脸色有些苍白。俊美的五官在雨中却显得更加立体深邃,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抬起来,不偏不倚对上了郁衍的目光。 原本悬着的心,忽然找到了归处。 郁衍想也不想冲进雨里,把人用力抱住:“是我错了,我以后好好吃饭,不故意说话激气你,也不和你赌气。你别再生我气了!” 牧云归被他撞得踉跄,下意识把人抱紧。 “……主人?” 牧云归轻轻唤了声,可郁衍没有理会。 雨幕隔绝了一切外界声响,他根本听不见牧云归在说什么。水滴落在他脸上,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本能地把人抱紧。 牧云归无声地叹了口气,把人打横抱起,径直往寝宫内走。 越过影二时,后者问:“殿下的马车……” 牧云归淡淡扫了他一眼,啪的合上殿门。 被关在门外的影二:“……” 牧云归把郁衍放在小榻上,后者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从头到脚湿了个彻底。他呆呆坐在小榻上,任由牧云归帮他解下发髻,脱下外袍。 后者转身要走,郁衍把人拉住:“你去哪里?” 牧云归:“属下去帮主人打点水来。” “你等一下。”郁衍抓紧他的衣袖,道,“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牧云归脚步顿住。 郁衍低着头不敢看他,快速道:“我之前是骗你的,我根本不可能娶别的女人,更不可能让相国左右我,考虑一下都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娶别的女子,我又不喜欢人家,我明明只喜欢……这样对那女子多不公平。” 牧云归眼眸微动:“主人方才说什么?” 郁衍眨眨眼,小声重复:“……对那女子多不公平。” “前一句。” “……” 郁衍别开视线,继续道:“总之,我已经想好了,不就是失去相国那一脉的支持吗,没什么大不了。哪怕最终夺嫡失败,让大皇兄得了皇位,等他继承皇位后,我再抢回来就是了。” “反正我……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哪怕最终他会背负上谋朝篡位、兄弟相残的罪名,他也不可能被旁人左右,让牧云归受委屈。 想获得什么,便要牺牲什么。 郁衍早想得清清楚楚。 “不会的。”牧云归轻轻道。 郁衍一怔。 牧云归转过身,单膝跪在郁衍面前,视线平静看向他:“相国一脉官员,有走私舞弊、贪污受贿者,共十三人,今夜已被属下全数斩杀。另有三十六人牵连其中,属下已将他们的罪证罗列在册,任凭主人处置。” “你……” 郁衍张了张口,喉头干涩,“你今晚就是去做这件事?” 牧云归:“对。” “那十三人大多是朝中重臣,就算主人当真将罪证查实,也很难将其论罪。所以,属下便自作主张,替主人除去那眼中钉。”牧云归道,“只是可惜时间太短,属下掌握的这些证据,还不足以扳倒相国。” “你为什么……” “主人请放心,属下行事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更不会牵连到主人。” “我不是担心这个。”郁衍打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牧云归闭上眼,“属下不希望主人迎娶相国之女。” 郁衍心口轻轻一颤:“你先前怎么不说?” “属下不敢说。”牧云归轻轻道,“主人谋划多年,若因为属下一己私欲错失最佳时机,属下罪该万死。” 在这件事上,没有人能强迫郁衍做出决定。 莫说牧云归只是一介侍卫,哪怕他们地位平等,哪怕牧云归已经是郁衍的乾君,他也没有资格要求郁衍为他放弃这个机会。 可是……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这个时代,男子有三妻四妾并不奇怪,为君者更是如此。 可牧云归不愿意。 他花了这么多时间,才让这个人看见他,才终于站在了他身边。 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属下想了许多天,除了彻底扳倒相国一脉势力,我想不到别的办法。”牧云归注视着郁衍的眼睛,认真道,“今晚那十三条人命,是属下给主人的承诺。这承诺或许比不上相国提出的条件,但属下希望主人能给我一些时间。” “哪怕失去相国的支持,夺嫡也不会失败,属下更不会让主人背上谋朝篡位的骂名。” “我会尽力辅佐主人得偿所愿,您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对方的视线真挚而热烈,郁衍偏过头,眼眶微微红了。 “你才不是木头。”郁衍小声道。 牧云归没听明白:“主人在说什么?” “说话这么好听,哪里木了。”郁衍声音低哑,带了点哽咽,“以前果然都是装的。” “属下都是肺腑之言,并非……” “我知道!”郁衍气得哭都哭不出来了,恨铁不成钢道,“谁需要你解释了,这种时候你抱我一下会死吗?” 牧云归呆愣原地。 他缓缓站起来,弯腰把那具消瘦柔软的身躯抱进怀里。 牧云归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以及雨水潮湿的气息,可他身上依旧很温暖。 郁衍把脑袋埋在牧云归怀里,肩膀无声地颤抖。 牧云归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低声问:“主人方才……是想去找属下吗?您担心我会不辞而别?” 郁衍颤抖的肩膀停下来,埋着脑袋不肯回答。 这人为什么这么擅长一句话破坏气氛。 这种丢脸的事就不能不提吗? 牧云归显然并不懂得这个道理,他轻声道:“只要主人还愿意属下留在身边一日,属下便会永远伴随主人左右。” “……属下绝不会离开主人。” 郁衍轻轻应了一声。 二人安静地相拥,一时间没有再说话。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却不再使人烦闷,反倒将气氛酿得格外宁静。 少顷—— “咕噜……” 郁衍:“……” 这次轮到他破坏气氛了是吗? 牧云归问:“主人今日没用晚膳?” 郁衍:“……嗯。” 话本里说,陷入恋情的人总是爱做蠢事。郁衍先前不信,现在却觉得,话本里所有写到的蠢事,都没他做的事蠢。 牧云归在努力帮他达成夙愿,他在家里绝食和人家单方面冷战。 ……没见过比他更蠢的人。 牧云归松开郁衍,站起身。 “你去哪儿?” 牧云归:“主人先沐浴,属下去为主人准备点吃的。” “别。”郁衍也跟着站起来,道,“你身上也还湿着,先沐浴更衣吧。” “可是……” 郁衍不由分说打断:“听话。” 牧云归与他对视一眼,无奈地点点头:“好,听主人的。” 半个时辰后,二人沐浴更衣完毕,一起去了后厨。 后厨夜里没人看守,如今已经临近子时,就连灶台里的火也早就熄灭了。牧云归一手端着油灯,一手牵着郁衍,推开后厨的门。 刚走进去,就闻见浓浓的烟火味。 郁衍还从没进过这个地方,好奇地左看右看。 牧云归将油灯放在灶上,偏头看向郁衍,有些不放心:“主人还是回寝殿等吧,属下很快回来。” “我不。”郁衍今晚莫名粘人,坚持道,“我可以帮你嘛,两个人快一些。” 牧云归:“……” 哪怕牧云归拥有超乎常人的表情管理能力,此刻也不由露出一丝怀疑。 两个人……快一些? 怎么想都不太敢相信。 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二皇子殿下在经历了点柴火差点打翻油灯,烧水差点烧坏锅子,切菜差点切到手指等一系列手忙脚乱后,终于“协助”牧云归煮好了两碗面。 简单的素面上铺着青菜,撒了把葱花,再勾上一勺辣油,令人食指大动。 郁衍甚至等不及回寝殿,就近寻了个矮凳坐下,埋头吃起来。 牧云归靠在灶台旁,偏头注视着他。 清贵的青年如今随意坐在灶台边,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腕骨,素白的衣衫垂在地上,不知何时已沾染了灰尘。 