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 作者:梨酒儿 文案:少年宋砚清冷孤傲,弥月资助他时,少年贫穷却骨气铮铮,从泥石流里爬出来,一身泥污,指尖血肉模糊。 弥月握着他的手,轻轻为他擦去血污。 少年冷漠,一言不发。 住进家里后,弥月不忍见少年孤僻清瘦,为他多做美食,劝他结交朋友。 少年眉眼精致,却始终冷漠淡然。 友人同弥月说,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送他出国前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弥月:“你有什么生日愿望?” 宋砚看着她,眼眸漆黑,淡淡的开口。 “我想弥月给我生个孩子。” *在无数个黑夜里,我按下疯狂的觊觎,直到你想将我抛弃。 *阴郁自卑少年vs善良温柔仙女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弥月,宋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阴郁自卑vs善良天使 立意:身处困境,依旧坚定善良。 第1章 . 谣言 死了父母的孤儿 下午两点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刚入秋的时节带着桂花清香的凉爽,雨滴滑过绿叶,嗒嗒落在地面,弥月穿着白球鞋,拿着伞追过去。 她撑开伞,快跑了两步才跟上周恬甜。 周恬甜一向大大咧咧。 下小雨而已,打什么伞。 她挽住盛弥月的手,和她说下节课是体育课。 “今天有篮球比赛,我们去看吧。” 步入高三后,课程也紧张削减了下来,本该早没有体育课这项安排,可今年校际联赛,学校还是给了每个班级一个机会。 一个参加选拔,替校出征的机会。 九月的高三,还剩下四节体育课。 高三(二)班是文科班,一共只有六个男生,其中一个体育生外出参加集训,于是就只剩下了五个。 是组不到一个够格的篮球队,但刚好够打一场比赛的人数。 前几天班里那几个男生还在张罗篮球比赛的事,也不知道上场比了没有。 盛弥月却没什么兴趣。 她不喜欢淋雨,下雨天还是待在教室做题更好。 于是她问恬甜:“新发报纸上的两道政治大题你都背了吗?” 恬甜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难得的放松机会,为什么还要提背书那么扫兴的事。 政治老师为全班同学都订购了报纸,一个星期一张,上面的时事新闻,要求背诵,她每周五抽查。 明天就是周五了。 盛弥月声音清澈,说:“还是回去背书吧。” 即使下了小雨,篮球场上的比赛仍在继续,恬甜扫兴的要跟弥月回教室,就听见旁边几个同学在议论他们二班。 高三几个班级中,二班最垃圾。 连一支篮球队都凑不齐。 聂杰和肖森亮从篮球场回来,满嘴脏话。 “他妈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和他在一个班造了孽了。” “狗屁东西,天天甩一张臭脸好像自己有多拽一样,谁不知道他是乡下穷地方来的。” 周恬甜忍不住拦住他们,问:“你们在说谁?” 聂杰冷哼一声:“还能是谁,咱们班大名鼎鼎的宋砚。” 班里就剩五个男生,隔壁三班取笑他们连比赛都参加不了,聂杰可是气势磅礴的喊话,要打他们个屁滚尿流。 全班男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偏偏在宋砚身上翻了车。 他不肯参加比赛。 怎么都不肯。 哪怕其他人轮番上阵劝他,说只是让他去凑个数,最多耽误他一个小时。 他上场了哪怕站着不动都没关系—— 宋砚还是不答应。 于是一场比赛泡了汤,他们连上场资格都没有。 除了骂宋砚,他们没有其它发泄的方法。 肖森亮手里还抱着篮球,额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也骂道:“宋砚这个狗东西!” 话音刚落,少年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身形削瘦,却长得高,背上黑色书包,已经被洗的破旧,细碎的雨滴落在他鼻梁上,少年面庞精致好看。 凉风过时,吹起他周身冷意,少年冷冷抬眼,扫了下眼前的人。 时间有瞬间的停滞。 他看过来时,盛弥月也看向了他。 随后他移开目光,冷漠的继续往前走。 对那些辱骂的话充耳未闻。 最近学校关于宋砚的流言确实很多。 说他来自贫穷的大山,说他是死了父母的孤儿,还有说……他成绩那么好,肯定是作弊抄来的。 他刚来学校的时候每门分数刚能及格,这短短一年,怎么可能就到年级第一了。 没有朋友的人,被传坏话都没有人替他辩解。 聂杰可真是看不惯他那副清高的不可一世的样子。 忍不住牙痒痒的想把篮球直接往他头上砸。 “你看他拽什么,以为自己多牛似的。” 班里女生花痴似的喜欢他那张脸,可他孤僻冷漠,几乎不和任何一个人打交道。 他这样下去,要被整个学校孤立。 “宋砚不是这样的人。”弥月忍不住替他讲话,声音轻软似微风,“他很善良,很正直,考试也不会作弊。” 打篮球的事她没法解释,可作弊这样的罪名,弥月觉得他们不应该再继续传下去。 对一个高三的学生来说,作弊是很大的污点,特别那个人还是年级第一名。 周恬甜拉着弥月往前走。 “班上那群男生正是义愤填膺,你这个时候就不要和他们作对说宋砚的好了。” 即使她是大家心里的女神,也会免不了把“战火”迁到自己身上。 而且弥月说再多的好话,宋砚都不会领情的,他不和班上任何一个人有交集。 总之好心当作驴肝肺。 弥月却摇了摇头。 “三人成虎,谣言要及时制止。” 她抬头,朝着宋砚离开的方向看。 少年挺拔,孤傲如松柏。 那一年的秋天还是凉爽里带点燥意,步入高三的紧迫,和那些在谣言里生长的人,都一点一点化成了记忆里的寒冰。 . 下午回到家的时候,雨还没停。 弥月到院门口时雨下大了,包里手机在响,她躲进门卫亭,拿出手机接电话。 “月月,我和你爸今晚的飞机飞云南,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登机了。” “有快递放在门卫亭了,你到家后去拿一下。” 弥月对着手机屏幕点了点头,问:“多久回来?” “三个月。” 等他们回来都快过年了。 弥月想,怎么每次都离开的那么突然。 可他们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突然要离家,一走好几个月,弥月理解,从来都是乖乖答应。 她有能照顾好自己的能力。 电话那边筠兰有些愧疚,觉得对不起女儿。 她高三了,作为父母,他们应该陪考,好好照顾她。 弥月挂了电话后,回头在亭子里找快递,一眼看到那两个大箱子。 她看了眼快递单。 好像是一台小洗衣机和一个烤箱。 弥月试着去搬了搬。 都太重了,她咬牙只能抬起来一点,坚持不到两秒手臂就酸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她如果搬东西回去肯定也打不了伞,虽然不到一百米,但肯定全身都要淋湿了。 还是去找人帮忙吧。 门卫大叔不在,弥月打着伞蹭蹭往邻居家跑,到院子里探头去敲敲门。 喊了几声也没人应。 隔壁樊阿姨一家人都很好的,樊林和她还是初中同学,因为是邻居,有什么都会帮衬着。 今天他们好像都不在家。 弥月泄气,想着只能等门卫大叔回来请他帮忙,或者,等雨停了再说。 雨停了她就自己一趟一趟往回搬。 于是她转身往家门口走。 打开门,她一眼看见那两个大箱子,端端正正的摆在客厅里。 弥月怔了下,换了鞋就跑过去看上面的快递单。 确实是刚刚门卫亭里的箱子。 她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看着门口另一双破旧发白的球鞋,少女俯身又去试着搬了搬那两个箱子。 真的很重,要是她从门卫亭搬到家的话手得酸到没力气了。 弥月一直想要一个烤箱,这次得偿所愿,她却没有急着打开看,反而先从冰箱里拿了两个冰袋出来。 最角落的房门紧闭着,安安静静,像是不存在一样。 弥月过去敲门。 里面少年淡淡应了一声:“在。” “我给你拿了冰,你敷一敷吧。”弥月急切,言语里是明明白白的关心,好声好气的劝他。 “手肿了会更疼。” 弥月见他没回答,于是把冰放在门口:“我先放这里了,你记得出来拿。” 说完她转身离开,去拆快递看自己的新烤箱了。 暑假的时候她在家研究烘焙,一直念着家里什么都有,就是少了一个烤箱,让她缺了好多发挥的机会。 现在终于到手了。 弥月拿手机翻教程,跃跃欲试的今晚就想做点什么,可家里材料不够,她还得再出去买。 或者先简单的做点什么试试水。 她兴致勃勃的研究,后面房门轻轻打开,少年手指修长白皙,把那两袋冰拿了进去。 关上门,他把冰敷在了自己右手上。 右手手臂微微酸胀。 左手早没有了知觉,挽起衣袖,入眼手臂骨头是畸形的残断。 他额头上浸出细汗,牙关紧闭,眉心皱成了“川”字,忍了很久,身体还是微蜷起来,右手紧紧的按在左手手臂上,压的皮肤颜色近乎惨白。 伤口早就愈合已经废掉的手,却还是会在这样的雨天带来入骨的疼意,针刺般密密麻麻的疼,少年忍耐力极强,一声不吭。 额头上的汗却越来越多。 不知过去多久。 外面传来敲门声,弥月声音清亮,又含喜悦,“我做了蛋挞,已经在烤了,你等下出来吃。” 他手指掐的愈紧,低声貌似轻淡的应道:“好。” 第2章 . 初来 多吃一点啊,没关系的。…… 去年也是秋天,桂花盛开的时候。 宋砚被弥月带回来。 少年刚来时极瘦极瘦,是瘦骨嶙峋到没有半点营养的地步,穿着一件不合身量的白色T恤,身上干净,背包却沾着泥迹。 从梨山一路回来,路途遥远迭荡,坐的长途火车,更是有一段长长的山路要走,最后才终于到了柏市。 他一路沉默,都没怎么吃东西,到家的时候饥肠辘辘,饿的前胸贴后背。 盛家在别墅区,住着漂亮的小洋楼,家里围着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小雏菊,是弥月精心养护的花。 进屋脱鞋,入眼就是宽敞大气的客厅,白色皮质沙发,桌上摆着一束新鲜的桔梗,少年坐在一侧,和这别墅精致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 桌上是弥月父母准备的接风宴。 十菜一汤,鸡鸭鱼肉,中间还摆着一大盘的螃蟹。 弥月知道宋砚一定很饿了,因为上楼梯的时候他手扶着栏杆都在晃,唇色苍白,一路上看着他几乎什么也没吃,弥月担心他,但不敢和他说话。 他刚刚经历巨大的变故,家和生活在顷刻之间覆灭,他死里逃生捡回一命,是村子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弥月不敢想象,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失去了生活十几年的家,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是何等致命的打击。 他被埋了两天两夜,最后是自己一点点爬了出来,左手在事故中被砸断,垂在身侧血已经干凝,浑身泥浆,气息奄奄,触目惊心。 他之后沉默,一言不发。 直到今天来到盛家。 弥月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他坐在桌前,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吃,不吃肉,光吃青菜,饭也就那小小一碗,没有再添饭的打算。 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只吃那么一点怎么够。 可宋砚也知道,这是在别人家里,他第一次来,怎么有脸面大吃大喝。 他包那么脏,都没有地方放,放哪里都怕弄脏了这漂亮的房子。 弥月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 她不敢揣摩宋砚现在的心情,也不会擅自大鱼大肉往他碗里夹。 因为知道,要小心翼翼维护他的自尊心。 “谢谢。”宋砚低声说了一句,礼貌道谢。 他把鸡腿吃的干干净净,碗里一粒米不剩,然后他放下筷子,等着他们吃完,主动说去洗碗。 “家里碗都是我洗的。”弥月拦住他,笑得眼睛弯了起来,“我最喜欢洗碗了,是可以减肥的饭后运动。” 弥月知道,他现在想做点什么,可她也不希望他这么拘束,一味的干活。 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而且他左手不好动,只剩一只手……不方便干活。 要是让他把碗洗完,是在为难他。 可那天晚上弥月出来倒水喝,看见他一个人默默在厨房打扫卫生。 他动静很小,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因为只能用一只手拧抹布,他动作又轻又慢,仔细的擦着过去。 锅里还剩下几个小包子,是弥月喜欢的小红豆包,她蒸多了,没吃完,忘在锅里了。 宋砚抬头时正好看见了,他动作顿住,又看了两眼。 还热乎着的包子,是带着香味的,红豆甜腻,饱满诱人,虽然小小一个,可松软绵乎,是光闻味道就让人想吃。 宋砚却只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去洗抹布。 小包子而已啊,喜欢吃的话就多吃一点。 长身体的时候,要把肚子吃的饱饱的,才有力气做其它的事。 可弥月只能揣测着宋砚现在在想什么。 他肯定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看见她。 可她又好想告诉他,没关系的,吃完不够她都还有,想吃的话就多吃一点吧。 她那瞬间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过去又不敢。 毕竟她和他也不熟,又是在这样敏感的情况下,她远离一点,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应该更好。 说的太多的人,是会招人讨厌的。 人贵有分寸自知。 . 在弥月认知里的宋砚,就是沉默寡言,孤僻安静。 她会认识他,源于一个对接资助的公益项目。 十五岁时,弥月跟着父母投资挣到了点钱,恰逢来到梨山,第一次见识到还有那样贫穷的地方,她大为震惊。 在那个公益项目中,她选择了宋砚作为她的资助对象。 只因她记得,第一次远远的见到少年,是他坐在年迈的奶奶身边,和她讲书中的故事。 他穿的简单干净,声音也清澈好听,阳光洒在他侧脸上,鼻梁高挺,好像远离俗世的谪仙。 他和她一样,出生于九九年,她六月十七的生日,他六月初二,比她要大上半个月。 是同龄人,也同级。 所以那一年带他回家后,宋砚也进入了她所在的班级继续读书。 梨山教育资源落后,哪怕再聪颖再努力的人,他接触到的是那些,学到的也只能是那些。 于是入学后第一次考试,他不过恰好及格。 满分一百五的英语,甚至只打了七十分。 弥月知道成绩后,远远看他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也没说出来。 成绩不重要嘛,重要的是身体。 他那么瘦,到了她家也从来不会多吃,弥月每天都想着,他不要有那么多芥蒂,哪怕能多吃一点点也好。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关系平淡如水,宋砚会接受盛家对他的好,也清楚明白自己是怎样的处境。 不多掺和,不多拿,甚至不多吃。 这天下午弥月用新烤箱做了蛋挞,特地放在桌子上喊他出来吃,然后她回房间洗澡去了。 难得有一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弥月还想着去阳台坐一坐,吹吹风,看看她新买的画册。 再想想明天早餐做什么。 可等她洗完澡下来,发现蛋挞原封不动的放在桌子上。 他只吃了一个。 是她做的不好吃吗? 于是弥月自己尝了一个。 外皮香软酥脆,奶香浓郁,和外面卖的比起来,味道一点都不差。 弥月想,她做了这么多,宋砚不吃的话,她一个人也吃不完。 蛋挞这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 弥月给自己留了两个,剩下的用盒子装起来,拎着就出门了。 隔壁小楼已经亮了灯。 弥月刚走两步,就碰上了樊林。 弥月直向他招手。 “我做了蛋挞,正准备给你送过去。”既然遇见了那就正好给他了,不用她再去敲门。 弥月把盒子交到樊林手上。 樊林狐疑,打开看了一眼。 “呦,还挺厉害。” 闻着挺香。 “我一直很厉害。”弥月不满的拱了拱鼻子,转身就准备回去了。 九月末的风凉了起来,吹起胳膊上起鸡皮疙瘩,细小的绒毛跟着微风在轻轻的扇。 弥月刚洗完澡出来,穿着一身短袖睡衣。 头发在洗澡的时候随便扎了个丸子头。 樊林又喊住她,眉头皱了下,忍不住说:“你出门多穿点,都深秋了。” 高三的学生了,哪个不怕感冒啊。 也就她,这种天气还穿着短袖在外面晃。 “我知道,又不冷。”弥月摸了摸自己肩膀,眼睛弯了起来,又在笑。 她最不怕冷了,身体也好,不会吹一吹就有事的。 樊林看她笑起来,明媚灿烂,少女眉眼长开后,更加的灵巧生动,亭亭玉立,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 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小学初中都同班,只是后来一个学文一个学理,高中甚至都不在一个学校。 记忆里可爱又娇憨的小女孩,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长成明丽的少女了。 樊林目光移了移,转移话题,“马上要一模了,你加油啊。” 小脑袋瓜不好使,也不怎么爱学习,读了高中后,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 不像樊林,理科大神,市前十轻轻松松。 