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和前男友假结婚》作者:chaaarlie 文案: 影帝要和前男友假结婚。 不是破镜重圆!不是破镜重圆!不是破镜重圆! ============================= 没有追妻火葬场这个标签?那也没关系 因为前男友不是正牌攻XD 我已经准备好几桶狗血和几瓶醋了:) 没有原型,说xxx是原型的小心我揍你 我的微博@白日吃鱼 第1章 崔牧站在等身镜前打领带。半小时后就是他的订婚仪式了,但是崔牧现在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几周前,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传闻。爆料人称一个咖位很高的演员仗势欺人,在拍摄过程中对剧组里长得好看的女演员们动手动脚,并且还趁着杀青宴时强迫一个十八线女演员。现在那个女演员怀孕了,男演员却闭门不见,否认自己和女演员上床,不承认这个孩子是自己的。 这条爆料引爆了舆论。围观群众尝试从爆料中找到蛛丝马迹,试图找出这两个主角的真实身份。娱乐圈中的男演员们一时间人人自危,不少人被认定为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主角。但是因为爆料中并没有提及男主角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们也不好发声明否认,只能通过公司或者工作室发声明,说要控告那些传播谣言和诽谤的人。 崔牧看到这条爆料时,他正在拍摄一组广告。中途休息时,崔牧注意到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在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他找经纪人顾野借手机,登陆了微博小号,开始吃瓜。崔牧出道九年,这种消息经常在圈子里传来传去。你的朋友说过,他的同事经历过,谁都不知道这些传闻是真是假。崔牧翘着二郎腿,脚尖一上一下地晃着。 崔牧刷了一会儿微博,从评论里大概知道了有哪些人是重点怀疑对象。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崔牧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般来说,这些爆料里给的线索,什么咖位很高,什么一线演员,基本上都和真实身份相差甚远。围观群众也都知道这些套路,有些人还认为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艺人在炒作。 顾野走过来,摊开手,要收回手机。崔牧不情不愿地把手机还回去。顾野警告说,“最近可能会有人拿这件事问你,你千万不要回答。” 崔牧不屑一顾,“我又不是傻的。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有什么好说的。” 但事实证明,崔牧是傻的。他不去招惹是非,不代表没有人来招惹他。一个流言在网上悄无声息地传开。有一个自称是演艺圈工作人员的账号发了一条微博,声称自己和爆料中的男演员合作过。这位男演员外表温润儒雅,平易近人。很多人都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他出道的时间不短,拍过不少评分较低的戏,但是他从来没有出过烂角色,实属名副其实的“剧抛脸”。他还有一部准备上映的电影,并且很有可能会在明年拿影帝。 这条微博一出,再一次引发大面积的讨论。路人则把目光对准了好几个炒演技人设的演员,其中包括崔牧。粉丝就不乐意了,一口一个黄泉路人的。几家黑粉也下场了,给大众科普那些人的黑料。原先怀疑是炒作的人更加笃定了。哪有人爆料还带夸的。认为是某个艺人自导自演的说法甚嚣尘上。舆论的方向从讨伐渣男变成了谁是炒作者。不少今年刚出道的小演员被牵涉。他们的微博下面挤满了吃瓜群众。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粉丝被挤到后排,根本来不及控评。 崔牧回到家后又刷了一会儿微博。微博热搜前十已经有八个被各种澄清占据,只有第三和第五还在勤恳地播报着某位女明星的新造型和某部电视剧的动图。崔牧都点进去看了。有些澄清还不如不发,发了又是一场粉黑大战。崔牧接过顾野给他切的水果,手里还拿着手机不放。顾野走之前跟他说,这个丑闻很有可能会导致娱乐圈重新洗牌。这几天他会留意一下,看看能不能捡到漏,给崔牧的演艺生涯再加一把火。 第二天早上,崔牧发现自己火了,还是被推进焚化炉烧成灰的那种火。原来当天凌晨,一个视频悄然上线。视频里,一个二十岁左右面容憔悴的女性正对着镜头自述。她声称自己就是那个怀孕的女演员。她声泪俱下,讲述着整件事情的经过。她原本只是一个群众演员,因为机缘巧合赶上了一个热播剧,有了一些知名度,随后便签约了公司,正式开始演艺活动。几个月前,公司帮她接了一部剧。她在里面饰演女主角的室友。虽然角色不怎么重要,但是她还是很高兴能有这么一个机会。 在拍摄过程中,她和饰演男主角的A有对手戏。A出道九年,演技很好,可就是欠缺一个火的时机。A打着对戏的名头对她动手动脚的。一开始她忍下来了,因为对方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架不住路人缘好。其次这种事情说出去,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谁知道到了杀青宴那天,喝醉的她被A带到房间里。等第二天她醒过来之后,A就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穿衣服,警告她不要说出去。这些委屈她都憋在心里。可是上个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去找A对质时,A却否认了和她上过床。A还侮辱她,说和自己上床就是给她面子。 视频的最后,这位女性已经泣不成声,但是她还是坚持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知道,可能会有很多人觉得我是在炒作。但是,我还是要说出来,因为我不希望还有第二个女孩子成为受害者。崔牧,你会有报应的!” 听完最后一句话,崔牧直接把水喷到手机屏幕上。先不说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崔牧根本和她一起拍戏的印象,也没有见过这位女演员。崔牧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冬天这么冷,雪花还一直在下。 来自各方的信息不停地轰炸着崔牧的手机。他被迫开了飞行模式,拦截了所有的电话和短信。刚刚看的那个视频是顾野发给他的,下面跟着一条信息:“在家等我。我接你去公司”。 崔牧的微信不断地提醒着他有人给他发信息了。崔牧没有理会那些人。他先点开公司的群,老板正在上面发脾气,催着顾野赶紧把崔牧带回公司。群里的其他人都噤若寒蝉。但当崔牧点开没有老板和其他管理层的同事群时,里面不断有同公司艺人艾特他,问他事情是不是真的。崔牧不敢回复。只要有人一截图,他就完了。 顾野很快赶过来。崔牧刚好换好衣服,还留意了一下网上的舆论走向。他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一个推手。崔牧和这个女人有没有拍过戏很容易查到,只要崔牧这边拿出什么证据来,这个谎言比泡沫还容易戳破。 崔牧现在怕幕后推手还有底牌。他在顾野来之前把出道以来发生的大事列了一个表,上面写着一些只要曝光就会直接终结崔牧职业生涯的信息。顾野来了之后,崔牧把这张纸递给他。顾野随便扫了一眼,就收进口袋里。 顾野检查了一遍崔牧的打扮,发现他只戴了墨镜。“口罩用完了吗?”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给崔牧带上。出门之前,顾野叮嘱崔牧,“公司那边已经在帮你公关了,但是老板很生气。公司楼下估计有媒体守着,你记得扮虚弱一点,这样可以把舆论往被冤枉的方向带。” 崔牧马上进入角色。他回忆起一些让他伤心的事情,眼睛里就有情绪了,像是在为什么事情伤心,再加上眉头微蹙和嘴角下垂,活脱脱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顾野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崔牧下楼。 顾野只带了助理小婷和司机老黄来接他。崔牧刚上车,小婷就把早餐递过来了。崔牧摸摸肚子,早上光顾着看视频了,还没来得及做早饭。小婷安慰他说,“崔哥你别担心,大家都是相信你的。” “你别代表我。”坐副驾驶座的顾野递了一瓶水给崔牧,“我保留意见。” “顾哥你怎么可以不信任崔哥!崔哥不是那种人。”小婷为崔牧打抱不平。 崔牧拧开水瓶盖,眼神和后视镜里的顾野对上了。顾野从崔牧刚出道就跟着他了,说两人之间没有默契是不可能的。顾野不是那种会百分百相信别人的人。如果顾野真的相信崔牧说的话,那就很危险了。作为经纪人,顾野很清楚,手下的艺人不可能全部说实话。顾野让崔牧保留自己的秘密,只要求他在必要的时候说实话。崔牧嚼着口香糖,对顾野眨眨眼。 公司楼下聚集着大量闻风而来的媒体。老黄给公司开了十几年车,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让后座的崔牧和小婷扶稳,换了一个档位,脚踩油门,在所有媒体反应过来之前一阵风似地开进地下车库。 下车前,顾野把自己的围巾套在崔牧的头上,只露出那副遮住眼睛的墨镜。崔牧的鼻腔里瞬间充斥着洋甘菊和珊瑚茉莉的味道。他抬起眼,看着在警惕停车场会不会有记者埋伏的顾野,心里更加内疚了。 崔牧还没走到会议室,就听到老板在里面拍桌子。他站在门外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推开门走进去。 老板每拍一下桌子,崔牧面前的杯子就跳一下。老板捶胸顿足,“崔牧啊崔牧,我们培养你,不求你给我们赚大钱,但你也不能拿这些东西来回报我们啊!” 负责艺人宣传的谭姐不停地打着哈欠,但是双手还在敲打着键盘。她跟老板说,“现在网上的风评不是很好。很多人都找我们公司要说法。刚刚品牌方面跟我说,有几个还没有拍的广告可能会被取消,而且还很可能找我们要违约金。” 老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崔牧!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是什么回事!”老板用力拍桌子。这次水杯没能坚持,杯身一歪就倒了。杯子里的水也流了出来,滴在崔牧的裤子上。小婷赶紧掏出纸巾给崔牧擦干净。 崔牧和老板说,自己没有和那个女演员拍过戏,也没有见过她。老板将信将疑,让顾野去找之前拍戏的演员名单。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找到那部戏的导演出来作证。老板的怒气消下去了不少,但是对崔牧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老板让崔牧留在公司里,并且让顾野没收他的手机。顾野带崔牧去一间休息室。路上经过不少办公室,里面的人见到崔牧之后就开始交头接耳。顾野的语气有些冰冷,“这几天你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你之前虽然名气低但走得都挺顺,你就把这件事当作是你大火前的黑暗吧。” 崔牧在休息室里没有手机,也没有平板之类的东西。还好顾野把自己的kindle借给他看书。在等待的时间里,崔牧看完了好几本推理小说。正当他准备打开《蜘蛛女之吻》的时候,小婷来找他,叫他去会议室。 会议室比先前多了不少人。有好几个崔牧很少见到的高层都在。一见到崔牧进来,顾野先跟他说,“澄清已经发了,但还是有很多人不信。我找到你之前拍戏的导演,他发了微博帮你说话。有几个同剧组的演员也发了微博,估计是蹭热度的。我们刚才一直在商量解决方案。看老板的意思,大概是给你找个同性恋人,用你的性取向证明你的清白。” 崔牧注意到顾野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他心里更加过不去了。他小声地说,“哥,辛苦你了。” “你以后别再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就行了。”顾野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他过去坐。 “小崔啊。”老板语重心长地说,“你要知道,这件事的影响很广,一时间没办法解决。刚刚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你找个男朋友。不是真的要和他交往,就是意思意思,说明一下你的性取向。这样呢,也好给你未来公开恋情铺路。” 崔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次真的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虽然崔牧很想吐槽这是哪个傻/逼想出来的睿智解法,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崔牧只能答应老板,同意合约恋人这件事。 老板满脸堆笑,双手互相摩擦,“哎哟你能答应就真的太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给你找太差的。” 坐在旁边的顾野坐直了身体。老板下一秒说,“四方的萧以宁,萧总你知道吗?他同意了。” 顾野迅速转头去看崔牧的反应。崔牧脸上没有表情,但是手掌紧握着椅子把手,仿佛要掰断一样。 他当然认识萧以宁,那是他的前男友。准确来说,是劈腿的前男友。 第2章 崔牧是在22岁那年以网剧《月是天边圆》的配角出道。这部网剧在零宣传的情况下成了那一年的黑马。参演了这部网剧的崔牧在毫无准备地情况下被推到镁光灯下,身份误打误撞地从落榜的考研学子转变成新人演员。这些百度百科上都有写着。崔牧的粉丝安利时就经常说,要是崔牧那年考研成功上岸,娱乐圈里就少了一个如玉公子。 可百度百科和粉丝都不知道,崔牧曾经有一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崔牧一失神,把领带系成了红领巾。领结皱皱巴巴的,活脱脱一个偷穿爸爸西装的高中生。崔牧有些烦躁。他把领带扯下来,盯着上面的花纹 ,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崔牧很久没有自己打领带。之前都是造型师或顾野帮忙。顾野第一次帮他打领带,是在七年前,为了带崔牧参加一个宴会。 顾野比崔牧大五岁,在带崔牧之前带的是公司前一姐。崔牧不知道为什么公司会派顾野来带自己,而前一姐在崔牧进公司没多久后就解约离开了,崔牧也不知道问谁了解情况。 顾野把系好的领结推到衣领处。崔牧觉得有些紧,想把领结松开一点,好喘口气。顾野眼疾手快地摁着他蠢蠢欲动的手。 “别动,”顾野压低声音,“这个领结要松了。” 整场宴会和这个领结一样,让人紧绷、窒息、又喘不过气。 顾野带着他去认识一些人。崔牧觉得那些人长得都差不多,只是当顾野介绍名字的时候,崔牧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顾野介绍的这些人都是圈内有名的影视大佬,过手的项目至少都能收到好几千万的分红。顾野介绍他们时显得稀松平常,好像他和这些大佬经常见面的样子。崔牧看顾野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上了尊敬。 公司里关于顾野有两个传闻。一个说他跟着影后久了忘记自己的身份,得罪了人。另一个则说顾野有背景,公司宁愿跟影后解约也不让他辞职。现在崔牧更加相信后面的那个传闻了。 可是敬佩归敬佩,崔牧实在受不了陪着笑,不断地重复着自己叫什么,签了哪家公司,拍了哪些戏,演的都是什么类型,最近的档期怎么样。到最后,崔牧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崔牧揉了揉笑得有些发疼的脸颊肉,跟顾野说想吃点东西。顾野估摸着要见的人也差不多见完了,便放崔牧去吃东西,待会儿再去找他。 崔牧一边往放冷餐的桌子走,一边松了松领带。他稍微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脑袋也清醒了一点。崔牧小声嘀咕着“准备了那么多东西都没人吃真浪费”,很自然地拿起一个干净的盘子。 就在崔牧准备伸手去够旁边的夹子的时候,他的指尖碰到另一个人的手。若放在平时,崔牧肯定会低着头谦让。但是当崔牧碰到那个人的时候,一股电流从指尖窜到他的身体里,指尖像被针刺一般疼痛。崔牧浑身抖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看电他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崔牧先闻到香柠檬和蜜橘的甜味,随即而来的是横冲直撞的公丁香。后续的香草和琥珀的味道稍微冲淡了一些公丁香的霸道。但是公丁香一下子把崔牧带到了高温、潮湿的热带雨林里。跟随着公丁香的还有先甜后辣的肉桂。如果吃卤水时不小心咬到肉桂,一股辛辣刺激的香气会从舌尖直冲脑门。崔牧估计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味道。 实际上,在这七年之间,每当崔牧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萧以宁,总会觉得有一股公丁香和肉桂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崔牧干脆拿起房间香氛,对着空气喷了几下,以此来驱散想象中的带有回忆的味道。 而在当时,崔牧只是蹙眉,疑惑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么霸道的香水。 崔牧的眼睛顺着西服上的走线向上看,看到西服扣子被颜色很深的线钉着,看到了衣领别着一个新月形状的胸针,看到了肩膀上缠着一条不知道哪里惹来的白色线头。最后,崔牧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睛。 他不知道,竟然有人的眼睛和兔子一样。那个人估计被崔牧吓了一跳,眼睛像兔子一样溜来溜去。崔牧想起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先生。那么他的爱丽丝在哪里呢? 崔牧傻傻地看着萧以宁,而萧以宁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也傻傻地看着崔牧。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崔牧先反应过来。他憋着笑,让出了夹子,“不好意思,您先拿吧。” 崔牧趁热打铁,和萧以宁聊了一会儿。两人通报了姓名之类的。崔牧介绍自己是演员。萧以宁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崔牧是哪家跑出来的小朋友。崔牧开玩笑说是因为自己太糊了,所以一个晚上下来,都没有人认出他来。 萧以宁安慰他说,“没有人可以一步登天,也没有人永远都不会成功。你只是比别人稍微晚了一点,但是等待你的奖励将是巨大的。” 崔牧听了一晚这样的客套话,早就听腻了。可是偏偏只有萧以宁的这句,让崔牧产生了一种“只有他懂我”的感觉。崔牧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了,应该连脖子都红透了。他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的耳垂,眼睛都不敢看萧以宁。 很老套的剧情,是不是?人在回忆起过往重要的经历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去挖掘其中的细节。崔牧能够记住那晚萧以宁身上的香水味,不过是因为萧以宁都只用这瓶香水。甚至很有可能,萧以宁的那句话比其他人的更加客套,可是崔牧却只记得当时自己心动的感觉,连带着那句话都沾了心动的光,换了一件衣服。 崔牧相信星座,相信血型,自然也会相信一见钟情。 顾野过来找他,说是要回去了。崔牧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鼓起勇气,跟萧以宁说,“我感觉和你挺聊得来的,要不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萧以宁和顾野同时愣住。犹豫片刻,萧以宁还是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崔牧双手接过,心中有些窃喜,但是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他指着上面的电话号码问,“我搜这个号码就可以了吗?” 为了杜绝萧以宁提供的是工作号的可能,崔牧一定要现场加了萧以宁的微信,并且是对方常用的账号之后,他才满心欢喜地跟着顾野离开。 顾野开车送崔牧回家。路上,他问崔牧知不知道萧以宁是谁。崔牧看到名片上的头衔了,“四方集团的执行总裁,是吗?” “四方这几年打算往影视圈发展。这次萧以宁过来,估计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项目的。你可以和他聊聊天,但千万不要走太近。如果被记者拍到了,肯定会说你是傍上大佬了。” “这样吗?”崔牧不在乎这些。他记得名片是从萧以宁的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来的,说明这张名片至少紧身贴着萧以宁一段时间。崔牧拿到了名片,性质大概和古代文人公子拿到香闺姑娘的贴身香囊一样吧。 那段时间,崔牧做了很多事后回想起来都会头皮发麻、手指蜷缩的事情。他以“你的香水很好闻我想送一瓶给我的经纪人”为借口,问萧以宁要香水的牌子。随后,他又找个各种借口跟萧以宁聊天。萧以宁可能工作比较忙,但是他一定会回复崔牧。偶尔就回复一个“嗯”,偶尔会发长一点的句子。崔牧都恨不得把萧以宁所有的回复都打印出来,镶金描边挂在墙上。 顾野看到他整天拿着手机,便提醒他不要对着手机傻笑,要是被人看到了就会说谈恋爱了。崔牧不以为意。他的微博粉丝有三分之二都是公司买的。每条微博的转评赞都没有超过一千。哪有人在意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崔牧把这件事当作笑话讲给萧以宁,用来暗示自己对他的感情。可是萧以宁却回复他,“你的经纪人说的对。工作时间少看手机”。 感情不易,小崔叹气。可是崔牧转念一想,萧以宁这是在委婉地关心自己。原本只是有点不开心的崔牧变得特别开心。 崔牧不太想回忆那段每天尬聊的日子。他找了一天自己有空,萧以宁也有空的日子,当面跟萧以宁说清楚了。萧以宁当场愣住了。那天剩下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再谈这件事。晚上回到家,就在崔牧黯然伤神,以为单恋失败的时候,他收到了萧以宁发来的一段很长的信息。 那段信息很长,崔牧看了大约有三分钟。萧以宁说,他从崔牧找自己要微信的时候就有预感。当时他对崔牧也有些好感,鬼使神差地把私人号给了崔牧。萧以宁每天和崔牧聊天都很开心,他也察觉到了崔牧对自己有意思。可是他不敢回应这份感情。今天崔牧表白的时候他有些心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一直喜欢崔牧。他回家之后又想了想,觉得还是喜欢崔牧的一些,但不是全部。 最后,萧以宁说,他想了很久才写了这么一些话。可当他打下上面的文字的时候,他又觉得,为什么自己要想这么多呢,而他告诉崔牧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总结了一下,他不讨厌崔牧,却不能全心全意地说喜欢崔牧,但是他希望崔牧可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崔牧看得满头问号。他搞不懂萧以宁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不喜欢自己。他回复了一个问号,萧以宁很快就回复他说,“是让我做你男朋友的意思”。 看到“男朋友”三个字,崔牧兴奋得差点喘不过去。他赶紧打下三个字,“同意了”。 崔牧觉得自己的人生到达了一个新阶段。有了男朋友之后,天空更蓝了,空气更清新了,就连平时讨厌的通告也变得没那么碍眼了。在一个采访节目中,采访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崔牧的心情过于愉悦,便问他为什么今天这么高兴。 站在旁边的顾野脸一下子就白了。顾野同样注意到了崔牧最近的心情变得很好。他总是想找个机会问,但是崔牧最近的通告很多,坐车的时候一般都在睡觉,就没来得及问。今天被其他人抢先了。要是崔牧的回答不合适,顾野得先准备准备,给节目组打招呼剪掉这段。 崔牧虽然沉浸在恋爱的甜蜜当中,但是也不忘艺人的修养。他对着采访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我开心是因为可以接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的采访呀。” 顾野松了一口气。 这个视频在微博上放出之后,加了恋爱滤镜的崔牧的颜值上了一个台阶,圈了不少粉。顾野趁热打铁,让崔牧多发几张照片,还催着剧组那边发剧照,帮崔牧固一下粉。 在顾野第一次和崔牧见面时就立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如果崔牧谈恋爱了,就一定要告诉他。崔牧算着时间,想着自己和萧以宁谈了大概有三个月了,才把这件事告诉顾野。 顾野一边晃着他的脑袋,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听听你脑子里有没有大海的声音?你跟萧以宁谈恋爱就不怕别人嚼舌根,说你是傍金主吗?” 崔牧挣脱开了。他把自己的头发捋顺了,然后跟顾野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想一辈子都做演员。我不喜欢生活在别人的视线里。当时我跟你说,我最多只会在这个圈子里待十年,要是十年我都还是不出名我就退圈。你看我现在还是这个糊逼/样,能有什么好剧本找上我,我还有什么出名的机会?” 顾野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放下。顾野的眼睛有些红,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崔牧心里有些发虚。他知道自己只出道两年,不知道未来的八年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完全是无理取闹。崔牧只希望顾野不要拆散他和萧以宁。 顾野整个人都瘫着,一副脱力的样子。他无奈地说,“算了,既然谈了就好好谈,别露出马脚被人发现了。你也不要在微博上发什么奇怪的东西,免得被人断章取义。” 崔牧知道自己的账号代表着自己的形象,所以他另外搞来了一个小号。在他和萧以宁确认关系的那一天,小号发了第一条微博,“兔子先生找到了爱丽丝,要带他去奇幻仙境”。 评论区里只有一个卖兔子的在打广告。 第3章 就算分手了,崔牧也没有删除小号里的内容。只是他看着有些膈应,除了吃瓜,很少点开小号。 有很多次,崔牧和萧以宁躺在一张床上。崔牧看着身旁熟睡的萧以宁,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如此美好。崔牧想起了《洛丽塔》的结尾:“我想到欧洲的野牛和天使,想到颜料持久的秘密,想到预言性的十四行诗,想到艺术的庇护所。这就是你和我所能共享的唯一不朽的事物”。 有时候崔牧想,如果把他和萧以宁相处的画面用颜料和画布记录下来,应该是一副永恒的作品。 只是当崔牧仔细欣赏这幅画时,他骤然发现,厚重的颜料已经裂开了。曾经的美好已经千苍百孔,裂缝横生。每一道裂缝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董既明。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崔牧忽然想给领带打一个十字结。因为告诉自己萧以宁和董既明是什么关系的人,当时打着一个十字结。 “咚咚。” 顾野推门进来,“我来看看你准备得怎样。” 崔牧摊手,把印着三叶草花纹的领带递过去。顾野很自然地接过去,小声抱怨了一句“怎么连领带都不会系了”。领带的大端小端绕来绕去,最后打成了一个十字结。 “楼下很多人吗?”崔牧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的位置,随口一问。 “嗯。”顾野站在崔牧身后看着,和崔牧镜子里的眼睛对上之后,又移开了眼神。“萧以宁请了一些媒体来做采访,但是架不住今天热闹,还是混了几个进来。” 那个十八线女演员发了视频,控诉崔牧就是那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之后,崔牧这个名字火速登上热搜榜一,后面还贴心地配了一个“爆”。 除了震撼了崔牧,这个视频几乎震撼了全网。毕竟网友们见多了捕风捉影的传闻,像这种当事人跳出来指认的可以说前所未闻。那条微博下面的热评第一只有六个点,表明了大部分网友的反应。 崔牧的粉丝情绪波动比较大。她们先跑到崔牧的微博里,在下面哭哭啼啼地说“哥哥我们永远相信你”。接着她们化身为战士,攻陷了崔牧公司的官博,要求他们为崔牧主持公道。最后她们进化成键盘斗士,和各路妖魔鬼怪辩个是非曲直。 和老板聊完公开假恋情之后,崔牧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休息室。他拿到手机,登上小号时,呈现在崔牧眼前就是粉丝、路人和黑粉三方混战。顾野找来的导演发的微博更是为这场混战添了一把火。导演在他的微博里说明了,“从来没有在剧组里见过这位女演员。下附工作人员名单,请这位女士自行认领。” 粉丝连忙赶来控评,感谢导演出来为崔牧证明清白。路人只看了视频,调侃导演“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黑粉则在下面张贴崔牧的黑料。崔牧随便点开了好几个来看,讲的内容都大同小异,连当厕所读物都嫌无聊。 顾野已经点好了外卖,半小时后送到公司楼下。崔牧把手机放到一边,按揉鼻梁闭目养神。 “最近网上都比较乱,你尽量不要出门。有什么要买的可以叫我或者小婷去。”顾野把崔牧的手机收起来,免得他看了心烦。“还有,你也不要发朋友圈,被人截图就很难收拾了。” “我知道了。”崔牧的声音有气无力,不知道是因为被人污蔑,还是因为要和萧以宁假装情侣。 沉默了一会儿,崔牧叹了一口气,问顾野,“萧以宁那边怎么回事?” 顾野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他安慰崔牧,“小牧,你就当做萧以宁是来还情债,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顾哥,你不觉得萧以宁这个时候出现很奇怪吗?” 顾野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先走到门边,拉开门看一下走廊的情况,然后再坐到崔牧身边,“我们讨论那会儿,老板只是说随便在公司里找个艺人给你打掩护。但是当时我离开了一会儿,去找导演帮你澄清。等我回来的时候,老板就说已经有人选了。” 崔牧睁开眼睛,眼底都是疲倦,“也就是说,你离开的那段时间里,萧以宁找上门来了?”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我猜老板原本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你带一下新人的。不知道萧以宁给了什么好处,让老板答应这件事。” “萧以宁怎么知道这件事?”崔牧有些疑惑。视频是今天凌晨发出来的,老板估计也是今天早上才想到这个方法的。那么萧以宁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并且找上门来主动要求扮演崔牧的恋人。 “估计是公司里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顾野伸手揉了揉崔牧的膝盖,温热的掌心透过布料给崔牧带来一丝安慰,“等过了这一关,再解决吧。” 小婷把顾野点的外卖拿进来。崔牧跟她说,“你也别太累了,去吃点东西吧。” “行。等下我要去谭姐那边跟进情况。”小婷跟顾野打了声招呼,离开了休息室。 崔牧打开饭盒,有些惊讶地看着里面的菜式。崔牧做好了用清淡的饭菜安慰受伤的心的准备,但是顾野却点了平时不让他碰的菜式。 “顾哥,不是说不能吃这些吗?”崔牧虽然嘴上说着不能吃,但是眼里写满了“再来十份”。 顾野的回答很现实,“你连工作都快没了,吃的上面就不要太苛刻了。” 公司发的声明并不能完全消除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昨天拍的广告很有可能会报废,不知道广告商会不会找上门来要违约金。原本年前崔牧还有一个综艺要拍,年后还有三条广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通告极有可能黄了。 看到崔牧有些垂头丧气,顾野安慰说,“这段时间你就当休假吧。有我在,不至于让你没有戏拍的。” 崔牧咬了一口炸鸡。用酱料腌入味的鸡肉在口腔里迸发出美味的肉汁。崔牧并不是担心没有通告或者资源。对于他来说,有工作就去做,没有就休息。崔牧没有太在乎这些。再咬了几口,崔牧就下定决心,要跟顾野说自己的决定。 “顾哥。” “嗯?” 崔牧咽了一口水,“我想趁这个机会退圈。” 顾野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知道了。你刚见面就和我说过。” 崔牧低头,不敢再看顾野。自从网剧出道后,崔牧一直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他跌跌撞撞地进入这个圈子,一下子被无数视线包围。看着微博粉丝数不停地增长,崔牧心里愈发不安。他始终觉得大家喜欢的不过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形象,而不是真实的自己。 除了拍戏,崔牧根本不想去什么综艺和采访。但是他一没有什么作品傍身,二没有什么出彩的角色,公司不会让他随心所欲的。崔牧只能一次又一次去跑这些他不喜欢的通告。和萧以宁谈恋爱的时候因为有个盼头,崔牧还可以忍受这些。分手之后,崔牧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顾野谈退圈这件事,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机会。这一次,崔牧不想再等了。 “等提名出了再说吧。”顾野放下筷子,“我听说,你被提名的可能性很大。你可以在颁奖典礼之后再宣布退圈。你要是现在就宣布,别人只会觉得你是做了亏心事,不会放过你的。” 顾野看着崔牧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地谢幕。” 听完顾野的话,崔牧觉得鼻头一酸。这位从出道就给他护航的经纪人都已经规划好了,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崔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崔牧赶紧往嘴里塞一口饭,免得表露更多的情绪。 又过了一会儿,顾野像是无心地说,“萧以宁为什么会帮你?他不应该早和董既明好上了吗?” 崔牧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崔牧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他和萧以宁分手之后,崔牧也以为萧以宁早就和董既明在一起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萧以宁来帮自己是什么意思,吃回头草吗? 那个时候崔牧和萧以宁恋爱一年多。某天萧以宁提起,想带崔牧去见见自己的朋友。崔牧自然是十分乐意。去认识交往对象的朋友是恋爱关系中很重要的一步。这代表你的交往对象愿意让你更深入的了解他。崔牧美滋滋地跟着萧以宁去了他们的聚会。 萧以宁给朋友介绍崔牧,“这是我的男朋友,崔牧。你们不一直说着要见他吗?” 朋友们见到萧以宁真的把崔牧带来了,一个劲儿地起哄,说什么一朵这么好看的花就被萧以宁折了,真是老天不长眼。然后他们隔开二人,把崔牧拉到一边,跟他说萧以宁的一些糗事。萧以宁在后面假装着急地喊,“要是把人吓跑了你们得负责追回来!” “滚一边儿去!”说这话的是方芸芸,萧以宁的青梅竹马。她挽着崔牧的手臂,绘声绘色地讲着萧以宁以前有多么中二,天天拿着一个奥特曼变身器要拯救世界。要是崔牧不相信,她那里还有照片,随时可以发给崔牧。 其他朋友都来跟崔牧聊天。彼时崔牧刚好有一部剧在播。他们就在聊这部剧的剧情,有些人还让崔牧给他们剧透一下感情走向。崔牧用其他话搪塞过去。大家也没有为难崔牧,继续聊其他话题。 崔牧转头,看见萧以宁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杯酒,神色温柔。对上崔牧的目光后,萧以宁眼里的温柔加深了。崔牧都快以为自己要沉溺在萧以宁的柔情蜜意之中。 美好的画面总会有藏在暗处的污垢。从一开始崔牧就察觉到其中一人不友好的视线。但是崔牧不想当着萧以宁的面跟他的朋友起冲突,就忽略了那个人。 当崔牧说自己不会弹奏任何乐器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说话的人似乎喝了一点酒,脖子上的领带歪歪扭扭,看着崔牧的眼神越发不屑。 “萧以宁居然看得上你?你不过是董既明的替身罢了!” 萧以宁立即喝住,“陈明!” 崔牧有些手足无措。坐在旁边的方芸芸跳了起来,叉着腰骂,“替替替,小心老娘一脚踢到你阳痿!” 其他人见状,赶紧拉住陈明,打圆场说他喝多了才这样,没有针对崔牧的意思。 “我没有喝多!我知道我在说什么”陈明甩开抓住他的手。他指着崔牧的鼻子说,“你连董既明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你以为萧以宁会爱你多久?” 萧以宁的脸色更黑了,“你给我闭嘴!” “难道我说的都是假的吗?”陈明转移目标,“你当初爱董既明爱得死去活来,连他送的新月胸针都不舍得换。该不会董既明出国两年,你就已经忘了他吧?” 有人趁着陈明不注意,一手刀劈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熄火,然后把陈明拖到一旁不管了。 崔牧还是有些懵。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萧以宁的初恋。可是这个陈明为什么莫名其妙跳出来攻击自己,为那什么董既明说话? “小牧。”萧以宁把崔牧搂到怀里,抚摸他的背安慰说,“抱歉,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 崔牧闻着萧以宁身上的味道,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没关系。”崔牧把脸埋在萧以宁的颈窝,嘴唇一动一动地蹭着脖子上的皮肤,弄得萧以宁有些痒。 方芸芸也上前道歉,“不好意思,以后你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我没事。不过他说的董既明是谁?” 还没等萧以宁说话,方芸芸抢答,“他是萧以宁的前男友,就一傻/逼。两年前甩了萧以宁之后就出国了,你不用太在意。” “小芸,别乱说话。”萧以宁有些心累。 崔牧抱着萧以宁的手臂收紧,仿佛随时都会失去他。 萧以宁亲了亲他的嘴角,放低声音说,“都过去了,就别提了。” 崔牧点头,可是他不相信萧以宁说的话。崔牧记得陈明说的那枚胸针。上周萧以宁还戴着它去参加了一个会议。如果真如萧以宁说的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那是前男友送的呢? 崔牧第一次产生了要推开萧以宁的念头。 回去的路上,萧以宁解释了一下他和董既明的关系。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到了某一个阶段萧以宁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董既明,但是董既明的态度很暧昧。萧以宁没有气馁,越战越勇,最后得到了董既明的松口。 他和董既明谈了不到一年,董既明忽然提出要出国留学。萧以宁想跟着去,谁知道董既明不声不响地买了机票走了。那段时间萧以宁很消沉,还差点做出了万里追爱的事。所幸在朋友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崔牧听完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追萧以宁那会儿崔牧还以为他是比较冷淡的那一挂。但是听完他和前男友的故事后,崔牧发现萧以宁也有热情似火的那一面,不过不是给自己的。 这个想法像小刀一样在崔牧的心上划开一道口子。就在崔牧以为这道伤口要愈合的时候,董既明回国了。 第4章 “你在想什么?” 崔牧回过神来时,顾野已经用休息室提供的挂烫机来熨烫西装外套了。 这间房间原本是酒店的一间套房。因为面积大外加设施齐全,被策划方当作休息室使用。 崔牧皱眉犹豫片刻,才把在楼下发生的事说出口,“董既明来找我了。他今天也被邀请来了。” 顾野骂了一句脏话,“他是来做老鼠屎的吗?” 原本应该糟心的崔牧反而劝顾野不要生气,“他没做什么,就是说要和我聊聊。” 顾野一下子警惕起来,“他找你说什么?” “他说......”崔牧踌躇着要不要告诉顾野,但是在对方如炬的目光下,还是坦白了,“他说,祝福我和萧以宁白头偕老。” 顾野冷哼一声,“祝福?我看是诅咒吧。” 他还苦口婆心地跟崔牧说,“以后要是再见到这个脏东西就赶紧来找我,我把他赶出去。” 崔牧被逗乐了,“那也得我一喊你就来才行。” “你喊我自然来。” “那你得时刻跟在我身边才行。”崔牧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以后我们可能会经常跟他碰面。” 让崔牧的公司签下董既明,是萧以宁提出的交换条件。顾野当场拍桌子跳起来,指着萧以宁的鼻子骂。 崔牧看着萧以宁,他的眼神坦坦荡荡,似乎刚刚说的不过是一件普通事。 崔牧早该想到,萧以宁不会无条件帮助自己的。只是他没想到,萧以宁居然要把董既明放到自己公司。 “他想进演艺圈,我不放心。你们公司不是很久没签新人了吗?这里正好有一个。” 听完萧以宁说的话,顾野更加生气了,“你不放心放你公司不就行了吗?放我们这里做什么?让我们帮你带孩子吗?” 萧以宁却说,“避嫌。” 崔牧直接翻了个白眼。这句话和两年前一样说得冠冕堂皇,崔牧都懒得反驳。 顾野也没有好脸色,冷嘲热讽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追人吧?这也想得太美了。” 萧以宁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不是追人。只是作为朋友,我能帮就帮。如果你们还有其他解决方法的话,可以随时拒绝我。” 老板不知道崔牧和萧以宁之间的过往,在旁边劝着,“小崔啊,你的事比较重要。签不签人这个就由我们来想。现在我们先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崔牧没想到萧以宁第二天就带着律师找上门来。他原以为再次见到萧以宁,自己可以保持冷静。但是就在闻到公丁香和肉桂味道的那一刻,崔牧的心像被穿堂风吹过的蜡烛一样,在风中摇摆不定。 崔牧深知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这个道理。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和萧以宁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董既明在离开七年后回国。萧以宁发信息告诉崔牧,他和几个朋友去机场接机。 崔牧在一个小时之后才看到这条信息。那个时候他正在外地拍一部电影,演一个配角。 他想起方芸芸说过的,董既明甩了萧以宁之后出国,而萧以宁还对他念念不忘。崔牧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散不了。 “别看手机了。酝酿好情绪,下一场戏很重要。” 顾野的话把他拉回现实。崔牧低头看了一眼放在膝盖上的剧本。 这一场戏讲的是配角发现自己的女朋友和前任藕断丝连,于是找女朋友对峙。在知道女朋友还爱着前任后,配角悲痛欲绝,去了酒吧买醉,和主角第一次见面。 这场戏简直就是崔牧的现实投影。崔牧揉了揉太阳穴,开始酝酿情绪。可是无论他怎么酝酿,他脑海中都是萧以宁去见董既明的画面。 萧以宁去接机这件事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初恋还是余情未了?董既明时隔七年回国是不是因为他找不到比萧以宁更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萧以宁可以抵挡董既明的诱惑吗? 想到这里,崔牧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自己怎么就认定董既明还爱萧以宁呢?或许,董既明离开,就是因为他根本不爱萧以宁。 这一场戏很顺利地结束了。饰演女朋友的演员夸奖崔牧,说自己刚刚被崔牧带入戏,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个出轨的女朋友,说话都很心虚。导演也很满意崔牧的表现,补拍了几个镜头之后就提前结束了这一天的拍摄。工作人员因为可以提前下班而给崔牧投向了感激的眼神。 顾野看出他的表演时的情绪不像是假的,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是不是和萧以宁有关,但都被崔牧无视了。因为要赶着去别的地方,顾野在走前跟崔牧说,“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如果你觉得面对面讲不出口可以发微信给我。” 崔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行。那到时候麻烦顾哥听我唠叨了。” 要是顾野转身慢几秒,应该可以看到崔牧迅速撤下所有表情,似乎从未笑过。 第二天还要拍戏,崔牧跟自己说不要再多想,早点休息。可是只要一闭眼,崔牧满脑子都是萧以宁和董既明重逢的画面。董既明这三个字像躲在房间某个角落的蚊子,灯一灭就从躲藏的位置飞出来,在崔牧的耳边嗡嗡响。 崔牧在看到萧以宁的信息之后回复了一句“知道了”。随后,他每隔一两分钟就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萧以宁的回复。就算躺在床上他也要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方便他即时看到信息。 手机屏幕在黑暗的房间里时亮时灭,像一只大号的萤火虫躺在崔牧身边。屏幕的亮光照亮了崔牧的脸,却照不亮他和萧以宁的感情前景。 等到第二天,萧以宁才给崔牧发信息,“昨晚喝得有点多,头有点疼。” 崔牧回复,“以后别喝那么多了,小心胃疼。” 他们恢复了以往的聊天频率。萧以宁没有再谈起董既明,仿佛那一晚只是崔牧的嫉妒心在作祟。 持续的疲惫就连最好的遮瑕都掩盖不了。顾野把崔牧叫到一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牧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嫉妒萧以宁的前任。毕竟一开始顾野就反对自己和萧以宁有接触。如果顾野知道的话,说不定会让他们分手。 崔牧摇摇头,勉强地笑了笑,“这几天我要演一个失恋的人。可能没有调节好情绪,有些走不出来。” “哦。”顾野双手抱胸,半信半疑地说,“我还以为你真和萧以宁分手了。” 崔牧赶紧低头,免得被顾野察觉到不对劲。他努力开着玩笑,但每一个字都让崔牧作呕,“你好像很不看好我们。” 顾野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陈明那句话深深刻在崔牧的心里。他总是想问问自己的男朋友,他到底是不是董既明的替身。 崔牧没有问萧以宁要初恋的照片。他已经29岁了,他想表现得像个成熟的大人,不去计较男朋友的前任。可是他做不到。 刚开始他看到那枚新月胸针,他就在疑惑:为什么萧以宁不告诉自己那是初恋送的呢?到后来,每当崔牧快忘记董既明这个人时,萧以宁总会适时戴着那枚胸针提醒着他,不要忘记董既明。 为了不碍眼,崔牧干脆送了一枚金色穗粒的胸针给萧以宁。当时萧以宁的表情很复杂,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介意我留着他送的东西吗?” 崔牧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应该点头,可他却强装大方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个更适合你。” 礼物可以替换,但回忆骗不了人。崔牧时常拿热情对待初恋的男友和礼貌对待现任的男友做对比。 崔牧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之中,在业火旁边烤着叉子。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被烤的那只叉子。 