他的姿态依旧优雅,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烟火气。 “你看我做什么?”郁衍忽然抬起头,跳动的灯火将他的五官映得格外清晰,仿佛镀上一层暖绒的光芒。 他鼻尖还沾了点面粉,看上去竟有点可爱。 牧云归没有回答。他弯下腰,用指腹在对方鼻尖轻轻蹭了下。 郁衍笑起来:“你刚才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牧云归:“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郁衍眸中倒影着灯火和牧云归的身影,轻轻道,“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的fg好像倒了,但这章挺长的,你们当二合一好不好(喂 抽奖一次只能建立一个,所以这章的红包我手动发,发前五十个评论,爱你们。 下一章明早更。 感谢在2020-07-08 22:35:52~2020-07-09 21:4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陬贰、我想左肩有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殇 20瓶;肌肉萌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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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盘算,燕王到底还剩下多少时间。 郁衍被领进寝宫时,一眼便看见靠在榻上的人。 燕王年轻时模样生的不错,可病了这些年,形容憔悴不堪,已看不出年轻时的丰神俊逸。 他挥退众人,召郁衍过来。 郁衍跪在榻前,握住燕王伸来的手:“父皇。” “不必紧张,孤寻你来,只是想聊聊家常。”燕王笑了笑,视线一点点打量郁衍,“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郁衍眼眸垂下,没有回答。 燕王悠悠道:“过去孤总是忽视你,其实不是有意。只是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你的母亲,每次想起都觉得痛心。红颜薄命,真是太不公平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父皇节哀。” “是啊……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燕王道,“那我们说说现在。” 燕王缓缓道:“大理寺前几日向孤举证,相国收受贿赂,勾结异党,你可知晓?” 郁衍故作惊讶:“还有这事?” “大理寺要求彻查此事,但孤现在这副样子……”他自嘲一笑,“孤想把这个案子交给你。” 郁衍凝视他片刻,俯身跪拜:“儿臣遵旨。” 燕王压低声音:“孤病了这么多年,相国把持朝政,一旦孤出了什么事,局势会立即倒向他那方。这也是孤这些年一直不愿立储的原因,你明白吗?” 只要储君之位不定,局势便会始终呈现混乱之态。几方争斗,最终得以制衡,这就是君王之道。 郁衍道:“儿臣明白。” 燕王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之色:“你很聪明。其实孤一直知道,唯有你才是最佳的储君人选,孤从没有看错人。” 郁衍眼眸微动。 燕王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他注视着自己这个儿子,眼神竟然有些温柔:“乖乖留在江都,把这件事办好。相国入狱那天,便是你成为太子之日。” 他语调温和,郁衍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什么,脊背骤然一凉。 他抬起头看向燕王,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父皇说……留在江都?” 燕王平静地回望他。 他忽然全明白了。 郁衍声音干涩,轻轻道:“父皇知道我今日要去边境,召我来榻前,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燕王依旧没回答。 郁衍霍然起身:“你要对云归做什么?” 燕王猛地咳嗽起来,他咳了很久,可郁衍只是静静站在床边,漠然不理。 “牧云归……是你身边的人。”燕王道,“孩子,你太单纯了。你亲手洗去他的奴籍,将他送去武举,现在又一步步,让他立下战功,有了军衔。”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道理,你既然不明白,孤只能帮帮你。” 郁衍冷眼看着他。 “孤不在意这些年你在江都折腾的乱子,孤也曾是皇子,明白你在想什么。不管你怎么折腾,皇位都是你的,但你不该把手伸向兵权。” “前线连连告捷,已然震慑了长麓,那就够了。少一个牧云归,对边境局势不会有影响。” “可若继续放任他发展,那是对你不利。” “……孩子,你明白了吗?” 郁衍轻轻笑了起来。 “不明白的是父皇才对吧。”郁衍道,“我既然敢将兵权放给云归,就不会后悔。至于边境局势,少一个牧云归,您一定会后悔。” “父皇好生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他转身欲走,燕王怒喝道:“站住!你今日胆敢离开江都,诏书上便不再是你的名字。” 郁衍脚步一顿。 燕王道:“何必为了一个贱奴放弃皇位,衍儿,为父是为你好。” 郁衍嘲弄一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父皇请便。” 出了寝宫,郁衍脸上的笑意消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快步走出宫闱,才扶着宫墙痛痛快快吐了出来。 郁衍早上就喝了几口粥,一口气吐了个干净,胃里痉挛着翻江倒海。 “殿下,您没事吧!”跟进宫的家仆手忙脚乱来扶他。 郁衍接过送上来的清水喝了一口,压下胃里那阵翻江倒海:“没事,气的。” 他转头吩咐:“准备纸笔,我写封密信,派人送到边境去。” 郁衍的传信被人快马加急送走,而他则是乘马车离开了江都。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郁衍想去哪里,整个江都没人拦得住。 可他不敢放松。 燕王有备而来,他不确定自己的密信能不能安稳送到牧云归手里。郁衍这一路不敢停歇,日夜兼程,硬是把五六日的路途生生缩短了一半。 郁衍到军营的时候才刚入夜。 边境驻军守卫甚严,郁衍表明身份,被人领进统帅大营。 正是饭点,营帐内坐着各级将领,见他进来,纷纷俯身跪拜。郁衍顾不得与人寒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挨个扫过。 没有牧云归。 郁衍心下一沉。 来晚了吗?牧云归是不是已经被…… 三军统帅在他身边说着什么,大抵是询问他为何忽然来前线,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郁衍眼前阵阵发黑,根本听不清统帅在说什么。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拉过统帅道了句“换个地方说话”。 他正想拉着统帅出营帐,扭头却迎面撞见一人快步走进来。 牧云归一身轻甲未卸,手中还端着……一盘烤羊腿。 郁衍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 “你去哪儿了?!”郁衍恼道。 牧云归还没回过神来,迎头就被骂了句,虽然困惑但也认真解释道:“回主……殿下,属下在账外……烤羊腿。” 