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蔷薇》作者:albini 文案: 我不知道是否爱你,我只是不想离开。 第一人称,正文五章大概是讲完了故事情节,后面番外是比较轻松的日常。之后可能会把日常整合进正文重新写一篇并且好好起个名字,这里大概就偶尔想到什么番外来写一写 我囚禁我自己√ 第1章 眼见都是灰色。花瓣泡在水里久了,浓郁的色彩弥散在水里,散发着腐坏和脆弱气味的淡漠的灰白色。倒不是真的没有任何颜色。我知道糖果是鲜艳的明黄和紫红,知道盆栽是绿的、苹果是红黄的。我能辨别出颜色,可我看到的只是被榨干了色素的世界,是灰色,深深浅浅的灰色。 我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久到好像从宇宙诞生就在这里,又短暂的好像只有几天。脑海里关于家人和学校生活的记忆让我确信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然而记忆又太遥远,遥远到像是飘忽不定的一抹幻影。 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现在的我无法离开这个灰色的世界。 随便翻开一本书,是泰戈尔的飞鸟集。当我终于看腻了窗外灰蒙蒙的非生命物体,并扬言再不给我找点乐子,我就把餐刀戳进喉咙,他才终于开始带些书或者别的小物件给我。 连带着把餐刀换成了勺子。 诗歌赞颂这世界,我的世界里没有那些风声花色,只觉得索然无味。我把书随手丢在一边,拉开唯一的窗,窗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一片死气沉沉的乌云,没有飞鸟。我靠墙坐着,听到海浪声,没有鸟叫。 他进来是会经过门,门看起来就一直在那里;但是他走后门就消失了,石头堆砌的墙面没有丝毫门存在过的痕迹。房间只为他开门。他囚禁我,连锁链都不用。 他隔一阵子就会来。我不知道多久,窗外始终是灰白的一片,房间里没有钟表,生物钟仿佛失灵。我没有时间概念,只知道当屋子乱成一团,食物快要耗尽,他就会来到这里。 他送来东西,是我熟悉的,我那遥远的记忆里的,模糊的烟雾。 他说他比我更熟悉我。不得不承认,看起来的确是这样。他拿来的食物总是迎合我的喜好,尽管他从未问过我的口味。他拿来的小玩意们,有些甚至我自己都不记得曾经拥有过。 他喜欢叫我蔷薇,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粉红色的称呼适合男性。但他一直这样叫,叫得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只当自己是他的蔷薇好了。我说我觉得我是莴苣,莴苣王子。不对,是莴苣灰小子。我没有长发,也没有王子。 整理过房间,他又离开了,倒像是个钟点工。我为我的想法笑了出来。在这个房间里,我确实过得像个公主,除了外出的权力,我什么都有。 也一无所有,什么都是他的。 外面的水有涨落,涨起来的时候几乎要漫过窗沿,让人担心水从窗户倒灌进来;落下去的时候显得遥不可及,一点水花都看不见,比如现在。 我往外扔玻璃球判断高度,渴望那些封存着各色花纹的透亮的小球带给我一点信息。然而我确实只是妄想,直到扔完了一罐,也没有听到落水声,大约是都被海浪吞没了。 可即便是涨潮的时候,水也是遥不可及的。我又不能从窗户出去,任窗外有什么,都只能看看。 究竟是怎样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建造了这样一个海上的孤独世界。 我捏了颗巧克力。酸苦的黑巧。难以下咽,我吐了出来。 写文新手,写出来什么玩意自己也不知道,欢迎大佬们指正。不太知道避雷都有什么情况所以只能说如果踩雷非常抱歉,也可直接看最后一章作话,但是我觉得剧透就没意思了就放在了最后,反正也不长(发出懒惰的声音 丢人,发完就跑 第2章 大多数时候,海水也是死气沉沉的,连带着海浪也有气无力。但总会有暴风骤雨。