崔牧提前一天告诉萧以宁自己杀青了。萧以宁说要带他去吃饭庆祝。崔牧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 只是崔牧没想到,董既明也来了。 服务员把崔牧领到萧以宁提前预定的包厢。刚推开门,崔牧就听到里面的笑声。他认不出是谁的声音,但是他确定不是萧以宁的。萧以宁几乎都是淡淡地笑着,嘴角微微翘起,用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崔牧。所以,当崔牧听到那阵笑声之后,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崔牧走进包厢。他见到萧以宁右手撑着脑袋,侧着脸看着坐在左边的人。崔牧不知道萧以宁看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投入。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撞。尤其是当两人看向自己的时候,崔牧忽然感到心虚,想掉头就走。 可是崔牧并没有这么做。他硬着头皮走过去,一下子抱住萧以宁。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萧以宁还爱着自己。 那个人略带惊讶地说,“以宁哥,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崔牧痛苦地闭上眼,心想果然如此。萧以宁胸口的新月胸针硌着崔牧有些痛。他松开萧以宁,换上职业笑容,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萧以宁的男朋友,崔牧。” 董既明脸上的表情告诉崔牧,萧以宁并没有跟他说今天来是自己的男朋友。 萧以宁假装咳嗽几声,介绍了双方。两人微笑,握手,接着迅速移开目光。 崔牧不想问为什么董既明会来,但萧以宁偏要说。点完菜,等服务员离开后,萧以宁把手放在崔牧的大腿上,略带讨好地说,“既明对娱乐圈很感兴趣。我听说你们公司有段时间没有推新人了。不如你带既明去试一试?” 崔牧的心都凉了。他甩开萧以宁的手,冷漠地说,“我只是一个艺人,不太了解公司业务。而且,你为什么不把他签进你的公司里?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那不是为了避嫌嘛。”萧以宁见摸腿不管用,便摸上崔牧的肩膀。他摩挲着崔牧的肩膀, 董既明把姿态摆得很低,“小崔,你就帮帮我吧。你就算漏点资源给我也好。你拍的那些戏没点人脉是拿不到手的。” “对啊,”萧以宁在一旁帮腔,“既明是我的朋友,你就当作是帮帮我吧。” 崔牧突然反胃。那些都是顾野找来给他的,凭什么分给董既明? 他随便找个了借口去厕所,给顾野发了一条信息,“十五分钟后打电话给我,随便找个借口让我离开。” 回到席上,董既明似乎觉得不能逼得太紧。他不停地给崔牧夹菜。萧以宁的话明地暗地都在劝崔牧考虑一下。崔牧只当两人在自言自语,顺便把董既明夹的菜拨到一边。 顾野如约打来电话。崔牧故意让萧以宁看到来电人是“顾野”,然后走到角落接起电话。 “我去接你。你在哪儿?” 听到顾野低沉的声音,崔牧忽然很想哭,像受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家长。“我在和萧以宁吃饭,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了电话后,崔牧略带歉意地跟萧以宁说,“突然有些事,顾哥来接我。” 董既明连忙说,“工作要紧,你先去忙吧。有什么事我找以宁哥说。” 萧以宁则一脸疼惜地说,“怎么这么忙?不是刚杀青吗?” 崔牧坐立不安地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终于等到顾野推开包厢的门。顾野以为崔牧是和萧以宁在一起,所以当他见到还有一个人坐在包厢里时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跟萧以宁说,“萧总,公司那边有点事,我先带小牧走。” 到了车上,顾野才问,“刚刚那个人是谁?” 崔牧看向车窗外,“萧以宁的一个朋友。” “萧以宁带他来干什么?” “没什么。”崔牧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崔牧缩进壳里,在壳中虚构了一个世界。在这里,萧以宁很爱很爱他。崔牧可以坦然地面对董既明,并且不在乎他们的过往。 现实和幻想之间强烈的对比从外部击碎了这个壳。某天,崔牧收到一封没有标题的邮件。崔牧以为是广告邮件,想着闲着无聊就打开来看。 顾野在旁边审合同,忽然听到崔牧那边传来声响。他抬头,看到崔牧脸色苍白,手机掉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顾野关心地问,“怎么了?” 崔牧喘气,摇头,“没事。手滑了而已。” 过了一会儿,崔牧又说,“顾哥,能开车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崔牧的牙齿在打颤,浑身抖得厉害。顾野贴心地打开车载暖气。可是通风口吹出来的暖风捂不热崔牧的心。 崔牧让顾野开车带他去一间酒吧。他吩咐顾野在车上等他,然后快步走进酒吧里。 邮件上写的很清楚该去哪个包厢。崔牧拒绝了服务员的带路,一个人闯进去。 刚走到门口,崔牧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哄笑声。他好像还听到有人在喊“再来一个”。崔牧的脚步虚浮,手脚酸软,但是他强撑着打开门。 里面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场景。萧以宁搂着董既明的腰接吻。董既明的手还缠着萧以宁的脖子上,看上去亲密又缠绵。 崔牧踏进去几步,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除萧以宁和董既明以外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崔牧。接吻的两人也很快反应过来。董既明立即推开萧以宁,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声音里也带着哭腔,“对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让以宁哥给你道歉。” 萧以宁看上去好像喝了不少酒,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他看到崔牧来了也不慌张,大手一挥,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不过是玩玩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崔牧站在原地不过几秒,但是他却觉得过了好几十年。董既明摇着萧以宁的胳膊,哭着说,“以宁哥,你跟他解释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崔牧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他不需要再去猜测萧以宁是不是还喜欢董既明了。崔牧的右手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董既明不要说话了。他的余光瞥到了空酒瓶。崔牧迅速抄起空酒瓶,朝着萧以宁的脑袋招呼过去。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董既明在尖叫。 崔牧听着董既明的尖叫声觉得脑袋疼,也明白自己伤人了。他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对着萧以宁输了一个中指,接着转身潇洒离开。 崔牧是墙上的蚊子血,是暴虐的红皇后。但这一切,都发生在他把一颗真心送给萧以宁之后。 第5章 顾野帮崔牧穿上了外套。洋甘菊和珊瑚茉莉的味道从后面包裹着崔牧,把他从冰冷的回忆中救出来。 崔牧原本想转身接过外套,“我自己来吧。” 顾野按住他的肩膀,坚持要帮他穿外套。“别动,”他说,“赞助商送来的,有褶皱就不好看了。” 崔牧颇感无语,“这个牌子还挺会蹭热度的。” 顾野无奈地说,“四方收购的牌子,自然和它老板一样。” 公司声明发布之后,只有粉丝无条件相信。路人还是觉得是在欲盖弥彰。受害者都实名指认崔牧了,难道还会有假吗?一些路人攻陷了崔牧代言的几个牌子,要求他们给出明确的答复。 只有一个牌子宣布和崔牧共同进退,其他的都在一天之内相继宣布因崔牧“言行失当”而遗憾解约。崔牧的粉丝气不过,跑到几个官博下面骂街。有人故意截图下来,再次引发了“一粉顶十黑”的讨论。 有关崔牧的热搜轮番上榜。每一个后面都配了一个“热”字。有些公众号已经着手去分析此事之后崔牧手里的资源会花落谁家。不少人边吃瓜,边阻止别人给自己哥哥画饼。 老板跟崔牧商量着,先公开假恋情分担一部分的火力,其他的看情况再决定。这个时候,萧以宁抛出了一个新提议。 “宣布恋情的时候顺便宣布订婚吧。” 火气好不容易消下来的顾野听到这句话又要跳起来。崔牧和老板一起摁住他,免得萧以宁血溅当场。 “你这是什么意思?”崔牧冷静地看着前男友。 萧以宁耸耸肩,“公开恋情只会火上浇油,让人以为我被拿来挡枪的。公开订婚的话或许会给人感觉更加正式。” 崔牧不相信萧以宁说的任何一个字。他看着这个说和自己只是“玩玩而已”的男人,不相信时隔两年对自己还有感情。 顾野被摁住站不起来,只能用可以劈开桌子的力气拍着桌子,“萧以宁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耍了小牧一次就可以耍第二次!” 崔牧别过头,不想再看到萧以宁那张脸。但他的声音不受阻挡地传进崔牧的耳朵里。 萧以宁先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叹气,可能是没想到顾野这么硬气吧。然后他开始转动放在桌子上钢笔。笔帽划过桌面发出的声音虽然小但却很有存在感。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承认,两年前我有些事情做的不对。” 老板有些不解。他的视线在萧以宁和崔牧之间不断地来回。 萧以宁注意到了老板和顾野的表情,有些玩味儿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崔牧是我的前男友吗?” 老板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律师都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老板甚至转向顾野求证,“这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崔牧见瞒不住了,只能承认和萧以宁谈过一段时间。 萧以宁皮笑肉不笑地说,“一段时间?难道不是五年吗?” 老板眼睛一转,脸上瞬间挂上了讨好的笑容,“既然两位已经认识了,合作起来自然很方便。那我们什么时候讨论接下来的计划呢?” 萧以宁带来的律师赶紧拿出一份合同,给自己争取一些戏份,“上面写了我方的要求,你们可以看一下。” 崔牧把合同和律师晾在一边。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萧以宁,问,“为什么要宣布订婚?” 萧以宁摊手,勾起嘴角,“我和你一样,都需要一个假伴侣来解决眼下的麻烦。” “什么麻烦?”崔牧的疑问脱口而出,但很快就后悔问这个问题。 “某家的大小姐宣称非我不嫁,父母那边也在给我施加压力。要是我在这一年内找不到更好的结婚人选,就得听从父母之命了。” 这下顾野忍不了了。他一拍桌子,转身就离开了会议室。 萧以宁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在离开前跟崔牧说,“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等,但是你呢?” 老板也帮腔,“小崔啊,你得知道,因为这件事有好几个品牌打算起诉你。如果你能搭上四方这条线,说不定那些人放弃起诉,甚至重新找你代言呢?” 崔牧怀疑,萧以宁私底下给老板不少好处,这才让老板帮忙说话。 他告诉老板,自己需要时间思考。老板催着他明天之前给出答复。然后,他在吸烟室找到了顾野。 顾野的打火机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直点不着火。顾野烦躁地重复点火,可一点儿火星都没影。 崔牧走上前,从顾野的手里救出被折磨的打火机。他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机,帮顾野点燃香烟。 顾野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烟。崔牧也点燃了一根烟。两人沉默着吞云吐雾了一会儿,顾野开口说,“萧以宁在说谎。根本没有什么大小姐对他一见钟情。” 崔牧问为什么。顾野憋不出个所以然来。崔牧只当经纪人是在替自己感到不值得,“我当然知道他在说谎。萧以宁不是gay吗?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把自己女儿推进火坑里当同妻。” “我担心……”崔牧思索片刻,说出自己的打算,“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一个推手,以及对方还有没有底牌。萧以宁出现的时机也很微妙。我打算利用四方和萧以宁的资源来调查。” 顾野用力吸了一口烟,提问道,“如果这件事和萧以宁有关呢?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这件事和萧以宁有关,那就更好了。”崔牧的眼神很坚定,“这样我更加不会对他的援助感到有负担了。” 顾野点点头。他把烟头摁熄,然后跟带了九年的艺人表明立场,“要是萧以宁不靠谱,还有我呢。” 两人花了点时间研究律师留下的合同,确定了上面并没有对崔牧不利的条款之后,通知四方的律师过来签署合同。 在四方的帮助下,公司再次发表声明,称崔牧有一个交往了七年的男朋友,从性取向上来说女演员的指控纯属子虚乌有。四方紧接着发表声明,认领了崔牧是总裁男朋友,并且透露两人即将订婚。 事情发展远超路人的预料。吃瓜群众开始同情崔牧的粉丝,毕竟谁都不知道一栋房子还能塌两次。超话里的粉丝大致可以分成两派,支持和反对的。但是在公司和职业粉丝的引导下,至少六成粉丝的情绪得到安抚,都表示会继续支持崔牧。 四方趁热打铁,宣布将在下一周进行订婚仪式。粉丝开始接受这个事实,纷纷发微博祝福。公司成立了cp超话,在那里发物料。崔牧翻出五年前和萧以宁唯一的合影,发了一条认爱微博,再次喜提热搜。 公开恋情意味着细节的曝光。谭姐亲自上阵,询问崔牧不少细节,例如什么时候认识的,喜欢对方什么之类的没有营养的问题,方便发通稿。公司里不少人知道这次的恋情公开是假的,但仅有包括崔牧在内的三个人知道,这段假恋情里也有过真心。 老板思来想去,决定不追究顾野隐瞒不报的责任。崔牧松了一口气。他害怕因为自己而连累了顾野。 顾野却说,“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崔牧一下子想起从酒吧出来的那一晚,他隔着马路看到顾野坐在车里。 那会儿他刚用酒瓶砸了萧以宁的头,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包厢。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崔牧进酒吧时太阳还挂在天边,这会儿已经完全黑透了。酒吧门外的路灯也亮了。他用外套挡住晚风,可总有那么几缕溜了进去。 崔牧吸进一口带有汽车尾气的冷口气,觉得自己十分凄凉。他没有想到萧以宁会说“只是玩玩而已”。这句话像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崔牧这艘名为真心号的船撞了上去,只有沉船这一选项。他被扔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等待着溺亡。 最重要的是,他砸了萧以宁的头,还留下一屋的目击证人。只要有人想讨好四方的总裁,随时都有可能报警把自己抓进去。崔牧或许会成为年末最后一个法制艺人。 在黑暗之中,一切光亮都能吸引崔牧的注意。他抬头,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那辆车。车窗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而顾野则坐在驾驶座上。崔牧可以想象,他正在无聊地等着自己。崔牧想起以前自己和萧以宁约会时,无论过了多久,顾野都会坐在车上等着他。崔牧忽然鼻头一酸。他加快步伐,朝着那辆车走去。 敲门声把崔牧拉回现实。顾野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谭姐和小婷。她们都穿着很好看的礼服,同样是四方提供的。小婷拿到礼服的时候还担心自己没有合适的首饰搭配。现在崔牧看到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漂亮的项链,估计是向公司的造型师借的。 谭姐是带着工作来的。她跟崔牧说,“热搜已经安排上了,粉丝也安抚好了。待会儿你记得跟萧总多拍几张照片,我们好发通告。” 崔牧点头表示理解。他看到谭姐表情有些为难,于是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谭姐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问,“董既明……是不是萧总的前任?” 崔牧蹙眉,“你从哪里听来的?” 小婷走到谭姐身边,手里攥着一条披肩。她的表情和谭姐一样犹豫,“我们听到……几个客人在问董既明怎么来参加前任的订婚仪式。” 顾野神情变得非常严肃,“现在是谁在带着董既明?” 小婷回答,“没有人带他。公司只派了一个新来的助理跟着。” 谭姐马上反应过来,“我去跟他说,叫他别乱讲话。”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崔牧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受欢迎。不过这次进来的人可不是崔牧欢迎的。 萧以宁带着他的助理何也进来了。谭姐和小婷交换了眼神,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休息室。顾野原本不想离开,但是崔牧朝他使了个眼神,让他安心。 顾野离开之前,狠狠地瞪了萧以宁一眼。但是后者毫不在意。 何也从外套内侧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萧以宁,随后也离开了房间。 崔牧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暗暗记下了身后花瓶的位置。如果萧以宁打算做些什么,他不介意再砸一次。 萧以宁看到崔牧的表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问,“你还在怪我吗?” 崔牧摇摇头。他对萧以宁的感情早就被两年的时光消磨殆尽。他现在只想利用四方的资源解决眼下的麻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心甘情愿地陪萧以宁演戏。 萧以宁向前走了一步,崔牧向后退了一步。一个执着不打算放弃,另一个则往后摸上了桌子上的花瓶。两人你进我退,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还是萧以宁先服软。他退了几步,整理了衣摆,十分有仪式感地对着崔牧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摆着一枚银色的胸针,形状和萧以宁身上的那枚金色穗粒胸针遥相呼应。 看到那枚胸针,崔牧想起了很多事。当初他为了买到穗粒胸针,特地花多点钱收到。崔牧的本意,是希望萧以宁可以多看看自己。现在萧以宁小心翼翼地捧着另一枚胸针来讨好自己,这让崔牧莫名有种天道好轮回的感觉。 但是崔牧不准备接受这份礼物,“收回去吧。我不打算戴。” 萧以宁拿着盒子有些手足无措,“是不是……” “不是!” 不管对方打算说什么,崔牧都先截住话头。 萧以宁舔舔嘴唇,把盒子放进口袋里。他深呼吸一口气,开口便是道歉,“对不起。” 崔牧重新摸上了花瓶。 萧以宁继续说,“其实,当时我说的那句话……不是对你说的。” “我们当时在玩游戏。我不知道怎么了,被人起哄了就……我喝得可能有点多,说话的语气有些冲。其实那句话,我是想跟你解释,我和董既明只是在玩游戏而已。” “萧以宁,我是不是把你砸傻了?”崔牧看向萧以宁,眉眼之间一点温度都找不到,“无论你的那句话是对谁说的,我都不会原谅你。” 萧以宁被崔牧的眼神吓到了。他定了定神,开始为自己辩解,“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跟你讲清楚的。我知道你很介意既明,我也明白让你帮忙搭一把手会让你耿耿于怀。只是,我和他认识了这么久。就算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了,我和他还能做朋友。” 崔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呢,萧以宁?我和你之间没了感情,是不是就形同陌路了?” 萧以宁被问住了。一时间他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还有,你以为你对董既明没感情了,他也是这么想的吗?”崔牧冷笑,看来萧以宁至少不知道他的前任在背地里做了什么,“事先说明,那天我去酒吧找你时,一路上我没有见到何也。” 和其他霸道总裁一样,萧以宁有一个叫何也的特助。按理说,总裁去到哪里,特助就要跟到哪里。那天萧以宁去了酒吧,何也就应该在包厢门口守着。如果当时何也在门口,崔牧是不可能闯进去的。 其实只要把所有线索都串联到一起,真相显而易见。崔牧在从酒吧出来到坐上车的那段时间里就想清楚了一切。董既明先发邮件给崔牧,告诉他一些捏造的事实。随后,他可能支开了何也,方便崔牧在恰当的时间闯进来,看到董既明设计好的一幕。 崔牧不相信,萧以宁花了两年时间都没想明白一切。 萧以宁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崔牧不指望前男友会立即处置这件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到了,我们该下去了。” 萧以宁朝他伸出手,“怎么也得先把戏演好吧。” 崔牧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干脆顺势拉着他的手搂在自己的腰上。萧以宁以为崔牧开始心软,但是和他冷漠的眼神对上后,萧以宁的心又凉了半截。 “走吧。不过是玩玩而已,我相信你比我更专业,不是吗?” 第6章 饶是参加过不少红毯的崔牧,见到那么多宾客时还是被吓了一跳。他立即换上了营业式微笑,牵着萧以宁的手走进去。 宴会厅的大门被缓缓打开,里面的布置一览无遗。大门正对面的尽头是高出地面五厘米的小舞台。洁白的桔梗花从舞台上方一路绽放到放有小吃的桌子上。策划方撤走了所有椅子,只留下放在墙边的方桌。这样宾客们就不会被约束在自己的座位上,可以四处走动交流。 随着崔牧走进去,所有人的表情像电影特写一样清晰。 受邀的宾客泾渭分明,站在两侧。和崔牧同公司的艺人和员工站在左侧。崔牧看见顾野、小婷和谭姐站在一起。这三人已经跟了他九年。即使知道这个订婚只是权宜之计,三人的脸上都露出感慨的表情。谭姐的眼中甚至泛着泪光,和崔牧对上视线后立即侧过脸。 顾野单手插裤袋,举起酒杯,远远地对着崔牧致意,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崔牧一一扫过其他人的表情。最高兴的莫过于老板。这次的危机在四方的帮助下度过。虽然还是有不可避免的损失,但能够通过崔牧搭上四方这艘船,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其他同僚则戴着假面具,底下都是一副副看热闹的表情。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崔牧在出事之后迅速宣布和相恋七年的男友订婚,明显就是公司安排的障眼法。他们出道和进公司的日期不尽相同,但是他们都对崔牧损失的资源虎视眈眈。 董既明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崔牧摸不清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今天是两年以来崔牧第一次见到他。听公司里的其他人说,董既明是在前天签约的。不知道公司打算让他走什么路线。 另一侧都是些崔牧不认识的人,估计是萧以宁邀请的。崔牧见到了方芸芸和一些萧以宁的朋友。其他都是穿着西装、年龄相近的人,崔牧猜是四方的员工或者客户。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订婚的两位主角身上,这让崔牧很不自在。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萧以宁借着牵手一直在揉/捏他的手指。 前男友的手搂上自己的腰时崔牧就后悔了。他原本想让萧以宁不自在,但看他的表情好像惊喜大于震惊。崔牧迅速像拍虫子一样把他的手拍下来。 走到宴会厅前时,服务员建议最好牵着手进去,这样显得亲密一些。崔牧想着牵手就牵手,谁知道萧以宁把手指挤进指缝里,一定要十指相扣。要不是服务员及时打开宴会厅的门,崔牧一定会甩开前男友的手。 订婚的流程被简化到只剩下佩戴订婚戒指。萧以宁拿出准备好的戒指,套在对方左手的无名指上。冰冷的触感让崔牧一哆嗦。他想,那些犯人被戴上手铐前,估计也没想到会这么冷。 司仪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整个宴会厅,“请两位新人交换真爱之吻。” 崔牧杀人般的目光扫过去,司仪立刻低头看着双手紧握的麦克风,简直像一个在教堂里拿着十字架祈祷的神父。 早些时候,崔牧删掉了订婚流程里的接吻环节。现在司仪忽然又让台上的两人接吻,其中可能有萧以宁的手笔。崔牧已经来不及反对了,因为萧以宁的手搂住自己的腰,用了些力气往他的方向拉。 崔牧原想扭头躲开萧以宁的吻,但是他一下子想起正在看着他们的一百多名宾客。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拂了萧以宁的脸,岂不是在告知天下订婚是假的? 可是崔牧根本不想萧以宁接吻。他微微侧过脸,让萧以宁吻在他的唇角。 萧以宁没有在唇角上多做停留。他看着微现怒容的崔牧,小声说,“对不起,我只想亲亲你。” “好!” 一声叫好划破了名为尴尬的那层纸。老板的脸涨得通红,估计是喝了不少酒,就连掌声中都带着一丝酒气。同公司的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老板鼓掌。四方的员工和客户大都不相信总裁会和一个演员订婚,基本都是抱着看热闹看笑话的心态来的。现在和崔牧同公司的人都不鼓掌,他们更加不会为这场订婚叫好。 “啪!啪!啪——” 崔牧循声望去,是顾野在鼓掌。他故意在掌声间隙停留两三秒,吸引全场宾客的注意力。掌声在偌大的宴会厅里形成回音,每一个掌声都拍出了两个掌声的效果。顾野直勾勾地看着崔牧,左手和右手相拍,每一个掌声都迸发出丰富的情绪。 崔牧心里一酸。好在接下来不需要他做什么讲话,不然他一定会哽咽到说不出话。 谭姐瞄了顾野一眼,紧跟着鼓掌,还用手肘推了推小婷。后者如梦初醒,赶紧鼓掌,嘴里还发出“哇哦”的叫声。其他宾客见状,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拍掌。 掌声由稀落到热烈只用了不到两秒,像炎炎午后的暴雨,冲刷掉了宴会厅中的闷热的气氛。 崔牧在掌声中被牵着走下去。萧以宁说要带他去见一些人。他们逐一跟崔牧打招呼,自我介绍是四方的某某高管。他们审视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崔牧和他们一一握手,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场让人紧绷的宴会。 高管们的话里试探着崔牧和他们总裁之间的关系。崔牧把通稿里的内容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语气很平常,没有给人问出破绽。 在宴会前,萧以宁已经通过何也叮嘱四方的员工,不要尝试试探他和崔牧的关系。现在看来,还是有人听不进他的话。 萧以宁冷哼一声,在崔牧说话时自然地牵起他的左手,在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崔牧被萧以宁这个骚操作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理会名义上的未婚夫,继续说着怎么和萧以宁认识的。 但对面的高管们已经听不进崔牧讲的细节了。他们的脑子里像窜进一窝蜜蜂一样混乱,第一是因为总裁当着员工的面亲吻崔牧的手背,第二是因为袖口滑落露出来的腕表。 如果他们没有看错的话,那只应该是传说中全球限量5只的手表,售价都快赶上总裁一年的工资了。高管们没想到自家老板居然在订婚宴上就送了这么昂贵的手表。要是他们真的结婚了,岂不是连公司都可以拱手相送? 高管们赶紧改变策略,语气也不再阴阳怪气。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差点让崔牧以为被魂穿了。 萧以宁也愣住了。他原本只是想用行动告诉高管们,别不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可是当看到崔牧手腕上的手表时,他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趁着下一批攀谈的人过来前,萧以宁抓紧时间问崔牧,“这块手表哪里来的?” 崔牧的手心出了汗,和萧以宁温热的手心接触让他有一种滑腻的感觉。他松开对方的手,嫌弃地在裤子擦了擦手,“衣服和手表都是公司准备的。” 萧以宁实在太好奇,又问了几句。可是崔牧真的不知道。他进休息室之前,西服和装有手表的盒子就放在里面。这些东西一般都是造型师准备的。他没有过问。 萧以宁见问不出什么,加上又有人上前贺喜,他只能按捺下好奇心,和来者道谢。 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崔牧的脸都快笑僵了。好在他们都没有把疑心摆到明面上来,崔牧就微笑着扮演好一个未婚夫的角色。 “以宁哥,恭喜你。” 董既明笑着举着酒杯过来祝贺。崔牧注意到身边的人的态度不咸不淡,大概和自己讲的那番话有关。 萧以宁平淡地回复道,“谢谢你。” 董既明的表情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变化,崔牧都有点佩服他的脸皮了,“我很替你高兴。你是我的朋友,小崔算是我的师兄,现在我们算是亲上加亲了。” 旁边偷听的人心里都发出“哦豁”的声音。在仪式开始前,他们就听说了董既明是四方总裁的前任,而且还签约了崔牧的公司。他们都在暗地里搓着小手期待今天的修罗场。 “是啊。”听到董既明提到崔牧,萧以宁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他一把搂过未婚夫的肩膀,对董既明说,“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亲爱的了。” 董既明也笑了,“哪里的话。我还得仰仗小崔呢。” 崔牧看着两人皮笑肉不笑的演戏,心里腹诽着萧以宁只会抓紧时间占便宜。 董既明接着说,“小崔,老板刚刚在找你,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崔牧松了一口气。他顺着董既明给的这个借口离开萧以宁身边。 其实,他何尝听不出董既明在说他搭上四方后就忘记老东家了。两年过去了,崔牧其实没那么讨厌董既明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点只有萧以宁。现在他已经和萧以宁分手了。除了那份邮件,崔牧找不到讨厌董既明的理由。 崔牧先去找老板。老板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着些恭喜的话。同公司的艺人听到,连忙附和老板。 应付完老板后,崔牧拿了一杯酒,站在墙边细品。 “恭喜你啊。” 方芸芸走到崔牧身边,眼里都是兴奋。“快跟我说说,你什么时候和他复合的?” 她压低声音说出“复合”两个字,生怕旁边的人偷听了去。 崔牧低头嗤笑,“别说了,太老套了。” 方芸芸不知道这只是一场交易,对崔牧说的话信以为真。他们有的没的又聊了一会儿。方芸芸感慨道,“萧以宁真的愿意为你花钱。我听说你的团队里女生的礼服都是四方提供的。” 崔牧“嗯”了一声,抬眸看到小婷在兴奋地和谭姐说着些什么。方芸芸接着说,“没想到四方连配饰都提供。我上周才刚拿到你助理脖子上戴着那款项链,等了好久。” 崔牧皱眉。他只知道小婷和谭姐的礼服是四方提供的,但是他以为首饰之类的是自己准备的。他问方芸芸,“贵吗?” 一说到配饰,方芸芸的眼睛都在发光。她跟崔牧讲了五分钟那条项链有多看,设计有多精致。崔牧听得头晕脑胀,只记得项链是上个月新出的,售价在五位数左右。 方芸芸激动地分享完购物心得后,喝了一口饮料解渴。她兴奋地问可不可以看一下订婚戒指。崔牧无奈地把左手伸过去,供大小姐欣赏。 方芸芸小声地“哇”,温柔地抬起崔牧的左手,用拇指抚摸着戒指。方芸芸的眼中有戒指折射出来的光芒。抚摸了一会儿后,她忽然疑惑地说,“咦?你这块手表......” 崔牧不解地问,“手表怎么了吗?” 方芸芸不确定地说,“这块手表和之前我男朋友给我看的那张照片里的有点像。他说,这款型号是限量出售的,全球仅售5块,而且价格也被炒得很高。不过我只看过照片,不确定是不是同一款。” 崔牧不懂手表,只当是公司准备的。但是听到方芸芸说“价格”那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跟方芸芸说了句“失礼了”,然后赶紧在宴会厅里找顾野。 在这过程中,崔牧碰见了帮他准备西服和手表的造型师。他问造型师,四方是不是只提供了小婷和谭姐的礼服。造型师点点头,“四方直接把礼服送到我的工作室。我还问过小婷和谭姐要不要借公司的配饰。我记得,谭姐借了一对耳环。小婷说她自己会准备,就没有找公司借。” 崔牧又举起左手问,“这块手表也是四方送来的吗?” 看到那块手表,造型师的表情有些疑惑,“诶,我没见过这块手表。” 崔牧了然。他跟造型师道谢后继续找顾野。最后他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背靠着墙,正看着杯子里的威士忌的经纪人。 没有人上前和顾野搭话。他手里的酒从红酒换成了威士忌。杯子里浮着一颗很大的冰球,下面是浅褐色的液体。崔牧刚走过去,就闻到一股威士忌的辛辣味。顾野耸拉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又垂眸继续观察着酒杯。 崔牧的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你知不知道......你喝了多少酒?” “不记得了,没多少。”顾野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仿佛他的灵魂被抽走了。 “你不是工作时间不喝酒的吗?” “今天休假。”说完,顾野仰头,将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崔牧看到顾野的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咽了一口水。 “有事吗?” 崔牧回过神来,想起了找顾野的目的。他跟经纪人说,“我们不是一直不知道谁跟萧以宁泄密的吗......”然后,崔牧解释了他怀疑小婷的理由,“她戴的那条项链都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我记得,她向来都是能省则省。而且她能够戴项链的机会不多。她会不会......” “我知道是她。”顾野打断了崔牧的话。 崔牧很诧异,“你知道?” “嗯。”顾野用手指拨弄酒杯里的冰球,面无表情地说,“我一早就怀疑她了。我听说她最近在考虑贷款在本地买房。我找财务查了一下她的工资。按照她每个月能拿到的钱,贷款买房还是够呛的。她应该找了外快。” 崔牧刚想反驳小婷会不会是拿积蓄贷款,顾野却提醒他该回到萧以宁身边了。 崔牧见他意志消沉,就留他一个人待着。走之前他问顾野,“这块手表是你拿过来的吗?” 顾野连看都没看就说,“不是。这些都是公司统一准备的。” 崔牧思考了一会儿。他观察了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之后迅速溜出宴会厅,往厕所的方向快步走去。 如果这块手表不是公司准备的那块,崔牧担心是有人抽梁换柱。最坏的结果就是有私生饭或者八卦记者混了进来,把手表换成那种有窃听器的,然后把偷听到的信息拿去卖钱。 一想到这里,崔牧变得很慌。这样一来,刚刚他和顾野的讨论很有可能会被第三人听到。他推开一个隔间的门,上了锁,像解开绳子一样解开表扣。崔牧把手表取下来,想找出窃听器的痕迹。 可是当崔牧翻到表盘背面时,他愣住了。 表盘背面刻着两个字母—— “GY”。 第7章 崔牧魂不附体地走到洗手池旁,往脸上泼冷水。 他现在确信手表不是私生饭或者八卦记者偷换的了,因为他查到了这块手表的价格都赶得上一套房子了。就算把崔牧给卖了也卖不到这个价钱。 崔牧现在心有戚戚焉。整个订婚仪式上,他就戴着一套房子走来走去。萧以宁估计认出来了,难怪他一直追问这块表哪里来的。 表盘背面的刻字让崔牧更加心惊胆战。看到那两个字母时,他的脑子都炸开锅了。 GY?是他认识的那个GY吗?崔牧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手表摔在地上。 崔牧颤抖着双手在手机键盘上打字。表盘上写明了手表的牌子。他搜了一大圈图片,确认了手表的型号,然后再通过型号检索价格。 看到那一窜零的时候,崔牧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除了手表零件昂贵之外,表镜都是由蓝宝石玻璃切割而成的。崔牧自觉伺候不起这位大爷,赶紧安置在口袋里。 走出隔间时,崔牧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想着口袋里的手表,一会儿想着喝威士忌的顾野。 他又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崔牧双手撑着洗手池,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他明明没有喝酒,但脸颊酡红,应该是被手表的价格给刺激的。崔牧等呼吸逐渐变缓,理了理头发,整理好外套下摆,离开卫生间。 刚走出卫生间,崔牧就碰到了造型师。 “哥!”造型师小跑过来,“你的那块手表结束之后和西服一起送回四方。” 崔牧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手表是四方送来的?” “对啊,结束之后要送回去。” 崔牧问,“是谁跟你说手表是四方送来的?” “啊?”造型师的脸上充满掩饰不住的困惑,“我刚碰到顾哥了,他说忘记跟我提了,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崔牧“哦”了一声,说自己知道了。 顾野大概是被酒精麻痹了反应能力,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否认见过这块手表。随后,他意识到了崔牧发现了手表不是原来的那个,就找来造型师弥补漏洞。 可是崔牧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顾野要把这么贵的手表借给自己。 正当他满脑子想着顾野的时候,抬头就见到经纪人迎面走来。崔牧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口袋。碰到口袋突起的部分,他忽然安心下来了。 他问,“怎么了?” 顾野身上的酒味比刚刚还要浓烈,也不知道他上哪儿找来这么多酒。 “我刚想起来,你戴的手表是和西服一起送过来的。” 崔牧看着顾野的眼睛,试图找出说谎的痕迹,“这样啊,那我结束之后直接还给萧以宁好了。” “这……”顾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品牌方送来的,由公司一并还回去。” 崔牧没有当场戳穿顾野的谎言。他只是轻轻点头,说刚碰见的造型师都跟他说了。 “她跟你说过就好。你快点过去萧以宁那边,别让人起了疑心。” 顾野再一次催促他回到萧以宁身边,崔牧也照做了。 就算他现在心底有多少疑问,他今天的身份是萧以宁的未婚夫。在导演喊“cut”之前,崔牧都要扮演好这个角色。 崔牧随手拿起一杯香槟,摇晃着杯子,朝着萧以宁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宴会不仅是为了订婚,更是为了给公司提供机会,去认识一些投资大佬。受邀的艺人大都被自己的经纪人领着,和四方邀请的客人在聊天,争取在宴会结束前刷个脸熟。萧以宁给他介绍了一些人,都是四方的合作伙伴,在影视圈有一定话语权。和崔牧同公司的人也算是跟着他鸡犬升天了。 萧以宁见到他走过来,脸上露出带有几分真心的笑容。原本在和萧以宁搭话的人见状,找了个借口结束谈话,给今天的两位主角腾出私人空间。 “刚去哪儿了?”萧以宁又想牵手,但是崔牧的动作比他更快,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未婚夫的四只手指,免得又来一次十指相扣。 “上洗手间了。”崔牧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润润干渴的喉咙。 萧以宁靠近他,压低声音说,“你最好提前告诉我你去哪里了。有好几个人来找我打听你的去向。” “我知道了。”崔牧稍稍拉开和萧以宁的距离,不想和他显得过于亲密。 萧以宁注意到崔牧左手手腕上空荡荡的,原先戴着的那块手表不见了,“你的手表呢?是不是落哪里了?” 他显得很着急,拉着崔牧的手,视线像扫地机器人一样在地面上找来找去。 “没丢,收起来了。”崔牧示意自己的口袋,这才让萧以宁松了一口气。 萧以宁的语气宠溺又怀念,“你以前总是丢三落四的。” 崔牧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还在和萧以宁谈恋爱的那会儿,进组时经常会忘记带这个那个。那个时候他还很爱很爱萧以宁,什么都会跟男朋友讲,例如我居然又忘记带XX了,明明收拾行李时都拿出来放一边了。萧以宁则会安慰他,说要是很重要的话就去附近的超市买。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顾野就会像变魔术一样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把崔牧忘记带的那样东西掏出来。每一次,崔牧都又惊又喜,因为忘带东西的懊恼就像风卷残云似的一扫而空。 想到这里,崔牧想起,他好像从来没有跟顾野说过一句“谢谢”。他光顾着跟萧以宁发信息,夸奖自己的经纪人有多贴心多仔细。 萧以宁的声音把他拉回到宴会上,“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崔牧连忙摇头,又喝了一口香槟。 一位和崔牧同公司的男演员和他的助理走了过来,笑盈盈地说,“恭喜啊崔哥,没想到你是我们公司第一个订婚的。” 崔牧跟他客套了几句。两人你来我往地客气了几个回合。男演员忽然话头一转,把话题转到萧以宁和四方的头上。他用开玩笑地口吻说,“不知道萧总这次会为崔哥投几个资源,好歹也来一部大制作,让我们开开眼吧。” 听到这句话,崔牧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柠檬成精了。 萧以宁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自然想帮亲爱的搭线。但是他总怕别人说他是资源咖,不让我插手。” 男演员不理会扯着他衣摆的助理,继续说,“崔哥自然是有实力的。但是作为他的娘家人,你总得给出点诚意吧,不然我怎么放心把崔哥交给你呢?” 崔牧干脆不说话,把舞台留给萧以宁来发挥,自己乐得在旁边看戏。 萧以宁果然不负他的期待。这位四方的总裁的脸色都暗了下去,眼神冰冷地盯着眼前的人,“我当然有诚意,但你有没有这个实力接呢?” 旁边的人因为这句话开始窸窸窣窣,对着男演员指指点点。助理实在看不下去,跟萧总道歉,赶紧拽着男演员找个洞钻进去。 萧以宁“啧”了一声,“你不知道刚来了多少人,有一个还装脚崴往我身上倒。你们老板知道他的艺人演技这么差吗?” 崔牧的嘴角上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从他进公司以来,关于他资源好的传闻就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赶跑了一只,又飞来第二只。过去的几年里总有人明嘲暗讽地说着他是资源咖,说他的那些资源都不是正常途径来的。顾野让他不要在意,该是他的没有人能抢走。崔牧听经纪人的话,不再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萧以宁趁着没有人再来攀谈,牵着崔牧往角落走。他压低声音说,“我刚问了何也,两年前是谁把他叫走的。” 崔牧一早有了答案,“董既明?” “是,也不是。”萧以宁往身后张望,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后,接着说,“他说,是我发信息把他叫走的。可是我看了我的手机,没有找到那条信息。” “你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崔牧说着,眼光斜睨过去,带着无限的疑惑。 “设了,但是密码比较简单。” 崔牧又“哦”了一声,“谁的生日?” 萧以宁的沉默给了崔牧答案。看着眼神躲闪的前男友,他反而开始可怜同情对方了。两年前那一幕已经不再是崔牧的噩梦了。重遇萧以宁之后,他一直以为对方对这些事情都是持默许态度的。可今天崔牧才知道,噩梦的缔造者可能另有其人。 谭姐的出现适时打破了僵局。她拉着一个摄影师过来找他们,“小崔,拍几张照片,好发点物料。” 萧以宁反手抓住崔牧的手,强硬的态度让他无法抗拒。崔牧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和未婚夫的不和。两人别扭地拍了几张照片。 摄影师“咔嚓”拍了几张,都能感受到取景框里的两人之间的尴尬。他小心地跟谭姐提议,需不需要换一个地方拍。 谭姐同样不满意刚刚拍的照片,一点cp感都没有,发出去肯定会有人说恋情是假的。作为艺人宣传,谭姐绝对不允许这种照片流出去。 谭姐同意了摄影师的提议。她记得酒店里有一个露台,正对着城市的中心线。那里应该符合摄影师的要求。 谭姐原想着,露台上有花有草,能把一对新人衬得十分喜庆。谁知道因为天气冷,露台上的花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屹立不倒。她问摄影师,后期可不可以P一些花花草草上去。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谭姐就招呼大家过来。 这时,崔牧瞥见一袭裙摆匆忙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沿着裙摆往上看去,只见小婷在慌乱地擦眼泪。崔牧紧皱眉头,怎么就一会儿不见,小姑娘就哭上了呢? 见到小婷,谭姐有些不满,“你去哪儿了?就算今天没有通告你也不能随便走开。” “对不起,谭姐。”见到有其他人来了,小婷赶紧把眼泪都擦干净。但是她的眼睛通红,声音有些哑,明显刚哭过。 “我有事找她,忘记说了。” 顾野双手插着口袋从小婷身后走出来。他的神情非常严肃,但是眼神清明,手里也没有拿着酒杯。 看到经纪人帮忙说话,谭姐不好继续指责小婷,催促着拍照。 拍了大约有几十张,谭姐还是不满意。两人的肢体语言透露着十分不熟。尤其是崔牧,就差把嫌弃写在脸上了。摄影师举着相机都累了。他让两人按照他说的来摆姿势,但不管怎么拍,都拍不出两人是订了婚的关系,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敌人。 谭姐原想让顾野帮忙劝几句,可经纪人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助理一脸苦相,情绪明显还没缓过来。谭姐一跺脚,只好自己亲自上场。 谭姐调整好两人的位置,让他们对立地站着,双手扶着对方的腰。额头贴着额头,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摄影师试拍了几张,感觉对了,让两位模特再到位一点,再甜蜜一点。谭姐上前把两人拉近了一些,低声跟崔牧说,“你就当作是在演戏,演情侣。” 接着她带着谄媚地笑跟萧以宁道歉,“抱歉啊萧总,让你陪着一起吹冷风。” 萧以宁笑了笑表示理解。他用比蜜还要甜的眼神看着崔牧,“为了亲爱的,这点不算什么。” 谭姐在心里感慨着萧总演得还挺像的,又瞪了崔牧一眼,警告他别再搞事。 崔牧闭着眼睛,额头贴着萧以宁的额头,尝试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来酝酿情绪。可是不管他怎么想,他只能想起萧以宁,只能想起董既明,想起他们接吻的那晚,气温是否和今日一样寒冷。崔牧还记得,出了酒吧之后,风一吹,带走了他额头上因为愤怒出的汗 萧以宁的声音通过额骨传到他的大脑中,形成颅内共鸣。 大脑中的每一个萧以宁都在说,“崔牧,对不起。” 