郁衍:“……” 众人七嘴八舌解释,郁衍才勉强明白过来。 军营里伙食不好,牧副将的厨艺在军中颇为受捧。不打仗时,便去当个伙夫,帮战友们改善伙食。 因此方才郁衍来军营时,他接到消息已经晚了一步。 感情郁衍这一路心急火燎,饭顾不上吃,觉顾不上睡,结果这人在军营过得还挺滋润? 郁衍又气又无奈,也顾不得是不是合礼数,拉着牧云归出了主帅营帐。 牧云归带他回自己营帐,还没等说话,先被郁衍抱住了。 一个多月没见,青年比先前更瘦了些,脸色也差得可怕。牧云归轻轻抚摸着郁衍的脊背,低声问:“主人这是怎么了?” “嘘……先别说话。”郁衍小声道,“我抱一会儿。” 始终悬着的心落了回来,郁衍只觉得精疲力尽,浑身都有些脱力。 牧云归把他抱到行军床上,倒了杯水递给他。 郁衍喝完水,又一言不发地把牧云归抱住。 牧云归自然看得出自家小主人状态不对,对方不开口,他也不急着问,只低声道:“主人可是还没用晚膳,属下命人帮主人取点吃的过来?” “嗯。”郁衍点点头,“不要烤羊腿,太油。” 牧云归:“好。” 郁衍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太辣,不要荤腥,也别放葱姜。” 牧云归:“……” “怎么了?” “没事。”牧云归道,“只是觉得主人的口味似乎变了许多。” “因为……” 郁衍眨眨眼,心虚地别开视线,手掌下意识落到小腹上。 ……现在不一样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前五十评论发红包,没赶上的不用着急,又弄了个抽奖,从全订阅的小可爱里抽五十个人随机分5000晋江币,只要在本周内全订都可以参与。 明天上夹子,还有一到两章完结,明天晚上会一起发出来。 感谢在2020-07-09 21:48:03~2020-07-10 11:0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究则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咪呀、江郎不才尽、一之日二十八、木小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青 5瓶;楚晚宁身上攻、沈秋寒 3瓶;S3S 2瓶;姝霓雨沫、xzbH、小菊花、紅茉、猫猫咪呀、多学一分钟老公罗云熙、左玉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们想看什么可以留言~感谢在2020-07-10 11:05:30~2020-07-11 23:2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木小悦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荣荣 4个;啦啦啦啦小姐 3个;你好呀∽我来催更、Miku_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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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到主人的每一日都很难熬, 担心主人在江都过得好不好,膳食合不合口味,会不会遇到危险。想尽快结束战事回到江都,想尽快见到主人……” 牧云归那双俊美的眼眸注视着郁衍,一字一句认真道:“所以今日见到主人,属下很开心,得知主人是为属下而来,便更加开心。” 郁衍与他对视片刻,别开视线,耳根悄然红了:“别……别说了……” 牧云归这一年来变了很多,比先前更瘦,眉宇间也显得更为成熟。 若说先前的他还有意收敛自己的锋芒,如今,便是一柄出鞘的利剑,英姿勃发,锐利逼人。 再配上这样认真的眼神,叫人根本……把持不住。 谁说木头不会说情话? 郁衍臊得脸红,含糊说了句“我也想你”,便低头专心吃饭。 牧云归见他这模样,有点心痒,却又忍住了。 二人安静用完了晚饭。 或许是饿过了头,方才又吃得太急,有些反胃,郁衍没有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 牧云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担忧道:“主人可是身体不适,属下去寻军医。” “别——”郁衍拉住他,“不用,我就是……” 郁衍抿了抿唇,没把话说完。 他还不打算现在就告诉牧云归。 局势未明,现在说出来会让他分心,这是其一。其二则是……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而这个惊喜,一定要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能说出来。 “我就是太累了。”郁衍把牧云归拉过来,低声道,“你陪我躺会儿就好。” 牧云归虽有疑虑,但他向来听郁衍的话。他点点头,帮郁衍脱去鞋袜,搂着人躺下。 “这几天,我很担心。”郁衍轻声道,“我猜到送出的密信应当到不了你手里,一刻也不敢停歇,我真的很害怕……” 偏偏他不能骑马,只能乘马车赶来,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郁衍把脑袋埋在牧云归怀里,轻轻蹭了蹭。 牧云归抚摸着他的脊背,道:“主人应该相信我才是。” “属下说过绝不会离开你,就算陛下当真要下旨处死属下,哪怕抗旨,属下也一定会活下去。”牧云归道,“主人忘记了吗?” 郁衍:“没有。” 但是关心则乱,他不敢赌。 牧云归垂眸看着怀中的青年,将对方垂到侧脸的碎发捋到耳后,略微低下头。 他想吻他。 营帐内很安静,静得郁衍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睫羽微颤,静静等待着。 可屋外忽然传来了人声:“牧副将,账外有两人求见,说是您夫人的亲眷。” 郁衍:“……” 什么玩意??? 原本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郁衍还没来得及气恼好事被打断,就很快被听到的内容惊得差点跳起来。 谁的夫人??? 什么亲眷??? 他难以置信地瞪向牧云归。 后者吓得连忙坐起身:“我……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二人面面相觑,郁衍忽然想到了什么。 牧云归道:“属下去把人打发走。” “等等。”郁衍不紧不慢坐起来,理了理衣襟,“让他们进来吧,我知道是谁了。” 牧云归似懂非懂地回复了下属,片刻后,营帐被人掀开。 两名年轻男子走进来,其中一名模样温润清俊的青年怀中还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小崽子。 小崽子安安静静躺在青年臂弯里,已经睡着了。 来人一见营帐中的气氛,立即笑开了:“看来我和晋望来得不是时候啊。” 这两位,自然就是长麓的国君和丞相大人。 “……”郁衍耳根微微红了,“瞎说什么呢,你们怎么过来了,还把小叶子也带来?” 听他这么问,叶舒心虚地往旁边迈了一步。 晋望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冷冷道:“还不是某人没轻没重,偷偷跟着孤来前线也就算了,把孩子也带着。” “怎么能怪我嘛!”叶舒抗议,“小叶子现在离不得人,总不能把他丢京都吧。” 晋望:“你就不该跟来。” 叶舒:“……哼。” 郁衍:“……” 牧云归:“……” 郁衍按了按眉心:“你们是故意来秀给我看的吗?” 叶舒朝晋望吐了吐舌头,趁机挣脱他的怀抱,嗒嗒跑到郁衍身边。 “我是来看你和……的。”叶舒说着,眼神直望牧云归身上瞟,“我就说你和这小侍卫有什么,之前还不肯承认呢。” “我们那会儿……本来就没什么。”