弥月很敷衍的答应了一声。 怎么身边全是学霸呀。 她回到家,正好碰到宋砚出来上厕所。 他眸色漆黑冰冷,一如既往的冷漠,两人目光对上半秒,弥月先开口说话。 “看你好像不喜欢吃蛋挞,我刚刚就给樊林送过去了。” 弥月说:“明天早上我做个芝士焗红薯吧,我努力做好吃一点。” 她厨艺确实不够,没有她妈妈做的好吃,还就喜欢捣鼓一些新鲜的玩意。 不过现在高三,她也没什么时间可以捣鼓了。 宋砚面色平淡,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好”,就再没说什么了。 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弥月想很久了也想不通,问他他说什么都可以,可吃起来又不多吃。 不过说起来也真奇怪,他哪怕吃的不多,这一年以来,个头也在不停的往上冒,眼看着一米八几了,弥月都只到他胸膛前。 两人之间依旧生疏,也没有其它的话能再交流。 宋砚这样冷漠又礼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很难和任何一个人保持良好的关系。 哪怕他们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近一年。 “我先上楼了。”弥月指了指楼上,拿上剩下的两个蛋挞,就脚步轻快的上楼了。 宋砚往楼上看了一眼。 他面色平淡,随后也回了房间。 第3章 . 蛋饼 你不要在意。 芝士焗红薯很简单的。 把红薯切片蒸熟,捣成泥,压在锡纸盘里,上面铺上一层芝士碎,放进烤箱烤就好了。 趁着烤的时间,弥月又摊了几个鸡蛋饼。 还有两杯热牛奶。 宋砚每天都起得很早,基本上五点就醒了,然后会自己在房间看书。 他动作很轻,洗漱也只是一点细微的声音。 弥月刚做好准备喊他时,他出来了。 弥月把两人的早餐分别摆在桌子两边,回头兴奋的朝他招手:“快来尝尝焗红薯好不好吃。” 弥月虽然还没尝过,但他觉得,这次烤的很成功。 光闻着香味就快要把人口水馋出来了。 她自己拿起勺子先试了一口。 入口醇香甜腻,芝士咸香,红薯甜软,瞬间在舌尖化开,却又热乎的有些烫舌头。 弥月小小的吸了两口凉气。 然后她点头,直肯定自己的手艺:“好吃!” 抬头见宋砚还只喝了两口牛奶,她又赶紧催他:“你快尝尝,真的好吃。” 弥月热衷于美食,也好奇宋砚到底喜欢什么,她变着法的做好吃的,自觉味道也不错,可好像就是勾不起宋砚的味蕾。 宋砚也尝了一口。 弥月盯着他看,迫切的想抓住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哪怕有一点点不同,她都会觉得有成就感。 他咽下去,点了下头,赞同道:“好吃。” 冷静平淡的两个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嘴角一点点弧度都没有。 弥月有点失望。 她自己又继续吃了两大口,在心里想她的厨艺还是有进步的,下次放假可以试着做焗饭。 一顿饭安静的吃完,已经六点半,该出发去学校了。 桌上的鸡蛋饼还剩下五六个,刚刚宋砚就只吃了一个。 弥月拿袋子把饼装上,趁着宋砚进房间拿东西,偷偷把饼塞到了他的包里。 其实她发现宋砚还是有点喜欢鸡蛋饼的,只是他习惯了不多吃,得想办法让他多吃一点。 弥月小心翼翼,刚把拉链拉上,宋砚就出来了。 有种做贼的心虚感。 弥月寻思着她动作很快,宋砚应该没有看到。 可她还是有点慌。 宋砚过来拿上自己的包。 爸妈不在,只能走着去学校,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依旧是安静的可怕的氛围。 “我昨天的数学小考考的好差。”弥月叹了口气,开启了一个话题。 “最后三道题我一道都没有做出来,选择题也错了三道。”说起数学弥月就很挫败,“怕是一百分都没有了。” 宋砚数学成绩很好,上次考试是一百四十五分,老师讲卷子的时候,说他那五分不应该丢的。 “宋砚,学好数学有什么秘诀?”弥月苦恼的问他。 “不知道。”宋砚走在她前面,步子迈的又大又稳,淡淡的回答,“多做题就好了。” 弥月确实不喜欢做题。 她的高三显然不像别人那么紧迫,她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有时间来研究好吃的。 有这个时间,她多研究几道题,起码也能比现在多个几十分。 虽然没得到实质性的回答,弥月却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确实做的题还太少了,有些很常见的套路题我也不能很快做出来。” “以后我一定多做题。” 这天阳光很好,清晨的朝阳从地平线升起,洒下破碎的金色,树叶凝下水珠,映着少女清澈的瞳仁。 快到学校时,弥月还是忍不住说了憋了很久的话。 “聂杰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在意,随便听一听就好了。” “他们只是一时气不过,想找个发泄口。” 不参加篮球队的事。 只有弥月会心疼他,也说确实不要参加。 宋砚垂了垂眼,没有说话。 头都没抬。 脸色沉在阴影里,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 只是有一种无边到底的沉默。 两人之间的交谈声也在踏进教学楼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 到教室后,弥月把带的鸡蛋饼给了恬甜一个。 早自习刚刚开始,弥月拿出政治报纸,趁着这最后的一点时间,赶紧能多背一点是一点。 周恬甜闻着蛋饼的味道就已经馋了,悄悄的背过身去,三两口吃完。 悄悄的向她竖起大拇指。 然后又向她传达自己最新获得的情报。 “这次数学小考大家成绩都不怎么好,比三班差了一大截。” “你快掂量掂量自己的分数。” 弥月咋舌。 这有什么好掂量的,再掂量也就那么点。 她还不如继续背书。 大部分人都在赶着背政治报纸,只有宋砚在低头做题。 他坐在最里面一排的倒数第二个座位上,因为个子高,轮到他的只有倒数的座位。 最后他后面的是一个贼高贼壮的男生,叫李旋。 宋砚打开书包找试卷,却伸手就摸到一个热热的东西,他顿了下,慢慢把东西拿了出来。 鸡蛋饼? 宋砚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书包里去的,袋子裹得严严实实,看得出是精心包起来的。 他愣了几秒,手顿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是拿出来还是继续放在里面。 后面李璇眼尖,鼻子也灵敏,一下闻到味道,顺着看了过来。 眼疾手快,从宋砚手里把袋子拿了过来。 “你今天带早餐了?”李璇深吸一口气,憨憨的笑起来,“正好,我早上只吃了一根油条,完全不够填肚子。” “闻着还挺香的。” 李璇能长这么壮,和他爱吃也离不开关系。 而且他知道宋砚对吃的没有太大的兴趣,平常有零食要分他,他从来都不吃的。 而且这么多饼,他吃个一两块,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璇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这香味太诱人了。 宋砚是怎么忍着放包里这么久都不吃的。 “欸,你哪里买的,我明天早上也——” 李璇边说着边打开袋子,动作刚到一半,手里的袋子被一把夺走。 宋砚冷着脸,把袋子紧紧的抓在手里。 “我要吃的。”他生冷的说了一句话。 “不是,你不这么多嘛,就给我一块。”李璇眼睛跟着袋子走,只恨到手的美食还飞走了。 他简直快馋死了。 “你也吃不了这么多。” 宋砚虽然平时待人冷漠,可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李璇问他借什么东西,他也都会给的。 今天怎么护着几个饼像护着宝贝似的。 李璇只能又跟他打商量:“那我出钱买行吗?多少钱一块?” “不卖。” 宋砚冷冷丢下一句话,转回过去,不再搭理李璇,只是手里还紧紧拽着那几块鸡蛋饼,贴在手心里,像生怕被谁抢走一样。 李璇也有点气了,把桌子往后一拉,故意弄出了大动静。 “至于吗!” 李璇也是真馋,以至于整整一节早自习都没心思背书,全程盯着他前面的宋砚。 看着他就拿着饼在手里,没有半点要吃的意思。 这凉透了肯定就不好吃了。 李璇觉得宋砚简直莫名其妙。 几块饼护的跟绝世珍宝一样,在手里也不吃,光那么拿着。 “真的有那个大病。”李璇低头,骂骂咧咧。 . 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也是他们的班主任,在发小考试卷前,先和大家说了这次一模的安排。 进入高三后的第一次正式大考,总而言之,很重要。 老秦冷着脸,说完一模的事,就开始发数学试卷。 “延长了二十分钟的小考,你们就是这个分数。” “高考可没有这二十分钟来多给你们。” “除了宋砚上了140分,其他人连过130的都没有。” “出去别说我是你们班主任,你们不丢脸我都觉得丢脸。” 老秦边骂边往下发试卷,讲试卷时,随手拿起了旁边桌子上弥月的试卷。 第一道大题她竟然就丢分了。 老秦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反手扣了扣弥月的桌子,说:“站起来。” 弥月心虚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恬甜,乖乖站了起来。 “盛弥月,你把你的解题过程抄到黑板上去。” 当中处刑。 弥月很不乐意,可还是慢吞吞的上去了。 抄完后,老秦脸色阴沉,看向宋砚。 “宋砚你说,这道题怎么做?” 宋砚站起来,回答道:“从A点到C点做一条辅助线就好了。” 老秦认同的点头,随后又说:“你纠正一下盛弥月错在哪里。” 弥月还站在讲台上。 她知道这道题做错了很丢脸,可人有时候大脑转不过来,简单的题也做错了。 她也不想的。 宋砚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盛弥月。 弥月也看向他,视线巴巴的,有点说不出的可怜。 很丢脸啊。 宋砚目光冰冷,眼里有一瞬间抓不住的异样,随后他淡淡的说:“按她的思路也没错,只是最后一步写反了。” 这道题老秦之前讲过类似的,很简单的逻辑问题,老秦也强调过很多次,多做多练,摸清套路,少丢分。 盛弥月这显然就是自己创造的解题方式。 宋砚说她的逻辑没错,确实也没错。 好歹让她少丢点脸。 老秦本来还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招了招手,示意让弥月回到自己座位上。 “没有宋砚这个脑子,就自己多做多记。” “多向人家宋砚借鉴学习经验。” 老秦苦口婆心。 “知道了。”弥月埋头,小声的点头答应。 第4章 . 一模 他能对什么感兴趣? 星期一到星期二两天进行全市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 早自习开始布置考场。 各自的桌子上都堆着很多书,布置考场又是一场大动作,得把书都清到教室外面的桌子上去,再按照高考的形式布置考场。 七点多了,弥月还坐在自己桌子上背书。 临时抱佛脚这种事,虽然不提倡,可不得不说,它很有用。 抓紧这点时间,能多背一点是一点。 她桌子上空荡荡的,东西早有人帮她搬出去了。 弥月长得好看,出落的惊艳,加上性格好,温和爱笑,和谁都处的好,班里同学什么都愿意帮她。 特别是仅有几个男同学,格外殷勤。 她还没反应过来,李璇这个大胖高个就已经帮她把书全部搬了出去,还给她找了个好位置放下。 他自己的东西他都没搬的这么积极。 同学们收拾完,陆陆续续都去吃早餐了。 弥月背的差不多了,收起书,抬头见教室里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同学。 回头一眼就看见宋砚。 只有他的书还摆在原位。 弥月起身,走过去到他桌前,伸手就要帮他把书搬起来。 还没碰到,宋砚已经伸手制止。 “不用。”他冷冷出声,“我自己来。” 搬书这样的事,是所有人轻轻松松都能做到的,甚至班里的男生都会帮着女孩子搬。 他不需要女孩子反过来帮他。 弥月却很担心他的手。 那两个箱子那么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搬回家的,肯定花了好一番力气。 可这几天又看他好像没什么异样。 “手痛不痛?”弥月小声的问他。 掩饰着自己的眼神,小心翼翼往他手边看。 校服袖子遮的严严实实。 “没事。”宋砚敛了神色,更加冷漠。 他总是这么拒她于千里之外,好像有多要和她避嫌一样。 这样子的小忙,弥月觉得自己能帮上一点是一点,他手不方便嘛,那搬一搬而已,又没什么的。 可显然,宋砚连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 他右手把书往桌边移,高高的一摞,他牙关紧咬,一手直接抬了起来。 少年只有一只手,显然很吃力。 可他却有极强的忍耐力,哪怕疼的额头一下子出了汗,他也面不改色。 弥月看着他的背影,心都揪了起来,好担心他强撑下去,手会越来越疼,连累到接下来的考试。 她反应过来,赶紧把他的桌子往后拉了拉,和前面的书桌对齐。 宋砚转回来的时候,两只手都垂在身侧,额头上浸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细汗,正准备移桌子,发现弥月已经帮他弄好了。 “谢谢。”他还是礼貌的道谢,语气冷漠。 弥月讪讪的抿唇。 一点小小的事,还是跟一年前一样,总跟她说谢谢。 每一句谢谢都冷漠生疏。 好歹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年,弥月是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 就像她和表哥谢禹程那样—— 家人之间,小事不言谢,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就帮,以后长大了,进了社会,也都要相互扶持的。 这是很简单平常的道理。 可显然,只有弥月这么想。 “弥月。”弥月正要说话,外面恬甜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刚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偷听到几位老师讲话,兴致勃勃的要传达给弥月听。 “大字报要重出江湖了。”恬甜小声的说:“还有,公告栏里专门留了二十个位置,分别给文理科的前十名,每进行一次模拟考试,就要换一轮。” 又打荣誉战和心理战。 前两年的时候二中废除了大字报这类做法,说要维护好每个学生的尊严,可不过持续了两年,还是发现,缺少竞争力,学生们就缺少上进心。 不比较,就不知道要进步。 弥月问:“大字报截止到多少名?” 二十个位置她就不用想了,肯定没她的份,也就大字报还能有点机会。 一样都占不上的话,会很丢人。 这个恬甜也不清楚。 “一百个吧。” 整个高三两千多名学生,文科班八百多名,前一百也算是佼佼者了。 “一百个啊?”弥月拿手指比了个数,皱眉,有点为难。 她上次考试,排名年级九十多,是很危险的名次。 而且一模考题,肯定比平常的考试要难。 “我还是再抱抱佛脚吧。”弥月叹气。 “……” . 凉爽的秋日里,也带着考试的燥意。 说好了考完一门就过去一门,不对答案,恬甜还是忍不住的翻书找题。 好几个题,明明都见过,可真到试卷上就怎么也弄不明白。 弥月和她一起对了几道。 她们两个的答案没有任何借鉴性,对着过家家玩一样。 第一天考试结束,弥月想着等宋砚一起回去。 主要还是担心他的手。 想劝他去医院看一看。 一年前去医院拍过片子,医生说他的左手基本上已经废了,可还是要少用力多养护,不然情况越来越严重,造成萎缩崎岖,甚至连累到身体其它部位,才是回天乏术。 这个时间点教室里没人。 除了宋砚。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探头往教室里看,鼓足勇气,足足五分钟,才终于踏进了教室。 覃悦也是年级里出了名的漂亮。 她从小学习舞蹈,气质上佳,一米七五的个子,更是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 被富养长大的女孩,是全家人宠着的娇娇女,永远的骄傲又自信。 只是这时候她有些紧张,不停的咽着口水,脚步越来越轻,快走近时,脚步僵住,甚至都没办法再往前。 “宋砚。”覃悦试着喊他的名字。 宋砚头都没抬。 夕阳落在窗户边,教室灯却未亮起,少年坐在窗边,脸颊有夕阳打下的光亮。 高三神一般存在的人物,清高孤傲,高岭之花。 尽管别人说他的家境有如何难堪,可青春期的少女们,还是按捺不住看见这张脸时的疯狂悸动。 谈婚论嫁时才考虑家境,青春的少女,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老秦昨天在我们班夸了你,说你上次数学小考考的很好,还说你的笔记也整理的井井有条。” 覃悦说出在心里演练了七八次的一段话,最后才终于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能借你的数学笔记本看一看吗?” “就借今天一天,明天就还给你,我保证不会弄坏,一点点都不会。” 想借他的笔记本好好学数学是真的,想认识到他,慢慢接近他,也是真的。 宋砚听见了,依旧没有抬头,道:“不借。”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很平淡的一句解释,却让覃悦脸色变得难堪起来。 