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要低嫁的我成了王妃(重生) 文案: 一句话简介:“当今皇上是本宫的父亲,当今太子是本宫的弟弟,打你一巴掌,你又能如何?” 前世,钟闻月以一个边远小镇的五品小官之女身份嫁进侯府,成为正妻,在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实际上的心酸只有自己知晓。 待她一朝醒悟报完仇后,再一睁眼,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十五岁与安平侯世子楚霄初遇之时。 有幸重活一世的钟闻月只想好好孝顺父母、看着弟弟成才,顺便再找一个身世普通的男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她左选右选,终于选中一个合心意之人。 ——然后,被宠上了天。 夫君虽只是商户之子,但生得丰神俊朗,身材高大伟岸,赚的钱上交,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完美地满足了钟闻月的要求。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地发现不对。 夫君穿的衣服是上好的云缎; 夫君喝的茶是珍贵无比的贡茶; 夫君的兄长…… 是当今圣上。 钟闻月摸着下巴沉思,她明明是要低嫁,可新的夫君地位竟然比侯府还要高是怎么回事?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闻月、顾卿流(傅廷川) ┃ 配角:接档文《公主豪横》《我不打架好多年了》 ┃ 其它:长缨止戈 一句话简介:要低嫁的我成了王妃(¬_¬) 第1章 天元十八年春 燕京城坐落在北方,在江南地区早已春暖花开的时候,燕京城却还是春寒料峭,天冷得紧。 可就是这么冷的天,城门口却是热闹非凡,百姓熙熙攘攘,若非有城卫在守着,只怕早就将城门围了个团团转。 街上的酒肆店铺中,也满满是一些尚未成婚的姑娘家,一个个心不在焉的挑选着东西,目光却时不时地往外瞟去。 临街的一处酒楼上,二楼雅间内,时不时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紧接着便是侍女的关心:“夫人,这天儿冷,我去让掌柜的添些炭火?” “不用了。”女人脸色苍白,柔声制止了她,她看着窗外,轻声道:“这身子就这样,加再多的炭都没用。” 侍女满眼心疼,还想再劝:“夫人……” 钟闻月笑了笑,眼睛始终盯着窗户外面,生怕错过什么。 楼下热闹非凡,有些不了解的百姓看着这万人空巷的盛状,不由问身边的人:“今儿是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 “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旁边的人瞅了他一眼,高兴地道:“今天呀,是淮南王大败辽军,凯旋归来的日子!” “哎呀,你瞧我!”那人一拍脑袋,懊恼道:“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了!” “要说那辽国前些年骄傲的跟什么似的,还敢要求我们下嫁公主,现在,不还是被王爷教训得服服帖帖的嘛?” “是啊,淮南王就是咱们大齐的守护神,哪怕是残了一双腿,也不是别人能轻易冒犯的!” 钟闻月坐在楼上,听着百姓们满是骄傲的语气,神色恬静,脸上也带着笑。 “哎!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就在此时,忽地听到前方一道大叫声,钟闻月先是一愣,而后便猛地朝城门口望去。 大街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各个店铺二楼处的窗户也都纷纷打开,钟闻月下意识屏住呼吸。 只见城门处,两匹战马缓缓走来,战马上,坐着两个年轻的将军,面容虽年轻俊美,但那浑身的凌厉气势,却依旧令人心中胆寒。 两匹战马的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一辆黑色的,低调的马车。 街上的百姓们看到那辆马车后,顿时狂欢起来,大声叫道:“淮南王!淮南王!” “是王爷,里面肯定是王爷!” “王爷!王爷!” “……” 百姓有多么兴奋暂且不提,单是楼上的钟闻月,只将目光从为首的一位将军一扫而过,便牢牢地落在了那辆马车上。 淮南王,傅廷川。 那辆马车慢慢穿过大街,也没见到里面的人长什么样。钟闻月布满光芒的双眸也不由沉静下来。 就在此时,也不知是被百姓的呼声打动还是怎么着,马车一侧的车帘忽然动了动,紧接着,就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慢慢撩起了窗帘的一角,漏出一双如寒夜般深邃的眸子。 不偏不巧,正好对上了钟闻月的双眼。 钟闻月一怔,那双眼睛的主人却是没有丝毫波动的移走了。 尽管是这样,钟闻月就已经很满意了。 马车缓缓地驶过了这条街,只留后面长长的军队踏着坚毅的脚步,回到这暌违已久的京城。周边的百姓也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热情给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 街上的狂欢还在继续,楼上的兰心却是担心地看着钟闻月,道:“夫人,天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钟闻月转过头,脸上挂着难得的笑,轻声道:“走吧。” 安平侯府 兰心急急忙忙地端上一碗姜茶,道:“外面天寒,夫人喝些姜茶暖暖身子。” 钟闻月接过,慢慢躺在贵妃榻上,微眯着眼,道:“侯爷呢?” 兰心动作一顿,若无其事道:“官府里有事,侯爷怕是还没回来呢。” 钟闻月也没揭穿她善意的谎言,又问道:“世子呢?” 兰心脸色有些难看,道:“世子、世子也在忙呢!” 钟闻月睁开眼,看着兰心,意味不明的笑笑:“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兰心却以为她为侯爷和世子的上进而高兴,脸色却不由更难看了。 纵然知道这个安平侯府只是表面上的风光,但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抱怨那个只知道沉迷美色的安平侯和一事无成的纨绔世子。 钟闻月慢慢将姜茶饮尽,眼皮子已经快睁不开了,她蜷在贵妃榻上,兰心及时递上一狐裘毛毯,盖在她身上,而后慢慢退了下去。 钟闻月迷迷糊糊间,又想到了自己这辈子。 作为钟氏女的前半生,父母疼宠,弟弟友爱,活的快活自在;而在从安平侯世子妃到安平侯夫人的后半生中,却是让她心力憔悴,致使现在不过三十余岁,却已油尽灯枯。 她以一个偏僻小镇五品小官之女的身份嫁入侯府,在外人看来幸运至极,光鲜亮丽,享尽荣华富贵。但个中苦楚却只有钟闻月自己知晓。 世人皆言安平侯夫妇多么和蔼可亲,安平侯郡主多么亲善端庄,安平侯世子对她又是多么的宠爱有加,两人的夫妻情深,还一度是京都的佳话。 只是那所谓的和善背后隐藏的诘责、那亲善后面的轻视、那宠爱中所透露的无情,只有钟闻月知道。 后悔吗? 钟闻月想了想,没什么好后悔的。 安平侯府毁了她的一辈子,她也已经报复回来了,恨不恨的,已经无所谓了。 只是,若能选择的话,她一定不要再嫁入侯府了。 平平淡淡的活着,就够了。 她的眼皮越发沉重,终是忍不住闭上了眼,脑海中最后一幕浮现的,是刚刚看到的那双冰冷的眼眸。 却让她感到格外温暖。 房间里很是安静,兰心不放心的推看门看看,便见夫人唇角含笑,一副安详之态。 她颤抖着手,伸到钟闻月鼻子下面,而后,猛地瘫坐在地面上。 “——夫人!” · 正是下午时分。 钟府内,下人们脚步匆匆,来来往往可见面上的急色,却匆忙中却又不显紊乱,倒是显得格外训练有加。 清溪院内 兰袖面露焦急之色,在房门口走来走去,一旁的兰衣匆匆赶来,忙问道:“姑娘可醒了?” 兰袖面露为难:“还没呢。” 兰衣皱眉,道:“夫人说了府中有客人来,定要将姑娘叫起来,这时还未醒可怎么行?” “我也知道啊,”兰袖委屈道:“可你也知道晓得姑娘那脾气,我哪敢……” 兰衣抿了抿唇,姑娘起床气大,寻常这个时候是姑娘固定的小憩时间,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叨扰她,可今日…… 此时的房内 正是一天太阳正盛的时候,屋里却显得昏暗无比。 姑娘睡眠一向浅,就是光线稍稍强点都不成,因此每次小憩的时候就将窗子牢牢地关上,整个清溪院更是轻手轻脚,唯恐扰了姑娘的睡眠。 而现在,那张精致的拔步床上,一个娇小的人影蜷缩着身子,眼睛无神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她的闺房。 她还未出嫁时、在钟家的闺房。 她伸出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有些茫然。 这是她的手,却不是三十二岁的她的手。 这是……她年轻时候的手。 她回来了? 钟闻月思绪还有些混乱,便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女人轻斥声: “不是让你们务必将姑娘叫起来吗,怎么此时还在睡着?” 钟闻月猛地抬起头,却忽觉室内光照刺眼,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眯起眼睛。 兰袖兰衣被秦氏训斥的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快速的将窗户打开,明媚的阳光顿时倾泻进来。 待适应了光亮,钟闻月眯着眼,看着那随着阳光快步走进房里的熟悉人影,只觉眼睛一酸。 ——娘? 秦氏快速上前,保养得当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一边恨铁不成钢道:“晌午便与你说了今日会有客人来访,让你早些起来,怎么现在还在赖床?” 钟闻月眨眨眼,张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娘?” 钟闻月还有些不敢相信。 娘怎么会在这儿? 秦氏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吩咐道:“快些将姑娘的衣裙备好,”她将钟闻月从锦被中拉出,轻哼道:“可别娘了!安平侯夫人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你现下这般模样,可怎么去见客啊?” 秦氏温热的手将她拉了起来,钟闻月顺着她的动作,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年轻时的秦氏,丈夫疼宠,儿女孝顺,活得十分自在,端丽的面容上也没有时光留下的那些沧桑痕迹。 钟闻月眼眶顿时红了。 “娘——”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秦氏动作一顿,瞬间就发现了钟闻月的异样,也顾不得什么了,忙忙将钟闻月揽入怀中,心疼道:“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娘说说,快别哭了,你哭的娘心都疼了!” 钟闻月听着秦氏的话,只觉得多年来积攒的委屈、思念都迸发了出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在秦氏怀里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秦氏愈发失措,一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边柔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娘去叫大夫?” 钟闻月也不听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仿佛这样才能把这些年的痛都释放出来。 秦氏又是心疼又是无措,只能将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眼神示意兰袖兰衣。 兰袖兰衣对视一眼,都纷纷摇头。 她们也不知道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闻月不断地打着哭嗝,终于停了下来。 秦氏摸了摸女儿柔顺的长发,试探道:“怎么了?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跟娘说说,娘给你做主!” 自家的女儿向来古灵精怪,性子外柔内刚,这些年来从未见她哭过,忽然哭得这般难过,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欺负。 想到这儿,秦氏眸中寒光一闪。 钟闻月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看了看秦氏,又看了看焦急地在一旁候着的兰袖兰衣,回过了神。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的话,那她是回到了尚未出阁之时。 她还在爹娘身边。 兰袖兰衣也还在她身边。 即使这真的是一场梦,她也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她微微抬头,看着满脸心疼之色的秦氏,差点又忍不住哽咽出声:“方才做了个噩梦,梦里没有娘亲,我一直在被人欺负。” 她将头埋在秦氏柔软又温暖的胸怀当中,低声道:“我好害怕!” 秦氏又好气又心疼,却还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道:“傻丫头,娘一直都在你身边,还能在哪?” 秦氏一直在她身边,可她却没能一直陪在秦氏身边。 在那近二十年的时光里,钟闻月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秦氏。 钟闻月隐藏好情绪,笑着道:“娘方才说什么?家中有客人来?” 见钟闻月恢复了正常,秦氏也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钟闻月挺巧的鼻子,嗔道:“晌午的时候还同你说过,安平侯夫人要携世子前来探望,让你做好准备,怎么现下又忘了?” 钟闻月脸上的笑微微一僵。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回到了这个时候。 她与安平侯世子楚霄初次相见的时候。 秦氏看钟闻月神色不对,忙道:“你若是不舒服便罢了,想来夫人宅心仁厚也不会计较。” 虽说侯夫人身份尊贵,合该他们全家去恭迎,可再怎么样,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最重要。 “不,”钟闻月下意识地摇头,她看着秦氏,认真道:“娘,侯夫人上门拜访,女儿若是不去,岂不是被人说没礼数?娘亲且等等,我梳妆打扮,一会儿就好。” “也好,”秦氏沉吟一会儿道,又吩咐道:“还不去将姑娘的衣裙拿过来?” 兰袖很快就拿来几套衣服,问道:“姑娘今日要穿哪一套?” 钟闻月看过去,顿时有些恍惚。 那些衣服,皆是颜色较为艳丽的红色、黄色。 秦氏上前,拿起那件鹅黄色的看了看,笑道:“这件就挺不错,正好衬得你皮肤白,又显得格外温婉。” 钟闻月笑了笑,拿起那件桃红色的,撒娇道:“女儿觉得这件很好,正好应了今日这景。” 秦氏拿起一看,只见那衣裙以桃红打底,外罩同色的纱衣,衣裳边缘处还用金色丝线绣了几多含苞待放的桃花。 往钟闻月身上比了比,倒是衬得人比花娇。 秦氏脸上的笑越发深,道:“好好!都依着你!” 钟闻月换上衣裙,坐在梳妆台前,制止了兰衣为她梳妆的动作。 她歪着头,扯着秦氏的袖子,娇娇道:“娘,您为女儿梳妆好不好~” 秦氏被她晃得无奈,只好道:“好好好!” “那我要桃花髻!” 秦氏自是心灵手巧,不一会,就梳了一个精致漂亮的桃花髻出来,钟闻月翻了翻首饰盒,挑了一个雕得精致无比的桃花簪出来,道:“要这个簪子!” 秦氏依言给她轻轻插上,而后,看着镜子中女儿愈发美丽的容颜,面上也不由透出些许骄傲。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是她的女儿。 钟闻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也失了神。 她多久,没有这般打扮过了? 兰袖赞叹道:“姑娘这样一打扮,当真是人比花娇,一点也不比那什么第一美人差!” 钟闻月回过神,笑了笑:“跟人家比作甚?” 那什么第一美人钟闻月早已忘得差不多,只隐隐记得自己年少时与她似乎不睦,二人的梁子,整个青阳府都知道。 她看着秦氏,笑着道:“走吧娘,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穿过重重连廊,便到了正屋,路上便有人禀告说侯夫人携世子已经到了,老爷和小少爷正在正屋招待着呢。 钟闻月一踏进屋子,便见正首坐着一中年男子,那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庞直令她鼻子发酸。 爹…… 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父女情深的时候,只好掩饰住自己的情绪,继续看,便见大堂左边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此时正对她挤眉弄眼,那是她幼弟,钟闻钰;而右边坐着的中年贵妇和少年,自然便是今天的主人公了—— 安平侯夫人谢氏和安平侯世子楚霄。 钟闻月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只觉恍然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接档文《公主豪横》求个收藏呀~ 长宁侯为了能更快地在朝廷立足,位极人臣,设计迎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大公主。 婚后,大公主在府里无法无天,闹得鸡犬不宁,长宁侯阴沉着脸,刚想教训一下这位不知所谓的公主一番,就见她一巴掌扇过来,冷哼道: “你且记着,是你向父皇求娶的本宫,那么本宫不论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当今皇上是本宫的父亲,当今太子是本宫的弟弟,打你一巴掌,你又能如何?” Ps:1、男主、男二是按照戏份多少来划分的,即男女主非cp! 非cp! 非cp!男二才是正宫!!! 2、男主不爱女主,只是为了权势娶的女主(后期会有追妻火葬场的情节,但女主不!答!应!) 可能双开的文《我不打架好多年了》纯爱小甜饼,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呀~ 荣成三中来了个转学生。 转学生长得白白净净,俊秀非凡。 关键还是个学霸! 而这个学霸,被安排跟校霸坐在一起! 全校女生沸腾! 一开始 晏随看着啃着干面包、喝着白米粥的同桌,想着应该是学校特招进来的贫困生。于是,在他仅剩的同情心作祟下,晏大少爷日常心情复杂地投喂着小同桌。 半个月后 看着“贫穷”的小同桌脚上穿着的最新款的价值不菲的球鞋,身上穿着某国际大牌的衣服,晏大少爷看着自己手上提着的包子油条豆浆,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后来 晏随恍然大悟:明明家里有钱,却假装没钱,骗吃骗喝,难道是—— 他暗恋我?!! 想借此吸引我的注意力? 转学来到荣成三中不久,昔日好友问新学校怎么样。 陵越如是答:挺好的,同学们都很热情。 尤其是那位校霸,虽说名声不咋地,但实际上人很好,每天都给他带早餐。 直到有一天,陵越亲眼目睹女生跟晏随告白,而晏随的回答是—— “我喜欢男生。” 陵越一琢磨,顿时大惊失色。 他暗恋我?!! #本以为暗恋我的他却以为我暗恋他# ps:校园小甜饼,双宠不虐 第2章 钟家与安平侯府说起来也算是亲戚,她与楚霄,也是能算得上一声表哥表妹。 ——虽然是一表十八里远的那种。 若非是安平侯夫人此次突然来青阳府,恐怕就连钟父都不知道自家还能与堂堂的安平侯府扯上关系。 也是因此,安平侯夫人在休整完毕后才会来钟府走一遭。 就这样,钟府还不知引来青阳府多少世家嫉恨的目光。 随着秦氏进入大厅,钟父笑着介绍道:“这是拙荆,这是小女,” “——阿满,还不速速与夫人见礼?” 钟闻月早已回过神来,听闻钟父的话,忙上前一步,站在侯夫人面前,盈盈一拜,声音清脆:“见过夫人!” 她眼神清亮,容貌精致,躬身行礼间头上的桃花簪微微露出,再配上那一身桃红色的衣服,更衬得她一举一动格外灵动。 端的是娇俏可爱、天真无邪。 这样的女孩子,不说多惹长辈喜爱,最起码也不会讨嫌。 可侯夫人不是。 做了她那么多年的儿媳,钟闻月再了解不过她的喜好,她最讨厌的颜色便是桃红色,最厌恶的花便是桃花。 以致整个侯府,一点桃红色都无,任何跟桃花有关的物件都没有。 钟闻月今日,是大大的犯了她的忌讳! 她抬眸一看,果然便见侯夫人脸上的笑僵了僵,连那精致的眉毛都微微皱了起来。 侯夫人神色稍有些难看,可又不能跟小辈计较,只能温和道:“早就听闻钟姑娘知书达理,美貌无双,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钟闻月露出羞涩的笑容,道:“夫人过奖了!” 钟闻月又向钟父问过安,就走到钟闻钰旁边乖巧地坐下。 却见钟闻钰轻轻碰了碰她,朝她挤了挤眼睛,钟闻月不免疑惑,下意识地朝着钟闻钰示意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顿时对上一双复杂中带着惊艳的眸子。 是楚霄。 钟闻月一愣。 楚霄心情很复杂,寿终正寝之际,他以为自己会去地下见列祖列宗,还担心见到了父亲该说些什么、会不会再被家法伺候,可谁知一睁眼,竟然又回到了十七岁,在去钟府的路上。 本着重活一世是他赚了的想法,楚霄只是一开始慌乱了一会儿,而后就安安稳稳地跟着来了钟府,他觉得别的不说,钟闻月这个妻子他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她温婉端方有些无趣,有时候显得格外唠叨,甚至一直无所出,没能给他生下一个嫡子——但她孝顺公婆、友爱小姑、人又宽和大度,不是那种妒妇,还是勉强能弥补她的那些缺点。 重活一世,楚霄不介意再娶她当一次侯夫人。 一切都很顺利,楚霄想着。 这一次见了钟闻月之后,母亲就会对钟闻月格外有好感,在之后的半个月里,他们再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母亲就会来钟府提亲,待到来年开春,便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说不定这辈子他们再努力努力,还能有嫡子呢,也省的到时候总有人笑话他风流债一大堆,却子嗣稀缺,唯一的儿子还是小妾生的,没有一个嫡子。 楚霄想的很美好,可这一切,在见到钟闻月那一刹那,就消散于无形。 楚霄忽然有些心慌。 他从未见过如此生动活泼的钟闻月。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夫人端庄有余显得有些无趣;容貌只能用清秀端丽来形容,绝对扯不上美丽。 可面前这个女孩,她明艳活泼,娇俏可人,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容颜此时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这让楚霄惊艳的同时又有些心慌。 就好像有什么不在他的掌控里了。 对上楚霄眼神,钟闻月眸子低垂,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抬起头,倒是落落大方地冲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那是从前端庄大方的她绝对不会露出的表情。 楚霄的神情又是一僵。 他忍不住抠了抠衣袖。 钟闻月眼神顿时一凝。 钟闻钰见此倒是有些不高兴,低声道:“一个色胚,姐姐作甚对他那么客气?” 钟闻月瞥了他一眼,轻叱道:“别胡说八道。” 钟闻钰撇撇嘴,也没再说什么。 钟闻月垂下头,暗暗思索着。 按理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楚霄从未见过自己,又为何会表现的那般惊讶? 再说,楚霄每次一紧张或是焦虑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抠一些东西,这个习惯是他日后才养成的,现在还没有。 方才,楚霄在抠衣袖。 他在焦虑。 他在焦虑什么? 钟闻月眼睑轻抬,看着那俊秀的少年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侯夫人正在与钟父钟母交谈,回首看一眼自家儿子,便见他神思不属,一脸痴迷的看着钟闻月。 她皱皱眉,心里蓦得对这个姑娘生起了一丝不喜。 ——年纪轻轻便如此会魅惑人心,长大后还了得? 她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将来之前心中的想法抛之在脑后。 侯夫人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神色顿时便是一僵。 她掀开杯盖看了看,脸色瞬间就不怎么好看。 祁门红茶。 侯夫人最讨厌的茶。 她只觉喉中犯恶心,下意识拿起手边的一块甜点咬了一口,而后,又是一顿。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咬了一小口的点心,几乎想要晕厥过去。 桃花糕! 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钟闻月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眼角满是得逞的喜色。 不枉她在来的路上还特特吩咐下人们将茶换成祁门红,将糕点换成桃花糕。 钟闻月端起茶抿了一口,以此遮掩唇角的笑意。 出阁前出阁后的经历注定侯夫人是个吃不得亏的,今日这种种事叠加下来,即使碍于面子侯夫人不会说什么,也绝不会再对钟家产生什么好感。 果然,侯夫人面色极其难看,几乎想甩袖子就走。 偏偏钟母还在那贴心的问道:“府中没有什么好东西,一些小小的吃食,不知合不合夫人口味?” 侯夫人面色僵硬,面上却还不得不保持着得体的笑,道:“甚是不错!” 只是钟闻月却注意到她那双保养良好的手在暗处狠狠地绞着帕子。 钟闻月心情甚好,也不顾楚霄那灼灼的目光,只一个劲儿地打量自己的幼弟钟闻钰。 钟闻钰与她是龙凤胎,今年十五,已然是个翩翩少年郎。 但他却沿袭了父母的优良面容,小小年纪精致的五官已初现雏形,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与钟闻月有着七分相似。 不过较之钟闻月的柔美,他的面孔又多了些英气,再加上自幼读书习字,举手投足间又带着文人特有的斯文。 前世,在侯府来提亲的时候,钟闻月与楚霄正是热恋期,自是欢喜不已;钟父钟母虽然对爱女远嫁有些不舍,但终究还是对女儿的幸福表示高兴。只有钟闻钰,从始至终不同意她这门亲事,说楚霄不是什么好人,只怕嫁过去她会受委屈。 姐弟俩自幼就有些不对付,主要表现就是钟闻钰总是惹得钟闻月生气,偏生还装出一副翩翩公子多么无辜的样子,钟闻月没少吃暗亏。 因此,对于弟弟的反对,钟闻月也只当他一惯的口是心非,故意与她作对。 再加上钟闻钰那时年纪也不大,对钟闻月的婚事,也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虽然之后证明,钟闻钰的话的确是正确的。 但姐弟俩面上再不和,内里的感情也非普通人能比拟。 钟闻月出嫁之后,对于学业一向不甚上心的钟闻钰突然刻苦起来,最后,以十九岁的年级高中探花。 他高中探花的那一天,姐弟俩见过一次,当时钟闻钰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日后要做大官,成为她娘家的依靠,还要将远在青阳府的父母接来,好让她一人不那么孤单。 后来钟闻钰的确颇得皇上的宠幸,官也做到了正二品的大官,可却一直没能留在京城,对她的承诺,自然也是一直没有实现。 钟闻月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柔和,她想,以后一定要对弟弟好一点,再好一点。 钟闻钰被她看得寒毛直竖,疑惑地望着她,道:“怎么了?” 钟闻月摇摇头,没说话,只看着钟闻钰地眼神愈发和蔼。 顶着钟闻月的目光,钟闻钰隽秀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他张了张嘴,神色复杂道: “姐姐莫不是气坏了脑子?” “?” 钟闻月一脸茫然。 钟闻钰笑得无辜,“前些日子我不小心将姐姐琴弦弄断了……嘶——” 钟闻钰还没说完,大腿上就被狠狠地拧了一下,顿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钟闻月面上依旧笑得得体,眼中却闪过熊熊怒火,隔着宽大的袖袍揪着钟闻钰地受愈发用力! 臭小子! 侯夫人与钟父钟母在说些什么钟闻月也没用心听,她只恨不得将钟闻钰狠狠地抽一顿! …… 青阳府位处江南地区,此处的建筑,也多是小桥流水的结构。 钟闻月绕过重重连廊,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的清溪院走去,只想回去看看自己的琴是不是真的被钟闻钰那臭小子霍霍了。 可就此事,后面传来一道唤声—— “闻月!” 钟闻月动作一顿,回头一看,就见楚霄脚步匆匆,小跑着跟了上来。 她眉头不自觉地一跳。 “闻、钟姑娘。”楚霄张嘴便要唤闻月,可看着钟闻月旁边侍女冒火的眼神,后知后觉地将到嘴的话变了变。 钟闻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世下可是有事?” “啊?我、我……”楚霄我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我什么,倒是离得近了,他能更清楚的看着钟闻月,敏锐地发现她今日的穿戴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 “姑娘喜欢桃花?” 他没话找话地说。 钟闻月抚着衣袖上的桃花,眸光轻抬,自然道:“桃花娇艳无比,又有何人不喜欢?” 楚霄一怔。 他想问既然喜欢桃花,那为何他从未见她穿过。可碍于他们今日是初见,又只好憋在心里。 钟闻月轻声问道:“世子可还有事?” 楚霄摇了摇头,却又紧接着道:“只是觉着与钟姑娘甚是亲近,便想与姑娘打个招呼。” 楚霄挠了挠头,倒是有几分憨厚吗,熟料钟闻月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兰袖也是气鼓鼓地道:“世子慎言,我家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世子可莫要污了她的名声!” 楚霄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唐突,红着一张脸想要向钟闻月解释,却见主仆俩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一时有些无措。 直到回到清溪院,兰袖还是一脸愤恨,咬牙切齿道:“那楚世子看着倒是一表人才,谁知内在竟如此浪荡不堪!” 那些话若是传出去,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嘛! 钟闻月笑了一声,安慰道:“好了,别生气了,快去把我的琴拿出来。” 兰袖既苦恼于姑娘的好脾气,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哼哼两声,气冲冲地去拿琴了。 钟闻月失笑。 若是没重生回来的钟闻月贸然听见这等虎狼之词,可能的确会生气,但现在的钟闻月倒也没怎么在乎,或者说早已习惯。 ——毕竟嫁给他十几年多年,他做的荒唐事又何止这一点? 抬个青楼女子回来做妾不说,在路上碰到卖身葬父的美人都忍不住带回府中,说是留她暂住,照顾一下可怜人,可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床上去了。惹得无数的女子都学会了那一招,府里的门槛都差点被踏破,安平侯府也彻底沦为京都的笑话。 若是事事都要生气,只怕她早就气死了。 只不过这一世钟闻月早已打定主意远离楚霄,远离侯府,因此,方才会对楚霄做出一副黑脸。 兰袖很快就把琴拿了过来,放在院中的木桌上。 钟闻月走近一看,顿时一愣。 只见哪一张檀木制成的琴身上,一根根琴弦晶莹剔透,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 “这琴弦……不是断了吗?” 兰袖在一旁笑着道:“是断了,但是后来公子又寻来几根上好的蚕丝,将整面琴的琴弦都换了呢。” 钟闻月眸光顿时柔和起来,她摇摇头,笑骂道:“这小子……” 只是那脸上的笑,却是怎么都挡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欢喜冤家的一对姐弟~ 第3章 大齐国以燕京为帝都,下设州、府、县三级。 钟闻月所在的青阳府不过是远离京都的一个南部小城镇,因着境内有座山,名唤青阳山;山上有座传承数百年的寺庙,名为青阳寺,以此得名。 近几日小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明明只是初春,却已然有了黄梅时节的气息。 一辆马车自城内驶出,经过城门时,城门守卫一见马车上的标志就客气地放行。 烟雨朦胧处,马车沿着青石板路朝着城门外不远处的青阳寺行去。 楚霄也是重生的,这一点既在钟闻月的意料之外,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妥。 ——既然她都能重生,别人自然也能。 对于这一点,钟闻月倒是不担忧。楚霄那么个人,就算重生一万次,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姑娘,青阳寺就要到了,外面天寒,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兰衣递上了一杯茶,柔声劝道。 钟闻月也没拒绝,虽说已入初春,可是乍暖还寒,这几天倒春寒,钟闻月又将搁置没几天的冬衣又拿了出来。 一杯热茶下肚,的确暖和不少。 很快就到了青阳山,钟闻月顺着兰衣的搀扶缓缓下了马车。 她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山顶那若隐若现的古朴佛刹,一时有些失神。 钟闻月今日,是应老太太的要求来替她上香的。 半个月前,钟闻钰随着老太太一块去青阳寺上香,却在后山上发现了一只受了伤的金丝雀幼鸟。老太太礼佛多年,心地慈悲,便将那只金丝雀带了回去,还特特请了大夫好生治疗那只幼鸟。 半个月以来,鸟儿的伤早就好了,也早就能翱翔天际。 可就在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天晚上,老太太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菩萨自九天之上缓缓降临,然后,打开一直关着那只金丝雀的笼子,抱着它,又飘飘然回到了天上。 老太太只当菩萨是怪她拘着鸟儿,惭愧不已,第二天便对秦氏道:“菩萨既托梦与我,必然是有缘由,你明日代我去趟青阳寺,将这鸟放生,再代我向菩萨陪个罪。” 且不论秦氏是怎么想的,单单钟闻月知晓后心头顿时涌起惊涛骇浪。 金丝雀。 前世,她的遭遇与那只鸟儿何其相似? 同样地被困于深闺豪门,过着看似光鲜亮丽让人艳羡的生活,但实际上她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晓。 钟闻月不敢懈怠,主动揽下放生鸟儿的任务,还说要在青阳寺吃斋念经一月,好为祖母祈福。 一是因为对漫天神佛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的感恩,二来,也是因为侯府在这青阳府待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一月,待她下了山,侯夫人与楚霄也该走了。 虽说今日阴雨霏霏,可沿途的信众却并没有减少。 青石板路有些湿滑,兰衣扶着钟闻月,后面还跟着两个侍卫,一行四人,在将近半个时辰后才爬上山顶。 钟闻月看着古朴厚重的青阳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自己的担忧,在那浓厚的历史中,显得不值一提。 “姑娘?”兰衣疑惑地问。 钟闻月摇摇头,笑了笑,道:“走吧。” 两个侍卫拿着装着金丝雀的笼子留守原地,钟闻月和兰衣则走进寺庙,祈福还愿。 钟闻月捐了些香油钱,又从小和尚手中拿起三根佛香,跪在蒲团上,对着大殿正中央的佛像拜了三拜,神情肃穆。 事毕,将佛像插到香炉上,钟闻月转身对兰衣道:“走吧。” 走到大殿外,钟闻月拿起那个笼子,看着里面明显有些萎靡不振的金丝雀,轻轻笑了笑。 兰衣疑惑:“姑娘,我们现在是……” “去后山吧,让这鸟儿回到它原本的地方。”钟闻月神情中隐隐带着期待。 青阳寺的后山是一片森林,里面林木茂盛,不乏有参天大树和一些珍稀品种。所以时不时会有一些人偷偷上山伐木,这一点,哪怕是青阳寺严加看管还是屡禁不止。 小金丝雀可能也是被偷偷进去伐木的人伤着的。 慢慢深入林间,钟闻月看了看四周,觉得环境不错,也没有人来打扰,就将笼子打开,把金丝雀慢慢捧了出来,看着它,柔声道:“走吧,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小鸟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它歪着小脑袋,圆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钟闻月又将手往外伸了伸,示意道:“你可以走了。” 小金丝雀现在似乎明白了过来,它低下头,在兰衣的惊呼声中用明黄的喙啄了啄她的掌心。 轻轻的,一点都不疼。 钟闻月制止了兰衣的动作,紧接着,便见小金丝雀扇起翅膀,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直至消失不见。 钟闻月忽然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是她获得了自由。 “姑娘?”兰衣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 钟闻月转过头笑笑,道:“无碍。”她看着身后的丛林,说着:“走吧” 钟闻月转身正要走,却忽然听见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见不远处的草丛在微微颤动。 此时还在下着朦胧细雨。 身后的两个侍卫迅速上前拔剑防守,兰衣也上前一步将钟闻月拦在后面。 “姑娘……”兰衣的声音有些发抖。 钟闻月也有些害怕,但面上强装淡定,握着她的手,安慰她道:“别担心,青阳寺后山是没有大型猛兽的。” 兰衣点点头,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侍卫中的一人小心翼翼的上前,试探性的用剑拨开草丛,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眉头一紧。 “怎么回事?”钟闻月问道。 他快步回来,对着钟闻月道:“回姑娘,是一个人!” “一个人?”钟闻月惊讶道。 “是。”他将剑插回剑鞘,道:“好似受了重伤,现下正昏迷着。姑娘,怎么办?” 钟闻月上前一步,待看清那人的样子后,眉头微蹙。 只见那人浑身是血,露在外面的肌肤更是满布刀伤,衣裳也大多碎成一条一条的了。 “姑娘……”兰衣犹豫地道。 “林木。”钟闻月唤道。 “姑娘!”方才查探情况的侍卫应道。 钟闻月下巴微抬,道:“带上他,回青阳寺。” “是。” 先不谈这是在佛门圣地,诸天神佛的眼皮子底下,钟闻月不可能扔下他不管;便是在平常,钟闻月自幼的教养,也不允许她见死不救。 门口迎客的小和尚见林木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顿时大惊,兰衣忙上前说明情况。 了解情况后,小和尚念了一声佛号,道:“施主且跟我来,后院有厢房,先让这位施主歇下。我已派人去请弘毅法师,他精通医术。” 钟闻月一行人忙忙跟了上去。 待到了厢房,林木刚将人放下,便见一挎着药箱的和尚急匆匆的赶来,见状,也没多言语,就将手搭在了那人的腕上。 良久后,他才伸回手,低叹道:“阿弥陀佛!多亏这位女施主发现的及时,再晚一点,这位施主怕是就要流血过多……” 钟闻月眉心微拧,看着那浑身是血的男人,对弘毅客气道:“那接下来就麻烦法师了,若是有何需要,尽可去钟府取。” 弘毅低下头,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客气!” 钟闻月笑笑,也没多待,随着刚才那个小和尚延清一同出去。 路上,小和尚面色犹豫,似乎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问。 钟闻月看了,笑笑道:“法师可是有什么问题?” 延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方才姑娘说钟府,敢问姑娘同钟老夫人是何关系?” 钟闻月也没隐瞒:“正是祖母。” 延清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如此宅心仁厚,原来是传自大善人钟老夫人。” 钟闻月神色不变,倒是兰衣笑得得意。 久雨之后,便是初阳。 这几日待在寺庙中,晨起便可听见和尚的念经声,不论风雨,清透、干净,方佛能洗涤人内心的尘埃。 钟闻月早早的就起了,照旧在窗旁的书桌上抄着佛经,只觉得一整日下来,内心都是宁静的。 “姑娘!姑娘!”兰衣惊慌失措的唤声从远处传来。 钟闻月抬起头,轻叱道:“寺庙最是清净,你如此着急忙慌的,是做甚呢?” “哎呀姑娘!”兰衣急得跺了跺脚,道:“世子来了!” “什么?”钟闻月抄写佛经的动作一顿。 “世子来了!来找您了!” 钟闻月手一抖,毛笔上的墨汁滴在即将抄好的书卷上,在纸张上晕染开来,浸透了纸张。 钟闻月盯着那滴墨水,低声道:“他来做什么?” 兰衣早已走到了她的身边,闻言摇摇头道:“不知道。” 钟闻月手气笔墨纸砚,轻瞥她一眼:“那你紧张什么?” 兰衣委屈巴巴道:“他上次那般无礼……” 钟闻月净了净手,走出屋子,还没来得及在院子中坐下,便见一锦衣少年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见着她眼睛一亮,便道:“钟姑娘来青阳寺为何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陪着姑娘一起来!” 钟闻月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便是一顿。 只见他身后,缓缓走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一袭普通的黑袍,墨发未束,轻垂腰间。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难掩其俊美的面容,五官精致,仿若刀削。 饶是钟闻月见过那张清理干净的面庞,也没想到在那双眼睛睁开时,会是那么惊艳。 楚霄顺着钟闻月的目光往后看,当见着那个男人时,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指了指钟闻月,又指了指他: “你你你……他他他……” “——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呀~ 第4章 “你们!”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楚霄气得手都在颤抖。 “……” 钟闻月眼角一抽,道:“世子何出此言?” 楚霄深吸一口气,气极道:“你来这青阳寺,难道就是为了与他私会?” 楚霄都快气疯了,他的妻子,此时不在城里,却在一处偏僻的寺庙,与一个野男人在一起! 那是他的妻子,即使他不喜欢她,那也是他的女人,他的侯夫人! 他看着那一脸冷厉之色的男人,恨得咬牙。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出身乡野,身世普通!除了、除了那张脸,哪里能与他比? 他忽地想到,前世,她也是这般,总是往城外的寺庙跑,说着是为他祈福,可现下看来,谁知是不是在做一些龌龊事? 钟闻月抬眸,见那人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才轻抚衣袖,歪着头,疑惑的问道:“如此,与世子有何干系?” 楚霄一怔。 钟闻月笑得温婉:“我与世子不过一面之缘,不知世子是处于何立场来指责我?” 楚霄梗着脖子,脱口而出道:“你是本世子的世子夫人,我又哪里没资格指责你?” “像你如今这般,就是不守妇道!” “是要被浸猪笼的!” 钟闻月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好笑。 兰衣从屋中拿出茶盏,砰的一声放在院中的桌面上,冷冷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姑娘何时成了世子夫人了?还请世子爷给个交代,否则,坏我家姑娘清誉,即便你是安平侯世子,我家老爷夫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站在院门口的男人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楚霄。 安平侯世子? 兰衣神色冷硬,语气中的不容回绝之意将楚霄都吓住了。 这个丫头他知道,似乎是钟闻月当初嫁过来就带来的陪嫁,一直跟在她身边,后来……似乎没了? 为什么没了? 楚霄也没时间多想。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是恍然意识到这不是前世,钟闻月还不是她的未婚妻,他也是真的没有资格说那些话。 但是…… 他看着钟闻月脸上既熟悉又陌生的神情,只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咬咬牙,道:“你等着,我这就让母亲去钟府提亲!” 他转身,朝着外面奔去,路过男子身边时,还狠狠撞了他一下,重重地哼了一声。 男子皱了皱眉,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楚霄。 安平侯世子,就是这么个德行? 兰衣看着楚霄的身影,轻嗤一声:“什么安平侯世子,也不过就是个色胚!” 就是寻常人家的公子都知道凡是发乎于情止乎与礼,这所谓的京城来的世家公子,也不过如此! 钟闻月宽和的笑笑,柔声道:“好了。” 她转头看向那人,道:“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男子慢慢走来,仔细看就能发现动作有些不自然。他神色平淡,道:“无碍。” “公子坐。”钟闻月的视线在他的腿上一扫而过,将倒好的茶水推至对面。 将人带回青阳寺的时候,弘毅法师就已诊断出他腿部受过重伤,若非医治及时加上弘毅法师的医术确实可靠,只怕这条腿就要留下不可挽回的伤害了。 男子神色稍缓,慢慢走到石桌旁边坐下,一看杯中,惊诧的发现竟是白水。 钟闻月笑笑,道:“公子重伤初愈,怕是不宜饮茶。” 男子瞧着那杯水,端起,轻抿一口。 寡淡无味。 但回味似乎又有些甜。 男子抬起眸子,认真道:“劳姑娘费心了。” 钟闻月轻轻颔首,道:“公子客气。” 将一杯茶喝完,男子拿出一块玉佩,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姑娘收下这块玉佩,日后有事,顾卿流必全力相助。” 钟闻月看着面前那枚质地温润的玉佩,轻轻摇了摇头,道:“玉佩便不必了,本就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记挂于心。” 真收下这枚玉佩,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顾卿流见钟闻月神色认真,也没勉强,顺势收起玉佩,道:“也是,姑娘的救命之恩,哪能用一个玉佩来衡量?这个恩情,在下记在心上。” 他站起身,朝钟闻月拱了拱手。 钟闻月也没躲闪,神色泰然地接受了这一礼。 兰衣又上来一盘点心,钟闻月看着坐回位子上的顾卿流,含笑示意道:“青阳寺的特色糕点,不含荤腥油腻,平日里素来供不应求,公子可尝尝。” 就这一碟,还是住持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送来的。 顾卿流也没客气,寺庙里的吃食本就素淡,再顾忌着他的伤势,这几天他的吃食也就是白粥青菜,连点油腥都没有,弘毅那个和尚更是严令禁止寺中子弟为他寻肉食。 便是在当年最困难的时候,他也不至于连肉都吃不到。 刚尝了一口,顾卿流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虽说材料都是些素食,但味道却一点不比肉食差,甚至还有着肉食没有的清淡口感。 “青阳寺虽说香火旺盛,但寺中弟子也不少,平日里除了靠香客捐赠的香油钱,便靠着卖这清言糕维持生计,所得的大部分也都捐献出去资助那些可怜人。”见他吃得尽兴,钟闻月笑着解释道。 顾卿流一边吃,一边维持着优雅的风姿:“味道果真不凡,”他见那碟点心已被他用了大半,便恋恋不舍的将目光移开,道:“多谢姑娘的盛情款待了,日后姑娘有机会去颍州,在下必尽地主之谊。现下,在下便告辞了!” 钟闻月眸中含笑:“公子客气。” 目视顾卿流走出院子,兰衣才噗嗤一声笑出来,道:“这位顾公子倒是个性情中人。” 钟闻月也哑然失笑,看着那半碟点心,心情难得的很好。只是想到楚霄刚才闹得混账事,心情又一瞬间跌落下去。 “姑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兰衣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忧愁地问。 钟闻月低叹一声,道:“收拾收拾,回去吧。” 本是想在这住上一个月,好远离那些糟心的人,可现在还不过半个月,楚霄便已经找上门了,可见日后平静的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是!”兰衣高高兴兴地应道。 山中不知岁月流逝,在青阳寺待的这几日,足以叫她理清思绪,思索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在人家这儿借住了那么久,临走总要打声招呼。 申时正,趁着兰衣收拾东西,钟闻月一个人去了正殿,正巧延清小师傅守在正殿外招待香客,见着钟闻月,立刻迎上去道:“阿弥陀佛,钟施主来此可是有事?” 钟闻月回了一礼,道:“在贵寺叨扰许久,今要离开,便想来上柱香,感谢佛祖的庇佑。” 延清闻言,脸上带笑道:“既如此,姑娘请随我来。” 随着延清进入大殿,钟闻月拿起三根佛香,跪在蒲团上,对着大殿正中央的佛像拜了三拜,神情肃穆,低声道: 漫天神佛在上,信女此生所求,不过有三: 一愿亲长福寿安康; 二愿此生平淡安然; 三愿…… 钟闻月睫毛轻颤,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双刻在脑海里的眸子,漂亮如天上的辰星,却又深邃如寒潭,没有丝毫生机。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三愿淮南王一生康健,无忧无痛。” 她不知道回到现在还能不能阻止那个人的残疾,但她却希望那个人,能够安然无恙。 这个时辰,青阳寺的人并不算太多。 钟闻月的声音不大,但落在这稍显空旷的大殿,亦是不小。 太阳正悬挂在西部天空上,欲坠不坠,金色的光线倾斜而下,正正好洒进大殿中,映照在钟闻月那跪在蒲团上的单薄背影上,如沐圣光。 顾卿流在大殿外看着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少女孤零零地跪在大殿中,后背显得单薄却又挺得笔直。 但再美的画面都没有她的那句话震撼顾卿流。 三愿淮南王一生康健,无忧无痛。 愿淮南王一生康健…… 淮南王…… 顾卿流看着钟闻月的眼光顿时有些复杂。 张了张嘴,一瞬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与住持告别后,兰衣也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兴冲冲地跑到钟闻月面前,说着:“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可要走?” 钟闻月点点头,目光触及到那一碟点心,又是一愣,而后笑道:“先把这给那位顾公子送去吧。” 兰衣看着那点心,想到那顾卿流临走前依依不舍的样子,也是不由一笑,轻快地答道:“好嘞!” 青阳寺另一处厢房内 青衣男人一边帮顾卿流收拾东西一边问道:“主子,那安平侯夫人同世子忽然来此,怕也是与那件事有关。属下查探到,除了周知府的府上,他们便只去了钟同知的府上,我们要不要去查查钟府?” 顾卿流发着呆,良久没有说话。 青衣男子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主子?” 顾卿流猛地反应过来:“嗯?怎么了?” 青衣男子又重复了一遍:“属下说要不要……” “砰砰砰——” 连续的敲门声忽然响起,顾卿流看了青衣男子一眼,走到门前,打开门,便见到一熟悉的人。 兰衣笑盈盈地举起盘子,道:“这是我家姑娘要给公子送来的。” 一提到钟闻月,顾卿流神色就有些僵硬,他愣愣地接过: “——替我谢谢你家姑娘。” 人走后,青衣男子惊诧的看着顾卿流手上的东西,“主子?” 他奇异地问。 “滚!”顾卿流顿时恼羞成怒,耳根隐隐有些发红。 青衣男子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作者有话要说:顾卿流(脸红了……):滚! 求收藏呀~ 第5章 安平侯夫人虽只是暂居青阳府,但却一刻都不忘享受,人还未至的时候,却已托人买下了一栋大宅子,内里的装饰,也是奢华异常。 楚霄急忙忙冲进安平侯夫人所在的院子,大声喊道:“娘,娘!” 安平侯夫人饮茶的动作一顿,眸子轻抬,看向门外,轻叱道:“着急忙慌得像什么样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是冷静些冷静些,让外人看到你这副模样,岂不是看安平侯府的笑话?” 楚霄撇撇嘴,浑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嘟囔道:“便是一副正经的样子旁人也未必能多把我放在心上。” “你说什么?”侯夫人柳眉倒竖,警告地看着他。 楚霄一怂脖子,弱弱道:“没什么。” 虽说娘亲一向宠他,可发起脾气时的样子也是最恐怖的,楚霄不敢触老虎的胡须。 侯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扫了他一眼,转而道:“什么事那么急着来找我?” 楚霄张张嘴,一路上想好的说辞却忽然不知怎么开口。 侯夫人皱眉:“到底什么事?” “可是谁欺负你了?”侯夫人紧张地问道。 “没有没有!”楚霄慌忙摇头,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侯夫人的神色,试探道:“娘,上次去钟家,您觉着怎么样?” 一提到钟家侯夫人心里便不舒服,她皱着眉,疑惑地看着楚霄,问道:“你问这作甚?” “就是……”楚霄支支吾吾道:“你觉着钟家大小姐怎么样啊?” 楚霄一脸期待的望着她,侯夫人的却是心里一咯噔,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那个野丫头……”她脱口而出道。 “娘!”楚霄连忙打断她,不可置信道:“钟家小姐温婉大方,人品相貌样样出色,怎么就成了野丫头?” 听着儿子指责的话,侯夫人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她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桃花所以不喜欢那个浑身上下一股狐媚子味的丫头吧。 她无力地挥挥手,道:“不管你对她抱有什么想法,日后都不必再提,我是不会同意的。” “娘!”楚霄瞪大眼睛,实在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他明明记得母亲见过钟闻月后对她很是满意,说她温婉大方,人品相貌样样出色,实乃贤妻之选。回来还一再叮嘱他多与她接触,日后甚至不顾他的抵触主动上门提亲为他求得这门婚事。 ——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楚霄还想说什么,侯夫人看着这糟心的儿子只觉得心里难受,挥了挥手,道:“行了,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楚霄愣愣地行礼退下。 院子中种的是海棠,母亲最喜欢的花。 楚霄看着,心里想着的却是钟闻月头上戴着的桃花簪。 从未见过的明媚。 钟闻月回到家秦氏就忙忙迎了出来,一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住地道:“瘦了,瘦了!” 钟闻月心下感动,还没说些什么。就听一同出来的弟弟唯恐天下不乱道:“娘,您真是关心则乱,姐姐哪里瘦了?我看啊,在青阳寺待得这几天,没人唠叨没人打扰,姐姐到还是丰腴不少呢。” 秦氏立刻止住了哭声,狐疑的打量着钟闻月:“当真?” 钟闻月哪里敢应,忙道:“山上的伙食哪里比得上府里厨子做的,我这几日在山上可一直是食不知味,对娘亲亲手做的吃食想的紧呢。” 兰衣在她身旁,听着姑娘胡诌的谎话,捂着嘴憋笑。 秦氏明显不信,一边嗔了她一眼,一边道:“那我传书让你早早回来,你还不愿?” 钟闻月一边警告的看了钟闻钰一眼,一边冲着秦氏讨好的笑笑:“这不是想向菩萨祈福,保佑爹爹娘亲身体康健嘛!” 姐弟二人一左一右地伴在秦氏两侧,朝着府里走去。钟闻钰看着钟闻月慌乱的样子,眸中带笑,刚想说什么,便被钟闻月给拉了过去。 钟闻月道:“娘,我也许久未见阿钰了,这就带他去我院子中,好好叙叙旧!” 钟闻月叙叙旧说得格外重,一手拉着钟闻钰的衣袍,在秦氏看不见的地方拧住他的肉,一转! 钟闻钰俊秀的面容顿时一片扭曲。 秦氏仿佛没意识到什么不对,欣慰地道:“好好,你们姐弟感情好是好事!”她又叮嘱道:“可别忘了去给你祖母请安,她还在等着呢。” 钟闻月乖乖点头。 秦氏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待秦氏的身影消失后,钟闻钰才猛地将钟闻月的手甩开,一边捂着胳膊“嘶嘶”直叫,一边恶狠狠地看着钟闻月:“你还是我姐姐吗?这么狠的心?” 钟闻月冷笑:“我倒真希望你不是我弟弟,每天只知道给我添麻烦!” 钟闻钰冷哼一声,“有你这么蠢的姐姐,才是给我丢人!” 钟闻月意识到不对,忙问:“什么意思?” 钟闻钰捂着胳膊哼哼了两声,还是道:“楚霄那个蠢货是不是上山找你了?” 钟闻月眯着眼:“是不是你跟他说我在青阳寺的?” “是啊。”钟闻钰理直气壮道。 钟闻月举起手,又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钟闻钰一时没反应过来,又让她得了手。 他捂着脑袋,一时气急道:“说你蠢你还不承认!自那日离开后他日日都要来府里,寻人便问你去哪了,亏得娘那几日不在,那些下人倒也不敢轻易泄露主子的行踪。可他若再打听不到,恐怕就要在青阳府光明正大地问了!到那时,整个青阳府还有谁不知道那京城来的安平侯世子心仪你啊!”他委屈巴巴的看着钟闻月:“你倒好,我帮你打掩护,没让爹娘知道,你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掐我!” 钟闻月有些心虚:“那你就把我在青阳寺的消息告诉他了?” 钟闻钰道:“我若是不告诉他,你还不知道要在山上呆多久呢!” 钟闻月一愣,而后笑着看着钟闻钰,调笑道:“怎么?阿钰这是想我了?” 钟闻钰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道:“你觉着母亲这两日为什么不在?” “为什么?”钟闻月眉梢一跳,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然是回外祖家去了!你若是再不回来,怕是母亲真要将你许给外祖家的表哥了。” 钟闻月心里一跳,忽然想起母亲当年好似是想要将自己和舅舅家的表哥凑到一起。只是被楚霄横插一杠,这门亲事才没能成。 当然,这辈子就算没有楚霄,钟闻月也没打算嫁给那个表哥。她虽了解的不多,但从母亲陆陆续续寄来的书信中也知道表哥后来去了另一读书人家的千金,姑娘温婉端庄,与表哥琴瑟和鸣,好不幸福。 重来一次,钟闻月也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姻缘。 她转头看着钟闻钰,讨好地笑了笑,温柔道:“可还疼?” 钟闻钰扭过头不看她:“可疼着呢,不然你试试?” 钟闻月扶着钟闻钰的手臂,心下顿时有了些愧疚—— 她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与弟弟一般见识,明明刚回来的时候还下定决心要好好对他的。 她哄着道:“这次是姐姐的错,你且说说想要什么,我自会满足你。” 钟闻钰哼道:“你素来说话不算数,我岂能信?” 这话着实不怎么好听。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此次自然算数,有兰衣在一旁为证呢。” “当真?”钟闻钰不信任地看着她,道:“那我想要前些日子父亲送你的血玉,你可给我?” 钟闻月当然知道那血玉是什么东西。那是钟父偶然得到的极品玉石,因着只有一块,便给了她。前世她出嫁的时候还将这块玉带去了京城,可是后来,却有人造谣说这块玉形似鲜血,唯恐不祥,被侯夫人扔了。 后来及时钟闻月成了侯府说一不二的侯夫人,也没见过色泽那么好的玉。回来后想到这块玉,便让人给翻了出来,如今正喜欢着呢。 但钟闻钰自前世起便一直惦记着这块玉,钟闻月虽心下不舍,但看着弟弟被自己欺负的那副悲惨样子,还是咬咬牙,道:“好!” “我这就让兰衣随你去拿。” 看着小少年欢快的身影,钟闻月不禁摇摇头,俩上却带着笑。 钟闻月一人去了云寿斋,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已在外面等着了。 芸香笑着道:“大姑娘快快随我来!” 进了内室,便见一鹤发老太太在贵妃榻上半躺着,双眼微眯,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不停地转着。 听着进门的声响,她睁开眼,冲着钟闻月和蔼地笑笑:“来了?” “祖母。”钟闻月走到她身旁,蜷在贵妃榻下,眼睛有些酸涩。 前世,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她嫁出去的第三年便去了。 钟闻月已经许久未见这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撑起身子,钟闻月见状连忙扶着她,老太太挥了挥手,道:“没事,我自己来。” 她半靠在榻上,芸香顺势递上一个靠枕,钟闻月扶着老太太坐好后,也乖乖的坐在地上,一脸濡慕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事情都办好了?” 钟闻月柔声道:“祖母放心吧,鸟儿已经放生了,也向菩萨告过罪了。” 老太太笑笑:“你做事向来妥当,我放心。”她摸摸钟闻月尖尖的下巴,心疼道:“山上的日子清苦,倒是苦了你了。” 钟闻月在老太太苍老的手心中蹭了蹭,娇娇道:“为祖母祈福,不苦。” 祖孙俩又说了些体己话,钟闻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祖母,娘亲当真有意将我许给表哥?” 老太太一愣:“怎么忽然这么说?” 钟闻月不好意思的笑笑:“阿钰不是说母亲前些日子回外祖家了,有意将我嫁入舅舅家吗?” 老太太忍不住笑道:“你母亲何时回过你外祖家?怕是阿钰又在诓骗你呢。” 钟闻月脸上的笑一僵,心里“攸”地生起一团火焰,却又听老太太笑着道: “不过把你许给你表哥这事,你母亲倒的确跟我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顾卿流:??? 没人看……吗? 第6章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钟闻月悄悄一抬眼,就见老太太神色慈祥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 她闭上眼,双手抱住老太太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祖母~孙女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祖母——” 老太太任她摇着晃着,笑而不语。 钟闻月也不顾活得那么多年的脸面,将脸埋在她怀中,眨巴眨巴眼,可怜巴巴道:“祖母,阿满还想多陪陪祖母,难道您舍得阿满这么早就嫁人吗?到时候阿满可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 钟闻月小字阿满。 她名中带月,但月有阴晴圆缺,秦氏只希望她有月的圆满,而不希望她有月的残缺。故取小名阿满。 这个小名,就连楚霄都不知道,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也从未有人唤过。 老太太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奈道:“你母亲是跟我提过这事,说娘家的孩子看着是个好的,你嫁过去也不会受了委屈。” 这话倒是真的,钟闻月外祖父外祖母只有一子一女,对于幼女自幼便是百般宠爱。秦舅母当初生秦表哥的时候伤了身子,也没有别的子女,对于钟闻月这个外甥女向来是视若亲女的。钟闻月若真的嫁过去,是万万不可能受委屈的。 但钟闻月也做不出坏人姻缘的事,更别说虽说每年都会去外祖家一趟,可见到那位表兄的次数却是不多。 钟闻月正沉思着,便又听老太太道:“但我给拒了。” 钟闻月猛地抬头。 便见老太太神色和蔼,道:“我说,你年纪还小,不急着考虑那些事。更何况,秦家那小子再好,也得你喜欢才是。” 钟闻月仰头,看着老太太满脸的宠爱之色,鼻尖不由慢慢发酸,哽咽道:“祖母!” 老太太轻柔地将人揽在怀中,道:“我知道你生性贪玩,就趁着这还没出阁的时间,好好玩儿!” 老太太抬头望着天,神色间有些感伤:“这姑娘家成了亲呐,可就不比在家中的日子了,就算再慈和的婆家,也不可能让你事事顺心。你性子又爱玩,在我们看来是怎么都好,但去了婆家,却免不得受公婆磋磨。” “祖母呀,只希望你这辈子都高高兴兴的,就应了你这小名,一生圆圆满满的,才好。” 钟闻月脑袋埋在老太太的怀里,没说话。她一直都知道,祖母有心结。 来自她那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姑姑。 她是这个家里的禁忌,每逢她的忌日,祖母都要在祠堂狠狠地哭上一场。 钟闻月对她了解的不多,只知似乎是当年所嫁非人,才落了个物是人非的下场。 每每想起这,钟闻月都不由庆幸。 庆幸前世祖母去得早,去得还算安详。 否则,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爱女之痛的老太太又岂能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回到清溪院后天已经慢慢黑了下去,钟闻月用过晚膳后便歇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钟闻月迷迷糊糊地还没清醒,便听门外传来嚷嚷声: “闻月呢?还没醒呢?” 声音清脆悦耳,似乎是个年轻的姑娘。 钟闻月迷迷糊糊地想着,白皙的手臂伸出,将被子重新拉到头上,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可那烦人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闻月,我知道你醒了,快点别睡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江岸游船嘛!” “闻月?” “我进来啦!” “周姑娘,周姑娘!这不成啊!”兰袖急急忙忙地阻拦。 “有什么不行啊?她也没少进我的房里吵我!”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还是被打开,少女如银铃的声音显得更清晰。 “闻月,快点起来啦!”少女猛地扑到她床边,将她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捧着她还想要藏起来的脸,认真道:“今儿是难得的好天气,江岸的桃花也都开了,不早早地去,游船怕是都被旁人包完了!” 钟闻月慢慢睁开眼,见着面前娇妍中又带着些许英气的面容,不禁有些头疼。 她扶着脑袋,低低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陪你去游湖了?” 少女眨眨眼:“往年皆是如此啊?阿满你怎么了,莫不是睡昏了头?” 她贴心地拿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末了还喃喃自语道:“不热啊。” 钟闻月忽地想起了什么,半眯着的眼猛地睁开,半撑起身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周云茴,青阳府周知府家的千金,与身为青阳府同知之女的她自□□情匪浅。 可就在她成婚那一年的夏季,青阳府突逢暴雨,导致青阳山发生山洪,数以百计的百姓殒命。这件事传到当朝圣上的耳朵里,圣上大怒,革了周父的官职,将周家一家下放到尚未开化的南蛮去作知县,两人再也没见过。 直至钟闻月重生前,周家一家仍是待在那个小地方,虽说将那里治理的欣欣向荣,陛下也始终没有调他们回来的意思。 过去的那十几年,钟闻月与周云茴的交流,只有几封薄薄的书信罢了,甚至于南蛮偏僻,连一份笔墨纸砚都难求。 “闻月?”周云茴奇怪的问道。 “没事。”钟闻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道:“你方才说什么?游湖?” “是啊。”周云茴点点头,索性直接把她拉下了床,道:“前几日天儿一直都阴阴沉沉的,今儿好不容易放晴了,哪能还在家里待着?今日风平浪静,正是游湖的好时候!” 兰衣上前伺候钟闻月穿上衣服,钟闻月挑挑眉,一边问道:“都有谁?” 周云茴向来是个爱热闹的,她可不信这次游湖只邀请了自己一人。 周云茴避重就轻道:“也没旁人,都是平素里在一起玩的姐妹,你都认识。” 钟闻月眼角含笑,看着她不说话。 周云茴撑了一会儿便撑不住了,忙忙求饶道:“好了好了我说,还有苏念和也在。” 钟闻月眨眨眼,一时没想起来这苏念和是谁,只听周云茴有些心虚道:“我知道你向来与她不睦,可她惯会装模作样,这次其他家的姑娘都邀了,若是不邀她,难免不会有人说你心胸狭窄,嫉妒第一美人的容貌了。”说罢,她又连连补充:“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如她,在我心里,你才是最美的,那苏念和不能及你分毫!” 钟闻月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那么紧张做什么,她生的确实美,这是事实。” 年幼时她素来有些浑不吝,且又有家中长辈喜爱,没受过什么委屈。结果某一年青阳府不知怎地举行了一个比美大赛,一无所知的她也参与了进去,最后却惨败给苏家女苏念和。一开始她也没在乎,可后来却查出这件事却是苏念和自导自演出来的,为的就是将自己捧上第一美人的位子上。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她却偏偏踩她上位就让钟闻月很不爽,但小儿女之间的事要真的小气巴拉的向长辈告状,反而显得她小肚鸡肠。因此,钟闻月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每每看见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倒是给青阳府人们留下个输不起的印象。 “美是美,可惜是蛇蝎心肠!”周云茴撇撇嘴,嘟囔道。 钟闻月已整理好了衣服妆容,正朝着外面走去,听见这话,顿时来了兴致,问道:“怎么说?” 周云茴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不过有个婢女不小心泼了她一身茶水,她就将人活活杖毙!” 钟闻月心中不觉有甚,面上却惊讶道:“如此残忍?难道官府不管嘛?” “如何不管?”周云茴气愤道:“爹爹本想依律处置,可苏家人动作快,事先买通了那婢女的家人,谎称婢女是身染疾病不幸身亡,让他们不再追究。到最后,那苏家小姐倒是一副仁善的样子,还将那婢女好生安葬了。” 民不追官不究,那婢女与周家毫无关系,周知府便是想严惩,也没办法。 前世在侯府见多了腌臜事的钟闻月并不觉得这有多恐怖,但是看着周云茴一脸嫌恶地皱着眉,还是安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做了坏事,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云茴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闻月,听说前些日子你一直在青阳寺,我还不信,可现在看来,阿钰倒是没骗我。” 周云茴显然没信,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 毕竟苏家在青阳府盘踞百年,家底颇丰,现任家主更是有一个在京城官居从三品的大哥,连她父亲都没有什么办法,恶人又能上哪磨? 钟闻月无奈的笑笑,也没跟她解释日后苏家的处境。 人在做天在看,该付出代价的,终究是逃不掉。 重活一次的钟闻月,对这句话理解的格外深刻。 “对了,今日怎的没见周穆了?”钟闻月忽地问道。 周穆是周云茴的贴身侍从,平常向来与她形影不离的,今日没见到倒是奇了。 周云茴撇撇嘴,似是嫌弃道:“今日我们女孩子家游湖,带上他那个又臭又硬的石头做什么?” 钟闻月笑笑,倒也没多问。 “姑娘,到了!” 马车外忽地传来兰衣的提醒。周云茴先开窗帘一看,才发现原来就在她们说话间,江岸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知府相当于市长,正四品;同知是知府的副职,正五品。 这是根据古代的一些资料结合自己的设定~ 第7章 下了马车,便见四处车水马龙,一片繁荣之景。 除却一些游玩的公子小姐外,剩下的一些平民百姓多是在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面上带着满足的笑,一片祥和之态。 当今圣上登基虽不过三载,但将大齐治理的政治清明,百姓和乐。瞧着,已颇有明君之德。 钟闻月正四处看着这许久未见过的景象,周云茴却是耐不住性子,拉着钟闻月便急急忙忙地往高台出走,边道:“快些快些!今儿游玩湖后咱们便去江岸酒楼,听闻那里有新酿的桃花酒,味道甚是不错,我早早地便包好了雅间,咱们今日玩个痛快!” 周云茴兴致冲冲,可钟闻月却是听出了不对,她站住身子,眯着眼看她,道:“你是不是早就定好了游船?” 要是没事先定好,哪来的胆子邀请那些姑娘? 周云茴有些心虚,嘿嘿笑道:“都一样,都一样!” 钟闻月无奈的瞥了她一眼,道:“我还能不来不成?” 至于大清早地便去叫她? 待到了船上,便见一群姑娘在那欢声笑语,一个个娇妍美艳,活泼动人,看得钟闻月那颗老了的心都年轻不少。 毕竟是领头人,见着周云茴来了,姑娘们一个个上前打招呼,只是落在钟闻月身上的眼光都有些疑惑。 “这位姑娘瞧着眼生啊,云茴妹妹难道不给我们介绍一下?”浅蓝衣裙的刘家姑娘掩唇轻笑,打量着钟闻月的目光却带着几分不屑。 ——只当她是哪个小家小户出来的,不知怎地攀上了周云茴这个高枝儿,也没放在心上。 “是呀,这位姑娘倒是真真没见过呢。”另一黄衣姑娘笑道。 周云茴如何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只笑笑道:“这是钟闻月,钟伯父的女儿。” 四周顿时有一瞬间的寂静,落在钟闻月身上的目光更是复杂了几分。 钟闻月何人不知?不说别的,就她当初和苏念和争第一美人的事也算是让她家喻户晓了。 想到这件事另一个正主也来了此处,众女脸上的目光更是复杂。 尤其是方才那个刘家姑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讪讪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钟大人的千金,怪不得如此风姿出众。” 她的父亲是钟大人的下属,她是万万不可得罪这钟闻月的。 钟闻月笑笑,倒也没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这种程度的刁难比起当初她在京城受到的要轻多了。 刘家姑娘松了一口气,正暗暗放心时,却听她身边的杨家姑娘笑着道:“当真是云茴姐姐厉害,我们次次请闻月妹妹次次请不到,云茴姐姐就这么一请,便请到了。” 她面容倒是单纯无害,可说的话却让周云茴黑了脸。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钟大人是她父亲的副职所以连着钟闻月都要讨好她嘛? 她冷笑一声,道:“闻月自是不同的,便是我要请她还得亲自登门拜访。”她斜睨着杨姑娘,道:“钟府我寻常也没少去,怎么就没见到过杨姑娘呢?” 杨姑娘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围又是一瞬间的寂静,索性有人来解围,只听一道柔柔的声音道: “都是自家姐妹,何苦闹成这样?” 杨姑娘感激地看着那人,道:“念和姐姐说的是,是我说错话了。” 钟闻月转头,便见一白衣偏偏的少女姗姗而至,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面容精致,神色柔和,端的是圣洁无双。 倒是不愧这第一美人之称。 只可惜这美人美在皮,而不在骨。 钟闻月暗暗感叹。 苏念和上前一步,看着钟闻月,笑得柔和,道:“闻月妹妹想来是不常参与这些场合,难免……” “姑娘慎言,”苏念和话还没说完就被钟闻月打断了:“我娘亲只生了我与幼弟,倒是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姐姐。” 苏念和的笑一时僵在脸上,周围看着的姑娘见状,只心道这二人之间的恩怨果然深厚。 关键时刻周云茴发了话,不轻不重地笑道:“好了好了,难得的好日子,可莫辜负了,忘了今日的正事儿。” “外面的桃花可好着呢,我先去瞧瞧了。” 话落,她便拉着钟闻月向船尾走去,摆明了一副要护着她地姿态。 听着今日的主人公都发了话,姑娘们也不好赖着不走,纷纷四散开来,一时欢声笑语倒是不断。只留下杨姑娘在苏念和身旁,愤愤道:“这钟闻月也太嚣张了,不过是一个同知之女,哪能跟念和你比?” 杨姑娘本意是拍马屁,没想到让苏念和的脸色更加难看。看着面前这个蠢货,苏念和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里,可又不能随意发火坏了自己的形象,只随意敷衍了两句:“钟姑娘只是不喜这些宴会罢了,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苏念和脸色难看,她本不是什么大度宽和的人,方才钟闻月那般打她的脸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想想今日来此的目的,她看着船尾处谈笑风生的两人,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只留下杨姑娘一人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疼。 周云茴与钟闻月聊得正开心,眼睛一转,便见着苏念和慢慢走来,眉头顿时就是一皱,嘟囔道:“她来做什么?” 钟闻月笑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是隐隐明白苏念和想做什么。 苏念和向来高傲,自己方才才打了她的脸,此刻又找上门来,只能说必有所图。 至于图的是什么,钟闻月稍稍动动脑子就明白。 安平侯夫人来青阳府,负责接待的便是苏家。而苏念和又想来眼高于于顶自命不凡,总渴望着嫁入真正的豪族世家,现下碰上楚霄这么一个满足她条件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毕竟即使是前世楚霄跟在她后面跑的那段时间苏念和都不忘见缝插针的凑到他跟前,日后若不是他二人真正定下了婚约,苏念和又不屑于去给人做小妾,哪能那么轻易的放弃? 但现在,她跟楚霄之间什么都没有,侯夫人也没有在青阳府诸位夫人面前表达过对她的好感,苏念和又怎会放弃这个在她眼里绝好的姻缘? 可惜楚霄当是对她没意思,否则,她也不会光凭着侯夫人和世子来了一趟钟家便想来寻钟闻月的帮助。 果然,苏念和脸上挂着轻轻柔柔的笑,莲步轻移,走到钟闻钰身边,柔声问道:“钟姑娘,我可能在此处坐下?” 周云茴撇了撇嘴,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钟闻月道:“当然可以。” 周云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钟闻月面上淡然,隐在桌案下的手却安抚性地拍了拍周云茴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云茴冷静下来,却还是不想看苏念和,索性转过头去,掀起窗帘,看江岸两旁的桃花。 外面如此好看,作甚去看那张讨人厌的脸。 苏念和只装作没看见钟闻月的动作,施施然的坐下笑意盈盈道:“早就听闻钟姑娘的大名,不曾想今日能再次见到,真是有缘。” 周云茴轻嗤一声,低声道:“托你的福,可不是大名鼎鼎?” 苏念和笑容一僵,却仍是道:“一直想与钟姑娘结识一番,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她低下头,看着钟闻月一直端着茶啜饮着,心下一喜,道:“钟姑娘喜欢喝茶?” 钟闻月淡淡笑了笑,道:“还好。” 苏念和亲切道:“钟姑娘若是喜欢茶,我家中正好有一些上等的龙井,不妨拿与钟姑娘尝尝?” 钟闻月眼睛一亮,却作苦恼状,道:“听闻苏大人爱茶如命,我若夺人所好,怕是不好吧?” 苏念和心下对她这幅小家子气十分鄙夷,面上却善解人意道:“无妨,父亲向来以茶会友,若是知道钟姑娘也爱茶,定然也是十分欢喜。” 钟闻月犹豫半晌,还是点点头,道:“如此,便多谢苏姑娘了。” 苏念和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慢慢起身,道:“既如此,便不叨扰钟姑娘了,江岸桃花开得正盛,还是莫要辜负了这等好春光才是。” 钟闻月点点头,面上一副感激之色。 待苏念和身影消失不见,周云茴才忍不住转过身,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钟闻月眨眨眼,无辜道:“什么坏主意?苏姑娘人美心善,知我爱茶,便特特来送我茶,不是极好的吗?” 周云茴翻了个白眼,道:“行了,在我面前你还装模作样?我可不信你没看出来苏念和不怀好意!” 钟闻月浅笑:“不怀好意又如何?总之是她有求于我。” “有求于你?”周云茴不可置信,“她苏家在这青阳府地头蛇一般的存在,还能有求与别人的时候?” 钟闻月轻抿了一口茶:“总归是有求得到的地方的。” 周云茴沉思半天,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京城来的那两位?” 钟闻月欣慰地笑笑:“你倒也不笨。” 周云茴担忧地问道:“那万一她所求的你做不到怎么办?” 钟闻月倒是不在意:“既然求了,便是必定能做到的。即使做不到,”她狡黠的眨了眨眼:“我不答应便是。” “今日可是她主动送上门来送礼的,什么都没说,便是我不办,她又能如何?” 周云茴先是一愣,而后抚掌大笑:“妙啊,妙!”她眼睛亮晶晶的,趴到钟闻月肩膀上,摸了把她的脸蛋,嘿嘿笑道:“小美人儿,你说你脑子怎么就有那么多鬼主意呢?” 钟闻月一巴掌把她的手拍掉,无奈道:“什么鬼主意……” 周云茴倒是十分高兴:“我呀,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苏念和发现你什么都办不到、她送的东西都打水漂了的时候了!” 钟闻月笑笑,对周云茴倒是格外宽容。 许是重生了一回后,钟闻月对身边任何人都格外的珍惜。尤其是像周云茴这样年纪的孩子。 ——钟闻钰除外。 游船驶得很慢,船夫也是一个经验老到的,船在水面上稳稳当当的行着,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足以叫船上的客人好好欣赏这一年一度的江岸赏花的时光。 青阳府位处南方,建筑也好人文也罢,多呈现出江南水乡的特点;而燕京城位处北方,人文风气也更豪爽大气一些,与江南截然不同。 前世,钟闻月嫁入安平侯府,便一直留在京城,哪怕是三日回门的时候也因两地距离甚远而未能见过父母一面,此后的十几年里更是没机会回青阳府看看。 江岸两旁桃花开的绚烂,一颗又一颗茂密的桃花树生于江的两侧,有些开得早些的花瓣此时已经过了花期,便随着温柔的春风,自树上纷纷落下,飘落到江中,却不显凋零的悲伤,反而让人觉着花瓣顺着江水是流向新的地方,然后生根发芽,开始新的一生。 钟闻月幼年时最喜欢的事便是穿上男装扮作自己的弟弟,然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采下些花瓣,欢天喜地的跑回家中,献宝似的把花瓣拿出来,让娘亲给她做最拿手的桃花糕。 但其实,青阳府最不缺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桃花,一些调皮的孩子去摘桃花,大人们便是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只因她是女子,多多少少有些出格,没少被父亲母亲训。 也因着这漫山遍野的桃花,青阳府最普遍的小吃便是桃花糕,几乎每家每家的姑娘都会做桃花糕——就像十户人家中,总有一户人家有个姑娘叫桃花一样。姑娘当了娘之后,再把那做桃花糕的手艺传给自己的女儿,女儿再传给孙女儿,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下去,好像在传传家宝。 钟闻月倒是掌握了秦氏做桃花糕的那手好手艺,可惜,却没人能吃到,也没人能将这门手艺传下去。 一艘较小的游船缓缓从钟闻月所乘的游船旁经过,钟闻月一看,只见几个年轻的姑娘在船首打打闹闹,期间还有一片桃花从树上垂落,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个姑娘身上。 倒是衬得人比花娇。 游船内,不论之前关系好坏,此时姑娘们都已放下成见,对着外面的桃花言笑晏晏,笑得开怀。就连一向清高的苏念和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真实感。 热闹的很。 钟闻月一手枕在窗沿上,脑袋枕在胳膊上,歪着头,满足地看着那一艘游船慢慢驶过,而后,又见另一艘游船慢慢追了上来。 这一艘游船比之前那一艘大一些,体型与钟闻月所乘的这一艘差不多。 随着船头慢慢出现,之后就是船身,钟闻月惊讶的发现,这艘船外在竟然比她所在的这一艘豪华些。 ——倒不是别的,只是周大人向来宠爱女儿,周夫人的娘家又是财大气粗的,每月女儿的例银都不会少,周云茴又是个张扬的,这回竟然没租到最豪华的游船,着实让钟闻月有些惊诧。 钟闻月这艘船上多是女眷,船夫不敢驶得太快,转眼间,便见那艘船的船身已经越了过去,船尾慢慢出现。 钟闻月有些好奇,不知道这艘船上的又是哪家的姑娘? 船尾慢慢现出原形,钟闻月忽然耳尖的听到一道道爽朗的笑声,听起来,像是男子的声音。 钟闻月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便想回到船内,毕竟大齐风气虽说比较开明,但也没未婚那男女在外独自见面的道理。 可就在那一瞬间,钟闻月忽然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眼睛。 熟悉的是那双眼睛如同黑色宝石,光彩炫目,眼睛形状也很完美,与她记忆深处那双眼睛像极了。 可陌生的是,在她的印象里,那双眼睛从没有焕发过如此明亮的光。 男子也看见了钟闻月,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的向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颇有些风流不羁。 就在钟闻月怔愣间,她身形猛地一晃,差点没坐稳,而后便听一声大叫声—— “撞船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存稿丢了两次,气死我啦!!╭(╯^╰)╮ 好不容易写到四千字,不收藏一下再走吗? 第8章 钟闻月方才还在夸船夫船驶得稳,未想到,不过片刻,便被狠狠地打了脸。 周云茴匆匆赶了过来,拉着她便道:“没伤着吧?” 钟闻月摇了摇头,眉头微蹙,道:“我无碍。怎么回事?” 周云茴脸色难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撞上了旁边那艘游船。” 原本欢声笑语的船舱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钟闻月看着那些花容失色的姑娘们,道:“你去安慰一下她们,我去问问情况。” 周云茴皱皱眉,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大小姐着实有些不耐,可人又是她请来的,总不能不管。她看着钟闻月,道:“我知道了,你当心些。” 钟闻月抬首看着船舱,正想打开船尾部的门出去看看情况,便见船夫事先开好了门,在外头探头探脑,似乎想进来又有些顾忌。 钟闻月忙走了过去,一脸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船夫一脸愧色,道:“方才旁边那艘船走得快了些,与咱们不小心撞了一下,没躲过去。” 钟闻月紧接着问道:“船体可有碍?” 船夫连忙摇头,道:“姑娘放心,只是轻微的碰撞,现下已经没事了,船也好好的,就是惊扰到各位贵人了。” 钟闻月松了一口气,神色稍稍柔和了些:“船体无事便好,”她看着门外,道:“撞上的那艘船也无事吧?” 船夫道:“都没什么大事。” 钟闻月这便放下了心,正在为难该怎么办,就见周云茴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可有什么危险?” “无甚大碍,就是撞到了旁人的船,怎么也得赔个礼。”虽说不是她们的错,可就这么走了也不好。 “那去见见便是!”周云茴一脸不解。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钟闻月抿了抿唇,无奈道:“那艘船上皆是些男子。” 而她们这边,又都是些女子。 钟闻月自己倒是混不吝,时常穿着男装游玩,对青阳府那些公子哥比姑娘家还熟悉,可奈何船上还有那些姑娘呢,总不能不顾她们的清誉。 孰料,周云茴惊叫道:“男子?”说着,便掀开旁边的帘子朝外看了看,快得钟闻月都没拦得住。 周云茴缩回脑袋,笑着道:“这事好办!” 钟闻月疑惑地看着她,却听她道:“想来是我大哥的船,他今日也在这里游湖。” “你怎知道?”钟闻月问道。 只见周云茴翻了个白眼,道:“这泛江游湖向来是女儿家的乐趣,你见过这些年有哪些男子包着个花船在这赏桃花的?不被旁人耻笑?昨儿个我派人来包船,谁知最豪华的那艘已经被人抢先了,我回去抱怨两句,才知是被阿兄给包了。” “现在,这江上的游船比咱们的还要豪华的、船上还尽是些男子的,除了我阿兄,还能有谁?” 她看着钟闻月,道:“你且在这等着,我去同阿兄说声便是,无碍的。” 钟闻月也没想到竟然巧到这个份儿上,可一方面不放心她一人出去,唯恐来日城中又会传些风言风语,一方面…… 也是放不下方才看见的那双眸子。 她道:“总不能你一人出去,我随你一道,也省的明日外人说三道四。” “也好。”周云茴点点头应下,二人刚要抬步,便听后头想起一道柔柔的声音—— “云茴妹妹和钟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呀?” 二人回头一望,果然是苏念和。 周云茴只觉厌恶,钟闻月却在神思百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 ——正如周云茴方才所说的,因着开国皇帝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大齐尚武,虽说不至于歧视文人,但对于前朝那般打着风流旗号实则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亦是鄙夷。 所以,像游湖这般附庸风雅之事,寻常男子都是不屑于去做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三月游湖,又是青阳府的一大特色。 周云茴兄长平常也不是多喜这些事,今日又为何率着青阳府众公子来此? 钟闻月看着苏念和,只笑着,装作不经意地道:“方才不小心撞上了周公子的游船,我们此时正要去赔罪呢。”语罢,她又困惑道:“也不知是怎地,平常也没听闻周公子喜爱游湖,今儿怎么就碰上了?” 苏念和有野心,也有着与野心相适应的智慧与能力,再加上钟闻月明里暗里的暗示,她也意识到那艘船上可能有不得了的人物。 而现在,能让知府公子亲自接待的不得了的人物还能有谁?不就是她的目标吗? 苏念和深思流转间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出去看看,她抬头,道:“既然如此,我也随着你们出去看看吧,毕竟说不定船上还有我的兄长呢。” 钟闻月犹豫了一会儿:“这……说来也是我们的错,本是我们邀请诸位姐妹前来游湖,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还要叨扰苏姑娘出面,怕是……” 苏念和笑笑,善解人意道:“钟姑娘这是何话?我与姑娘一见如故,与云茴妹妹感情也素来很好,哪能说是叨扰?” 钟闻月感动的笑笑,道:“那苏姑娘若是不嫌麻烦,便跟我们一同出去吧。” 苏念和心下一喜,面上不动声色道:“这有什么。” 周云茴见二人说话间没顾她的意思就将将此事决定了下来,饶是知道钟闻月另有安排,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埋怨,转身就走了。 到了船尾,便见对面船上船夫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几名公子哥儿则面带怒火。 而为首的那位白衣翩翩,霁月风清的,便是周云茴的兄长,周云深了。 周云深见着来人,面上也是十分诧异,道:“阿茴?” 怒气冲冲的公子哥儿听着周云深的话也是一愣,目光下意识的转向钟闻月这艘船上,便见三位美人儿身姿蹁跹地站在船尾,好不漂亮。 众公子哥儿下意识收敛怒气,将自己的最好的一面拿出来,其中一个蓝色长袍的男子笑道:“原来是阿深的妹妹,可真是巧了,只是不知这两位是……” 他的目光转到钟闻月二人身上。 毕竟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平常里,除了自家的女眷,怕是鲜少能接触到这些年轻姑娘了。 周云深如何不不知道这些臭小子在想些什么,警告似的扫了他们一眼,但平日里素来对周云深存着几分敬意的公子哥们却是压根儿不理睬他,只等着美人儿的回答。 钟闻月倒也没生气,落落大方道:“钟家钟闻月,幸会。” 她这话一出倒是让众公子恍然大悟:“原来是阿钰的姐姐,幸会,幸会!” 钟家一对龙凤胎姐弟的事青阳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钟闻钰年纪轻轻却已于去年考中秀才,钟闻月虽说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但都说双生子相像,有着那么一个弟弟,姐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众公子没注意到在他们的旁边,他们今日要陪着的人此时神色复杂,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行为大方又不失豪爽的钟闻月。 不一样,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若不是这个世界与他所熟知的一模一样,他都要怀疑自己究竟是重生了,还是来到一个未知的世界了。 如果是重生,为什么任何跟他妻子有关的事都变了样? 钟闻月只瞥了楚霄一眼,而后就毫不留恋地将目光转移,放在他旁边那个一身玄色衣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一壶酒,凤目微挑,唇角含笑的男人身上。 昨日还说饮茶对身体不好,今日倒是直接饮起酒来了。 顾卿流。 没想到再见竟是在这么个场合,以这么个形象。 钟闻月只觉着刚才自己是眼瞎了才会觉得那双眼睛像他。 钟闻月慢慢扫过顾卿流,也没多在意。 毕竟只是个一面之缘的人,不熟。 她却没注意到,在她转移视线之后,顾卿流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真是万万没想到不过是跟着楚霄来凑个热闹竟然又见到了她。 想起她在寺庙大殿里说的话顾卿流就忍不住耳根一红,忙喝口酒想要掩盖一下,但酒坛靠近嘴边他才猛地想起,自己现在的形象,似乎,不怎么好? “那这位姑娘是……”那蓝衣公子看着苏念和,又是开口道。 “那是家妹。”没等苏念和回话,另一黑色长衫的公子站起身来,神色柔和地看着苏念和。 苏念和也及时地行了个礼,声音轻柔:“念和见过诸位公子。” 她说着,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朝着楚霄瞟去。 周云茴没管苏念和,对着周云深抱怨道:“方才船忽地晃了一下,吓了我好一跳,这才出来瞧瞧,倒是没想到竟是阿兄的船。” 周云深适时地关心了一句:“可都无碍?” 周云茴笑道:“好着呢!” 钟闻月看着兄妹俩的相处方式,又想到钟闻钰那个臭小子,心里不由暗叹,同样是一男一女,怎么相处模式就相差那么多呢?难不成兄妹同姐弟便有这么大的区别不成? 既然都是相熟的人,也没什么大碍,这事就这般了了也无不可,可苏念和却是不愿放过这难得的能与楚霄相见的好机会,忙对着自家兄长使了个眼色。 苏家兄长自然是了解自家妹妹的心思,也乐得帮她,便急急忙忙道:“这相逢便是缘,今日这天又是难得的好,一直待在船仓里岂不可惜?不如邀诸位姑娘出来赏赏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下一更在十点 求收藏呀~ 第9章 诸位公子哥儿自是附议纷纷,虽说男女大防,可如今又是在不同的船上,又是一群人在一起,倒也无事。 更何况,他们本就欣赏不来这等文人雅士行为,说是赏花,实则气氛尴尬,这位京城来的世子又是个孤高的,一举一动都流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可偏偏他们为了自己的家族,还不得不讨好于他。平时里也是天之骄子的公子哥们此时心里怎一个憋屈了得? 只有周云深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公子一眼,隐隐明白了那兄妹俩在打什么主意,却也懒得多管闲事。 “如此自然是极好!”周云茴本就是个爱热闹的,闻言忙高兴地道:“我且去问问她们愿不愿意!” 只想远远躲着楚霄的钟闻月心下有些无奈,却也不想扰了她的兴致。 除了少数几个家教甚严的姑娘,其余的姑娘自然是不愿错过这难得的机会,纷纷兴高采烈地出来了,只是在见到船上的那些公子之后,面上又忍不住多了几分羞涩。 毕竟十四五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在坐的又都青阳府的大家之子,保不准里面的谁就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夫婿。 所幸租的游船不小,否则那小小的船尾恐怕是无法容得下那么多的姑娘。 少男少女怀春,一个个都想在异性面前表现出自己最美好的样子。钟闻月这边的姑娘一个个表现的温柔典雅,说话轻声细语,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了。而周云深那边的船上也是一样,方才钟闻月透过窗户的时候还见着那些公子哥们言笑风声,笑意疏朗,现在一个个的却一副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唯恐说话大点声,把那些姑娘们吓到。 一时间若是不用心听,怕是连对方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钟闻月有些无语,她是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一个游湖会变成了变相的相亲大会。 也是没注意到,楚霄三番四次朝他投递过来的复杂眼神;更没注意到顾卿流在看见她后,默默端正了坐姿,手中拿着的酒坛也已经放了下去。 钟闻月看着苏念和,看着她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满心满眼都是楚霄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心道,你们两个就互相折磨吧,最好是一刻都不得空闲,也没人会来打扰我了。 “哼!”坐在她旁边的周云茴冷哼一声,钟闻月无奈转头,就见她傲娇的扭过脑袋,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她无奈哄道:“好了,别气啦!” “谁气了?我又没生气!”周云茴死鸭子嘴硬。 钟闻月失笑:“不过就是不高兴我与苏念和走的这般近,我现在与你解释,你还不听吗?” 周云茴转过脑袋,嘟囔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她。” 钟闻月也没多说,指了指楚霄,问道:“可认识他?” 周云茴摇了摇头:“不认识。哥哥的好友有哪些我又不知道。” 钟闻月笑道:“那便是从京城来的那位。” 周云茴瞪大眼睛,小声道:“就是那位安平侯世子?” 钟闻月含笑点头。 “那阿兄今日……?”周云茴问道。 “毕竟是从京城远道而来,放眼整个青阳府,也只有他有资格并且适合来接待这位世子。” 其他的人,不是身份太低微就是年纪不适合。 同龄人之间,自然还是更有共同语言一些。 再说周云深,办事能力也是不差,在青阳府这一代的公子哥儿中也算是领头人物了。 周云茴还是不明白:“那这跟你同苏念和亲近有什么关系?” 钟闻月笑道:“你可知安平侯夫人来到青阳府所住的宅子是谁给安置的?你又可知安平侯夫人除了因跟我家有些亲戚关系,在府中走过一遭,还上过谁家去吗?” 周云茴顿时道:“莫不是还去过苏家?” 钟闻月点点头。 周云茴撇撇嘴,不满道:“那苏家无官无职,怎么就跟安平侯扯上关系了?” 钟闻月点点她的脑袋:“你莫不是忘了苏家还有一在京城为官的大哥?” 周云茴恍然大悟,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紧张地道:“那按你这样的说法,苏念和岂不是对那安平侯世子有意?” 钟闻月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周云茴一下子跳起来,急道:“那你还不拦着,还在这儿帮他们创造机会?” 她跟看傻子一样看着钟闻月。 钟闻月也疑惑:“我为何要拦着?” 周云茴恨铁不成钢道:“若是她真的攀上了安平侯世子,那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到时候定是要追究你对她不敬的责任的。”她又道:“毕竟她素来小气!” 见着一心担心她的好姐妹,钟闻月心里暖暖的,道:“这你便不必担心了。” “怎么说?”周云茴好奇的问道。 钟闻月也没卖关子,直接道:“你觉得苏念和美吗?” 周云茴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虽然比不上你,但也是不差的。” 见着她埋汰别人还不忘夸她一番,钟闻月失笑,又道:“那你觉得她是什么类型的美人?” “仙姿飘渺,如同仙子下凡,高贵圣洁,人又心善无比……”周云茴脱口而出一堆的形容词,而后又撇撇嘴,道:“都是城里的人对她的评价,只是要是他们知道他们心中仙子,内里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人,不知道作何感想!”周云茴幸灾乐祸。 “那就是了。”钟闻月笑道:“苏念和美则美矣,却不是安平侯世子欣赏的那类美人。” “那他欣赏什么样的?”周云茴紧接着问道。 “妩媚的,妖娆的。总而言之就是有趣的女人。”钟闻月道。 “有趣的女人?”周云茴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 钟闻月好心情提醒道:“你想想醉月楼的那些姑娘就明白了。” 周云茴用大双眼不可置信道:“醉月楼?那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凑近到钟闻月面前,小声道:“你没搞错吧?醉月楼的那些姑娘?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一个世子,不娶那些大家闺秀,怎么反而喜欢那种放荡不堪的女人?” “再说了,安平侯夫人也不会允许他娶那样一个妻子吧?” 那是自然。钟闻月心道,前世她与之间楚霄之间的婚事,从一开始便是安平侯夫人的决定,楚霄一开始纵然是对她有着几分欢喜,可时间长了,楚霄的不耐也就慢慢表现出来,开始整日的寻花问柳,一房接着一房的妾室往府里抬,甚至常常留宿青楼楚馆,对她的劝说更是厌烦之极。只当她是侯夫人决定的儿媳妇,与他不是一条心。 周云茴唏嘘不已:“按这么说,那苏念和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得不到安平侯世子,又白白给钟闻月送了那么多东西,周云茴想想就觉得好笑。 钟闻月看着她,柔声道:“不气了吧?” 周云茴这回倒是豪爽大气,一挥手道:“不气了!” “我本也只是不喜苏念和,现在知道你不是为了亲近她,我还气什么?” 姐妹俩重归于好,钟闻月只觉心里越发舒坦。 船还是在慢慢的向前游着,方才旁边的那艘船走的倒是飞快,如今却是与她们保持在一个速度上。两艘船上的男男女女总是忍不住往对方的船上看,时不时有一对不小心对视上的男女,俱是害羞的别过头,脸上染上桃花一般的嫣红。 一朵桃花自江岸徐徐落下,慢悠悠地飘到游船的上空,钟闻月下意识的伸出手,那朵桃花瓣便悠悠然然地落在她的掌心。 钟闻月忍不住灿烂一笑,那一笑,让一直关注着她的顾卿流心旌摇曳,眸色也慢慢柔和了许多。。 这几年来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唯独这一个,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在这时,苏家那位兄长忽然发话,道:“今日如此难得,若是光是赏花,在下倒是觉着有些浪费了,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谁若是输了,便赋诗一首,如何?” 蓝衣公子倒是颇觉有趣,兴致勃勃的问道:“哦?苏兄有何想法?” 苏公子折扇轻摇,给苏念和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朗声道:“今日桃花盛开,在下提议,不若以桃花为主题,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周云茴素兰是个爱玩的,听着便忍不住问道。 苏公子得意的笑笑:“这一路行来边见到不少的花瓣凋落,时不时的有些砸在人的身上,可在下看来,就让它零落成泥倒是可惜了,不如就定下花瓣落在谁身上,谁就要作一首与桃花有关的诗如何?” “这所作的诗可有要求?”又一人问道。 苏公子摇摇头:“除去不能做出与旁人一样的,并无甚要求。诸位若是从前有做好的诗句,也能拿出来用!” 说完,他又转头看着楚霄,征询他的意见:“世子觉着如何?” 楚霄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钟闻月身上,看着她的一颦一笑,骤然听到有人唤自己还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才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道:“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10章 苏念和在青阳府的名声,除了她设计得来的第一美人外,就是才女的名声了。 钟闻月对此倒是不甚了解,她对那些诗词经书什么的一向不感兴趣,只是为了应付人,随意学了些,能保证在外人面前不出丑罢了。 桃花纷纷落落,不说多,但也时不时的有一朵落在人身上,其余的时间,倒是留给人们些准备的时间,不知不觉中也是在人群中增添了些紧张气息。 第一个有幸得到桃花眷顾的是一位公子,他站起身,身姿也算修长,人长得也颇为俊朗,甫一站起身便豪爽地笑了笑,冲着四周拱了拱手,道:“看来今日在下倒是博得头彩了,如此,在下便抛砖引玉,若有拙劣之处,还望莫笑。”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负于身后,朗声赋了一首诗,描述的是河岸两边的桃花开的盛状,倒是与此情此景颇为契合。 “好!”公子哥们纷纷鼓掌喝彩,蓝衣公子赞道:“李兄还说抛砖引玉,这番看来,还不知谁是砖,谁是玉呢。” “李兄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呢!”另一公子笑着打趣道。 “承让!承让!”李公子笑得春风得意,再次拱了拱手,重新坐了下去。 许是知道他们在找乐子,桃花此时倒是配合的很,不一会,又是一片花瓣飘然而落,此次,是落在一位姑娘的身上。 有了前面那位李公子的示范,这位姑娘虽然依旧有些羞涩,但行为间也多了几分大方,站起身来沉思片刻,便吟出了一首咏桃花的诗。 虽然不及方才那位李公子做的出色,但对仗工整,韵尾平和,也算是不错。众姑娘和公子也都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一来一去又是几轮,引得这边欢声笑语不断,倒是让周遭的几艘游船上的姑娘很是诧异,也吩咐着船夫将由船驶到这边来,顿时这一片水域更是热闹了几分。 那些姑娘们兴致勃勃,看着也是心痒痒,央求着也加入了进来。 毕竟钟闻月所在的这两艘船上可以说皆是青阳府顶级大家的公子小姐,而旁边那些游轮上的姑娘大多都是些小门小户的,难得有与他们攀上关系的机会,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钟闻月悠哉悠哉地看着,对这游戏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是一群年轻人那朝气蓬勃的样子,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连着过了几轮,却还没有轮到苏念和,而楚霄面上已隐隐有了不耐烦之色,饶是她面上再淡定,心里也不由有些焦急。 又是一轮下来,紧接着的还是一位姑娘,苏念和看着落在她身上殷红的桃花瓣,恨不得将它抢过来,放到自己身边。 姑娘也是吟出一首非常不错的诗,但一直关注着楚霄的苏念和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抬头看一眼,只一直在低头的喝着酒。 苏念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只怕自己再不表现一番,这位世子爷就要走了。忙给自己的哥哥使了个眼色,让他想想办法。 苏家兄长也是有些无奈,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妹妹的运气竟然能差到这种程度,对面那些船上的姑娘大部分都已经轮到了,可偏偏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他看了看楚霄,又想了想自己从京城打听到的关于这位爷的脾气,只怕他真的一个不高兴转身就走了,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正想着要该怎么办,恰好此时一片花瓣慢悠悠地落到他面前,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抓,那片绯红的花瓣便落入了掌心。 他心下一喜,面上却是沉吟半晌,苦恼道:“哎,本是我提出来的玩法,没想到竟在我这儿断了去。” 蓝衣公子不解:“苏兄这是何意?莫不是这么长的时间,还想不出一首诗不成。” “自然不是。”苏公子苦笑道:“也不怕大家笑话,刚才我的确是做出了一首诗,还在洋洋得意。可刚刚听了各位的大作后,便感觉是云泥之别,实在不好拿出来献丑。” “那可如何是好?”另一公子叹了一口气,道:“刚才似乎咱们也没有定下惩罚规则。这苏兄若是当真答不上来,难不成就白白的放过他?” “自然不会难为诸位。”苏公子忙道:“在下的意思是,在下的诗虽然不堪卒读,但在下的妹子却还是有着几分才气的。不若以妹妹的两首诗换在下的一首诗,可好?” “这……”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虽说都是大家之子,可他们同周家、苏家到底还是没法比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周云深笑笑,主动开口道:“这有何不可?苏姑娘的才名这个青阳府都知道,以一首诗换苏姑娘的两首诗,倒是我们占了便宜才是。” 但也不是周云深是有多想帮他们,只是他也知道兄妹两人的目的,若是这一次未能如愿,怕是还要是使出别的手段。 倒不如现在称了他们的心。 苏念和心中自是高兴,面上却是一副优雅恬淡的样子,盈盈起身,道:“如此的话,念和便献丑了。” 周云深微笑示意。 一旁的周云茴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哥不会是看上这个苏念和了吧?” 钟闻月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安心。你哥的眼光哪有那么差。” 周云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是。”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除了闻月,谁都配不上我哥。” 钟闻月笑得有些无奈,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们也经常说要把对方给自己的哥哥当嫂子或是给自己的弟弟当弟妹,反正都是开玩笑,也没人当真。 苏念和面带微笑,亭亭玉立地站在船尾,一双水眸眨眼不眨的看着楚霄,声音轻缓低柔,慢慢地念了两首诗。 此情此景,哪还有人不知道苏念和打的是什么主意?公子哥门当时对这一个美人儿已心有所属有些叹息,那些姑娘们则纷纷在心里唾弃苏念和竟如此不知廉耻,念出这等诗。 ——她刚才念得,分明就是一首寄情于桃花的诗,表达的再也是小女儿的相思之情。 钟闻月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头,饶是她知道苏念和可能会在这个场合上整出些幺蛾子,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胆子既然这么大,当众表明心迹。 就连一直没关注这边情况的顾卿流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着些不可思议。 都说江南女儿含蓄内敛,小巧玲珑,便是这般个含蓄内敛法?就连京城的姑娘可都没做过这些事儿呢。 真真是让他大开了眼界。 只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心。楚霄只瞟了他一眼,就像视线重新移到自己手中的酒坛上。 苏念和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万万没想到楚霄会是这么个反应,便是稍稍说个两句话也是好的,可是他人家压根儿不搭理她,岂不是让她成了笑话? 可她的诗却已然是明明白白的念了出去,收也收不回来了。 苏念和神色难看地坐了下去。 她今日算是丢脸丢大发了。 她本来也没想就如此直接的念情诗,可是楚霄对她一直没有任何关注,一时心急之下才铤而走险。 可结果,却不是个好的。 苏念和咬咬唇,她也没想到楚霄竟然是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丑。 苏念和的事情过后,周围安静了片刻,而后随着桃花落在周云茴身上,气氛又被带的热闹了起来,仿佛没有发生过苏念和的事情一样。 又过了几轮,钟闻月正看着热闹,却没料到一朵花瓣慢悠悠的朝着她身上落下,钟闻月一愣,下意识的便想往旁边一躲,却不料一阵清风拂过,那桃花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头上。 周云茴顿时高兴地叫了起来:“是闻月!” 此话一出,一直坐着喝闷酒的楚霄顿时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里似乎还有些期待。 顾卿流也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苏念和心下咯噔一声,脸色顿时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忙着写作业和赶论文,所以更的少一点,明天补回来。 今天改了书名,你们觉得相较而言哪个更好? 最后,例行求个收藏呀,或者有评论也行啊~ 我不挑的! 第11章 钟闻月顶着苏念和恨不得吃人的眼光,也是万分无奈,她若是知道今天会碰上楚霄,就算周云茴再怎么死缠烂打她都不会来的。 可事到如今,她也实在不能坏了旁人兴致,给人留下口舌。 那些无甚关心的公子哥们此时也都来了兴致,钟闻钰在钟闻月面前虽说调皮捣蛋,但在外人面前却是一副知礼懂事的样子,即使年纪轻轻便考中秀才,但平日里并不骄矜,行为作风也素为这些世家公子所赞叹。此时也是好奇有那么一个出色的双生弟弟的钟闻月,文辞诗藻是不是也是如此出色。 钟闻月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扫视了周围一圈,也不像旁人那般沉思许久,张口便吟了一首诗出来。 众人先是对她的毫不准备弄得一愣,又为她随即说出的这首诗惊艳不已,一时间竟是有些呆住了。 唯有楚霄,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一点还没变。他的妻子还是那个知书达理、才华横溢的妻子。 ——要知道即使是事先准备充分的苏念和也是装模作样的沉思许久才拿出那两首不知准备了多长时间的诗的。 不管怎样,钟闻月念出的这首诗的确不错,众人面带赞叹,正要说什么,却听钟闻月笑盈盈地道:“我在诗词上的水平怕是难登大雅之堂,为免污了诸位的耳朵,便借了阿钰的一首诗。” 先不论旁人对她如此大大方方地说出此诗并非自创有多震惊,单单是楚霄听闻此话便犹如五雷轰顶般坐在那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嘴唇还在不住的颤抖。 怎么可能? 楚霄不由想莫非钟闻月也重生了?但是下一秒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钟闻月温婉大方,虽说端方无趣了些,但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一个好的妻子、一个合格的侯夫人,甚至对侯府中的庶子视若己出,百般宠爱,钟闻月如果也是重生的,她不会做这些事,这对她的名声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接连的差错和昨日在青阳寺见到的那个男人却让他对自己的猜测有些怀疑。 真的是这样的吗? 钟闻月真的爱自己吗?那又如何解释她前世总是独自一人上山?昨天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钟闻月自是注意到楚霄的表情,眸光却显得极为冷淡——自然决定与楚霄不再有任何瓜葛,自然是要让他死心。 一个与他记忆中完全不同的钟闻月,才能让他真正的产生怀疑。 钟闻月的话落下,也没人敢说什么不对,方才苏家公子都能让妹妹代为写诗,钟闻月拿出一首弟弟的未曾现世的诗倒也没什么。 而且,就钟闻钰对他姐姐的维护,就算钟闻月说这是她自己写的诗,怕是钟闻钰也不会在意什么,如今还这般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已算是光明磊落。 毕竟,在座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一首完整的诗的,说不准方才吟的那些诗里就有谁家的兄弟姐妹做的。毕竟,除了钟闻钰这般以后已决定要走科举的,剩下的公子哥们平日里更重视的还是习武。 ——没见到钟闻月说出那句话后一些人的脸皮都有些泛红了吗?还不是臊的! 其实到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大多数的人都轮到了,提出玩这个游戏的苏家兄妹此时也是丢了大脸,恨不得赶紧离去,众人也都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情。 周云深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众人,暗暗叹了一声,正要转移话题结束这个游戏,就听见旁边一人叫道:“呦!接下来看来是顾兄啊!” 周云深一怔,便见道一直坐在一个角落里的顾卿流,而他手心上,赫然便是一朵娇艳的桃花。 楚霄本就心情不愉,此时那人再一嚷嚷,更是让心里起了火,他眉头紧皱,转过头就要看看是谁在说话,便见到不起眼的顾卿流,眸中闪过一抹疑惑,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人不就是昨天他在山上看见的那个男人吗!顿时气急道:“是你?!” 钟闻月看着顾卿流,也是暗道不妙,楚霄是个草率的性子,若是想起顾卿流来,铁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握着周云茴的手不由紧了紧,惹得她好一阵疑惑:“怎么了?” 钟闻月回过神来,笑笑:“没事。”只是一双眼睛还是担心的往那边看着。 毕竟是她惹出来的祸,若是连累到他人,倒是不好。 顾卿流看着手中的桃花,又看了看身边那位笑得憨厚的公子,恨不得狠狠抽他一顿。 明眼人一看这游戏便要结束了,你倒好,又嚎了一嗓子,不是让人骑虎难下吗? 尤其是,他还并不擅长吟诗作赋。 周云深还在为这位顾公子一直默不吭声感到惊讶,猛不经的便听到楚霄这一嗓子,顿时好奇道:“怎么,世子见过顾公子?” 好在楚霄还知道分寸,没当众说什么,只咬咬牙,恨恨地看着他道:“没什么,只有过一面之缘。”顿了顿,他又问:“顾公子?” 周云深笑得温和,介绍道:“也怪我,竟忘了给诸位介绍一下顾公子。”他走到顾卿流身边,对着诸位公子哥们道:“颍州府顾家七公子顾卿流,如今暂居在青阳府办一桩生意。” 周云茴也是一惊,看着钟闻月,惊讶道:“顾家?是那个顾家?” “想来是。”钟闻月点点头,只是又有些疑惑,若是顾家的公子,又怎会受如此重的伤出现在后山? 众公子们恍然大悟,看向顾卿流的目光也不由带上了些许小心翼翼。 颍州府同青阳府同属一州,但却比青阳府富庶许多。至于颍州府顾家,虽说只是一介商贾之家,但生意却做遍了邻近的几个府,单说青阳府内,都不知道有多少铺子是顾家的,无人能出其右。 这般说来,身为顾家七公子的顾卿流的身份,也值得这些公子哥们讨好了。 “原来是顾七公子,失敬失敬!”最先站起来的还是苏公子,他仿佛忘记了刚刚那丢人的瞬间,脸上的笑意热情真挚,道:“早就听闻顾七公子的大名,久仰!” 顾卿流脸上隐隐一抽,若无其事道:“顾某行经青阳府,听闻这儿的游船会十分不错,便厚着脸皮上船一观,还望诸位勿怪。” “顾公子说笑了,顾公子来者是客,反倒是我们没能好好招待,怠慢了公子。” 未等周云深说话,苏公子又是急急忙忙的开口了,弄得周云深面上都有些不愉。 人是他请来的,苏公子这般说,不就是在说他待客不周吗? 苏公子却是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现在那位京城来的世子态度冷淡,倒不如先搭上顾家的这位公子。毕竟苏家虽说在青阳府一家独大,但影响力也仅仅局限于青阳府,但若是能跟顾家打好关系,说不定苏家就能走出青阳府,更进一步呢。 苏公子本意是想讨好顾卿流,却不料他冷淡的说了句:“我向来喜静,倒是觉得周公子的招待甚是周到。” 苏公子一瞬间有些尴尬,又锲而不舍地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冒昧了。” 方才那位惊叫出声的公子有些搞不懂现在的状况,疑惑的问道:“莫非顾兄是顾家的公子便能不赋诗了吗?这明明是我们方才定好的规矩啊,顾兄也没反对。” 正想着讲这事糊弄过去的顾卿流咬咬牙,若不是看他确实是个傻的,他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没眼色的? 钟闻月在一旁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那人是谁啊?” “他啊,刘家的小儿子,”周云茴瞥了一眼便道:“因着上面有大哥在,又是刘老爷的老来得子,自幼便宠着,有些没脑子。” 钟闻月也看出来了,“倒是傻得正是时候。”她喃喃道。 “什么?”周云茴没听清。 她微微一笑:“没什么。” 周云深也在忍着笑,道:“刘公子说得也是,顾兄不如便赋诗一首,为今日这游湖会结个尾,如何?” 顾卿流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但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依着倒真显得他不合群。 