郁衍越说越小声。 叶舒一脸怀疑,道:“真的?可我明明感觉——” “阿舒。”晋望面无表情打断道,“我们还有正事。” 叶舒对上对方的目光,怂巴巴地闭了嘴:“哦。” 晋望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给郁衍:“此物是我们在路上截到的。” 郁衍接过来一看,竟是燕王的密诏。 他拆开密诏,此诏是下令给三军统帅,要求统帅秘密处死牧云归。 郁衍眼眸暗了暗,低声道:“多谢。” 他将密诏递给牧云归看过,随后便转身将密诏丢进火盆,火舌飞快窜起,将信函焚烧殆尽。 叶舒笑着道:“你又欠我一次了。” “是啊。”郁衍道,“还有这几月间,边境打下的那五座城池,也要谢谢你们。” 晋望淡声道:“这些城池本就是你大燕的领土,如今算是归还于你们。” 叶舒小声戳穿:“不用谢他,边境驻军大多都是从西夏抓来的战俘,狗皇帝用你们练兵呢。” “……”晋望问,“你叫我什么?” 叶舒秒怂:“夫君!” 晋望似乎忍了忍,但没忍住,嘴角露出点笑意。 他偏过头轻咳一声,又正色道:“先前二皇子计划先夺兵权而后施压燕王立储,但如今燕王杀心已起,恐怕无法再像先前那样徐徐图之。” “我本来也不想再拖延。”郁衍道。 且不说燕王已经对牧云归起了杀心,就说他自己…… 郁衍藏在袖中的手轻轻覆上小腹。 他有不得不加快计划的理由。 郁衍定了定心神,道:“父皇对云归起了杀心,一次不成就会有第二次,我不可能再等下去了。” 叶舒与晋望对视一眼,道:“总之,无论你想怎么做,我和晋望都会帮你。” “多谢,不过这次不必了。”郁衍道,“你们已经帮我够多,剩下的便是我与大燕皇族的恩怨,我会自己处理。” 叶舒点点头,怀中的小崽子忽然动了动。 这小崽子比郁衍第一次见他时长开了不少,他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好奇地左看右看。 郁衍顿时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被可爱得心都软了,凑上前:“小叶子,你还记得我吗?” 小崽子困惑地看着他,歪了歪脑袋:“爹……爹爹……” 郁衍:“……” 叶舒:“……” “不是爹爹,是叔叔。”叶舒戳了下小崽子的脸,“学了这么久就学会句爹爹,管谁都认爹。” 小崽子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朝郁衍伸出手,越叫越来劲:“爹爹!爹爹!” 叶舒想了想,正色道:“这么喜欢叫他爹,以后就把他儿子或女儿娶过来当老婆,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叫爹啦。” 郁衍:“?” 郁衍道:“谁嫁谁还不一定,说不定是你家小叶子嫁到燕国来。” 叶舒想了想,摇头:“不行,我舍不得,我儿子一定是乾君。” “可我也舍不得,那该怎么办……” 二人坐在行军床上认认真真讨论起来,两名乾君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晋望磨了下牙:“你们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天色不早,晋望和叶舒不便呆得太久,便向郁衍道别离开。 二人离开军营,上了马车。 小崽子刚睡饱了觉,此时坐在晋望腿上抓他腰间玉佩的穗子玩。 叶舒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我没想到你愿意这么信任郁衍。” “你信任他,我便信任他。”晋望顿了顿,又道,“更何况,能兵不血刃达成两国交好,总比派兵压境,致百姓家破人亡来得好。” “说得也对。” 叶舒把玩着崽崽的手指,却被晋望将手扣进掌心。 “先前某人是不是答应过,只要带你来看郁衍,你便任由我处置?”晋望轻声道。 叶舒耳根发烫,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晋望跟着靠过去,低声道:“说话,是这样吗?” 叶舒被他逼得无路可退,被人一口咬在耳垂上,才抿着唇点了点头。 副将营帐内,牧云归帮郁衍倒了杯茶。 郁衍将杯子接过来,问:“从方才就不说话,在想什么?” 牧云归道:“属下……属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牧云归迟疑片刻,如实道:“长麓国君与丞相自京都而来,与江都城分明是两个方向,为何会在路上截到陛下的密诏?” “原来在想这个。”郁衍笑了笑,道,“那是因为有叶舒在。” “那家伙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这也是我这些年如此信任他,并决定与他合作的原因。详细的缘由改日我再慢慢告诉你,至于现在嘛……” 郁衍朝他勾了勾手指。 牧云归弯下腰,被郁衍拉近。 郁衍有些不好意思,眸光微微闪动,小声道:“方才没做完的事,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牧云归心领神会,低头在郁衍额前落下一吻。 ……就这样? 郁衍不满地皱眉,正想说话,却被对方含住嘴唇。 牧云归吻他的时候动作格外温柔,先是轻柔地在表面舔舐,随后才缓缓探入,由浅入深,轻易将人勾得意乱情迷。 淡淡的坤君信香溢了出来。 牧云归吻得兴起,手指挑开郁衍的衣带。 后者却像是忽然清醒过来,用力抓住牧云归的手腕:“不行。” “主人?” 郁衍眼眶泛着水汽,但还是固执地摇头:“今天不行。” “可是……”牧云归抬起空闲的手,指腹在郁衍眼尾摩挲一下。 明明就很想要。 二人无声地对视片刻,牧云归迁就地妥协下来:“好,听主人的。” 他重新搂着人躺下,抬手一扫,熄灭了营帐内的烛灯。 . 郁衍在军营一待就是七八天时间。 他那天夜里说,他不想再拖延下去。可这么多天过去,郁衍除了收发几封密信,了解江都的动向外,没有再做任何事。 边境这几日恰好太平,郁衍仗着没人敢把二皇子殿下往外轰,拉着牧云归每日外出。 名为巡视,实则游玩。 转眼过去了七八天,这日傍晚,牧云归与郁衍策马返回军营。 二人出门时是一人一马,离开军营视线范围后,便成了二人同乘牧云归的坐骑小黑,由牧云归牵着另一匹红棕马。 到了距离驻军还有几里地的树林,牧云归让小黑停下来。 “主人,该换马了。” 郁衍正靠在牧云归怀里昏昏欲睡,听言迷迷糊糊睁开眼:“唔……到了吗?” 牧云归:“是。” 郁衍揉了揉眼睛,偏头把脑袋埋进牧云归怀里:“困,我要再睡一会儿。” 郁衍这几日始终精神不佳,整日睡不醒,说是出来玩,但大部分时间都窝在牧云归怀里睡觉。 牧云归也不着急,低声在郁衍耳边道:“可是再不回去,主人就赶不上开饭了。” 听见那两个字,郁衍似乎恢复了点理智。 他目光呆滞地抬头,与牧云归对视片刻,凑上去在对方唇边亲一口,含糊道:“赶不上你晚上你再帮我做。” 牧云归嘴边勾起一抹笑意,故意劝道:“可是主人说过不想总在军营里开小灶。” 郁衍困得意识不清,抬头又亲了他好几下:“让我再睡会儿,乖,最后一次。” 牧副将被他亲得心满意足,不再吵了。 可郁衍到底没睡得安稳,没多久,天边传来一声鹰啸。 牧云归仰头望去,一只苍鹰盘旋在二人头顶。牧云归抬起手臂,苍鹰俯身而下,稳稳落在他小臂上。 苍鹰的鸟喙中,正衔着一枚竹筒。 牧云归摸了摸苍鹰的脑袋,取下竹筒,苍鹰重新腾入云霄。 这是从江都来的传信。 牧云归拆开信函,刚扫了一眼,便僵住了。 “……怎么了?”郁衍的声音半梦半醒般传来。 牧云归将信函上的内容又读了一遍,缓缓道:“相国联合大殿下,反了。” 郁衍没有表示出惊讶。 他轻轻笑了下,伸了个懒腰坐直身体:“我还当他们能撑几天,没想到这么快……” 牧云归:“主人早有预料?” “对。”郁衍将密函细细折好放回怀中,解释道,“我告诉过你,临走前父皇曾要我留在京都扳倒相国,这并不全是拖延之计。” “父皇重病这些年,相国的势力逐渐扩大,乃至把持朝政,父皇早就忌惮于他。