窗外布满深灰的云,风雨勾结海浪扑打着石壁。墙壁挡住了海水,但寒意无孔不入。 他来了,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任谁穿过这样的雨,想必也不会心情明媚。但他还是给我带来了食物。还带来一瓶蔷薇,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花瓣甚至没有沾上雨水,正颤抖着。 粉红的蔷薇,花瓣轻颤,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有一丝香气,又捉摸不定地消散在腥咸的海风里。明明是粉红色的花瓣,看起来又是灰白的,涂抹墙面的石灰的颜色。 我到底哪里像这东西。一样都是被囚在花瓶里的废物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雨,他难得没有立刻离开,少有地多留了一会儿,从书架后的暗格拿出一个晶亮的瓶子。瓶子上没有标签,吐出看上去是果酒的泛着少量气泡的液体。他把酒倒进茶壶,好像那原本就该是个酒壶;又借窗外的雨水随意冲了冲那瓶子,接了小半瓶水,把蔷薇塞了进去。 我知道我找不到那藏酒的暗格。这房间也许藏着和夏夜里蛐蛐儿一样多的秘密,可如果他不把蛐蛐儿关进笼子拎到我面前,我就永远无法找到。 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又给我倒了半杯。他看着我喝酒,清亮的液体点着了火,从喉咙烧到四肢,燃烧过后又飘着花香。我应该全身都染上了醉醺醺的颜色,应该很可笑,因为他看着我笑了。这让我有点不悦,但我只想喝酒。 我们分享了酒液,就着他随便做的饭菜。 饮罢,他依然看着我笑。杯子里残留的酒液冒着微弱的气泡,割裂开空气,又紧接着破裂,溅起的液滴来回弹动着,映着他的笑脸。他的脸扭曲着,染着七彩的光晕,有点可笑。 他问我味道如何,我不清楚他问的是酒还是饭菜,亦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回答好好笑啊。好好笑啊,我是一朵插在酒瓶子里的蔷薇。醉酒的蔷薇花仍在吸取酒液,醉酒的人在对着蔷薇说话。 头有些昏,感觉空气都稀薄了,我开窗通风,看到雨已经停了。云雾难得明亮了一些,颜色绮丽,有辨不清来源的光渗出来。我拿起杯子,隔着酒看窗外,灰色的云好像粘在杯底的一块污泥。气泡翻动,有鸟在污泥里飞行。 他也看着窗外,沉默了片刻,开口说他爱我,语气好像在说天气不错。 我想过他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原来是这样俗套的理由。他喜爱一朵蔷薇,就折下来插进瓶子里。 他又说你可不可以留在这里,试图把恳切藏在若无其事里。好像我想离开就能离开一样。真是个醉酒的人。 我已经无从想起是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个人,只觉得自己前途堪忧,怕是会死在这个花瓶里,从被砍断的根茎开始腐烂。 他双手撑着窗台,沉默,而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急忙离开了。灰色的房间又只剩我一个。 我混沌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他送了随便的礼物,我们吃了一顿随便的饭,然后他随便地告白了。可我并不想记得这件事,我不想回应他。我对他毫无感觉,爱也好恨也好,我没什么想法。 我想给那束蔷薇换个干净的瓶子,却又觉得再没有比这个酒瓶更合适的。 第3章 蔷薇枯萎的时候,他还没来。 我缩在被子里,看着掉在瓶子旁边的枯黄花瓣想他。不是想念他,只是在疑惑我究竟在什么时候遇到他。 这个时间也许很早。他说他比我更熟悉我,确实是这样。他甚至熟知我幼时的事。他曾带来摇晃的蓝色木马,小小的一只。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拿来这种幼童的玩具,他说这是我的。