他目光下意识地往钟闻月那边扫去,便见她笑得眉眼弯弯,面上一副开怀之态,与平素的她很是不同。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顾卿流脑海中瞬间浮现一句不知在哪见过的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他及时意识到这大庭广众面前怕是对姑娘的声名有碍,于是又及时改口——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听着似乎在赞叹桃花的美景令人流连忘返,但顶着顾卿流含着笑意的眼神的钟闻月却面上一热。 众公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不由抱怨道:“顾兄,你便是引用前人诗句,也该引用完啊,这留一半是个什么意思?” 顾卿流收回目光,只觉得心情甚好,回道:“剩下的一半我不记得了,待来日谁记得,谁再补上吧!” 见顾卿流还算平易近人,众公子纷纷起哄道:“那可不成,这吟了一半的诗哪里完成了?” “就是,可得有点惩罚!” “周兄,你可不能包庇!” 周云深看了顾卿流一眼,却不料这位爷竟是难得的心情好,还笑道:“听闻江岸酒楼的桃花酿乃一绝,诸位若是不嫌弃,不若便去那江岸酒楼,喝上一壶?” ——毫不掩饰自己商贾公子财大气粗的特点。 众公子自然纷纷应好,浑然不顾楚霄此时已成黑炭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看吗? 为什么都不收藏呢? 你们这样让我很是怀疑自己…… 第12章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刚回到清溪院歇下脚,便被秦氏身边的丫头给叫了去。 “回来了?”秦氏面容慈和地看着她,眼底却带着些隐忧,“玩得可开心?”她又问道。 钟闻月心下了然,只怕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秦氏也不会这么急匆匆的把她叫来,她上前一步,坐到秦氏身边,笑意盈盈道:“开心着呢。我又令人摘了些桃花回来,等着娘亲给我做桃花糕呢!” “你呀,就是贪吃!”秦氏点了点她的脑袋,神色无奈。 钟闻月挽着秦氏的手臂,关心地问道:“娘亲今日唤我来,可是有事?” 秦氏抿抿唇,看了她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今日去游湖,可碰到安平侯世子了?” 钟闻月一惊,老老实实道:“今日游湖,不小心撞上了周大哥的游船,安平侯世子的确也在那。”她看了眼秦氏:“母亲问这个……” 秦氏低叹了一声,忧愁道:“我今日与众夫人一同去周家,隐隐约约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世子对你有意,还说什么安平侯夫人对你的感官不太好,怕是不会同意的。” “阿满,你老实同我说,你对那安平侯世子……可有意?” 钟闻月抿了抿唇,道:“当初在青阳寺的时候,他的确来找过我。” 秦氏一惊,想起来什么似的,喃喃道:“我便说你怎么突然就提前回来了,是因为世子?” 钟闻月点点头,也没瞒着,她道:“娘亲放心,我对那安平侯世子并无想法。” 秦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低低地安慰自己道:“也是,以你的性子,若是真的对那安平侯世子有意,怕也不会这么躲着他了。” 钟闻月看出了秦氏的担忧,试探地问道:“娘亲不希望我与世子在一起?” 秦氏柔和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道:“那是自然。”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侯府那样的高门大族,如果你真的嫁过去,便是日后受了什么委屈,娘亲也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你爹也不过是个五品地方官,又哪里能与侯府相抗衡呢?你是母亲的心中肉,手中珠,我自然是希望你一辈子幸福美满。旁人都说女要高嫁,可在母亲看来,高不高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嫁的那人是否知你心!” “娘亲!”钟闻月我在她怀里蹭了蹭,心下一片感动。 她笑着道:“娘亲可知,我曾经想着,我的夫君定要像爹爹疼宠娘亲那般疼宠我,对我一心一意,不纳妾室,不娶通房,只用心待我一人。最好还能留在青阳府,时不时地就能回娘家看看爹爹娘亲。” 秦氏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骂道:“不知羞。” 钟闻月嘿嘿笑着:“在娘亲面前,我才不在意呢!” 秦氏面色逐渐柔了下来,拥着钟闻月,小心翼翼地问道:“说来,阿满,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婚嫁之事了,你与母亲说说,在这青阳府内,你可有意中人?” “娘亲!”钟闻月羞红了脸,嗔道:“娘亲莫不是还要将泽表哥说与我?” 秦氏哭笑不得,道:“你胡说什么呢?”她无奈道:“我之前想着泽儿这孩子好歹也算是我看大的,你舅舅舅母对你有十分疼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但你祖母都与我说过了,万事还要你高兴,不管你选什么样的,娘亲都不会有意见!” 钟闻月探出脑袋,试探道:“哪怕我嫁给一个家世平平之人,母亲也不怪?” “不怪!”秦氏摇摇头,认真道:“只要你看中的人品性好,娘亲不会反对你的选择。左右你爹爹没什么野心,阿钰虽说贪玩了些,但做事稳妥,日后也是个有大出息的,有你父亲弟弟在背后帮衬着,嫁的低些,婆家还不敢慢待你。我与你爹爹只有你与阿钰两个孩子,也不稀得搞那些联姻的路数,只要你们姐弟两个高高兴兴,就是最好的!” 是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惜她上辈子不明白,就因为楚霄的两句甜言蜜语,傻傻的就跟着人去了京都,从此无依无靠,苦了也只能自己撑着,报喜不报忧。 嫁个家世平平的,最起码她父亲同知的位子摆在这里,她自可活得肆意潇洒。 钟闻月笑:“那母亲的话我可记在心上了,日后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秦氏笑得纵容,“就是世子那边……这段时间你还是别出去了,世子若是上门,我也借口说你最近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左右他们在这青阳府也呆不了多久,你就先委屈一段时间。” “娘~”钟闻月不依,“如今外面的传闻如此,若是我们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外人看来岂不是心虚?” 正所谓空穴不来风,她与楚霄之间的事除了顾卿流没第二人知道,可偏偏城里却有着这样的传闻,是谁放出来的消息,钟闻月想想便知。 钟闻月向来是个爱玩的,又哪能真的接受咋府里待着哪都不去。 侯夫人不喜欢她,楚霄却又嚷嚷着让侯夫人去提亲,能不惹怒侯夫人吗?她这个行为就是在告诉旁人她对钟闻月不喜,不会娶她做儿媳妇,即使在警告钟闻月安分守己,也是在想楚霄表明她的态度。 秦氏瞪了她一眼:“那你想怎么?要不这样,我将你送到你外祖那里待个十天半月,让阿钰陪着你,正巧娘亲也许久未回去过了,代我跟你外祖父外祖母问好?” “娘!”钟闻月无奈,“女儿觉得还是跟平常一样为好,在这青阳府内,还担心安平侯世子把女儿怎么样不成?” 钟闻月之前敢那般得罪侯夫人,也是知晓安平侯府虽说贵为勋爵,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利,又在这个关键时刻来到青阳府,若不想让圣上猜疑,便只可低调行事,万万不能够堂而皇之地得罪钟家。 至于回到京城后的事,钟闻月就更不担心了,安平侯虽然有点小毛病,可还算有着勋贵的骄傲,不至于隔着这么远打压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 苏家虽说与安平侯府是一路的,但这也只是远在京城的那位苏家大哥的示意而已,没有任何好处的,苏家又怎会得罪钟家? 毕竟,钟家和周家是一条路上的,只要他敢动手,两家就有了理由处置了苏家。 知府大人可看这个苏家不顺眼许久了。 更何况,苏家院不愿意为了自家大哥的一个吩咐与他们作对还不一定呢。 “那你倒是与娘亲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过了年都十六了!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个时候早就订好了亲事,你不说别的,最起码好给个标准,青阳府那么多青年才俊,娘亲先选选啊!”刚说着不逼她,此时却是却是又忍不住问了起来,道:“我见你与周家那姑娘走的挺近,那你觉得周家大公子怎么样啊?虽说家世比咱们稍稍好一点,但你爹同周大人素来交好,周夫人也是个温柔明理的,云深那个孩子你爹也是赞不绝口,是很不错的!” “娘!”钟闻月哭笑不得,又为秦氏的热情感到不知所措,忙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娘您先忙着,女儿就先回去了!” “哎——”秦氏忙唤了声,却见她跟个兔子似的,顷刻间就没了身影,秦氏不由笑骂道:“这孩子……” 回到清溪院后,钟闻月总算是舒了口气,道:“娘亲当真是……” 她才十五,那么急着成婚作甚,自然得好好享受享受未出阁的日子。 这青阳府她有十几年没回过了,可不得趁这段时间好好玩玩。 翌日清晨,钟闻月正迷迷糊糊的,又被兰袖叫了起来: “姑娘,姑娘!快醒醒,顾公子来了!” 钟闻月一把蒙住头,嘟囔道:“什么顾公子啊?” 兰袖急道:“哎呀!就是顾卿流顾公子啊!” 钟闻月这才算是反应过来,拉下被子,半睁着眼睛,疑惑道:“顾卿流,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的!” “姑娘,您什么时候救过他啊?” 安平侯府内 楚霄回到侯府,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侯夫人请个安,这是侯府历来的规矩,出门在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先让长辈知晓。 到了正室后,楚霄就见着侯夫人在那摆弄着一支海棠,娇艳无比。 此时还未到海棠的花期,也不知这一株海棠是在哪弄来的。 楚霄瞥了一眼,倒也没在意,上前行了一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侯夫人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见着他,忙笑着道:“快快起来,我儿今日出去游玩,感觉如何?” 侯夫人不问还好,一问她就想起那个顾卿流,顿时撇了撇嘴,道:“还好。” 侯夫人笑了笑,正待说什么,便见楚霄的肩膀处有一绯红的东西,她好奇地道捏起来,道:“这是什么?” 楚霄随意一瞟,满不在乎地说道:“哦,今日参加了青阳府里著名的游湖会,怕是不小心沾上的一枚桃花,不碍事。” 侯夫人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桃花?”她一字一顿道。 “是啊。”楚霄道,奇怪地看着她,“母亲,您怎么了?” 孰料,安平侯夫人猛地一挥衣袖,桌子上的茶壶茶盏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母亲!?”楚霄跳起来,震惊的看着她。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你今日是不是又去见那个钟家姑娘了?” “今日确实是碰见了,母亲你这是作甚?”楚霄疑惑道:“钟姑娘何时得罪母亲了?” 明明前世,母亲对钟闻月赞不绝口,待她如亲女儿般…… 侯夫人冷笑一声:“我告诉你,钟家那姑娘我看不上,别说是世子夫人,就是以一个妾的身份,我也不许她进安平侯府。” “母亲总得说个缘由!”楚霄气急:“无缘无故便否定了别人姑娘,总得给个理由吧!” 侯夫人看着他,仿佛又想到了那个多年前将侯爷迷惑的神魂颠倒甚至要休妻另娶的女子,一个青楼出身的妓子,也想撼动她的地位?简直是笑话! 当年的她处理了那个桃夭,现在却又出现了另一个跟桃夭相似的人。 钟闻月! 她绝不可能再让家门中进来一个祸害! “不必再说什么了,如今城里怕是已经传遍了我不喜那钟家姑娘的谣言,你也不必再痴心妄想!”侯夫人一挥袖袍,转身回了内室:“回你的院子吧!” 第13章 兰袖当然不知道,当时随着她上山的是兰衣,这件事钟闻月也没多放在心上,回来后也没跟人提。兰衣也不是个多嘴的,见钟闻月没说她也就没敢说,怕万一做了错事就完了。 钟闻月一脸懵逼,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样的骚操作。 ——感谢什么救命之恩?我需要你感谢了吗? 还有,你要来拜访我家为什么不事先说一声?昨天还碰见了呢,说一下能累死你吗? 直到被兰袖拉起来,钟闻月意识还是有些不清醒,被顾卿流前来拜访的事砸了个晕头转向。 “那顾卿流……只是单纯的上门拜访?” 钟闻月试探地问道,她总觉得那个人不简单,他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兰袖动作一顿,无奈道:“奴婢也不清楚,是夫人让奴婢快快叫姑娘起床的,”她顿了顿,又道:“但奴婢听外面的人说,顾公子好像还带了好几大箱的东西,特特送给姑娘,表达救命之恩的!” 钟闻月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好几大箱……是多少?” 兰袖也意识到了钟闻月此时心情怕不是多好,就小心翼翼地道:“据说是一路敲锣打鼓过来的,那抬的箱子,都能媲美上次王家小姐出嫁时的嫁妆了。” 钟闻月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脚。 一路敲锣打鼓?那岂不是整个青阳府的人都知道了? “姑娘!”兰袖担忧地唤了一声。 钟闻月勉强的笑笑:“无碍。” “现在是母亲在招待他?”钟闻月问。 兰袖道:“方才是夫人和少爷在招待,老爷得了消息后,也从衙门回来了。” 走到秦氏所在的院子后,最先入眼的便是满院子的箱子,怕是室内放不下才堆到院子里来了。 一进室内,便见顾卿流笑意盈盈地坐在一旁,上首的钟父钟母神色却都有些尴尬茫然。 今日一早这年纪轻轻的顾公子便登门拜访,说是在青阳寺的时候承蒙他们的女儿相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因此在伤势好些之后就立刻上门拜访,感谢令千金的救命之恩。 钟父钟母只觉疑惑万分,他们的女儿在青阳寺的时候还救过一个人?他们怎么不知道? 钟父倒是知道这位顾公子的身份,大商贾顾家的七公子,近些日子来到青阳府,也是受到礼待的。只是他想不到,这样的人怎么跟自家女儿扯上关系了。 钟闻月一进来,便见顾卿流对她和煦一笑,却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总感觉他没安好心。 向钟父钟母行了个礼,钟闻月走到钟闻钰身边坐下,便见自己的弟弟神色难看的望着顾卿流。 “怎么了?”钟闻月奇怪地问道。 钟闻钰神色莫名,“你怎么救了这么个东西?” 钟闻月一脸黑线,拍了他一下,轻斥道:“什么东西?人家是个人!” 钟闻钰撇撇嘴,低声道:“一只老狐狸,什么时候被人叼走你都不知道。” 钟闻月正欲再打他一下,便见顾卿流看了过来,蠢蠢欲动的手只好停了下来,便见顾卿流对她一抱拳,很是诚恳地道:“顾某当初受奸人所害,重伤流落至青阳寺后山,幸得钟姑娘搭救,在下才得以保全一命,是以今日特地登门拜谢。” 钟父钟母的神色稍微缓和些,责怪地看着钟闻月,道:“这孩子也从未与我二人说过,是以一时茫然,倒是让顾公子看了笑话。” 顾卿流看着钟闻月,钦佩道:“钟姑娘大义,想来是日常做善事,便未将这等事放在心上。” 钟闻月呵呵一笑,常做善事?若不是她知道自己的性子,怕是都信了他的鬼话。 钟父钟母倒是很高兴,任谁听别人这么夸我自己的孩子不高兴的?只是面上还是谦虚道:“顾公子客气,小女顽劣的很,担不起公子如此盛誉。” 只是内心对顾卿流这个年轻孩子的好感更甚。 钟闻钰冷哼一声,也没多说话。 这人一看就图谋不轨,父亲母亲竟还如此客气。 “只是公子又为何会受伤出现在青阳寺的后山?”钟父不放心的问道。 “哎!”顾卿流脸上瞬间就凝上了些忧愁,叹了声气道:“但也不怕钟大人笑话,前些日子府中得到了一批重要的货物,没想到却遭到了旁人的觊觎,便在暗地里对我下手,想要私吞那批货物,在下一着不慎,被他们得了手,这才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钟母闻言面上顿时就浮现了些许心疼,钟父也是猛地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当真是岂有此理,空天化日,朗朗晴空,竟敢做出这等事。!” 他看着顾卿流,认真道:“贤侄且放心,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在这青阳府内,我还是能帮助贤侄些许的。” 这才说了两句话,就变成了贤侄。 钟闻钰对这个甚是能笼络人心的男人印象更不好了。 “只是,这些东西……”钟父看着那些箱子,犹豫了一会儿。 顾卿流连忙道:“这是在才为感激钟小姐救命之恩所送来的礼物,还望钟大人莫要嫌弃。” “诶!”钟父忙摇了摇头,跟钟闻月对视一眼,了然道:“老夫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顾公子还是带回去吧!” “大人?”顾卿流吃惊地望着他。 钟父捋着胡须,和蔼地笑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女有缘救下公子,也算是她为自己积的福了,本就是举手之劳,又哪能接受公子这般厚重的谢礼呢?” 顾卿流神色柔了些许,对这钟大人心中也不由起了几分钦佩,毕竟不是所有人在面对这些宝物时都能无动于衷的。他道:“救命之恩自是不能用这些金银珠宝相提并论,但顾某是个俗人,除此之外,身无长物。钟小姐品行高尚不在乎这些,但顾某却也是要表明自己的一番心意的。” 见钟父钟母还想拒绝,顾卿流忙道:“莫非大人是嫌弃顾某满身铜臭味?” “当然不是!”钟父忙道,与自家夫人对视一眼,终还是点头,“那我们便收下了!” 钟闻月只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卿流,半句话也没说,只想等他把戏演完了离开,自己还能回去补个觉,却不料,下一瞬,战火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钟父道。 顾卿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在下想亲自向姑娘表达感恩之情,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顾卿流:我想跟媳妇儿说说话,不知道行不行 第14章 钟父钟母还没发话,就听钟闻钰冷哼一声,到:“既然知是不情之请,顾公子又何必再提?” 顾卿流眸色深邃,看着那与钟闻月有着七分相似的脸,笑了笑,真诚地道:“钟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一直想当面鸣谢,可是前些日子身体尚未痊愈,未能及时上门,现下有了机会,还望钟公子能给在下一个机会。” 钟闻钰正要说什么,却听仲父一声轻斥,道:“阿钰,不得无礼!” 钟闻钰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钟父向顾卿流笑笑,道:“府中后花园景色不错,公子若是不嫌弃,便让两个孩子陪着去赏赏吧。” 他这话说的很明白,可以让钟闻月姐弟俩随他一起,但是万万不能让钟闻月一个姑娘家单独与他呆在一起的。 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传出去像什么话? 好在顾卿流原本也就没指望真的能与钟闻月独处,他本意只是想说几句话罢了,因此,便顺承道:“如此,有劳钟大人了。” 见着几人一人一句的就将这件事决定好了,钟闻月实在是不想过去。 她困得紧,早些年在侯府被迫养成的习惯在回来的这些天在就消失殆尽,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绝对不会起的,今儿早早地就被兰袖从被子里挖了起来,她还想早早地回去补个觉呢。 …… 钟府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因着府里人口简单,钟父也未有妾室庶子,整个钟府也不过就是一家五口,老太太还久居佛堂,更是显得整个钟府敞亮不已,还有余地在后院修个花园。 如今春日正浓,百花齐放,整个花园显得更是格外生机勃勃。 顾卿流走在前方,饶有兴致的看着,两旁跟着的主人家,钟闻月心下不爽,只脸上挂着当初当侯夫人时一贯得体的笑;钟闻钰也是面上带笑,跟个小狐狸似的,让人看了浑身不得劲。 顾卿流看着那几乎一摸一样的脸上如出一辙的表情,心里发笑,这小小的地方,旁的不说,待人接物的礼仪倒是极好,最起码在面上连他都挑不出不对。 只是就这般下去,他今日来此的目的,怕是未必能达到。 他随手扯过一支桃枝,笑道:“青阳府旁的不说,桃花倒是不少。” 钟闻月眸光一颤,抬眸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此地气候适宜桃花的生长,因此家家户户都种了些。” 顾卿流笑得温和,叹了口气,道:“桃花虽好,却是……哎!” 他状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钟闻月静静的看着他演戏,配合地问道:“怎么?” 顾卿流眼光转到旁边的那株杏花上,道:“只是,这株杏花,却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钟闻月也将视线转移到那株杏花上,眸光莫名。 桃花与杏花极像,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桃红色的衣裳,他却说杏花有些喧宾夺主,不就是在暗讽钟闻钰有些碍眼吗? 钟闻月想到的事,钟闻钰自然也想到了,只见他冷着脸,道:“杏花到底有没有喧宾夺主我不知道,我倒是觉得,顾公子这位客人,倒是格外的喧哗。” 顾卿流但笑不语,看着钟闻月道:“钟姑娘认为呢?” 钟闻月望着他,嘴里却对着钟闻钰道:“阿钰,昨日我摘了些桃花回来,你且去看看娘亲的桃花糕做好了没。” 钟闻钰眉头一竖,正要说什么,便见钟闻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乖,我有些饿了。” 钟闻钰一怔,眼神复杂的看了钟闻月一眼,而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钟闻月抬眼看着他,淡淡道:“顾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顾卿流丝毫不顾她的冷淡,笑笑道:“姑娘倒是放心。” 钟闻月:“想来公子是有求于我。”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顾卿流随意拨弄了下桃花支,笑道:“方才我同钟大人说,我是为了一批货物才来的青阳府,钟姑娘可知道我要的这批货物是何?” “不知。”钟闻月摇摇头,定定的看着他:“也不想知。” 钟父是个没野心的,哪怕一直居于周大人之下,当个副职,也未有过什么怨言,重生回来后,钟闻月也只想利用重活一回的优势,避开一些关键的事情,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而顾卿流在她眼里,就是与麻烦沾边的。 顾卿流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直接道:“那姑娘可知,青阳山上,有一处银矿?” 钟闻月心神一震,惊诧道:“银矿?” 顾卿流:“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所为的正是那处银矿!” 钟闻月眸光轻颤,道:“那又与我何干?” 顾卿流看着面前的桃花,负手而立,道:“颍州府内有不少人打这处银矿的注意,他们与苏家达成了合作,只要苏家为他们提供便利,事后便分两成利给苏家,还能帮助他们走出青阳府。” 顾卿流看着她,道:“如此,钟姑娘还觉得此事与钟家无关吗?” 苏家是青阳府的地头蛇,钟家一直久居青阳府,但在周家来之前也是被苏家稳稳压了一头。直到周知府上任,两相联合,才算把苏家压了下去,可就算是这样,苏家这些年在青阳府的经营也不容小觑,也因着以苏家为首的那些地头蛇的存在,导致许多政令无法实施。 若是真如他所说的苏家与颍州府的人搭上了关系,到时候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怕是到时候周、钟两家的形式更不利。 只是此时钟闻月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安平侯夫人和世子为什么会来这么一个小地方?还同苏家搭上了关系? 上辈子,钟闻月直到死都没能明白这件事。而且,上辈子,也并没有听说青阳山上有发现过银矿这件事。 现在想来,究竟是没发生过,还是她不知道?安平侯夫人来此,是不是也与这件事有关? 如果是的话,那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钟闻月很清楚,安平侯府,是在替景王办事,苏家在京城的大哥,也是景王的手下。他们若真的是为了这批银矿,那面前这人的身份,就有待商榷了。 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子,真的有能耐与王爷对抗? 先帝先后共有太子和淮南王两位嫡子,但先帝中年后独宠贵妃,甚至差点废后废太子,若非当年朝中一些维护正统的老臣死死拦着,皇后又无大错,只怕真的如先帝的愿了。可尽管没能将心爱的女人捧上后位,先帝对先后及其膝下的两位皇子也是冷淡不已,甚至纵容贵妃欺辱他们,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连朝堂都未能上过。反之那位贵妃之子,备受宠爱,在朝堂上活跃不已,俨然一副对皇位唾手可得的样子。 先帝临终之际,甚至想越过名正言顺的太子将皇位交给景王,索性朝中有一帮老臣的拥护,再加上此时早已手握重兵的淮南王的支持,太子才有惊无险的座上了皇位。 可是太子毕竟根基浅,景王在朝中又颇有号召力,一直是新皇的心腹大患。 安平侯一直是景王党羽,若是此处真的有一处银矿,他们来此的目的也就明了了。 那处银矿,必然是个大银矿,否则不会吸引到景王。 毕竟,有了银子之后,做什么都是方便的,招兵买马,收纳门客,甚至是收买朝中官员,都是极为重要。 前世她一直没听说过青阳山上有一处银矿,但根据日后景王那愈发嚣张的态势来看,怕是被他得到了。 而今世,虽说钟闻月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还是愿意做的。 其一,前世来年初的一场害得周大人被革职的大山洪怕是就是因开挖银矿引起的,这一世,旁的不说,最起码让周云茴一家不至于被流放到南蛮受苦;其二,前世景王得到了这批银子之后,没过几年就公然造反,皇帝派人去镇压,足足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惹得百姓民不聊生。钟闻月信佛,若是能阻止,自然是不希望这种情况再现;其三…… 也纯粹是因为景王与淮南王不和,她不想让景王得逞罢了。 ——虽说前世尽管没有她,景王最后还是败了。 但…… 钟闻月看着顾卿流,凤眸微眯。 这个人,当真只是一个商户公子那么简单吗? 连青阳府官府都不知道青阳山上有银矿,他是怎么知道的? 钟闻月十分怀疑。 “钟姑娘,考虑的如何?”顾卿流笑容满面,看起来倒是十分自信。 钟闻月抬眼,道:“此番大事,公子不去与周大人和我父亲商量,来找我一个闺阁女子做甚?” 她又不能做主。 顾卿流一脸无辜,“谁说我未同两位大人说过?” 钟闻月皱眉:“那公子为何还要来找我?” 顾卿流笑得灿烂:“只是觉得姑娘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有必要向姑娘解释一下在下的所作所为。” “毕竟,在下还是觉得,姑娘是十分亲近的。” 微风拂过花园,惹得桃花一阵娇羞的颤动。 钟闻月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脸色难看,拂袖便想走。 “姑娘稍等!”顾卿流忙忙唤住她。 钟闻月沉着脸:“公子还有什么事?” 亏她了想那么多,结果到了最后竟是被人戏耍了。 顾卿流眼含笑意,慢步走到钟闻月面前,抬起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扶了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将手上的东西递到她面前,神色温和:“方才有一瓣桃花落在你的发梢间。” 钟闻月垂眸一看,果然是一片绯红的桃花瓣只是对上顾卿流温柔的眼神,她总觉得十分别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但随后,钟闻月便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声音,回头一看,便见钟闻钰面上眼冒火光,怒气冲天: “登徒子!你在干什么?” 回到清溪院的时候已过巳时,钟闻月被顾卿流那一出弄得也是在没有继续睡下去的念头。 在院子中坐下,钟闻月看着脸色难看的自家弟弟,无奈笑了笑:“好了,都解释清楚了没什么事,怎么还沉着个脸?” “阿姐!”钟闻钰忍不住道:“你注意点,你是个姑娘家!别因着总是穿男装扮作我的样子出门时间长了就忘了!今天那个什么顾公子明显心怀不轨你看不出来吗?还放任他举止亲密?若是被旁人看见,会怎么说你啊?” 钟闻月看着小小少年神色紧张、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便不有低笑出声,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好啦好啦,我有分寸的,别担心了。” 钟闻钰抿着唇,沉默不语。 钟闻月耐心地哄道:“我让你去给我拿的桃花糕呢?怎么没见到?” 钟闻钰低声道:“被我不小心摔了,厨房里还有,我已经让兰袖去拿了。” 钟闻月笑了笑,正待说什么,便见兰衣神情疑惑地进了院子,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 “怎么了?”钟闻月问道。 兰衣挠挠头,很是不解地说道:“方才苏家下人上门,说是苏家大小姐答应的给姑娘的礼物。”她将手上的盒子防盗二人面前的桌面上,疑惑地挠挠头:“苏家小姐与姑娘不是一向不和吗?今儿怎么那么好心的来送东西了?” “是啊,”钟闻钰也是困惑不已,“那苏念和一向以拉踩你来抬高自己的身份,今儿个怎么转性了?” 钟闻月打开盒子,就见里面满满的都是上好的龙井茶叶,脸上笑意更深。 “阿姐?” 顶着钟闻钰担心的眼神,钟闻月安慰道:“你且安心。她又求于我,自然要巴巴的跑来讨好我。” 钟闻钰担忧更深了几分:“有求于你?苏家眼高于顶,有什么事自己办不到,不去求周大人,不去求父亲,反而来求你?” 钟闻月正向随便说两句糊弄过去,便听钟闻钰认真道:“阿姐若是不愿说,也不必诓骗我。” 钟闻月诧异的看着他。 “自前些日子开始,我就感觉阿姐有些不对劲,却又实在不知为何,阿姐若是不想说我也不逼迫,只是想告诉阿姐,什么事不要自己一人担着,你还有爹爹娘亲,还有我。”小少年虽年纪尚幼,但依然有了一个男子顶天立地的风骨,知道承担起自己的家族,保护自己的亲人。 钟闻月眸色微暖,道:“你且放心,我这么做,自然是有理由,也绝不会置自己于险地!” 钟闻钰微微一笑:“阿姐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三月的春风格外温和,吹在人身上只觉舒爽。 兰袖清脆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 “桃花糕来喽!” 第15章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倒是平平稳稳,顾卿流虽说将银矿的事同钟父和周大人说了,但钟闻月却没看到他们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只除了钟父这两天忙了些,经常在衙门里待着,若非秦氏让人去提醒,只怕连吃饭都能忘了。 反倒是顾卿流这几日像是得了空,时不时地便往钟家跑一趟,理由倒还充足——与钟父商量银矿的事,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钟闻月带点小东西,还不忘落下钟闻钰,让外人看来,也仅仅是他对中加这对姐弟格外亲厚,却又不能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惹得青阳府的世家都在嘀咕钟家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跟安平侯府扯上了关系,现在又抱上了顾家那么个金大腿,也不知道哪来的福气。 钟闻钰却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他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对他送的东西哪怕再心动,也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除此之外,最近比较活跃的就是苏念和了,时不时地往钟家送些东西,隔三差五地便差人递来游玩的帖子,钟闻月在家里待得舒服,懒得出去,也就一直没应。 这不,今日,又送了份请帖过来。 钟闻月看了看那做工精致的请帖,倒是极有意思。 那请帖以绯色为基调,上面贴着几瓣海棠,上面写着于苏家设下花朝宴,请各位参加。 且不说现下不是海棠花开的季节,便是安平侯夫人来到青阳府这半个多月,有心的人家都打听到了安平侯夫人喜海棠不喜桃花,苏家这做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钟闻月目光轻转,落在落在了桌案上另一张请贴上。 仔细看,便能发现与她手上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这一张,是楚霄派人送来的。 钟闻月将两张请帖扔到一块,没打算去赴约。 若是前世或许她还有兴趣凑凑热闹,但这辈子,许是多活了十几年,导致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了,懒得动弹。 今日阳光甚好,待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吃着桃花糕,岂不美哉? 可是钟闻月终究是不能如愿,她刚躺下还没一会,就听见兰衣来报:“姑娘,周姑娘来了。” 钟闻月半撑起身子,歪着头看着跟着进来的周云茴,想了想,道:“怎么?你也是来邀我去参加花朝宴的?” 周云茴直接坐在钟闻月旁边的木凳上,毫不客气地起一块桃花糕便往嘴里塞,边抱怨道:“你可别说了,我娘说我年纪到了,今年定是要去那花朝宴走走的,我实在不想去,又不敢忤逆我娘,只好拉着你一块啦。” 花朝宴是青阳府的特色,因着每年阳春三月,百花盛开,美艳无比,故命名为花朝节,而花朝宴,则是每年轮流在青阳府各大家族中举办的宴会,说是赏花宴,实则就相当于变相的相亲宴,一般都会邀请各大家族中适龄的公子小姐,这也是这些年轻人为数不多的能与异性接触的时候。 周云茴同她一般年岁,只不过月份比她大些,过了年也就十六了,秦氏都急了,更别说周夫人了。 “也?”周云茴边吃着,边好奇道:“除了我,还有谁邀你去赴宴?” 钟闻月用下巴指指桌子上的两份请帖,周云茴拿起来一看,顿时笑了:“苏念和?她倒还真将你当做贴心人了,竟还亲自下请帖……诶?这一份……楚霄?是那位安平侯世子?”周云茴抬起头。 钟闻月点点头:“想来是想着与我家多多少少也算是亲戚,就送了过来一份。” 只是楚霄却没想到苏念和会给她下请帖,毕竟在他记忆里,自己和苏念和的关系应该是很不好的。 若是安平侯府下的请帖,那上面的署名也应该是安平侯夫人,又怎么会是安平侯世子?周云茴虽然疑惑,但也聪明的没多说什么。 谁心里没个秘密?没必要刨根问到底。 她道:“那你倒是随不随我去嘛?” 钟闻月苦笑:“你都找上门来了,我还能不去吗?” 她懒洋洋地起身,周云茴见状道:“咱们现在就走?” 钟闻月无奈:“你且等我换身衣裳。” 周云茴嘿嘿笑着:“那你慢些!慢些!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钟闻月无奈的进了房门,待出来后,便见周云茴已经将那一整盘糕点用完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发现,还是秦姨做的桃花糕好吃。” 钟闻月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脑袋,道:“我看着啊,你今日就是来蹭我的糕点吃的。” 钟家世代居于青阳府,但周家却不是,周家是在钟闻月五岁那年调任到青阳府的,本身也不属于江南这片地区的人,因此自然也就没有青阳府这边女子学做桃花糕的习俗。 更何况,周夫人曾经也是大家闺秀,没进过厨房,来了青阳府后见着别家的孩子都有桃花糕吃,本也想学,但做出的东西实在是不堪入口,周云茴兄妹二人也不敢吃。是以,每到吃桃花糕的时节,她就会来钟家蹭上一两顿。 二人走到门口,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抹黑影,钟闻月一时没察觉,倒是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这一身黑袍,神色肃穆的男人很熟悉。 周穆,周家、或者说是周云茴的贴身侍卫。 前世,周云茴随着父亲流放到南蛮后,所嫁之人,正是他这个贴身侍卫。 乍一看到正主,钟闻月神色有些复杂。 ——毕竟,周云茴对他的态度大多是嫌弃,也不知二人最后,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周云茴见钟闻月的表情,以为她在奇怪周穆为什么会跟来,解释道:“他说今日在场的不仅仅是女子,便非要跟我一块去,我也拦不住。”她安慰钟闻月:“你全当做看不见他便是。” 钟闻月抽抽嘴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望着周穆的眼神,却平添了几分同情。 周云茴是坐马车来的,钟闻月也懒得再叫一辆马车,索性跟着她一起,周穆则一人留在外面驾车。 苏家离钟家不算远,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必看!!! 大修了一下第一章 ,虽说对后面影响不大,但还是建议亲们回去看看,回去看看,回去看看! 第16章 苏府外面很热闹,钟闻月两人的到来也没吸引到旁人的注意,如此,倒是落了个清闲。 甫一下马车,便见苏念和笑意盈盈的站在大门口,神色亲昵地搀着一个中年美妇。 周云茴盯着她望了两眼,转头看向钟闻月,问道:“这就是那安平侯夫人?” 钟闻月点点头,看着那张表面慈和实则高傲不已的面庞,心里摇了摇头。 苏念和要是真能得到安平侯夫人的青眼,那两个同样自视甚高的人生活在一起,日后的安平侯府恐怕就热闹了。 钟闻月也没多想,上辈子侯夫人害她颇惨,但该报的仇她都已经报了,是非恩怨早在上辈子就已经了了,这辈子的安平侯府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钟闻月不想跟侯夫人碰上,便趁着苏念和二人的身形消失后才随着周云茴进去,周穆依旧是一脸冷酷地跟在后面。 钟闻月鲜少出席这种场合,青阳府的闺秀们也只听说过钟家还有个大小姐,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却不多。 此时见着知府千金周云茴与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行为举止破亲密,不由暗暗咬耳朵,猜测这是哪位千金。 宴会还未开始,这个时候一般都是供各位客人赏花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大家闺秀聚在一起,对着一盆盆的珍惜花朵指指点点。 花朝宴是设在苏家的花园里,中间有一个大的凉亭,里面放满了茶水点心,以供客人们休息。而凉亭的四周,则是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花朵。 栀子,月季,牡丹…… 各种各样的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独独没有桃花。 钟闻月和周云茴都不是什么有情趣的人,此番又只是来走个过场,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就坐下了。 周穆也跟个雕塑一般,抱着剑,神色冷峻,一声不吭的站在二人身后。 钟闻月看了他一眼,也就没有多管闲事。 左右是他们二人的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可就是这样,还是时不时的有姑娘过来,一方面是是想在周云茴面前混个面熟,一方面,也是想打探打探钟闻月的身份。 来得多了,周云茴就开始烦起来了,可偏偏那些姑娘家面色和煦,态度客气,挑不出一点不是,周云茴就算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待那位孙家的姑娘走了之后,周云茴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浑身没了劲,扒拉着钟闻月,抱怨道:“烦死啦!都找了那么一个角落里,那些人的眼睛怎么那么好啊?” 钟闻月无奈笑笑,安慰道:“再忍一会儿吧,待会寻个由头,早早离席便是。” 周云茴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钟闻月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却没见她身后,一身锦衣的楚霄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周云深走到楚霄身边,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眉梢微微一蹙,而后笑着道:“世子是在做什么呢?” 楚霄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无事。”他又往那边望了一眼,道:“青阳府花卉繁多,与京城也是大不相同,我一时倒是看花了眼。” 就算他再怎么混不吝,也知道不能乱说,以免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旁边的王公子冲他挤了挤眼,揶揄道:“看花了眼?看什么花了眼啊?” 是那些花朵?还是那些如花般娇嫩的美人啊? 众公子哄然大笑。 楚霄冲众公子心照不宣的笑笑,倒是让那些公子哥儿心下对他生起了些好感。 周云深看着楚霄,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钟闻月二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苏念和刚从一群夫人堆里出来,走到凉亭处一看,便见楚霄正目光痴痴地望着钟闻月,心头顿时一紧。 她可没忘记,花朝宴的时候她亲自去给安平侯府送请帖,临走时却被世子拦下,她当时心下一喜,本以为世子是有话对她说,孰料他竟然只是问她要了张请帖,说是要送人。 安平侯夫人和世子来青阳府这么长时间和那些人关系好、哪些人关系不好她很清楚,那些人中,她也都一一递了请帖,那多出来的请帖又是为了送给谁的? 苏念和放不下心,便遣人去查,可查出来的结果却是世子派人将那张请帖送到了钟府上。 苏念和原本还想自欺欺人说整个青阳府都知道自己与钟闻月不合,世子误以为自己会落了钟家的请帖也是正常,可是现在,她又要怎么自欺欺人? 世子看钟闻月的眼神,绝不是什么普普通通亲戚关系那么简单。 她眼中闪过一抹毒辣,看在钟闻月帮了她那么多的份上,她原本想放过她,可谁让,世子对她态度暧昧呢? 挡了她路的人,都该死! 她冲一旁的侍女招招手,附在她耳边低语道:“告诉二公子,按原计划行事。” 侍女点点头,退下了。 苏念和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脸上扬起一贯柔柔的笑,走到钟闻月身边,歉意道:“今日府中繁忙,倒是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两位,还请钟姑娘莫怪。” 周云茴抬抬眼皮子,懒得搭理她,钟闻月倒是笑了笑,体贴道:“本也没什么,苏姑娘客气了。” 苏念和坐在她身边,笑意盈盈道:“外面那般热闹,怎的在这儿待着?” 钟闻月扫了眼人群聚集的外面,懒懒道:“便是太热闹了,才想寻个清净。” 苏念和神色有些愧疚,道:“也是我待客不周,早知,便事先为钟姑娘准备一个房间了。” 周云茴翻了个白眼,凉凉道:“可别,周围那么多姑娘呢,旁人该说苏姑娘偏心,只顾着闻月一人了。” 苏念和神色有些尴尬,正巧这时候有一姑娘走进凉亭,听着周云茴的话,不满道:“周姑娘这是什么话,苏姐姐一心为你考虑,怎么在你嘴里反倒是苏姐姐的不是了?” 钟闻月眸光一抬,便见是上次游船时见过的杨家姑娘,她还未发话,就听周云茴漫不经心道:“呦!这是哪来的狗在吠啊?” 杨姑娘脸色顿时难看,“你说什么?竟然说我是狗?” 周云茴惊奇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你了?我方才说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狗叫,杨姑娘非要这么迫不及待的对号入座吗?” “你、你!”杨姑娘气得脸都红了。 苏念和及时出来打圆场,温柔道:“好了好了,这么好的日子,可别为这些小事生气了。”她看着钟闻月,恳求道:“钟姑娘就当给我个面子。” 见着主人家都来了,原本外围的姑娘三三两两便凑了过来,结果就听到了苏念和的话,看向钟闻月的眼光也不由有些不可思议。 钟姑娘?是钟家的那位钟姑娘? 看着,也不过如此。 姑娘们眼中的轻蔑周云茴自然是感觉到了,她差点被气笑了,话是她说的,怎么到最后把锅推到了闻月的身上? 她张张嘴便想说什么,却被钟闻月扯了扯衣袖,而后,便听钟闻月道:“苏姑娘说的是,本也就是些小事,苏姑娘也无需这般自责。” 这话说的就有水平了,自责?自责什么?一时间,姑娘们看着苏念和的目光都有奇异。 苏念和咬咬下唇,可偏偏刚刚是她说的不必为这些小事在意,再说什么,恐怕真的应了钟闻月说的她心胸狭隘的话了。 杨姑娘也敏感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她转头,目光落在苏念和身上,见着她发间那一支簪子,眼睛一亮,道:“苏姐姐,你头上的发簪真真是极好看!” 苏念和勉强笑了笑,言语间透着些得意,道:“这是前些日子去安平侯府拜访,安平侯夫人见着,对我有颇有些好感,赠予我的。” 旁边的姑娘皆是满眼艳羡的看着那支发簪,一言一语间都是对她的吹捧,倒是让苏念和郁闷不已的心情好了些。 可周云茴就不高兴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安静的地方,现在苏念和这么来一遭,顿时变的吵闹无比,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她脑袋疼。 好在苏家事忙,苏念和也不可能脱身太久,向众姑娘道个歉后便离开了。 姑娘家见状,也都纷纷四散开来,钟闻月又重新回归了清闲。 周云茴呼了一口气,嘟囔道:“吵得我脑仁疼!”她看着周云茴道:“这还得多久结束啊?” 钟闻月失笑:“再忍一会吧。” 来都来了,不等宴席开始就走,总归是不给主人家面子。 虽然苏家也没有什么面子能让她们尊重,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了!”周云茴忽然想起什么,兴奋道:“待回去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好?” 钟闻月瞧着她:“什么地方?” 周云茴看了眼四周,附到钟闻月耳边,轻声道:“醉月楼!” 钟闻月眼角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周云茴撇撇嘴,“怎么啦?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去青楼逛逛吗?我打听过啦,今儿个,醉月楼的那位花魁寒烟姑娘有才艺表演!” 钟闻月万万没想到年轻时的自己竟然这么疯狂,竟然起过去逛青楼的想法,实在是…… 太棒了! 钟闻月骨子里就有种喜欢冒险的好奇心,哪怕是被侯夫人一步步改造成了所谓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端庄有礼,也无法隐藏她这种好奇心。 她面上带笑,一双凤眸亮晶晶的,显得心情格外好。 周云茴嘿嘿笑了笑,视线随意的一扫,便看到身后面无表情的周穆,她脸上的笑一僵。 周穆冷冷的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周云茴却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好在此时,一个侍女及时赶来救了她: “周姑娘,周大公子派奴婢来请您。” 周云茴忙忙起身,跟钟闻月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周穆低首冲着钟闻月行了一礼,也跟了上去。 钟闻月忍不住笑了出来,眸中带着些无奈。 云茴和周穆,这也算是是一物降一物吧! 钟闻月拈了块点心,慢悠悠的吃着,正在此时,忽见一侍女小步快速走到她面前,低首道:“钟姑娘,我家姑娘知道姑娘喜静,特特安排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还请姑娘跟奴婢来。” 钟闻月眸光一闪,敏感的察觉到有些不对。 苏念和表现得再和蔼可亲,也掩盖不了她傲慢的本质,自己刚刚让她吃了个哑巴亏,又怎么会这么好心给她单独安排地方? 还是在周云茴刚刚被引走的时候,明眼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苏念和怕不是把她当个傻子,认为她会这么轻易的上当。 “钟姑娘?”那侍女又问了一遍,睫毛轻颤,明显有些不安。 钟闻月懒得去碰那晦气,懒洋洋道:“我觉着这里就挺好,便不去了,有劳你家姑娘费心了。” “这……”那侍女一时焦急,竟然急出了汗,钟闻月抬了抬眼皮子,随意的挥挥手:“下去吧。” 侍女面露紧张,道:“钟姑娘,那是姑娘特意为您准备的,您……” “准备的什么?”凉亭外一直注意着钟闻月的杨姑娘听着那侍女的话,快步走了过来,趾高气昂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呀~ 第17章 大厅处,宴席已经快开始了,周云茴走到周云深面前,奇怪道:“阿兄找我有何事?” 周云深一愣,反问道:“我何时找你了?” 周云茴眨了眨眼,道:“不是你让苏府的下人来找我说有事要与我说的吗?” 周云深皱眉:“我就算有事也不会让苏府的人去找你啊。” 周穆一直待在她身边,他有什么事直接让人去通知周穆就是了,犯得着去找与周家向来不和的苏府的人? 周云茴面上迷茫片刻,而后面上猛地一凝:“糟糕!那他们把我引过来,闻月岂不是……” 周云深闻言,心里也是一紧。 苏家后院里 杨姑娘没好气地看着侍女,训斥道:“还愣着干嘛?我快累死了!还不快点啊!” “是是是!”灵碧忙应着,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焦急,怎么办啊?这钟姑娘没来,杨姑娘倒是跟来了,她可怎么跟姑娘交代啊? 她又忍不住瞥了杨姑娘一眼,心中暗暗埋怨,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听见她的话就这么赶着上前,生怕漏了什么好处! 她心里想着,脚下却是不动声色地转着圈子,想尽可能地拖延点时间,好想想解决之道。 杨姑娘边走边嘟囔道:“苏姐姐真是的,那钟闻月对她态度那么差她还上赶着讨好人家,反倒是对我们这些真心为她好的,不管不顾!” 灵碧听着她这话,更是看不起她几分。 这还是在别人家呢,就当着下人的面说主人家的坏话,可真真是好教养。 就在这时,面前忽然走过一个端着盘子的婢女,她眼前顿时一亮,忙唤住她:“诶!你等等!” 那丫头一愣,看着她,道:“灵碧姐姐是叫我?” 灵碧快步上前,好说好量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丫头抬了抬手上的托盘,笑道:“再过片刻便要开宴了,后厨让我把菜送到正厅里。” 是个后厨的丫鬟,灵碧心下更放心了,亲和的笑道:“姑娘正要我去一趟正厅办事呢,可这位姑娘身子又恰好有些不适,不如我代你将东西送过去,你帮我把人送到锦园?” “好啊!”那丫头是个没心眼的,痛快地答应了。 灵碧顿时放下了心。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歹毒。 待会儿姑娘若是问起来,就说钟姑娘不愿随她来,她也没法子。至于这位杨姑娘,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她端着盘子,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而此时的锦园内,苏二公子苏洺坐立不安,只觉得浑身有些燥热,就连屋里熏得最寻常不过的香都显得格外暧昧。 他扯了扯衣领,倒也没想太多,只以为是想到自己即将与钟家那美人儿春宵一度而有些生龙活虎。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与妹妹的谈话。自从那次游湖会上见到钟闻月后,他的心思就有些活泛,苏念和也看出来了,只道: “我知阿兄对那钟闻月有意,可阿兄想想,待日后我成了安平侯世子妃,阿兄自然能娶到更好的姑娘,那时候,她一个同知之女哪配做你的正妻?” “那妹妹的意思是?”苏洺想起那曼妙的身姿,还是有些不甘心。 只见苏念和勾了勾唇角,冷哼道:“虽说做正妻是差了点,但当个妾还是勉强够资格的,待明日花朝宴上,阿兄趁机生米煮成熟饭,再说是她主动勾引你,你愿意负责,但只能给个妾位,钟家还能不答应不成?” “可……”苏洺还是有些犹豫。 苏念和眼中闪过一抹嫌弃,面上还是耐心劝道:“阿兄,这个是一箭三雕的好机会!一来,你得到了钟闻月;二来,安平侯府也不可能再要一个脏了的女人;这三来,钟家最宝贝的嫡女给咱们苏家当了妾,岂不是狠狠打了钟家一巴掌?你不是一直埋怨父亲重用大哥不重视你妈?这事若成了,父亲一定会高兴,对你改观的!” “阿兄,你想想,若是再不拼一把,你可就要被大哥死死的压在头上了!” 苏洺终究是心动了,于是便出现了现在的局面。 房间里越来越热,苏洺不住地扯着领口,心情也越发烦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面上逐渐浮起不正常的潮红。 忽地,房间被叩响,门也应声而开,苏洺转头望去,就见一美貌少妇徐徐走入,嗔怪着看着他:“丫鬟说你有事寻我,还特意嘱咐让我一人前来,到底是什么事啊?” 听着那酥媚入骨的声音,苏洺双眼赤红,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到底有什么不对,狠狠地扑了上去,大手抓着她的衣襟一撕,便听刺啦一声,衣裙被撕成碎片。 “呀!”女人惊叫了一声,睨了他一眼,眉眼处皆是风情,娇声道:“你急什么呀!今儿府里有事,怎么偏偏挑在今日?” 她嘴上这么说着,动作却不见含糊,拼命地将娇躯往他身上贴去,双手勾住苏洺的脖颈,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苏洺却不予作答,只粗喘着气,打横抱起她,便往床上一丢…… 屋外百花盛开,争奇斗艳,室内也是一片春意盎然。 “怎么还没到啊!”后院里,杨姑娘边走边抱怨,带路的丫头好脾气道:“姑娘且稍等,一会儿便到了。” 杨姑娘冷哼一声,已然有些不耐烦,只是那脚上的动作却是没停。 她倒要看看,苏念和到底给钟闻月单独准备了什么! 锦园里,室内香薰熏得人如坠云端,正抵死缠绵的两人自是没察觉到窗子处传来了微微的响声,而后,一袭藏青长袍的男子扛着一人跳了进来,见着床上那白花花的两具身体,先是一愣,而后嫌恶的撇撇嘴,将肩上扛着的那个只着中衣的女子往床上一扔,利落的转身而去。 深藏功与名。 锦园外,丫鬟笑道:“就是这儿了,姑娘且自己进去吧,有什么事唤个丫鬟就是,后厨还在忙着,奴婢便先下去了。” 杨姑娘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是。” 丫鬟冲她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杨姑娘眼珠转了转,快步走到房门前,就听见屋里传来嗯嗯啊啊的奇怪声音。 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她心下好奇,手一推,就将房门打了开来—— “啊!” 女子尖叫声在锦园响了起来,原本空荡荡没有人的院子不知从哪迅速冒出来几个小厮,急急忙忙涌上来,还大声地道:“怎么了?怎么了?” “快快快!快去叫人!” 整个锦园乱糟糟的,一个个人走来走去,为首的迅速到杨姑娘身边,关心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杨姑娘捂着唇,目露惊恐,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房内:“她、他们……” 那小厮看了眼房内那白花花的人影,心下一喜,面上却安慰道:“姑娘别担心,小的已经安排人去交老爷夫人了。” 杨姑娘愣愣地点点头,双眼无神的地随着那小厮走到一旁。 人群很快就来了,苏家家主和夫人也急忙从正厅赶了过来,就连安平侯夫人和世子也被请了过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苏夫人面上的焦急之色倒是十分逼真,她走到杨姑娘面前,看着不是她事先安排好的丫鬟心里便是一跳,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她环视一周,却是没看到自己的女儿,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发生了什么大事,这般急急忙忙的?” 侯夫人慢慢上前,淡淡问道,楚霄低着头,紧随其后,目光却在不住地扫视周围的女眷。 苏夫人定了定神,笑道:“也不知是什么事,让下人们这般大惊小怪,回头我自会好好调理他们。” 侯夫人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苏夫人面上的笑淡了些,看着杨姑娘,皱眉道:“怎么回事?” 杨姑娘已经稍稍恢复了过来,她面色通红,指着房内,结结巴巴道:“里、里面……” “里面怎么了?”苏夫人见着她的表情就知有戏,追着问道。 杨姑娘咬了咬下唇道:“里面、三个人,在、在……” 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情形,她有些难以启齿。 苏夫人一愣,三个人?怎么就变成三个人了? 在场的除了一些未出阁的姑娘,剩下的都是人精,见着她的表情,再加上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嗯嗯啊啊的声音,大致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一时看着苏夫人的眼光有些复杂。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进去看看吧。”就在此时,后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众人一回头,只见周家兄妹前后而来,身旁还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 周云茴冲着周穆使了个眼色:“阿穆,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别是出了人命官司。”周穆依言上前。 原本想阻拦她的人听着这话也纷纷立在原地。 她的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周大人是知府,若是出了人命官司的确是该他负责。 ——虽然在这儿的诸位都心知肚明里面在做些什么。 苏夫人还在为杨姑娘口中的三个人感到茫然,冷不丁的就见到原本应该在钟闻月正笑意盈盈的站在周家兄妹身旁,顿时瞪大了双眼。 不!不对!钟家那丫头怎么会在这儿? 苏夫人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没按照他们的计划走,心里此时一片慌乱,又听到周云茴的吩咐,正要开口阻止,却见周穆迅速上前,踹开了房门。 她的话卡在嗓子眼。 此时苏夫人还心存侥幸,拼命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随着众人走上前,苏夫人看着床上大大咧咧的露出来的三人身影,那三张熟悉的面庞,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只见,那床闱之上,三具白花花的身体不停地蠕动着,嘴里还不住的发出些淫令人面赤耳红的暧昧声音,在周穆踹开房门后,仿若没察觉一般,甚是投入地行着那龌龊之事。 周围的人虽遵循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可那匆匆一眼,便足以看清床上人的面庞,四周顿时议论纷纷。 “方才那名男子,好像是苏家二公子吧?” “我看那个女人,似乎是苏家大小姐呢!” “不会吧?这不是兄妹……” “何止是兄妹啊!知道床上另一个女人是谁吗?” “谁啊?” “苏家大少奶奶!” “嚯!那岂不是兄妹嫂子搞到一起了?” 人群里叽叽喳喳,人群外苏家大公子脸色难看,他忽地进门,将那浑身未着一物的女人拉下了床,随便找了个东西包在她身上,扛着人就往外走。 外面的人也未敢阻拦,眼睁睁的瞧着那一向温文尔雅的苏家大公子脸色铁青的离开了院子。 众人的目光不由在此聚集到那好像还没意识到情况,仍在不停的动着的苏家兄妹身上,不由啧啧称奇。 这苏家人是有多饥渴啊,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侯夫人早在看到室内的情况是便是一脸嫌恶的表情,拉着楚霄道:“别看,脏了眼睛!” 楚霄随意的瞟了一眼,除却心里有些震惊,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钟闻月的身上。 只见钟闻月泰然地站在一旁,时不时与周云茴说上几句话,脸上便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楚霄看得失神。 印象中,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不是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而是活生生的一个姑娘家,一个跟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性格相符的人。 楚霄不禁沉思,上辈子钟闻月嫁给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啊~ 第18章 钟闻月淡淡瞥了一眼,也没多在意,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可不就是这样? 只不过…… 她眼中带着些疑虑,苏念和怎么会在那里? 周云茴啧啧称奇道:“这一趟果真是没白来,这等好戏,哪里能随随便便地的看到?” 钟闻月好笑,点了点她的脑袋,道:“你一个姑娘家,别看这些东西!” 没看到周公子和周穆地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吗? 周云茴后知后觉,悄咪咪看了眼大哥的神色,吐了吐舌头,也没再说话。 一边的苏夫人抖着手,颤着声指着室内的两人,气急败坏道:“孽障!你们两个孽障!还不给我停下来!” 苏夫人飞速地喘了几口气儿,亏得有侍女搀着,才没有瘫在地上。 可就是这样,里面的两个人还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动静,四周的多是些夫人们,后宅中什么样的腌臜手段没见识过,看到这种情况,隐隐约约也才出来了这苏家兄妹怕是被人算计了。 苏父在一旁雷霆大怒,猛地冲进室内,提起床上的苏洺扔到地上,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他的脸上:“你个孽子!竟连自己的妹妹都敢动!” “老爷!老爷!”见着自己的儿子被打,苏夫人也顾不得什么,忙忙上前抱住苏父的手臂,苦苦哀求道:“老爷,洺儿和念儿是亲兄妹啊!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他们!老爷您一定要明鉴啊!” 苏夫人美貌的脸上满是泪痕,苏父却是气得差点没喘过气来,他指着苏夫人道:“慈母多败儿!我苏家的好儿女,都是被你毁了!” 周围看得人啧啧称奇,苏夫人只顾着哭,一点解决方法都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方法难道不是像苏大公子那般把人带走,省得继续丢脸? 诸位夫人议论纷纷:“都说这苏夫人啊当初不过一个庶女,是勾引了自己嫡姐的夫君,还将嫡姐活生生气死才能坐上这苏夫人的位子的!她都能跟自己的抢夫婿,她生出来的两个孩子勾搭在一起也不难理解不是?” “当真是这样啊?那可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室外的人议论纷纷,钟闻月多看了两眼,就听身后有声音道:“有什么好看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跟个白斩鸡似的!” 钟闻月一惊,下意识回头,便见一放大的俊颜在面前出现,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狐疑地道:“你怎么在这儿?” 顾卿流扬扬眉:“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花朝宴这等大事,苏家自然也邀了我。” 钟闻月睨了他一眼,低低道:“看来你倒也不忙。” 还有时间参加这种宴会。 顾卿流笑笑:“若是什么事都要我亲力亲为,我还养那些手下做什么?”他顿了顿,又道:“你还没告诉我呢,刚刚那人有什么好看的?” 被这样追着问,钟闻月有些不耐烦,脱口而出道:“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没你好看!” 顾卿流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比较好看?”他眯着一双桃花眼:“莫非你趁我受伤的时候……” 察觉到顾卿流眼底的丝丝笑意,钟闻月抿了抿唇,懊恼自己莫不是脑抽了才说出那种话。 她扭过头,没有搭理他,好在顾卿流也知道适可而止,没有再追问下去。 正此时,室内被苏父一巴掌扇地趴坐在地上的苏洺好似清醒了般,疑惑地唤道:“爹?娘?” 他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又看了看门外围成一圈的人,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怎么了?” 苏父怒道:“你还敢说怎么了?你这个孽子,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做这等事!” 苏洺恍然,待他看到床上那缩在苏夫人怀里衣衫凌乱的人影后,顿时想起妹妹对自己说的话,以为事成了,忙指着她大声道:“爹!爹!是她,是她勾引儿子的!还给儿子下药!儿子是无辜的啊爹!” “哗!” 人群中顿时一沸腾,目光落在苏念和的身影上都有些诡异。 万万没想到啊,那看似不食人间烟火风姿飘逸的苏念和骨子里竟然如此放荡,连自己亲哥哥都敢勾引! “你!你……”苏父被他气得直颤抖,手指着他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最后一口气没提上来,眼一翻,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混乱,缩在苏夫人怀里的苏念和此时也悠悠转醒,她动了动身子,却绝浑身上下酸软无比,尤其是下面,更是难以言说的疼痛。 苏念和脸色一白,怔怔的低头一看,就见自己此时一副衣不蔽体的模样,再一抬头,就见自己的兄长未着寸缕,而原本那个本该身处她现在位置的钟闻月却好生生的在外面站着。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苏念和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已经不必再提,总之,经此一役,苏家,苏念和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回去的马车上,周云茴脸上掩盖不住幸灾乐祸,道:“那苏念和素来不可一世,此时不也是阴沟里翻了船?” 钟闻月失笑,好奇道:“我一直不知,你怎地对苏念和敌意这般大?” 周云茴哼道:“她自以为绝顶聪明,把所有人当傻子,当着我的面装作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我俩之间的关系,我当然看她不顺眼!” 钟闻月眸子闪了闪,倒是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但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周、钟两家关系好,这对苏家来说却是不利的,苏念和自然是想要尽可能地挑拨两人的关系。 周云茴又道:“就拿今日的事来说,她本来不是打算算计你的吗?没想到反而自己搭进去了!我算是信了你的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出了这等事,我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装作一副天仙的样子。” 钟闻月惊讶的挑挑眉:“原来你不傻啊,竟还知道她原本要算计的是我?” 周云茴顿时怒目而对:“好啊!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是个傻子?” 钟闻月无辜道:“我何时这样说过?” “你还不承认?”周云茴眯着眼,撸着袖子,猛地朝她扑了过去,一手往她的腋下挠去,恶狠狠道:“说!承不承认?承不承认?” 钟闻月一时不备被她得了手,她蜷缩着身子,眼角都沁出了泪珠,一边道:“好好好!我承认就是你这么想当傻瓜,我还能拦着不成?” 周云茴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又被钟闻月摆了一道后,脸上气愤更甚:“钟闻月你今天死定了!” 马车里响起了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就连在后面行着的周云深都听到了。他先是一愣,看着面无表情抱剑坐在一旁的周穆,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真是…… 钟闻月乘着的是周家的马车,周云茴先是将她送回钟家,才令车夫回到周家。 早就听闻到苏家发生了什么事的秦氏一直在府里焦急地等待,等下人来报说姑娘回来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见着钟闻月走进室内,秦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担忧道:“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花朝宴,怎么闹得那么大?” 钟闻月安抚性的将手覆在秦氏的手上面,柔声道:“母亲不必担心,左右不过是苏家的家事,与我们不相干。” 她能跟周云茴毫不掩饰地聊起这件事,可对于秦氏,她却不想让她太过担心。 ——左右苏家也蛮横不过几时了。 秦氏轻叹了口气,看着她道:“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做事也有分寸。但不管怎么样,你也要记得,你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还有我跟你父亲撑着呢。” 自从钟闻月上次醒了大哭一场之后,秦氏就隐隐约约察觉到女儿变了。 虽说以前也很懂事,可在亲人面前,多少还是有几分小女儿的顽劣、骄纵。但现在,女儿却变得格外的沉静懂事,就好像经历了沧桑的老人,心态早已平和。 秦氏看的是又心慌又心疼,只能变着法子劝劝孩子。 钟闻月笑得温柔:“娘亲且放心,女儿都懂,以后也不会让娘亲忧心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话,钟闻月才离开,秦氏看着她的身影,不由忧虑的叹口气。 要是阿钰在就好了,最起码,有阿钰,阿满能变得鲜活些。 回到清溪院后,钟闻月还没坐下一会,就听兰衣来报说是顾公子来了。 想着今日晌午在苏府发生的事,钟闻月就不由头疼,可又实在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只能道: “请进来吧。” 此时,安平侯府的马车上,楚霄看着一脸平静的安平侯夫人,小心翼翼地道:“母亲?” 安平侯夫人横扫了他一眼,道:“怎么?” “今日苏府发生的事,母亲怎么看?”他试探的问道。 这些日子苏家小姐经常进出楚家,母亲对她也是极为喜欢的样子,今日发生了此事,也不知母亲作何感想。 安平侯夫人抬了抬眼皮子,轻声道:“有什么好想的?日后,离苏家那些腌臜玩意儿远些,平白脏了自己。” 安平侯是个花心的人,安平侯夫人在后宅中什么手段没见识过,今日苏家兄妹被设计的事还只是小计俩罢了。 可那又怎样?脏了就是脏了,不值得她费心。 楚霄看着母亲冷静的神色,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发凉。 闻月以前也是…… 第19章 钟闻月看着负手进来的男人,泰然自若的倒了杯茶,不咸不淡的问了句:“顾公子不忙着自己的事,倒是三天两头地往钟家跑做甚?” 顾卿流毫不在意道:“自然是钟府的美景格外别致,令人流连忘返了。” 至于这美景说的是人还是景,就不得而知了。 钟闻月皱了皱眉,看着那顾卿流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见顾卿流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手上拿着一个布包。 钟闻月疑惑地看着他。 顾卿流一屁股坐下去,扬扬眉道:“打开看看!” 钟闻月不知他在搞什么幺蛾子,想来他当是不会害自己,抬眼望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到哪个布包上。 她正要打开,却忽的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抽了抽鼻子,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 抬头看他,却见他眸中含笑地盯着她,丝毫没有解惑的意思。 钟闻月干脆利落的解开布包,却是一怔。 布包里面放着几块几熟悉又陌生的点心。 熟悉的是那糕点跟青阳寺的清言糕差不多,但陌生的是较之清言糕,这糕点上面又多了些桃花瓣。 看着,倒像是清言糕同桃花糕结合在一起了。 钟闻月神色复杂的看着顾卿流,只见他嘴角勾着得意地笑,道:“那日在青阳寺我便察觉到你似乎挺喜欢这清言糕的,可惜都被我霍霍了,今日特地去青阳寺找那弘毅求了这一碟糕,知道你喜爱桃花,我还央着他们在糕点里加了些桃花瓣,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你尝尝?” 钟闻月睫毛轻颤,垂下眸子,看着那还挺漂亮的糕点,嘴硬道:“两种糕点混在一起,不伦不类的,能有什么好味道?” 顾卿流倒也不气,笑呵呵道:“你且尝尝,要是不好,我替你吃了,要是好吃,你岂不是亏了?” 钟闻月噗嗤一笑:“倒是怪宝贝。” 可看着顾卿流那已有成年男子几分棱角却仍旧带着几分青涩的面孔,钟闻月心里又有些异样。 她不是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明白顾卿流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是什么意思。 若是前世,她估计很容易就对这般会念着她、哄着她的男子心动,可这辈子不一样,她终究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回来最大的愿望也只不过是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罢了,能待在青阳府,时常陪在父母身边,足矣。 可顾卿流这样麻烦的身份,注定她的愿望不可能实现。 钟闻月沉思片刻,正想跟他说清楚,好让他不用在自己身上白费力气,就见他毫不客气的端起她刚沏好的那杯茶便往嘴里送去,钟闻月一时怔愣,回过神,便见那杯子已然空了,而罪魁祸首还在那摇头晃脑地回味道:“阿满旁的不说,这沏茶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正巧我也渴了。” 钟闻月猛地站起来,将茶杯夺了回来,面红耳赤道:“这茶又不是给你准备的!” 顾卿流奇怪地看着她,委屈道:“这又怎么了?我从苏家离开后就急急忙忙赶往青阳山为你取这糕点,一路上都没歇,可累着呢!你当真如此狠心连一杯茶水都不肯给我?” 他有些受伤。 钟闻月抿抿唇,怒道:“你要喝茶说一声便是,我再为你泡,何苦用我用过的杯子?” 顾卿流一傻,呆呆的看着看个青瓷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讪讪道:“这是你的杯子啊……” 他想了想,耳根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钟闻月看得直气,指着门道:“你出去!” “别啊!”顾卿流顿时嬉皮笑脸道:“阿满别气,别气!我就是急了些,不是故意的!” 钟闻月冷哼道:“前些日子还在奴役着一群手下,今日倒是发了善心,给他们安生了?” 顾卿流笑道:“阿满的事又不是寻常的事,自然是得我亲力亲为的!” 钟闻月被他扰得心绪纷乱,面颊上也不由爬上了些红晕,也不只是羞的还是气的。 “谁准你叫我阿满的?” 方才一时没查,竟让他占了那么多便宜! 顾卿流眨眨眼,很是无辜道:“阿满你也没说不能让我唤你阿满啊。” 钟闻月被他绕的差点没反应过来,她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后,也不想再跟他计较,只道:“顾公子今日来此到底是有什么事?若没旁的事的话,我乏了,就劳烦顾公子移步了。” 顾卿流敛着一双桃花眼,很是伤心道:“好歹我今日也算是英雄救美了一回,怎么阿满便是如此狠心?”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钟闻月也是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他,皱着眉道:“今日苏念和那事,是你搞的鬼?” 顾卿流点点头:“她想要设计你,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只是没想到那苏家老二那么风流,连自己的嫂子都敢碰。” 顾卿流丝毫没有什么背地里默默为他人付出的思想,只觉得我竟然做了,就该让她知道,让她明白我对她多好! 他这话说的荤,钟闻月倒也没在意,只是在沉思。 她还道苏念和是怎么牵扯进去了,原来是他在背后动的手。 早在那个侍女来邀请她离开的时候,钟闻月看着她满脸心虚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好歹也是重活了一世,没那么天真的以为一向心狠手辣的苏念和真的会不在意自己三番两次打她脸的事。 后来杨姑娘跳了出来,钟闻月为了以防万一,就买通了个下人,让她假借苏洺的名声去找大少奶奶。 ——毕竟前世苏家倒台的时候,关于这对叔嫂之间的风流韵事也是传遍了整个青阳府。 钟闻月本想万一有什么事还有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挡一挡,却不想,就在她动作的时候,顾卿流也下了手,更是直接干脆利落的将苏念和绑到了床上,来了场更劲爆的兄妹轶事。 钟闻月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就是前世楚霄追求她的时候,都没如此用心过。 顾卿流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怎么样?我这一场英雄救美,阿满打算怎么来还啊?” “世人皆言,英雄救美当以身相许。阿满——” 钟闻月轻嗤了一声,道:“那按你这般说,我上次救你一命,你又该如何还?” 顾卿流摸着下巴,沉思了半天没说话。 钟闻月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不管怎么样,事后人家都献上了无数珍宝相报,她此时说这些话,不就是在挟恩相报吗?她一时有些懊恼,正要说什么,却听顾卿流笑着道: “美救英雄的话……要我以身相许,也并无不可啊!” 钟闻月猛地一抬头,就对上顾卿流那一双噙着浅浅笑意不含半分虚假的眸子。 夜色已晚,钟闻月躺在床上,眼前却还是下午顾卿流那满含柔情的眸子,一时有些睡不着。 顾卿流…… 钟闻月难得的失了眠,翌日清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就听兰袖在外面禀告:“姑娘醒了吗?安平侯世子来拜访,说想见姑娘一面。” 钟闻月拉着被子蒙住脑袋,声音嗡嗡道:“见什么见?就说我身子不适,不想见客!” 门外的声音顿了顿,而后又道:“是。” 在大厅里等的楚霄见着兰袖眼前一亮,但往后再看,却是没见到熟悉的身影,他眼睛里的光顿时暗了下去。 兰袖客气道:“世子爷久等了,我们姑娘今日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 楚霄顿时急了:“身子不适?可有大碍?” 兰袖微微一笑:“劳世子关心,并无大碍,只是怕是世子要白走一趟了。” 楚霄心里自是失望的,可又不能强人所难,只能默默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 他本是想来问问钟闻月是不是也是重生的,可今日,却是见不到了。 以前他还自信满满钟闻月若是重生的不会避他如蛇蝎,可昨日母亲的那一番话,却让他猛然醒悟或许有些是不他想的那样。 自从来到青阳府的这些日子里,苏家小姐总是时不时的就往府里来,安平侯夫人看着也挺高兴,楚霄原本还在担心母亲会不会让他娶苏家小姐为妻,还在冥思苦想如何拒绝母亲,可没想到昨日竟发生了那件事。 楚霄想着母亲与那苏家小姐关系不错,出了这等事她会难受,却不想,她只是淡淡的一句莫与苏家人来往,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无。 与之前那个对苏小姐亲切和蔼的态度大相庭径。 这让楚霄忍不住怀疑,他以前所看到的慈和的母亲是真的吗?原本他以为母亲对钟闻月甚好,从不嫌弃她,待她如亲女儿般,可现在再想想,却能看到前世那表面慈和下掩藏着的无情。 若是真心疼爱,又怎么会在闻月流掉孩子后不闻不问?又怎会看着闻月被依柠欺负而一句话不说呢? 楚霄慢慢走出钟家,此时外面艳阳高照,他却觉得浑身冰冷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钟闻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出了房门一看,便见白衣倜傥的少年正坐在院子中看书,晨起的霞光霞光印照在他脸上,倒衬得人越发公子无双,钟闻月一时竟是有些怔愣。 钟闻钰注意到一旁的动静,看着呆呆站在门前的钟闻月,调笑道:“怎么,阿姐这是看痴了不成?” 钟闻月也没不好意思,自得地道:“那是自然,一大早便看见自己如此美丽的面容,惊艳一番也是正常。” 他们姐弟二人容貌十分相似,钟闻月若是换上男装,再打扮地英气些,怕是没几人能分出他们二人是谁。 这也是她幼时经常假借钟闻钰身份出去玩的原因。 “你脸皮倒厚。”钟闻钰对她毫不掩饰的厚脸皮感到无奈,将书往桌上一扔,道:“我听说方才那安平侯世子又来找你了?” “是吗?”钟闻月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她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的确是听兰袖说了这回事。 “怎么,你就是为了这事匆匆忙忙的赶回来的?连跟家里人提前报备一声都没有。” 钟闻钰一直在青阳府学读书,因着其天资聪颖,与其他学子一起学习只能说是浪费了他的天赋,他的先生倒也是个惜才的,对他抱有大期望,就准许他一个月里一半时间在家自学他布置的课业,一半时间去青阳府学,亲自教导他。 钟闻月刚回来那一会钟闻钰就正好是在家中自学,半个月过去后去了府学,这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就回来了? 昨日也没听母亲说他会回来的事,可见也是才决定的,还没来得及通知钟父钟母呢。 钟闻钰冷哼一声,道:“我若再不回来,只怕你什么时候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钟闻月想了想,便明白了过来,笑道:“总不能苏家昨日发生的事今日你便知道了?” 钟闻钰转过头,道:“李延之的妹妹素来喜爱这些绯闻轶事,昨日一回到家便迫不及待地写了封家书,李延之一知道,整个学府便都知道了。” 李延之的妹妹那封家书写得十分细致,甚至连在花朝宴上见到钟闻月的事情都写了出来,钟闻钰一听,就觉得这事有蹊跷,又联想到苏念和与自家姐姐素来不和,放心不下,就跟夫子告了假,连夜赶了回来。 结果刚一回来,还没进门,就见安平侯世子楚霄的马车离开,钟闻钰向母亲、祖母请过安后,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来了清溪院,结果却被告知人还在睡着,楚霄连人影都没见到。钟闻钰又是气又是无奈,索性便一直在这儿等了下来,就等到了现在。 钟闻月笑得无奈:“本也没什么大事,倒还让你跑回来一趟。” 钟闻钰神色却是不轻松,认真道:“这么说,那苏念和原本是确实想要对你下手?” 钟闻月一脸不在意道:“反正也没什么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钟闻钰却是眸子一沉,冷声道:“苏家倒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无官无职,不过有一个在京从三品官员的亲戚,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大齐制度,京城官员五品以上可上朝面圣,但有资格主动求见圣上的,只有正三品及以上官员,那苏家大哥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文官,连面圣的资格都没有,不知怎么搭上了安平侯府,就真当自己高人一等了? 苏家仗着那位伯父的脸面在青阳府横行霸道,却不知那人的手还没长到能影响青阳府的格局呢。 钟闻月倒是豁达:“左右苏家也猖狂不了多久了,又何必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准备今年的秋闱,没必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玩意儿费心。” 钟闻钰神色晦涩不明,倒也是听话的点了点头,“我晓得,阿姐放心。” “对了,苏家那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钟闻月好奇的问道。 钟闻钰神色一僵,不以为意道:“这些都是先生给我分析的。” 钟闻钰的先生姓沈,曾经在京城做过几年的官,对京城的形式也算比较了解,后来不愿入朝,便回了青阳府,在府学里当了一个教书先生。 钟闻月听了,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倒也没怎么在意,倒是钟闻钰左右看了看,问道:“今日怎么没见顾卿流?” 钟闻月动作一顿,面上自然道:“你不是一向不喜他吗?怎么倒还主动问起他来了?” 钟闻钰撇撇嘴,少年的脸上满是纠结:“我不喜他只是因为他居心不良,但他帮了你一次,我也不至于恩将仇报,旁的不说,该有的谢礼还是不能少的,免得欠了人家什么。” 想到顾卿流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钟闻钰就气的牙疼。 他是真的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简直是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做过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就算他再不好,也比楚霄强得多。” 钟闻月朱唇微抿,装作不在意道:“什么居心不良?” 钟闻钰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什么居心不良还用我明说不成?他对你的心思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他又不是一个蛮不讲理主动挑刺儿的人。 钟闻月有些尴尬,忽地想起来,既然钟闻钰都看出来了,她的父母能看不出来? 如果看不出来,那又为什么一直放任着顾卿流在她身边晃悠? 是乐见其成? 钟闻月只觉得脑袋疼。 钟闻钰轻嗤一声,道:“虽说他比楚霄好一些,但要想抱得美人归,哪有那么容易?” 钟闻月脸一红,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钟闻钰看了她一眼,笑道:“阿姐,你可不能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他,太容易得到的他就不懂珍惜!” 钟闻月面色通红。 最后,钟闻钰还是被钟闻月撵了出去,让他赶紧回屋里去换身衣裳,臭死了! 钟闻钰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皱了皱眉,一甩袖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日后的日子倒也安宁,顾卿流也没再来过,钟闻月倒是乐得清净,只是每次受到钟闻钰的打趣时,心中都有些异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只是在苏家兄妹嫂子搞在一起的事情终于慢慢平息后,不知从哪走漏了风声,苏家的丑事一件件的又被爆了出来。 先是说苏家那位二公子风流成性,经常逼良为娼,还在玩腻了之后草芥人命,弃尸荒野,甚至连七八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再是苏家老爷在在外面养外室,惹得苏夫人跟个疯婆子似的到那外室的家中与那外室撕打吵闹,最后竟害的那外室小产,气得苏老爷当众扇了苏夫人一巴掌,骂她是毒妇!就更不必说苏家小姐表面上一副温柔娴雅,仙气飘飘的样子,实际上经常打骂侍女,苏家被她活活打死的侍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这一桩桩“趣事”,让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青阳府百姓们又兴奋了起来。 与其同时,周家与钟父也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要趁机一举搬倒苏家,这段时间也是忙得很,经常不见人影。 钟闻月虽然惊讶于苏家的事提前几年爆发,但既然她都能重生,那么冥冥之中一些小事改变也不是不可能的,倒也没太关注。 今日下午,周云茴又来了钟家,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她今日竟是穿了一身男装。 顶着钟闻月惊讶的眼光,周云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靠近她,悄悄道:“快,换上衣服!” 钟闻月还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周云茴道:“去青楼啊!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了周穆!” 钟闻月顿时眼睛一亮! 上次去苏家的那天晚上本来就打算要去青楼的,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两家的长辈都不放心,便将此事作罢,钟闻月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今日周云茴竟然又提出了这事。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每天的更新时间大概都在九点左右,有时会提前请假的(若是没请假不管多晚我都会更新的) 第21章 江岸两旁有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前些日子他们去的江岸酒楼是青阳府最大的酒夏目楼,而今日要去的醉月楼,则是整个青阳府最大的青楼。 太阳斜挂在半空中,欲坠不坠,映照的整个天空都呈现出一片橘红之色。 醉月楼的画舫停在江畔,上面早已挂满的灯笼,映照的这一片区域灯火通明,热闹无比。 钟闻月二人去到的时候,表演已经快开始了,在船头待客的老鸨见着两位翩翩公子来此,先是下意识地满脸笑容的迎上去,待凑近了,她脸上的笑容一顿,犀利的的目光扫了了二人上下,露出了然的目光,而后亲亲热热道:“两位公子,是想去大厅啊?还是雅间啊?” 周云茴折扇一挥,端的是风流的少年郎,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就……大厅吧,人多!热闹!” “好嘞!”老鸨笑得灿烂,冲着旁边一姑娘招呼道:“春雪!带两位公子去大厅坐下!” “来啦!”娇俏的女声立刻应上,钟闻月一转头,只见一娉娉袅袅容貌清秀的女子含笑走来,见着她们,笑道:“两位公子,请随我来吧!” 那姑娘一身粉色衣裙,神色娇俏,虽居于风月场合,但身上倒没什么明显的风尘气息。 钟闻月看了她一眼,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继续忙碌起来的老鸨一眼,对着周云茴道:“走吧!” 周云茴却是没什么心眼儿,高高兴兴的就跟了上去,问道:“听说今儿寒烟姑娘有表演,可是真的?” 春雪笑了笑:“自然是真的,公子都来了,我们还能骗公子不成?” 本就是打出去的噱头,若是没能兑现,那些权贵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了醉月楼。 周云茴又道:“那我要是相见寒烟姑娘,又该如何呢?” 春雪一愣,看了周云茴一眼,忽地掩唇轻笑:“公子可别开玩笑了,寒烟姑娘性子一向冷淡,可不是旁人想见就见的。这一次登台表演,还是妈妈千求万求求来的呢。” “当真如此难见?”周云茴不信。 “当真!”春雪笑得无奈,却不料周云茴折扇一收,挑起她的下巴,凑近了笑眯眯的问:“那我便不见寒烟姑娘了,我看小春雪就很是不错,就换春雪陪我如何?” 春雪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地推拒:“公子可别跟我开玩笑了……” 她说着,转身就跑了。 周云茴转身,朝着钟闻月得意地挑挑眉:“怎么样?本公子的魅力无人能敌!” 钟闻月简直没眼看,笑骂道:“你可别丢人了,人家那是看出了你是个姑娘,懒得跟你计较罢了!” 毕竟醉月楼是以“清楼”为卖点,便是客人看上了哪位姑娘,也得征求姑娘的意愿,方才那位春雪,想来也是因为周云茴是个女子,顺着她的意思逗个趣儿罢了。 周云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做了那么完全的准备,她们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她拍了拍胸口,一脸你在骗我地看着钟闻月。 钟闻月目光从她那平坦的胸脯处扫过,想到她都做了什么准备,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人家就是做男女之间的生意的,若是连咱们是女子都看不出来,还号称什么青阳府最大的青楼?没见着人家还特特给咱们安排了个僻静的地方吗?” 周云茴看了看四周,嘟着唇,却也不得不说钟闻月说得有道理,只嘟囔道:“那她们这业务倒还挺熟练,方才那小脸红的,我还真以为我有多大魅力呢!” 钟闻月无奈:“想来日常来这儿的女子也不少,才让她们养出了这么一副淡定的样子。” 周云茴惊:“那她们来这儿都是为了什么来这儿?” 总不能是为了玩。 大齐虽说民风开放,可真像她们二人这般胆大妄为的女子还真没多少,大多都被父母管束在家中,便是出门都得报备一声,又怎么会来青楼? 钟闻月看着四周面带喜色,或多或少拥着一个美人的男人,目光悠长,似叹息道:“为了捉奸呗。” 周云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道:“可那些青楼女子也是无辜的啊!” 钟闻月一愣,转头望向她:“你怎会这么想?” 周云茴看着那些男人的眼中带着嫌弃:“那些姑娘沦落到此地步想来也是迫不得已,总没有是自愿做这种事的,她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周云茴家里情况与钟闻月倒是挺像的,周父也是个专情的人,后院中除了周夫人也没旁人了,周云茴从小就耳濡目染,对自己未来夫君的要求也是如此。因此,对那些三妻四妾、寻花问柳男人没什么好感。 也是因为两家情况相似,周云茴与钟闻月关系才会如此好。 她看着面露诧异的钟闻月,道:“怎么?” 钟闻月目光柔和,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你说的很对。” 前世楚霄风流成性,将青楼里的姑娘一个接一个地抬进府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也因此,她也被那些女人吵的心烦。 一次去佛庙避避,回到京城的时候,却被一青楼姑娘拦了马车,钟闻月本以为又是楚霄招惹的风流债,却不想那姑娘哭哭啼啼的,求着自己让楚霄放过她,她当初家境贫寒被父亲卖入青楼,如今只想攒够了钱给自己赎身,摆脱贱籍。若是运气好,还想找一不嫌弃她的人,光明正大的嫁过去当正妻。 但她却被楚霄看上了,口口声声说要纳了她,楼里的老鸨也不敢得罪安平侯府,她迫不得已,才求到了钟闻月的头上。 后来怎么样自是不必再提,钟闻月看了眼周围精致典雅的装潢,笑道:“坐吧。” 周云茴坐下后好奇的左顾右看,低低赞叹道:“这里面装饰的倒是漂亮的紧。” 钟闻月轻笑:“不漂亮哪能吸引客人来?” 画舫内里分两层,一层的中央摆着一个舞台,周围三面皆是些普通的座位,倒也勉强能看到台子上的场景。而二楼则是一间间的雅间,由大到小不一,视野也是更为宽阔。 整个画舫内部,修饰的富丽堂皇却又不失精致典雅,倒是不落入俗套,极副韵味儿。 二人坐下来后没多久,周围就渐渐热闹了起来,该来的宾客也都来的差不多了,老鸨自侧台而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笑开了花,她伸出手往下压了压,道:“各位,各位!”见着下面慢慢安静了下来,她又笑道:“谢谢各位来给咱们寒烟姑娘捧场,今儿啊,咱们寒烟姑娘是压轴的,各位放缓心情,咱们慢慢等,慢慢等啊!” 台下有人不乐意了,嚷嚷道:“老子今天就是冲着寒烟姑娘来的,那按照你的说法,寒烟姑娘若是一直不出场,咱们就得一直等着啦?” “就是!这可不成!让寒烟姑娘快点出来!” “快点出来!” 老鸨见状哭笑不得,“各位别急别急!我保证,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后,咱们寒烟姑娘一定出来,一定出来!” “这还差不多!” 老鸨冲着宾客讨好的笑笑,就赶忙的溜了下去。 台下隐蔽处,老鸨拉着春雪,一脸着急的问道:“寒烟准备好了没?” 春雪摇摇头:“还没呢。” 老鸨咬牙切齿:“这死丫头,我不是早早的就让她好好准备嘛!这都什么时候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春雪低头颤了颤,神色不复之前的娇俏可人,反而带着恐惧。 老鸨狠狠地剜她一眼,道:“赶紧去催催她,快点!” 春雪咬咬下唇,缩了缩脑袋,低声道:“是!” 钟闻月二人自是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周云茴有些不满道:“还得等半个时辰啊!” 钟闻月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是说想来青楼看看嘛?作甚那么执着于见那寒烟姑娘?” 周云茴认真的看着她:“就是难得来一次青楼,才要看看那花魁是什么样啊!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更何况上次错过了之后,这等了好久才等到寒烟姑娘再一次登台呢。 钟闻月失笑,摇摇头。 歌舞很快就开始了,老鸨似是为了活跃气氛,安排先上场的是一位红衣妖娆的姑娘。 那姑娘容貌妖媚,一袭大红衣裙,领口开的极低,半露出丰满的胸脯,面似芙蓉,眉如柳,肌肤胜雪,唇绛朱,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比桃花还要惑人。裙带纷飞间,眼波流转,一颦一笑勾人的紧。 莫说是台下按捺不住的宾客们,就是周云茴都是叫好声连连,雪白的小脸染上了丝丝红霞。 钟闻月看得好笑,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注意一点。 周云茴茫然地回过头:“闻月,怎么了?不好看吗?” 钟闻月哭笑不得:“没什么,好好玩你的吧!” 周云茴神色奇怪的转了回去,目光紧紧盯着台上那个美艳的身影。 钟闻月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前世安平侯府后院中,比这再娇艳貌美的女人都有,日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钟闻月早就麻木了。 一舞终了,那红衣姑娘冲台下抛了个媚眼,转身,身姿窈窕的退了下去,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嘘声。 “红叶姑娘别走啊,再来一舞啊!” 台下一片唏嘘之声,周云茴面上也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但不管再怎么样,人都已经下了场,总不能再回来。 接下来上台的是以为蓝衣温柔的姑娘,弹得一手的好琴,只是宾客们还沉醉在刚刚红叶姑娘热情的舞蹈中,对她的态度就显得淡了许多。 周云茴又是素来不喜琴棋书画的,听的也是一脸沉闷。倒是钟闻月,听着那倾诉着少女慕艾的琴声,还不忘时不时的点评一两句。 蓝衣姑娘神情失望的退了下去,后面陆陆续续上来的几个姑娘,也没一个出奇的,周云茴看得昏昏欲睡。 她靠在钟闻月的肩上,嘟囔道:“怎么还没到啊!” 她四处望了望,忽地目光一顿。 只见船尾处,一黑色长袍男子走了出去。 那背影,那身形,都格外熟悉。 周云茴慢慢坐起身子。 钟闻月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周云茴冲她笑了笑:“闻月,这儿实在太闷了,我去外面看看!” “诶!”还没等钟闻月阻止,就见人已经飞速跑了出去没了影。 钟闻月皱了皱眉头,还是有些不放心,跟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二更看我啥时候写完吧 总之今天能放上来 第22章 出了船门,钟闻月左右看了看,却是没发现周云茴的身影,她心里越发不放心,拉着一个侍女问道:“可见这刚刚有一个姑、公子出来了?” 那侍女想了想:“有,好像是往那处走了。” 她指了指船右边的方向。 “多谢!”钟闻月冲她点了点头,转身跟了上去。 画舫上挂的到处都是灯笼,虽说天已经黑了,但是走路倒也没有什么障碍。 钟闻月一路走过去,还是没有见到周云茴的身影。 钟闻月眉头皱的越发紧,方才周云茴那样子明显不像是待的腻了想要出去,反而是像忽然见到了什么人,急急忙忙的出去确认一番。 钟闻月实在是想不出来她是见到什么人才能如此失态,把自己一个人丢在那里不管不顾。 画舫虽然看着大,但一路走下去,却也已经快到了尽头。 还是没有看到周云茴的身影。 钟闻月正想转身回去,再等一会儿,去忽地听到一道轻柔的声音: “楚公子,还请你救救奴家。” 那声音中带着哽咽,楚楚可怜的,听着就很让人心疼。 钟闻月本想直接转身就走,可在听到接下来的声音时,却是身形一顿。 “寒烟姑娘这是做什么?” 那声音熟悉的很,是楚霄。 而且…… 寒烟姑娘? 就是那个花魁娘子? 钟闻月一时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还说什么。 就算再怎么样,楚霄前世也是在与她成婚一年后才去浪荡青楼,与那些风尘女子不清不楚的,可现在重来一回,他倒是还长进了不少,现在就有佳人投怀送抱了。 寒烟姑娘低声哀泣:“公子有所不知,奴家本是良家女,但无奈家境贫寒,才不得已被送进了这醉月楼,好在奴家还算幸运,成了花魁,本以为这样就能保自己一份清白,却不想,妈妈竟是要在今天当场把奴家卖掉,奴家……呜呜呜^” 她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钟闻月一愣,万万没想到那老鸨打的竟是这个主意,亏得周云茴离开得早。 美人垂泪,楚霄素来是受不了的,可此时他却紧紧皱着眉,脸色难看道:“如此你该找当地官府,找本世子又有何用?” 她这副样子,让他不由想起当初那个女人,他本是想着纳她为妾给她荣华富贵,可偏偏她非但不珍惜还光天化日的去拦钟闻月的马车,让他先是在夫人面前丢了夫君的面子,又在京都百姓面前丢了安平侯府的脸,回去后被母亲狠狠责骂了一顿! 从那以后,楚霄就对那些青楼女子避而远之。 毕竟戏子无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被她们坑一次。 这寒烟姑娘这幅样子,与当初那个姑娘的说辞何其相似。 更何况,他方才在楼上,彷佛是看见闻月了,虽说她一个大家闺秀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但楚霄这段时间一直被侯夫人锁在家中,就连有话想跟钟闻月说都做不到,他还是不甘心,想下来看看,却没想被这什么寒烟姑娘拦住。 寒烟姑娘一袭白色纱裙,跪坐在地上,显得人格外纤瘦,她半仰起头,美丽洁白的面庞上晶莹的泪珠欲掉不掉,那漂亮的眸子里含满哀戚,恳求的望着他。 她苦笑着摇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醉月楼在青阳府的势力颇大,便是官府都未必能奈他如何。奴家也是想着公子是从京城而来,身份尊贵,想来必是有法子压制住这醉月楼,救救奴家的。” 月色朦胧,照在寒烟姑娘那只穿着轻薄纱裙的娇躯上显得格外朦胧美丽。一阵风吹过,夜间的风仍是带着丝丝寒意,冻得寒烟姑娘身躯微微一颤,看着楚霄的眸光越发可怜兮兮。 楚霄盯着她半晌,终究是舍不得美人受苦,无奈叹一声,道:“你且起来吧,回房待着,待会我回去同老鸨说的。” 意料之中。 钟闻月心里毫无波动,即使是重生一回,楚霄这好色的坏毛病还是改不了,见着美人就没了脑子。 她懒得在看这深情款款的戏码,提步往回来的路上走着,孰料脚下不知怎地踩到了一截儿树枝,发出清脆的“咔嚓”响,钟闻月动作一僵。 楚霄也是及时反应过来,厉声喝道:“谁?” 寒烟眼中精光一闪,见状猛地扑到楚霄怀里,低声哭诉道:“公子,奴家怕!” 楚霄下意识拦住怀中的娇躯,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钟闻月的方向。 钟闻月内心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的往前走两步,看着楚霄,道:“世子,好巧。” 楚霄一怔,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钟闻月,他心中正开心着,可看清了她身上的装束,却是忽地一愣。 一袭男装的钟闻月同平常的女装比起来多了一分英气,看着倒是与钟闻钰十足十的相似。 可就这一分的英气,却让她同他记忆里的钟闻月完全不一样了。 他哑着嗓子问道:“闻、钟姑娘怎会在此?” 钟闻月微微一笑,道:“一时好奇,同友人来此玩一下,倒是这么巧,碰到了世子殿下。”她看着他怀里的寒烟,笑了笑:“世子可真是好福气!” 注意到钟闻月的视线,楚霄看了眼楚楚可怜的寒烟,猛地一把把她推了出去,慌乱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见她可怜,帮她一次罢了,你不要误会!” “公子?”被他推得瘫在地上,秋水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钟闻月笑得淡然:“世子说笑了,你我二人不过一面之缘,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方才我那位友人不知去哪了,我还得去找她呢,再会!” 钟闻月转身就走,楚霄忙跨过寒烟,急急忙忙追上去道:“钟姑娘!” 钟闻月转头,疑惑道:“世子还有事?” 楚霄张张嘴本想将自己的疑惑全部问出来,可看着这一副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钟闻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是她是重生的,只能说明她恨他; 若是她不是重生的,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楚霄愣愣地摇摇头:“没、没什么!” 钟闻月客气地点了点头,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楚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却终究是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片衣角划走。 他僵在原地。 待离楚霄远了之后,钟闻月才算舒了口气,心里知道,今天,算是把楚霄骗过去了。 她凝凝神,正要回去再找找周云茴,却见过道旁边的一扇门忽地打开,一只大手伸了出来,猝不及防的将她拉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日常求收藏~ 第23章 男人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一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把她压在门板后面。 钟闻月目光一凌,拳头紧握,正待做什么,却忽觉肩头一沉,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出声。” 钟闻月一愣,转头一看,就见面前一放大的俊颜。 熟悉的紧。 屋里一直燃着烛火,室内的装潢也以大红色为基调,很是暧昧,烛火跳动间,映得顾卿流脸上明明暗暗,衬得那双眸子越发明亮。 他向来梳的整齐的发丝此时却是有些凌乱,两绺鬓发垂在脸颊两侧,却也丝毫不损他的俊美。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钟闻月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触及他宽阔的臂膀,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灼热的呼吸洒在钟闻月脸上,让她不由微微往后仰了仰头,心里有些不适。 顾卿流凤眸含笑,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是不由紧了紧。 他头一次知道,女子的腰竟是如此的软! 钟闻月皱眉,双眼冒火的看着他,低声道:“你做什么?” 顾卿流松开手,满眼无辜地看着她,指了指外面,做口型道:“外面有人!” 钟闻月往后退了一步,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凝神一听,果然听到几声刻意压低的声音: “找到人了吗?” “还没有,从大厅出来后就跟丢了!” “这周围没什么藏身的地方,他也不可能从我们眼皮皮子底下跑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 “是!” 钟闻月转过眼,神色复杂的看者顾卿流。 她就说这是个麻烦,如今看来,可不是如此? “怎么办?” 她无声的问。 顾卿流正要说什么,却忽的听到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他眉头一皱,然后猛地转过身,在钟闻月毫无防备之时将她拦腰抱起,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快步朝着床上走去。 钟闻月一时不觉就躺在了他的怀里,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以维持身体平衡。 顾卿流将她往床上一放,自己也压了上去,长臂一伸,将那床锦被盖在两人身上。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房里的氛围却极为诡异。 钟闻月与顾卿流大眼瞪小眼,顾卿流无奈地眨眨眼,然后不满地大叫道:“谁呀?” “别那么多废话,快开门!”门外的人叫嚣道。 顾卿流看着她,低声道:“叫两声。” 钟闻月脸色一黑。 顾卿流柔声哄道:“外面的人还在等着呢,咱们做戏得做充足啊!” 钟闻月牙齿紧咬,愤愤地看着他,嘴上却配合的“嗯嗯啊啊”地叫了两声。 顾卿流看着面上泛起丝丝红霞的钟闻月,眸中染上了浅浅的笑意,嘴上却还是道:“给老子滚远点!别坏了老子的好事!” 他边说着,边扯自己的腰带,将衣服弄得凌乱不堪,钟闻月瞪大双眼,瞪着他道:“你做什么?” 顾卿流淡定道:“做戏得做全套!” 他边说着,边将钟闻月的衣服扯开,钟闻月猛地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咬牙切齿道:“我!自!己!来!” 顾卿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拨弄了下钟闻月头上的头发,将丝丝碎发挑出来,显得凌乱一点,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往她那香肩上看去。 钟闻月此时衣衫半敞不敞,发丝凌乱,肌肤胜雪,面带霞红,一双漂亮的眸子中也是氤氲着水汽,看得顾卿流呼吸有些紊乱。 顶着顾卿流野兽般的目光,钟闻月眉梢轻蹙,心脏砰砰跳,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兽性大发,连呼吸都不由放缓了。 她此时才察觉到一些危险。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周遭的环境还极是暧昧,钟闻月跟楚霄那个蠢货待久了,差点忘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那么傻的。 面前这位,便是如此。 房内的气息极为暧昧,顾卿流看着身下的小女人,目光深邃,呼吸也是越发沉重。 他心下苦笑,自己可真是作死。 正在此时,外面的那群人仿佛是没了耐心,忽地破门而入,顾卿流忙的坐起身来,将钟闻月往自己怀里一带,钟闻月也配合的伸出白皙的手臂缠住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顾卿流一把扯过锦被,骂骂咧咧道:“什么人啊?敢坏老子的好事?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闯进来的那几人丝毫没估计他的话,四处翻箱倒柜,完了,到领头的那人身旁禀告道:“没有。” 那领头人狠狠地剜了顾卿流一眼,冷哼一声:“走!” 顾卿流破口大骂道:“别让老子知道你们是谁!否则老子弄死你们,我告诉你,在这青阳府,老子说第一,就没人敢说第二!” 那群黑衣人头也没回地走了,顾卿流还在那大声嚷嚷,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待确定人真的走了后,他才安静下来,看着面无表情的钟闻月,有些无措。 房间估计是醉月楼特意为客人准备的与姑娘们共度良宵的房间,红色棉被,红色床闱,红烛还在噼里啪啦地烧着,像极了洞房花烛夜时的房间。 此时两人的姿势极为暧昧,顾卿流隔着锦被紧紧地将钟闻月的娇躯揽在怀里,稍稍一动,就能感受到那温柔的触感,而钟闻月方才为了配合他演戏,白净的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脖颈,香肩半露,吐气如兰。 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能感到对方身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气氛十分的危险。 顾卿流看着睫毛轻颤,难掩紧张之色的钟闻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就在钟闻月悄悄放松之际,却忽的一阵天旋地转,钟闻月惊呼出声,待反应过来后,就见顾卿流半撑着身子在她的上方,呼吸粗重,眸中带火,对着那殷红的朱唇便吻了下去! 钟闻月顿时瞪大了双眼,双唇惊得张开了些缝隙,却被顾卿流顺势趁虚而入,灵巧的舌滑入口中,贪婪的攫取属于她的气息,仿佛攻城略地般,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忍个鬼! 这是他的人,早晚的事! 他为什么要忍? 突如其来的亲吻如暴风骤雨般令人措手不及,钟闻月茫然地瞪大了双眼,感受到顾卿流慢慢放缓了动作,温存的舔了舔她的唇舌,然后离开她的唇,往她的下巴、脸颊、额头上移去,动作小心翼翼又带着十足的耐心温柔,让她一时间有些怔愣。 “阿满……” 她听他这样喃喃地唤道。 作者有话要说:钟闻月(气得脸红) 顾卿流(心里美滋滋):她脸红了,她害羞了,她果然是喜欢我的! 专栏开了几本预收,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言情预收: 《反派皇叔上位指南》一巴掌扇飞了男主后,我和文中最大的反派皇叔好上了~ 褚挽看着面前哭得楚楚可怜的白莲花女主,又看了看正一脸义愤填膺指责她恶毒让她不要痴心妄想的男主—— 扬手,一巴掌扇了上去! 她轻抬下颚,拿出手帕擦手,轻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本郡主也能看上你?” 随后,动作潇洒利落地把手帕往身后一扔 ——扔到了一旁笑盈盈看戏的整个小说中最不能招惹的反派皇叔身上! 《公主豪横》被迫嫁给男主后,我和男二携手弄死男主(非穿书)! 长宁侯为了能更快地在朝廷立足,位极人臣,设计迎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大公主。 婚后,大公主在府里无法无天,闹得鸡犬不宁,长宁侯阴沉着脸,刚想教训一下这位不知所谓的公主一番,就见她一巴掌扇过来,冷哼道: “你且记着,是你向父皇求娶的本宫,那么本宫不论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当今皇上是本宫的父亲,当今太子是本宫的弟弟,打你一巴掌,你又能如何?” 纯爱预收: 《朕只想混吃等死》穿越后,一心只想混吃等死的我在太傅的逼迫下成了绝世明君!!! 看着手持先帝所赐戒尺,身怀免死金牌,极力将他教导成一位明君的太傅,楚邺敢怒不敢言。 只能对着面前那等身高的奏折默默流泪: 朕真的只想混吃等死啊! 《他暗恋我?!》我以为他暗恋我,结果他反过来以为我暗恋他!!! 晏随看着陵·假穷·越恍然大悟:明明家里有钱,却假装小可怜骗吃骗喝,难道是—— 他暗恋我?!! 想借此吸引我的注意力? 陵越每天都能享受到校霸的“爱心早餐”,忽然有一天亲眼目睹女生跟晏随告白,而晏随的回答是—— “我喜欢男生。” 陵越看着手里的早餐,一琢磨,顿时大惊失色: 他暗恋我?!! 第24章 夜幕已经渐渐沉了下来, 钟闻月从侧门进入钟府,就见兰衣在那焦急地踱步,见着她, 赶忙迎上来,苦着张脸道:“我的姑娘啊, 您可算是回来了!” 钟闻月眸光轻抬,看着她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吗?” “这会是没事, 万一待会夫人想起来了, 您让奴婢怎么办呀?” 钟闻月轻笑:“娘亲问起来自有我担着, 保管不会为难你!” 兰衣嘟了嘟唇,“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二人慢慢回到清溪院,老早就等着的兰袖见状松了一口气,迎上来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姑娘先洗洗睡吧!” 回到内室的时候,兰袖递上帕子,忽地惊叫一声:“姑娘,你的嘴怎么破了?” 钟闻月一怔,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脑海中却是想起方才同顾卿流的辗转厮磨,面上不由一红。 “姑娘?”兰袖疑惑的问道。 钟闻月强装淡定,道:“没什么, 只不过不小心咬到了。” “那奴婢去找找药,好得能快一些。”兰袖道。 钟闻月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 却又唯恐明天被秦氏看到,徒添一些麻烦,便也没阻止。 兰袖很快就找来了药膏,钟闻月接过,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先下去休息吧。” 兰袖低声应是,默默退了出去。 屋里灯影摇曳,钟闻月只着着中衣坐在床上,看着手上的药膏,神思有些恍惚。 她又想到了那个吻。 按理来说,顾卿流是极满足她的要求的。 商户在大齐的地位尴尬,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顾家活跃于颍州及其旁边的几个府,在整个南临省都算是一方富贾了。钟闻月又是一府同知之女,配顾家子也算是绰绰有余,顾家人看在她父亲的面上,至少也会客客气气的对她。再者,颍州府便在青阳府边上,路程也不过两个时辰,便是嫁过去,回来也是方便的。 顾卿流本人对她也算情有独钟,她对顾卿流也不是无意,钟父钟母对他也是赞不绝口,便是一向要求甚高的弟弟,对他们之间的事也并不反对。 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家人也是难得赞同。 看起来真是十分美好。 可当真这么好吗? 钟闻月抱膝坐在床上,却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声响,钟闻月转头一看,就见窗户被打开,而后一个黑影人跳了进来。 她一愣,心里对来人有了些猜测。待那黑衣人慢慢靠近,果然,是顾卿流。 她睫毛轻颤,眸光低垂,没有说话。 顾卿流走到她床前,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来此,是有话想跟你说的。” “什么话?”钟闻月没看他,问道。 顾卿流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想说,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钟闻月一愣,抬起头,反问道:“负责?” 她有些想笑。 顾卿流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想了想道:“我是家中幼子,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已经成亲。” “我母亲性子极好,不是磋磨媳妇的人,你可以放心。” “我们成亲后不会跟大哥母亲住在一起,你也不必担心什么妯娌矛盾、婆媳矛盾。” “我身家不说多充盈,但最起码能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绝不让你受委屈!” “你若是舍不得家中亲人,我也可以陪你经常回来看看,或者在青阳府再建一栋宅子,方便你随时回娘家。” “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在外面乱搞,旁的不说,最起码,我这辈子,不会再有旁的女人。” 他看着钟闻月,眼露期待:“你觉得怎么样?”而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补充道:“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做!” 钟闻月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忽地笑了,她道:“你说你要对我负责?” 顾卿流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是。” 