她也没有说很过分的话,仅仅是借一下笔记本,本来以为,一定会借到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宋砚没有要再搭理她的意思。 覃悦没有久留,默默的退出了教室。 她刚走没两分钟,弥月过来,敲了敲教室门。 “今天大家都不上晚自习。”考试期间,教室还是维持考场的布置,一般不提倡学生在教室上自习。 所以考完之后大家陆陆续续都回去了。 弥月去办公室帮老师的忙,才耽误到现在都没走。 她回教室一看,果然宋砚还在。 “我们回也家吧。”弥月站在门口,弯唇笑了笑,眼里盛进了夕阳,亮腾腾的模样。 弥月见宋砚不动,过来要帮他收拾书。 果然,她一开始动,宋砚就起来了。 弥月一副八卦的神情,侧头多看了宋砚两眼,还是忍不住问:“覃悦刚刚找你干什么?” 弥月在楼梯口就看见覃悦进了教室,她估摸她就是来找宋砚的,所以特地等在外面没有进来。 本来还以为要多等一会儿的,没想到不到两分钟,人又出来了。 “你和覃悦什么时候认识的?” 覃悦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从高一开始,她就是整个学校都知道的女神。 弥月是高二之后才起来的风头。 之后大家就喜欢拿她们两个来比较。 当然弥月觉得这样的比较很无聊,因为她也很羡慕覃悦可以长到一米七五。 比她高出快十厘米。 弥月问了一堆,宋砚起身背了包,只回答了一句:“没什么。” 弥月更加好奇了。 她觉得覃悦肯定喜欢宋砚。 这样的猜想会让人觉得很兴奋。 她希望有很好很优秀的来来喜欢宋砚,他太苦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那多一点甜蜜的喜欢,生活也会因为变得亮堂起来,说不定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孤僻沉闷了。 “覃悦很好的,她长得漂亮,气质好,上个学期她在晚会上跳的那支舞,特别惊艳。” 弥月边走边说:“我还有视频呢,你要不要看?” 她零零碎碎说了一大堆,宋砚却不知道在没在听,只是脚步走的越来越快,弥月都要跟不上了。 他还在走在她前面有两米远,这下完全不听她说话了。 弥月又默默的把话往肚子里咽。 怎么宋砚好像看起来对覃悦也不感兴趣啊。 那么漂亮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他都不感兴趣吗? 那还能对什么感兴趣? 第5章 . 笔记 不行,家里有宋砚。 一模的成绩很快出来了。 宋砚考的特别好,年级第一,全市第十,照片和名字被贴在了公告栏的第一位。 简单标准的证件照,少年穿着校服,眉眼安静,一等一的好看。 在他下面的就是覃悦。 人才都向理科班靠拢聚集,文科能留下厉害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能有宋砚这么一个,已经非常珍贵。 可当然不是每一个都像他那么厉害。 在他后面的覃悦,就比他少了整整五十分。 弥月和恬甜还努力在大字报上找自己的名字。 终于她看到了。 第九十八名,盛弥月。 比上次还后退了几名。 数学依旧刚刚及格。 五百四十多的总分,比宋砚少了一百多分。 弥月说不上高兴,就是还挺失望。 和自己比退步了,和别人比也退步了。 不要求一下子考的多好,起码不要退步。 弥月泄气,抬头看到最高处宋砚的名字,只觉得对比更加惨烈。 他的数学:146。 恬甜比她考的好一点,但也没好多少。 看出弥月不开心,她又安慰她。 “没关系的,一模而已。” “你都进班级前十了。” 这个班级前十有什么含金量啊。 二班这次除了宋砚,其余全部考的很差,集体倒退的程度。 平均成绩听说差了三班一大截。 宋砚一个人,简直是在拖火车,也拖不回这相差极大的分数。 可想而知,等一下上课,老秦又该发火了。 主要还是丢脸。 他们二班才是重点班级,却被三班压了一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果然,老秦一进教室就冷着脸,劈头盖脸把全班批评了一遍。 除了宋砚,无一幸免。 弥月被骂的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她拿着数学卷子在埋头研究错题,中午饭也没吃,恬甜给她带了面包回来,她也不要,说没胃口,吃不下。 心情不好的时候胃口也会跟着不好,再好吃的东西都吃不下去。 研究了一天,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弥月都还弄不明白最后一道大题。 老秦已经讲过一遍了,她再问肯定得遭骂,弥月可不想被老秦骂,只能自己默默的研究。 九点半,晚自习结束后二十分钟。 恬甜收拾好东西,拍了拍弥月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就剩你和宋砚了。” 恬甜还好奇呢,怎么弥月没走,宋砚也没走。 他们两个家好像是同一条道上的,经常能看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 弥月从试卷里抬头,看了眼时间,然后向恬甜摆手。 “没事,你先走吧。我再看五分钟就回去了。” 夜色洒在马路上,路灯下人的影子被渐渐拉长,少女脚步迟缓下来,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后努力挤出笑容来。 “宋砚,恭喜你呀。”弥月惊叹的夸道:“全市前十,真的好厉害。” 他一次比一次有进步,每次都能有新的惊喜。 本来上次他进到市一百弥月已经很崇拜了,没想到还能继续前进。 路过一家蛋糕店,刚刚关门,弥月视线一直盯着那边。 “明天下午我出来给你买个蛋糕吧。” 弥月说:“考得好当然要庆祝才行。” 生活要有仪式感,这样才能看见每天的明媚和喜悦。 宋砚却拒绝:“不用麻烦。” “不麻烦啊。”弥月知道,他大概是不想她花钱,于是她改口道:“我自己考的不好,那只能用你当借口庆祝啦。” “想吃蛋糕都好久了。” 弥月是强撑着心情,说完这些,接着一路都沉默了下来。 她边走还一直在想没有想明白的最后一道题。 进门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我真的弄不明白。”弥月挫败的咬着嘴唇,恹恹的说:“最后一道题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宋砚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听见她这话,顿住,停了几秒后,出声问:“什么题?” “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我不懂。” 弥月性格有点小轴,弄不明白的东西就是不愿意放到一边,总想着要弄清楚才罢休。 弥月低头换鞋,脑子里来来回回还是那几个数字,正想着问一下宋砚,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宋砚,你知不知道——” 弥月刚直起身,话问到一半,宋砚已经进了房间,直接关上了门。 只听见“砰”一下关门的声音。 房子里又安静下来。 弥月难过的垂眼。 真是一秒都不愿意和她多待。 . 凌晨两点。 房间里开着一盏台灯,灯光偏暗,少年坐在书桌旁,暗光却衬得他鼻梁更加高挺。 深秋凉爽,他却满头大汗。 疼痛一阵接着一阵,手臂绞痛,持续快两个小时了。 宋砚极其能够忍耐,长久的疼痛让他早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今日份的学习任务早就完成了,手边摆着两本笔记本,一本已经写得满满当当,另一本他则在慢慢的誊内容上去。 难易程度要转换,解题步骤更加细致,字体也是格外的工整好看。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六点。 门外响起声音,像是厨房里传来的动静。 陆陆续续有半个小时,然后传来敲门声。 “宋砚,吃早饭了。”弥月又早起做了饭。 宋砚把笔记本收起来,放进包里。 弥月今天做的是芝士紫薯披萨,还有两杯鲜榨的葡萄柚汁。 “我还做了两份便当,带去学校中午吃。” 学校的饭菜越来越不好吃了,弥月想着既然早饭都做了,那干脆再多做一点,一起把中饭也解决了。 现在天气没那么热了,带去学校短短几个小时,也不会容易坏。 弥月把一个饭盒递给了宋砚。 “你拿一个,我拿一个。” 人家早起读书背书,她早起做饭吃,还变着花样的来,天天就研究各种好吃的。 “这是为了庆祝你获得全市前十的好成绩,一定要趁热赶紧吃了。” 昨天晚上她是说想买蛋糕,后来想想,下午也不一定出的来校门,等到晚自习结束,人家店也都关门了。 所以还是自己动手做好了。 一个小六寸的披萨,也被两个人吃完了。 弥月注意到,宋砚这是头一次吃这么多,他拿了三块,柚汁也全部喝完了。 看到他吃的多一点,弥月心情格外的好,时不时的往他那边看,唇角都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虽然宋砚一直在默默的吃东西,头都没有抬一下。 出门的时候,他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 递给了弥月。 弥月接过,翻了翻。 是数学笔记。 但是很新,好像不是宋砚的那一本。 老师不止一次的夸过宋砚笔记做得好,说他思路清晰,井井有条,连难点都捋的简单易懂。 他那本笔记用了一年多,已经被翻的很久。 而这本上面连墨迹都还是新的。 弥月拿着,抬头讶异道:“给我的?” 宋砚点头,别开目光,说:“第三页就是最后一道大题的知识点剖析,你看一遍应该就懂了。” 也没有正面回答弥月的问题。 不过弥月拿着又翻了翻,讶异之余,更加懵了。 “你平时做笔记,都会写两份吗?” 宋砚怎么那么有闲心,做个笔记还分两份写,不像她,多写几个字都嫌累,笔记认真做了,但效果不佳。 宋砚点头,“嗯。” 顿了顿,他又解释:“之前以为那本丢了,就又写了一本,现在找回来了。” “这本不需要了。” 东西还是旧的用的好,弥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也没有怀疑宋砚说的话。 “那我就能慢慢看了对不对?”弥月听到这话很高兴,虽然是捡了别人不要的东西,可也像挖了宝藏一样。 宋砚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弥月把笔记本放进包里,想着等下到了教室,要好好研究一下。 今天一定要把那个题弄懂弄透了。 刚出门没走两步,樊林也正好出门,迎面碰上,他就喊住了弥月。 “盛弥月同学,一模考的怎么样?” 真是上来就问不该问的,弥月不情愿,眉头都皱了起来。 “考的不好,你别问了。” “让你好好学了,脑袋瓜子又不好,自己还不努力。” 樊林叹气,敲了下她的脑袋。 “你这样怎么考的上好大学?” 寒窗苦读十余年,重本总是要上的,在樊林的认知里,除去清北,其余都不是他的选择。 没等弥月说话,他低头看见她手里的便当盒,顿了下,问:“都这个时候你还有时间自己做饭吃?” 樊林知道她爸妈这几个月都不在家,那她带着便当,肯定就是自己做的了。 “自己做健康啊。”弥月说:“而且还干净。” 不然她不做的话,只能吃外卖。 而且她也就有空的时候简单做一点,不耽误什么。 “来我家吃。”樊林脱口而出,提议说:“你爸妈离开前还说了让我一定多照顾你,我妈肯定可欢迎你了。” “不行,家里还有宋砚。” 她一个人的话还可以蹭吃蹭喝,可是宋砚怎么办,宋砚肯定不会和她一起去樊林家吃的。 宋砚也是家人,她要对宋砚负责,照顾好他。 说起宋砚,樊林脸色暗了下,话在喉咙里似乎卡住。 一年前的无故来客,在盛家住下,一直到今天。 他正想再说什么,弥月抬头见宋砚已经走远,朝樊林摆了摆手,就赶紧朝着前面追了过去。 第6章 . 姐姐 宋砚你还有姐姐? 随着一模落下帷幕,高三紧张的氛围也一点点弥漫,所有人都更加全身心的投入了学习当中。 有关宋砚的传言也越来越过分。 他长得那么好看,却为人清冷孤傲,在班上没有朋友,也不和任何一个人说话,加上一模考试,全班只有他一个人考好了。 有人偷偷的说他是灾星。 以前他们二班都要比三班厉害的,怎么自从宋砚来了之后,他们整个班的成绩都在下滑。 宋砚一次比一次考得好,其他人一次比一次差。 班级丢脸,就难免有偏激的人把事情怪到宋砚身上。 再加上上次的篮球赛,也是因为他坚持不肯参赛。 他孤僻,不说话,泼再多的脏水都不会辩解回嘴。 传的多了,连那些原本对他有好感的女生,都开始避之不及。 那些话,宋砚其实都知道。 只是他默认,不反驳。 有些话说的没错。 他是灾星。 梨山那么大一场泥石流,在那个深秋的黑夜,悄悄的到来,悄无声息吞噬掉了所有人的性命。 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时常会认为,那是他带给整个村子的灾难,被说的多了之后,这样的想法更加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下来。 他没有立场去反驳。 也更加不会那么做。 他在哪里,都是灾星。 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中午大家去食堂吃饭,班里剩下几个同学,有在等着家长送饭的,也有像弥月这样,自己带了便当来学校。 弥月一个星期会做一两次便当,算是改善伙食,毕竟总吃食堂,嘴里味道都寡淡了。 还是要偶尔有点新鲜的吃。 一来二回好几次,李璇这个吃货发现不对头了。 终于这次他探过头去看,终于忍不住问:“怎么每次弥月带便当你也带,还都吃的一样。” 弥月是李璇的女神,他从高一起就喜欢她,文理分科的时候之所以会选文科,一大部分也是弥月的原因。 他对弥月的一举一动都会格外注意。 这几年都形成习惯了。 便当盒里放着紫米饭,三明治,小炒牛肉,上层还有水果,外加一杯牛奶。 精心搭配,营养均衡。 宋砚顿了下,目光明显有片刻的停滞,他咀嚼动作都停住了,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李璇的话。 这话弥月也听见了。 她知道宋砚在学校里不喜欢和她有牵扯,他会觉得这是一件给他带来麻烦的事。 准确来说,他这样的性格,是不喜欢和任何人有牵扯。 “好像是一样的。”弥月起身,装作往他那边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那是他姐姐给他做的吧,我们看的一样的教程。” 弥月说的煞有其事,解释说:“我和他姐姐在画室认识的,她每次看到好吃好弄的菜谱,都会分享给我。”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有根有据,并且李璇也并没有办法得知真假。 李璇状似明白的点点头。 但马上他又好奇了。 “宋砚你还有姐姐呢。” 看他这个孤僻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任何亲人的那种。 看不出来,他竟然有个姐姐。 没等宋砚回答,李璇又问:“你姐姐长得好不好看?” 虽然不怎么喜欢宋砚,可他不得不承认,他这张脸确实很好。 一级的好。 如果他有个亲生的姐姐,那不禁会让人联想一下,该是个长得多好看的女孩子。 可他这话才问出来,宋砚目光泛冷,抬起眼皮看了一下,眼神不知落在哪里,随即低头垂眼,一言不发。 “好看啊。”弥月替他回答,心虚的低头,“家人嘛,一样好看。” . 李璇这个大嘴巴。 到下午全班都知道了宋砚还有一个姐姐。 这不说,他们还以为宋砚是孤儿呢。 原来是有家人的。 晚上自习时间,前桌的胡澜澜回过头来,跟弥月八卦。 “你不是和宋砚一条路回家吗?你应该认识他姐姐吧?” 弥月这时候正在研究宋砚的笔记,很不愿意和胡澜澜说话。 怎么都那么八卦呀。 只是一个姐姐而已,又不是女朋友,有必要那么激动的传来传去。 才一个下午,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不过班里的女生就那些心思,对待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下意识里多一份关注。 宋砚孤傲,不愿意和人多说话,班里流言也传的多,可再怎么样,看见他那张脸,还是忍不住花痴。 和他对视上,青春期的这些小女生们,都会疯狂的脸红心疼。 弥月不想多说,摇了摇头,示意她上自习不要说话。 胡澜澜吃了个闭门羹,正要转回去,却低头一眼看到她桌上的笔记本。 “这不是宋砚的笔记吗?”胡澜澜好奇。 宋砚的作文在全班被传阅过,他的字写的工整大气,让胡澜澜印象特别深刻。 “是,我借来看一看。”弥月无奈的回答了一句。 胡澜澜更惊讶了。 宋砚的东西从来不借人,能拿作文给全班传阅,就是别人接触到他东西最大的机会了。 别说宋砚肯不肯借的问题,他们根本连问都不敢问。 宋砚那冷冰冰的态度,能把一切美好的想象都扼杀掉。 “你怎么借到的?难道就因为你们一条路回家,就熟一点吗?” 胡澜澜讶异也羡慕,盯着她桌上那本笔记本,又偷偷看了宋砚一眼,小声问:“那能借我看一看吗?” 胡澜澜巴巴的看着她:“一眼,就一眼。” 她可太羡慕了,能拿到宋砚的笔记。 弥月犹豫了下,摇头。 虽然是宋砚不要的,可他应该不喜欢别人拿他的东西,她虽然说看一下,但万一一下接着一下呢。 “不好。”弥月说:“你想看的话,先问问宋砚,他同意我就给你。” 这不是废话嘛。 胡澜澜想,她怎么可能去问宋砚。 就算问了他也肯定不会答应的。 胡澜澜抿唇不悦,又多看了笔记两眼,不甘心的转了回去。 她在想,凭什么弥月就能借到。 弥月却没时间管那么多。 她真的惊叹于宋砚对书本知识的熟悉程度,每一章的难易先后,他都清清楚楚,知识点梳理的一目了然。 之前最后那道大题,她看了很久都没弄懂,可是在宋砚的笔记本里翻到了知识点剖析,她一下就弄明白了。 