我才想起曾在相册里看到过它的照片,照片里儿时的我紧抱着它睡了,口水流到木马的手柄上。在我有记忆后,却没再见过木马的实物,只以为是家长送给了别家孩子。问起家人,他们却以为是我藏起了木马,自己又忘了。 可他是如何得知的。在我和玩具共度的午后,他曾看着我吗。 蔷薇颤巍巍地又掉了一瓣,皱缩着掉在水里,又舒展开。 这样想来,仿佛又有一些事得到了解释。他曾带来满是裂缝的水晶球八音盒,里面的玫瑰一瓣瓣破碎。他要我把八音盒送给他。这我记得,是我买给曾经女友的礼物,然后她亲手摔碎了它。她说她觉得我变得像个石头,枯燥呆板无趣,然后提出了分手。然后她把我准备的礼物摔到地上,玻璃球碎片四散,映出街边的灯,暗处的水。 我那时并不曾觉得我的态度有什么引起她不满的变化,但既然已经分开,也没追究过。大概是他做了什么。能把玻璃球碎片又拼起来的奇怪的人,在这样的事上做点什么并不奇怪。 我拿起八音盒,无意识抚摸着,玻璃球表面的缝隙割伤了我的手。我含着手指发呆。 他曾拿给我一个木偶,长鼻子红袍子的士兵,他控制着那两根木棍,木偶跳着滑稽的舞。我仍未想起那是什么,他也没解释过木偶的来历。他说木偶是我的,可我觉得比起只会让线缠在一起的我,会控制木偶的他更像木偶的主人。 他带来我要思考一下才能回忆起属于我的东西,甚至有些我完全不记得的东西,可他说那些属于我。我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样了解另一个人。 他带来我的记忆,我的过去,我曾经的快乐和痛苦。他必然见过我的快乐和痛苦。 他带来蔷薇,他说我是他的蔷薇。他把我放到花瓶里。 我想不明白始末,只更加困惑。 等到他又一次来了。出于礼貌,我觉得我应该对于告白给出回答。即使我们都醉了,即使他装作这只是酒后的乱语。 我对他说,谢谢你爱我,可我对你毫无感觉。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我以为他会失落,可他只是笑着说知道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再没提起过那个字。好像一切就该如此。 他又拿来了新的蔷薇花,插在瓶子里,却没把枯萎的花扔掉,只是修剪了一下枝茎,又把枯萎的花插了回去。 我询问他,如果我是蔷薇,那你是什么。他说他是荆棘。开出蔷薇花的荆棘。 我又问,你究竟从何时起注意着我。他说,自你诞生之日。 他放好了食物,整理好房间,像往常一样离开了。我却没法像往常一样。 我想起有个午夜,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房间亮着灯。我透过薄薄的窗帘看到窗外的满月,却感觉被满月监视着。 第4章 有咚咚的声音,让我从昏睡中醒来。大概有人扔石头砸窗,或是别的什么,就像小时候呼朋引伴那样。我拉开窗帘,把头探进外面浅灰的云雾。 我听见有人说话,有人在叫我,叫我“高塔里的少年”。我看到海面有块木板,上面站着一个带尖头帽子的女人,肩上立着一只长嘴海鸟。帽子尖弯曲着,弯成半个月牙的形状。奇怪的人。这就是扔石头的人吗? 奇怪的人,这点并不奇怪。不奇怪的人,又怎么会来这个海中孤岛呢?可是不止奇怪,那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女人,让我觉得危险,好像有毒的苹果,又好像摘花的手。 我起初没有回应,木板漂浮不定,她叫了一阵子,大概是看到了我,说,你不想出来吗? 我想出去吗? 沉默。 方格地砖上有道划痕。 沉默。 良久,她说,我还会再来。如果你想离开这座塔,我会告诉你方法。 她好像离开了。海鸟冲向窗户,长喙撞在窗户上,发出咚的声响,像是临行前的致意。 原来这里是个塔。她诱惑我离开这里,离开他。我想出去吗?我以为我是想的。可又忽然感到有根绳子把我系在这里,仿佛我就属于这里,不该离开。这里又是哪里呢?我再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妄图从鸡蛋里看到不透光蛋壳上花纹的可笑行为。 