钟闻月笑着,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要对我负责?” “以什么名义呢?” “顾家七公子?” “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人?” 顾卿流浑身一僵。 钟闻月走到他面前,眼神冰冷,她歪着头,一派天真地看着他道:“顾卿流,这就是你说的负责?” 连真正身份都不愿意说出来,就想骗取别人的真心? 顾卿流很满足她的要求,钟闻月对他也的确有好感。 可若不是她察觉到不对,派人去颍州府查了查,却被告知顾家根本没有顾卿流这么个人物,甚至整个颍州府都没听说过这么个人,他想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的相遇,他就称自己来自颍州府,从那时起,他就在骗她。 这些日子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以待倾心相付,是不是也是个骗局呢? 为了那批银矿? 曾经赌输过一次的钟闻月不敢赌,也不想赌。 上辈子她被安平侯府毁了一辈子,但她最后也报复了回来,安平侯府欠她的,她也一一讨回来了。 此生有幸重来一回,她与安平侯府已经两清了,她最大的目标,不过就是平平淡淡的活着。 感情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顾卿流慌乱无比,他手足无措,解释道:“你!我!阿满你听我解释,我……” “没什么好解释的。”钟闻月看着他,笑道:“你真的是顾家的公子?” 顾卿流心虚,却也知道不能再瞒着,他低声道:“不是……” “你可是为了那处银矿来的青阳府?” “……是。” “这不就是了?”钟闻月回到床边坐下,神色平静:“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又有什么好说的?” 顾卿流脸色苍白,拼命解释道:“阿满你听我说,除了我的身份,我其他的都没骗过你!方才同你说的也都是我真心实意的想法,绝无半分虚假!” 钟闻月轻叹一声,看着窗外天空上隐隐约约透出来的繁星,沉默不语。 顾卿流只觉得此刻焦灼无比,他头一回恨自己嘴笨,什么都不会说。 钟闻月道:“我对未来夫婿的要求很低。母亲想来也跟你说过,哪怕我最后看上的是一个无官无爵的普通人,她也不会反对。” “可你既然隐藏身份来此,想来身份是不一般的,我不知你究竟有什么缘由,也知道你不会害我,但是……”她指了指天上的星星,冲他笑了笑,道:“你就像那天上的星星,耀眼得很,但靠的近了,就会被灼伤,所以,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就像现在这样,你在天上光芒万丈,我在地面平平淡淡,很好。” 钟闻月笑得轻柔,仿佛不带丝毫怨言,说的话,也都是真心话。 顾卿流慢慢冷静下来,他眸色深邃,沉声问道:“你当真这么想?” 钟闻月点点头,神色不带丝毫勉强。 顾卿流深吸一口气,道:“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钟闻月一愣。 顾卿流理直气壮道:“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后悔了就想跟我一刀两断,哪有那么容易?” 钟闻月被他的无理取闹镇住了,正想问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他了,就听他又道: “我隐瞒你我的身份在先,甚至到现在都不能告诉你我是谁,的确是我的不对。便是我有苦衷,这也是我的错,我认了!你给我一个月、不,两旬的时间,我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完了之后,会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先招惹我的,想摆脱我?不可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上面说过的话,一辈子算数。” 顾卿流的神情不复在外人面前的风流不羁,是带着十分的认真。 钟闻月一时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后,刚想质问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他,就见人已经从窗户处离开,不见踪影! 她咬咬牙,走到窗户前,往下看一眼,却没见到任何踪影,气得她“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脑袋直疼!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竟能将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她何时招惹过他?莫不是救个人还是错的? 钟闻月气呼呼地躺下,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越想越来气,将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还是不解气,在床上“砰砰砰”地胡乱蹬了好几下! 门外守夜的兰衣背着动静吓到了,忙焦急地问:“姑娘,怎么了?” 钟闻月憋了口气,闷声道:“无碍,方才被魇住了。” “那可要奴婢进来侍候?”兰衣又问。 “不必了。” 钟闻月逼着自己将顾卿流那个讨人嫌的家伙从脑海中剔除,却始终无法如愿,一直到半夜三更,还是没有丝毫困意。 她瞪着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黑暗的室内。 翌日清晨,钟闻月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迷迷糊糊间,又被兰衣唤了起来:“姑娘!姑娘?别睡了!周姑娘来了。” “不见!” 钟闻月一听到周云茴,就不由想到昨晚的事,心里就来气,蒙着头道。 “别啊闻月!”周云茴忙挤进来,讪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问一下哈,看言情的小可爱们是不是都不看纯爱? 这关乎到我下一本文是什么题材…… 下一本接档文《公主豪横》求个收藏呀~ 长宁侯为了能更快地在朝廷立足,位极人臣,设计迎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大公主。 婚后,大公主在府里无法无天,闹得鸡犬不宁,长宁侯阴沉着脸,刚想教训一下这位不知所谓的公主一番,就见她一巴掌扇过来,冷哼道: “你且记着,是你向父皇求娶的本宫,那么本宫不论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当今皇上是本宫的父亲,当今太子是本宫的弟弟,打你一巴掌,你又能如何?” Ps:1、男主、男二是按照戏份多少来划分的,即男女主非cp! 非cp! 非cp!男二才是正宫!!! 2、男主不爱女主,只是为了权势娶的女主(后期会有追妻火葬场的情节,但女主不!答!应!) 可能双开的文《我不打架好多年了》 纯爱小甜饼,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呀~ 荣成三中来了个转学生。 转学生长得白白净净,俊秀非凡。 关键还是个学霸! 而这个学霸,被安排跟校霸坐在一起! 全校女生沸腾! 一开始 晏随看着啃着干面包、喝着白米粥的同桌,想着应该是学校特招进来的贫困生。于是,在他仅剩的同情心作祟下,晏大少爷日常心情复杂地投喂着小同桌。 半个月后 看着“贫穷”的小同桌脚上穿着的最新款的价值不菲的球鞋,身上穿着某国际大牌的衣服,晏大少爷看着自己手上提着的包子油条豆浆,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后来 晏随恍然大悟:明明家里有钱,却假装没钱,骗吃骗喝,难道是—— 他暗恋我?!! 想借此吸引我的注意力? 转学来到荣成三中不久,昔日好友问新学校怎么样。 陵越如是答:挺好的,同学们都很热情。 尤其是那位校霸,虽说名声不咋地,但实际上人很好,每天都给他带早餐。 直到有一天,陵越亲眼目睹女生跟晏随告白,而晏随的回答是—— “我喜欢男生。” 陵越一琢磨,顿时大惊失色。 他暗恋我?!! #本以为暗恋我的他却以为我暗恋他# ps:校园小甜饼,双宠不虐 第25章 钟闻月打着哈欠, 眼睛半眯,撑着头,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闻月~”周云茴在一旁摇晃她的手臂, 撒娇道。 钟闻月被她摇的晃来晃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凉凉道:“周大小姐还没忘了我这么个人呐。” 周云茴讪笑道:“我请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钟闻月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说。” 周云茴嘿嘿笑了笑, 低声道:“我昨日看见周穆了。” “周穆?”钟闻月一愣:“在醉月楼?” 周云茴默默点点头:“是。” 钟闻月神色莫名:“然后, 你就是去追他了?” “对啊!”周云茴自然道。 “他怎么会去……青楼?”钟闻月试探地问道。 虽说前世周云茴的确是嫁给了周穆, 但钟闻月并不觉得这辈子他们还会在一起。 ——主要是周云茴对他的态度日常就是十分嫌弃,平常人谁会想到这两人会在一起的? 一说起这个周云茴就十分生气,她气鼓鼓地道:“一说到这儿我就生气!昨天我追上去问怎么回事,他硬是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把我送回了家。今天早上我问他他才松口,说是大哥带他去的!” “大哥也真是的!我就没见过主动带自己的妹夫去青楼的!他还是我亲哥哥吗?” “等、等、等会!”钟闻月一时有些懵,她愣愣道:“你——方才说什么?” 周云茴眨眨眼,道:“我说是大哥带他去的啊。” “不是, 是后面一句。”钟闻月道。 周云茴也意识到钟闻月问的是什么了,当即脸上一红,羞答答地道:“哪有兄长主动带自己的妹夫去青楼的。” 钟闻月抿抿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好半天,她才问:“你与周穆……?” “你们两个?” “订婚了?” 她有些艰难的问道。 周云茴脸上难得带着些羞涩,低声道:“是啊。” “什么时候的事?”钟闻月咽了口唾沫, 只觉得不可思议。 周云茴道:“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了。” “阿穆说是我的贴身侍卫,实际上相当于我父亲义子。” “他是孤儿,但为人聪慧好学,很得父亲的喜爱,父亲又舍不得我远嫁,就将我许给阿穆了。” 钟闻月有些匪夷所思:“那你平日里为什么对他那么嫌弃?” 周云茴嘟着唇道:“我倒是想与他亲近,可青阳府里见我们亲密,就说我父亲当初救阿穆就是给我当童养夫的,他们说的很是难听,我怕阿穆听了不高兴,在人前那就疏远他了。” “所以,你嫁与周穆,是心甘情愿的?” “自然。”周云茴很认真地点头,“阿穆喜欢我,待我极好,我也喜欢他。再者,他相当于我父亲的义子,便是我们成亲后,离爹爹娘亲也不远,还能时常回去看看,有什么不好?” 钟闻月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样子,只觉得脑子疼。 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幼年时周云茴和周穆颇为亲近,周云茴有的,也必然会分给周穆一份,有人说周穆是下人周云茴还会很生气,两人关系好到钟闻月当时都有点羡慕。 但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两人好像就闹了什么矛盾,周云茴总是一副嫌弃周穆的样子,时间长了,惹得钟闻月也差不多忘了两人关系曾是那般要好。 现在是天元三年,天年四年春钟闻月嫁去燕京,与这位小姐妹之间也只有每月一封的书信罢了。天元四年夏,一场大暴雨冲垮了青阳山,引起山洪,惹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天子大怒,将周父贬到尚未开化的南蛮,周家也都跟了过去。 南蛮穷乡僻壤,便是笔墨纸砚都十分难得,两人之间的书信更是变成了几个月一封。 可就在钟闻月收到的周云茴去南蛮后的第一封书信里,就看到了周云茴大婚的消息,对象就是周穆。 钟闻月本以为周父是想着周家在南蛮没有丝毫根基,那边也并没有什么显贵的家族,索性把女儿嫁给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周穆,留在自己身边还放心些。再加上周云茴从前对周穆的态度以及她成婚后鲜少在信中提及周穆,钟闻月便以为周云茴并不喜周穆,只是被迫嫁给他。 谁又知道,中间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对周穆冷淡,只是为了避嫌;从未与她说起过周穆,怕也是因为周云茴一向大大咧咧,不好意思说什么私房话。 “闻月~我知道错了嘛,我昨天不是故意不等你的,谁知道阿穆发了什么疯,见到我后二话不说就将我送了回去,我连声招呼都没来得及跟你打。” 看着周云茴可怜巴巴的神情,钟闻月勉强笑了笑:“没事。” 她心里却在思索着,未免也太巧了。 昨日顾卿流在,周云深在,就连楚霄都在。 再联想到那批追杀顾卿流的人,钟闻月大概也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昨日,苏洺应该也在那。 因为那批银矿。 这几日,苏家的事在青阳府闹得纷纷扬扬,钟父和周父都想要趁机搬倒苏家,顾卿流又怎么可能不借此机会夺得那个银矿呢? 怕是苏家被逼得急了,狗急跳墙,便在醉月楼设下了鸿门宴,想要除掉顾卿流,但顾卿流昨日一副从容的样子想来也是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周云深之所以带着周穆怕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倒是没想到那么巧的,被好奇前去醉月楼的她们两个碰上了。 周穆应该是怕误伤了周云茴才会急急忙忙地把人送了回去,顾卿流也是因为担心她,才会把她拉进那个房间。 一切似乎都明了了,但钟闻月却心里越发凝重。 安平侯是景王的人,苏家那位在京城的大哥也是。 如此的话,敢与安平侯府甚至景王作对的顾卿流,怕也是燕京的人了。 还是皇党。 钟闻月只觉得心累。 这辈子好不容易摆脱了安平侯府,以本为能够轻轻松松的,却不想刚出龙潭又进虎穴,又卷进了那些权贵们之间。 钟闻月此时是真真的后悔了,当初救了人之后就应该把人扔在青阳山,当个无名英雄,否则哪里会有这么些麻烦? “闻月?”周云茴疑惑的问道。 钟闻月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呢,这些日子每次跟你说话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周云茴不满道。 钟闻月失笑:“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啊?”周云茴问道。 钟闻月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道:“想你何时成亲!” 前世她的婚礼她都未能参加,这一世,是怎么都不能错过的。 周云茴脸上一臊,嗔道:“你说什么呢?还早呢!” 钟闻月但笑不语。 周云茴被她看得越发不好意思,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知不知道,苏家这次怕是真的要倒了!” “怎么?”钟闻月挑挑眉。 莫非他们速度这般快,昨天刚出的事,今天就能全部办妥? 周云茴靠近了她,做贼似的小声道:“我昨天偷听我爹说话,说是要对苏家数罪并罚!” 顶着小姑娘认真的眼神,钟闻月虽说早就猜到了,但还是十分配合她惊讶道:“当真?” “当真!”周云茴点点头,一脸认真道:“我还听爹说了,苏家在京城的那位大哥犯了事,已经被罢了官职!还下了好重的惩罚呢!” 钟闻月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对顾卿流身份的猜测又是上了一层楼。 这怕是天子近臣,才能这般快得将这边的事情上报上去。 “要我说啊,这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苏家做了多少坏事,这会报应来了吧!”周云茴一脸愤愤道。 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周云茴才依依不舍得走了,钟闻月送她出去,就见周穆跟个木头似的抱着剑杵在那里,眼睛斜也不斜,只盯着周云茴看。 钟闻月好笑,忽地心中一软。 不管怎么样,周云茴能找到她自己的幸福,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周云茴看见周穆,显然是还没从昨天的气里缓过来,哼了一声就跳上了马车,然后掀开帘子冲钟闻月挥了挥手。 周穆倒也没生气,客气地朝钟闻月一拱手,声音低沉道:“有劳钟姑娘了。” 钟闻月微微一笑:“客气。”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钟闻月心情甚好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不管接下来究竟会怎样,这桩事了,也算是弥补了她前世的一个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求收藏留言呀~ 第26章 钟父难得有一天不忙, 钟闻钰也从府学回来了,一家人连带着常年待在佛堂的老太太都聚在一起吃了顿晚膳。 桌上,秦氏一边看着一言不发的钟闻月, 一边笑道:“也不知你是怎么了,这些日子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钟闻月抬抬眼, 无辜道:“有吗?” 钟闻钰嗤笑一声,道:“还能是因为什么, 这有些人走了, 没人在她面前撒娇耍痴逗她开心, 可不得不高兴吗?” 钟闻月筷子一顿,看着钟闻钰的眼光恨不得生吃了他。 “顾公子?是顾家的那个孩子?”老太太也来了兴致,饶有兴味的问道。 钟父温声应道:“是的娘,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他……”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老太太面上带笑,打断道:“我见过那个孩子。” “您见过?”钟闻月抬头,有些惊奇地问道。 老太太面上慈和, 眼里带着满意的笑:“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回回来咱们家都不忘给我捎带些东西,知道我信佛,就变着法子给我送佛经, 送手抄的经书,还陪着我一块念经,瞧着倒是虔诚地很。” 钟闻月想了想, 有些想象不出来顾卿流虔诚地抄佛经的样子。 “的确是个乖孩子!”秦氏也是笑道:“每次见到我都是客气有礼,颍州特产的绫罗锦缎也是一匹一匹地往府里送;知道老爷喜欢茶,回回来了都不忘拿些茶叶,泡茶的手艺也是一绝!就连阿钰都对他赞叹有加呢!” “哦?”老太太有些惊奇,她这孙子是什么性子她在清楚不过,表面温温和和,实则自视甚高,骄傲非凡,能让他夸赞的人可真是少之又少啊! “看来这顾家孩子的确是个好的。” “可不是嘛!” 钟闻月有些愕然的看着家人们纷纷倒戈,替那个顾卿流说好话,一时心绪有些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顾卿流暗地里竟然做了那么多,又是讨好钟父钟母,又是到老太太面前尽孝,就连一向嘴硬的钟闻钰都说不出他半句不好。 而唯一还在苦苦抵抗的她,显得格外的孤立无援。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阿满觉着怎么样啊?” 钟闻月眨眨眼,装不懂:“什么怎么样啊?” 秦氏急道:“你心里觉着怎么样!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就算了,这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钟闻月顶着四双灼灼的目光,有些受不了的转过头,嘟囔道:“哎呀娘!您不是说了让我不用急着考虑那些事的嘛?怎么又来催我?” “你这孩子!”秦氏有些不高兴:“娘不是见你对他也有意才问的嘛!更何况那么好一孩子,要是错过岂不是可惜了?” 钟闻月看着钟闻钰一副看好戏的眼神,张张嘴,想问他们究竟知不知道顾卿流的身份,但现在说这话又好像有些破坏气愤,只能把话憋回肚子里,匆匆擦了擦嘴角,起身离开道:“我有些乏了,爹,娘,祖母,阿满就先退下了。” 说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转身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 “这丫头!”秦氏笑骂道,无奈的摇摇头。 老太太呵呵笑着,沧桑的眸子中满是慈祥。 回到了清溪院后,钟闻月思绪还是有些混乱。 她坐在庭院中的桌子上,静静地抱着一杯茶,眼神莫名。 秦氏说的不错,她的确是对顾卿流有意,一个俊美不凡,温柔相待又极为贴心对你一心一意的的男子,很少有人会不动心。 就算是前世,楚霄热烈追求的她的时候也没有对她这么上心过,还考虑到了她的家人。 ——毕竟前世侯夫人可是一直嫌弃他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嫁到侯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学规矩学礼仪,以免给安平侯府丢脸。 但有意也仅仅只是有意,钟闻月早就过了被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把自己卖了的年纪了。 她轻叹一口气,正感觉无所适从,就听见院外传来闲闲的一道声音: “你不过就是担心他身份尊贵,怕日后过的不自在罢了。” 钟闻月扭头看去:“怎么,你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道。”钟闻钰很干脆地道,他走到钟闻月身前坐下,拿起一个被子,抿了一口茶,道:“但他就算是天潢贵胄又如何?你也别忘了,你身后还有我跟爹娘呢。” 钟闻月感动了还没一会,就听那臭小子欠抽道:“更何况,你就是不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也该相信我的眼光啊!我总不至于给你挑一个不好的夫婿。” 钟闻月心里的感动顿时化作泡影,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倒是自信。” “那是当然!”钟闻钰得意洋洋地道。 桃花已经过了盛开的时节,钟闻月院子里的桃树也快变得光秃秃的了。 钟闻钰盯着那桃树看了一会,忽地笑了笑,转言道:“其实,主要还是你高兴。” 钟闻月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钟闻钰道:“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格外轻松高兴,就像娘说的那样,他走了之后,你脸上的笑都少了好多。” 钟闻月垂下头:“有那么明显吗?” “我总不至于骗你。”钟闻钰伸出手,看着一片桃花慢慢飘落在掌心中,忽地道:“阿姐,你放心,今年的秋闱,明年的春闱,我一定好好考。” “待我考上进士,当了大官,你便是嫁得再高,也没人敢欺辱你。” “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钟闻月一怔,呆呆的看着那张已稍稍显露出成年男子棱角的脸庞,心下一暖。 前世,弟弟也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那时他不同意她与楚霄在一起,百般阻挠无果后,他还是妥协,在大婚之日与她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的弟弟,哪怕平日里打打闹闹,再怎么不和,也依旧是她的弟弟。 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说,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钟闻月笑了笑,道:“好,那我可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差不多快完了,大概还有几章吧,接下来就是燕京的剧情了 这两天一直忙这些大纲,更得就少了一点 日常求收藏求留言呀~ 第27章 马车静静地停在钟府外, 秦氏一边拉着钟闻月的手,一边不放心的叮嘱道:“东西可都带齐了?让你带回给外祖和舅舅舅母的东西都收好了吧?” 钟闻月笑笑,道:“母亲放心吧, 都收好了。” 秦氏一脸不舍的看着钟闻月,低叹道:“让你一人去你外祖家, 我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娘!”钟闻月无奈:“这都同外祖说好了, 要是忽然反悔不去, 该让老人家多伤心啊?” “也是。”秦氏想了想:“你舅母前些日子还来信跟我说想你的紧, 让有时间就回去看看。” “您就不用担心了。”钟闻月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还有阿钰陪着我呢!” “是啊,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阿姐的。”钟闻钰在一旁也是应和道。 秦氏看着姐弟二人,颇有些无奈,挥挥手道:“好了好了,走吧!” 钟闻月同钟闻钰对视一眼,双双无奈一笑,上了马车, 从车帘处探出脑袋道:“那我们便走了,您先回去吧。” 秦氏依言点了点头,却还是站在原地目视马车走远后才提步回去,身边的侍女劝道:“夫人放心吧, 少爷和姑娘都不小了,一路上相互帮衬,不会有事的。” 秦氏扯了扯嘴角, 勉强笑了笑:“也不知为什么,我打早上起来,这心里就慌得很,总觉得什么事。” 侍女一边搀着秦氏往府里走去,一边柔声劝慰道:“夫人想必是这几日忙的,没休息好。少爷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出事的。” “希望吧……” 秦家在青阳府下辖的临川县,素来便是一个书香门第,在整个临川县也是一个大家族,且声名极好,很受百姓爱戴。 临川县离青阳府也不远,坐马车快些的话也就不到两个时辰的路。 两辆马车低调地出了城门,一辆上坐着钟闻月姐弟,一辆上面则是钟父钟母带回给外祖家的长辈小辈的礼品。 车马一路颠簸,弄得一大清早就起来的钟闻月有些昏昏欲睡。钟闻钰看着明显有些倦意的钟闻月,关心道:“车里空间也够,阿姐若是困了,便先休息一会吧。” 钟闻月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闻言就点点头:“那我便小憩一会,快到的时候你同我说一声。” “阿姐安心。”钟闻钰看着钟闻月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将备好的毯子往她身上盖了盖,而后拿出一本书,满满地看了起来。 既然说了要好好考,那么自然不能浪费分毫的时间学习。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半个时辰的时间快过去了,钟闻钰往外看了一眼,就见着人烟有些稀少,想来是出了城。 他将钟闻月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看着她的脑袋一晃一晃的,忍不住凑近了些,轻轻一拉,钟闻月顺势倒在了钟闻钰的肩头上。 钟闻钰眼睛眨也不眨,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书。 差不多又是半个时辰的路程,钟闻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低声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回少爷的话,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马车外的车夫沉声回道。 钟闻钰放下书,正想闭上眼睛歇歇眼睛,忽地听到外面一道凌厉的声音: “杀!” 他心下一凝,猛地坐了起来。 钟闻月被她的动作一惊,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茫然道:“怎么了?” 钟闻钰撩开车帘往外看一眼,只见几个黑衣人蒙着面纱,持着剑,同外面的车夫缠斗在一起。 听着外面金属兵器相交的“铿锵”声,钟闻月也是清醒了过来,她沉着脸道:“有人要杀我们?” 钟闻钰飞速转过头,双手放在钟闻月肩头上一按,将她牢牢地按在座位上,眸色认真:“阿姐,你就在这儿等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下来!” 青阳府的治安向来很好,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实在活不下去沦落到当贼寇的,便是由山匪,也早在几年前就被剿了,是以这次出门钟家也不是太担心,就派了几个功夫比较好的车夫跟着。 但这些黑衣人明显来势汹汹,钟闻钰担心车夫不是他们的对手。 钟闻月皱眉,轻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你姐!” 她心下却在飞速的转着要怎样才能脱困。这里若是离县城不远,他们还能驾车狂奔,去找救援。可刚才迷迷糊糊间听到还有一个时辰的工夫才能到临川县,这里又是荒郊野外的,估计是碰不到救兵了。 钟闻月心下一沉,可见幕后黑手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专门挑这个地方下手的。 外面的兵戈声此起彼伏,钟闻钰神色焦灼,道:“阿姐!” 好歹他也曾学过一些武术强身健体,还能多撑一会。 钟闻月倒是难得的沉静,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回去见爹娘?” 钟闻月撩起帘子一角,正想拼一把,却忽听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姑娘且放宽心,在马车里稍等片刻,一些鼠辈而已,属下即刻便能解决!” 钟闻月一怔,仔细观察局势,就见外面人数颇多的黑衣人反而不占优势,那一袭青衣的“车夫”却是下手干脆利落,不一会儿,边上的黑衣人就少了一半。 钟闻月眯着眼睛看着那青衣男人,忽觉有些眼熟,只是一时片刻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钟闻钰在一旁,疑惑地道:“这是咱们家的车夫?功夫那么厉害?” 钟闻月沉默半晌,才道:“应该是顾卿流留下的人。” 钟闻钰一顿,神色有些复杂,半晌后,才有些不是滋味儿地道:“他倒是细心。” 钟闻月睫毛轻颤,回想起那个在她面前一向笑得温柔的男子,低低叹了口气。 可真是…… 要人老命啊。 青衣男人说是片刻就是片刻,不一会儿,钟闻月便听到马车前面有了些动静,而后,马车又慢慢地走了起来。 “姑娘可受惊了?”那人问道。 钟闻月凝神答道:“无甚大碍,有劳了!” “敢问公子……?”钟闻钰话说了半句就听外面的人的低声道:“我知二位在想什么,的确是我家公子让我来的。” “我家公子说,苏家一朝落败,怕是会狗急跳墙,走之前便将我留了下来,保护钟姑娘的安全。” 钟闻月抿抿唇,还没说什么,就听那人又笑着道: “钟姑娘,我家公子对姑娘可是上心地紧啊,姑娘可不能辜负了我家公子。” 钟闻月低下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泛起了些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求收藏留言~ 我感觉我除了这句话好像就不会说别的了…… 第28章 一番有惊无险之后, 钟闻月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到了临川县,遇上了早早就等着的秦家人。 随着热情无比的外祖一家用过午膳后,钟闻月回到给自己安排的院子, 当即修书一封将在路上发生的事详细告知钟父钟母,具体的便让他们去查。 但在外祖父外祖母面前, 钟闻月也却是一个字也没说,老人年纪大了, 她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钟父钟母收到消息后是如何的震怒她自然是不知, 在外祖家待了差不多半月的时间, 平常无事就陪着老人说说话,聊聊天;舅舅舅母也只有泽表哥一个孩子,却也常年在外求学,轻易不回家,再加上舅母本就是个喜欢孩子的性子,秦氏出嫁前与这个小姑的关系也是极好,因此,对钟闻月这一对龙凤胎也是极为热情。 临川县不大不小, 风景却是极为秀美,钟闻月二人时不时地在临川县走动走动,看着些稀奇有趣的东西就买下来回头给母亲带回去,也算了了她的念想。 临川县风俗人情也是极为单纯, 钟闻月在这儿呆了一段时间,竟是有些流连忘返了。 但秦氏早已心急如焚,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催着他们回来, 钟闻月被秦老太太强留了几日,还是到了回去的时间了。 “好孩子!”秦老太太在府门前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一只手还紧紧地握这钟闻月的手,不舍道:“日后若是无事,便时常来看看,住上个一两日。临川县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呢,下次来了,让你们泽表哥带你们好好逛逛!” 钟闻月回握住那双苍老的手,笑得温柔:“外祖母且放心,今年年节,我们肯定会同父亲母亲再来拜年的。” “是啊外祖母,您放心!外面还有些凉,您先回去吧。”钟闻钰也劝道。 “哎呀,再等等!”秦老太太道:“你们舅母还没来呢!” 钟闻月环视四周,果然没见到舅母,正想问,就见她从府里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下人提着大包小包,钟闻月一愣。 舅母招呼这吓人将东西装倒马车上,对她笑着道:“这些都是你娘亲素来爱吃的糕点,我命人去买的,花了些时间;还有我看你们姐弟二人喜欢吃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钟闻月同钟闻钰对视一眼,纷纷温声道:“有劳舅母了。” “那我们姐弟二人便先走了,外祖父外祖母先回去吧。”钟闻月柔声劝道,坐上马车,慢慢离开了。 舅母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才低低叹息一声,有些遗憾道:“阿满当真是个极好的姑娘。” 可惜,跟她儿子没缘分。 老太太笑道:“泽儿的缘分还在后面呢,你且等着!” 舅母笑道:“我知道,娘!” 就是有些遗憾这么好的姑娘不能成为她的儿媳罢了。 回去的路上倒是安稳的很,也没什么人拦截,不到两个时辰姐弟二人便回了青阳府。 到城内时,便听外面一副锣鼓喧天的,钟闻月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吹吹打打一副热闹之景,有些好奇道:“这也没听说哪家有喜事啊,怎地这般热闹?” 钟闻钰瞥了一眼,也没在意:“回去问问娘亲便是。” 两人一路前往钟府,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钟闻月看了眼马车外那群身穿红衣,喜庆地敲敲打打的人,却惊觉他们的方向竟是朝着钟府去的。 “怎么回事?也没听说附近哪家娶亲嫁女啊?”钟闻钰奇怪地问道。 这阵仗也不像是普通百姓家出得起的,可要是哪个大家族的喜事,事先也该做做准备,喜帖什么的总是要提前起码半个月发的吧? 钟家在青阳府地位不低,名声也不错,要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不会不请钟家的。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忽地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钟闻钰撩开马车帘子,看着专心驾马的车夫,眉头一皱,问道:“青弋,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弋装傻充愣,茫然道:“公子回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钟闻钰脸色难看,可又不能真的逼问人家什么,只能愤愤地放下车帘,回到了马车内。 “阿姐……”钟闻钰有些担忧的看着钟闻月。 钟闻月神色平静,道:“无妨,也不一定是去钟家的。” 钟闻钰的确是被她安慰了,或者也可以说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闷闷地坐在马车里等到家。 却不见马车外的青弋听见钟闻月的话后,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 钟闻月的话终究是没奏效,他们的马车停在离钟府大门十几丈远的距离后就不动了,因为大门口已经被那些敲锣打鼓的人围满了。 钟闻月神色莫名,钟闻钰恨恨地盯着青弋,只收获一枚无辜的目光。 “阿姐……”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眼神凌厉的扫了青弋一眼,淡淡道:“走吧。” 回都回来了,还能去哪啊? 青弋被那一眼看得心里直发虚,心里暗道,不行,回头一定要找公子要些补偿! 他帮忙干了这么多事呢! 大门口全是人,钟闻月只想低调一点,便绕了绕,从侧门进去了。 孰料刚一进侧门,就见到满脸惊喜的兰衣,快速上前道:“哎呀,姑娘可算回来,还能赶上!” 钟闻月心下了然,问道:“外面的是……” 兰衣一脸喜色,高兴道:“姑娘,淮南王来向您提亲啦!” 钟闻钰面上一黑,钟闻月却是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兰衣又道: “哦!就是顾卿流顾公子,您也知道的!” 钟闻月想过顾卿流会是燕京人士,也猜出了他是圣上亲信,想过他或许是京城哪个家族的公子,颇得皇上器重,甚至也有可能像楚霄那般是哪个勋爵之家的世子,就算再高点,那四家国公府的公子也不是没可能。 钟闻月几乎将前世燕京所有年轻有为的公子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却独独没有想到淮南王。 傅廷川。 那是她的命啊! 此刻站在大厅里,四周摆满了红色绸布绑着的箱子,面前的是一身红衣,折扇轻摇,笑得风流恣意的翩翩少年郎,那幽深墨色的眸子中,满满的都是自己。 钟闻钰看着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快气炸了,若不是顾忌着外面还有许多凑过来看热闹的外人,他甚至想一拳打烂他那副讨人厌的样子! 便是他勉强承认了他同阿姐在一起,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的就敢来提亲了! 钟闻月不似钟闻钰那般生气,她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那笑得灿烂的红衣少年。 为什么没有想过是傅廷川呢?因为她一直默认着淮南王双腿残疾。 哪怕她重生回来了,哪怕她知道这个时间还没到他毁了双腿的时候,可固有的印象在哪里,钟闻月改不掉,也不敢改。 在她心里,傅廷川一直处于最至高无上的地位,同神,也没什么差别了。 哪怕前世她从未见过淮南王,可从外人的传言,以及自己和他那简短的一句话中,他的形象也在自己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大齐的战神。 一个冰冷,强大,令敌国闻风丧胆却被大齐百姓视作保护神的男人。 钟闻月没见过没出事的淮南王,便以为那个强大的男人便一直都是那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没想到,身体康健时的淮南王,竟是如此的风流恣意,一派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模样。 如此的…… 令人心动。 心动? 钟闻月轻垂下眼睑,有些不敢看他。 钟父钟母坐于上首,颇有些不知所措看看顾卿流,又看看钟闻月。 钟闻月没吭声,默默地随着钟闻钰坐在了一旁。 顾卿流眸中带笑,只觉她是害羞了,然后清了清嗓子,正正经经的朝钟父钟母鞠躬一拜,朗声道:“小子傅廷川,燕京人士,家有母亲及兄嫂。心悦贵府千金,特前来提亲,欲以正妃之礼迎娶令千金!” “这是皇兄赐婚的圣旨!” “这是母后特意给二老的书信!” “这些是皇嫂命人备的礼品!” “这是小子亲自猎来的大雁!” 顾卿流一件又一件东西堆到钟父钟母的桌案上,而后退下,一脸真诚地望着他们。 钟父钟母面面相觑,实在是不敢收,又不敢不收。 他们本以为这顾卿流只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子,两家门当户对,才会默认他与钟闻月的事,可谁知他不过是离开一趟回来后,竟然变成了当今圣上的胞弟。 如此高的身份,钟家,真真是高攀了! 还是高攀不起的那种! 钟闻月低下头,却想到了他当初的那句话。 我家有一母亲,还有一大哥。 可不是,母亲是当今太后,大哥是当今圣上。 钟闻月看着父亲母亲一脸无措的表情,终究是舍不得让二老为难,于是轻叹一声,起身,在钟闻钰不赞同的目光下走到顾卿流身边,轻声道:“王爷可否随民女走一趟?” 顾卿流正高兴着,见状也没多想,道:“自然可以!” 清溪院内,钟闻月和顾卿流相对而坐,她看着脸上笑意挡不住的顾卿流,无奈给他倒了杯茶。 顾卿流抱着茶杯,也没喝,笑着问道:“阿满可是有什么话要问?”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没看他,道:“王爷为何要来提亲?” 顾卿流很奇怪地道:“我说过会对你负责,自然会言而有信。”他顿了顿,又笑道:“更何况我们二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自然是要成婚的!” 钟闻月一怔,抬头看着他,皱着眉道:“你我何时两情相悦了?” 顾卿流眸中带笑,道:“你在青阳寺佛祖面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不用不好意思。” 钟闻月一愣,仔细想了想自己说了什么话,而后面色一僵。 三愿淮南王一生康健,无忧无痛。 淮南王! 钟闻月只恨不舍扇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多嘴多舌! “你既愿在漫天神佛面前为我祈福,想来是心悦我的,我对你也是有意,怎就不是两情相悦了?”顾卿流理所当然道。 钟闻月咬咬牙,只道:“王爷堂堂亲王之尊,怎能偷听别人说话?” “本王若是不偷听,也不知你对我的心意。”顾卿流倒是洒脱,道:“再说了,你那是在大殿里光明正大地说的,本王也是光明正大的听的,怎就变成偷听了?” 钟闻月无语,只能另辟蹊径:“那王爷喜欢民女什么?” 顾卿流不答反问:“那你不妨先说说,你喜欢本王什么?” 钟闻月沉默不语。 顾卿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话,不由气道:“你这人好不讲理,硬要本王说出理由,你自己却又不说!” 钟闻月委实无奈,要她说什么,说自己根本就不喜欢他吗? 周围一阵沉默,顾卿流终究是不忍心不搭理她,转过头,耳根有些通红道:“素日里同你见得多了,便知道了你的好,喜欢便是喜欢了,又哪有那么多缘由。” 他又嘟囔道:“你这人真是,说两句我的好话那么难吗?” 钟闻月除了无奈也没什么感想了,她索性直接道:“王爷身份尊贵,民女出身低微,怕是配不上王爷。” “你什么意思啊?”顾卿流顿时炸毛了,紧张地看着钟闻月,道:“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可不是你一句身份地位就行了的!” 钟闻月垂眸:“王爷值得更好的姑娘。” “于本王而言阿满便是最好的姑娘!”顾卿流急了,忙站起来,道:“你莫不是不想嫁给本王?” 钟闻月张张嘴,可没等她说话,就听顾卿流急急忙忙道:“可是因为觉着我今日失礼,没有按照规矩来?” “皇兄派来的人和聘礼都在后面,紧赶慢赶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本王那是等不及了,才带了一小队人马先来了,未免别人以为我不重视你,还向皇兄求了道赐婚圣旨带了来。” “婚仪的规矩本王都知道,纳采问名什么的该有的程序一道都不会少,皇兄还特特请了端宁大长公主随本王一块来。” “你若是觉着本王今日这事有些无礼,那本王就先等等,待皇姑姑来了再正式登门?”他试探的问道。 钟闻月看着顾卿流焦急又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下不由一软,可她还是狠了狠心,摇摇头,道:“不是因为那个。” “那是因为什么啊?”顾卿流看钟闻月的神情不似作假,是真的急了起来,他道:“可是你觉着还有什么不合你心意的地方?那也可以等皇姑姑来了之后再做商议,尽量按照青阳府这边的习俗好不好?” “还是你觉得青阳府离燕京太远,舍不得家人?若是伯父伯母愿意,以伯父的才华,在京城也可谋得一官半职;或者咱们时常来这边走走也行,左右本王的封地就在江南,到时候再求着皇兄将青阳府也给本王,时不时地就可以回来看看。” 钟闻月看着那满脸焦急生怕自己不愿嫁给他的少年,心中震撼颇深。 到底,能不能再相信一次呢? 顾卿流握着她的手,认真道:“你若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也不必会担心母后会不喜欢你,只要是我喜欢的,母后都会喜欢!” “那天晚上,我同你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钟闻月睫毛轻颤,沉默良久,才低声道: “包括此生永不纳妾?” 顾卿流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他才皱着眉,松开手,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问道:“你便是担心这个?” 钟闻月心中顿时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一章肥吧~ 第29章 “当年父皇迎娶母后时, 曾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等到他登基后,历次大选, 次次不落,最后甚至还专宠贵妃, 宠妾灭妻;而当年皇兄成婚时,从未给过皇嫂什么承诺, 但皇兄登基三年以来, 朝中每每有大选秀女充盈后宫的提议, 都被皇兄压了下去,至今为止,后宫之中,也不过只有皇嫂一人。” 顾卿流看着她,忽地笑了笑:“便是我现在给你承诺说我今生永不纳妾,你可信?” 钟闻月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顾卿流轻笑:“在治国理政方面,我或许不如皇兄, 但皇兄能给皇嫂的,我也能。” 顾卿流慢慢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到她的面前, 道:“我不能给你承诺,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我能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里面是王府的房契地契,待你嫁进来, 整个王府便是你的。届时,我若是惹你生气,你直接将我扫地出门便是。” 钟闻月看着那古朴无华的木盒子,眸光微动。 谁又能想到里面装的,是一个亲王的全部家当呢? “我不要。”钟闻月轻声道。 顾卿流一怔,边见她抬起头,扬起一抹笑颜,轻快道:“就像你说的,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便是收了,日后你若变了心,我还能真将你赶出王府不成?” 顾卿流心中一动。 她垂眸,看着那个小木盒,似是放下了什么般,笑道:“我便信你这一次,也希望,你不会让我后悔。” 她愿意相信他,相信这个守护大齐百姓的战神不会做出那种背信弃义之事。 也希望这一次,自己没有信错人。 顾卿流先是一愣,而后面上猛地浮现出喜色,忙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府中中馈本就该有王妃负责,本王素来懒得管这些,你现在不愿收着便罢了,先让管家管着,等你嫁过来之后再交给你。” 他从容地将小木盒塞进怀里,漆黑的眸子中带着融融的笑意,道:“那可就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了!” 钟闻月失笑,道:“陛下的圣旨都下了,我反悔又有什么用?” 天子一诺千金,下的圣旨更是没有收回的道理,钟闻月刚才那么说也只是想从他的嘴里套出些真心话出来,顾卿流却是心急则乱,没想到这一茬。 “也是啊,”他喃喃道,转念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本王的王妃了。” 他眸中好像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笑意盈盈地看着钟闻月,轻声道:“阿满,我想抱抱你好不好?” 钟闻月心下一软,还没说什么,就听他蛮不讲理地开口了:“你若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像是怕钟闻月反悔,快步上前一步,而后伸手,紧紧地将那纤细的身形揽在怀中。 他低下头,脑袋埋在钟闻月肩窝处,蹭了蹭,凤眸满足地眯了起来,喟叹一声,“真好。” 钟闻月被他这动作弄得头皮有些发麻,却又实在不想泼他冷水,也舍不得这难得的温存,伸出手臂,试探性的,环在他的腰上。 顾卿流唇角的笑意更深,抱着她的双手又紧了紧。 抱了片刻还不见他松手,钟闻月眨眨眼,实在不知道他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就感觉后背的手臂渐渐松了松,而后顾卿流放开她,一双俊脸凑到她的面前,可怜巴巴道:“阿满?” “嗯?”钟闻月下意识应道。 顾卿流低下头,脑袋抵着她的脑袋,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里装满了她,他轻轻道:“我想亲你一下,好吗?” 钟闻月先是一愣,而后脸色一黑,双手一用力就想把他推开,却见顾卿流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飞速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而后迅速着跳了开来,大笑着站在一旁。 钟闻月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可在看到顾卿流一副少年得志,爽朗大笑如阳光般耀眼的模样后,一时又有些怔愣。 她与淮南王见过两次,尽管没见过他究竟长什么样子,可通过那冰冷的声音和那死寂毫无生机的双眸,也能看出来这人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钟闻月忽然很庆幸,很庆幸自己能重来一回,保住面前这个少这般快活的模样。 或许日后的傅廷川会试是大齐赫赫有名的战神,但现在,她只想他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已是四月中旬,桃花也都已经败落,一阵暖洋洋的春风拂过,娇艳的桃花瓣如雨般落下,纷纷扬扬,落在树下哪两个比桃花还美好的少年身上。 很美。 顾卿流兴高采烈地离开后,没过几天,京城来的队伍便到了,为首的,的确是皇室难得的长辈安阳大长公主。 来了之后,先是表示了一番歉意,说是小孩子不懂规矩,而后纳采问名,六礼走下来,就同顾卿流所说的,一道程序都不少。倒让一直兴致勃勃想要看钟家笑话的人惊诧不已。 清溪院内 钟闻月和周云茴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对方。 终是周云茴急性子先忍不住了,质问道:“好啊你!这才几天啊,你连婚事都定下来了?都要赶到我的前头了?” “有了心仪之人竟连说都不与我说一句!” 钟闻月无奈:“事出突然,我也没料到。” 周云茴哼哼了两声,终于还是饶过了她,面上带笑的祝福钟闻月。 姐妹俩聊了会天,周云茴才一脸神神秘秘的对她道:“你知不知道苏念和现在怎么样了?” 钟闻月一愣。 前段时间那场刺杀已经查出了真凶,就是苏念和的手笔,钟闻月虽说心中惊讶,但这件事被钟父全权接手,钟闻月也懒得再去计较。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周云茴既然问起来了,钟闻月还是配合的问道:“怎么了?” “我听说那苏念和同郑家搅合到一起了!” 钟闻月也是一惊:“郑家?怎么会?” 这郑家也是青阳府一大户,虽说子弟无官无职,但多年在青阳府经营,人脉地位都还是有的。这样一个人家又怎么可能接受如今声名狼藉的苏念和? 周云茴撇撇嘴道:“那郑家公子一直痴念苏念和,可是人家之前压根就看不上他。现在好了,苏家败落,苏念和就把主意打到了郑公子身上,也不知怎地,竟真的打动了郑公子,还说要光明正大的娶她做妻子,但是郑家是万万不可能让这么一个女人进家门的,现下那位郑公子正同郑夫人郑老爷吵呢!说是此生非苏念和不娶!青阳府里的人都在看笑话呢。” 钟闻月笑了笑,虽说惊讶,但也没在意,只道:“在那苏念和身上浪费那么多功夫作甚,左右成不了什么气候。” “我知道!”周云茴笑笑,“我今日来此是还有另一件事与你讲的。” “什么事?”钟闻月好奇的问道。 周云茴沉默了片刻,咬咬下唇,道:“我们一家要离开青阳府了。” 钟闻月动作一顿。 “陛下下了旨意,说要父亲前往南蛮做知州。” “我是必然也要跟去的。” 钟闻月一怔,手一松,握着的杯子瞬间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 求收藏呀~~ 第30章 “你说什么?” 钟闻月沉默好半天才艰难地问出来。 周云茴抱着她的胳膊, 不舍道:“皇上要爹爹去南蛮当知州,我们全家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钟闻月柳眉紧皱,不解道:“为什么?” 别听知州是个正二品官员, 比知府高了不知几级,但南蛮那个地方的知州, 还不如青阳府的知府呢。 周云茴挠挠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她笑道:“但你也知道,周家不是青阳府的人, 我听我母亲说, 我的老家在燕京, 祖父当年也是朝廷要臣,只是因为当年贵妃祸乱朝纲,祖父看不惯贵妃党的做派,便被他们构陷,父亲为了保全我们,便自请外放,来到了青阳府。” 周云茴托着下巴,看着她笑了笑, 道:“可现在新帝登基,也开始赦免那些被贵妃迫害的官员,像我爹爹这样的也都陆陆续续开始回京。但许是当年父亲一心向着陛下,陛下仁慈, 便给了父亲一个选择。要么回到燕京官复原职,要么到南蛮上任,待到做出了一番成就后, 再回燕京。” 届时,必是位极人臣。 毕竟,南蛮自从被高宗皇帝打下来后,便一直是令朝廷众人头疼的存在。不同于中原地区文明开化,南蛮是由一个个部落组成的,且环境恶劣,文化水平更是极为低下,时常有些部落死性不改,抢夺周遭村落的粮食。朝廷是打不的骂不得,虽说陆陆续续派过去不少知州知府,但却是没人能真正将南蛮改造过来。 周父若是真的能做出一番政绩,那不吝于解决了朝廷的心头大患,如此的政绩,再加上龙行浅渊之时的从龙之功,到时候再回到燕京,岂不就是平步青云,一帆直上? 周父不同于钟父,他是个有野心之人,自是不会放过这千载难得的机会。 钟闻月一时恍然,忽然想到前世那场山洪。 当时皇帝是因为那场洪灾气急败坏之下将周家贬到那里去的,可现在周云茴却说皇帝本就有意将周家调取南蛮。 都是去南蛮,只不过不同的是,前世是被罚去当知县,今生却是主动去当知州。 ——或者这么说,周父去当知县,南蛮便只是一个县;去当知州,那便是一个州。 毕竟南蛮只是一个尚且没有行政划分的地方。 只不过前世周父是被贬去的,自然是要有“贬”的样子,只是一个知县;但这辈子周父无错,甚至还协助顾卿流拿下了那批银矿,可以说是有功了,陛下便让他高升,去当知州。 这么说的话,皇上可能根本就没有为那场洪灾太过生气,所谓的贬去南蛮,也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钟闻月心思百转千回,心里泛起的惊涛骇浪周云茴自是不知。 重来这么一会,她才发现原来前世她有很多判断都是错的。 她以为周云茴是被迫嫁给周穆的,结果两人是两情相悦,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她以为周父是犯了错被贬到南蛮的,殊不知那是他们早就做好的决定。 钟闻月有些神思不属,周云茴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反应过来后,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安慰道:“你安心啦,陛下说了可以让父亲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再上任。青阳府这边还堆了不少事情,我们最早也得得等到明年了,说不定到时候你都出嫁了!” 钟闻月平复下心情,轻轻笑了笑,道:“那你的婚事呢?” “我?”周云茴面色通红,扭扭捏捏道:“我又不急,什么时候都行啊。” 钟闻月揶揄地看着她:“真不急啊?” “哎呀!”周云茴站起身,扭过头哼道:“不想跟你说了!” 她转身就跑了。 钟闻月先是忍不住失笑,而后那笑容又忍不住慢慢敛了下来,她眉梢微蹙,头一次为自己对未来的判断有些担忧。 她从前所经历的那些事,真的是如她想象的那般吗? “放心,他们迟早会回燕京的。”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钟闻月一转头,就见那枕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顾卿流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安慰道:“周宁远是个有野心的,也是个有实力的。他也是朝廷中难得肯办实事的官员,皇兄也是信任他,才把南蛮的事情交给他。” 钟闻月轻叹一声,脑袋一歪,下意识靠在他的头上,看着他的眼睛,轻笑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顾卿流轻嗤一声,坐在她身旁,一手揽着她的腰身道:“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装的。” 他拈起一块糕点递到钟闻月嘴边,等到她咬了一口后,又把剩下的填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虽说南蛮比较乱,但皇兄好歹在那里经营了良久,总不至于让自己的心腹朝臣出什么事。再者,我在那里也有些兵马,旁的不说,保护周家一家安全还是没什么的。” 钟闻月看着他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脸色一红,忍不住轻拍他一巴掌,却引来他无辜的回视。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抬起头,在他唇侧落下一个轻吻。 顾卿流一怔,正想回吻过来,就见她伸手抵住了他的脸,一脸嫌弃地道:“一边去,脸上脏兮兮的。” 顾卿流下意识伸手一摸,没摸到任何东西,顿时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看着她:“好啊,你敢骗我!” 钟闻月有恃无恐的扬扬眉:“那又怎样?” 顾卿流看着她娇艳鲜活的面容,一时无语,撇撇嘴道:“还能怎样?还不是本王宠的?” 他伸手将人揽在怀里,隔着衣服轻轻的咬了她肩膀一口,威胁道:“你且等着……” 钟闻月眸中含笑,丝毫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春末夏初,气候正适宜,钟闻月躺在顾卿流怀中,时不时咬上一口他递到唇边的糕点,觉着岁月一片静好。 “那处银矿怎么样了?”钟闻月忽然想起来了,问道。 “银矿?”顾卿流疑惑,反应过来后,毫不在乎道:“哦,那不是银矿,那是一处金矿。之前为了掩人耳目,就谎称说是银矿。” 金矿? 钟闻月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 怪不得…… 前世,景王怕也是知道了那处金矿,才会派安平侯府的人来青阳府。但皇帝又怎么可能放任景王壮大自己的势力,便派了淮南王来此想要抢在景王前面拿下金矿。 只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顾卿流受了重伤,沦落到了青阳寺的后山,也就是钟闻月最先见到他的样子。 钟闻月不禁想到刚把他送到青阳寺的时候,弘毅和尚边说若是再来晚些,那双腿怕是要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了。 无法挽回的伤害…… 钟闻月不禁浑身冰冷。 当初,自己要是没去青阳寺,那顾卿流会不会和前世一样? 想到前世淮南王一副冷冰冰,死气沉沉的样子,钟闻月又看了看身旁正认真吃着糕点的少年,忽然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重生。 或许自己算错了周云茴、周家的命运,但最起码顾卿流的命运,她是改变了的。 她神色柔和地看着顾卿流,正想说什么,便听他嘟囔道: “你有那么多心思,不妨多放在我们的大婚上,那么关心旁人,也没见你多关心关心我!” 看着他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钟闻月愕然。 而后,实在是忍不住把头埋在他怀里,笑得浑身颤抖。 真是……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这一卷大概还有两三章……? 这次应该不会预估错误了…… 第31章 大婚的事说是很忙, 但也没什么需要钟闻月操心的。 燕京那边的事都有顾卿流负责,青阳府这边的事有钟父钟母在,就连钟闻钰都兴致勃勃的参与进去了, 根本没有钟闻月插手的份,平日里无事, 她倒也乐得清闲,闲来无事便随周云茴去四处玩玩。 临近八月, 秋闱即将开启, 钟家这才能看见些急色, 钟闻钰对这场考试倒是信心满满,却拗不过钟父钟母的担忧,一早便被赶到了府学,让他考前再去请教请教先生。 时间一天天过去,临开考前几天,钟闻钰便收拾整齐行囊,前往广顺府赶考。 当今科举,乡试考场定在各州首府, 各府学子都必须在考前赶到广顺,否则便算是弃考。 钟闻月眼巴巴地看着钟闻钰收拾好行李,坐上马车准备出发,转过头, 看着顾卿流,一脸欲言又止。 顾卿流眨眨眼,无辜道:“怎么了?” 钟闻月抿抿唇, 道:“没什么。” 她会说自己想要去广顺府看看? 笑话! 她转身就回了府里,却没见身后的顾卿流嘴角勾起一抹笑。 钟闻月神色自然地回到清溪院,兰衣迎了上来,刚想说什么,就见顾卿流跟了进来,冲她挥了挥手。 兰衣识趣的退了下去。 “生气了?”顾卿流拉住她的手,轻笑问道。 钟闻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平淡道:“没有啊。” 顾卿流面上笑意更深:“想去广顺府?” 钟闻月睨了他一眼,坐下喝了杯茶,没再说话。 那姿态,已然是默认了。 可偏偏顾卿流好似没看出来,道:“不想去啊?” 钟闻月暗暗皱眉,顾卿流见状,却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原本还说去广顺看看,替皇兄查探一下科举的考风呢。既然阿满不愿意去,那便罢了!” 说着,他还叹了一口气,好似真的有多惋惜。 “顾卿流!”钟闻月猛地转过头,怒道! 顾卿流却是丝毫不担心,道:“想去?”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 顾卿流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道:“好说好说!” 钟闻月看着他,眸中充满怀疑。 顾卿流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道:“阿满,你看,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妻对吧?” 钟闻月迟疑地点点头。 顾卿流道:“那你看谁家未婚夫妻即将成亲还同你我这般的?” “怎么了?”钟闻月疑惑。 他委屈道:“你看,我平日里唤你阿满,以表亲近;可你平日里都换我什么?” 平常时候是王爷,要是像今天这般把她惹恼了就是指名带姓的顾卿流。 看着顾卿流那一副无比委屈的样子,钟闻月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难得有些心虚。 “那你想怎么样?”她试探地问道。 顾卿流眼前一亮,嘴上却道:“你随意想一个称呼便是。” “卿……流?”钟闻月皱着眉,有些不适应道。 顾卿流撇了撇嘴:“皇兄和一些与我交好的人皆是唤我卿流,这样太没新意了。” 傅廷川,字卿流。 顾姓,则是当时当朝太后母家的姓,也就是顾卿流外家的姓。这一点,顾卿流之前便与她说的时候,还在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名字不算是假的,惹得钟闻月一阵无奈。 对于前世的傅廷川,钟闻月了解的是真的不多,更别谈亲近之人才能唤的表字了。 尤其是在以后,傅廷川浑身冰冷冷的,敢叫他表字的,怕是也没什么人了。 现下,这人竟还嫌这个称呼没新意。 “那你说让我唤你什么。”钟闻月问道。 顾卿流嘴角顿时勾起一抹灿烂的笑,道:“夫君……”他看着钟闻月不善的神色,果断改口道:“我也不指望你能叫。” 他道:“我时常见着旁的姑娘都唤自己未婚夫为什么什么郎,不如你也这般唤我?” 钟闻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朱唇轻启,吐出几个名字:“郎?那你是想要卿郎?流郎?还是廷郎川郎啊?” 顾卿流一怔,惊觉这些名字中竟没一个好听的。 他挠挠头,有些困惑道:“那可怎么办是好?这还没成婚呢,你也不能唤我夫君啊……”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钟闻月,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钟闻月险些被他气笑了,她眸光一闪,计上心头,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不错的。” “什么?”顾卿流问道。 +“你瞧,你的字里有一个卿字,但是唤作卿郎又不好听,不如,我便唤你——卿卿吧?” 顾卿流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他僵硬的问道。 钟闻月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大大方方道:“卿卿啊!你看,这名字既好听,又有历史典故,岂不两全其美?” “胡闹!”顾卿流猛地站起来,疾言厉色道:“那是形容女子的词,怎能用到本王身上?” 钟闻月一愣,本以为他是真生气了,可在看到那隐藏在黑发后通红的耳根和游移的目光后,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半真半假地委屈道:“你若是不喜,便罢了。” 顾卿流一方面又觉得又羞又气,一方面却又不舍得她伤心,倒是把自己气红了脸。 钟闻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眉目间有着连她自己都没有的发现的小女儿的娇气。 最后还是顾卿流缴械投降,自暴自弃道:“你若喜欢,那便唤吧!” 他坐下,一脸生无可恋的撑着头。 钟闻月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卿卿?”她凑近了唤道。 “嗯!”顾卿流没好气的应道。 “卿卿卿卿卿卿?” 顾卿流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无奈,又带着肉眼可见的宠溺之色,道:“在呢。” “卿卿?”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唤唤你。” “卿卿……” 你真好。 —— 马车上,钟闻月和顾卿流坐在一边,同另一边的老头子大眼瞪小眼,满脸茫然。 还是钟闻月先回过神来,困惑道:“沈老先生也是去广顺府的?” 老头脸色难看,没好气的点了点头。 钟闻月转头,看向顾卿流,眼神示意道,怎么回事啊。 顾卿流笑笑,道:“沈老先生担忧徒儿自己一人考试,放心不下,便随着前去看看。” 钟闻月正想着去见徒儿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便听旁边的老先生狠狠地“呸”了一声,哼道:“我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沈玄青的弟子若是连乡试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他也不配是我的徒弟!我这张老脸也不必再要了!” 钟闻月一惊,倒不是为了别的,只单纯地为老先生说出的那个名字。 沈玄青! 钟闻月心中满是惊涛骇浪,莫不是她知道的那个沈玄青? 她征询地看着顾卿流,就见他点了点头,神色满是无奈。 钟闻月看着这位老先生的目光瞬间就变了。 沈玄青,燕京沈国公府之人,自小便是神童,十七岁那一年更是以三元及第的美名令整个大齐家喻户晓,从此之后一直在翰林院,通晓古今典籍,所著文章为天下所追捧。 在大齐,文人中,他若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但后来先帝昏聩,独宠贵妃,惹得朝廷动荡。他因看不惯贵妃专政,便写了一篇文章指责贵妃妖媚惑主,甚至连先帝都给骂了进去,然后挥一挥衣袖,轻飘飘的辞官而去。 后来大齐就再也没有关于这位沈大儒的事迹了,只知道他是隐居四方,但到底在何处,却是没人知晓。 钟闻月一直知道自家弟弟的先生姓沈,学识不一般,可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不一般到这种地步。 沈玄青,那是多少读书人信仰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12点,么么哒~ 第32章 广顺府离青阳府不算远也不算近, 这一番折腾下来也废了大半天的时间,沈老先生一路颠簸,身子骨早就受不了了, 刚到酒楼便歇了下去。 钟闻月则是迫不及待地拉着顾卿流,满是好奇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顾卿流也没钓她胃口, 道:“就像世人传闻那般,老先生是自己辞官而去的。但是当年老先生曾做过皇兄一段时间的太傅, 文采也的确是不凡。皇兄登基后, 觉得放任老先生浪费自己的才华有些可惜, 便着人去找老先生,想要请他出山,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但当年老先生走得潇洒,就连沈国公府的人不知道他去了哪,皇兄找了两年,实在是没找到,便放下了。” “只是不知为何,老先生选择留在青阳府, 还收了阿钰做弟子,就恰好让你碰到了?”钟闻月推测道。 顾卿流点点头,神色间也是有些啼笑皆非:“想当年皇兄派了多少人去找都没找到,此次前往青阳府本没抱希望, 却不想误打误撞……” 当初苏家那件事完了之后,怕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无法挽回之事,就令一些人贴身保护钟家之人, 跟在钟闻月身边的青弋帮她挡了一次截杀,后来钟闻钰回学府上学后,跟在他身边的人偶然见到了沈先生,这才发现这位沈先生似乎就是当初的沈玄青。 可真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卿流知道后就传书给皇上,得到尽可能将人带回燕京的吩咐。 皇上说的虽然只是尽可能,但对顾卿流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失败这回事,亲自拜访老先生之后,又是地位攻势、又是名垂千古的诱惑,终于让这位老先生的态度松动了一些。 又知道老先生素来是嘴硬的,便借着自己不放心钟闻钰赶考,把他也拉了过来。 钟闻月一时感叹不已,前世钟闻钰以十九岁的年龄考中进士,除了他本身天赋出众之外,想来也是少不了这位名师的教导了。 只是不知道,阿钰知不知道自己这位恩师的身份了。 顾卿流看出钟闻月在想什么,嗤笑道:“你且放心吧,那小子跟个小狐狸似的,哪能不知道!” 更何况,老先生就算在怎么样,也不至于在自己最中意的徒弟面前还隐瞒身份吧? 钟闻月轻笑了笑,除却一开始的惊讶之后,倒也没别的想法。 左右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她也不想插手太多。 一路风尘仆仆,钟闻月也有些累了,只不过方才是挂念着沈老先生的事才强打起精神,这回事情放下去后,困意也就来袭了。 钟闻月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抬眼一看顾卿流还在这,眨眨眼,有些奇怪地道:“我要休息了,王爷还不回去吗?” “回去哪里?”顾卿流奇怪地问道。 钟闻月皱眉,道:“自然是回你的房间啊。” 顾卿流无辜道:“可是我就定了这么一间房啊。” 钟闻月神色一僵。 顾卿流道:“来的时候掌柜的说了,最近赶考的学子多,只有两间房了,现在老先生占了一间,这剩下的一间……” 他环视四周,可怜道:“阿满是打算把我赶出去吗?” 钟闻月脸色难看。 “阿满?”顾卿流凤眸含着笑意。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起身,迅速地把顾卿流推到门外,利落地关上门。 她靠在门上,冷声道:“王爷身份尊贵,这小酒楼怕是容不下您,您还是另择他处歇息吧!” 顾卿流一时不察被关在门外,一脸愕然,又想起关门前钟闻月那通红的脸色,忍不住摇了摇头,失声笑了出来。 听见外面传来的低低笑声,钟闻月又羞又气,直接钻到被窝里,捂住发烫的脑袋。 —— 广顺府好玩的好吃的不少,钟闻月在顾卿流的陪同下,倒是兴致勃勃地将有趣的地方逛了个遍,连通知钟闻钰他们来了都没有。 直到考试开始那一天,两人才随着一脸别扭的沈老先生在贡院外等着,便见着一脸惊讶的钟闻钰。 钟闻钰忙迎了上来,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又看了看自己的恩师,脸上的笑掩饰不住:“阿姐,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钟闻月看了眼四周,柔声道:“旁的考生都有亲人相送,我们阿钰哪能没有?” 更何况,相较而言,钟闻钰在这成群的考生中实在算是年纪小的。 钟闻钰明显十分高兴,却假装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啊,不过一次小小的考试,哪有必要劳烦阿姐,你自己的婚事还有一大堆事没准备好呢!” 钟闻月道:“我的婚事有父亲母亲操心,那你的事,就只能我来操心啦。” 钟闻钰将目光转移到恩师身上,却见老先生冷哼一声:“你可别多想,我是被他们硬拉来的,不过一次小考试,哪值得那么紧张?” 好在钟闻钰也知道老师的嘴硬心软,也没在意。 考试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钟闻月细细叮嘱了他一遍,便等着送他进考场。一旁的老先生嘴巴张张合合半天,还是忍不住道: “不过一次小考试,放宽心!” 钟闻钰也知道这是自己老师难得的安慰了,温和的笑了笑,道:“弟子晓得。” 看着那纤弱的少年走进考场,钟闻月才舒了一口气。顾卿流安抚性的抱紧了她,低声道:“别担心。” 钟闻月看着他,勉强笑笑:“我就是担心他身子受不住。” 毕竟前世的这个时候钟闻月正在同楚霄议亲,钟闻钰百般阻挠,再加上他那时年纪尚小,也不急着参加这一次乡试,便错过了。等再参加乡试的时候已经十八,身子骨已经差不多长好了钟闻月难免会有这样的担忧,自是不用太过担忧。 但这辈子不同,钟闻钰才十五岁岁,钟闻月难免会有这样的担忧。 乡试按四书五经、策问和诗赋分三场进行考试,每场考三天,算下来也就是九天。 钟闻钰年岁尚小,她是真的担心在考试中途发生什么意外。 毕竟考生的身体太差吃不消考试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好在钟闻钰的身体还算不错,整场考试考完后,除了脸色苍白些,倒也没什么大的问题,钟闻月这才松了口气。 钟闻月几人又在青阳府待了几天,等到钟闻钰考完之后,又休息了两天,才一起回了青阳府。 先将沈老先生送回府学,再回到钟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不用车夫说,钟闻月便知道已经到了。 “回去吧。”顾卿流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下车的意思。 平常白日里去钟府还能说是未婚夫妻培养感情,可如今天已经黑了,便是已经订婚,堂而皇之的去姑娘家对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钟闻月深深看了他一眼,正要撩开门帘,动作又是一顿。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回到马车上,扯了扯顾卿流的袖子:“你过来。” 顾卿流神色疑惑,却依言凑了过去。 “低下头。” 顾卿流照做。 钟闻月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深吸一口气,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且再等等吧!” “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啊啊啊…… 求收藏呀~ 因为今天有些意外之事(突如其来的作业),所以更得比我原本想的少…… 打算明天把这一卷完成(没意外的话),字数是不会少的,就当补偿了…… 然后!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大!婚!啦! 第33章 最后钟闻月遭受了什么也没人晓得, 只是在马车外等了半天的钟闻钰见着钟闻月一副面色潮红、目含春水的样子,那一副要杀人的神情倒是让不少人看了去。 时间一日日过去,直至十月初, 钟父钟母才将注意力从钟闻月身上收了回来,开始紧张钟闻钰有没有考上。 对此, 钟闻钰倒是信心满满,沈老先生也似乎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乡试结束后让他休息了一两日, 就把他拎到府学去, 专心致志教导他会试考取方法。 “会试会试,即汇集天下读书人于燕京,应试之人,皆是各州的佼佼者,文字功夫不会有特别差的。就为师所知,此次会试中能与你相争的,除了燕京那位姜国公大公子姜韧外,便只有云济州的一位学子, 据说也是不世出的天才。” “会试不同于前面你所经历的几场考试,在应试者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更重要的是要言之有物,符合考官的喜好。” “历年来的会试试卷皆是由当世几位大儒所出, 今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杨大人当主考官,杨大人不喜文章花拳绣腿, 华而不实,最好是贴合实际,紧扣民生,此外,文章看起来也要华美。” “简而言之,就是文章不仅要注重实用性,辞藻也要华丽美观。” “事儿多!”老先生冷哼一声。 钟闻钰面上带笑,似是已经习惯老师这般说令读书人无比敬仰的杨大儒。 毕竟,若是老师没有辞官,那现在会试的主考官,定是也包括他在夏目内的。 沈大儒在大齐读书人中的地位,可丝毫不比杨大儒差。 钟父钟母也是难得放下钟闻月婚礼的琐事,开始焦心钟闻钰有没有考上。 钟闻月虽说知道钟闻钰前世是没什么问题,但这辈子提前了三年,也难免会担心能不能顺利考上。 钟家早早就派了人在广顺府守着,吩咐一旦放榜,就立刻快马加鞭把消息递回来。 “这怎么还没来消息啊!”钟母在大厅中焦急地走来走去,手中帕子都被紧紧的揪在一起。 钟父和钟闻月神色也都有一些紧张,只有顾卿流和钟闻钰这两个没事人一样淡然自若地坐着吃着点心。 “娘,您不用担心,儿子自有分寸!”钟闻钰劝道。 “我怎么不担心啊?”秦氏急道:“学府里旁的学子成绩都已经出来了,可就你一直没个音信,总不至于咱家报信儿的旁人家的手脚慢吧!” 她听说好些学子昨日便知晓自己的成绩了,有中举的也有没中举的,急得她一夜没睡,一大早就匆匆起来在大厅里等着了。 “好了,夫人!”钟父也是看不下去了,安慰道:“你就算不相信阿钰,也该相信沈老先生吧,他总不至于让阿钰没有把握就去考。想来是报信人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再等等,再等等。” 秦氏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让人去路上迎迎,就听到外头小厮的大叫声: “老爷!夫人!来人啦!” 秦氏心下一喜:“来什么人了?” 小厮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喜道:“广顺府来人啦!带着去看榜的阿德,说是咱们少爷中了!” “第几名?”钟父也匆忙忙的走了下来,急问道。 他心下有了些猜测,却还是想确认一番。 “中了解元!中了解元!”小厮大喜道。 秦氏先是一愣,而后立马绽放出笑容,双手合十,喃喃道:“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 “好!好!好!”钟父也是爽朗大笑出声,连说了三个好字,大手拍着钟闻钰的肩膀,满是欣慰:“解元!真是给我钟家祖上添光啊!” 钟闻钰仍是笑得温和,只是面上却隐隐有些扭曲。 他不动声色地挪走肩膀,道:“儿子不负爹娘的期待!” 钟父的兴奋劲还没平息下来,笑道:“挑个良辰吉日,咱们开宗祠祭祖,将这等好消息告知祖宗知晓。” “这个好!”秦氏忙应道,笑意盈盈地和钟父讨论了起来。 钟闻钰在一旁笑得无奈,钟闻月走到他面前,道:“好了,先同祖母和沈老先生报个喜,然后再回去休息休息吧。接下来就要准备会试了,可得好好地养精蓄锐。” “阿姐放心吧。”钟闻钰笑得意气风发,“我一定给钟家挣个进士回来!届时,也没人敢再欺负你!”他挑衅的看了一眼顾卿流。 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得到了这般好成绩,在长辈面前还能强忍着得意骄傲,可在钟闻月面前,他却可以尽情地放纵自己。 顾卿流却是没在意,反而好脾气的笑笑,鼓励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王就在燕京等你!” 钟闻钰感到自己肩膀传来的痛楚,神色一僵,可看着钟闻月欣慰的、没有察觉丝毫不对的眼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咬咬牙,道:“那我便谢过王爷了!” 顾卿流心里“啧”了一声,对这小子仍旧死鸭子嘴硬不肯喊他姐夫毫不在意。 反正迟早的事,他还治不了一个臭小子?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过眨眼间,清溪院中的桃树便由金黄变成了雪白,寓意着旧的一年的离去,新的一年的到来。 清溪院的常客顾卿流这几日也是没有出现过,显得院子里格外冷清。 年节快到了,再怎么说,也断断没有留在未婚妻家过除夕的道理。 更何况,这半年顾卿流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青阳府,回燕京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既然决定了要嫁给顾卿流,钟闻月自是不希望太后娘娘觉得她是一个引得她儿子不回家的女子。 想着顾卿流离开前黏黏糊糊依依不舍的样子,钟闻月眸中带笑,神情中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幸福安然。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了除夕宴,初二那一天又应约回了临川县看望去外祖家拜年。 不同于上一次来的安然享受,这一次,钟闻月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早些回去,惹得钟闻钰好一阵嘲笑她。 “阿满,是我。” 钟闻月一怔,转头望去,便见皎洁的月光下,一发丝凌乱的少年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少年浑身狼狈,只那双盯着她的眼睛,明亮无比。 他的眼里,好像有光。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又鸽了(捂脸) 明天应该是最后一章了(我就不该做出承诺) 对不起o(╥﹏╥)o 第34章 即使是江南, 大雪隆冬之时,也是冷的彻骨。 往日烧了许多炭火都不见什么暖意的清溪院,今日却是格外的温暖。 或者说, 燥热。 闺房中,冷风沿着半敞开的窗户吹进来, 惹得烛火摇曳生辉,欲灭不灭, 将整个屋子都映照上了橘黄色。 显得格外的暧昧。 精致的拔步床上,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不时发出些旖旎的声音,羞得连月儿都悄悄藏在了乌云的身后。 顾卿流将钟闻月压在床上,一手与她十指相扣,举过头顶,一手抚着她的脸,眸中满是眷恋。 他低下头,在她脸上轻啄着,边呢喃道:“阿满……阿满……” 钟闻月面色通红, 呼吸紊乱,听着少年低低的唤声,拦着他脖颈的手也不由紧了紧,心中也带着难言的紧张。 顾卿流一点一点地在她面上轻啄着, 明明不带什么邪念,却又让人格外的心神摇曳。 他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慢慢移到了鼻尖、脸颊、唇畔, 而后,覆上了那殷红的朱唇。 钟闻月浑身一颤,脖颈一抬,神色迷离,双手上移,插入他的发间,紧紧地扣住。 室内一片旖旎之色。 顾卿流慢慢地抬起身子,看着身下娇娇媚媚的美人,神色不满地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委屈道:“还得等一个多月啊……” 钟闻月呼吸还稍稍有些紊乱,可看着面前一脸委屈跟个小狗一样粘人的男人,又不由失笑。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鼻头微皱,假意嫌弃道:“脏死了!” 顾卿流瞪大眼睛:“好啊,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日夜兼程赶来看你,你竟然还敢嫌我脏?” 他低头在钟闻月身上使劲蹭了蹭,恶狠狠道:“脏不脏?脏不脏?” 钟闻月最是怕痒,被他这么弄得受不了,差点就想笑出来,可又顾念着外头守着的兰衣,只好伸手捂着嘴,笑得浑身颤抖。 “脏不脏?” 顾卿流见状,伸出手,狠狠地挠她的痒痒,钟闻月拼命摇头,嘴里发出支吾不清的声音,“不,不脏!干净得很!” 顾卿流伸回手,得意洋洋道:“这不就是了?” 钟闻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眸中都氤氲出了几滴泪珠,可是看着那得意洋洋的少年,钟闻月神色是难得的温柔。 燕京离青阳府的距离,寻常的马匹说什么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便是快马加鞭,也得五天的时间,还是在路上不怎么休息的速度。顾卿流一来一回,又在燕京过了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可见他一路上是多么焦急。 这一切,都是为了钟闻月。又让她如何不感动? 她伸出纤细的双手,捧着他的脸,慢慢地,映上一个吻。 窗外夜色正美。 且不说第二日钟父钟母看见此时应该远在京城的顾卿流时有多惊讶,便是见着自家女儿一脸开怀的样子,也差不多明白了过来昨夜顾卿流是在哪过的夜。 钟父钟母感叹于小年轻情意浓厚没说什么就算了,难得的是钟闻钰也只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没再挖苦他。 年节过后,走亲访友完了之后,就到了上元节。 要说除夕是一个家庭的节日,那么上元节就是整座城市的狂欢。 临近上元节,便见街道上一阵张灯结彩,通红的灯笼在大街小巷高高挂起,不同于年年节时的灯笼,这时候的灯笼上面多是带着字谜,等着客人来猜。 大齐虽说民风开放,但也没有到未婚男女可以私下见面的地步,上次的游船,纯属人数众多,因此没有担心那些流言蜚语。 在这种情况下,上元节就变成了难得允许未婚男女私下交流的场合。 在上元节当天,姑娘公子都会戴上小摊上卖的面具,彼此之间谁也不知道谁,要是在这种情况下有哪对姑娘公子看对了眼,就取下双方的面具,互赠香囊。等来日,便可循着香囊知晓对方的身份,若是双方长辈都无异议,那便请一媒婆上姑娘家纳彩,如此,便算是一段良缘。 历年在上元节成就的都不在少数,也因此,上元节变成了未婚姑娘公子最期待的节日。 以往的上元节,钟闻月多是与周云茴去凑凑热闹,但她们二人如今,都已定下婚事,又怎么可能放任如此的良辰美景于不顾呢? 毕竟上元节也不单单是未婚男女的节日,一些已订婚但还未成婚的未婚夫妻也会趁此机会交流感情。有新意一些的,还会换上统一的服饰,带上不同的面具,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的心上人。 钟闻月万万没想到,先开口说要玩这个游戏的不是她,而是顾卿流。 看着面前的少年一脸信誓旦旦的我能找到你的模样,钟闻月也不禁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杀伐果断,令敌国闻风丧胆淮南王。 怎么如此孩子心性呢? “当年皇兄皇嫂订婚时他们二人只见过一面,但是在上元节的灯会上,两人不过匆匆对视一眼,就认定了对方。”顾卿流道:“皇兄皇嫂感情深厚,我想证明我对你的感情也丝毫不差!” 也省得皇兄总是在他的面前炫耀。 钟闻月心里也想着上元灯会,自是不会拒绝。 上元节当天,青阳府两条交相辉映的街上,除了一排排挂着的五彩缤纷、千姿百态地花灯,便是两旁大声吆喝的小摊小贩。 随处可见的花灯,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让无数人抓破脑袋灯谜,甚至还有舞龙舞狮队伍的来回表演……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太阳刚刚西沉,街道上的灯笼就陆陆续续点亮了,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都是一片热闹喧嚣,沸反盈天之景。 钟闻月穿着一身随处可见的粉色衣裙,面上带着在小摊上随意买的一个狮子头面具,正四处观望着。 两人约好了在这附近碰面,来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周围人流繁多,除了像钟闻月一般装饰的姑娘家,便是一身统一红袍,手摇折扇的公子。 钟闻月甚至能听到旁边人的低声私语,无非是在担心能不能找到心上人。 钟闻月却是没有担心过——顾卿流一定能找到她的,她非常确定。 钟闻月一边沿着街道走着,一边四处张望,寻找顾卿流的身影。 她忽然想到了前世。 钟闻月同楚霄的婚期同样是定在二月多,只不过,相较于顾卿流,安平侯府的态度就敷衍了许多。 定下了婚期之后,楚霄就随着安平侯夫人回了燕京,见都没有见她一面,更别说陪她参加这上元节灯会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正一个人待在家中,无聊地过着上元节,心心念念着自己也能和旁的姑娘一般,与未婚夫来上这么一场游戏。 哪怕最后找不到也是好的。 可就这个念想,最终还是没有实现。 但这辈子不一样。 钟闻月一边挤过繁杂的人群,面具后的脸露出一抹笑意。 ——顾卿流不一样,她很确定。 沿着街道一路走着,钟闻月手臂忽地一紧,她心下一喜,迅速转头望去,眸中的惊喜却渐渐沉寂了下来。 不是他。 “公子可是认错人了?”钟闻月不动神色的抽回手,礼貌的询问道。 那人明显的怔了怔,一双眼睛复杂的看着钟闻月,好半天才道:“是、是了,不小心认错人了,姑娘勿怪!” 钟闻月微微颔首,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那人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无奈叹息一声,揭下了自己的面具,赫然便是周家大公子周云深。 周围的姑娘们一时间叽叽喳喳,面带惊喜地看着他。 周云深苦笑的摇摇头,早知如此,他就…… 罢了! 他重新戴上面具,朝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周围的姑娘肉眼可见的失落。 走过灯火辉煌的街道,钟闻月便到了江岸。 今夜的江岸也是灯火通明,一艘艘花船上挂满了灯笼,中间的桥也是被红布装饰得喜庆无比,桥上隐隐约约可见几对男女执手相望,含情脉脉。 钟闻月正待上桥站在高处看一下四周,找找顾卿流,目光触及某处,却是忽地一顿。 只见那桥边上,一身着红衣,手摇折扇,脸上带着与钟闻月同款的狮子头面具的男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笑弯了弧度。 两人,不经意的抬眸,对视一眼,哪怕隔着万千灯火,也知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远处的烟花怦然作响,光彩夺目的烟花腾空而起,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天空万紫千红,千姿百态的繁花穿过无边的黑暗让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 桥的这一边,钟闻月与顾卿流相视而笑,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远,又很近;桥的那一边,意外发现周穆身影的周云茴小心翼翼的靠近他身后,趁他一个不备,猛地摘掉他的面具,双手捂住他的眼睛,欢天喜地的道:“猜猜我是谁?”却没见前方的周穆脸上一抹纵容的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晚了点…… 接下来就是燕京的事啦~ 另外,专栏来了两本预收,都是古言,小可爱们去看看呗~根据收藏数量多少决定下一本开哪个呀~(ps:数据这么差的我竟然还敢开预收?) 第35章 看着钟家的马车渐渐远去, 周云茴看着身旁有些出神的兄长,调笑道:“怎么,后悔了?” 周云深回过神, 笑笑道:“有什么好后悔的?” 周云茴撇撇嘴:“让你早日下手早日下手,可你偏偏说什么不急, 温水煮青蛙,自己的媳妇儿煮没了吧!” 周云茴曾经不止一次的暗示过要将钟闻月跟自己哥哥凑一对, 虽说听起来有些玩笑的意味儿, 但但凡她有些心思, 也不会反过来想要将自己弟弟说给她。 可偏偏周云深还是个傻的,信奉什么日久生情、温水煮青蛙那一套,现在可好了,到嘴的鸭子都飞了,媳妇都跟别人跑了。 周云深无奈,弹了弹她的脑袋,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周云茴捂着脑袋, 怒目而视:“小孩子家家?小孩子都快要成婚了,你可还在打着光棍呢!” 周云深神色有些尴尬,索性不搭理她,转身就走, 留下周云茴对着他的背影嫌弃万分。 他的确是对钟闻月有意,但也仅仅是有意,两家门户相当, 长辈之间私交甚好,云茴跟她的关系也是极好,可以说是最适合他的姑娘。 只不过之前见钟闻月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想法,才想着不必着急,先培养培养感情,也省得万一不成伤了两家的和气。 于是他就经常在周云茴邀钟闻月来周府的时候陪伴在旁,时不时也能与她说上一两句话。 本打算等今年便坦白心迹,却不想根本就没这个机会。 也怪不得周云茴嫌弃他了。 周云深摇摇头,虽说有些失落,但也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了,他也不强求。 钟家的马车浩浩荡荡出了青阳府,上面携带的十里红妆令无数未婚姑娘红了眼。 一时之间都在感叹钟家这是烧了什么高香,儿子中了解元,女儿被燕京贵人看上,成了王妃。 钟家这是要飞黄腾达喽! 马车本就走得慢,再加上后面还跟着绵延十里的红妆,更是在路上足足蹉跎了近二十日才到燕京。 马车悠悠地驶了半个多月,终于听到车夫说到了燕京,钟闻月同马车内的秦氏对视一眼,才勉强打起精神。 还未进城门,便听见外面喧嚣热闹的人声车马声,钟闻月撩起帘子一看,便见平坦的官道上,来来往往马车众多,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片繁华之景。 “这便是燕京啊!”秦氏待着车厢里,看着同江南水乡同样繁华,却又截然不同的大街,感叹出声。 钟闻月前世早已对着看似偌大的燕京城了若指掌,见状只是笑了笑:“娘亲若是喜欢,明日咱们便去逛逛这燕京城。” “那哪能行?”秦氏嗔道,“你的婚期就要到了,哪还有在外面瞎晃悠的道理?” 钟闻月的婚期定在二月十七,距今,也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他们一家刚来燕京城,还有许多事要准备呢。 “那娘亲便在燕京多呆一段时间。”钟闻月又撒娇道。 秦氏笑了笑:“你且放心,爹娘一定会在京城,看见你婚后开开心心的样子,才会放心回青阳府。” 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一下,原本就好奇着带着十里红妆来京城的人是谁的周围百姓们,见状更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可议论了半天也没议论出来这是谁,倒是有人看见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青弋,忽地大叫出声:“啊,我知道他!” “以前淮南王凯旋回京的时候,跟在王爷身后的那个副将不就是他嘛!” “是了是了,好像还是位小将军!”周围的人们恍然大悟,看着青弋的眼神更高加灼热。 这是忽有一人想起了什么,大叫道:“那这么说的话,马车里的不就是淮南王妃了?” 周围先是一片寂静,而后就迅速沸腾了起来。 前段时间圣上突然下了道圣旨,说是要给淮南王赐婚,赐婚对象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五品小官之女,就足以让京城上下议论纷纷,平常百姓只是疑惑皇上为什么要给淮南王赐个这么个出身低微的王妃,而稍有心思者已经在思索着是不是皇上怕淮南王功高盖主,特意赐给了他个母家不显的王妃。 孰料这事还没平息多久,正主竟然就进京了! “王妃!王妃!王妃出来见见我们!” “王妃能不能见见我们!我们想看看王爷的妻子!” “王妃……” 听着马车外此起彼伏的唤声,钟闻月先是一愣,而后看着满脸担忧的秦氏,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娘亲不必担心。” 她感觉有些不对,她还没进城呢,就有人闹着要见她? 她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后面一辆马车里的钟闻钰也是察觉到不对劲,正要下去看看情况,就被钟父拦住,他摇摇头道:“这时候你不能出面,放心,阿满自己能解决。” 钟闻钰即使心里担心,也不得不承认钟父说得有道理,只能神色不安的坐在马车上,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钟闻月柳眉微蹙,掀起车前帘子的一角,就见前方的青弋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钟闻月思索片刻,冲他点了点头。 既然他们要见,便让他们见,左右她身边跟着顾卿流特意派来的一对亲卫兵,也没人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伤了她。 青弋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冲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通知王爷,自己则拉动缰绳走到钟闻月马车旁,下马,立在车旁。 冲着欲言又止的秦氏安抚性的笑了笑,钟闻月撩动车帘,神色轻盈的下了马车,对着躬身行礼的青弋点了点头,嘴上噙着温和的笑,看着四周的百姓,温温和和地道:“各位父老乡亲,钟氏女钟闻月有礼了!” 钟闻月这话一出,原本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目目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本也只是试探着叫着,却没想到这位未来的淮南王妃竟然真的应了。 ——毕竟,淮南王向来高冷,寻常战胜而归时,哪怕人们的欢呼声再大,也不见王爷稍有动容的。 ——大概就是被虐习惯了,突然来了一个宠他们的,茫然之下有些不知所措吧。 “王妃生得真好看,跟仙女下凡似的!” 也不知谁嘀咕出了这句话,顿时引起所有人的认同,一时间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仙女儿跟战神,可不是天生一对儿嘛!” “是啊是啊,咱们王爷那么优秀,也只有仙女儿配得上了!” “王妃,淮南王是咱们大齐的战神,在外保家卫国,那在家里的时候您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啊!” “是啊,王爷……” 人群一时熙熙攘攘,可当听清他们都在说什么时,一直寸步不离护在钟闻月身旁的青弋不由有些愕然。 专门把王妃叫下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别说是青弋,就是钟闻月一时也有些意料之外,好在她前世见惯了大齐百姓对顾卿流的推崇,因此也是及时反应了过来,笑道:“这是自然!” 见钟闻月这般好相处,百姓们更加热情,一句又一句话问了出来,好在钟闻钰也有耐心,笑意盈盈地回应他们。 被下人的回禀给吓得急匆匆赶过来的顾卿流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其乐融融的场景。 百姓们围成一个圈站在钟闻月身旁,却也很知礼地站在一丈之远,并没有什么冒昧的举动,而他的未婚妻,则是温温和和的同百姓们说什么。 顾卿流一脸懵逼的挤到人群中间,拥着钟闻月,低头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顾卿流也没急着问,他护着钟闻月,神色淡淡地对着周围的百姓道:“王妃长途奔波有些劳累,便先回去歇息了。” 百姓们忙忙让开,道:“是我们的不是,王妃快些回去吧!” 顾卿流将钟闻月送回马车,自己则骑着马守在马车旁,慢慢地朝城内走去。 百姓十分配合的散开,就在马车即将远去时,忽地有人大声道: “王爷王妃要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马车里的钟闻月正在喝茶,闻言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捂着胸口直咳嗽,吓的秦氏赶紧拍她的背。 “咳咳咳!”钟闻月好半天才缓过来,却听秦氏调笑道:“这就不好意思啦?等日后成婚了,这种话你还能听见很多呢!” “娘!”钟闻月嗔怪地看着她。 马车外的顾卿流闻言也是一怔,又听着马车里的动静,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一拉马缰,朝着身后一抱拳,朗声道:“二月十七,人人皆可到淮南王府领一杯喜酒,同庆新婚大喜!” 百姓们顿时大声应道:“我们可记住了!” 马车里的钟闻月脸色更红,咬牙道:“胡说八道什么!” 秦氏看着嘴硬心软的女儿,笑了笑,也没再打趣她。 马车又兜兜转转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停了下来,顾卿流的手伸进来的时候钟闻月还有些不好意思,犹豫地将手递了上去,下了马车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又搀着秦氏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顾卿流一脸委屈巴巴地站在那,钟闻月忍不住噗嗤一笑。 “便先送你到这里,等明日,我再上门拜访。”顾卿流克制着自己想要抱抱她的冲动,一本正经道:“青弋便留在你这里,有什么事吩咐他就是。” 先不说这是在长辈面前,便是周围都还不知有多少人是那些世家大族派过来的耳目,顾卿流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钟闻月想想。 钟闻月眼角含笑,道:“王爷先回去吧,我等着王爷来。” 顾卿流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才骑上马走了。 钟闻钰嗤笑一声,道:“跟多久没见了似的!” 也不只是说顾卿流还是在说钟闻月。 钟闻月假装没听懂,抬头看了眼面前那栋宅子的牌匾,赫然便是磅礴大气的“钟府”两个字。 一家人进了宅子里,逛了逛,秦氏才温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钟闻月笑着点点头:“里面的布局与咱们在青阳府的家很像!” “喜欢的话,这就是咱们的家了!”秦氏道。 钟闻月一怔,而后明白了什么:“这宅子……” 秦氏拉着她在一处凉亭处坐了下来,道:“王爷原本的意思是青阳府离得太远,便想在燕京置处宅子让你在那里出嫁。” “我知道。”钟闻月点点头,这也是钟父钟母随着来燕京的原因,旁的不说,最起码能亲自参与她的婚礼。 秦氏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道:“王爷原本想亲自准备处宅子,但我跟你父亲都不同意。” 她看着钟闻月剔透的眸子,道:“本来咱们家就与王府差得远,若是连你出嫁的宅子都要夫家准备,岂不是更让人看不起?” “旁的不说,最起码……”她顿了顿,笑道:“最起码,你万一同王爷生气了,也不至于在这偌大的燕京城无处可归。” “即使我同你父亲不在这里,好歹还有阿钰陪着你,你也是有娘家的!” 秦氏的声音温温柔柔,钟闻月却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秦氏说得轻松,但这种地段的宅子,又岂是那么容易买的?再加上为她倾心准备的嫁妆,怕是掏空了钟家的大半家产。 她埋在秦氏的怀里,拖长声音道:“娘——” 秦氏摸着她的脑袋,轻叹道:“等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姑娘了!” “我同你爹没能给你更显贵的出身,便只能从这些方面补偿你了。” “只要你过得开心,娘亲就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两本预收《公主豪横》和《反派皇叔上位指南》 到时看哪本预收高下一本就开哪一本 《反派皇叔上位指南》 褚挽穿越到一本小说里。 小说讲的是男主一步步从身份卑贱的落魄世家之子走到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并高高兴兴地和自己的朱砂痣白月光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而褚挽,穿成了文中心慕男主不成反而陷害女主最后下场凄惨的恶毒女配。 褚挽看着面前哭得楚楚可怜的白莲花女主,又看了看正一脸义愤填膺指责她恶毒让她不要痴心妄想的男主—— 扬手,一巴掌扇了上去! 她轻抬下颚,拿出手帕擦手,轻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本郡主也能看上你?” 随后,动作潇洒利落地把手帕往身后一扔 ——扔到了一旁笑盈盈看戏的整个小说中最不能招惹的反派皇叔身上! 皇叔本是心血来潮看了场戏,却不想一不小心,自己竟成了戏中人。 捏着怀中粉粉嫩嫩的手帕,看着与从前的愚蠢骄纵截然不同的褚挽,他眸光深邃,忽地来了兴致。 《公主豪横》 大启嫡长公主自出生起便受尽万般宠爱,又有自小相伴的青梅竹马,碧玉之年便想风光嫁给心爱之人,无奈歹人作祟,坏她名声,不得已嫁去了长宁侯府。 长宁侯设计迎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大公主,本是为了能更快地在朝廷立足,位极人臣,却不想是娶回了一位祖宗。 婚后,大公主在府里无法无天,闹得鸡犬不宁,长宁侯阴沉着脸,刚想教训一下这位不知所谓的公主一番,就见她一巴掌扇过来,冷哼道: “你且记着,是你向父皇求娶的本宫,那么本宫不论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当今皇上是本宫的父亲,当今太子是本宫的弟弟,打你一巴掌,你又能如何?” 具体戳专栏哦~ 第36章 安顿下来后, 钟闻月原本等着顾卿流上门,却不想顾卿流还没来,倒是等来了宫里的人。 “进宫?”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公公, 秦氏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一遍,下意识转头看着钟闻月。 何公公笑容和蔼, 道:“是了,太后娘娘说还没见过钟姑娘, 想着昨日刚到京城, 便让几位先歇歇, 今儿一大早的,就让杂家来宣钟姑娘进宫!” 秦氏站在钟父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何公公跟没看到似的,笑意盈盈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姑娘,请吧?” 钟闻月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道:“有劳公公了,但面见太后娘娘, 臣女总得收拾一番,还请公公稍等片刻!” 何公公倒是好说话,“那姑娘可快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可都在等着呢。” 钟闻月微微颔首, 携着秦氏一起回了清溪院。 “阿满……”秦氏握着她的手,担忧地道。 钟闻月微微一笑:“娘亲放心,王爷说了太后娘娘是个慈和之人, 想来不会为难我的。” 秦氏知道自己女儿向来有主见,只能叮嘱道:“进宫后切记谨言慎行,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女儿心中有分寸,娘亲且安心等着吧!”钟闻月的确是有些紧张,毕竟第一次见顾卿流看的家人,她自然是希望能表现的好一些。但说紧张过了头,却是没有的。 先不说在顾卿流的话中能看出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慈和好相处之人,便是前世在燕京待了十几年,也从未听说过两位娘娘苛待人的传闻。 回屋换上一套淡粉的衣裙,发髻也梳了个端庄大方的,钟闻月便随着何公公上了马车进宫。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钟闻月顺着宫人的搀扶下来,便见何公公在一旁候着,道:“宫里不允许马车通行,就劳累钟姑娘走过去了。” 钟闻月道:“公公言重了,本就是规矩!” 何公公笑了笑,默默走在前方给钟闻月引路。 皇城很是奢华大气,金砖碧瓦,飞楼插空,令人赞叹不已,钟闻月却是一直垂着头,目不斜视。 她这副样子,倒是让何公公有些惊讶。 本以为是个小地方来的姑娘,便是相貌人品再好,规矩比起京都的贵女们估计也是差几分的,却不想,这姑娘自打来到现在,竟是没有分毫的错处。 何公公的神情不由柔了几分,谁都喜欢省心的人。 钟闻月是从北门进的皇宫,途中还要穿过多处宫殿和御花园。 御花园不愧是皇家花园,同青阳府的花朝宴根本没法比,虽只是早春,御花园中却已是百花争奇斗艳,开得绚烂无比。 但这般美的景色却是没人欣赏,先帝时的妃嫔被贵妃祸害的本就没剩多少,仅剩的一些现在也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宫中,毕竟她们现在的身份本就尴尬,也鲜少会来御花园。至于当今圣上,后宫除了皇后更是没了旁人,帝后感情深厚,因此,大齐皇室的后宫倒是难得清净。 穿过大半御花园时,钟闻月忽地听到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到了钟闻月面前。 钟闻月一转头,就见旁边一身着锦衣的四、五岁小孩童正拿着把木剑,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嘴上还不住地嚷嚷道:“啊呀呀呀!小贼,看剑!” 钟闻月凝神一看,就见孩童生的很是漂亮,圆滚滚的脸蛋上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招人喜欢得紧。 小孩挥着剑横冲直撞,却没注意到脚下的一块石头,一不小心踩在石头上,脚下一滑,眼看着身形不稳就要摔倒在地,钟闻月心下一紧,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抱住那小孩。 那小小孩童本已经紧紧闭上了双眼,咬着牙等着疼痛的到来,还在想着自己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一定不能哭,却不想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疼痛的到来,反而落入一个怀里,香香软软的,很是舒服。 他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就见钟闻月面色温和的搀着他柔声道:“小公子可摔着了?” 孩童愣愣地摇了摇头:“没有。” 钟闻月放开他,笑了笑道:“日后可要当心些,”她指了指地面:“地面很硬,摔着了会很痛的。” 孩童下意识道:“我不怕,我是男子汉!” 钟闻月忍不住一笑。 一直在前面带路的何公公察觉到动静停了下来,见着那小孩童,顿时瞪大了双眼,立刻上前道:“哎呦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在这儿啊?” 那小孩童瞅着何公公一眼,疑惑道:“这句话该是我问公公吧,公公不在皇祖母身边,怎么在这儿?”他歪着头想了想,又道:“还是皇祖母想昭儿了,让何公公来找昭儿?” 何公公好言好语道:“都不是!” “不是?”傅云昭看了眼钟闻月,又看了眼何公公,问道:“这位姐姐是同公公一起来的?” “二皇子殿下,这可不是什么姐姐!”何公公忙挥挥手道:“这是淮南王殿下的未婚妻,也就是您的皇婶。” “皇叔的未婚妻?”傅云昭眼睛一亮:“我知道,皇兄同我说过!” 一旁的钟闻月闻言却是一愣,看着傅云昭的眼神有些讶异,她倒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二皇子。 但仔细想来倒也不难猜到,后宫空虚,当今陛下的子嗣只有皇后娘娘所出的两位皇子,一位大皇子皇上登基后就封了太子殿下,还有一位二皇子。 宫里又没有别的孩子,这个年纪的,也只能是皇子了。 正想着,就见那孩子猛地扑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的大腿,眨巴着大眼睛道:“皇婶带我去找皇叔好不好啊?” 钟闻月看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的傅云昭,心里不由好笑,道:“殿下这么喜欢王爷啊?” “嗯嗯!”小家伙狠狠地点了点头,认真道:“皇叔是大英雄,我长大后也要像皇叔一样,保家卫国!” 钟闻月看着小家伙满是濡慕的眼神,心里自昨日起便有的异样情愫忽地明了了。 ——大概是,骄傲? 顾卿流,她未来的夫君,是个备受百姓尊崇的人。 是守护整个大齐的战神! 钟闻月忽然觉得与有荣焉。 她道:“那殿下为什么不自己去找王爷呢?” 小家伙皱皱细小的眉头,纠结道:“皇叔说了,真正的男子汉就不该太过粘人,他小时候就从来不粘人的!”他又看着钟闻月道:“皇婶是皇叔的未婚妻,肯定能见到皇叔的吧!” 钟闻月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便见从远处跑来几个宫女嬷嬷,还在唤道:“殿下!殿下!” 傅云昭看见她们明显撇了撇嘴,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道:“皇婶是不是要去见皇祖母?” 钟闻月点点头:“是啊。” 他顿时笑了,道:“那我和皇婶一块去给皇祖母请安!” 小家伙想的很简单,皇婶都在,皇叔也肯定会去,到时候他不就能看到皇叔了吗? 钟闻月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微微笑了笑,看着何公公,询问道:“公公?” 何公公看着傅云昭颇有些无奈,只得到:“好好好!” 他看着钟闻月道:“倒是劳烦钟姑娘了。” 他这么说着,神情倒是柔和了许多,态度也亲近了一些,想来也是顾念着刚刚钟闻月救了傅云昭一次。 钟闻月也没在意,倒是傅云昭高高兴兴的牵着她的手就想往慈宁宫里跑,何公公见状匆匆忙忙同伺候二皇子的宫女嬷嬷说了一声就忙忙追了上去,边走边道:“小祖宗您慢点啊!” 小家伙人小腿短走的却是不慢,钟闻月看着迈着两条小短腿蹬蹬蹬地往前跑着的傅云昭,又想起他刚才信誓蛋蛋的“我是男子汉”,眸中就不由带上了笑意。 就在这时,小家伙突然停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宫殿道:“到啦!” 钟闻月怔怔地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宫殿,之前强压在心底的紧张,忽然一瞬间倾泻了出来。 “钟姑娘,请吧!”何公公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哎—— 求收藏呀~ 问一下大家都是在哪里看到我的? 第37章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 看着下方睁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傅云昭,提步,走了进去。 傅云昭小脸带笑, 高高兴兴地跟了进去。 踏进那奢华中透着大气的大殿,钟闻月按照前世所学的礼仪跪了下去, 朗声道:“钟氏女钟闻月,参见太后娘娘!” 身边那小小的人也是跪了下去, 稚嫩的声音在大殿里作响:“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上首坐着的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见着钟闻月身边的傅云昭, 明显一愣, 道:“快快起身吧,都是自家人,不必那么客气!” 钟闻月依言起身,便见上首坐着两个女人,一个雍容华贵看起来三十余岁,一个端庄大方看起来是极为年轻。 想来便是当今太后和皇后了。 钟闻月眼睑微垂,倒是没想到不仅仅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竟也想见她。 身旁的小人听着太后发话, 高高兴兴的就跑到正上方,窝在了太后的怀里,甜甜蜜蜜地叫了声:“祖母!” “诶!”太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看向下方的钟闻月, 温声问道:“你就是钟家的姑娘?” 钟闻月微微躬身,声音清脆道:“是!” “不必如此拘礼!”太后娘娘面上带笑,道:“快抬起头, 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钟闻月抬起头,直视太后,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瞧见钟闻月的容貌,太后面上浮现一抹满意的笑,拉着她的手,连连道:“是个好姑娘!” 老祖宗都说面由心生,这姑娘看着五官端正,眉目清润,想来不是一个祸害家宅的主。 皇后温和的笑道:“七弟的眼光向来高,这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能不好吗?” “那可不?我为他说了多少姑娘他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太后促狭地看了一眼钟闻月:“谁知道他竟是喜欢闻月这般的姑娘!” 钟闻月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却听太后又道:“都说江南的水土养一方美人,我瞧着呀,你同老七,倒是正好互补了。” 皇后笑道:“七弟性子冷淡强硬,你却是个温温柔柔的,倒是正配。” 太后以前也没少为他介绍世家贵女,可一直被他嫌弃太娇弱太没用,他还一直担心小儿子后后会不会找个跟他一样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回来,还想让边关的兄长多留意一下,没想到前些日子去一趟江南,回来就说要娶王妃了,还是个温温柔柔的姑娘,怎能让太后不喜? 钟闻月微微垂下头,有些羞涩道:“娘娘过誉了。” 太后越看她越满意,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来!快坐!” 钟闻月犹豫片刻,倒也没推辞,落落大方地坐了下去。 太后将怀中的小孙儿递给皇后,拉着她的手细细地问她:“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钟闻月柔声道:“祖母向来礼佛,我是在奉祖母的吩咐向菩萨还愿时偶然遇见的王爷。” 她刻意隐去了她救了顾卿流一命的事,却没看到太后眸中有些异样,她装作不经意得道:“可我听老七说,当时他在青阳府受人暗算受了重伤,逃到了青阳寺后山上,还说若不是你,他怕就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钟闻月一怔,没想到顾卿流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可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而后不好意思地笑道:“臣女只是当时恰巧路过罢了,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哪里会……” 这话就是承认她救了顾卿流了。 太后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柔和,而后低叹一声,道:“你也不用自谦,那孩子是什么性子我知道,若非真的是重伤,他又怎么会那么说?” 或许的确有想为钟闻月说好话的意思,可如果不是真的致命伤,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她叹道:“老七自小在军中打拼,受了什么伤也不同哀家说,哀家便是担心,也没办法。”她看着钟闻月,认真道:“他既然选了你,就代表认定了你,哀家自然也喜欢你,你们成婚后,一定要好好的,多关心关心他。” “哀家就一直担心他孤家寡人,家里没个知冷暖的,现下有了你,哀家也算放心了。” 世人皆知他是大齐战神,却不知,他也是一个人。 也是一个有母亲在背后默默关心的人。 此时的太后,也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母亲罢了。 钟闻月回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娘娘放心,臣女自当竭尽全力照顾王爷。” 太后满足的笑了笑,正想再说什么,却听身边一稚嫩声音道:“母后,皇祖母是说,皇婶救了皇叔吗?” “是啊!”皇后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当初皇叔受了伤,多亏了皇婶才平安呢。” 她没有否认傅云昭口中的皇婶,反而顺着他的话叫着。 毕竟顾卿流脾气向来倔,他已经选中了这个姑娘就不会容许任何人有异议,此番叫这个姑娘进宫,也只是单纯的想见她一面,叮嘱她一番罢了。 “皇婶好棒!”傅云昭拍着手欢呼道:“皇叔是大英雄,保护了大齐百姓,皇婶也是英雄,保护了皇叔!” 众人闻言皆是忍不住一笑,可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吗? 太后探着身子看着这古灵精怪的小孙儿,笑眯着眼问道:“那昭儿喜不喜欢皇婶啊?” “喜欢!”小家伙脆生生地答道。 钟闻月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傅云昭,眸中溢满了温柔。 她喜欢小孩子,很喜欢。 一想到她以后的孩子或许也会这般可爱,钟闻月就不由有些急切,想要快些成亲,快些为他生儿育女。 一旁站着的何公公看着这一家和睦的场景,笑着道:“娘娘有所不知,方才我们途径御花园的时候,二殿下差点摔着了,多亏王妃及时扶住。” “还有这回事?”太后惊讶道。 皇后也是一怔,而后紧张地看着傅云昭道:“可有伤着?” “母后放心,多亏了皇婶,儿臣无事。”小家伙一板一眼地答道,皇后这才放下心来,看着钟闻月的目光也不由带了些亲近:“倒是多谢弟妹了。” 钟闻月瞥了眼跟人精似的刚还叫她钟姑娘现在就称呼王妃的何公公,冲着皇后笑了笑,道:“不过顺手而为,娘娘客气了。” 太后却是温和笑道:“先是老七,又是昭儿,看来闻月倒是咱们的福星啊!” “可不是嘛!”皇后也是应和道,钟闻月却是被她们这一言一语弄得面色有些烧红。 几人陆陆续续又聊了一会,太后是越看越满意,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同她说着顾卿流小时候的事,皇后时不时插上一句,再加上傅云昭的童言无忌,钟闻月也是听得颇有兴味儿。 