弥月突然有了更多的信心。 对于她的数学成绩。 . 晚上弥月肚子饿,下楼找吃的,却听见厨房里传来有声音。 她打了个哈欠,脑袋懵懵的也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推开了门,朝着冰箱走过去。 手刚碰到冰箱门,就看到了宋砚。 他正在洗便当盒。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弥月都忘了还有便当盒这回事,她回来之后随手就放到了一边。 以前她都会马上洗的。 宋砚一只手不太好动,于是在用另一只手撑着饭盒,衣袖挽起,露出左手畸形的残端。 原本厨房只有他一个人,想着要洗碗不好弄脏衣服,才把袖子卷了起来。 洗两个便当盒的工夫,没想到弥月会进来。 宋砚明显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都来不及把手擦干净,就赶紧把衣袖往下拉,遮住了自觉不堪入目的画面。 脸色也慌张起来,却在努力的保持着镇定。 “你、你有什么事?” 弥月少有见他这样。 她愣愣的看着宋砚,一时脑袋懵了,也没想起来自己要来干什么。 她知道,宋砚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手。 所以就连夏天他都是穿着长袖。 这能理解,对于这样身体上的残疾,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希望被别人看到。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弥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解释,或者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句都不要提。 总之有几个想法在她脑袋里转了几圈,最后结结巴巴的说:“饿,饿了。” 大晚上的容易饿,特别是用脑过度之后,肚子就开始叫,刚开始还能忍一忍,越忍越觉得不行。 不吃东西会被饿死。 “冰箱里应该还有小包子。”弥月打开冰箱,拿了几个速冻包子出来,低头不敢看宋砚的眼睛。 宋砚脸色越来越不好。 他左手慢慢的垂到一侧,似乎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低头,转身默默的出了门。 弥月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包子,只觉得特别愧疚,难过弥漫在心间,只怪自己干嘛要这个时候出来。 她还是拿了包子出来。 蒸的时候她不停往后面看,很心不在焉,那头水咕嘟咕嘟沸腾了好久了,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包子装进了盘子里。 一、二、三…… 她蒸了足足十个。 弥月刚刚肯定是一下脑子短路了,把一整包的包子全部都倒里边去了。 她又热了两杯牛奶,犹豫了很久,才去敲宋砚的房门。 “宋砚,吃不吃包子啊?” 弥月顿了顿,没听见回答,又轻声细语的劝他,“吃吧,我蒸多了,你不一起吃的话好浪费啊。” 少女站在门口,一边劝一边难过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包子,不断的想自己应该怎么安慰安慰他。 宋砚现在肯定也很不开心。 “宋砚,一起吃嘛。” 第7章 . 集训 宋砚要多吃饭啊。 弥月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虽然没看时间,但估计着,也快有五分钟了。 里面好像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就在弥月泄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宋砚开门了。 身前突然压下少年高大的身影,弥月抬眼,落入眼帘一张精致的面庞,瞬间她吓得喉咙都哽了下。 弥月两手端起盘子,使劲往上举,直到都遮住了自己的脸。 停了两秒。 盘子拿下来时,弥月弯唇冲着他笑,没等宋砚反应过来,已经绕过他进了房间。 把盘子摆在书桌上,小心的把两杯牛奶端了下来。 “这个红豆包我最喜欢吃了,小小一个,多吃也不会撑肚子。”弥月坐下,说:“还有,睡前喝牛奶,有利于睡眠。” 弥月抬头打量着他,很认真的说:“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好,是不是晚上没有睡好觉?” 她观察的倒是仔细,什么都被她看到了。 “我蒸了十个,你吃五个,我吃五个。”弥月把盘子里的包子分成两半,像小孩子分零食一样。 弥月见宋砚还在那站着,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宋砚神色敛住,隔得远看不清他的神情,慢慢走了过来,沉默着,拿了一个包子。 弥月看到他过来了,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喜悦,眼睛亮了亮,直盯着他。 弥月觉得自己有种老母亲的心态。 看宋砚多吃一点东西,她就会觉得特别开心。 她的眼神太过明亮灼眼,宋砚即使不看,也能清晰的察觉到。 他两口咬了包子进肚,舌尖触到红豆的甜,他却食之无味。 只觉得那目光把他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烧了起来。 不自觉动作停住,整个人如机械般,咽下去一口包子,似乎都把他的喉咙眼给堵住了。 弥月见他不动了,还把盘子往他面前递了递。 “我说了好吃吧,你再吃几个。”这包子这么小,一点也不占肚子,多吃几个完全不是问题。 宋砚一直别开目光,没看弥月,接着又拿了一个。 弥月更高兴了。 她话都不由变多了起来。 “宋砚你是不是比较喜欢吃披萨啊,我上次做的披萨,你都吃了三块。” 弥月伸出三根手指。 她连他什么东西吃的多都注意到了,还一直记在心里。 “我下次给你做其它口味的,芝士酸奶!八寸的!” “宋砚要多吃饭啊。” 宋砚没说话,只是之前还有点痛的左手,这时候痛意却一点点消散了,他垂着眼,听她在耳边说多吃之类的话。 不是不想多吃,只是怕被别人嫌弃。 白吃白喝,凭什么。 弥月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啊,宋砚和她生疏,也很芥蒂这些东西,无论她多努力,他们好像都没有办法熟络起来。 可能今天她这个时候待在这里,宋砚也是不开心的吧。 毕竟他确实有点排斥她。 可是弥月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还有话要和宋砚说。 她也拿了个包子,吃了一小口,开始斟酌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宋砚,我跟你讲,其实我们班的人都挺好相处的。” 弥月说着,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你看,像李璇,他就特别喜欢助人为乐,平常有什么小事你喊他,他肯定都会帮忙的。” “还有聂杰,他虽然人有点虎,可特别讲义气。” 弥月说这么多,最终想说的还是同一个意思。 “既然是同班同学,也总是待在一个教室里,那交朋友没什么不好的,其实只要你搭理他们,他们也会和你关系处的好的。” 班里那些不好的谣言,不过因为他这个人太过冷漠,太过孤僻。 弥月听着那些和事实不符的流言也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但她一个人一张嘴,解释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她很希望宋砚可以和大家处好关系,多交朋友。 因为如果成为了朋友,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好的流言了。 而且人多交朋友,生活也能变得有趣一点,性格能开朗一点。 总归是优点大于缺点。 “对了,三班男生多啊。”弥月想到什么,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 “他们班有个体育生,叫肖倬,篮球打的特别好,性格也很和善,我觉得你和他一定可以聊的来的。” 弥月没什么其它的意思,就是想说,宋砚要真和自己班上的男生交不成朋友,那和其它班的交朋友也可以。 弥月喝了口牛奶,唇齿间奶香四溢。 “肖倬真的很好。”弥月又强调了一句。 话音刚落,宋砚低着头,冷冷回了一句:“不需要。” 少有的当面反驳弥月的话。 他说,不需要朋友。 之前和他说聂杰李璇他们,他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一提到肖倬,他情绪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弥月听到他拒绝的话,喉咙一下卡住,明明还有好多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果然劝失败了。 她起身,意识到自己不应该久留。 宋砚现在估计已经很不欢迎她了。 她一手拿两口包子,把剩下的都留给宋砚。 “我先回房间了,你早点休息,不要学到太晚。” 说完,弥月飞快的退了出去,还顺便帮他把门关上了。 . 弥月的劝诫并没有起到太大的用处。 宋砚一如既往的孤僻,独来独往,连弥月和他说话的次数,都变得少之又少了。 他的生活里好像只剩下了学习。 深秋迈过,带来立冬的步伐,弥月的数学成绩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进步。 上一次小考,她考了一百二十多分。 头一次考的这么好,弥月高兴的不得了。 当然是多亏了宋砚的笔记。 她把数学成绩提上来了,简直就是一步最大的跨越,整个总分都突破了瓶颈,估摸着,能进年级前五十了。 离考上自己心目中的大学又更进了一步。 到十一月底,学校放了五天假。 高三难得有假放,这次是还是因为教室被占用,加上月假两天,才有了难得的五天假期。 放假前老秦千叮咛万嘱咐,让大家有自觉学习的心,不要想着有一时的放松。 而弥月却没办法拥有这五天的假期。 她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统考,和所有美术特长生一起参加了为期五天的集训,地点在郊区的一所大学。 她会选择艺考这条路,还是因为文化成绩欠佳。 当然画画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爱好。 她也希望这次统考能考个好成绩,那接下来的半年,就可以全身心的复习文化课程了。 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弥月最担心的就是宋砚。 家里就留下他一个人,弥月怕他就知道待在房间学习,不好好吃饭。 很不放心的再三嘱咐。 让他一定要按时吃饭,一定不能饿肚子。 冰箱里存了很多的菜,速食品也有不少,当然,如果不自己做,那就点外卖。 虽然知道自己说了那么多宋砚也不一定会听,可是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到位。 不然她总是放不下心。 宋砚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 弥月觉得他的答应很敷衍。 甚至是,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集训地点离家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弥月到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夕阳西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温度骤降,可她却没带厚衣服,幸好跟同行的女孩子借到了一件厚外套,不然要冷死在郊外。 弥月一下车就把所有装备都穿上了,花了一小时收拾东西,然后就正式开始集训。 说来也巧,这次体育生也出来集训,和他们在同一个地方,连住的宿舍都邻近。 上课的时候,弥月透过教室窗户,看到一群人在外面训练,就穿着背心。 看着就冷。 晚上十一点第一次课程结束,弥月从教室出来,双手僵硬的不行,不停的搓着。 这天气也真的是,一下子变得那么快。 她晚上手冷的差点没拿稳画笔。 弥月缓了缓后,还是拿出手机,给宋砚发消息。 【你晚饭吃了什么?】 那边没有回,估计是在学习根本没看手机。 两人之间聊天记录寥寥无几,一翻就到头的那种,而且也是弥月发的多,宋砚基本上就回一个【好】。 【真的好冷啊,我没带衣服过来,快被冷死了。】 弥月和他发消息抱怨,边走边发抖,后悔自己为了行李轻一点就少拿了衣服。 果然人还是不应该犯懒。 总穿着别人的衣服也不是一回事,而且看这趋势,还有再继续冷下去的可能。 是冬天真的已经到了。 弥月一路走回了宿舍,都没看到宋砚回消息,对着手机屏幕轻叹了口气,转头去和同宿舍女生聊统考的事。 “弥月你现在文化成绩够好的了,就算不走艺考,再努力一把都能够到211,压力没我们这么大。” 同寝室的圆眼女生叫做赵瑶,高二才开始学画画,因为文化成绩不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省考上。 她希望能上个二本就够了。 最怕的是白忙活一场,花了这么钱,付出这么多时间,最后半点收获都没有。 “没有。”弥月摇头,也很苦恼。 她想去的学校,需要她付出更多的努力,是现在这些还远远不够的。 第8章 . 意外 不怕,马上不冷了。 近至腊月,温度骤降。 宋砚照例在凌晨五点起床,一打开窗户,寒风扑面,刺骨的往人脸上刮。 昨天还能只穿一件单薄的毛衣,今天就得套上棉袄了。 宋砚拿了一本英语词典,站在窗边,开始背单词。 他有自己的学习计划,每天早上会被三十个单词。 英语是他的短板,他要往上拉分数,能多则多。 到五点半左右,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以往他这个时候就开始做题了,可今天破天荒的,他拿起了抽屉里自己几乎没怎么碰过的手机。 手机是弥月之前的旧手机给了他,说是方便联系,但他拿到之后,没怎么用过。 一直放在抽屉里,一个月只充一次电都完全够用了。 微信里联系人不多,十个手指头数的过来,其中聊天页面中,却只有弥月一个人。 还有几条未读的消息。 显示已经是两天前了。 宋砚点开,看到她发的几条消息,神情渐渐凝滞。 她碎碎念说了好些话,但他的视线却停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弥月说,她没有带厚衣服,快要冷死了。 这几天温度确实很低,是显而易见的降温,天气预报显示,马上就快要接近零度了。 一下子降十几度。 宋砚盯着手机屏幕。 房间窗户他还没关,一阵风陡然吹进来,往身上每一个角落钻,冰寒的手脚瞬间没有了温度。 少年眉心皱起,眸间担忧,盯着窗外好一会儿,转身出了房间。 上到二楼,推开了弥月房门。 弥月没有锁门的习惯,甚至很多时间连房门都不会关,总是虚掩着。 哪怕是她不在家的时候。 宋砚直朝着衣柜走过去。 他从里面拿了两件厚外套,拎在手里,径直下楼。 背包只有那么大,装下两件外套,已经很勉强了。 宋砚拿手机搜了一下地址。 是在柏市一所大学的新校区,已经临近郊区,坐公交过去的话,都要转上好几趟车。 斟酌了下,还是坐大巴方便。 车站离这里不到一公里,他坐大巴过去,一个多小时能到。 于是宋砚出门了。 . 宋砚到车站的时候还太早了,没考虑到这个时间点的问题,车站的车都还没有开始运行。 于是他又等了半个小时,坐了最早的一班车。 九点左右,他就到了。 宋砚来到柏市一年,几乎没出过远门,每天就是家和学校,除了学习,也没有其它的事情。 他对市区的路都还不熟,更别说郊区了。 还得拿手机开着导航,边走边找。 看导航显示也不远,走路过去的话,十五分钟就能到了。 只是路越来越窄,不像市区那么宽敞,路边风景不错,越近乡村,越给宋砚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来柏市一年了,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地方。 宋砚脚步渐渐就慢了下来。 前面是上坡,有个奶奶蹬着三轮慢慢开了过来,到上坡时,她显然吃力,踩不动了。 喘着气,连车子都渐渐的不动了。 老人的背影孤单瘦弱。 宋砚把背包往上背了背,大步走过去,一手扶住了车。 少年虽然瘦弱,又只有一只手,可力气却不小,往上推着用力,车子肉眼可见的又继续动了起来。 十多米的一段路,宋砚全程推着车子往上,到平地时,他才松开了手。 寒风凛冽,他却出汗了。 老人家回过头来,连连说“谢谢”。 “小伙子真是辛苦你了。”老人家一双手在这冬日里已经冻的皲裂,往口袋里揣了揣,拿出两个糖果,往宋砚手里塞。 “来,乖孩子吃糖。” 宋砚不想要,可奈不住老人家硬往他手里塞,他没办法,只能收下了。 “谢谢。” 老人家要离开,宋砚顿了下,又说:“天冷风大,您小心。” 确实,越到郊外的地方风越大,这路又不好走,确实要小心。 老人家离开后,宋砚看了眼导航,发现自己绕路了。 这导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这里有一条小路,但明明没有,他回过头去走,又提示他要重新规划路线。 附近也没人,不然还能问路。 宋砚只能往回重新找路。 