大概是没多久,他来了。他带着新的蔷薇花,瓶子里新新旧旧的花已经积了一大捧,颜色一点一点蒸发掉,不同时间的花聚集在一起,深深浅浅的枯黄。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有人来过,是否知道那个戴奇怪帽子的人,他没问我,我也没问他。就好像无事发生。 他问我愿不愿意听听他的事。他想我了解他的事,我没办法拒绝。我想了解这个地方,和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人。 可他并没有讲他是如何把我带来的,也没有讲这是哪里。他只是讲他最近的事。讲他养在阳台的花开了,讲他做了蜂蜜柚子茶,讲他在电视上看到的有趣的节目。我没有插话,也不知道怎么接上话题,我已经很久没看过电视节目了。 他烧了热水,泡了两杯蜂蜜柚子茶,递给我一杯。我捧在手里,只觉得这气味甜得过分。 他看着我,好像有些紧张,想要说什么,又将话语咽了回去。他好像终于鼓起勇气,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做爱。很突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抿了一口手中的热饮。 虽然我仍不觉得我对他有爱,但那个女人的出现,让我莫名想要更加贴近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只有他才能给我安全。被关在塔里倒是真的很安全,我就为了不知是否存在的危险放弃离开了吗。我唾弃自己,却无法拒绝他,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我说好。蔷薇花就该长在荆棘上。 他抚摸我的脸,我的身体,谨慎的动作给我温暖的触感。我们的身体紧贴,缠绕,交融。 他离开时我已半睡半醒,只隐约觉得他停留了一会儿,又亲吻了我的眼睛。 好像那个女人没出现过,但又确实出现过。那只鸟向窗户里抛了一张纸条。我不觉得他会发现不了这个房间的任何细小变化,但他离开后,纸条还在。 我把纸条团成一团,扔到窗外。即使我要离开,也不会再理会那个女人。 第5章 那个女人又来了,依旧站在水面的木板上,浪花跳跃着沾湿她的裙摆。 她看上去信心满满,问我是否想出去。我拒绝了她,由于认定她是危险的蛇,又觉得不需要她也能找到离开的途径。那人显得很惊讶,似乎觉得我应该不顾一切想要出去才对。她继续好言相劝,在我眼里却已都是花言巧语。为什么这样抗拒着她呢?我无从得知。 她忽然急匆匆地划着木板离开了,海鸟则直接钻进了水里。 紧接着房间一阵震动,他冲进来,急切地抱住我。他说,你没走,幸好。我轻拍他的背,他看上去紧张得就要哭出来 他说,你不要和那人离开,你会消失的。那个人要摘走我的蔷薇。 她是危险的。但她是谁呢?我在这海上的孤岛,又如何惹来了她呢? 他颤抖着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消失。 可你明明还颤抖着。 他又说,可你为什么没走呢。 我没办法回答他。只能抱着他,等他平静下来。我在他耳边说,我就在这里,还在这里。 他问我想不想出去看看,没等我回答就把我拉出门去,似乎认定了会得到肯定的回答。我终于离开了那个房间,我知道我可以离开,却没想到竟这么快。 外面也是灰色的。灰色的天,灰色的海,灰色的云雾。灰白的浪拍打灰黑的礁石,灰黑的云路过灰白的天。依旧没有色彩,意料之中。大约是落潮,有些礁石露出水面,向远处蔓延。看不到岸在哪里,他领着我沿着礁石向前行走。我想象那各色的波光、珊瑚、鱼群,也算风景宜人。 我终于从外面看到彩蛋外壳的花纹。我看到我藏匿了不知道多久的地方,那是一座灰黑石头堆砌的空心灯塔,与空心的居住者倒是相配。也许这是唯一的立在海中而非海岸的灯塔。灯塔的灯似乎是长明的,发出的光亮微弱但稳定。