没过一会,钟闻月却是忽的听到门外的传唤声—— “皇上驾到——” 钟闻月下意识一回头,看见的却是黑着脸跟在那一身明黄龙袍身后的男人。 顾卿流心情十分不好,他一晚上压根就没怎么睡,就想着赶紧天亮赶紧去见钟闻月,却没想到等他到了的时候,钟闻月已经被母后接的人走了。 顾卿流不放心,忙忙进了宫,却又在半道上遇到皇兄派来的人,说是有要事商议。 顾卿流心里直冷笑,有要事?能有什么要事?景王最近乖的跟个鹌鹑似的,能有什么事,想来是母后派来拦截他的。 这般想着,顾卿流还不得不去,只担心万一真的有什么要事。却不想刚进御书房就见皇兄在哪笑意盈盈地坐着喝茶,一点没有焦急之色,他想走,皇帝却死活不放人,最后实在是看他真的待不住了,才施施然地起身说要同他一起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 顾卿流看着钟闻月,见她神色自然,没有被欺负的样子,才放下了心,脸色稍稍好看一些。 “这是怎么了?瞧着一副难看的样子?”太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顾卿流,笑道:“还怕哀家欺负你媳妇儿不成?” 顾卿流无奈:“儿臣不是……” “不是什么?”太后哼道:“不是的话那哀家让你带你媳妇儿进宫来看看你怎么不同意?” “这不是还没成婚吗?”顾卿流解释道。 却不料太后更生气,道:“未成婚?这普天之下,哀家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婆婆在成婚前没见过儿媳妇的!” 顾卿流哑口无言,事先又瞥向坐在太后身边的钟闻月,却见她满是笑意,丝毫不心疼他,反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眸子顿时眯了起来。 钟闻月却是丝毫不惧,还扬扬眉得意地看着他。 顾卿流神色越发危险,索性直接沉默不语,任由太后数落他。 太后说了他两句,见他一句话都不吭,心里更气了,转头又望着皇帝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戏,心下又是一股怒火,道:“还有皇帝!跟老七一个样子!” “?”皇上一脸茫然地看着太后,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说怎么战火就烧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母后……”他试探地道。 “当初哀家说想见见皇后,你护的跟什么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怎么,在你们兄弟眼里,哀家就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恶婆婆?” 一直端庄大方的皇后脸顿时红了。 皇帝苦笑:“母后说笑了……” 钟闻月与皇后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发现了隐隐的笑意。 用过午膳后,二人才从皇宫里出来,马车里,钟闻月笑眯眯地看着脸色冷凝的顾卿流,惹得他一阵茫然: “怎么了?” “没什么呀。”钟闻月道:“只是没想到威名赫赫的战神在长辈面前竟然也同小孩子一般!” 顾卿流眼睛微眯,沉声道:“是不是本王太宠你了,让你敢如此嘲笑本王?” 钟闻月托着下巴,眸中带着难掩的笑意:“所以呢?” “本王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顾卿流恶狠狠道,却不料钟闻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斜睨着他,道: “那你要给我什么颜色看看呢?” “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未免24点更新有人看不到,就提前更新了,第二更还是在9点~ 日常求收藏留言呀(每次看到涨了一个收藏就有码字的动力了)~ ps:其实你们可以高调点看书的,比如留下个收藏、评论什么的(疯狂暗示) 最后,你们感觉我的封面好看吗?我打算换一个 第38章 慈宁宫内, 一明艳无双的姑娘走了进来,语气轻快地给上方太后和皇后行了个礼:“安阳给皇嫂请安、给母后请安。” “快快起来。”太后笑着道。 安阳也没拘礼,大步走到太后下侧坐了下去。 “方才随七哥一起的便是钟家姑娘?”她问道。 “是啊。”太后道:“是个好姑娘。” 她想了想又道:“我原本还想着你七哥看上的姑娘人品定然是不错, 但是规矩可能就差了点,没想到, 今日一看,竟是丝毫错处都没有, 一举一动, 规矩得很。” “是吗?”安阳倒是有点好奇, 皇祖母可甚少夸人的。 “人长得也好,举止间落落大方的,比起燕京城内的那些贵女也差不到哪儿去了。”皇后也是称赞道。 安阳想了想,忽地笑道:“旁的不说,但她肯定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姑娘倒是没错。” “哦?”太后惊讶道:“你见过她?” 安阳笑了笑,道:“倒也不能说见过,只是昨日出宫的时候,在大街上, 偶然看到了那位姑娘罢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好奇的问道。 安阳挑着眉笑道:“昨日钟家的马车在城门口时,忽地有百姓说想要见一见淮南王妃,闹得还挺大。我本还打算下去帮个忙,却不想那姑娘竟是自己主动站了出来, 一举一动建颇为爽朗利落,让那些吵闹的百姓都心悦诚服。” “后来七哥来了,那些百姓还说祝他们二人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呢!” “还有这回事?”皇后轻笑着,看着太后道:“您还不放心七弟的眼光,现在就连安阳都说了她好,现在您可放心了?” 安阳长公主看着好相处,其实最是骄傲不过,又因出身尊贵,多少看不起那些娇娇弱弱的姑娘,没想到现在二人连面都没见上一次,大公主就对钟闻月有这般好感。 太后无奈道:“老七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对那些姑娘家不感冒,我还担心……”太后顿了顿,又道:“这一回去了一趟江南,回来什么都没说就说自己要娶王妃,要皇帝给他下圣旨,哀家就算再怎么放心他,也难免担心他是不是被什么不三不四的姑娘给迷了心。” 更别提他还说是那姑娘救了他,太后就更加担心是不是那姑娘事先知道了他的身份,才以救命之恩逼着他娶王妃的。 回到京城来她说想见见那姑娘,顾卿流还一直不同意,就让太后想是不是被迫娶的那姑娘所以才不想让她见人啊。 “那您也见着了那姑娘,是个好的;更别说七弟刚才那一副紧张的样子,明显就是情根深种,您啊,就放心吧!”皇后柔声劝道。 太后也想起皇帝之前跟她说的老七在御书房紧张兮兮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的样子,又想了想在用膳时他对那姑娘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是放下了心,道:“老七的事解决了,我也算是放下了心!” 她摇头笑了笑:“我之前还真怕他孤身终老!” 就那么个臭脾气,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啊? 安阳在一旁听着,“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 而此时的马车上,钟闻月看着脸色恐怖的顾卿流,瑟缩着脖子,终于感到了一丝害怕。 顾卿流看着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钟闻月,深吸一口气,道:“是母后跟你说的?” 钟闻月点点头,试探道:“太后娘娘说你小时候身体不好,为了让你健康长大,便去了个姑娘的名,好养活。” 当年有顾卿流的时候正是贵妃正猖狂的时候,太后一着不慎,被她害的早产,虽说孩子是保下来了,但自幼大病小灾不断,太后边想起了民间有将男孩扮作女孩养的习俗,或许能让他身体稍好一点,太后也是没了办法,便取了娇娇这个名字,左右皇帝当时一门心思放在贵妃的身上,只给这个嫡幼子赐了个大名,又难得去一趟太后宫中,自然不知道顾卿流还有这么个小名。 也可能真的是小名有用,顾卿流长大后极爱习武,身子骨也慢慢好转。等他渐渐懂事,知道娇娇这个称呼多是姑娘家的名字,就再也不许别人叫了。 如今,除了太后和皇帝,怕也就只有太后身边的的老人才知道这个名字了。 太后与钟闻月说的时候,连皇后都是好一阵惊讶。 钟闻月慢慢蹭到顾卿流身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拉了拉顾卿流的衣服,小心翼翼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顾卿流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劝慰道:“没有。” 钟闻月看着他,有些委屈地道:“你不喜欢我唤你卿卿,可别的称呼都有人叫了,唯有这娇娇,没人敢叫,是独一无二的,我才想……” 她眼睑轻垂,视线移到别处。 顾卿流顿时慌了,忙把她揽到怀里,安慰道:“没有,我没有生气,你喜欢的话就叫,我绝对不会生气的!” “可你刚刚就生气了!”钟闻月敛去眸中的情绪,低声道。 “我生气……我生气是因为咱们的婚期还有半个月,我觉得太慢了,才生气的!”眼见着人就要哭了,顾卿流心疼得不得了,忙绞尽脑汁儿地哄道。 “真的?” “真的!” 钟闻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猛地抬头道:“那我可记住了,娇娇!” 顾卿流一看,怀里的人眼中满是狡黠,哪有一丝丝的眼泪? 顾卿流顿觉上当:“你……” “我怎么了?”钟闻月无辜道。 顾卿流咬牙,面色扭曲道:“没事!” 你尽管叫,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本王再跟你算账! 顾卿流将头转向一边,看都不看她一眼。 钟闻月看着他气鼓鼓的侧脸,只觉得生气的顾卿流似乎比之寻常更俊美! 时光匆然而逝,秦氏一直在匆匆忙忙的准备着大婚之事,明明觉得没过多久,可是一眨眼,大婚的日子,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求收藏呀求收藏~ 预收也动一动呗,看着怪磕碜的…… 第39章 “姜国公府为姑娘添妆玉如意一对——” “礼部尚书府为姑娘添妆屏风一扇——” “沈国公府为姑娘添妆珍珠一斛——” “承毅侯府——” “魏国公府——” “安平侯府——” 钟家早早就张灯结彩, 府里府外更是热闹得紧,一派人来人往之色。 要说钟父不过是一个五品小官,压根不值得这么多京城勋贵前来为钟闻月添妆, 但钟家进京第二日,宫里就来人唤她进宫, 出宫后,皇帝、皇后、太后的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地送入钟家。甚至在后来的几天, 连着钟老爷钟夫人甚至钟家那位小公子都召进了宫里, 好像生怕京中之人不知道他们对这钟家姑娘很是看中一般。 更别说她要嫁的还是皇帝的胞弟, 淮南王傅廷川,先不说究竟是不是真心实意,总之她成为淮南王妃是铁板钉钉的事,先与之交好,总是没错的。 原本只是想随意走一遭的的诸位勋贵女眷们,在看到钟闻月那整箱整箱绫罗绸缎、头面妆奁、药材脂粉,古玩摆件,那些比之世家贵女出嫁亦是丝毫不差的嫁妆时, 却是惊诧不已,心里将这位钟姑娘的地位再拔高了几分。 ——不说别的,最起码宫中对这位钟姑娘,是真真的上了心的。 也因此, 众位夫人面上的笑也是更加真诚了几分,好似出嫁的是他们家的姑娘,夏目旁的不说, 最起码主人家看得高兴。 秦氏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将客人都招待好了,这才缓下神来,同钟父招呼一声,就去了清溪院看看钟闻月现在的情况。 外面热闹非凡,清溪院中却是沉静不已,钟闻月此时正端坐在绣凳前,看着面前铜镜中那容色姝美的人,一时竟是有些惶恐。 她现在要嫁人了,嫁给顾卿流,她心爱之人。 简直美好的让人不敢相信。 可她有些害怕。 害怕前世那充满苦痛磨难的日子再重来一遍。 秦氏推门而入,看着怔怔的钟闻月,笑着打趣道:“怎么,这还没出嫁,就舍不得娘了?” 钟闻月抬眸,看着秦氏那虽说有些疲惫却满是喜色的面孔,忽地明了了。 这不是假的。 前世她的大婚没有父母的参加,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同一个不爱她的人拜堂成亲。 但这辈子不一样,她的父母都在她身边,她的弟弟待会会亲自背她上花轿,她会在家人的祝福中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而不是像前世一样,在那些所谓豪门勋贵的冷眼嘲讽中开始冷冰冰的一生。 钟闻月笑了笑,红着眼眶道:“是舍不得娘亲。” 秦氏一看顿时急了,忙给她擦泪水:“快快别哭,这妆可好不容易上好的,若是哭花了可来不及了!” 钟闻月闻言,瞬间破涕而笑,秦氏看着她,也是轻笑出声。 良久后,秦氏才摸着她的脸,面露感慨:“我的阿满啊,今日就要出嫁了!” “娘——”钟闻月拉着她的手,抽了抽鼻子。 秦氏轻抚她绾好的发髻,轻声道:“日后嫁了人,可不能同在家时这般没规矩了!” “娘~女儿哪有!”钟闻月不依。 秦氏戳了戳她的脑门,嗔怪道:“你当娘不知道你经常扮作你弟弟的样子出门玩耍啊?” 钟闻月羞窘。 “夫家不比娘家,王爷待你便是千好万好,你也不能如同在娘家时这般放肆了!更别说你还是皇家妇,一举一动都与皇家的威仪息息相关,更是要多多注意。” “王爷待你好,但你也不能只享受他对你的好。夫妻本是一体的,只有两人都心念对方,这感情才能长长久久!” “嫁过去后多多孝顺太后娘娘,王爷看着冷淡,其实是个重情的人!” “太后娘娘也是个慈和的,想来也不会难为你。” 秦氏一字一句细细的叮嘱着,钟闻月只点头却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说话就是哭腔。 秦氏抹了把泪,转移话题道:“对了,这是你祖母给你添的妆,我给你带来了!” 钟闻月视线一转,就见秦氏掏出了一串佛珠。 “娘?”钟闻月仔细看了眼那佛珠,疑惑道。 秦氏摩挲着那外表圆润光滑的佛珠,轻笑道:“这佛珠跟了你祖母几十年了,有多少次,你祖母都是盘着这个佛珠,向菩萨祈祷家人身体康健,保佑钟家。”她看着钟闻月:“虽说不是多么珍贵的材料所制,但这是你祖母最珍爱的物件儿,临走前,她嘱咐我一定要将这佛珠给你,说是它保佑了钟家那么多年,接下来,就让它保佑你吧!” 钟闻月摸着那古朴内敛的佛珠,仿佛真的感受到了它里面传达的保护钟家的了力量。她紧紧握着佛珠,勉强笑道:“娘,您回去同祖母说,我以后有机会,一定回去看她!” “傻孩子!”秦氏终是忍不住落了泪,将钟闻月揽在怀里,失声哭了出来。 先不说青阳府离燕京多么远,单是她这淮南王妃的身份,要离开燕京,又何谈容易? 此番一出嫁,不说天各一方,也差不多了。 母女俩又相拥了一会,才看到外头的丫鬟进来,笑着说王爷催妆了。 秦氏平复好心情,又理了理钟闻月的头饰,才道:“还没到吉时呢,让她们再等等!” 丫鬟退了下去,秦氏摸着钟闻月的脸,笑着道:“可别哭了,乖!” 钟闻月狠狠地点点头,一旁站着的嬷嬷这才替她补了个妆。 正巧妆刚补好,就听外面一片喧哗,原是那些女眷们想要进来看看新娘子,这本也是正常的事,秦氏自然没有拦的道理。 那些世家夫人们进了屋后,见着钟闻月眼中纷纷露出了一丝惊艳。 倒是没想到这钟家的姑娘生得倒是出色。 一群夫人们都是人精,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不过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嘴上却在不停地赞道:“王妃这通身的容貌气度,当可谓是国色天香啊!” “可不是嘛,王爷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当真是好福气啊!” “依我看啊,能养出这么个好女儿的钟夫人,才是真真的好福气呢!”一夫人却是将滑头调转到了秦氏的身上。 “可不是嘛!要我说啊……” 听着那么多好听的话,钟闻月神色自然,脸上始终维持着得体的笑,倒是让那些是夫人们高看了不少。 不是个小家子气的。 一群人又来来往往地夸了她一遍,这才热热闹闹地离开了清溪院,毕竟吉时也快到了,她们总不能一直赖在这儿不走。 钟闻月刚松了一口气没过多久,就听方才来催妆丫鬟又道:“夫人,姑娘,吉时就要到了!王爷那边已经催妆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也知这一回,是真的没时间了。 钟闻月忽地站起身来,猛地冲着秦氏跪了下去,道:“女儿今日便要拜别母亲了,感谢母亲多年的养育之恩!”她说着,一边磕了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秦氏大惊,忙把她搀了起来,急道:“娘不用你行这种大礼,你以后好好的,就是对娘最大的报答了!” 她说着,边对那丫鬟道:“快些将公子喊过来!”又对一旁的嬷嬷道:“快快,将盖头拿来,别误了吉时!” 钟闻钰一早就在外面候着了,等进来一看,就见母亲红着双眼,却急急忙忙的把钟闻钰的该头盖上,明显不想让她看见。 钟闻钰沉默片刻,到钟闻月面前蹲下,沉声道:“阿姐,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啊~ 我换了封面,你们觉得好看吗? 第40章 少年的身形看上去是纤瘦的, 可直到趴在他的背上,钟闻月才察觉到在她心中年幼的弟弟其实早已长大。 那坚实的后背,令人觉得很安心。 钟闻钰一步步走得很慢, 却很稳,钟闻月丝毫没有察觉到颠簸。 迎亲的顾卿流在钟府外候着。 “阿姐……”钟闻钰忽地低声道。 钟闻月抱着他脖颈的手微微紧了紧, 便听他轻声道:“先生说了,以我现在的水平, 考中进士, 当是没问题的。” “前些日子进宫, 陛下见了我也是对我称赞有加,殿试时不说三鼎甲,二甲还是有希望的。” 钟闻月不吭声。 “即使爹娘不在燕京,你也不用担心。待我入朝之后,一定努力做出些政绩来,得到皇上的重用,成为你的依靠。” “到时候,就是淮南王, 也不敢轻而易举的耐你如何。” “我知道。”钟闻月道。 钟闻钰走的不快,但路程也就这么远,不过一会,钟闻月便能听到周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 钟闻钰抱着钟闻月的手紧了紧, 步伐明显地慢了下来。 “阿钰?”一旁跟着的秦氏疑惑地看着他,催促道:“吉时快到了,别磨蹭!” 钟闻钰一顿, 脚步倒是加快了几分。 “——阿姐,”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些沙哑,说着:“阿姐,你一定要幸福!” 钟闻月的手握成拳,指甲紧紧嵌入掌心。 “我知道。”她道。 “我一直都知道,我的阿钰是最棒的!” 钟闻钰脚步一顿,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大门口那一袭大红长袍喜气洋洋的男人走去。 他停了下来。 到了。钟闻月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心里竟是十分的紧张。 钟闻钰看着那只不过比他大了三岁却已然比他成熟不少的男人,眸子微沉,道:“我将我姐姐交给你了。” 顾卿流眸色微动,看着他没说话。 钟闻钰紧接着道:“她在钟家,从没受过委屈。希望嫁给你后,你也会好好对她。否则,我会亲自将她接回来。” 顾卿流神色终于有了波动,他看着这张与钟闻月有着七分相似的脸,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 “最好是这样!”钟闻钰毫不畏惧的与他对峙。 “好了好了!”秦氏忙打圆场,道:“吉时马上就到了,阿钰,先放你姐姐下来吧!” 钟闻钰神色一敛,却还是知道吉时耽误不得,乖乖地把钟闻月放了下来。 钟闻月头上盖着盖头,看不清周围,正待试探的站稳脚,熟料脚还没沾地,身子就猛地腾空,钟闻月抑制住喉中的惊呼,紧接着,就被抱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她先是一怔,尔后又有些无奈和甜蜜。 真是…… 直直从钟闻钰手中将人抢走的顾卿流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他薄唇微抿,看着愣在一旁的嬷嬷,冷声道:“可是要上花轿了?” 嬷嬷愣愣地点了点头:“啊,是!是!到吉时了。” 顾卿流抱着钟闻月走至花轿旁,冷眼扫过一旁的嬷嬷,那人瞬间了悟,大喊道:“新娘子上花轿!” 直到被塞进花轿里,钟闻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却又见那人将她抱进花轿后又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摸摸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再等等!” 钟闻月心下无奈,嘴上却扬起了一抹甜蜜的笑,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起轿——” 顾卿流骑上挂了红花的高头大马,又朝着花轿看了一眼,才驱马而动,朝着淮南王府前去。 一路上,他是难得的面色柔和,让见了的百姓都不由啧啧称奇,感叹淮南王对王妃宠爱之深。 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说是十里红妆也不过分的长长的嫁妆队伍,一路吹锣打鼓,喜气洋洋的游了大半个燕京城,才在日暮之际到达淮南王府。 花轿在淮南王府大门前停下,一旁的礼仪嬷嬷早早地就等着了,见状,笑意盈盈地上前,道:“新娘到——” 随着钟闻月从钟家来的嬷嬷闻言,正要伸手接新娘下轿,却见顾卿流快一步上前,亲自将手伸进去。 那嬷嬷与礼仪嬷嬷对视一眼,尽是无奈,却又不敢说什么。 钟闻月看着轿中伸过来的熟悉的大手,心中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微微一笑,直接将手放入那双宽厚的掌心中。 顾卿流眸中闪过笑意,手上一用力,直接将钟闻月拦腰抱了起来。 两位嬷嬷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礼仪嬷嬷上前一步,好声好气得商量道:“王爷,这新娘子是要跨火盆的!” 顾卿流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所以呢?” “您这……”她看了眼顾卿流怀中的钟闻月,意思不言而喻。 他看了眼怀中紧紧抓住他衣襟的人,漠然道:“跨火盆,本王这样也能跨,正好图个吉利。” “这……”礼仪嬷嬷有些为难。 顾卿流眸光一沉:“不行?” “当然行当然行!”礼仪嬷嬷擦了擦汗,忙道,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苦笑。 罢了,左右也是些无伤大雅的事,便由着这位祖宗吧。 钟闻月却只觉得不好意思,扯了扯他的衣服,正要让他将自己放下来,却被抱得更紧了些。 顾卿流没顾怀里人的挣扎,长腿一迈,就跨过了火盆,看着礼仪嬷嬷问道:“现在可好了?” “好了好了!”嬷嬷忙不迭的点头。 只是心里的感叹却是没人知晓,旁人还道淮南王只怕对淮南王妃并无意,但这般看下来,哪里是无意,分明是把王妃放到了心尖尖上。 礼仪嬷嬷在前面引路,顾卿流抱着钟闻月大步向前走去,直到到了大堂门口,才将她放下来。 哪怕被盖头盖着脑袋,钟闻月仿佛也能察觉到周围人看来的异样目光,一时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哪有这样的…… 顾卿流却是没想那么多,拉着钟闻月进了喜堂,看着上首坐着的太后和一旁站着的皇室长辈端宁大长公主,定了定神。 端宁大长公主向来严肃的面庞上也是带着笑,见他一副准备好的样子,就唱道:“一拜天地——” 钟闻月心中紧张,被顾卿流拉着转身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顾卿流拉着钟闻月的手,在太后娘娘欣慰的目光下垂首一拜。 “好好!”太后娘娘笑得乐开了花,看着两位新人的目光满是慈和。 端宁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又唱道: “夫妻对拜——” 钟闻月此时是难掩的紧张,这是前世同楚霄成婚时浑然不同的感觉。 有紧张,有激动,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顾卿流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钟闻月心神一定,在感情里的引导下,慢慢躬身,成了夫妻一拜。 “好!”周围围观的人们顿时鼓掌喝彩起来,一时之间,喜堂里一片欢声笑语,热闹得不得了。 顾卿流也是心情良好,冲着那些前来参加他婚礼的那些人抱拳行了个礼,倒是让众人更是惊讶不已。 端宁大长公主微微一笑,最后道:“送入洞房——”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闹腾了起来,满满是调侃的声音。 钟闻月想着估计是些皇室子弟和世家公子才敢开顾卿流的玩笑,但脸颊还是悄悄的红了。 顾卿流这次却是不再顾忌,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放肆,可早已看出顾卿流对这场婚礼多么重视的公子们又哪里会怕,反而想趁着这个难得机会狠狠地刁难一把顾卿流,吵着要闹洞房。 顾卿流也是没辙,只安慰的捏捏钟闻月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又警告似的看了那些公子哥们一眼,才随着礼仪嬷嬷一起,前往洞房。 众人一直在欢呼雀跃,却没人见到角落里的年轻男子一脸失神落魄,愣愣的看着新娘新郎前去洞房。 不应该啊…… 他又不喜欢钟闻月,能摆脱这么个端庄无趣的女人,他该高兴才是啊,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呢? 他皱着眉,恍然,是了,那是他的妻子,他的世子妃啊…… 现在,却被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同旁的男人拜天地、入洞房。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踉跄的退了一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该是他的妻子,哪怕他不喜欢她…… 可现在…… 他眸光无神的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心里一痛。 可现在,却被他眼睁睁的弄丢了…… 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 还没洞房呢~ 第41章 婚礼又做昏礼, 即在黄昏之时举行大婚仪式。 钟闻月从钟家出来时便已经是日薄西山,一系列的仪式过后,进了婚房天色已经渐渐地黑沉了下去。 不同于外面的喧嚣, 婚房里很是安静,空气中尽是蜡烛燃烧产生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钟闻月端坐在床前,双手交叠, 紧紧的攥着婚服裙摆。 “大厅客人多, 王爷估计还得等一会才回到, 姑娘可要先用些东西?”一旁侍候的兰衣贴心的问道。 “不用了。”钟闻月轻声道:“不怎么饿。” 婚仪复杂繁琐,更不必提皇室的婚礼仪程,出嫁前秦氏就担心她会饿肚子,提前准备好了些饺子让她垫垫肚子,再加上这一路上她也没出什么力,是以现在真不怎么饿。 “那——可要奴婢去探探王爷什么时候来?”兰袖试探地问道。 钟闻月轻笑道:“急什么,外面那些客人总不能怠慢了,再等等就是。” “您倒是沉稳。”兰袖笑着嘟囔一声, 也没再说什么。 钟闻月没说话,只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竟是微微有些颤抖。 不紧张?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恨不得顾卿流晚些回来,她也能平静一些。 钟闻月有些暗恨自己的不争气。 天色越发暗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兰衣等的都有些着急了,正说要去看看王爷何时结束, 就听外面忽然熙熙攘攘传来喧闹声。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紧接着脚步声杂乱,一群人鱼贯而入。 钟闻月的手又紧了几分。 “王爷来啦!”在外面侯着的礼仪嬷嬷顿时笑着迎了上来,待顾卿流走到身前,她才将手中的玉如意递上去,道:“王爷,该挑盖头啦!” 顾卿流接过那柄玉如意,看着那一身红妆,端坐床前的钟闻月,眸中情绪千变万化。 他抬起手,慢慢地朝她靠近,钟闻月抿了抿唇,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正当那柄玉如意靠近红盖头时,顾卿流的动作忽地一顿。 “王爷?”嬷嬷疑惑地问道。 顾卿流收起玉如意,扭头看向门外一群正欢呼雀跃着要看新娘的唯恐天下不乱少年们,凤眸微眯,冷声道:“滚出去!” “别啊!”一男子忙挤到他面前道,“今儿可是你大婚之日,合该是要闹洞房的,你赶我们出去像什么话?” “是呀!哪家成婚的时候没有闹洞房的?”另外一男子起哄道:“我们连新娘子的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哪能就这么走了呀?” “民间有闹喜闹喜,越闹越喜得说法,兄弟们可都是为了你今后的幸福考虑!” “就是,你也太猴急了吧!”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哈哈大笑,看着顾卿流的目光里满是暧昧。 钟闻月闻言,盖头底下脸上也是绯红一片。 这人的话倒是戳中了顾卿流,他皱了皱眉,环顾了眼四周死也不打算离开的公子哥儿们,忽地道:“那也行。” 公子哥儿们面上一喜,正待说什么,却听顾卿流道:“不是要闹洞房吗?一人一句吉祥话,说吧!” 他们顿时一愣,面面相觑着,还是刚才发言的冀家公子冀北说了话:“这哪能行啊,人家闹洞房都是在掀了盖头之后的,你这盖头都没掀就想打发我们走啊?你说是吧阿韧?”他戳了戳旁边的公子。 姜韧无奈,又不好坏了旁人的兴致,只笑道:“冀公子说的也没错,卿流你好歹也要让我们看看弟妹长什么样啊!” 弟妹…… 钟闻月暗自寻思,这人应该是太后娘家侄子,姜国公府姜韧,算起来要比顾卿流要大一些。 听着公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撺掇着顾卿流将盖头掀了,她暗自扯了扯他的衣袍,示意他没关系。 顾卿流却是毫不动摇:“想看新娘子?”他问道。 众公子们纷纷点头,希冀地看着他。 他们是在是好奇能被一向视女人为无物的淮南王看上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却不料顾卿流哼道:“想看新娘子自己娶去,本王的媳妇儿凭什么给你们看?” “哦豁——”众公子们顿时大惊小怪起来,挤眉弄眼地看着他,冀北揶揄道:“原来王爷是吃醋啦,不想让我们见美娇娘啊!” 钟闻月的脸已经不能再红了。 好在那群公子哥儿们也不是真不知所谓的,调侃完了之后识趣地说了两句吉祥话,便离开了。 只有冀北走之前还嚷嚷了两句:“连万年老光棍都开窍了,我等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真是惭愧惭愧!” 另一公子笑道:“冀公子要是想要美娇娘了,只管说一声,想要嫁给你的姑娘还不得从城南排到城北啊?” “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将那群家伙轰了出去,顾卿流转身,看着正忐忑的看着他的嬷嬷,道:“你也出去!” “可……这……”礼仪嬷嬷一脸无措。 顾卿流道:“盖头本王知道怎么掀,合卺酒本王也知道怎么喝,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 礼仪嬷嬷犹豫片刻,终究不敢违逆这位爷,只好施了个礼,说了两句吉祥话,连带着兰衣兰袖都带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顾卿流见她手都紧张得攥在一起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 钟闻月没吭声。 顾卿流拿起玉如意,手微微有些颤抖地靠近那大红的盖头。 玉如意从盖头下方伸过,而后往上一抬,钟闻月的面孔也一点一点的露了出来。 盖头已经被挑开。 看着面前的人,顾卿流手一松,“啪”的一声,玉如意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两人谁都没有在意,钟闻月睫毛轻颤,慢慢抬起头看着顾卿流,她的夫君。 床两边的龙凤双烛正微微摇曳,橘色的烛光笼罩在钟闻月的面孔上,让顾卿流第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了她的面容。 暧昧的橘色灯影下,女子一身大红嫁衣端庄而坐,白皙的面上不过略施粉黛却衬得眉眼如画,淡笔描绘间更的脸庞精致无暇,柳眉清婉,眸含情愫,琼鼻秀挺,朱唇半张不张间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顾卿流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咽了口唾沫下去。 钟闻月忍不住“噗嗤”一笑,原本端庄的面容因这一笑更鲜活了起来。 “看呆啦?”她笑着开口,脸上却浮现了些羞涩的红晕。 顾卿流看着她鲜活的面容,忍不住慢慢靠近,在她讶异的目光中凑近她的额头,温柔的落下一吻。 “你干什么呀!”钟闻月往后退了退,眉目含情地嗔道:“合卺酒都还没喝呢!” 顾卿流眸光深邃,折身去屋内的桌子上拿过那一对卺,倒满酒,走到床边,在钟闻月身边坐下,把其中的一只递给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钟闻月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嘟囔道:“赶紧喝呀。” 顾卿流端起卺递到嘴边,仰头就要一饮而尽,钟闻月见了忙忙阻止:“别呀!” 她伸手把那只卺拿了下来,眸含春水地睨了他一眼,嗔道:“这你只能喝一半,剩下的一半是给我的!” 顾卿流哑着嗓子道:“你喝。” 钟闻月无奈,端起自己的卺喝了一半,又将两人手中的卺换了过来,扫了他一眼,顾卿流心领神会,端起钟闻月喝了一半的合卺酒,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仰头,慢慢饮尽。 见钟闻月喝完了,顾卿流忙将那个卺接了过来,在钟闻月疑惑的目光下,将两只卺贴合整齐,然后拿出一条红线顺着卺缠绕了几圈,知道确定两只卺不会散开,才放心地将之放在一旁。 顾卿流抬头冲着她一笑,语气得意地道:“这样的话,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天真的少年。 钟闻月目光柔和地看着他,道:“是,不会分开。” 原本已经想好了要在新婚之夜怎么惩罚她的顾卿流,此时此刻心里满满的都是满足感,就好像已经得到了世界,他温声问道,“饿不饿?” 钟闻月摇摇头,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他,不自觉的撒娇道:“饿倒是不怎么饿,就是头上顶着这个东西,脖子好酸。”她指了指头上那繁琐的凤冠。 顾卿流有些懊恼,边给她拆发饰边道:“早知道便做个轻些的,也不至于那么重。” 钟闻月笑得甜蜜:“哪里能轻的了?” 凤冠皆是纯金打造,更何况,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喜之日,便是累些又如何? “更何况,我甘之如饴。”钟闻月一双凤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面上尽是欲语还休的娇媚。 顾卿流看了她半晌,忽地伸手,利落地褪下了她的火红嫁衣,露出那只着红色中衣的娇躯。 钟闻月一怔。 他看着面前娇艳的人,眸光微沉。 面前的姑娘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在大红的床上,单薄的中衣衬出她那玲珑有致的娇躯的同时更是衬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胜雪,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精致小巧的锁骨,令人欲罢不能。那巴掌大的脸上如蝶翼般的睫毛正微微颤抖,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小巧的嘴巴吐气如兰,肉眼可见的紧张。 顾卿流倏地弯腰将人压在大红的锦被上,语气危险道:“原本我念着你今日辛苦,想让你安生些……现在看来,这可是你自找的!” 钟闻月实在委屈,她根本就不知道做了什么,正想开口辩解,却听“唰”的一声,而后便是浑身一凉,钟闻月瞬间脸色爆红。 顾卿流干脆利落地撕裂那单薄的中衣,抬手一扬,火红的碎片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落在地面上。 “娇娇——” 钟闻月下意识惊呼一声,却不料惹得顾卿流更加疯狂,他低头,狠狠的堵上了她那娇艳的红唇,那凶狠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钟闻月着实有些被他的疯狂吓坏了,正想逃离,却听耳边温柔的低喃:“阿满,别怕,别怕!” 钟闻月一怔,看着上方满眼爱重的男人,忽地心下一松,原本在胸口推搡的手也情不自禁地勾上他的脖颈,承受他暴雨雷霆般的索取。 情到深处,便是心意相通的水□□融。 “嗯~” 钟闻月忽地一颤,双手也不由紧紧地扣在他的脑后,脸上满是痛色,顾卿流安抚她道:“阿满,放松,别紧张!” 室外,热闹的余温还未散去,花朵争相斗艳,仿佛也在庆祝这大喜之事。 而芙蓉账内,则是一片春色无边,声声的呢喃也在烛火摇曳中缓缓消散,飘散至同样春色满园的室外。 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一片旖旎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满足你们啦~ 将就着看吧,能不被锁就已经是万幸了╮(╯▽╰)╭ 第42章 翌日清晨, 淮南王府除了随处可见的红灯笼红绸还可以彰显前一日残留下来的热闹之外,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 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想看看王府新来的女主人长什么样。 房内, 霞光熹微,从窗楹的缝隙中悄然钻了进来, 给昏暗的室内添了一层金光。 宽大的床上, 红色锦被动了动, 紧接着,一只雪白手臂伸了出来,那上面沾染上的痕迹不难让人想象昨夜的“战况”是有多激烈。 钟闻月睫毛轻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见着陌生的场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外头冷,别伸出来。” 就在此时,钟闻月听到身后一熟悉的低哑声音, 露在外面的手臂也被重新塞回了被窝,意识到昨夜发生了什么的钟闻月脸上有些红,翻了个身,看着眯着双眼却还不忘紧紧抱着她的男人, 她不由戳了戳他的脸,娇声道:“别睡了。” 顾卿流睁开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而后又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含糊不清道:“不急。” 钟闻月看着他,无奈道:“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呀!” “晚点去,母后不会介意的。”顾卿流毫不在乎道。 太后娘娘不在意她在意呀,哪有新婚第一天拜见婆婆就迟到的。 看着那张俊美的面庞,钟闻月委实无奈,只好伸出手捏住他两颊的肉,道:“快醒醒,哪有新婚头一天就让长辈等的?” “新婚头一天大清早就要去拜见长辈,这是谁定下的规矩?他定是没有娶过媳妇,不知春宵苦短!”顾卿流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了眼,一边嘟囔道。 但不管怎么样,好歹人是起来了,钟闻月眸中含笑,正想坐起来,却见顾卿流猛地一翻身,双手撑在她脸颊两旁,压在她身上。 钟闻月眨眨眼,正疑惑间,就见顾卿流低下了头,埋首在她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嘴上还道:“阿满……” 钟闻月被他头发弄得有些痒痒,一边笑着摇头想要避开他一边道:“怎么啦?” 顾卿流似乎对她的动作很是不满,两手抚上她的脸,固定住她的脑袋,跟小狗舔人似的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阵湿漉漉的亲了上去,直闹得钟闻月发笑。 “别……嗯……别闹了……要快些起……唔……” 钟闻月嘴巴被他堵着说不出话,本就染上了春意的双眸又变得潋滟无比。 良久,顾卿流才抬起头,一双凤眸中满是融融的笑意,满足地喟叹道:“你是我的了。” 钟闻月看着面前少年满足的笑容,嘴上也萦上了一抹笑,她拉下他的头,额头相蹭,道:“我是你的了……”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钟闻月才催着顾卿流起身,顾卿流心情大好,笑道:“谨遵夫人的命!” 钟闻月睨了他一眼,眉眼间满是风情,差点又让他把持不住。 顾卿流乖乖地起了身,也没唤奴婢,自己就穿好了衣服。 钟闻月也是一手撑在床上,想要慢慢坐了起来,却一不小心扯到了难言之处,顿时感到一阵疼痛,眉头紧皱。 顾卿流见状忙冲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心疼道:“要不给宫里递个信儿,咱们晚上再去?” “那哪行呀?”钟闻月下意识否决,看着他眉头紧皱满是担忧的脸,笑道:“我哪有那么娇贵?再说了,这本就是流传千年的规矩,哪能因我而坏?” 见劝不动,顾卿流也不说什么,只嘟囔着:“昨日本是心疼你没敢多折腾,谁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钟闻月面红耳赤地打断:“胡说八道什么呀!” 顾卿流看着羞得满面绯红的新婚小娇妻,一时也不与她计较,只好脾气道:“是是是,我胡说!”只是那表情却不见多真诚。 本来就是,他想着今日要去给母后就请安,存了暂且她的想法,只折腾了她一回,却不想她身娇体弱,连这都受不住。让顾卿流忍不住担心日后自己想给她的教训到底能不能实现。 好在钟闻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怕是又是一阵恼羞成怒。 她试探地下了床,觉得腿还是有些酸,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咬咬牙,正待站起来,却被一股大力给按回了床上。钟闻月疑惑地看着顾卿流。 却见他巴巴地道:“你要什么同我说一声便是,且先歇着,到宫里有的是你走的。” 钟闻月裹了裹身上昨夜换上的浅色中衣,无奈道:“我总得换件衣裳吧。” “你要什么样的?我去给你找!”他说着,急急忙忙地就要朝一旁的衣橱走去,钟闻月正要出声阻拦,却见她兴致勃勃的走了回来,拿出一条大红的衣裙往她身前一比:“这一件怎么样?” 看着那极尽夸张的服饰,钟闻月艰难道:“你帮我把兰衣兰袖唤进来伺候就好了。” 顾卿流脸顿时垮了下来,直到兰衣兰袖进来伺候她洗漱好穿戴整齐后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钟闻月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自己则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男人的倒影,好笑道:“怎么了?” 顾卿流垮着张俊脸,从后面拥着她,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我就是想对你好点。” “旁人都说女子嫁人后都会忍不住想家,这还没到回门的日子,我怕你不高兴,想对你好点。” “这是谁跟你说的?”钟闻月眼睑轻阖,问道。 “冀北!”顾卿流毫不犹豫道。 “昨日闹洞房的那个?”钟闻月想起昨天有人唤了一声冀公子。 顾卿流点点头。 钟闻月目光柔和,忽地将梳妆盒中的黛石递到他的手上,在他不解的目光下笑道:“给我画眉!” 顾卿流有些无措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我……不会啊。” “很简单的。”钟闻月拿起他的手在自己眉间比划,“你就轻描一下就好了。” 顾卿流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好奇,拿起那黛石,在钟闻月那弯弯柳眉上细细地描绘了起来。 钟闻月看着顾卿流近在咫尺的认真的脸庞,眉眼中满是柔情。 刚出嫁到一个陌生地方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不慌不乱?前世钟闻钰自己孤身一人孤零零的嫁入安平侯府,没有父母,没有幼弟,安平侯府的迎娶礼节也是敷衍至极,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中。 成婚后不久她一方面沉浸于对父母的思念,一方面又有些初来乍到的不适,再加上小姑子明里暗里的找她麻烦,婆婆也冷眼旁观,唯一亲近的夫君也是个傻子靠不上。好不容易等她慢慢适应过来,对她感情本就不是多么深厚的楚霄早在侯夫人日复一日的唠叨下对她产生了厌烦,时不时地留宿青楼,甚至成婚后没两个月就纳了一房小妾。 钟闻月那时候是焦头烂额,一方面面对夫君的离心,一方面又要面对婆婆的指责,心中的苦痛无人可以诉说。 这一世虽说钟父钟母都在京城,但初嫁王府,钟闻月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适应,顾卿流如此贴心,又怎么不让她感动? 顾卿流轻手轻脚的,生怕把钟闻月的妆容毁了,他小心翼翼地弄了半天,才放下手,希冀地看着她:“怎么样?” 钟闻月看着铜镜中同先前并没有什么差别的眉,忍住笑道:“很好。” 顾卿流一喜,道:“那我日后天天为你画眉!” 钟闻月仰头望着他,眉眼弯弯:“那我可记住啦!” 霞光照进室内,映照在新婚夫妻身上,显得格外美好。 两人腻歪了一会,又在顾卿流的坚持下用过早膳,才坐着马车匆匆地前往宫中。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呀~ 明天就开始走剧情了~ 第43章 顾卿流终究是心疼她, 又念着今日早早便要起来去拜见太后娘娘,没敢折腾她太狠,马车上又铺了柔软的垫子, 一路下来,钟闻月倒也没有那么不适了。 等到了慈宁宫中, 太后和皇后娘娘早就在上首等着了,连着皇上都下了早朝在慈宁宫等着了。二人一进去, 便收到了几道打趣的目光。 太后瞧着心情甚好红光满面的顾卿流, 不由笑道:“倒是难得见到老七这般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 昨晚洞房花烛夜,能不高兴吗?”位于下首的女子揶揄地看着面色不自然的钟闻月,笑着道。 “胡说八道什么呢?”见着钟闻月不好意思,皇后假意嗔道,面上却带着笑对钟闻月介绍道:“这是安阳,素来是个混不吝的,说话也没个着调。你也别看人脾气好就欺负人家。”后面是对大公主说的。 钟闻月了然,面上却挂着浅浅的笑 安阳长公主, 她当然知道,甚至可以说如雷贯耳。 “我哪敢啊?”安阳告饶,“瞧着七哥这般护短的样子,我要是欺负了她, 七哥保准能欺负回来!” 顾卿流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安阳更委屈了,冲着太后告状道:“母后您瞧瞧, 七哥这样子!” “好了好了!”太后无奈的笑笑,看着钟闻月道:“先敬茶吧,你也好歇歇。” 钟闻月脸色微红,恭顺地走到太后面前,跪在宫人放好的软垫上,接过一旁宫女递过的茶,柔声道:“母后请喝茶。” “好!好!”太后脸上笑出了褶子,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又将茶盏放入一旁候着的宫女手中。 她拉起钟闻月的手,细细叮嘱道:“成了婚,就是一家人了,夫妻之间,合该互相照顾。老七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只管同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 钟闻月点头应是:“母后放心,儿媳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 太后脸上的笑容更甚:“你是个好孩子,把老七交给你,哀家放心!” 钟闻月低下头,腼腆地笑了笑。 回到座位上,安阳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爽利道:“我说话不过脑子,要是有什么惹得你不高兴了,你直说便是!” 钟闻月察觉到她释放出来的善意,轻轻一笑,道:“那就依公主所言。” 安阳挥挥手,“你同七哥一般,唤我安阳便可。” “安阳!”钟闻月笑意更甚。 两姑娘不知在说什么私密话,一时间笑得灿烂无比。安阳看了眼顾卿流,迎着他要杀人的眼神,却是浑然不怕,甚至还挑衅的扬扬眉。 众人又说说笑笑了片刻,太后忽地想起来什么,道:“对了,宣仪呢?怎么没见着她?” 钟闻月眸光微动,宣仪?宣仪长公主? 皇后道:“听宫人来报说宣仪好像昨夜又染了风寒,还特特派人来说了句晚点来。” “这孩子自幼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太后无奈地摇摇头,转而又叮嘱皇后:“让太医给她好好调养调养,身子骨这般差,可怎生是好?” 皇后温声笑道:“母后放心,已经派太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多休养休养就好了。” 太后这才放了心,转头看着下方聊得开心的钟闻月二人,不由无奈地笑了笑。 这是,外面忽然进来了一个侍从,禀告道:“太后娘娘,宣仪长公主到了。” 太后同皇后对视一眼,眸中皆是笑意。 “宣!”她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钟闻月听到这动静,也好奇地往殿外望了望,对前世这位巾帼英雄感到好奇。 安阳长公主见状,给她解释道:“老五自幼身子不好,时不时便要病一场,宫里都习惯了。”她顿了顿,又道:“性子也是安静柔弱的紧。” 钟闻月一听就更加的好奇了,前世她无缘得见过这位宣仪公主,只是听说了一些事,便足以让她对这位公主肃然起敬。如今听安阳长公主的话,竟还是个娇弱的姑娘,就更令她好奇宣仪长公主怎么能做出那等事。 人一会便到了,钟闻月一桥,顿时感叹安阳长公主说的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如今已是二月,虽说不是多暖和,但也没有隆冬那般寒冷,但进来的那个姑娘却是裹着厚厚的狐裘,手中还抱着个暖炉,脸色也是惨败,让人看着便知此人身子不好。 钟闻月本想看看这位前世闻名整个大齐的宣仪长公主是什么样子,但是越看她的眉头就不由皱得越深。 只见那姑娘五官清秀标致,也算是难得的一个美人,但脸上却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丝毫表情。 不是那种性格自带的平淡,而是仿若古井般毫无波澜的平淡,一双眼眸里也是没有任何情绪。 ——就像,钟闻月前世在祈安寺里认得常年礼佛不问世事的干娘。 钟闻月有些奇怪,这位宣仪长公主算起来也就十五岁,比她还小一些,怎地比她这个真正多活了一世的人还没有鲜活气儿? 她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安阳长公主,安阳看宣仪一眼,也没在意,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对谁都热络不起来,你也别怪。” 钟闻月却觉得有些不对,正想再看她两眼,却被她敏感的察觉到了,看着钟闻月那陌生的面容,宣仪先是一愣,而后友好地冲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却不见眼底。 正所谓身似繁花艳照,心如古树不惊。 钟闻月友好地回以一笑,心下却将这位长公主的事放在了心上。 毕竟,巾帼英雄是一方面,年纪轻轻客死他乡,也是一方面。 太后明显注意到了二人的动作,笑道:“刚还在说着你呢,现下便来了。”她看了看钟闻月示意道:“这是你七哥的王妃,闻月。” 宣仪微微一笑,冲着钟闻月施了个礼:“七嫂嫂,宣仪有礼了。” 钟闻月忙站起来搀住了她,“公主客气。” 二人依次落座,太后看着宣仪,关心道:“听皇后说你又着了风寒,身子可好些了?” 宣仪微微颔首道:“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劳母后关心了。” “你的宣仪殿有什么缺的就去找皇后,或者找哀家也好,把你的身体养的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太后叮咛道。 “儿臣晓得。”宣仪道。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同皇后说些什么。 钟闻月想了想,也大致明白了。 先帝子嗣本来繁多,光是皇子就有足足九位!但贵妃进宫后独得圣宠,也因此在后宫中肆无忌惮,除了些年长的皇子,剩下的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这些年幼的皇子都被她用计除掉了,连带着他们的圣母都没放过。顾卿流因是皇后嫡子,皇后背后又有镇北将军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惮,才没敢直接动他,但一些小手段用的也不少,硬是逼得顾卿流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前往军中,跟着自己的外祖征战沙场。 剩余的皇子中,除了大皇子即当今圣上是先帝的嫡长子和太子,贵妃动不得之外,剩下的皇子皆是被她怂恿着先帝调到偏远荒凉之地去了,还留下了个不得传召不得进京的圣旨。现在留在京中的皇子,除了顾卿流兄弟俩,就只有贵妃所出的景王了。 皇室公主倒也不少,足足有五位,但却没有一位是嫡出的。安阳是一位妃子所出,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从而交给太后抚养,感情深厚;宣仪则是另一部受宠的宫人所出,因为母亲不得宠,连带着她在宫里就是个小透明,甚至连贵妃都没有在意过她的存在,才让她能安安稳稳的在宫里活下来。 太后素来是个宽和的,再加上现在年纪大了,更喜欢儿孙承欢膝下的感觉,对待那几个孩子,也都是一视同仁,慈爱的紧。 皇后正笑意盈盈地不知在同太后说什么,惹得太后阵阵发笑,皇上也是一副孝顺的模样陪在太后身边,当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钟闻月面色柔和,与顾卿流对视一眼,却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看见她还耍脾气地转过头去不搭理她,钟闻月不禁好笑。 就在此时,太后道:“咱们一家也算是齐全了,待会去承乾宫,将昀儿和昭儿接过来,午膳便一同在我这慈宁宫用了,可好?” “都听母后的。”皇帝孝顺道,皇后在一旁温和地笑着,正想说什么,却忽的听到殿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母后这话说得可当真是让儿臣心寒,说什么一家人,看来母后到底是没把儿臣当做亲人呐!” 他这话一落,大殿里顿时寂静的连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太后脸色有些僵硬,就连钟闻月身旁的安阳神色都有些抗拒。 顾卿流眯着眼,不善的看着殿外,只见一身着白色亲王服面色俊秀的男子信步而来,笑着对着上首行了个礼:“儿臣见过母后!” “臣弟见过皇兄皇嫂!” 钟闻月了然。 景王,傅廷烨。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下前面的小bug,皇帝的姐妹应该是长公主,把大公主改成了安阳长公主,大家注意啊~ 第44章 景王的到来, 可以说没任何人欢迎。 安阳一脸嫌弃的别过脸,不待见之意很明显。 太后脸上的笑也是浅了几分,淡淡道:“老五这话说得, 来都来了,哀家还能够把你撵出去不成?” 景王面上笑容不变, 装作没听懂一般,一屁股在一旁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跟顾卿流隔了一个位置。 钟闻月看着景王明显有些忌惮顾卿流甚至不敢坐在他身边的样子, 眼神莫名, 端起茶盏, 轻轻抿了一口。 前世顾卿流出事,那批金矿怕就是被景王得到了,所以他接下来的那些年才能如此嚣张。有那批金子的支持,足够他做许多事,豢养军队,招募幕僚。再加上朝中本就有一些支持贵妃的臣子,可谓是朝廷、军队都有景王的人。 更糟糕的是,那些年大齐天灾不断, 百姓民不聊生,景王趁机造反,打着皇帝无德,天罚大齐的名号的名义在大齐境内发动起义。那场战争持续了一年多才被镇压下去, 景王也被赐死。 看着景王的态度,钟闻月不禁想,今生顾卿流平安康健, 他这反,还能不能造成? 景王似乎也察觉到了钟闻月的目光,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冲着钟闻月来的,见此,温和的笑了笑,道:“想来这位便是七弟的王妃了吧?” 顾卿流眸光一凌,不善的看着他。 钟闻月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微微颔首,不卑不亢道:“景王殿下。” 景王面上笑意更深,似是不经意道:“说来也是巧,前些日子本王还听说安平侯世子在青阳府的时候遇见一表妹,关系甚好,没成想,今日便见到了。” 他这话一落,整个大殿里都是一片寂静。 他这话,不就是在说钟闻月和安平侯世子有染吗? 顾卿流神色冰冷的望着他,怒火朝天,正待站起身,却听钟闻月语气平淡道:“景王殿下倒真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啊。人还在京城呢,就能听到青阳府这大老远的事。”她眸光不经意一抬:“不知道的,还以为青阳府和安平侯府都是王爷的呢。” 景王脸上笑意一僵。这话听着,不就是在说他的手太长,都伸到江南去了吗?再仔细想想,就是明明白白的点明了安平侯府是在替他办事。 皇帝听了果然眉头一皱,似假非假道:“老五也是,没事多管管自己,别总去操心别人的事!” 景王脸色更是难看,看着钟闻月,似笑非笑道:“皇兄教训的是!只不过臣弟也是一世情急,担心七弟,这才口不择言……毕竟,安平侯世子素来是荒诞不羁,这谣言又是空穴不来风……” 这话就诛心了…… 钟闻月眉眼一厉,还没等顾卿流动作,就毫不客气道:“景王殿下莫不是觉着本王妃从小地方来的,便是眼盲心盲?” 景王皱着眉,有些不解,却听钟闻月轻嗤道:“先不说安平侯世子是不是真如王爷所言那般不堪,便是当真如此,本王妃倒不知道,王爷竟有着寻常女人家碎嘴的言论这般感兴趣。” 景王脸色一黑,钟闻月又道:“更别说王爷的话简直可笑,莫说是那安平侯世子,便说王爷,风姿仪度样样比不过我家王爷,我又何苦不要完美无瑕的,偏要退而求其次,要那看上去糟心无比的?” 退!而!求!其!次! 安阳毫不掩饰,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皇后也忍不住掩面轻笑,皇帝看着钟闻月的眼神都带了些赞叹。 他就说那小子看上的,哪能真像表面上那般乖巧? 景王却是几欲咬碎一口牙,双眼充血的瞪着她。 他平素最厌恶的便是旁人说他比不上太后生的两兄弟! 他的外家比起太后的镇北将军府亦是丝毫不差!他母妃比起太后也是胜过万分!就连他自己,都是在旁人的夸赞声中长大的,从不认为自己比不过那兄弟俩! 可现在,却被人堂而皇之地说自己同傅廷川而言,不过是个次一等的! 景王睚眦欲裂,偏偏钟闻月还火上浇油道:“景王殿下这是不服?” 景王咬牙,差点维持不住自己一向温和的外表,面目狰狞道:“本王自认为不比七弟差多少!” “殿下同我家王爷自然不差多少。”景王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却又听钟闻月轻飘飘道:“殿下同我家王爷差的是十万八千里,毕竟就殿下这般,在沙场上,只怕旁边护着的人一个不小心,便要马革裹尸了。” “你!”景王猛地站起来,一手指着她,面上尽是被羞辱的恼怒。 “你手指着谁呢?”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股大力抓着他的衣领,然后一甩,将他甩到了地上。 狼狈不堪! 顾卿流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景王,道:“下次再让本王看到你对本王的王妃不敬,本王就把你的手剁了!” 景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觉得周围的宫人仿佛都在看他他的笑话,脸面都挂不住了。 他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尽管当年父皇驾崩碍于镇北将军和傅廷川的兵权不得不将皇位传给太子,可先帝也命令太子永远不得伤害他,要留他在京中。 是以哪怕太子登基三年,他却也没受过什么苦,皇帝待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在京中也没人敢说他什么不好。今日在一个女人身上丢了那么大的脸还是头一次。 可偏偏,在座的都是向着傅廷川的,没人会帮他,便是丢了脸,他也只能自己受着!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还是太后出来打圆场,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瘫坐着的景王,道:“老五来哀家这儿,可是有事?” 景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咬牙切齿道:“并无大事,只是来给母后请个安……” “既然没事那便退下吧。”他话还没说完,太后便打断道,她揉了揉额角:“哀家有些乏了,就不留你了。” 不留他,却可以让别人留下来,景王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地落了面子,气得连礼都没行,狠狠地瞪了钟闻月一眼,猛地一挥袖袍,就离开了慈宁宫。 钟闻月却是浑不在意,她前世将侯府控制在手心的那几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至于担心这么个不成气候的东西? 反倒是顾卿流一脸担忧的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坐着,安慰道:“没事,别担心,有本王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一旁的安阳长公主看着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模样,忽然有些牙酸,忍不住撇撇嘴,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嘟囔道:“真是,腻歪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收藏收藏呀,收藏收藏呀~ 第45章 景王离开后, 众人才算是开开心心的用了一顿午膳,中途,太子傅星昀和二皇子傅云昭也是赶了过来, 钟闻月看着年纪轻轻却一本正经的傅星昀和黏黏糊糊地待在她和顾卿流身边的傅云昭越看越喜欢,惹得顾卿流狠狠瞪了几眼两个孩子, 颇有些闷闷不乐。 回去的路上钟闻月脸上的笑都还没有收敛住,顾卿流见着不由嘟囔道:“你那么喜欢孩子, 咱们自己生一个?” 孰料钟闻月想了想, 竟还真认真回道:“好呀!” 顾卿流神色一僵, 钟闻月见了不由凑到他面前,调笑道:“你怎么连一个孩子的醋都吃?” 顾卿流轻哼一声:“那小子鬼着呢,你是不知道!”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你可说真的,咱们要一个孩子?” “一个够吗?”钟闻月言笑晏晏道。 “那……两个也行!”顾卿流当真认真思索道:“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负责保护妹妹。” “那女孩呢?”钟闻月问。 “女孩?”顾卿流面色柔和道:“女孩自然是要宠着的。” 钟闻月笑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哥哥妹妹而不是姐姐弟弟?” “没什么差别!”顾卿流大手一挥,道:“管他是哥哥还是弟弟,总归是要护着姑娘的!” 钟闻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道:“还没影的事呢,你倒是想得快!” “怎么没影了?”顾卿流不服,他摸了摸钟闻月的肚子,认真道:“说不定你现在肚子里就有本王的孩子了呢!” 钟闻月脸一红, 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去,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怎么就是胡说八道了?”顾卿流辩解道:“你要相信自己的夫君!” 钟闻月轻嗤了他一句:“没羞没臊!”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顾卿流一脸坦然的把她抱在怀里,道:“古人都说过, 食、色,性也!你我是夫妻,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钟闻月为他的厚脸皮感到无言以对。 他摸着钟闻月依旧平坦的小腹,幻想道:“以后要是有个姑娘,那必定跟你一模一样,到时候就是咱们王府的掌中宝!” “皇兄皇嫂现在有两个小子,就是没有一个闺女,到时候皇兄必然也会羡慕我!也省得他老是在我面前炫耀家有妻子,人生美满了!” “母后也是一直感叹宫中没有个公主。到时候啊,母后定然会疼爱她疼爱的紧……!” 钟闻月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对未来二人孩子的幻想,心里也不由起了些期待,一言一语地同他交谈起来: “那按照这般宠法,岂不是要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怎么会?”顾卿流反驳道:“就算她无法无天又怎么了?反正有本王在后面给他撑腰,也没人敢说什么!” “那岂不是成了纨绔子弟?” “有你这样的贤妻良母在,她怎么会成为纨绔子弟?” “那可说不准……” 钟闻月前世没有孩子,仅有的两次怀孕,也以小产告终,所以看到皇后的两个孩子她才会那般的心痒难耐。 她想要孩子,想要一个流着她和顾卿流血的孩子。 钟闻月窝在顾卿流怀里,听着他心口处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十分安全。 她眼眶慢慢阖上,神思一点点模糊,嘴角含着笑,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仿佛真的看见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在叫她母亲。 等到马车到了王府,顾卿流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弓着腰,正撩开帘子准备下马车,便见早早就候在王府门前的管家小跑过来,正待说话,却被顾卿流一个眼神制止了。 管家忙闭上了嘴,讪笑着跟在顾卿流身后。 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又将被子盖了上去,顾卿流才舒了一口气,正待起身离开,却见钟闻月微微蹙了蹙眉,他心下一紧,忙轻轻拍了拍。 好半天,钟闻月才见=安稳的睡了过去,顾卿流轻手轻脚的起身,关上门,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放心离开。 见着人出来了,在外面等着的管家忙笑着跟了上去。 “什么事?”顾卿流瞥了他一眼,轻声道。 管家了然,一边快步跟着他,一边低声道:“王妃进门,老奴就是想问问,这府中的中馈可要交给王妃打理?” 顾卿流动作一顿,而后道:“先不急,等王妃醒了再说。”他看着管家:“你也不必打什么花花肠子!” “不敢不敢!”被戳破了小心思,管家也不害臊,腆着脸道:“老奴就是想王妃若是要掌家,老奴也好收拾收拾。” 顾卿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哼道:“行了,下去吧。” “那老奴告退,老奴告退。”管家笑着退了下去。 春日本就容易困乏,再加上昨晚没怎么休息好,钟闻月足足睡了近两个时辰才起身。 “兰衣?”钟闻月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唤道。 “王妃!”兰衣忙应了一声,吱呀一声打开门就走了进来。 钟闻月慢慢撑起身子,神色恍惚的望向门外,道:“几时了?” “已经快到酉时了!”兰衣一边帮钟闻月穿好衣服,一边道。 “这一觉睡得倒是时间长。”她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感叹道。 “可不长吗?”兰衣掩唇轻笑:“王妃从回来起就开始睡了,还是王爷把您抱回来的呢!” 钟闻月看着鬼灵精的兰衣,忽然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假意生气道:“你倒还打趣起我来了!” “本来就是嘛!”兰衣嘟着唇道,也是仗着钟闻月不会说她什么。 待衣衫整理好后,钟闻月才道:“王爷呢?” 兰衣:“在书房呢。王爷走之前说了,王妃若是醒了便可直接去找他。” 左右钟闻月也没什么事,想了想便道:“走吧。” 淮南王府是很典型的北方建筑,不同于青阳府的小桥流水,王府的建筑更显开阔大气,又因为是亲王府,还有着寻常人家没有的奢华尊贵。 钟闻月穿过重重连廊,才终于到了书房门前,她抬起手,正要敲敲门,却见门先她一步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王妃!”青弋见着钟闻月也是一愣,而后忙退后一步,躬身行礼。 “统领不必客气!”见是熟悉的人,钟闻月神色微缓,微微侧身,让了个位置。 青弋看了眼室内的眉目凌厉的顾卿流,而后又冲钟闻月点点头,转身离去。 室内的顾卿流看着钟闻月,神色忽地便变得柔和,轻笑出声:“我便想你该醒了。” 钟闻月看着青弋大步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神色情绪明显不是太对的顾卿流,担忧道:“怎么了?” 顾卿流一顿,若无其事道:“一些小事,不用担心。” 钟闻月站在他身旁,替他研着墨,低头不出声。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还是顾卿流先受不住,无奈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钟闻月这才抬眼望着他。 顾卿流伸手一拉,将钟闻月拉进怀里,搂着妻子香香软软的身子,他假装平静道:“就是前些日子你刚进京时,那些吵着要见你的百姓有些蹊跷罢了。” 钟闻月神色一动,猜测道:“是景王的人?” 顾卿流有些讶异的看着她,而后盯着她了然的目光,无奈地点了点头:“是。” 他又道:“不过只是几个领头的人在那煽风点火,剩下的百姓还是真心想看看你的。” 钟闻月点点头,“哦”了一声后也就没再说什么。 倒是顾卿流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钟闻月看着他,眸光清然道:“不过就是想让我出丑,又不敢用什么过激的手段,才出此下策。” 毕竟他不怎么了解钟闻月,以为一向为人冷冰冰的顾卿流选的王妃也不会是什么好脾气的,肯定会拒绝那些百姓的要求,到时候就能传出淮南王妃为人高傲、看不起百姓的谣言,届时,就连顾卿流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顾卿流:“……” 顾卿流突然觉得妻子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显示不出他身为丈夫应该有的气概! 他一脸生无可恋的问:“那你也知道京城中的那些谣言了?” 钟闻月歪着头:“什么谣言?” “就那些……”顾卿流一顿,忽地反应过来什么,眯着眼道:“你在拿我寻开心呢?” 钟闻月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揽着他的脖子,温声道:“不过是一些小人看不惯咱们过得好罢了,你这般在乎做什么?” 京城中关于淮南王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只是为了避免功高震主,让皇帝放心的谣言可谓是甚嚣尘上,来到燕京的前两日兰袖出去打探情况就知道了,还气鼓鼓的跑来跟她说那些人胡说八道。 “你对我怎么样,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就是,作甚要因为他人的胡言乱语不高兴?” 更别说,随着成婚前太后娘娘对她和她家人的时不时召见,再加上当初成婚时那可谓豪华的迎亲队伍和数目夸张的嫁妆,足以让稍微有些脑子的人明白过来淮南王对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仍在逞口舌之快的,不过是一些景王党羽罢了,顶多还有一些淮南王的爱慕者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在那自欺欺人。 “话是这么说,可景王这么嚣张,妄图打本王王妃的主意,不灭灭他的气焰,他还真当这是以前了?”顾卿流哼道,眉宇间满是凌厉。 “那你想怎么办?”钟闻月好奇地道。 “等明日你就知道了。”顾卿流扬扬眉,卖了个关子:“现在,咱们该去用膳了。你睡了一晚上,怕也是饿了。” 他拉着钟闻月起身,柔声道:“我特特命人请了两个会做江南菜的厨子,你去尝尝,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钟闻月柔柔一笑,携着他一起走出书房。 太阳斜挂西山,欲坠不坠,金色的残阳照在二人身上更显一种温馨之感,随着二人的渐渐远去,留下来的一道身影,也显得格外悠长…… 第46章 四十六、 今日清晨燕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景王被人打啦! 见识过平日里景王是有多傲慢的世家们一听带着消息顿时来了兴致, 四处派人去打听,而那些派出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下人们也不负厚望,很快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给弄清楚了! 原来昨日夜晚景王同几个好友一起去春风楼找乐子, 你说去就去了,可偏偏他还不想别人因为自己的身份巴结他, 还是隐姓埋名去的!一去到就说要找他们那儿最出名的花魁姑娘,可偏偏那花魁姑娘一直以来都有金主在后面捧着, 寻常人她也看不上, 便借口身体不好给拒了。 景王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再加上楼里的老鸨明里暗里的看不起,彻底激怒了他的好胜心。本来就是一个姑娘,也没什么,但景王从小到大想要的就没得不到的,更遑论她们的态度还那么差,一气之下,豪掷千金,说是今天必定要见着那花魁姑娘。 ——整整一箱子的黄金啊, 就那么被送了出去! 那老鸨哪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当即也不顾花魁姑娘有没有被人包了,高高兴兴地便把人送到了房里,还安排好了一应事物。 送上门的钱哪有不要的?那花魁姑娘原也是高高兴兴的待客, 可谁能想到,原本说好了最近忙不来了的金主今天忽然来了兴致,要找花魁姑娘! 可那花魁姑娘正忙着呢, 哪有时间招待他啊? 这下可不得了了,那金主乃是宣平侯府赵家的小公子,素来便是个纨绔的主,春风楼花魁姑娘说是妓子,那也被打上了赵小公子女人的标签,如今来了个不知什么身份的暴发户也敢跟他抢女人,赵小公子能不气吗?当即派人回家喊了几个打手过来,直截了当的踹开门,围着景王便是一顿毒打。 景王也是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浑身上下都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了,他大喊了一声“我是景王”,本以为那些人能够住手,却不料赵小公子冷哼一声,直接说着“莫说你是景王,便是天皇老子在这儿,敢跟本公子抢女人,本公子也不会放过你!继续打!” 景王无可奈何,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文弱的书生,有哪里打得过那些彪形大汉?直至被打得断了只胳膊,瘸了条腿儿,赵小公子这才命人停下,还狠狠的唾了他一口! 更可悲的是,那花魁姑娘见着赵小公子来了,立刻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自己是被强迫的,景王拿钱砸人,妈妈的安排她不得不听…… 美人垂泪自是惹人怜惜,赵小公子素来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这件事下来,那花魁姑娘倒是丝毫没有损失。 直至后来景王府的亲卫来了,众人才知道原来那人当真是景王。 后面的事不必多说,尽管宣平侯府素来是站在景王一边的,可丢了这么大的脸,两者的关系还能不能恢复如常就不好说了。 了解到事情的起因经过,一时间,京城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倒是给那些世家提供了茶余饭后的笑点。 众人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万万没想到,还没到中午,这事情竟然又有了转折。 原是景王被打的浑身青紫,连那双本来俊美的脸都肿成了一块青一块紫的大猪头,便是宣平侯亲自登门为自家孽子犯的错道歉也不见景王态度稍微有些好转。宣平侯府心里也憋了一口气——你说你堂堂一个王爷,逛个青楼还要隐姓埋名,不是活该被人打吗?再说你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要去跟人抢一个不干净了的青楼妓子,引发了冲突,又怪谁? 宣平侯越想越气,又考虑到当今圣上登基三年,政治清明不说又是颇有手段,将朝中不服的声音压了个严严实实的,而相比之下,景王此生能登上大宝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本来只是想搏个从龙之功的宣平侯见着景王没什么希望了,又被他那般羞辱,索性也不低三下四的哄着他了,气鼓鼓的离开了景王府,转身就递了折子进宫朝皇帝告状去了! 另一方面,景王妃知道这个消息后气急败坏,可她终究是个女人家,不好去跟宣平侯说什么,于是她就直接去了春风楼,摆着大大的架子堵在人家楼外面要让花魁姑娘出来见她。 老鸨好声好气的劝她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谈,她却说怕这腌臜的地方脏了她的鞋子。老鸨无奈,只好将花魁姑娘叫了下来。 孰料大庭广众之下,景王妃见着人就是一耳刮子,直至把人扇在地上,还指责她是狐狸精,专勾引男人! 那姑娘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要不然也没那个能耐将赵小公子拿捏得死死的。看着景王妃咄咄逼人的驾驶,索性直接瘫在地上,一边委屈地拿着手帕抹着眼泪,一边还说是景王指名道姓要点她的,她本与赵小公子情投意合,不愿伺候旁的男人,可景王却出言威胁,她无奈,为了楼里的姐妹才不得以献身的。 这话一说出来,既表明了景王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肆意妄为,又为那花魁姑娘博得了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本就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围的人见了景王妃的阵势都好奇的围了上来,听了花魁姑娘这话,一是对景王妃指指点点,语气中不乏嘲讽,连带着还在卧床养伤的景王都鄙夷上了。 ——一个亲王,却干出如此下作之事,当真是给皇上丢脸、给淮南王丢脸。 景王妃气得面目通红,正待命人掌嘴,却又听那花魁又哭哭啼啼说话了,言语间很是卑微委婉,却不难让人听出来是在说景王床上活儿不好,技术差,还短小! 景王妃差点被气晕过去,知道自己在那贱人手中讨不着好后,再加上周围百姓异样的目光,脸上火辣辣辣的疼,终究是没脸再在那里待下去,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了。 这件事后,燕京城里就有人说景王床上功夫不好,慢慢流传到最后,竟然有人说景王不行,还因此有特殊的怪癖! 而景王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再加上得知了宣平侯叛变的事以及皇宫里来的皇帝和太后的训斥和罚俸,重重打击下,竟吐了一口血,气得昏了过去! 这些,钟闻月从向来喜欢打听八卦的兰袖口中得知后,只淡淡的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也不知是昨日要生孩子的话刺激到了顾卿流还是怎么地,昨儿心满意足地用了一顿地道的江南菜晚膳后顾卿流就开始死命得折腾她,一直到三更半夜,钟闻月哭的嗓子都哑了,求他放过她,可那个禽兽跟不知疲倦一样,安慰她很快就好很快就好,可直到钟闻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也没见他好。 气得钟闻月都想怀疑他是不是就是想事先把她喂饱,然后他自己就可以放心地享用大餐了! 钟闻月悠悠转醒后,看着外面的天色就知道已经不早了,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哭着求饶的丢人样子,暗自咬牙。可偏偏环在她腰间的手还不安分,四处摸来摸去,尤其是后面传来的熟悉触感更是让她面色一黑。 “顾卿流!”她恶狠狠地道,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不像话。 “怎么了,娘子?”顾卿流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仿佛一大清早就兴致勃勃的不是他一般。 钟闻月见状心里更是憋闷得不行,一气之下,抬脚就狠狠的踹了他一下! “砰”的一声,毫无防备的顾卿流一脸茫然地瘫坐在地板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在他心中原本娇娇弱弱的娇妻。 就连原本在外面守着的兰衣都被这动静吓得一惊,忙出声询问:“王妃?可是出什么事了?” 钟闻月随口将兰衣打发了,然后垂眸,看着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的顾卿流,也为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的行为感到些许后悔,但全身上下传来的不适感却再次提醒她昨天晚上这个禽兽造的孽,一通矛盾之下,她干脆转身背对着他,眼不见心不烦。 “娘子?”顾卿流衣衫凌乱,露出来的胸膛隐隐可见浅色的抓痕,他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活像一个被糟蹋了的良家妇男。 钟闻月充耳不闻,可耐不住有人脸皮厚,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她: “娘子?” “娘子!” “娘子……” 钟闻月猛地坐起来,看着眼睛骤然亮起来的顾卿流,无奈道:“地上很舒服吗?还不赶紧起来!” “好嘞!”顾卿流一骨碌爬了上来,拥着钟闻月,讨好的笑着:“还在生气?” 钟闻月睨了他一眼,话也没说,直直的下床,把兰衣唤了进来伺候她穿衣。顾卿流就腆着脸待在她身边,任她态度冷淡,也不放弃。 直到用过早膳过后,顾卿流还是一直黏在她身边,钟闻月实在是绷不住脸了,只好问道:“你就没事要处理吗?” “哪有什么事啊?”顾卿流道:“朝中的事我也不懂,反正有皇兄在。景王这一次也被收拾老实了,起码两个月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我自然也就没什么事了。” 钟闻月一顿,想起昨天顾卿流说的话,心下明了。 景王这件事,同顾卿流怕是脱不了干系。便不是他直接动的手,里面也少不了他的手笔。 两人用过早膳后,顾卿流将人拉到正房正厅,钟闻月正疑惑着,一进门便见着几个人正站在正厅里候着,为首的哪一个身材圆滚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赫然便是素来打理王府上下的管家。 钟闻月眸中一动,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随着二人走上正位,那几人也是连忙行礼,道:“老奴见过王爷王妃!” “起来吧。”顾卿流平淡道,他冲着钟闻月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些都是府里的几位管家,管着王府大大小小的事。这是老李——”他指了指最前面的人:“王府大总管,一应事务都由他管着。是从宫里出来的母后身边的老人。” “剩下的几位管家分管府里不同的事,也都是可信的。” 毕竟王府家大业大,虽然顾卿流不上心,但也不能就在那扔着一概不管。他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王府里的一些人手都是皇帝太后给他安置的,也都是信得过的。 “府中中馈繁杂且乱,你日后要接手少不了费心费神,这几个都是能干的,多少也能帮你一些。” “王府的账册也是繁琐的紧,我先让老李收拾妥当,过段时间再送到你那。” “王爷说的是,奴才们旁的不说,王府的活计也做了几年的了,多多少少都是熟悉的,王妃日后要是有任何事,只管问奴才!”为首的大总管闻言,立刻讨好地笑笑。 钟闻月怔忡的看着一脸认真的说着的顾卿流,见他是真的为自己着想,眼眶不由慢慢发酸。 他在婚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整个王府都是你的,可不是嘛?嫁进来不过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府中中馈交付到她手上,生怕她不相信他说的话般。 钟闻月忍不住低声一笑:“王府中馈繁琐,你倒也真舍得让我担这么重的担子?” 顾卿流眨眨眼,忽然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媳妇儿娶回来是用来宠的,哪能一直让她操心这种俗物? 他想了想,要不干脆直接让她管着库房?平时有什么需要指出的都要同她说一声,管账什么的就免了,却听钟闻月道:“各位都是府中的老人,王爷也是信重你们。本王妃初来乍到,对府里情况一概不知,日后还得各位多多帮扶。” “王妃言重了!”几位管家立刻诚惶诚恐道,暗里却是有些不明所以,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闻月看着他们,也没卖关子,道:“各位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想来都是经验丰富,王府有各位在,王爷本王妃也放心。” 那几人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果然,便听钟闻月道:“各位往常是做什么的现在不变,李管家还是负责统管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只在每月月末将账册呈上来让本王妃一观便是。” 各位管家面上都是一阵狂喜,如此下来,相当他们手中的权力基本上没变!只是最后加了一道月末检查的工作,与他们而言,也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能被太后选来管淮南王府的,不说旁的,品性还是不错的,再加上,淮南王向来大方,平日里的赏赐也不少,他们完全没必要铤而走险做一些贪墨之事。 平日不做亏心事,安安分分把该做的工作做好,自然不怕月末王妃的检查。 几位管家可以说是大喜过望,毕竟他们平日里接触的一些旁的大户人家的管家也不少,但不说哪户人家像淮南王府这般没有女性长辈掌管中馈,便是真的有,等主人家娶了亲,女主人进门,他们手中的权力也得减半成,这还是好的!又哪有像淮南王妃这般宽和的? 一时间,诸位管家对钟闻月这位新来的淮南王妃心里多了几分信服,心中暗暗想,日后做事,定要更加妥当些。 看着那些人面上的表情,钟闻月如何不知他们在想什么?当即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只是心中却感慨万分。 前世,安平侯夫人嫌弃她出身小门小户,从不让她插手安平侯府中馈之事,平日里她得到的,也只是她应得的,丝毫不多。 但侯府世子妃的月例就算再多又能有多少?钟闻月花钱不是大手大脚的性子,但也耐不住燕京众多贵妇往来的费用,她的嫁妆又不敢随意动用,因此总是入不敷出,平白遭了许多人的嗤笑。 即使是安平侯去世,楚霄继位成了安平侯,此时已是老夫人的安平侯夫人还是牢牢地把住中馈,丝毫不给她插手的余地。楚霄又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万事不管,再加上安平侯夫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对她多疼爱的模样,擅自说什么,倒显得她贪得无厌。钟闻月无奈,也只能忍着手头拮据的日子,只能一文钱掰作两文花。还是后来安平侯府老太君,楚霄的祖母知道这件事后,狠狠地训斥了安平侯夫人,她这才有机会接触一点点府中中馈之事。 现在细想起来,那些事仿若梦般遥远虚幻,被她现在的美好生活衬托得越发不值一提。 待人都走了以后,顾卿流才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道:“你倒是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钟闻月轻笑,“先不说那些人肯定是值得信任的,不然你也不会他们介绍给我;就说王府家大业大,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手忙脚乱之下,难不成不会出什么岔子。如此,还不如让那些人管着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顾卿流看着笑意盈盈地小女人,实在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他真是……越来越爱她了。 钟闻月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揉了揉额头,奇怪道:“怎么了?” “没事!”顾卿流摇摇头,却是满怀爱意的看着她,弄得钟闻月更是茫然。 顾卿流闲着没事,便把时间都放在陪钟闻月上面了。此时又是二月,虽说还有些冷意,该开的花也都开了,阳光虽明媚却不灼人,正是好天气。 昨日忙着进宫,钟闻月都没来得及看淮南王府,顾卿流便带着她,认认真真的将王府的每处都逛了一遍,还跟她说自己对王府不太上心,里里面的一些东西都是工部当初建造时自行决定的,你要是看什么不顺眼直接拆了重建便是,反正他也不差钱。 ——只除了一处,顾卿流是怎么都不让她进去。 钟闻月眯着眼,怀疑他是不是金屋藏娇了,可那处被围起来的院子里时不时传来的巨大声响和看着杂乱不堪的场景又打消了她的念头。 ——谁金屋藏娇会藏在这么个地方? 钟闻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顾卿流却是有些头疼,懊恼自己怎么一个没注意把人带到了这么个地方。 “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他干巴巴地解释道。 “没什么好看的我连进去都不能?”钟闻月歪着头,奇思妙想道:“里面是不是你行军中捉的敌军,带回府中严刑拷打,好探听出什么情报?”她想到自己曾经看到过的话本中的情节,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他。 “……不是。”顾卿流有些无语。 钟闻月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安慰道:“好了,不看就不看,我还能硬闯进去不成?” 她原也没打算胡搅蛮缠,只不过看他慌乱的样子着实有趣,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罢了。 谁都有自己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钟闻月也有,将心比心,自然也不会强迫顾卿流。 反倒是顾卿流见她一副坦然不追究的样子,心里竟还有些失落,怔愣得“哦”了两声,看着她毫不介意地样子,心里不由有些异样。 她就……一点都不好奇嘛? 自己的夫君明显有秘密瞒着她,她就不想知道真相? 直到将整个王府逛了个遍,顾卿流还是有些不得劲,看着一脸高兴快活的钟闻月,心里越发郁闷。 “那个园子……”他张了张嘴就像说明真相,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最后只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里面没什么东西,是我准备给你的惊喜,所以现在还不能看,你别想多了……” 钟闻月也是一愣:“给我的惊喜?”她指了指自己。 “是啊。”顾卿流握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不过现在还没弄好,不能告诉你!” 钟闻月被他拉着往前走,还是有些楞楞的。 她看着两人交叠的掌心,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她对顾卿流那处院子不闻不问,当真是她不介意吗? 不,不是的。她只是怕而已。 前世,她扮做侯夫人喜欢的温婉端方的大家闺秀的样子,对素来纨绔不已楚霄也多是遵循侯夫人意思的管教,惹得他一见到她就头疼,甚至直言他不是娶回了一个妻子而是娶回了一个母亲来管教他。 是以,尽管知道她与楚霄之间除了年少时的冲动而产生的少女怀春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外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尽管知道楚霄本就是个沉迷美色流连花丛没有定性的人,但在那段姻缘最终无法维持时,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真的把人逼得太紧了,才会导致这么个结局。 所以,重生一次,她把这当成自己从那段失败的婚姻中得到的教训,并且不自觉地把这个经验运用到新的婚姻中。却没想过,真正深爱你的人,又怎会让你疑心疑鬼惶恐不安呢?不说大事小事事无巨细的告诉对方,最起码,会让你感到足够的安心,而不必去做一些不必的担忧。 就再说一遍,她是真的不介意顾卿流瞒着她的事是什么吗?当然不是!所谓的将心比心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只是她不敢问,不是怕后果无法接受,而是怕顾卿流会因为她的步步紧逼而厌烦她,最终,再走向跟前世一样的结局。 但顾卿流是不一样的,钟闻月想着,心里就不由暖暖的。她松开顾卿流握着她的手,在他惊诧的目光下,强硬地将手塞到他的掌心中,而后,十指相扣! 她顶着顾卿流讶异中带着惊喜的目光,脸色通红,定定地看着他,近乎蛮横地开口:“你以后有什么事,不准瞒着我!” 顾卿流正为钟闻月难得的主动亲近感到高兴,闻言自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携手走在王府小道上,那亲密的姿态,不必多想,也足以看出二人的感情深厚。 午膳时,顾卿流看着在钟闻月身后伺候的兰衣兰袖二人,眨了眨眼,想起了什么般,对钟闻月说道:“我瞧着,你身边就兰衣兰袖两个伺候的丫头,是不是少了点?” 便是当初贵妃专宠,母后失势的时候,围在身边伺候的也不止两个宫女。更别提皇兄登基后,母后和皇嫂身边的一等宫女二等宫女更是有十来个,这还仅仅是身边伺候的,不在身边的宫女更多。 这王府一直是他一个人住,也没有旁的女眷,顶多就是宫里那两个小子时不时来住上两天,那也是自带宫女嬷嬷,犯不着他操心什么,可昨日到今日,钟闻月身边一直空荡荡的,才让他惊觉府里伺候的丫鬟是不是少了点。 他有些懊恼道:“王府素来就我一个人住,是以也就没什么丫鬟婆子。当初布置王府的时候没想到这一茬……” 正在布菜的兰衣兰袖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些惶恐,她们心下正担心自己会不得主子重用,就听钟闻月淡笑着开口道:“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丫头?我平日里用惯了兰衣兰袖,人要是多了还吵得慌,就像现在挺好的。” “那也不行!”顾卿流皱眉道:“你用惯了她们让她们当贴身丫鬟便是,但往后杂七杂八的事总不能都交给她们,你以后的衣裳首饰、吃穿用度都要有专门的人负责,两个丫鬟哪里够?” 他自己便是一男人,府里伺候的也多是一些大老爷们,除了厨房烧菜的厨娘基本上没有女人,他倒是无所谓男女,但总不能让一些男人去伺候钟闻月吧? 以前他常年在外,难得在京时的吃穿用度除了王府外,剩下的包括一些时兴的衣裳、鞋袜全由太后包揽了,现在娶了妻,总不能还让宫里负责这些吧? 他也没等钟闻月说话,自顾自地道:“你也不用操心什么,过两日我进宫去给母后请安时再向她讨些办事利落的宫女回来。”他看着她道:“总不能让你在王府里,凡事还要亲力亲为。” 见他自己就解决了一系列问题,钟闻月也着实有些无奈,但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只安抚的看了两个丫头一眼,让她们宽心。 等用了午膳,顾卿流自去书房处理些日常琐碎的东西,钟闻月则回了正院,甫一进门,钟闻月都还没坐稳,便见两个丫头一前一后的“噗通”跪了下来,钟闻月顿时有些头疼的看着她们:“怎么了这是?” 两丫头就跪在那里,也不说话。兰衣一声不吭,兰袖先忍不住,眼泪默默地顺着面庞流了下来。 钟闻月委实无奈,看着那两个笔直地跪着的丫头,佯怒道:“怎么,你们什么也不说,是在给我施压呢?” “奴婢没有!”兰袖哭着道。 “那是想怎么样啊?”钟闻月抿了口茶,淡淡道。 “奴婢……奴婢不想离开姑娘!”兰衣也是带着哭腔,却仍是强忍着泪意。 “离开我?”钟闻月一挑眉:“怎么,你们是觉着我身边不好了,想要另投他主?” “不是!”两丫头忙得否认:“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还不快起来?”钟闻月睨了她们一眼,没好气的道:“随随便便就哭,以后等其他人来了,你们还怎么树立威信?” “姑娘?”兰袖愣愣地望着她,神色间还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钟闻月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拿起手帕,轻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无奈道:“好了,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她把兰袖拉起来,又扶着兰衣的双臂道:“你也是!” 两丫头有些无助的站在那里,钟闻月嗔道:“我本以为兰袖年纪稍小性子跳脱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跟她一起胡闹?” “奴婢……”兰衣低下头,哑口无言。 “我何时说了要把你们赶走了?”钟闻月道。 两丫头低下头,满脸通红。 钟闻月拉着她们的手道:“你们从我六岁开始就跟着我,到现在,也有十年了。” 两丫头面上微微有些动容,钟闻月又道:“难道在你们看来,我便是一个发达了、当了王妃便不顾你们的人?” “不是……”兰衣嗫嗫地道。 钟闻月道:“不管怎么样,你们跟了我十年,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还没来府里的丫头?” 两丫头低下头,只觉得面上烧红,羞愧无比。 “是奴婢的错。”她们小声道。 钟闻月见自己的话奏了效,也就没说什么,笑着让她们退了下去。带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她面上的笑荣才慢慢变浅,而后叹了一口气。 前世,兰衣兰袖都随她一同嫁入了安平侯府,只是她那时侯在侯府孤立无援,不得任何人的喜爱,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更别说兰衣兰袖两个丫头了。 后来,这两个丫头一个为了维护她被安平侯府郡主、她的小姑子楚音指责不敬主子,被杖责致死;另一个,则被陷害与人通奸,被安平侯夫人赶出了府,卖进了窑子——连青楼都算不上——没过两天,就受不了侮辱,自尽而亡了。 所以,她重生之时就想这一世不但要护好自己,还要护好这两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 时间一晃又到了晚上,钟闻月本来还提心吊胆的担心顾卿流还会如昨夜一般禽兽,谁知他竟只是亲亲抱抱,弄得钟闻月还有些不适应。 顾卿流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委屈道:“明日一早还要回门,岳父岳母大人要是看见你萎靡不振的样子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被看穿了心思,钟闻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拍了拍他的手,道:“好了,赶紧睡吧!” 顾卿流哼唧了两声,默默告状道:“尤其是阿钰,每回见到我都像是要将我吃了似的……” 你堂堂一个大将军,谁敢把你吃了? 钟闻月暗暗吐槽,但涉及到自己弟弟和夫君,她也不好的明显的偏像谁,只好含糊不清的安慰道:“阿钰还小呢,你同他计较什么?” “那是我同他计较?分明是他看不惯我!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他一般见识!”顾卿流很是大气道。 钟闻月见这事能被放下来了,忙哄道:“是是是,他还小,不懂事……” 钟闻月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顾卿流又在哪哼哼唧唧的告状,就连第一次见面时的小事他都拿出来说了说,惹得钟闻月一个头两个大,成功地让她作出承诺明天回去后好好教训教训他! 却没见黑暗中顾卿流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得意地光。 臭小子,就你连毛都还没长齐还敢跟我斗? 你怕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枕头风! 翌日清晨 钟闻月二人一大早便醒来了,用过早膳后,就见管家已经备好了马车,除了二人乘坐的那一辆之外,还有一辆马车,里面是整整一车的礼品。 钟闻月看了看那有些夸张的礼品,又看了看笑得憨态可掬的胖胖管家,实在不好说什么,无奈的上了马车。 钟父钟母挑的宅子离淮南王府不远,乘马车过去也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 待到了钟府门口,钟闻月一下马车,就见钟父和钟闻钰正在门口喜气洋洋的迎了过来,唯独不见秦氏。 钟闻月心里一跳,皱着眉道:“娘呢?” 这种场合,娘没道理会缺席呀? 钟闻钰跟钟父对视一眼,无奈道:“家里来了客人,你娘在待着客呢!” 钟闻月眉头皱的越发深,先不说他们在燕京根本没什么亲戚,这待得是哪门子的客?便是燕京城稍稍长点心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有些脑子的都不会选在今日来拜访。 除非…… 钟闻月同顾卿流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除非,拜访的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肥章来喽~ 第47章 待到大厅之后, 看着坐在一旁亲和的笑着的人,钟闻月心下想着果然。 那大厅中坐着的二人,赫然便是安平侯夫人和安平侯世子。 钟家世世代代都待在青阳府, 在燕京除了安平侯府一家,再没什么所谓相熟之人。 钟闻月面不改色, 拉着神色隐隐有些不逾的顾卿流,随着钟父走了进去。 上首坐着的钟母本就心心念念想早点见到自己的女儿, 对不请自来还不挑个好时间的安平侯府的二人本就没什么好感, 态度自然也不见多热络。此时一见钟闻月两人缓缓而来, 顿时面上一喜,若不是顾忌着一旁的安平侯夫人,她甚至就直接迎了上去。 巴巴地看着女儿慢慢来到自己身前,携着女婿一同给自己行了个晚辈的礼,秦氏笑得乐开了花,不住地道:“好!好!” 秦氏克制住自己想要拉着女儿细细询问的冲动,耐心地招待二人坐在位子上。 顾卿流面色不善地看了楚霄一眼,终归还是不想在回门的日子里闹出什么事, 让钟闻月不快。 二人相依而坐,面上笑得温和得体,同秦氏一句话一句话的寒暄着。 钟闻月自是有心想跟秦氏聊聊这些日子,也好让她放心, 可无奈有外人在,有些话也不好放开了说。 一旁的安平侯夫人看着聊得热络的母女,又想着自己被那一家人忽略的彻底的样子, 就感觉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火辣辣的疼,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 她也不是当真不知分寸在人家这么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碍眼,但想到来之前侯爷的吩咐,她就忍不住咬了咬牙,暂且将自己的面子抛了下去。 ——毕竟谁能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之女,竟能攀上素来不近女色的淮南王,还以正妻之礼光明正大的嫁进王府,成了整个燕京城中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便是她,都不得不讨好她。 钟闻月除了在进门时看了那二人一眼,旁的时候就再没将注意力放到她们身上了,只同家人说着话,关心一下父母亲的身体和钟闻钰的学业。 安平侯夫人总是想张嘴,可是看着那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始终找不到插话的余地,她不由暗自捅了捅自来到这里就跟个哑巴一样低头不语的儿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楚霄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侯夫人见状眼神往钟闻月那边瞟了瞟,示意他说话。 楚霄往那边一看,只看一眼那两人紧紧握住的手就觉得眼也疼心也疼,他有些狼狈的扭过头,心里却不由想起当初他们新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们当初新婚,似乎也琴瑟和鸣了一段时间,后来为什么彼此之间越发冷淡了呢? 当初成婚后第三天,本是该回门的日子,但当初钟家不在京城,要是回门还得去青阳府,母亲嫌麻烦,他也嫌麻烦,连商量都没商量,就跟她说了一声不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回去。 这个以后,好像,没有实现过…… 他们成婚后似乎也没有他们这般黏腻,多是钟闻月一副端庄大方的训斥他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导致他越发厌烦她,更愿意去青楼寻那些温柔可信善解人意会撒娇缠人的姑娘,而不是钟闻月这种端方无趣的女人。 可今日他才知道,原来,钟闻月也是能够同一般的小女子般全心全意的依赖着自己的丈夫的…… 只是,那个人不是他而已…… 楚霄越想着,越觉得心里痛得厉害,也更加不想面对侯夫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猛地站了起来,在众人惊疑的视线中艰难道:“娘,没什么事,咱们就先走吧!” 别打扰她们一家团聚了。 侯夫人的本意是想楚霄还是个孩子,有些话也好说一些,再加上他之前对钟家那姑娘有好感,说不定更能说上话,却没想到他竟然来了个这么大的反应,差点没把她气死! 她脸色难看无比,猛地攥住楚霄的胳膊,盯着钟家一家人奇异的目光,只觉得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却还不得不强忍着,训斥楚霄道:“胡说八道什么!” 她冲着钟父钟母讨好的笑了笑,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落在顾卿流身上,讪讪道:“钟大人钟夫人勿怪,这孩子不懂事,行事莽撞了些!” 秦氏神色平淡,道:“侯夫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藏着掖着!”倒让人看得难受。 本来秦氏对安平侯府并没有什么意见,尽管她在青阳府的时候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对她的女儿的名声有一定损害,但所幸没酿出什么惨痛的后果,秦氏也不是个记仇的,再加上只是以为她爱子心切,便也没多苛责,只是来往较之从前稍微淡了些罢了。 但今日是她女儿女婿回门的日子,一般稍微懂些礼的人家都不会选在这一天登门拜访,更别说她们来燕京的时间也不短了,要拜访早早就能来了,偏生选这么一天,秦氏也不是傻的,还会不懂这两人是什么心思吗? 要说以前或许还惧怕她安平侯府,可现在女儿嫁进了王府,她们不久也要回青阳府了,一个身份尊贵他们动不得,一个天天高皇帝远他们动不到,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侯夫人咬咬牙,最终还是打算豁出老脸说出去,却听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耳边作响:“侯夫人慎言。” 侯夫人一愣,呆呆地看着顾卿流,就对上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双眸。 顾卿流把玩着钟闻月细白的手指,声音平淡道:“侯夫人有什么事日后再说吧,王妃一路奔波,也有些疲累了,听不得外人叨扰。” 侯夫人脸色难看无比,这话不就是在逐客吗?她有些不甘心自己来了一趟却什么都没得到,动动嘴,道:“王爷,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卿流果断地打断:“青弋,送客!” 侯夫人脸色煞白,楚霄却是炸了,他跳出来指着顾卿流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顾卿流细细品着这几个字,忽地笑了笑,道:“本王就是欺人太甚又怎么着?” “你!!!”楚霄气急,却听顾卿流悠闲道:“辱骂皇亲,安平侯这爵位是不想要了吗?” 侯夫人顿时一脸惊恐,忙拉着顾卿流往外走去,边走边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霄儿不懂事!臣妇这就带着她离开!不劳王爷送了!” 她说着,就跟身后有鬼追她似的,飞快地拉着一脸不服的楚霄出去了。 青弋站在顾卿流身后,本以为还能有自己活动的机会,却没想自己连动都还没动一下,任务就已经完成,只好无奈的耸耸肩,继续站在原地当个木头人。 钟父钟母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愣地看着顾卿流。 顾卿流却是恢复了往常在二老面前一副温文尔雅的女婿的形象,温和的笑道:“日后若再有一些闲杂人等上门,岳父岳母不必客气,直接轰出去就好!” 钟父钟母面面相觑,虽说对这样的解决方法有些意外,但人终于离开了也是好事,因此都笑了起来,忙招呼两人上前。 ——毕竟安平侯夫人此行明眼人一看就是冲着王爷来的,现在由王爷解决了也是正好,也不存在什么宣兵夺主的说法。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只有钟闻钰嗤笑了一声,扭过头去没看顾卿流。 秦氏拉着钟闻月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面色红润,眉眼处也带着明显的幸福之色,这才放下了心,看着她道:“看着现在这般模样,娘亲便放心了!” 钟闻月回握住她的手,羞涩一笑道:“女儿好着呢!” 母女俩相视而笑。而后,秦氏拉着钟闻月,对顾卿流道:“我有些东西原打算交给阿满,出嫁的时候也忘了,这便带她去取,王爷不妨在这儿坐一会,或者让阿钰陪着您逛逛院子也好。” 顾卿流张了张嘴,正想说自己跟上去就是,可又想起母后说的回门时做娘的都有些私密话要同女儿说,让他不要跟得太紧,这才放下了这个念头,只隐晦地看了钟闻月一眼,示意她快些回来。 钟闻月心下好笑,无奈地嗔了他一眼,这才随着秦氏一同回了自己出嫁前的小院子。 母女俩走了之后,大厅的氛围一下就寂静下来了。钟父向来不是个多么会说话的人,钟闻钰又对顾卿流拐走了自己的姐姐有意见也是不想搭理他,顾卿流更是时时刻刻算着钟闻月回来的时间,也没有说话的念头。 最终还是钟父咳了一声,眼神示意钟闻钰道:“府中新建成,也有一些有趣的地方,不妨让阿钰带王爷四处转转?” 顾卿流本不想应,可也知道自己继续待在这儿只怕会让人继续惶恐不安,于是便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大公子了。” 钟闻钰盯着自己父亲警告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客气!请吧——” 作者有话要说:卑微作者在线提问:我可以拥有评论吗? 第48章 回到清溪院,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秦氏这才拉着钟闻月的手,忧心地道:“你实话同娘说, 王爷待你到底怎么样?” 哪怕亲眼见过,秦氏还是不放心, 非得女儿自己说出来才能安心。 索性钟闻月也理解她的良苦用心,靠在娘亲身边, 不自觉就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撒娇道:“王爷待我自是极好, 您也瞧见了的。” 秦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问:“那——太后娘娘对你的感官如何?” 成婚第二天都是要拜见公婆的,钟闻月只有一个婆婆,虽说婚前显示出来的态度是挺慈和的,但难保婚后还会喜欢她。 钟闻月柔声道:“太后娘娘对我也很好,回来的时候还赏赐一大堆东西呢!”她笑了笑:“娘亲尽管放心,我好着呢!” “好就好!”秦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白里透红的面颊, 忽然道:“那王爷可有说要将掌家权交给你?” 钟闻月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订婚时他对自己说的话,看着秦氏道:“说了,怎么没说!当初订婚前他拿着全部家当说要给我, 成婚后第二天就巴巴的把管家带到我面前。” 秦氏面上的笑越来越深:“旁的不说,就王爷待你的这份心,娘亲也是放心了!” 她拉着钟闻月的手细细叮嘱道:“但不管怎么样, 于你而言,尽快诞下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见她眉宇间有些抵触,秦氏捂着她的嘴,摇摇头道:“娘亲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娘亲也知道,孩子不应该是用来固宠的工具,但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极其注重子孙绵延,更别说皇室了!” 她忧心忡忡道:“王爷或许不在意什么,但难免太后娘娘不会说什么。你能尽早的诞下子嗣,娘就能早些放心!” 这些话,都是当年她出嫁前她的母亲同她说的。但她幸运,遇到了一个好夫君,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从来没有为寻常人家妻妾之间的矛盾烦恼过。 她的女儿,也是自幼被娇宠着长大的,她也曾想过女儿若是嫁给一户门第稍稍比钟家低一些的人家,有他们在后面撑腰,她的女儿还是能再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一个疼爱她的好夫君,永远不必接触什么后宅隐私,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活着。 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允许她这般,钟家势大,那也只是在青阳府,在随便一块砖都能砸到一个三品官员的燕京,钟家着实是不够看,更别提她的夫君还是当今皇帝的胞弟,大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淮南王。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大到,秦氏也不得不说这些难听的话来提醒自己的女儿。 不是说想要破坏两个人现在的甜甜蜜蜜,只是真心想要为自己的女儿考虑罢了! 钟闻月看着掩藏着深深的爱意而不说的秦氏,轻轻笑了笑,淡然而认真道:“娘,女儿相信他。” 秦氏一怔。 “女儿想要跟他拥有一个孩子,一个流着我和他血脉的孩子,但这种事情是顺其自然的,女儿不会强求。” “若是……”她顿了顿,道:“若是王爷当真因为一个孩子就对我忽远忽近,我只有凭借着一个孩子才能在王府里站稳跟脚,母凭子贵,那也只能说明,是女儿看错了人。” 她前世所托非人,但她相信,今生,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就算她再一次眼拙心拙,大不了,君如无情妾便休。前世她都能凭一己之力毁了安平侯郡主,活生生气死安平侯夫人,甚至捧杀了安平侯府唯二的男丁,今生总不能越活越回去。 “女儿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她道。 前世认真盯了她半晌,才低低叹道:“罢了!你素来有主意,反正不管怎么样,你过得好,娘亲就放心了!” 钟闻月嘟着唇,缩到秦氏的怀里,痴痴道:“阿娘——” 秦氏摸了摸女儿柔顺的长发,心中也放下了枷锁,轻松道:“看你如今这般,我和你爹,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钟闻月一顿,抬起头,抿着唇道:“娘亲要走了?” “大概就是这两日的事!”秦氏温柔道。 钟闻月垂下眼睑,闷闷不乐道:“就不能再等几日吗?燕京这么大,我们都还没逛过来呢!” “傻丫头!”秦氏笑出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燕京这么大,要逛过来得到什么时候啊?” 钟闻月咬着唇不说话。 秦氏神色间也有些惆怅,无奈道:“你周伯父本打算今年过了年节便去南蛮赴任,是你爹爹放心不下你,要送你出嫁,才央着你周伯父再等等,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月,哪还能让人家等下去?” 周云茴的父亲调任南蛮,他的知府之位就空了下来。钟父这些年在青阳府的功绩虽说比不上周大人,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周大人走了,知府之位自然顺理成章的落在钟父的身上。 初来听闻这件事的时候,钟闻月倒也没多惊讶,前世周大人调离青阳府之后接任知府的也是钟父,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这一回钟父要送女出嫁,便央着周大人在青阳府多待了一段时间,这林林总总算下来,直到钟父回到青阳府,怕是也快有两月的时间了。 她巴巴地望着前世:“那阿钰会试,您也不来了?” 秦氏叹息道:“那时候你爹刚接管知府之位,是最忙的时候,怕是来不了了!” 钟闻月低下头,有些闷声闷气的哦了一声。 秦氏好笑的看着她,安慰道:“好了,等你父亲忙完了,我们便再来燕京如何?左右还有阿钰在这儿陪着你呢!” “不用您来,”钟闻月摇摇头,笑着道:“王爷说过会带我回青阳府的,到时候我带上孙女婿去给祖母请安。” “好!好!”秦氏也没打击女儿这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只笑着应和道。 便是她的丈夫也仅仅是在每年年节的时候会回娘家拜年,平常的时候也仅仅是她一个人回去。更别提堂堂王爷之尊,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王妃隔着千里之远回家探亲呢? 便是同意了,又哪有钟闻月说的那么容易? 秦氏只是不想扫女儿的兴,心中却是没抱多大的期望。 钟府花园中 钟闻钰领着顾卿流沿着青石板路走着,两人相对沉默,一个字都不说。 直到走到一株桃树下面,二人这才停下来,钟闻钰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开始采摘花瓣。 “你这是做什么?”顾卿流疑惑道。 钟闻钰一边用心挑选着品相最好的花瓣,一边道:“青阳府的习俗,每年桃花开的时候都会摘下些来让家中母亲做桃花糕。 小时候,阿姐最是调皮,时常假扮做我的样子同周家姑娘出去玩,每回回来,都要带回一大捧桃花瓣。 好在当地风土人情淳厚,也不在意。” “我倒是不知道,她小时候还这般顽劣!”顾卿流扫了眼四周,意味不明道。 “哼,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他看了顾卿流一眼,道:“爹娘很快就要回青阳府了,再不赶紧做些桃花糕,阿姐怕是今年都吃不到了。” 顾卿流看着少年认真采摘花瓣的样子,那双平日里拿笔的手此时正用心地为自己的姐姐挑选最为完美的原料,他忽地道:“我会尽量每年都让她吃上桃花糕。” 钟闻钰一愣,忽地垂下手,看着他认真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当然!”顾卿流神色平淡,眸中却满是认真。 钟闻钰看着他,忽地笑了笑,将采摘下来的花瓣全都放在衣兜上捧着,毫不顾忌形象。 顾卿流跟了上去,看着这个似乎敞开了心扉的少年,沉声问道:“你会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七七八八吧!”钟闻钰想都不想道。 “哦?”顾卿流挑了挑眉:“这么自信?” “明明有那个实力,过于自谦的,才是庸才!”钟闻钰扬眉,毫不客气道。 顾卿流轻笑一声:“那能保证拿个会员回来?” 钟闻钰脸色一僵。 顾卿流嗤笑一声,看着少年脸色慢慢变得难看,才道:“过段时间去一趟章家吧。” “章家?”钟闻钰皱眉:“章大儒的府邸?” 大齐赫赫有名的大儒,章寅? 顾卿流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钟闻钰面色复杂地看着他,许久才红着脸,讷讷道:“多谢……” 顾卿流轻哼一声,懒洋洋道:“整个燕京城都知道你是我妻弟,若是你考的太差,岂不是给我丢人?”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只是给你引荐一番,能不能打动他,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可别到最后被人赶出来,那可就丢脸丢大了!” 钟闻钰紧紧抿着唇,少年意气道:“当然不会!你且等着!” 顾卿流只笑着看了他两眼,就毫不在意的往前走去,唯留钟闻钰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就像老师说的,能参与会试的学识都不低,但能夺得魁首的除非你的文章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令主考官惊为天物,否则,外乡的考生很难斗得过燕京的那些熟知各位大儒喜好的世家考生。 虽说他的老师是沈大儒,但沈大儒毕竟远离京城许久,对于与他同时代的相熟的大儒还能打打招呼让他们多照顾照顾自己的弟子,但是在比他稍微晚几年成名的人面前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比如,章大儒。 尤其,章大儒在一些方面还与他理念不合,更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沈大儒原本还担心这件事,此时,却已经被顾卿流打好了关系。 他不会说谢,因为一家人,没必要说谢! 他深呼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考。 ——最起码,也不能给那人留下看不起自己的把柄,更不能给自己姐姐丢脸! 他抬头,正要追上去,就见钟闻月正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的小道上,眉眼中,全然是顾卿流,没有一丝一毫自己这个弟弟的身影。 钟闻钰的脸又黑了! 