可惜父皇久病不愈,大燕又面临内忧外患,他不能也不敢轻易与相国撕破脸。” “这半年间,我瓦解相国势力,你平定边境局势,算是帮了父皇一个大忙。” “他不再有后顾之忧,所以开始想要除掉相国。” “可父皇明白这个道理,相国更加明白。” “这半年来我们的所作所为,无疑都是在将相国往谋反的路上推。” “那为何会在这时候?”牧云归顿了顿,反应过来,“是因为陛下决定立储?” “不错。”郁衍道,“相国拉拢我失败后,便与大皇兄结盟。父皇往日对大皇兄颇为赏识,相国自然不用着急。可一旦他知晓父皇打算立我为储君……” 牧云归问:“主人将此事泄露出去了?他们为何会信?” “那要看是谁泄露的。”郁衍笑了笑,“江都城内不还有个郁鸿嘛,扮猪吃虎,可是那小子的强项。” 听见郁衍提起这个名字,牧云归有些微妙的不悦,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 郁衍收敛了笑意,道:“其实就算没有郁鸿,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大皇兄背后有相国,老五背后有皇后秦氏一脉,这皇位除了我,父皇给不了别人。” “边境掀起战事,大多将士都被派来此处,父皇身边只剩下禁卫军。加之我这个未来的储君又不在江都,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只需让人在江都煽风点火,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就够了。” 牧云归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回营地,搬救兵。” 郁衍的传信向来比寻常信件来得快,军营中尚不知晓江都发生的事情。 还没到开饭时间,营地各处将士仍在操练。 郁衍带着牧云归直奔主帅营帐。 帅帐中只有统帅季将军及其亲卫在场,见郁衍到来,问:“不知二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郁衍不紧不慢道:“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季将军眉头微皱,看了眼身旁的亲卫,道:“此人是我亲信,值得信任,二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也好。”郁衍倒也痛快,将手中的密函往季将军桌上一丢,“相国联合大皇子逼宫,我想请季将军出兵,随我回江都救驾。” 他这话一出,营帐内那两人齐齐愣住了。 季将军半晌才回过神来,拿起密函。 “这……这……”季将军脸色剧变,惊诧道,“这怎么可能?” 郁衍道:“这是来自江都的传信,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派亲兵回去一探。不过这一来一回就要两日光景,父皇恐怕凶多吉少。” 季将军沉默下来。 郁衍也不催促,静静等待。 此人乃镇国大将军,为燕国出生入死多年,立下过赫赫战功。他手中有兵权,又素来只听从燕王的命令,其实很不好对付。 郁衍将牧云归送来军营,也是想借机架空此人,便于日后夺取兵权。 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 去他的循序渐进,他现在就要皇位。 季将军许久没回答,郁衍又道:“本殿下救驾心切,若季将军仍心存疑虑,不如借一支精锐给我,由我与云归赶回江都。” 他这建议还算合理。 可季将军依旧没急着回答。 他注视着面前那清俊的青年,缓缓道:“在下想问殿下一个问题。” “将军请讲。” “若殿下在我这里借不到兵,您会如何?” 郁衍:“独自前往。” 季将军:“江都如今必然水深火热,殿下此去不怕引火烧身?” 郁衍淡声答道:“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能让那狼子野心之人夺取皇位。” “在下还有一问。”季将军道,“江都既然水深火热,殿下如何能得到江都的传信?” “有几个眼线在江都随时关注动向,不奇怪吧?” 郁衍走上前,随意靠在他面前的桌案旁:“我知道将军在担心什么,其一,你担心逼宫是假,骗取你精锐威逼江都是真。其二,你担心逼宫虽然是真,-->>但我才是幕后主使。” “将军多虑。”郁衍轻轻笑了下,“若逼宫是假,将军给我的这支精锐是否服从我的管束还未可知,我如何率兵威逼江都?若逼宫为真,父皇现在危在旦夕,谁在他身边,谁获得储君的几率便越大。” “……我为何要放着储君之位不顾,来骗取将军一支精锐?” 季将军:“这么说来,殿下对储君之位毫无兴趣?” “当然不是。”郁衍道,“将军问了这么多问题,只有这个问到了点子上。” 郁衍悠悠道:“我对储君之位有兴趣,所以江都我必须要回。” 季将军怔愣一下,似乎没想到郁衍会这么坦率。 “事态紧急,我就不与将军绕圈子了。”郁衍道,“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一,助我回江都救驾,皇位非我莫属。第二,漠然不理,任大皇兄打入皇城,父皇被迫将皇位拱手让人。” “要怎么选,就看将军的想法了。” 营帐内一时悄无声息,半晌,季将军悠悠道:“那便按殿下所说去办。” 亲信:“是。” 亲信领了军令,离开营帐去办。 郁衍带着牧云归正欲离开,季将军忽然道:“季某此举并非为了殿下,而是为了陛下的安危。还望殿下记得今日承诺,无论如何,切莫伤及陛下。” 郁衍脚步一顿,轻声应道:“这是自然。” . 江都,燕王寝宫。 寝宫外围了不少禁卫军,皇后守在床榻前,太医跪了满地。 燕王躺在床榻上,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着了。 门外隐约有人声传来:“还没找到?再去找!把整个甘泉宫掘地三尺,也要把传国玉玺找出来!” 殿内,郁殊跪在榻前,低声道:“父皇,您将传国玉玺交出来,儿臣便让相国撤兵。” 燕王漠然不理,甚至就连眼珠都没动一下。 郁殊无声地叹了口气,正想再劝,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少年声音:“皇兄!二皇兄他们打进城了,带了许多兵马!” 郁鸿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苍白:“皇兄,这该怎么办?” 郁殊暗骂一声,朝燕王磕了个头,起身道:“老五,你留在这里,我亲自去会一会他。” “可是二皇兄他……” “听话,乖乖待在这里。”郁殊说着,偏头看向燕王,“儿臣绝无意兄弟相残,若父皇肯将传国玉玺交出,儿臣就此退兵。” 燕王仍旧没有理会。 郁殊眼底泛起一丝冷色,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甘泉宫。 待郁殊走远后,郁鸿脸上的惊惧之色才消退下去。 他转身,朝皇后燕王俯身行礼:“父皇,母后,儿臣的人已经安排妥当,请父皇母后与儿臣离开甘泉宫暂避。” 燕王终于睁开眼:“你要如何……” 他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厮杀之声。 皇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希望,忙道:“陛下,宫内如今到处都不安全,您快与臣妾逃吧。” 燕王沉默片刻,点点头:“……也好。” 门外厮杀声止,郁鸿与皇后左右搀扶着燕王离开甘泉宫。 宫门处有人看守,三人只带了少量侍卫,不能往前门去,只得一路向后宫行去。 直至来到一处后妃寝宫。 临走近时,燕王忽然停下脚步:“等等,这里是……” 皇后早被吓坏了,对燕王的异常恍然未觉,道:“陛下,逆贼随时会追来,现在还耽搁什么?” 她说着推开寝宫的门,却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坐在院中。 这间院子已经与过去很不一样,庭前那株梨树开得正好,白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听见响动,院中人扭头向他们招了招手:“父皇,母后,儿臣等你们好久了。” 