崔牧睁开眼睛,嘴角上扬,但眼底不染一丝情绪。 等到摄影师说“好”,崔牧立即跳开两步,不想再和萧以宁有任何身体接触。谭姐检查了照片,满意地点点头。摄影师如释重负,答应了谭姐今晚把照片修好。 带着城市气味的晚风抚过露台上所有人的脸。崔牧喝了点酒,在温暖的室内出了一些汗。现在被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萧以宁手忙脚乱地准备脱下外套。另一件外套从天而降,搭在崔牧的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崔牧把有着洋甘菊味道的外套扒拉下来,往身边望去。只见顾野穿着一件勾勒出肌肉线条的白衬衫,神情温和了不少,但是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崔牧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句“谢谢”。放在以前,他可能会以为这是经纪人对他的照顾。自从看到表盘后面的那两个字母,崔牧都不知道该怎么看待顾野了。他套着这件外套有些不知所措,加上萧以宁整个人愣在原地,恼怒的薄红像爬山虎一样爬到了他的脸上。 崔牧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很累了。要是这两个人吵架的话,他不知道该劝名义上的未婚夫,还是跟了自己九年的经纪人。他把外套扔回给顾野,丢下一句“我先进去了”,赶紧离开潜藏着炸弹的现场。 直到宴会结束,两人都没有真正吵起来,只是在崔牧该回哪里上起了一些争执。萧以宁想带崔牧回自己的房子,理由是已经订婚了。顾野则说,崔牧还有工作,应该回家好好休息。 崔牧不懂两人怎么会突然不和。他趁着两人争执着,快步走到公司的车旁边,转身对顾野说,“我要走了。你再不上来就自己打车回公司吧。” 萧以宁也没有真的要把崔牧带回自己家。总裁瞪了顾野一眼,又用肩膀撞了一下他,才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离开。 崔牧揉着太阳穴,放松神经。西服已经还给造型师了,但是手表他自己找了个借口留着,等到时候再还给顾野。 崔牧褪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东西勒得他发疼,血液有些不循环。他把玩着戒指,想着找个什么借口退回去。 前面的车忽然急刹车,老黄也跟着踩刹车。后座的崔牧和顾野因为惯性向前冲,还好有安全带勒着,这才没撞到前座后背。 戒指逃难似地从崔牧的手中掉了下来,顺着地毯往旁边滚,直到撞到了顾野的鞋子才停下。 顾野弯腰捡起戒指。崔牧刚想开口,见到顾野的眼睛和鼻头变红,就不说了。 “我帮你戴上去吧。” “好。”崔牧听到自己这样说。 顾野的嘴角颤抖,手指也不受控制地抖动,可戒指却是稳稳当当地戴到崔牧的左手无名指上。 “好了。”顾野抬眸,目光和戒指主人的在空中交汇。 崔牧在心中祈祷:上帝啊,让我忘记他眼中的爱意吧,但不是现在。 给顾野点一首歌,张杰的他不懂 第8章 订婚宴结束后,一切本该归于平静,公司也打算采取冷处理策略。谁知道在那一周之后,接连发生了三件和崔牧有关的事情。 首先,不对媒体开放的订婚宴的照片被放出来了。当天被邀请的媒体也只能拍到酒店外部。宴会上的照片由官方在结束后统一发布。 摄影师如约在当晚就把修好的照片发给谭姐。负责门面工作的谭姐精挑细选,把所有看着尴尬的照片都剔除掉,又从第一批被筛掉的照片里翻出其实也没那么尴尬的,这才好不容易凑齐九宫格。她先给崔牧和顾野过目,再排列好顺序一并发到崔牧的微博上。 订婚宴照片一经发布立即喜提热搜。崔牧不是第一个和圈外同性恋人订婚的艺人,但他是第一个在和异性传出丑闻后还和同性恋人订婚的艺人。无论做什么,第一个人总是引人注目的。照片一经发布,立即吸引无数眼球。路人们的好奇心将“崔牧 订婚照”这一热搜送到更多人的微博首页上。 看到热搜来的人多了,评论也更加多元化。除了粉丝和部分路人的祝福外,还有阴谋论认为崔牧和女演员那件事根本就是真的,四方的总裁其实是被拉来挡刀的,崔牧实际上是一个骗婚的直男。粉丝拿着照片反驳:你看照片里的两个人多甜蜜,我男朋友/老公看我的眼神都比不上四方的萧总看小牧。 崔牧看到谭姐选出来的照片时也啧啧称奇。在她选出来的照片里,萧以宁都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崔牧在跟别人讲话,萧以宁就抱着手臂,认真倾听。崔牧在喝着杯子里的香槟,萧以宁在一旁看着,上身前倾,似乎随时都会亲上去。不过这些照片里,只拍到了萧以宁一人的深情款款。 未婚夫的深情衬得崔牧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拍照机器。在洁白的桔梗花下,他冰冷得像混入其中的一片雪花。只有在露台上拍的那张,才拍到了两人之间的互动。 为了不让P上去的花花草草显得很突兀,摄影师干脆将照片里的时间改成夜晚。周围原本应该盛开的繁花将自己藏在月亮找不到的地方。两人的表情也被黑暗覆盖,只看得清微翘的嘴角。他们扶着对方的腰,似乎只要一松手,就会被狂风暴雨吹走。中心线像凿刀一样将两人从中间切开,奋力挣扎,直到达到天际,还没来得及爆发到地平线上便消失于视野。 崔牧要来了这张照片的原图。在原图里,崔牧的眼神清明,没有任何情绪。他像是舞台上的人偶,听从指令做出各种动作。如果把他的下半张脸遮住,眉眼间只剩下三九天的冷淡。看起来,崔牧不是在靠近萧以宁,更像是准备竭尽全力远离他。 发订婚照的微博底下都是粉丝们的狂欢。她们泪眼汪汪地表示“哥哥我们支持你的所有决定”,有些甚至还在超话里开始叫萧以宁“哥夫”或者“嫂子”了。 看着粉丝们真情实感写的评论,崔牧心里感到更加抱歉了。大众都不知道,他们参加的宴会是聊斋里的精怪用法术变出来的。等到东曦既驾,神鬼退散,幻象下的断壁残垣被迫现形,露出残酷的真相。 狂欢持续扩散。七年前崔牧接受采访的那段视频被翻出来。视频里崔牧的神情不像做假,当时他真的在谈恋爱。一些营销号拿这个视频做文章,形容他们是兜兜转转还是你,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着热度持续升温,谭姐满意地嘬了一口咖啡。她打开了QQ,和合作很久的水军头子商量,看看能不能把热搜再炒火一点,最好可以推到第一位。 还没等到“崔牧 订婚照”登上热搜一位,某奖项的提名名单抢先了一步。在最佳男演员的提名下,崔牧的名字赫然在列 该奖项在订婚照发布的第二天公开提名名单。因为这两件事接连发生,有些人认为是崔牧的洗白手段。不过该奖项往年都是这个时候发布提名名单,所以这种说法成了无稽之谈。 让崔牧获得提名的电影是一部文艺电影,目前还没有定档,但是网上都传年后会上映。电影使用了大量能够体现导演水平和演员演技的长镜头。虽然预告给出的关于电影内容的线索不多,但是看过点映的影评人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这部电影的故事情节很简单,讲述了在候车室等待的两个旅客之间的对话。稍微年长的旅客给年轻的旅客讲了一个个光陆怪离的梦。在叙述过程中,他们逐渐变成了梦里出现过的人物,而候车室也变成了梦中的景象。到最后,他们因为沉浸在其中,错过了唯一一列离开的火车。 除了崔牧被提名最佳男演员之外,饰演年轻旅客的流量被提名最佳新人。就算这部电影的受众有限,流量的粉丝也能把它宣传得人尽皆知。 原本崔牧的粉丝和流量的粉丝商量好了合作,一起把数据给刷上去。可是就在合作开始后的一个小时,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流量的粉丝认为,崔牧之前的那件丑闻会影响这部电影的路人观感。即使崔牧已经和同性恋人订婚了,这不代表他就是无辜的。同样关注这件事的路人认可流量粉丝的说法,认为崔牧迄今为止并没有给出一个合理详细的解释。而且崔牧被提名影帝这件事,和之前爆料人说的“很有可能会在明年拿影帝”吻合。他们还说,性别一换,评论过万,崔牧应该为自己犯的错负责。 崔牧的粉丝并没有坐以待毙。她们将公司声明、导演澄清以及相恋七年的证据整理好,统一发微博,搞了一个不限圈抽奖,目的是要让更多人知道崔牧是被陷害的。一些大粉为了调动粉丝情绪,打鸡血似地隔两三分钟发一条微博,内容大同小异,说的都是“我要哭死了我的哥哥做错了什么啊”、“牧牧到底是挡了谁的道”以及“你们尽管搞脱粉算我输”。 谭姐和顾野注意到了这件事。他们商量了一下,安排崔牧空降微博粉丝群,安抚粉丝情绪,让她们不要做出过激的事情。 崔牧看到粉丝们在群里互相打气,要帮自己澄清,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他不认识的人花那么多时间精力为自己打抱不平。她们只是通过屏幕认识自己,却愿意为自己做这么多事情。崔牧花了很长时间组织语言,在微博群里打下这么一段话: “大家好,我是崔牧。” “很久没有这样和大家说话了。最近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好的有不好的。这些事情组成了即将要过去的一年。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是经过选择之后呈现到你面前的’。我感激美好的日子,但我不会去埋怨那些不怎么好的日子。因为这些不可复制的经历,才有了独一无二的我。” “我非常感谢大家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不希望喜欢我的人受到伤害,这样会让我难过。我希望大家可以不理会那些不好的言论。有了房屋的庇佑,狂风暴雨是不会伤害到屋檐下的我们。” “最后,我想跟那些喜欢我的人说,谢谢你们,你们是我最无法复制的回忆。” 这次的空降成效初现。粉丝们被崔牧的话打动,纷纷表示不再和其他人吵架。一场网络骂架偃旗息鼓,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果断。 写到“喜欢我的人”的时候,崔牧忍不住抬眼看向顾野。 订婚宴结束后,崔牧找不到什么机会跟顾野说上话。手表就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过。 崔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的手表落在我这里了”?不行不行,顾野说手表是四方送来的,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是他的。 “手表能帮我还给四方吗”?这样顾野一定会知道自己知道了。 要不干脆什么都不说,把手表塞进顾野的口袋里吧。可是如果顾野没有注意到口袋里有东西,把衣服拿去洗了,然后手表就……光是想象都快让崔牧窒息了。 谭姐很用力地伸懒腰,像是把藏在身体里的疲倦都赶出来,“那女的怎么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有。我还等着她放大招呢。” 崔牧登陆了小号,点进那个女演员的主页。 自从那个视频发布之后,这个微博账号好像一潭死水,再也没有发过任何消息。公司尝试联系过这位女演员,但是她的微博私信已经关闭,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视频底下每天都有新的评论。大部分都是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催着再多发点实锤。公司宣布崔牧和萧以宁订婚后,更多人涌进她的微博,要她勇敢地把真相说出来,他们都为她撑腰。可是这位女演员却再也没有发过任何一条微博,没有回复过任何一条评论,好像她的任务在发完视频之后就结束了。 曾经有人想把这位女演员人肉出来,但是被其他人阻止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女演员是受害者,不应该承受更多的伤害。不过她一直不回复,加上订婚照的发布,越来越多人认为这是崔牧公司进行的一场炒作。 就在崔牧以为整件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女演员悄然上线,并且又发布了一支视频。 第二天崔牧醒来时,看到手机显示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重生到了第一支视频上线的那一天。 在新视频里,女演员的面容更加憔悴。她说,她是一个行为艺术家,目前对网络传播很感兴趣。于是女演员就做了一个实验,通过传播一个谣言,来观察大众对某一个公众人物的认知是否会根据这个谣言而改变,并且会改变多少。 女演员在视频里声泪俱下,称自己没有想到谣言的传播速度和范围比她想象得还要广,并且严重影响了崔牧的声誉。在此,她郑重地向崔牧及其公司道歉,希望大家不要再对崔牧有不好的印象。 看完视频,崔牧一头雾水。他知道整件事是假的,但是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视频底下也都是大众的不满以及愤怒。很多真情实感为女演员打抱不平的人立即回踩,说她是为了一己私欲浪费公众资源。崔牧的粉丝则敲锣打鼓,又弄了一场不限圈抽奖。 各方的信息再一次轰炸崔牧的手机。他迫不得已改成飞行模式。视频还是顾野发给他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半。下面跟着一条消息,“八点我去接你”。 公司群再一次炸了。老板被气得不停地艾特法务,让他们做好诉讼准备。其他艺人在小窗敲崔牧,慰问的同时还在试探是不是四方帮忙摆平的。 崔牧没有回复任何消息。他起床的时候已经七点五十了。他刚刷完牙,门铃就响了。 顾野催促着崔牧赶紧换衣服,老板又在公司里发脾气了。崔牧看到顾野胡子邋遢,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应该从视频上线就开始忙。 看到崔牧愣在原地,顾野催着他动作快点。 “顾哥,你……”崔牧不知道关心的话怎么说才显得自然,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吃早饭了吗?” “路上吃。”顾野急得都要帮崔牧换衣服了。两人匆匆忙忙地下楼,老黄和小婷已经等着了。 老黄把车开得飞快,估计是听到老板的命令要第一时间把崔牧带回公司。公司楼下又来了一群媒体,老黄丝毫不慌张,十分熟练地调换档位,一溜烟儿地开进地下停车场。 老板又在会议室里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地让法务赶紧准备好诉讼材料。这一次他得让那个女人知道,污蔑他公司的艺人有什么后果。 众人商量了很久。公司官博先发了一则声明,强烈谴责这种行为。一封律师函紧随其后,表明他们追究到底的态度。谭姐帮崔牧准备了一份稿子,让他发微博用的。大意是,崔牧原本想低调处理这份感情,没想到因为突发事件打乱了计划。对于把素人男朋友带到公众的视野里这件事,崔牧感到非常难过,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会被人非议。最后,崔牧希望大家可以用更加温暖的视线看待这段恋情。 一天下来,崔牧头晕眼花。要不是顾野一直在旁边提醒他,崔牧都快睡着了。这时,小婷怯生生地递了一杯咖啡过来,“崔哥,你要的拿铁。” 崔牧注意到那天之后,经纪人和助理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奇怪。虽然顾野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他在商量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避开小婷。而小婷对自己或顾野说话时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生怕哪里做错了就会得罪两个老板。 崔牧没有问顾野那天他和小婷都说了些什么,因为感觉就算去问了顾野,他也不一定会说。 崔牧自己思考了一下。那天他和顾野提到了小婷很有可能是去告密的人,然后顾野就去找小婷了。经纪人可能掌握一些更加实质性的证据,才去找人对质的。从决定和萧以宁订婚到订婚宴当天,已经过去了三周。顾野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收集到证据。他很有可能在商量订婚那天就怀疑小婷了。 那么顾野跟小婷都说了些什么,导致最后小婷是哭着离开的呢? 崔牧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之前他们就怀疑过,萧以宁怎么知道老板要找人来假扮崔牧的恋人的。萧以宁不可能预料到这一点,并且在短时间内买通公司里的人通风报信。如果老板当时没有想到公开恋情这一个方法,或者老板打算和崔牧解约来降低对公司的影响,那么萧以宁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落空了? 那有没有可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萧以宁策划的呢? 第9章 清醒了21个小时之后,崔牧躺在床上,眼睛瞪得跟猫头鹰一样。 他沉迷于自己的推理完全无法自拔。崔牧都忘记后面开会说了些什么,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虽然崔牧没有实质性证据,但他暂时找不出这个推理的bug,似乎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场闹剧就以这种形式收场。 崔牧的名字已经从热搜上降下来了。现在,更多人关心这位所谓的“女演员”是不是真的行为艺术家。一天之内,热搜千变万化,一会儿讨论“艺术创作的前提”,一会儿又探讨“艺术创作的界限”。一些营销号总结了部分耸人听闻的行为艺术,转发评论点赞数达到新高。同时,还有部分艺术生表示自己“风评被害”,纷纷表示他们身边的人甚至还拜托他们,“麻烦搞一下我的对家”。 崔牧的粉丝最生气。她们在微博里不停辱骂,问候了那位“女演员”的祖宗十八代。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提“一粉顶十黑”。如果受害者是他们的正主,说不定骂得更狠。 他们开会开了很久,讨论怎么借这件事推一下公司的其他艺人。崔牧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他借口要看一下现在的舆论情况,找谭姐借了电脑。实际上他是借着屏幕的阻挡,光明正大地发呆。 如果这件事的确是萧以宁策划的,那么崔牧还有几点没搞明白。 公开恋情似乎是当时唯一的选择,但是萧以宁不是唯一的人选。如果老板在公司里随便找一个新人,或者直接让顾野假扮自己男友,那么萧以宁会怎么应对? 再者,如果当时崔牧硬气一点,直接宣布退圈,那萧以宁不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怎么能够确定崔牧或者公司找他帮忙?小婷在公司里没多大的话事权。要是萧以宁要推动这个计划,他在公司里一定还有帮手。 崔牧最想不明白的,就是前男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已经分手将近两年了。如果这件事是在一年前发生的,崔牧还觉得情有可原。但是两年过去了,前男友一个屁都没有,上来就搞个大动作,让自己陷入出道以来最大的危机。萧以宁到底图什么? 崔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当初就直接把人砸晕送医院。他宁愿让前男友恨自己,也不要让他还爱着自己。 卧室里的窗帘没有拉上。房间里的黑暗显得窗外稀疏的灯光十分刺眼。崔牧翻了个身,看着落地窗外城市建筑的轮廓,更加睡不着了。 失眠像一台冰箱压在崔牧身上。他觉得浑身骨头痛。他躺在床上,感受自己的身体陷进床垫里。床垫是顾野帮忙挑选的。虽然崔牧觉得盖上床单就看不到的东西不需要他来操心,但他今天才意识到这个床垫有多不舒服。他的身体陷进床垫里,但头部还留在枕头上。看上去他是躺着的,实际上身体还是保持站立姿势。 崔牧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尝试放松肌肉。这样做只让他的感官更加灵敏。他呼吸着房间里冰冷的空气,身体却在发烫。他感觉他的睡衣压在身上,枕头变得硬邦邦的。不管他怎么放松,他都觉得不舒服,什么都不合适。 崔牧在床上待了一会儿,听着心跳声越来越大,似乎心脏在撞击着他的肋骨。他觉得很痛。于是他下床找到了拖鞋和一件薄外套。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看到路边的灌木丛顶上有一些积雪,现在已经融化了。橘黄色的路灯照得泊油路在发光。崔牧原以为沾满灰尘的灯泡发出来的光会更暗一点。小区的通道旁停满了车,车顶还粘着一点雪花。道路两旁的山毛榉叶子已经落光了,树枝藏在路灯背面的阴暗处。 这时,崔牧看到路的对面有一个行人。他没想到这个时候除他之外还有人是清醒的。他看着路人走到灯光下,点燃一根烟。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崔牧想到床边桌的抽屉里有一盒烟。不过带着烟味躺床上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转身,看到比床垫矮几厘米的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崔牧把顾野的手表和萧以宁的订婚戒指摆在那里,下面还贴心地铺了一块眼镜布,主要还是怕手表被磕到了。 当推测出“萧以宁有可能是幕后主使”的时候,崔牧曾想过干脆把那两样东西卖了,跑路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国家。他实在没搞懂前男友和经纪人的脑回路,一个分手了两年之后卷土重来,一个在自己身边默默守护不求回报。 顾野帮他戴上戒指的时候,崔牧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很多,有对订婚戒指的含义的怒气,有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的隐忍,还有让崔牧避之不及的爱意。 顾野喜欢自己多久了? 崔牧实在想不明白。两人认识了九年,除去和萧以宁恋爱的那五年,一共有四年时间供顾野发挥。但经纪人却什么都不说,把话都憋在心里,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崔牧回想起那天的情况。当时顾野的脸上的确是期待的表情。他甚至坐直了身体,等着老板宣布他的计划。他知道老板决定的对象是萧以宁的那一刻,是不是很难过? 他的眼眸低垂,看着路边的行人将烟吸到尽头,把烟嘴扔到地上,用脚尖碾压好几遍,直到最后一点火星都褪色成灰烬。 房间里的温度下降了不少。崔牧摸了摸暖气片,是温的。睡前他将温控阀调低了一些,不过那会儿他没打开/房间的灯,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把温度调到最低了。 今天工作了21个小时之后,崔牧身心疲惫。桌子上摆着十几个咖啡杯,都是大家喝完还没有扔的。就在崔牧觉得随时都可能吐出一口咖啡渣的时候,老板终于让顾野送自己回家了。 路上,两人都没有讲话。崔牧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脑子一片空白。今天他又承包了热搜,身份还从加害者变成了受害者。这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崔牧有一种时间和空间对不上号的错觉,总觉得今天不过是他想象出来的。 崔牧的视线将窗玻璃上顾野的影子勾勒出来。影子的轮廓有时和窗外的灯光融合在一起,在黑夜中模糊不清。他想起了那块还放在自己卧室的手表。那块手表那么贵,顾野为什么会借给自己?崔牧眼中的点状的灯光慢慢地扩大,视野与平时不一样,就像把相机镜头变焦拉近。大脑的重量变得十分可观,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似乎要把崔牧禁锢在座椅上。 瞥到崔牧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顾野伸手把广播的音量调低。车载广播里DJ的声音变得黏糊,像有个人伏在肩头喃喃自语,说着一些似乎很重要的事情。 顾野开车一向很稳妥。车开到楼下时,崔牧慢慢睁开眼睛,盯着楼道口的顶灯,大脑加载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我……”崔牧刚想说些什么,被经纪人打断了。 “接下来几天都没有通告,你好好休息吧。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哪怕是吃很少也要吃。”顾野的声音因为过度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 “嗯。”这个回答比雪落下来的声音还要小,如果不是两人相距不远,顾野恐怕都听不到。 崔牧忽然感到很害怕。身边的一切的人和事像沙子一样从指缝中溜走。他重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房间里的各个角落传来呼啸声,在他的耳边打转。崔牧还是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疼,疼到他睡不着。喉头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像海浪一样将他淹没。 他尝试去想其他事情。比如他的粉丝不用再为他打抱不平了,现在大家都知道,崔牧是被冤枉的。比如这来之不易的假期,在属于他的时间里,他可以做很多事情。又比如…… 崔牧实在想不到更多的开心的事情。他的脑子快因为思虑过度而爆炸。他抱着脑袋,滚到床中央。 不管来自谁都好,崔牧现在只渴求一个沉默但温柔的拥抱。 在晨光熹微,准备步入梦乡的时候,崔牧想,一定,一定要把戒指和手表还给他们。 接下来的三天,崔牧没有出门,吃饭点的外卖。电视机就算不看也一直开着,房间里的人气就靠电视机里的声音维持了。 他蹲坐在沙发上,双膝蜷缩在胸前。这样的坐姿很容易使脚部的血液循环不通畅,坐久了会感受不到自己的腿。 崔牧偶尔会站起来活动一下,但活动范围仅限于客厅。手机放在茶几上,除了点外卖,崔牧基本用不着它。 手机屏幕偶尔亮起,提醒着有新消息。崔牧只需瞥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垃圾短信了。 三天的假期崔牧一个人度过。没有人来找他,他也懒得找其他人。 倒是萧以宁给他发了几条信息,学着楚门“早安午安晚安”地问好。崔牧都没有回复,直接从屏幕上划掉。 在没有理清楚头绪之前,崔牧不太想理会前男友。 还好萧以宁明白什么叫分寸,除了每天固定的问好之外,也只是告诉崔牧,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事情。 到了第四天,房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崔牧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比人还要高的向日葵。他吓了一跳,以为吃外卖吃太多出现幻觉了。 等到向日葵转身,露出身后的人时,崔牧才发现,顾野来找他了。 “吃饭了吗?”顾野熟练地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 崔牧摇摇头,喉咙因为太干说不出话。 顾野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转头问崔牧,“这几天你都吃外卖?” “我——”崔牧原想回答,声音像被人扯着,刚迈出去一条腿就“啪嗒”摔到地上了。 顾野拿起热水壶想倒一杯水,但是水壶里没水了。等水煮开的时候,顾野还削了一个苹果。 苹果是顾野带来的,水果刀也是他买的。盯了一会儿削苹果秀,崔牧才发现,房子里的很多东西都带着经纪人的名字。 冰箱是顾野挑的,床垫是顾野选的,就连坐着的沙发都是顾野送的迁居礼物。 早在崔牧意识到之前,顾野就以这种方式一点一点渗入到他的生活里。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崔牧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适应了顾野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来,吃点水果。” 顾野将切成块的苹果放在盘子里,递给崔牧。后者接过,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苹果,思考着怎么面对经纪人。 给崔牧削了一个苹果之后,顾野开始忙活了。他来的时候除了抱着一束向日葵,还提着一个袋子。袋子上面印着附近一间超市的名字。顾野将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一件一件地填满了冰箱。 “我买了一些饺子,你看看要吃什么味道的。” 崔牧猛地从沙发上下来,眼前一阵炫光之后黑屏。他扶着沙发缓慢地走到餐桌旁。崔牧看了一圈速冻饺子,选了一个玉米猪肉的。 饺子下锅之后,顾野把向日葵枝干上多余的叶子给清理掉,插在客厅里一个大花瓶里。 花瓶是崔牧的粉丝送的某一年的生日礼物,上面描绘着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图案,和他的名字相符。不过花瓶实在太大了,崔牧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花卉,就一直闲置在客厅里。 向日葵被放在电视机旁边。崔牧坐在餐桌旁,想看看向日葵是不是真的会往太阳的方向转。但是他看了十几分钟,也没觉得向日葵的花盘有任何变化。 顾野将煮好的饺子盛到碗里。崔牧对着饺子吹气,但舌尖还是被烫到了。 两人坐在餐桌的两旁,完全遵循食不言的古训。崔牧在心里嘟囔着,这顾野未免也太能忍了吧。如果自己和喜欢的人面对面一起吃饭,小嘴一定叭叭地说不停。 他抬起眼皮看向顾野,又赶紧低下头继续吃饺子。过了一会儿,崔牧又忍不住看过去,接着又低头吃饺子。来回几次,崔牧都觉得自己是在拿顾野下饭。 吃到最后一个饺子的时候,崔牧终于憋不下去了。他问顾野,“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年前有一个综艺,来通知你一声。”顾野优雅地抽出一张纸巾擦嘴,“就是之前的那个。他们不打算换掉你。” 崔牧回忆了一下,出事之前的确谈了一个综艺,但他当时以为会黄,就没有再去想这件事。 “行,我知道了。” 趁着经纪人还没走,崔牧蹬蹬蹬地跑回房间,小心地捧着手表,快步走到餐桌旁。“手表还在我这儿,你拿回去吧。” 顾野愕然,接过了手表。 崔牧觉得这样还手表有些尴尬,补充了一句,“看到这块手表,我还以为你不做经纪人就要回家继承家产呢哈哈哈。” 顾野被这个干巴巴的笑声尬到了。他有些无语地说,“父母送的生日礼物而已。” 崔牧像太阳能点头娃娃一样没有感情地点头。 因为顾野做了饭,崔牧不好意思光吃不做,于是主动撩起袖子洗碗。顾野也没闲着,将垃圾整理好,离开的时候顺便带走。 顾野只待了两个小时就走了。崔牧看着他留下的向日葵,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洋甘菊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崔牧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赶紧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向日葵花语”。 他愣在原地很久,像受到电击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 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崔牧搜索到的结果, ————所有没有说出口的爱。 第10章 邀请崔牧的那档节目是网综,叫《今天吃了睡》,目前正在录制第三季。这个节目前两季以青年旅舍为主题,三位固定MC作为这间青旅的工作人员,招待来自全国各地的客人。《今天吃了睡》每一集的点击量都很高。粉丝们想看到自家偶像像普通人一样享受假期,而其他观众也可以在忙碌的工作学习中,通过节目来云度假,放松身心。 但是第三季录制之前,一位MC因为身体原因,宣布不参加第三季的录制。而这位缺席的MC刚好是负责青旅的伙食。所以节目组在微博宣布,第三季改变节目模式,让嘉宾用打扫卫生和提供伙食来换取住宿资格,而剩下的两位MC,老张和小万,则作为青旅的老板,负责监督他们的工作。 在签约的时候,节目组的导演和另一位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崔牧参加的是第四、第五期的录制。因为临近春节假期,节目将推迟到年后播出。 这档节目早在崔牧出事之前就已经找上门来了,主要还是看在他和节目固定MC小万合作过的份上。在出事之后,节目组也联系过公司,委婉地表示了一下档期的调整。谭姐当时就知道他们想换人,可毕竟过错方是他们,谭姐也不好发脾气,只好假笑着说有机会再合作。 现在真相水落石出,节目组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冒出来,再次联系公司,想要继续之前的合作。老板、顾野和谭姐商量过,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刷路人好感的机会,而且也有利于后面的复出。公司就没计较之前节目组放他们鸽子,很爽快地答应了。 崔牧看了一眼合同上写的录制时间,就在五天后。合同很早就已经拟好了,之前谈的录制时间就是这个时候。虽然时间上有点赶,但是崔牧现在也没有工作闲在家里。反正年前也只剩下这一个通告了,正好做完了回家过年。 节目要录两天。因为地点比较偏僻,所以他们要提前一天到附近的镇上住一晚,第二天坐车前往拍摄地点。录制结束后,节目组会开车送他们回到镇上的旅馆,住上一晚再离开。 签合同的时候,谭姐有些担忧地问,“要是没有人会做饭怎么办?” 导演解释说,“我们有准备泡面之类的速食,不会没东西吃的。更何况现在的观众还挺喜欢看明星吃瘪的,这样热度更高。” “没事的谭姐,我会做饭。”崔牧潇洒地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小崔啊,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你可千万不要做一些太过引人注意的事情。”老板抓紧时间教导崔牧,“你呢,不要着急出风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想着抢分量。” 顾野点点头,同意老板说的话,“这个节目只是试水,看看大家对你的印象有没有变好。” “我知道了。”崔牧垂着脑袋,眼神还不时偷瞄在和老板讲话的顾野。 那天查完向日葵花语之后,崔牧都不敢跟经纪人讲话了。他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空窗期的孤独寂寞让他觉得哪个男人都对自己有意思。他害怕顾野只是在路边随便买了一束向日葵,单纯地觉得适合独居的自己。他害怕顾野只是不像让自己掉面子,才一声不吭地借了一块昂贵的手表给自己。 崔牧已经31岁了。他不能再像21岁的时候,毫无顾忌地说喜欢一个人了。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崔牧不敢贸然跟顾野摊牌,主要还是怕是自作多情。万一这些所谓的顾野喜欢自己的证据都是他的一厢情愿,顾野只是作为经纪人关心他,那么崔牧就会失去这位搭档了九年的经纪人。可是如果不说的话,他心里憋不住这件事,秘密会从心里,从眼睛里跑出来,被八卦的风捕捉到,然后传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 崔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心底抱怨自己的多虑和顾野的超强忍耐力。 这时,谭姐悄悄走了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崔牧跟她出去。 “小牧啊,你最近和萧总还有联系吗?” 谭姐开口就是萧以宁,这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还有联系,但不多。” 基本是萧以宁单方面主动联系。崔牧没有回复过一条信息。 “是这样子的,”谭姐斟酌着措辞,想把话说得委婉一点,“你和萧总在订婚宴之后就没有同框过。当然我也知道,萧总不是圈子里的人。但是呢,网上有很多人盯着你们,想找到你和萧总是假扮情侣的证据。你的名声才刚刚恢复一点,不要被这种事情拖累了。” 崔牧明白了。谭姐是要让他和萧以宁去约会,然后她好找狗仔拍照发通稿。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商量一下的。” 谭姐如释重负。她轻轻地扫掉崔牧肩膀上看不见的灰尘,“你要记得,你和萧总现在是订了婚的关系。千万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崔牧刚结束和谭姐的谈话,萧以宁就给他发信息了,“明天有空吗?一个客户举办了一个展览,给我送了两张票。” 他迅速抬头看向已经离开的谭姐的背影,马上明白了订婚那天的表现给谭姐留下了深刻印象。与其等着自己去找未婚夫,还不如让未婚夫来找自己。 崔牧思索片刻,回复了两个字,“有空”。 按照公司规定,艺人的私人行程可以不用跟公司报备,但是经纪人一定得掌握跟着的艺人的动向。 崔牧踌躇半天,才跟经纪人说,“顾哥,那个人约我明天去看展。” 顾野飞快地瞥了崔牧一眼,然后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行,我知道了。要我去接你吗?” 崔牧看着顾野头顶上的发旋,心里有些发虚,赶紧补充道,“是谭姐让我去的。她说最近都没拍到我们同框,网上又会有人说我和那个人只是商业关系。” 顾野停下手里的活,深呼吸一口气,胸口的起伏很大。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崔牧,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虚弱,“这些我会搞定的,你……”他又深呼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你不用担心。” 崔牧感到莫名的沮丧。他明明已经在顾野的眼里看到一束烛光。崔牧还在心里敲鼓,该不会就是现在吧,顾野要坦白了! 谁知道这束烛光才刚点燃,会被它的主人“噗”地一下给灭掉了。 崔牧不甘心。他在感情上向来横冲直撞,没有办法理解顾野这种隐忍守护的做法。他在心里呐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难道憋在心里很好受吗? 但是明面上,他只能帮自己多说几句,“只是去半天,拍几张照片就回来了。” “好。” 崔牧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能把一个“好”字说得如此狼狈不堪。顾野就像一头战败的狼,蜷缩进自己的洞穴里,任由外面的人怎么引诱都不为所动。 看来,如果要等经纪人主动坦白,他还得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可是崔牧不愿意等。 “不然明天……” “明天我……” 两人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撞在一起。两句话的主人都愣住了,像车祸现场的两个不知所措的车主。 最后还是崔牧受不了顾野要说不说、可怜兮兮的表情,抢先一步说,“不然明天结束之后你来接我吧。” 既然顾野把火给灭了,那么崔牧就再给它点上。如果顾野不想说,崔牧便等着他。不过崔牧不会再让他受委屈了。他会守在洞穴前,直到这头狼心甘情愿地爬出来,蜷缩在自己的脚边。 “可以吗?”崔牧向前踏了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顾野的上半身下意识地往后靠,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崔牧盯着他,一副得不到肯定回复就不离开的样子。 顾野像孩子一样嗫嚅半晌,一个代表肯定的“好”字才说出口。 “好。”崔牧重复了顾野的回答,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反复咀嚼这个回答背后的含义。 “小牧!” 谭姐拍打会议室的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她晃了晃手里的衣架,衣架上的棕色外套小幅度地摇摆,很快停了下来。 “你明天就穿这件衣服吧。之前你的粉丝反应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很上镜。” 崔牧盯着顾野,后退了两步,在转身之前挂上合适的微笑。 他从谭姐手里接过了那件衣服,“行,我知道了。我先回去啦。” “我、我送你……”顾野慌乱地站起身,手机还差点被打翻。 “不用啦!我找老黄好了。”崔牧做了一个潇洒的手势,然后转了个弯,加速跑进电梯里,拍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再走慢一点就会被抓到。 他今天不敢再和顾野单独待在一起了。他怕在回家的路上,他会忍不住问经纪人,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看到顾野已经有些动摇了。崔牧打算先不要逼得太紧,一点一点地靠近他,再趁其不备攻破顾野的防线。 崔牧靠着椅背,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现在,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萧以宁说明天早上来接他,问在哪里等比较方便。 崔牧不想告诉前男友自己的住址。但是现在很多学校都放假了,要是在外面等的话,说不定会被人围观。他不情不愿地把小区地址发给萧以宁,让他在马路对面等。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崔牧就一个劲儿地叹气。明明这么好的一个休息日,却要拿来跟前男友见面。他就连刷牙,也带着一股消极的情绪。 电梯到了他所住的楼层的时候,崔牧才想起订婚戒指忘戴了。因为戒指戴着实在不舒服,这几天都放在床头柜上。崔牧看着很心烦,总想着怎么还回去。 他跟电梯里的人笑着说了句抱歉,然后回去拿戒指。 这一来一回加上等电梯耽搁了一些时间。崔牧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萧以宁的车已经在马路对面等着了。 崔牧沉默着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下,拉上安全带。 “吃过早饭了吗?”萧以宁的手向后座伸,掏出一袋面包和一盒牛奶,递了过去。 崔牧没有接。他拉起毛衣的领子,盖到鼻子下面。 “吃过了。”声音从毛衣缝隙里传出来,带着拒人千里的感觉, 萧以宁没有表现出什么。他将早餐放好,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到马路上。 “那个地方有点远,你可以睡一会儿。” 崔牧没有回答。他可不敢在前男友的车上睡着。可是车内的暖气温度有些高,加上外套和毛衣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崔牧也有些乏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谈恋爱的那会儿,崔牧做梦都是和萧以宁光明正大地约会。但一个是上升期的演员,一个是上市公司的执行总裁。不仅两人的工作都很忙,而且如果被拍到了,对崔牧事业的打击更大。 萧以宁曾经提过,要晚上接崔牧出去兜风。可是他心疼男朋友白天工作忙,希望他晚上能好好休息,于是便拒绝了。 没想到分手后,崔牧的这个愿望居然阴差阳错地实现了。 崔牧的鼻头抽动了一下。他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早上外面的温度低,车内的暖气温度又高。温差过大,崔牧的鼻子有些受不了。 萧以宁瞥了他一眼,“还在犯鼻炎吗?” “嗯。”崔牧把鼻涕擤出来,眼泪也一块儿被逼出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崔牧说,“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解除合约的事情了。” “才刚订婚你就宣布解除婚约,不怕影响不好?”萧以宁把方向盘向左转,拐了一个弯。 “的确不好。”崔牧的脑袋斜靠着椅背,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所以才要提前商量好,免得到时候两边都吃亏。” 车子遇到红绿灯停了下来。萧以宁拉起手刹,转向崔牧,态度诚恳地说,“能不能,把这件事当作我重新追求你的一个契机?” 崔牧不说话。从窗玻璃的反光来看,他似乎还翻了一个白眼。不过这些都萧以宁的意料之中。 他继续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公丁香的味道窜进崔牧的脑子里捣乱。他使劲儿掐着自己的腰,用疼痛来逼迫自己回想起那封邮件的附件。崔牧紧咬牙关,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说这些未免也太迟了。” 萧以宁垂下眼眸。眼前的这个人双手抱胸,一副抵御的姿态。这些他都能预料到。如果崔牧轻易地答应了,这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萧总,我不想玩先婚后爱的戏码。”崔牧闭上眼睛,仰起头,尝试去屏蔽公丁香的干扰,“我们早在两年前就结束了。” 萧以宁向前坐直身子,双手扶着方向盘,“小牧,你是不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崔牧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但是我也不会放弃的。”他放下手刹,踩下油门,“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那个人公平竞争。” 第11章 公平竞争? 听到这四个字,崔牧简直想放声大笑。 是谁给了萧以宁勇气,让他以为自己还可以和其他竞争者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在崔牧这里,萧以宁已经被禁赛,而且两年前就已经被列入黑名单了。 崔牧别过脸,甚至连后视镜里前男友的反光都要故意忽略。 萧以宁没有打扰他,伸手将车载广播的音量调高,用来掩盖刚刚谈话留下来的尴尬。 广播播报着交通信息,比如哪里交通拥挤,哪里行车缓慢。萧以宁的视线大部分都集中在面前的道路上,偶尔会在三个后视镜之间徘徊。 “对了,还没恭喜你获得影帝提名。” “谢谢。” 只要前男友不提重新追求的事,崔牧对他还是可以保持基本的礼貌。 萧以宁随口说的一句祝贺的话,再次打开了话匣,“颁奖典礼什么时候,在哪里?” “具体时间和地点得等通知。往年都是三月份,估计今年也是。”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车载广播还在积极为自己寻找存在感。 “听说你要去录综艺?” “嗯。” “去几天?” “四天。” “去哪里录?” 崔牧说了一个地点,从这里坐飞机过去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多一点。 “节目什么时候播?” “年后吧,估计要等第三季全部录完了才播。” 两人一问一答,似乎在做全世界最无聊的采访。如果不是因为萧以宁是领导,以他这种工作方式,都不知道被辞退多少回了。 “你那个经纪人,顾野,是不是跟了你很久了?” 忽然听到“顾野”这两个字,崔牧整个人都精神了。他不由得警惕起来,在椅子上稍微坐挺了一些。 “跟了我九年了。” 先沉住气,崔牧跟自己说,他有可能只是随口问一问。 “之前那块手表是他借给你的吗?” 崔牧的耳边猛地出现嗡嗡响的声音,无数的小球在耳朵里滚动,落地时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别着急别着急,崔牧掐住自己的腰,强压下超速的心跳。 “对,是他借给我的。” “看不出来啊,”见到前面又是红灯,萧以宁的右脚松开油门,左脚踩上了离合器,平稳地将车子停下来,“你那个经纪人深藏不露啊,全球限量的手表都有。” “是嘛,我对手表不太清楚。” “哦,真的吗?” 崔牧撇了撇嘴,不想再搭理他了。 萧以宁继续说,“他对你可真够好。” “他是我的经纪人,自然为我着想。” “哼!”萧以宁冷哼一声,重复了一遍,“自然为你着想。” 崔牧还记得,订婚宴那天,前男友和经纪人之间的冲突。既然自己都能察觉到顾野的心意,那么萧以宁是不是也发现了呢? 崔牧故意脸色一沉,用不友好的语气说,“他是我的经纪人,当然一切以我为先。” 萧以宁打了一下方向盘,向后撞在椅背上,“啧,果然是他。” 崔牧干脆闭嘴,摆出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批。要是前男友一个没想开,把油门当刹车,撞上路边的护栏怎么办? 他偷瞄萧以宁,注意他的情绪变化。同时,崔牧的手已经摸上了安全带的锁扣。一有什么不对劲的,他随时跳车逃生。 不过好在萧以宁这35年没有白活,很快撤下了愠怒,脸部表情恢复平和。 过了好一会儿,红灯转绿灯了,萧以宁才开口,“他对你是不错。” 崔牧把毛衣领子再往上拉一点,盖住鼻尖。他有预感,接下来前男友会说一些很恐怖的话。 “但我有信心,对你更好。” 