第49章 清晨的露气还很重, 太阳也不过刚刚露出了一点点余光,映照在小道旁的露珠,倒显得格外璀璨。 一大清早, 大部分人家都还未起,可也有很多人早早便备好了马车, 想要伴着朝阳和晨雾,去京城外不远的祈安寺上香拜佛, 祈求一家的安康。 下人们匆匆准备好行囊, 在马车里铺上舒适的垫子, 便准备启程,只有顾卿流还不放心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道:“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让青弋跟着你,祈安寺比之青阳寺要大得多,定要小心别走丢了!” 钟闻月看着絮絮叨叨的顾卿流,不禁莞尔一笑,握着他的手道:“你且放心吧,我又不是个孩子了。” 前世她去祈安寺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对祈安寺比对安平侯府还熟悉, 又哪里会走丢了? ——虽然,她今天的确是想来一场迷路的。 顾卿流皱皱眉,还是不怎么放心,要不是今天皇兄忽然有事召他, 他应该是会陪着钟闻月一块去上香的。 钟闻月好说歹说,才让他勉强放心,临走之前顾卿流还不忘细细叮嘱青弋一定要护好王妃, 万一出了什么事就唯他是问!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才在半个时辰后到了祈安寺。 寺庙前行人来来往往,车马喧嚣,钟闻月站在寺庙门前,看着那被风霜浸染上沧桑古意的古朴大门,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茫然,仿佛与周围的人分隔成了两个世界,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恍然如世。 “王妃?”站在身后的青弋诧异提醒道。 钟闻月猛地回过神来,淡淡笑了笑,道:“没什么,走吧!” 沿着石砌台阶一步步走上前,一步、两步、三步…… 每往上行一步,钟闻月的心情就越发虔诚,神情也是越发肃穆。 青弋虽然不信什么佛,但看着钟闻月的神情,也是不敢擅自说什么,心下竟也对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佛起了些敬畏之情。 九十三……九十五……九十七,九十八! 直到站在最后一层台阶,钟闻月才抬起头,看着那古意浓厚的大门上写着灵动飘逸的“祈安寺”几个大字的匾额,神色复杂。 祈安寺有多少年的历史,早已不可考,当年□□打下这偌大的江山时,祈安寺就已是一方名胜,备受百姓爱戴。 还传言当年中原战乱之时,敌国将领占领了燕京,面对宁死不肯投降的祈安寺众僧人,军队毁了祈安寺的房屋,砸了祈安寺的大门,还下了最后通牒若不不投降便血洗祈安寺,孰料不过一夜之间,敌军粮仓走了水,粮食全被烧了不说,就连士兵们都死亡惨重,后来大齐军队入境,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就将敌国拿下。 后来百姓们谈起此事,都说是敌国军队口出狂言惹怒了上天神佛,才会降灾于他们。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了重重传说围绕着的祈安寺,历经多年风雨仍然屹立不倒,成为无数燕京百姓求神拜佛的最佳选择。 进了寺庙,拿着佛香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的拜了拜,钟闻月才起身,看着身后的青弋道:“听闻祈安寺景色也是一绝,正巧今日来了,便去看看吧。” 青弋依言跟在她身后,尽心尽责的护着她。 祈安寺倒也的确不负燕京一绝的美名,宽敞的院子中到处都是梨树桃树,此时也正是盛开的季节,浅淡的梨花和娇艳的桃花交相辉映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祈安寺除了一些上香的香客,一些赶在早春来游玩的游客也是不少,人多的令祈安寺那本来宽敞的院子都显得拥挤了几分。 钟闻月皱着眉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到稍稍偏僻一些的地方,这才见着人少了些。 青弋紧紧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钟闻月暗自看了他一眼,正琢磨着要如何摆脱他自己好去找人,就见不远处忽然吵吵嚷嚷的,甚至还动手推推搡搡,好似是要打了起来。 钟闻月心下一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对着青弋道:“那边是怎么回事?” 青弋朝那边看一眼,也没放在心上,摇摇头道:“属下也不知道。” 钟闻月皱皱眉,状似担忧道:“你还是去看看吧,寺庙清净之地,总不能让他们大声喧哗,惊扰到了佛祖。” 青弋看了看那群人,迟疑道:“可是王妃……” “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有人敢做什么不成?”钟闻月轻笑安慰道。 “这……”青弋看了眼那边矛盾似乎升级,还是放心不下道:“那属下便先去看看,王妃且在此处稍等片刻!” 钟闻月点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嘴角这才扬起一抹笑,然后干脆利落的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祈安寺后院本就是供人清修的地方,若有身子不适的香客还可在此处休息片刻。因此,较之前院,后院僻静得很,充斥于耳的也多是一些敲钟念佛的声音,清净又剔透。 同看守着后院们的小和尚说了一句自己身子不适想寻个清净后,又嘱托他们青弋若是寻来就实话实说让他来后院寻她,钟闻月这才怀着难掩激动的心情踏足这于她而言熟悉无比的后院。 后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被一间间小院子所占据完了。 院子的风格大体相同,从某一处大门敞开的院子往里看去,便能见到一间间厢房,里面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敲木鱼念经的声音。 钟闻月未在前面几间院子前做什么停留,直截了当的到了最僻静的一处院子旁。 看着那熟悉的木门,青绿的墙体,钟闻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意没有流下来。 她平复下心情,抬手轻轻敲了敲那朴素的没有丝毫玄机的木门。 “咚咚咚——” 里面一时没什么反应,钟闻月也不急,静静地在外面等着。 果然,没过一会,便听到里面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而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露出一张沉稳的女子面庞。 “姑娘有事?”那女子上下打量了钟闻月一眼,疑惑地开口问道。 钟闻月面上强装淡定,盈盈拜了一拜,道:“我今日来拜佛,无奈身子一时不适,便想来寻个落脚处休息片刻,贸然敲门,打扰了。” 那女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眸光清正衣着得体,才道:“姑娘且等等,我去问问我家夫人。” “有劳了!”钟闻月微微颔首,心下却是抑制不住的紧张。 同样的相见方式,干娘,会让她进去吗? 钟闻月不确定自己重来一回会不会让什么事改变。 院子虽小五脏俱全,院子最中间便是一出小佛堂,那女子进了佛堂,见着佛堂中间那一身素色衣衫跪在蒲团上正认真诵着佛经的人,低声问道:“夫人,外面有个姑娘想暂时寻个落脚处,您看,要不要让她进来?” 那人没说话,只一心用在诵经上,闭着眼,嘴上还在念念有词。 女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复,正想过去婉拒那位姑娘,刚一转身,就听一道饱含沧桑的声音道:“让她进来吧。” 女子一愣,而后应道:“是。” 对于干娘愿意见她,中间没出什么差错,钟闻月庆幸不已,面上却一副平淡之色,随着女子进了院子。 只是越接近佛堂,钟闻月就越是紧张,到最后,竟是激动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 女子将钟闻月引导佛堂门口,笑了笑:“姑娘可先进去歇歇脚,只别打扰了我们夫人的清净就好。” “多谢。”钟闻月施了个礼,女子笑了笑,也没在意。 钟闻月慢慢走进佛堂,看着佛堂正中间蒲团上笔直地跪着的中年女子,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了许多, 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扑到她身边的。 钟闻月细细观察着,虽说只是背影,但完全可见她的年纪不会太大,大概与秦氏差不多,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了起来,却没有一丝银发。 虽然只比前世提前见她了几年,但她却比当初她们初次相见时年轻了至少十岁不止! 她的干娘祁夫人,还没有因为多年的等待而心如死灰,还处在最好的时候。 钟闻月慢慢上前,跪在祁夫人旁边的蒲团上,也是挺直了腰背,慢慢开始诵经。 身旁的祁夫人动作明显一顿,而后又不在意的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动作,仿佛没把旁边的钟闻月放在心上。 钟闻月倒也不气馁,只默默的低下头念着佛经。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诵经的声音才停了下来,而后,一道平静又带着丝丝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钟闻月睫毛轻颤,道:“为家人祈福求安康。” 祁夫人一时没说话,好半天,才低声道:“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都不能耐下心来礼佛,你倒是静得下来。” 钟闻月眼睑微垂,道:“祖母素来礼佛,自幼耳濡目染,便习惯了。” 那声音又沉寂了片刻,才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道:“你倒是个孝顺的。” 钟闻月心下一颤,慢慢抬起头,便见着一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50章 面前的妇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 虽说一副素衣木钗的装扮,但脸上的细纹很少,可见保养的极好。五官端正, 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大美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眸子, 如古井般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看透了世俗, 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饶是这样, 比之前世钟闻月第一次见她的样子也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祁夫人没注意到钟闻月的异样, 她看了眼为了来此特意装扮得朴素些的钟闻月,忽地道:“你信佛吗?” “自是信的。”钟闻月回道。 祁夫人转过身子,仰起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笑得悲天悯人的菩萨,神色恍惚,喃喃道:“那你觉得,求神拜佛,真的能实现心中所愿吗?” 钟闻月沉默了片刻, 看着祁夫人那高高挽起的摇摇欲坠的发髻,睫毛颤了颤,道:“只要诚心诚意,没什么是不能的。” 她这话说的很是迟疑。 因为她知道, 前世,这个可怜的女人手上沾满了鲜血,却又用往后的余生来向菩萨请罪, 祈求保佑自己远在战场上的孩子的平安。 半辈子的吃斋念佛,半辈子的行善事、发善心,但,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自己儿子的归来。 即使重活一世,战场于钟闻月而言也太过遥远,她并不能给她一个笃定的回答。 祁夫人自然也听出来了钟闻月话中的不确定,只自嘲的摇摇头,明显没把钟闻月的话放在心上。 钟闻月看着她,神色复杂。 她与祁夫人是为何会认识呢?是因为她们之间相似的经历吧。 前世她嫁进侯府三年,失了两个孩子。 面对小姑子的恶意满满,婆婆的冷眼旁观和丈夫的无能不作为,钟闻月在自己第二个孩子被小姑子楚音害死之后之后就彻底的死了心! 因为平日里在侯府不是面对小姑的挤兑就是婆婆指责,甚至还有小妾的争风吃醋,钟闻月时不时地就会去祈安寺,一来为家中父母祖母祈福,二来也是为了寻个清净。 在第二次失去孩子后,侯夫人非但不指责害她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反而说是她没有福分生下侯府嫡子,钟闻月心灰意冷之下也是越发不想同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待在同一屋檐下,就借口为去世的孩子祈福在祈安寺小住了一段时间。 到了祈安寺,钟闻月心情复杂便自己走了走,没想到进了之前从没进过的后院迷了路,误打误撞进了祁夫人一个人住的宅院。 祁夫人那时候比现在还冷淡,却也是默许她在这里歇歇脚,钟闻月见她一直在诵经祈福,言语之间还有保佑儿子平平安安的话语,一时冲动之下就问了祁夫人一句话: “您也是为家人祈福的吗?” 祁夫人虽然性子冷漠,但还是回答了她。钟闻月不知怎么的,就跟她一句一句的聊了起来,钟闻月知道了她为什么一个人在寺庙修行,祁夫人也知道了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姑娘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从那时起,钟闻月就仿佛在这燕京城里找到了一个唯一一个能跟她聊得来、不会嫌弃她出身卑微的人,对祁夫人的态度也是越发亲近。 在祈安寺待的那些日子里,钟闻月每天陪她早起诵经,将俗世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但好景不长,钟闻月毕竟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妃,长时间不在安平侯府反而待在寺庙简直不像话!侯夫人亲自派人来接她,钟闻月无奈回去,等到再一次去祈安寺的时候,就又是受遍了欺负。 祁夫人虽然面上看不出对钟闻月有多亲近,但心里却早早地就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半个女儿,看着她受了欺负自是怒不可遏。钟闻月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冷淡的女人,早年却是手满鲜血,发卖小妾,逼死庶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只不过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祈福,才会常住在这,平心静气,养久了表面上衣服平平淡淡的模样。 但面上终究是面上,该有的护短还是不可少。也是在祁夫人的耳提面命下,钟闻月才能一步步变得强大,最后亲手毁了整个安平侯府。 她看着容颜尚未衰老、脊背尚未弯曲的祁夫人,道:“我曾经日日跪在菩萨面前,求她保佑一个人。” “他是个英雄。”钟闻月眸中染上了些笑意。 “我求菩萨保佑他平健安康。” “后来呢?”祁夫人来了兴致,问道。 “后来,他成了我的丈夫!”钟闻月轻笑的看着她,道:“所谓求佛,心诚则灵。” “不管未来怎么样,最起码自己能得到一丝安慰。” 祁夫人怔怔地看了她好半天,才猛地笑了笑,自嘲道:“真是……我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人,还没你一个小姑娘看的透彻!” 钟闻月微笑不语,静静地看着她,祁夫人好像得到了什么力量,想了想,然后低叹道:“我上半辈子,活得风光得意,燕京城里哪家夫人看到我不得恭恭敬敬唤一声夫人?” 她顿了顿,叹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造的孽太多,佛祖才会惩罚我,让我的丈夫战死沙场。我的儿子,也在战场上下落不明。” “终归还是有希望的。”钟闻月道:“若是他知道,他一向敬爱的母亲为了他茶饭不思,憔悴无比,想来也是懊恼不已吧!” 听着钟闻月委婉的劝说,祁夫人也是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道:“你倒是会说话!” 钟闻月倒也不怕,道:“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子重要,您的儿子若是回来,想来也定是希望看到容光焕发身体康健的母亲。” “你说的没错!”祁夫人豁然开朗,那一双冷寂的眸子中也带上了丝丝希望,她笑道:“霂儿若是看到我这般样子,定是要自责的!他素来孝顺!” 在门外守着的女子听见祁夫人明显带着笑意的话,脸上露出难掩的惊讶,看着钟闻月的眼神也不由带上了几分异样。 这是哪家的姑娘,轻飘飘几句话,竟然就让夫人喜笑颜开了? 钟闻月看着祁夫人面上浅淡的笑容,也是由衷的高兴。 前世祁夫人早早地就逝了,其实仔细想想,她们两个经历相同,可以正是因为这份经历相同,才让两个本就怨天尤人的人更加的自怨自艾,没人开导,没人劝慰,才会郁结于心,导致祁夫人早早地离世。 再加上,祁夫人身份尊贵不假,虽然钟闻月从来没问过,但也知道绝对不是安平侯夫人能比得上的。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尊贵,才令她没有一个推心置腹的人,只能沉浸在痛苦之中,一点又一点地深陷下去。旁人虽然看着心焦,但也碍于身份,不敢敞开了说什么。 钟闻月重活一世,活得很幸福,也想明白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她活得豁达,自然也希望前世掏心掏肺对她好、把最后几年的所有精力放在她身上的干娘能够活得幸福。 重活一次,她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把那些本能避免的悲剧避免了,让所有人,都能获得尽可能好的结局。 看着已经打起了精神的祁夫人,钟闻月也是放下了心。 祁夫人扶着额头无奈道:“也不知怎么了,竟与你说了这些事。” 钟闻月笑得温婉:“我一见夫人,就觉得亲善的紧。” “你这丫头!”祁夫人眉眼带着淡淡的笑,道:“油嘴滑舌。” 钟闻月只笑笑,也没反驳。 好半天后,祁夫人看着那高高在上的菩萨,才喃喃道:“希望我的霂儿,当真可以平安无忧吧。” 哪怕,她再也看不到他。 只要活着,便好。 佛堂里的气氛又沉寂了下来,钟闻月也怕过犹不及,再加上两人也是刚认识,祁夫人能说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在穷追不舍怕是要惹人怀疑了。 祁夫人又开始默念着佛经,只是面色好了许多,不再是刚才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钟闻月也是安心的闭上眼,开始诵经礼佛。 不知过了多久,佛堂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钟闻月睁开眼回头一看,便见青弋站在门外正冷冷的与那女子对峙着,一时剑拔弩张,气氛极为冷凝。 “你的侍从找来了?”祁夫人自然也察觉到了那动静,问道。 钟闻月微微颔首,道:“叨扰到夫人了,还望夫人见谅!”她站起身,看了青弋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青弋见着钟闻月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抱着剑站在一旁,也没在意女子那怒气冲冲的目光。 钟闻月站在佛堂内,踌躇片刻,不知该不该张口。 “怎么?你还舍不得我这里了不成?”祁夫人调笑道。 钟闻月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道:“您这里清净得很,倒也的确是个好地方,我还真想多待一回。” “净会讨我开心!”祁夫人道:“便是我同意你留在这儿,你夫君怕是就得来我这儿抢人了。” 钟闻月脸上一红:“您这是什么话?” “小姑娘家家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都不知道掩饰!”祁夫人摇摇头,笑道。 钟闻月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羞涩之情,一副被人调侃的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实际上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哪里是年纪小不懂掩藏情绪,只是她习惯了在她面前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罢了。 对于前世自从出嫁后难得的关心她的人,钟闻月不会隐瞒,也不会隐瞒。 “我就是想问问您,您的儿子叫什么名字?”纠结了半天,钟闻月还是问道,他真诚道:“我夫君也在军中任职,或许能有您儿子的消息呢。” 钟闻月当然不是不知道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只是她们是“第一次”见面,她不能表现的太过了解她。 祁夫人怔怔的看着那一脸认真要帮她找儿子的姑娘,忽地笑了笑,道:“祁良霂,他叫祁良霂!” 钟闻月冲她微微一笑,道:“我若是有消息,肯定来告诉您。” “好!好!” 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远去,即使是知道自己丈夫战死沙场、自己儿子下落不明时都没有流泪的祁夫人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含冬——”她轻轻拍了拍身边丫鬟的手。 “夫人?”含冬担忧地应道。 “你说,霂儿真的还能回来吗?”祁夫人颤着声问道。 “夫人放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没回来想来只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夫人日日为世子祈福,世子定然会平安归来的!”含冬劝慰道。 “希望吧……”祁夫人低声道。 原本只是想积累一件小小的善事好让佛祖看到为儿子祈福,保儿子康建才让那姑娘进来,但现在,她是真的庆幸将那姑娘放了进来。 希望,真的能如那姑娘所说的,只要诚心,霂儿便能康健吧! 阿弥陀佛—— 一路走出后院,回到前院时便见仍是人群嘈杂,钟闻月在祁夫人那安静的地方待得久了竟还有些不适应这份嘈杂。 她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刚刚是怎么回事?闹得那么大?” 她指的是离开之前那群人争吵之事,青弋答道:“一姑娘丢了随身带着的玉佩,便以为是她异母的姐姐做的,想要搜身,她那姐姐自然不愿意。” 哪里能愿意,大庭广众之下,周围更是不乏一些豪门勋贵的家眷,不管是能不能搜出来,那姑娘的脸面最后都别想要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青弋接着道:“结果是贼喊捉贼,那玉佩最后是在那姑娘贴身丫鬟的身上找到的。” 钟闻月听了,便知道想来又是什么后宅阴私,便也没放在心上,孰料青弋紧接着道: “那姑娘身份倒也不凡,好像是礼部尚书府的姑娘……” “什么?”钟闻月脚步顿时一顿,皱着眉看他:“你说,是礼部尚书府的姑娘?” “是。”青弋有些没反应过来。 “人在哪?”钟闻月说着,转身就要回去,好在青弋及时阻止了,他道: “她们一早便走了,已经不在这祈安寺了。” 钟闻月的脚步顿时僵住了,而后她低低叹了一声,收回脚,继续往回去的路走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卫轻窈竟然会来这儿。 钟闻月说不清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又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 前世她与卫轻窈相见并没有这么早,因此也就一直想着循序渐进,不必着急,没想到今天阴差阳错之下竟然直接错过了。 青弋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道:“那卫尚书府……王妃有认识的人?” 钟闻月随意点点头,道:“有一故人,许久未见了。” 青弋了然,心下却有些奇怪。 王妃不是自幼在青阳府长大吗,怎么会在燕京有什么相识之人?也没听说过卫尚书离开过燕京啊? 两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正要离开,却忽然见一旁有个身影猛地蹿了过来,直直跳到两人面前。 钟闻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抬头一看,便见面前的还是一个熟悉的人。 楚霄! 皇宫内 同皇帝聊完事情后,顾卿流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刚好皇后和两个小家伙也在。 太后见着他笑眯眯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阿满呢?” 自从知道钟闻月有个小名叫阿满后,太后便也这般叫了起来,倒是亲近得很。 顾卿流大腿上挂着傅云昭,旁边还有一个傅星昀眼巴巴地看着他却碍于身份不好上前,他面不改色道:“阿满听闻燕京的祈安寺很有名声,一大早便出发了,说是要给儿子和母后祈福。” 太后脸上笑意更深,欣慰道:“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们两个好好的,别欺负人家!” 顾卿流撇撇嘴,没计较自家母后的胡说八道,看着皇后道:“皇嫂也在这儿倒是正好,也省得我再麻烦母后了。” “怎么了?”皇后闻言,顿时有些好奇,同太后对视一眼,问道。 “往常王府里就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可现在阿满嫁了过来,都是男人倒显得有些不方便。阿满身边也只有两个丫鬟伺候,着实少了些。便想求皇嫂帮着挑几个会伺候人的宫女,最好是经验老到些的,送到王府里去。”顾卿流道。 “皇叔皇叔,选我选我!我会照顾人!”下面的小人嚷嚷道。 顾卿流低眼看了他一眼,嫌弃之色溢于言表:“你?什么时候长高了再说吧!” 皇后对小儿子崇拜小叔子早已见怪不怪,反而是因为他的话不由笑出声来。 她看了太后一眼,打趣道:“母后您瞧,这成了亲的果真不一样,往常咱们说要给王府里送几个宫女嬷嬷过去好照顾他他还不要,现在竟是巴巴地求上来了!” 太后也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亏得我还担心呢,早知道就该早早给他娶个媳妇儿!” “那不是阿满可不行!”顾卿流在下方嘟囔道,惹得太后又是瞪了他一眼。 皇后又是失笑,道:“好了,宫女嬷嬷早早就给你备好了!我跟母后还想着过两日就给你送到王府呢,没成想你竟还想起来了!” 见人要到了,顾卿流也懒得计较她们的打趣,又给太后行了个礼,便要退下了。 太后挥挥手,笑骂道:“走吧走吧!瞧他那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生怕哀家拘着他似的!” 皇后笑着安慰道:“有了王妃不就是那样吗?” 一提到这太后就来气,哼哼了两声,道:“那可不是?跟皇帝一个样子!” 皇后的脸也是忍不住红了。 唯有下方的傅星昀和傅云昭两兄弟,见着顾卿流大步流星地走了,巴巴的想要追上去去碍于腿短不一会就跟丢了,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上方的太后和皇后,惹得太后又好气又好笑。 离开了皇宫之后,顾卿流本想直接回王府,但想着现在时间还早,钟闻月恐怕还没回王府,就调转马头,朝着祈安寺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祈安寺。 顾卿流将马匹拴在一旁命人看好,三步跨两步地就到了大门口,甫一进门,他目光扫视四周,而后再一个方向眸光一顿,看到了令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他看着楚霄焦急地上前想要抓住钟闻月的手,而他的小娇妻则是怕的一直往后躲,直至撞倒了后面的一根树干再无处可退! 顾卿流眼中冒火,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青弋直接拔剑横在楚霄身前,也没见到钟闻月只是踩中了一节树枝一时脚下不稳才会连连后退。 他大步流星,火急火燎地走到几人身旁,而后一脚飞出,狠狠地踹在楚霄身上,同时一声怒吼:“什么东西,也敢动本王的王妃?” 随即他又转头看着钟闻月,双手扶着她的胳膊,仔仔细细的上下检查着,关心的问道:“怎么样?阿满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第51章 五十一、 看着顾卿流突如其来的一脚, 钟闻月有些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后忙拉着他的手道:“娇——夫君,你做什么呢?” 顾卿流杀气腾腾地看着楚霄, 道:“他是不是想欺负你?” 钟闻月失笑:“什么呀,我方才不小心踩中了一截树枝没站稳。” 她虽说对楚霄无感, 但也不会故意诬陷他什么。 顾卿流皱眉:“他刚才不是想碰你?” “……是。”钟闻月道。 “那就是了!”顾卿流眯着眼睛,看着跌坐在一旁神色惊惶的楚霄, 冷声道:“本王的王妃, 也是他能碰的?” 简直不知死活! 钟闻月瞥了楚霄一眼, 而后看着顾卿流,柔声劝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也没什么事,夫君不必在意。” 顾卿流冷冷的扫了楚霄一眼,“日后再让本王看到你对本王的王妃纠纠缠缠,那前些日子本王说的话不日便会现实!” 他说的话? 是了,他是说过安平侯府的爵位是不是不想要了的话,可是…… 楚霄紧抿下唇, 看着钟闻月离开的背影,想说他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他们有过一段婚姻,她是他的妻子, 未来安平侯府的侯夫人。 可是他终究没有勇气说出这些话。 谁信呢? 谁会信死而复生,重活一回呢? 他想到那天从钟府回去后,父亲得知他们非但没能得到淮南王的亲近, 反而让淮南王对他们更是厌恶,一气之下差点一巴掌扇了过来,还破口大骂他是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成。 母亲紧忙拦住他,指责他怎么能自己的儿子,却被父亲指着鼻子骂妇人之仁,慈母多败儿,就是因为她太过宠他,才养成了自己这么一副万事不知的纨绔模样。 而在他眼中一向端庄优雅的母亲就好像被戳中了痛处,气急跳脚起来,跟个市井街头的泼妇般跟父亲对骂起来,都后来甚至还动上了手。 楚霄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认知都出了差错,他以温婉大方的妻子,他以为的威严的父亲,他以为的端庄淡漠的母亲,在重活一世后,都展现出了不同的面貌,与记忆中的他们,截然不同。 那么的匪夷所思。 他又不由想到前世自己最后家破人亡的下场,本以为重活一世,他想办法避免父亲的死,安平侯府就能继续繁荣下去,他还能高高兴兴的继续当他的世子爷,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他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他又想到了钟闻月,往常只要有什么事她都会贴心的为自己解决,从来不用他操什么心。 这么想着,他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祈安寺——钟闻月平日里最喜欢来的地方。等到了大门口,反应过来后他还在自嘲钟闻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可是一转眼,竟然真的看到她了,楚霄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意识便冲上去想要拥着她,却忘了她现在已经嫁人,是高高在上淮南王妃,不再是他的妻子。 楚霄看着相携而去的那一对璧人,看着淮南王的手小心翼翼的护在她身后,唯恐她出了什么岔子,忽然一顿恍惚。 她过得很幸福。 淮南王对她很好,不像他。 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 他慢慢地站起来,一脸麻木的走出了祈安寺。 钟闻月压根就没把楚霄放在心上,她看着身旁自己的夫君,笑着问道:“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她还以为皇上那么急匆匆的召他入宫,肯定得商议好长时间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南蛮那边又有些异动,皇兄不放心,才找我进宫商讨一番罢了。”顾卿流轻描淡写道。 “南蛮?”钟闻月却是皱皱眉,想到即将去赴任的周家一家,担忧地道:“南蛮那边不太太平,那周家去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放心。”顾卿流安慰道:“先不说朝廷命定的知州他们还没胆子动,就说那边的驻扎军队多是本王的人,护他们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他顿了顿,又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回头我让那边的人每月写封信过来告知他们的情况,如何?” 钟闻月失笑:“哪用得着这般?只要知晓他们安全便好。” 马蹄声哒哒,两人坐在马车上,述说着今天的所见所闻,钟闻月才想起来什么,道:“对了,我今天在祈安寺遇见一位夫人。” “夫人?”顾卿流扬扬眉:“怎么?” 钟闻月挽着他的胳膊,亲昵的靠在他的肩上,瘪了瘪嘴,道:“那位夫人好可怜。她的夫君当初战死沙场,唯一的一个儿子当初参军,现在也是下落不明,只剩她一个人在祈安寺日日念经祈福,以保佑她儿子的平安康健。” 顾卿流眸光一闪,道:“那位夫人……夫家是?” 钟闻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听下人唤她一声祁夫人。” 顾卿流沉默片刻,又道:“她的儿子……” “祁良霂!”钟闻月紧接着道:“她同我说了,她的儿子叫祁良霂。” 顾卿流又是沉默片刻,才无奈的叹息一声,戳了戳她的额头,凑近问道:“你可知那位夫人是什么人?” 钟闻月茫然的摇摇头,祁夫人从来没说过她是什么人,钟闻月也没问过,她心里虽然有些猜测,但也终究只是猜测。 只见顾卿流面上尽是无奈,道:“那位是祁国公府的夫人,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就受封了一品诰命,平日里就是母后见着她,也是带着三分尊敬的!” 钟闻月眼睛慢慢瞪大,有些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祁国公府……的夫人?” 饶是她往这方面想过,但终究是不敢确认。前世钟闻月虽说贵为侯夫人,但那也只是在外人眼中看起来高高在上,实际上的安平侯府早已慢慢衰落,根本接触不到燕京的顶层圈子。像是四大国公府就更是看不上没有实权还被皇帝厌恶的安平侯府了。更别说自从上一任祁国公战死后就变得格外沉寂、几乎不参加任何世家活动的祁国公府了。 祁国公府的那位小国爷,因为自由在军中历练,更是没多少人知道。 “那……那位祁良霂就是祁国公府的小公爷了?”钟闻月有些不确信地道。 顾卿流轻叹道:“老祁国公就他那么一个儿子,除了他还能有谁?”他拥着钟闻月,道:“你同我说这些,是不是想让我帮着找找祁良霂?” “不行吗?”钟闻月看着他,忐忑道。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祁夫人直到死时还握着她的手神志不清地唤着“霂儿”,也无法忘记她最后都死不瞑目的样子。 “祁良霂的事……有些麻烦。”顾卿流如是说道,他将钟闻月按在自己怀里,目光深远,仿佛想到了当初同他有一段短暂并肩作战时光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垂眸,对上钟闻月难掩失落的眸子,安抚性的吻了吻她的青丝,道:“这么多年来,对外宣称的都是祁小公爷在与辽军对抗的那一场白登之围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正的情况只有朝中少数的几个元老知道,但也涉及到军中机密,轻易不能告诉外人,就连祁夫人也一直瞒着。” 钟闻月眼睛猛地一亮,扒着他的胳膊道:“也就是说,小公爷还活着?” “活着!”顾卿流无奈道。 钟闻月这才放下了心,道:“活着便好,只要还活着,那就还有母子相见的可能。” 能听到这么个消息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前世祁夫人因为思念成疾,早早地就去世了。她死后,钟闻月时不时就会去祈安寺一趟,跟那里的僧人说若果有人找祁夫人一定要同她说。但直到钟闻月去世,也没有听过一点关于祁良霂的消息。 钟闻月不知道前世祁良霂究竟是回不来了,还是回来的太晚她都没能见到,但知道了他还活着,她也有信心好好劝祁夫人,最起码也要让她身体康健,能看到祁良霂的回来。 钟闻月是放下了心,顾卿流倒是来了兴致,道:“看你这样子,同祁夫人倒是相谈甚欢?” “是啊!”钟闻月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祁夫人虽然看着严厉,但为人很是慈和,我说想在那休息片刻,她也没拒绝,还同我交流佛经,是个很好的长辈呢。” 祁夫人为人慈和?怕不是在开玩笑! 谁不知道,祁夫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彪悍,老祁国公也是出了名的惧内? 因着出身将门,祁夫人未出阁时便是京都有名的泼辣,出嫁之后更是将祁国公管得死死的,对他那些小妾庶子毫不留情,该发买的发卖,该弄死的弄死,那时候,京都满是她善妒、德不配位的传言,但碍于她有一个战功赫赫的父亲,也没人敢说什么。 便是对着外人,祁夫人那张嘴也是毒得很,对于看不顺眼的人或事毫不留情,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就这么一个人,他的王妃竟然说她慈和? 莫不是礼佛当真有那么大的作用,能让一个人的性格转变的那么大? 顾卿流张张嘴,有些奇怪地看着钟闻月,见她神色认真,不像说谎,才无奈的叹了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既然如此,那你日后有空就多陪陪那位祁夫人。母后当初也想明里暗里多关照关照她,可奈何祁夫人是个要强的,自己一个人跑到祈安寺求佛,一求就是几年的时光。母后有心想多派些人去照顾她,也都被她拒了。” “我知道。”钟闻月轻声道。 就算旁人再怎么说祁夫人,可却没人能否认她的家人全都是个英雄。 祁夫人的父亲战功赫赫,无奈先皇昏庸,导致她父亲年纪一大把了还在征战沙场,最终死在敌人手中;她的兄长倒是选择了条跟父亲截然相反的道路,成了个文官,但也在一次治理水患的过程中丢了性命,年纪轻轻,连子嗣都没留下。 更不用说她死在辽军手中的丈夫和直到现在还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儿子了。 因此,京城的夫人们就算对祁夫人有再多明里暗里的嘲讽,但对她这个人,却是始终抱着三分的敬意,就连太后见了她,都不敢轻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啦~ 二更没意外的话在18.00 第52章 京都最近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淮南王与王妃疑似感情不和! 京都众人原本还有些不信, 可当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自看到淮南王进宫一趟后,太后就将几个妙龄女子送去了淮南王府,这要不是感情出了问题, 太后娘娘会往王府里送人? 她说得绘声绘色,一时也让不少人纷纷意动, 想着淮南王妃或许也没表面上看起来的受宠。一些大的家族都还在观望,小的家族已经费尽心思想着怎么趁这个机会, 把自家的女儿送进淮南王府了。 哪怕是个妾也好啊, 最起码能跟淮南王府搭上关系! 对于外面的情况, 素来爱打听八卦的兰袖知道后早早就同她说了,还担心的问她是不是王爷真的不喜欢她了,对此钟闻月只是无奈一笑,只放任他们去议论着,左右他们日子过的好与坏,他们自己清楚就行。 至于那些宫里来的宫女,说起来也是好笑,那天从祈安寺回来后, 刚进王府,就见一群年纪轻轻的姑娘排排站着,五官不说秀美也是端正,礼仪规矩挑不出一点错处, 钟闻月一时有些懵,直到听了顾卿流的话才反应过来,一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那领头的嬷嬷说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的, 挑选的这些个宫女都是年纪不大但手脚利索,为人也极为懂规矩的,里面有擅长女红的,也有擅长梳妆打扮的,让钟闻月自行安排。 钟闻月谢了恩,自然也是收下了。 日子又是悄然过去了,钟父钟母早就离开了燕京,想来也是快到青阳府了,钟闻月这几日待在府里,时不时去宫里陪太后娘娘说说话,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她在府中过得倒是清净,燕京城里最近又是慢慢热闹了起来,原是沈国公府设宴,广邀各世家夫人、小姐,钟闻月身为淮南王妃,自然也在其中。 拿着那烫金的请帖细细把玩一番,钟闻月面上隐隐有些兴味。 沈国公府…… 顾卿流不在意地瞥了请帖一眼,道:“你若是想去去便是了,这种宴会那些世家每年都得弄上好几次,次次理由还不一样。”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沈国公府的景色还是不错的,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是——吗?”钟闻月眯着眼,拉长声音道。 顾卿流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钟闻月把请帖往桌子上一扔,端起一边的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眼波流转间装作不经意地道:“我怎么听说,沈国公府那嫡出的姑娘,当年可是放话说非淮南王不嫁的!” 顾卿流动作一顿,皱了皱眉,好半天才想起来钟闻月说的是谁,他不在意道:“小姑娘家家说的话,哪能当真?” “那可说不准,年幼时的说的话,也可能会记在心间一辈子呢。”钟闻月漫不经心道。 顾卿流听着这话,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他看着钟闻月一如平常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咱们——不去了?” 钟闻月嗤笑:“旁人第一次邀我赴宴我就不去,日后燕京怕就有人说我恃宠生娇,眼睛张在头顶上了。” “谁敢?”顾卿流厉声反驳道,尔后又有些色厉内荏的瞟了钟闻月一眼,见她丝毫没在意他的话,顿时感到有些头疼,他试探道:“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看着顾卿流小心翼翼讨好的神情,钟闻月终是忍不住莞尔一笑,道:“你紧张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顾卿流苦着张脸,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把他吓成这样了,那以后还了得? 钟闻月拍拍顾卿流的手,笑道:“好了,放开我吧,得赶紧打扮一番,可莫迟了,还得让主人家等着。” 顾卿流依依不舍的放下钟闻月那触感良好的腰肢,有些忐忑的看着她回了内室。 女人心,海底针啊! 他无奈摇头。 室内的钟闻月甫一进门,脸上的笑容就淡化了下来,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心底满是自嘲。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做这些小儿女吃醋的事? 只是…… 要说不介意沈国公府那位嫡女,那绝对是假的! 沈家嫡女心慕淮南王的事,是整个燕京众所周知的。 沈国公在朝中如今是手握大权,深得皇上信任,而沈韵芝身为沈国公府长房的唯一嫡女,身份也就比公主稍稍差点了,再加上她本身也是花容月貌,美貌非凡,有着燕京第一美人的名头,无论是身份还是相貌与淮南王都是十分相配。 燕京城的人都认为淮南王若是迎娶王妃,那沈家姑娘绝对是头号人选,毕竟当初淮南王打了第一场胜仗凯旋而归的时候,沈姑娘对那浑身英雄气概的淮南王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当即就表明此生非君不嫁! 也是因为她的这句话,燕京城里除了一些小门小户打着将女儿送进王府做妾也好的念头,其他的勋贵世家,大多没有跟淮南王联姻的想法。 淮南王虽说是一个热门的金龟婿,但却浑身冷冰冰的,对待女子都不苟言笑,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未必会让自家女儿幸福的人而得罪风头正盛的沈国公府。 虽说这些年淮南王对沈姑娘的示好一直是不假辞色,皇室也没什么明显的动静,但燕京城里的人大都默认了淮南王要么一辈子不娶妻,要么就会娶沈家那姑娘。 ——没道理对他一往情深的美人放着不要而去娶别的姑娘啊! 就连前世的钟闻月,也是这么想的。 安平侯府虽说是个勋贵之家,但跟沈国公府这种真正炙手可热的家族还是难以比拟的,钟闻月也没见过那位金尊玉贵的沈家姑娘,只听说长得漂亮,端庄大方,家世又极其出众。 最主要的,还是哪怕最后淮南王残了一双腿,她也依旧不嫌弃他,扬言会照顾他一辈子——当然,沈国公府自然不会同意自家千娇百宠的嫡女嫁给一个不良于行的人,顾卿流出事还没一年,沈国公就火速的把沈姑娘安排好了,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年轻有为的公子。 而顾卿流,则是终身未娶。 凭心而论,钟闻月是十分欣赏沈姑娘那敢爱敢恨的性格的,也曾感动于她在淮南王处在困境时仍不放弃,或许也曾祝福过她能够获得幸福。 ——但这一切都是基于前世钟闻月对淮南王傅廷川只存在对其救命之恩的感激、钦佩以及希望他往后能够有人照顾、获得幸福的基础之上的! 但现在,她身为顾卿流的妻子,面对觊觎自家夫君的沈姑娘,哪怕钟闻月前世再欣赏她,再佩服她所做的一切,要说毫无芥蒂,心里没有一点不舒坦,又怎么可能呢? “王妃,要梳个什么样的妆?”身后的兰衣笑着问道。 钟闻月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忽然十分幼稚的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那位沈姑娘宣示自己的主权,可沉静下来后又不由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无奈摇摇头道:“就梳个端庄大气的的发髻吧,不用太复杂,简单点就好!” 真是年纪变小了,心态也跟着变小了,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左右顾卿流现在是她的夫君。 半晌过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顾卿流随意往里望了一眼,顿时紧皱眉头,快步走到钟闻月面前,有些不满地道:“不过参加一个宴会,打扮的这般好看做什么?” 钟闻月眨眨眼,无辜道:“总归是去别人府里参加宴会,总不能同平日里一般随意吧?” 只见她一袭浅蓝色长裙,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隐约可见的花纹,臂上挽着同色的轻绡,腰间环着月白流金丝的腰带,更显露出细腰纤纤,盈盈一握。 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画着浅淡的妆容,眉若远山,唇若点绛,眸光轻转间,更是似有波光流动,撩人心弦。比之第一次见她时的淡雅清丽,这双熟悉的面容褪去了些许稚嫩,更显露出了丝丝妩媚。 成亲以来顾卿流一直同钟闻月黏糊在一起,因此也没注意到她的变化,可现在这么一打扮,确实将她原本的风采展现的淋漓尽致,夺目非凡。 顾卿流皱着眉,他拥着钟闻月想要往室内走,一边商量道:“阿满,咱们不去了好不好?” “怎么?方才你不是还说沈国公府的景色不错,让我可以去看看嘛?”钟闻月疑惑道。 顾卿流咬咬牙,恨不得打死刚才说这句话的自己,他陪着笑道:“其实沈国公府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比不上咱们的王府呢!你要是真有兴趣,下次我带你去姜国公府,那的景色才好看呢!” “好了,别胡闹了!”钟闻月嗔了他一眼,道:“时间马上就到了,都跟人家说了会去赴宴,临时爽约像什么话?” 她推开顾卿流,自顾自地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你就在府里等等吧,我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顾卿流咬牙切齿,只能看着打扮的美貌动人的妻子一步步走出了王府,却没见钟闻月脸上一转而逝的得意的笑。 马车慢慢行驶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停了下来,钟闻月撩开帘子一看,就见不远处是一大气恢弘的大门,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沈国公府”几个大字。 此时的门外格外热闹,车马云集,人声鼎沸,站在大门外的两人一看上去三十有余,美貌端方,风韵犹存,正笑意盈盈地招呼着来客;在她身边,一十五、六岁的姑娘容色姝美,行为举止间落落大方,规范有礼,随着那位中年妇人一同招待宾客。 想来便是沈国公府夫人和那位沈韵芝沈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来了~ 三更在0点,等不到的小天使们就不要等了哦,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第53章 钟闻月眸子微眯, 看着不远处那容色娇美、号为燕京第一美人的姑娘。 的确是很美,美到钟闻月同为女子都难以避免的起了欣赏之情。 另一边的沈韵芝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下意识地一抬头, 往钟闻月这边看了过来。 二人直接两相对视。 就见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冲她展颜一笑,和善的紧。钟闻月愣了愣, 回过神来后脸色有些发红,也是微微颔首, 跟她打了个招呼。 ……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姑娘? 钟闻月下了马车, 顺着兰衣的搀扶慢慢走到沈国公府大门口, 期间,那位沈姑娘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满是好奇。 原本与相识的夫人说话、笑得正灿烂的国公夫人见着款款而来的钟闻月,脸上的笑不自觉地收了收,有些疑惑地道:“敢问这位夫人是……” 这燕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她都见过,可这位,着实是没见过。 可既然能来赴宴,想来也是收到请贴的, 莫非是…… 国公夫人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便见钟闻月微微一笑,回首示意了下兰衣,兰衣了然的将手中的烫金请帖递了过去。 国公夫人接过一看, 果然! 而后便听那小丫鬟道:“我家王妃应邀前来赴宴,叨扰了!” 国公夫人面上顿时噙起热情的笑,连声道:“王妃客气了!本就是特意相邀, 哪来的叨扰一说?” 周围人原本也有些疑惑这是哪家的夫人从来没见过,可听着国公夫人这一句话,再仔细一琢磨,顿时恍然大悟,看着钟闻月的目光也不由带上了几分热忱。 想来这位便是淮南王妃了吧。 如今看上去,非但没有小家子气,反而一举一动落落大方,比之她们府中精心养着的嫡女也是不差多少。 众位夫人们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都带着热情的微笑同钟闻钰寒暄着,更有甚者,眸光在钟闻月和沈韵芝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想的什么,一目了然。 ——燕京城无人不知这位沈姑娘对淮南王可是一往情深啊,甚至放言非君不嫁。现在一个淮南王的爱慕者,一个淮南王明媒正娶的妻子,两个人碰上,不知道又会闹出怎样的事来。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在座的夫人们大多都想着待会可能能看到一场好戏,徘徊在附近不远离去。 国公夫人何等精明的人物,如何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只见她心思百转千回间,面上不动声色道:“来者即是客!芝儿,还不带王妃去正厅?” “嚯!”周围的人群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只见一夫人捂着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国公夫人。 也不只是她,旁的夫人们也都窃窃私语起来说国公夫人是生怕自己女儿不够伤心吗,还让她们二人相处来刺激自己的女儿? 钟闻月也是有些疑惑,但看着笑得亲热的沈韵芝,直觉告诉她不会出什么事,再加上他们应该也没那个胆子明目张胆的对她做什么,就在兰衣不赞同的目光下大大方方的跟了上去。 周围的夫人们看到,倒是对这位淮南王妃更是多了几分改观。 旁的不说,就这份淡定自若不骄不躁,就足以令无数人望尘莫及了。 直到两人渐渐走远,才有跟国公夫人关系较好的夫人好奇地上前问道:“好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啊?还嫌芝儿伤的心不够多吗?” 国公夫人一脸无奈,低声道:“事情跟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 “那是怎么地啊?”那夫人不依不饶,瞪大眼睛道:“哦,你总不会跟我说韵芝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扬言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吧?” 莫不是疯了?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国公夫人只觉得头疼,打发她道:“你且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姐姐啊,不是我说,我知道你对韵芝要求严格,可也不能那么刺激人啊!旁的姑娘遇到这种情况不甩脸色就不错了!韵芝被你教养的这般好,你也不要太苛责!”那夫人在那絮絮叨叨的说,国公夫人只能苦笑,还一边点头道:“是是是!我不该那么逼她,以后一定对她宽松些!” 门口的人群是渐渐的散了,而在钟闻月这一边,她们但凡走到那,哪儿的人群都要驻足片刻,好奇的眼光落在她们身上,所说终究是顾着教养没说什么,但也足够让钟闻月感到不适。 沈姑娘似乎察觉到她脸色不太好看,加快了脚步一边歉意道:“前方是一处凉亭,那儿人少些,王妃可以在那稍作休息,宴会开始之后会有人来通知。” “有劳沈姑娘了。”钟闻月看着面前温和有礼的沈韵芝,心里头对她更是喜欢,甚至连她觊觎自己夫君这一点都暂且不顾了。 只觉得面对自己还能如此以礼相待,当真是极好的教养! 两人一路到了国公府正中央的凉亭处,果然见四周人少了些,只有零星几位夫人小姐也是贪图安静,在这带着。 将人领到凉亭处安置好后,沈姑娘才笑道:“王妃且在此处稍等片刻,若是有意,也可到处走走逛逛,府里的景色虽比不上江南的秀美,但也别有一番韵味儿。” “有劳沈姑娘了。”钟闻月站起身来,微微颔首。 等到人离开后,兰衣站在她身后,才感叹道:“这位沈姑娘当真是个极好的人!” “可不是嘛!”钟闻月也是目光柔和,心里更加感叹,这才是世家底蕴所培养出来的贵女,不管怎么样,待人处事都能温和有礼,是苏念和刻意伪装出来的仙姿飘逸所远远不能比的。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沈姐姐是世家女的典范,她不光性情温和大度,娴雅懂礼,更是勇于追求心中所爱,是无数闺阁女子的榜样呢!”旁边一位姑娘骄傲地道,而后她又将目光转移到钟闻月身上,好奇地道:“对了,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我从前都未见过你啊?” 钟闻月默,含糊道:“我这些日子刚到京城,你不认识我也是自然的。”唯恐她继续问下去,钟闻月忙起身朝着另一边走去,唯留下那姑娘一脸迷茫。 笑话,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就是她所崇拜之人勇敢追求之人的妻子,那指不定得闹出什么事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凉亭另一边又带待了片刻,钟闻月便觉着有些无聊,又想起顾卿流曾说过沈国公府的景色值得一观,问过一边的侍女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之后,就带着兰衣沿着一旁的小道慢悠悠的走着,沿途欣赏江南地区难得一见的景物,倒也令人心旷神怡。 走着走着,周围的人就少了起来,钟闻月寻思片刻,正打算折身回去,以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听见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便发觉这声音有些奇怪,中间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钟闻月和兰衣对视一眼,两人虽说都很好奇是怎么回事,但碍于这是在别人府上,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就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转身就准备走。 可就在这时,那声音渐渐变大起来,也让钟闻月听得更清楚。 好像是两个人在争吵,而且,其中一道声音还有些熟悉…… 她心下一动,就又听到一声“刷”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就看到一副令她目瞪口呆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可爱们不妨猜猜是谁啊~ 第54章 谁不知道沈姐姐是世家女的典范? 方才那姑娘的话犹在耳边作响, 此时的钟闻月看着那位沈姑娘的所作所为,不知是方才自己耳朵出了错还是现在眼睛出了问题。 只见那“世家女典范”的沈姑娘正一手拿着猪蹄、一手端着一盘鸡肉,嘴里还不停地在嚼动着,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满嘴流油。 沈姑娘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愣愣地抬起头,就见钟闻月匪夷所思的目光。 她手一松, 烤得金黄酥脆的猪蹄“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好、好巧!”沈姑娘干巴巴地打招呼, 迎着钟闻月诡异的目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而后下意识地就想把它们藏到身后,可动作进行到一半她还是硬生生的顿住了,冲着钟闻月干笑道: “要、要来一块吗?” 跟在沈姑娘后面的侍女忍不住想为自家姑娘这傻呼呼的行为扶额叹息。 钟闻月看着递到自己面前那块喷香扑鼻的鸡肉,又看了看拿着鸡肉的那只纤纤细手,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真正的世家贵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就连手上都没有一丝瑕疵,可这么一个姑娘, 此时那只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赞叹的手上油乎乎的,拿着一块看上去色泽异常鲜美的鸡肉。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沈姑娘抿抿唇,正要讪讪的收回手, 却见钟闻月忽地接过她递上的肉,放进嘴里,品尝片刻后, 赞叹道:“味道不错!” 沈姑娘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眉头舒展,喜笑颜开道:“好吃吧!” 钟闻月看着她那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也是不由露出了丝笑容,对这位沈姑娘的感官也是发生了些变化。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韵芝携着钟闻月一起,走到一旁坐下。她将鸡肉盘子放到二人中间,索性也不掩藏什么了,边吃边嘟囔道:“你是不知道,我平日里就爱吃这些东西,可娘亲总是管着我,不允许我吃!” 钟闻月点点头,也能理解。当朝虽然不像前朝那般以瘦为美到病态的地步,但大多还是信奉姑娘家纤细苗条些比较好看,更遑论这些世家贵女,一举一动更是要求仙姿优雅,飘逸非凡,若是太胖,自然是没有那种气质,因此大多是的姑娘家从小就会被要求食不过饱,对身材有着严格的控制,便是秦氏,对她也曾这么要求过。 看着她幽怨的模样,钟闻月心中好笑,安慰道:“夫人想来也是为你好,油脂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不说,若是有损美貌,让沈姑娘的容貌大打折扣,岂不是可惜了?” 沈韵芝想了想,点点头道:“也是!” 钟闻月听了这话,原以为她会放过那些肉,却不想她说是说了,吃肉的动作却是不停。 “但我就是喜欢吃也没办法啊!”沈韵芝委屈道:“旁人都说我出身尊贵,又有谁知我平日里连连顿饭都吃不饱?” 她说的可怜兮兮的,钟闻月看着她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非但不觉得同情,反而更加好笑,沈韵芝自是看到了她忍笑的样子,不禁撇了撇嘴,道:“瞧,你们都笑我!” “没有!”钟闻月忍住笑意,道:“只是觉得姑娘很是可爱!” “可爱?”沈韵芝讶异道,难得的放下了鸡肉,用着那油乎乎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说我?” 钟闻月点点头。 沈韵芝歪着头:“你不觉得我与外界传闻不符,觉着我是在装腔作势?” “什么是装腔作势?”钟闻月轻笑道:“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仙人,姑娘在外人面前温柔端庄,只能说国公府教养好,是姑娘礼仪得体;但私下如何,则是姑娘的性情。喜食荤又不违道德,个人的爱好罢了,怎就不行了?” 沈韵芝目光奇异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扬唇灿烂一笑:“你这人好生有趣!”她道:“寻常人见了我这般模样只会说我有背世家女典范,说我名不副实,像你这般说的,倒还真真是头一份!” 从来没人跟她说喜欢吃只是一个人的性情,不能说明她这个人究竟怎么样,就连她的母亲对她这个喜好也多是遏制,除非她表现的出色了,才会允许她多吃一些,但那终究只是少数。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她馋了偷偷去厨房找吃的,然后躲在一个地方自己偷偷的吃,生怕被别人发现了。只是有时候流年不利,还是能被人发现,就像今天一样。 沈韵芝看着钟闻月的目光越发亲切,她干脆利落的解决掉那一整盘子的肉,然后拿出随身的手帕擦擦嘴,身后一脸无奈的侍女又十分上道地递上了干净的水,帮助沈韵芝把自己打理干净。不一会,方才见到的那个优雅高贵的沈国公府嫡女沈韵芝又出现在了钟闻月面前。 钟闻月看着她这副切换自如的样子,心里也是感叹非凡,当真是技艺纯熟啊! 许是觉得钟闻月看到了自己最不堪入目的样子,沈韵芝也懒得维持一副温和的样子,直接往钟闻月身边凑了凑,好奇道:“你来之前……是不是也觉得我会同你抢夫君啊?” 钟闻月默,似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直截了当,就连她身后的兰衣都有些目瞪口呆,当着她们王妃的面堂而皇之地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钟闻月想了想,委婉道:“毕竟一般的姑娘,想来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你若是不喜欢顾卿流,又怎会在大庭广众表明心迹,还说非他不嫁?嫌自己的名声太好不成? 钟闻月觉得,旁的话都好说,唯独这一点,她是不可能退让的! 却没想到沈韵芝听到这话后直接扑哧一笑,就连她身后的侍女面上的笑容一时都隐藏不住,看着沈韵芝的目光充满无奈。 沈韵芝拉着她的手,认真道:“你且放心,我对淮南王并没有那份心思!” 钟闻月:“……” 她张了张有些发干的嘴巴,狐疑道:“姑娘说,并没有那份心思?” 钟闻月一时有些懵。 沈韵芝杏眸含笑,道:“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钟闻月艰难的问。 沈韵芝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当时说那些话只是因为不想成婚罢了!” “不想成婚?”钟闻月疑惑。 “是啊。当初我十三岁,每天都有很多人上门明里暗里的打探我的婚事,透露出想要与沈国公府联姻的想法。我心烦不已,一次出府又恰好碰到淮南王凯旋归来,心念一动,便起了拿淮南王当挡箭牌的念头。”她脸色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钟闻月,见她并没有明显的不满,这才敢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便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误以为我对淮南王情根深种。由此,也就没人敢再来府里说亲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钟闻月一眼,讨饶道:“我当时年纪小,只想避免每天被一群世家夫人明里暗里打探婚事的日子,才脑子一抽出此下策,母亲知道后狠狠骂了我一顿……” “今日是我央着母亲一定要将你邀过来的,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怕你误会,万一坏了你和王爷之间的感情,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钟闻月将她的话在脑中梳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目光复杂的看着沈韵芝,道:“——那,为什么是王爷呢?” 沈韵芝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来淮南王时常不在京中,我便是说了也不用担心他会来求证;二来,燕京人都知道淮南王素来冷冰冰的,视女子为无物,不知有多少世家贵女喜欢他却也没见他有丝毫动容,而若是旁的男子,想来是抵抗不住我的,毕竟我这般美……”她毫不害臊道。 一个战功赫赫却又为人冰冷的男人,的确有让人崇拜并且一见钟情的资本,并且还不用担心他会对自己有额外的心思,毕竟比之那些更豪放的爱慕者,沈韵芝的行为简直不值一提。 钟闻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看着一脸忐忑的望着她的沈韵芝,又想着京城里那些绘声绘色的传言,一时有些头疼。 谁能想到,真相是这样的? 沈韵芝满是歉意地看着她,道:“我当时只顾着自己,又想着像淮南王那样冷冰冰的人怕也是没有什么姑娘敢同他成亲,就……”她垂下眼睛:“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了,可那时候谣言已经传得满京城都是,就是我平日里刻意同淮南王保持距离都没用。” 本就是少女一时心起的恶作剧,身边也没人劝着,却没想到事情闹得那么大,等她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尤其是当知道皇上给淮南王下了赐婚圣旨后,沈韵芝更是恨不得拍死当时的自己,自他们成婚以来她就一直提心吊胆,最后才终于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让母亲将钟闻月请了过来,好同她解释清楚。 钟闻月看着她那满是懊恼的小表情,忽地福至心灵,问道:“你同王爷是不是有仇?” “你怎么知道?”沈韵芝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钟闻月但笑不语,若不是有仇,依沈韵芝世家女的教养,再怎么样也不会将自己跟一个不相识的男子绑上。 更何况,她方才提起顾卿流时那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明显就是有什么旧恨。 “可是王爷曾经做过什么?”钟闻月问道。 钟闻月一问,沈韵芝顿时火冒三丈,怒气腾腾道:“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过分!小时候她……”她的话戛然而止,看着一边的钟闻月似乎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才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道:“小时候有一次奉旨进宫,一群孩子们在一处玩耍,我一不小心绊了一下,朝着淮南王那边摔去,本也不指望他能搀着我,只要他站在那里不动便是,可他偏偏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躲开了,我直接摔进了一旁的荷花池中,虽说被及时救了上来,但也着了风寒,休养了好久呢。” 她出身金贵,虽说比不上皇室的公主,但也是自幼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何曾碰到过傅廷川那样的人,再加上那一次着风寒着实难受了好一阵子,沈韵芝虽知这不是他的错,但也难免对他心怀不满,才会恶作剧般的说自己心慕淮南王,想要给他添麻烦。 谁知麻烦没添成,到现在焦头烂额的竟然变成她自己了。 钟闻月一时有些哑然,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的大纲设定中这位沈姑娘应该是个恶毒女配般的人物的,可是写着写着就不由自主的跑偏了…… 甚至还因此有了一个新的脑洞:假粉苟到真爱豆什么的(古言……) 可我专栏里已经有四本预收了,我是不是太花心了? 第55章 “你……不生气吧?”沈韵芝有些不安地道。 她那样子, 倒是不想在说谎,更何况,她也没有在她面前撒谎的必要。 如今钟闻月已是淮南王妃, 上了皇家玉牒的,便是这位沈姑娘是在骗她, 对顾卿流心思不变,沈国公府这种高门大户也不会允许自家的嫡女去王府当个侧妃或是妾。 钟闻月轻叹一声, 着实有些无奈。 该生气?生什么气? 她说的也没错, 前世顾卿流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了一辈子? 更何况…… 钟闻月看着沈韵芝那明眸皓齿, 螓首蛾眉,连她看着都忍不住心生喜爱的姑娘,也不知道当时顾卿流是怎么下的去手的,硬生生的看着人家掉进了荷花池。 “……本也是误会,没什么好气的。”钟闻月轻描淡写道。 沈韵芝莞尔一笑:“那可说好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钟闻月无奈点头:“好!” 沈韵芝利落的站起身,看着她,道:“那咱们走吧, 宴席也应该快开始了!” 钟闻月理了理衣裙,随着她,一同往前院走去,边走着, 沈韵芝便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道:“我之前还当淮南王是注定要孤家寡人一辈子,所以当初陛下圣旨下来的时候我惊讶得不得了, 想着究竟是什么样天仙似的姑娘才能让淮南王那么不解风情的人动了心。”她低低一笑,赞道:“如今看来,果真是美若天仙!” 钟闻月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平日里也很是温和,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可怕。” 最起码在她看来,现在的顾卿流更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完全没于后世的冰冷死寂。 沈韵芝撇撇嘴:“整个燕京城,估计也就你敢这么说了!谁人不知淮南王是谁的颜面都不曾给,被他气哭吓哭的贵女都不在少数……”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还时不时能听见沈韵芝的吐槽声,若是被旁的姑娘看到,怕是要大跌眼镜了。 二人一路慢慢地走着,直到经过一处池塘,快要到前院的时候,忽地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钟闻月和沈韵芝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疑惑, 等到走进了,围绕着的姑娘也都注意到了主人家来了,纷纷让出了个位置,沈韵芝皱着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钟闻月瞧着身边这个通体气派又变回了那个端庄大方沈大姑娘的沈韵芝,眼角含笑,心中却默默为这变化速度感叹。 沈姑娘这话一落,周围就安静了下来,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说什么。 最后还是一个鹅黄衣裙的姑娘走出来,轻声示意道:“好像是卫家两位姑娘之间出了什么矛盾,姐妹们便想来劝劝,毕竟都是自家姐妹,犯不着这般。” 钟闻月一怔,卫家姑娘? 她凝神一看,果然见人群中间站着两个年轻的姑娘,一衣着华美神情看起来得意洋洋;一衣裙看起来有些破旧,人也畏畏缩缩的怯懦无比。 钟闻月心中大惊,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卫轻窈! 钟闻月收敛好情绪,装作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看,发现周围的熟人倒还真是不少。 一旁的楚音和方念慈,前世的老熟人,正跟在一个面上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姑娘身后,钟闻月不认识那人,但略一思索,便明白那姑娘应该是丞相府千金,李家大小姐李燕亭,也就是李贵妃的母家侄女,景王的表妹。 前世,安平侯府因为与景王关系密切,连带着楚音跟李家大小姐的关系也是十分不错,经常能跟着她参加一些世家宴会。 ——不说现在安平侯没有实权,除了一个空荡荡的稍显好听的侯爵名声外再没有别的了;就说安平侯与景王关系密切就足以让大多数人离得他远远的,以免被皇上猜忌,惹得自己一身骚。 是以,最近这些年来京中一些大的宴会都是默认忽视了安平侯府的,安平侯府的地位崇高也仅仅是在一些中流世家当中。 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同等级别的承毅侯府和忠勇侯府的姑娘都能收到请帖,安平侯府的楚音,却只能跟在李燕亭的身后进来,而方念慈又是素来巴巴地跟着楚音,一副贴心小姐妹的样子,是以,也就变成了现在钟闻月看到的这一幕。 她垂下眼,没打算搭理她们,毕竟过去都过去了,她们也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过代价了,钟闻月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平白破坏自己的心情。 至于另一旁,钟闻月看着那冲她挤眉弄眼的人,心下一阵无奈。 怎么连安阳长公主都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沈韵芝走到卫轻窈身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边卫轻妍,皱眉问道。 卫轻窈站在一旁垂着头,不敢说话,卫轻妍暗暗瞪了她一眼,上前一步,对沈韵芝笑道:“沈姐姐有所不知,今日出门姐姐好生打扮了半天,却不想穿的衣裳与安阳长公主撞上了,我身为妹妹的就好心提醒了姐姐一下,却没想到姐姐竟然凶我,说我多管闲事,我……”她说着说着就哽咽出声,还拿手帕抹了抹眼泪,倒是显得卫轻窈多十恶不赦一般。 沈韵芝看了垂着头什么话都不说的卫轻窈,又看了看满脸不在乎的安阳长公主,一时有些头疼。 这礼部尚书府卫家她也有所耳闻,当今的卫夫人并非卫大人的原配,而是后来娶的续弦,虽说自古以来续弦同原配子女之间的关系大都不是太好,但她也没想到这两姐妹竟然能把后宅勾心斗角的事闹到她沈国公府来。 她皱着眉,神情间隐隐有些不悦,见着安阳长公主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正想随便说两句打发了,却见身旁的钟闻月忽然发话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妹妹教训姐姐的道理?” 沈韵芝一愣,卫轻妍也是脸上一白,看着面色平淡的钟闻月,咬咬唇道:“我、我也只是一时心急才……” 钟闻月没搭理她,慢慢走到安阳长公主身边,睨了卫轻妍一眼,轻笑道:“我便说你今日怕是也要来,还想怎么没见到你人影呢?却不想,竟是被拦在这儿了!” 安阳长公主也是笑道:“我来的晚了些,看到这池塘的景色甚好,便忍不住在这附近走走,谁知道碰上一群人,二话不说就说为我教训教训这个胆敢跟我撞了衣裳的人。”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卫轻妍一眼,轻嗤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没长嘴巴,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给本宫做主了!” 她这话说的卫轻妍血色全无,慌忙解释道:“不是,臣女不是……” 她看了眼四周,却发现没有一个愿意为她解释的,顿时感到一阵恐慌。 这要是不说清楚,惹了安阳长公主不高兴,那回去后莫说父亲了,就连母亲怕是都饶不了她。 “臣女是为了长公主着想,怕污了公主的威名,才……姐姐,你说话啊……”她瞪着卫轻窈,焦急道。 周围自是没有愿意为她说话的,平日里看着她欺负卫轻窈她们也只当看个乐子,可这种时候,谁会愿意冒着得罪安阳长公主的风险为她说话啊? 更何况,她们虽看着好说话,但也不傻,先不说是不是真的那么巧这位卫家嫡长女同安阳长公主穿着近乎一样的衣裳,就说那卫家嫡女素来唯唯诺诺的样子,穿上了那衣裳也不过是丢人现眼,哪有长公主的半分气度?而反而长公主若是真的计较了才会显得她心胸狭小,连臣女的这些小错都不能容忍。 她所谓的为了长公主好,只不过是在借着中长公主的名头满足自己的私利罢了,更甚者,还有可能对长公主的名声有损。 甚至一些看得明白的人还觉得卫轻妍现在的行为愚蠢无比,哪个大门大户内宅里没个腌臜事,但再怎么样那也是家事,关起门来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一旦出来了,一个个的就代表自家的脸面。像是卫轻妍这般,自己穿的光鲜亮丽,异母姐姐却穿着去岁的旧衣裳,还在那洋洋得意,像是生怕不知道那卫夫人苛待继女一般。 众人也是心里嘲笑,那卫夫人不愧是小妾养的,目光短浅的紧,也不想想现在她这般苛待继女,日后她的女儿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心下这般想着,面上却都不显,装作没看到卫轻妍求助的眼神一般。 “姐姐!”卫轻妍无奈,只得狠狠地拽了一下卫轻窈,威胁似的看着她。 卫轻窈身子一踉跄,脸色惨白道:“妹妹说的是,长公主千万别介意,都是臣女没长眼,冲撞了长公主。” 钟闻月看着卫轻窈那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卫轻妍紧紧拉在她胳膊上的手,眼睛微眯,嘴唇不自觉抿了起来。 安阳长公主看着正一脸期盼的看着她的卫轻妍,又看了看柔弱无助的卫轻窈,只觉得这对卫家姐妹着实惹人烦,正想挥挥手让她们离开好眼不见心不烦,却听到一道不赞同的声音道: “安阳,适可而止就行了,你看那卫家姑娘已经知错了,就没必要再咄咄逼人紧抓着不放了吧?” 安阳长公主柳眉一皱,钟闻月也是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一直被她忽略了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又来了一个人,猜猜是谁啊~ 我最近好像很喜欢让你们玩猜猜看…… 第56章 正厅里, 沈国公夫人正笑着同一旁的夫人说什么,就见外面有一侍女匆匆忙忙的进来,走到她身旁, 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夫人,莲花池那边好像有一些贵女起了冲突, 现在正在闹着呢。” 国公夫人皱皱眉,看了看在座的夫人们, 不经意的转头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是卫家的两位姑娘。”侍女道。 “小孩子家家的事, 大姑娘呢, 让她去处理便是了。”国公夫人淡淡道,一群小姑娘的事,还没必要要她出面。 侍女面色犹豫:“大姑娘也在那里,而且……”她踌躇道:“李家大姑娘、淮南王妃、景王妃还有安阳长公主都在那。” “都在那?”国公夫人一惊,回首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是啊,好像现在景王妃又同安阳长公主起了什么矛盾……您去看看吧,大姑娘,怕是应付不过来。”侍女忧虑道。 国公夫人眉梢微蹙, 同身边的娘家嫂子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忧虑无奈。 “夫人?”那侍女见她一直没什么反应,疑惑地唤了一声。 国公夫人反应过来,挥挥手道:“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那侍女张张嘴,明显有些疑惑,但碍于身份场合没好问出来, 依言退了下去。 同周围的夫人们微微一笑示意没事,又闲聊了两句,她身边的娘家嫂子才凑近了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不去看看?” 国公夫人面上带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嘴上却低声地说道:“若是小姑娘之间的事,韵芝自己便能解决;若真是那几位撞上了,就是我去了也没用!” 毕竟她不是祁国公夫人,就连太后都能够给她几分面子。 她不在乎地道:“皇家的家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就是,犯不着咱们插手。” 皇上一脉同景王党派之间的矛盾谁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就算是当年圣上因为有着淮南王的兵力支持坐上了皇位,但李贵妃的母家乃是当今丞相,天下文臣之首在后面撑着景王,皇帝这些年的皇位坐的也不算舒坦。 现在那几位闹了起来,她去做什么? 大厅里又是一阵歌舞升平,喧闹愉快的场景同莲花池那边很是不同。 贵女们左看看有看看,就是不敢看正中间的那几位,就连向来没长脑子愚蠢无比的卫轻妍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五皇嫂这是何意?”安阳沉着脸道。 景王妃和气地笑笑,温和道:“人家这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又何苦计较不休,瞧人家小姑娘害怕的!” 她语气轻缓,却满满的都是指责。 而一旁的“被吓坏”了的卫轻窈,眸光微抬,看向景王妃的目光里带了些异样的光。 安阳险些被气笑,她轻嗤道:“我素来知道五皇嫂眼神不好,却不想连耳朵也不好。” 景王妃脸色一变,笑得难看道:“安阳这是何意?我是想着,你是公主,哪能如此小肚鸡肠,不过件小事,犯得着跟个臣女去计较?” 她这话一落,安阳还没说话,就听一道柔柔的声音道:“王妃误会了,长公主并没有说什么,一切都是臣女的错,反而是长公主宽和,并未与臣女计较。” 她这话一落,景王妃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斥道:“闭嘴!本王妃说话,哪有你一个小小的臣女说话的份!” 钟闻月见着她刚刁难完安阳又去斥责卫轻窈,眸中越发深沉,忽地道:“五皇嫂可真是有意思,方才安阳什么都没说,你却为人家小姑娘谋不平;现在人家实话实说,你倒还呵斥上了……” 她眼眸一抬,轻飘飘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五皇嫂是多‘嫉恶如仇’,连皇家的颜面都不顾了。”她刻意在“嫉恶如仇”上加重了声音,惹得周边的贵女都强忍着笑,只有沈韵芝毫不在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景王妃脸色更难看,恼羞成怒道:“这又有你什么事?” “怎么就没我的事了?”钟闻月眨眨眼,道:“本王妃既然嫁给了王爷,那便是皇家妇,又哪能看着你做出有辱皇室名声的事?” “我何时……”景王妃强辩道:“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安阳着想,恐她太过刁蛮,日后于名声有碍,怎么就成了不顾皇家颜面了?” 景王妃有些慌,若只是平日里随意说两句话也就罢了,可若是被扣上不敬皇家的帽子,别说是他,就连王爷的名声都会有损。 “安阳身为皇室公主,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室威仪,怎么在你口中,就变成了刁蛮无理了?”钟闻月拢了拢袖子,漫不经心道。 安阳看着她一阵青一阵白的的脸色,嗤笑道:“五皇嫂有时间的话,与其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倒不如多关心关心五皇兄。若是再闹出个王爷妓子的佳话,那才真真是为皇室长脸呢。”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众人就不由想起来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看着景王妃的目光都有些诡异。 景王妃扫了眼四周,看着那些偷笑的姑娘,有心让她们闭嘴,可奈何景王现在正在招揽朝中大臣,这些世家贵女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她只能无措的看向李燕亭,想让她看在她们都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份上帮自己说两句话。 看着景王妃求助的目光,李燕亭眸中满是鄙夷,嫌弃地轻啧一声,也没管她,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不忘嘟囔一句: “蠢货!” 李燕亭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旁人对她这眼高于顶看谁都觉得愚蠢的性子见怪不怪,只有钟闻月对她不甚了解,觉得好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位李大小姐不说帮景王妃,竟然还说出这种话,着实让人有些想不通。 一边的景王妃被她这话气得脸都红了,可又碍于景王如今要依靠着丞相,没了丞相景王什么都不算,只能忍下心中的气,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不想再在这儿丢人现眼,甩手离开。 心里却恨恨地想着,等以后殿下登上了大宝,定要这没规没矩的死丫头好看! “行了!”沈韵芝环视四周,声音平淡又不失威严道:“都散了吧,宴会就要开始了。”她若有若无的瞥了卫轻妍一眼,道:“有什么事回到家中自行解决,我沈国公府可不是让你们撒野的地方!” 她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卫轻妍感受到周围奇怪的眼光,羞得脸都红了,忙找了个由头离开。卫轻窈则是冲着众位贵女欠了欠身,也跟了过去。 只是在临走前,她的眼神似不经意的从钟闻月身上划了过去,轻微的,没惹人注意。 见主人公都走的差不多了,周围的气氛这才和缓几分,楚音和方念慈面面相觑,总感觉尴尬无比,便沿着方才李大姑娘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周围其他的一些贵女也纷纷离开,这一处顿时清净了下来。 沈韵芝冲安阳长公主歉意一笑,道:“府里招待不周,闹出了那么多幺蛾子,还望长公主勿怪。” “本也不是你的错,一些下作的人把手段使在了本宫身上 ,还能怪你不成?”安阳长公主挥挥手,不在意道。 沈韵芝眸中含笑,一开始也没担心长公主会责怪她,毕竟这位长公主虽说嘴上不饶人了些,但为人也是爽利,做不出平白无故责骂人的事。 她又看了眼钟闻月,道:“宴席快要开始了,我总要去帮着母亲招待一番。长公主对府里也熟悉,就劳长公主带着王妃一道了。” 钟闻月笑道:“你去忙便是,不必顾着我。” 等沈韵芝走了之后,钟闻月转过头,就见安阳有些惊奇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道。 “啧啧!”安阳道:“我怎么都没想到,你同沈韵芝的关系这般好!” 钟闻月一脸无辜。 “我本想着京城的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你不说多伤心,对她也该有些隔阂,却不想你们关系瞧着还是挺好的!” 钟闻月问道:“怎么,听你这话,是知道沈姑娘的心思?” “怎么不知道?”安阳嗤道:“当初七皇兄眼睁睁地看着她落水的时候,我可就在一边看着!事后父皇知道了,还好生训了皇兄一顿呢!” 旁人不知道这沈家姑娘是什么性子,安阳小时候好歹也见过她,长大后也见过几面,又哪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顾卿流? 嫌小时候的经历不够刻骨铭心吗? 两人慢慢往前走着,钟闻月笑道:“本就是误会,有什么可介意的?” 她顿了顿,又道:“我的夫君那般优秀,若我什么人的醋都要吃,那整个王府岂不成了大醋缸子了?” 顾卿流身为大齐战神,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几许,光是整个燕京城都能找出不少,钟闻月若真的一个个的醋过来,岂不得累死? 安阳噗嗤一笑,笑道:“你这话倒是有意思!七哥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坏了!” 钟闻月微微一笑,平日里小小的吃点醋是夫妻间的情趣,可若真的要可着劲儿的不依不饶,莫说顾卿流会作何感想,她自己都觉得累。 二人一路悠闲的走着,等到了正厅的时候就发现人群密集,熙熙攘攘,四处一看,就见一群群打扮地娇美明艳的姑娘在四处走动,当真是人比花娇,令人眼花缭乱。 二人到前排列坐,环视四周,惊讶的发现方才丢了大脸的景王妃竟然也在,虽说面色不虞,旁边也没什么人敢靠近,但也是确确实实的坐在那里。 钟闻月和安阳对视一眼,皆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第57章 钟闻月和安阳长公主身份相当, 关系也亲近,沈国公府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在宴席开始之前及时地把原本的位置顺序变了变, 把她们两人排到一块儿坐去了。 两人依次落座后,钟闻月环视四周, 发现了这一世和上一世认识的一些熟悉面孔,可唯独不见卫家那俩姐妹。 她像是才想起来般, 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 方才那两位卫姑娘是怎么回事呀?” 安阳长公主皱了皱眉:“我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那卫家主母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只不过命薄了些,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卫家给外面的说法是卫夫人生了孩子后伤了元气,一直都没休养好。可外人谁不知道,是卫夫人那同父异母的庶妹在她怀孕期间勾引姐夫,好像还在她生产的时候做了些手脚,累得她差点儿难产死去。尽管后来大难不死活下来了,但也一直是缠绵病榻, 没过两年就走了。” 钟闻月眉目间有些忧愁:“这般说的话,那卫家大小姐岂不也是个可怜人?” 安阳长公主失笑:“怎么?你今日怎的对那卫家来了兴趣?” 钟闻月也没瞒着她,道:“前些日子去祈安寺上香,恰好碰到了那卫家两位姑娘。当时那卫二姑娘还在冤枉大姑娘偷了她的玉佩才要搜身来着!亏得最后那玉佩是在她贴身侍女的身上找到了, 要不然,那大姑娘的名声不就毁了?” 安阳长公主轻嗤道:“现在那卫夫人就是个小娘养的,眼界儿能大的到哪里去?那卫二也是个蠢笨如猪的, 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刁难了大姑娘,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们家后宅的腌臜事一般。” 可怜那卫尚书身为礼部尚书,却娶了那么一个不知礼不懂礼的妻子,如此这般,自己家的门楣什么时候被毁了都不知道! 钟闻月轻叹:“那卫大姑娘的处境着实是尴尬。” 安阳长公主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忽地笑道:“可怜是的确可怜,尴尬也的确是尴尬。毕竟有了后娘就相当于有了后爹,更何况那卫小夫人再后来还为卫大人添了一子,那卫家就更是没什么她的容身之地了。” 见她神色间隐隐有些松动,安阳又道:“不过你也别真被她表面给骗了,她若当真那般多胆小无害,卫夫人还治不了一个小姑娘?随便找个身子不好,需要在家静养的由头,她哪里还有出府的机会?” 那卫夫人的娘家也是个大户人家,府里后宅中的腌臜事还是不少的。尤其那卫小夫人身为庶女,自小见识的更是不是那位卫大夫人所能比的。她若当时有心,还怕弄不死一个小姑娘?若是顾忌着前两年无所出,怕在卫家站不稳才留着为大姑娘的命,那她现在育有一子一女,都颇得卫大人的重视,便是真的把那原配所出的嫡长女怎么样了,有了另外一个嫡子嫡女得卫大人还能把她休了不成?毕竟就依那卫大人在朝中的名上,可不是什么重情的人。 那位卫大姑娘虽说衣食上短缺了些,但也能好生生的活到现在,想来也是个有手段的。就说今天,她同景王妃说话,旁的姑娘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她还敢在那儿反驳景王妃的话,瞧着倒是胆小得很,可能一举一动,却是有心机的紧。 钟闻月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却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前世她同卫轻窈认识虽然只有短短两年,但想来也是比安阳长公主对她了解深一些。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嫁进安平侯府不久后的宴会上,那一次宴会同今天这场宴会很是相像,前来参加的大多是一些世家贵女和夫人,钟闻月那时候才刚嫁进侯府没多长时间,一些的礼仪规矩也还没有学完,再加上那一日侯夫人还不在府中,钟闻月无奈之下只能去找楚音,本想着就算顾忌着侯府的面子,楚音也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却不想在那次的宴会前,楚音的确是很热情地帮她挑了衣裳首饰,还告诉了她一些禁忌,钟闻月本来觉着这位小姑子只是年幼任性了点儿,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恶意,心中对她改观了些许。熟料刚到主人家的府上,她还没来得及送上礼物,就见主人家脸色难看之极,像是恨不得把她轰出府去。 钟闻月当时是又尴尬又无措,脸色烧的通红,顶着一旁的夫人和姑娘们嘲笑的目光,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在那时,卫轻窈忽然出现了,把她拉到一边,语气温和的跟她解释了她今日所穿的衣裳是主人家最讨厌的颜色,带的首饰也是主人家最讨厌的样子,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可偏偏她犯了忌讳。 整个京城都知道的,没道理楚音会不知道。 钟闻月没办法安慰自己真的会巧合到楚音给她搭配的颜色首饰都是正好冲撞了那位夫人的。 钟闻月当时满脑子都是空白的,万万没有想到她对楚音的信任却是让她更加的肆无忌惮,为了让她出丑竟连侯府的面子都不要了。 面对这个唯一愿意在她处在困境时伸出援手的卫轻窈,钟闻月感动万分,尤其是在后来知道她的处境之后,更是起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两人一个是不受宠的大家小姐,一个是不受公婆小姑喜爱的侯府媳妇,后来没有丝毫违和的成了好友。 于钟闻月而言,卫轻窈是整个燕京城除了干娘之外唯一一个不会嫌弃她出身卑微而嘲笑她的人。平日里,她在侯府里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开心或是不开心的事都会同卫轻窈诉说,卫轻窈也是个性子柔和的人,平时也多会鼓励她,从不会嫌弃她。 两人就是那么相互扶持、互相鼓励着,竟也将原本苦不堪言的日子慢慢地过了下去。于钟闻月而言,遇到干娘祁夫人是在嫁进侯府几年之后的事,可是在遇到祁夫人之前是卫轻窈的一遍又一遍的鼓励、支持才能支撑着她在侯府这个深宅大院里慢慢的生活下去。若是没有卫轻窈,一次又一次面对着婆婆的漠视和小姑的刁难的钟闻月,在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心里苦楚的情况下,真的不能确定能不能坚持下去。 ——甚至,在她第一次失去孩子之后,若不是卫轻窈的劝说,钟闻月怕也是没有那么快恢复过来。 可惜…… 钟闻月轻叹一声,这么好的姑娘,却同她的娘亲一般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纵是卫轻窈一直在提防着卫小夫人会将她嫁给随随便便的什么人物,钟闻月也一直在帮她留心着,却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去半个月的功夫,回来后,就听卫家大小姐嫁人的消息! 嫁的,还是一个年过半百几乎跟卫父一般年纪的人,还是嫁过去当继室! 钟闻月当时听闻这消息差点没气昏过去,但木已成舟,婚礼都举行了,钟闻月便是有意见,也没有任何法子了。只能在自己生活都不怎么好的情况下偷偷接济一番卫轻窈,虽说是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了! 可就在钟闻月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却惊愕的发现卫轻窈身上满是被虐待的痕迹,追问之下才知道那人还有虐待女子的癖好,他前面的那一位夫人就是被常年虐待受不了了自尽而亡的! 可钟闻月发现的终究是晚了,若是那人以前还顾忌着自己第一卫夫人的娘家报复没敢太过放肆,那么对于卫轻窈这一个几乎是被卫父放弃的女儿就没那么多顾忌了,钟闻月发现的时候卫轻窈的身子已经不成样子了,最终嫁过去不过一年,人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卫轻窈这个人物,emmmm…… 算了,不能剧透! 第58章 宴会上歌舞升平, 一位位夫人姑娘或低声耳语、 或是爽朗大笑,热闹得紧。 而在那么多世家女子中,又独属钟闻月最惹眼。 倒也不是说她艳压群芳, 惹得众女子都黯然失色,只是淮南王妃这个头衔实在是太耀眼, 就连素来是各种宴会上焦点的安阳都比不过。 好在钟闻月活了那么多年心态早已平稳,旁人要看便让她们看, 她自好吃好喝, 时不时地同安阳交谈一番, 倒也轻快。 虽说宴会上那些人心思各异,但真正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的还是没有的,更别说京都素来不好招惹的安阳长公主同她关系看上去也是亲近,更加没人敢光明正大的打她的主意了。 只有一旁的景王妃看看着她们的滋润模样,又想了想刚刚出了大丑的自己,一时恨的牙痒痒,夹着筷子的手紧紧握着,隐约可见青筋, 让她周边的夫人们心下更是多了些嫌弃,不动声色地离她远了些。 要说当今圣上虽说登基不过四载,但大齐境内政治清明,百姓和乐, 隐隐可见未来的繁盛之景,再加上有着太后母家镇北将军府和淮南王的兵权支持,基本上除了一些零散的兵权, 大体都握在皇上手中了。 而景王呢,背后除了一个丞相再没有其他人!丞相就算再怎么权大势大,手握重权,那也只是一个文臣,没有兵权,景王是哪来的信心去肖想那个位置?还有连自身现在的处境都还没看清的景王妃整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真当自己是未来的皇后了? 在坐的世家夫人都不傻,平日里面上或许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但只要门槛高一些、稍稍有些脑子的,都没怎么把那一对夫妻放在心上。 相比较而言,真要讨好,也该去讨好手握重兵还备受皇帝信任的淮南王的王妃,轮得到那景王妃什么事? 除了景王妃之外,也只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姑娘看着钟闻月的身影恨得牙痒痒。 “怎么了?”方念慈看着楚音一副对淮南王妃憎恶至极的模样,一时有些奇怪地问道。 楚音转过头没再看钟闻月,眉宇间却满是嫌恶,低声嘟囔道:“小人得志罢了,有什么好猖狂的?” 方念慈远远地看了眼再问一次,又看着丝毫不知掩饰自己情绪的楚音,眸中一抹异样的光芒闪过,面上却是一副温柔的样子,柔声劝了劝楚音。 一顿宴席下来时间也不早了,因着走之前顾卿流就催着她要早些回去,不可在外流连,钟闻月便向主人家告辞,同要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到宫里的安阳长公主相携而去。 临走前,国公夫人没出面,是沈韵芝把她送了出去,周围一直默默关注着钟闻月的人见着她们二人的关系非但没有传言中的紧张,反而能很是亲密,一时也是有些愕然。 钟闻月也没管那些人的花花肠子,同沈韵芝告别过后,就同安阳一道坐上马车离开了。 左右她要回宫也得途径淮南王府,顺路。 众人目送着钟闻月和安阳两人的离开,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有想要辞别的这才同主人家说了一声,还有一些想继续待在这里玩一会儿的国公府也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一旁的席位上,方念慈同楚音慢慢坐下,这才关怀地问道:“方才不好说,现在没什么人了,你可能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怎地那般讨厌淮南王妃?” 一说到她楚音就气恼万分,赌气似的一屁股坐下,张口就道:“不过一个擅长勾引人心的狐媚子!哪就尊贵到哪里去了?” “哦?”方念慈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瞥,讶道:“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嘛!”楚音老怀委屈地往她身边凑了凑,抱怨道:“阿慈你是不知道,那淮南王妃根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勾引了王爷就罢了,就连阿兄前些日子自青阳府回来也一直对她念念不望,还同母亲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淮南王是整个大齐的英雄,哪个姑娘没做过嫁给英雄美梦,楚音自然也不例外。 她一直以为淮南王就算娶也是娶像沈韵芝这样的豪贵之女,因此也就一直没敢抱什么希望,谁直到最后坐上淮南王妃宝座的竟然是一个出身乡野的女子,甚至远远不及她! 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说不定她也有可能嫁给淮南王啊!楚音心中又是恨又是怨。 方念慈眸中异色一闪而过,面上劝慰道:“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终究是淮南王妃,这些话日后还是别说了。再说了,楚大哥的事,说不定是误会呢!” “怎么是误会了?”楚音不服,怒道:“那钟闻月就是个不要脸的!就算成了淮南王妃又怎么了,成婚前都跟旁的男子不干不净,成婚后谁又能说……” “你再说一遍!”楚音话还没落,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面色瞬间惨白,看着同样脸色难看的方念慈,咬咬唇,颤颤巍巍的转过头—— “沈、沈姑娘……” 她看着身后肃容而立的沈韵芝,哆哆嗦嗦道,连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沈韵芝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缓声道:“妄议皇亲国戚、侮辱亲王妃的名声,你可知道这是何罪?” 楚音吓得嘴唇直打哆嗦,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没走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走了过来,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看向楚音的目光一半带着些嘲讽一半带着些怜悯。 就淮南王娶的王妃只是一个乡野小官之女这件事,最遗憾的不是那些顶级世家的贵女,而是这些出身相对卑微的姑娘。 淮南王高高在上时她们心抱奢念,却又不敢争取;现在淮南王“下了凡”,她们又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争取了是不是也有那个机会。 这样的人,素来是让人看不起的。 但是一些人心中像也只是在心中想,鲜少有能将它说出口的。毕竟都是世家贵女,出身比之那些顶级的虽然差一些,但也是金贵的,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面对钟闻月这位名正言顺的淮南王妃也不会轻易将心思表露出来,面上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哪会像这位安平侯府姑娘一般,竟还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也难怪安平侯府这些年越发不如从前,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那安平侯和夫人又是什么有能耐的不成? 众姑娘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戏。 沈韵芝道:“你能在我府上口出狂言,辱骂淮南王妃,我却是不能放任不管!” 楚音张张嘴正要辩解,却见沈韵芝神色冷凝,道:“来人!将这楚姑娘给我拖出去,送到淮南王府去!” 楚音顿时脸色死白,慌忙道:“不、不行!不能去!”她恳求地看着沈韵芝,悲切道:“沈姑娘。我有口无心,不是故意的,你且饶了我这一会好不好?” 淮南王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她为他的英雄行径芳心暗许,但多少也听过淮南王的手段。 当初皇后娘娘失宠,贵妃当道的时候,有人招惹了淮南王他也是说罚就罚,连先皇的面子都不曾给! 那人的下场,整个燕京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现下她辱骂了他的王妃,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方念慈在一旁站着,面上虽是焦急万分,但仔细瞧就可以发现她已经默默的离她远了些,最起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涉及到。 沈韵芝看着楚音,神色不变的吩咐下去:“还不动手?” 身后的丫鬟们闻言就要上前,楚音慌忙往后退,面上欲哭无泪。 不能,绝对不能被送到淮南王府,否则她的面子就丢尽了! 但楚音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哪能比得上素来干惯了粗活力气大的丫鬟们?不过一会,就被那些丫鬟们一人抓着一条胳膊,架着就要走出府。 楚音在那大声求饶,沈韵芝却依旧不为所动,周围的人见着也不由暗暗感叹,这沈姑娘当真不计较不成,那淮南王妃可以说是抢了淮南王,她竟还这般护着她? 眼看着楚音就被连拖带拽地往一旁走去,方念慈也是要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跟上去,却忽地听闻一道怒喝:“住手!”她一转身,眉头一皱,只见李家大小姐李燕亭此时竟还没走,身后簇拥着几个奴婢快步走来。 方念慈心下暗叫不好,她这一来,只怕自己的计划都要泡汤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李燕亭抬眸,扫了眼狼狈不堪的楚音,最后将视线落在沈韵芝身上,沉声道:“我的狗,就算做错了什么事,也自有我这个主人来管教,就不劳沈姑娘费心了!” 楚音见着来人,一时是又羞愤又开心,开心的是李大姑娘来了她就有救了,羞愤的是在她嘴里自己竟然只是一条狗! 沈韵芝扫了眼情绪有些激动的楚音一眼,看着李燕亭,淡淡道:“那李大小姐是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燕亭平淡道,“倚琴、知书!” “姑娘!”她身后那两个丫鬟迅速上前。 李燕亭看都没看楚音一眼,直接道:“掌嘴!” 楚音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那个叫司琴的丫鬟已经来到她面前,身后驾着她的那两个丫鬟见状立刻把她放下来,楚音还没站稳,猛地一巴掌就呼了过来,扇得她一个身形不稳就差点倒在地上。 “啪!啪!啪——” 接连不断的巴掌声在这片空间响起,周围的贵女们见了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有戚戚焉。 一旁的方念慈眸中闪过一抹懊恼,可此时她又不好什么都不做,正要上前意思意思地为她求求情,就见那一个叫知书的丫鬟忽然来到她面前,方念慈心中猛地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 “啪!”她话还没说完,一巴掌便是扇了过来,方念慈被扇得脸往旁边一侧,她伸手颤抖地捂住自己疼得火辣辣的脸颊,怔怔地看着面前那不苟言笑的丫鬟。 “李姐姐这是何意……”她面带不可置信,到现在都还不忘了自己的伪装面孔。 知书眸中闪过一抹鄙夷,冷声道:“姑娘的吩咐,你受着便是!” “啪”地,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方念慈紧紧地握着拳头,比起脸上的疼痛,她更接受不了的是心里的难堪。 怎么会这样? 她是故意引着楚音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但心里也是有准备的,顶多只要她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到时候自己再为她求求情,不说旁的,绝对能让这个傻丫头对她更是死心塌地,到时候她回去再把这件事同侯爷、侯夫人一说,凭着自己救了他们女儿的份上,他们也会对自己产生好感,到时候日积月累下来,自己成为楚霄的妻子还不是时间的问题吗? 可是李燕亭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说,现在就连自己都挨了一顿巴掌,到底是哪出了错? 一声声清脆的巴掌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楚音已经痛得麻木了,只能呆呆的站着让她打;方念慈却是在那站着,纤瘦的身子一摇一晃,显得格外弱不禁风,只是那隐藏在袖中的被掐出了血痕的手心能表现她真正的心情。 巴掌一下接着一下,李燕亭站在一旁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一点都不心疼,只直直地注视着沈韵芝: “这样的惩罚,可够了?”李燕亭道。 沈韵芝看着那两个脸色红肿的人,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沉声道:“够了。” 两人对峙着,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要说燕京城里出了名的贵女,除了安阳长公主外,也就沈国公府的沈大姑娘,魏国公府魏二姑娘和李丞相府的李大姑娘了。 她们三个,一个以美貌闻名于燕京,一个以才气在京城享有盛誉,而最后一个李燕亭,则是以她那雷厉风行丝毫不逊于男子的手段了。 只是那位李大姑娘素来不常参与这些宴会,京中的姑娘见她的次数也少,自然是无从的见识到她那手段了。 只是现在这么看来,这位李大姑娘倒的确却是心狠手辣。沈韵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喊停,沈韵芝能命人把她们两个的脸生生打烂! 在这场暗地里的争锋相对中,最后,还是李燕亭占了上风。 目送李燕亭一行人的离开,沈韵芝脸色说不上难看也说不上好看,周围的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却见她一如平常道:“没事了,各位继续玩吧!” 姑娘们面面相觑,虽说很快热闹了起来,但气氛终究不如之前轻快了。 另一边,李燕亭在前方走着,楚音和方念慈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好半天,李燕亭才缓下步子,等着她们两人走到身旁,才轻声问道:“可还在恨我呢?” 楚音缩了缩脖子,她现在看着李燕亭就有些害怕,只觉得脸上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李燕亭微微一笑,看着两人,柔声道:“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当时那么个情况,我要是不这么做,你们恐怕真的就被送到淮南王府了!淮南王是个什么手段,你们还不知道吗?” 楚音犹豫的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 “这不就是了!”李燕亭笑得更加温柔,伸手扶了扶她的脸,见她眉头紧皱,轻嘶一声,心疼道:“你瞧瞧,这么好看的脸,毁了真是可惜了!” 她看着顿时面露惊恐的楚音,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那边有上好的伤药,回去后就给你送过来,保准不会留下一点伤疤!放心!” 楚音看着她温柔的面容和语气,心下的防备也不由稍稍松了些,慢慢的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她说得好像也对…… “这就对了嘛!”李燕亭温声鼓励了她一句,惹得她不由悄悄红了连,但配上那狰狞的伤痕,非但不美好,反而显得越发可怖。 而从始至终,方念慈就好像被她忽视了一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直到上了马车上,楚音都还在念着李燕亭的好,絮絮叨叨的惹得方念慈脸色更加难看。 楚音还以为是她被打的难受,温声安慰道:“对不起啊阿慈,都是我不好,口无禁忌,还连累了你!” 方念慈勉强的笑了笑,示意她不用在意,心下却在想李燕亭方才的态度。 她知道了,她是在警告她,让她不要玩什么花花肠子。 方念慈看着跟个蠢货一样被轻飘飘两句话收买的楚音,头一回觉得她太蠢了也并非全然都是好处的。 另一边的马车上,李燕亭眼睛轻阖,面上有着明显的倦色,一边的司琴贴心的替她揉着额角,轻声劝道:“姑娘何苦为了那么两个蠢货费心思?尽累着自己了!” 李燕亭安心的享受着她的按摩,道:“毕竟是我带去的人,真出了什么事,少不了我的麻烦。” 如今的李家,不比往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不惹,还是不惹的好。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不过一个蠢货,随意说两句话就能哄得她为我卖命的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接档文暂定《公主豪横》,求个收藏呀~ 你的收藏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大启嫡长公主自出生起便受尽万般宠爱,又有自小相伴的青梅竹马,碧玉之年便想风光嫁给心爱之人,无奈歹人作祟,坏她名声,不得已嫁去了长宁侯府。 长宁侯设计迎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大公主,本是为了能更快地在朝廷立足,位极人臣,却不想是娶回了一位祖宗。 婚后,大公主在府里无法无天,闹得鸡犬不宁,长宁侯阴沉着脸,刚想教训一下这位不知所谓的公主一番,就见她一巴掌扇过来,冷哼道: “你且记着,是你向父皇求娶的本宫,那么本宫不论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当今皇上是本宫的父亲,当今太子是本宫的弟弟,打你一巴掌,你又能如何?” Ps:1、男主、男二是按照戏份多少来划分的,即男女主非cp! 非cp! 非cp!男二才是正宫!!! 2、男主不爱女主,只是为了权势娶的女主(后期会有追妻火葬场的情节,但女主不!答!应!) 3、男主不是什么好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4、简言之,本文就是个女主男二一起努力弄死男主的文! 第59章 “混账!” 伴随着巨大的拍桌子声音的怒喝声将楚音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像来疼爱她的爹爹: “爹——?” 安平侯一手指着她气得直发抖:“孽女!孽女!” 楚音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道:“爹!女儿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安平侯气得胸膛急速地起伏着, 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楚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朝着上首的位子望去, 就见向来疼爱她的母亲却是不看她,只默默的喝着茶, 她心下一凉, 又看向阿兄, 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就听楚霄声音冷凝地问道:“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楚音眼神乱晃,怯怯道::“没、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楚霄气笑了:“没说什么会惹得沈国公府亲自上门告状?”他猛地一挥袖袍,案桌上的茶杯“啪”的落地,摔得七零八散,有几片碎片还飞到楚音地脚下,惹得她连连后退,惊恐的看着楚霄。 “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楚霄厉声喝道。 楚音看着脚底下的瓷杯碎片, 眼眶顿时就红了,抬起头冲着楚霄歇斯底里的大吼道:“我说什么了?我说那钟闻月就是个狐媚子!勾引了王爷不成还要勾引你!她就是一个狐狸精!一个祸害!” “啪——” 场面一时寂静无比,楚音捂着脸看着安平侯,只觉得这一巴掌比方才李大姑娘命人扇的几十巴掌还疼。 她怎么都没想到, 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爹爹不安慰她就算了,竟还扇了她一巴掌! 凭什么?她不就说了两句话吗? 方才一直坐着沉默不语的侯夫人此时也坐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来走到楚音面前,把她护在身后,怒视着安平侯,道:“侯爷这是做什么?阿音便是做错了事也已经受过教训了,侯爷何苦如此?” “你给我闭嘴!”安平侯猛地喝道,他指了指侯夫人,又指了指楚霄楚音二人,冷声道:“慈母多败儿!你自己看看两个孩子被你养成什么样了?一个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行事放荡!一个口无禁忌,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无!瞧瞧承毅侯府和忠勇侯府的姑娘公子,那个像他们这般?” 侯夫人怔愣地看着对她一向客气有礼的丈夫,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丈夫的真实面目。 她冷笑道:“孩子不好都是我的错!侯爷又何时教养过他们?整日里只知道钻营媚上,又何尝管过阿霄和阿音的事?” 侯爷气急:“我钻营媚上?我要是不钻营媚上哪来的你侯夫人的好日子?真当你这么些年的荣华富贵是大水冲来的不成?!” 他挥袖转身离去,还道:“当年若不是你善妒成性,我的儿子又怎么好好的夭折?若是他还活着,怎么也比这么个不成器的混账强!” 侯夫人脸色煞白,脚下一个不稳,瘫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她喃喃道:“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娘?!”楚音这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委屈,忙凑近侯夫人的身边,焦急地问道:“娘你怎么了,您没事吧?” 侯夫人没看楚音,忽地癫狂大笑道:“是!是我把他弄死的又如何?就算你再不甘心,他也已经死了!你这辈子只会有阿霄一个儿子!” 楚音被她这副癫狂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目光中皆是惊惧。 一旁的楚霄见着自己向来高贵优雅的母亲这般模样,忽地感觉好笑,为他前世糊涂的一生。 他以为的温和端庄的母亲是个疯婆子,手上还有人命;他以为的高大威严的父亲是个钻营媚上辱骂妻儿的人;他以为的乖巧懂事的妹妹却当众说出那么一番话。 那他的妻子呢?他以为的有母亲疼宠、妹妹尊敬的妻子,在这侯府中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他迷迷糊糊的想起来,刚成婚不久,钟闻月似乎的确对自己提起过楚音对她有意见,但楚音在自己面前素来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楚霄也只当是钟闻月自己的错觉,还训斥了她两句。现在看来,仅仅只同钟闻月见过一次面的楚音就如此出言辱骂她,前世的楚音,是真的喜欢她吗? 楚霄突然有些茫然。他上一辈子,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娘!娘!”楚音哭着唤着癫疯大笑的母亲,一边看着楚霄大喊道:“阿兄,你快来看看娘啊!快去让人请个大夫啊!” 楚霄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只默默地起身,往外走去,临到门前,他又停止脚步,在楚音希冀的眼神中平淡无波道:“安平侯府同淮南王妃没有任何关系,日后,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侮辱淮南王妃的话。” 他话落,转身就离开了,唯余一脸僵硬的楚音站在原地,看了看侯夫人,又看了看一边垂手不语的侍女们,鼻子一酸,猛地哭了出来。 凭什么啊! · 钟闻月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她自是不知晓。