写着十五分钟的路程,他绕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了校区的侧门。 他没给弥月发消息,直接进去了。 新校区还在建设中,宽阔空荡,一眼望过去,就只有几座孤零零的大楼,这个时候这个天气,学生也很少,安静的可怕。 宋砚之前听弥月说过,他们集训是在设艺学院,这个时间点,估计还在上课。 设艺边上就是篮球场,体育生正在训练。 篮球砸到宋砚脚步,肖倬跑过来捡球,一眼认出他,笑着朝他打招呼。 “一起啊。” 男孩子都有招呼别人一起打球的习惯,特别是冷不丁一下看见眼熟的人。 之前宋砚不肯参加篮球赛,让二班丢失了参赛资格的事,他们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 肖倬还挺好奇的。 男孩子打篮球那不是天生就会的事嘛,宋砚为什么宁愿被那么多人骂,也不肯参加比赛。 “咱们现在没在上课,就休息时间玩玩呢。”肖倬见宋砚不理,解释了一句,又招呼道:“来呀,打一场。” 宋砚摇头。 肖倬也就是问一句,没一定要强求什么,既然宋砚没这个意愿,他捡了球也就转身要离开了。 就在这时候,赵瑶从教学楼跑出来,一眼看见肖倬,停下来,慌的不行。 “你看见弥月没有?” 肖倬皱眉,疑惑的摇头。 赵瑶脸色发白,快急哭了。 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我们一大早去生壶山写生,中途弥月说她有事要先走,我以为她回来了,可是刚刚上课她没来,我又去宿舍找了,也没看见她。” “我都找遍了……发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赵瑶还替弥月打了掩护,才瞒过老师,现在弥月不见了,她一是担心,二也害怕。 万一弥月是在山上出了什么事,那…… 赵瑶简直都不敢想。 她赶紧出来找,抱着一丝希望,她或许已经回来了。 “生壶山的哪里?”肖倬还没说话,宋砚已经出声问了一句。 少有的见他情绪波动了起来,黑眸里瞳仁缩紧,手上拽着背包,手指也一下子捏紧了。 “南边的小路上去,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在那写生。” 赵瑶回答:“再上面路很陡了,而且天这么冷,我们也——” 赵瑶话没说完,宋砚人已经离开了。 肖倬放下篮球,神色也紧张起来。 “这件事你还是去告诉你老师,万一弥月她真出什么事,光我们也解决不了。” 说完他也转身,大步往后跑。 . 生壶山就在校区南门后不远。 因为紧挨着生壶山,新校区也被叫做生壶校区,这个天气冷,寒松独立,是写生的好去处。 宋砚背包很重,他背着已经走了一路,可上山的步伐和速度半点不减,如履平地。 边走边在给弥月打电话。 一直都显示无人接听。 打不通。 他眉头锁紧。 生壶山这么大,他也不知道弥月究竟在哪里,或者说,到底在不在。 不过越往上面走就越冷。 底下可能还有四五度,到山上海拔越高,越趋于零下。 到一块平地时,终于有点痕迹,看起来是一群人来过的迹象。 应该就是他们写生的地点。 宋砚看了一圈后,沿着路继续往上走。 走了不到五分钟,他突然看到地上落下一块橘色的丝巾。 宋砚一眼认了出来,这是弥月扎在马尾上的。 “弥月。”宋砚大声喊她的名字。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喊她,明明是日日相处的人,可名字喊出来,竟然那么生疏。 前面路窄,下面是小陡坡,宋砚往下看了两眼,有一种预感,弥月就在附近。 他顺着陡坡慢慢下去,到一半时,就看到下面露出的衣角。 他手一松,差点直接滚下去。 弥月不知道掉下来有多久了,一眼看到她脚踝上有细小的划痕,幸好天气冷穿的还算厚实,才没有伤到更多的地方。 宋砚大跨了两步,差点摔倒。 弥月浑身冰冷,快和这寒冬的温度融为一体,宋砚拍了拍她,轻轻的喊她:“弥月,弥月!” 没有反应。 宋砚是在山里长大的,再恶劣的环境都见过,可现在看到弥月躺在这里,他整个人紧张起来,又手足无措。 他看到弥月脸色惨白。 他先探了探鼻息,又检查了下脑袋有没有撞到,确定人情况还好后,宋砚松了口气。 宋砚握住她的手,掌心触到冰凉,他放嘴边呼着热气给她暖了暖。 起码让人先回温,再冻下去不行,会冻出问题的。 宋砚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进怀里,想到包里带了外套,赶紧拿了一件出来,给弥月严严实实的裹上。 怀里人的手似乎抖了一下,昏迷间身体冷的在一直颤,宋砚把她抱的更紧,严丝合缝,甚至不让任何一丝风钻进去。 当初在泥石流里被埋了一天一夜,他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慌张害怕,甚至爬出来都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鬼门关走过一趟的惊恐。 可就是现在,此时此刻,他全身像落在冰窖里,害怕的冰冷。 宋砚握着她的手,放在手里轻轻的搓着,冰冷的手指终于回温了一点点。 她的意识也跟着回来了一点。 她在抖,是冷的不行。 宋砚喉咙生涩,靠近她耳边,声音轻柔。 “不怕,马上就不冷了。” 第9章 . 医院 是……我的福星。 少年生来有极强的毅力。 他一只手不方便,却还是把人背了起来,从陡坡下往上爬,原本就疼痛难忍的左手紧紧拽着树藤,手心都勒出了一道血痕。 弥月的身体不像之前那么冰冷了,可光靠这样子的取暖,没有太大用处,得赶快下山。 宋砚背着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面色状似平常,只是紧咬的下颌,和微微粗的喘息,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艰辛。 终于,快到山下时,一大群人上来找了。 赵瑶去告诉了老师,说弥月写生回来之后就不见了,老师一听当然着急,于是去喊了学校保安。 让同学们去学校找,她则带着保安去山上找人。 “弥月,弥月你怎么样了?”年轻的美术老师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赵瑶来跟她说弥月不见了的时候,她吓得魂都没了。 她第一次带队出来集训,没有经验,以为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没想到连学生不见了都没有发现。 这下看见人闭着眼睛,面色苍白的出现在眼前,美术老师更是吓死了。 喊了两声没应,她看向正背着人下来的少年。 “弥月怎么了?” “摔倒了,应该是冻晕了过去。”宋砚声音虚了不少,两片唇瓣一开一合,唇上都已经冰冷的没有了温度。 “那赶快去医院。”美术老师帮着扶人,走了几十米,前面就停着校车。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十分钟车程。 在车上时老师看弥月这样子,简直要急哭了。 主要是人晕倒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刚刚说摔倒,那最怕的就是摔到了脑袋。 美术老师想起以前老家时候邻居家的小男孩,贪玩从围墙上摔下来,当时没事,谁知道半夜开始昏迷,送去医院后说是脑袋里摔出血,做了开颅手术,好不容易才保下一条命。 弥月被放在最后一排的长座椅上躺着,宋砚就坐在弥月身边。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垂眼看着她,左边衣袖上满是血痕,他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心跳的越来越快。 紧张,害怕,无数的情绪充斥在一起,他面上却显示不出半点。 . 医院走廊。 几个同学听说弥月出事,都跑来看她,围在留观病房门口,等着弥月做检查回来。 到温暖的地方后,她人醒了一点,可还是迷迷糊糊的,又发起了烧,怕是感冒了。 只有宋砚一个人坐在拐角处的座椅上。 他满头大汗,左手一直在抖,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异样,他手紧紧攥在椅子一侧,想克制住这刺骨的疼痛。 有时候他会想,这只手反正已经废了,还给他带来这么多的痛苦,不如直接砍了没了,反而少一些痛。 可是没了一只手,会很不好看,还有可能会……吓到她。 他没有手没关系,只是不想再更多的遭人嫌弃。 已经够不堪了。 病房门口医生拿了检查结果,在和老师谈话,宋砚坐在角落,隐约能听到一点。 医生说她没有明显的出血和外伤,初步检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主要还是着凉冻到了,复温补液,再把烧退下去,人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美术老师总算松了一口气。 宋砚唇角动了动,紧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一些。 他起身想离开,可一站起来,眼前一黑,人差点倒下去。 他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应该是低血糖。 宋砚从衣服口袋里找到仅有的两颗糖,剥开其中一颗的糖纸,含在了嘴里。 他想,还是先坐着休息一下。 医院里人来人往,特别是急诊这地方,两个小时前救护车推着人进来,然后就是一阵哀声大哭,老妇人跺着脚,扑在床上喊“我的儿”。 快哭撅过去。 一群人围在那里,各种哭各种劝,只有小女孩安静的站在一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瘦小的孩子一脸无助和惊恐,十岁的她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把美术裁纸用的小刀,慢慢要往自己手腕上划,她咬咬牙,是真的要下死手。 宋砚阻止了她。 她力气小,也挣脱不了,一眨眼,眼泪滚珠一样落了下来,拿着刀的手在抖,边哭边说。 “爸爸是救我才死的,奶奶说的没错,我是个灾星。” 重男轻女的奶奶从小就不喜欢她,奶奶只有爸爸这一个儿子,她一直希望,能再有一个孙子。 她一直都骂她灾星,在她有意识有记忆起,这样的认知就已经在她心头盘旋。 现在,果然因为她,把爸爸害死了。 “我死了,就不会再给家人带来灾祸了。” 她不知道怎么才死的容易,只是看电视上别人拿到往手腕上划,划了这个地方,出很多血,就离死不远了。 前面抢救室还在哭,医生护士劝不住那家人,只能先让出地方,让他们先把情绪发泄干净。 宋砚知道,医院里这些生死离别,平常稀疏,可眼前这个小女孩说的话,却让他心里有隐隐触动。 “不管是灾星,还是什么,生下了,就要努力活下去。” 他沉声的告诉她,眼眸漆黑。 “再难都不要想死,活着才最重要。” 宋砚他是梨山那场灾祸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没人知道他活下来的决心有多强烈,他只知道,唯一的信念就是,一定要活着。 他也被骂灾星,被很多人嫌弃。 他是个不堪的垃圾,也给别人带来了麻烦,或者是祸端,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死。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一定会活下去。 这女孩还那么小,就想着要死。 她心智还不成熟,她可能不明白生和死意味着什么,宋砚没办法解释给她听,只能尽力的制止她,不要自己寻死。 女孩听他说着,眼泪还是忍不住的往下流,可拿刀的手还是慢慢的松开了。 她回头看着奶奶还在哭,爸爸一动不动,难过铺天盖地,还是很迷茫,但却没再继续想着要死了。 过了很久,终于安静了一些。 女孩还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她犹豫了很久,往前走时,回头看了宋砚一眼。 “哥哥你的家人也进医院了吗?” 宋砚点了点头。 他也很虚弱,抿着唇角垂眼时,眉眼苍白,比病重之人更加像病重了。 他启唇,声音很轻的,像是自言自语。 “是……我的福星。” . “弥月你终于醒了。” 赵瑶内心愧疚,自请守在弥月身边照顾她,输液输了两个小时,她终于醒了。 病房里空调开的很足,特别暖和,就算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弥月彻底回温过来了,因为低烧,后背甚至都开始出汗了。 她没什么事,就是晕了太久,脑袋昏沉沉的,一坐起来就有种要倒下的感觉。 她睁着眼睛,眼珠子转了转,还有点懵。 “太好了,你真的都要吓死我了。”赵瑶总算松一口气。 弥月只记得自己下山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然后就滚了下去,当时撞到脚很疼站不起来,后面越来越冷,人就没意识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医院。 手背上扎着针,正在输液。 “我怎么到医院来了?”弥月开口,声音有点哑。 赵瑶摇头,说不知道。 “李老师说是有人背你下来的。”赵瑶是后面赶来医院的,她仔细想了想,她到的时候,只看见李老师和肖倬在。 “肖倬他去找你了。” 赵瑶拿了温度计给她。 “护士姐姐说让你醒了再量一量体温,体温正常下来就可以出院了。” 弥月点头,把体温计接了过来,夹在腋下。 她就不该想着要多画那一会儿,摔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绝望了,起不来又冻得瑟瑟发抖。 “李老师都急哭了。”赵瑶说:“她还有课,刚刚走。” 赵瑶说着,赶紧给李老师发消息,告诉她弥月已经醒了。 免得李老师再担心。 弥月太不好意思了,特别愧疚。 因为她一个人,让大家大动干戈,还害得所有人这么担心她,打乱了原本该有的节奏。 她手握了握,觉得手心残留的温度灼烧的奇怪,迷糊间,是有人一直在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极其温柔的告诉她—— “不要害怕。” 她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就是觉得,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弥月努力回想,可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拿出体温计看。 37.5℃,已经差不多快正常了。 “弥月,你要不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赵瑶想,发生这么大的事,肯定还是要通知家人才对。 弥月摇头。 说起家人,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宋砚,毕竟爸妈现在都不在家。 可宋砚来了也没什么用,而且他不见得乐意搭理她的事。 “我没事。”弥月笃定道:“我等下出院,晚上还能接着上课。” 正说着话,肖倬提了一碗粥推门进来,放在桌上。 见她醒了,笑着朝她招了下手,就要离开。 弥月话到嘴边,他人已经小跑着出去了。 弥月和他也不熟,看着他的背影,只能又把话咽了回去。 第10章 . 外套 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傍晚时分,弥月输完液,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出院。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还是尽量吧这件事的存在感降低一点。 毕竟是自己违反规定在先,发生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错。 就不要再继续丢脸了。 她下床的时候突然看到旁边凳子上放着一件外套。 这衣服好熟悉……好像是她的。 弥月越想越不对劲。 她上山的时候只穿着一件长毛衣,根本没有穿外套。 而且这件外套—— 她好像放在家里都没有拿来。 “这是我的吗?”弥月拿起外套,问了赵瑶一句。 赵瑶点头:“对呀,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穿着,后来说你发烧,我就帮你脱了。” 见鬼了。 弥月疑惑,但还是拿起了衣服在手里。 一出门,寒风袭来,差点把人吹倒。 弥月刚被狠狠冻过,现在对温度格外敏感,于是赶紧把衣服给穿上了。 套上后,瞬间暖和好多。 回到宿舍,弥月准备先去洗澡,然后上晚上的课。 进宿舍就发现她的床上也多了一件外套。 于是她问在宿舍的同学,这是从哪来的。 “刚刚有人送来,放在底下阿姨那里,说是给你的,我就拿上来了。”同学解释道。 弥月心里更加一百个问号了。 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弥月点进去,发现竟然是宋砚给她发的。 【不好意思,才看到你的消息。】 【衣服给你送过去了。】 宋砚竟然给她送衣服过来了! 弥月看到这几句话,反应过来后一惊而起,马上跑到窗户边上,扒开窗户往下面看。 她还是莽撞了。 从这里往下看,空空荡荡,来来往往有几个人,也全是女生,怎么可能看到宋砚。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送的东西,说不定早就已经走了。 她身上这件也是宋砚送来的吗?为什么会穿在她身上呢? 弥月想问宋砚,可刚打了一行字,又全部都删了。 在微信上说也说不明白,而且宋砚可能一两天都回不了她消息。 她还是等回去之后再问他吧。 反正还有两天,集训就结束了。 