皇后忽然意识到什么,本能感觉不妙,正想转身离开,却被身后的侍卫拦住。 郁鸿淡声道:“母后还是进去为好。” 他话音落下,立即有侍卫架起皇后推进院子。 “放手!郁鸿你疯了,我是你母亲!”皇后被人推倒在地,头上的珠钗散落开。 可没有人扶她。 往日雍容华贵的皇后摔倒一片落花之中,形容憔悴,狼狈不堪。 郁衍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走到燕王身边:“父皇,儿臣从季将军处借调了一支精锐之师,如今云归正率兵抗击逆贼。还请父皇进殿歇息,儿臣现下要处理一些私事。” 燕王欲言又止,看了眼伏在地上的皇后,摇摇头:“也罢。” 他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寝宫。 郁衍这才将目光落到皇后身上。 “母后现在记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郁衍轻声道。 皇后身体剧烈颤抖着,没有回答。 “十八年了。”郁衍注视着她狼狈的模样,心中浮现一丝快意,“十八年前,你就是在这里,逼迫我生母投井自尽。你当时是怎么对她说的?” ——“你不跳,就先把那小畜生丢进去吧。” ——“要留他的命,还是留你的命,你自己挑。” 郁衍走到皇后面前,蹲下身:“儿臣真的很好奇,为何真凶能毫无愧意,甚至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这么多年,凭什么只有我还困在那天夜里?” “不、不是我……”皇后仓惶地摇头,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郁鸿,连忙爬过去,“鸿儿,我是你母亲,这些年我待你的态度是有些恶劣,但我以后会改,我会改的!” 她声音尖锐:“我养育你这么多年,你真要眼睁睁看他杀了我吗?!” 郁鸿喉头干涩,别开了视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皇后道:“不,你们不敢杀我,秦氏一脉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不敢——” “母后放心。秦氏一脉儿臣同样不会放过,不过那已经与你没有关系了。”郁衍偏过头,“母后自己跳吧,也算留个体面。” 皇后脸上癫狂的表情消失了,她怔怔看着郁衍,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郁衍没再理会,拍了拍郁鸿的肩膀,道:“我进去看看父皇,这里……交给你了。” 郁鸿:“好。” 寝殿内凌乱不堪,一派萧条。 自从逼宫之后,宫里的人四散逃离,一切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 郁衍合上房门,燕王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目光打量着这间寝殿。 “这里当真和过去不大一样。”燕王悠悠叹了口气,“都快认不出来了。” 郁衍垂眸不答。 燕王道:“你母妃是死于皇后之手,你怎么从来也不说?” 郁衍苦涩一笑:“说了有用吗?” 那时的皇后风头正盛,燕王又对郁衍不闻不问,他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 郁衍不想与他追忆往昔,低声道:“事已至此,父皇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甘泉宫龙榻后方第三块砖下,玉玺和诏书都在那里。放心,是你的名字,一直都是。”燕王深深注视着他,“你会是个明君,至少比我做得好。”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落水之声。 一门之隔,郁衍俯身跪地,朝燕王郑重行了一礼:“谢父皇。” . 相国联合大皇子逼宫,险些打进皇城,幸得二皇子郁衍及时赶到,联合禁卫军殊死抵抗。而随后,护国大将军也率兵回到江都,很快将谋逆之徒镇压。 大皇子被生擒,而相国则在混乱当中,被牧副将一剑毙命。 燕王经历此等变故,再次大病一场,无法再继续处理朝政。 谋反平息,燕王传位二皇子郁衍,于三月后正式继位。 登基大典准备得如火如荼,眼见时辰将至,新帝却迟迟没有露面。 门外传来老太监尖细的催促声:“陛下,吉时要到了,您还没好吗?!” “没有,给孤等着!” 郁衍朝门外吼了一声,低头继续整理冕服的腰带。 他正想弯腰去取天子环佩,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帮他递了过来。 牧云归站在他身后,眉宇带笑:“常公公急得就差一头跳进甘露宫外的莲池了,逼属下来看看主人怎么还没好。” 郁衍眯起眼睛:“大将军叫我什么?” 牧云归:“陛下。” 郁衍笑了起来,展开手臂:“帮我戴上。” 牧云归低头帮他系上环佩。 系好后,还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郁衍。 郁衍问:“怎么了?” 牧云归手掌在他腰间虚握一下,不确定道:“陛下最近是不是……胖了点?” 郁衍脸色瞬间变了。 还不都怪燕国的皇帝继任流程繁复。 明明三个月前就拿到了诏书,结果处理相国党羽、对付朝堂上那群迂腐的老东西、走继位流程,一系列事务处理下来,竟然硬生生拖了快三个月才到登基大典。 这还是郁衍催促后的结果。 再拖下去,他冕服都要穿不下了! 郁衍本想在登基大典后,向牧云归求亲并告诉他真相,可登基大典一拖再拖,加上这些时日事务繁多,他至今没有机会把真相说出来。 眼看登基大典即将开始,郁衍顾不得解释,拉着牧云归出了寝宫。 登基大典流程繁复,郁衍先去祭拜先祖,又听了长达半个时辰的诏宣,最后还得去奉天殿接受百官跪拜,足足折腾了快两个时辰。 捱到礼成,百官退出奉天殿,前往另一处大殿用膳。 郁衍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又没来得及用早膳,早饿得腹中泛酸,头晕目眩。 他强忍着腹中不适从龙椅上站起来,身形微晃一下,险些头重脚轻地摔倒下去。 身边的人连忙来扶他。 尚未离开的百官一时间全乱了阵脚。 郁衍脸色苍白,耳畔阵阵翁鸣,意识只勉强撑到看见牧云归快步朝他走来。 他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失去意识前,甚至听见牧云归高声命令:“宣太医!” ……遭了。 作者有话要说:怕你们乱猜,我先说明,郁衍是饿晕的( 没有完结!没有完结!字数计算失误,如果全写完可能赶不上在今晚更新,所以分两章,明天才是完结章orz 应该有番外,你们想看什么可以留言~ 感谢在2020-07-10 11:05:30~2020-07-11 23:2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木小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荣荣 4个;啦啦啦啦小姐 3个;你好呀∽我来催更、miku_yn 2个;天使佳、江郎不才尽、陈晗嫣然、天逸小宝儿、36694172、我想左肩有你、46037697、aninfinity、书呆、许、诺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訑 63瓶;t^t 32瓶;aninfinity、妮妮的小fafa、离烟、殇 20瓶;严滚滚 18瓶;小銀、哎呦喂 17瓶;谢俞睡在我床上、猫不理黄瓜、暮雨亦成詩、胖橘、a.moxa、今天晚上吃啥 10瓶;啾一口爽歪歪、灰狼哥哥 9瓶;iiiiiin 7瓶;顾子熹家的小家伙、江江、啾啾游惑、s3s、不神秘黑猫、叶笺、今生_就当渡劫了、寧馨兒、向北而居 5瓶;云山雾雨 4瓶;29925321、绮罗、神奇的玉米、赫你去看海、游惑家的小黑屋、橘子客、钓个月亮 3瓶;玖羡、吃一块蛋糕、九七、我要努力减肥了、二慕、ai名夏、中岛梨绘、g、黎璃筣漓、氯乙烯、一只雪汤包、用胡萝卜勾引小白兔、只有七秒记忆的宋小污、云舒、你亲我不啦、青草、小白、崽崽姨姨爱你!!!!