安阳的马车经过淮南王府就将她放了下来,另一匹马车上的兰衣也是同时下来。 几人刚一进王府大门,就见管家在那笑眯眯地等着,见着她,忙小趋上前道:“王爷就料到了王妃快回来了,特命奴才在这儿等着呢!” 钟闻月心里一暖,问道:“王爷呢?” “家中来了两位公子,王爷正在书房待客呢!”管家不远不近的跟在钟闻月身后,说道。 “王妃可要去书房看看?”管家又问道。 “不了。”钟闻月笑了笑,拒绝道。 他们男人之间商议事情,她一个女人家,总归是不好出面的。 书房在前院,钟闻月和顾卿流休息的正院则在后院,途中难免经过书房。 路过书房的时候,钟闻月随意往那边一瞥,却见原本紧闭的书房门此时忽然打开,然后一个颀长的身影自房内而出,轻阖上门后,转身就离开。只是在那一转身间露出来的容颜,却是让钟闻月一愣。 萧十安? 他怎么会在这儿? 钟闻月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一旁的管家见了,疑惑的问道:“王妃?” 钟闻月回过神,轻声道:“没什么。” 管家虽心下疑惑却也识趣的没说什么。 钟闻月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刚才看到的人。 ——萧十安,卫轻窈自幼便定下的未婚夫! 钟闻月对卫家的情况了解不多,往日同卫轻窈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敢多问什么,生怕戳到了她的痛处。但萧十安之事,她还是知道的。 卫轻窈的母亲何氏原也是一大家之女,同当时的卫侍郎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但是后来家中犯了事,虽说未祸及性命,但是整个何家却也快速地衰落了下去。而此时的卫侍郎正是春风得意备受重用的时候,何家为了保住这一门姻亲,哪怕知道自家庶女勾引了姐夫还害得自家嫡女早产,却也没责怪什么,甚至是默许了小何氏的行为,只因当时何氏本身就不受卫侍郎的喜爱,再加上母家失势,她在卫家更是谨小慎微。 卫家为了不失去那么一个前途光明的女婿,对于卫侍郎在嫡女死后不到一年就求娶庶女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是高兴的准备了聘礼,让那小何氏风光嫁进了侍郎府。 那小何氏甫一进门还没半年就为卫侍郎诞下了一名女婴,两年后,又顺利生下了一位男婴,此时的卫轻窈,在卫家是真真没有半点容身之地了。 至于这同萧十安的婚事,也是卫夫人还在时同自己的手帕交姐妹定下来的。那萧家虽说已经衰落不复当初的辉煌,但于卫轻窈而言却也是难得的一份好婚事了,再加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算知根知底,钟闻月本以为他们两个成婚是必然的事,却没想到那小何氏竟歹毒至此,连这么一份小小的幸福都破坏,硬生生逼的卫轻窈嫁给了旁人! 那萧十安也是个深情的,卫轻窈死后硬是一生未娶,直至后来官居一品,仍是孤家寡人一辈子。 钟闻月同萧十安原本往来不多,直到卫轻窈死了之后,因着她算是卫轻窈生前唯一的好友,萧十安对处境不好的她有颇多照拂。 只是没想到,重活一世,这萧十安竟与自家夫君扯上了关系。 钟闻月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回归到一声叹息,罢了,各人缘法,只希望这一回,卫轻窈同萧十安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回到正院之后,还没坐稳,就见顾卿流回来了,只见他一脸笑容,一手背在身后,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钟闻月好奇地看着他身后,一边问道:“什么东西呀?” “夫人猜猜?”顾卿流笑道。 钟闻月眼珠轻转,看着他那副难掩得意的面容,苦思冥想了许久,才装作苦恼道:“我猜不出来呀,夫君就行行好,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吧!”她撒娇道。 顾卿流被这一声夫君哄得乐得找不着北,当即将手伸出到钟闻月面前,只见是一个小小的黑漆盒子,瞧着倒是普通的很。 钟闻月心中好奇,就见顾卿流抬手,慢慢打开了那个盒子,露出了里面那晶莹剔透却又朴素无华的玉簪。 晶莹剔透在那玉钟闻月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玉,至于朴素无华…… 钟闻月看着那根玉簪,一时有些沉默不语。 那根玉簪也只是一根玉簪,上面再没有其他别的花纹,就连路边摊上随便买的一文钱一个的木簪都比这要精细许多。 她抬头,却见顾卿流笑道:“我自己亲手制的,好不好看?” 钟闻月先是一怔,而后再看着那根玉簪,心下当时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好看。”她笑道。 大道至简,朴素无华才是最美。 顾卿流脸上满是骄傲,他拥着钟闻月走进室内,将她按在铜镜前,将那枚玉簪取出来,慢慢插在她的发间,而后埋首在钟闻月颈窝处,看着镜中的美人,得意道:“我的娘子,果然是最好看的!” 钟闻月也是轻笑,觉着那根朴素无华的玉簪比她妆奁中所有的簪子都要漂亮! 她摸着顾卿流环在她腰间的手,手指动了动就想与他十指相扣,却忽然觉着手感不对。她皱了皱眉,猛地将那只手碰到面前,就见那修长的五指上有着许多的伤痕。 她一时陷入了沉默 顾卿流却是毫不在意的抽回手,若无其事地笑道:“无事,一些小伤,过个两日便好了!” 钟闻月细细的摩挲着他的大掌,垂眸道:“怎么今日忽然想起来要给我做簪子了?” 明明临走前还一副怒气腾腾的样子。 顾卿流轻嗅她耳边的鬓发,低声道:“今晨你那反应,冀北说是吃醋了,要我好好哄哄你,还说姑娘家都喜欢首饰什么的。你没回来之前我就一直待在玉匠铺里,打磨了好长时间呢!” “现在不生气了吧?”他问道。 钟闻月听着他的话,忽觉眼眶有些湿润。 “傻瓜!”她低声道,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些颤音。 顾卿流似是没察觉到,他紧紧地拥着她,在她耳边说着甜言蜜语道:“你是我的王妃,我哪能让你为了一个外人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本章内容以后会有个大反转哦~小可爱们不妨猜猜~ 第60章 翌日一早, 刚用过早膳没多久,钟闻月正闲闲地看着兰袖不不知从哪出淘来的话本,就见兰衣快步走了进来, 站定到她的身边。 钟闻月一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道是怎么了。 兰衣一笑,道:“王妃想来不知道, 昨儿咱们离开后, 沈国公府又出了些事。” “怎么?”钟闻月也来了兴致, 将手边的话本放下,好奇的问道。 兰衣道:“原是咱们离开后,那安平侯府的姑娘出言不讳,言及辱骂王妃,恰好被沈大姑娘听见了。原是说要将人送到王府里任王妃处置呢,却不想被那李大姑娘制止了,说是,”她顿了顿, 笑道:“说是打狗还要看主人,没让沈大姑娘动手,让自己身边的人扇了那楚姑娘和方姑娘一人几十个耳刮子呢。” “方姑娘?”钟闻月挑挑眉,注意力有些偏。 “是随着楚姑娘一起去的, 父亲好似在工部任职。”兰衣也是有些语焉不详。 按理说这么个身份是没资格参加沈国公府的宴会的,只是那方姑娘素来是跟着楚姑娘跑的,楚姑娘又因为种种原因抱上了李大姑娘的大腿, 这一层一层的下来,叫是燕京城的人都有些啼笑皆非,心下对这安平侯府更是轻视了几分。 对于方念慈这个人,钟闻月再了解不过,毕竟是前世斗了几年的老仇人。当初钟闻月嫁给楚霄后,原本对这个位子势在必得的方念慈自是气恼不已,只是面上装作个温婉贤淑的样子,内里却故意误导楚音,觉着她不是个好人。 刚嫁进侯府的时候,钟闻月没少吃她的亏,甚至钟闻月两次怀孕,两次流产,背后都是她在做推手。 是以钟闻月一听着那方姑娘,心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楚音虽说被侯夫人娇惯地没脑子了些,但也不想是那种能做出这些蠢事之人,想来背后少不了方念慈的引导怂恿。 至于所图的是什么,钟闻月眸子微眯,心下想想也就知道了。 安平侯府子嗣不丰,也只有楚霄和楚音这两个独苗苗,尤其是楚音更是被侯夫人宠得不像样子。那方念慈虽说身份低了些,但好在会说话,将楚音哄得团团转,信赖她得紧,有什么事都会同她说,所图的,也不过是楚霄妻子、安平侯府未来夫人的位子罢了。 只是楚音虽是喜欢她,侯夫人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早早的就看出她心思不纯,对楚音怀着利用的心思,是以一直对她不冷不淡的。这一回那方念慈做这些事,想来也是想趁机帮一回楚音,好博得侯夫人的好感吧。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半路杀出了个李大姑娘,反倒是让自己挨了顿巴掌。 钟闻月对这个人也没多在意,毕竟前世该惩治的也都惩治了,那方念慈的下场也不是凄惨两字可以形容的,如今自是没必要同她再计较什么,倒是另一件事让钟闻月有些好奇: “我同那楚姑娘也不过一面之缘,她因何对我那般不满?” 若说前世还可以说是方念慈的误导,那今生她们从未见过,她与安平侯府也没什么关系,怎么就仇视她道言语辱骂的地步了? “这……”兰衣抿抿唇,有些迟疑道:“像是说王妃是狐媚子,专门勾引男人的……不仅是王爷,就连侯府世子都不放过……”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钟闻月还没说什么,兰袖就先忍不住了,气得跳脚道:“什么意思啊?王爷王妃感情深厚怎么就成了王妃狐媚了?还有那安平侯世子,明明是他行事放浪,怎么又成了咱们王妃的错了?” “可不是嘛……”兰衣也是埋怨道。 “我看那安平侯一家子都不是好的!一个个的尽知道污蔑咱们王妃,还什么侯府!我呸!”兰袖朝一旁狠狠地唾了一口,小脸气得通红。 兰袖素来脾气火爆了些,现下这个反应钟闻月也不奇怪。倒是一向温柔的好脾气的兰衣这般模样,倒是让钟闻月失笑,心道只怕是气得狠了。 “王妃还笑!”瞧着钟闻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兰袖气得更狠。 钟闻月无奈,只好安慰她们道:“好了好了,他要说让她们说便是,世人那么多张嘴,咱们还能一一管过来不成?” 就连金银之物,都有人嫌它们俗气,钟闻月又不是神仙,又哪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了,左右他们也只能在那说两句难听的话,还能把她怎么样不成?反而为了那些人生气,才是不值当。 “王妃性子也太好了!”兰衣嘟囔道:“平白惹人欺负!” 钟闻月失笑:“哪就有人能欺负我了?” 兰袖嘟了嘟嘴,正要说什么,就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往外一看,就听顾卿流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 兰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同兰衣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在那干巴巴儿都站着。 ……王爷莫不是因为外面那些谣言生王妃的气了? 兰袖有些忐忑不安,就见顾卿流大步踏来,停也没停,站在钟闻月面前,生气道:“怎地都不同我说一声?” “我也不知道呀!”钟闻月仰头看着他,轻笑道:“再说了,我又不是孩子了,还委屈巴巴的回来告状?便是孩子,也没有旁人说了不好听的就回来告状的呀!” 顾卿流顺着钟闻月的手坐在她身边,有些不高兴地道:“你是我的王妃,哪有受别人气的道理?老五的王妃也是越发的放肆了,还有那安平侯府,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他哼道:“回头你出门,便让青弋跟着,在遇到这样的事,直接让青弋把他们教训一顿,有什么事我担着!” “那就用得着这般了……”钟闻月看着他一副不爽的样子,果断改口道:“好好好!日后再有人欺负我,我便直接让人打回去!”往后该怎么办,往后再说,这种时候也不必说什么,顺毛捋就是。 钟闻月心下尽是无奈,越与他相处,就越能发现比起责任重大的战神,他在她面前更像是一个有着少年心性的正常同龄人,让钟闻月心下越发的柔软。 顾卿流哼哼了两声,这才满意,只是心中却是暗戳戳的记上了一笔,想着等到来日,定是要让他们好看! 兰衣兰袖见着这番情况,不由对视一眼,面上都是笑。 顾卿流拥着钟闻月,同她一道看那本话本,竟也觉津津有味,只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哪哪不合实际,哪哪纯粹是在胡说八道,那一副较真的样子,倒是让钟闻月尽是无奈。 二人在那耳鬓厮磨,时不时的说上一句悄悄话,也能让钟闻月耳根子红透。两个丫头都是有眼力见的,牵着这里不用她们伺候,默默地就退了下去。 正当钟闻月看得入迷时,却忽地见管家来报,说是太后娘娘有请,让他们进宫一趟。 钟闻月看了顾卿流一眼,就见他哼了一声,道:“想来又是老五的王妃跑去告状了!” 钟闻月一时也有些无语,这多大点事还至于闹到宫里?再说了,当今太后是顾卿流的生母,凭着当年李贵妃的所作所为,太后还愿见你就很不错了,哪来的自信觉得太后置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顾去为你出头? 虽说心下无奈,但太后既然传召了,总不好不去,钟闻月换了件稍微正式些的衣裳,坐上马车,就朝皇宫而去。路上,顾卿流还在安慰她:“莫要担心,母后不会说什么的!” “我知!”钟闻月笑道:“只是觉着那景王妃着实有些恼人罢了!” “再过两日她就蹦跶不起来了。”顾卿流冷声道。 钟闻月点点头。 当初为了方便,皇宫大门离得淮南王府也不远,马车一路驶来,很快就到了。 钟闻月下了马车,一路走到慈宁宫,还未来得及进去,就见景王妃一脸高兴的从慈宁宫出来,见着她,很是得意地瞥了她一眼。 钟闻月懒得搭理她,倒是一旁的顾卿流见着她这副模样,眸子越发冰冷,吓得景王妃脖子一缩,跟个鹌鹑似的,连忙离开了,钟闻月见了,却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同她计较什么?”钟闻月笑道。 “这皇宫厉害轮不到她来嚣张!”顾卿流道。 二人进了慈宁宫,正要行礼,却见上方的太后摆摆手,温声道:“不必那般客气,都是一家人。” 钟闻月倒也没拘束,随着顾卿流一起在一旁坐了下去。 “母后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顾卿流问道。 “哪有什么事?”太后无奈道:“不过是景王妃又想整幺蛾子,故意来我面前找不痛快罢了。” 景王妃毕竟也不蠢,哪里不知道太后不会给她出头,来这么一遭,也只是想着再怎么样昨天的脸也不能白丢了,来太后这诉诉苦,找找不痛快也是好的。 太后低叹一声,她对这景王妃当真是一点辙都没有。先帝驾崩前曾留下一道圣旨,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了李贵妃和景王,当时朝中文武百官都在,再加上现在皇帝的位置看似稳了,但还有许多贵妃党羽虎视眈眈,就等着他犯错好歹住把柄呢。对于景王妃这惹人厌的行为,太后顶多是称病不见她,却不能真的做什么。 毕竟不管再怎么样,名义上,都是她的儿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人物关系这算是交代清楚了吧~ ps:接档文《公主豪横》求个收藏呀~ 第61章 慈宁宫里一时有些安静, 好半天太后才叹道:“日后老五媳妇若是再做出什么不着调的,你也不必客气,该怎样就怎样。” 毕竟她是长辈, 有些事不能偏心的太过明显,但钟闻月和景王妃之间的事则完全可以归纳为后辈之间的事, 她顶多就是不管。 太后的话没说的那么明白,钟闻月却是听懂了, 她笑了笑, 道:“有劳母后费心了。” “这有什么!”太后笑道:“倒是委屈你了!” 钟闻月安抚性的抚了抚顾卿流的手, 冲着上方的道:“母后言重了,本就只是口舌之争。” 太后的神情柔和了些许,一旁坐着的皇后见状温声道:“前些日子江南进贡了一些绸缎,我着人去给王府送去一些,七弟讨要去的那些宫女中也有几个女红极为不错的,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花式,让她们照着做两身衣裳,夏日里穿了, 也是舒适的紧。” 钟闻月也没推辞,道:“那边多谢皇嫂了。” 皇后笑得温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钟闻月在那坐着,同太后、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顾卿流等了一会实在受不了,就向太后告辞离开了。 钟闻月听着太后说顾卿流小时候的趣事,忍不住就掩唇轻笑, 几人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拉进了不少。 “对了,怎的没见安阳?”她忽地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旁日里她进宫,总能见着安阳长公主,怎地今日在这许久都还没见到她? 太后无奈道:“那丫头素来是个野的,昨儿个刚从沈国公府回来,今天就又跑出了宫,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她!” 皇后柔声劝道:“您也知道那丫头是个喜热闹的,在宫里素来待不住。” 听着这话,钟闻月的思绪却是有些发散,她想到了前世安阳长公主的事。 原本以她的身份,同安阳长公主应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但奈何安阳长公主当年所做的事着实是让她在整个燕京城都大出了一次风头,原本对她不甚了解的人,提起这件事,也都是叹息扼腕。 要说这件事,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情之一字。 天元四年的科举中,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夺得状元魁首的不是世家出身的子弟,而是一个乡野少年。时人也是津津乐道了一番。但这件事也就很快过去了,毕竟寒门状元虽说少,但也并不是没有,哪怕这位状元郎再怎么得当今陛下的喜爱,在这儿每日都有无数大大小小事情发生的燕京城,也是很快就过去了。但是整个燕京城的人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还没平静下来一个月,那安阳长公主竟是说要择婿,而这选择的对象,就是那位新科状元郎! 众人一下沸腾了起来,都说这位状元郎好命,不仅以一贫民之身中了状元,甚至就连公主都对其青睐有加。当时人们也都想着,新科状元郎配上皇室的长公主,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可就在这时,让人们大跌眼镜的事儿就又发生了,那新科状元郎竟是拒绝了当今陛下的赐婚,言是家中已有妻儿,万万不能再娶。这顿时让燕京城的人惊讶不已,那状元郎还未及冠,竟已早早的有了妻室。虽说十几岁成婚并不是能说很早,但安阳长公主竟然放出了想要纳他为驸马的风声,时人就以为他最起码也该是尚未婚配的呀,却不想竟然出了这种事。尤其他的妻子还只是他们当地小县城知县的女儿,更是让人们感慨这状元郎是吃了大亏了。 要说安阳长公主虽然闹了个笑话,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人家是皇室的长公主,等这件事情平息了,照样可以找个好的驸马。偏偏这为长公主似乎就是认准了那状元郎,知道了人家有妻室之后还是不肯放弃,直言他若愿意,那安阳长公主的驸马之位就是他的。只是那状元郎却是干脆果断的拒绝了!人们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不免对他多了几分敬意,若是这状元郎真的是一个为了权势抛妻弃子的人,那才真真叫人看不起呢! 燕京城的人本以为安阳长公主丢了这么大的脸便也该放弃了,熟料那安阳长公主还是不依不挠,竟强逼着那状元郎娶她!燕京城里这下是掀起了轩然大波,纷纷议论这状元郎是有什么魅力,竟逼的长公主非他不嫁!毕竟那安阳长公主虽然不是太后嫡出,但自幼养在太后膝下,同嫡出的公主也没什么差别了。 这么一个备受皇帝宠爱的公主,便是那些世家大族都有心让自家的子弟去尚,但那状元郎还是从先前一般,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说是糟糠之妻不可抛。 燕京城的人虽念着他有几分骨气,但见着这把好事就被人这么拒绝了,也着实是心疼。 至于后来的事情嘛…… 钟闻月想了想,都忍不住摇了摇头。便是她同安阳长公主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这些日子下来也多多少少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了。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更别说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了。 最后也不知安阳长公主是怎么同陛下说的,竟然一向宽以待民的陛下下了圣旨,赐婚与他们二人,至于那状元郎的原配,可将其纳为妾室收到身旁,毕竟公主的驸马,向来是不允许纳妾的。 皇帝的这般表态,也算是对那状元郎妥协,让他能有个理由好安置他的原配。却不想那原配来到京城之后,得知了这么个情况,竟是果断的选择了与状元郎和离,只除了将一双儿女留在了状元郎身边,自己孑然一身的离开了。 时人都感叹这也是个性烈的女子。至于安阳长公主同状元郎的婚事,皇帝的圣旨都已经下了,自然是没有再推脱的道理,除非那状元郎项上人头不想要了。 当时这件事在整个燕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刚刚嫁进安平侯府,对外界可以说是充耳不闻的钟闻月都是十分清楚。 要说那安阳长公主如愿的嫁给了状元郎之后生活的到底快不快活,确实没人知晓的。原本活泼开朗爽朗大方的长公主在成婚之后就一直待下自己的公主府里,甚少出来。因此也就没有什么人知道她过得到底怎么样,只是听着一些同安阳长公主亲近的人传出的话来看,怕也是过得不尽如人意。 因着前世同皇室的距离遥远,钟闻月也没有刻意打听过,却不想今生机缘巧合之下,竟同安阳长公主有了这层关系。 太后钟闻月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在这儿待腻了,又没有安阳陪着,笑着道:“御花园的花也开了,你若觉得腻了便去那儿走走吧,哀家也有些乏了。” 钟闻月见着太后面上的倦色不似作假,当即微微一笑,道:“那儿臣便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太后笑眯眯地挥挥手。 钟闻月走出殿门,由着一旁的小太监引着往着御花园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安阳长公主的事以后会有专门的一篇番外讲到的…… 立个flag:五月份争取不断更,且争取参加日万活动(即周六周日日万,连续一个月),到时候这篇文也就该完结了…… 第62章 如今正是二月末近三月初,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候,御花园中又是汇集了整个大齐最漂亮的花卉, 此时百花争艳,开得姹紫嫣红, 美不胜收,同那沈国公府的花园, 又是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春日的阳光明媚当并不刺人, 等到了御花园之后钟闻月就让那个内侍先行退下了, 她自己一个人走在园中小道上,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万花开得蘩美,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这里太过安静了吧。毕竟当今圣上后宫空置,除了皇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先帝虽说还有一些太妃留在宫中,但毕竟是未亡人的身份,平日里, 也甚少会出了自己的寝宫。 一路走着,也是越发深入,天虽说不是很热,但走了那么久的路, 钟闻月额上也是隐隐有了汗意,再加上有些累,便想寻个亭子歇一歇。好在为了顾及宫中贵人们的身子, 御花园中的凉亭也是设立的不少的,刚走了两步,便见着不远处屹立着一个亭子。 钟闻月眼睛一亮,脚步加快些许,待到逐渐靠近凉亭,耳边却忽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声响。 钟闻月脚步一顿。 此时离得还有些远,听的并不是太清晰,带也能听出来声音似乎是从凉亭处传过来的,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是首情歌…… 钟闻月心下好奇,脑中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究竟是什么人。她加快了脚步。 离得凉亭越近,那声音便越发清晰。那琴声不同于一般古琴的清脆婉转,反而低沉浑厚一些,又带着丝丝愁绪,似是在诉说着少女不为人知的心事,那首曲子,钟闻月也是熟悉的紧…… 凤求凰。 钟闻月眸中有了些许异色,这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地在这里弹这种思慕少年的曲子? 待她绕过一丛花卉,看清凉亭中的人后,却是一怔,与此同时,琴声也是戛然而止。 宣仪长公主。 钟闻月想着可能是那个小宫女妄图借此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甚至就连是哪位年轻的太妃不愿忍受宫中的寂寞生活想要寻个欢这中有些荒谬的想法都想过,可唯独没有想过弹这凤求凰的人竟然是那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古井无波的宣仪长公主。 御花园里除了些许鸟儿的叫声,安静得紧,宣仪又哪能察觉不到钟闻月的动静?她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外头的钟闻月,沉默片刻,轻声道:“皇嫂可要进来歇歇?” 钟闻月看着她即使在这明媚的春光中依旧苍白的脸色,微微点了点头,抬步进了凉亭。 凉亭中有一方石桌,并几个矮凳。那一张石桌已经被宣仪偌大的琴给占了,钟闻月进去之后,便寻了她对面的位子坐着,低眼一看,就能见到那一方古琴,造型浑圆古朴,颈腰各有半月形弯入,弧度精巧,是最为常见的伏羲式。再见琴首,刻着两个不显眼的小字,念笙。 钟闻月眸光微凝,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宣仪长公主的闺名中,便有笙字。再结合方才听到的凤求凰…… 钟闻月的神色有些复杂,倒不是说觉得宣仪长公主有心上人多么难以接受,她只是想到了前世这位公主最后的下场。 惨死异国他乡,就连尸首,都未能回来。 天元五年秋,江南地区正逢秋收之际,却忽地生了蝗虫,百姓们一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那时候景王豢养私兵,招募幕僚也到了一定程度,就趁机打着皇帝不仁,天罚大齐的名号,纠结起一批遭了灾的地方百姓,在江南地区造反。那时候淮南王傅廷川残了双腿,已经许久不在外人面前露过面了,更别说打仗了。朝廷派去了英勇善战的将军,打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慢慢将那股势力压了下来。可谁料这边的事情还没彻底结束,西边的辽国趁虚而入,打得大齐一个措手不及! 那时候的大齐刚刚结束一场战争,士兵死伤惨重,再加上上一年的灾荒,国库本就不充裕。北疆那边虽说有数量不少的军队,镇守的镇北将军也是太后的母家绝对值得信任,但奈何北边的草原也有敌人虎视眈眈,轻易不能离开! 正当这个时候,却听那辽国之人说只要大齐愿意送一位公主过来和亲,就保证愿意同大齐结交永世之好! 当时整个大齐的长公主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基本上都嫁出去完了,皇后膝下又只有两位皇子没有公主,唯一适合的人选就只有宣仪长公主了。朝中经过了怎样的商议钟闻月不知,她只知道,最后,这位长公主主动站出来说同意和亲!这才避免了两国之间的那一场战争! 要说仅仅是这的话也不值得钟闻月将这么个人记得那么清楚,真正让钟闻月对她记忆深刻的,是在她前世去世前的一段时间。 辽国虽说娶了大齐的公主,还从大齐那边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但是他们所谓的永不侵犯的保质期也仅仅只有六年的时间罢了!六年后,天元十二年,辽国再次借口出兵大齐。 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大齐也早已恢复了过来,此役便派出了一位年纪不大的将军应战,这一战胶着着便是两年。两年后,那位小将军忽然被撤为了副将,而这一次的大将军,则是那早已残了双腿的淮南王! 先不说淮南王重上战场有多么令士兵们军心鼓舞,就单说这一场战役,足足打了三年,这三年间彼此有胜有负,但隐隐还是大齐占了优势。 天元十八年的年节,就在辽国决定殊死一搏来个决战的时候,辽国皇室却传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辽国皇室,上至那位辽皇,下至刚出生还没满月的小皇子,都死了! 辽国举国震惊,大齐也是惊讶万分,事后真相大白之时,人们才知道,原是那宣仪长公主趁着年节辽国皇室家宴之时,趁机下了毒,最后成功毒死了辽国皇室的所有人,当然,就连宣仪长公主本人,也没逃过。 这一消息的传来令辽国军心涣散,大齐军队又攻了他们个猝不及防,这场持续了五年近六年的战争,在短短的几天内就结束了。 当时的大齐既为战争获胜高兴,又为能够赢得这场战役的最关键的任务——宣仪长公主的死而感到悲痛。 钟闻月前世无缘得见过宣仪长公主,但不妨碍她为这位长公主套上一层巾帼英雄、舍己为国的辉煌外衣,所以,在今世得知这位宣仪长公主是个身子不好性子也冷淡的才会感到与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有些违和。更别说今日又忽然知道这位前世救民于水火的巾帼女英雄有心上人,更是让她惊诧不已。 宣仪长公主素来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便是对上钟闻月灼灼的目光也是毫不在意,只字未说。倒是钟闻月自己回过神来后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那琴,没话找话道:“这琴……倒是漂亮得很。” “这是我最喜爱的一把琴。”宣仪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不知是不是钟闻月的错觉,她总觉得宣仪看着那把琴的目光里隐隐带着笑意。 钟闻月虽是心中有一堆话想问,但终究是同她不甚熟悉,不好意思问什么。倒是宣仪见着她那副纠结的模样,善解人意道:“皇嫂有什么话可以尽管问。” 钟闻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倒也没推拒,只看着面前的那把琴问道:“——这把琴,想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吧?” 虽说材质上佳,但看着上面也是难掩古旧之色,想来也是有些年头了。 宣仪目光更是柔和,她苍白纤细的五指细细地抚摸着那把琴,眸中隐隐带着些追忆,声音也恍若缥缈:“没错,这把琴,是我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钟闻月虽知不应该多问,但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问道:“那送你这把琴的人呢?” 宣仪抚琴的动作一顿,钟闻月正要暗骂自己说错了话,就听宣仪轻声叹道:“人啊……” “谁知道在哪呢?”宣仪注视着那把琴,眸中却好似隔了层层雾霭,让人看不清摸不透:“这大齐那么大……” 钟闻月一怔,下意识道:“大齐就算再大,也总归是有界限的。” 宣仪轻笑,语气带着些自嘲:“有界限又如何?没有界限又如何?”她这般的身子,本就是用无数珍贵药材吊着的。 钟闻月看着她那不正常的苍白面色,也是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宣仪淡淡笑了笑,忽地道:“皇嫂可想听曲子?” 钟闻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想听什么?”宣仪又问道。 钟闻月脱口而出就想说凤求凰,可终究是生生忍住了,她道:“你随意。” 宣仪轻轻一笑,指尖拨弄下,弹出的曲子,赫然便是凤求凰。 钟闻月默。 她看着难得露出了些许欢愉之色的宣仪,心下忽然觉得,能够重来一回的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若是有忘的的亲,可以回去翻一下第一章 …… 还有本文的核心是两个字,反转。作者用心描写的大部分人物最后的结局都会有些反转,有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猜一下哦~ 最后提示一下:宣仪的cp已经出来了哦~ 第63章 宣仪性子冷淡, 钟闻月也不是个喜欢多说话的性子,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处着,倒也自在。 可惜舒适的时光中总是短暂的。 钟闻月眼皮微抬, 看着面前那一身宫女装扮神色倨傲的人,漫不经心道:“你方才, 说什么?” 那宫女高昂着头,似乎很是看不起钟闻月, 趾高气昂道:“奴婢说, 贵太妃要见王妃, 王妃随奴婢走一趟吧!” 先帝只有一位贵妃,便是那位李贵妃,景王的生母。今儿也不知道怎地了,竟平白无故的说要见她。 钟闻月细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那景王妃方才来了宫里,又怎么回不去拜见李贵太妃这个生母?想来应是她说了什么。 那宫女见钟闻月一直不说话,心下也有些不耐烦, 拉长声音道:“王——妃?” 钟闻月闲闲地抬起眼,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去。” 宣仪一直在那抚着自己的琴没说什么,听着她这毫不客气的拒绝动作一怔, 眸中也不由浮上了些许讶异。 那个宫女听着钟闻月的话也是一愣,而后就有些恼,笑得难看道:“贵太妃娘娘有请, 王妃还是仔细想想再说为好!” 方才有宫女见着她们二人在此,就送上了一些点心茶水,钟闻月吃着,也是觉着不错,还不忘招呼宣仪,道:“牛乳糕甜而不腻,你尝尝?” 宣仪依言拿起一块尝了尝,而后道:“味道的确是不错。”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吃着糕点,那宫女神色更是难看:“我们贵太妃要见王妃,王妃还是仔细想想为好!” 这话已然是□□裸的威胁了。钟闻月总算是抬起头,懒散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又如何?” 那宫女咬咬牙,道:“贵太妃娘娘毕竟是长辈,王妃莫不是要忤逆长辈的话?” “长辈?”钟闻月嗤笑:“太后娘娘可还健在呢!” 那宫女的脸色瞬间黑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淮南王的生母太后娘娘还健在,你一个贵太妃算什么长辈? 不过一个妾! 那宫女平日里仗着贵太妃的威风在这宫里无人敢招惹,却不想今日是丢了这么大个脸。 钟闻月懒得看她的脸色,挥挥手道:“下去吧。” 那宫女咬牙切齿道:“王妃可莫要后悔!” 她这般不依不饶,弄得钟闻月原本不错的心情也阴沉了下来,她冷声道:“若是再不滚,那你也不用离开这里了!” 她今儿个心情好,懒得与她一般见识,还真当她脾气多好、任人欺负了不成? 那宫女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位淮南王妃的性子不像她想的那般好,也怕她真的计较起来会做出什么事,连走带跑地离开了。 钟闻月看着她,冷哼了一声。去见李贵太妃?她又不是真的傻,孤身闯虎穴?就李贵太妃同太后的关系,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就算是顾及她淮南王妃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一顿埋汰总是少不了了。在这御花园赏赏景喝喝茶不好吗?作甚非得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见着钟闻月神色自然的在那饮着茶,宣仪才轻声道:“李贵太妃平日里最是小心眼,你今日得罪了她,怕是她往后得记恨死你了。” “我怕她不成?”钟闻月轻笑。 再说,便是她今天没来这么一出,李贵太妃对她的映像还能好到哪里去不成?她对皇位虎视眈眈,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思,她又何必给她面子? 淮南王才是她的丈夫,那李贵太妃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宣仪微微敛眸,道:“你活得倒是舒坦。” “顺心而为罢了。”钟闻月认真的看着她。 当今皇室只有两位长公主尚未出嫁,虽说都不是嫡公主,但太后也是个慈和人,对这两位公主也都是十分关心。按理说两位长公主都是再尊贵不过的人儿了,但事实是安阳长公主爽利大方没错,这位宣仪长公主却是平静如水,一副要长伴青灯古佛的样子,让钟闻月瞧着都揪心不已。 “顺心而为……”宣仪喃喃道。 顺心而为说着容易,又哪有那么简单?宣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低阶妃嫔所出,母妃不受宠连带着她也不受宠,太后便是再慈爱,可那时候李贵妃春风得意独得圣宠,太后能保住自己并两个儿子就已经不错了,哪里有注意力分到旁的公主皇子身上?宣仪和其母妃便是宫中人人都能欺负的存在,她也早已习惯那般冷寂的生活。便是皇帝登基,她成了唯二的长公主,依旧是改不了这种性子。 顺心而为,是最奢侈的事。 钟闻月见着她低头沉默不语,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默默地喝着茶,内心轻轻叹息。 正当钟闻月想离开这里让她一个人待会儿时,却忽的听到一声熟悉的唤声—— “阿满!” 钟闻月一怔,下意识转头,就见顾卿流大步流星地走来,面上带着明显的焦急。 “没事吧?”他握着她的胳膊,问道。 钟闻月茫然的摇摇头:“没事啊,怎么了?” 顾卿流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难看道:“方才贵太妃的人来找你了?” 钟闻月看了看他担忧的面色,又看了看他身后跟上来的内饰,心下恍然,笑道:“说想见见我,我没应,你放心,没出什么事!” 顾卿流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叮嘱她道:“日后你再去什么地方让人跟着,若是那女人在整什么幺蛾子直接拒绝,不用给她脸面!” “我知道——”钟闻月笑着道。 瞧着顾卿流冷静了下来,宣仪这才慢慢站起身,微微颔首唤道:“七皇兄!” 顾卿流仿佛才见到宣仪,点点头,示意她不用多礼,顿了顿,又关心的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顾卿流时常不在宫中,对养在太后膝下的安阳了解的多一些,但对宣仪了解的却不多,只知道她身子一直都不太好。 “已经好了许多了,有劳皇兄费心了。”宣仪轻声道。 顾卿流点点头:“有什么需要的同母后说便是。” “宣仪晓得。”宣仪道。 顾卿流点点头,拥着钟闻月就离开了。 倒是钟闻月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宣仪,恰好看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艳羡。 钟闻月睫毛不由轻颤,心下暗暗叹息了一声。 直到出了宫门坐上马车,钟闻月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今日这一趟皇宫之行让她想起前世那两位长公主的经历,心下不由发赌,惹得顾卿流频频侧目,担忧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钟闻月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依偎在他的肩头上,道:“没事。” 她挽着顾卿流的胳膊,感受着他手臂中蕴含着的强大力量,忽然有一种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 安阳长公主也好,宣仪长公主也罢,还有卫轻窈,萧十安,干娘,祁良霂许许多多的人,重来一回,钟闻月不仅希望自己幸福,她还很贪心的希望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够幸福圆满。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改变那些人的命运。 说起来,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顾卿流很紧张的开口,心中甚至将原因怪到了李贵太妃身上。 “我真的没什么。”钟闻月失笑,“就是有些感慨罢了。” 顾卿流竖起耳朵,只听钟闻月叹道:“你说,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走到一起呢?” 明明宣仪长公主有心爱的人,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主动去和亲呢?毕竟当时大齐还没到那个地步,皇上也好太后也好,看起来都不像是那种强逼着公主去和亲的人。 “谁?”顾卿流一脸疑惑地问道。 钟闻月一怔,慢慢直起身子:“你不知道吗?” 顾卿流坦诚地摇摇头,“我很少待在宫里,对这这边的事也都不怎么了解。”他想了想,猜测道:“是宣仪?” 钟闻月点点头,“方才听宣仪长公主说,她心爱之人,如今不知身在何方,我便想着,他们若是一直不得见该如何是好。” 顾卿流皱皱眉道:“宣仪如今是大齐最尊贵的长公主,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那人既不知所踪,想来是有什么苦衷,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宣仪自己的选择,你又何需担心?” 钟闻月眨了眨眼,愣愣道:“——我只是想着,万一……” “没有万一!”顾卿流打断她,认真道:“就算是真的有万一,那跟你有有什么关系呢?宣仪也是个大人了,总该有承受自己的做的选择的后果的能力。”他似是困惑道:“你为什么要把别人当成你的责任扛在肩头呢?” 钟闻月忽然有些哑口无言。 为什么呢? 因为她知道他们最后过得不好啊! 因为前世对她报以善意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在今生有能力的情况下才想让那些为数不多的对自己好的人活得幸福些。 “阿满,别人活得怎么样是别人的事,我们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一帮他们,但不能为他们过他们的人生。你没必要总是这么累!”顾卿流摸着她的长发心疼地道。 钟闻月心里藏有心事,顾卿流一直都知道,她有秘密,他也知道。不问,只不过是他觉得没必要。但自从成婚后,钟闻月心里的担子肉眼可见的变得重了很多,仿佛将所有人都纳在了她的保护范围之下,顾卿流不明白为什么,但不妨碍他心疼。 他的王妃,原本只要开开心心就好,又为何会有那么沉重的心里负担呢? 对上顾卿流满是心疼的眸子,钟闻月忽地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重来一回,她总想让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圆满,却没想到那是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那所谓的圆满,是不是别人想要的。 干娘等了祁小公爷一辈子,直到死也没能把他等回来,她或许是有遗憾的,但要问她后悔吗?肯定是不后悔的,因为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呀! 钟闻月忽一下子豁然开朗,她看着顾卿流俊美的面庞,忍不住凑上去蹭了蹭,瓮声瓮气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就像是顾卿流说的,她无法决定其他人的人生命运,最多的,只是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帮上一点忙。若是能够美满,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 就连那么困难的前世都过来了,现在她有那么好的夫君的支持,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顾卿流轻哼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是极为地温柔。 钟闻月心下失笑,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呢喃道:“夫君真好!” 她想,再等等,等时机到了,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第64章 如今已是三月初, 离得会试也没有多长时间了,钟闻月当时出嫁时,钟闻钰也跟了过来, 现在也就一直住在钟家置办的那处宅院,沈老先生为了监督他的学业, 便也就进住在那里。钟闻月去那里看过两次,每每都见着钟闻钰一副努力认真废寝忘食的模样, 通常是连她都顾不上, 沈老先生见着她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明显是怕她耽误了钟闻钰的学习。几次下来,钟闻月也就不去了,想着等着会试结束后再给他好好补补,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可今日沈先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的善心,竟给钟闻钰放了假,还让他最近好好玩,莫要再沉迷于学业了。钟闻钰虽说有些不懂,但也珍惜这难得的放假时日, 想着许久未同钟闻月好好说说话,一大早地就来了王府。 顾卿流虽看这位小舅子有些不顺眼,但也晓得他们姐弟二人许久没好好说上过一句话,识趣地把院子让了出来, 自己去书房处理事务了。 姐弟俩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起来他们姐弟二人向来就是打打闹闹欢喜冤家的类型, 这是几年一直都是争争吵吵得过来的,猛的一下这般和谐,还真有些不适应。 两人对视了好半天,最后也不知道谁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另一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整个院子里都瞬间热闹了起来。 “傻笑什么呢?”钟闻月拍了拍他的头,道。 钟闻钰捂着脑袋只想翻白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哼哼道:“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钟闻月忍不住跟他斗嘴起来:“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姐姐!” “好好好,姐姐!”钟闻钰举着一只手投降道,另一只手还不忘那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一点诚意都没有。 钟闻月却是眸中氤氲起了丝丝笑意,忽然觉得能有如今这般平淡美好的生活,前些日子再纠结一些有的没的的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般。 恢复了往日相处方式的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变得轻松了起来,钟闻月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刻意避开了会试,只问他在燕京城里待得可还适应,钟闻钰一边认认真真的回答她,一边又在那嘀咕说她烦,跟娘亲一样唠叨。气得钟闻月差点又把他打了一顿。 直到最后,看着钟闻钰那满不在乎的样子,钟闻月才沉下心神,认真道:“你还年轻,不用太紧张,尽力便好。” 前世钟闻钰因为她同楚霄的婚事耽误了这一年的会试,是再过三年等他十九岁的时候才参加会试并且夺得了榜眼,这一世倒是顺顺利利没出什么岔子,但钟闻月难免担心他少了那三年的复习时光会不会影响他的成绩。是以,现在只能安慰安慰他,让他放宽心,不必太紧张。 “我晓得,”钟闻钰无奈道:“阿姐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前些日子先生把他逼得很紧,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在学业上,钟闻钰虽觉得有些累,但更多的是感到充实。哪成想今日一大早他正要如往常般念书、赋文,却被先生给制止了,虽说他话说的不怎么好听,但钟闻钰向来是个心思聪颖的,又哪能看不出来他是在关心自己,担心自己心里压力太大?虽说心里无奈觉得没必要,但他还是接受了先生的好意,趁机出来逛逛。 “好好好!”钟闻月无奈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姐弟俩又说了两句,忽地听兰袖急急忙忙地唤道:“王妃!王妃!来信啦!” 二人对视一眼,钟闻月看着兰袖兴高采烈的样子,笑道:“谁来信了?你高兴成这副模样?” 兰袖在钟闻月面前站定,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裹,笑意盈盈道:“王妃您猜猜!”她又看向钟闻钰:“公子也猜猜!” 钟闻月眉头一挑,道:“这还让我猜上了?”她看向钟闻钰:“阿钰,你觉着,是谁的?” “总归不是爹娘的信。”钟闻钰道,要是钟父钟母的信,这丫头也不会是这么一副高兴的样子。 兰袖笑道:“的确不是老爷夫人的,但也的确是从青阳府那边寄过来的!” 钟闻月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就是一阵大喜,猛地站起身来,兰袖识趣地将包裹和信件一块递给了她,钟闻月小心翼翼的拆开信一看,落款果然是周云茴。 钟闻钰见状那还不明白,道:“云茴姐姐的?” 周云茴比钟闻月还要大上一些,他唤一声姐姐自然是没错的。 钟闻月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掩藏不住,钟闻钰凑近了看了眼,好奇道:“信上都说什么了?” 钟闻月一目十行地扫过信件,讲大致内容弄明白后,才坐了下来,笑着道:“信上说他们不日便要启程去南蛮了,一应事务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爹爹娘亲回去了。” “还说南蛮苦寒,到时候怕不方便,就事先把婚礼办了,现在,云茴同周穆已然成了亲。”说到这,钟闻月就不由好笑,想当初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还以为周云茴是没有别的选择,才跟自小看不惯的周穆在一起,哪知他们竟是真心相爱的。 现下他们这一场忽如其来的婚礼,怕也是让整个青阳府震惊了,毕竟周云茴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正四品知府爱女,怎么会同周穆——他们眼中的一个小小的家仆在一起?这让这让原本一直在打周云茴主意的那些青阳府大家族惊掉了下巴。 看着哪怕是信件中都无法掩饰的幸灾乐祸之意,钟闻月就能想象出来周云茴是怎么在明明早早地就把婚期定下来了,却偏偏要等到最后才肯公之于众,让那些人大吃一惊,自己再乐得看热闹的样子的。 只是想着想着,就又难免有些失落,她信上说得轻松,说是自己要离开青阳府,看看大齐更广阔的世界,好羡慕死她!可她们二人谁又不知道这一次的分离,就很有可能是永远了,一个在燕京,一个在大齐最南端,说是等周父做出一番事业就大概率的能调回京城,可谁知道这能等几年呢? 钟闻钰也察觉到了她的郁闷,安慰道:“周叔叔是个有大才略之人,再说了,还有周云深和周穆在呢,想来要不了多少年,便能调回京城的。” 他这话也不仅仅是在安慰钟闻月,很大程度上也是实话。毕竟周大人的能耐暂且不说,就周云深和周穆那两个人,一个看起来霁月清风谦谦公子,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一个冷冰冰的武力值超高。原先在稍显平静的青阳府,两人的能耐还都不怎么能发挥出来,这回到了那鱼龙混杂的南蛮,完全能将他们的优势发挥出来。他们二人一主谋略一主震慑,再加上周大人多年的为官经验,要想将南蛮治理好,还真不是没可能, 再不济,还有淮南王的那些部下呢,总归不会让他们吃了什么亏去。 钟闻月无奈摇摇头:“说是这么说,三五年也是几年,□□年也是几年,谁知道何时才能见到?” 钟闻钰也知道她只是说说,也没再劝什么。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他没说,大齐的那些边境,北边有镇北将军及其军队守着,而南边则一直是淮南王在守着,虽说这些年那些蛮夷部落被打得老实了些,可那些人素来狡猾,又哪能一直安分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再乱一乱,到时候,淮南王又求岂能不去镇压?淮南王都去了,钟闻月这个淮南王妃还能自己一个人待在燕京城不成? 当然不是不行,只是钟闻钰了解自己的姐姐,她绝不是一个愿意自己一个人安然享福而让丈夫奋力退敌的人。 只不过虽是这么说,但南蛮毕竟荒凉,钟闻钰也不想自己的阿姐去那么一个地方。 钟闻月自是不知不过一会的功夫钟闻钰的心思就这般的百转千回,她正要将信件收起来等以后在慢慢观摩,却见钟闻钰眼巴巴地望着她。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道。 钟闻钰张张嘴:“就没别的了?” “啊,”钟闻月反应过来:“还说祝我新婚愉快,给我寄了些礼物。”她抬了抬手上拿着的包裹。 “还有呢?”钟闻钰又问。 “还说……还说你要会试了,祝你能取得一个好成绩!”钟闻月也只是大致扫了一眼,隐隐记得好像是有提到钟闻钰,她奇怪道:“你到底想问什么呀?” 她同周云茴女儿间的信,他问的这么清楚做什么?钟闻月想了想。忽然没脑中灵光一闪,惊声道:“你不会是对云茴……” “没有!”钟闻钰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就没有说周大哥怎么样?” “周云深?”钟闻月一愣,而后笑道:“怎么,你这是想周大哥了?” 他们这两家的四个孩子一起长大,虽不是兄妹但感情同兄妹也没什么差别了,素来也都是以兄弟姐妹相称。 “……”钟闻钰神色莫名,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什么周大哥?” 抬眼望去,正是处理完事物的顾卿流。 钟闻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家姐姐,一时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 立个flag,明天日万! 第65章 “什么周大哥?”顾卿流又问了一遍。 钟闻月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没心没肺道:“方才云茴来了信,阿钰可能是想周大哥了,便问了句。” “是吗?”顾卿流道, 看了眼钟闻钰。 钟闻钰张张嘴,看着自家姐姐一副坦然无比的样子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无奈点了点头:“是。” 顾卿流眯了眯眼,看着钟闻月怀中抱着的包裹, 沉默半晌, 还是没说什么。 周家那位大公子他也有些印象, 为人处世倒是沉稳,也极为有谋略,最重要的是,他对钟闻月似乎有着非一般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对普通的世交之女的态度。他还未表明身份的时候,同青阳府那些公子哥儿们在一起,毕竟少年慕艾,难免会谈起姑娘, 谈到别的姑娘的时候周云深都是默不作声,不予置喙,可每当谈到钟闻月的时候,他要么就是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岔开, 要么就是装作无心的说上两句话,还次次都是好话。 顾卿流本就对钟闻月怀有别的心思,对她的事情自然也是更加关注, 周云深这行径,一来二去,他就注意到了,只不过是看在他一直没有真切的说什么,也就没计较。但心里终究是担心万一他哪一天开窍了,自己在钟闻月面前会比不过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才想赶紧把他们之间的事定下来。回京城交代那处金矿后就急忙求着皇兄下了道圣旨,而后又马不停蹄的奔赴青阳府,生怕到嘴的媳妇儿就飞了。 不过瞧着钟闻月这毫不知情的模样,他心里也是放心了。 等把人送到王府门口,钟闻月看着钟闻钰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实在疑惑,问道:“到底怎么了?” “阿姐是真不知道?”钟闻钰问。 “我应该知道什么?”钟闻月茫然。 钟闻钰无奈,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为周云深鞠了一把同情泪。 “臭小子!”钟闻月笑骂道,也没强自逼问下去,只看着他离开后,才转身回了府。 心下暗自感叹,孩子大了! 回到正院,就见顾卿流在那细细品着茶,见着她,道:“走了?” 钟闻月坐在他身旁,点点头,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顾卿流握着她的手,好笑道:“还在担心会试啊?” “是啊!”钟闻月倚在他的肩头道:“阿钰年纪还小,我就担心万一这一次过不了,他灰心丧气怎么办?” “他可不小了!”顾卿流反驳道,他摸了摸钟闻月的脑袋,接着道:“他虽是你弟弟,可只小你半个时辰。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成亲的都比比皆是,你也只大他半个时辰,可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安慰道:“你且放心吧,那小子鬼着呢,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就冲他时不时就同自己较劲互怼的样子,也不会是一个那般脆弱连一次失败都承受不住的人。 “好!”钟闻月拉长声音道,“我也知道他不小了,但感情上我总觉得他还是孩子。” 毕竟她前生今世加起来三十多岁,看着如今才十几岁还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撒娇的弟弟难免就多了些担心。 “我晓得了,谢谢夫君~”她笑意盈盈道。 顾卿流看着钟闻月那洁白无瑕的肌肤和笑弯了的眉眼,忍不住心下一软,在她眼睛上轻轻覆下一吻。 他抬起头,就见钟闻月睫毛轻颤,眸中仿佛带上了些许雾水,朦朦胧胧又软软绵绵的,顾卿流当即身子一紧,有些难耐地转过头去,低声咳了一声。 “夫君?”钟闻月奇怪地问道。 “咳!”顾卿流猛地站起来,顶着钟闻月疑惑的目光,哑声道:“对、对了,原本想着要带你去个地方呢。” “什么地方?”钟闻月歪着头,好奇的问道。 顾卿流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拉着她的手,道:“跟我来就是!” 钟闻月依言起身,随着顾卿流走着,就见他沿着王府里绕了好半天,还是没到,钟闻月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到底是什么呀?” “别急,快了!”顾卿流回头看着她,温柔道。 钟闻月心里越发好奇,又走了半刻钟的功夫,顾卿流这才停了下来,钟闻月一看,瞬间明了,这一片,不就是刚成亲那一会顾卿流怎么都不愿意让她进的地方吗? 她看着顾卿流,调笑道:“怎么,这回收拾妥当了?能见人了?” 顾卿流沉思片刻,认真道:“想来是能见人了,但究竟能不能竣工,还得娘子说了算!” 钟闻月挑挑眉,一副小骄傲的样子道:“那我可要进去验收了,要是不合格的话可是会有惩罚的!” “娘子请——”顾卿流做店小二的姿态,滑稽地道。 钟闻月忍着笑,轻咳了两声,高昂着头,走进了那处神秘之地。 先帝在时,皇后携太子、七皇子都不受宠爱,所以哪怕顾卿流战功累累,先帝也只是意思意思的奖励些珍宝器物,至于封王这件事,却是提都没提。等到太子登基后,为了补偿这个弟弟,特地在燕京城地价最贵的地方赐了一块超大的面积用以建造淮南王府,足足有两个沈国公府那么大。 但无奈顾卿流常年在南蛮,对这些事也不上心,王府里除了一些必要的院子之外大多都是练武场,显得空旷的紧。但也正是因此,顾卿流才能划出这么大以块地方来。 钟闻月不知道顾卿流要把这块地做什么,他说这是给她的惊喜,她也就一直没去打探这片地方究竟是什么,哪怕兰袖再三担忧地跟她说这里是不是王爷金屋藏娇的地方,钟闻月也没有说是趁他不在去看一看。 园子在王府的南面,还用专门的门隔开了,整个看起来就像是跟王府分隔开来一般,从外边看去,里面绿树成荫,到处都是花花草草,倒像是一个院子。 钟闻月心里好奇,不住地猜测着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她慢慢走进,越过那一处月亮门,里面的景色豁然开朗! 钟闻月登时僵在了原地,一双漂亮的凤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面的设计、装潢同青阳府的钟家简直是一摸一样! 钟闻月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干涩得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卿流,这…… 恰在此时,顾卿流慢慢跟了上来,他看着钟闻月僵住的背影,轻笑着上前从后面拥住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他问:“娘子对自己看到的,可还满意?” 钟闻月没说话,顾卿流以为她是太过感动,就笑眯眯满心得意地等着她反应过来,可等了半天,都还没等到,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忙把她的身子掰了过来,惊讶地看到她红肿的眼睛。 顾卿流顿时慌了,他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着眼泪,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冥思苦想:“是不是哪里不喜欢啊?”见钟闻月还是没说话,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拥到怀里,一边低低哄道:“阿满?娘子?夫人?宝贝儿,咱不哭了好不好?” 顾卿流细细地哄着,钟闻月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卿流顿时大喜,忙低头看向她,就见她眸中依旧含着泪光,但面上依然带着笑意,这才放下了心。 他摸摸她的脑袋道:“怎么了啊?是不喜欢这个院子?还是想家了?” 钟闻月笑着摇摇头,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摇摇头道:“都不是。” 顾卿流心疼的替她揩去眼泪,手指上厚厚的茧子弄得钟闻月娇嫩的皮肤有些疼,但她非但不躲,还越发往他手掌里凑了凑。 顾卿流被她这动作弄得心都快要化了,他低下头,细细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声音诱哄道:“别哭啊!你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直接说,让他们再去改就是了,别哭啊,你哭的我心都疼了!” 破天荒的这么一哭,等回过神来,钟闻月面色也渐渐染上了绯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很好!” 这人如此细心,连这么细微的事都为她考虑好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依娘子所见,可是合格了?”顾卿流在她的耳边又是问道。 钟闻月嗔怪他一眼,没应声。她慢慢沿着丛林中的小道上一一走过,看着那在在江南很是寻常在燕京却难得一见极难养活的花卉树木,看着那同钟家一模一样的院落布局,最后,走到了清溪院前。 她看着院前那硕大的匾额,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清溪院”几个大字,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桃花树,院子正中的,一颗笔直笔直的,几乎与屋顶齐高的桃花树。那桃花树枝干粗壮,两人手牵手也未必能合抱,瞧着最起码有百年的历史,最上方的树冠呈伞状,笼罩着这个院子里的大片区域,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仿若千云之蔽日。 此时正是三月初,桃花盛开的季节,那一朵又一朵娇艳无比的桃花在树冠上方开得正盛,清风拂过,桃花摇曳生姿,极尽妩媚动人的姿态。 钟闻月院子中也有一棵桃树,是在她出生的时候钟父钟母为她栽下的,长了十几年了,不小,也绝对没有这棵这么大。 顾卿流从后面拥着她,看着那棵巍然屹立的桃花树,轻声道:“这棵桃树是我在江南一富商园林中得到的,在那之前也看过许多桃树,都觉得仿佛失了些韵味儿,直到看到这一棵树——”他顿了顿,抱怨道:“你是不知道,那个富商有多奸猾,为了这么一棵树,宰了我多少银子!” 钟闻月握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仰头,看着那颗枝繁花盛桃花树,道:“在青阳府,有一个习俗。” “嗯?”顾卿流哼道。 钟闻月回眸一笑,看着他道:“青阳府的姑娘自幼便会随母亲学做桃花糕,等长大嫁人了,便将这桃花糕做与自己的夫君吃,等以后有孩子了,就将桃花糕做与孩子吃。” “若是男子的话,在成婚之前就吃母亲做的桃花糕,成婚之后,就吃妻子做的桃花糕。” 这是青阳府延续许多年的规矩,有多久了呢?久到祖母的母亲就是这么同她说的。 ——当然,周家是一个例外。 她道:“往后,我为你做桃花糕可好?” 顾卿流看着她娇美的如同桃花一般的容颜,低下头,跟她的额头相对,声音低沉道:“好!” 好,他的妻子。 进了院子之后除了最中央那个最显眼的桃树之外,就剩下桃树下面的那张深色木桌了。 小巧精致的院子中,一古树,一木桌,并上周围的几个小木凳,再加上不远处的卧房,同钟闻月未出阁时的院子几乎一摸一样。 再往前走几步,进了屋内,果不其然,里面的装潢同钟闻月的闺房也是大差不差,实在找不到的东西也用了其他极为相似的东西替代了。 最钟闻月惊讶的是,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中摆放着一个端端正正的古朴琴架,上面则放着一架稍显老色的古琴。 钟闻月惊喜的跑了过去抚摸着那琴,感受到熟悉的触感,心下一阵高兴,忙抬起头问他:“你怎么把我的琴也带过来了?” “这可不是我带过来。”顾卿流笑着解释道:“这是送嫁的时候,阿钰带过来的。” 虽说平日里跟那臭小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他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昧了他的功劳。 “阿钰?”钟闻月惊讶道。 “他说这是你从小到大最喜爱的一把琴,还说小时候他不小心把你这把琴弄坏了,你气得狠狠的把他打了一顿,最后还是气哭了!”顾卿流说着眉眼间隐隐带着笑意。 钟闻月面上是难掩的喜色,听着他这话,她挑挑眉道:“那是,这是我七岁初学琴的那年父亲特意命人找的上好的梧桐木自己亲手打造的,我一直都在好好保存着呢。” 只是前世她加到安平侯府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这把琴,这一世回来的时候也忘得差不多了,却没想到最后还是阿钰细心,帮她把这把琴带上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斜睨了他一眼,嗔道:“照这么说的话,你建这园子的事,阿钰也知道?” 不然这把琴怎么会都没经过她的手,直接来了这儿? 顾卿流揉了揉脑袋,嘿嘿笑道:“不止阿钰,岳父岳母也都知道。不然,你还真当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能分毫不差的将这园子一一还原啊?”钟府他去的最多的就是钟闻月的小院子和钟父的书房,顶多再加上一个正厅,那些他没去过或者是去的不多的地方,若是没有熟悉之人的帮助,又怎能分毫不差的诠释出来? 钟闻月垂下眸子,眼睛盯着那把古琴,却是心不在焉,她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建这座园子的?” “——了解了那处金矿的事情后,回来就命人开始建造这处园子了。”他笑道。 钟闻月睫毛轻颤,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从那时起,他就决定了要娶自己为妻? 见她不做声,顾卿流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本来想着大婚前这处园子就能完工,到时候成婚就在这里,也省的你会不适应或者担心受怕。谁知道天公不作美,年节过后燕京城里就总是阴雨连绵,时不时还有狂风暴雨,工人们根本无法工作。” 他那时候心急如焚,就剩下一点收尾的工作了,可偏偏老天就是不会成人之美,一直拖到二月中旬,天气才慢慢的稳定下来,不会再时不时的下雨了,工人们也能有稳定的环境。可那时候已经临近婚期,再怎么样剩下的工作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完成,就算是完成了,到时候婚房的布置等一系列的工作也要耗费不少时间,顾卿流无奈,只能在以防万一早早就备好的前院举行婚仪了。 婚礼后没几天,这个院子就算收拾妥当了,一系列的清扫工作加上一些小细节需要他一一验收,这才拖到了今天。 “来燕京之前就同岳父岳母说过此事了;来了之后,我也时不时的请岳父岳母上门来亲自查探是否还有哪里不对,直到今天,这处园子才算真正的完工。”顾卿流神色自然的说道。也正是因为他这副用心的态度,才能让钟父钟母在离开之前真正放心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他,甚至就连对他态度一向不是多么友好的钟闻钰也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他是真心的,对他的态度稍稍好一点。 ——否则,顾卿流的娶亲之路绝对不会这么顺利,旁的不说,比如在娶亲的时候多设置两道关卡为难为难他还是可以的,而不是像当初那般,让他轻而易举的就将人带走了。 “所以你们是都知道了,就在瞒着我呐?”钟闻月轻笑道。 “想给你个惊喜嘛!”顾卿流用鼻尖磨蹭着她的后脖颈道:“什么时候你若是想家了,便来这里住一住,把阿钰带到这里也行。或者以后岳父岳母来了,也可以住在这里。到时候你们一家人就像在青阳府一样,一家团聚了。” 听着那满心为她考虑的话。钟闻月不由问道:“你呢?” “什么?顾卿流一时没反应过来。” 钟闻月神色认真的看着他:“你说我们一家就团聚了,那你呢?” 顾卿流眨眨眼,恍然道:“说的也是,这里好像没有我的院子啊!”他低下头垂着眼皮,露出毛茸茸的头顶,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她道:“娘子不放心疼心疼为夫,给为夫个容身之所?”他眼睛朝着那张床榻扫去,什么意思很是明显。 钟闻月头一回知道他还有这么不要脸皮的一面,当即便沉着脸道:“当然不行,我可是一个良家姑娘,哪能让一个陌生男子留在——噗嗤”钟闻月还没说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窝在顾卿流的怀里打滚。 顾卿流却是眯着眼,装作一副恶霸的样子,冷哼道:“陌生男子?你我二人已有夫妻之实,我于你而言竟还只是一陌生男子,当真是伤人得紧啊——”他声音中满是悲戚,仿佛钟闻月真的做了什么天理不容、背信弃义之事,钟闻月被他这一出弄得是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演戏: “我原本以为我的真心定能融化你,谁能料到你竟然真是铁石心肠,吃干抹净了竟然一句陌生之人就想将我打发了?” 吃干抹净?不是,是谁将谁吃干抹净了? 他似乎还沉浸在这出戏中,声音凄怆道:“哪怕你是大家千金,我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山匪,可我对你也是真心的啊,哪成想,你竟然这般对我!” 大家千金?山匪?他们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钟闻月一脸茫然,看着那满脸悲痛好像自己真的负了他的顾卿流,一时哑口无言,张张嘴,刚想反驳些什么,就听到他又撂出一句话: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钟闻月:“???” 这话难道不是应该她说吗?她是真的从未见过如顾卿流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这让她深深地怀疑前世那个战无不胜冷酷无情的战神真的是面前这个人吗? 见钟闻月一直没说话,顾卿流好似了瘾,他神色越发悲痛,声音哽咽道:“好!好!既然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钟闻月顿感无语,正想着他要怎么对自己不义,就感觉腰间的那一双大手忽地一紧,紧接着,身子便是一下子悬空而起,钟闻月措手不及,顿时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眸中还有些惊恐未定。 却见顾卿流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道:“既然你没有心,那我就不要你的心!有你的人也是一样的!” 钟闻月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沉,紧接着就被扔到了床榻上。 ——屋里的一应物什都是刚准备好的,那床上的被子也是柔软无比,被轻飘飘的扔上去,非但不疼,反倒还有种新奇感。只是钟闻月却没有多长时间来享受这种感觉,她半撑起身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脸阴郁之色,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地脱着衣服的顾卿流,脑子还没转过来圈,只道:“……不是,你这是干什么呀……唔……顾卿流?”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猛地低下身子的顾卿流攫住了嘴唇,那吻虽然看着凶猛无比,但实际上却是轻柔得很,就如往常一般,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钟闻月不禁渐渐沉迷在那个吻中,等他慢慢退了出来,细细摩挲着她的唇瓣,她的意识这才渐渐回笼,便是忽觉身上一凉,低头一看,便是惊觉自己身上衣衫凌乱,钟闻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怎么事情就忽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明明是好好的看着园子,怎么就发展成这般场景了? “夫君……”钟闻月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顾卿流伸出手指抵在了她的唇瓣,他低声道:“嘘,别说话!” 他细细地摩挲着她的唇,略带粗茧的指腹弄得她发痒,浑身也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随着顾卿流手指的游移,浑身上下都是酥酥麻麻的,让她的脸颊都不由染上了绯红,眸中也是呈现出潋滟的水意。 顾卿流眸中原本带着丝丝分明的笑意,只是见着钟闻月这般模样,那笑意逐渐褪去,眸光愈发暗沉,充斥着让钟闻月看着心惊胆颤的东西。 “夫君……” 她这般唤道,声音却是沙哑的紧,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阵颤音。 顾卿流的眸光越发深邃,让钟闻月不由缩了缩脖子,身子也不自觉的往后退。 顾卿流哪里肯让到嘴的鸭子飞走?他猛地伏下去,动作间不再是方才的微风细雨,而是如狂风骤雨般,让钟闻月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生不起半分反抗的心思,只能顺着他的节奏来。 钟闻月迷迷糊糊地惊呼一声,却已然没用,小白兔已经入了大灰狼的口中,接下来就是拆吃入腹了,哪能这般轻易就让人跑了? 钟闻月哼唧了两声,非但没有作用,反倒是让身上人的动作越发凶残,她略微挣扎片刻,便软了下身子,承受着自家夫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 绯红的床幔摇摇晃晃,终于在男主人一只手的拨弄下逃离了挂钩,如流云一般轻然地垂了下来,将室内室外分割成了两个天地。 只是床幔虽然遮住了屋内的春色,却遮不住屋外的春色。 窗外一阵风拂过,绯红的桃花瓣顺着那一缕清风慢慢在空中翩然而舞,一会儿上一回而下,让人瞧着忧心不已,生怕她承受不住那清风,索性,那花瓣瞧着脆弱,最后还是在清风的帮助下,慢慢飘进了室内…… · 残阳落下了余晖,调皮地跃过窗户,正好映照在床上那一双妙人的脸上。 钟闻月睫毛轻颤,慢慢睁开双眸,而后又迅速眯了起来。傍晚的余晖虽然柔和,但直接对上,也是刺眼得慌。 她微微偏过头,就见到枕旁那一张熟悉的俊脸,正含笑的看着她,眉目间,满满地食髓知味。 睡前的记忆也慢慢呈现在脑海中,钟闻月凤眸渐渐眯了起来。 顾卿流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看见她醒来,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钟闻月摇摇头。难受倒是不难受,她身体上下清爽得很,想来是睡之前顾卿流替她清理过了。 “那可是饿了?我已名下人备好了午膳。”他又问道,“你要是想吃,我这便去命人端过来?”他说着,就要下 床。 “不急!”钟闻月唤住了他,只是那声音却是沙哑的紧,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脑中又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哭着祈求他的场景。 顾卿流身子一僵,慢慢转过头,体贴道:“可是还有什么事?” 钟闻月见着他眼底的忐忑,心下不觉好笑,面上却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从一开始,是不是就打这个主意?” “嗯?什么?”顾卿流面上一副无辜的样子,茫然问道。 “别给我装蒜!”钟闻月哼道,她眯着眼,看着他:“那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这句话才是重点! 钟闻月记得,他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顾卿流也就是一个毛头小子,也只会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可现在,那一个个令她听了面红耳赤的宝贝儿、心肝儿的词语,和一句句让人臊得不行的荤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听着她说这话,顾卿流面上一红,装作淡定道:“我、我天赋异禀不行啊!” 钟闻月冷哼一声,没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顾卿流神色一僵,眼神左右漂移,就是不敢看她,钟闻月眸光越发的冷。 她不愿去怀疑那种可能,所以才会这般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过了好半天,见钟闻月没有妥协的意思,他才泄了气,无奈道:“好了好了,我说我说!” 钟闻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却见他目光游移,含糊不清道:“就、就是,学、学的啊。” 钟闻月继续默不作声,顾卿流咬咬牙,一狠心道:“就是前段时间你生气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去问了冀北他说你这是吃错了给了我一本书让我按照这本书上面写得去哄你!” 他这句话停都没停,一口气就说了下来,钟闻月听了扬扬眉,冀北?她有些印象,就是大婚之日闹着要看新娘子结果被顾卿流轰出去的那一个?听说冀家是大齐赫赫有名的富商,那冀北则是冀家当家的嫡幼子,与淮南王素来交好。 “他给你看了什么书?”钟闻月这般问着,只是心里也知道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的书,但还是好奇。 顾卿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在钟闻月冷淡的目光下默默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本小书,递给钟闻月。 钟闻月接过一看,只见那封页泛黄,想来也是有着多年历史了,封页上面写着“玉玲珑”三个大字,字体棱角分明,浑然有韵味儿,俨然透着一副大家之意。 钟闻月挑挑眉,想来是一本描写男女之情的话本,心下好奇,在顾卿流难以直视的目光下翻了开来。 细细品读之下,觉得还不错,这头一回讲了玲珑乃是江南一个富户的女儿,因为是家中的幼女,自幼便受尽宠爱……钟闻月边看边默默点头,这也没什么啊,不过就是一普通的话本,怎地对顾卿流的影响就这般大? 这样想着,她继续往后看着,就见话本中讲那玲珑生得国色天香,城中无数男子对其念念不忘,还经常有人口出荤话,钟闻月虽看得不愉,可终究还是克服了自己的心理,皱着眉,继续往后翻着,完全没注意到顾卿流已然将脑袋默默埋到被子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 继续往后看,后面讲的是一日玲珑要去佛寺上香,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忽然遇到一群人想要劫色,原来是城中的一些城里的公子哥儿觊觎玲珑的美色先要趁此机会生米煮成熟饭,玲珑自是万般不愿,好在她带的侍卫也给力,一番奋力拼搏之后,成功将那些人打跑了! 钟闻月见此也放下了一颗心,轻呼一口气后继续翻着往后看,顾卿流见状往被子里缩的更狠了一点。 后面讲的是玲珑…… 玲珑?!! 钟闻月忽地瞪大眼睛,瞬间面红耳赤,猛地一个用力将那书给扔了下去,面色通红,就连耳根也慢慢浸染上了些许绯色。 “你你你,你怎地看这种书!”钟闻月面色通红地指着顾卿流,羞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那一个个好哥哥好妹妹的淫·秽之词,怎能、怎能…… 顾卿流一脸委屈巴巴,为自己开脱:“那是冀北给我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钟闻月面色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娘子,莫要生气了。”顾卿流慢慢钻出了被窝,一手勾住了钟闻月的小指,一边慢慢晃悠道:“阿满?” 钟闻月正被他这一副模样弄的心理一软,却又听她可怜巴巴道:“果然,娘子就是要始乱终弃,这才多长时间啊,就那么冷淡了……” 钟闻月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要白日……”她猛地顿住。 顾卿流见将人戏弄得很了,忙求饶道:“好好好,我错了,娘子莫怪娘子莫怪!” 他凑上去抱着钟闻月,不顾她的反抗道:“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娘子太美味了,我也把持不住啊!” 钟闻月本就没有多生气,被他这一哄,更是没剩多少怒气了,顾卿流见状连忙趁热打铁道:“娘子饿不饿啊?我让厨房备好了午膳,咱们去用些呗? 钟闻月哼了一声,嘟囔道:“还午膳呢,这都什么时候了?”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白日…… “好好好,都是为夫的错,顾卿流耐心的哄着,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这个被誉为战神,征战沙场令敌国闻风丧胆让本国百姓敬畏无比的男人,也只有在自己的妻子面前,才会有这般温柔体贴的一面了。 暖风慢慢地吹着,吹落了一地的桃花瓣,想来今年的桃花糕,是有着落了…… · 时间匆匆的就过去了,转眼间,会试就快到了。就连皇帝都知道了她有个弟弟今年应试,上一次进宫还特特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一说,对钟闻钰也是大肆表扬一番——钟闻月大婚之前,太后也曾召见过她的娘家,钟闻钰自然也去了。 钟闻月也知道,这是皇帝在让她放心。毕竟在圣上面前挂了名号,只要会试不落榜,殿试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虽是这么说,钟闻月还是难掩担忧,这几日在家里一直坐立不安,惹得顾卿流都焦躁了起来。 这日一早,钟闻月就起了来,准备去祈安寺为钟闻钰祈福,顺便再去看看干娘,同她说说话。本以为以顾卿流的粘人劲定是要跟着一块去,却不想他却说近日有事要忙,恐不能同她一起去,让青弋跟着她。钟闻月虽说有些奇怪,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坐上马车就走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不一会,便到了祈安寺,钟闻月轻车熟路的下了马车,踩着那层层台阶上前去,同住持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后院。 来之前顾卿流已经同祈安寺打过招呼,她要是想去,直接去便是,也没人会拦着。 到了祁夫人的宅院门前,照例让青弋在外头候着,钟闻月轻叩院门,不一会儿,便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 含冬看着钟闻月,面上明显有些惊讶,但想着上次这位走后夫人难得的好心情,她还是侧了侧身,客气道:“姑娘进来吧。” 钟闻月依言进门,却是笑道:“可不是什么姑娘,合该唤我夫人才是。” 含冬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讶异道:“却是没看出来,夫人这般年轻。”她又道:“敢问夫人贵姓? “免贵姓钟。”钟闻月没说夫家的姓,含冬也识趣地没问。 二人朝着院子正中央的福堂走去,边走含冬边道:“钟夫人今日来得倒是巧,我家夫人现下正有客人呢!” “客人?”钟闻月稀奇问道。倒也不是什么,只是前世她闲来无事便时常来这里陪陪祁夫人,除了含冬一直在她身边,还真未见过其他人来过。 祁夫人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素来就是呆在佛堂,因此也不用刻意去找。 钟闻月心下对含冬所说的客人好奇,结果一进了那佛堂就见到那位客人的真面目,却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叮!猜一猜游戏又上线啦!快来猜猜是谁把! ps:我说了日万就是日万!(还不快来夸我!!) 第66章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里面的两个人却都沉默不语。 钟闻月嘴角轻抿,看着一旁那坐姿端正,仪态规范的姑娘, 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怎么说?钟闻月是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祈安寺、会在祁夫人的小院中遇到宣仪长公主。 只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她就顿时恍然大悟, 这段时间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似乎也都迎刃而解了。 比如宣仪的心上人是谁,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下落不明;比如宣仪整日一副冷淡的态度, 总是古井无波的样子, 当真是天生如此吗?比如宣仪长公主前世为什么会主动请缨前往辽国和亲, 当真只是因为当时大齐境况悲惨吗?比如为何前世宣仪长公主会选择那般的结局,与整个辽国皇室的人同归于尽—— 如今这一切,现在似乎都有了答案。 若是她的心上人是祁良霂祁小公爷,若是她等了许多年都等不回自己的心上人从而愤而选择去和亲,最后选择为祁小公爷复仇而弄死了辽国皇室,似乎,都说得通了。 只是若是这般,那前世, 宣仪得是等了多久,多么的绝望,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马车里的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 也是一直冷凝着。 良久之后,钟闻月才收敛好情绪,看着宣仪, 装作一副平常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宣仪怎么会在祈安寺,瞧着似乎同祁夫人关系很好?” 宣仪垂下眼,神情仪态无可挑剔,轻声道:“往日认识祁夫人,她待我一向不错,便会时常来这里看看。”她顿了顿,又道:“倒是皇嫂,怎地认识祁夫人?” 钟闻月轻笑道:“前些日子出来上香,一不小心走失了路,恰好进了祁夫人的院子,祁夫人心善,便允我在那待了片刻,聊了几句之后,顿感合拍。是以今日来祈安寺祈福,便顺便来看看祁夫人。” 宣仪微微有些讶异,她还想着是太后放心不下祁夫人一人在那,特意让她去接近祁夫人,好关照她一二的呢。毕竟皇室之人祁夫人大多都认识,唯有她这位七皇嫂以前从未在燕京出现过,祁夫人也不认识她。毕竟祁夫人是出了名的倔强,先前太后多多少少都透露出照顾她的想法,可是都被她拒绝了。 只是没想到,这位七皇嫂竟只靠自己就博取了祁夫人的欢心,也是难得的能令宣仪惊讶的一件事了。 对于外人来说祁夫人的名声或许只是停留在传说中,但宣仪却是真真切切的监事过祁夫人的坏脾气的,因此对于能讨祁夫人喜爱的钟闻月多了分惊讶的同时也多了份亲近。 ——不管怎么样,在祁夫人身边的人多一点,她多多少少就能开心一点,宣仪也能更加放心一点。 马车一路就向前走着,倒是没什么颠簸,只是马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宣仪先开了口,她柔柔道:“我长时间呆在宫里,不方便经常出宫,也就没有多少机会去看望祁夫人。皇嫂既然同祁夫人聊得来,若是有时间,不妨带上我的那份,多去看看她。”她低声道:“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我晓得。”钟闻月心中轻叹一口气,看着面色苍白低垂着头的宣仪,纠结半天,还是问道:“你的心上人……” “便是祁小公爷?” 宣仪明显一愣,而后低低笑了笑,不答反问道:“皇嫂都知道了?” 钟闻月微微一笑,面上却隐隐带着些愁苦:“原先是不知道的,但回去后同王爷说了说,便知道了。” 宣仪勉强的笑了笑,睫毛轻颤,道:“是。” 钟闻月一时哑然。 宣仪眼睛轻轻眨了眨,眸子中也渐渐充满了光彩,仿佛是在追忆曾经,她道:“我小时候便同小公爷认识,那时候宫里所有人都欺负我,母后又顾不上我,只有在他进宫的时候,宫人们才能对我好一些。” 她笑了笑,眉眼中满是甜蜜,钟闻月看了,却又带着莫名的凄苦。 “他每次进宫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会给我出头,教训那些宫人们。”每次他来的时候,都是她最快活的时候。 生母早逝,她自身又不受父皇的宠爱,在那冷清的深宫中,只有他是她唯一的慰藉。 “那时候他说要离开京城去西部边关打仗,他说,他一定会得胜而归,等回来了,就用自己的军功求娶我。 我很担心他,却又不能阻拦他,只能说好。”宣仪歪着头,眸中已带上了些晶芒。 在宫里,于她而言最高兴得时候就是等着他来的时候,那一天她终于把他盼来了,结果还没高兴一会儿,就听他说他要离开燕京,要去西部抵御辽国的入侵,还说他回来的时候,就是他向陛下求旨迎娶她的时候。 宣仪不想让他走,饶是她再怎么不关心世事,可自从认识了他之后她就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听他的一切事情。 她知道他是祁国公府的世子;她知道祁国公前些日子战死沙场,他继承了祁国公的爵位,成了小公爷;她知道他的母亲脾气不好,备受京中世家夫人们的流言蜚语…… 宣仪很担心,她担心他去了战场会不会一去不返,就像老祁国公那样,可是她也知道男儿志在沙场,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而留住他。 最后她第一次抛弃自己的胆怯羞涩,她说,好,我等你回来娶我。 然后他就走了,没了他时不时地来宫中看自己,宣仪只觉得度日如年,她一日一日的数着,实在想他了就想想他回来后他们之后的生活。 她想,等他回来了,父皇会给他们赐婚,她会嫁给他做妻子,为他操持家中,生儿育女,同他一起孝顺那位据说脾气不太好的婆婆。 可是一日,两日,一月,两月,一年…… 她等了好长时间,等到了父皇重病去世,等到了太子皇兄登基为帝,等到了她成了皇宫中最尊贵的长公主之一,与她自小便崇拜的安阳皇姐平起平坐…… 她还是没有等到他。 她一直在安慰自己是战事吃紧,他忙于战事,贼寇还未褪去…… 可是她知道,这不过是她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就算战事再怎么吃紧,这一年的时间,莫非连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说了会与她写信的。尽管这样,她还是一直等着,她坚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答应过她的。 可后来的消息,于她而言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边关传来急报,说是祁小公爷与辽国的战役中战败!然后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管朝野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宣仪得到了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就昏了过去,病来如山倒,原本就不是多好的身子越发的差了起来。可尽管是这样,宣仪还是坚信他还活着,他只是跑到一个地方养伤去了。 于是她每天积极得吃药,就想快点养好身体,然后焦心的等待已经找到了小公爷的消息。可是她注定是要失望了。她没等到祁良霂安然无恙的消息,反而听闻祁夫人在整顿了祁国公府之后,去了祈安寺潜心修行。 为什么要去祈安寺?宣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在安慰自己祁良霂一定没事,他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这么一等,就是四年的光景,这四年间,宣仪时不时地出宫一趟,目的地很明确,就是祈安寺,更准确点,就是祁夫人的小院子。 而祁夫人也由一开始的对她视而不见到现在的视若亲女。 “啪嗒”一声,马车里明明安静无比,钟闻月却仿佛听到了泪珠掉落在她心间的声音,看着那不自觉地泪流满面却还是在笑着的宣仪,钟闻月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她想安慰她,想告诉她祁良霂没死,让她放心,可想起顾卿流的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件事事关重大,就连祁夫人都不知道,她又怎么能一声不吭的就告诉宣仪呢? 她张张嘴,只能干巴巴的安慰道:“祁国公府都是英雄,祁小公爷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定来会无事的。” 宣仪笑着,道:“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钟闻月瞧着她光芒闪烁的双眸,心知再多的安慰也只是空话,只能凑近了她,试探性地把她拥在怀里。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到祁夫人的时候是天元六年,在失去了第二个孩子后。而那时候,景王造反,朝廷好不容易平定了这场叛乱,还没轻松多长时间,西边的辽国就趁着大齐最为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连攻下几座城池,最后放言要公主和亲。想来那时候,钟闻月之所以没在祁夫人处见过宣仪,也是因为她已经和亲去了吧。 真是,天意弄人啊! 马车一路上悠悠然然,宣仪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就一直倚在钟闻月的怀中,目光呆呆的看着一处,也不知在想什么。钟闻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 而此时的祈安寺内,清幽的小院子中,佛像前,祁夫人闭着眼,手中拿着犍稚,却是半天都没有落下去。 “夫人?”一旁的忍冬见着祁夫人这怪异的动作,奇怪的问了一声。 祁夫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低叹一声,将那犍稚轻轻放了下去,双手合十,向着佛祖告了一声罪,而后出神地看着前方。 “夫人!”忍冬担忧地唤道。 “我无事。”祁夫人回过神来,慢慢地摇了摇头,只是那神思明显还是有些不属。 “夫人可是为了淮南王妃事情烦心?”忍冬问道。 祁夫人动作一僵,而后彻底软下了身子,瘫坐在了蒲团上,低声喃喃道:“忍冬,你说那姑娘是淮南王妃,那她所说的霂儿无事会不会是真的?” 毕竟淮南王的势力就在南蛮,她这般说,会不会是淮南王得到了什么消息? “夫人……”忍冬有些不忍地看着她,终究还是道:“夫人放心,小公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希望吧……”祁夫人喃喃道,她坐直了身子,重新拿起犍稚,一下一下的敲在木鱼上,嘴上还在喃喃地念着经文。 “夫人!”忍冬眼眶霎时间就红了,劝道:“您就歇一会儿吧,这样下去,身子哪受的住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间断地念经祈福,夫人又常年忧思过度,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不行!”祁夫人拒绝,她低声道:“说不定我多求一日的佛,霂儿便能早一日回来。” 忍冬眼眶通红无比,狠狠吸了吸鼻子,才强忍着泪意道:“那奴婢去给您准备些点心,您多少用一点!” 祁夫人没说话,忍冬抹了把眼睛,径自下了去。 佛祖啊,您就看在我们夫人日日不断地祈祷的份上,就让小公爷早点回来吧! 夫人一直这样下去,哪还能撑多长时间啊! 作者有话要说:犍稚:敲木鱼的小棍子 第67章 马车一路哒哒, 终于还是到了淮南王府,宣仪也早已收拾好了情绪,除了眼眶红一点, 谁都看不出来她方才那般失态过。 青弋充当的车夫让马儿慢慢地停了下来,门口的小侍卫见着了, 立刻跑回去通知顾卿流。 钟闻月掀开门帘,下了马车, 看着宣仪也是起身想要下来的样子, 忙按住她的手, 笑道:“你就不必下来了,天也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宣仪也知道她是为她着想,不想别人看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心下微动,扯出了抹微笑,道:“那皇嫂慢着些。” 钟闻月点点头,慢慢将车帘放了下去。青弋见状, 面不改色的催动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就渐渐离钟闻月远去。 钟闻月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进王府, 眸光一抬,却忽见一熟悉的人影。 顾卿流大步上前,看着那远去的马车, 皱着眉道:“怎么了?” 她不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吗,怎地那马车里还有别人? 钟闻月轻叹一声,无精打采道:“回去再说吧。” 顾卿流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忙拥着她进了王府。 正院内 “到底怎么了?”顾卿流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方才那马车上……” “是宣仪。”钟闻月无奈道。 “宣仪?”顾卿流一惊,“你今日不是去祈安寺了吗?” “是啊。”钟闻月晃着手中的茶盏,眉宇间也有一些忧愁。 她抬起头看着顾卿流道:“你知不知道……宣仪的心上人是小公爷?” 顾卿流一怔,待反应过来失声道: “祁良霂?!” 钟闻月点点头,见他这样子,想来也是不知道。 顾卿流忽然有些头疼,他算是明白钟闻月刚才为什么会那般模样了。 他自少年时便随外祖在北方征战,稍微大一点之后为了获得更多的兵权,支持皇兄,又转战南蛮地区,收复了那边大多数的军队,在南蛮那片地区可谓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可在燕京,他熟悉的人却是极少,就连皇室那一大家子中,他都未能完全认过来,更遑论宣仪那么个一直默默无闻不起眼的公主了。 可就算再怎么样,他也是自己的嫡亲妹妹,虽说比不上皇兄和安阳,但也终究是要叫他一声兄长的,哪知道会有这种事。 祁良霂这个人他知道,甚至当初还专门研究过他的作战套路,作为整个大齐少有的能与他相当的年轻一代的将士,顾卿流对他也是存在欣赏的,当初他去西部抵御辽国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南蛮,对那边的事不太了解,但也多多少少听说过那场战役的惨烈。 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不外乎是。 后来同外祖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才更加了解了当时的内情,也知道这件事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隐情。 那时候军队、朝廷都已经有了计较,虽说有些对不住祁夫人,但若此事当真能成,不说彻底灭了辽国,最起码也能给他造成重创,百年内,绝对没有能力与大齐抗衡。 但那时候皇兄刚登基,朝中的局势尚不稳定,再加上景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件事除了皇兄真正能信任的心腹,鲜少有人知道。 但尽管如此,这四年间,朝中与祁良霂的联系也是少之又少,最近的一次联系,还是去年三月份,距今,也有整整一年了,祁良霂的情况,也没人知道。 对于祁良霂这件事,最好的结局就是能够达成诸位大人的期望,最差的,也不过就是马革裹尸了,这对顾卿流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饶是他有着一个战□□号,他也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谁都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在下一次的战役中回不来了。 与将士而言,死在沙场上,也是无上的光荣,但那只是曾经的顾卿流的想法,现在的顾卿流,有了妻子,有了心爱之人,对自己这条命再珍惜不过。 也因此,他才更能理解宣仪的心情。 当初他们千算万算,却独独没算到宣仪竟与祁良霂两情相悦。 祁国公也是在战场上起家,随着先祖东征西战打下了大齐这偌大的江山,子孙后辈也是忠心耿耿,世代镇守在西部,与辽国对抗。 上一任的祁国公本也是在战场的刀光血雨中走过来的,与顾卿流的外祖父一人在南一人在西,将大齐护卫的牢不可破。待到他年岁已大,卸了差事回到燕京,本打算颐养天年,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却不料先帝老糊涂了,丝毫不顾忠臣的面子,在辽国再次来犯的时候竟又将他派了出去迎战! 祁家都是一群骁勇善战不惧死亡的,从来没听说过祁家哪个男儿会在沙场临阵逃脱的,但祁国公当年主动请辞回到燕京,也实在是身子真的不行了! 他那时候已经六十有余,几十年来身上积累的暗伤不胜其数,再如年轻时征战沙场抵御外敌基本不可能,他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未免因为自己的身体问题出什么意外,害得边关失守,才会在深思熟虑之下将权力交给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副将,自己好回去培养他的老年得子,继续光耀祁家的门楣。 却没想到,这一战,再也没有回来过! 等战况传回燕京的时候,一直沉迷于享乐的先帝也始终与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甚至还可能因此寒了老臣的心,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用,他只能尽可能的弥补,又是金银珠宝,又是绫罗绸缎,给祁国公府加食邑,为祁夫人封诰命,让祁良霂入宫当皇子伴读…… 顾卿流神色一动,想来,便是那个时候,宣仪与祁良霂相识的吧。 “祁良霂这事……”顾卿流揉揉脑袋:“有些麻烦。” 他的话同上次说的一般无二,钟闻月的心却是慢慢沉了下去。 顾卿流摸了摸她的满头青丝,叹道:“这件事关系甚大,实在不能同外人说。” 饶是钟闻月知道,还是忍不住问道:“便是同她们说一声,小公爷现在是康健的,也不成吗?” 顾卿流看着她,慢慢地摇了摇头,钟闻月眼中的光顿时暗了下来。 顾卿流无奈道:“整个燕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辽国的探子,甚至朝堂之上,都有一些人心怀不轨;再加上景王党羽在那边虎视眈眈,虽说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但终究还是个隐患。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就不仅仅是祁良霂一人的身家性命,而是涉及到大齐万千将士的身家性命。” 他认真地看着顾卿流:“阿满,我不能冒这样的险。” 他是一个将军,但同时也是一个王爷,这天下是傅家的天下,这天下的百姓是傅家的子民,顾卿流不能不慎重对待。 对视了良久,钟闻月才敛下眼睑,轻笑道:“无妨,我晓得的。” 家国大事,怎能有妇人之仁? 她道:“宣仪虽看着柔弱,但实则也是个坚强的,我会多去同她说说话的。 还有祁夫人,我与她一见如故,日后无事,我便去陪陪她,劝她好好养着身体,等着小公爷回来。” 顾卿流揉了揉她的脑袋,眸中隐隐带着些歉意。 钟闻月自是看了出来,她笑道:“你不用觉着对不住我,我虽只是个女子,不能上阵杀敌,倒也知晓这些事事关重大,”她顿了顿,又道:“到时知道了真相,祁夫人和宣仪想来也是能够理解的。” 顾卿流道:“我会想想法子的。” 钟闻月同他对视一眼,面上虽还是有些阴霾,可心里到底还是轻松了些许。 二人用过晚膳之后,躺在床上,只简简单单地相拥着和寝而眠,便已觉得幸福无比。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般简单,你所习以为常的安然平淡,其实有可能是旁人可望可不可及的。 钟闻月窝在顾卿流的怀里,慢慢进入梦乡,嘴角也挂上了丝甜蜜的笑意。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 顾卿流照例去处理事务,钟闻月则命人摘了些桃花瓣下来,时不时自己还亲自动手,准备做一些桃花糕出来。 正指使着下人多摘一些品相好看色泽鲜艳的桃花时,兰袖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兴致冲冲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钟闻月一听,顿时笑了,道:“当真?” 兰袖用力地点了点头:“真的!外面都在说这件事呢!” 钟闻月噗嗤一笑,挥挥手,让下人继续摘桃花瓣去了,她自己则走到中央的树荫下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一旁的兰衣看着她们那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道:“到底怎么了?” 兰袖冲她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兰衣慢慢凑了过去,听着兰袖的话,眼睛越瞪越大,好半天,她才不可思议地道:“真的呀?” “还能有假不成?”兰袖哼哼道。 钟闻月见状不禁摇摇头,满脸无奈。 一些人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烦的平淡,于另一些人而言,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这一点,对于近日大出风头的景王亦是适用。 第68章 这几天景王怕是时运不至, 接二连三的出事。 要说今日这件事吧,同景王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倒也不差;可偏偏又的确是因为他, 造成了这样一件事。 这燕京城虽说是天子脚下,但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便是那些混迹于市井街头的无赖也是不少见,朝廷便是想管, 但也需得顾忌着那些人后面的人, 因此也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也就不管。 再说那些市井混混虽说有碍观瞻了一些,但也的确是履行了他们的义务的——向周边的人家收取保护费,必要时,会为他们提供庇护。百姓与那些混混之间也是因此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这种情况却在这两年失控了。 原是近年来城西出了一位严三爷,背后似乎颇有势力,一到城西,就将那处的人们悉数收拢, 不听话的就直接给赶了出去,旁人便是有怨,却碍于他身后那庞大的家族也不好说什么。就这样不到两个月,那城西暗地里就成了他的地盘了。 要说这严三爷若是愿意同先前的那些地痞流氓一般倒是也没什么, 不过是换了个人,毕竟这说起来也有一些大家族暗地里竞争的结果,那些当官儿的, 不想管,也不敢管!但是却不料那严三竟是个不守规矩的,旁人“做生意”好歹还讲究个你情我愿,便是真有百姓不愿意,那也是放在暗地里给他们点教训看看,让他们知道有人保护的好,再乖乖找上门,双手奉上银钱来求他们保护,这样一般的也抓不着把柄。 可没想到那严三却是个猖狂的,猖狂到不顾这些人默认成俗的规矩!原是那严三去收保护费的时候,有的百姓见他是个生面孔就不愿意给,结果那严三却是当场发飙,命人打砸了那人的店铺,那人自是不愿,就与严三争执起来,争执上了头,就又动起了拳脚,那人不过孤身一人,又年岁已大,哪能同严三带去的那么些青壮相比?结局毫无悬念,那人被打得重伤,严三倒是肆意,转身就走了。 后来那人的家人不甘心,就去报了官。知府知道这件事后,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受理了,但却是一直都没什么进展,也没说要对那严三惩罚什么,只象征性地罚了些钱帛,给那人送了过去。 若只是这般行事猖狂些便罢了,可那严三做事亦是不十分用心。原本的那些混混们再怎么样收了人家的钱财保护工作还是做得到位的,可那严三却是敷衍了事,懈怠至极,百姓们有什么是找他,他口上答应的好,却只是象征性得管管,实际上那个根本没解决什么,导致城西的百姓经常遭受一些地痞流氓的勒索,却又有苦难言。 也有人起了想像之前那个人般拒绝给保护费的,可想了想那人的下场,却又没胆子,终究下不了决心,只能那般熬着。 原本这些日子虽说难过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能熬下去,就在这样过了两年,那些百姓原本已经听天任命了,可谁知近日那严三又闹出了一件大事,让城西的百姓彻底怒了! 原是那严三做人毫无底线不说,又是好色得紧,只这两年,便纳了不知多少房小妾!百姓们虽嘴上鄙夷,但对这件事终究还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人家两个你情我愿的,他们也不会多管闲事。 可坏就坏在现在这件事,并不是他们多管闲事,而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 城西有一义士,姓程,平日里为人仗义,乐善好施,乡邻们有什么事要找他帮忙他也从不会拒绝,虽说也有少数人说他傻,但大多数的百姓对他还是极为敬重的。 那程义士有一妻子,夫妻俩琴瑟和鸣,恩爱得紧,让乡邻们都是羡慕无比,但无奈那程家媳妇身子不大好,成亲快十年了,夫妻俩还是没有个一儿半女,乡邻们也是操心,便劝说让那程义士收养一个孩子,未来也好有后。 ——虽说也能再纳个小妾,但他们是万万不敢提的,程家夫妻俩的恩爱他们也是知道的,要是真提纳小妾,程家那媳妇不说怎么样,光是程义士都能跟他们急。 乡邻们毕竟也都是好意,程义士念及自己媳妇近些年来总是愁眉不展,整日里埋怨自己未能为夫君添个一儿半女,人都削瘦了许多。程义士虽说的确是想要个孩子,但终究还是更在乎妻子的。想了想乡邻们的话,又同妻子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收养一个孩子,未来当作亲生的来养,也没什么区别。 说来也是巧,那程家夫妻前脚还在说要收养一个孩子,没过两天,程家媳妇去河边浣衣的时候就见着从那河流上游漂下来一个小篮子,往里一看,竟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那时候天寒地冻的,那孩子小脸冻得一片青紫,那程家媳妇见了顿时心疼得不得了,连自家的衣服都没顾,抱着那孩子就回了家。 后来夫妻俩一致觉得他们前些日子还说要收养一个孩子,现在便来了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巧的事?想来是菩萨怜悯,特特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孩子吧!夫妻俩也是高兴,越看那孩子越是喜欢,当即便决定养了他,向官府报备之后,那孩子就成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儿子了! 周边的乡邻也都真心为他们高兴,时不时还有一些有经验的妇女告诉她孩子应该怎么养,还有一些刚生完孩子奶水充足的妇人,见状就把那孩子一块抱过来喂了,也省的还要每日为他准备羊奶。 就这么几年过去,那孩子慢慢长大,长得也是皮实得紧,为人也听话懂事,跟他父亲很是相像,很是讨乡邻喜欢。 可直到那孩子五岁的时候,有一天程家的媳妇忽感身体不舒服,连连呕吐,程义士吓坏了,慌乱地去请大夫,结果诊出来,却是让他们夫妻二人大吃一惊,原是那程家媳妇在近三十岁的年纪有了身孕! 程义士自是高兴无比,连连说上天恩德,又说大儿子就是个福星,由此对大儿子更是好上了几分。 等那程家媳妇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程义士就更是高兴,儿女双全,世上哪般人有他这样的福气? 要说那程家女儿自幼受到父母兄长的宠爱,性格温温婉婉,长得也是漂亮的紧,乡邻有适龄儿子的都想着把这姑娘娶回家当儿媳妇。那程家却是不着急,说是想多留两年,等女儿再大一些。乡邻们也都理解,要是他们有这般惹人疼的女儿,他们也不想早早地就把她嫁出去。 可谁知天降横祸,那程家姑娘一日出去玩的时候不知怎地就碰上了严三爷,竟是被他一眼相中,要娶回家做不知第几房小妾。但那严三爷臭名在外,程家哪能愿意?那严三爷又是找媒婆又是亲自登门下聘,奈何程家就是不同意!那严三爷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之人,见状更是怒上心头,直接把人给掳了去,把带过去的聘礼往程家一堆,放言威胁道,程家要还想好好过日子就乖乖听话,莫要在挑战他的耐性! 这一回可不得了,那严三平日里再豪横也终究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却是直接强抢民女来了,莫说程家,就是与他们一家交好承了他们许多恩惠的乡邻们也不同意,直接闹上了府衙,要求知府秉公处理。 要说这原本也只是严三的事,又怎么会跟景王扯上关系呢? 原来那严三的姐姐乃是景王的小妾,这两年刚入府,正得宠着呢。那严三虽然没明说,但整个燕京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谁不知道他同景王的关系啊?不管怎么说,景王毕竟是皇室亲王,莫说是平常百姓,就连知府这样的小官也不敢随意去招惹,平日里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他也就一直装聋作哑。 可这一回不一样啊,那程义士在整个城西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多人都对他存着三分敬意,现下他们家出了这种事,他们若是不管,岂不是显得多么的狼心狗肺? 又恰好前些时日那燕京知府犯了事,被皇帝给撤了职,新上任的知府是个铁面无私的,又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好早点做出些成绩来,对于百姓们的这件冤情也是极为认真对待,不过一日,就查明了严三背后的人,结果就查到了景王的头上。 要说那新上任的知府也是个有胆识的,尽管知道那严三同景王关系匪浅,却依旧秉公无私,将那严三宣了来,问了情况之后就给他定了罪,将程家那姑娘放了回去,百姓们顿时大快人心,正要庆祝一番,却不料又起了事端。 于景王而言,严三就算在怎么样那也是他景王府的人,就算做错了什么事,那也只能由他来惩罚,那一个小小的燕京知府又算什么东西,也敢动他的人?再加上那妾室吹的枕头风,更是让景王觉着若是真的任由他们处置了严三,那他的威严何存?当即命人去了一趟府衙,把严三给提走了。 然后又很巧的是,有一个府衙当值的回到家后喝了酒,一时大嘴巴地把这件事说了出去,顿时引起了民情怨恨。 ——那严三作恶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将他绳之以法了,结果就又这么被放了?百姓们不乐意了,闹上了府衙;那新上任的知府也不乐意了,他倒是想秉公处理啊,可奈何景王不声不响的把人带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他又不好命人去搜景王府吧?知府越想越气愤,越想越委屈,一气之下,直接在一次朝会上把这件事抖了出来。 简言之,就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皇上听了大怒,在朝廷上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怒斥了景王一通,还罚俸三月,让他好好管管后院和手下的人。 据回来的大臣们说,当时景王那个脸色黑的啊……简直不忍直视。 这件事下来,除了给燕京众人添了一个谈资之外,也让少数的人意识到,陛下怕是对景王不耐烦了,那景王若是再作妖下去,让皇帝抓到了把柄,怕是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说来也是那些人脑子有问题,景王的外祖家虽然是手握重权的丞相,但丞相再怎么样也终究只是一个文臣,想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若是没有军队的支撑,岂不是在做梦?可如今大齐境内大部分的军队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景王的胜算可谓是小之又小,可那些人一个个跟下了降头一般将全身身家压在景王的身上,真是…… 愚不可及啊! 先不论朝中那些大臣是怎么想的,就此事的钟闻月看着兰衣兰袖那副高兴的样子,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恶人有恶报,就不禁觉得好笑。 这件事看起来是由层层巧合组成的,但世事又哪有这般巧?正好严三强抢民女之前上一任燕京知府被贬;刚好新上任的知府是个公正无私不畏强权的;刚好前一天晚上景王刚把人弄出来第二天消息就走漏了出来? 若是没有人的刻意安排,事情又哪能那般顺利? 至于背后主谋是谁,钟闻月想了想前些日子异常忙碌的顾卿流,心下就已然了然。 正巧那些丫头已经将花瓣都采摘完毕,一个丫头捧着一些花瓣来给钟闻月看看,钟闻月见那些花瓣形态完好,色泽也不错,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看兰衣兰袖二人,轻声道:“好了,别在那傻站着了,快些去将这些花瓣收拾好!” 两人对视一眼,笑着福了福身,声音清脆道:“是!” 第69章 皇宫 寿康宫内 “啪”的一声清响不仅吓坏了宫里的一种宫女太监, 更是让景王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母妃?!” 李贵太妃桃花眼微眯,看着景王, 怒道:“蠢货!” “母妃!此事跟儿臣有什么关系?”景王强辩道。 “简直愚蠢至极!”李贵太妃差点气笑了,她道:“我且问你, 那严三是不是你府中的人?” 景王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又如何……” 李贵太妃怒喝道:“为了一个妾室, 就将景王府的声誉弃之不顾?!” “哪有那般严重?”景王辩驳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百姓们不过一会便能忘记的!” “不是什么大事?”李贵太妃气急, 她纤白的手指指着景王,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气得一挥衣袖,在宫殿中来来回回走了两次。 “是不是什么大事!”李贵太妃这般道,景王面上一喜,就又听她嗤笑道:“百姓们当然不会把你一个无关紧要的王爷犯的什么错事记在心上,可你在他们面前切切实实就是一个纵容家中仆人作恶的人!这般的人如何能登上帝位?如何能获得民心!” 淮南王这一招够狠,眼瞧着景王没什么损失, 可现在燕京城里那个百姓心里对景王的评价不是心中无法度、纵容小妾之子作恶的人?现在他还只是一个王爷,他手下的人便猖狂至此,日后若是登上大统,那岂不是更加目无法度? 现在百姓对他没有什么反应, 似乎只是说一说,无关痛痒。但景王是要谋求最高那个位置的人,现在在百姓中没了名誉, 失了民心,日后又哪里还能指望百姓的支持? 而反观皇帝,在这件事情中非但没有包庇自己的弟弟,反而“大义灭亲”,狠狠地训斥了景王一通,虽说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多多少少也表明了皇帝的态度,博取了百姓的好感。 李贵太妃越想越气,她走到景王身边,恨铁不成钢道:“我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般蠢笨如猪的儿子?” 景王低着头停训,只是嘴角却是撇了撇,明显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李贵太妃越发来气,她道:“你这般模样,让你外祖如何有信心扶持你?如何能让朝中那般仰赖你的臣子放心?” 景王就跟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猛地蹦了起来,怒道:“怎么?在母妃眼里,没了外祖我就什么都不是?没了外祖,我就不能成就这大事了?!” 李贵太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家费心扶持他,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景王冷笑道:“母妃说的又是什么话?您平日里总说外祖家的表兄与我才是最亲近的,可人家未必这般认为!” “前些日子王妃前去沈国公府赴宴,当时表妹也在,可当王妃被安阳言语欺辱的时候,怎地不见表妹前来帮她说上一两句话?” 李贵太妃柳眉紧皱,道:“你这是为了一个女人在斥责母妃?” “儿臣绝无此意!”