塔壁上藤壶和贝壳的痕迹显示潮水涨落远没有那么夸张,巧妙的齿轮搭配使塔内的房间随着潮水涨落缓慢升降,才显得水面降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方。门一直都在那里,每个落潮都会出现,如果我一直等在门消失的地方就会发现。 我们沿着礁石走着。我感到那是真正的出口,也许一直走到海岸,就是另一个世界。我原来确实可以离开。 我停下来,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回看他。海浪撞击着礁石,粉身碎骨又融入空中的水雾。 我说,我不想。我看着他说,我不想出去。我想生活在这里。 他拥抱我,我回应他。我们几乎要合为一体。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彩色的世界,睁眼又是一片灰色。 灰色就灰色吧。浅灰色的蔷薇,深灰色的荆棘,正适合在这褪去色彩的世界生长。 9月4日 雨 我又一次和医生打了起来。 他在我恐惧和无助时出现,他已经被逼得再也无法出现,可他们却要他彻底消失,并称之为“治疗”。与他合为一体,我就完整了吗?我不要失去他,即使这样的我在他们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病人,疯子。 我的蔷薇,我会保护你,所以请不要消失,失去你并不能使我正常,我们相拥的时候,我们才是完好的。 大概就算一个人格分裂的主人格爱上副人格然后拒绝治疗的及不科学的故事 溜了溜了 正文只是想快点把故事讲完,会试着写一些日常的番外 第6章 番外:捉迷藏 我扶着墙,墙面忽然凹进去一块,紧接着一边的墙裂了个口。我拿开那块砖,这是我第一次打开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前阵子弄丢的勺子。 屋子里有很多暗格,这我是知道的。我也看到他打开过很多次,从里面拿出和茶水配套的茶具,各种酒之类的,有次还拿出一条恶趣味的带猫耳的毛绒毯子。可经过自己的手打开一个暗格,这还是第一次。 如果说从前暗格对我来说还有某种无形的限制,那如今这限制算是完全打开了。于是我糟蹋时间的方法变成了重新探索这间屋子。屋顶、地面、各处墙壁、床板、橱柜。 于是等他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坑坑洼洼的屋子。 他大概是震惊了一下,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瞬间。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打开了暗格,还是单纯由于过于杂乱的屋子引起的不适。然后他忽然笑了。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过于气愤,还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过于可笑。伸手抹了一把杂乱的头发,我认为是后者。 “这么喜欢找东西啊,那么,我们来玩捉迷藏吗?”他说。看起来他只是玩心大起。 我说好啊,他忽然就消失了。 “来暗格里找我吧。蔷薇侦探先生。”我听见他说。 我先是又检查了已经打开的暗格,我检查餐具的反光,检查酒液里的气泡,检查角落里的阴影,虽然他大概不会在这里。他应该是藏在一个容易到达又不容易找到的地方,然后等着我找不到而放弃,又忽然冒出来,等着我看着擦肩而过的胜利恼羞成怒,虽然我大概不会这样。 那就是在还没有被打开的暗格里了。我并不着急,我们甚至没有限定时间。 我想到他曾拿出酒的橱柜里的暗格,我还没有找到那里。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了藏在木板纹理中的按钮。稍加尝试,我打开了那个暗格。里面已经没有了酒,只有一束半开的蔷薇花,还是新鲜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了过来。 这里没有。 我这才感觉屋子空荡荡的,和他不在时一样空荡。