、妮昵、晗、咸鱼爸爸、梦醒、山有木兮木有枝、阿远、麋鹿鹿鹿、白玉玲珑卷、喜欢、陆家阿瑾、紅茉、姝霓雨沫、merry邓、花花草草、左玉玺、次北凌宸、木箫无声、岁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新帝在登基大典上晕倒,急疯了在场所有人。 可怜的內侍总管常公公操心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等到仪式礼成,没等歇口气就遇到这事,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和郁衍一起厥过去。 一阵手忙脚乱中,唯有新晋封的大将军牧云归沉稳不惊,先吩咐人去请太医,而后将新帝一把抱起,进了偏殿的暖阁。 暖阁内有供天子休息的小榻,牧云归轻轻把人放上去,想起身却发现对方还拉着自己的衣袖。 郁衍脸色苍白,有些难受地皱着眉,看上去难得有些脆弱。 牧云归看得心头发软,坐在小榻边把他搂进怀里。 常公公刚把内侍太监都轰出去,进门又看见牧云归正在就着这姿势给陛下喂水,吓得眼前一黑。 “哎哟大将军,您这……这让外人看见多不合规矩。” 牧云归和郁衍的事他大致知道一些。 这两人原先是主仆时就两情相悦,自家陛下将此人洗去奴籍,又送去军营,一步步扶持至今天的地位,对人情深义重,宠爱有加,不可不谓是一段感人至深的佳话。 可是嘛…… 新帝登基,局势不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 常公公每想到这些就为这二人心酸,因此总是有意为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但现下他们还在奉天殿,被人看见多不合适? 常公公劝了几句,牧云归喂完水,平静地摊开手。 新帝陛下睡得不安稳,眼眸紧闭,一只手紧紧抓着牧云归的衣袖,感觉到他松开手臂,还不满地皱眉往他怀里钻。 牧云归抬眼看向常公公,眼神无声地透出一句话: 看,不是我要留,是陛下不想我走。 有胆你来把陛下拉开? 常公公自然没这胆量,一脸不忍直视地出门守着去了。 没多久,冯太医颤巍巍被领来了奉天殿。 他早知道郁衍和牧云归的关系,见二人这副模样也不惊讶,只当没看见。 屋内没留其他人,常公公搬来个矮凳,冯太医将诊脉的玉枕放在床边,在矮凳上坐下。 这下,郁衍不松手也不行了。 牧云归握住郁衍的手轻轻扯了扯,竟然没扯得动,耐着性子道:“陛下,太医来了。” “……不要,我不看病。”郁衍抓得更紧。 他休息了一会儿脸色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可依旧没有清醒过来。新帝陛下就连昏迷时也没完全松懈,仍记得不能让太医给自己诊脉。 不过这在旁人眼中,就是撒娇了。 牧云归心下无奈,抬眼先看了看在场那两人。 常公公顿时心领神会,转身背过去。冯太医还没理解牧云归这眼神的含义,下一秒,却见大将军低下头,在陛下唇边吻了一下。 冯太医:“……” 一吻还不够,牧云归细细描摹着对方柔软的嘴唇,动作温柔而细致。亲吻由浅入深,郁衍本能仰头迎合,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冯太医看得老脸通红,却见大将军将陛下的手放到玉枕上,平静地抬起头:“太医,请。” “是……是。”太医没眼看,低头专心帮陛下诊脉。 等等。 这脉象…… 冯太医脸色有片刻空白,惊愕地抬头看向郁衍。 牧云归眉头皱起:“陛下脉象如何?” 冯太医:“这……这……” 冯太医震惊得连话都说不清,又低头再诊了一次。 常公公见此心都凉了大半。 这模样他以前在侍奉太上皇的时候见过,当初太上皇重病缠身,险些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时,太医便是这个反应。 后来足足养了几个月,不知灌了多少灵丹妙药,才将命保住了。 可陛下如此年轻,怎么会也…… 常公公一时悲从中来,牧云归倒还算平稳,只是轻轻把郁衍的手扣进掌心,低声道:“太医诊出了什么,如实说吧。” 常公公眼眶都红了,也道:“是啊,太医您就说吧,门外还有这么多大臣等消息呢。” 冯太医:“陛下这是……这是……有喜了!” 常公公:“?” 牧云归:“???” 暖阁内一时静默无声,常公公茫然地问:“这喜……喜从何来啊?” “……”冯太医强调,“是有喜了,喜脉!陛下有身孕了!” ……有喜了。 牧云归眼眸垂下,视线落到郁衍的小腹上。 怀中的青年穿着天子冕服,蜷在他怀中,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出那里有明显起伏。但最近,他的确发觉郁衍腰腹圆润了些。 原来……是有孕。 主人怀了他的孩子。 牧云归睫羽微颤,嗓音有些低沉:“他……几个月了?” 冯太医:“三月有余。” 三个月。 牧云归细细回想,当是他仍在边境驻军时,最后一次赶回来见郁衍的时候。 那天郁衍缠着他要了好多次,二人几乎一夜没睡。 可翌日天不亮他就要赶回军营,没时间提醒郁衍服用避子药。 应当就是在那时…… 牧云归心头半是喜悦半是心疼,那不就是说,这些时日,他一直拖着有孕的身体在操劳。 为什么他从没发现呢? 其实牧云归倒是发现过一些异常,比如这两个月郁衍拒绝房事,比如他总是时不时干呕嗜睡。但郁衍咬定自己没事,不需要看大夫。 牧云归向来不忤逆他的想法,加之郁衍的症状不算严重,便也没坚持。 牧云归眼眸暗下,又问:“陛下为何晕倒?” 冯太医不愧为宫中老人,飞快接受了自家陛下是坤君的事实,如实答道:“陛下只是睡着了。” “坤君有孕后身体虚弱,陛下这些时日又操劳国都,今日当是未用早膳,体力虚耗所致。”冯太医道,“待陛下醒来,吃点东西,再喝几副滋补汤药,便会康复。” 牧云归点点头:“有劳太医,先去外面等吧。” 一国之君是位坤君,又有了身孕,这件事非同小可。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向百官如实解释,还是隐瞒下来,这还需要郁衍醒来决定。 常公公在宫中待了许多年,自然明白这些,领着冯太医出了门。 留牧云归和郁衍独处。 牧云归终于不复人前那副平静的模样,低头用力把人抱进怀里,声音低哑:“主人……” 郁衍睡足了两个时辰,终于醒过来。 他一睁眼,便对上那张熟悉的脸。眼神从迷惘渐渐变得清明,郁衍忽然想到什么,蹭地坐起来:“太太太——太医来过了?” 牧云归点头:“来过了。” “那我……那我……”郁衍低头看了看肚子,又看向牧云归。 对方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他知道了。 瞒了三个月的惊喜没了。 郁衍跪坐在床上,有些气馁:“被你知道了啊。” 牧云归问:“主人为何不告诉我?” “不是故意不想告诉你,我就是……”郁衍小声道,“我想等登基大典结束,一切都平定下来,再给你一个惊喜……我计划了好多呢。” “都准备了什么?” 郁衍想了想,道:“自然是要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十里花海,满天繁星,烟花似锦,这才配得上孤向大将军求亲的场面。等你答应之后,我再把小崽子告诉你,让你开心一下。” “……现在全没了。” 郁衍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牧云归忽然倾身,把人用力抱进怀里。 郁衍愣了下,感觉对方肩膀在微微颤抖,问:“你……你不开心吗?” “没有。”牧云归嗓音低哑,有些发闷,“我很开心。” “属下只是觉得……何德何能。”