崔牧使劲咽了一口水,把想吐的欲/望压下去。 两年没见,萧以宁的身材没怎么发福,自信心倒是膨胀了不少。他在心底的小本本上给前男友又添了一笔。 “你对我好,那对董既明不是更好?两年过去了,还不忘给他找公司。” 萧以宁一愣,忘记发动汽车。后面的车等得不耐烦,一直按着喇叭催。他赶紧放下手刹,踩下油门,把车速提到50公里。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说,“我和他没有联系了。让他签你们公司是我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这样啊。”其实崔牧对这些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提董既明只是想让萧以宁把注意力从顾野身上移开。 “我明白你很介意我和他之间的事。当时我有很多事情做错了。我不祈求你能立即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萧以宁的语气像车速一样平稳,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让崔牧更加恼火。 将功补过?他萧以宁有什么功劳? 先不说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他搞出来的,他现在占着一个未婚夫的名头,还不肯取消婚约,这算什么功劳?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和萧以宁订婚的确降低了这次危机带来的影响,但这不代表彻底解决了。如果被人爆出是假订婚,他们两个人都要完蛋。 一想到这里,崔牧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现在急需一台时光机,带他回到一个月前,把想出个计划的老板殴打一顿。 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炸弹上的零件。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崔牧听到了催命般的滴答滴答的倒计时。 “你这算什么将功补过?”崔牧冷笑着说,“如果被人发现我们是假订婚,你我都要完蛋。” 萧以宁叹气,“你还在想着这件事。” 崔牧都无语了,“不然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要跟你出来?还不是公司命令的。” “我知道。你们公司的人都跟我说过了。” 不用问都知道是谭姐。她是除崔牧以外最担心被人发现是假订婚的人了。要是真的被人发现了,那么她的工作量会陡然增加好几倍。 萧以宁补充道,“就算他们不说,我也会来找你的。我不是说过吗,我想重新追求你。” 如果以后有导演要他演出非常厌恶某个人的感觉,崔牧只需要回想今天萧以宁说过的话就行了。 “还有多久?”他不想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怕是连昨天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还有四十分钟,你休息一会儿,最近很累吧。” 崔牧没有搭话,拿出手机给顾野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他展览的地点。 顾野几乎是秒回,“有点远,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现在还在路上,可我不想再和他讲话了。” 略带撒娇的语气差点儿把顾野电到心脏骤停。他把手机翻过来盖在桌上,抚着胸口把呼吸捋顺了,才重新拿起手机回复,“问一下他什么时候结束,我好去接你。” 崔牧放下手机,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深呼吸几口气、问萧以宁,“看完展览大概几点?” “十二点左右吧。我订了一家市中心的餐厅,看完之后去吃午饭。” “餐厅在哪儿?” 萧以宁没有立即回答。他反问崔牧,“下午有事?” 崔牧含糊其辞,“嗯,对,有事。” “你的经纪人来接你?” “嗯。” “下午去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崔牧把自己缩在外套里。他还是不敢当面说自己是想买站票连夜离开你。 过了一会儿,崔牧又问了一次,“你还没说餐厅在哪儿呢。” 这一次,萧以宁告诉他了。崔牧回复了顾野之后,就闭上眼睛假寐。 展览举办的地点在郊区的一个博物馆里。崔牧很早就听说过这家博物馆,但一直没时间去。 郊区没有太多很高的建筑,到处都是正在开发和还没开发的痕迹。车子在保安亭旁的道闸口停了一会儿,栏杆升上去之后才开进去。 道路两旁都是长了好几十年的树木。崔牧早在车停下来的时候醒了,现在正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一栋一层高的建筑很突兀地站在道路的尽头,门口停着几辆车。崔牧想着萧以宁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私家车都到不了这里。他这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偷偷离开啊。 萧以宁刚把车停好,博物馆里就有人出来迎接。 “哎哟,欢迎萧总大驾光临。”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两只手抓住萧以宁的右手上下摇晃。握手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瞄到刚下车的崔牧,“哎,这位莫非是……” “我的未婚夫,崔牧。”萧以宁介绍崔牧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不少。 崔牧只能顺着前男友的话说下去,跟这个男人问好。 穿灰西服的男人是博物馆的馆长。他在前面带路,领着面和心不和的两人走进去。崔牧注意到入口处摆着一个很大的海报,最底下写着的合作单位里有四方的名字。 崔牧冷笑一声,跟着馆长进去。 博物馆里的展品不多。每一个展品各占很大一块私人空间。馆长给他们介绍展品的作者以及含义,比如右手边的设计是某某元素和某某元素的结合,表达了作者回归自然的想法。 崔牧伫立在几个堆砌在一起的不同颜色的方块前,完全看不懂哪里体现了馆长所说的含义。但是当馆长殷切的眼神看过来时,他也要假笑着说,“是挺有意思的。” 馆长带着他们往更里面走。这时迎面走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崔牧认识的。 “萧总,小崔,这么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跟他们打招呼。 “以宁哥,小崔,你们好。”一旁的董既明也微笑着点头问好。 萧以宁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相反,崔牧没有那么吃惊。他清楚董既明这个经纪人的行事风格,在这里碰到他们并不奇怪。 “真的很巧呢。”崔牧代替前男友跟他们打招呼,“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们就是来看看……”董既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经纪人老袁给打断了。 “年前没什么工作,带小董来博物馆参观,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老袁嘴上挂着笑,眼神不断往萧以宁的身上瞄,“二位也是来参观的?” 萧以宁回过神来,正了正神色说,“嗯,我们是来约会的。” 老袁的眼睛转了转,立即赔着笑说,“那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说完,老袁就拉着董既明赶紧走了。跟在他们身边的博物馆工作人员也被馆长打手势赶走了。 馆长摩挲着手掌,试探着说,“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两位是来约会的。这样,我这里有一份地图。博物馆的路线也不复杂,二位看着地图和墙上的指示走就不会迷路了。” “好,谢谢馆长。”崔牧接过地图。馆长如释重负,赶紧消失在他们面前。 等确定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萧以宁着急地说,“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和他没有联系了!” “嗯哼。”崔牧背着手,一步一步往前走,“我知道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 “他的那个经纪人,老袁,在我们公司非常出名。他最擅长的就是拉踩其他艺人。曾经被他带过的好几个艺人因为他,路人缘都不太好。估计他也是听说我们会来,就拉上董既明来这里蹭热度,得个免费通稿。” 过了好一会儿,萧以宁才说,“我发现,只要不是谈论和我有关的话题,你都很能说。” “这只能说明,任何人都比你——”崔牧故意拉长语调,放慢语速,吸引萧以宁的注意,“更让我感兴趣。” 这一句话结束了所有还没开始的对话。两人快速地把博物馆走了一遍。临走前,馆长还特意追出来送他们。 萧以宁直接开车去预约好的餐厅。寂静的午餐结束之后,崔牧给顾野发信息,让他过来接。 还好萧以宁没有再纠缠着要送他回家。崔牧在路边等了一会儿,顾野开着车赶到。 和已经分手两年的前男友加名义上的未婚夫演了一上午的戏,崔牧身心俱疲,把安全带扣好之后就闭上眼睛休息。 顾野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空调出风口前,看看温度还需不需要调高。调节好车载空调的温度后,他顺手把车载广播的音量调低,以免影响崔牧休息。 崔牧闭上眼睛,五光十色的光点像流星雨一样在眼前飞来飞去。今天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原想着借今天见面的机会跟萧以宁聊解除合约的事情,谁知道他反手一个骚操作,说要重新追求自己。崔牧的心态直接崩了。他不想再和前男友纠缠下去了。他现在非常想来个鱼死网破,直接公开两年前的那封邮件。 他缓缓睁开眼睛,心里的疲惫涌到眼底,都快溢出来了。 “顾哥。”崔牧的嗓子因为精力透支而有些沙哑。 “喝口水再说。” 崔牧小口小口地把水灌到喉咙里。发了一会儿呆,他才想起要说什么,“我今天碰到老袁了。他现在带着董既明。今天他可能收到风,提前在博物馆里等着我们。” 顾野并没有显得很惊讶,“我回去跟谭姐说,让她注意点。” “嗯。” 崔牧越想今天的事就越憋屈。他萧以宁凭什么占着一个未婚夫的位置,明明两人都已经分手了,出轨对象都塞进自己公司了。他和萧以宁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凭什么自己还得和他扯上关系? 崔牧一激动,把一直想问顾野的话直接问出口了。还好他在说出对方名字的时候清醒了过来,给这个句子加上了一个过去式,“顾野!你是不是喜欢……喜欢过我?” “吱——” 前面的车忽然急刹车,顾野紧跟着踩了刹车。两人因为惯性同时向前倾,然后重重地向后撞到椅背上。 崔牧整个人都懵了。他明显感受到顾野周遭的氛围一僵。而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小崔牧拍着手掌,奶声奶气地说,“哦豁,完犊子!” 崔牧想找些话来补救。但是他的嘴忽然不像刚刚那样文采横溢了。他听到自己的脑子里传来“铛——”的死机声。 “不是喜欢过!” 顾野喘着气,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一秒不到,他就像泄了气的迎宾气球人一样靠在椅子上,“不是喜欢过。我一直都喜欢你。” 崔牧眨眨眼,看向他,“我……”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顾野转身面向眼前的人,嘴角带笑但眼中却带着对答案的期待和担惊受怕,“你今天太累了,得回去好好休息。你也别着急给我答复。我再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第12章 顾野的这番话把崔牧准备说出来的话都塞了回去。 前面的车启动了。顾野紧跟着踩下离合器踏板,发动车子跟上去。 崔牧重新坐回到座椅上。既然这头狼被他哄出来了,那就不要操之过急,再把他吓回去。 “这次小婷不跟过去了。给你找了一个新助理。” 顾野很快调整成经纪人模式,这让崔牧有些猝不及防,“以后她不跟了吗?” “时不时过来吧。她现在还要负责董既明那边,可能会忙不过来。” “董既明?”崔牧被口水呛到了,忽然开始猛烈地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顾野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抽空把水瓶递给了旁边的人。崔牧灌了几口水,喘着气,带着诧异重复了一遍,“董既明?” “对,小婷被派去带他了。”顾野说话的时候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她经验丰富,公司决定让她去带一下新人。” “哦……”崔牧垂目,握着水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塑料水瓶被他捏得有些变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当崔牧得知她有可能被萧以宁买通了之后,他感到伤心大过于愤怒。他开始有意疏远这个助理。可毕竟小婷从出道就开始跟着自己,对她也有了些感情。如果随便开除她或者调离的话,崔牧也有些于心不忍。还好顾野替他做了选择,避免了出现难堪的场面。 消化掉这个消息之后,崔牧开始关心新同事,“新来的助理什么人?进公司多久了?” “你认识的,小李。他进公司也有五年了。” 崔牧对这个小李有些印象,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崔牧问,“你知道公司打算让董既明走什么路线吗?” 顾野有些惊讶地望过去,“怎么突然开始关心他?” 崔牧避开经纪人询问的眼神,“就是想了解一下。” 见崔牧不想说,顾野也没有追问下去。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回答,“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听谭姐说,像他这种出国回来的,大概率走文化内涵路线吧。公司现在让老袁带他,估计先买些通稿,帮他炒一下热度。所以你今天才会在博物馆见到他。” “公司会让他去拍戏吗?” “应该吧。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来碰瓷你。你们两个除了代言可能会撞,其他没有撞车的。”顾野放下手刹,档位挂在一档的位置,“老袁好像已经在帮他找剧本,但都不会太好。” “没拍过戏的话会有剧组要他吗?” “他拍过。” “拍过?”这回轮到崔牧吃惊了。他从来没听过董既明拍过戏这件事。 “几年前的事了,好像就你刚出道那会儿吧。” 顾野说了一部剧的名字。崔牧知道这部剧,那会儿还挺多人讨论的,要求拍续集的呼声不低。不过后来因为这部剧的主演陆续出事了,这部剧的续集也就不了了之了。 崔牧咂舌,没想到董既明还是出过道的人。 顾野补充了一句,“老袁可能打算拿这个当噱头。他拍过的那部剧是他现在最大的热度。” “那他最近有什么工作吗?” “年前公司基本都没有给你们安排工作。除非是像你这种很早就决定的。”说到这里,顾野想起一件事。他跟崔牧说,“节目组让我转告你一声,你可以带一些吃的过去。这次是青旅主题,你就当做是去放松吧。” 车子很快就开到崔牧住的小区,停在楼下,但是崔牧没有立即下车。 顾野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沉默许久,崔牧终于开口,“顾哥。” “我在。” “如果……”崔牧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顾野伸手揉/捏他的肩膀,安静地等待着。 崔牧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今天找萧以宁,想着商量取消婚约的事。但是他……” 顾野垂眸,看着崔牧左手上的戒指,神色捉摸不定,“订婚才刚过去一周,这么快取消的确不妥。网上还是有人不相信你,说是四方帮你摆平的。” “我知道。我只是……”崔牧深呼吸一口气,说出自己别扭的地方,“我不希望他还占着未婚夫的名头。” “小牧,”顾野搭在崔牧肩膀上去的手垂下,“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搞定的。” 崔牧扭头看向经纪人,心头一紧。除了自己之外,顾野应该是最希望婚约被宣布取消的人吧。看着他因为能力不足而内疚的表情,崔牧有些心疼了。 “顾哥,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这句话是对顾野说的,又像是崔牧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顾野笑了。这是崔牧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经纪人笑得如释重负。他心念一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顾哥,抱抱我。” 顾野先是讶异中带着惊喜,然后颤抖地张开双臂,将崔牧拥入怀中。 因为两人中间还隔着其他东西,这个拥抱没有那么尽兴。但这也是两人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崔牧感觉自己被洋甘菊和珊瑚茉莉包裹着,跌入了一座只对他开放的花园里。 因为小区里经常有狗仔队出没,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顾野先松手,提醒怀里的人他们还在公众场合。 崔牧虽然不甘心就这么结束了,但也知道两人的关系目前还只是经纪人和艺人。就在顾野松开他的时候,崔牧的头一歪,刚好蹭到了对方的的脸颊。 嘴唇和皮肤接触的那一刻,一股电流瞬间穿过两人的身体。顾野被吓到了,下意识地抓住崔牧的肩膀,意识到不合适之后又连忙松开。 崔牧也反应过来刚刚的举动容易造成误会。他有些懊恼刚刚的举动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崔牧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垂,眼神飘忽不定,“不好意思,刚刚……” 顾野反而笑着安慰说,“没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崔牧都待在家里看电视剧。他把董既明演的那部剧翻出来,看了几集。后面因为他要收拾行李,就光听声儿。 他跟萧以宁的约会照已经公布了。照片都是离得远远地拍着两个人影,如果没有在旁边配上大头照的话都认不出是他们两个。那天崔牧就没觉得有记者跟着,原来都离得这么远拍。 一开始的通稿还只是他们两个的,但是下午通稿的味道就变了。开头还写着崔牧和未婚夫的甜蜜约会。下一句画风突变,开始讨论和他们见面的那位神秘男性是谁。接着,有一份通告惊喜地说,神秘男子是几年前一部大热剧的配角。搭上情怀这趟车后,不少人都知道董既明这个名字了。 谭姐被老袁的这番操作气到不行,在小群里气到跺脚。崔牧刚下飞机,就收到她发来的好几条信息,咬牙切齿地说老板同意让董既明蹭他的热度。 崔牧哑然失笑。不过老板这一举措也符合他的想法。董既明对于他来说,是跟萧以宁解除婚约的筹码。但是他暂时先把这件事压在心里,不和顾野或谭姐说,免得被人提前知道。 他安慰了谭姐几句,然后把手机收起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节目组派了一辆车和一个工作人员来接他们。工作人员跟崔牧讲了一下拍摄流程。他们先去镇上的旅馆上住一晚。第二天有节目赞助的车送他去青旅,在那里住两晚。第四天再把他送回镇上,住一晚再坐飞机离开。 到了旅馆之后,工作人员把房卡递给他们。因为临近春节假期,旅馆的房间所剩无几。节目组只能帮他们订到一间单人房和一间双人房。 崔牧拿着单人房的房卡,心里嘀咕着顾野是不是提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换了一个男性助理,避免跟自己住同一间房。 这几天他和顾野之间的互动多了一层流动的暧昧。不过因为还有一个挂着未婚夫名头的萧以宁,崔牧不敢发一些暗示性的信息,以免给人留下话柄。 崔牧将要带去青旅住的衣物和食物整理好。第二天吃完早餐之后,工作人员给他戴上麦克风,正式开始节目的录制。 根据节目的惯例,嘉宾都要提前打电话过去预约房间。崔牧借了旅馆的电话,给青旅打过去。 响了好几声后,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喂你好,这里是青旅。” 崔牧一听到朝气蓬勃的声音,就知道是小万接了电话。他故意捏着鼻子说,粗声粗气地说,“订房!” 小万有些懵。不过他也明白嘉宾的套路,于是问,“订几间呢?” “我们要包场!把你们的房间都空出来!” 小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先应下了。 挂了电话之后,崔牧有些松了一口气。这是出事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屏幕面前。虽然这只是网综,但是点击率和话题度都很高。他绝对不能掉链子。 拍完在旅馆的这一段后,节目组要送他去青旅那边了。顾野提醒他,不强求他表现得和萧以宁很亲密的样子,但千万不要表现出和未婚夫不和,以免被观众发现。 去青旅的路不太好走。司机已经尽力控制车子的平稳,但是坐在后座的崔牧东倒西歪,扶着车窗上的拉手才没有晃得太厉害。即便如此,到达目的地之后,崔牧还是扶着膝盖在路边干呕。 下车之后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达青旅。崔牧托着行李箱,走在狭窄的小路上。 行李箱的轮子和青石板路摩擦,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响彻了这条小路。崔牧呼吸着乡村的新鲜空气,这段时间因为假结婚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而郁结于心的那股气,消散在带着水汽的晨曦中。箱子的轮子不时碰到一块凸出地面的石头上,发出了响声,箱身歪了一下,接着又“啪嗒”一声回到原路。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一栋常见的乡镇屋子出现在崔牧的眼前。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他抬头见到了崔牧,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大声地喊着,“崔牧哥!” 崔牧笑着跟他挥挥手。那是小万,前几年合作过。他们两个演男主角的朋友,助攻男女主角的感情。虽然那部剧的收视和热度不高,但是两人依然保持着联系。 小万跟节目组推荐嘉宾时,给崔牧提了一嘴,说要请他来做客。崔牧欣然答应。不过出了那档事之后,小万以为这件事黄了,不敢再和崔牧说话。没想到自己请的嘉宾真的来了。小万兴奋坏了,直接扑过去拥抱崔牧。 两人的说话声惊动了房子里的其他人。老张拎着茶壶走出来,见是来客人了,就叫小万赶紧把崔牧带到房间。 崔牧跟老张问好。老张眯着眼睛,笑着打招呼,“你好你好,初次见面,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获得了最佳男主角提名。” 刚走进去,崔牧就碰到了前一天抵达了另外两位嘉宾。一男一女各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出来。见到崔牧后,因为手里拿着东西,只能开口跟他打招呼。 两个人崔牧都认识。男的叫老李,去年拿了影帝。如果没在这里碰到的话,崔牧也会在颁奖典礼上见到他。女的叫文雯,崔牧还在读书的时候就看过她拍的戏。听说两人拍的电影已经定档了,他们这次来上这节目估计是来宣传的。 说起来,崔牧和文雯也有点渊源。文雯正是顾野之前带的公司前一姐,在崔牧进公司没多久之后就解约了。这次见到文雯,崔牧莫名有种挖走某家公司人才之后、在一次聚会上见到他的前老板的感觉。 老李把面放到餐桌上,出门招呼老张来吃早餐。崔牧扫了一眼碗的面,根据味道和面的形状来看,应该是方便面。 文雯亲切地问,“小崔,吃过早饭了吗?” 崔牧赶紧回答,“吃过了。我先把行李拿上去,不打扰你们了。” 小万要帮忙提行李,崔牧连忙摆手说不用。房子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他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行为。 小万问,“哥,你会做饭吗?” “会啊,怎么了?” “太好了……”小万一副快要感动哭的样子。他捂着胸口,痛不欲生地说,“你看到我们的早餐了吗?那是我们吃的第三顿方便面了。我们四个人都不会做饭,方便面库存都要清空了。你要是再不来,就算是土我们也要吃。” 崔牧哭笑不得,答应小万今天中午给他们做一顿好吃的。 因为节目的主题是青旅,自然不会有单人房。原本崔牧要和老李挤一间房。小万怕他别扭,主动提出要跟老李换房间。崔牧无所谓,反正待在房间里的时间不会太久,和谁睡同一间房都没关系。 小万急忙下楼跟其他人分享崔牧会做饭这个好消息。三人瞬间做出感恩戴德的表情,方便节目组后期剪辑。 既然来了一个会做饭的,老张就派小万带着崔牧去买菜。因为自行车只有一辆,两人决定轮流骑自行车。 轮到崔牧骑车的时候,小万准备抱着他的腰,忽然来了一句,“你和哥夫有一起骑过车吗?” 崔牧一脚蹬开自行车的脚踏板,脸上刚出现一些不悦的苗头,就瞥见旁边的摄影机。他只能强装微笑地说,“没有。我们工作都很忙,没什么时间出来约会。” 有时候,生活就像电影一样。电影里越说要做什么,就越不会做什么。崔牧希望大家不要提到萧以宁,但偏偏就有人提。从午饭到吃完晚饭坐在一起聊天,只要话题聊到崔牧那儿,总会有人提到那场订婚。 崔牧打着哈哈,绕开了一些问题。在座的都是混迹娱乐圈多年的人精,自然明白崔牧的意思,就开始聊其他话题了。 小万抱着水杯,愁眉苦脸地说,“在这个充满恋爱的房间里,只有这个水杯还有一丝温暖。” 老李打趣道,“你还年轻啊,怎么可能会一辈子遇不到喜欢的人。” 崔牧看了一圈,发现真的只有小万是单身。两位前辈和各自的妻子结婚多年,孩子都已经上学了。文雯几年前也结婚了。不过很多人都在说,其实她和老公已经离婚了,但是碍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公开。 崔牧也很好奇,一直观察文雯提到丈夫时的表情,发现并没什么异样。毕竟传言只是传言,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青旅里没有电视,大家聊了一会儿天觉得累了,便各自回房休息。整栋房子只有两间浴室,不过设备倒准备得挺全的。崔牧一边刷牙,一边想节目结束之后这里直接改成真正的青旅也行。 他花了一些力气把戒指拔了下来。这几天他都要戴着这枚戒指,勒得左手无名指都有些泛白了。崔牧拿戒指跟其他手指比划了一下,发现戒指的确小了一个号。不过这又不是真的,他才懒得跟萧以宁说他买错型号了。 崔牧打开门,猛地看到文雯站在门口。他抱歉地说久等了。文雯笑了笑,“不打紧。我和老李明天就回去了,接下来三个人住得会舒坦一些。” 崔牧让开了路,让文雯进了浴室。 文雯的视线往下扫,余光瞥到了崔牧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一圈深色的勒痕。 她的目光随着崔牧的背影离开,接着缓缓地关上浴室的门。 第13章 从浴室到卧室的路上,崔牧一直借着毛巾的遮挡,揉着被勒出淤青的手指。 摘下戒指的那一刻,崔牧疼得呲牙咧嘴。中午做饭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左手无名指不灵活了,但当时他没多想,以为忍忍就算了。谁知道晚上把戒指摘下来之后,崔牧才发现手指因为供血不足,有些不听使唤了。 在崔牧看来,戒指不会在他这里逗留太久,迟早要还回去。更何况,这枚戒指一直提醒他,萧以宁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 他摊开右手,一圈银白色的戒指躺在手心上,不时还会折射走廊上的灯。崔牧原本以为只是假订婚,让公司随便准备便宜一点的戒指就好了。谁知道四方十分强势地包揽了订婚宴的所有准备工作,根本没有给公司留下插手的机会。 订婚宴那天,崔牧眼睁睁地看着萧以宁给他戴上这枚象征着甜蜜的爱情的戒指。他花了很大的力气强忍着才没有把左手收回来。 崔牧歪头,看了一会儿戒指,随即重新把它戴在手上。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摄像机,他不想再给顾野和公司添麻烦,去做一些违背自己已经和恋爱七年的男友订婚的人设的事情。 小万已经铺好了床,躺在被窝里看手机。摘下来的麦克风随意地摆在桌上。见崔牧进来了,小万坐起身,说,“崔牧哥,我想问一下你。” 崔牧喝着水,用眼神示意有什么问题随便问。 小万咽了一口水,“哥,你怎么和你的男朋友认识的?” 崔牧在心里叹气。这个问题终于来了啊。 早在订婚宴之前,谭姐就和他说过,以后录节目肯定会被问到诸如怎么认识的问题。她让崔牧认真看看公司和四方发的通稿,到时候被问到了就按照上面的内容来回答。不过还好萧以宁是素人,崔牧不需要说得太具体,随便带过就好了。 崔牧假装陷入了回忆,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 “哎哟,”小万一下子又躺回床上,“我怎么没有这种朋友。” 崔牧隔着被子拍了一下小万的大腿,笑着问,“这么想谈恋爱啊?” 小万抱着被子哼哼唧唧,“哥,我是真的想谈恋爱。大学毕业之后都不知道上哪儿去认识别的女孩。我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忙,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谈恋爱。” 眼看小万越说越激动,崔牧赶紧再拍他的大腿,示意房间里还有摄像机。 “嗨,这有什么。麦克风都摘下来了,难道还不让我们休息休息吗?” 小万在床上伸懒腰,扭出各种姿势。崔牧在旁边看着,不忍心提醒他摄像机上还挂着一个麦克风。他刚说的那番话已经被清晰地录下来了。等播出的时候,节目组应该会在后期配上一些什么字,帮小万把求脱单这个人设再立得稳一些。 还好小万没有接着说下去。他继续问崔牧,“哎哥,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问题崔牧和公司也商量过。老板是希望这件事能拖多久拖多久,最好崔牧和萧以宁假戏真做,这样的话公司就可以一直搭着四方的资源。谭姐的意思和老板一样。如果假订婚这件事被人发现了,最焦头烂额的人一定是负责艺人宣传的她。 崔牧自然想快点解除婚约。只是他不想让老板和谭姐难做,所以他才会单独找未婚夫谈这件事,希望可以和平解决。不过如果萧以宁不愿意的话,崔牧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有些惨烈,很有可能造成两败俱伤。 但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够体面地结束。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个方法。 “具体日期还没定呢。”崔牧随口一说,打算糊弄过去。 小万见对方的脸色不太好,以为崔牧不想谈太隐私的事情,就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了。他有些艳羡地说,“真好啊,可以谈七年。现在都很少人会谈这么久恋爱了。” 崔牧微微一笑,“还是有很多的,你想想看,你的父母是不是也相爱了很久?” 小万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下定决心,“我以后也要谈这么长时间的恋爱。” “行啦!别老想着情啊爱啊,快点睡觉吧。”说完,崔牧不理会小万的意见,直接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床头有一个插座。崔牧把手机放在床边充电。他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时间看手机。刚到青旅就被叫去买菜。买完菜就回来做午饭。他原本还担心自己做的太清淡,其他人会吃不习惯。还好他们都很给面子,在摄像机面前从头到尾夸了崔牧好几遍,弄得他面红耳赤的。 崔牧想了想,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野。虽然老板让他保持低调,尽量不要惹人注目,但是作为目前这里唯一一个会做饭,难免节目组会多放一些他的镜头。这件事他得提前和顾野说,让公司做好节目播出后的舆论控制准备。 他酝酿了一会儿,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对方很快回复了一句,“知道了,我会和谭姐说的。” 公事说完之后,崔牧原本打算睡觉了,但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在车上的那个拥抱。他的手摸上了嘴唇,上面仿佛还停留着那天的触感。 顾野抱着他的时候,崔牧都能通过放在自己背上的双臂的微小颤动感受到,顾野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压抑自己的。原本崔牧有些害怕自己的经纪人,也埋怨过他。可是拥抱中饱含的情感和抑制让崔牧有些动摇了。虽然崔牧不能认同顾野的隐忍,但是他能够理解经纪人的苦衷。 崔牧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眨了眨眼,还是重新拿起了手机,打算跟顾野再说一些什么。 仿佛约定好了一样,崔牧刚拿起手机,手机就因为来信息了而震动,连带着底下躺着的这张床也在抖。崔牧慌忙地把手机压在胸口,眼神往小万那边瞟,担心吵到他了。 过了一两秒之后,崔牧才抬起手机,眯着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看是谁发的信息。 XYN:“今天录制节目还好吗?有没有很累?” 崔牧厌恶地“啧”了一声。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复的时候,又来了一条新消息。 顾:“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录节目。” 看着两条信息上下并列,崔牧先点开和顾野的聊天框,发了几张今天自己做的饭菜的照片发过去,后面加了一句,“累是有点累,但是看到大家都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我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他看着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想着顾野会怎么回复他,被窝里的脚丫期待地一上一下晃着。 顾:“有机会我也想尝尝。” 崔牧咽了一口水,嘴唇上又浮现了那天的触感。他打开键盘,舔着嘴唇,回复说,“好,有机会我另外做一份给你。” 和顾野聊了几句之后,崔牧攒足了好心情,给萧以宁回复了一句,“一切都好,我先睡了。” 在梦里,崔牧回到了在车里和顾野拥抱的那一天。但是梦里的他和顾野都有些不一样。在嘴唇和脸颊接触的那一刻,崔牧搂着顾野的脖子,加深了这一误解。他听到顾野的呼吸声变粗,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脖子上,弄得那一块皮肤和他的心里都痒痒的。 两人松开之后,崔牧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顾野。经纪人放在他腰上的手开始收紧。崔牧用力咽了一口水,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顾野的脸在他的眼里开始放大。崔牧没有避开,反而主动地迎上去。 唇齿相依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崔牧贴了上去,想把顾野的嘴唇、气息和所有一切都吞下去。等到分开的时候,顾野轻轻地咬了一下崔牧的嘴唇。这一下让他的心开始荡漾,“顾哥,我……” 崔牧被手机的震动给惊醒了,梦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他双手往上拉,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把手机翻了一个面,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闹钟响还有五分钟。崔牧翻身,想再睡五分钟,谁知道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看是谁打扰了他的美梦。 因为信息都被折叠了,崔牧只能看到最新的那一条。 TTTan:“我要撕烂老袁的嘴!!!” 下面跟着34条信息。 看到是谭姐发的,而且还提到了老袁,他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崔牧被迫提前五分钟起床,关掉闹钟,去厕所洗漱。 昨天他答应了今天做早饭。崔牧把做早饭需要的材料都拿了出来,一边等锅里的水烧开,一边翻看着34条信息。 34条信息中,有3条是萧以宁发的。崔牧先看看前男友又说了什么。 XYN:“小牧,我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XYN:“我不会再让你误会了。” XYN:“我已经搞定了。” 崔牧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接着,他点开谭姐发的信息,划到最上面,再一条一条看下来。 TTTan:“他妈的又来蹭热度!” TTTan:“半夜上热搜?” TTTan:“活该被骂!” 看到谭姐提到了热搜,崔牧打开了微博,登录了小号,发现一夜之间,微博又翻天覆地。 他找到了吃瓜的营销号,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让谭姐这么生气的事情了。 老袁已经利用了崔牧和萧以宁的约会,来给董既明抄热度。其实只要一步一步慢慢来,董既明不愁没有知名度。但是老袁太过心急,买通稿说董既明参加了订婚宴,还找来了摄影师拍的三人的合照,暗示三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还好因为崔牧之前被冤枉得太惨了,围观群众在心里已经偏颇了他,评论里都在说董既明蹭热度,有些还说他吃人血馒头。 看到这种评论时,崔牧都有些无语。他都还没死,怎么就是吃人血馒头呢?他又刷了几条微博,看到别人发的截图,发现热搜已经掉下去了。结合萧以宁说的话,应该是他示意的。 谭姐气急败坏地在小群里发了几张她和老袁的聊天截图。老袁责怪她撤热搜,谭姐则骂他不知廉耻。看了几眼他们的骂战,崔牧都觉得眼睛脏了。 他打开和谭姐的私聊,安慰说没关系的,老袁这种做法只会自找麻烦,没必要和他怄气。 谭姐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地说,“小牧啊,他这是要踩着你往上爬啊!” “没事的谭姐,我不会让他一直踩着我的。” 谭姐又发了几句牢骚,抱怨老袁的做法不道德。到最后,她开始感慨,“还好萧总向着你,帮着撤热搜。” 崔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萧以宁越帮他,崔牧就越反胃。 他不想要萧以宁的帮助。这些都是前男友为了套住他设下的枷锁。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煮开了。崔牧想起摄像机还拍着,赶紧把面条放下去,给大家做早饭。 早饭非常简单。崔牧给每个碗里都倒了一勺酱油。面条煮开之后就装到碗里,上面再浇上面汤,稀释酱油,把味道调到适合的程度。最后,他将葱切圈,撒在面上面。一顿简单的早饭就做好了。 其他人陆续起床。老张闻着香味来到厨房,帮忙把碗端到桌子上。小万用微波炉加热了昨天买的香肠,给每人分了一条。 吃完早饭后,文雯和老李帮忙洗了碗,然后就要离开了。 文雯给崔牧一个拥抱,感谢他的到来,把他们从难吃的方便面中拯救出来。昨天吃午饭的时候,崔牧就听他们讲前两天不会做饭的惨况。老张讲的很有意思,窗外的节目组都笑疯了。看来在他来之前,这四个人的确不容易。 老李跟崔牧握手,说电影上映之后一定会去捧场,并且预祝他拿到影帝。崔牧也客气一番,说会帮忙宣传他的电影。 等两人走后,青旅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崔牧问过小万,他是年前最后一个嘉宾了。因为这个地方过年时会闲置一段时间,所以他们得提前搞卫生。 年轻力壮的小万和崔牧被节目组派去擦玻璃。青旅的房间不少,窗户也多。两人擦了一上午才擦干净了一半。崔牧要负责给他们做饭,便让老张轮班,放他去做午饭。 一天下来,崔牧的精力都被搞卫生和做饭给分散了。等到睡觉前,他才有时间看一下手机。 谭姐没有再给他发私聊,不过在小群里把老袁骂得狗血淋头。新来的助理小李战战兢兢地附和了几句,得到了她的赏识。 顾野倒是给他发了信息,说打听到老袁打算让董既明持续蹭热度,先把知名度给搞上去。 崔牧眉头一挑,心想着这可帮我大忙了。 他把需要回复的信息都给回复了,然后打开了邮箱。 崔牧没有删掉两年前的那封邮件。不仅没有删掉,他还把邮件移到了收藏夹,免得不小心被清除了。 他点开邮件的附件,那是一张自拍。董既明举着手机,侧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胸前,露出没穿衣服的肩膀和手臂,嘴里叼着一个金色穗粒胸针。他的肩膀后面露出一个熟睡中的人影。那是萧以宁,崔牧两年前的前男友,现在的未婚夫。 这是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的,他的秘密武器。 第14章 发出这封邮件的邮箱地址是脸滚键盘打出来的乱码,不过崔牧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用两只手指放大胸针的特写。董既明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可能加了什么滤镜,放大局部之后有些不清晰。不过崔牧把这张照片和订婚宴上的照片做了对比,至少能看得出是同一个胸针。 看到这张照片的那一刻,崔牧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手机也掉在地上。顾野的声音响起时,他下意识地说没事,可光说这两个字,他的心脏都快砰砰砰地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崔牧的第一反应是删掉这封邮件。但当他的手指放在删除键上时,他忽然犹豫了。 这封邮件内含的意味非常明显,而且邮件里的内容敲打着崔牧,提醒着他萧以宁的背叛。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崔牧不想删掉邮件。他犹豫了一会儿,手指从删除键上移开。 赶去酒吧的路上,崔牧没有说话,一是牙齿打颤得厉害,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件事不像其他普通的感情问题,和朋友商量该给男朋友买什么生日礼物,或者和男朋友约会该去哪里。男朋友劈腿,对象还是前任,这让崔牧非常挫败。加上顾野一直都不太同意他和萧以宁恋爱。崔牧更加不知道该找谁谈这件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萧以宁的头砸破之后,崔牧的心才放松几秒,紧接着又被捏起来。 从酒吧出来走到车上的短短十几分钟,崔牧走得忐忑不安。被背叛的愤怒在酒瓶砸到前男友的脑袋上时,就已经随着四溅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恐惧的情绪像蛇一样从后背顺着脊骨游走到后脑勺,盘缠在他的肩上。 他一直保持着这种恍惚的状态,机械般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顾野原想着要等上一段时间,座椅靠背都已经放下了。谁知道刚舒舒服服地躺下的时候,他就瞥见崔牧行尸走肉般地过马路。顾野赶忙放下车门锁,让崔牧进来。 见自家艺人魂不守舍的样子,顾野关切地问,“怎么了?没找到人?不是这家吗?” 此时崔牧只听到耳边嗡嗡响,完全没有把经纪人的话听进去。顾野见他不说话,也闭上了嘴巴,安静地坐在一旁。 不知道发愣了多久,崔牧转头看向顾野,张口便是,“我闯祸了。” 顾野见他这副样子,猜到和萧以宁脱不了干系,不过他以为两人只是当众吵架闹分手,被很多人知道而已。他没有放在心上,“小事而已,压得下去。” 说完,他拿起手机,准备给谭姐发消息,通知她撤热搜。崔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言语间的急切藏都藏不住,“不是小事!” 崔牧嗫嚅着把整件事和盘托出。他一边说,一边偷瞄顾野的表情。眼见顾野的表情愈发阴沉难看,崔牧的头也越来越低。讲到最后,他的下巴都贴着胸口,腰都没能直起来。 崔牧紧咬着下嘴唇,眼神飘忽不定。他看到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摆着一个白色的有些掉漆的保温瓶,他看到中央扶手箱的夹缝里露出一张褪色的发票的边缘,他还看到汽车档把挂在了停车专用的P档位上,但是他怎么也看不到这件事的解决方法。 加上顾野一直不说话,崔牧更加觉得自己因为一时冲动,事业要跟着一起完蛋了。 “顾哥,”崔牧努力压抑声音中的颤抖,鼓起勇气说,“我……这次的公关可能不太好做,而且还是我惹的祸,你就……唉……” 这时,崔牧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抬眼,看见顾野的手搭在自己的右肩上。他薄唇紧抿,像是和崔牧一样压抑着情绪。 “顾哥,我……” 几乎在一瞬间,顾野的表情松下来,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紧绷的肩膀也放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之后,才缓缓睁开。他看着崔牧,语气坚定地说,“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用酒瓶……”崔牧刚想反驳,就被顾野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了。 “你不会有事的。”顾野重复了一遍,给崔牧增加信心,“萧以宁不会声张的。” “为什么?”崔牧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他被人用酒瓶砸了脑袋,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更何况他还得跟别人解释你为什么要用酒瓶子打破他脑袋。萧以宁自己犯错在先。如果公开了这件事,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崔牧转念想到另一种可能性,“那如果他倒打一靶,说不认识我呢?” 顾野叹了一口气,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顺着身体轮廓,开始抚摸崔牧的肩膀,再到手臂,最后搭在小臂上。他的声音很温柔,抚平了崔牧心头的焦虑,“不会的。他做这些事情之前还得顾忌你会不会公开你们是恋人关系这件事。他和你不一样。萧以宁还有一家公司要管理,董事会不会让他做有损公司形象的事情。” 崔牧低头思考。过了一会儿,他抬起脸,原本狂跳的心脏逐渐放缓了速度,身体也没有抖得那么厉害了。 “我明白了,顾哥。”崔牧看向经纪人,眼神中虽然还带着惊慌失措,但比起十分钟前已经好多了。 “嗯,想通了就好。”顾野发动汽车,转动方向盘。在车子驶进黑夜之中前,顾野补充了一句,“有你顾哥帮忙顶着,你不会有事的。” 虽然砸前男友脑袋这件事看上去解决了,但是崔牧的心里还压着另一件事。他的眼睛留意着顾野的动向,右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邮箱。 崔牧自虐般地重新打开那封邮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像是在用不满的眼神指责照片上的两个不知廉耻的人。手机屏幕上散发的强光刺激着他的眼睛。崔牧眨眨眼,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庞滑下。 就算两年过去了,时间冲淡了当时的悲愤,崔牧再看到这张照片时,不免的还是会觉得心揪在一起。 崔牧干脆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扔到一旁,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那天晚上的顾野。 顾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偶尔和崔牧独处时才会表露出一些情绪。