窗前的玻璃风铃轻微碰撞着,细微的声响却完整地传达到了我耳边。 声音。 我循着声音来到一处墙边,试探着扳过固定在砖上的甲虫,一些玻璃球从缝隙里滚出来,各色的光流了满地。我捡起每一颗玻璃球,检查过埋藏的色带和表面的凹陷,一无所获。他又在哪个缝隙偷看着我呢?我把玻璃球塞回暗格,不知他放这么多玻璃球做什么,也不好好装起来。 装玻璃球的容器,哪里去了? 我忽然想起橱柜里盛放咖啡粉和果酱的瓶子。逐一检查过去,果然多了一个,灰扑扑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并不起眼。 很暗的格子,也算是暗格吗? 我看着那个瓶子,我知道那就是他。我抓着瓶子,说:“抓到你了。” 他从我背后伸手过来,搂住我,说:“抓到你了。” 他这是作弊吧,一定是的。 调皮的主人格由于屋子被搞得一团糟想报复副人格失败。 在考虑改名,因为这个文章名根本没过脑子。 第7章 番外:(一点都不带劲的)裸体挑战 他进门的时候,我正裹着毯子坐在床角,含着一块不知道什么果味的硬糖,随便翻着手里不知道翻过多少遍的《飞鸟集》。这一隅只有我,我通过手中的书窥探着别人的世界。 布料摩擦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他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展开披着的浴巾。我把手里的诗集对着那个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的家伙扔了过去。 啊,泰戈尔先生,我并没有故意亵渎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人需要被砸醒才行。 他看起来有些失望,他说:“不该是这样啊。” 那该是什么样呢?我走过去捡起书,把书页的折痕抚平,说:“要不,你再重新走过来一次?” 于是我又坐回床上,他又一次走进来,这次没披浴巾。他站在那里看着我,我考虑着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尝试着评价说:“身材总体来说还算匀称,但是看得出来完全没有健身的习惯,虽然没有过多的脂肪,但是肌肉也没有足够发达,干瘦,不过这样的豆芽菜,呃,苗条身材在肥胖盛行的现代社会,已经是对于不经常健身的人来说比较好的身材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的语速越来越慢。 尴尬的沉默,连海水都好像沉默了几秒。 良久,他叹气,解释说,这是现在网上盛行的裸体挑战,但大家的反应都不是这样。 大家的反应该是什么样的,我怎么会知道别人的反应。我该表现出别人的反应吗? 他又忽然抬头说:“你来试一次吗?” 我说好,转身走到外面,脱了衣服又披了浴巾进来。浴巾上还有隐约的海水的气味,有些咸,毛绒的布料很宽松,比睡衣还要凉快些。我走到房屋中间,展开浴巾,等着看他说的“大家的反应”。 他露出奇怪的笑,好像想起身,但是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趴回床上,用被子裹住了头。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就走过去,他忽然掀开被子跑出了房间。 等到我们又穿好了衣服,他把带来的蔷薇花插进瓶子,又做了饭,一言不发。 “这是大家的反应吗?”我问。他端起盛好的菜放在桌上,热气升腾,白烟迷了眼,他看起来脸色有些复杂。 他说这样重复之后感觉很奇怪,没办法做出和大家一样的反应。总之先吃饭。 他忽然趴到我耳边,小声说,大家的反应都是,去做爱,立刻。说完就跑掉了,离开了这个屋子。 原来如此。但这大概是不会发生在这灰色的房间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不善表达的人,和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两个灰色的人,又怎么进行桃色的游戏呢。