景王冷冰冰道:“只是李家是母妃的母家,不是儿臣的!他若当真愿意全心全意的帮助儿臣,儿臣又怎会如现在这般整日闲散在王府,朝中事务一概接触不到?” 李贵太妃气的浑身在抖,“你!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 她深吸了口气道:“是谁每日介绍那些朝中大臣与你相见,为你在朝中经营人脉?是谁在得知青阳府那边有金矿的时候巴巴地赶来告诉你情况?你现在说这些话,当真就不怕你外祖和舅父寒心吗?” 景王冷哼道:“寒心便寒心!本王也不是没了他们李家就活不下去了!”他说罢,一挥袖袍,转身就走。 气得李贵太妃在那直捂胸口,一张精致妖艳的面容上苍白无比,若不是身边侍女的搀扶,怕就是要倒在原地了。 她急速地喘了两口气,心下却是焦心无比,她扫了眼宫内,神色沉肃,冷声道:“今日发生的事,谁要是敢说出去,就莫怪哀家不客气!” 宫女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叩头道:“奴婢不敢!” 顺着身边大宫女的搀扶回到位子上,李贵太妃慢慢呼了一口气,她身后的宫女动作轻柔地为她揉着肩,边柔声道:“王爷想来还小,不理解娘娘的用心良苦,待他长大一些便好了。” 李贵太妃揉了揉额角,无奈叹道:“哪里还小?淮南王比他还小,现在都已经有了这般能耐,长大?谈何容易?” “今日这事,无非是我前些日子想要见那淮南王妃,被那淮南王知道了之后,给我的一个警告罢了。”警告她不要打钟闻月的主意。 她叹道:“这些事,他何时才能知道啊!” 那宫女在她身后垂眸,浅笑不语。 御书房内 皇帝在那闲闲地翻着奏折,顾卿流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下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对了,祁良霂那边可有消息了?” 皇帝放下奏折,无奈的摇摇头:“没呢!”他看着他道:“怎么今天忽然问起了祁良霂?” 顾卿流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道:“昨儿阿满去祈安寺,在祁夫人处见着了宣仪。” “宣仪?”皇帝放下朱笔,奇怪道:“她去祈安寺做什么?” “宣仪与祁良霂似乎两情相悦。”顾卿流淡淡道:“自从祁良霂离京后,她便一直在等他。” 皇帝皱了皱眉,低声喃喃道:“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顾卿流对皇室其他公主了解不多,皇帝也未必清楚到哪里去,除却对顾卿流和安阳上心一些,后宫的事一直是太后和皇后在打理,但就是她们想来也没想到宣仪那么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心里还装着这么些事吧。 他定了定神,道:“这事我会同皇后说说的,祁良霂那事毕竟事关重大,轻易不可与旁人说。” “我晓得。”顾卿流又吃了个甜点,皇帝越看越奇怪,问道:“你以前不是不爱吃甜食吗?怎地今日一块接着一块?” 顾卿流灿烂一笑,道:“昨儿阿满说要与我做桃花糕,今晨就在准备了,我出来的匆忙,未吃早膳,倒是有些饿了。” 皇帝陛下:“……” “滚滚滚!”皇帝一边挥手一边笑骂道。 顾卿流不为所动,又吃了一块糕点之后,正要起身离开,忽地听闻外面有一宫女求见,兄弟俩对视一眼,忽地道:“宣!” 待那丫鬟进来,顾卿流凝神一看,正是李贵太妃身边的大宫女。 “奴婢见过皇上,见过王爷!”她一进来,就行了个大礼。 皇帝示意她免礼,道:“你今日来此,可是李贵太妃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宫女低声道:“今日景王来了寿康宫,与太妃一言不合,吵了起来。” “哦?”皇帝有些惊奇,问道:“都说了什么?”那景王素来最是听李贵太妃的话,今日竟能吵起来? “是谈及李丞相时,景王似乎对丞相有些不满,就口出狂言,言是不需要李家也能成大事,二人便这般吵了起来,最后景王愤而离宫。”那宫女道。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皇帝挥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宫女恭声应道:“是。” 直到人走了之后,顾卿流这才冷哼一声,道:“老五着实是个蠢笨如猪的!” 还不需要李家就能成大事?就他那脑子,若不是李家的帮忙,他哪能有今天? 皇帝面上也是带着些许满意之色,要说严三那件事他原本打算将景王禁足在府中的,但想了想,又没下那个旨意。老五素来是个没主见的,一些大事多是李贵太妃在操持,禁足了他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让他跟李贵太妃见上一面,这样他们对接下来的事情也能有个掌握,如今看来,这个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老五此人并没有什么才干,既然他同李家生了嫌隙,咱们若是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简直就可惜了。”皇帝笑眯眯地道。 顾卿流倒是不以为意,朝堂之上这些事他素来不知道,也懒得知道,有皇兄一人操心便是了。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道:“若是没什么事,那臣弟便先回去了!” 他漫不经心的行了个礼,又往皇帝心口上刺了一刀:“想来阿满的桃花糕也该做好了。” 气得皇帝随手拿起一份奏折朝他扔了过去,笑骂道:“有多远滚多远!” 看着顾卿流的身影渐渐离开,皇帝越想越不得劲,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凭什么他能陪着娇妻用着美食自己却只能在这儿苦哈哈的批阅奏折啊? 这般想着,皇帝也是把朱笔一扔,撂挑子,不干了! “陛下?”身边的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帝想了想,道:“走,去坤宁宫?” 公公虽然疑惑这个时间段去坤宁宫做什么,但还是赶紧吩咐了下去。 等到了坤宁宫之后,皇后还不知道,没来得及准备,见着他就是一惊,忙迎了上去,道:“陛下怎地忽然来了?” 皇帝拥着皇后,委屈巴巴地道: “梓童——” “嗯?”皇后抬起头疑惑应道。 “朕也想吃桃花糕了……” 皇后:“???” · 景王府 景王怒气冲冲的回到王府,周围的下人们皆是一脸恐惧,低着头,小声翼翼的不做声,生怕自己撞到□□桶上。 “王爷——”打扮华丽的景王妃连忙迎了出来,拉着景王的衣服甜甜的叫着。 景王现在一看见她就生气——这是李家为他选的王妃,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抽回手,四处看了几眼,冷声道:“严夫人呢?” 严夫人,自然就是那严三的姐姐,最近颇受景王宠爱的小妾。 景王妃面上的笑容一僵,而后支支吾吾道:“严妹妹,她……她……” 景王剑眉一竖,喝道:“支支吾吾的做什么?到底怎么了?” 景王妃咬咬下唇,道:“严夫人,已经……没了……” “什么叫没了?”景王一皱眉。 景王妃咬牙道:“方才母妃那里来人,说是严夫人无德,教养出那么个弟弟,有损皇家掩面,便让人……勒死了……” 景王身子一个踉跄,脸色霎时间苍白无比,景王妃也有些不知所措,正待说什么,就见景王握住她的肩膀,连声问她:“你就没阻止?” 景王妃低头,委屈道:“那时候王爷还未回来,我以为王爷是知道的……” “再说了,我不过一个儿媳,又哪能忤逆婆婆的意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下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那严夫人仗着王爷的宠爱没少对她出言不逊,她看她不顺眼好久了,难得有这么个能除掉她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去阻止? 等她抬起头,却见景王脸色难看,身子也在颤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忙道:“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来人啊!来人啊!快叫大夫!” 景王府又是一阵骚乱。 · 而此时的李家,李燕亭双手负于身前,脚步轻快,穿过重重回廊,就到了李家书房外。 “咚咚咚——”她有规律的连敲了三下门,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进来。” 李燕亭依言进了去,又将门阖上,才对正桌上坐着的老者行了个礼:“祖父。” “坐。”李丞相抬头示意了一下一旁的位子。 李燕亭姿态端庄地坐了下去,抬头就看着李丞相还在认真的写写画画,李燕亭抿抿唇,还是忍不住道:“祖父——” “嗯?”李丞相头都没抬,应了一声。 “祖父也收到了宫里人传出来的信件?”她问道。 “嗯。”李丞相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祖父!”李燕亭急道。 李丞相这才抬起头,慈和地看着她,无奈道:“怎么了这是?” 李燕亭不愉道:“祖父,景王说了那般话,您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李丞相淡定道:“有心人传出来的,无非就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罢了。” 李燕亭反驳道:“就算是有心人传出来的消息,那也是真的!”她皱眉道:“祖父,莫非我们真的要将李家全族绑在景王的身上吗?” 要说景王是个有大智慧的有明君潜质的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那景王不过就是一个夜郎自大、自视甚高的人,尤其是他还对李家不满,将这样的人捧上皇位,对李家有什么好处,对大齐百姓又有什么好处? 一个只知道在女人身上玩乐的男人,次次传出来的消息哪一次又跟女人无关?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他们支持吗?李燕亭很是怀疑。 更何况,以如今的情况来看,皇帝皇位坐的稳稳当当的,虽说有一些跳梁小丑在那蹦跶,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景王能登上大宝的可能性渺茫得很,为什么明知前方是绝境还要往里面蹦呢? “哎!”李丞相叹息一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孙女道:“亭儿,现如今这种局势,便是李家想从景王的船上下来,又可能下得来?” 李燕亭咬咬下唇道:“不管怎样,也总好过直接去赴死!” 她又如何不知祖父心里难受?李家是传承百年的大家族,大齐还未建国时,李家就存在了,这世世代代发展下来也是成为了一个大世家,尤其是在祖父这一代,位及丞相,更是将李家带到了顶峰。可是盛极必衰,李家的下一代,也就是她父亲那一代,竟是没有一个出众的人物,虽说算不上蠢笨,但也只能说是平庸,由他们带领,李家最好的结果就是原地踏步,绝不可能再往上走一步。 李丞相无奈,挥挥手,让她退了下去,李燕亭不甘心,可终究不敢忤逆祖父,只好乖乖地起身走了出去,临走时,她还是忍不住道:“不说旁的,祖父也该为李家上上下下数百族人想一想。”她说罢,将门轻阖上,转身就走了。 唯余李丞相一人陷入了沉思。 李家这些年来,仿佛是气数尽了一般,下一辈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天资绝艳的人物,唯一能让他满意的孙辈李燕亭,却还是一个女儿家! 所以当初先帝选秀的时候,他才想要搏一搏,或许,就能成功了呢?或许,就能再延续李家百年的辉煌呢? 近些年来,他也时不时的会后悔,若是当初没做出那个选择,李家现在会是什么样?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哪怕他再后悔,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眸光微沉,良久,一声低低的叹息在昏暗的室内悠悠响起。 …… 旁人家中发生了什么事顾卿流自是不知道,也懒得去操心,他骑着马满怀期待地回到王府,将马匹交给一旁的管家,大步流星地朝着正院走去。 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里错觉,总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桃花糕的香甜气息,等到终于到了正院,一进门,见着里面的情形后,顾卿流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只见那讨人厌的臭小子,坐在本该属于他的位子上,吃着他的娘子为他准备的桃花糕! 钟闻钰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就见顾卿流跟个门神似的在门口杵着,他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又从面前的盘子上拿起一块糕点,示威似的在他面前晃晃,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顾卿流的脸色顿时黑了! 他想,以前说这小子长大了的自己绝对是脑子进水了,他明明还是那个幼稚鬼!一个讨人嫌的臭小子! “桃花糕来喽~”钟闻月显然是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端起一盘刚出炉的桃花糕,笑容满面,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轻笑道。 顾卿流和钟闻钰立刻一脸笑意,团团围了上去,仿佛刚刚的剑拔弩张都是假的,引得一直呆在这里的那些丫头们掩唇偷笑。 …… 时光倏然而逝,不过顷刻之间,令无数学子期待又紧张的会试便要开始了。 饶是钟闻钰素来心大,这个时候,心里也不由有些紧张,钟闻月见着,也只能给他加油打气,让他放松心情。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八,明日,便是三年一度的会试,检验来自全国各地的众学子的才学水准了! 钟闻月一整日都是心不在焉,就连晚膳都没用多少,顾卿流一开始还能安慰她一番,可后来见着自己的安慰没有丝毫成效,他抿抿唇,直接将人扛了起来扔到床上,用另一种方法让她“放宽心”! 钟闻月一时不备被他得了手,下人们自觉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房内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破碎声音,羞得院子中的桃树都忍不住轻轻摇晃,仿佛是要捂住自己娇羞的脸。 这边,有读书人的家庭都是彻夜难眠,而另一边的燕京城大街上却是同往常一般热闹非凡,商贾小贩、市井妇人,在那低声交谈着,都想趁着宵禁之前再玩乐一番。 ——毕竟读书这件事离他们太远了,会试这种他们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事情与他们更是没什么关系。 在这般的环境下,大街上那衣着华贵信步而来的公子就显得不是那么起眼了。 只见那公子一身月白色长袍,质地极好,神色间也是带着笑,看起来心情极好,让人平白就有种温和之感,只那张面孔稍显女气了一些。 顶着周围人们惊奇的目光,那公子神色间稍稍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一声,手中的折扇不自觉的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 ——若是相熟的人定能一眼看出,这位风姿出众的翩翩公子,不正是安阳长公主吗? 穿过大街的大街,转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安阳步伐不大,速度倒是不慢,不一会儿,就在一处外表看起来简单平凡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门扉。 “咚咚咚——” 片刻后,院内就传来走动的声音,然后又是“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张白净俊秀的男子面庞。 安阳眸光不自觉地一亮。 那男子见着她很是惊讶,反应过来后连忙侧身,就要把人迎进来。 他笑着道:“——杨兄怎地忽然来了?” 安阳抿抿唇,眼角微弯,一派自然的模样道: “——明日便是会试,便想问问秦兄准备的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微微甜吧…… 第70章 所谓会试者, 共会一处。大齐下辖的天南海北的州县所选举出来的优秀学子皆会于燕京城内,于每年三月初九开始考试。 会试共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 同乡试大差不差,都是需要九天的时间。 考试前两天钟闻月强行让钟闻钰搬进了淮南王府, 可着劲的投喂他,大鱼大肉不断, 生怕他一个身子撑不住昏倒在了会试的考场上。弄得钟闻钰叫苦不迭, 还不敢拒绝, 每天只能捏着鼻子喝那些十全大补汤,愁得连考试的紧张感都消散不少。 考试前一天钟闻钰倒是没什么,难得地平静了下来,一大早起床用过早膳,开始每日的温习书籍,中午又写了一篇文章,照例拿给沈先生看看,晚膳过后早早的就睡了, 冷静地任谁都瞧不出他即将要参与会试。 反倒是钟闻月一天到晚紧张的不行,还不敢凑到钟闻钰面前,生怕自己的紧张情绪影响到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原子钟来来回回的走动, 被顾卿流一气之下“就地正法”,让她再没精力去担心别人。 三月初九清晨,王府里早早地就热闹了起来, 下人们都知道王妃的弟弟要去参加会试,也都十分贴心地备好了吃食,心里也都期待这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出个进士出来,他们也好有对外吹嘘的资本。 ——毕竟科举难不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而已,现在的科举早就不局限于寒门子弟了,一些世家大族的嫡次子或是庶子都会选择科举这条路来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前程。毕竟他们不是家中的嫡长子,爵位轮不到他们去继承,家族中资源倾斜的大头也落不到他们身上,若是自己不去拼一拼,就只可能庸庸碌碌的一辈子。 但虽然这么说,大齐疆域何其广阔,虽说读书大多是一些富人家的事,但哪怕仅仅是富人都是十分的多,他们中的孩子能出来考科举的更是不少。尽管那些勋贵子弟们可能有着比他们稍好一点的起点,但在相对而言公平公正的考试中,还是很难有哪家的勋贵子弟真的能得到一个好名额的。 由此,下人们对钟闻钰的事情那般上心也不难理解,一方面主人家的态度摆在那里,另一方面,也是他们单纯想看到一个进士的出来。 毕竟淮南王是以武起家的,平日里同文人的关系不说坏,但也说不上好,反正同他玩得来的没什么本质意义上的文人。 早早地用过早膳,钟闻钰神色平静的背上行囊,由着王府的人赶着马车把他送到考试处,出门前看着一脸欲言又止想要去送他的钟闻月,他道:“阿姐就不用去了,我得在那里呆三天呢。” “可……”钟闻月犹豫片刻。 钟闻钰笑道:“你要是真去了,我估计还得紧张呢!阿姐放心,你就同平日一般,在府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他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安阳长公主不是说要找你玩吗?阿姐出去看看就是!” 钟闻钰多番劝说,钟闻月又哪里会不同意,只能无奈的点点头,道:“好,我就在王府等着你!” 她上前一步,替钟闻钰理理衣襟,声音轻柔道:“不用紧张,放宽心!姐姐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顾卿流在一旁看着,安慰自己没什么没什么,才强忍住没把那臭小子一脚踹出去! 钟闻钰点点头,笑道:“阿姐放心。”他转身上了马车,道:“那我这就走了!” 钟闻月微微一笑,看着他慢慢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这才轻叹一声,神色明显有些消沉。 顾卿流在她身后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沈先生不是说了以阿钰平日里的成绩,只要不出什么差池,考上贡士是没什么问题的?你还说让他放宽心,我看是你需要放宽心呢!” 钟闻月转头无奈一笑:“好好好!”她提步回了王府,同顾卿流道:“我自是相信他的,可这般大事,难免会紧张嘛!” 顾卿流道:“那小子胸有成竹着呢!”他转移话题道:“安阳不是说今日要找你玩吗?” 钟闻月点点头:“是啊,说是宫中待得无聊,来找我聊聊天。” 顾卿流嗤笑:“她素来野惯了,那天要是能在宫里呆上个十天半个月那才叫稀奇呢!” 钟闻月嗔怪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顾卿流撇撇嘴,也没说什么。 两人回到正院,还没坐下多久,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安阳长公主来了。 钟闻月同顾卿流对视一眼,看见他满脸不高兴,心下不由发笑,道:“让她进来吧!” 下人依言下去领命,熟料他还没出去,就听见一爽利的声音道:“不用了,我自己就来了!” 钟闻月回头一看,就见安阳身着一窄袖衣裙,看起来大气又利落,钟闻月面上不由浮现了一抹笑意。 她忙迎了上去,笑道:“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王府了?”、 “宫里着实无趣,就来你这看看了!”安阳倒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看着顾卿流,调侃道:“不过看起来七哥是不欢迎我来啊!” 这些日子钟闻月同安阳也是时常见面,关系也是日渐好了些,安阳本身也就是个开朗大方的性子,也就没怎么跟钟闻月客气。 顾卿流臭着一张脸,闻言不客气道:“你晓得便好!” 钟闻月面上一僵,暗中揪了他一下,惹得顾卿流眉头一皱,索性转过头去不说话。 安阳看着他们二人的动作一乐一乐的,想笑却又怕顾卿流把她撵出去,只能忍着,身子一颤一颤的。 顾卿流见了更是心烦,又恰好青弋过来汇报事情,这才寻了个理由脱身,走之前还不忘警告的看了安阳一眼,安阳倒是有恃无恐,拉着钟闻月的胳膊,朝他吐了吐舌头,气得顾卿流的脸又黑了些许。 待人走了之后,安阳这才看着钟闻月,道:“皇嫂怎地不出去玩玩?” 钟闻月摇摇头道:“阿钰今日会试,我担心,又哪里还有心思去玩?” 安阳却是挥挥手安慰道:“阿钰弟弟的才华皇兄都夸过,监考的那些考官又不是有眼无珠,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安心等着他的好消息就是!” “我知道!”钟闻月轻笑道:“只是难免担心。” 安阳也不理解她这种情绪,见她确实是放不下心,也没再说什么,只挑挑拣拣一些高兴的事同她说,也的确是让她高兴了不少。 两个人时不时聊上一两句,钟闻月同她说江南地区的一些风水人情,惹得安阳一阵向往;安阳则同她说燕京城里那些世家大族不为人知的故事,比如哪个家族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整个家族的花销全靠那家的夫人靠自己的嫁妆强撑着,早已入不敷出;比如说哪个家族看起来子孙和睦,实际上却曾经出过兄弟相争一名风尘女子的丑闻;再比如哪家大人看上去威严无比,实际上却是个惧内的,在夫人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 ——说到这,安阳忍不住笑出声,意有所指的提起了顾卿流,惹得钟闻月一阵不好意思。 两人又聊着,安阳忽然挤眉弄眼道:“对了,前些日子卫家那卫轻窈你知道吗?” 钟闻月一顿,若如其事道:“知道啊,怎么了?” 安阳神神秘秘的凑到她身边,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她那个妹妹,出事了?” “嗯?卫轻妍?”钟闻月好奇道:“她怎么了?” 安阳道:“就前两天吧,卫家宴请宾客,连带着卫夫人的娘家人也来了,结果在那宴会上闹出了一桩丑事!那卫家二姑娘不知怎地竟传出同娘家表兄私相授受,暗通曲款,连定情信物都互赠了!” “还从她的闺房中搜出了几封信,正是同那表兄的通信,信中的内容那叫一个缠绵露骨!”安阳啧啧了两声。 钟闻月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道:“那同卫家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本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安阳耸耸肩,看热闹不嫌事大道:“结果那卫二姑娘被揪出来后满脸不可置信,看着那身在一旁的大姑娘竟破口大骂,说是她害得,还说她不要脸,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 虽说这件事卫家及时封锁了,但当时去的人那么多,有很多人还是卫家得罪不起的,言语暗示一两句便算了,又哪能真的警告别人不成? 那场宴会散了后一些嘴巴大的夫人早已将这件事告知自己身边的人了,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说整个燕京城都知道那卫家二姑娘德行有愧,还未成婚就与外男私相授受,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都是知道了,反正,这卫家二姑娘是找不到什么好姻缘了,除了她那娘家表哥,想来再没什么勋贵之家愿意要她了! 其实这件事就那二姑娘的反应来看都可以看出来她大概率是被人陷害的,毕竟都是大家族出来的,那个家里后宅没点糟心事?谁还没经历过这种事似的。甚至还有人看着卫家大姑娘那副模样,就明白过来这件事怕是同这位大姑娘脱不开关系,怕是那小卫夫人和二姑娘害人不成反被人将了一军。但说是这么说的,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旁人就显得格外严苛,不管怎么样,那二姑娘已经传出了这些事,名声已经不在了,原本还念着想于卫家结亲的人家都歇了这个心思。 甚至更深远一点,那卫家大姑娘和卫家小郎君的婚事怕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钟闻月听了,神色莫名,安阳这话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了,果然,便听她道:“那卫大姑娘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卫大人偏疼继室和其所出的一对儿女,那卫夫人又是个歹毒心肠的,当年便能弄死她的亲姐姐,又哪能允许这么一个眼中钉活在自己面前,但卫大姑娘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必然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钟闻月微微抿唇,半晌后,才道:“怎么忽地同我说这些?” 安阳撇撇嘴,道:“还不是见你上一回对那大姑娘怪特殊的样子,怕你一时识人不清,被人给骗了去!” 钟闻月轻轻笑了笑,无奈道:“我哪有那么傻?” “你可不就是那么傻?”安阳反驳道:“不仅是那卫轻窈,就连那沈韵芝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你这般单纯,平日里一副小白兔的模样,什么时候被人卖了数钱都不知道!”安阳忧心道:“我可不得帮你把把关吗?” 钟闻月听着她那一副少年老成扮大人的语气就不由想笑,倒也没说什么,由着她认为自个儿是个无害的小白兔。 见钟闻月似乎把她说的话放在了心上,安阳这才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去,钟闻月不动声色,也是随她说说笑笑。 一直到了晌午,下人说要准备用膳了,二人这才停了下来,钟闻月看着她道:“留在这儿用过膳再走?” “不了!”安阳起身拒绝道:“我听闻鸣翠楼出了些新样式,还限量,我就去那边看看!” 钟闻月起身,遗憾道:“我还说让你尝尝正宗的江南菜呢!” “你们这儿我什么时候想来便能来,鸣翠楼的吃食却不是想吃便能吃到的!”安阳也知道顾卿流为了让她吃上家乡的味道特意寻了许多会做江南菜的厨子的事,也没惊讶,只道:“皇兄待你倒是极好!” 钟闻月轻笑:“王爷自是极好的!” 安阳想了想道:“那是,我们傅家的男儿向来痴情!” 除了先帝! 她这话没说,钟闻月也懂,见她是真的打算离开,便道:“真不留下了?” 安阳回眸一笑:“我若是留下了,皇兄定然是会嫌弃我的!” 钟闻月脸一红,道:“你理他做什么!” 安阳莞尔一笑,也没说什么,走到了王府大门外,才看着钟闻月道:“行了,你回去吧!我先去鸣翠楼那边探探路,要是有什么好吃的下回带你去吃!” 钟闻月含笑点头:“好,下回要是想吃江南菜只管来府上,我让人给你做!” “我可不会客气!”安阳爽朗道,她一跃上了马车,道:“皇嫂回去吧!” 钟闻月颔首,看着她的马车消失这才转身回了王府。 坐在院中的木凳上,钟闻月看着眼前的茶水点心,难得的陷入了沉思。 她不傻,自然是能看出卫二姑娘那件事蹊跷,可尽管这样,她也不想去怀疑卫轻窈。 前世她与卫轻窈相遇时是她们二人最艰难的时光,她们一起扶持一起安慰彼此才能撑得下来,在她眼中的卫轻窈是一个温柔但坚强的姑娘,她为人和善懂礼,虽身处逆境但满怀希望……所有美好的词汇用来形容她都不为过! 但她真的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个人吗?钟闻月有些怀疑。 前世她以为周云茴同周穆之间并无感情,只是迫于无奈才选择这个相对而言合适的人选,但是这辈子的真相却是他们二人早就心意相通,只不过是碍于外人的舆论才一直没有公开。 那么卫轻窈会不会也与周云茴一样,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呢? 毕竟安阳同卫轻窈无仇无怨,她没必要想方设法去诬陷她。 钟闻月轻叹一声,只觉得自己重活一回,该迷糊的事情还是迷糊,原本清楚的事情也变得迷糊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顾卿流慢慢走过来,看着情绪明显有些低沉的钟闻月问道:“安阳欺负你了?” 钟闻月扬扬唇角,无奈道:“哪有的事?” “那这是怎么了?瞧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顾卿流坐在她身边,想了想道:“还在担心阿钰呢?” 顾卿流都给出了由头,钟闻月就顺势点头,道:“也不知道他吃得香不香!” 顾卿流闻言,眉眼顿时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去,嘟囔道:“也不见你多操心我!” 钟闻月一愣,而后失笑道:“你多大人了,怎么还跟阿钰比?” “我多大人了?”顾卿流顿时不满了,道:“我也就刚及冠而已!” 他眯着眼看她:“你这话的意思是嫌我老了?” 钟闻月满心无奈,他要是都老了,那那些七老八十的又算什么,成精了不成? 她只好安抚道:“没有没有,夫君年轻力壮,哪里老了?只是阿钰还小,还是个孩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哦,他还是个孩子,那只比他大半个时辰的你是什么?合着你就是说我老牛吃嫩草呗!”顾卿流不依不饶。 钟闻月当真是哭笑不得,道:“没有……” 顾卿流扭头看向一旁,明摆一副生气的样子,只是余光看着钟闻月那急忙解释明显鲜活了许多的面孔,眸中才浮现出些许放心的色彩…… 第一场考试很快就过去了,钟闻月终究还是不放心,在出考场那一天还是去接了接他,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忙上前一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钟闻钰虚弱的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号房里的味道着实……”他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钟闻月默,想来也是,那么多人待在一个考场内,整整三日的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能有什么好味道? 确定了钟闻钰确实没事之后,钟闻月才放下了心,带着他回了王府,也没敢给他吃什么太过油腻的东西,只简单准备了些清粥小菜,但尽管这样,已经让钟闻钰很是满足了,心满意足地吃饱喝足后就回去休息,要好精神准备接下来的两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在十二号,也是三天,有了第一场考试的经验,不仅是钟闻钰完全放松了下来,钟闻月也没那么紧张了,每日待在府里,莳花弄草,很快就等到了十八号,最后一场考完了。 钟闻月很是平淡的把人接回了王府,也没说要准备什么庆祝,只弄了些家常小菜。钟闻钰用过之后直接睡了,直接到第二日晌午才起身,一向注重规矩的沈先生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休息好了之后过去寻他。 又过了一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钟闻月只让钟闻钰放心的玩,也没问他考得怎么样。左右考都考完了,再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四月十五要放榜,钟闻月又是连着一整夜没休息好,第二日一大早就派下人去榜单公示的地方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科举的流程主要参考明清时期,但也有一些杂糅其他朝代的,勿考据! 第71章 七十一、 王府派去的人早早地就在贡院外等着了, 今日正是出榜的日子,一向人烟稀少的贡院外此时也是人声鼎沸,都争相往前挤, 想要第一眼看到出榜。 “出榜啦!出榜啦!”不知是谁在那嚷嚷了一嗓子,人群中顿时沸腾了起来, 紧接着就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朝廷人员穿过人群,在围观人们热切的目光中将那杏榜张贴起来。 “快快快!头名是谁啊?” “等等等等!” “是、是一个姓秦的……” “那第二名呢?” “姜……韧……, 是姜韧, 姜国公府的大公子!” 王府里派去的人听着前面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报着名次, 心里也忍不住着急起来,大声喊道:“钟闻钰呢?钟闻钰在榜上吗?” “钟闻钰……在!在!在!” “第三名呢!” 那侍从顿时心下一喜,又挤了挤才挤进去,仰头一看,钟闻钰那硕大的的三个字果然占据榜单前面,赫然便是第三名! 周边的人见着了或是真心实意或是语气酸溜溜地贺喜道:“恭喜恭喜啊!” 那侍从笑得跟朵花似的,连忙回礼,“同喜同喜!” 语罢, 他就连忙退出人群,快速奔回王府,好回去向一直在等着的王爷王妃报喜。 王府里,钟闻月面上冷静, 垂在身前的手却是不由缠绕在一起,一圈又一圈的缕着手上的帕子。 时不时的往门外望一眼,那望眼欲穿之态, 只令顾卿流无奈,他暗暗瞪了一眼在下首坐着的面色淡然丝毫没有紧张之感的钟闻钰,劝道:“别急别急!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你看看阿钰自己都不着急呢,显然是十分有把握!” 钟闻月这时候哪能听得进去他的话,顾卿流见着,只能无奈的坐在一旁不说话,他早该知道,有这臭小子在,他在钟闻月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地位。 好在报信的人回来的很快,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就有人来禀报,钟闻月激动的连忙站了起来,就见一直淡定无比的钟闻钰神色间也不由有些紧张。 那侍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还没来得行礼,就听钟闻月神色焦急道:“不必多礼,你且说阿钰可中了?” “中了!中了!”那侍从满脸喜色,高兴的道:“第三名呢!” 钟闻月顿时笑了出来,心下的担忧一下子就放了下去。 钟闻钰松了一口气,这成绩倒是与他想得大差不差,他复上前一步,问道:“那头名和第二名是谁?” 侍从喘了口气道:“头名是一位姓秦的公子,第二名是姜国公府姜韧公子!” 这一回顾卿流倒是有些惊讶,道:“姜韧才是第二?” 虽说阅卷采取的是糊名制,但相对而言还是燕京城的学子占优势的,而在燕京学子中,又尤以一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占优势。 因为一些当世大儒大多在燕京城,而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自幼便得名师教导,在那些大儒面前也是挂的上号的;此外,燕京城的学子在燕京多有才名,多多少少也能传到一些大儒的耳朵中去,若是再优秀一些的能够形成自己的风格,就能在大儒的心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甚至还有机会上达圣听,这样一来,不管是对会试还是殿试都是极有帮助的。 否则的话,顾卿流也不会巴巴地为钟闻钰推荐章寅。 顾卿流对科举这件事不太了解,还是因为此次科举的人中有钟闻钰,还有一个向来同他玩得比较好的姜韧,这才多了些关注。 会试开始之前,燕京城中的人就在暗暗下注说是这一届的状元郎恐怕非姜韧莫属了,毕竟一来他自幼便有才名,二来当今皇后是他嫡亲的长姐,就算在皇上那也是挂得上号的!却没想到,成绩出来了,他竟然只是一个第二名。 顾卿流看着钟闻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那秦公子是什么人?” 钟闻钰定了定神道:“秦公子,名秦柏琰,出自滇南一带,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出身。” 顾卿流脸色更是复杂,一个普通的农户出身,结果打败了姜韧还打败了钟闻钰? 钟闻钰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那秦公子虽说是出身低微,但难得的是他的文章言之有物,只是燕京城里没有什么名声罢了。我这些日子在燕京城里,也认识不少大齐各地来的青年才俊,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也曾将他写的文章拿给老师看过,老师看了赞不绝口,直言他会是我的一个劲敌!” 那秦柏琰虽说名声不显,但因着自幼生于乡野,见识的也多是底层百姓的生活,写的文章也更贴近实际,关注百姓的真实需求。 钟闻钰面上满是钦佩,道:“若论文章,我确实自愧不如!” 当今圣上治国讲究求实,要求体察民情,深入百姓中去,也因此这两年对这种类型的文章多是赞不绝口。 顾卿流想了想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左右是他皇兄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倒是姜韧原本唾手可得的状元这下恐怕也是要被人抢了去! 虽说不是头名,但第三名也已经很不错了,钟闻钰瞧着倒也满足,顾卿流本以为钟闻月也会替他高兴,回头一看,却见钟闻月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顾卿流有些奇怪道,莫不是对钟闻钰这成绩还不满意? 钟闻月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没想到我们阿钰这么厉害,姐姐都没想到!” 钟闻钰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钟闻月笑道:“行了,既然成绩已经出来了,那你这两天就先好好歇歇吧,再悉心准备殿试的事。” “而且这般好事,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她眸光一转,道:“今日便在府中设宴为你好好庆祝一番可好?” 钟闻钰摇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我这些日子已经休息的够好了,先生要我成绩出来后就去找他,好准备殿试!”他灿烂一笑:“阿姐要是想为我庆祝,就等殿试结束后,我高中进士再说吧。” 钟闻月也没勉强他,依言道:“好!” 一起用了午膳过后,钟闻钰就回去了钟府,顾卿流则一直陪在钟闻月身边,他温声道:“怎么了?” 好像自从刚才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太对,闷闷不乐的。虽然她面上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顾卿流何其敏感,哪里会察觉不到不对? 钟闻月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她顿了顿:“就是觉着阿钰都长那么大了!”她感叹道。 顾卿流眸光一沉,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但看着钟闻月有些飘乎的目光,还是没忍心接着问下去,他知道钟闻月有事瞒着他,他也一直等着她什么时候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他,但现在看来…… 顾卿流眸光一暗,钟闻月见了,心里一痛,有些慌乱的别过眼睛。 她有时候也想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但无奈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凭心而论,要是别人跟她这么说,她会信吗? 钟闻月不敢保证。 两人一起离开,顾卿流半路上说是有事去了书房,钟闻月一人回到正院后颇有些无精打采。 秦柏琰……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前世安阳死活都要嫁的那位状元郎就叫秦柏琰。 她忍不住抵着脑袋哀嚎一声,这都什么事啊! …… 四月二十一,正是殿试举行之日。 钟闻钰进了皇宫考试,钟闻月也被太后宣进了宫里,陪着太后和皇后说说笑笑。 当今皇帝后宫中没有旁的嫔妃,因此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倒还清闲,时常可以来慈宁宫陪着太后说说话。 太后娘娘坐在上首,看着钟闻月不同以往那般模样,反而时不时的走神,不由笑着调侃道:“阿满这是担心太极宫中的事?” 钟闻月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顺势应了下来,道:“阿钰头一回参加,儿媳难免会担心。” 太后慈和的笑笑:“你就放下心吧,皇帝不都说了,阿钰是个可造之材,你还在这儿白操这份心!” 钟闻月微微颔首,笑道:“倒是儿媳多虑了。” 只是她想的不是钟闻钰的事情,而是顾卿流的事。 钟闻钰在会试中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只要殿试别闹出什么丑事,比如殿前失仪之类的,就肯定是没问题的,但钟闻钰已经见过皇帝,对宫中的礼仪也学的不差,是不可能出那样的事的,钟闻月倒还真不是怎么担心他。 她只是在想,好像从前两天开始,顾卿流就对她冷淡了许多。 倒也不能说是冷淡,只是相比前段时间每天都要粘着他,这些日子就就显得格外的……独立自主? 钟闻月虽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也是实在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 说什么?忽然无缘无故的就说一句我是重生的?先别说顾卿流会怎么想,钟闻月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她听着太后几人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索性太后也理解她的心情,宽和的笑笑,也没说什么。 “阿满心不在焉是担心自己的弟弟,安阳你这副模样,是担心什么人啊?” 钟闻月忽地听到皇后略带笑意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一旁坐着的安阳也是猛地反应过来的样子,回过神来后冲皇后讨饶的笑笑,道:“我在想前些日子出去玩时在鸣翠楼吃到的那道菜,可好吃了!” 皇后也没怀疑,嗔道:“你个小馋鬼!” 安阳笑得灿烂,道:“等下回我再出去,叫人打包一份回来给母后和皇嫂尝尝!那味道跟宫里御厨做的不一样,香得很!保准你吃一会就上瘾!” 太后笑骂道:“你一个小姑娘,总是往宫外去!怎地也不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安阳脸一红,强辩道:“我还小嘛!” “小?”太后轻嗤:“阿满比你还小两个月,人家都成亲了,你哪里还小了?” “哎呀我不管我不管!”安阳见说不过,直接撒娇耍赖,倒是把太后和皇后给逗得乐得不行。 钟闻月本也想笑,可又想起那秦柏琰,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好在几人也没注意到她,安阳插科打诨把这桩事揭了过去,几人又聊起别的事情,倒也轻松愉快。 直到晌午过后,被太后派去正殿那边打探情况的内侍匆匆忙忙赶过来,说是那边结果已经出了。 这殿试乃是当场唱名,是以名次出来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一场考试都要早。 钟闻月顿时回过神来,竖起耳朵听着那内侍的话。 太后几人见着都不由笑出声,连声道:“好了好了,快说吧,可莫让阿满等久了!” 钟闻月听着太后的打趣,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那内侍闻言,忙喜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钟公子乃是一甲第三,陛下亲赐探花郎!” 钟闻月顿时松了口气,就算过程再怎么淡定,可出结果的时候还是会难免的紧张,听着钟闻钰同前世一般的成绩,钟闻月也是放下了心。 她笑道:“有劳公公了!” “王妃客气!”那内侍不敢应。 一旁的安阳却是坐不住了,连声问道:“那前两名是谁?” 内侍转过身毕恭毕敬道:“回公主的话,那榜眼乃是姜公子!” 他这话一落,不单是皇后,就连太后都有些诧异。 皇后抿抿唇,疑惑道:“那这状元又是谁?” 不是她自夸,只是她弟弟的文采整个燕京城谁人不知,今年参加科举,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状元郎了,却不想这半路竟然杀出了程咬金! 会试的结果虽说已经出了,但皇后也没太过关注,自然不知道自家弟弟连会员都没拿到手。 那内侍犹豫片刻,还是道:“这状元郎姓秦,名秦柏琰。” 钟闻月面上一僵,转头看了眼安阳,果然见她面上皆是喜色。 太后皇后面面相觑,太后疑惑道:“秦柏琰?没听过这么个人物啊!” 那内侍忙道:“娘娘没听过是对的,那秦柏琰来自滇南偏远之地,素来消息阻塞,是以咱们这边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名声。” “这么说来,那秦柏琰的文章想来是十分漂亮了?”太后慢慢支起身子,起了兴致。 “这……也说不上漂亮!”那内侍纠结道:“据说陛下钦点他为状元是因为他的文章言之有物,贴合滇南的实际,虽然辞藻不够华丽,但也是难得的一篇好文章。” 皇后此时也回过神来了,冲着太后笑了笑,道:“陛下这些年总是担心朝中没有什么实干派,怕那些官员是只会空口说白话的花架子,这一回那位秦公子的出现,想来陛下是高兴不已!” “倒是委屈了阿韧了!”太后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这有什么!”皇后却是不以为意,道:“也该让那小子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天外有天了!” “你倒是不心疼他!”太后笑道。 “自有母亲心疼他!”皇后轻声道。 虽说没拿到状元是挺遗憾的,但这对姜韧来说也的确不算什么,一来也可以磨磨他的傲气——虽说那小子表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心里有多骄傲皇后再了解不过;二来,就算他不是状元,该是他的也不会跑掉。世家大族本就有恩荫的资格,姜韧就算不参加科举,也能入朝,之所以选择这么一个途径,也只是因为他想证明一下自己罢了。 皇后自是不担心。 毕竟,姜韧有家世不说,宫里还有一个皇后姐姐,未来的成就怎么都不会比那状元差。 名次既然已经出来了,太后也念及钟闻月姐弟俩恐怕想要单独相处一会,就说自己乏了,挥挥手让小辈们都离开了。 钟闻月也没急着回去,毕竟新进士出来后还得打马游街,一时半会怕是脱不开身,她这会就算回去,也见不到钟闻钰。 更何况,她心里也乱着,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钟闻月一个人慢慢走在宫里道路上,不知不觉就到了御花园。 她抬起头,忽的想起前些日子在这里见到的宣仪,心下抱了些希望,沿着上一回的道路走着。 走了约莫半刻钟的功夫,果然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她心下一喜,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到了那处亭子前,往里面一看,果然见一身素衣的宣仪十指轻动弹着那把古琴。 钟闻月慢慢走了过去。 宣仪原本正专心致志的弹着琴,听见钟闻月走来的动静动作一顿,抬头一看,眸中瞬间就染上了些许浅笑的意味,也没说什么,径自的弹着琴。 钟闻月听着那清忽飘渺的琴声,一时之间心里也静了下来,索性就在一旁坐着,托着下巴看她弹琴。 有人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宣仪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淡定自若的扶着琴,一串串悦耳的音符传了出来,让人心旷神怡。 好半晌后,宣仪才停下动作,看着钟闻月,问道:“怎么了这是?” 瞧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钟闻月轻叹一口气,看着那铭刻着小小的“念笙”两字的古琴,轻声道:“只是心里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宣仪也没看她,只从一旁拿过工具,细细地保养着那把琴,道:“你若是不介意,不妨同我说说。” 钟闻月的确有心同别人说一说,可临到张口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宣仪抬起头看着她,道:“这可不像你。” 钟闻月好奇:“那在你看来,怎么样才像我?” 宣仪沉思片刻,摇摇头道:“不知!”她又道:“但我觉得你不该为什么事情操心。” 钟闻月噗嗤一笑:“那按你说的,我岂不是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疾苦的人了?” 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只顾着自己高高兴兴的活着。 宣仪微微一笑,道:“我想不通你有什么好操心的。” 钟闻月疑惑地看着她。 宣仪继续道:“你有疼爱你的父母;有听话懂事的弟弟;有爱你呵护你的丈夫——” 她抬头看着她,轻声道:“你可以某一刻觉得难过,伤心,但这种情绪不应该长久地伴随着你。” 她笑出声道:“人生困难的事情那么多,若事事都要计较,事事都要放在心上,那有要多累啊!” 钟闻月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宣仪也没继续说什么。 “宣仪——”钟闻月忽地道。 “嗯?”她应声,就听钟闻月问道:“你说,你要是有一个秘密,该不该跟别人说?”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秘密了。”宣仪淡淡回答道。 钟闻月咬咬唇道:“若是一个别人明显不会相信的秘密呢?” “你都不说,又凭什么觉得别人不会相信?”宣仪看着她道:“你就是因为这个,跟皇兄闹得不愉快了?” 被她看出来了,钟闻月也没掩盖,索性直接道:“也没有不愉快。” “我想告诉他,但又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怕他不能接受。” 宣仪动作一顿,将手上的东西全部都放下,定定的望着她:“不会的!” “皇兄不会不接受的。”她认真道:“如果皇兄都不能接受,那这世上就没有能接受的人了。” 钟闻月神色微动,就听她接着道:“但皇兄不会不能接受的。” 钟闻月猛地抬头望着她,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宣仪如是说道。 因为他爱你,所以哪怕是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会接受,哪怕他知道不可能,他也会说服自己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你。 钟闻月一时有些呆愣。 宣仪说的如此轻松,就好像她之前的担忧都是在自寻苦恼一般。 为什么会犹豫?因为她从未享受过别人倾尽全部的爱。 钟闻月不得不承认,前世同楚霄的那一段婚姻,对她的影响的确很大。 ——最起码,她没有能想象到会有人爱她爱到相信她的所有说辞。 宣仪拿起工具继续保养着那把古琴,低声道:“这把琴,是他送给我的,连带着这些工具,也都是他一并买来给我的。” “我本以为我们可以一直那么下去,可直到他去了战场,我才知道那样平淡的日子是多么的难得。” “皇嫂,”她抬眼看着她:“皇兄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南蛮那块儿地,以后不可能没有人坐镇。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可以说,不用担心什么,不要像我一样,就算有什么想说,却说不了,只能自己后悔一辈子。” 钟闻月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后,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一脸平淡的擦拭着琴弦的少女,轻声道:“我知道了。” 就像她所说的,或许自己习以为常的,却是她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钟闻月没有在说什么,只站起了身,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顾卿流所有的一切。 就像宣仪说的,他爱她,也信任她,若是这种情况下都还要躲躲藏藏,不讲自己的真实心意告诉对方,那等到以后后悔了,是真的就在再没有办法了。 宣仪看着她急速的身影,眸中不由染上了些许笑意,可那笑意的深处,却又是长远不化的落寞。 就像她跟钟闻月说的,他们都还有机会,那自己呢?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她还能再见他一面吗? 宣仪苦笑,正待低下头,却见钟闻月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她看着她,认真道:“宣仪!” 宣仪疑惑地看着她,却听她道:“你要坚信,他是个英雄!而英雄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回来的!” 钟闻月认真的看着她,事关祁良霂的事情她不能泄漏太多出去,但简单的安慰她一番还是能做到的。 “不管怎么样,只有你自己好好的,才能等到他回来!” 宣仪看着她满是认真鼓励的神色,眼眶终是忍不住一热,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忍着的辛酸、绝望终是再也忍不住,如洪水泄闸般,眼泪汹涌而出。 她真的还能等到他吗? 钟闻月见着她,抿抿唇,终究还是没打扰她,自己转身,朝着王府的方向回了去。 钟闻钰还在打马游街,燕京城的百姓也被这三年一度的盛况吸引住了,没事的都去参观三鼎甲的面容。 钟闻月挑了另外一条路,没跟钟闻钰他们的游街队伍撞上,路上的行人也是十分稀少,马车从宫门口到王府门前,竟还比寻常快了一些。 急急忙忙下了马车,钟闻月提着裙摆,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朝着正院走去,结果却没见到顾卿流人,钟闻月顿时脸色一垮,有些失望。 见着钟闻月急匆匆的走进来,兰衣兰袖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钟闻月摇摇头,往院子里环视一周,问道:“王爷呢?” 兰衣同兰袖对视一眼,不确定道:“这个时候,该是在书房吧。” 钟闻月点点头,转身就要朝书房走去。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怕这时候要是不说没待会就没有勇气了。 见钟闻月脚步飞快,二女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茫然,两人连忙追了上去,还不忘喊道:“王妃,王妃!” 就钟闻月那反应,她们实在不相信没出什么事,不然怎么这么急着要去找王爷? 钟闻月一路快速走到书房,在门口就见青弋在一旁守着,见着她连忙抱了拳,问道:“王妃是有事?” 钟闻月矜持的点点头:“的确有事。”她看了眼紧闭的门,道:“王爷在做什么?” 钟闻月问青弋也不敢不答,道:“在同几位大人议事。” “事情可要紧?”钟闻月又问。 青弋一脸茫然,道:“当是……不要紧的。” 虽说青弋很奇怪明明是一些不要紧的事,怎地王爷近日就忽然召了人过来,但就算再要紧,在王爷眼里,怕也是没有王妃要紧。 钟闻月点点头:“我知道了。”她说着,伸手就要推书房的门,青弋见了下意识想阻止,可是想起王爷平日里对王妃的宠爱,再加上里面商议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动作硬生生地顿在那里,眼睁睁的瞧着钟闻月把门推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正在说话的各位顿时一愣,却是下意识朝着上首的王爷看一眼。 顾卿流心情正不好,眉宇间阴沉沉的,听着门被打开的声音心里更是不愉,以为是谁不知死活的赶在这个时候进来,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钟闻月端着规矩的仪态站在门口,缓缓走进来,扫视着书房里神色各异的人们,视线又从顾卿流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端庄笑道:“本王妃忽然想起来有一事要同王爷说,诸位客人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劳烦先下去休息片刻吧。” 那些人目目相觑,小心翼翼的看了顾卿流一眼,见他神色见没有什么异样,反而还隐隐好了些许,心下不由诧异。一人试探的起身道:“那……卑职就先下去了?” 他看着顾卿流,却见他没丝毫反应,直至他退出了房间,顾卿流也没说要阻止。剩下的人一见,也都快速的退了下去,不敢在那里久留。 虽说往日王爷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但他们也都还能应付。但今日的王爷不知怎地,一副喜怒无常的样子,他们在书房里呆一会,是真的提心吊胆,心都要跳到嗓子了!因此,对于钟闻月这位王妃的做法他们非但不以为过分,反而还暗暗觉得这是救了他们一命,心里对此感激得很。 最后出去的一个人还细心地带上了门,门一关上,房间里顿时就昏暗了几分,只是有扇窗户还在开着,还算明亮。 钟闻月默默走到顾卿流身旁,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他们初前世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只潦潦的对上了一眼,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唯一看到的那双眼里也是如寒潭深渊般,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他的眼睛也是那般深邃,只是不同的是,现在这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她。 她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袖子,低低道:“你生气啦?” 顾卿流眸光微垂,避开她的眼光,低声道:“没有。” “你还嘴硬!你就是在生气!”钟闻月道。 若是没有生气,怎么会对她那么冷淡?怎么会连看着她都不愿? 她身子一转,便来到了桌子后面,强硬的将顾卿流的腿并拢在一起,自己伸腿一跨,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脑袋,用力把他脑袋掰过来,蛮不讲理道:“你看着我!” 顾卿流无奈,只能转过来头看着她,却见钟闻月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顾卿流又是一愣,忍不住开始寻思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件两件的事着实让他诧异无比。钟闻月素来很“规矩”,从来没有越界的地方,哪怕他说过整个王府她都可以去,书房也不例外,她也从来没有来过他的书房,就算有时候处理事务晚了些,也只是让贴身丫鬟来叫一声——尽管他有时候对这份“规矩”很气愤很无奈。 可今日她却主动来书房找他了,还是在他和别人商议事情的时候?顾卿流有些难以想象。 再者,钟闻月脸皮薄,平时很少会无缘无故的主动亲自己,今日却这么主动,也是让顾卿流诧异无比。 “我有话要同你说!”钟闻月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 顾卿流心下一动,隐隐明白了她想说什么,看着这玩意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 要说生气吗?的确是有些生气的。他一直以为他可以等,等着钟闻月愿意将一切说给他听,可是当钟闻月明显表现出她有事瞒着他的时候,他还是会生气难过。所以这两天才想让自己稍稍冷静一点,生得做出什么让自己都后悔的事情。 钟闻月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咬咬牙,正待一鼓作气将一切都说出来—— “王妃!王妃!不好啦!钟公子被捉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肥肥的一章~ 哼哼,你们还说男主出场时间少,没什么地位,现在有地位了吧! 猜猜阿钰为什么被捉走了~ 第72章 钟闻月的话头瞬间被打断, 房间里的良好的气氛一时也是消散殆尽,两人面面相觑,顾卿流脸色奇差无比。 钟闻月讨好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顾卿流深吸一口气,粗声粗气道:“怎么回事?什么被捉了?” 燕京城内, 天子脚下,他的妻弟, 当今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捉了? 顾卿流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在开玩笑。 外面的人答道:“回王爷的话, 钟公子原本正在打马游街,皇榜张贴了之后各世家都派了一大群人再皇榜下等着,钟公子一来他们就把人抢走了!” 钟闻月恍然,也是才想起来皇榜出来之后还有一个榜下捉婿的环节。 要说这榜下捉婿也是大齐的一种风俗,每当皇榜张开之后,那些世家大族就派着府中的下人早早地候着,一见着前三甲就赶紧把人给抢了过来,若是受欢迎一些的, 还会被几大家族轮番争抢,抢回家后,若是双方都没什么意见,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若是男方不喜, 这件事也就就此作罢,就算两家之间交了个朋友,总之不会结仇。 这种场合一来是方便那些世家大族招揽人才, 二来也能为那些势力单薄在朝中没有什么依靠的进士找一个靠山,于双方都有益,也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也是因着这一方面的原因,所以对一些读书人来说,多有着“不及第便不成家”的说法。除却一些四五十岁的,一些年轻的学子一般不会那么年纪轻轻就成婚。 只是钟闻钰前世虽说也是位列探花,但却并没有经历过这所谓的“榜下捉婿”,也因此,她把这一回事给忘了,难怪下人来报说他被人捉走了。 听着因为这事,顾卿流又是气又是幸灾乐祸,好半晌后才扬声问:“那他被哪家给捉了去?” “是姜家!”外面的人回道。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都有些惊讶,钟闻月出声问道:“可是皇后娘娘的姜家?” “正是!” 钟闻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后才嘟囔道:“方才在宫里,娘娘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能有着一番行动,想来不是临时起意,皇后娘娘又怎么会不知道? 顾卿流撇了撇嘴,道:“你别看皇嫂整日里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实际上她可是一肚子坏水,有时候就连皇兄都不敢招惹她!”也就是这些年当了皇后,才把那副模样压了下去,当了一个朝臣和百姓眼中母仪天下的皇后。 钟闻月只觉得无奈,顾卿流想了想又道:“姜家共有两位嫡出的姑娘,一位是皇嫂,还有一位如今十六,也到适婚年龄,想来姜家是想把阿钰和她凑成一对。” 姜家是皇后的娘家,因着这一层关系,顾卿流同姜家的大公子姜韧的关系也是不错,对姜家的情况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既然巴巴地派人去捉钟闻钰这个探花郎了,那想来要说亲的对象也不是府中的庶女,而那嫡女年纪也是正好,两人相配倒也不错。 钟闻月沉思片刻,姜府嫡女姜沁瑜她也是知道的,素来以才名闻名燕京城,在整个燕京城贵女圈中也是备受称赞,只是比起沈家姑娘沈韵芝,这位姜家姑娘就要低调很多,除了知道她颇有才华,旁的,还真没什么传言。 门外的人又开口了:“姜家的人来说毕竟是钟公子的终身大事,不管是成不成,还希望王妃作为长姐能够走一趟。”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既然已经派人来请钟闻月了,就说明钟闻钰本人对这桩婚事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长姐如母,在钟父钟母都不在的情况下也只有钟闻月有资格替钟闻钰做这个主了。 钟闻月这回倒是来了兴致,要知道她这位弟弟前世可是一直未曾婚配,直到她去世,已经三十出头的钟闻钰仍旧是一直单身。也不是没有人要给他做媒,只是都被他给拒了。如此一来,她就更好奇能够这难得能让钟闻钰松口的姑娘了。 ——主要还是担心他会跟上辈子一样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 钟闻月抬起头看着顾卿流,讨好的笑笑,顾卿流臭着一张脸,哼唧了两声,起身,语气冲冲道:“走啊——” 钟闻月顿时笑着迎了上去,讨饶道:“对不起夫君,等回来之后我再好好跟你说。”她竖起三指,做发誓状。 顾卿流见了,只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相没相信。 走到王府门前,胖乎乎总是笑的和蔼可亲的管家早就把马车备好了,顾卿流看了他一眼,收获到一抹充满喜感的笑容。 淮南王府在的这一片地方多是皇亲国戚和世家勋贵所在之地,离得姜国公府也不算远,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马车慢慢停了下来,钟闻月下了马车,就见姜国公府充满沧桑古韵的牌匾。 虽说同为大齐的几位国公之一,但姜国公府同沈国公府的奢华大气比起来更显低调内敛,充斥的,多是世家传承百年的底蕴。 似是料到钟闻月会来,国公世子携夫人早早地就在大门口等着,瞧着二人的身影,忙上前迎接,笑道: “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大厅等着了,王爷王妃请随我来吧!” 钟闻月挽着顾卿流,随着世子和世子夫人慢慢走了进去。 姜国公府虽说外表看着低调,但毕竟是传承数百年的大世家,内里的亭台楼阁、一花一草皆能显示出世家的底蕴,不过钟闻月却没那么多心思放在这上面,她心里更多的是对即将见到的姜国公府一行人好奇。 穿过重重的连廊,终于到了正厅处,外面候着的下人见着来人连忙进去禀告。 一脚踏入正厅,就见正首上坐着一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神色严肃,不怒而威,瞧着就让人心生害怕。 想来便是姜国公。 姜国公见着钟闻月神色稍稍缓了缓,又看到她身边的顾卿流时却是一愣,连忙就想下来行礼。 “行了,不用那么多规矩。”顾卿流挥挥手,也没在意座位,拉着钟闻月就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了,他道:“都是行伍出身,外人面前也就算了,现下没人,就没必要那么多规矩。” 姜国公闻言,也没坚持,只道:“王爷来此,想来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知道。”顾卿流答道,看着所有人都在坐着唯独正中央还跟个傻子似的站着蔫了吧唧的钟闻钰,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 叫你坏我的好事? 另一边,沈国公府里。 闺房内,对镜梳妆的沈韵芝听着下人来报,描眉的动作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淡淡道“你方才说,钟闻钰被姜家的人抢去了?” 侍女颤颤巍巍道:“是……是。” 沈韵芝描眉的动作不停,嘴上却冷冰冰地道:“那群侍卫是做什么吃的?别的不指望他们,连个人都抢不回来?” 侍女低下头,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姜家带去的人太多了,我们也没想到……”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就见沈韵芝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良久后,沈韵芝才发声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那侍女如蒙大赦,飞快的退了出去。 直到人离开房间,沈韵芝才看着那张铜镜中的娇艳的面庞,眉宇间满是阴翳。 钟家…… “哗啦”一声巨响,沈韵芝将梳妆台上的妆奁首饰一袖挥到地上,胸口上下起伏,可见气的不轻。 那刚走出房间没多久的侍女闻言顿时后怕地缩了缩脖子,眸中满是惊恐。 第73章 “平常看着你也挺机灵的, 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被人给抢走了?”马车上,顾卿流瞧着那可怜巴巴的钟闻钰,嘲笑道。 “别说了!”钟闻钰脸上满是气愤, “阿姐,你是不知道, 那姜韧有多么厚颜无耻!” “怎么了这是?”钟闻月来了兴致。 钟闻钰气鼓鼓地道:“我原先不知道还有榜下捉婿这一回事,结果打马游街的时候姜韧忽然与我提及此事, 说是历年的前三甲都会遭到各大世家的哄抢。而他已然有婚约在身, 旁人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最有可能就是打我的主意,还说见我不知情,再回去去找侍卫也来不及了,索性就把姜家的侍卫给我了。” 钟闻月同顾卿流对视一眼,眸中都忍不住浮现上了些许笑意,果然又听钟闻钰道: “我自然是欢欣无比地收下了,还道姜兄友爱同年,颇有君子风度。那些人来抢的时候姜家侍卫的确是在用心的护着我, 我心下正感动着,熟料转眼之间,那些人就把我给抢到了姜家!” 钟闻钰当时气得,哪还能不知道姜韧在打什么主意?但他当时已经入了狼窝了, 又岂能轻易地出去? 钟闻月安慰了他一番,轻笑道:“这么说,你对那姜家姑娘感官还是不错了?” 钟闻钰摇摇头:“我没见过那姜家姑娘。” “没见过?”钟闻月瞪大了眼睛, “那你就这般同意了婚事?” 钟闻钰淡淡道:“虽说没见到人,但那姜家姑娘在屏风后面,也听她说了两句话,瞧着也是个温柔的好姑娘。” 钟闻月皱皱眉,想说什么,但到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她虽说不希望钟闻钰还像前世一般孤家寡人一辈子,但也不代表她希望他随随便便同一个不喜爱的姑娘成婚。 马车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干涩。顾卿流摸着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钟闻月回握他的手,让他放心。 马车一路哒哒,驶向淮南王府,顾卿流料到这姐弟俩怕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同钟闻月说了一声,径自回到书房。 正院内,钟闻月坐在院子中的凳子上,看着对面的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少年的钟闻钰,轻叹一声,忧愁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钟闻钰不解。 钟闻月张张嘴,劝道:“你若是不喜欢那姜家姑娘,为何要同意通降价结亲?”她顿了顿,又猜测道:“可是担心姜家家大业大,不好拒绝?” 钟闻钰看着满心为他打算的钟闻月,心下热热的,面上却有些好笑道:“阿姐!”他探过去握住她的手,认真道:“阿姐,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钟闻月气急:“你连人家姑娘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就贸然同意了人家的亲事,这还不是开玩笑?!” “阿姐,你信我!”钟闻钰无奈,看着她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姜家是传承百年的世家,我虽然不认识她,但也知道这种家族养出来的女儿定是不差。”这一点从他们能培养出一个皇后就能看出。 “——我在燕京这段时间同姜兄也交往颇多,不说十分了解他的为人,也是大差不差了。平日里他与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这位妹妹如何如何的好,言语间极是疼爱,虽说这次他坑了我一回,但想来他也不会害自家妹子。” “再者,我方才去姜国公府的时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都是极为和蔼可亲,没有因为我只是一个进士而小瞧于我,商议婚事的时候也没有借着国公府的名声打压、威胁我什么,而是心平气和地在商量——” 钟闻钰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阿姐,我觉得这么一个家族教养出来的姑娘,不说极好,也绝对不会坏到哪里去。左右我都是要成婚的,与其等日后母亲急着催我,倒不如现在就定下来,况且也不是说已经订了婚,而是先相处看看,等以后时机成熟再订婚,完全可以仔细考虑。”他顿了顿,又道:“若是阿姐到时候不喜欢她,那就罢了。”他可怜兮兮道。 钟闻月瞬间气笑了,轻拍了他一下,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那是你的媳妇,怎么还要看我的意愿不成?” 钟闻钰嘿嘿笑着,没说话。 钟闻月也慢慢勾起一抹笑,温声道:“你也长大了,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只要你自己不后悔,阿姐也不会说什么。” 她顿了顿,道:“你若当真下定了决心,过段时间我就找机会去替你看看那姜二姑娘,再等什么时候爹娘有时间了来一趟燕京,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 毕竟虽说长姐如母,但他们又不是没爹娘了,定亲这种事情,还是让钟父钟母亲自来比较好,也显示出他们对姜二姑娘的重视。 钟闻钰挠挠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定亲的事情到时不用急,姜二姑娘如今才十六,看姜家的意思是还想留她一段时间,我也想趁这些年攒些家底,不然人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嫁给我之后总不能过苦日子吧!” “好好好,随你的意!”钟闻月笑道:“我这就给爹娘传书一封,告知他们这件事!” 钟闻钰微微颔首,道:“爹娘那边的事就劳爱姐费心了。” “还跟我客气什么。”钟闻月道,她抬眼望着钟闻钰神色间明显有些疲色,心下也不又有几分心疼,话题一转,道:“这成绩已经出来了,你也应该放心了,先回去好好歇一歇吧,明日不是还有恩荣宴吗?” 钟闻钰苦笑,“这么一遭下来,我哪还有心思睡觉?” “不过也的确得回去一趟告知先生这个好消息。” “这是自然。”钟闻月微微颔首,毕竟若不是沈先生的倾心教导,钟闻钰怕也不能以如此幼龄考取探花,她笑:“待日后你成婚了,少不得要让先生给你当主婚人。” 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沈先生虽钟闻钰的拳拳爱护之心想来也不比钟父钟母要少了。 等到钟闻钰走了之后,钟闻月才轻叹出声,一旁的兰袖奇怪地问道:“公子中了举,亲事又有望,王妃合该高兴才是,做什么叹气呢?” 钟闻月笑:“就是高兴啊!” 兰袖不解,高兴不是该笑吗,哪有像王妃一样叹气得? 院子中的桃花轻轻飘落,晃晃悠悠的落在了石桌上,钟闻月见了,只觉心里欢喜不已。 自然是高兴的,阿钰的命运同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她哪里会不高兴? 兰袖想不明白也没多想,人生就是难得糊涂,老爷夫人都说了她傻人有傻福,什么事也没必要弄得那么明确。 想明白了之后,兰袖又唧唧喳喳的同钟闻月讲起了今日街上的胜状: “王妃你是不知道,公子打马游街来的时候有多少家族都在虎视眈眈的在那看着,好像咱们公子就是一块肥肉,根本不管其他人,上来就冲着公子去,那人群熙熙攘攘的啊,若不是又姜家那些护卫死命保护,公子估计就要被他们抢走了!” “就算是公子脱身了,他们还是不放弃,连着追了公子好长一段路呢,直到后来进了姜国公府,哪些人才算消停下来!” “可惜了您当时在皇宫,没能见到呢……”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唧唧喳喳地在耳边作响,倒也没让钟闻月觉得烦。 毕竟前世这两个丫头为了护着她都是下场凄惨,今生若是没什么大事,她也乐得纵着她们。 更何况兰袖自小便是这般吵吵闹闹的性子,同一向喜静的兰衣放在一起也是相益成彰,钟闻月自然不会计较什么。 兰衣在一旁,看着兰袖在那不停的说着,王妃也在那纵容着,面上也不由露出一抹无奈。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放开我!我要见你们王妃!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 钟闻月笑容一脸,神色冷凝的看着门外,扬声道:“怎么回事?” 兰衣兰袖也都沉下了脸,一脸戒备的望着外面。 “放开我!放开我!”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一人被青弋押着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 钟闻月见着那人就是一愣,而后眸子瞬间就冷了下来。 那人见着钟闻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大声嚷嚷道:“放开我!闻月你让他放开我!” 钟闻月眉头紧皱,看了眼满脸肃杀之意的青弋,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妃,这人方才就嚷着要见您,被拒了之后就强闯了进来,被属下拦住了。” 钟闻月目光回到那个老熟人身上,漠然道:“不知楚世子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楚霄痴痴地看着她,半晌后似是恢复了冷静,才低声道:“你让他把我放开。” “楚世子有什么话在这说便可。”钟闻月冷冷道。 “你让他下去。”楚霄坚持道。 钟闻月皱皱眉,明显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看了青弋一眼,余光又瞥了一眼门口,暗暗摇了摇头,又对着青弋吩咐道:“把他放了吧。” “王妃?”青弋不赞成道。 钟闻月示意他不用担心,青弋抿抿唇,慢慢把他放开,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动作,才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楚霄看了眼她身边的两二丫头,道:“让她们也离开。” 钟闻月依言照做,兰袖刚想出口说什么,就被兰衣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眼神朝门外瞥了一下,兰袖见着,顿时放下了心。 几人慢慢走出门外,顾卿流见着那俩丫头,又看了眼钟闻月,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兰袖不放心,却被兰衣强硬的拉走了。 钟闻月泰然自若的坐在石凳上,看着楚霄,道:“世子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闻月……” “世子请唤我一声淮南王妃!”钟闻月平淡道。 楚霄苦笑:“闻月,你我之间,非要这般生疏吗?”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的作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求个留言吧,你们跟我互动一下呗,别让我总是觉得我是在单机…… (卑微作者,在线求留言) 第74章 钟闻月眸光轻颤, 道:“世子这话是何意?” 他上前一步,急忙就想拉着她的手道:“闻月,你不用装了, 你也是重生的对不对!” 钟闻月退后一步,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弄得楚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钟闻月移开视线,目光不由落在门口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身上, 忽地一笑。 刹那间, 她觉得就这么说开也好, 也懒得再装了。 把自己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她慢慢坐了下去,眸光轻移,望着楚霄,低声笑道:“是又如何?” 楚霄瞳孔霎时间瞪大,身子一个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一双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楚霄今天之所以来这淮南王府,是因为这些日子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好像从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起,跟钟闻月有关的一切都变了。 她没有嫁给他,而是成了淮南王妃;钟闻钰也没有耽误学业,在今年就考取了探花…… 跟她有关的所有事, 都变得跟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他本以为一个没什么趣味的女人,就算没了,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可是临到头来,没了那么一个人,楚霄觉得哪哪都不是滋味。 是爱也好,是习惯也罢,可没了那个人,终究还是不一样。 要说楚霄有多么确保钟闻月也是跟他一样重生的倒也不是,只是这件事几乎成了他心里的一个执念,每每想起,就悬挂在心里放不下。 今天鼓起勇气擅闯淮南王府也是这个原因:钟闻月若是拒绝了,那么不管她是不是在说谎,他今后都能慢慢放下了;若是承认了,他也能明白为什么。 可虽是这么想的,当钟闻月真的承认的时候,楚霄还是难以接受。 好半天,他才哑着嗓子道:“为什么?” 钟闻月眸光低垂,朝着门外瞥了一眼,淡淡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愿意嫁给我?”楚霄很是困惑道:“我们前世,不是很好吗?” “——很好?”钟闻月顿了顿,而后嗤笑道:“楚霄,你觉得,什么是很好?” 楚霄张口就想说她贵为安平侯世子夫人,生活惬意,可一想到他娘亲和妹妹的态度,就瞬间哑口无声。 重活这一世,别的不说,他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之前所认定的真相未必是真的。 他没说话,钟闻月就替他说了。她轻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五品小官之女高嫁进你们安平侯府,很是光鲜亮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楚霄抿唇不语。 “你是不是觉得,安平侯夫人对我和蔼可亲,楚音对我尊敬有加,下人们对我恭恭敬敬,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楚霄哑然无语,他就是再傻,听着钟闻月这些话,也能明白过来前世她在府里的处境不如他所看到的的那么好。 钟闻月看着他那副愧疚的嘴脸,心里只觉得恶心,她忽地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些事吧。” 楚霄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钟闻月笑意盈盈道:“还记得你最宠爱的那个小妾青荷吗?” 楚霄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个小妾,当时也颇得他的喜欢,只可惜后来受不住寂寞,同一个野男人有染……不对! 楚霄猛地抬头,看着她,声音颤抖道:“她……她……她没有……” “她当然没有!”钟闻月温声道,只是那脸上的笑容让楚霄看了只觉得恐怖。 “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自寻死路呢?” 还没等楚霄反应过来,钟闻月又道:“知道楚音为什么会想不通给我下毒吗?” 楚霄张张嘴,颤声道:“也是你做的?” 钟闻月微微一笑,“不止,还有方念慈,还有安平侯夫人,你觉得她们都是怎么死的?” 楚霄脸色苍白,嘴唇张张阖阖好半天,才道:“就算是他们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不至于这般心狠手辣,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钟闻月反问道,“你知道我第一个孩子怎么没的吗?” 楚霄面上一是有些迷茫,想了好半天,才道:“……不是意外跌了一跤没的嘛?” 钟闻月摇摇头,笑眯眯道:“这就要问问你最宠爱的那个小妾了。” 当时他们成婚三个月,楚霄就对她厌烦了,没过多久,就纳了个小妾进府,还天天宿在那小妾的房内,对她甚是宠爱。钟闻月那是刚刚适应了安平侯府的生活,还没稳定下来,就被侯夫人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说她没用,不能抓住丈夫的心。 钟闻月自是心累无比,好在半年后她终于有了身孕,安平侯夫人对他的态度也是改观了不少。钟闻月也是每日安心的养胎,不求别的,最起码能然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可谁知那小妾青荷是个胆大包天的,竟然趁她一个不备,将她推倒在地害得她流产! 更可悲的是,当时并没有外人在场,钟闻月说青荷是罪魁祸首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楚霄对她甚是宠爱,安平侯夫人也对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颇为不满,偌大的一个安平侯府,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害死她孩子的人在那逍遥快活。 楚霄拼命摇头:“不、不是的!青荷她那么温柔善良,怎么会做这种事?” 钟闻月没有纠正他,只接着道:“我第二个孩子,是被楚音联合方念慈一起害死的!” “不可能!”楚霄大叫道:“阿音就算再怎么不好,也不可能会害我的孩子!” 钟闻月冷笑道:“相不相信随你。” 婚后第三年,有一天钟闻月要去祈安寺上香,楚音忽然说要跟她一起去,连带着方念慈了,钟闻月虽然对这个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小姑子和一直对楚霄虎视眈眈的方念慈心有顾忌,可碍于侯夫人都发话了,她也不能不答应。 拜完佛回来后,楚音借口在路边看到一朵好看的花,非要她去摘,钟闻月无奈,只能依着她的话下了马车,可谁知她刚下马车楚音就命车夫赶快走,钟闻月在后面追了更好半天都追不上。 她以为这样就完了,大不了自己等一等,蹭着别人的马车回去。可谁知不过一会儿,忽然从一旁窜出来的一群山匪,叫嚣着要把她抓回去,钟闻月自是拼命抵抗,可片刻就觉得觉得腹部隐隐作痛,低头一看,血迹染上了裙子,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钟闻月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楚音地歹毒,她竟是想让那群山贼把自己劫了,好让自己坏了名声,那时候安平侯府自是容不下这么一个坏了贞洁的儿媳妇,到时候方念慈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嫁进安平候府了?若非中途碰到人,将那群山匪赶走,又让人把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安平侯府,那楚音和方念慈的计谋就是真的得逞了。 回到府中之后,对于楚音害了她流产这件事,安平侯夫人非但没有责怪自己的女儿什么,反而是说没用,说她没有福分生下安平侯府的孩子。 也是从那时起,钟闻月才是真正的绝望。 还有兰衣兰袖两个人——钟闻月永远都无法忘记,兰袖不过就是为她说了两句话,竟就被楚音以不敬主子为由在她面前生生杖毙!而兰衣,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就被她以通奸的名声给卖进了窑子。 那时候钟闻月不在府中,等她知道后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挽回不得。钟闻月跑去见兰衣,永远都无法忘记她浑身青一块儿紫一块儿,披头散发浑身凌乱的样子。等她被安平侯府的人强行带了回去后,就听说兰衣自尽身亡的消息。 两个孩子,兰衣兰袖,四条人命! “你怎能……如此恶毒?”楚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是不能相信自己从前的妻子竟是这么一个人。 钟闻月低低笑着:“四条人命!你们安平侯府欠了我四条人命,我不过是讨回来而已,又怎么能说是恶毒呢?” 对于青荷,她设计让她被捉奸在床,被盛怒之下的楚霄赶出府去; 对于方念慈,既然她心心念念想要嫁进富贵人家,她就满足他,设计让她嫁给一个五六十岁还有特殊癖好的老头子当不知第几房妾室,旁的不说,荣华富贵是应有尽有; 对于楚音,她让人怂恿楚音给她下毒,又将这件事闹大,让燕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安平侯府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德行,连自己的长嫂都能陷害,还有什么是做不了的?就在安平侯夫人无奈把楚音安排到一个寺庙礼佛,让她先避避两年的风头时,又设计让她跟燕京成一个著名的纨绔子好上了,让她心甘情愿的当那个纨绔子的外室,甚至未婚先孕,彻底毁了她的名声。 对明明知道所有事却选择冷眼旁观的安平侯夫人,钟闻月则让她继续冷眼旁观,让她看看她所疼爱的儿女都是什么样的下场。再与她争夺府里的管事权,将府中的大大小小权利从她手中一点一点的抠出来,让她只能干看着着急却什么事都做不了。 “青荷,方念慈,楚音,安平侯夫人……”钟闻月慢慢数着,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对着他道:“对了,我死的早,你跟我说说,阿恒最后怎么样了?” 阿恒,楚霄同青荷的儿子。也是安平侯府唯一的子嗣。 楚霄身子一僵,急道:“你把阿恒怎么了?不管怎么样,阿恒是无辜的呀,他还是个孩子!” “你放心,我没把他怎么样。”钟闻月柔声道,“我只不过是惯着他罢了,他要钱,我给他;他要人,我给他;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会满足他。我跟他说,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得纵着你,没有什么人是安平侯府得罪不起的。” 楚霄眼前一黑,这样的教导下来,岂不是让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楚霄无力道:“你怎能……” “我怎么不能?”钟闻月冷着脸道:“莫非你当真以为我会那般好心,尽力教导一个害死我孩子的女人的儿子?”她嗤笑:“要说我也没做什么,可无奈他跟他母亲一样,不知好歹,贪婪无度;也跟你这个父亲一般,纨绔任性,眼高于顶!” “——这怎么能怪我呢?” 楚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前都在发黑,他想到什么般,问道:“我,我前世除了阿恒,一直没有孩子,是不是因为你?” 钟闻月笑得灿烂:“是啊!” “我还可以告诉你,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楚霄猛地瞪大双眼:“也是你害死的?” 钟闻月摇摇头:“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说起来,他的死,跟你可脱不了干系呢。” 楚霄茫然:“什么意思?” “当初安平侯府为什么会去青阳府,你不知道吗?”钟闻月问。 “……是为了那处金矿?”楚霄迟疑道。 “安平侯是怎么知道青阳府有金矿的?” “是景王告诉父亲的。” “安平侯又为什么要替景王办事呢?安平侯府若是不淌这趟浑水,还可以保住几十年的繁华,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偏偏去帮助景王呢?” 楚霄心慌的厉害,大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闻月微微一笑,诱导道:“因为安平侯知道你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你就是一个废物!安平侯府落在你的手上,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保持原状,是绝对不可能再进一步的!他为了安平侯府的未来,只能铤而走险选择这条路!” 楚霄脸色煞白。 钟闻月声音温柔,可那一字一句却是在往他心窝里戳:“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父亲原本打算成事之后就把他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子接回来,那个孩子聪明得很,比你强了不知多少,定是能振兴安平侯府的门楣?到时候他身居高位,就算你的母亲也不能说什么!” “父亲有私生子?怎么可能?父亲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子?我怎么不知道?”楚霄拼命摇头,无法想象一向疼爱他的父亲在外面居然有私生子。 “你当然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那孩子还能活得了吗?死在安平侯夫人手上的那些庶子庶女还少吗?” 楚霄神色怔愣,只觉得自己从前所信奉的一切都被打碎了。 是因为自己吗?因为他的无能、纨绔,才导致父亲死亡,安平侯府逐渐走向下坡路。 钟闻月神色平淡道:“其实重来一回,只要你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我也不想把话都说开。但……”他眸光轻转,看向楚霄的眼神冰冷无比:“谁让你偏偏要来招惹我呢?” 楚霄身子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儿没跌坐到地上。 他拼命的摇头,一会儿哭一会笑,看起来就跟个疯子似的。 钟闻月冷眼旁观,只淡淡道:“既然话都问清楚了,世子且回吧!” 楚霄张嘴还想说什么,却不料脖子后面一紧,回头一看,就见顾卿流漠然的站在身后,冷冷道:“再不走,本王亲自送你回安平侯府。” 楚霄缩了缩脖子,又不甘地看了钟闻月一眼,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带人走了之后,顾卿流站在离钟闻月不远处一动不动,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闻月坐在一旁,没敢看他,只低声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心狠手辣?” 顾卿流还是没说话,钟闻月打完着手中的杯盏吗,内心忐忑的等着他的答案。 良久过后,顾卿流说话了,他问道:“我呢?” “什么?”钟闻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你的前世里,我呢?我在哪儿?”顾卿流眉头紧皱,似乎对于前世钟闻月的世界里没有他很不满。 钟闻月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顾卿流就那么看着她,也不催促。 钟闻月抿抿唇,“我……前世……没遇到你……” 似是担心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她又道:“前世,我没有去青阳山上……” 没有去青阳山上,自然也就没有遇到那时候正在青阳山上的顾卿流。 顾卿流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的意思,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后,他冷静下来,分析道: “前世你没去过青阳山,但是后来见过我,而且我或许帮过你,所以你才会在青阳寺为我祈福!” 那句“三愿淮南王一生康健,无忧无痛”他一直铭记于心,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他们明明没见过钟闻月却愿意为他祈福。 “——你说希望我平安康健,也就说明,前世的我身体并不健康?你那时候在青阳山又没有遇见我——所以,我还活着,但是双腿残了?” 这是最合理的说法,毕竟他当时受伤最重的地方就是那双腿。若是钟闻月没有遇见他,那她或许生命无虞,但本就受了重伤的腿再耽误下去怕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但处在青阳寺中,为他治疗的弘毅法师也说了他的腿若是再耽误片刻怕是就救不回来了。 钟闻月默默点了点头。 顾卿流走到她身旁坐下,“同我说说吧。” 钟闻月看着他,睫毛轻颤,张张嘴道:“你想听什么?” 顾卿流揉了揉她的脑袋,拥着她的肩膀,想了想道:“说说我,说说你。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钟闻月看着他,忽然就放下了心,她靠在他的肩头上,将她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 “在我从青阳府到燕京城之前,我们之间并没有交集;等到了燕京城之后,听到了关于你的消息,也是说你残了双腿,不出王府久矣。你我二人真正见面,是在那一次我被楚音设计的时候……” 那次面对那么多劫匪的言语侮辱,钟闻月纵是反抗也反抗不得,再加上楚音早早就设计好了这件事,就连从祈安寺回来的路也是精挑细选的一条不会有什么人经过的小路。 叫天无策,叫地无门,钟闻月绝望之下差点想直接自裁,也好过被那些山匪劫持后坏了名声再回到安平侯府被那些人侮辱耻笑。可就在她下定决心要自尽的时候,忽然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在钟闻月面前慢慢停了下来。 正是淮南王的马车,钟闻月那时候就仿佛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那群山匪本想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却被淮南王带的人三下两下的就解决了,事后还派人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了安平侯府。 所以淮南王于她而言就像是身处绝望时的一道光,若不是他,她恐怕早就死在哪一天了,又哪来的在后来为自己报仇呢? “其实那一次我并没有看到你长设么样子,你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出来过,从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都拿下。” 一句是“送她回去。” 就这两句话,一直被她铭刻于心,甚至就在死前,最想见的人,也还是他。 顾卿流没说话,她慢慢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就见他脸色难看,她心里咯噔一声,强颜欢笑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顾卿流神色莫名,摇摇头道:“不是。” 钟闻月憋着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钟闻月心里也很忐忑不安,只能用这种撒娇无赖的方式的方式来掩盖心中不安。 顾卿流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看着她,眸光复杂,好几次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钟闻月心里越来越凉,脸上的笑容也差点挂不住了。 她咬咬下唇,正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开,就见顾卿流放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因为我前世救了你,所以你对我情根深种。所以,你喜欢的只是前世的我,是救了你的我,而不是今生的我。” “但我这辈子没有救你,所以……”他咽了口唾沫,神色艰难道:“你不爱我。” 钟闻月目瞪口呆,怎么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发展——或者说,怎么都没想到顾卿流会这么想。 她声音干涩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卿流低垂着眉眼,声音莫名:“难道不是吗?” 其实也不是没有漏洞,比如他之前疑惑的他们从前从未见过,为什么钟闻月会在佛祖面前为他祈福?他自己解释的是她听说过自己战神的威名,所以心悦他。可随着对钟闻月了解的加深,这个理由就越发难以成立。因为他知道钟闻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便是见了才能钟情,更何况,钟闻月还不是个会一见钟情的人。 就算如此,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刨根问到底,因为他害怕事实的真相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了的。 今日听到的那番关于重生的话,哪怕再震撼,也没有“真相”令他心痛。 钟闻月爱他只是因为他救过她,那么今生他没救过她,她还爱他吗?或者说她爱的是前世的那个傅廷川,对他,只不过是爱屋及乌? 那他之前所认定的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又算什么?他巴巴地向皇兄求了一道赐婚圣旨又算是什么?、 他眸光深沉,一眨不眨的盯着钟闻月,想要听她的解释,却又害怕她的解释。 害怕。 大齐赫赫有名的战神也会害怕。 钟闻月此时是哭笑不得,她只觉得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反过来了,忐忑不安的难道不该是她?纠结不已的难道不应该也是她? “……你怎么会这么想?”好半天,她才无奈道。 “不是吗?”顾卿流一双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钟闻月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认真道:“若是没有淮南王,恐怕我早就死了,淮南王与我而言是救命恩人,是我可以做什么事去维护的人——哪怕付出性命!” 顾卿流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他凤眸轻眨,正想强装不在意,就听钟闻月道: “可他不是顾卿流。” 他猛地抬眸,看着钟闻月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闪烁着星辰。 钟闻月微微一笑,伸手掰开她的大掌,强硬地将十指嵌在他的十指缝隙间,然后紧紧地,十指相扣。 “淮南王与我而言极其重要,我对他的感情也很深厚,但那些感情中有感激,有敬佩,有尊敬……但是没有爱。” “我爱的人,不是淮南王傅廷川,而是我在山上救的那个人,是顾卿流。” “是我的卿卿,我的娇娇,我的……夫君。” 她伸出另一只手捧着他俊美的面庞,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低低浅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当初救你的时候、答应你的求婚的时候,又不知你是淮南王。” 顾卿流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似是也想到了自己刚才的反应有多丢人,他微微别过脸,耳根染上了些许绯色,只是握着钟闻月的手却不曾放松过。 钟闻月清浅的眸子中带上了深深的笑意,只觉得方才自己坦白时所有的紧张忐忑都化为乌有。 有这么一个爱她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钟闻月依偎在他的怀中,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微风吹过,洒落一地阴凉,影影绰绰的阳光之下,那两个相拥的璧人显得格外的契合。 “你说你死的早,是怎么回事?”顾卿流又想起了她的话,问道。 钟闻月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也就是身体不太好,早早地就走了。” 她这话避重就轻,顾卿流也明白事实恐怕没她说的那般简单,只道:“这辈子,我陪你一起长命百岁。” 钟闻月鼻子一酸,眼眶忍不住泛起了红色,她笑道:“好。” 又过了片刻,钟闻月才低声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吗?” “不介意?”顾卿流嗤笑:“怎么可能?” “我介意你曾经与别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我介意你亲密的唤着另一个人夫君;我介意你与他有着共同的子嗣……” “——但我最介意的,还是为什么我们前世不曾相遇,为什么我没有爱上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那些事,光是听着,就让他心疼无比。他无法想像,他捧在手心上疼宠爱护着的姑娘,前世到底被那群渣淬怎么对待。 他的姑娘,他的王妃,合该受尽万般疼爱,却被那群人磋磨得早早逝去。 他低头,用鼻尖磨蹭着她的鼻头,呢喃道:“阿满,这一世,换我来疼你。” 钟闻月揽着他的脖颈,热泪盈眶,哽咽道:“好!” 重生一回,遇到这样的男人,她何其有幸。 或许,她前世积累的所有不幸,都是为了在今生遇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我来啦,我带着肥章回来啦~ 第75章 安平侯府 楚霄回到侯府后, 就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了屋里,等到侯夫人和楚音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气得火冒三丈。 侯夫人还能忍下来思考儿子是受了什么刺激, 楚音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怒气冲冲地跑到楚霄的院子里, 砰的一声推开他的房门,质问道:“阿兄, 你怎么又去找那贱人了?” 可她刚一进门, 就发现了不对劲。 天色已近黄昏, 此时的室内却没有点上蜡烛,反而阴沉的可怕。 房间正中央的桌子旁,只隐隐约约能见到一个人形的轮廓,黑沉沉的,看着可怕得紧。 楚音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她缩了缩脖子,声势顿时弱了下来。 “阿、阿兄……” 楚霄慢慢转过身,看着门口的少女, 眸光深沉。 “你方才,说什么?” “没、 没什么!”楚音下意识地摇摇头,只觉得现在的阿兄令人害怕。 楚霄盯了她半晌,默默转过头, 低声唤道:“来人。” “世子!”下人立刻应声。 “送姑娘回院子。”他低声道。 楚音刚想拒绝,可察觉到楚霄明显不好的心情,难得明智地没有说什么, 之回头看了眼楚霄,咬了咬下唇,心有不甘的离开了。 待人消失不见后,楚霄才又问道:“父亲可回来了?” “回世子的话,侯爷已经回来了,现下应该是在书房。” 楚霄起身,朝着书房走去,下人跟了上去,约莫一个时辰后,楚霄从书房里出来了,神色莫测。 那侍从虽好奇一向不着调的世子同侯爷都说了什么,但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忍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另一边,淮南王府 钟闻月拿起纸张吹了吹,等到上面的墨迹干了之后才递到顾卿流面前:“呶。” 顾卿流好奇的接过:“什么东西?”可当他随意地一扫,眼神顿时一凝,歪斜着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起来。 只见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天元五年夏,北方地区大旱;当年秋,百姓遇灾荒,景王趁机造反。 天元六年初,平定景王叛乱;当年中旬,辽国趁虚而入,宣仪长公主应辽国要求前去和亲。 …… 天元八年,江南地区洪水泛滥,百姓颗粒无收,集体北上,却突逢暴风,被冻死者不计其数…… 天元九年,辽国使臣入境,景王与其勾结,以谋逆之罪处斩…… …… 天元十二年,辽国来犯…… 天元十四年,淮南王率兵出征…… 天元十八年初,宣仪长公主毒杀辽国皇室;同年二月,大败辽国…… …… 天元十八年春,淮南王班师回朝。 顾卿流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看过去,心中的震撼一点都不少,他神色复杂道:“这是……”他心下已经十分明了。 钟闻月微微一笑,轻声道:“人为的事情或许会有改变,但这些大事和一些天灾想来也不是我一朝重生就能改变的。” 就像是景王造反那件事一样,前世的景王得到了那批金矿,有足够的财力为自己的野心浦路,但现在的景王确实没能拿到那批金矿,拿在前世的那个时间,他还会造反吗?钟闻月说不准。 她顿了顿,看着顾卿流,又道:“我有幸重来这一回,自是希望能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感激上天的恩情。” 重来一回,她尽力避免一些可能会发生的悲剧,或者将那些悲剧的损失降到最大,一来,是感念上天的恩情,多行好事;二来…… 也是因为如今她身为淮南王妃,她的丈夫是淮南王,当今圣上的亲第,肩上担着的,说是整个大齐的责任也不为过。 她自是不希望那些天灾人祸再如前世一般,惹得无数百姓殒命,无数的家庭流离失所。 顾卿流深吸一口气,将她拥进怀里,柔声道:“这些事,以后有我帮你扛着。” 一个人的重生,换取的是无数人的康健,是无数家庭的团圆,是整个大齐的国泰民安! 顾卿流此时才算真正明白,她之前总是会时不时的露出那种忧愁的表情是为何了。 因为她一直把那么艰巨的任务担在自己身上。 他道:“以后这些事你不用再操心,我自会同皇兄说,还有朝中的文武百官,总不会干吃不干活的。” 钟闻月笑了笑,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她道:“我前世的活动范围也就那么大,许多事知道也是稀里糊涂的,除却我写的那些事,可能还有一些事,只不过没传到京城,没传到我耳朵里。” 她想了想,一时有些愧疚,自己前世怎么就一直局限于安平侯府那一亩三分地呢?若是能多出来走走,说不定就能了解到更多有用的事情。 “——要不你去问问楚霄?他时常流连在外,知道的想来也比我多,你去问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她劝道。 顾卿流眉头一皱,似乎很是不情不愿,但对上钟闻月清浅的眸子,心又顿时软了下来,他轻笑道:“我晓得了。”他在她的乌发上轻轻落下一吻,“这些事我会跟皇兄和朝中文武百官商议,你呀,就放宽心。” 钟闻月在他怀里蹭了蹭,而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道:“——对了,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是最近会发生的。” 顾卿流挑挑眉头:“什么事?” 钟闻月咬咬牙:“今年六月,青阳府那边会下一场暴雨,进而引发山洪,引得数百人葬身与那山洪之中。” 她又道:“前世这个时候,青阳府知府还是周大人,这件事一下来,直接传到了陛下的耳朵中,陛下震怒,将周大人贬到了南蛮地区。而现在我已经听云茴说过,皇兄原本就有意将周大人调到南蛮,才知可能是我不了解事情的起因,但无论怎么样,这场洪灾怕是难以避免。” 她认真地看着他:“旁的不说,最起码能早些做准备,将这场山洪的影响降到最低。” 青阳府是她长大的地方,她自是希望那里的一切都能好好的。 ——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回去呢。 顾卿流思忖了片刻,也就明白了过来。皇兄对周家一向重视,前些年因为贵妃的缘故周家被迫离京,去青阳府当了个小小的知府,但皇兄一直念着他这个人有能力,也给他个选择——是回京还是到南蛮历练一番。 至于后来的那场山洪,想来是因为大肆开采那里的金矿的缘故才令山体如此脆弱。这件事说来也怪不得周大人,皇兄所谓的震怒想来是真的,但绝对不是冲着周大人,反而借故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他安排到南蛮那边。 “我知道了。山洪那件事想来也是我们收尾工作做得不当,我让人快马加鞭到青阳府,让岳父提前做好准备,你且安心。”顾卿流承诺道。 钟闻月嘴角噙着笑,只觉得所有的事都有人商量的感觉真好。 两人相拥着静默片刻,顾卿流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你同祁夫人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同她认识的?” 毕竟祁夫人那脾气就算他不常在京城也是听说过的。 钟闻月想了想,同他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她第一次遇到祁夫人是在她第二次流产不久之后,那时候她在侯府中受尽冷眼,虽说是念着自己这条命是被淮南王救回来的,不值再当为那些人轻贱自己,可终究是心情憋闷。 在她将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之后,实在受不了侯府的气氛,就借着为死去的孩子祈福的名义去了祈安寺。 拜过佛祖之后,她想寻个清净,结果一不小心就迷了路,到了祁夫人的院子中。祁夫人虽说允许她进来,但对她甚是冷淡,但钟闻月想要的就是这份冷淡,得到了下次还能来的允许之后,钟闻月就仿佛找到了心灵的归宿,时不时的就要来一趟祈安寺,就这样慢慢下来,两人也渐渐能说上一些话了,钟闻月渐渐开始向她吐露自己的遭遇,也从她身边丫鬟的口中得知她的经历。 两人隔上几天就时不时地见上一面,倒颇有种忘年交的感觉。本来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可谁知有一日钟闻月从祈安寺回来之后,忽然碰上了楚音,就听她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说什么隔个两三天就往祈安寺里跑,是不是看上了什么野男人,与人家私会呢? 钟闻月自是极力反驳,侯夫人岁不相信她会背叛自己的儿子,但也纵容着楚音刁难她。这么一件事下来,等她下次再有时间去奇安寺,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祁夫人自是问了她怎么回事,钟闻月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倾诉者,闻言自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祁夫人为人刀子嘴豆腐心,钟闻月本也不希望她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安慰自己,却不料她反而说她蠢得一派糊涂! 也是从那时起,钟闻月才知道,这看似每日吃斋念佛、善心无比的祁夫人竟也有那么一段“丰功伟绩”! 斗小妾,斗庶子,钟闻月是听得目瞪口呆。但也是在她的耳濡目染和言传身教下,她才能鼓起勇气亲自为自己报仇。 如果说淮南王是救了她一命,那么祁夫人就是就是给了她余下的生命以意义。 没有祁夫人,钟闻月或许一辈子都只能浑浑噩噩的活着,永远都想不到用自己的手来为自己报仇。 也是从那时起,二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钟闻月也是知道她一直在想着她的儿子,盼着她的儿子早早的归来,就主动提出要给她当义女,代替她的儿子为她尽孝。 顾卿流听了一阵沉默,万万没想到他看似文静娴雅的王妃,竟然是祁夫人教出来的。 钟闻月轻叹一声:“可惜的是,干娘郁结于心,早早的就去了,直到死前嘴里也还一直在念着小公爷的名字。”只是她却没能见过她的儿子,死不瞑目。 她死了之后,钟闻月替她等,她告诉祈安寺的人,若是有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男子来找祁夫人,就一定要同她说。 可直到她去世,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顾卿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祁国公府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祁国公府的男儿就没有一个孬种,个个都是忠君爱国! 于祁良霂而言,他的母亲的确很重要,但这种重要若是跟大齐的安危比起来,却又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身为将士,当的是为国为民,又岂能为一小家而放弃一大家? 儿女私情,和国家大义,鲜少能两全。 钟闻月自是知道顾卿流的顾虑,她只笑了笑,道:“我不奢求别的,只希望干娘能够平平安安,能见到小公爷一面。” 只是一面也好。 祁夫人会理解的,也会满足的。 第76章 皇宫, 慈宁宫内 大齐素来国事繁忙,钟闻月能见到皇帝的次数也不多,今日倒是凑巧, 一家子都出现在了慈宁宫,连带着太子傅星昀和二皇子傅云昭, 两个孩子在那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钟闻月进来的时候, 上首的太后正与皇后娘娘说着什么, 满脸都是笑意, 一旁的安阳长公主听着,时不时地搭着腔。 见着钟闻月夫妻俩来了,太后笑着招呼他们坐下,边道:“我听说昨个儿打马游街的时候,咱们的探花郎被姜家给抢走了?” 钟闻月满脸无奈,道:“是!”她看着皇后,半真半假道:“我昨个儿就在宫里,原也是不知道这件事。谁成想皇嫂也没跟我通个气儿, 吓得我刚听说阿钰被捉了去,还道是犯了什么错呢!” 太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手直拍着大腿。 皇后温和道:“我只知道爹娘想要在这一届举子中为阿瑜寻得一门亲事,却没想到爹娘竟看上了咱们的探花郎。”皇后一脸无辜。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毕竟当时三甲未定,便是皇后也不知道。 可钟闻月又想起了昨日的事,越发觉得皇后同那姜韧果真是亲姐弟。 ——旁人不知道, 但钟闻钰会试发挥得不错,殿试获得前三甲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再者,姜家在不打听清楚前,怎么可能会把金尊玉贵的嫡女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毕竟殿试前三甲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或许是毕生的荣誉,但对于姜家的世家大族来说,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放眼整个朝廷,哪一个稍微有些资历的大人不是前三甲出身?最不济的,也是一个传胪了。 昨儿个姜韧把阿钰骗了过去,皇后怕也是故意没跟自己说,等着看她的好戏呢。 “好了好了!”太后呵呵笑着,看着皇后道:“可别欺负咱们阿满了,没瞧着老七就要出来护媳妇儿了吗?” 她往一旁一瞥,就见顾卿流神色间满是无奈。 顾卿流也是知道自家母后和皇嫂的性子的,只是素来恶趣味,对钟闻月没什么恶意,再加上钟闻月也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所以一般这个时候他就同皇兄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当个透明人,也省得总是被打趣。 但事实证明母后和还是这段时间或许是太闲了,即使他没有说话,话题终究还是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同皇帝对视一眼,颇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 皇后瞧着那兄弟俩的动作,眸中笑意更深,她笑着应是。 钟闻月被她们这般调笑,倒也没不好意思,毕竟太后和皇后似乎把调笑她当成了一件趣事,她若当真薄着脸皮,早就羞得无地自容了。 “说来昨日同姜家的亲事,谈得怎么样?”太后这回沉下了心,好奇地问道。 昨儿个商量完了之后已经是接近酉时,姜家就是没有来得及同皇后说结果;今天夫妻俩又是一大早就来了,所以说看着似乎是有个好结果,但太后终究还是好奇,他们谈成了什么样。 “可把亲事定下了?”太后又问道。 钟闻月摇摇头道:“还没呢。”她顿了顿道:“主要是考虑到二姑娘同阿钰的年纪都还小,也不急于这一时。姜家那边的意思是想多留二姑娘一些时日,阿钰则是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日子,将爹娘请来,双方见过之后,再将婚事定下来。”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多攒攒聘礼。 皇后颔首道:“如此也是甚好。”让双方父母见过之后再订婚事,也算是钟家对他们姑娘的一种重视了。 太后喟叹了一声,道:“好啊,好啊,儿孙各有儿孙福,你们一个个都长大啦,都该成家啦!” 皇后微微一笑,也是带着点感叹:“可不是嘛!