可是那天晚上,崔牧明明…… 他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的某个角落。窗外的风不断地从缝隙中溜进来,带来降温的讯息。崔牧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不自觉地开始敲着床垫,想回忆起更多和顾野有关的事情。 九年前,他刚和公司签约,内心惴惴不安。一是他从来没想过进娱乐圈,二是签约前几天他上网搜了娱乐圈的负面新闻,发现有很多都是关于经纪人带自家艺人去应酬的。崔牧看完那些新闻和小道消息之后,更加不想签约。 可是那个时候他为了备考错过了秋招,春招也没有合适的岗位。如果再拖下去的话,崔牧就得和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一起求职了。虽然父母希望他可以二战考研,并说在他找到工作之前还是每个月继续给他零用钱。但是崔牧觉得他这个年龄还要花父母的钱实在太丢脸了。思来想去,崔牧还是先抓住摆在他面前的工作机会。 当时的老板还没发福到现在的程度。他笑呵呵地跟崔牧说,“待会儿就可以见到你的经纪人了,他可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有他带着,你万事都可放心。” 崔牧坐在会议室里等着。如果有脚踏缝纫机大赛,以他右脚的当时的状态去参加,肯定能拿冠军。大约等了五分钟,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崔牧转头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时兴的长风衣的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比自己要年长几岁,眼睛里带着打量。和崔牧对上眼神之后,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不少。老板招呼他过来,说是等了他很久了。他跟老板说了句不好意思,刚刚有事要忙。 崔牧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果然是娱乐圈的人,紧跟潮流穿长风衣;第二想法是,不愧是娱乐公司,就连员工都长这么好看。 老板在中间帮两人做介绍,“顾野,来,这位就是公司新签的,你之后要的艺人,崔牧。” 顾野向他伸出右手,脸上的笑容不似客气,“崔先生,你好。” 崔牧连忙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伸手,握住顾野的右手,“你好,我叫崔牧。” 想到这里,崔牧向里翻了个身。最近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崔牧点亮了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接着又把手机放下。 睡吧,他对自己说,事情肯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这一晚,没有突发事件,崔牧得以睡到闹钟响起。他往旁边啪啪啪地摸索着手机,半眯着右眼把闹钟关掉。 今天吃完午饭之后,他的录制就结束了。 崔牧在被窝里扭了扭身体,双臂向上伸懒腰。旁边的小万似乎也被他的闹钟吵醒了,嘟囔着发出呜呜啊啊的怪声。 崔牧不打算叫醒他,反正闻到早餐的味道小万就会自动起床。 昨天清点厨房库存的时候,崔牧找到了一袋还没开封的小麦淀粉。老张说这是第一期某个嘉宾带来的,但是因为没人知道小麦淀粉可以用来做什么,就被闲置在一旁。 崔牧上网搜了一下,找到小麦淀粉可以用来做银尖粉的食谱。昨晚吃完饭后,三人就围坐在餐桌旁揉面。崔牧将揉好的面放锅里蒸熟,再放冰箱里冷藏,这样就可以用来做明天的早餐了。 崔牧从冰箱里找到了一根胡萝卜和几棵青菜。他将这些东西切丝,又在角落找到一块有些脱水的姜。崔牧把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就把银尖粉拿出来,把油倒进热锅里,开始做早饭。 小万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地下楼。老张紧随其后。房子里的摄像机24小时运作,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记录着。 早饭之后,他们还要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卫生工作。不过还好两个年轻人昨天做的多一些,今天他们只需要把一楼和院子搞干净就行了。三人分工合作。老张负责室内的卫生,小万和崔牧拎着扫帚来到院子,提着水管清扫地面。 午饭过后,就是离别的时刻。崔牧昨晚睡前就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早上刷完牙之后就把牙刷之类的放回箱子里了。 老张和小万把崔牧送到镇口。两人都说着有空回来看看之类的话。当然,这些都是说给摄像机前的观众听的。因为崔牧回到旅馆没多久,老张和小万也提着行李过来了。 节目组提议晚上聚餐。崔牧不可能拒绝。他看向顾野,心里有很多想对他说的话。但是顾野只是轻轻摇头,暗示他不要着急。 原本崔牧没有太着急,但一看到顾野不争不抢的样子,他的逆反心理开始作祟。顾野越往后躲,崔牧就越要朝他的方向走去,直到他牵着顾野的手,把他从躲藏的洞穴里带出来。 第二天回程的飞机上,小李跟崔牧说,“哥,待会儿公司通知了粉丝来接机,你做好准备。” 崔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却追着顾野的身影。他实在好奇,顾野是怎么能忍着不说的。 时隔几周,粉丝们终于能够见到活着的崔牧了。虽然有大粉的引导,但是她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窝蜂地冲上去。顾野提前通知了机场保安来稳定秩序。小李用他的大嗓门喊着,“大家别挤!注意安全!” 因为担心有粉丝跟车,顾野安排先回公司,再换车送崔牧回家。 原本小李也要跟着的,但是崔牧却摆手,不让他跟着。顾野看了崔牧一眼,接着就去热车了。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崔牧轻咬着手指,思索着是路上摊牌还是回去再说。 今天的交通路况帮他做了决定。大概是临近年关,路上的车少了很多,他们以往提前很多回到了崔牧所在的小区。 顾野刚想把车停在楼下,崔牧制止了他,“开停车场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野的喉头上下滚动,似乎心有感应。他向左打方向盘,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他把车停在了一个角落,这样外面的人就很难偷拍到车里的情况。 车子停下之后,发动机的声音降了下去,车子里安静了许多。 崔牧深呼吸一口气。他在回来的路上做了很多思想工作。顾野喜欢他,这是毋容置疑的,而且看上去顾野喜欢他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么他应该喜欢顾野吗? 崔牧思来想去,没得出一个答案。但是后来他转念一想,喜欢一个人又不在乎他喜欢自己多久了。喜欢就是喜欢,这是一道主观题,而不是客观题。他不应该因为和萧以宁还有纠葛而拒绝顾野。崔牧和萧以宁早就该断了,但是和顾野的关系却从未开始。崔牧想,这是不是预示着新生活的开始呢? “我……”崔牧刚转身想跟顾野说,却一不留神撞进了他温柔似水的眼神里。 崔牧整个人放松了下来。顾野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他想说什么,“你都知道了?” 顾野轻声地“嗯”,浅笑着说,“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很不真实。” 崔牧低着头,不好意思继续看着经纪人,“我也觉得很不真实,尤其是别人都以为萧以宁还是我的未婚夫的情况下,我居然和自己的经纪人……这才是偶像失格嘛。” 顾野把崔牧放口袋里的手掏出来。无名指上的戒指早就被取下,上面只留下一圈深色的勒痕。 他揉/捏着崔牧的左手,接着抬起来,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订婚宴上萧以宁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崔牧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现在看着顾野在同一个位置落下一个吻,崔牧却差点融化在座椅上。 “那个,”崔牧挠挠脸颊,但是眼神坚定地看着顾野,“要不,亲另一个地方?” 两人嘴唇相碰之前,崔牧闭上了眼睛。 洋甘菊和珊瑚茉莉簇拥着他们,像是在预示着繁华似锦的未来。 第15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稍微分开了一点,但是谁都不愿意先松手。 崔牧搂着顾野的脖子,抿着嘴唇回味着刚刚那个吻。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扶手箱,膈着崔牧的肚子,可是他不舍得松开新男友。 顾野低头,用嘴唇碰了碰崔牧的额头,然后把下巴搁在他的头顶。 崔牧贴着顾野的脖子,在自己一直在意的喉结上亲了亲,接着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用力地嗅着洋甘菊的香味。 崔牧的手从沿着顾野的脖子往下,抚摸着健壮有力的背部肌肉。崔牧想,“怎么当我的经纪人很有空吗?居然还有时间去健身?” 顾野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他用牙齿轻轻咬着崔牧的耳垂,低声说,“我很高兴。” “我也是。”说完,崔牧又亲了亲他的喉结。果不其然,顾野的呼吸声变粗了。 崔牧偷笑。他拉长语调地说,“我现在是不是该请你上去喝一杯。” “我待会儿还得开车回去呢。”即使顾野这么回答,但是他搂着崔牧的手臂却收紧了。 “没关系,”崔牧坐起身来,抬起手捏住顾野的下巴,大拇指压着他的嘴唇。崔牧对他眨眨眼,“反正我家里也没有酒。” 顾野顿了顿,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崔牧没忍住,再次压上去亲吻顾野。 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这一次,顾野变得很强势,崔牧到后面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刚想开口叫停,却被两片温热的唇瓣堵住。崔牧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任由顾野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 结束这一吻之后,崔牧干脆把上半身靠在顾野身上。他喘着气说,“我这样走不了,得缓一缓。” 顾野抱着他,唇落于他的额头、眼睛和鼻尖。他抓起崔牧的手,按在皮带下面,哑着声音说,“我也是。” 崔牧的耳尖都红透了。他有些害臊地把脸藏起来,但是他的手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还放肆地顺着轮廓抚摸下去。 顾野被这一下弄得头皮发麻,“嘶”地倒吸一口冷气,手忙脚乱地摁住崔牧乱动的手。“别动!”他的声音变得更沙哑。 崔牧毫不在意,而且还在顶部捏了一下。顾野整个人炸起,把怀里的人推开,双手捂着下面,像猫一样缩在座位上。 崔牧见他反应这么大,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顾野低着头,听起来没有很痛。 过了一会儿,顾野抬起脸,看上去好多了。但是两只手还一直捂着下面,崔牧什么都瞄不到。 “小牧,这里不太方便……”顾野的第一反应是观察一圈周围有没有可疑的车辆。虽然车停靠的位置偏僻,但是有经验的记者都知道,停车场是一个找新闻的好地方。即便临近年关,记者也不能放假休息,大都埋伏在明星艺人聚居的小区,打算在年前搞一个大新闻。 崔牧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下才感到后怕。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想镇定下来,但是语气中还是有些颤抖,“不会有事吧?” 崔牧在心里埋怨自己太过急躁。明明他都已经30岁了,和喜欢的人独处的时候还是有些毛躁。 顾野只是随口一说,回头见到身边人一脸惊恐。他抬起手抚摸崔牧的脸庞,笑着安慰说,“没事的。要是真被人拍着了,他们都会先找公司谈价钱。” 崔牧抿着嘴,搓着手掌,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去看顾野的眼睛。 顾野见把人吓着了,拍拍崔牧的肩膀,凑过去在他的耳边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这才让崔牧放宽了心。 两人说着话,越靠越近,又亲了一次。不过他们这一次就不敢亲太久,很快就分开了。 在分别前,崔牧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真不上来坐坐?我明天中午就走了。” 顾野轻笑。他抬起崔牧的手,手指温柔地插进指缝中。两只手紧扣着,享受着心意相通的这一刻。 “你年后不还得回来吗?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过年回家的机票很早就买好了。年三十中午飞崔牧老家,初五回来。原本是为了配合年后要拍的广告订的机票。谁知道一桩丑闻袭来,打乱了整个计划。 之前宣布和崔牧解约的几个品牌被打脸。崔牧的粉丝趾高气昂地跑到官博下面,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一溜儿地留言,“后悔吗”。统一且壮观的回复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还把这件事带上了热搜。 选择和崔牧共同进退的品牌或成最大赢家。这家品牌和公司商量过之后,决定在年前搞了一个抽奖活动。只要转发此微博,以及关注品牌官博和崔牧的微博,就有机会获得品牌准备的一个礼包。 不过崔牧占了很长时间热搜,原本还有些同情的人都开始有些厌烦了。为了挽回路人缘,公司也发了一条抽奖微博,宣布以中奖者的名义捐赠医用耗材。只要转发,就有机会中奖。谭姐帮忙拟好一条微博,宣布原微博转发超过多少就加量。 这一举动帮崔牧赚了不少眼球。有少数声音说他蹭热度,但大部分人对这件事还是持正面看法。 收拾行李时,崔牧多塞了一些口罩进去。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崔牧家里自然备了不少口罩。虽然都是普通的一次性口罩,但总归聊胜于无。 他还将几支没开封的免洗洗手液装箱子里。崔牧出去拍戏,有时会遇到一些糟糕的环境。免洗洗手液和湿纸巾一起使用,至少可以消灭掉部分看不见的细菌。 崔牧把家里能带的消毒用品都带上。他还特地打电话回家问爸妈,需不需要他带东西回去。 大年三十的上午,崔牧拖着一个行李箱,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去机场。 顾野还想过来送他,但是被拒绝了。崔牧说,“顾哥,你现在也跟着我一起放假了。” 电话那头的顾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经纪人的确放假了,但是你的男朋友随时待命。” 崔牧的心因为这句话砰砰砰地跳得更厉害了。 萧以宁也有发信息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崔牧想着大过年的,就不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烦恼。而且就算他不说,公司里也有人告诉他。 当崔牧回复说年三十中午的飞机时,萧以宁的反应和顾野一样,都说要来送他去机场。 崔牧这边刚回复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萧以宁那边就迫不及待地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崔牧撇嘴,不太想说下去了。 可是萧以宁不放过他,第二条消息接踵而来,“他送你?”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只不过很可惜,萧以宁猜错了。不过崔牧不会告诉他这件事的。他把前男友晾在一边,继续收拾行李。 大年三十的机场人不多,大都是归家心切的旅客。崔牧戴着口罩,躲在一旁看手机。其他人都和他一样,固定在座位上,全神贯注地做自己的事情。 三个小时之后,飞机落地。崔牧刚走出机舱,就被翻滚的热浪击中。前几天父母打电话给他,说那边降温了,让崔牧穿多点回来。然而当他下了飞机之后才发现,昨天又升温了。即使是在开着空调的机场里,温度也不容小觑。 崔牧赶紧进厕所把里面穿的毛衣给脱了,可还是很热。他卷起袖子,手上搭着一件厚外套,穿着一件单衣,拖着行李箱,走向出租车上车点。 他提前和父母商量过年夜饭去哪里吃。和父母同辈的亲戚大多都已经去世。而还尚在人世的其他亲戚都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出远门。崔牧和同辈的亲戚一直没什么往来,做了演员之后更是减少联系。所以他提议,年夜饭在家里吃,拜年的时候再去探望其他亲戚。 崔牧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六点了。爸妈给他打开了门,看到一年没回家的儿子,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崔牧抱住父母,在外漂泊一年的心也落了地,平静了下来。 崔妈妈抱怨着儿子怎么不买早点的机票,回来就直接吃饭,都不知道早点回来帮忙。原先还有些感动的心情都被这句话吹走了。崔牧无奈地说机票都是公司为了配合工作行程提前买的,他自己做不了主。 抱怨归抱怨,但他们还是心疼儿子的。崔爸爸招呼儿子过来吃饭,他特地为了今天准备了很多儿子喜欢吃的菜。崔牧看到桌上的饭菜,有些哭笑不得。大部分都是素菜,荤菜就只有一份。崔爸爸干笑着解释说,他的体检结果显示血脂有些高,不能摄入太多胆固醇。崔妈妈在一旁补充,过年了也不要吃得大鱼大肉,要注意营养均衡。 吃饭的时候,崔妈妈和崔爸爸对视了一眼,然后崔爸爸犹豫着问,“和你订婚的那个,怎么回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崔牧几年前买了房子之后,户口就迁出去了。如果崔牧要和别人结婚,他完全可以不用通知父母。因为他觉得和萧以宁迟早要散,所以也只是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嘴,说公司要安排他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公开假恋情,让他们不要担心。 当父母在网上看到自家儿子和别人订婚的时候,震惊到呆坐在原位。不少亲戚朋友旁敲侧击,来问他们崔牧是不是真的订婚了。两位老人不知道事情原委,但是也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儿子,只好托辞说儿子的事情他们也不太清楚。反正儿子已经长大了,他要做什么他们也阻止不了。 崔牧叹气。光是这件事他都已经解释第三遍。他不可能隐瞒自己的父母,但也不想让他们担心,便解释说,“之前出了一些事情,有人污蔑我潜规则一个女演员。公司想了一个办法,让我和一个同性公开假恋情。不过如果只是公开恋情的话,会有人怀疑是假的,所以干脆就说我们订婚了,先把这件事搞定了再说。” 崔妈妈急切地抓住儿子的手,担忧地问,“那事情搞定了吗?我看网上好多人骂你。” 崔牧拍拍妈妈的手,安慰说,“现在都没事了。那个女演员承认整件事是捏造的。” “怎么会有这种人,”崔妈妈既因为这个事生气,又心疼儿子遭受了这么多谩骂,“怎么可以随便、随便污蔑人呢?” 崔妈妈越说越激动,话题也逐渐跑偏,说起崔牧出道后都不知道被人骂过多少次。崔牧放下碗筷,开始安慰自己的妈妈,总算让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崔爸爸接着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骗人的事瞒不了多久,你想好了如果被人发现了之后怎么办吗?” 崔牧看着父母期待的眼神,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是希望他和萧以宁假戏真做,最好真的结婚了。就算他说过自己的职业不允许随便恋爱结婚,但是父母一直不放弃催婚这个念头。好在崔牧已经练成了左耳进右耳出,一边听着父母唠叨,一边吃饭。 父母见崔牧油盐不进,也知道儿子的性格,能坐着听他们说就已经不错了,于是说了几句之后就不说了。 吃完饭之后,啥事都没做的崔牧被赶去洗碗。他用抹布搓着碗,看着洗碗槽里的泡沫,心思神游到另一个地方。 崔牧知道顾野是本地人,大概率会留在当地,和父母一起过年。一想到顾野,崔牧就想起那个吻,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开始懊恼怎么昨天就不摸久一点呢。但是他搞不懂,既然顾野和他一样有反应,怎么就不愿意和他一起上楼呢? 这个答案六天之后就能揭晓。想到这里,崔牧的心情变得非常愉悦,一边搓着碗碟,一边小声哼着,“好一朵迎春花……” 今年的春晚和往年一样,都是歌舞表演开场。崔牧陪着父母坐在沙发上看,可是看着看着就开始觉得无聊,拿出手机登录小号开始看吐槽。父母越看越困,差不多时间就去睡觉了。崔牧想着给顾野打电话,也躲进房间里了。 他拨通了顾野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这么早结束了?不和爸妈多聊聊?” 顾野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伴随着呼吸声,竟然带着一种奇妙的感觉。崔牧的嘴角不禁弯起。他语气轻快地说,“春晚没什么意思,他们都去睡了。” 顾野也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隔着电话聊天都让他心情愉悦。崔牧问他年夜饭怎么解决的,顾野轻描淡写地说和几个没回家过年的朋友一起吃的。 两人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崔牧听着顾野的声音,身体开始变得燥热。他的手伸到下面。嘴上和顾野聊天,手却在忙别的。 从嘴角偷跑出来的嘤咛引起了顾野的注意。他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顾哥……”崔牧的声音穿过电流,勾起了顾野心尖上的瘾。他马上反应过来对方在做什么,同时他自己也起了反应。 虽然两人相隔甚远,但是他们的心却是紧密相连的。他们的动作惊人的一致。崔牧的神志开始变得不清晰,甚至出现了幻觉,看到了顾野就躺在自己的身边。他开始加速,嘴里呢喃着顾野的名字。 崔牧的脑内已经开始了烟花盛典。他似乎看到璀璨夺目的烟花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绽放。这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一束束烟花吸引着崔牧的目光,使得他主动地往前探去。突然,一阵白光闪过,所有的烟花像约定好的一样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人在白光中徘徊。 崔牧喘着粗气。电话那头的顾野和他一样,只不过有了电流的干扰,显得不太真实。 崔牧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烟火散去后,黑暗随即降临。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月亮照亮过他,也离开了他。但这不代表他永远失去了光亮。即使一切都是短暂的,他也将再次拥抱光明。 顾野先打破了沉默。在璀璨烟火过后,他低哑的声线更加迷人。 他说,“小牧,新年快乐。” 崔牧眨眨眼,嘴角上扬,语气十分温柔,“顾哥,新年快乐。” 第16章 初五番外 崔牧回家前的行李箱只有10kg,但是返程时却差点超重。父母帮他买了不少特产,让他回去分给其他同事。崔牧看着整理出来的两个大袋子,嘴角抽了抽。 过年这几天,除了去几个亲戚家拜年,其他时候他都在家里看书看电影,晚上就和顾野打电话。 崔牧没敢用微信通话,怕留下长达一百分钟的通话记录。他和顾野什么都聊,仿佛他们才刚认识不久。有时候他随手拿起一本书,顾野都能接得上话题。就算都不说话,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也是幸福的。 只是崔牧偶尔觉得有些奇怪。他问顾野是不是和家人一起的时候,顾野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直接回答。 崔牧没有追问下去,自觉地开始聊其他话题。他们借着电话又弄了几次。他听着电话那头顾野的喘气声,心里更加烦躁不安。加上过年这几天他都一直呆在家里,哪儿都没有去,崔牧早就烦闷了。好不容易到了初五,他高高兴兴地提着行李去坐飞机。 崔牧到家了才给顾野发信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崔牧自己回家,顾野随后再开车过去。如果两人在机场碰面的话,会增加被拍到的概率。 崔牧只穿了一件T恤和一条运动裤就从浴室里出来。刚好这时候门铃响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顾野。 崔牧先把经纪人拉进来,再趴在门上左右张望。在确定外面走廊上没有人之后,他才锁上门,转身勾住顾野的脖子,把他压在墙上亲吻。 两人的进攻不相上下。顾野和崔牧一样,这几天想对方都快想疯了。他拉过崔牧的腰,死死地抵着自己的胯部。他的胯部像一个炸药包,碰上崔牧这这个遥控器就要爆炸。裤子里的两根东西隔着布料贴在一起,就像一根火柴遇到了另一根火柴,一触即燃。 崔牧也不甘示弱。他很强硬地用膝盖将顾野的腿挤开,并且还暗示性地顶了顶上面。他还把手伸进了外套里,沿着腰部线条向上探索。顾野的身材不错。之前在车里拥抱的时候崔牧就发现了。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等不及看脱掉衣服后的顾野是什么样子的了。 顾野的手摁住他的腰往下压。崔牧的心情和对方一样急迫。他稍微拉开了一点,将顾野的内搭揪了出来,顺手把皮带也解开了。 “啪嗒”的声音成了中场休息的铃声。崔牧靠着顾野的肩膀,回味着刚结束的那个吻。顾野的手从腰部移到了臀/部。他隔着裤子描绘着臀/部的形状,这让崔牧不禁兴奋起来:顾野会发现自己只穿了裤子吗? 崔牧再一次靠近了很有存在感的喉结。他吮/吸着脖子上的凸起,像是在品尝全世界最美味的糖果。顾野受不了崔牧碰他的喉结,呼吸声越来越大。他抬起腰轻轻撞了撞崔牧的胯部,这个动作的所蕴含的意思十分明显。 崔牧松开了喉结,憋着笑说,“顾哥,这么着急吗?” 顾野也笑了。他的吻落在崔牧的耳尖上,反问道,“难道你不着急吗?” 崔牧一边笑着,一边把手往下伸,用手指勾勒出小顾的轮廓,“这么着急,这让我有种我们在偷情的错觉。” 顾野放在他屁股上的手加大了力气,隔着布料把圆润的屁股揉/捏成不同的形状。他听到崔牧这么说,立即进入角色,“那宝贝儿,你老公今天不回来吧?” 这一句话就让崔牧的后腰发软。他顺势靠在顾野的身上,啃了一下他的喉结,假装凶狠地说,“这么好的氛围,就不要提那家伙了。” 顾野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像给小猫按摩一样揉/捏着。崔牧舒服得蜷进顾野的怀里,两只手还不省心地在对方身上点火。 他们站在玄关好几分钟了。顾野摸着崔牧身上有些发冷,干脆托着他的屁股,分开两条大腿缠着自己的腰,然后把人抬进卧室。 准备把人放下的时候,顾野一个重心不稳,和崔牧一起倒在床上。顾野刚想把上半身撑起来,却不曾想崔牧一激灵爬到他身上,抢占了主动权。 崔牧骑在顾野身上。他慢条斯理地剥开身下人的外套,再把内搭掀起来,露出平坦的小腹。 顾野特地吸气收腹,展示藏在下面的腹肌。他挑着眉问,“满意吗?” 崔牧没有着急回答。他的手沿着肌肉线条向上走去,手指挑起内搭下摆,揭开一直躲在衣服下面的好身材。他一边欣赏着,一边在心底记下。下次去健身房要跟教练说,也要锻炼出这种效果。崔牧越看越喜欢。他塌下腰,跟顾野接吻,一副要把他吞下去的气势。 顾野的手没闲着,把崔牧的上衣给掀起来,顺便还把裤子往下拉,翘臀弹了出来。崔牧塌腰,把屁股往后送。 隔着裤子摸的时候,顾野还以为是穿了丁字裤。谁知道把裤子扯下来才发现,崔牧根本没有穿内裤。一想到崔牧洗完澡,匆忙地套上裤子,却忘记了先穿内裤,他发泄般用力打了一下。 屁股不仅圆润而且还有弹性。顾野发现了这一点,又打了几下。第一下还算是带着一些情绪的,后面打的那几下就完全是他找到了乐趣,迫不及待地想多尝试。 被打第一下的时候崔牧还当是情趣。后面那几下把他打懵了。一没留神,顾野就反转局势,把他压在下面了。 “崔牧,长本事了是吧?不穿内裤就跑出来开门?” 顾野坐在他的身上,眼神晦暗不明,但是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的声音和以往不同。崔牧听出了浓浓的欲/望。他故意挑衅地说,“我不懂这些规矩,顾哥你教教我呗。” 顾野觉得再不发泄下半身就要着火了。“行啊,我这就来教教你!” 顾野一把把崔牧翻了个身,然后把裤子拽了下来。裤头和皮肤摩擦带来了刺痛,但这不算什么。顾野在床头柜里找到了润滑剂,把透明的液体挤在手指上,塞进了股逢之间的后/穴里。 因为许久未开张,崔牧被弄得呲牙咧嘴。他的脚趾蜷缩在一起,替主人分担一部分不适感。 顾野的手指除了开拓之外,还一直往里探索。崔牧刚想说自己的点在哪里,就被定住了似的讲不出话。 “嗯?比我想象中的要浅。” 顾野的这句话什么意思?崔牧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后/穴里的手指打断了。那几根手指仿佛伸进了他的脑子里,把他思绪搅乱。 后面传来的刺激越来越强烈,崔牧开始分不清顾野到底塞了几根手指进来。不是三根吗?怎么后面越来越胀,快要爆炸了?崔牧死死攥着床单,紧咬牙关,但还是有几句呻吟漏了出来。 崔牧被几根手指控制着,一会儿上天一会儿下地,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视线也变得不清晰了。原本卧室里熟悉的摆设开始展现百般武艺,在房间里飞来飞去。一切都太过魔幻。可是后面的触感不停地提醒,他还在现实世界。 他攥着床单,尝试往前爬。但是某个点被摁住了,他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崔牧刚准备扭头求求顾野放过他,又被有技巧的操弄打断。他从来没有被经纪人这么对待过。他委屈地哭出声,只换来了不到一秒的平静和更加激烈的冲击。 就在崔牧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他开始浑身抽搐,一股热流从下/体喷射出来,弄得下半身压着的床单一塌糊涂。 “顾野!” 崔牧缓过神来就找顾野算账。谁知道刚扭头就看到顾野已经把衣服脱干净了,正在戴套。套自然是顾野带过来的。崔牧目测了一下尺寸,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原因无他,之前准备的套都买小了。 “怎么连哥都不叫了?来,躺好。” 顾野拍了拍富有弹性的屁股,示意崔牧躺好。崔牧看着和往日不同的经纪人,只能乖乖地躺好,顺便把大腿分开,方便进入。 顾野捏着分开柔软的臀瓣,露出已经扩张好的后/穴。虽然崔牧嘴上不说,但是后/穴不停地收缩,诚实地透露主人的心情。 顾野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就挺身没入。 即使崔牧临时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当顾野的那根东西进去的时候,他还是被吓到了。顾野的动作和他的名字一样走野路子,崔牧有些跟不上节奏,一次又一次被钉住,一次又一次被快感淹没。 他这下才明白顾野刚刚那句“比我想象中要浅”什么意思。因为顾野的东西太大,就算是浅入还是比预计地要深;又因为崔牧的点浅,只要顾野一动就会碰到。 顾野不知疲倦地耸动着腰,每一次的力度都足以让崔牧陷进床垫里,差点喘不过气。崔牧的手往后探,摸着顾野强而有力的大腿,断断续续地求着,“哥、哥……轻点……” 顾野轻笑,在背上落下几个吻,“怎么,这时候才想起叫哥?再叫几声来听听。” 崔牧刚想喊“顾哥哥”,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崔牧被吓坏了。他挣扎了几下,谁知道身后的顾野动作越来越大。这让崔牧动都动不了。 “嗯呜!呜!” 顾野下半身的劲儿很大,手上也很用力。崔牧尝试张开嘴,愣是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顾野还在他的耳边一直追问,“怎么不喊哥了,嗯?” 崔牧伸出舌头,舔了舔掌心。不过这一细小的动作在狂风暴雨中显得微不足道。 顾野一手捂着崔牧的嘴,另一只手伸到胸前揉/捏蹂躏两个乳/头。崔牧被刺激得“嗯嗯”叫出声,晃着脑袋想把那只钳着嘴的手甩开。顾野掐了一下左边挺立的茱萸。崔牧挺起胸膛,想让身后的人再摸摸右边的,后/穴跟着收缩,绞着后面的那根东西。他似乎都能感觉到那根东西的形状,后/穴深处涌出一阵热潮。 顾野每一下都把整根东西插了进去。崔牧的嘴巴说不出的话,他的后/穴帮他说了。紧致湿滑的后/穴裹着那根东西,一刻都不愿分离。顾野都快被这感觉搞疯了,从连接处绵延到大脑皮层的快感是对他的鼓励和奖赏,使得他的动作愈发激烈。 崔牧的位置比刚开始向前推进了不少。攥着床单的指关节已经泛白,床单甚至还有即将被撕裂的迹象。崔牧的眼神涣散,视线模糊,意志不清,大脑因为过度的快感而过热。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性/事。他掉入了大海之中,随着翻滚的海浪漂向天际。 不知道在第几次冲击之后,顾野停了下来。崔牧感受到一股热流涌进了后/穴,但是被一层薄膜阻挡了。他的下/体第二次喷射出液体。崔牧第一次靠后面射出来,爽到双腿发颤,但他不忘提醒自己,待会儿要换床单。 顾野退了出来。他把套摘下来,打了一个结扔到床下。接着他爬到崔牧旁边,把他翻了过来,检查他的情况。 崔牧有些不好意思。他刚刚还把鼻涕眼泪沾顾野的手上了。但是他转念一想,要不是顾野动作太狂野,他至于这么狼狈吗? “给我抽张纸巾。” 崔牧指挥着顾野抽了几张纸巾过来擦鼻涕眼泪,而顾野则耐心地帮他擦着下面。 “怎么样?没事吧?”弄干净之后,顾野关切地问。 崔牧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说的好像不管他的事一样,忍不住往他的胸口上锤了一拳,“捂我嘴干嘛?” “怕听到你叫唤我受不了。”顾野捧着崔牧的脸,讨好般地亲了亲。 崔牧不是真的想算账,毕竟他也有爽到。但他还是告诉顾野,不想再被捂嘴了。 顾野宠溺地说,“行,都听你的。” 崔牧觉得下半身黏糊糊的,想再洗个澡。他扶着床,颤巍巍地下了地,大腿不住地打颤。顾野连忙扶着他去浴室。正当顾野准备替他关门的时候,崔牧叫住了他。 “你不是说听我的吗?”崔牧的眼神清明且勾人,“我不想被捂嘴,但总得有个人在旁边听着。顾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第17章 第二天,崔牧醒来时发现差不多十二点了。身旁的位置空了。崔牧摸了摸被窝里的温度,推测顾野也是刚起没多久。 昨天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和顾野又来了一次。这一次他并没有捂自己的嘴,同时他还用实际行动解释了什么叫“受不了”。崔牧开始怀疑顾野谎报年龄,夸大了好几岁。不然怎么才能解释他为何如此精力旺盛,弄得崔牧第一次在戏外哭的稀里哗啦。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崔牧需要顾野抱着,因为他的大腿一直在发抖,走都走不了路。顾野帮他按摩。按着按着两个人都起了反应。但是顾野说他受不了这么多,只是用嘴巴弄出来。到最后,崔牧的腮帮子有些酸,喉咙有些痛。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幸福的。 崔牧从床底捡起那条运动裤,里面还是没有穿内裤。刚套上T恤觉得前胸后背有些刺痛,他把衣服重新脱下检查才发现胸口被咬破皮了,后背看不到情况。这种情况下他穿不了上衣。加上T恤的领口有些松,崔牧直接把衣服扔进脏衣篓里。 地板上昨晚产生的垃圾已经清理干净,应该是顾野刚收拾的。崔牧有些好奇,那些到底算什么垃圾。 床单已经换了一套新的。昨晚崔牧顶着困意和疲倦,也要拉着顾野一起把床单给换了。虽然顾野劝着他先去休息,等明天再换,可是崔牧始终觉得不舒服,要换了床单再睡觉。 他刷牙的时候背对着镜子,使劲扒拉着,终于看到后背有一些粉红色的擦痕,更仔细的他看不清了。这些估计是顾野抬抱着他往墙上怼造成的。那会儿崔牧的脚根本沾不了地,只能挂在顾野身上搂着他的颈肩,保持着平衡不往下掉。 顾野的撞击一次比一次深,还扣着他的腰往下摁。身后压着的冰冷的瓷砖都被捂热了。他求着顾野轻一点,但是换来的是更加粗暴的对待。他死死抓住顾野的背,生怕自己掉下去。 崔牧试着说了几句话,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原因很简单。昨晚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顾野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虽然已经是前一晚的事情了,但是这些回忆都过于鲜活生动,浴室里似乎还回响着昨晚的声音。崔牧赶紧往脸上泼水,免得像那块瓷砖一样烧起来。 他在厨房找到了顾野。他看到了宽阔的肩线向下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窄窄地在腰部收束,剩下的在内裤里看不到了。他注意到客厅里有一个不属于他的行李箱,摆在那两袋特产旁边。行李箱是打开的,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他瞟了几眼,认出其中一两件衣服在经纪人身上见到过。 崔牧原想从后面搂着顾野,但是他的大腿颤抖着拒绝了。发软的后腰和酸痛的大腿只能支撑着他走到餐桌旁坐下。 顾野撕开了一袋速冻饺子,余光瞄到了他,“坐着等一下,饺子要煮一会儿。” 崔牧看着煮饺子的顾野岁月静好,和昨晚的横冲直撞完全不一样。不过这两幅面孔他都很喜欢。他用舌头顶了顶左边的腮帮子。被什么东西顶着的触感还没有散去。 顾野端了两碗饺子过来。昨天晚上的消耗过大,睡前崔牧就觉得有些饿,但他实在没力气爬起来找吃的。 崔牧看着顾野,他的眼下有一圈青色的阴影。崔牧不由得心疼地说,“顾哥,你下次可以不用这么拼命,我能理解你的。” 顾野不解,“什么拼命?” “就……我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昨晚应该累着了吧。下次可以,嗯,不用这样。” 顾野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昨晚我用力过度导致有黑眼圈?” “不是吗?” 看着崔牧一本正经的样子,顾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斟酌着措辞,不想破坏自己的名声,“昨晚我是没怎么睡好,但不是你说的那个原因。你昨晚一直往我这边凑,我睡不着。” “我往你那边凑?”崔牧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但他还是不懂,明明顾野比他大五岁,怎么精力还比自己小十岁呢。 “嗯,我抱着你,然后你就一直顶着,我……”看顾野还要展开来说,崔牧赶紧叫停,塞了一个饺子到他的嘴里。 一袋饺子很快就被消灭干净了。崔牧把用过的锅碗瓢盆都洗干净了,放在一边晾干,转身就看到顾野坐在沙发上招呼他过去。 “我帮你修修指甲。”顾野手里拿着一个指甲钳,拉过崔牧的左手开始动工。 顾野只穿着一条内裤,大剌剌地展示自己的身材,丝毫没有穿衣服的想法。崔牧的视线从胸肌滑到腹肌,最后落在中间。他咽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修完左手,崔牧把右手递过去,好奇地问,“怎么想起给我修指甲了?” 顾野垂眸,认真地剪去过长的部分。修完大拇指他才回答问题,“我整晚都是侧着身子睡的。” “为啥?” “背痛。” 崔牧皱眉,“怎么会背痛呢?是因为太用力了吗?” 顾野叹气。他停了下来,抬起眼看着崔牧,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你昨晚一个劲儿地挠我,我还不疼啊?” 崔牧尴尬到面红耳赤,低头想找条裂缝钻进去。还好顾野没有说下去,继续修指甲。 崔牧低头看到自己胸口上的咬痕,立即给自己找回场子,“你也咬我了,还破皮了。这算扯平了。” 顾野笑了笑,指着脖子的某个部位。崔牧近视,凑过去看才发现是个快恢复的牙印。看样子昨晚的确很激烈。 顾野修完十只手指,还对着指尖吹了吹。崔牧的心湖也被吹起一层层涟漪。 看着顾野睡醒之后还做早饭,还帮自己修指甲,崔牧感慨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恋人。他没有问顾野为什么喜欢自己。都这么大个人了,问这种像初恋才会问的问题有些傻。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好奇。 崔牧从另一个角度切入,“顾哥,之前商量用假恋情的时候,你是不是打算毛遂自荐?” 顾野紧握着崔牧的双手,认真地回答,“对,我想过。经纪人和艺人谈恋爱的情况不少,而且也方便解释为什么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没公开。” 听到这里,崔牧就恨萧以宁怎么当初横插一脚,不然自己早就和顾野情投意合了。 崔牧把顾野压在沙发上,把头贴着他的胸膛。顾野笑着问他怎么了,笑声通过胸腔震动传到他的脑子里,连带着他整个人也跟着一起抖。但是崔牧只觉得很难过。 他出道以来,被人截胡过不少角色。他最清楚被人截胡的感觉。以为自己势在必得,却被告知是天马行空。中间的落差感不亚于从飞机上戴着降落伞跳下来。 跳伞好歹还是自愿的,被截胡完全就是打家劫舍,没有一点预告。 虽然顾野看不清崔牧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他拍着崔牧的背,低声哄着,“没事了,现在你不都知道了嘛,不要再难过了。” 崔牧搂着顾野的手臂收紧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闷闷地说,“哥,萧以宁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你不要插手。” 顾野拨弄着他的头发,轻声地“嗯”了一下,然后补充说,“我只要求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毕竟我还是你的经纪人。你有什么动静我都得提前做好准备。” 崔牧沉默了。他不想把照片的事说出来,但是如果他决定公开照片,那么就必定要告诉顾野。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顾哥,如果……我有可以让萧以宁和我解除婚约的东西,但是杀伤力很大,你觉得我要拿出来用吗?” “会伤害到你吗?” 崔牧眨眨眼。睫毛轻扫顾野的胸膛,弄得他的心痒痒的。 他没想到顾野会先问这个问题。“有可能。”虽然两人已经分手很久,但是照片一旦公开,所有人都知道他被人戴过绿帽了。这口气换谁都咽不下去。他连忙补充一句,“处理好的话可以把影响往好的方向带。” 顾野的手抚摸他的脸。指尖划过额头、脸颊以及鬓角,最后揉搓着冰凉的耳垂。就在崔牧以为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顾野开口说,“如果会伤害到你,我的建议是不要用。舆论这把刀不长眼,碰到你了不剔掉二两肉不罢休。” 崔牧也是这样想的。照片一旦公开,上面涉及到的三个人,萧以宁、董既明和自己,都会受到牵连。萧以宁和董既明就不用说了,他们干过啥照片上一清二楚。公开对董既明的影响最大,可以说直接斩断了他的星途。照片对四方的影响没那么大,顶多是股价下跌,动不了萧以宁的位置。 崔牧最不想看到和面对的,是照片公开后公众看向他的怜悯的眼神。崔牧不需要这些。他人的同情只是一个定时器,不断地提醒他,他曾被男友劈腿。 崔牧两年前就不需要这些,现在更不需要。 照片的确是一件利器,不仅能挑出萧以宁和董既明的往事,还能刺破假订婚这张纸。崔牧现在最大的软肋就是这件事。一旦曝光,这张照片的可信度连带着崔牧的信誉都会直线下降。 崔牧现在有些投鼠忌器。他担心萧以宁会因为求而不得而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把公司找他假扮自己恋人的事说出来。 “唉。”崔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顾哥,我真想现在就退圈,然后和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定居。” “我刚想和你说这件事。你和公司的合约还有一年。老板最近可能会找你谈续约。如果你想提前解约的话,违约金可少不了。” 说到钱,崔牧有些小心疼。因为这场无妄之灾,他丢了不少代言。虽说已经澄清了,但被毁掉的名声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短时间内他是接不到代言和剧本了。他和公司的合约很快就结束,公司大概会扣下一些资源,等确定崔牧续约了再还给他。 总而言之,如果他要提前解约,这笔违约金得自己出。 顾野见他不说话,轻声问,“心疼钱?” “嗯。”崔牧越想越头疼。违约金的数额可不少,这回他得大出血。 顾野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帮你解决?” “不行!”崔牧回答得非常迅速。他调换了位置,伏在顾野的胸膛上,语气坚定地说,“我不想一直依靠你。如果你只是我的经纪人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现在你不只是经纪人,我不能凡事都靠你帮我解决。我不能一味地索取,我也希望你也不要只付出,不求回报。” “顾哥,我本来就想和他撇清关系。他已经知道了你喜欢我,但是不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如果你插手了,我怕他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在别人的眼里,你就成了小三。我不想让你为你没做过的事情背锅。” 顾野看着崔牧执意不让他插手,明白了他的决心。他叹了一口气,“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总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小三不安于现状,一定要转正,现在我倒是明白了。” 崔牧戳了戳顾野的侧腰,“我都说了你不是小三,你怎么还是给自己按这个身份呢?” “我觉得这样还挺刺激的,”顾野的左手楼上了崔牧的腰,“实力男演员和四方总裁结婚后,因为工作繁忙,见面的时间很少。这时,男演员的经纪人趁虚而入,和他勾搭上了,并且趁总裁不在家的时候溜进来偷欢。” 崔牧哭笑不得,“你怎么自己给自己编故事?” “这不无聊嘛。”顾野继续把故事编完,“因为两人经常一起工作,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越界的经纪人。实际上,他们还借着拍戏,在酒店里厮混。” 故事的后续越来越狗血,出场的角色也越来越多。崔牧听着听着,忽然凑上去,把话都堵在嘴里。 随着亲吻的深入,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开始变得滚烫。崔牧把手伸进顾野的内裤里,握住了那根东西。顾野也把手伸进了崔牧的裤子里,再次发现他只穿了一条裤子。 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像冲刺前的缓冲。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把对方的气息都吞了下去,从里到外给对方打上自己的标记。 两人你进我退,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在试探的同时,他们还得坚守阵地。除了这个战区之外,他们还把战火蔓延到了其他地方。随着崔牧的深入,顾野的攻势变得猛烈,还使用了各种战略。崔牧也不逊色,来了一招空手套白狼,差点让顾野熄火。但还是顾野技高一筹,单枪匹马闯敌营,占据高地。 崔牧败下阵来,伏在顾野的胸口上喘气。两人的心跳完全超出了上限。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又交换了一个庆祝战争结束的吻。 这时,崔牧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抽了一张纸巾把手擦干净,然后把手机捞过来,看看是谁打扰了这段本应两人依偎的时间。 在看清发信息的人是谁那一瞬间,崔牧猛地坐起身来,脱口而出,“快把衣服穿好,我老公要回来了!” 第18章 刚说完,崔牧意识到了不妥。他一定是听顾野讲故事听入迷了,把故事代进现实了,便立即改口说,“萧以宁说他到小区门口了。” 