非要说这屋子里有什么桃色的东西,大概就是他害羞的脸了吧。 也许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毫无色彩呢。我笑了笑,坐回床上,接着翻不知道翻过多少遍的《飞鸟集》。风从窗户吹进来,翻动带有折痕的微黄书页。我又脱了衣服,披上浴巾,站在窗边享受海风吹拂。 史上最无聊裸体挑战 第8章 番外:养鱼记 放蔷薇花的玻璃瓶旁边又多了一个一样的瓶子,里面游着一条灰色的瘦小的鱼,稍不留神就会消失在灰色的背景里。我着实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小东西,抓了一把鱼食,又放回去一半,撒进浴缸里。鱼食漂浮在水面上,有的落下去,缓慢地下坠,忽然消失在鱼口中。 事情要从前阵子说起。他忽然问我要不要养几条鱼。我只以为他要从海里捞鱼上来。他又问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不如养几条小鱼。我完全没有养什么小动物的经验,也懒得伺候那些小东西,只说自己一点都不无聊。他看起来是不信的,转天就塞给我一缸金鱼和一包鱼食。每次睡前撒一把鱼食,换水什么等他来做,他这么叮嘱我。 既然到了手里,还是要好好对付的,这些大尾巴在水里摇晃着,好像花瓣。我按照叮嘱喂食,然而这批金鱼却是短命。几乎每次我走到鱼缸边上,就能看到一条鼓着肚子飘在水面上的鱼。我把灰白的死鱼捞出来,然而很快又出现了新的牺牲者。等到他又来的时候,鱼缸已经空了,水里只零星飘着几颗鱼食,证明我确实尽了义务。 他无言,翻了翻垃圾,告诉了我一个噩耗:这些鱼全是撑死的。他又叹气,至少我喂过鱼。他说他料到这些金鱼活不长,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个干净。 他又想弄新的鱼来。我说金鱼这些观赏鱼类实在太娇气不好养,不如随便从河里捞些,没准能活得更久。 而后填满鱼缸的就是这种灰扑扑的小鱼。也没了那花瓣似的尾巴,整条鱼就好像一团灰尘。我减少了喂食的量,这次的鱼终于活得长久了些,还有一条活到了现在。上次他来的时候就只剩这一条,他说鱼缸太大,又找了个瓶子装起来。 这条鱼并不好动,经常安安静静地趴在瓶底,并不会把所有找到的鱼食都吃掉,大概因为这个才总算幸存下来。于是我日常活动又多了一部分:鱼在发呆,我看着鱼发呆。隔着厚厚的玻璃,我们这样互相看着。 我以为这条鱼也会很快死去,事实上也是这样,但远比我想象的久,久到我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小东西的存在,习惯了睡前给鱼撒一把鱼食,久到我给鱼起了名字,我叫它海。 然后海吃的越来越少,游动的时候身体开始歪斜,终于有一天,海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我把海捞起来,像我捞起所有死去的鱼那样。我把海放到了海里。 他又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洗干净的空瓶子,里面撒着几颗干燥的鱼食。我无精打采地瘫在床上,说:“我再也不要养鱼了。” 他说好。 我说:“我也不要养别的什么东西了。” 他说好。我觉得他在嘲笑我,嘲笑我笨手笨脚,让这些无辜的生命为我付出了代价。 他把塞得满满当当的蔷薇花分出一半,插进新的瓶子里,把两瓶花放在一起。被风吹动的花瓣轻轻颤抖,像摇曳的鱼尾巴。 副人格典型高分低能,养不活鱼也养不好自己。 第9章 番外:柚子 锋利的刀刃划开柚子厚厚的表皮,被挤压的小颗粒溅出芳香的水雾,消散在空气中,化为一阵好闻的气味。他把柚子的皮沿着中间划开,分成两半,把果肉掏出来,摆在一旁的碗里,又把果皮扣在一起。他把果肉端给我,问:“你听过柚子鸟的故事吗?” 没有,我没听过,这种听起来就像是他自己杜撰的故事。我接过碗,摇了摇头。 