于是弥月只发了短短两个字过去。 【谢谢。】 . 宋砚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上火车。 他到车站才发现最后一班车已经发走了,查了下手机,发现还有一趟晚上九点的火车,于是又赶到了火车站。 坐火车快一点,半个小时就到了。 只是火车站偏僻,下了车之后,还要再有二十分钟车程,才能到家。 他下火车时,满头大汗。 明明是零度的天气。 没到出站,他快要走不动。 宋砚咬了咬牙,轻喘着气缓了缓。 明明身上热的出汗,手臂却寒冰入骨,每一寸皮肤深到骨肉都仿佛冰冻了起来。 疼的连他都没办法忍受。 医生嘱咐过他,这只手千万不要强行使力,不然会牵连整个身体。 他自己知道,所以从来不乱动。 可这次不仅牵扯到了旧伤,又添新伤。 宋砚回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从房间抽屉里翻出止痛药,吃了两颗。 止痛药他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因为他知道,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他不能总靠着止痛药活下去。 能撑的时候,他都会自己撑住的。 止痛药的起效似乎比以前慢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痛感才在渐渐的减弱。 宋砚脱下外套,里面衣服已经湿透。 全是汗。 那天晚上,他坐在桌前,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是因为手疼过去之后,胃又开始疼。 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肚子里空空的,一下吃了两片止痛药刺激太大,胃里疼的翻江倒海。 他想坐直,却连背都要直不起来。 但比起手上的疼痛,这能够忍受,所以觉得没有什么。 那之后两天宋砚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学习。 他一日三餐都是面包,能填饱肚子不胃疼就好,至于他的手,熬了两天,已经好多了。 宋砚这天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起来的时候浑身舒畅,疼痛感散去后,肚子也有点饿了。 他在冰箱里找了点小米,准备熬粥喝。 一碗简单的小米粥,什么都没有放,甚至砂糖都没有,可这热乎的食物,吃进嘴里,特别暖胃。 吃了小半碗,大门口突然有动静。 宋砚顿了下,手上还拿着勺子,门已经被打开了。 弥月走进来,抖了两下,迅速的换好鞋,就把包放在了沙发上。 外面太冷了,她本来想着回家暖和暖和,可她一进门,竟然更加阴寒。 怎么连空调都没有开。 弥月赶紧去把暖风开上了。 他们这里每年冬天温度都很低,最低的时候能到零下十几度,可地处的位置却很尴尬,中间地带,天寒却不通暖气。 冬天要是不开空调,真的活不下去。 她早已经满血复活,精神十足,进门一眼看到宋砚在吃东西。 再看一眼,就是一碗寡淡的小米粥。 “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弥月打开冰箱,看自己留下的饺子面条,还有肉菜那些一点没动,反倒是那箱面包少了不少。 “就光吃面包吗?”弥月反应敏锐,几乎立马猜到。 可能她现在看到他喝这碗热粥都是他这几天来吃的最好的了。 她真是无奈,可话到嘴边到底什么都没说,想了想,从冰箱拿了一包饺子出来。 “我给你煮饺子吧。” 怎么这么不听话啊,说了让他好好吃饭,好好吃饭,一点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不用了。”宋砚看了她一眼,眸里更黑了黑,第一次说出拒绝的话。 “这家饺子很好吃的。”弥月以为他不想吃饺子,忍不住解释,“虽然是速冻的,可是比自己包的还要好吃。” “或者不吃饺子,那我煮面吧,西红柿鸡蛋面,最好吃了!” 弥月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给了好几个提议,揣摩着现在做什么最好。 宋砚话在嘴边打转。 他手捏着勺子,手指紧了紧,说:“你刚回来,先休息吧。” “不用,我又不累。”弥月想着,觉得还是煮面好了。 多加点配菜,营养均衡。 不是他需要吃什么,而是不需要她辛苦做饭。 “我自己来。”宋砚见她非要开锅,站起身来,直接从她手里拿过了面条。 弥月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手里已经落了个空。 这还是第一次宋砚和她抢着做饭,弥月都觉得新奇。 不过煮个面而已,也不至于抢来抢去的。 于是弥月就出去在沙发上坐下了。 她垂眼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想到那件事。 “宋砚,你是不是给我送了两件衣服?”弥月问出了这几天她想不明白的事。 “怎么有一件在宿舍,有一件穿在我身上了?” 说到这,弥月又忍不住跟他说自己前几天的遭遇。 “我跟你讲,我从山上滚下去了,差点冻死在那里。” “后面我在医院醒来,发现多了一件衣服。” 宋砚这时候已经做好了面端出来。 他做了两碗,因为手不方便,只能一碗一碗的往外面端。 把其中一碗放在了弥月面前。 他垂眼,状似不在意的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啊。”弥月看着这碗面馋的不行,低头直盯着,回答说:“我的同学们还是很好的,又救了我又照顾我,我当天晚上还回去上课了呢。” 宋砚面色轻轻的应了一句:“嗯。” 这句“嗯”的意思是,那就好。 宋砚竟然会关心了她一句,弥月觉得,真稀奇。 毕竟看他一直对什么事都不冷不淡,好像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衣服到底怎么回事?”弥月追问,还是好奇。 “你同学带过去的。”宋砚淡淡回了一句,看起来不愿多说。 同学?难道是肖倬? 其实弥月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今天上午才又一次见到肖倬,和他说了“谢谢”,他回了句“小事”,就又走远了。 弥月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请他吃顿饭什么的,毕竟算是大恩情。 可肖倬他们体育生,还要继续集训,本学期内都不一定能回来。 弥月想,先记着。 “宋砚你的手艺这么好。”弥月吃了几口,觉得惊讶。 以前宋砚没下厨过,弥月这是第一次吃他煮的东西。 “比我做的好吃。”弥月肯定道。 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只是安慰宋砚的话,但她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喉咙上下滚动,眼睛里是亮灼灼的好看。 弥月三两口吃完,一碗面见了底,干干净净。 她擦了擦嘴巴,拎了包就往楼上走。 “我先回房间收拾东西啦!” 第11章 . 冰冷 他不配。 集训结束不久,十二月中,就到了联考的时候。 弥月心态很好,心境放的很平稳,并没有孤注一掷把一切都压在艺考上面。 正如她所想,如果艺考成绩不好,那她接下来半年就更加努力的学习,争取文化成绩更进一步。 人生,总不会只有一条路可走。 条条大道通罗马,她当然应该放宽心态。 临近月底的时候,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柏市每年都会下雪,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景色。 宋砚坐在教室座位上,低头正在做题。 现在是中午吃饭时间,教室里人很少。 像宋砚这样,不把吃饭当做一回事,一心扑在学习上的,整个二班寥寥无几。 毕竟吃饱才有力气学习。 外面传来嘈杂的说话声,谁似乎说了一句,联考结束,美术生今天返校了。 今天正好是第三天,初雪,考试结束了。 几个女生在门口围着弥月问她考的怎么样。 一向认真的宋砚,耳朵里也听见了她说话的声音。 隔着一整个教室,他也不可避免的听见了。 宋砚手指握了握紧,慢慢抬头,目光落在弥月的背影上。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出门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白色羽绒服从头裹到脚,戴了顶毛绒绒的帽子,笑着和同学们说自己考试的经历。 “我觉得考试题目也不奇葩,还挺容易的。” 弥月笑说:“不过幸好赶在这场雪之前回来了。” 透亮净白的皮肤被雪映的更加白皙无暇,唇瓣透着天生的嫣红色,看着漫天的大雪,弯起眼睛,边笑边在说话。 毛绒绒的帽子里是巴掌大的小脸。 李璇在教室里看得出神,心想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简直是他见过所有女孩子里面长得最好看的。 正这时候,他看见前桌的宋砚,跟他正看向一样的地方。 他目光定住,许久都一动未动。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李璇看宋砚越来越不顺眼。 他忍不住拍了宋砚一下。 “欸!你不会也喜欢弥月吧!”李璇张口就问。 宋砚目光顿了下,那瞬间抬眼看向他,眸里竟有片刻的凶意。 随即冷的可怕。 让李璇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李璇觉得他就是自己情敌。 “弥月可是我们整个三中的女神,你哪里配喜欢她了。” 情敌这种存在,从来都是越看越不顺眼,特别是近在咫尺的情敌,李璇觉得,能少一个是一个。 他皱眉,说出嘴的话就难听了起来。 “你是什么地方来的,弥月她又是什么家境!” “而且弥月自己说的,她喜欢篮球打得好的人,你一个连球都没摸过的……是弥月最不喜欢的!” 李璇说着,目光不由的看向了他的左手。 其实这件事他好奇很久了。 作为宋砚的后座,他每天坐在他后面,就发现他根本没有动过自己的左手。 哪怕需要搬一些重的东西需要花力气,他也是费劲的用一只手。 甚至从来没有……抬起过左手。 就好像那一只手在那里,是不存在的一样。 李璇想到这儿,嘴巴比大脑更快,直接问道:“宋砚,你不会还是个残废吧?” 残废的话……就更不配了。 李璇过来想抓起他的手看一看,实在想满足一下心中的好奇。 可刚碰到他的手,宋砚陡然躲开,盯着他,冷冷的凶道:“滚!” 李璇真的没见过宋砚还有这么凶神恶煞的时候。 他那瞬间眼底的戾气,好像能直接过来咬他一口。 李璇吓得愣住,反应过来后,讪讪的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他刚刚就想怼一怼人,没想真的闹矛盾,既然这样,他还是少和宋砚说话吧。 . 弥月正好在教室门口碰见了肖倬。 他们体育生也是刚刚回来。 “盛弥月,考的怎么样?”这么冷的天,肖倬就穿着一件T恤,甚至额头上还冒着汗。 他刚刚打完篮球回来,浑身热气腾腾。 “挺好的。”弥月乍一眼看到肖倬,愣了下,问:“你集训结束了?” “本来是要到年底,提前结束了。”肖倬看了她两眼,笑道:“看你恢复的挺好。” “对呀,都没有好好谢谢你。”弥月想起这件事来。 “有时间请你吃饭啊。” “客气了。”肖倬想着,他也只是去让通知了老师,然后上山找了她一圈,后面接到电话,说她人已经在医院了,他就下山往医院去了。 到医院的时候,想她肯定很久没吃东西了,于是顺便给她买了吃的。 肖倬说,“同学之间,互帮互助,都是应该的。” 没想到肖倬同学是这么有觉悟的人。 弥月有点小感动。 “那给你个小面包吃。”弥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面包,递给了肖倬。 总要谢谢他,总要做点什么来谢谢他。 不然弥月心里过不去。 这么可爱的小面包啊,他还是第一次见。 小小一个,还没他手心大。 肖倬接过,用手掂量了下,收下来了。 “行。”他笑着点头。 肖倬还有事,指了指自己班那边,意思是他先回去了。 弥月点点头,朝他点头。 了解一桩事,有种心终于落地的感觉。 弥月长舒了一口气。 她却不知道,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少年眼眸漆黑幽深,冷意萧瑟,正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们的笑格外刺眼。 弥月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许久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抬不起来,用不了力,也根本没办法打篮球的手。 那些话就在他耳边回荡。 是,他连篮球都没有摸过。 那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做的事。 因为这只残废的手。 她像是一道耀眼的光,温暖又柔和的照在了他身上,可他内心里的阴暗糟糕,却永远没办法被照亮。 他是那么的向往那道光,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让他苦涩到底的生活,能有那么一点点的甜。 可他不配。 他永远都配不上她。 他只配活在阴暗里,看着他的光,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柔亮温暖。 温暖着很多人,能分到他一点点,他已经觉得很好。 他的心是凉的,那些半点和他无关。 . 雪大了怕路不好走,下午的时候老秦就传达了上面领导的开会内容,说今天不用上晚自习了。 弥月刚结束联考,正想缓一缓,听见这个消息,极其兴奋。 下午她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喊宋砚一起走,却见他已经起身,转身出了教室。 之前放学他都会等她,是会坐在座位上,等她收拾好了喊他的。 今天怎么走的这么快。 弥月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把包背好,赶紧追了过去。 宋砚腿长,走的又飞快,弥月追不上他,最后小跑起来,一直到出了校门,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宋砚。”弥月走的有点气喘吁吁,喊了声他的名字。 他似乎也没有要搭理她的迹象。 下这么大雪,路哪里好走啊,弥月腿又没有宋砚长,还想追上他,吃力的不行。 走不到一半她已经气喘吁吁。 算了,不追了。 弥月停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她比宋砚晚了五分钟到家。 进门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宋砚房间房门紧闭。 晚上弥月不准备做饭,想着点外卖,站在门口敲他的门,问他想吃什么。 宋砚只说他不吃。 在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之后,弥月终于意识到,她和宋砚的关系,跌入了冰点。 他不愿意搭理她了。 是更沉默,更冰冷,也更加生疏远离的关系。 她不知道宋砚怎么就变得更讨厌她,只是在紧迫的学习任务面前,她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想这些。 第12章 . 新年 希望家人,顺遂平安。 除夕临近,弥月的爸妈也从云南回来了。 高三的假期不多,过年总共放五天,除夕前夜开始,到初四就得要回学校上课了。 这是一个没有寒假的学期。 可弥月爸妈愧疚于这三个月的缺席,除夕夜准备大办一场。 让弥月和宋砚把想吃的都写在纸上,什么都可以满足。 弥月想吃的那可多了。 她一道一道写下来,足足有十二道,全是分量重的大菜。 她把纸小心翼翼递给宋砚。 这段时间两人关系不是太好,已经很久都没有怎么说过话了。 弥月也反思过,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间让宋砚那么讨厌。 可她也没有想明白。 是宋砚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弥月猜测,可能是高考要到了,宋砚要把所有的心思放在高考上,就不希望她再打扰他吧。 毕竟高考对他来说,是人生中仅有的孤注一掷。 他珍重看重,弥月能理解。 可宋砚看了一眼那张纸,放在一边,什么都没写。 弥月不信他会没有想吃的,而且是除夕夜,有点小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他既然不写的话,那就尽量合一合他的口味吧。 “你想吃清淡一点还是重口一点的?”弥月询问道。 “随便。”宋砚淡淡回答。 弥月怔了下,随即笑了起来。 “那我猜一猜你喜欢什么吧,按你的口味来。” 她最关心宋砚平日里吃饭的情况,所以回过头去想一想,也能清楚的明白他的口味。 偏清淡一点,他会吃的多一点。 备注完,弥月就听到樊林在外面喊她。 “盛弥月,快出来!” “哦,听到了。”弥月应了一声,拿起纸条,就跑了出去。 樊林买了烟花。 每年过年,小孩子们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放烟花了,前些年还小的时候,弥月经常跟着樊林一起放烟花,跟在他后面看他点火。 弥月放不了大一点的烟花,她只敢玩玩仙女棒什么的。 