顾野被打断了本来就不爽,一听到这三个字更恼火了。他敛着眉问,“他来干什么?” 崔牧低头仔细看信息的内容。他也只看了发件人的名字。 XYN:我带了一些东西过来,现在在你的小区对面,方便的话下来拿。 崔牧复述了一遍,“他说拿了一些东西过来,现在就在小区对面,让我过去。” 顾野接过手机,眉头紧皱,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顾哥,我要不要下去?”崔牧从沙发上下来,检查发现裤子中间已经脏了。 顾野把手机还给他,“下去吧。要是被人看到了会有麻烦的。” 崔牧上下打量了顾野,看他面露不悦,知道他非常不满萧以宁来打扰,不过碍于身份和职责,不得不说一些违心的话。 “要不,我让他放门卫那里?”崔牧试探地问。 “算了吧,都到门口了,”顾野叹了一口气,搂着崔牧的腰把他拉过来,顺着他的腰腹往下亲,低声说着,“也不知道他搞什么,你还是下去一趟吧。”顾野的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手却沿着后腰往下探,抓住了一团软肉开始揉搓,一副不愿意就此打住的样子。 崔牧不由自主地顶胯靠近顾野。他明显就不甘心普通地放崔牧去见自己的情敌。他的手指灵活地分开软肉,准备往深处出发。 崔牧惊呼一声,急忙把他的手从裤子里拎出来,“别,再弄了。” 顾野在他的小腹上吮/吸出一个红色的痕迹,像是留了一个标记。他抬起眼,声音低沉迷人,“留个记号,小心别被你老公发现了。” 崔牧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什么老公,这个地方只有你会看。” 顾野又亲了几下,仿佛是在确认这个标记不会被洗掉。 崔牧进卧室换了一条裤子,套了一件卫衣,把换下的裤子扔进脏衣篓。他在浴室找到了一瓶室内香氛,扔给了顾野。 “打开阳台门透透气吧。”说这话时,一抹绯红飞上了崔牧的脸颊。他换了一件衣服出来后才发现,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味道。他的视线不由得飘向刚刚两人躺着的那张沙发,耳尖快烧起来了。 顾野拿着香氛往沙发上“噗呲噗呲”地喷了几下,瞬间盖过了那股腥味。可是崔牧闻着,总有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他瞟到顾野赤裸的上身,补充了一句,“你还是穿上衣服吧。在室内裸奔也不太好。” 闻言,顾野朝着崔牧走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崔牧心里一咯噔,想着该不会要吵架了吧。 顾野走到崔牧身边。和他预想的不一样,顾野的眼神和语气中竟带着一些委屈,“小牧,我不喜欢你为了他,对我提要求。” 崔牧被噎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经纪人想象力这么丰富。这会儿顾野的脑洞都不知道在哪个星球上策马奔腾。 他干脆在顾野的嘴角上亲了一下,然后义正言辞地说,“我才不会为了他来要求你做什么。你光着膀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就算开着暖气也会着凉。最近环境不太好,你可不要感冒了。” 崔牧凑到顾野耳边,低声说,“……而且你不穿衣服,杀伤力太大了,我怕我把持不住。” 这句话说到最后,已经是气音。顾野扣着他的后脑勺,把这个蜻蜓点水的一吻加深。崔牧大方地搂着他的脖子,仰着头,迎合这个吻。 两人喘着气分开,呼出来的气息融合在一起,成了最激烈的药。 崔牧盯着顾野的薄唇,咽了一口水,自觉再看下去就会放萧以宁鸽子了。可是和顾野接吻的感觉是在太好了,他暗示性地舔了舔嘴唇,挑着眉对顾野说,“等我,很快回来。” 崔牧下楼前给萧以宁回了信息。他虽然讨厌这个前男友,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牧:我现在下去了。 XYN:我等你。 萧以宁几乎是秒回。看来他是特地等着自己的回复。崔牧很不解,这一届的总裁都这么闲的吗,居然还会亲自来东西。小说里,这些不都交给自己的下属来做的吗。 等崔牧走到停在小区对面的车的旁边时,他看到萧以宁和何也一起下了车。崔牧稍微安下心来。让他单独对着萧以宁,他保不准会在大街上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他走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三人都戴上了口罩,做好了保护工作。崔牧还戴了眼镜和针织帽,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就算是他的粉丝,离得远远的也不一定能够认出他来。 这里没有其他人,崔牧也不打算装亲密了。“萧总,何特助,辛苦你们跑一趟了。”他礼貌又疏远地和他们问好。 “小牧。”口罩遮住了萧以宁的表情。他朝崔牧伸手。后者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和萧以宁握手,随便晃了几下,然后赶紧把手收回来。 崔牧插着外套口袋里,单刀直入地问,“你带了什么过来?” “不是我,是我妈准备的。”萧以宁示意何也打开后备箱,“毕竟我们对外还是订婚的关系,我妈自然准备了一些东西,给她的未来儿媳。” 崔牧捂着肚子,差点把午饭吐出来。 他纠正萧以宁,“你跟阿姨说一声,让她不必那么麻烦了。反正我们迟早要散,就不要破费了。” “这算什么话?”萧以宁显然不打算放弃,“要不是不方便,我爸妈还打算见见你呢。” 崔牧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憨批讲话。他干脆闭上嘴,去看看萧以宁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他原以为会是一些饼干水果之类的年货。没想到后备箱里放着两个纸箱和两个大袋子。纸箱上印着某某地的特产水果,袋子里露出了几片菜叶,看上去更像是刚去超市采购回来的。 萧以宁大言不惭地说,“你昨天刚回来,冰箱应该还是空的。我妈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你送过来。这几天你也不用出门了,就待在家里休息吧。” 崔牧“啧”了一声,还翻了一个白眼。特助在旁边站着。口罩遮住了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崔牧有些同情何也,休息时间还要陪老板出来献殷勤。 “行吧,既然长辈送的,那我也不好拒绝。谢谢你帮忙送过来。”刚好崔牧在回家前清理过一次冰箱,估计里面吃的也不多了。既然萧以宁都送上门了,他又怎么会浪费呢。 崔牧刚想上前搬箱子,萧以宁就拦住了他,“还是我来吧。”说罢,他便给何也使了一个眼色。总裁和特助一人搬一个箱子,留下两个袋子让崔牧来提。 崔牧恍然大悟。萧以宁故意买这么多东西,就是打这么一个算盘。他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必定需要眼前这两个人的帮助。这样,萧以宁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他家。 原本有人帮忙,崔牧当然乐意。可是他家里不只有他一个人,顾野还在呢。想到这里,崔牧忍不住咽了一口水,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人碰面时的场景。 他出门前让顾野穿上衣服。但是顾野不一定听他的,说不定这会儿就光着身子在家里走来走去。如果萧以宁上门,见到没有穿衣服的顾野的话……崔牧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些什么。 而且萧以宁在看着他,他不方便跟顾野通风报信。崔牧深呼吸,提起两个袋子,准备走一步算一步。 昨晚的情况太过激烈,崔牧起床时大腿就在打颤。刚下楼走过来的那段路,正常来说不用十分钟,可崔牧却走了将近二十分钟。还好小区里的那些爷爷奶奶都在家里,没人看到一个青年人捶着腰走路。 崔牧提着两个袋子,走得很慢。一是他的大腿不能支撑他走快点,二是他想尽量拖延一些时间,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萧以宁见他走在后头,问是不是袋子太重了,需不需要帮忙。 崔牧摇头,拒绝了他的帮助。 进了电梯,摁下了楼层键后,崔牧把袋子放在脚边,拿出手机赶紧跟顾野说一声,萧以宁要来了。 崔牧飞快地打了一行字。但当按下发送键后,他惊恐地发现,电梯里没有信号。 在电梯飞速上升的过程中,他的大拇指不停地拍打着手机屏幕,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加快发送速度。可是电梯已经到了,绿色的聊天框旁边还有一个半透明的圆圈在旋转,似乎预示着崔牧将被卷入准备发生的修罗场之中。 到了家门口,崔牧故作淡定地说,“东西就放这里吧。谢谢你们帮我拿上来。” “不请我们进去喝杯水吗?”萧以宁捧着箱子,一副不进去就不离开的样子。 “不了吧,最近不都减少来往嘛。我就不请你进去了。” 崔牧的脑子急速运转。也不知道信息发出去没有,如果顾野看到了,大概会躲在卧室里。可就算是这样,他都想到了好几个露破绽的地方。 “嗯?怎么,不方便吗?”萧以宁向前迈了一步,“是家里有人不方便吗?” 崔牧的脸色一沉。他知道迟早有一天要摊牌。既然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话和萧以宁说清楚,让他以后离自己远远的,就好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 “只是昨天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收拾。你们不介意的话,就进来坐一坐吧。” 事已至此,崔牧只能破罐子破摔。他打开了家门,让捧着箱子的两人先进去。他跟在两人身后,占了离开的路。 这样一来,就算萧以宁想扔下东西就走,也得经过他。 崔牧提着两个袋子,慢吞吞地进自家门。他原以为会听到谁的暴喝,不曾想,萧以宁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某个方向。 崔牧走在后头,又被两个人挡着视线,看不到萧以宁是不是在看着顾野,也看不到顾野有没有穿衣服。 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萧总,好久不见。” 崔牧听到萧以宁说,“没想到你在这里。” “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来找小牧说一下。” “电话说不行吗?” “可以。不过当面说更有效率。” 崔牧听着两人夹枪带棒的对话,猜到了顾野至少穿上衣服了。他用袋子挤开了两人,向客厅走去,“把东西放这里就行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顾野的方向瞟去。只见经纪人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餐桌上还放着一部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看上去,顾野是来找崔牧聊公事的。 崔牧把袋子放在从老家带回来的年货旁边。顾野的行李箱不见了,估计是收起来了。要是萧以宁看到,一定会发飙的。 “怎么?你想一直捧着那个箱子吗?”看到萧以宁还站在原地和顾野对视,崔牧有些不满,也有些心虚。他想让前男友赶紧放下东西走人。 何也先反应过来,“那我把东西放这里了。” 萧以宁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把箱子放在崔牧指定的位置。 顾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是丝毫没有要继续对话的意思。 萧以宁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阳台上的洗衣机轰隆作响,估计是在洗衣服。客厅里除了两袋子年货之外,没有其他东西,看上去崔牧刚到家。顾野穿戴整齐,餐桌上还摆着电脑,似乎真的是来谈公事的。 可是他不相信会这么巧,居然和顾野同一天来找崔牧。 “我想借用一下厕所。” 没等崔牧回复,萧以宁自顾自地走向浴室。 前男友离开后,崔牧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转头问何也,“要喝水吗?” 顾野跟在崔牧身后去厨房。他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崔牧的腰,这把他吓了一跳。 “别瞎闹!”崔牧压低声音说,“何也还在呢!” 顾野飞快地解释,“行李箱我放你房间了,他也不敢进去。浴室脏衣篓里的床单和我帮你洗了。放在这里晾干的碗筷我都帮你收起来了。” 还有外人在,虽然崔牧很激动,但他还是要压抑着想亲顾野的冲动,只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萧以宁进厕所只是为了找出顾野在这里过夜的证据。但是顾野提前把东西收起来了,萧以宁只能找到崔牧的个人用品。 不过他总有一种感觉,顾野是前一天到的。 萧以宁从浴室里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崔牧才不管这些,他巴不得萧以宁认清事实,有多远滚多远。“萧总,东西你送到了,我家你也进来了。你想做的我都满足了,请回吧。” 即使萧以宁不甘心,他的借口都已经用光了,也不好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他叫上只喝了一口水的何也,准备离开。 崔牧和顾野把他们送到门口。萧以宁回头,视线在顾野身上停留了很久。顾野当然知道他在找什么,挑衅般地歪头,露出脖子上的咬痕。 崔牧没有注意到顾野的动作。看到萧以宁忽然脸色大变,还以为他想留下来。他赶紧招手,欢送前男友离开。 送走了不速之客,关上门之后,崔牧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倒在顾野的怀里。“总算把他弄走了。”他小声抱怨着,“还好你反应快,不然真的被他抓到了。” 顾野把玩着崔牧的耳垂,轻笑着说,“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那就有借口解除婚约了。” “话是这么说……”崔牧的眼神瞟到了地上的两个袋子和两个箱子,“算了,既然有人来给我们送吃的,那就不要浪费。今晚我给你做饭吧。” 顾野亲了他的额头,“好。” 第19章 两人抱在一起,又亲了一会儿,崔牧才去整理萧以宁带过来的东西。他把需要保鲜的都放进冰箱里了。他算了一下,这些都够两个人吃一周。只是没想到,萧以宁送来讨好的东西,会进两个人的肚子。 顾野帮着他收拾,“他怎么回事?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萧以宁说是他妈妈送的。” “萧夫人送的?”顾野心惊胆跳。两人的订婚是假的,如果牵扯到两方家人的话,这事恐怕不好收场。 “假的。”说完,崔牧关上了冰箱门。 顾野更诧异了,“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现在年还没过完,要是真的是他妈妈送的,怎么会连红包都没有呢?我猜是萧以宁接着他妈的名义来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这件事。” 顾野没想到崔牧的切入点这么偏,不由得一愣,随即无奈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我怎么才发现你是个财迷。你就这么缺钱吗?” 崔牧啃了一下顾野的下巴,“还不是你跟我说要付违约金,我下楼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这种时候,能省一笔是一笔。而且长辈送的红包,只多不少。” 顾野忽然问,“如果真是萧夫人送的,你会收下她的红包吗?” 崔牧笑了。他看着顾野一副紧张样,大概是怕自己真接了萧家给“媳妇”的红包。他一下子倒在顾野怀里,两只手像蛇一样缠在他的腰上,“你是不是傻?我和萧以宁没有什么关系,又怎么可能会收他妈妈给的红包?就算给团队发红包花了不少钱,我也不会收这些钱……” 火热的手沿着卫衣的下摆探入,带起了一阵颤栗。崔牧迎合着顾野,下定决心要消除他的顾虑。热烈的亲吻过后,崔牧仰着头,枕在顾野的肩膀上,听着他的呼吸声。 “你给我们发红包了?”顾野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收到?” 崔牧戳了戳他的胸膛,“你现在在我家里白吃白住的,还想要红包啊?” “哪有白吃白住?昨晚不给了房租了吗?”说完,顾野暗示性地捏了一下,“如果不够的话,今晚补上。” 想到昨晚的体验,崔牧觉得自己的腿更软了。要是今晚再来,明天他的腿肯定抖得更厉害。他勉强笑着,推开了顾野,“够了,今晚就算了。” 顾野看到他躲闪的样子,猜到是昨晚吓到他了。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想法,他也没有追着要“付房租”。 “我是想着,我和你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就没给你发红包。”崔牧低下头,眼神一闪,“不过,于公于私,你都帮了我不少忙,这个红包的确少不了。” 崔牧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打了几个字。他晃了晃手机,“红包给你了,房租过两天我再收。” 顾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到屏幕上提示“崔牧给你转账520元”。 “希望我的经纪人明年再接再厉。”崔牧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然后说,“这是另外的奖励。” 顾野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他摁着崔牧又亲了好几下,才放开他。 顾野有工作。崔牧没有继续和他聊天,开始把从家里带来的年货整理了一下。谭姐、老黄和顾野跟他的时间最长,他特地另外买了东西。不过看现在的情况,谭姐和老黄那份得过完年之后才能给他们。 给小婷和小李的比较难办。小婷跟自己的时间也长,但是她向萧以宁通风报信让崔牧有些失望。他决定今年只送年货,给小婷的红包就免了。至于小李,他过年前才开始跟自己,送年货有些唐突,他也只发了比别人少一半的红包。 还有公司里其他人的,崔牧都统一只发红包,让他们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顾野在餐桌旁办公。崔牧很少见到他神情如此严肃。无论是专注的眼神,还是松开一颗纽扣的衬衫,都衬得他愈发克制禁欲。崔牧把iPad拿出来,坐在经纪人对面假装看剧,其实时不时偷看工作时的顾野。 他总觉得,面前的人和以往有些不一样。有可能是滤镜在作祟。以前顾野是经纪人的时候,崔牧觉得看他工作很无聊。但是两人确定关系之后,他反而越看越有意思,甚至起了心思,开始幻想要是顾野穿着这一身上床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崔牧的注意力渐渐从iPad转移到经纪人身上。他开始用脚尖蹭顾野的脚踝,撩开裤腿,沿着小腿向上。顾野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是嘴角翘起,享受着崔牧的撩拨。 看了几集电视剧之后,崔牧伸了下懒腰,开始准备晚饭了。 父母给他准备了不少干货。他想了想,准备给顾野做松茸炖鸡汤。他提前浸泡松茸,然后将萧以宁送来的母鸡切块,洗净,放入沸水中焯水。崔牧把姜拍破,放在一旁待用。他将松茸捞出,洗干净后切片。他将处理好的食材放在锅里,点火慢炖。 整理好这些之后,崔牧站在一旁玩手机。最近的形式不太好。为了公共卫生着想,很多大型活动以及需要人员密集的工作都被取消了。他在朋友圈里看到好几个艺人说原定的工作都取消了,现在待在家里很无聊。 崔牧问过经纪人,自己上半年的工作计划有没有改变。顾野回答,“之前那件事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大部份都还在观望,暂时没有什么资源找上门来。还有公司那边不太清楚你要不要续约,也不会给你安排太多工作。而且现在不还有疫情嘛,就算有也都给你取消了。” 崔牧又问,“颁奖典礼呢?有说改期吗?” “我们没有收到通知,不过我听说很多三四月的大型活动要么取消要么改期。主办方那边暂时还没给出一个说法。依我看,改期的可能性很大。” 崔牧思考了一会儿。他原本打算颁奖典礼之后和公司谈解约和退圈的事情。如果真如顾野所说的,颁奖典礼改期的话,那么他退圈的日期就会后退一段时间。 看到崔牧在想着什么,顾野问,“你是有什么考虑吗?” 崔牧把他的想法说出来。顾野沉吟片刻后,说,“你要知道,颁奖典礼不只比你的演技水平。” 崔牧当然知道。每年颁奖典礼的背后,除了演技的角逐,还有公司之间的角逐。如果崔牧在颁奖前表现出一点要解约的想法,那么公司为了敲打其他艺人,很有可能让他落空。 顾野继续说,“这就取决于你怎么想了。要么就拿了奖再拜拜,要么就为了自由抛下这些虚名。” 崔牧出道九年,除了得到一个最佳配角奖之外,其他都是陪跑。这次能够获得提名,他希望能够冲一下,给自己的演艺事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不过听完顾野这么说,他开始犹豫,到底要放弃哪一个。 “现在还有点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一下。”顾野最后还安慰他,无论选择哪一个,自己都会支持。 鸡汤在锅里熬了一段时间,味道已经出来了。崔牧放了两勺盐,尝了一下味道,然后给顾野盛了一碗。 “来,试一下。”崔牧郑重其事地把那碗汤放在顾野面前,“这是我第一次给其他人熬汤。” “真的吗?”顾野听到他这么说有点感动。他赶紧用调羹勺了一些,吹了吹,然后送到嘴里。 崔牧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没有夸张,这次不仅是他第一次给别人熬汤,还是是他第一次熬汤。平常他在家里,都是看着父母做。他刚刚尝了一下,勉强还原了味道。只是不知道顾野觉得怎样。 “你觉得、好喝么?”崔牧忍不住咽了一口水,担心不符合对方的口味。 顾野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挺好喝的。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崔牧被逗乐了。他轻轻拍打了一下顾野的肩膀,“你看电视剧看太多了吧。如果休息在家,我都是自己做饭,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顾野又喝了一口,“是真的好喝。你之前怎么不说你会做饭?” “跟谭姐说过,但他们好像不太相信。我爸妈经常让我做饭,我跟他们学的。”崔牧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所以录节目的时候我才会跟你说,节目组可能会关注我会做饭这件事,让你们做好准备。” 崔牧说了一些录节目时发生的事情,“小万——就几年前一起拍过电视剧的那个——好像很想谈恋爱。吃完饭一起聊天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说这件事。而且恰好在场的只有他一个是单身的,他就抱着水杯说‘在这个充满情侣的房间,只有这个水杯还有一丝温暖’。” 听到这里,顾野嗤笑,“他不是唯一一个单身的。” “唔,如果加上我的话那的确不是。” “文雯也是单身。” “什么?”崔牧停下喝汤的动作,惊讶地看着顾野。 “文雯和她老公早就离婚了。不过因为还有代言在身,不方便公开而已。” 崔牧不由得感慨,“那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我全程留意她的表情,都没有发现一点破绽。” “她很有野心,自然不会在细节出错。我认识她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她在细节上出纰漏。” 崔牧饶有兴趣地问,“是你带她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吗?” 顾野点头,“那个时候,只要手里有资源的,她都会贴上去。她可以同时在几人之间斡旋而不被发现,这是她的本事。我一直反对她这么做,但是她不愿意听。可能是因为这个,后来她把我排挤出团队,再后来,她就带着整个团队离开了。” “老板就这么放她走?” “文雯找到了一个好下家。”这句话胜过所有解释。 崔牧拉长语调地“哇”。因为没有工作交集,很多时候他比吃瓜群众还要晚知道一些爆料。如果顾野所说的属实,那么这个新闻一定能引起娱乐圈的轰动。他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八卦,继续问,“那老张和老李呢?他们也离婚了吗?” 顾野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听说老李和他老婆生了孩子之后就各玩各的,对外还是保持一致,没有太大的矛盾。反而老张很花心,刚结婚的时候也没收心,拍一次戏传一次绯闻,还拉老婆出来挡枪。后来有一次闹得有些大,他老婆不干了。老张干脆把家里的钱全给老婆,这才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崔牧听得津津有味。他想起那天大家聊天的时候,一个讲得比一个恩爱,没想到私底下是这副模样。当时自己还有些心虚,和这些前辈相比,他这些都不算什么事。 “诶,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听到这个问题,顾野有些不好意思,“你拍摄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那些工作人员聊天。他们知道得挺多的,互相会交流信息。所以每次我和谭姐都会跟他们打招呼,怕他们说你的坏话。” 聊了一会儿圈内的八卦,崔牧就开始准备晚饭。他做了两个菜,一荤一素。顾野不遗余力地表扬,弄得他到最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吃完饭后,谭姐给崔牧发信息。 TTTan:小牧,做好准备,元宵那天直播。 崔牧问经纪人知不知道这件事。顾野点了点头,“我中午收到谭姐的信息。她说目前没什么工作,得像个办法让你保持曝光率。光发微博没什么用,见不到人很容易导致粉丝流失。谭姐想到让你直播,时间不会太长。我刚就在和平台谈这件事。” 直播可以说是最容易拉近和观众之间的距离的一种方式。但是直播很容易暴露艺人的一些缺点。崔牧之前看过一些直播翻车的事故,尴尬到手指脚趾蜷缩。 直播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来看的大部分都是粉丝,其中混杂着少量的黑粉。如果艺人想要直播出圈,需要剪辑cut和营销号炒作。不过这些有谭姐操心,他只要直播时不出错,基本没什么问题。 崔牧窝在顾野的怀里,看谭姐发给他的直播流程初稿。直播时间只有十分钟,以和观众互动为主。开场时崔牧简单讲一下获得提名的感受,给《今天吃了睡》做宣传,让粉丝记得去看。届时谭姐会在家里,用电脑帮他控制一下评论。至于互动环节,他只能靠自己了。谭姐建议他挑一下比较容易回答也不会出错的问题。 顾野抱着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他把手伸进崔牧的卫衣里,玩弄着胸前的凸起。顾野也不说话,吮/吸着崔牧的脖子,在上面留下一串的痕迹。 崔牧被撩得起火。虽然腿还是软的,但昨晚的经历真的太过美妙了。加上这几天都会待在家里,他认为就算腿再软也没关系。 崔牧把手机放一边,专心和顾野亲吻。两个人亲着亲着,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地上的垃圾开始增加。他们从沙发辗转到了浴室,然后在卧室降落。 在顾野暂时遗忘在一边的手机上,谭姐发来的信息不断地点亮了屏幕。 TTTan:你看到这个了吗??? TTTan:我已经联系人去删了,你先开一看 TTTan:给你分享了一个帖子“八一八那个骗婚影帝” 第20章 虽然这篇帖子正文没有点名道姓,但是“骗婚”和“影帝”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大家都会想到那一位。 楼主非常贴心地整理了各种影帝骗婚的证据,按时间顺序排列,旁边配的解释简单易懂。下面跟帖的人都在感叹:都是吃瓜的,为什么你这么秀?围观的路人都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吃瓜鹅,就连爆料也是保姆级别的,图文并茂,生怕别人看不懂。 这篇帖子围绕着订婚时间展开。首先,订婚时间宣布的节点就引人遐想。楼主认为,宣布订婚的时间恰好就在丑闻曝光的第三天,这极有可能是为了帮影帝掩盖丑闻。四方的资源不容小觑。影帝很有可能和四方达成某种协议,进行资源互换。 楼主提出,影帝和总裁恋爱的时间存疑。出道九年,恋爱七年,粉丝一直被瞒在鼓里。当然,影帝不是走男友路线,所以不影响他继续吸粉。 楼主质疑的,是长达七年的恋情,为什么只留下一张照片和一段视频?楼主根据照片中崔牧的发型,推断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在五年前。视频是七年前的一段采访。也就是说,能够证明这段恋情真实性的证据没有晚于五年前的。楼主在这里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影帝和总裁早就分手了! 能够证明这个假设的证据就是订婚宴的照片。楼主放大每一张照片上影帝和总裁的表情,逐张进行微表情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总裁对影帝一往情深,影帝对总裁爱搭不理。 崔牧一边吃早饭一边看这个帖子的截图。原帖在昨晚已经被删除了。还好有不少营销号为了博热度,把分析部分截图了。 不得不说,发这个帖子的人已经很接近真相了,而且当中的一些推理甚至让崔牧怀疑是不是公司里有人泄密。 “知道是谁发的吗?”崔牧放下手机,喝了一口粥。 “暂时不清楚。只知道发帖的ID是出了名的收钱办事,至于是谁花钱的就不知道了。”顾野伸手搭在崔牧的手背上,“这次明显冲着你来的。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个帖子反而帮我们缩小了怀疑的范围。” “唔,我也在想,爆料的好像是先得出结论,再去找证据的。”崔牧打开大号的微博主页,翻出订婚宴上的照片,“你看,照片是一个月前发的。现在被翻出来,说明那些人应该早就知道我和萧以宁分手了。” “所以我才会说,这帮我们缩小了范围。”见崔牧吃完早餐了,顾野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公司里知道你们谈过恋爱的,只有你,我,还有老板。其他人都以为公司只是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假扮你的男朋友。我们三个是不可能告密的,那么告密的人选更少了。” 崔牧明白过来了,“你是说萧以宁故意的?那他图什么呢?” 顾野耸了耸肩,“这你得问他了。他有可能是觉得即使跟你掰了,也不能让我上位。” 崔牧有些无语,“他是哪里来的憨批吗?” “不过除了萧以宁之外,还有一个人有可能做这件事。” “是谁?” “董既明。” 听到这三个字,崔牧觉得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冷气。这段时间他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前男友的身上,忽略了前男友的前男友。董既明现在和自己在同一家公司,他的经纪人老袁又是个不省心的。要是他跟老袁说过些什么的话,崔牧肯定被打得猝不及防。 “你觉得是他?” “不太确定,只是怀疑他们两个而已。知道你们谈过恋爱又分手的就那么几个。而且你用酒瓶砸萧以宁头的时候,他不也在场嘛。” “哇……”崔牧一个劲儿地感叹,“我怎么忽然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我觉得不用过于担心。”顾野走过去,亲了亲崔牧,“你迟早要公开解除和萧以宁的婚约的。这件事就当作是铺垫。” “我知道。”崔牧有些烦躁地挠头,“我只是不喜欢被动。” 他转念一想,他还不算被动。他的手里还有那张照片,可以证明那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被人说是骗婚,但如果这个武器用得好的话,说不定能翻盘。 根据那个帖子,谭姐重新发了一份流程给他。估计昨晚那件事弄得她焦头烂额,谭姐在注意事项里千叮万嘱,要他千万千万不要回答那些和感情有关的问题。下面罗列了不少应急措施,比如遇到弹幕刷屏该怎么处理,冷场了该怎么办等等。 谭姐还发了一条语音:“小牧,明天的直播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等一下下一个app,明天晚上就用那个直播。你记得我跟你说的,不要去理会那些问感情。我会跟后台打招呼,让他们帮忙筛选弹幕。” 崔牧看了一眼直播的时间,元宵节晚上八点。他发了一条微博,告诉粉丝明天可以来看直播。 在家里待到发霉的粉丝纷纷留言表示一定会去看。还有一些说会叫上家人朋友一起来看。毕竟在家里待着无聊,就算是不认识的明星的直播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下午的时候,他们开了一场电话会议。为了避免被另外两人发现他们住在一起,顾野留在客厅,崔牧则到卧室里接电话。 谭姐跟大家安排了不同的任务,“小牧,明天我和顾野会在后台帮你管理弹幕,你那边收到的画面会有一些延迟。你用之前代言的那部手机做直播,你的手机放旁边,我会给你发一些提示。小李,我会让官方给你一个房管号,你记得提醒大家发言不要偏激,有必要的话你可以拉黑名单。” 小李问了几个问题,谭姐都一一答复了。她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无非就是不要理会那些问感情的问题,“直播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不怀好意的问题。你就当作没看到就好了。” 小李提问,“那这些可以拉黑名单吗?” “当然不行!”谭姐的声音忽然拔高,“你拉黑了那别人会怎么看?他们不会觉得自己说错,只会觉得你心虚!你千万不要拉黑!” 小李被谭姐吓到了,磕磕绊绊地说自己知道了。 顾野打圆场,“你不是房管嘛。你的弹幕应该比其他人的高级点。到时候如果你看到一些不好的弹幕,你可以发弹幕提醒。” 谭姐继续说,“你直播前去粉丝群里说一下,提醒她们遵守直播间的规矩,不要乱说话。如果碰到那些一直追问感情的,你让她们用表白刷上去。” 接下来都是一些常规的流程安排。谭姐让崔牧把直播时间控制在十至二十分钟以内,还给他发了几条链接,让他去看看其他人是怎么直播的。 电话会议结束后,崔牧看着面前的记着笔记的A4纸有些头疼。他之前直播过一次,不过那次是某家自媒体的直播,当时还有主持人控场。现在他要自己直播,而且宣传还不在身边。崔牧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尴尬。 顾野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崔牧面朝下趴在床上。他也上了床,躺在崔牧身边。 “顾哥,”因为鼻子被压着,崔牧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一些鼻音,“你知道直播该怎么弄吗?” 顾野伸手将崔牧搂进怀里,思考了一会说,“没有剧本的独角戏?” “对着镜头自说自话好奇怪。”崔牧调整了姿势,伏在顾野的胸膛上,“全程跟自己对话会不会有些无聊?” “如果是你的粉丝看的话,应该不会觉得无聊。而且现在大家不都要待在家里嘛,你就当作是娱乐一下大家吧。” 两人在床上抱着。崔牧听着顾野的心跳声,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安静,仿佛只剩下他们。 “我觉得好奇怪。” “什么奇怪?”顾野顺着背部肌肉线条抚摸着崔牧。 “对着镜头自说自话很奇怪,网上那些不认识我的人说喜欢我也很奇怪。”崔牧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这九年我过得像玻璃柜里的花一样。周围的人隔着玻璃,就说看到了我的优点,看到了我的一切。但是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他们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象中的我。” 顾野静静地听着,抚摸的力度都小了许多。崔牧从他是怎么入行的,说到年前拍的那档综艺,“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不是入错行了。或者说,我是不是没有及时抽身,所以才会发生这些事情。” 顾野沉默片刻,说,“每个行业都是这样的。大家都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才会戴上面具保护自己。只是这个行业长期被摄像机和公众包围,所有的细节都会被放大。你虽然被困在玻璃柜里,但是门一直都是打开的,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抛下一切离开?” “对,抛下一切离开。”顾野亲了亲他的耳尖,“我觉得,懂得适时放弃也是一种本事。” “那你呢?”崔牧抬眸,看着顾野的眼睛,“你怎么办?” 顾野笑了笑,“不是有人说过,我不做经纪人就回家继承家产吗?” 崔牧想起来了。那时他为了不让场面尴尬,说了一些更加尴尬的话。他抬手捂住顾野的嘴,“我那是胡说的。只还手表不说话太尴尬了。” 顾野抓住他的手腕,在掌心亲了亲,“嗯,不过你也没说错。” 崔牧一激灵坐起身来,激动地问,“真的吗?你真的要回家继承家产吗?”但是对上顾野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被耍了。 他们在床上打闹了一会儿。原本有些紧张的崔牧稍微放松了下来。吃完晚饭后,他开始看谭姐发来的直播视频,把要点记下来,给明天的直播做准备。 顾野跟他说,“明天我在你旁边,要有什么事我把提示写纸上,你可以参考。” 崔牧选在客厅做直播。他们打开手机摄像,调整位置。顾野将坐在他的左手边,这样影子就不会出现在直播里。 谭姐重新发了一份流程,上面写了开场白以及一些预计会出现的问题的答案。 到了元宵节当天,上午的时候他们排练一下。谭姐根据崔牧的表现给了一些反馈,提醒他直播的时候表情不要太僵硬。 昨天晚上崔牧一直想着那个帖子的事。他和顾野商量了一下,要不要在直播的时候稍微暗示一下。 顾野有些迟疑,“谭姐会发疯的。” 崔牧说了一下他的想法,“可是,如果到时候直接公开解除婚约的话,会不会有些突然?你看那些宣布离婚的,在官宣之前不都是先发通稿,再否认,又发通稿,继续否认,给大家做铺垫,在宣布的时候才不会太突然。” 顾野没有立刻反驳,“那你打算怎么暗示?”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谭姐又不让回应那些感情问题,我只能祈祷有粉丝会问到萧以宁的事。”崔牧撇撇嘴,“要不我不戴戒指?” 顾野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些都在于通稿怎么发。照前天的情况来看,就算你不暗示,也会有人盯上你的。” 订婚戒指从拍完综艺之后就一直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崔牧觉得戴着很痛,如果没事的话基本上都放在一边。和顾野商量过后,他就开始思考怎么在直播时不经意地提到萧以宁。 到了晚上八点,崔牧准时打开直播。等待已久的粉丝涌进直播间,他看着直播间的实时观看人数迅速增长。在他说话之前,人数已经到达一万。 他原以为最多也就三四千人会来看。见到实时观看人数那一栏有五位数,崔牧有些吃惊,赶紧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崔牧。” “虽然今天是元宵了,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新年好。大家吃汤圆了吗?” “我没有吃。唔,没有买。” “对啊,现在出去不太方便。还是待在家里好,还省口罩。” 顾野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举起来给崔牧看。崔牧向左瞥了一眼,继续说,“……就一直在家里。放假前录了一档节目,不知道什么时候播。” 立即有非常上道的粉丝问:【是什么节目鸭?】 “今天吃了睡,不知道节目组什么时候上班。” “今天直播不会太久,主要是想跟大家聊聊天。” 崔牧说着说着,开始习惯这种模式了。观看人数不断增长,弹幕刷新得非常快。很多时候他刚看清一两个字,那条弹幕就被刷上去了。当他说完直播时间不会太久之后,弹幕刷新的速度更快了。 小李在直播间里开喇叭,跟大家说要遵守直播间规矩,不要刷重复弹幕。 崔牧的左手托着下巴,看着涌上来的一个个问题。他还弯着小拇指,把没有戴戒指的无名指露出来。还好粉丝只是对他这个人感兴趣,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问题大部分都是关于他的春节假期在家里怎么过。崔牧都一一回答了: “在家里看剧看书。” “把之前没时间看的那部剧看完了。” “对,就是之前微博上说过的那部剧。” 偶尔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顾野都会在纸上写几个字,给崔牧做提示。 大概直播了十五分钟之后,谭姐就发信息提醒该结束了。 崔牧看着手机屏幕,仿佛面对着几万个观众,“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大家都被负面的情绪包围。很多人觉得,文明在瞬息间坍塌,日常生活变得异常混乱。你们也许会很失望,觉得眼前是无尽的黑暗。但是我想说,绝望自有绝望的力量,正如希望也有希望的无能。当你觉得面前的生活非常黑暗的时候,说不定此时太阳正在你身后。” 讲完这番话后,直播也结束了。崔牧退出了APP,整个人往身后的沙发上靠。顾野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抬起下巴往上亲。 两人的嘴唇刚碰到一起,两部手机同时响起。崔牧的手机上显示的一个十一位数的号码,顾野的手机上显示是谭姐打过来的。他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走到饭桌旁接电话。 崔牧也按下了通话键,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说: “小崔,我是董既明。” 另一边,顾野刚接起电话。另一头的谭姐劈头盖脸地问: “你刚才是不是和崔牧在一起?” 第21章 “没错。” 顾野承认得坦坦荡荡。他和崔牧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他从来没想过隐瞒。 谭姐被他的态度气到怒极反笑,“我就说他怎么一直瞟着左边,是你在给他递纸条吧。” “对,是我。” 谭姐被顾野的回答气到胸口疼,“你还挺自豪的是吧?订婚那天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当时没拦着你,现在你就给我搞事了。” “……我没有搞事。”顾野揉了揉鼻梁,“你也知道小牧和萧以宁是假订婚,迟早要分。” 一听到顾野还敢提这件事,谭姐整个人都炸了,“你还记得崔牧是萧以宁的未婚夫?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和小牧的事情被爆了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顾野沉默了。作为经纪人,他当然知道后果。在公众眼里,崔牧和萧以宁已经订婚了,他再堂而皇之地插一脚,明显就是赶着上去挨骂。而且崔牧的名声稍微有所好转,要是又被爆劈腿,那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顾野,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谭姐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这不仅关乎你和崔牧,还有公司,还有其他艺人。四方虽说在娱乐圈才刚起步,但号召力和影响力比很多公司的要大。如果萧以宁狠心一点,整家公司陪你们一起完蛋。” 谭姐说的这些顾野不是没有考虑过。虽然现在不流行搞连坐,但有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难保其他人会不会对公司的艺人有别的看法。 顾野犹豫片刻,还是跟谭姐说了实话,“小牧和萧以宁……两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什么啊——”谭姐被吓到变声。她理了理嗓子,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顾野简单地说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小牧七年前和萧以宁恋爱,两年前分手的。这次四方找上门来,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再续前缘。” “等一下等一下!”谭姐叫停,“他们谈过?诶不是,已经分手两年了?” “嗯。”顾野不是故意不告诉谭姐的。只是如果说了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有很大的反应。隐瞒恋情对于公司来说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不说是不想增加谭姐的工作量,加上他有信心承担这个责任,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向公司的人透露。顾野补充说,“订婚前和老板说过的。” 见老板都被搬出来了,谭姐无话可说。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那董既明呢?他和小牧的顺序是什么?” “萧以宁和小牧恋爱的时候,已经和董既明分手一年多了。” “那还好。”谭姐松了一口气,“你也知道老袁的作风。要是让他知道,一定会搞出什么大新闻的。” 顾野冷哼了一声,“见识过了,明目张胆地带着人去抢镜头也只有他了。” 谭姐压低声音问,“那你知道萧以宁是什么想法吗?” 顾野哑然失声。这个问题让他一时语塞。那天萧以宁带着这么多东西来找崔牧,目的不言而喻。他知道萧以宁对前男友余情未了。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情有没有被时间或利益吹散,足不足以保证萧以宁不会做出伤害崔牧的事情。 他斟酌着措辞,想要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我觉得应该还有点感情的,具体有多深就不清楚了。” “这样吗?不过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之前老袁帮董既明买通稿,暗示他和萧以宁的关系。当时四方非常迅速地帮忙撤下了热搜。可是前天那个帖子发出来之后,四方像死了一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打了一晚的电话才把那个帖子删了。” “这样吗?”顾野抿了抿唇,“可能跟萧以宁知道我们的事有关。那天他拿东西过来,看到我脖子上的牙印了。” 谭姐那边沉默了很久,幽幽地说了一句,“厉害啊顾野。你知道我这两天因为这件事掉了多少头发吗?” 顾野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他问,“知道那个帖子是谁发的了吗?” 谭姐小声地“哼”了一下,“那个ID我熟,之前公司找过。不过那个人的嘴巴很紧,什么都不肯说。干这一行就要守这一行的行规。他要是真说了,公司也不会再找他办事了。” 顾野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有人能证明是萧以宁做的。” “唔,我明白你非常想抓住萧以宁的把柄,然后威胁他解除婚约,不过这件事有可能不是他干的。” “你找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文雯吗?” 顾野一愣,不明白和她有什么关系。 谭姐继续说,“我听说,有家媒体拿到了她离婚的证据,非常真,不过被她压了下来。你知道之前被她挖走的宣传惯用的手法,喜欢用别人的料来掩盖自己的。我怀疑,是文雯拿崔牧来献祭,把自己的丑闻压下去。” 顾野听得一头雾水,心里充满着疑惑,“你确定是她?文雯和小牧只有年前的那档综艺里合作过,没有其他的交集。” 谭姐也有些不确定,“要不你问一下崔牧节目里发生了什么。反正我这边找到的只有这个了。” “行,我知道了。” 就当顾野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谭姐忽然问,“顾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谭姐非常担心他。