淡色的果肉看起来颗粒饱满,包裹这果肉的白皮在边缘因干燥而微微翘起,空气里还能闻到柚子清香的气味。 他把玩着那两瓣柚子皮,说:“柚子鸟是一种会在柚子里面筑巢的鸟。它们把蛋放进没有长大的柚子里,孵出来的雏鸟以柚子果肉为食。等到柚子看起来成熟的时候,里面的幼鸟会把柚子的皮咬开一个洞钻出来,这时候的柚子只有一个金黄色的空壳。” 我掰下一块果肉,一颗一颗撕下来吃,边吃边听他胡扯。偶尔嘴闲下来,就问一句“然后呢?” “然后我还没有编。”他这样回答。 我把手里剩下的果肉整个扔进嘴里,又拿了一块新的。“为什么不编完呢?”我问他。 他想了想说:“柚子鸟的雏鸟自己生活在柚子里,虽然食物很充足,但是只有自己一个,没有父母也没有伙伴,这样度过几个月,才能离开柚子到达外界。这样的鸟,仅凭本能就可以找到配偶繁育下一代吗?” 我撕扯着果肉上连接的白丝,想要全都扯干净。明明蛋在柚子里孵化、雏鸟在柚子里长大才是更奇怪的事情。说起来,鸟又该怎么把蛋产在柚子里? 他看着我挑剔的样子,笑着说:“真是一朵没有香味的蔷薇啊,一点都不浪漫。” “你又为什么要编这样‘浪漫’的故事呢?”我反问他。 这不是他第一次编造这样的故事了,看起来好像童话的生物,用来解闷倒是不错。但是又很少有编完的故事,他经常很难赋予故事结局,总是在难以理解的地方开始纠结。原来他认为这是“浪漫”的。 浪漫,脱离现实的想象力的狂欢吗?我把整块果肉扔进嘴里,咬碎,甜味混杂着酸味,甚至还有些苦。我皱了皱眉。 他并没有回答我,摘下一朵蔷薇花,又把花瓣撕碎,洒在剥好的柚子果肉上,说:“尝尝看?” 花瓣是苦的。虽然柚子也有些苦,但花瓣的味道仍然突出。我咬碎果肉,希望柚子的汁水冲淡这些苦味,然后就感受到一种花香,混在果肉的香味里。好像在山顶嗅到的山坡上的花香。味道很奇怪,但也不错。算不上甜,但是是很新鲜的味道。我又拿起一块果肉吃下去。 加上一点“浪漫”吗。 他就在一边剥柚子,把剥好的柚子摆在碗里,自己却不吃。 我剥了一块柚子给他,又学着他的样子撒了一点花瓣。他接过,却并没有吃。 “其实我尝了一块,但是这个柚子太酸了不好吃。”他这样解释说。 我把柚子皮塞进他的嘴里。 越来越皮,怪我怪我。 第10章 总结 到此为止竟然写了快一万字,之前写过最长的东西应该是两千五百字的课程论文。一开始只是有了一个脑洞然后想要写下来,就是前面五章,这个时候人物形象其实并不明确,我只是确定了故事情节,甚至没太考虑人物的问题。本来打算就这样放着,但是人物形象在脑海里一点一点丰富起来之后,许多日常的场景又出现了,就放在番外里。前面基本是在半夜写的,后面的日常是在白天,心情不同导致风格不同一样,后面越来越欢脱。其实是想把这些日常情节放进正文部分,之后应该会统一一下风格然后整合到一起。目前的想法是会重新发一次,到时候会把这本设为不公开可见,总之这里暂时的作用是屯日常和黑历史,之后有一些日常的情节也会放在这里。另外名字和文案也会重新想一下,这个名字只是发的时候随便打的,文案更是完全没有(捂脸 这是第一次把一个故事完整的写出来,像是各种描写和伏笔完全乱七八糟,就只是把故事写下来了而已。前面五千字的内容其实一开始只有一千字,总是想用最简单的语言把故事记录下来,大概类似于大纲,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写了。之后尝试着写得丰富一点,强行定下五千字的目标进行扩写,才得到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希望接下来可以用更好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 关于看不到颜色,事实上是来源于自己一段经历的灵感,由于心情过于压抑而感觉世界是灰色的。这里大概就是两个人都是不完整的,所以看不到色彩。如果两个人合二为一变成完整的人,就会看到彩色的世界,但是副人格并不知道这一点,主人格知道但选择保留副人格的存在。 最后真诚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