筠兰看见两个孩子在玩,忍不住和弥月说:“你把宋砚也喊上,人多热闹。” “我想喊他的。”弥月委屈,“但他又不会理我。” 还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虽然性格好,但也不是那么的大度无私。 她努力的对宋砚好,可他的态度依旧那么冷冰冰的,反而对她有一种越来越讨厌的感觉。 当初把他从梨山带回来,是真的心疼他,想着他没有家了,那她愿意当他的家人,给他一个家。 她以为她付出的好,宋砚都会知道。 可其实不是那样的。 筠兰也明白,宋砚那孩子什么性格。 他受过太多的苦,虽然什么都不表露出来,可仅仅十七岁的他,早有了超乎同龄人的成熟。 于是她轻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小心点玩,我去买菜。”筠兰嘱咐她。 樊林期末拿了市第一的好成绩。 他脑子太好使了,理综直接满分,打破了柏市这么多年来的理综记录。 他问弥月:“你想考哪所大学?” “我想去南方读大学。”弥月没有具体的目标,可她却有点向往江南的水乡,那样温柔缠绵的地方。 樊林点了几根仙女棒,递到弥月手上,听她这么说,又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小糊涂蛋还挺有自己的想法。” “我进年级前三十了好不好。”弥月不满他还说自己是糊涂蛋这样的话。 小时候不太聪明,被他说一说也就算了。 现在她很聪明。 “我数学上次差点考到了一百三。” 真的就差一点点,如果不是有一道选择题她看错了选项,就能再一次突破自己的瓶颈了。 看她这得意的样子。 樊林把手上的打火机递给她,又拿了个“冲天炮”,冲她挑了下眉:“试试?” 弥月摇头:“我不玩这个。” 她胆子小,也不适合。 樊林也不强求。 天色昏暗,夜色里寒风冷冽,樊林看她脸颊被吹的通红了起来,目光不由停了停。 “提前跟你说一句新年快乐。” 樊林说:“新年愿望是……希望你考上喜欢的大学。” 他把新年的第一个愿望送给了她,来祝愿她。 他自己不需要祝愿。 弥月却在心里对着烟花许愿。 来年,希望家人,平安顺遂。 她的家人,包括宋砚。 . 春日料峭,三月已到。 百日誓师大会上,宋砚代表高三文科上台发言。 春天明明已经来了,他的性格却好像停在了冬天,独来独往,更加的冷漠孤僻。 台下覃悦拿着个小小的相机,在偷偷的拍台上的宋砚。 他大出风头,底下却有同学在讨论,说宋砚到底是不是一个残废。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宋砚其实只有一只手,左手从来没有动作,是因为那只手,是残疾的。 这样的说法不是无迹可寻,理由也很让人信服。 确实,从来没看见他的左手动过。 在学校里那么孤傲冷清的宋砚,年级第一,又长得精致好看,谁会想到,他有这样大的缺陷呢? 流言纷纷,大家看待宋砚的目光也日渐变得怪异起来。 恬甜在下面指了指覃悦,眉头皱了起来。 “她真的喜欢宋砚啊。” 他们二班的人都知道,像宋砚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孩子的。 永远也不可能。 覃悦这样优秀的女孩子,何必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 弥月也看着覃悦正积极兴奋的拍着宋砚。 台上那个好看到不真实的少年。 他左手垂在身侧,拿着演讲稿,声音清冷好听。 弥月抬头多看了两眼,没有说话。 恬甜抬头,一直看着什么,眼睛不由自主亮了起来。 她拉着弥月过来,小声和她说了自己心里的秘密。 “我发现……我有点喜欢肖倬。” 上次路过篮球场,她碰到了肖倬在打篮球。 阳光活力,笑起来那么好看,恬甜看着,就觉得心脏不由自主的跳的快了起来。 她意识到,那应该是喜欢。 少女时期隐秘的暗恋,只敢说给自己亲密的人听,视线跟随着他,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但恬甜也只是说一说而已。 现在是高三,是寒窗苦读十年之后,最紧迫最关键的时候,在这样的关头,谁都不可能把心思花在谈恋爱这样的事情上。 恬甜也不可能那么没趣的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 所以也只是说一说。 “你说……肖倬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恬甜还盯着前面人的背影。 应该没有。 肖倬和宋砚都是学校里数一数二长得好看的,可两个人性格却天差地别。 宋砚这样的,女孩子就算喜欢他也不敢靠近,肖倬却不同,他对谁都笑,篮球也打得好,是小说里才会有那种男孩子。 恬甜零零碎碎说了好多,弥月却没有回答。 于是她忍不住拍了拍弥月。 “你干嘛呢!” 弥月反应过来,指了指台上。 “宋砚在演讲,不要说话。” 说话不尊重人。 恬甜讪讪闭上了嘴巴。 . 宋砚演讲结束,从台上下来,往教室走。 覃悦在后面追着他。 “宋砚,我拍了几张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覃悦跟在他后面,边走边说:“你选几张,我到时候可以洗出来给你。” 覃悦一直喜欢摄影,以前学校里有活动,都是她负责拍照。 这次借着百日誓师,给宋砚拍了好多照片。 说是拍活动,到她这里变成了拍单人。 宋砚不想理她,可她一直追着,路上的同学频频朝他们看了过来。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宋砚对谁态度都不好,冷冰冰的可怕,这时候垂眼看向覃悦,那目光竟是让她后背一阵发寒。 覃悦不自主看向他的左手。 那些流言她也听到了,其实她也好奇,是不是真像大家说的那样。 宋砚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随后质问道:“看什么?” “啊?”覃悦只觉得那一下他的声音格外陌生,和刚刚台上演讲的那个品学兼优的少年截然不同。 她突然间慌张无措起来,话在嘴边打转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 难道真的是有什么,宋砚才会对手的事这么敏感。 可没等覃悦反应过来,宋砚已经转身离开。 覃悦挫败,没勇气再追上去了。 她知道,现在高三的关键时候,宋砚这样的好学生,肯定不会希望有其它的事来打扰他学习。 可她就是……害怕啊…… 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取,万一晚了一步,就到了别人手里,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覃悦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从视线里消失。 第13章 . 手帐 有人打架啦! 惊心动魄的高三还剩下最后那些时间,却发生了一件事,让那位年级第一的少年彻底跌下神坛。 事情起源是弥月的手帐丢了。 她有做手帐的爱好,每天回家学到再晚再忙,都会在手帐本上写上几句话。 那是陪伴了她三年的本子,特别心爱。 可三模过后,搬了次书桌椅子,弥月好好放在桌子里的手帐,就不翼而飞了。 弥月找了个遍,都没找到本子的踪迹。 下午上完课之后,她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盯着门口的方向,一动不动。 恬甜坐在她身边,也搭着下巴在桌子上。 弥月看着门口,恬甜就看着弥月。 “你会不会落在家里了?”恬甜说:“你家那么大,说不定随手放哪被你忘了。” 弥月没动,只是难过的摇头。 家里她都找过了,确定没有。 而且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它,就是在考试收拾东西的时候。 是真的丢了,不是她粗心那种。 “那就算了嘛,咱们可以从头再来。” “十八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自己宝贝了很久的东西突然丢失,难过的不仅仅是那样物品,更多的,是它包含的记忆和她那么那么珍重的态度。 她每天写一点点,看着上面被慢慢的填满。 上面有她生活的痕迹,更加有很多她隐秘的心事。 现在,全部不见了。 怎么可能不伤心呢,心里简直就像空了一块。 还是要怪自己那一下太着急。 应该把本子放包里随身带着才对。 可事情过了才知道后悔,那叫做马后炮。 是最没用的行为。 “恬甜,我没办法好好学习了。”弥月难过的不得了,眼里暗下,没有半点神采。 “我真的太难过了。” 如果真的丢了,再也找不回,那她也是永远好不起来的那种难过了。 十分钟后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回教室了,弥月还保持着原本的动作。 后面有同学喊她,她仿若无闻,喊了好几声后,才慢慢的转过了头。 眉头拧巴到了一起,模样恹恹。 “天呐,盛弥月,是天塌了吗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同学惊讶,看着她这样子,眼睛都瞪大了。 反应太夸张了。 恬甜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再说了。 火上浇油。 弥月却认真的点头。 “是天塌了。”她说。 . 高三分十个班级,按成绩分班,最后两个班,当然就是全年级垫底。 高三(十)班作为最差的一个班,鱼龙混杂,班上成绩最好的人,也不过能到一个本科线。 和前面几个班的人相差千里之远。 即使马上要高考了,全班上下,没有任何人有紧迫感。 依旧玩的飞起。 今天尤其热闹。 有男生在班里拍卖,说是女神的手账本,价高者得。 拿着本子的男生模样有点虎,大块头,扬着本子,一脸骄傲的展示给大家看。 “二班的盛弥月大家都知道吧,贼漂亮那个小女神。” 李高拍了拍手里的本子,扬声道:“这是她的手帐本,里面不仅有女神的味道,还有女神的秘密!” “我们怎么知道一定是她的?”底下有人喊了起来,“万一你随便拿个本子来糊弄我们……” 这东西太容易造假了,不是小女神的东西,谁乐意花钱买啊。 那不是活生生冤大头。 “女神的字。”李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盛弥月的语文试卷,摊在桌子上,又打开了手帐其中一页,展示给大家看。 是一模一样的字体。 而且里面还贴有盛弥月的照片。 应该就是她的没错了。 后座几名男生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最前面那个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拿本子。 “给我看看。” 李高眼疾手快,及时拿了回来。 “谁都能看的话,那这还有什么意义。” “说了拍卖啊——” “三百起拍。” 三百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 可那就是一本本子。 有几个男生热闹看够了,摇摇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只剩几个真的有兴趣的,在后头跟李高商量价钱。 “咱几个要不拼单买了得了,轮着看呗。” 这个提议刚要被采用,就有人否决了。 “不行,我要单独买。” 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差点吵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东西还我。” 宋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眼睛死盯着那本手帐,许久后,才转而看向了拿着手帐的李高。 他眼神冷的能杀死人。 前段时间百日誓师大会,出尽风头的宋砚,他们当然都认识。 最讨厌像他这种道貌岸然的人了。 以为自己成绩好就有多了不起。 不就是比别人多考那几分嘛。 “谁拿你东西了?”李高警惕的看着他。 觉得他莫名其妙。 宋砚看了眼手帐,说:“这是我的。” 李高翻开扉页。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盛弥月”三个字。 字体镌秀。 宋砚又往后翻了一页。 后面有宋砚的名字,还贴了一张宋砚的证件照。 李高这下愣住了。 他一时间竟然真摸不准这到底是谁的东西。 但其实这事,也不是讲道理能说通的。 李高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这本子,管它是谁的东西,到他手里就是他的。 再说了,不就一破本子,他不信谁真能去计较。 “哪班的人滚回自己班上去!”李高开始赶人。 宋砚目光愈沉,道:“那是谁进了我们班偷东西。” “偷”这样的字眼,无论是谁听了都会觉得恼怒羞耻。 李高拿到它,过程确实不光彩。 在这方面他不占理。 可就算不占理也不能示弱。 “你放屁!” “教室里有监控,去保安室现在就可以查,本子里有一张古币,价值三千,我现在报警,可以立案。” 宋砚以冰冷平淡的语气叙述这些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的话,但明显李高开始慌起来了。 谁敢闹到警局去啊,为了一本本子。 “谁拿你东西了……”李高还在狡辩,眼睛看向垃圾桶,想直接把手里东西给扔了。 宋砚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注意到他想扔,伸手要去抢。 这时候后面男生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宋砚,听说你左手是废的?” 他喜欢的女孩子在班里天天花痴宋砚,说宋砚长得多好看,说她有多喜欢。 要论长相他们确实比不过宋砚,可他还是残废,怎么配跟他们比。 残废那都是拿残疾证的,他都不是正常人。 李高原本还恼怒的目光渐渐变得戏谑起来。 “行啊,把手给大家看看,本子就还你。” 后面那个男生,存心想让自己喜欢的女生看看,她喜欢的品学兼优的男神,其实是个手都没有的残废。 于是他紧紧按住了宋砚的右手,同时去拉他左手的袖子…… . 马上要上晚自习了,弥月还在找手账本。 她已经找了一天了,难过之后,还是觉得要努力努力。 万一真是落在哪个角落,被她忽略了呢。 弥月还抱有一丝希望。 “小弥月,我送你一个吧。”恬甜拿了一个新本子给她。 也是一本漂亮的本子,比手掌厚,硬外壳上还有精致的浮雕。 不是本子的问题。 弥月没收,但还是说:“谢谢恬甜。” 她突然想问一问宋砚知不知道。 转头往宋砚的位置看,却不见他人。 都快晚自习了,他去哪里了。 “恬甜,你今天有看见宋砚吗?”弥月问恬甜。 “我不知道。”恬甜摇头。 今天弥月心情那么不好,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别人。 “你找他干什么?”恬甜想,现在弥月心情不好,怎么还想起来要找宋砚了呢。 找宋砚也不能就找到她的手帐啊。 “没什么。”弥月摇头,随口回了一句。 还是算了,她想。 弥月正坐下,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在喊什么。 “十班有人打架了!” 十班打架就打架,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们班男生经常闹。 不过接下来一句话,让弥月瞬间傻眼了。 聂杰从楼上跑下来,到教室门口,一脸惊讶的和大家转述自己刚刚看到的。 “你们知道是谁在和他们打架吗?”聂杰放大了音量,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是宋砚!” “宋砚竟然会打架,我要不是亲眼看到,肯定不会信。” 弥月陡然一下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宋砚打架了?” 聂杰点头,应下后继续说:“而且他真的是个残废,我刚刚看到他的左手了,那骨头都——” 聂杰话没说完,弥月脸色惨白,抬腿往外走,差点绊到了桌子摔倒下来。 她心好像一下子就不在胸腔里待着了,她想起少年慌张拉下袖子的模样,就觉得天真的塌了下来。 弥月毫不犹疑,拔腿就往楼上十班跑。 班里的人看着她的背影,面面相觑。 “咱们也去看看。”恬甜拉了李璇还有几个女生,一起跟着跑了出去。 恬甜没什么其它的想法,她就是在想,万一那边真的在打架,波及到弥月身上,她去的话,起码还能保护保护她。 第14章 . 家长 他的监护人。 弥月到的时候,打架的场面已经停下了。 十班静悄悄的,已经开始进入晚自习了。 弥月找人问了两句。 说是刚刚打架的几个人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弥月路过时候,还听见走廊上几个人在八卦的讨论。 “宋砚的手你看到了吗……真的好可怕啊……” “是啊,没想到传言是真的。” “长得那么好看,怎么手就……唉……” 弥月听着这些话,心简直都快跌谷底了。 他们究竟都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那么说宋砚。 宋砚要是听到了,他该多难过。 弥月手紧紧的攥住,小跑着往办公室跑,脸色很不好。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老师的训斥声传了出来。 “现在这什么时候,还有两个月马上高考,人家学习,你们在班里打架!” “特别是你,宋砚,你是年级第一,三中的表率,你怎么也——”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张老师是十班班主任,她现在只感觉自己血压上头,快要炸掉了。 