即使当事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崔牧和萧以宁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是这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顾野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往卧室走的男朋友,然后说,“我打算辞职。” 电话那头传来喷水的声音,紧接着是由近到远的咳嗽声。顾野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谭姐重新拿起手机。她的语气比质问是不是和崔牧在一起时还要激动,“辞职?你要辞职?” 顾野把手机拉开一点,等谭姐稍微冷静一点之后再继续说,“我已经决定好了。等事情结束后就递交辞职信。” “你、你怎么……”谭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跺脚干着急。“你干嘛辞职?这完全没必要啊,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顾野的语气非常平静,“不用考虑了。我已经写好辞职报告了。如果我要改变主意,那封辞职信根本写不完。” 谭姐知道顾野去意已决,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只是多年同事相处下来,她难免感到有些失落。这些伤心难过的情绪说出口,只剩下“我知道了”。 “你跟他说了吗?” 顾野摇了摇头,想起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说,“他还不知道。” 谭姐不好说什么,只能提醒顾野,如果真的想走远一点,类似这种事情一定要跟对方商量。 相比于顾野和谭姐聊完之后心情好了不少,崔牧则是顶着满头问号和董既明通话。 当他听到对面的人自我介绍是董既明时,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摁下录音键,再打招呼,“董哥,最近怎么样?” “不好意思,之前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还是找老袁要的。是我疏忽了,订婚那天应该亲自问你的。” 这番话说得非常客套,崔牧摸不准他来电的意图,只能接着往下说,“哪里的话,董哥比我年长,应该是我找您的。” 两人有来有往说了一堆没有什么营养的话。高度集中直播十几分钟后,崔牧已经非常疲倦,就在他困到不行,准备随便找个借口挂断电话的时候,董既明忽然问,“你是不是想和萧以宁分了?” 崔牧一下子精神了,脸上写满了“你要是唠这个我就不困了”。但是他不明白董既明怎么这么直白地问,而且他正是两年前自己和萧以宁分手的原因,问这个问题岂不是明知故问?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定自己还在录音之后,他假装震惊地说,“怎么可能?我和他都已经订婚了,怎么会分呢?董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董既明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冷嘲热讽还是真情实感,“你和萧以宁不是已经……” 崔牧出声打断他,“董哥,你不要再说了。我们都是同一家公司的,但这不代表我们之间就要推心置腹。我和萧以宁的事不需要其他人置喙。现在只有我和你,我才跟你说实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说不定会以为你想插足我们之间。以后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崔牧录音,是为了提防董既明也录音,同时也是为了抓住他的小辫子。所以他才会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叫“董哥”,目的是在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出无剪辑版录音。既然他有这样的打算,他就不会让董既明提分手的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董既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你误会了。” 崔牧也不说话,等着听他解释。 “我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说,我没有想过插足你们之间的事。” 崔牧努力憋着不笑出声。 “我很珍惜这次出道的机会。在我这个年龄还有能够实现梦想的机会,我绝对不会浪费它的。当然,我也不会让其他人随意破坏。” 崔牧挑眉,这是在暗示还是在威胁? “我不会用什么卑劣的手段,也不会做一些道德败坏的事情。也许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的了。” 崔牧干脆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实在太委屈自己了。 他不明白董既明特地打这通电话来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说时隔两年,董既明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他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点。假如他真的有心帮自己,为什么现在才说呢? 崔牧又想起了那张照片。董既明可能没想到自己没有删掉照片。他是不是想到有一个把柄被他亲手送到自己手里,所以才打电话过来求和。 崔牧的脑袋上满是问号。他直接了当地问,“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忏悔吗?” “不完全是。”董既明整理了一下措辞,“既然你和萧以宁不打算分,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他不是良配。” 崔牧直接愣住了。他没想到活着活着会有一天被前任的前任找上劝分。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还在打电话的经纪人,一边往卧室里走,一边说,“董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除夕夜那天,我去萧家吃年夜饭——我父母也在,你不要误会。萧夫人,萧以宁的妈妈,很不满意他不通知家里人就随便订婚,骂了他一晚上。你要是不信,你可以问一下方芸芸,她也在场。” 崔牧只是“嗯”了一声。 董既明继续说,“虽然萧以宁已经管理四方几年了,但是萧总在公司里还有话事权。如果他想要给萧以宁一些惩罚,董事会和股东都会站在他那边。萧总只对付萧以宁的话还不足以畏惧。可是我听萧夫人的意思,好像也要对付你。” 崔牧听得一头雾水。董既明跟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决定还是直接开口询问,“董哥,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我只是作为同事,出于好意来提醒你。至于怎么做什么决定,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董既明的语气无可挑剔,但是崔牧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见对方好像说完了,就丢下一句“嗯啊谢谢你啊”,然后就挂断电话。 崔牧一下子倒在床上。满头问号没有因为通话的结束而消失,反而随着崔牧的思考变得越来越多。 他打开录音,重新听一遍两人的对话。崔牧觉得自己应该漏了一些什么东西。董既明不会无缘无故地打电话给他,就为了提醒他小心萧以宁的父母。 当他听到董既明说萧夫人打算对付自己的时候,顾野走进了卧室,上了床,躺在他身边。 录音播完之后,顾野问,“董既明打来的?” 崔牧给顾野从头到尾播放了一遍录音。听完之后,他跟经纪人说,“董既明年三十就知道这件事,偏偏要等到元宵才来跟我讲这件事。你说,他真的有心帮我吗?” 顾野揽着他的腰,把人搂怀里,“萧家能做的,也只是在娱乐圈封杀你。但是他们不知道,你本来就打算退圈,这样一来正合了你的意。” 崔牧往顾野怀里靠,第三次伸手摁下播放键。董既明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连带着回音,显得更加有深意。 从接起这通电话开始,崔牧就一直在想董既明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你觉得,董既明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顾野摸着他的头,闻到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心里和他一样乱七八糟的,满脑子都在想怎么 跟崔牧说自己要辞职的事。 正当崔牧打算听第四遍录音的时候,他脑子灵光一闪。他第一次见到董既明的时候,他喊萧以宁作“以宁哥”,怎么刚刚还直呼全名这么生分。 他的脑海里忽然升起了一个神奇的想法。他摁住顾野的肩膀,声音颤抖着说,“董既明该不会是被魂穿了吧?” 顾野被崔牧的脑洞给咽着了,“你、你在想什么?” 崔牧把他刚发现的不对劲的地方说了一遍,“顾哥,董既明真的太奇怪了,无缘无故打电话给我,让我当心点萧家。他说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可是只要他有心问,老袁不会不给他的。我怀疑,他的芯儿被人换了。” 顾野的嘴角抽动,好一会儿才说,“你最近……是不是看了很多讲穿越的小说?” 被他这么一问,崔牧也冷静下来了。他的确有点跑偏了。就算董既明被人换了芯儿,他也没理由来帮自己。 崔牧脸上烧得厉害。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谬。他干脆把脸埋在顾野的颈窝里降温。顾野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是害羞了。他把崔牧挖出来,继续被电话打断的吻。 这一吻持续了三个小时。两人都心怀小九九,带着自己的小心思去做反而格外卖力。崔牧受不了先喊停,但是他看顾野的样子,仿佛刚才的都只是开胃菜。他在心里吐槽:牛还没耕死,田就被耕坏了。 他们躺在被窝里。顾野的手臂搂着崔牧,不肯放手。在这种本应身心俱疲的时候,崔牧的大脑反而非常清醒。他又想起了董既明的那番话。 排除董既明被魂穿的可能,又排除了他良心发现主动求和,那么还剩下什么可能性呢…… 一道光亮闪过,崔牧想到一个董既明会这么做的原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番话里的别扭之处就有了解释。 崔牧已经有了想法。他轻手轻脚地把顾野的手臂抬起来,拿起放在床边的手边,准备踮起脚尖往门外走。 “去哪儿……” 顾野在怀里摸空,开口问崔牧要去哪里。不过困意把他的眼皮粘在一起,还给他的声音加了一层黏糊。 “我去喝口水。”崔牧确定顾野只是随口一问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他找到了和萧以宁的聊天框,飞快地输入六个字,然后把手机放茶几上,转身回房间继续睡觉。 牧:我们见一面吧。 第22章 公司给全体员工及艺人下达通知,复工时间推迟一周。 面对突如其来的假期,崔牧和顾野选择待在一起。 与其说选择,不如说他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业主群里发来信息,通知各位业主每天出入都要对暗号,而且一户仅限一人进出,请大家互相监督。 崔牧的时间表非常简单,早上起来做早饭,顾野洗碗;中午做午饭,顾野洗碗;晚上做晚饭,顾野洗碗。其他时间他就看电视剧,地点不定。 初五从老家回来后,崔牧就没有出过家门。倒垃圾以及补充床上用品的事都交给了顾野。他记下了非常复杂的各种垃圾分类时间表。某天崔牧整理纸箱时,随口嘟囔了一句“可回收垃圾的时间过了吧”,旁边的顾野就能把定时回收和24小时回收的时间都背出来。 崔牧听得一愣一愣的。顾野才来过几次就记下了,而他背了一两个月啥都不记得。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顾野解释说,“平时要背你的通告,这些不算什么。” 至于床上用品,崔牧有点拉不下脸去问顾野的尺寸。这种事情在床上以外的地点问有调戏的感觉,在床上问则像是在调/情。两种询问方式的结果殊途同归。他揉了揉酸痛的腰和大腿,决定在这件事上保持缄默。好在顾野很有做top的自觉,用完了二话不说就去外面的超市买。 有时候崔牧躺在沙发上,不用把脑袋抬起来都能看到顾野坐在餐桌旁办公。虽然公司说复工时间推迟一周,但该干的活一点都不少地发给员工,让他们就算放假也不要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两人确定关系只是两周前,可日子却被他们过得像相恋十几年后般平淡。这有可能和他们已经认识了九年有关。他们以艺人和经纪人的身份经历了不少事情。顾野为他保驾护航,他则为了顾野也要力争上游。 公司里有不少人对顾野把资源都圈起来给崔牧这件事很不满,但奈何其他经纪人或者助理没有能力把资源抢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崔牧拿到一个又一个他们梦寐以求的资源。当然,还有人说,顾野和崔牧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顾野才会呕心沥血地捧崔牧。 这个结论是对的,但是早了好几年。 崔牧觉得和顾野待在一起很舒服。他从来不会问或者聊太多崔牧不想提及的话题,而且非常关心自己的感受,知道触碰到了雷区就立即绕行。 住在一起十几天,崔牧没有觉得有无聊或者烦闷的时候。就算两个人不说话,在同一个空间里各做各的事,也不会觉得拥挤或者尴尬,反而有一种一块拼图找到另一块拼图般的契合,仿佛他们的相处模式就该如此。 之前他给萧以宁发了信息,约他出来谈谈。没想到一个复工延迟的通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把他们的见面时间也推迟了。 崔牧打字,跟萧以宁说再约时间,不等对面的人回复,先一步锁定屏幕,把手机放在一边。 坐在他对面的顾野等着他做完手头上的事再吃饭。他的心里也有事。和谭姐聊完之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崔牧谈他准备辞职的事。 谭姐说的对。如果他们真的想走远一点,在一些关乎人生规划的事情上最好坦诚相待,让对方知道自己还是在乎他的。 顾野坐在餐桌旁想了很久。表面上看他是在看工作文档,实际上他在心里已经模拟出了好几个场景以及崔牧的反应。想了四天之后,顾野觉得再不说,恐怕崔牧就要从老板那里知道自己辞职了。 他夹了一块肉到崔牧的碗里,然后说,“你直播完那天谭姐给我打电话了。” “唔。”崔牧等着下面的话。 “她说她之前那个帖子可能是文雯那边搞的鬼。”顾野临时退缩,提起另外一件事。 “文雯?”崔牧惊讶地问,“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文雯和她老公离婚但是一直没公开吗?有一家媒体拿到了很真的料。文雯为了保住自己,拿你来当垫背的。”说到这里,顾野想起他和文雯只见过一面,于是问,“文雯是怎么知道你和萧以宁是假的?” 崔牧想了想。在镜头面前,他自认为没有破绽,还能和三位大佬飙戏。至于镜头后,他只能想起那天走出浴室时,撞见了在门外等着的文雯了。 “我去的第一天晚上,我刷完牙出来之后碰到了文雯……” 崔牧描述那晚的情况,能想起来的细节都说了。顾野听完后,问,“你刷牙的时候摘了戒指?” 崔牧点了点头,“戴着戒指太痛了。中午做饭的时候我就觉得手指不灵活。摘下来之后发现多了一圈淤青。” “呵,我明白了。”顾野往椅子后背靠,“订婚戒指是私人的东西,一般都是根据佩戴者尺寸来制作的。就算刚买回来的戒指尺寸不合适,客户也可以拿去更换。文雯看到你手指上的淤青,猜到戒指可能不是你的。如果订婚是真的,你早就换了一个更合适的戒指,而不是把手指塞进一个小了一个码的戒指里。” 崔牧神情严肃了起来。他的确是抱着“毕竟订婚是假的戒指随时都要还回去”的态度,没有注意到尺寸不合适会带来的问题。可是如果文雯光凭这个就发现他们的计划,未免也太神乎其神了吧,“可是,她只看到了我把戒指摘下来,就能推理出这么多东西吗?” “她知道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相信了什么。”顾野解释,“就算她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只要她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大家产生足够多的怀疑,那么我们想要保守的秘密就会岌岌可危。” 崔牧没想到他会在细节上栽跟头。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连这点痛都受不了。其实回想起来,他露出的破绽还不只这个。订婚宴上拍的那些照片无一不透露出他的真实想法。如果没有那些照片,只是随意猜测的话,文雯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顾野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后悔摘戒指的事情。他安慰说,“没关系的,这个猜测从公布恋情那天就有了,说不定大家看着看着就习惯了呢。” 崔牧的嘴里嚼着那块肉,心底的懊悔没有因为顾野的话而消失。 扒了几口饭之后,他随意地问,“谭姐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顾野心想,终于来了。他打算按顺序来说,循序渐进,可能会让崔牧更好地理解他的决定,“不只是因为这件事。她打电话来……是来问我,直播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崔牧停下吃饭的动作,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怎么知道的?而且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注意到我给你递纸条了。”顾野解释说,“而且你跟董既明通完电话之后,好像一直在想事情。我怕打扰到你,就没有说。” 崔牧快速地回忆直播时他都干了些什么。最后,他有些沮丧地说,“可能是我看你的时候太明显了,所以被发现了。” 崔牧觉得自己和顾野在一起之后飘了,连装都不想装了,把破绽一个接一个地展示出来。粉丝没注意到,可能是习惯了直播时旁边都有工作人员。谭姐会注意到,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应该一个人在家,不应该有人在旁边递纸条。 “她还说了什么吗?” 问了这个问题后,崔牧注意到顾野的表情变了,心里一惊,“还真有啊?” “就……”顾野思考了一下措辞,“不是她说的,是她问我,如果被人发现我和你的关系,我会怎么做。” “你怎么回答?” 顾野看着崔牧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说,我会辞职。” 崔牧放下碗筷,收起脸上的表情,双手抱胸,盯着顾野,“是因为被公司的人发现了,所以你才这么回答的吗?” 顾野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你跟我说了要退圈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带了你这么长时间,我已经不想重新带新人了。而且培养一个新人花费很多的的时间和精力,我已经过了精力充沛的年龄段了。加上我对带新人的热情不大,干脆辞职,离开这个行业。” 崔牧眨了眨眼,“所以,我还是其中一个原因。” 顾野叹了一口气,垂下了脑袋。他辞职的时间点很微妙,前脚崔牧宣布退圈,后脚他的经纪人跟着辞职。任谁看都觉得这两个人是说好的。 他重新整理了语言,猛地抬头,正经地说,“其实是我家人叫我回家继承家产。” “啊?”崔牧的思路一时没跟上。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真的吗?” “假的。”顾野说这句话只是为了把崔牧的注意力从自怨自艾中拉出来,“崔牧,可能我刚刚没有说清楚。我想辞职,的确和你想退圈有些关系。你知道这一行有多累,属于自己的时间有多少。如果你退圈了而我还继续当经纪人,那么我们见面的时间就少之又少,比之前还要少。” 说到这里,顾野停了下来。他看着有些愕然的崔牧,继续说,“我只是希望,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可以长一点,我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经营‘我们’的生活。崔牧,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 崔牧愣住了。在那么一瞬间,他开始很爱很爱顾野。他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了,因为从很早之前开始,顾野在人生规划里,就专门给自己留了一个位置。所以他们在一起时才会那么地平淡,因为这个场景早就在顾野的心里模拟过无数遍。 崔牧咽了一口水,颤抖着声音说,“好。”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水到渠成。崔牧做饭的时候,顾野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咬着耳朵说悄悄话。顾野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崔牧就坐在他的怀里看电影。到了睡觉时间,他们就一起上床。 生活似乎就要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在没有通告和工作的日子里,崔牧通过计算床头柜剩余的套的数量来了解剩余多少假期。 有一天,崔牧问顾野,他的精力上限在哪里。 顾野挑眉,“真想知道?” 崔牧看着他的表情,有些退缩,但是和顾野做那档事真的很舒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崔牧的精神逃离了那晚后半段的运动,只剩下/身体参加。等到第二天早上,崔牧醒了。一只手臂拦在他的腰上,把他锢在怀里。 崔牧眨了眨眼,缓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刚想起床,忽然脸色一变,往后使劲推顾野。 “怎么了……”顾野的眼睛没睁开,手臂却搂得更紧了。 “你给我起来!”崔牧用软绵无力的手把顾野推醒了,“你给我出去!” 顾野睁开眼,看着浑身上下像熟透了的崔牧,才想起昨天晚上小顾在哪里过夜。 那一天,顾野包揽了所有家务。崔牧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这不是你说想知道的嘛……”顾野不敢去看崔牧的眼睛。 “呵呵。” 从那天之后,他们就制定了日程表,把每天做的次数都定下来。崔牧还特别注明了,小顾过夜的地点必须而且只能在外面。 几天之后,公司通知员工分时分批回公司上班。本来老板计划在年后复工的时候,召集公司的艺人来开会。但是鉴于局势还不乐观,他只能分批叫人进办公室谈话。 老板的助理通知崔牧、顾野、谭姐和小李在上午十点去老板的办公室。老板先给每人补上开门红包,然后坐回椅子上,开口便问,“小崔啊,你和萧总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崔牧撇撇嘴,不太想说,但老板眼神一直追着他,他又不得不说谎话来逃避,“还行吧,有联系。” 老板松了一口气。只要崔牧和萧以宁的关系没断,公司就还能留在四方这条船上。 接着,老板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大概就是只要他们好好工作,公司就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崔牧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和萧以宁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他打算和顾野去楼下的咖啡馆坐坐。 谭姐从后面追上去,一巴掌拍在崔牧的背上,“你给我站住!” 崔牧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顾野眼疾手快,伸手打断了他倒下的趋势。 “你们都给我过来!” 谭姐把他们两个拉到一边,表情严肃地问,“你直播那会儿怎么没戴戒指?” “戒指尺寸不对,戴着太痛了。”崔牧从口袋里掏出戒指,递给谭姐。 谭姐比划了一下戒指和崔牧的左手无名指,发现小了一个码。她把戒指还给崔牧,“行了,我知道了。你以后注意点,在公众场合还是要戴上戒指。” 崔牧淡淡地说,“不用以后,我待会儿就要把戒指还回去。” 谭姐双手叉腰,眼神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们都决定了,我也不说什么了。” 崔牧上前,拥抱了谭姐,在她的耳边说,“谢谢。” 目送两人离开后,谭姐转身去找造型师。她除了负责崔牧的宣传之外,还负责一个新人的艺人宣传。那位新人年后有杂志拍摄的通告,谭姐得先去了解他的造型,好发通稿。 造型师还没回到工作室。谭姐坐在旁边等着,翻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工作室里有全公司艺人的身材尺寸数据。谭姐翻到崔牧的那一页,看到手指的尺寸。她随手拿起桌上贴有尺码标签的戒指,对比后发现,订婚戒指真的小得过分。 谭姐自然站在崔牧这一边,腹诽着萧以宁的不用心。接着,她心念一动,翻到了董既明的那一页,迅速找到了写有手指尺寸的那一栏。 看到那个数字的一瞬间,她倒吸一口冷气,赶紧用手机拍下来发给顾野。 TTTan:订婚戒指的尺寸和董既明的尺寸一样! 第23章 顾野立即跟崔牧分享这个消息。 阅读十六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崔牧飞快地扫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他问顾野,“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崔牧没有想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他以为萧以宁只是不上心,没有来问他戒指的尺寸,所以才会买到一个小一码的戒指。没想到,这个小一码的戒指刚好和董既明的尺寸一样。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戒指是照着董既明的尺寸买的。 “这得看戒指是什么时候买的。如果是宣布恋情之后买的,那还有解释的余地。如果是在这之前买的……”顾野说的时候一直留意崔牧的表情,见他一脸平静,才补充完剩下的句子,“……就有可能是给董既明买的。” “如果是给董既明买的,为什么萧以宁没有给他呢?” 这也是困扰着崔牧的一点。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萧以宁主动找上门来提出合作,又给他戴了一个不合尺寸的戒指;然后董既明主动打电话给他,跟他透露萧家的情况,还表示自己对萧以宁毫无想法。 顾野提出一个设想,“有没有可能,在给戒指之前,两人就掰了呢?” 听到这种说法,崔牧颇感无语,“那我算什么?过渡期的备胎?” 顾野听他这么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自己捧在心尖上宠的人被一个有害垃圾当备胎,他觉得自己没上门去揍萧以宁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不过崔牧刚说完,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萧以宁其实已经给了,但是两人发生了争执,萧以宁一气之下来找我呢?” 顾野提醒,“你不要忘了,当初萧以宁要求把董既明塞进我们公司里,以此为帮我们的交换条件。” “对哦,这又是为什么呢?”崔牧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为此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崔牧一开始以为,萧以宁是对自己余情未了,才搞出这么大的幺蛾子来找自己复合。同时,他顾忌董既明会跑出来捣乱,就把他塞到自己的公司,顺便让双方互相制衡,以达到他想要的稳定。 但是,董既明的那通电话让崔牧产生了怀疑。一来作为当初两人分手的理由,董既明这时候跑出来提醒自己小心萧家非常奇怪;二来董既明在得知消息之后没有立即通知,反而等了整整十五天才打来电话,时间上又说不过去。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董既明告诉自己萧家很不满意萧以宁和自己订婚呢? 只要往深入的地方想,无数种可能性就会随机跳出来捣蛋。崔牧重重地往后靠,脑子里已经一团糟。从不知道谁想出假恋情这个解决方法开始,所有的事情就像地上打乱了的毛线一样,怎么也找不到线头。 崔牧放空了一会儿思绪,略显疲惫地说,“顾哥,我怎么觉得越想越乱。” “觉得乱就不要想了。不是所有事情的真相都有必要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必要见面。”说着,顾野将多放了两包糖的咖啡推过去,“来,喝口咖啡吧。” 崔牧啜了一口咖啡,看到顾野正托着下巴盯着他。他忽然反应过来,他一直在跟现任讨论前任的事,而顾野却好脾气地帮他分析。他低下头,抿了抿唇,自觉停下话头。 崔牧不说了,顾野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他把话题转了一个弯,“解决完这件事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你是说退圈吗?”谈论起和自己的职业相关的话题时,崔牧的心情和语气总是轻松的,“我想明白了。今年的影帝提名里,不管年龄和资历我都是最小的,陪跑的可能性比较大。” 和崔牧一起被提名的其他演员里,有一位在他的演艺生涯里已经拿过大大小小不同的奖项,这次被提名恐怕也是因为他的名望。网上对最佳男主角的人选讨论主要集中在两位有着竞争关系的演员身上。对于崔牧这种初次获得提名的演员来说,被提名已经是很大的荣耀了。就连他的粉丝也说,被提名就是最大的肯定,拿不拿奖都无所谓了。 “既然我已经决定不再拍戏了,那么拿这个奖也没什么用了。”崔牧开玩笑说,“说不定打着这是我退圈前最后一部作品的名义,这部电影的票房还有点希望。” 去年影视寒冬,很多电影都被压着,包括崔牧参演的这部电影。龙标是拿到手了,但定档时间依然遥遥无期。加上这部电影从筹划开始就是冲着拿奖去的,商业性不高,即使找了一个流量来参演,受众依然非常有限,票房自然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在这种情况下,电影方很有可能放弃在院线上映。 “你还挺看得开。”顾野说这话时加带上了淡淡的叹息。 “你是觉得可惜吗?” “当然,因为你的赢面很大。”顾野想伸手盖在崔牧放在桌上的手来安慰他,刚触碰到指尖却猛地想起他们不是在家里。他想把手缩回去,但崔牧却轻轻地摁住了,力气不大,可顾野就是收不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崔牧看着顾野的眼睛,似乎丝毫不在意刚刚做了什么。 顾野朝四周望去,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后才说,“我听说官方现在很头疼。那两个热门人选私底下不和,吵得特别厉害,无论颁奖给谁都会得罪另一方。估计官方会跳过他们,考虑其他人选。另外三个候选人里,一个已经拿过很多奖了,不在乎多拿少拿;一个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作品,评委不会自毁名声;那么,能够满足评委要求和大众期望的,就只有……” 顾野把最后一个字吞了下去,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要把对面的人给拆吃入腹。 崔牧挑眉,想起了前几天一起探讨顾野的精力上限,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画面甩出大脑。 他勾了勾唇角,“我又不是退出竞选,即使退圈了奖也可以颁给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一定会在热搜上挂好几天。” “到那个时候我可能都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崔牧把手收回来,说起另一件事,“我还有代言吗?” “唔……”顾野想了一会儿,“其实之前那件事后,你的代言丢了不少。后来,那几个品牌又找回来了,但是被老板拒绝了。他们在事情还没明了之前就宣布解约,把场面弄得非常难看了,要是还和他们合作的话,会向公众传递一个你很廉价的信息,所以公司就没有再理会他们。” 崔牧问,“除了代言广告之外,有剧本吗?” “有几个,不过那些还没开始选角,而且公司怕你拿了资源就跑,在确认你续约之前是不会给你的。” “这样吗,那太可惜了。”崔牧这样说着,但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失落,“我走了之后,那些资源会留给谁?” “公司里有可能和你撞类型的就那么几个,一个没演技全靠粉丝,一个人气低不受捧,还有一个……”顾野瞄了他一眼,接着说,“还有一个就是董既明了。” 崔牧皱起眉头,“董既明?他有演技吗?他有人气吗?他接得住吗?” 这灵魂三问没有问倒顾野。他淡淡地说,“你别忘了,他现在的经纪人是老袁。只要能操热度,不管会不会被骂,老袁都会让他接。之前你和萧以宁约会他都敢带人去蹭镜头,拿走你的资源又算什么。” 崔牧觉得喉咙里酸酸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曾经抢走他男朋友的董既明又要拿走他的资源,即使是他不要了的,崔牧也觉得不甘心。 不过,作为一个艺人,他没资格要求把自己的资源留给谁,更何况顾野也跟着他一起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董既明拿走他剩下的东西。 “不甘心?”顾野压低声音,关心着崔牧的情绪。 “有一点。”崔牧扁着嘴,脸上写满了他的想法。 顾野提议,“要不,我试试运作一下,将这些资源给其他人?” 崔牧有些烦躁地挠挠脑袋,最后却说,“算了吧,肥水不流外人田,留给自家公司也比给其人公司强。他既然敢接,那最好真的有本事,不然粉丝会帮我教训他。” 顾野赞许地点了点头,“自从老袁把董既明是萧以宁的前任这件事曝光出去之后,他在网上就一直黑红黑红的,就连超话里都是广告。董既明能有知名度,全靠几年前的电视剧以及和你的关系。如果老袁继续让他走这个路线的话,不出一两年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娱乐圈里。” 崔牧赞同顾野的观点。从第一次见面时,董既明就跟他说,只要崔牧漏一点资源给他,他就能在圈子里立足脚跟。但是他不知道,崔牧能拿着好资源却不被嘲是资源咖,是因为他敢接也有能力接。而董既明却直接把资源和走红之间划上了等号,以为资源在手,花路我有。这样的人,就算崔牧不给他使绊子,也走不了多远。 想到这里,崔牧开始犹豫要不要把照片的事告诉顾野。 说实话,这张照片在他手上三年,唯一的作用就是时不时提醒他被绿了。久而久之,崔牧都觉得这张照片泛着绿光。 现在,董既明正式进了娱乐圈,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只要崔牧甩出照片,凭借着他和萧以宁对外还是订婚的关系,绝对能让董既明身败名裂。 但是什么时候曝光照片、怎么才能实现它的最大价值就超出崔牧的知识范围了。在这件事情上,他得找个业内人士来帮忙。而他目前的最佳人选,就是顾野。 思考了片刻,崔牧决定跟顾野坦白这件事。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顾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关于萧以宁和董既明的。” 顾野正喝着咖啡,用眼神示意他说。 崔牧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我砸人脑袋那天,我……我收到了一封邮件,上面写着如果我那个时候那家酒吧某个包厢的话,会看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说罢,崔牧翻出了那封邮件,并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邮件我没有删掉,一直留着,提醒着自己,有些事没那么容易翻篇。” 顾野快速浏览完邮件的正文。他点开了附件,一张照片跳了出来。就在他认出照片上的两个人是谁时,顾野的心里翻起滔天巨浪。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崔牧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去那家酒吧喝酒。不承想,崔牧竟然是受到一张照片的刺激,一张能够证明萧以宁劈腿的照片。 难怪从酒吧出来后,崔牧会如此沮丧。当时顾野单纯地认为是伤了人的原因,没想到还有一层饱含恶意的因素。他当时还因为崔牧和萧以宁分手了而幸灾乐祸,却不知身边的人正在经受心理上的折磨。 顾野强压下怒火,问,“这张照片是谁发给你的?” 崔牧耸了耸肩,“不知道,不过你看看这张照片的视角,应该能猜到是谁吧。” 顾野把手机推回去,机身和桌面摩擦带出了一丝怒气。 “我没有删掉这张照片,是想着会不会有一天有用到的地方。谁知道还真有那么一天。” 时间吹灭了崔牧最初看到这张照片时心中的怒火。他反而安慰起了顾野,“你不用太生气。董既明肯定没猜到我留下这封邮件。现在照片在我手上,主动权也在我们这边。只要用好了,一定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顾野的表情依旧很难看,满脸都是山雨欲来。即使崔牧不是加害者,看到他这副表情都不由得心惊胆战。他一时间找不到其他话来安慰,只能安静地坐着。 顾野沉默了几分钟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没有想法,所以才跟你商量。” 这是实话。崔牧没有参与过操纵舆论的活动,都由顾野一手操办。 顾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什么样的效果?” 崔牧的眼睛转了转,语气中带着三分试探,“就、能让萧以宁答应解除婚约就行了。” “要求这么低?”顾野还以为他会顺便把董既明拉下来,当然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崔牧笑得有些无奈,“我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想快点解决完这件事后赶紧退圈,然后找一个地方享受辞职生活。我不想闹大,毕竟被绿了这件事说出去也不好听。” 顾野“噢”了一声,“那还不简单。你待会儿拿这张照片去见他,然后看看他是怎么说的,你再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如果他真的和董既明有一腿的话,他应该不会不答应。” 可是三十分钟后,当崔牧向萧以宁展示这张照片的时候,对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惊讶和窘迫,偏偏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惧、躲闪和愧疚。 第24章 他们约在萧以宁的办公室见面。虽说已经通知可以复工了,但是大厦门口立了一个牌子,禁止无关人员进出。萧以宁提前派了何也到楼下去接崔牧。 等到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崔牧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解除婚约吧,萧以宁。” 萧以宁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你得先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公关那边很难做。” 崔牧按捺住激动地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见面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萧以宁居然松口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我们的订婚本来就建立在谎言之上,再多撒一些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以宁叹了一口气。他坐到单人沙发上,用一种带着三分失望三分挽留的眼神看着崔牧,“你是这么想的吗?” 崔牧避开了他的视线。他不喜欢这种扮可怜的眼神,他已经学会了如何硬起心肠继续说着难听的话。 萧以宁的眼神下移,左手抬起,似乎准备去够崔牧的膝盖,“我以为,我们还有一点可能。” 崔牧像触电一般跳了起来。他迅速和前男友拉开几步的距离,正颜厉色地说,“萧总,请自重。” 萧以宁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抿着唇,握拳把手收回来。 崔牧站着,萧以宁坐着,两人看着彼此,谁也不打算开口说话,仿佛这是一场谁先出声谁就输的游戏。 最后,还是萧以宁先认输,“他,对你好吗?” 崔牧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顾野。不过这个问题从前男友的口中听到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含糊地说“嗯嗯挺好的”,想揭过这个话题。 “那天我去你家,见到他脖子上的……”萧以宁假装咳嗽几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的某个位置。 这个动作让崔牧想起来了。那天他看见准备离开的萧以宁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当时他以为前男友想留下来,原来是看到了顾野脖子上的痕迹。 他顿时觉得更加不自在了。无论是和现任讨论前任,还是和前任讨论现任,听起来就像是小说里的小白莲会做的事。他连忙打断萧以宁准备说出口的话,“我问你,那天你拿东西到我家里,真的是阿姨让你送过来的吗?” 萧以宁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不是。” 这和崔牧预料到的一样,他眼睛一转,一个理由新鲜出炉,“我们可以说,萧家不满意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演员结婚。这样一来,阿姨也不用费尽心机来整我了。” 闻言,萧以宁敛眉,眯着眼睛问,“整你?你是什么意思?” 见到名义上的未婚夫这个表情,崔牧心想董既明果然是害人精,还专门打电话来透露假消息。 崔牧耸耸肩,“我只是提一个听起来比较容易让大家接受的建议,如果你有更好的,那就用你的。” “不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妈要整你?”萧以宁在这个问题上穷追不舍,语气也愈发激烈,“是谁跟你说她要整你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萧以宁甚至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崔牧逼近。后者被骤然改变的气氛吓了一跳,后退了前几步。 难道董既明说的是真的?这个念头在崔牧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这又引申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董既明要告诉他这件事? 该不会董既明和萧以宁真的闹掰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有理由给萧以宁的情路使绊。 崔牧的表情变化没有躲过萧以宁的眼睛。他笃定崔牧一定从哪里知道一些消息,因为父母不满意他匆忙订婚这件事只有家里人才知道,崔牧不可能买通他家里的佣人,就为了解除婚约。 他朝着崔牧走去,影子逐渐覆盖在他的身上。 “停!” 崔牧往后跳,同时伸直手臂,制止了萧以宁继续向前,并和他保持至少一臂的距离,不过他的脸色依然很差,黑得似乎马上就要下倾盆大雨。 他看着萧以宁的眼睛,谨慎地说,“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但你要先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萧以宁犹豫了一会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的承认让崔牧松了一口气。即使萧以宁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作为了有钱的家庭,他的父母不会让他随意结婚的。既然如此,就算崔牧不主动提出,萧以宁的父母也不会善罢甘休。 萧以宁的语气非常执着,“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是谁告诉你的?” 崔牧一边招呼萧以宁到沙发上坐,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有人打电话跟我说的。” 他当着萧以宁的面播放了录音。除了开头来电人的自我介绍之外,这个录音基本覆盖了整段对话。 录音播放完毕。崔牧看了一眼萧以宁,“需要再放一遍吗?” “不用了。”萧以宁顿了顿,然后让崔牧发一份备份给他。 崔牧很快完成了操作。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问,“你现在清楚了吧?” 萧以宁的眉头没有因为听完录音而舒展开,反而拧在一起。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他什么时候打给你的?” 崔牧迅速回答,“元宵节那天晚上。” “我知道了。”萧以宁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崔牧,“他说的都是真的。除夕夜那天,我妈妈非常不高兴,我们差点儿在饭桌上吵了起来。” “阿姨要对付我也是真的吗?” 萧以宁移开视线,盯着放在茶几上的一次性杯子,“这个我不太清楚。” “噢。”崔牧不在乎是不是有人要对付他。反正萧夫人要对付他,大概都是截资源之类的,这些对于一个准备退圈的人来说毫无威胁。 “但是我刚刚回想了一下,我发现我和我妈会吵起来,其实和你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萧以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崔牧,“你猜猜是为什么?” 崔牧懒得跟他玩这种猜一猜的游戏,他让萧以宁直接说出来。 萧以宁的手指敲着沙发椅背,语气冰冷地说,“是因为董既明。” “啊?”崔牧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萧以宁接着说,“那天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妈问起我结婚的事。她知道我和你订婚了,问我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我的回答是,目前还不确定。我妈喝了点酒,说让我尽快把婚期确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这时,董既明忽然开口说,‘阿姨你不知道吧,还好以宁哥和小崔订婚了,不然小崔肯定被骂死了’。我妈吓了一跳,问是怎么回事。董既明说起了你被污蔑的事,还说‘幸好他们真的在谈恋爱,不然大家会以为这件事是有预谋的’。” “我当时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觉得不对劲,赶紧解释说我和你的确谈过恋爱,是有感情基础的。董既明又说,‘对啊,以宁哥和小崔谈了五年,不过为了时间对得上,多说了两年。还好大家都相信了,要不然挺难收场的’。” “我妈妈年轻斗过不少小三,见识过一些逼婚的手段。她听完董既明的话,下意识地以为你是为了逼婚才找人来演这出戏。就算我跟她解释了,她也不相信你是无辜的。加上董既明在旁边煽风点火,给你上眼药,她更加确定你是那种为了嫁入豪门而不折手段的人。” 说完,他看着崔牧,“这就是那天晚上发生的情况。” 崔牧的脸上没有表情,但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这段话信息量很大。第一,董既明故意挑拨萧以宁母子之间的关系;第二,萧夫人是因为听了董既明的话,才认定自己是为了攀附豪门设计了一出戏;第三,萧以宁否认污蔑的事不是他做的。 