儿媳记得刚出阁的时候,阿瑜还没到我的腰呢,如今一晃而过,就变成大姑娘了,可以议亲了。” 太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视线一转,落在了下方的同两个孩子玩得正欢的安阳身上。她心中一动,忽地问钟闻月:“阿满,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幼弟,如今也才十六吧?” “是啊?”钟闻月不明所以。 只见太后低叹一声,道:“哎,探花郎才十六,阿瑜也才十五,结果人家连亲事都快要订下来了。”她不经意的扫了安阳一眼,叹道:“咱们这儿还有一个十七的,到现在都还没动静呢。” 皇后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应声道:“是啊,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公子,咱们也好提前准备准备啊!” 钟闻月看了眼太后,又看了眼仍在状态外的安阳长公主,恍然大悟。 安阳:“……” 她无奈道:“母后!” 太后掩面低低啜泣了两声,哀声道:“哀家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生平的愿望不过就是看着儿女都有归属,怎么就那么难呢?” 皇后也是很快就接上了戏,她柔声安慰道:“母后莫要胡说,您身体康健着呢!” 这回就连皇帝都搭上了腔,他道:“母后日后可万万不能说这般不吉利的话,您这不是让儿女忧心吗?” 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一旁只顾着玩的两个孩子也抬起头来,“蹬蹬蹬”地跑到太后身边。 两个小人在太后两边,一人伸出一只小手,在太后的脸上擦呀擦,奶声奶气地道:“皇祖母不哭,皇祖母不哭……” 钟闻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这皇室的一大家子竟然都是戏精。 再一望,只见顾卿流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在那安如泰山的坐着,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只是无奈的耸耸肩。 “母后……”安阳瞧着那两个跑得贼快的臭小子,心里恨的咬牙,心想我是白疼你们了,可是对上太后,又尽是无奈。 太后只在那呜呜呜的哭着,什么也不说。 安阳低叹一声,有气无力道:“母后放心,儿臣有心上人了!” 太后猛地抬头看着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哪能看出一丝泪痕,她急忙道:“当真?不是在骗哀家?” 安阳虽说早知道这种情况,可每当这个时候还是无奈,她点点头:“当真,没骗您。” 这回就连皇帝都来了兴致,问道:“是哪家的小子?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太后和皇后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她,钟闻月却是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安阳面色微红,讷讷道:“不是哪家的公子。” 她顿了顿:“但你们也都知道。” 钟闻月心里不祥的预感更甚。 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懂她的意思,什么叫不是世家公子,但他们都认识? 安阳见状,索性摊开了说:“哎呀,就是今科状元郎呀!”她咬咬下唇,看着众人,似乎颇有些害羞:“你们都知道的。” 钟闻月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是真的没想到,安阳竟然这么快就与状元郎结识了,甚至看起来还像是情根深种的模样。 她原以为那秦柏琰出身低微,安阳又是尊贵的公主,在他成为状元之前二人是不会有交集的,他只要在殿试成绩出来之后注意着点安阳,不让他们碰上就是了,可谁能想人算不如天算…… “怎么了?”顾卿流敏感的察觉到不对,疑惑地问道。 钟闻月摇摇头,低声道:“回去后再同你说。” 皇帝同太后对视了一眼,沉吟好半天,才在安阳紧张的目光下点点头道:“状元郎啊……也不是不行,虽说出身低微了些,但是个肯干实事的,也是难得你喜欢。” 他爽朗笑道:“回头朕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若是愿意的话,朕就……” “皇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钟闻月打断。 皇帝一愣,倒也没恼,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钟闻月,道:“弟妹可是有事?” 钟闻月冲着他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安阳,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安阳说的状元郎,可是那秦柏琰?出自滇南一带?” 安阳楞楞地点点头,只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她道:“……是啊,七嫂也认识他?” 钟闻月微抿唇角,神色复杂,道:“认识。” “阿钰与他相熟。” 安阳闻言,正待高兴,就听钟闻月又道: “但阿钰同我说的是,那秦柏琰已有妻室,且家中还有一双儿女!” 殿内瞬间死一样的寂静,就连两个孩子似乎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不可能——!” …… 景王府内 最近一向乖觉不已的的景王妃忽然设宴,众世家虽然疑惑,但人家请帖都送了过来,总不好拒绝。 该说景王不愧是先帝最宠爱的孩子,整座景王府装扮得富丽堂皇,比之太极殿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像是生怕不知道景王财大气粗一般。 沈韵芝慢慢走进王府,对里面的景色毫无兴趣,只等着呆够了时间就离开。 ——整个燕京城稍稍有点传承的世家都没怎么把景王妃放在心上。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免得招惹陛下猜忌;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个女人着实的蠢,那些自诩出身高贵的世家贵女夫人们根本看不上她。 随意在王府里转了两圈,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权当打发打发时间。周围的贵女见着沈韵芝,皆是指指点点,全然没有往日的热情模样。 或者自从淮南王要娶王妃的消息传出来后,沈韵芝在燕京贵女圈中所受到的大多是议论纷纷,皆认为从前嚷嚷着非淮南王不嫁的沈国公府大姑娘怕是恨急了钟闻月,哪怕上次在沈家的宴会上她表现得再端庄大方,也总有人不相信她是真的大度到那种程度,被别人抢了心上人都不生气。 再加上前两天榜下捉婿那件事,姜国公府大公子早已有了亲事,倒是没多少人打他的主意;那状元郎虽说地位最高,但无奈出身乡野,着实太过低下了;唯有那探花郎长得一表人才,父亲虽说官职地位,但好歹也是官身,再加上有淮南王府在后面撑着,可谓是未来可期。不少世家都派了人去,想要寻得如此乘龙快婿,其中,还包括沈家的人。 那沈家的嫡女就沈韵芝一个,又不能塞一个庶女给人家,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如此一来,那沈家去捉探花郎是想促成谁的婚事就一目了然了。 可谁曾想到那钟家的少年郎最后竟是被姜家给捉了去,沈国公府接连两位女婿人选,都因钟家没了,可不让心生愤怒? 沈家固然是没表过态,但那些所谓的世家终究是不相信他们有如此大的胸怀将这些事置之不理,都打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沈国公府。 这不,眼前就有一个人信誓旦旦的以为自己猜中了身价的心思,正信心满满的求合作呢。 沈韵芝懒洋洋的抬起眼眸,漫不经心道:“王妃刚才说什么?” 景王妃面上忍着笑,道:“我说什么沈妹妹还不知道吗?钟家着实是太过分了些,只是他们如今有皇上撑腰,沈国公府怕是轻易奈何不了他们,倒不如咱们合作一番,到时候,钟家欺辱你的,还不是让你轻易讨回来?” 沈韵芝淡淡的看着她,道:“这是王爷的意思?” 景王妃脸上的笑一僵,只道:“那钟闻月着实目中无人,就连本王妃前些日子都在她手下吃了一回瘪。”她笑:“妹妹不妨回去好好想想,再来与我说?” 沈韵芝思索片刻,慢慢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也好,我且回去同父亲母亲商量一番。” 景王妃心下一喜,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只道:“应该的。” 她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女送沈姑娘回府,竟是一刻钟都不愿等得。 直到人影在远方渐渐消失,她才满脸喜悦的回到正厅去招待客人。 马车上,侍女看着低头沉思的沈韵芝,忧心地问道:“姑娘……” 沈韵芝抬头:“怎么?” 她咬咬唇,好奇道:“您是真的要帮景王妃?” 沈韵芝淡淡瞥了她一眼,警告道:“那么多嘴作甚?” 那侍女忙低头不语,沈韵芝扫了她一眼,也没放在心上。 去帮景王妃?沈国公府又不是李家那群人,脑子有问题。 她祖父受先帝重视,引得整个国公府都是辉煌不已;虽说现在从一把手的位置上推了下去,但她的父亲也是颇有才干,受到当今圣上重视,只要不作死,位极人臣是没问题的。又为何要放弃大好的前程去跟景王搅合到一起去争那最高的位子? 要说钟家接连坏了她两门姻缘生不生气,说不生气才是假的,她自幼千娇百宠心高气傲,比之公主也差不了多少,一开始宣扬非淮南王不嫁或许的确是想出出气,但其中也不乏少女怀春对英雄的幻想,想着有朝一日或许真的能嫁给淮南王。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沈韵芝不是那种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小姑娘,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轻易牵连到沈家和淮南王府的交情,她分得清主次。 是以,哪怕的确对钟家姐弟俩所做的事有不满,但那也只是她的不满,不会上升到整个沈家。 说难听点吗,淮南王府,沈家,得罪不起。 马车慢慢地驶着,等到了一个岔路口,车夫正想按照既定的路线回府,却听马车里的沈韵芝道:“转道,去淮南王府。” 车夫虽说心有不解,但还是利落的应了下来:“是!” 第77章 盛夏的天, 总是闷热得紧。 御花园中,好在还有几棵树能够提供阴凉,否则这百花盛开的场景在这夏季怕是就要白白耽误了。 两人肩并肩走着, 安阳百无聊赖,时不时瞟钟闻月一眼, 忽地眉头一皱,道:“我瞧着你怎么脸色不太好啊?” 钟闻月轻轻一笑, 也没在意, 道:“可能是天儿太热了, 心里烦闷得慌。” 再加上如今已是六月,按照前世的轨迹,青阳府的那场山洪也快要来了,虽说顾卿流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钟闻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可能也就是这个原因,钟闻月近些日子总觉得心里憋闷,食欲不振,毫无胃口。 她轻笑:“倒是你, 最近怎么样?” 安阳撇撇嘴,道:“还能怎么样?闲着没事就出宫溜溜,寻些好玩的事儿呗~” 那一日对于钟闻月说的状元郎已有妻室的说法安阳自是不信的,钟闻月也无法, 回到王府后就将安阳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同顾卿流说了,顾卿流知道后就将事情全权包揽,让她不必费心。 后来的事钟闻月倒是不知道, 只知道安阳沉寂了许多,她进宫难得能见到她一次,这一次倒是正好撞上了。虽说看着同往日没什么不同,但较之从前,安阳终究还是收敛了不少,没有以前那股任性妄为的潇洒劲儿了。 钟闻月见了,也只能无奈叹息。 两人走到一处凉亭里休息,对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阳还是有些尴尬的。当初钟闻月说出那件事的时候她心里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甚至在七哥把查出的真相送到她面前时她心里还有些埋怨钟闻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残忍的事实?那段时间对她的态度也算不上是多好。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安阳慢慢冷静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自私。 这件事与钟闻月无关,她完全可以不说。但到时候她就不只是在家人面前出丑了,甚至可能沦为整个燕京城的笑柄。钟闻月做了这件事是为她好,她却还心生埋怨,着实是不应该。 可虽是这么想着,但心里还是难掩尴尬,再加上一贯的逞强,她也不好主动去说什么,正好今天听说七哥有事同皇兄商量,钟闻月也会跟着进宫,她才去了母后那里一趟。 两人对坐着大眼瞪小眼,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的“噗嗤”一笑,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芥蒂都消散无踪了。 安阳还是丢下了面子,低声讷讷道:“对不起七嫂,是我太任性,迁怒你了!” 钟闻月微微一笑,道:“没事,以后可得记住擦亮眼。”她没有去打听安阳同秦柏琰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说是抓住安阳的小辫子不放,毕竟她也没受什么委屈。 两人相视一笑,正巧身后的宫女适时地递上了一盘糕点,安阳立刻把它推到钟闻月面前,道:“七嫂尝尝,这是御书房这两日最新研究出来的糕点,清凉解暑,很是好吃!” 钟闻虽说没胃口,但安阳盛情难却,只好拿起一块糕点尝尝,只轻咬一口,眼前便是一亮。 “怎么样?不错吧?”安阳得意洋洋地道。 钟闻月微微一下,道:“的确是不错。”入口清爽而不油腻,倒是稍稍缓解了她这两日食难下咽的情况,她不由又吃了两块。 安阳托着腮,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难免想着,七嫂这么好脾气,以后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自己可得看着她点,别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两人又慢慢地聊着天,不过一会,就见凉亭不远处顾卿流大步踏来。 安阳笑着看着她,到:“七哥待你可是极好!” 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找媳妇儿了,也不知皇兄那边的事情商没商量好。 钟闻月轻轻一笑,看着她道:“往后你也能遇到这般人的。” 安阳撇撇嘴,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钟闻月见状也没怪,施施然起身,迎了上去。 顾卿流见此加快了步伐,皱着眉训斥道:“这大热的天,你出来作甚?” 钟闻月失笑:“就这么两步路——再说了,我也总是要走的呀!” 顾卿流抿抿唇,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钟闻月垂眸一看,发现竟是一把伞,她顿时哭笑不得: “我哪就这般娇弱了?” 顾卿流没理她,自顾自的把伞打开,道:“今儿太阳大,可别晒伤了。” 钟闻月面上无奈,心下却是暖暖的,握住他的手,两人在油纸伞的笼罩下,一步一步朝着远方走去…… 另一边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安阳:“……” 她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拿起桌面上的糕点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边愤愤不平道:“感情好了不起啊!有媳妇儿了不起啊!” 别说,还真挺了不起的。 马车上,顾卿流拥着钟闻月,道:“安阳同你说什么了?” 钟闻月抬眼望他:“没说什么呀,就随便的聊聊” 顾卿流道:“她要是欺负你了,你同我说,我帮你教训她!” “怎么说的跟安阳多不讲理似的?”钟闻月无奈笑笑,“教训她,你还能打她一顿不成?” 顾卿流冷哼:“若是打她一顿就能把她打醒,我还真想。瞧瞧她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为个男人寻死觅活的!” “哪就寻死觅活了?”钟闻月纠正他:“人家不过是心情萎靡了些,现在不也在慢慢恢复吗?怎么在你嘴里就变成她为爱奋不顾身一样?” 顾卿流撇撇嘴,安阳自幼野得跟个小子似的,何曾有过这般模样? 钟闻月柔声劝道:“你且放心吧,安阳内心强大着呢,你再给她一点时间,她肯定能恢复过来。” 顾卿流应了一声,转而道:“饿不饿?今晨都没用什么饭?” 钟闻月摇摇头,道:“刚在安阳那里吃了些糕点,现下还真不怎么饿。” 她这些日子食欲不振,她自己没放在心上,顾卿流也只是以为她还没能适应燕京城的夏天,被暑气逼的,再加上忧心青阳府之事,才会如此。 他道:“什么糕点?你要是喜欢,我回头让人多做一些?” 钟闻月轻笑着摇头:“不必了,吃多了怕也会腻味。” 顾卿流皱眉:“那你也别太担心青阳府那边,有我和岳丈在呢,你尽管放宽心!” “好好好!”钟闻月笑着摇晃他的手臂,娇声道:“我知道了,有夫君在呢,我保证不忧心了!”她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顾卿流黑眸中浸上些许笑意,将她纤长的手指握在大掌内,轻轻地吻了吻,钟闻月的脸顿时染上了些许霞红,动人的紧。 随着时间的推进,青阳府的那场山洪就快要到来,钟闻月想着,还是决定去祁安寺一趟。 一来去为青阳府祈福,二来也是去看望看望祁夫人。 钟闻月去得早,祁安寺里还没什么人,只是一进大殿,就见着一身材纤细的少女在正中央跪着,后背挺得笔直,瞧着,十分眼熟。 钟闻月心下一动,走上前去,果不其然,正是卫轻窈。 她沉思片刻,也在一旁的垫子上跪了下去。 卫轻窈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慢慢抬起头,见着钟闻月后,睫毛轻颤,似是反映了片刻,才忙得起身,就要对她行礼: “臣女参见王妃……” 钟闻月忙搀住她,温声道:“不必这般多礼!” 卫轻窈低着头,见钟闻月跪坐在蒲团上之后,才慢慢的跪了下去,一声不吭。 钟闻月上好了香之后,见着她这副模样,内心轻叹一声,看着她道:“卫姑娘也是来上香的?” 卫轻窈点点头,低声道:“是。” 钟闻月又道:“可是有什么事要求菩萨?” 卫轻窈张张嘴,看着那悲天悯人的菩萨,道:“想求菩萨保佑臣女能有一段好姻缘。” 钟闻月以为她是在说和萧十安之间的姻缘,面上的笑意更甚,认真道:“会的,卫姑娘肯定会有一份好姻缘的!” 毕竟她跟萧十安自幼定亲,又是两情相悦。再加上卫夫人前些日子因着卫轻妍的事受到了卫大人的厌弃,也不能再插手卫轻窈的事情,她若是相同萧十安在一起,可以说是没什么阻碍了。 卫轻窈神色莫名,只低低道:“希望如此吧……” 钟闻月还想同她多说两句,但无奈她们这辈子不熟,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殷勤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只能冲她微微笑了笑,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她能幸福吧。 早起念经是祁夫人多年不变的习惯,钟闻月刚一进门,就听见低低的念经声,忍冬在门外候着,见着她,也是善意一笑。 钟闻月在佛堂的蒲团上跪下,感觉到她的动作的祁夫人也没说什么,只动作稍稍顿了一下,就又把精力投入到经文中。 钟闻月也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一声不吭地和她一起,固定的小半个时辰过后,祁夫人放下手中的犍稚,抬眼看着她,问道:“可用过早膳了?” 钟闻月摇头:“还没呢,就等着跟着您蹭一顿斋饭呢!” 祁夫人睨了她一眼,笑道:“净会讨我开心!”她身为淮南王妃,想吃什么吃不到?就是真的觉得祁安寺的斋饭有多好吃,说一声便是,又不是说不给她。 钟闻月笑着搀着她上前,道:“跟您一起吃饭感觉格外香!” 祁夫人面上面无表情,眸中已然泛起丝丝笑意。 祁安寺的早膳也就是简单的清粥小菜外加素馅包子,菜式不多,却让人看着很有胃口。 两人相对而坐,祁夫人素来主张食不言,因此餐桌上倒是安稳。 钟闻月喝了一口粥,只觉得往日格外美味的粥今日却是有些难以下咽,她皱了皱眉,又挟起那道葱拌豆腐,可是甫一入口,就觉得恶心无比,把筷子往旁边一扔,钟闻月捂着嘴,呕了起来: “呜哇——” “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这是?”祁夫人一愣,而后快速来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后背担忧问道:“怎么了?这菜不好好的嘛?”刚刚她也吃了,也没什么反应啊? “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祁夫人又问。 钟闻月抬起头,擦擦嘴角,勉强笑了笑,道:“无甚,就是这段时间总觉得胃口不太好,想来是天太闷了,我回头去找大夫看看。” 祁夫人闻言却是一顿,目光奇异地看着她:“——你成婚多久了?” 钟闻月眨眨眼,茫然道:“也快半年了……”忽然问这个作甚? 祁夫人又道:“你这个月的月事……可来了?” 钟闻月本来就不傻,曾经也算是有经验,听着她这话,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激动道:“您是说……” 祁夫人嘴角难得扬起一抹笑意,拍拍她的手道:“且回去看看吧!” 钟闻月此时也是惊喜万分,同祁夫人打了个招呼,就有些神思不属的离开了祁安寺。 回去的马车上,钟闻月手时刻不停地绞着帕子,心中百感交集,也说不出一二来。 她掀开门帘,看着外面驾车的青弋,道:“快一些,咱们尽快回去。” 青弋点头应是,手上的缰绳一挥,马车的速度就快了一些。 钟闻月坐在车中,又觉得这种速度似乎有些过快了,抿抿唇,又道:“慢、慢些,也不用太着急……” 青弋动作一顿,有些莫名,却还是依言放慢了速度,只道:“王妃可是身子不适?”往日都是要在祁安寺待上半天的,这还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要走了? “……无事。”钟闻月轻声道手却不由自主的放在了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这里,真的有孩子了吗? 见钟闻月不愿说,青弋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只尽量将马车驾驶的又快又稳。 璀璨的阳光照眼在宽阔的大陆上,外头的景象一闪而过。钟闻月看着,只觉得往日不长的路程今日却显得格外漫长。 事实上,因着钟闻月的话,马车比之平常还快些,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城外。 王府门口的守卫见着马车,连忙进去通报,钟闻月甫一下马车,就见管家在一旁等着,见着她,忙凑了上来,笑道:“王妃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钟闻月慢慢走进王府,看着身旁笑得讨好却又不惹人厌得管家,沉默片刻,道:“今日偶感身子不适,便早些回来了。”她眸光一转,道:“倒是要劳烦管家去请一位大夫回来了。” 管家脸色一凝,急忙道:“老奴马上去!”他眼神示意一下身旁的小侍从,那侍从机灵着呢,连忙跑了出去。 管家虚虚地搀着她,忧心道:“王妃身子不适,可要去请一位御医来看看?” 钟闻月见他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面色稍稍柔和了一些,道:“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管家也不必太过担忧,我心里都有数。” 管家诺诺应是,两人慢慢走到正院外,钟闻月看着他道:“管家若是还有什么事只管去处理便是,我这边无碍的。” 管家无奈,只能退了下去。 甫一进正院,早已听到消息的兰衣兰袖连忙迎了出来,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道:“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可是跟这些日子的食不下咽有关?都是奴婢的错,没有早早的注意到……” 说着说着,兰袖眼眶发红,似乎要哭出来了,钟闻月无奈,安慰道:“没什么大事,我心里都有数的,哭什么呀!” “就是!大夫都还没来呢,你哭什么?王妃只是小毛病……呸!呸!王妃身子康健,一点毛病都没有,都给我憋住,不准哭了!”兰衣冷静些,训斥她道。 兰袖文言,立刻憋住了哭声,结结巴巴道:“是、是的,王妃肯定没事,肯定没事……” 钟闻月哭笑不得,若不是对自己的情况隐隐有些猜测,这俩丫头这般表现难不得让她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慢慢走到院中央的凳子上坐下,钟闻月扶着小腹,满心都是期待。 “对了,王爷呢?”她忽地想起来,问道。 因着怕祁夫人反感,所以祁安寺素来都是钟闻月自己一个人去的,顾卿流一般都会在府中等着她,怎地今日回来,却没见着他? 兰衣答道:“王爷进宫了,现下还没回来呢。” 钟闻月闻言,难免会有些失落,这种时候,她自然是希望顾卿流能够陪在她身边,一同接受哪个好消息。 兰衣见状,试探道:“——可要派人去通知王爷一声?” “不必了。”钟闻月摇摇头,“等他回来再说吧。” 这个时候进宫,想来是因为青阳府那场山洪的事要同陛下商量,没必要再去打扰他。 钟闻月心急如焚的等了好半天,管家才着急忙慌的把大夫请来,见着她就想下跪行李,钟闻月忙制止,道:“不必这般多礼了。”她伸出手,“劳烦大夫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那大夫上前一步,手指在钟闻月脉上悬了半天,摇头晃脑的,也没说什么。 兰袖缺失有些着急了,催促道:“我家王妃到底怎么样,大夫你倒是快说啊!” 那老头子瞪了她一眼,道:“小女娃子,着什么急呢!” 钟闻月没说话,只是心中的焦急不比兰袖少半分,她抿抿唇,道:“大夫,我这脉象……如何?”她有些忐忑不安。 那老头子又探了片刻,才睁开眼,笑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有喜啦!” 刚回到王府就被下人告知王妃今日身子不适还特特命人请了大夫的顾卿流一路飞奔回正院,站在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当时就呆在了原地! 第78章 自从钟闻月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后, 整个淮南王府都没消停过,每日都有人上门拜访,一日两日的还好, 可这时间长了,钟闻月也觉得有些烦闷, 对于一些没听过没什么交集的人家,通通拒之门外了。 反正也不怕他们说。 树荫下, 兰袖刚端了一碟水果过去,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被顾卿流给打发了下去,她嘟嘟唇,只能往一边走去。 “这都多长时间啦,王爷每天都跟我们抢活做,时间长了,王妃怕是都不需要我们了!”她站在兰衣身边,吐槽道。 兰衣也是满脸无奈:“等王爷新鲜感过去再说吧。” 她便是没见过,但也知道, 怕也是没哪家的夫君在妻子怀孕期间事事亲力亲为,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惹得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都没活计可做了。 自从那日匆忙赶回来听到大夫说王妃有喜的消息后,王爷就跟傻了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 看着管家把大夫送走,看着下人们都离开,然后默默地走到钟闻月身边, 盯着她那还未显怀的肚子,迷茫道:“……我们,这是有孩子了?” 在得到钟闻月肯定的回答后,他就跟疯了似的,抱起钟闻月飞速转了几圈,哈哈大笑。 从那之后,王爷就变了,往日没什么事他还会去军中看看,可现在每日只要一有时间,保准会黏在钟闻月身边,跟她一起用膳,跟她一起闲逛……就连她什么时候想吃点心,还要自己亲自喂她,弄得别说兰衣兰袖两个丫头了,就连钟闻月都有些审美疲劳。 好容易把人给赶走了,钟闻月捂捂脑袋,正想歇一会,就听下人来报有人来拜访,钟闻月正想拖言身体不适推了,就听下人说: “来人是沈国公府的大姑娘。” 她动作一顿,又施施然地坐了回去,道:“去请吧。” 下人应是,不一会,就将人请了过来。 钟闻月看着姿态端庄,款步而来地沈韵芝,微微一笑,道:“坐。” 她转头吩咐道:“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吃食。” 兰衣是知道这位姑娘的,闻言心领神会,应了声是就下去了。 去了厨房,兰衣说王妃想要一些吃食,最好是肉食,那厨娘还有些奇怪,心想王妃最近不是害喜害得严重吗,怎么还有胃口吃这些东西?虽是这么想着,但王妃能吃下东西终究是好事,那厨娘高兴地把刚烧好的猪蹄儿并鸡腿儿端了过去。 这边,钟闻月挥手摒退了下人,沈韵芝见状,也不再端着了,神色自若地在她身旁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看来你最近过得倒是不错。” 钟闻月轻笑:“没什么烦心事,日子自然过得不错。”她现在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等着孩子出世,除此之外,任何事都有顾卿流帮她解决,能有什么好烦心的? “今日来此,可是有事?”她又问。她同沈韵芝,要说交情好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要说差,也不差,倒是处于一种很奇妙的平衡状态。 她还记得她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沈韵芝突然来拜访,说是景王恐有反心,让他们多加小心。她这话一出,就代表景王可能是找上了沈家。 虽说他们都知道景王野心勃勃,这些话也没给他们什么实际上的帮助,但好歹沈家是表明了立场。 沈韵芝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一张精致的脸顿时皱了起来,“呸呸呸!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酸?” 钟闻月好笑地看着她:“孕妇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 沈韵芝撇撇嘴,把手中的糕点放下,又喝了一口茶水,口中的那股味道才算散去,她才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要成亲了,同你说一声。” 钟闻月眨眨眼,下意识道:“是谁?” “左副都御史,萧侍郎之子萧十安。”沈韵芝淡淡道。 钟闻月一怔,不可置信道:“可我听说,那萧十安不是已经有婚约了吗?” 这会反倒是沈韵芝一愣,她笑道:“你这是听谁说的不知多少年前的事儿?” “……不是吗?”钟闻月皱眉,可据卫轻窈的说法,她不是萧十安自幼订婚吗? 沈韵芝嗤笑一声,道:“那萧十安幼年时,的确是有一桩婚约,只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那桩婚事就被取消了。”她顿了顿,道:“据说好像还是那姑娘亲自登门退的婚。” 两家的婚事本就是两家的夫人在世时定下来的,现在两家夫人都不在了,这桩婚事若能继续下去自然是最好,若不能继续下去,也没人强求。 那萧家虽说已然落寞,但难得的是那萧十安还算争气,年纪轻轻便已位居三品,深得陛下的信赖,将来想要位及人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再者,沈家现在已经同皇帝在一条船上了,这样一个站在皇帝一旁的年轻才俊是最好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他父亲虽说英年丧妻,但也没有沉迷美色,家中除了两房妾室,连其余的兄弟都没有。沈韵芝嫁过去,也省得内宅争斗了。 钟闻月一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早就解除婚约了?那卫轻窈同自己说的是什么?二人感情深厚,两小无猜? 沈韵芝不会说谎,沈国公府那种高门大户,要嫁女肯定会把对方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的,别的不说,有婚约的事肯定不会考虑在内的。 沈韵芝瞧着她,正疑惑着,就见兰衣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过来,凝神一看,那盘子上尽是一些肉食,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刚才的想法瞬间抛至九霄云外。 钟闻月也回过神来,看着桌子上端端正正放着的肉食,轻轻一笑,道:“且吃着吧!” 沈韵芝眼睛发光,却是装作浑不在意道:“淮南王府的待客之道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钟闻月:“待客之道,因人而异,我若真的按规矩来,怕是你还不喜呢。” 沈韵芝哼了两声,也没客气,拿起一只鸡腿儿,大口地啃了起来。 钟闻月看着她,面上带笑,心中却是心不在焉的。 卫轻窈…… 直到人走了之后,钟闻月还是有些失神,顾卿流处理完事务回来看她,疑惑道:“怎么了?” 钟闻月抬眼看他,抿抿唇,将卫轻窈萧十安之间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顾卿流听完,摸了摸她的头,道:“所以你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卫轻窈骗你?” 钟闻月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是不是骗有那么重要吗?”顾卿流转而问道:“安阳也好,卫轻窈也罢,你做了自己能做的事,不管结局怎么样,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钟闻月勉强笑了笑,只是心中终究是放心不下。顾卿流见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想着,有时间要去查一查那卫家大姑娘了。 用晚膳的时候,钟闻月才算恢复了心情,忍着恶心,硬逼着自己用了些晚膳,顾卿流看着心疼,却也没法,只能每日尽力去寻些孕妇爱吃的东西,免得她身子营养跟不上。 正巧此时一黑衣少年走了进来,在顾卿流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就见顾卿流点点头,那少年又退了下去。 钟闻月瞧着那少年的背影,一时有些好奇,道:“这两日怎么没见青弋了?”往日都是青弋跟在他身边,帮他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偶尔她要去祁安寺也都是青弋在跟着,怎地这两日竟换了个陌生面孔? 顾卿流闻言动作一顿,不经意地道:“他这两日刚回来,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就让他暂且替代青弋,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 他抬头看着钟闻月,道:“对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去祁安寺看望祁夫人吗?把他也一块带上吧,也放心一些。” 钟闻月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祁安寺了?可这话刚想说出口,她就忽地一顿。 等等! 刚回来?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带他去看祁夫人? 钟闻月猛地明白了过来,张着嘴,结结巴巴道:“他他他……是是是……” “是什么?”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卿流打断,只见他佯装奇怪的看着她。 沉默片刻,钟闻月也是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道:“行,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带着他一起去见祁夫人。” 她前两天刚去的祁安寺,顾卿流不会不知道,可在这种情况下却对她说要带这个人去见祁夫人,还是带着那个人一起,钟闻月又不是真的蠢,哪里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也放心一些。谁放心?祁夫人放心。 她张张嘴,还想问什么,就见顾卿流嘘了一声,深色宠溺的看着她道:“好了,赶紧用膳吧。” 钟闻月脑子也是冷静了下来,他既然回来了却没有昭告身份,反而来淮南王府当一个侍卫,想来也是此时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看着他活着回来,已经比前世好太多了。 钟闻月平复下心情,安心等着明日到来。 第79章 翌日清晨, 钟闻月等不及,草草地用过早膳后就出发了。 那少年坐在前面,神色冷峻地驾着马车, 钟闻月却是丝毫不怕,坐在车厢内, 半撩起帘子,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王妃唤我青沐便好。”那少年沉默了片刻, 回答道。 青沐, 祁良霂。 钟闻月细细琢磨着, 又道:“可知道我们今日要去作甚?” “王妃去祁安寺上香,属下的任务就是保护王妃。”青沐只以为她是怕自己刚来的,不知道他的职责,也没多想。 钟闻月心下倒是了然,看来顾卿流是没同他说这件事。不过也无妨,到了便知道了。 马车一路哒哒,很快就到了祁安寺,因着钟闻月时常去那里, 门口的小沙弥都认识她了,此时见着她,惊讶道:“钟施主前两日刚来过,怎么今日又来了?” 往日钟闻月就算来的再频繁, 也就是保持着一月两次的频率,从没有过隔个两天又来的时候。 钟闻月微微一笑,道:“来拜访一位故人。” 那小沙弥虽说好奇, 但也知道非礼勿听,唱了声阿弥陀佛就让二人进去了。 照例在大殿上过香后,钟闻月就带着青沐往后院走去。 “王妃?”青沐疑惑的开口。不是说要礼佛吗,去后院做什么? 钟闻月神秘一笑,道:“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见一下故人再走。” 青沐皱眉,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钟闻月往后院更深处走去。 一直到了一个小院子旁,青沐还是面无表情。 钟闻月瞥了他一眼,抬手,扣了扣门。 “砰砰砰——” 没过一会,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青沐抬眼一看,顿时僵在了原地。 冬姨…… 他张着嘴,就想开口,却听钟闻月装作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他。 青沐瞬间反应了过来,低下头,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再等等,再等等…… 他拼命的劝说自己。 钟闻月见他冷静了下来,才慢慢舒了一口气,走之前顾卿流特意跟他说,让她瞧着他冷静点儿,别让他翻出什么事儿来,现下情况还未明,尚还不能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青沐跟在钟闻月身后,一步一步,克制地往内院走着。 此时他再不明白顾卿流派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就真的是傻子了,对于那院中的人心里也隐隐有了答案。 忍冬奇怪地看了青沐一眼,一来为今日所见之人不是素来跟在钟闻月身边的那个侍从感到惊讶,二来,也是因为这人看着实在有些熟悉,只是有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索性是钟闻月带过来的人,忍冬也放心,便没多想。领着二人往小佛堂那边走去。 小佛堂内,祁夫人日常在菩萨面前念经,保佑自己儿子康健,忽地好像心有所感一般,敲着犍稚的手一顿,神色恍惚间,愣愣的转头一看,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不过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却好像已隔着千山万水,时光荏苒。 钟闻月携着青沐站在一旁,见祁夫人满心满眼都是青沐,又见着身边的少年一动不动,捏成拳头的手却已然露出了青筋,不由暗叹一声。 母子分别,钟闻月没经历过,但也不难想象那是什么滋味儿。 她张张嘴,正想说什么,却见猛地祁夫人猛地冲了上来,一巴掌扇了上去,恶狠狠地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还回来做什么!你干脆死在战场上算了!像你爹一样,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你还回来做什么……”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跟不受控制般流了满面。钟闻月目瞪口呆,一时竟也没来得及阻止。 她算是明白了,祁夫人年轻时的威名是从何而来了。 青沐站在原地,任由她一下一下的击打落在他的身上,眼眶泛红,却拳头紧握,没有丝毫动作。 钟闻月上前一步,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轻叹一声,罢了,由着她去吧。 一旁的忍冬也是傻了眼,有些无措的看着钟闻月:“王妃……这、这……” 钟闻月笑笑,淡定道:“没事,想来是把青沐错认成了小公爷,让她发泄吧,总是憋在心里也不好。” 忍冬愣愣地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祁夫人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胸膛,青沐一直忍着没说话,直到她力竭慢慢瘫了下去,才伸手虚虚地搀了她一把,哑着声音道:“夫人认错人了。” “你放屁!”眼眶中的泪水还在流着,祁夫人此时却是瞪大了眼睛,骂道:“你是我生的,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哪怕那张脸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可是她的儿子,尽管只有一点点相似之处,她也能认出来。 钟闻月闻言干咳了一声,上前了一步,柔声劝道:“夫人,您真的认错了,他就是我身边的一个侍从,不是小公爷。” 祁夫人柳眉一竖,正想说什么,可一对上钟闻月恳求的眸子,又看了眼一直低头不语的青沐,慢慢就反应了过来。 她站起身,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将胳膊从青沐手中抽出来,挺直身板,面无表情道: “本夫人一时眼拙,认错了人,这位……小郎君莫怪。” 她双手交叠于身前,容色平静,仿佛真的是认错了人,而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一般。 她转身,冷淡道:“方才认错了人,公子要是需要什么赔偿,尽可去祁国公府讨要!” 只是钟闻月在她身边,可以看见她明显有些颤抖的手,她心下一恸,只能别过眼,不去看她。 “……是!”青沐颤着声音道。 忍冬看了眼青沐,又看了眼祁夫人,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嘴角也不由抿了起来。 钟闻月看不下去了,搀着祁夫人往佛堂里走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同她说说笑笑,祁夫人也能理解她的意思,只顺着她的话说着,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她一般。 二人进了佛堂,青沐犹豫了片刻,还是在门口等着,一直注意着他的祁夫人见此面上泛起难掩的失落。 二人进入佛堂,就是日常的念经,只是钟闻月却发现祁夫人今日格外的心不在焉,经文都念错了好几处。她心下无奈叹息,却也没法。 在门外候着的青沐一直不语,目光却一直落在祁夫人身上。 他的眸中有瞬间的迷茫,在他的印象中,他的母亲素来是不信佛的,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求神拜佛没有用,与其去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神明还不如自己去努力。 可现在,他的母亲,却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抛却了以往所有的骄傲。 这是他的母亲,是他以往骄傲无比,哪怕整个燕京城流言蜚语作祟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母亲。 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青沐一时不知道,这些年,自己隐姓埋名待在辽国到底不是错了。 两人在佛堂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祁夫人却始终心神不宁,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青沐身上,弄得钟闻月哭笑不得,方才的伤感也慢慢散了去。 钟闻月想了想,对着祁夫人提议道:“今儿热得很,在外面也甚是晒人,忍冬姑姑若是在外面晒黑了就不好看了,不妨让他们都进来,在门口侯着?” 祁夫人眼睛一亮,嘴上却是不饶人道:“哪就晒着他了?”她顿了顿,还是道:“还是进来吧,姑娘家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祁夫人素来嘴硬心软,钟闻月早就习惯了,闻言只是掩唇轻笑,眼神朝着青沐示意一番,青沐心领神会,瞬间走到了钟闻月的身后。 他这一进来,祁夫人的注意力就更不会放到钟闻月身上了,她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视着面前这个容貌普普通通通没有丝毫特色的少年郎,越看越觉得相像。 祁夫人不想搭理她,钟闻月却是不能不说话的,她只能苦笑着想方设法的找话题,好在祁夫人也还算能控制得住自己,除了时不时朝青沐看一眼,也没做什么事。 两个时辰后,已经快到午时了,钟闻月就想带着青沐一块回府,祁夫人虽然没说什么,但钟闻月还是能感觉到她的不舍的,她想了想,抿抿唇道:“夫人若是不嫌弃,我以后没事就来祁安寺找您。”带着青沐。 祁夫人眸中带笑:“不嫌弃!不嫌弃!” 两人转身离去,忍冬送他们,等到了门口时,她张了张嘴,纠结了半天,还是道:“多谢王妃。” 钟闻月明白她什么意思,只微微笑道:“应该的。” 祁国公府是整个大齐的英雄,相比较他们为大齐所做的一切,她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在两人即将离开的时候,钟闻月忽然心念一动,回头一看,就见祁夫人立于小佛堂门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钟闻月心中一动,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母子之情……便是如此吗? 她忽然前所未有地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80章 上次去了祁安寺, 虽答应了祁夫人要时不时带着青沐去看望一下她,可奈何顾卿流实在不放心她三天两头地出远门,可已经答应了祁夫人的话也不能不顾, 顾卿流便借着求佛的名义,时不时地让青沐去一趟祁安寺, 每次都带回来一些经书梵文,弄得整个燕京城能的人都在奇怪淮南王这尊战神兼杀神怎么忽然信起佛来? 还有一些人则是信誓旦旦地说淮南王肯定是为了给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所以才会痴迷佛道, 这种说法慢慢地就传得沸沸扬扬, 等到了钟闻月耳朵里的时候,差点以为这是真的。 虽然也的确是跟她有关系,但也不是这么个有关系法啊。 不管怎么样,这么一遭下来,燕京城的人算是更加了解淮南王是多么的疼爱妻子了,就连那尚未出世的孩子都是疼爱有加。 一时间,无数尚未婚配的女子都对钟闻月心生艳羡,心中暗暗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像沈家大姑娘一般尝试去博得淮南王的心意, 说不定现在被他宠上天的就是她们了呢? 别说钟闻月不知道那些女子们是怎么想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昨儿个青阳府来报,说是那边发生了一场山洪, 索性知府提前察觉到异像预防得及时,除了少数去维护秩序的府衙吏员受了轻伤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受重伤, 死亡的人数更是一个都没有。 皇上听闻此事大喜,当即下了一封诏书亲自表扬了钟父一番,还赏赐了好些宝贝,都堆放到了钟家在燕京城的那处宅子里了。 且不说皇帝的反应,单是钟闻月就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一方面是因为青阳府没什么人员伤亡,另一方面也是她的记忆是没有错的。旁的不说,最起码未来那几年的天灾人祸多多少少还是能减少一些伤害的。 此时的淮南王府里,钟闻钰因为事先不知道这件事,待消息传过来后吓了一跳,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地跑来了王府,向钟闻月打听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如今正在翰林院当值,此次前来,也是告了假的。 钟闻月安慰他一番,说是王爷当初挖完金矿后就有随行的人员说是要注意预防,江南多雨水,以免发生山洪,这才能在发现不对的时候及时应对,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钟闻钰得到了好的回复自然是放下了心,索性今日都已然告了假,就在王府多待了一会,给自己还未出世的侄子侄女念书。 念着念着,他忽然奇思妙想,抬起头道:“阿姐,你说你腹中的孩子会不会也同你和我一般,是一对双生子啊?毕竟旁人不是都说爹娘有一方是双生子的话,那么生出双生子的概率也很大吗?” 钟闻月一顿,也是刚想到这种可能,她眨眨眼,不确定道:“这……还真不确定。”她摸了摸肚子,迟疑道:“现在月份还小,大夫也诊断不出来什么,等再大一点,就能知道了。” 毕竟现在还不到三个月,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看出来吧? 不过钟闻钰这么一说,她心里也痒痒了起来,要是真的是双生子,同她和阿钰一般,那么一男一女,不管是姐弟还是兄妹,不都很好? 钟闻钰见着她这幅表情,连忙道:“我说着玩的,一个也很好,一个也是宝贝!” 钟闻月无奈地看着他:“你紧张什么呀?” 她当然知道一个也很好,只是人难免贪心嘛! 钟闻钰嘿嘿笑了笑,姐弟俩又说了些别的,就听兰衣来报,说是大公主来了。 钟闻月挑挑眉:“什么时候她来了还用通报了?” 兰衣道:“不只是大公主,还有一位姑娘。” “谁?”钟闻月好奇道,安阳那性子鲜少能与燕京城的姑娘玩得来,这回身边竟带着个姑娘?也难免钟闻月好奇。 只见兰衣轻轻笑了笑,目光放在了钟闻钰身上,带着笑意道:“是姜二姑娘!” 钟闻月一怔,钟闻钰也是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姜二姑娘?他那位未婚妻? 钟闻月顿时笑了,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请进来?” “是!”兰衣笑着下去了。 钟闻月转头一看,就见钟闻钰神色有些僵硬,她调侃道:“怎么,还紧张了不成?” 这位姜二姑娘她是见过的,在宫里的时候。有一次去给太后请安,正好见着了进宫来陪皇后娘娘的姜家二姑娘,人长得漂亮得很,美中带着端庄大气,一举一动也是规范有礼,丝毫没有堕了世家女的名声,钟闻月见着,反正是喜欢得紧,就是不知道阿钰是怎么想的了。 钟闻钰神色一僵,低咳了一声,道:“我是见过她的。” “哦?”钟闻月好奇地看着他。 钟闻钰解释道:“就是殿试结束没多久,一日应姜韧的邀去丰泰楼见见众位同窗,回来的路上,恰巧在一家首饰铺子中遇见了姜二姑娘。”两人也算是一面之缘,对彼此的感官也都不错。 ——虽然钟闻钰一直怀疑这是不是姜韧故意安排的,但不管怎么样,结果终究是好的。 钟闻月轻笑:“看你这样子,想来是对那姜二姑娘很是满意了?” 钟闻钰脸颊微红,道:“她很好。” 自那次见了一面后,他时不时地就会淘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送到姜国公府,偶尔有通信间,也能发现两人之间还是有共同话题的。姜国公府见着两个年轻人相处得好,也没有太多阻碍,他们如今之间,也就差一份名正言顺婚约了。 这件事钟闻月和下次钟母说过了,钟母原本还打算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来一趟燕京城把钟闻钰的婚事定下来,结果还没过多久,就听到钟闻月有孕的消息,钟母一寻思,就决定在钟闻月快生产的时候去一趟燕京城,以来是能够就近照顾她,二来也是趁这个机会把钟闻钰的婚事定下来。这件事同姜家说了说,他们倒也没意见。 钟闻月瞧着,也算是放下了心。 那般的姑娘,或许很难说见上一面就喜欢上,但是时时日日的相处之中,终究是能成为你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一点,钟闻月并不担心。 两人聊着的过程中,兰衣已经将人领了进来,钟闻月抬眼一看,忙招呼道:“快来!” 安阳有些惊讶地钟闻钰,又扫了眼身边的姜沁瑜,眸中闪过了些笑意。 她对姜沁瑜揶揄道:“走吧,未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钟闻月在那看着,含笑点头。 姜沁瑜莹白如玉的脸颊一红,倒也不忸怩,落落大方的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只是视线却一直不敢看钟闻钰。 钟闻月瞧着,只觉着心里高兴,但也知道小姑娘面皮薄,也没跟安阳似的大曲人家,只笑着对安阳道:“今日怎么想着来我这里了?” 安阳嘿嘿笑着:“这些日子迷上了江南菜,可是一直都没吃到正宗的。你不是说什么时候我想吃江南菜就来王府吗?如今我不就来了。”不仅来了,还带了一个人。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留在这里用午膳了,钟闻月自然高兴,道:“想吃什么尽管说,旁的不说,一些吃食还是能满足你们的。” 安阳豪气地一挥手:“七嫂放心,本就没打算与你客气!”她说着,就兴致冲冲地转身找了个侍女带着她去厨房,说是要好好吃一顿。 钟闻月见了也明白,所谓的吃江南菜只怕只是个幌子,更多地还是想让这一对未婚小夫妻多相处相处。 她神色柔和,看着姜沁瑜,温声道:“江南有些食材的烹饪方式和这边不一样,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钟闻月都这般说了,姜沁瑜也没矫情,大方道:“久闻江南有一道名菜碧玉翡翠盏,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品鉴。” 钟闻月微微一笑,道:“这道菜清热解暑,最适合在夏天里吃。” 她起身,道:“我这便去厨房看看,否则还不知道安阳会给我霍霍成什么样呢,阿钰——”她唤道。 “嗯?”钟闻钰应道,就见钟闻月看了眼姜沁瑜,笑道:“今儿天虽热,园林那里倒是正好,姜姑娘有兴致的话,不妨让阿钰带你去逛逛。” 安阳都知道给两个孩子提供机会,她作为姐姐的,自然也是不能差。 姜沁瑜微微颔首,目光触及钟闻钰,面上却染上了些许霞红。 钟闻月含笑着离开了。 仅剩二人的院子中显得气氛有些尴尬,钟闻钰轻咳一声,提议道:“园林中多是江南水景,咱们一块去看看?” 姜沁瑜默默点头,低声道:“好。” …… 刚一出了院子,没走多长的路,就见安阳在那探头探脑,见着她,忙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钟闻月眉眼中尽是无奈,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你呀你!那么有闲心操心别人的事,怎么不想想自己?”钟闻月这话存心带了点试探的意味儿,想看看安阳到底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安阳嘿嘿笑了笑,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那哪能一样啊?” 今儿一早皇后就把她请了过去,她去了一看才发现姜二姑娘也在那里,再加上皇后明里暗里的暗示,她自然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也乐得助人为乐。 ——毕竟姜沁瑜和钟闻钰现下还未订婚,姜沁瑜自己一个人去探望钟闻月也不方便;若是由姜夫人这个长辈带着又于礼不合,只好找安阳帮忙了。 钟闻月微微一笑,钟闻钰的事情解决,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了。 说起来,周云茴,祁夫人,安阳,阿钰……前世的遗憾一一化解,倒是让钟闻月心里宽慰了不已,再加上怀孕的缘故,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 第81章 时间一晃而过, 钟闻月有孕也已经近五个月了,只是比起寻常人家的孕妇,她的肚子显得格外大些, 弄得钟闻月也一直怀疑自己肚子里是不是揣了两个崽。 顾卿流放心不下,还专门从宫里请了位太医来, 可那太医请了几次脉都是支支吾吾的,话也说不清楚。 今日在那把脉, 那御医还是在摇头晃脑, 偏偏钟闻月问他他又不说, 气得顾卿流道:“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王妃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决不轻饶!” 那太医吓坏了,忙道:“回王爷的话,王妃的脉象同一般妇人不太一样,似乎是双胎之像!”虽说现在月份还不是太大,但那奇异的脉象再加上王妃本身就是双生子,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是双生子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 虽说早就心有所料,但一朝真相出来的时候还是又喜又忧。有两个孩子自然最好,但寻常妇人生一个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两个孩子, 岂不是更加艰险? 顾卿流无奈,只能更加小心,同时也不敢胡吃海塞的喂养钟闻月了, 生怕孩子太大了临盆的时候不容易。 顾卿流每日是更加的小心谨慎,弄得钟闻月心中又是熨帖又是哭笑不得,她握住他的手道:“你也不用这般紧张,娘亲当初也是这般过来的,不也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安心!” 顾卿流埋在她的脖颈处,嘟囔道:“阿满,这个孩子生下来,咱们就在也不要孩子了!” 前两个月钟闻月心宽体胖,眼见着就被他养得有肉了些,可这两个月下来害喜害得更加厉害,眼见着小脸尖尖,都瘦了一大圈了。 顾卿流这些时日的担忧钟闻月也看在心上,此时听他这般说,只好安慰道:“好,要完这一个咱们就不要了!” 钟闻月这一胎怀得宫中也是十分重视,御医回宫后还没喘一口气儿就被一直担心着钟闻月情况的太后叫了过去,得知怀的有极大可能是双胎后,同一旁的皇后对视一眼,眸中满是担忧。 于是当天傍晚,淮南王府就收到了从太后宫里来的嬷嬷。 那是宫中的老人,当年太后有孕就是她伺候的,后来皇后娘娘接连生了两个皇子,也是多亏了她的照顾,原本是待在慈宁宫里颐养天年的,此番太后娘娘着实不放心,就将人派了过来。 毕竟钟闻月身边没有什么长辈,有一个人能看着照顾着,太后娘娘也放心一些。 钟闻月自是没介意,高高兴兴地把人收了下来——就算太后娘娘不送人来,以顾卿流紧张的样子怕也是要进宫讨要人的。 那嬷嬷经验着实丰富,自她来了之后,钟闻月一应吃穿事宜都由她全权负责,一段时间下来,不说胖了多少,最起码下巴没那么尖了,顾卿流见此也是松了一口气。 转眼就到了中秋。在这些日子里,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安平侯府就跟开了窍一般,沉寂了几个月,一朝闹出个大动静,竟是呈上了景王谋反的证据,累累条款,皆有迹可循,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景王有意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整个燕京城的官员谁不知道,但是知道是知道,直接捅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皇帝登基这些年一直对景王采取放纵的态度,一些人是以为皇帝怕了他身后的丞相,但更多的人还是猜测皇帝不是怕了他,而是故意为之,想要一举抓住他的把柄,让他再也翻身不得。 只是谁都没想到一直站在景王一脉的安平侯府竟然在关键时刻反水,莫说是景王没有反应,就连皇帝也是被这消息给震着了。 震惊过后紧接着就是高兴——虽说因为安平侯府横插一杠子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但是现在他们的实力也已经成熟了,再加上现成的理由,提前把景王党羽解决了也挺好。 于是皇帝大怒,下令派人彻查,结果自是轻轻松松找出一大堆证据——毕竟是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犯的事,很容易就查出来。 然后在第二天的大朝会上,陛下拿着那些证据震怒,一把扔在了还茫然无措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景王脸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剥了他亲王封号,贬为庶民。造反本应该是要杀头的大罪,但念在同景王兄弟一场,事情也还没来得及做,便只将其囚禁在景王府内,没有旨意,不得离开。 一时之间,反应过来的人也好,没反应过来的人也罢纷纷下跪感念陛下的仁义之心,高呼万岁。 ——尽管先帝死前明确要求过不能杀景王,这些臣子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对他们伟大的帝王歌功颂德。 由此,皇帝既不费一兵一卒地解决了景王之事,又树立了个友爱兄弟、仁义之主的好名声,这皇位是坐得越发稳当了。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处置了的景王纵使是心里不甘心,还想着继续谋划,但经了这件事,原本首鼠两端的人早已站到了皇帝那边,而原本支持他的人,大多数也是被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仅剩的一点,又能成什么大事? ——更别说,皇帝之所以会选择留他一条命,难道又真的只是顾及着兄弟之情和先帝遗名命? 与皇帝而言,他的兄弟只有顾卿流一人,景王差点害死了他最疼爱的弟弟,他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如今的宽和,不过是等着之后的致命一击罢了。 景王的事了了,紧接着就是他的那些党羽了。皇帝对景王还颇有几分“仁爱之心”,但对这些臣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该贬官得贬官,该流放的流放。 大部分的人都处理完了,大臣们原本想着丞相这个大头没有动,想来陛下是把他放在最后,熟料,他们等了又等,还是没有等到皇帝对李家下手。 这一回大臣们就捉摸不透陛下在想什么了,要说李家是李贵妃的娘家,景王的最大支撑,此时不趁机处置了李家,不是明摆着给景王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还没等大臣们明白过来,一日朝会上,丞相就当场表明乞骸骨的意愿,皇帝意思意思地挽留了一番,就准了。 他这一乞骸骨,还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李家在朝的官员! 要知道李家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世家,嫡支旁支加起来在朝中的实力盘根交错,就这么一下子退了出去,不死也伤啊! 唯有一些见识多的老臣明白了李家此举何意,不由摇头感叹。 以李家现在的荣华富贵,换取李家能继续传承下来的机会,这个买卖,不亏。 李丞相,当真是老谋深算啊! 钟闻月听闻了这件事,也只是感叹了一番,并没有多把它放在心上。 对于景王,前世他得到了那批金矿,顾卿流又残了双腿,久居王府不问世事。他都没能有什么成就,这辈子混得还不如上辈子的景王又能有什么出息?钟闻月反正是从来没担心过他。 至于安平侯府,初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钟闻月的确是惊讶了片刻,毕竟前世安平侯府的结局是安平侯在随景王造反的过程中意外去世,后来平叛之后,安平侯府之所以没被剥了爵位也只是为了显示陛下的仁慈,再加上楚霄着实纨绔不已,压根不足为虑,这才逃过一劫。 但也只是片刻而已,前世的种种都已过去,安平侯府欠她的她也一一讨了回来,这一世的安平侯府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自然没必要再揪着不放。 不管是不是她同楚霄说的那番话让他觉醒,还是因为淮南王没死让安平侯看出来投靠景王不可能,安平侯府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也不值得她费心。 值得她费心的,应该是阿钰才是。 朝中上下这么一番动荡,许多职位都空缺了下来,正巧前几个月的那批进士也算是稍稍成长了一些,勉强能委以重用了,也不怕没人填上朝中的空缺。 而那些被重用的进士中,状元郎秦柏琰本就立足实际,体贴民情,饶是皇帝原本对他同安阳之间的事还有些迁怒,但事情查真相出来后人家的确是毫不知情,皇帝陛下捏捏鼻子,还是用了他;榜眼姜韧本就有着强大的家族撑腰,此次更是晋升得飞快,在户部当一个不高不低的职员,只等着积攒些经验,做出些功绩,就能一飞冲天;钟闻钰这个探花自然也不差,他本身实力就不俗,再加上淮南王这个姐夫,年纪轻轻所在的位置已经让无数人眼红不已。 至于其他的进士,只要是这些时日表现不错的,基本上都得到了晋升。 一时之间,朝中纷纷议论不止,言是这一届的进士是最幸运的一届进士。 钟闻月自是高兴,好好地为钟闻钰庆祝了一番之后,日子就又回归了平淡。 钟闻月日常担心的,还是她这越发大的肚子。 一回进宫请安,顾卿流放心不下,再加上太后的授意,于是便将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了过来,连番诊脉之下,确定了是双胎。 太后又是高兴又是心疼,连说让她多多注意身体,钟闻月自是应了下来。 这些日子因着景王的事,整个燕京城里稍稍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夹着尾巴做人,生怕犯了什么事,自己变成第二个景王,也是因此,哪怕已经临近中秋佳节,街上的氛围比之往年也要差许多。 正在此时,宫中忽然下了懿旨,说是太后娘娘要举办中秋宴,让年轻人们聚在一起高兴高兴,大臣家中的适龄的公子小姐都可以来参加。 陛下登基前两年因着政事繁多,朝堂不稳,因此像是一些大型的宴会很少举办,宫中忽地来这么一出,众位大臣都疑惑不已,纷纷揣测太后娘娘此举是何意。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总算是得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太后娘娘要给陛下选妃了! 否则为什么特意强调要大臣家中适龄的公子小姐?为什么不经由后宫之主发布懿旨,反而由太后娘娘发布? 众大臣越讨论越觉得这就是真相。陛下登基已经有四载,但后宫一直空置,除了皇后,再没其他的妃子,大臣们虽然焦心,但每每提及扩充后宫之事皇上就会用身子不好来搪塞过去,大臣们也不敢真的担上个罔顾龙体的罪名,只能由着他去。 而现在太后娘娘想要替皇上纳妃,那些想着让自家女儿进宫争宠的臣子自然是高兴无比,匆匆忙忙就开始准备起来,派人去缝制衣裳,打造首饰,教导礼仪,希望在宴会上博得头彩,赢得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欢心。 这些话不知怎地传到了钟闻月的耳朵里,弄得钟闻月是哭笑不得。 那些人猜得到也不错,太后娘娘此番举办中秋宴的确是为了选人,不过不是为了皇上选妃,而是为了给安阳长公主相看人家。 如今宫中的皇子公主中,除了宣仪长公主外,就剩下安阳长公主了,宣仪长公主太后也从钟闻月那里得到了消息,再加上小公爷也已经悄悄地回京了,等到了时候,直接给二人赐婚就是,她们倒是不急;但安阳不一样,状元郎那一件事情过去后安阳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又恢复了原样,太后倒是不想逼她,可无奈安阳十七岁的生日都已经过了,再等下去,怕是要变成大姑娘,成为燕京城的笑柄了! 于是太后娘娘便做主设了这中秋宴,一来是想在众位大臣的公子中为安阳寻得驸马;二来也是因为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热闹,以往没这个条件,现在天下太平,国库也逐渐丰盈起来了,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热闹一番。 至于为什么不是皇后主持…… 也不是那些大臣们所想的皇后善妒,而是前些日子皇后身子不适,太医一请脉,发现皇后又有了身孕。 因着不能操劳,这才让太后来操持这个中秋宴。 钟闻月听着兰袖说得哪家姑娘又重金打造了一套首饰;哪家姑娘为了一件衣裳跟哪家姑娘争了起来;哪家姑娘怎么怎么样就忍不住想笑,非常期待那些大臣们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人家帝后情深,还已孕有二子,你们还巴巴地想把女儿送进宫,操的又是什么心? 第82章 中秋佳节转眼间就到了, 为了不打扰大臣们晚间回去享受天伦之乐,也为了方便安阳观察那些公子,宴会的时间特意选在了白日。 顾卿流原是不打算让钟闻月去的, 人来人往的不安全,可耐不住钟闻月在府里待得实在无聊, 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顾卿流只好无奈答应, 还特意让太后给她安排了一个安静的位置, 太后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中秋当日, 丹桂飘香,天公作美,气候凉爽适宜,正是游玩御花园的好日子。 钟闻月进宫先去拜见了太后,同她说说家常话,就随着坐不住的安阳一到出去走走,刚靠近御花园,就听见姑娘们如银铃般清脆的娇笑声。 今日中秋, 御花园中的花也是开得漂亮得紧,太后索性就把御花园开放了,供前来的诸位公子姑娘赏玩。赏花的时候倒是都在一处,只是后续宴席的时候还是要分开的, 女眷们在东边,男宾们在西边。 钟闻月笑着看着她,道:“可要进去看看?” 安阳神情蔫蔫地摇摇头, “不了,吵得慌。” 她原本不想举办这什么中秋宴,只不过皇嫂说母后难得想热闹热闹,你就是过去走个过场也是好的,她这才应了下来。 钟闻月劝道:“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寻个安静的地方就是,也省得母后知道了难过。” 安阳无奈点头:“好吧。” 二人慢慢走进御花园,就见那一群群姑娘三五成群,说说笑笑,明显的划分成了不同的阵营。 瞧着,倒还真有几分选秀时的模样。 钟闻月同安阳对视一眼,皆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阳撇了撇春,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皇兄要选秀呢。” 钟闻月看着安阳,揶揄道:“说是选秀也没错啊。”只不过不是给皇帝选秀,而是给安阳选修;也不是要选多少,选一个就够了。 安阳闻言,顿时怒瞪了她一眼。 她们这边的动静自是引起了那边贵女们的注意,抬头望了一眼她们,纷纷窃窃私语道:“这两位是淮南王妃和安阳长公主吧?” “想来也是,毕竟安阳长公主也就同淮南王妃比较要好了,再加上那女子有身怀有孕,应是淮南王妃没跑了。” “那咱们要不要去请个安?” “去吧去吧……” 贵女群中一些姑娘蠢蠢欲动,想在钟闻月和安阳长公主面前留下个好映象,但也有姑娘不把钟闻月当回事,嘟囔道: “不过一个王妃,也不值当咱们去请安吧?” “就是啊,咱们未来可是要进宫伺候陛下的人,哪里用得着向她这个王妃请安?” 一贵女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先不论进宫这件事是真是假,便是真的有幸伺候皇上,对淮南王妃也是万万不可无礼的,毕竟人家是正一品亲王妃,咱们什么时候能混到正一品还不知道呢。” “就是就是,再说了,旁边不还有安阳长公主吗?咱们就当去给安阳长公主行礼的,也不会吃什么亏。” “……” 这么说着,那些鬼女们也都蠢蠢欲动,做好了姿势要去上前,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安阳长公主和淮南王妃挥挥衣袖,转身走了。 惹得那些贵女们好一阵尴尬,一些没打算上去见礼的贵女们见状立刻出言讽刺道:“看着了吧,你把人家放在眼里,人家可没把你当回事。” 领头的贵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半天才甩了甩手帕,气愤道:“什么呀!不过一个庶女出身的公主有幸养在太后膝下和一个小官之女出身的王妃,当真觉得自己多金贵了?” 周边的贵女闻言,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她们虽说也自诩世家贵族的身份看不起出身卑微的那两人,但到底是在嘴里说说,没谁敢光明正大的说出口,毕竟她们都知道这天下可还姓傅呢,很无奈又素来是个不好招惹的。 那贵女的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她咬咬牙,看了眼周围的贵女,勉强笑道:“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姐妹们勿怪,勿怪……” 众贵女们微微笑了笑,示意不介意,只是在她之后提出要一起去逛御花园的时候纷纷找个借口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人脸色难看。 这时候不离开,万一这话被传到了皇上太后的耳朵里,把她们也算进去可怎么是好? 钟闻月自是不知道那边的事情的,只是听那些年纪小小野心却不小的姑娘们说什么伺候皇帝的话实在听不下去了,又懒得同她们一般见识,这才转身离开了。 安阳嗤笑道:“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自信,竟觉得皇兄会看上她们?也不看看皇兄皇嫂多少年的感情了,是她们这些不知所谓的能比得上的?” 毕竟皇兄与皇嫂自幼便有婚约,但当两个人年纪到了的时候正是李贵妃正得宠的时候,中宫和东宫的地位岌岌可危,那时候的姜国公府正受父皇重用,原本可以放弃这门婚事保全自身的,但他们没有,反而是在大姑娘及笄之后积极主动地同东宫商议婚事,结果自然可以预见,皇兄皇嫂是顺利成亲了,可同时姜国公因为李贵妃的原因也失去了父皇的信重,从此退出了朝堂的权力中心。 皇嫂嫁进来的时候是贵妃势力最大、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但尽管这样也没听自幼千娇百宠着长大的皇嫂有丝毫抱怨,反而是尽力替皇兄打理好后宅之事,对母后纯孝无比,饶是素来不喜欢性格较弱的姑娘的安阳对这位皇嫂都是亲近带着几分尊敬的。 再加上皇兄登基以来从来没说要扩充后宫,对皇嫂一心一意,帝后情深,育有两位皇子,也不知道那些巴巴地把女儿送进宫的人家是怎么想的,守活寡吗? 是以方才听到那些姑娘的对话,安阳没动怒就算是很克制自己的脾气了。 钟闻月安慰她道:“一群不知所谓的小姑娘,你同她们置气什么?”也不过是什么都不懂,被自家父母骗进宫说是只要成了妃子后半辈就能享尽荣华富贵的小姑娘,家族的牺牲品罢了,又有什么好生气的?真该气的,难道不是那些利益熏心出卖自己女儿的父母吗? 毕竟,真正疼爱女儿的家族,是不会让女儿踏上进宫这条不归路的。 安阳哼哼,道:“要我说,就该给那些怂恿着皇兄纳妃的朝臣们扣上一顶意图祸乱朝纲的帽子!” ——先帝的李贵妃,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李贵妃没进宫之前,先帝虽说也沉迷美色,但好歹还知道轻重缓急,知道处理国家大事,对皇后尊敬有加,对朝臣的劝谏也能听得进去。可自从李贵妃进宫后,迷得先帝越发靡乱,是真的“从此君王不早朝”,将朝中大大小小的权力都交由丞相之手,若不是还有一些老臣极力反对,怕是连太子之位都要给景王了。 经历过这些事的皇帝,又哪里会愿意自己的后宫变得同先帝一般,哪里愿意自己的皇后同母后当年一般? 尽管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是个被美色迷惑的人。 不管怎么样,那些人的这一步棋,终究是下错了。 两人寻了一个僻静的凉亭,安阳扶着钟闻月前去歇歇脚,她月份逐渐大了,走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觉得累得紧。 这个地方虽说安静,但位置倒是好得很,在那坐着,就能看见御花园百花争奇斗艳的场景。两人都觉得这里不错,正打算在这儿带着,等着宴会的开始,就见不远处有一人影慢慢走来,等她越靠越近,安阳脸上的笑也慢慢僵住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 安阳已经能料到她是来干什么的了,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果不其然,那嬷嬷一走进,先是行了个礼,就一板一眼地说按太后娘娘的吩咐,带着长公主去瞧瞧诸位公子。 安阳可怜兮兮的转头,目光恳求的看着钟闻月,钟闻月却是接受到那嬷嬷温和中带着不容置喙的目光,只能耸耸肩,恍若未闻的转过身子。 看她做什么,太后娘娘铁了心的,她也没办法啊…… 安阳也知道钟闻月求不上,只能耷拉着脑袋起身。 那嬷嬷冲着钟闻月行了一礼,又令身后跟着来的宫女跟在她身边伺候,这才转身离去。 钟闻月瞧着安阳的背影,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忍不住一乐。 她身后的宫女道:“王妃可要吃些什么东西,奴婢好派人去拿。” 钟闻月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不必了,现下还不怎么饿。” 两人在亭子中,时间长了,钟闻月也觉得有些无聊,看着那宫女,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聊了起来,那宫女也是个能言善辩的,说出来的一些话也是让钟闻月乐得不行。 两人正聊得开心,钟闻月余光一瞥,发现有人来了,再扭头仔细一看,倒是一愣。 只见那身影纤细,却是格外熟悉。 卫轻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啊!!!! 第83章 卫轻窈抬头, 见着凉亭中的钟闻月,轻轻一笑,屈身施了个礼。 钟闻月温声道:“进来坐坐吧。” 卫轻窈依言进来, 在钟闻月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钟闻月扭头,看着身后那宫女, 轻声道:“我感觉有些饿了,你去替我拿些糕点来可好?” “这……”那宫女看了眼卫轻窈, 有些纠结。 虽说估摸着也没人胆大包天到敢对淮南王妃动手, 但万一呢? 钟闻月柔声哄道, “你快去快回便是,我就在这儿带着,不会有事的。” 那宫女看了眼卫轻窈,想也知道她们之间怕是有话说,抿抿唇,还是转身走了,只是走之前还示意外面的一个小宫女远远的看着,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赶紧上前。 钟闻月轻笑, 问道:“卫姑娘这些日子可还好?” 卫轻窈微微颔首,道:“好着呢。”往常有小卫夫人的阻止,这种场合她向来是没机会参加的,现在小卫夫人因为卫轻妍的事情遭到了父亲的厌弃, 现在是自顾不暇,那里还有精力找她的麻烦? “还是要多谢王妃。”卫轻窈道。 “谢我作甚?”钟闻月奇怪道。 卫轻窈睫毛轻轻垂了下去,脸上似乎带着笑意:“多谢王妃那一日的慷慨直言。” 她说的是那一次沈国公府举办的宴会上, 卫轻妍陷害她的那件事。 ——哪怕那件事就算没有钟闻月,她也能完美解决,但对于这唯一个愿意为她说话的人,卫轻窈还是心怀感激的,毕竟,这是她未感受过的温暖。 钟闻月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只道:“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卫轻窈轻轻笑了笑,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钟闻月暗叹一声,又扬起一抹笑,问道:“卫姑娘前些日子在祁安寺祈求菩萨赐一段好姻缘,如今可寻到了?”她这话倒不是真的好奇,只是想起沈韵芝的话,终究是无法介怀,这才出言问了句。 卫轻窈一顿,而后道:“寻到了。” 钟闻月笑道:“不知是哪家公子?” 卫轻窈沉默片刻,才抿了抿唇,道:“不是哪家公子。” 钟闻月一怔,便听她道:“是都督佥事赵奕赵大人。” 赵奕…… 钟闻月想了想,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要说那赵奕也的确是年轻有为,如今刚二十出头便已然升任都督佥事,又极得皇帝的信重,未来想要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再怎么好,也掩盖不了他早已娶妻生子的事实啊! 虽说他的夫人于两年前不幸病逝,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但卫轻窈要是嫁过去,就是去当继室啊! 钟闻月眼神复杂,她忽然想到了前世,卫轻窈也是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当继室。要说前世是因为小卫夫人的逼迫,那么现在呢?没人能逼她了,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 卫轻窈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笑着道:“她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一时静默无语,许久之后,卫轻窈离开凉亭,钟闻月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你对她倒是上心得很。”忽地,一道语气莫名的声音传了过来,钟闻月回头一看,就见凉亭旁边,楚霄靠在一棵大树上,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看着她。 安平侯府前些日子“将功折罪”,如今在皇帝面前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红人了,能参加这种场合也不奇怪。 钟闻月抬眼扫了他两眼,见那张面庞上比起以往总是带着的几分漫不经心,似乎要成熟了些许。 她懒得搭理他,正向转过头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着眉问道:“卫轻窈的事,你是不是知道?” 楚霄嗤笑两声,道:“怎么不知道,我知道的还不少呢!” 钟闻月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楚霄挠了挠脑袋,颇有些烦躁道:“别的不说,她嫁给燕京都督那件事还真不是别人逼她的,是她自愿的!” “自愿的?”钟闻月匪夷所思,轻哼道:“她怎么可能……” 可话还没说出口,钟闻月就想到什么似的,声音一下子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自愿的…… 都督是从二品官职,虽说看着不比卫父正三品尚书高多少,但他却是掌管着整个燕京城的军事,虽说在男女之事上荒唐了一些,旁的还是很有能耐的,很得陛下重视。 卫轻窈的继母若是故意羞辱她,又怎么会让她嫁给一个比自己丈夫官职还高的人?再加上前世那卫夫人和卫轻妍的下场也绝对说不上好…… 钟闻月恍然间便明白,卫轻窈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她在报仇,用自己的命替她的母亲报仇。 或许她动不了身为尚书的卫父,但是对于活活气死她母亲的卫夫人和自幼欺负她的卫轻妍,在她有能力的时候,却是绝对不会放过。 钟闻月一时失神。 所以,一切都是卫轻窈自己的算计?所谓的被迫嫁人是假的,那她前世同自己的相处,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楚霄仿佛没注意到钟闻月的异样,见钟闻月明白了过来,继续喋喋不休道:“可不止那卫轻窈,还有那萧十安,人家喜欢你可是喜欢得紧,不止一次的警告我要我好好待你,可我偏偏不听他的,他又能把我怎么样……”楚霄似乎很是得意。 钟闻月:“……” 钟闻月以前以为萧十安对她有颇多的照顾是看在卫轻窈得身上,结果竟是他对自己有意? 楚霄叭叭叭地说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看着钟闻月,道:“你就不好奇,你死了之后,安平侯府怎么样了吗?” 毕竟她费那么大的功夫去报复,结果还没看到结局就死了,难道就没一点遗憾? 钟闻月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什么好好奇的?反正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当初她死的时候,安平侯府就剩下楚霄和阿恒两个人了,父子俩一个纨绔任性,一个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勉强维持住安平侯府不倒都是莫大的运气了。 再说了,前世事前世了,安平侯府怎么样,同她今生还有什么关系。 楚霄似乎也意识到了,苦笑一声,道:“虽然你不想知道,但我还是得告诉你。” 就当是,让前世彻底烟消云散吧。 钟闻月不置可否。 “你死的当天,淮南王并两位将军凯旋而归。” 钟闻月神色不变,这她是知道的,当初她就是在见了淮南王最后一面后才放心离开的。 楚霄又道:“你死后第二天,从宫中传出来了祁国公府小公爷没死的消息。” 钟闻月瞳孔瞬间瞪大。 楚霄见着她的表情,又道:“就是随着淮南王一块凯旋回来的两位小将军之一。” 钟闻月张张嘴,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了,她想起来了。 天元十八年春随着淮南王凯旋的大军中,领头的两个小将军,一个……似乎是青弋,另一个,则是与顾卿流身边的那个青沐格外相似。 所以,前世祁良霂没死?甚至她还见到他了? 钟闻月一时恍惚,楚霄接着道:“小公爷回来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忽然来到安平侯府,说是要为你报仇。” 为她……报仇? 钟闻月茫然。 楚霄耸耸肩,道:“说你是他母亲认的义女,也就是他的妹妹,现在侯府没有照顾好他的妹妹,要来寻仇了。”虽然在他看来,祁良霂纯粹就是在迁怒。 但别管怎么说,人家是刚回京、立了大功的小公爷,安平侯府则是早已经遭到了皇帝的厌弃,这件事一出来,为了安抚小公爷,皇帝所幸数罪并罚,直接把安平侯府的爵位给撸没了。虽说没有进一步的责罚,但有祁国公府虎视眈眈,安平侯府在这燕京城里反正是待不下去了,楚霄无奈,就带着阿恒和侯府里世代积攒的家业想要寻一个小地方,那些钱财也够他快活一辈子的。 可谁知道,就在离开燕京城的路上,被一伙山匪拦住了,杀人夺财,再一睁眼醒来,就是在青阳府同母亲一块去钟家的时候了。 钟闻月听了,只呆呆地坐在原处,也不知作何感想。 曾经她认为干娘至死都没能等到祁良霂,她也没有,可谁知道,冥冥之中,他们已经见过了,哪怕是最后一面。 曾经她以为卫轻窈可怜,被逼嫁人导致最后香消玉殒的结局,到最后,这不过是她为了报仇而选择的一种方式罢了。 她所认定的真相,也只是局限于她所在的圈子罢了,或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真相。 楚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钟闻月坐在那里, “王妃?您怎么了?”耳边传来担忧的问声,钟闻月愣愣地抬头,正待说什么,却忽地感觉肚子一紧,一道不大不小的力道自腹部传来,她瞬间就僵住了。 这是……孩子……在踢她? “王妃?王妃?”见钟闻月一直没反应,那宫女开始焦急起来了。 钟闻月垂眼看着已经隆起的小腹,忽地笑了起来。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左右她现在的日子不是假的。 那么顾好当下就好了,又为什么要去操心那么多呢? 钟闻月抬头,冲着那宫女灿烂一笑,道:“我没事。” 她慢慢站起身,道:“宴会可是开始了?我们先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84章 那场中秋宴过去后, 群臣们丝毫没有打探到任何关于皇帝要纳妃的消息,反倒是中秋宴没过多久,宫里又传来了中宫有孕的消息, 他们一听,这才真正死了心。 甭管这一胎是男是女, 皇后的位置是稳了,他们也没必要不讨好, 去触皇帝的霉头。 虽说皇帝没有纳妃, 但那一场众公子小姐参与的中秋宴还是促成了不少佳缘的, 太后知道了后,倒也乐呵,高高兴兴地为那些人赐婚,一时之间,燕京城里喜气洋洋,隔个十天半个月就有下聘或是大婚迎亲的队伍,惹得整个燕京城氛围都轻松了起来。 里面,自然也有卫轻窈。 钟闻月初初知道她要嫁过去做继室的时候心情无疑是十分复杂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慢慢释然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她能重生一回不代表她就能左右别人的人生,卫轻窈没嫁给前世那人已经算是万幸了, 其他的是非对错且让时间去定夺吧。 也因此,在她成婚的时候,钟闻月虽身子不便, 但还是让兰衣去送了些礼物,权当添妆了。 燕京城最近那么成亲的贵女那么多,可却唯独不包括太后最想看到的安阳长公主。 那次中秋宴安阳本就是为了应付太后才去的,自然不会真的用心去找什么如意郎君,太后时候说了她一通,却仍旧是无可奈何,又在皇后的劝说下捏着鼻子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每每见到了她都没什么好脸色,索性安阳也不在乎,对她而言,只要不逼她成婚怎么样都行,每天厚着脸皮去找太后娘娘请安,时不时地出宫一趟,回来就稍带一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倒也能将太后哄得开心起来。 与钟闻月而言,进宫的时候看着太后被安阳千方百计地哄得乐起来也是一件趣事。 时间转眼而过,钟闻月腹中的孩子也有八个多月了,只是那肚子比起寻常的孕妇看起来不止大了一星半点,看的顾卿流是胆战心惊,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钟闻月身边,夜间也会多次惊醒查看钟闻月地情况,几日时间下来,瞧着倒是比钟闻月还憔悴不少。 这种情况,一直到钟母来了燕京城才稍稍好一点,毕竟是有经验的人,又是钟闻月的母亲,太医的话顾卿流敢不听,钟母的话还是要听的。 一日半夜,钟闻月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她也没唤人,毕竟这些日子偶尔也会这般疼一疼,忍一会就好了。可时间慢慢过去,钟闻月地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加剧了,在加上身下逐渐传来的濡湿的感觉,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怕是要生了! 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这么早就发动了,钟闻月艰难地撑起身子,推了推顾卿流: “夫君……”她声音细弱地唤着。 顾卿流睡得本来就不沉,被钟闻月这么一晃就醒了过来,他连忙坐了起来,神思还有些迷糊,问道:“怎么了,可还是腰疼?”他说着,就伸出手盖到钟闻月的腰间,想像平常一般给她揉揉腰,缓解缓解疼痛。 “不是,”钟闻月抓住他的手,轻喘着气,艰难道:“我、我怕是要生了!” 这句话的效果就好像一盆冷水,浇得顾卿流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猛地跳了起来,在床边走来走去,急急忙忙道:“要、要生了?要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候该干什么忘得一干二净,钟闻月捂着肚子,断断续续道:“去、去请稳婆,还有,还有……” “哦,对对对!”顾卿流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连忙唤人进来。 整个王府被这个动静弄得瞬间灯火通明,虽说是三更半夜,但好在太医说双生胎有极大的概率会早产,该有的人手一应都备全了,一时慌乱之后就很快地有秩序的忙了起来。 钟母就在离他们不远的院子中歇着,此时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刚一到正房门口,就见旁人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着,唯独顾卿流一人呆呆地站在门前,时不时地闪避一下端着热水进进出出的侍女,满脸都是茫然。 钟母见到他那副样子都知道他怕是傻了,连忙把他拉到一边,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发动的?” 顾卿流一脸懵逼的摇摇头,那些稳婆刚一进去就把他连推带搡的赶了出去,说什么产房污秽的话,他一个人在外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钟母轻叹一声,看了眼产房,现在还没听到叫声,想来是还没到时候,她看着顾卿流,安慰了句:“没事没事,你也别太担心,可得顾好自己,不能让王府里乱了套了。” 照这样看下去,恐怕还得好些个时辰呢,就是着急也没用啊。 顾卿流僵硬的站在原地,手心冰冷的可怕。 又过了好些时候,久到天空都漏出鱼肚白了,产房里才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痛呼,顾卿流站在那里,几乎是钟闻月叫一声他的拳头就紧握一分。 产房里的血水一盆盆的往外送,产房外的热水接连不断的送进去,钟母忙得脚不沾地。 又在钟闻月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之后,顾卿流终于忍不住了,大步上前就想进入产房,门口守着的侍女见状连忙阻拦,“王爷不行啊,王爷!王爷!” “是啊王爷,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啊!” “简直胡说八道!要说污秽,有谁能比得过本王?!”他身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还能怕这生产不成? 钟母此时也是急得直打转,一个没注意,就见顾卿流想要冲进去,她连忙上前把他拉了回来,耐心劝道:“王爷就在外面等着,产房里需要的干净的环境,咱们进去恐把脏东西带进去,对阿满生产不利!” 听她这样说,顾卿流才算是止住要进去的想法,只是整个人越发的焦躁,在外面来来往往不停地走着。 产房里的叫声一声大过一声,顾卿流听得心痛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没过一会,钟闻钰匆忙赶了过来,在他身后,则是安阳焦急的身影,这个时候也不计较什么通传不通传的了,二人进了正院,就见往日训练有素的王府下人此时一派急匆匆的样子,钟母在一旁指挥者下人行事,顾卿流则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吓人。 二人对视一眼,都不敢上去捣乱,索性各自找了个角落里,安安心心的等着。 这一等,又是好些个时辰,太阳慢慢地升到正中央,而后又摇摇欲坠向西边倾斜。 太阳刺眼的紧,顾卿流却是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产房,终于,伴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声,一声清亮的啼哭声从产房内传了出来。 产房外所有人都呆住了片刻。 “生了生了,是位小郡主!”不一会儿,稳婆带着处理干净婴儿走了出来,笑着报喜。 顾卿流却是看都没看那个孩子一眼,转身就想进产房,那稳婆连忙道:“王爷别急,还有一个呢!” 钟闻月二人也是连忙凑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刚出生的婴孩,钟母拍了拍顾卿流,道:“别急别急,还有一个呢!” 顾卿流站在原地,双手握成拳,双目直直的盯着产房,看都没看孩子一眼。 钟母见了,也只是暗暗叹息一声,就让稳婆把孩子抱到另一间干净的房间里了。 第一个孩子出来后,第二个孩子也很快,一炷香后,又是“哇”的一声,第二个孩子,出来了! 顾卿流身子踉跄了一下,钟闻钰见了连忙上前撑住了他,有些担忧的看着顾卿流:“姐夫……” 顾卿流摆摆手,看着那抱着第二个孩子出来说是位小世子,压着嗓子道:“现在可能进去了?” 那稳婆一愣,迟疑道:“能了……”只是王爷都不看看孩子吗…… 顾卿流没管她怎么想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快步冲进了室内,唯留下钟闻钰几人面面相觑。 钟母轻叹一声,还是打起精神来,将后续的事情给安排好。 顾卿流进去的时候,钟闻月已经筋疲力竭,小口喘着气,眼睛费力的想要争气却总是不听使唤。 顾卿流轻手轻脚地走到钟闻月身边,却见寒冷的元月天里,钟闻月好像被泡在汗水中,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他跪坐在床边,双手捧起钟闻月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轻轻磨蹭: “阿满,阿满……” 钟闻月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的看着顾卿流,勉强的笑笑,从鼻音里应了一声。 从半夜到现在六、七个时辰,她实在是受不住了,只觉得眼皮重得很,她放心的闭上眼睛,正想沉沉的进入梦乡,却忽觉被顾卿流握住的手上一股热流,烫进她的心间。 来不及多想,她深思慢慢模糊,沉沉的睡了过去。 产房内,一旁正想给钟闻月清理身子的稳婆看着顾卿流泪滴成行的模样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生啦~ 第85章 刚出生的孩子大都是皱巴巴的奇丑无比, 别人什么反应不知道,反正钟闻月一觉醒来看着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就是这么个皱巴巴红通通的玩意儿,差点没气哭, 把这事跟钟母说了一下,还被她给训了一顿。 好在孩子越长越开, 小脸也是肉眼可见的洁白光滑,钟闻月这才放下了心, 不再担心两个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丑八怪。 淮南王妃生下一对龙凤胎的消息不日就传遍了京城, 霎时间淮南王府门庭若市, 只要没与淮南王府交恶的都想来看看这对龙凤胎。 顾卿流此时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去招待他们?正巧也有现成的理由,钟闻月身子还没恢复,就说不方便招待,把那些人都拒之门外了。 太后和皇后知晓钟闻月生了一对龙凤胎眼馋不已——主要是对女儿,可她们身份特殊又不好随意出宫,两个孩子也还太小了不方便进宫,只好打发安阳来, 每日都让她将孩子的状况描述出来听听——当然,主要还是小姑娘。 皇后如今虽说是有孕了,但是心里总是觉得应该还是个男孩,毕竟跟她怀前两个孩子状况一模一样, 她就算想自欺欺人也不行,也因此,对王府的那个姑娘格外稀罕。 安阳也乐意, 每日早晨出宫,到王府这边来看看,中午就在宫外玩玩,到了下午,就回宫同太后皇后说小姑娘长得怎么样,收获了一波满意之后,就心满意足地回去休息。 也没人催她成婚,简直美滋滋。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钟闻月身子恢复得差不多,孩子也满月了,顾卿流就大大方方的办了一场满月宴,给那些想看他闺女儿子的人过足了瘾。 满月宴楚霄也来了,他看着那两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孩子,一瞬间就陷入了沉默。 他同钟闻月之间,有感情,只是那只是少年时期一晃而过的悸动罢了,要说有多深厚,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不管怎么样,钟闻月当年嫁给自己,做足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但他却没能做好一个丈夫。 两个孩子。 楚霄不由想,如果当初他能对钟闻月用心些,没那么不懂事,是不是他们也能像钟闻月现在这般生活美满? 或许还能有两个孩子,不,也有可能是四个孩子? 但就算他后悔又能怎么样,过去的都过去了,楚霄虽然是个纨绔,虽然任性、不懂事,但他并不是个恶人,钟闻月已经明确拥有自己的幸福了,他不会再去打扰。 只在心里默默祝他们幸福就好。 之后的日子里,顾卿流更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王府,闲来无事就陪陪王妃,孩子醒了就去逗弄逗弄孩子,过着堪比神仙一般的生活。 钟闻月时常看着他跟两个孩子疯玩,惹得孩子“咯咯”地笑个不停,也只觉得人生满足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顾卿流偷闲了几个月,终于还是被皇帝陛下忍无可忍地给抓回了朝堂上,封了个官,每日不忙,但也不可能再由着他缩在王府里不出来了。 让顾卿流说,皇兄这摆明就是嫉妒他,嫉妒他每日能陪着妻子儿女而他不能,所以才阴险的给他安排了这个官职,好让他也变成跟他一样的工作狂。 钟闻月对他这话自然是置之一笑。 要说皇帝陛下这样安排的确是有一方面这样的原因,但另一方面却是离钟闻月所说的那场大旱,不远了。 皇帝陛下对自己的亲弟弟自然是信任有加,得知他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兴修南北之间的航道、修建水渠、改良灌溉手段、加强户籍管理以便事发之后移民就食等等一系列措施。 ——退一步说,哪怕未来没有旱灾出现,他们这些准备也不会白费,水利工程毕竟是利国利民的,修了也不会浪费,朝中大臣也正是这样的想法,都没怎么反对,政令就下达了下去。 近些年国库逐渐丰盈,皇帝陛下又劝导了户部尚书一番,也不知使了什么方法,还真让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乖乖拿出钱财来。 如今已经是天元五年,离旱灾也不远了,北方地区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哪怕那场旱灾真的如约而至,朝廷,也有信心打赢这场战争。 入了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钟闻月也不敢抱着孩子在外头长时间玩耍,太阳稍稍冷一点,就让乳母抱着他们进了屋。 晚上的时候顾卿流从宫中回来,钟闻月就看见他脸色难看,她心里咯噔一声,一问之下,顾卿流才轻叹道:“皇兄得信,说是北方已经接连一个多月没有降下雨滴了,照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大旱。” 虽说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做好了准备措施,可真当事情发生了,还是会觉得心痛。 一场大旱说着简单,可他背后隐藏着的可能是农户们一年的辛苦都化作泡影,意味着可能有无数的百姓会饿肚子,无数的家庭妻离子散。 孩子已经睡下了,钟闻月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着肩膀,柔声安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做了万全准备,结局就算再不好,也不会比前世更糟了。” 前世北方大旱的时候景王趁机造反,朝廷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景王的身上,就算有心想要治理那边的旱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景王已经被囚禁在王府,北方那边也做好了应对旱灾的准备,接下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顾卿流一下子把钟闻月拉到怀里,鼻尖蹭了蹭钟闻月的额头,喃喃道:“阿满,你真好……” 若不是她,顾卿流真的难以想象还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有多少百姓会痛失爱人,皇兄好不容易才治理好的大齐怕是又会陷入一场混乱之中。 钟闻月闻言一笑,道:“这算什么。” 她是大齐的子民,又是万民敬仰的淮南王的王妃,旁的做不了,这些力所能及的,当然还是希望能尽一份力的。 又过了一个月,北方地区果然是滴雨未落,再迟钝的人也都意识到了今年怕是大旱,好在朝廷事先修建的水利工程起了作用,一些缺水不是那么严重的地区是能保多少庄稼保多少庄稼,一些实在是严重的地区则选择移民就食,或是从江南那边运些粮食过来,虽说百姓们人心惶惶,但官府处理的大都还书井井有条,没闹出什么大的问题来。 在这过程中,一些商贾富户真心也好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也罢,纷纷慷慨解囊,一个商户的力量或许不大,但大齐千千万万的商户加起来就足以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及时缓解了灾户衣物、食品、药材等短缺,给朝廷的救灾减轻了不少压力。 待北方地区相对稳定之后,燕京的朝臣们才想到皇帝修建水利工程的先见之明,纷纷称颂皇帝是真龙天子,倒是误打误撞又为皇帝赢得了一波民心。 时间缓慢地过去,北方地区的人虽说生活的艰难但好歹还算是有吃有穿,比之前世已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就这么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进入了温暖和煦的春天。 当第一滴春雨从天上降下,落在那干涸的田地上时,百姓们纷纷从室内跑了出来,迎接着那难得的甘霖,瞬间泪如雨下。 灾难是无情的,可战胜灾难后的人却又显得格外伟大。 北方地区的旱灾慢慢缓解下来,一直被皇帝压迫得忙得不行的顾卿流也撂挑子不干了,任皇帝再怎么说,就是不干了。 又是一年春季,两个孩子也满一周岁了,会步履蹒跚地跟着人喊爹爹娘亲。每次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她们就会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你,然后迈着两条小短腿,一摇一晃地朝你走过来。这个过程必然是伴随着摔跤疼痛的,钟闻月原本还担心以顾卿流对两个孩子宠溺的样子会不舍得他们摔跤,可没想到,一向是个慈父的顾卿流在教导孩子方面会那么有耐心,也是那么严厉。 孩子摔倒了不准别人扶,一概是让他们自己站起来,不管是姐姐还是弟弟。有时候钟闻月看了都心疼,顾卿流却是丝毫不松口,时间长了,钟闻月也理解了。 要说起钟闻月家的两个孩子,可真是让皇帝皇后羡慕不已,年前的时候皇后在皇帝的满怀期待之下临盆,十分幸运的又是位皇子,惹得皇帝每每看到顾卿流拿一副得意的样子都是气愤不已,对他们家的姑娘越发眼馋。 至于顾卿流,成婚前他曾说过什么偏疼闺女,闺女就是要放在掌心宠着的话,可真当两个孩子出生后,顾卿流对儿子的宠爱也丝毫不比闺女少,甚至还因为宫里来的人大多更喜欢小姑娘偷偷对儿子说你不要伤心,爹爹也是喜欢你的,听得钟闻月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毕竟当孩子睁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懵懵懂懂的看着你的那一刻,你的心都化了,又哪里会介意他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只知道那是你的骨肉,是你与心爱之人爱的结晶。 就连一直嚷嚷着想要一个公主的皇帝陛下在迎来第三位皇子的时候不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所谓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感情,不外乎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意外的话明天应该就结局啦~ 第86章 钟闻钰的婚事定在腊月里。 当初钟闻月有孕, 钟母千里迢迢的赶来燕京城,原是打算把钟闻钰的婚事一并定下来的,只是她刚来半个月, 钟闻月就临盆了,钟母慌忙之下也没时间去姜国公府上门拜访。直到孩子生下来之后, 她又一门心思放在外孙身上,一直到孩子满月, 钟母才能静下心来, 操心钟闻钰的婚事。 钟闻钰同姜家姑娘的事情钟母一早就知道了, 虽说信中说的是相信他们二人的眼光,也相信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姑娘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人没见过,终究是不怎么放心。 在钟闻月坐月子的那段时间里,姜姑娘时不时也会跟着安阳一起去王府,如此这般自然是能同钟母见上面,这一来一去的,钟母对这个性子温柔行事妥帖大方的未来儿媳妇是越看越顺眼, 当即便挑了个良辰吉日,带上媒人向姜家提亲去了。 六礼走下来后便把婚事定在了腊月初六,也是想着两个小年轻成完亲后能够赶在年前回一趟青阳府,祭拜一下列祖列宗。 待来年开春, 冰雪消融,钟闻钰夫妻俩就回来了,也知道钟闻月肯定是念着青阳府那边的, 收拾妥当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妻子来了淮南王府,钟闻月果然早早地就在那里等着了, 小孩子觉浅,每日天刚蒙蒙亮就醒了,钟闻月夫妻俩被他们闹得也不能再睡懒觉,只好早早的就起来。 孩子已经满周岁了,在院子里一摇一晃地走着,乳母在一旁跟着,钟闻月则坐在院子中间的凳子上含笑看着他们。 钟闻钰夫妻俩刚进来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只不过两人离开燕京城也近两个月了,小孩子记性不好,虽说感到有些熟悉,但终究还是不敢擅自上前。 好在钟闻钰同钟闻月有七分相似,姜沁瑜也是温柔得紧,不一会,孩子们就敢在他们身边闹腾,一口一个“舅舅舅母”的叫着,虽说还听不太清,但也足以让二人高兴了。 姜沁瑜抱一会姐姐,又抱一会弟弟,瞧着喜欢得紧,钟闻钰则坐在一旁,同钟闻月说着青阳府大大小小的事宜。 “父亲母亲身体很好,你完全可以放心。” “倒是祖母,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一直在念叨着姑姑的名字,我们回去的时候祖母还在床上躺着,等到回去后,我把两个孩子的画像给她老人家看看,阿瑜又时常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说笑笑,身子眼看着一日好过一日,现下已然能下床走动走动。”也是因为祖母的事情,他们才在青阳府呆了那么长时间,否则的话早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 钟闻月听了也是无奈,祖母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些年对姑姑的事情郁结于心,身子一直不大好,她们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做一些事情让她开心开心。 她叹道:“可惜我不能回去为祖母尽孝。”哪怕时不时的送些珍贵药材回去,但东西和子女在身边侍奉终究是有差距的,钟闻月远在燕京城,又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一时是真脱不开身。 钟闻钰却是有些惊讶,道:“你不知道吗?” 钟闻月茫然:“知道什么?” 钟闻钰见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想了想,也没说,只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我这次回来,娘亲也托我捎了一些你喜欢的东西过来,还有她亲手给两个孩子做的衣服鞋子,今日来得匆忙,东西都还没收拾好,等改日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再送过来。” 钟闻月也没察觉到不对,只道:“不急。” …… 时间一天天过去,顾卿流近些日子又忙了起来。 按照前世的轨迹,天元六年的时候,辽国会入侵,虽说今世因为钟闻月的缘故已经变了很多,大齐有淮南王守着,景王也早就被收押了起来,辽国再次进犯的几率聊胜于无,但该有的准备还是要有,以防万一。 结果临近入秋,辽国那边的探子也没有看出辽国有入侵的念头,顾卿流这才放下了心。 谁知这心放得还是有些早了。 辽国虽说是没像前世一样寻着机会入侵,但入秋的时候,却递来了请求使臣进京的国书,说想要趁此机会重修了两国友谊,领头的,便是辽国骁勇善战的三王子完颜备。 ——也就是前世率领辽国军队同大齐打了六年的辽军主帅。 皇帝陛下虽说不知道他们打得是什么注意,但他们既然请求来了,那大齐也不会怕什么,就让顾卿流这些时间参与到燕京城周边的边防建设中去,整个朝廷也是因此忙了起来。 钟闻月待在府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看着两个孩子慢慢地长大,安阳与姜沁瑜也经常会来找她玩,就连沈韵芝,时不时也会来一趟瞧上一眼她的两个孩子。 使臣进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当天燕京城上上下下热闹地很,就连钟闻月都被安阳拉了出去在酒楼上看了看热闹。 皇帝陛下让那些使臣休整了一日,第二日于朝中设下了宴席,来为他们接风洗尘。 钟闻月本来没怎么在意熟料那些使臣,孰料当天晚上顾卿流回来后脸色难看,钟闻月一问才知道,原是那辽国使臣会上提出了想要跟大齐和亲的想法。 前世辽国提出要公主,这一世还是要公主,也难不得顾卿流脸色难看,钟闻月也是沉默了片刻,道:“陛下怎么说?” 顾卿流道:“皇兄没有明确拒绝他们,但想来也是不乐意的。” 说是两国和亲以维持两国友谊,可若是大齐的安宁只能靠牺牲一个弱小无辜的女子来成全,还要他们这群男人做什么? 皇帝同他也是一样的想法,对这些辽国使臣的态度也就变得有些漫不经心了。 那些辽国使臣没有得到皇帝的同意倒也不着急,每日在燕京城内转来转去,瞧着似乎是信心十足。 安阳自然也是听到了辽国请求和亲的消息,气得来王府里对着钟闻月好一通埋怨: “又不是说两军对峙咱们败了,凭什么就要把咱们的公主要过去?他们要是真的有诚意要和亲,何不把他们的公主送过来,偏要咱们的公主嫁过去?” 倒也不是说安阳不愿意承担这和亲的任务,只是无端地把公主嫁过去,倒好像是大齐怕了辽国不成。 钟闻月只得笑着安慰她,两个孩子也是在安阳身边软声软语的唤着“姑姑姑姑”,被安阳好生□□了一番。 和亲这件事还没过去,那辽国使臣身上就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是那辽国使臣在燕京城街上游玩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蹦出几个刺客,动作利落地就朝那些使臣攻去,虽说那些使臣被保护得及时没受什么重伤,但还是让完颜备愤怒不已,扬言要让大齐皇帝给他们一个交代。 皇帝自然也是震怒,要说他对辽国使臣的确没什么好感,也巴不得他们能出事,但绝对不是在大齐境内! 皇帝大怒,下令让人彻查,这一查,就查到了最近蠢蠢欲动的景王及李贵妃剩余的党羽头上,皇帝当机立断贬了那些人的官职,连带着一直待在景王府中出不去一脸懵逼的景王都被赶出了燕京,流放到一个荒凉的地方了。 景王:“……” 那些使臣虽说气恼不已,但面对皇帝陛下的“大义灭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这件事表面上就这般解决了,但朝中哪个不是人精,心知这件事还没完呢。 景王党羽那两日的确是有些蠢蠢欲动不假,但也只是想趁此机会搞点事,使臣遇刺的事情,跟他们可是没什么关系。 甚至,就连这次遇刺的事件是真是假还不好说呢。 谁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人同辽国有什么血海深仇想要趁此报仇还是辽国自导自演的想为攻打大齐借机找个借口呢? 不管怎么样,大齐此番也只是损失了个王爷而已,甚至皇帝还趁着这次机会把景王党羽从朝中彻底拔出,根本谈不上损失,反倒是赚了一笔。 至于事情的真相,皇帝自然是在查着,只是相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这件事明面上就这么过去了,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事那辽国使臣终于能安分一会,谁知道他们竟然又锲而不舍的提起了和亲之事,饶是皇帝表面上好脾气,被他们逼得也是气得不行,只说了句择日再议。 事后,皇帝召集了几位心腹大臣在御书房中讨论对策,谁知下面突然来报说是宣仪长公主求见,朝臣们面面相觑,皇帝也是有些惊讶,毕竟他这位妹妹素来内敛含蓄,有什么事也不会同他们说,就连同祁良霂之事,也是钟闻月转达的。 他心下好奇,就让人把她宣了进来。 宣仪进来之后,先是规规矩矩的向皇帝行了个礼,然后竟主动提起了辽国使臣说的和亲之事: “臣妹愿意去和亲。”宣仪低着头,眸中满是决绝。 皇帝顿时坐直了身子,皱着眉道:“你说什么?” 一群大臣们也是窃窃私语,颇有些惊讶。 宣仪却是丝毫不惧,站稳了身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臣妹愿意去和亲!” 御书房中一下子陷入了安静中,皇帝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过来,在御书房门口站定,似乎还在微喘着气,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问道: “你说你要嫁给谁?” 大殿中央的宣仪身子一颤,有些僵硬转过头去,就见到那逆着光影而来的身姿颀长的男子。 他大步而来,没有看她,只在她身边站定,看着上首的皇帝陛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清朗的声音在整个御书房中环绕: “微臣祁良霂,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意料之中的,辽国使臣要求的和亲之事,皇帝陛下并没有答应,辽国使臣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 看着浩浩荡荡离京的使臣队伍,钟闻月看着身边的顾卿流,有些担忧道:“辽国此次未能达成目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卿流倒是无所畏惧,道:“那又如何,还能怕了他不成?” 钟闻月轻叹一声,怕当然是不怕,前世顾卿流以一半残之躯都能大败辽国,今生顾卿流身体康健还能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 夫妻这几年,两人越发心意相通,顾卿流拥着她,问道:“不希望这场战役打起来?” 钟闻月摇摇头:“不希望。” 当年小公爷出征,多少年没有回来,一向坚强的祁夫人都是焦心不已,等了他一辈子。这还只是钟闻月知道的,那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些战死沙场未能归来的将士,他们的父母,又该有多绝望啊? 当了母亲之后,钟闻月更加能体会这种感情,她叹道:“我只是希望像祁夫人那样的人能少一些罢了。” 祁夫人幸运,她的儿子还能回来,那那些真正没了性命的人呢?他们的家人,是真的等一辈子,都不会等到他们了。 战胜一国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偏要选择牺牲最大的呢?古时都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说法,现在又为什么不能呢?这么想着,钟闻月也问出来了。 顾卿流轻笑道:“大男人生而于世当顶天立地!如阿满所说的那种手段,本王自然不喜!” 钟闻月垂下眼眸,还没来得及失落,却听顾卿流又道:“我虽是不喜这些阴谋诡计,但本王的喜好,却是远远没有万千将士的性命重要。” 为将者,最重要的不是有多么出神入化的带兵能力,而是爱兵如子的品质。 只有这样,那些士兵才会真正地信仰你,为你所用。 这一点,顾卿流深切的知道。 钟闻月一怔,而后抬头望着他,忽地展颜一笑,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了一吻。 能嫁给这么一个人,她何其有幸。 · 宣仪的大婚定得很仓促。 祁良霂在昭告了身份后,将母亲从祁安寺接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进宫找皇帝陛下赐婚。 用他满满的军功,请求皇帝为他和宣仪长公主赐婚。 好在皇帝也理解他,更是心疼宣仪这些年来将自己的心事都藏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等着,也没刁难他,果断就赐了婚,还让钦天监就近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宣仪自是欣喜不已。 成婚的时候是在冬天,说实话有点冷,只是宣仪脸上却没有丝毫难过不适,反而满满的都是笑容幸福。 同钟闻月所熟知的那个总是淡然无比的宣仪长公主完全不像。 钟闻月在一旁看着,自然满心都是祝福。 重活一世,所有人都能有一个相对圆满的人生,真好! …… 已是春末,属于夏季的燥热也在渐渐来临。 一大清早,顾卿流就爬了起来,他俯身推了推睡得正香的钟闻月,柔声道:“阿满,醒醒,起来啦!” 钟闻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含糊不清的问道:“孩子都醒了?” “还没呢。”顾卿流道。 钟闻月很是不满的翻个身,嘟囔道:“那我再睡一会儿……” 两个孩子每天醒得早,每天一大清早就来他们这里来吵他们,今天难得他们睡得久了些,她也能偷个懒。 顾卿流看着好笑,思忖一会,还是没打扰她睡觉,只是自己出去洗漱完毕后,将钟闻月连着被子带人打横抱起,上了马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闻月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眼还没睁开,就感觉一阵颠簸晃悠之感,她慢慢睁开眼,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好像是在马车里。 她茫然地看着一旁的顾卿流,慢慢支起身子,问道:“这是要去哪啊?” 顾卿流凑近了她神秘一笑,慢慢吐出了几个字: “回青阳府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