牧云归道,“能与主人在一起,已是此生莫大的荣幸。在先前那般紧张局势下,竟出了这种意外,若有差池,属下都不知该如何……” “他不是意外。” 郁衍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我自己没吃避子药。” 牧云归一怔。 他把郁衍松开,微微发红的眸中带着讶异之色。 郁衍有点不好意思,别开视线:“我承认是我冲动,但……我就是不想再吃了。” 三个月前的那天,郁衍醒来发现牧云归已经离开。 身边放着叠好的衣物和一瓶避子药,煲在桌上的热汤正在咕嘟冒热气,床头燃尽的油灯渐渐湮灭。 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郁衍的心忽然软得不成样子。 他也想把最好的给他。 不过……乾君的繁衍能力果然强得令人发指。 一次就中,名不虚传。 郁衍想到这里,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道:“总之,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担心我,我很愿意的。” 他很愿意。 没有人知道郁衍在得知有身孕时有多开心。他曾经很排斥坤君的身份,但现在,他愿意承认并接受这个身份,更愿意与牧云归生儿育女。 牧云归轻声道:“谢谢。” “什么?” “没什么。”牧云归摇摇头,“属下不会说话,现在再说其他,恐怕又会破坏气氛。” 他倾身上前,捧着郁衍的脸颊,在唇角轻柔落下一吻。 “但有一句话,属下真心实意。” “属下心悦主人,已经很久了。” 久到他不敢提起,久到几乎已经成了妄想。可终有一日,期盼成真,得偿所愿。 郁衍受不了牧云归忽然深情,耳根有点发烫,仓促躲开视线:“现在情况如何,太医何在?” “太医仍在外等候,常公公也在。”牧云归问,“主人接下来想怎么做?这个孩子……” 是公开,还是继续瞒着? 这孩子是皇储,就算现在瞒得一时,出生后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可是新帝刚刚登基,若现在就被百官知晓…… 郁衍毫不犹豫:“如实说呗。” 牧云归有些惊讶:“可……” “登基大典都结束了,他们还能把孤从皇位上拽下来?”郁衍理直气壮,“再说了,谁规定有身孕不能当皇帝,孤刚登基就解决了子嗣问题,比隔壁登基三年才納妃的那位好多了好吗?” 送走耽于美色的太上皇,又迎来一位如此任性的陛下,也不知是百官的幸运还是不幸。 牧云归无奈地笑了笑:“常公公这次恐怕真想跳荷花池了。” 郁衍认真道:“那……再等几天?” “都听陛下的。” 郁衍不悦:“大将军怎么这个态度,你搞大了孤的肚子,不该帮孤分担一二吗?” 牧云归问:“陛下想要如何?” 郁衍:“犒劳我。” 牧云归了然,倾身过去,把对方压进小榻里,温柔细致地“犒劳”了一番。 又过了半个月,新帝昭告天下,坦坦荡荡分享了自己已有身孕的喜讯。 这在大燕开国史上是第一遭,上至群臣,下至百姓,举国皆惊。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国君陛下减免赋税、大赦天下的诏令,百姓感恩戴德,自然不再计较。 甚至就连刚与之交好的邻国长麓,也跟着送来贺礼。 那贺礼是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据说是长麓丞相亲自准备,要求使臣一定要亲手交到大燕国君手上,还带了句话: ——“礼尚往来。” 而大燕国君看到那锦盒时,瞬间脸都黑了。 比起这些,群臣就没这么容易接受这个消息。 陛下是坤君,还有了身孕??? 这这这—— 这成何体统啊?! 一时间,朝堂上下议论不止,上书的奏章在御书房堆积成山。 抗议的主力军,就是那群觉得郁衍血脉不正,不同意他当储君的老顽固。 郁衍直接看都没看,全打回去,让他们从律例里找到国君不能是坤君,不能怀孕生子的条例再来与他谈。 “……孤现在是孕夫,不能劳累,不能生气。要是不小心动了胎气,伤了孤和皇嗣,你们担得起吗?” 国君陛下一边吃着大将军刚做好的点心,一边靠在龙椅上悠悠道。 浑然没有要劳累、生气、会动胎气的模样。 ——装都懒得装了。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得灰溜溜离开。 这伙人郁衍在登基前已经料理了大半,现在剩下的不是有军功,就是朝中元老,不方便处理,只能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不过他们势力被削弱得厉害,加之律例里的确没写这条,闹了几天便销声匿迹。 比起这个,众臣更疑惑的是,陛下尚未娶亲纳妾,也没听说与哪位乾君走得近,这孩子的另一位父亲究竟是谁? 对此,国君陛下没有解释,实在被问得烦了,便道一句:“你们问大将军去。” 众臣恍然大悟。 听闻大将军从军前曾是陛下的护卫,自然对陛下的感情生活十分了解。一时间,八卦的重心全对准了将军府。 “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御书房内,郁衍躺在牧云归腿上,听大将军帮他读奏折。 牧云归想了想:“等孩子长大些,模样像臣的时候吧。” 郁衍坐起来,皱眉:“为什么不能像我?” 牧云归:“因为女孩随父亲。” “有道理。”郁衍心满意足躺回去,“我的崽一定是个女孩。” 他又想到了什么,摇摇头:“不行,如果是女孩,一定会被叶舒家的小叶子勾到长麓去,还是生个男孩比较好。” 牧云归:“听陛下的。” 郁衍沉默片刻,有点不甘心:“可我还是喜欢女孩。” 这种对话至少两三日会发生一遍,牧云归习以为常地翻开另一本奏折,认真道:“臣会护好她,不让长麓的小皇子靠近她半步。” “嗯,说好了。”郁衍放心下来,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摸了摸,“你一定要当个女孩,像你父亲这么好看。” 数月后,大燕新帝诞下皇长子,举国同庆。 唯有国君陛下看见崽后,当场就自闭了,被大将军关起门来哄了一下午才哄好。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番外明天或后天更。 这本脱胎于《穿书后被暴君标记了》,想补的小可爱可以去专栏找一找。 写那本的时候没有细想,郁衍最初是以工具人身份登场,背景和人设被框得太死,导致这本写的途中各种头秃,没法拉长篇幅,也不想勉强拉长,这样我累你们也累。 不过现在的完成度我还算满意,写这本初心就是嗑cp,现在嗑得很满足,希望你们也看得开心。 最终故事和《暴君标记》有点细微出入,有时间会返回去改改bug,但应该不影响。 原本只是为爱发电随便写写,没想到有这么多小可爱喜欢,非常感谢,我们下本见。 ———— 感谢在2020-07-1123:27:35~2020-07-1223:1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超爱朱一龙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挽风朽年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小悦、汪哼唧喵喵咩、34328310、30713203、天逸小宝儿、04少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落30瓶;琉璃君20瓶;津轻岛012815瓶;柚子、冰箱贴、就是那个LNM、Alexander、墨染华尘、韩睿熙10瓶;芈浅沫6瓶;今天更新了吗、牛肉粿条5瓶;超爱巧克力千层、生而为人4瓶;Weiss、一刻就好2瓶;麋鹿鹿鹿、榴莲、五行缺钱、天上有颗小星星、欲寄尺素、清湯掛麪、衣紫拥澄、夜凌雪、未来可期、琼崖与文、看到我请叫我去学习、期待甜蜜、镜E、姝霓雨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