崔牧觉得整件事就像一团浆糊,越搅拌越粘稠,怎么也分不开。他揉了揉太阳穴,想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理一遍。 首先,在萧以宁的描述中,他否认了和自己被污蔑有关,这就推翻了崔牧之前的推理。假设污蔑这件事和萧以宁无关,那么小婷就不是被他买通的。但是,这也解释不了萧以宁是怎么知道老板的计划的。 其次,董既明为什么还特意打电话,告知他萧夫人的事。如果董既明这么做是对他有利的话,那么利益是什么。公司目前能够提供的资源有限,崔牧排除了职业上的利益,不过他也不了解萧以宁圈子里的事,暂时想不到其他方面可能产生的利益。 最后,为什么董既明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崔牧和萧以宁恋爱那会儿,他还时不时跑出来恶心人,最后还发了这么一张照片给他。现在董既明却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嘴里说着祝福的话,却在背后挑拨离间,跟萧夫人说崔牧的坏话。 崔牧睁开眼,问萧以宁,“我被污蔑那事……你知道是谁吗?” 萧以宁脸色一沉,“知道。是……” 崔牧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用说了,我刚刚也在想会不会是他。现在就算知道是董既明也没用,那位女演员已经澄清了,一切水落石出,我就没必要再落井下石了。” 排除了萧以宁之后,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自己在娱乐圈的对家不少,但是愿意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来搞臭自己的估计一个都没有。自己的资源都是公司或者故顾野撕来的,要是丢了应该也是丢给自家公司的艺人。可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互相整是没有意义且浪费时间的,那么就是一个当时不是自己公司的人做的。 他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问萧以宁,“你为什么要让董既明签我们公司?” “避嫌,说过很多次了,但是你不相信。”萧以宁一副你辜负了我的表情。 崔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为什么要避嫌?你怕被别人知道他是你的前任?” 萧以宁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这是其一。其二,他们家和我们家是世交。如果他签进四方,我妈妈一定会让我把最好的资源给他。这对其他艺人和合作方都不公平,并且会损害公司的利益。更别提,他的商业价值不高了。所以……” 讲到这里,萧以宁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无奈地说,“我只能把他塞进其他公司。除了四方,你们公司的资源最好,也成了第二个选择。” 崔牧紧接着问,“为什么订婚的时候,你要以公司签董既明为交换条件?” “因为……”萧以宁似乎想到了什么,胸口起伏变得明显,“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整件事是他搞的鬼。” “什……” 崔牧一脸惊恐地看着前男友,下意识地就往远离他的方向挪。 “你听我解释!”怕把人吓跑了,萧以宁的语速都变快了,“我知道是董既明搞鬼的时候,网上已经是铺天盖地的针对你的消息了,我只能去找你们公司老板商量对策。” 崔牧叫停,“等一下,假订婚这个方法是你提供的?” “我只是给你们老板打个一个电话,提了一下。”萧以宁斜睨过去,“这是当时最好的解决方法。从一开始,你就处于劣势,即使否认了也不足以让人信服。只能找个人和你假扮情侣,你的性取向就是最好的澄清方式。” 崔牧听得脑壳痛。他有些分不清假订婚这件事是在搞笑还是认真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萧以宁是哪个旮旯跑出来的憨批。 “你……”此刻的心情和当他得知要和前男友订婚时一样,一样的愤怒和无力。他自然不会相信萧以宁的一面之词。如果他真的提前知道董既明要针对自己,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或者自行解决呢?他不相信假订婚里没有隐藏萧以宁的私心。 崔牧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并且调整自己的语气,“你提前知道董既明要对付我,所以你就和我假订婚,那董既明他就不会有意见?” 萧以宁皱眉,“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崔牧垂下脑袋。他的心里非常乱,仿佛有一只猫跑进他的心里,将桌上的线球扯开,杂乱无章的毛线铺满了整个房间。 萧以宁又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和他之间还有联系?” “因为你之前和我说,就算你和他做不成恋人,还能做朋友。”崔牧一边说着,再一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邮箱,“还有,两年前我跑出那家酒吧不是心血来潮,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说着,崔牧打开那张照片,递给了萧以宁。他看着各种表情在前男友的脸上轮番登场,可偏偏没有他想象中的事情被戳穿之后的愧疚和恐惧。 许久,萧以宁问,“这是什么?” 崔牧觉得很好笑。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够睁眼瞎到这个程度。他反问萧以宁,“你觉得这是什么呢?” 萧以宁的双指放在屏幕上,放大照片的细节。几秒之后,他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崔牧没有催促,反而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 “我不记得发生过这样的事了。” 萧以宁把手机还给崔牧,虽然语气平淡,但是手有轻微的颤抖。 “是嘛。”崔牧没有太多的表示。承认错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萧以宁假装咳嗽几声,“我的意思是,去接机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我有男朋友的事。而且就算那天喝醉了,我们也不可能上床。” 崔牧没有附和,眼神冷得像冰渣。 萧以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忸怩,“因为我喝醉之后做不了……” 崔牧差点儿因为这句话被呛到。所以说,这张照片只是摆拍,目的就是为了恶心自己吗? 但是这些都是萧以宁的一面之词。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会先否认自己劈腿,给自己争取到辩解的时间。 “这就是你砸我脑袋的原因?你以为我劈腿了?”萧以宁讲这话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来还是心有余悸。 “嗯。”崔牧承认,他是被这张照片气昏了,才冲去酒吧手刃渣男。 “你也不问问我?”萧以宁委屈地说,“你光凭一张照片就认定我出轨,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崔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确实鲁莽,而且还是意气用事。另一方面来说,他不可能完全相信萧以宁的话,但是他现在没有另外的证据证明萧以宁劈腿董既明,只能干坐着听萧以宁说自己怎么委屈。 沉默了许久之后,崔牧终于开口说话。他看着萧以宁,眼神非常平静,“随便给你定罪的确是我的错,我也应该跟你道歉。不过我想跟你说,这两年来,我没有换过手机号码,也没有把你拉黑。你曾有过无数次机会跟我解释,但是你没有。” 他想明白了,不管谁才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不管那张拍到两人同床共枕的照片是不是真的,他都已经不在乎了。即使毛线已经乱到找不到线头了,崔牧不会再费心思去把散乱的毛线重新卷成线球。他会用扫帚把这些占位置的垃圾清理干净,让它们不再来打扰自己。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给这个闹剧画上一个句号,然后自己就宣布退圈,和顾野找个地方待在一起,远离这些糟心事。 当然,如果能借此机会重创幕后黑手,他也不会放过。 第25章 “我们就聊了这些。” 崔牧夹起一颗牛肉丸放自己的碗里。锅里的水汽持续蒸腾,红色的肉和绿色的菜在奶白色的汤里翻滚。顾野夹了一片烫熟的羊肉到他的碗里,然后又夹了一片薄肉放进火锅里涮。 顾野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他没有和董既明上过床?” “唔……”崔牧一边嚼着牛肉丸,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他内心深处是希望萧以宁说的都是真的,毕竟顶着一个绿帽子任谁都不好受。但这都是萧以宁的一面之词。作为疑似过错方,他自然第一时间否认这张照片的真实性。所以,崔牧保留自己的看法。 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崔牧说,“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实际上发生过什么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双方应该都会说没有上过床。” “萧以宁有说为什么吗?”顾野又夹了一片肉到崔牧的碗里。 “他说……咳!” 一想到萧以宁说的那句话,崔牧就感觉脸上热得慌。他该怎么跟第三个人说这种话。可是顾野的目光又一直盯着他,崔牧揉着发烫的耳垂,支支吾吾地说,“就……额……喝醉了之后、嗯做不了……” 虽然崔牧的声音小且断断续续的,但顾野还是听懂了,并露出了然的表情。 崔牧觉得头顶都在冒白烟。他从锅里捞起一颗牛肉丸到顾野的碗里,假装凶巴巴地说,“你别光顾着给我夹菜了,你也吃一点。” 顾野低头咬牛肉丸。等整颗牛肉丸下肚之后,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做得了。” 崔牧一头雾水,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往嘴里塞青菜,假装是被火锅熏得脸红。 这个话题就在无声中被揭掉。几片巴沙鱼下锅之后,顾野又问,“他同意解除婚约了吗?” “他没有明说。但是我手里还有照片和录音,他这次应该会好好考虑考虑。我们说好后天就要给一个答复。” 其实聊到最后,萧以宁都没有正面回复过这件事。崔牧跟他说,“萧总,我个人希望这件事可以尽早解决。我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不代表我要赔上我的下半生。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因为这件事而和家里人闹翻。解除婚约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萧以宁靠着椅背,久久没有说话。就当崔牧以为今天的会面到此为止的时候,萧以宁的声音响起,“假如没有那张照片,我们现在还会在一起吗?” 崔牧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还在思考的时候,萧以宁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离开的时候,崔牧没有回头。他害怕看到萧以宁无助的表情,也害怕再次听到那个问题。 这边顾野见崔牧叼着肉片一动不动,就知道他走神了。他在桌子底下用脚去勾崔牧,“在想什么呢?” 崔牧猛地回过神来,对上了顾野的目光,勾起了唇角,示意自己没事。 顾野给他夹了一片牛肉,“你刚刚说,你被污蔑的事是董既明搞的?” “对,至少萧以宁是这样么说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顾野将涮好的肉片夹到自己的碗里,拿起装面筋的碟子问,“要放点吗?” “放四个吧。”看到面筋浮在清汤上面之后,崔牧才回答他的问题,“萧以宁只知道是他搞的鬼,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但是我觉得,可能和我们公司有关。” 崔牧说出他的理由,“他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跟我说,他想进娱乐圈,想签我现在的公司。而萧以宁觉得他的商业价值太低,所以没有签进四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他还没有找到一家愿意签他的公司,但是我认为他始终没有放弃进这个行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并且认定了目标之后只会朝着那个方向前进。说不定两年前他想进我们公司,两年后也没有放弃。既然如此,他就得找个机会,把自己塞进来。” “这两年间他可能尝试过其他办法,可最终都失败了。他之前打电话时跟我说,在他这个年龄有实现梦想的机会,他就绝对不会浪费,也不会让其他人破坏掉。不过他已经失败过很多次,所以他必须寻找一个成功率100%的方法,那就是找一个在圈内有一定话事权的人开口。” “我见过他们圈子里的其他人,要么房地产要么金融,能和娱乐圈搭上边的只有萧以宁。不过问题又回到了他身上。他的商业价值不高,就算萧以宁开口老板也不一定接受。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制造出一个老板不能拒绝的环境,一个老板必须答应萧以宁任何条件的环境。” 顾野听得目瞪口呆,但是他很快又有疑问,“那他是怎么确定萧以宁一定会来帮忙呢?” 崔牧耸了耸肩,“就算萧以宁不来帮忙也没关系,毁掉我说不定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接机那天,萧以宁已经跟他说了当时我们在恋爱,但他还是拍了那张照片,并且发给我。他还引导我去酒吧,见到了他设计好的一幕。我想,他可能对萧以宁余情未了。” 就在顾野觉得自己快被这个解释给说服时,崔牧推翻了自己的理论,“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戒指会是他的尺寸呢?会不会事情其实是萧以宁策划的?他把锅甩给董既明背,把所有线索引到他身上,来一出祸水东流。” 听完两种截然相反的推论之后,顾野选择闭上嘴巴,捞起已经泡软的面筋,分到两人的碗里。 桌面上的菜品一碟一碟地减少,肚子也被填了七分饱。多年演员的习惯使然,崔牧没有吃太多,大部分都进了顾野的肚子里。 看着叠在一起的盘子,崔牧忽然想起有一个人一直被忽略了,“小婷不是被收买了吗?要不我们去问问是谁给她钱告密的。” 顾野却泼了一盆冷水,“我问过了,她也不知道。所有交流都通过电话,没有留下文字记录。她一直都是单方面接受联络,所以她不知道自己都是跟谁汇报。”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都说了些什么?” “那件事之前,她收到了一通电话,说只要她透露一些关于你的消息,就给她钱。”顾野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不管收买她的人是谁,那个人还真舍得花钱,都赶上一套房子的首付了。” 崔牧捧着脸,惆怅地说,“要是能查到是谁给小婷钱就好了。你说,我们可以查到给她钱的那个账户来源吗?” “这些属于公民隐私,要是真去查的话岂不是侵犯他人隐私?嘶——你帮我来系一下。” 崔牧从顾野的两边扯着围裙的带子,飞快地系好一个结,然后他顺势从背后抱住顾野,“后天去见萧以宁,你陪我一起去吧。” “当然陪你过去。”顾野转过头,两人交换了一个吻。他看着崔牧,声音暗哑,“你不知道你去找他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崔牧凑上去又亲了亲他的嘴角,“那今晚你就跟我说一说你有多担心。” 第二天,崔牧起床的时候,顾野已经做好早餐了。他随便套了一条裤子,步履蹒跚地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一点点往下,坐稳了之后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像没事人的顾野,心中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真的很大。 因为崔牧已经决定好退圈了,顾野开始着手整理他留下来的资源。崔牧不懂这些,就坐在他对面看书。偶尔崔牧抬头,见到认真工作的经纪人,便一发不可收拾,一看就看了几分钟。直到顾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眸相视而笑后,他再继续看书。 谭姐打来电话,说想聊一下怎么宣布退圈。 顾野打开了扬声器,把手机放在两人之间。崔牧懒洋洋地打了一个招呼,“谭姐早啊。” 听到崔牧的声音,谭姐不由得一愣,然后冷哼了一声,“哟,你也在啊,大明星。” 崔牧连忙讨好道,“谭姐,我已经买了一套生发水,到时候你注意查收。” 谭姐本来也没有很生气,听到生发水这三个字后心情更好了,“行啦,不说这些了。你想好用什么方式宣布退圈吗?” 一开始崔牧想得很简单,只要他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他的存在感就会逐渐降低。每一年都会有人爆红,也有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但是顾野提醒他,退圈最好正式一点,这也是给陪伴他九年的粉丝一个交代。 顾野提了几个方案,但是都被谭姐否决了。这时,她提议,“要不开一个见面会,在见面会上宣布退圈怎样?你好像从来没有试过开生日会或者见面会。” 顾野第一个反对,“你现在去哪儿找场地?而且就算你派免费票,你觉得会有人来吗?” “谁说见面会一定要面对面?”谭姐反驳道,“我们可以开网上见面会啊!” 在旁边一直默默倾听的崔牧幽幽地说,“这不就是直播吗?” 谭姐像被定住了一样停了下来,但是她脑子转得很快,“你想想看,这个时候你发一条宣布退圈的微博,可能会上几天热搜。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在直播时无意提一句,说不定以后别人盘点退圈的明星时,还会提到你这种特别的宣布方式。” 谭姐越说越激动,似乎看见了别人在提到这种宣布方式时还顺带提到她的名字。不过坐在一起的两个人表情各异。崔牧一脸轻松,他通常都是听顾野的安排。而后者则表情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严重的问题。 等谭姐讲到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时,顾野适时插话,“你的提议都很好,但是我们还没有跟老板提这件事。” 电话那头顿时传来剧烈咳嗽的声音。等到咳嗽声停了下来,谭姐擦了擦嘴巴后说,“还没跟老板说?你还没说就跟我在这里商量半天怎么宣布退圈?” 其实崔牧在这件事上有小私心。他想借四方和萧以宁的名义来跟老板谈这件事。这几天他重新看了一遍合同,又算了一下违约金,发现还真不少。如果他趁着还没解除婚约,利用四方萧总的未婚夫的名义提前解约,说不定老板会看在四方的面上减一点钱。 光靠他一人可能很难跟萧以宁谈这种生意上的事,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带上顾野。 第26章 崔牧原本计划昨天就来见萧以宁,商量怎么宣布解除婚约的事。但是四方实现轮班制和隔日上班,上至总裁下至保安都要遵守。所以见面的日期推迟了一天。 他们开顾野的车过去。路上,崔牧一直对着镜子挠脖子,越挠越痒。顾野见状,问怎么回事。 “我一穿高领毛衣就这样,可能脖子这一块比较敏感吧。” 顾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很敏感。” 崔牧的眼光斜睨过去,眼神中带着谴责。 可能因为要一起去见萧以宁,前一晚顾野做得很用力,崔牧差点儿以为自己要交代在床上了。今天早上崔牧刷牙时,看到从胸口到脖颈都是吻痕,由此可以想像昨晚有多激烈。 原本这种程度的吻痕可以用围巾遮盖。但是崔牧不可能在温暖的室内都一直带着围巾。于是顾野借了一件高领毛衣给他。 一开始崔牧不想穿,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他只要一穿高领毛衣就会脖子痒。可是脖子痒和带着吻痕去见前男友相比,显得不值一提。更何况四方还有其他人,要是被看到了说不定会误会。 他套上毛衣之后,看到顾野在憋笑。他忍不住去揉他的脸,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你,我至于这样吗?” 崔牧发现,其实顾野的占有欲很强。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露出他留下的吻痕;要么穿他的衣服。无论崔牧选择哪一个,顾野都是最终赢家。 顾野大笑着将人搂进怀里,扶着后颈吻下去。 崔牧穿着顾野的衣服,感觉一直被他抱着。他将衣领拉高,盖住自己的鼻子,嗅着洋甘菊和珊瑚茉莉的味道。顾野看到他这副模样,觉得喉咙痒痒的。 汽车很快就驾驶到四方大厦的楼下。保安放他们进了地下停车场。将车停好了之后,顾野扶着方向盘做深呼吸。他待会儿要去见崔牧的前男友、名义上的未婚夫。虽然他陪在崔牧身边九年,但也亲眼目睹了两人亲密相处。顾野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独自面对萧以宁。 崔牧察觉出他的不安。他伸手去摸顾野的大腿,低声说道,“顾哥,我现在只能靠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想把戒指还给他,然后再宣布我和他的婚约作废。我查过了,之前签的那份合约其实没有法律效力的。所以我和萧以宁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被约束的关系。” 说到这里,崔牧的声音变得有些沮丧,“说到底,都是我没有早点处理好这件事,最后还得麻烦你帮我收拾烂摊子。” 顾野不忍心看着他自责,反过来拍拍他的手背,“这是我作为经纪人的职责所在,就算你不提出来我也会帮你的。” 崔牧的唇角微扬,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狡猾。他凑到顾野的耳边,用一种黏糊的语气说,“为了奖励我的经纪人,今晚我穿着这件毛衣和你做。” 顾野闻言倒吸一口气。他的脑子转得快,已经想象出那幅画面,下面也有了抬头的趋势。 他们在车里又亲了一会儿,才整理好着装,下车去见萧以宁。 两人并肩同行,虽然没有牵手,但肩膀贴着肩膀,看起来比牵手还要亲密。 何也领着他们去总裁办公室。路上,何也沉默不语,见到他和顾野的亲密举动也默不作声。崔牧看着特助的后脑勺,感慨这份职业实在太难了。如果让他知道老板的八卦,他很难忍住不跟别人分享。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崔牧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挽着顾野的手臂,手指向下将顾野的手拽出来,十指紧扣走进办公室。 顾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愉悦所覆盖。他乐于在萧以宁面前表现得和崔牧很亲密,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炫耀脖子上的牙印,以及昨晚把人做得下不了床。 萧以宁的目光紧盯着紧扣的两只手,脸上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但是咬牙切齿的语气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好久不见,顾先生。” 顾野心情愉快地颔首,“你好,萧总。” 崔牧牵着顾野坐到沙发上。他坐得离萧以宁远一点,让顾野坐在两人之间。 何也给两人送来两杯茶之后就转身离开。 萧以宁将一份文件递给顾野,“这是之前签的合约,你看一下。” 顾野快速浏览,确定和他们收到的那份一样,便把合约放到一边。 崔牧从口袋里掏出戒指,放在茶几上。萧以宁看着那枚戒指,神色黯然。 崔牧本不想再说伤人的话。但是一想到这个戒指他就来气。如果不是戒指尺寸不合,理解你的时候他就不会摘下来;如果录节目的时候他没有摘下来,文雯就不会发现假订婚的事情;如果文雯没有发现假订婚的事情,就不会有那篇爆料,使他陷入被动的局面。 他阴阳怪气地说,“萧总,你不用心疼钱,也不用觉得浪费。虽然我没有资格戴,但总有人比我更资格,就连戒指尺寸都提前做好准备了。” 听到最后,萧以宁皱眉,“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让崔牧觉得无语,更加稳定了萧以宁在他心中的憨批定位。他居然连戒指尺寸符不符合都不知道,就不要再提自己挺身而出假扮未婚夫这件事了。 顾野帮忙回答,“戒指不符合小牧的尺寸,他戴着痛,但是却符合董既明的尺寸。萧总,您知道这件事吗?” 崔牧看着萧以宁的表情千变万化,觉得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的话,完全可以拿去电影学院做教学视频。 从最开始的不解到震惊、疑惑、愤怒和豁然开朗。每一层表情循序渐进,面部肌肉全部参与其中,致力于提供全方位的协助。 崔牧欣赏着这场表情秀,有些遗憾观众只有两个人,不然放到大荧幕上,准能拿一个最佳表演奖。 沉默许久后,萧以宁抚摸着额头,靠着沙发后背,颓废地说,“我、我不知道……” 崔牧将戒指往他的方向推过去,“现在你知道了。你可以把戒指收起来,拿回去问问他。” 萧以宁脸上流露出犹豫的神情,仿佛这枚戒指是什么避之不及的怪物。崔牧没有强迫他当场收下,推过去几厘米就停下了。 顾野喝了一口茶,心中暗爽。 萧以宁没有立即把戒指收起来,而是给了一条信息,“戒指是陈明家的品牌赞助的。” 陈明是谁?崔牧在脑海中搜索回忆,才隐约想起一个说他不如董既明的身影。不过陈明不是萧以宁的朋友吗?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想着想着,崔牧看萧以宁的眼神就不对了。他当时就很好奇,为什么陈明要当着萧以宁的面说自己不如董既明。听他的语气,好像连萧以宁都配不上。能这么大放厥词的,说明陈明至少对董既明抱有好感。这种人既冲动又不会看眼色,很容易被利用。说不定戒指尺寸不对,就是董既明示意他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崔牧觉得萧以宁还挺可怜的。摊上这么一个死缠烂打的前任,放谁都受不了。 顾野可不管他可不可怜,直接问,“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萧以宁犹豫不决地说道,“陈明他好像、好像对董既明有好感。” 崔牧挑眉,这居然是一个备胎的故事。萧以宁知道,说明他们恋爱那会儿陈明就表现出对董既明的好感,但是却迟迟得不到回应。这次心上人有求于他,自然二话不说帮忙。 崔牧看似面无表情地坐着,实际上他已经在脑子里写了一部他爱他而他又爱他的长篇狗血小说。 顾野又问,“你觉得这也是董既明做的吗?” 萧以宁的表情还是很犹豫,一时半会给不出他的答案。顾野见状,于是换了个问法,“董既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崔牧同样好奇,他看向萧以宁,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萧以宁叹了一口气,“虽然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可是慢慢地,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他了。他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有野心,有明确的目标,但是他没有想过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达到目的。他是我们圈子里年龄最小的,大家的父母都很宠他,并且要求我们也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所以他要进娱乐圈,就把最好的剧本给他;他要出国留学,就帮他安排最好的学校;现在他又要拍戏,便要求我们都要协助他。他觉得所有人都给他让路,所有人都应该帮他。” 崔牧听他喋喋不休地回忆有些不耐烦,于是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董既明要对付我?” “我们圈子里有自己的沟通渠道。身边的人跟我说董既明在联系一些水军,还问我他是不是打算炒作,先当网红再做演员。这几年,四方往影视业发展,有自己的宣传渠道。我妈妈还让我去问一下他需不需要帮忙。底下的人来向我汇报,说他不像是要炒作自己,更像是要把其他人拉下水。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他要对付的人是你。” 崔牧觉得此刻的心情真是日了狗。他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遇到这种脑回路千回百转的前任的前任。不过他一想到董既明也没好到哪里去,跟着老袁一起炒作把自己炒糊了,心情稍微好一些。 萧以宁翘着二郎腿,问还有其他事吗? “有,但我想单独和你聊。”说罢,顾野搂着崔牧的腰,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萧以宁见到这一幕,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崔牧有些不好意思,但笑得非常耀眼,足以刺瞎萧以宁的眼睛。 在门即将被关上的那一刻,崔牧听到萧以宁的声音中带着怒火,“顾野,你这是带人上来耀武扬威吗?” 至于顾野是怎么回答的,崔牧就听不清了。不过他也感觉到顾野刚刚亲他,就是为了能够当面气萧以宁。气就气呗,反正崔牧带顾野过来,也是为了告诉萧以宁,他没有机会了。 崔牧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玩手机。谭姐问他,还参不参加那部让他获得提名的电影的路演。崔牧想了一下,回复说不确定,更何况那部电影还没有定档。 仔细想了一下,崔牧发现要操心的事情还挺多的。电影路演,综艺节目,还有颁奖典礼。光是这三件事就能够占他上半年的行程。好在电影还没有定档,颁奖典礼也改期了,他只需要交接综艺节目的微博宣传。 何也重新给他端来了一杯茶。崔牧说了一声谢谢,抬头看到何也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又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何也面带微笑,“崔先生,我忽然想起,我们认识很久,但是从来没有单独说过话。” 崔牧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希望你这次做出了一个不会后悔的选择。” 说完,何也稍稍弯腰,然后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崔牧。 在回家的路上,崔牧跟顾野讲了这件事,“……你说何也他是在为自己老板打抱不平吗?” “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单纯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这样吗?”崔牧发了一会儿呆,又问,“你和萧以宁谈得怎样?他同意了吗?” “那当然。”趁着等红灯,顾野把脸凑过去,“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 崔牧爽快地亲了一口,“我就知道有顾哥在,什么都能成。” 解决了这两个月以来最大的难题,崔牧非常高兴,晚上只穿着顾野的毛衣坐在他的身上,比以往更加兴奋热情。 顾野和萧以宁商量,先宣布退圈再宣布婚约取消。这样一来,崔牧的谢幕不用显得那么狼狈,也不用接受大众的质疑。 有了四方的帮忙,和老板的谈判更加轻松了。老板不知道要婚约要取消的事,还以为两人假戏真做,而崔牧退圈就是要和萧以宁结婚。一想到以后四方的资源源源不断,老板喜逐颜开,所以也没有在违约金上做文章。至于退圈后剩下的资源,崔牧表示留给公司的其他艺人。 说到这里,崔牧顿了顿,迟疑地问,“我可以把那几个代言留给董既明吗?” “当然可以。”老板双手摩擦,“反正这些资源原本都是给你的,你想留给谁都可以。” 顾野不解,离开公司的时候问崔牧,为什么要指名给董既明。 “他不是想成名吗?那就给他想要的。”崔牧双手插着口袋,神情轻松,“给了他,他接不接得住就是他的事了。如果我要对付他,我不会截住他的资源。相反,我会把好资源留给他,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落差。” 顾野一下子明白崔牧的意思。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强捧遭天谴的例子。崔牧这么做,就是为了告诉董既明,即使在相同的条件下,他永远不能超过自己。 既然退圈的事定下来了,宣布退圈的日期也要提上日程了。方式和谭姐之前说过的那样,通过直播来给粉丝做最后的告别。地点就换成更加正式的公司会议室。 谭姐提议,直播的时候定在晚上九点,这个时间的访客人数比较多,传播范围也广。崔牧不置可否,这些事情已经不用他操心了。 直播的日期定在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到了那一天,崔牧提前来到公司做准备。顾野和谭姐就坐在他对面,方便递纸条。小李和之前一样拿着房管号,管理直播间秩序。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九点,顾野用手指给他倒计时,三,二,一。 直播开始。 第27章 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晚上九点零五分,正在刷微博的人明显感觉到有卡顿。当他们再一次刷新的时候,没有看到新的微博。人们开始辱骂微博,又忍不住不停地刷新,希望下一秒微博就恢复正常。 几分钟之后,少部分人终于刷出新的微博。他们习惯性打开热搜榜,赫然看到从热搜一位到五位上写着“崔牧 退圈”、“崔牧 直播”、“崔牧 结婚”、“崔牧 今天吃了睡”以及“崔牧”。看到最后,大家都快不认识“崔牧”这两个字了。 有一个营销号为了抢流量,先发了文字版,随后又补充了一段三分钟左右的直播录屏。因为是最先发布崔牧退圈消息的微博,所以转发量惊人,十分钟内已经超过了十万。 视频里,崔牧坐在一个像是办公室的地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却掩盖不了紧张。 “今天开直播主要是想跟大家讲一件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弹幕,崔牧干笑了几声,“不是你们说的那些。你们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一点,不是这些。” 说到这里时,崔牧移开了视线。当他重新看向镜头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泪光,声音也开始颤抖,“今年是我出道的第十年了吧。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都不说了,你们在微博搜我的名字还能找到之前的新闻报道。” “我这十年来拍过不少作品吧,有电视剧也有电影。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出道的那一部,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演的什么角色,是一个小配角。那个时候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从一个小配角演到男主角,还被提名了。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十年前的自己,我是肯定不行的,因为那个时候我都在想着拍完这部戏会不会错过春招。” “入行这么多年来,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我不是科班出身,没有专门学过表演。但是拍戏时,很多前辈演员都会细心教导我,我非常感激他们。还有合作过的导演和编剧,谢谢他们选择了我,让我有更多的机会跟大家见面。” “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多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情绪有些激动。”崔牧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嘴角上扬,但总感觉有什么把他的嘴角往下拉。他继续说道,“言归正传,今天直播呢,主要是想跟大家宣布我的一个决定。这是我考虑了很久的一件事,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付诸于行动。” “今天我终于有机会跟大家宣布,我准备退出娱乐圈,不再继续做演员了。我的微博会交还给公司打理,可能会用来发一些节目或者电影宣传之类的。但是我就不再继续演员这份工作了。非常感谢大家十年来的陪伴,我们有机会再见。”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底下的评论都是一脸懵逼,还有人问是不是恶作剧。但是半小时后,公司官博宣布崔牧不再续约,证实了他要退圈的这一消息。 这对于粉丝来说无疑是噩耗。她们在超话里乱成一团,希望官方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时间谣言四起,有说崔牧要退圈和四方的总裁结婚,有说他被人抓到了把柄所以退圈保平安,各有各的说法,粉丝也没有达成一致。 反倒是全程围观的路人有闲心感叹一句,崔牧真是个宝藏boy。原以为他用婚约澄清丑闻时房子已经塌得不能再塌了,没想到他居然在复工前宣布退圈,直接把地基给拆了。 有一些大号认为,崔牧这么做完全没有考虑过粉丝的感受。丑闻和订婚,这两件事放在任何一个艺人身上都会对他们的事业产生巨大的打击,更不用提崔牧这种上升期的演员了。而且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粉丝和路人的疑问,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现在他宣布退圈,是在逃避,是在推卸责任,是在辜负粉丝对他的信任。 这些微博一经发布就引起了讨论。有人赞同博主的观点,认定崔牧是一个娱乐圈的逃兵,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退圈的。另一部分人认为,崔牧也是人,也有累的时候,不退圈难道还等着听键盘侠对他评头论足吗? 公司宣布崔牧不再续约,默认了他退圈之后,关于崔牧退圈的阴谋论开始传播。最多人相信的,是崔牧骗婚四方的总裁。对方发现之后,下令在娱乐圈内封杀他。无奈之下,崔牧只能宣布退圈,在被发现之前保住自己的名声。 网上的言论众说纷纭,而处于风尖浪口的主角,此刻正坐在车上点烧烤外卖。 崔牧只直播了五分钟,除去开头结尾的问好和再见,直播内容高度集中在宣布退圈这件事上。 关掉摄像机之后,崔牧瘫坐在椅子上。通风口一阵风吹过,他忽然发冷打了一个喷嚏。他摸了一下背,发现都被汗浸湿了。 谭姐和顾野的手机响个不停。崔牧提前开了飞行模式,但是微信里还是有不少人私聊他,问他是不是真的退圈了。他回复了几个关系好一点的,其余的一律标记已读。 小李呆坐在一旁,表情茫然。崔牧觉得他挺可怜的,跟了自己没多久又要换艺人了。现在看来,反而是提前被调走的小婷赚了。 顾野接了几个电话之后,也开了飞行模式。他已经递交了辞呈,老板也签了。等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完,他就跟着崔牧离开公司。 谭姐挂断了上一个电话,在下一个电话打过来之前跟其他人说,“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小李,你留下来帮我收拾。” 崔牧跟其他工作人员一一握手。虽然他们合作过的次数不多,但都是同一家公司,好歹也有几分同事情谊。大部分工作人员都不知道崔牧要退圈,以为今天只是普通的直播。他们话里话外都在询问具体原因,崔牧打了几个哈哈,没有正面回答。 顾野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和崔牧手牵手,但是两人并肩同行,偶尔对视的眼神中溢出的亲密透露了他们的关系。虽然他们未曾牵手,但是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接吻过千万次。 崔牧坐在车里,看着不断后退的城市建筑,一股难以抵挡的空虚覆盖了全身。他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但内心反而空荡荡的。风吹过心上的空洞时还能听到呼啸声。 他托着腮,眼皮在打架,脑子也有些转不动了。刚才直播的时候,崔牧的眼泪没有作假。真奇怪啊,明明是一直期待的画面,他却差点说不出话。他知道这番话必定会引起轰动,说不定以后别人偶尔提起崔牧这个人,想到的是这场直播和那桩丑闻。 沉寂的车内,顾野打破了沉默,“饿了吗?” 崔牧无言地点了点头。直播前因为过于紧张,他没吃多少东西。现在事情都结束了,饥饿感也找上来了。 “回家自己煮还是叫外卖?” 崔牧想了一下,有点想撸串。他打开外卖软件,准备搜索附近的烧烤店。手机因为频繁跳出来的信息而有些卡顿,崔牧等一会儿,搜索结果才呈现出来。 这会儿微博已经不卡了,更多的人知道崔牧退圈这一消息。公司发布的公告使得舆论再度发酵。阴谋论把焦点集中在三个问题上:崔牧为什么要退圈?这件事和他被污蔑是否有关?他退圈是否是为了结婚?一时间,关于崔牧或真或假的消息传得满天飞。 粉丝还是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她们冲到崔牧的微博底下,哭着喊着求一个解释。因为大部分艺人都选择隐退而不是退圈。他们会逐步减少工作量,给粉丝一个缓冲期。如果宣布退圈,那也要等到功成名就,粉丝年龄增长之后,才会透露退休的意愿。 一些合作过的艺人不禁摇头叹息。以后大家提起崔牧,首先想到的会是今晚这一闹剧,而不是他的作品。 不过这些崔牧都不知道。他正在下单烤串,还点了啤酒,准备今晚睡个好觉。 回到家后,两人默契地把手机关机,一边撸串一边聊着以后的事。 “这套房子也快到期了吧?”崔牧问。他在这里住了快两年,已经习惯了周边的环境。不过他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同小区还居住着其他艺人,要是被狗仔堵门那就糟了。 “还有两个月吧。如果你想搬走的话得去找房子了。”顾野帮崔牧开了一罐啤酒。 崔牧吃完手上这串五花肉之后,没有着急去拿下一串。他继续问,“顾哥,你之后想和我继续在一起吗?” 崔牧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了的担心。的确到了考虑两人未来的时候了。他们一起离开公司的事一定会在业内传开。等到崔牧和萧以宁的婚约取消这条消息公布之后,只要有心,就能猜到其中的关系。 崔牧想和顾野先去某个地方住几个月,等事情平息下来后再找工作。他是真的想和顾野一直待在一起,所以语气才这么小心翼翼。 怎料顾野的回复是:“你想去见我爸妈吗?” 崔牧有些不知所措,“啊?这会不会、会不会……太突然了啊?” “不会啊。我爸妈在欧洲定居,我们可以去那边住一两个月。那边认识你的人少,我们可以过得轻松一点,出门也不用戴口罩墨镜。” 顾野很自然地用纸巾帮崔牧擦掉嘴边沾着的酱料,而后者则眼睛瞪大,呆坐着任由对方动作。顾野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问,“你怎么想呢?” 崔牧能怎么想?他当然愿意和顾野去见他的爸妈。但是他们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这个速度会不会是在弯道超车? 崔牧愣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会不会……有点快啊……” 顾野摇摇头,否认了这一说法,“绝对不会快。我都见过叔叔阿姨这么多次了,也是时候把你介绍给我爸妈了。 这能一样吗?崔牧在心底咆哮。之前还是以经纪人身份上他家拜访。现在经纪人摇身一变成了男朋友,也不知道他爸妈能不能接受这一转变。 不过去见顾野的爸妈的话……崔牧忽然想起,顾野说他父母在欧洲定居,而他今年是和朋友一起吃年夜饭的,那么他是不是很久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崔牧瞟了一眼顾野,见他还看着自己,眼神温柔且坚定,这让崔牧有些心软。说不定顾野是想借这个机会去探望一下父母。之前他不是说过那块死贵的手表是父母送的身体礼物吗?能送这么贵重的手表,又定居在其他国家,想必为了弥补顾野这几年的独居生活吧。如今他找到了伴侣,自然想带去见父母,想得到他们的认同和祝福。 崔牧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顾野在他心目中已然成了一个长期被迫与父母分离的可怜形象。他缓缓点头,说道,“好,我和你去拜访叔叔阿姨。但是在出发之前,我得先和我爸妈说一下你的情况。” 得到崔牧的同意,顾野非常高兴,在床上表现得更加出彩。第二天在崔牧起床之前,他已经看好了回崔牧老家的机票,等着随时出发。 去见崔牧的父母之前,他们要先处理房子的事情。里面的东西可以暂时放在顾野那儿,至于大件的家具就当二手卖出去。顾野让崔牧不用担心,他可以找人代理和房东联系,处理退租退押金的事。 崔妈妈和崔爸爸没有想到崔牧会在这个时候回家,更加没想到他的男朋友还换了一个。他们一脸茫然地坐在沙发上听崔牧解释事情原委。对于崔家父母来说,只要对方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不管是谁都可以。在得知他们要去欧洲探望顾野的父母之后,还帮忙张罗带去的礼物和手信。 机票和签证很快就搞定了。他们在崔牧老家住了几天,期间还偷偷摸摸地做了几次,才带着崔牧父母准备手信回顾野家。 萧以宁托何也打来电话,询问什么时候宣布取消婚约。崔牧和顾野商量过后,决定等他们到了欧洲再宣布,避开媒体的围追堵截。 这个时候,崔牧已经把大部分行李搬到顾野家。他第一次看到面前的三房两厅时,忍不住感叹一声原来当经纪人也这么赚钱。当他得知这套房子不是租的而是已经被顾野买下之后,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晚上,崔牧窝在顾野的怀里看平板。原先计划给崔牧的代言已经官宣了新代言人,是董既明。崔牧并不吃惊。根据之前萧以宁的说法,就算那几个品牌没有选择董既明的意向,他的家人和亲朋好友也会在后面推上一把。 许多娱乐圈博主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目瞪口呆,纷纷发微博揣测是不是董既明把崔牧挤走了。老袁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炒作的机会。他先是买水军把“董既明挤走崔牧”这一话题炒上热搜,紧接着又买了一个话题“董既明 家世”,暗示董既明的背景深厚,是不会做出抢人代言这种事的。 看到谭姐发来的情报,崔牧哑然失笑。这些都是老袁的老套路了,只不过他这么做无异于杀鸡取卵,一个只拍了一部作品的新人拿走了已经出道十年的演员的代言,这怎么看都不合理。等到大家回过味来,还是会继续攻击董既明的。 更何况崔牧退圈的理由至今还是一个迷,只要他一天不解释,董既明就要背多一天的黑锅。再加上老袁的做事风格,董既明恐怕是要和“挤走前辈的霸道新人”这一标签捆绑了。 空姐走了过来,提醒乘客关闭通讯设备,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崔牧照做,把手机放到一旁。 舷窗外,一轮落日像是掉进了水里,颜色越来越淡。崔牧想明白了,他对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很感激。所有的日子都是一份弥足珍贵的礼物,因为它们没有倒带重来。相爱的日子,不相爱的日子,像海面上的波浪日复一日地冲洗着他的身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和将会发生的事情。 顾野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崔牧转过头,对上了他笑得像初升的月亮一样弯弯的眉眼。 “顾哥。” “嗯?” “我们接吻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