她一吃完晚饭,准备回班来守晚自习,刚进门,就看到那样一副乱七八糟的场景。 少年恶狠的拳头落在人身上。 李高也就算了,平时打架总被她训,可她没想到,一起打架的,还有宋砚。 前段时间学校里开大会,校长当着所有老师的面夸奖了宋砚,说他品学兼优,是今年三中重点培养的人才。 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 他平时也一心学习,什么娱乐活动都不参加。 要不是李高鼻青脸肿,鼻子还在流血,张老师都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宋砚看的。 看起来那么瘦弱的男生,拳头却那么硬。 下手也狠。 李高都没打过他。 张老师深吸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最惯用的那一招。 “叫家长吧。” 毕竟马上高考了,这事不能不看重。 宋砚性格大变,她也怕影响他的成绩。 “张老师。”弥月喊了一声,出现在门口。 她抬眼看向宋砚。 少年挺直着背站在那里,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漠,被言语训话,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校服皱巴巴的,左边衣袖上更是有莫名的黑痕。 可再往旁边看,李高更狼狈。 他衣服前面滴了血,嘴角肿的厉害,咬着牙,腮帮子还鼓着,一脸的不服气。 这是真的打架了…… “张老师,我是宋砚的家人。”弥月走进来,毫不犹豫的拦在了宋砚面前,要替他解围,“我爸妈都出去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 弥月撒谎了,可她不想宋砚因为这件事陷入不堪的境地。 张老师是认识盛弥月的。 长得漂亮的女孩子,负有盛名。 “你是他的家人?”张老师皱眉,有些惊讶。 不大相信他的话。 “我是他姐姐。”弥月说:“平时都是我照顾他的,他的事,我也能管。” 她带他回来,就等同于他的监护人。 资助宋砚的一切来源, “他不会无缘无故打架的,他平时都特别听话。” 无论宋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弥月却永远站在他这一边选择相信他。 她清楚的笃定,自己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人,也坚信自己不会看错。 弥月这么说,张老师脸色也缓下来不少。 “具体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其他人说,宋砚说李高偷了他的东西。” 这事闹这么大,李高自知理亏,一句话都不说了。 特别是现在听到弥月自称宋砚的姐姐。 那看来那本子,八成真是宋砚的东西。 弥月皱眉,看向宋砚,又靠近了一点,到他身边小声问他:“他偷你什么了?” 宋砚身上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 弥月怎么想也没办法想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让宋砚为了它和别人打架。 宋砚不说话。 “张老师,马上要晚自习了,今晚还有数学小考。”弥月出声打破僵局,提醒她,他们还要回去考试。 于是张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她是十班班主任,最主要还是管好自己班上的人。 宋砚的事,等下还是和二班班主任交涉过后再定。 对待好学生,总会更加慎重。 于是她摆了摆手。 “行了,你们先回去考试。” 弥月点头连说了“谢谢老师”,就拉着宋砚赶紧出去了。 下了楼,离十班远了,弥月拉他到一边,抬头,看向他时,眼里光影掀动,沉默了两秒。 “有没有受伤?” 没有质问他为什么打架,最先关心的是他有没有受伤。 宋砚眼里是沉寂的黑,他沉默,不答。 他虽然不说话,可弥月知道,他刚刚肯定经历了很不好的事,才会有那样异于平常的举动。 她很心疼啊,可宋砚不说,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他。 “到底是什么东西?”弥月小心翼翼的问,希望他能够回答一下。 “没什么。”宋砚沉沉回了一句,转身往楼下走。 “宋砚——” 弥月站在原地,无措的看着他的背影。 她看到他左边衣袖完完全全的拉了下来,把一只手遮挡的严严实实,连手指都不露出来一点。 . 晚自习很不安宁。 班里偷偷的在讨论,说宋砚的左手好可怕,疤痕盘曲,残断可怖,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残废。 果然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 可恬甜却还有更惊讶的事。 她犹豫了很久,才悄悄给弥月写小纸条。 【你真的是宋砚的姐姐?】 她不敢相信这件事。 她是弥月最好的朋友,都没有听弥月说起过。 两人平时在学校似乎也很生疏。 弥月冲着恬甜摇了摇头。 【没有,他比我还大几天。】 真是顾左右而言他。 恬甜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和宋砚有关系的。 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这个问题,没什么太大关系。 弥月又给她写:【下课再跟你解释。】 晚自习下课后,弥月悄摸回头看,见宋砚还坐在座位上。 于是她凑头过去,小声和恬甜解释。 “我们是远房亲戚,他现在住在我家。” 弥月不想让别人知道宋砚的过往。 所以即使对恬甜,也撒了一点小谎。 过去的宋砚发生过什么,又为什么来到这里,是他心上最重的一道伤疤,她不希望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恬甜惊的瞪大了眼睛。 以前她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一路回家,没想到竟然…… “可其实也不是很熟。”弥月说:“他对谁都不亲近,冷冰冰的,对我也是。” 就是这样生疏的关系,而不是故意要在班上装作不熟。 恬甜点点头,就不再问了。 她不是非要去打听别人的隐私,有些事弥月要是不愿意多说,那她当然也就不再多问了。 弥月和她说完话,回头再看时,宋砚人已经不见了。 他现在回去怎么都不等她了。 以前晚自习的时候,她没走,那他也会在座位上一直坐着的。 弥月想不通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还是宋砚又发生了什么。 没有比这再不好的关系了。 . 手账本完好无损的摆在书桌上。 宋砚坐在桌前,低头静静的看着本子。 他放下笔,又多看了两眼。 黑夜深沉,内心里的阴暗也在这时候无处可藏。 他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有她的秘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不好的心思,可在那些最隐秘的角落,他却控制不住这些想法在疯长。 宋砚手已经碰到了扉页。 他眼眸漆黑,与这昏暗的房间几近融为一体,手指停在扉页上,顿了许久,他突然冷漠的站了起来。 拿起本子,往门外走。 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沓书,底下还有弥月不常看的一些画册,宋砚翻了翻,把手帐放在了画册中间。 然后他回了房间。 是,不能看。 他偶尔那些阴暗又肮脏的心思,那些不敢显露在阳光下的不堪,是甚至都不敢让弥月知道一丝半点。 第二天早上,弥月起床正迷糊,走到客厅,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的书。 明明摆的好好的书,不知道怎么就歪到桌子外面来了。 弥月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去捡。 刚捡起来两本,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她定睛一看,真是自己的手帐。 弥月惊喜的翻了翻。 完好无损,还停留在她三天前写的地方。 瞬间连一点褶皱,一点污渍都没有。 所以真的是她一直放在了这里却没有发现? 可她好像没有拿手帐来过这里呀,而且好像她之前也找过了,并没有发现有东西。 难道是她之前找的不够仔细?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弥月当然就不用再想是不是没有仔细找的问题,满心眼里都是喜悦。 真的是太好了! 她起身,高兴的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一抬头,正好宋砚开门出来。 弥月笑得灿烂,也不管昨天有什么不愉快,马上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我的手帐找到了!”弥月声音都轻快了起来。 “就在这里,我之前竟然没有发现!” “我真是太高兴了。”少女高兴的跺起了脚,就差在床上打滚了。 失而复得的宝贝,比之前还要珍贵。 宋砚看着她在笑,只是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觉得还是老天眷顾我。”弥月默默的想。 是啊,她前天晚上还对着星空默默许愿了。 上天都是善良的。 不会那么轻易夺掉她喜欢的东西。 第15章 . 高考 抱抱! 异样的眼光伴随了宋砚高三剩下的时光。 那一次打架,让周围的同学意识到,他不是像表面上那样—— 不仅是孤傲,安静。 他还古怪,易怒。 甚至会发疯。 高考来的轰烈,却也结束的平静,弥月高兴的和恬甜计划着要出去旅游。 弥月有好多想去的地方。 她和恬甜坐在奶茶店里商量了两个小时,最后终于选定了三个地方。 她们要在这三个地方里做最后的抉择。 弥月晚上回家,坐在客厅里收拾东西。 筠兰洗完澡出来,看见自家女儿正盘腿坐着,收拾的起劲。 “想好去哪里玩没有?”筠兰和盛达则都是开明的父母,养着这个女儿,从小宠着捧着,加上他们的工作性质,也属于放养。 从来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不管。 “去海边。”弥月拉开自己的行李箱,满满一袋的防晒霜。 她想去看海,想在海边迎日出,看日落,踩着清凉的海水,来迎接这个夏天。 筠兰看她兴致勃勃,无奈的摇头。 “估分了没有?”筠兰问她。 弥月拱了拱鼻子,摇头。 “我不要估,反正考都考了,该是什么分就是什么分,估分也改变不了什么。” 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 “小宋那孩子呢?他估分了吗?考的怎么样?” 说起宋砚,弥月动作顿了下。 其实……她不知道啊。 她好久没和宋砚说过话了,高考之前在埋头学习,高考之后两人更加像是陌路,哪怕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很少能见面。 宋砚,好像有自己的事要做。 弥月就算问了他,他也不会说的,久而久之,她也就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他应该考的蛮好的。”弥月默默的回答了一句。 宋砚怎么会考的不好呢,他那么聪明,又那么努力,他的成绩,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哪怕是后面这段时间,他因为打架被人诟病成了坏孩子,也一如既往的优秀。 他从来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心成绩这方面的事。 她资助他的时候,他就答应了她。 他会拿到最好的分数。 宋砚,说话算数。 正说着,恬甜打电话过来了。 “弥月弥月!我看了后天的天气不错,我们玩五天回来,正好差不多时间!” 差不多时间出成绩。 恬甜是个实干派,把旅行攻略都做好了,也提前查好了天气,毕竟是难得一次的毕业旅行。 正好弥月坐享其成。 她愉快的答应了。 . 弥月去旅游了。 而凌晨三点,宋砚从外面回来。 别人高考之后想着怎么放松,想着去哪里玩,唯独他—— 他要为自己赚学费。 在暑假先赚到一年的学费,之后的生活费,他再慢慢赚。 连着几天的晚归,宋砚有些体力不支,他进门时头晕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他强撑着坐下,喝了口水。 耳边嗡嗡的在响,渐渐的听不到声音,眼皮越来越重,快要抬不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 窗户间有光透过,应该是天亮了。 他一般早上六点起床。 宋砚手紧紧抓住被子,想睁开眼睛。 可他睁不开。 外面渐渐传来说话的声音,然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少女清亮又喜悦的声音不断传来,一遍一遍的喊着“宋砚”,那是生命鲜活的源泉,是他坚持活下去的动力。 宋砚站了起来。 他慢慢的挪到门边,打开了门。 少女下楼看见他,眼眸灼亮的笑了起来,灿若桃花。 月月找我,想说什么? 他在心里问,却说不出口。 “宋砚,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弥月拿着手机,亮出屏幕给他看。 “686!市第一,省第三!” 今天出分数,弥月都还没查到自己的分,班级群里就已经出了消息,说宋砚考的有多好。 三中今年出了个市状元,这样的好消息,学校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世界都知道。 唯独状元本人不知道。 弥月看到消息的时候简直高兴炸了。 马上回家,到处找宋砚,身后的翅膀不停扑腾,就差飞起来找人了。 他看到眼前弥月在笑,和他说着“恭喜”的话,宋砚唇色苍白,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弥月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对。 “你怎么了?昨晚没有休息好吗?”弥月面露担忧。 她刚刚旅游回来,穿了一条新买的小裙子,秀发散在肩侧,抬头时,眼里全部都是他。 宋砚看到她眼里自己的倒影。 他多希望她眼里能看到他看的久一点,哪怕,多那么一点点。 满足他阴暗不堪的龌龊。 “没事。”宋砚垂眼,摇了摇头。 “现在大家都在问你要报什么学校,宋砚,你可以去最好的学校了。” 他考得好,弥月比谁都高兴。 贫困出身的人,学习是唯一改变命运的路。 况论宋砚。 “你考了多少分?”宋砚问她。 “我还没查到呢。”弥月笑了笑,觉得自己分数和他肯定差的好远,都不好意思说。 “网太卡了,我根本查不出来。” 不过宋砚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 听妈妈说,这段时间总是不见他人。 宋砚是弥月带回来的人,蒋雁说了他们不会管,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弥月就是他的监护人。 他考的那么好,弥月特别的骄傲。 “不过宋砚,你真的超级棒!”弥月朝他伸手,眼里的喜悦满到快要溢出来。 “抱抱。” 没等宋砚反应过来,弥月已经张手,直接抱住了他。 少女身体柔软,入鼻淡香,宋砚整个人僵住,手落在空中,在一片空白的大脑下,他感觉心脏都停住了跳动。 内心里柔软了起来。 指尖分明是麻的,却有电流窜过。 弥月松手,又想到什么,惊道:“清北招生办会不会来我们家抢人啊,我要招待人吗?” “到时候要选的话,你去哪一个?” 简直和自己选大学一样高兴。 宋砚听了成绩没那么高兴,可看到她那么兴奋,他心里却渐渐有了喜悦。 怀抱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第一次离她那么近,鲜活灵动的她。 让他甚至觉得不真实。 他这两年,拼了命的学习,就是为了不辜负她的期待。 她资助他,就是希望他成为一个品学兼优的人。 对得起她这一路的撑伞。 他现在,看到了最初的结果。 交给她最优秀的答卷。 替宋砚高兴完之后,弥月才从班主任那里知道了自己的成绩。 601 也很棒了,比她平常的成绩还多出十几二十分。 是不走艺考也能去个好学校的成绩。 弥月还守着手机等会不会有人给她打电话。 她好紧张啊,宋砚在学校那边留的是她的电话号码,她现在在想要是招生组的人打电话过来的话,她该怎么说才好。 弥月不断的询问宋砚的意见。 宋砚却不回答。 他想去的,不是那两所。 而是和弥月一样,去南方。 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电话真的响了。 弥月一惊,接起电话开了公放。 果然是招生组的人。 弥月紧张的看着宋砚,不停的给他递眼神,可宋砚却摇头。 弥月当然不可能直接拒绝。 于是她胡乱说了些搪塞的话。 晚上弥月和恬甜聊天,说宋砚好像对清北都不敢兴趣。 为什么不呢,这要是她,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弥月:【我得努力攒钱了,要给我们家宋砚交学费啊!】 她想看着宋砚未来变成一个超级厉害的人,然后她能骄傲的说,这个人是她培养出来的。 弥月跟着筠兰做投资,每年就攒下来小几万,她都没有乱用,那都是为宋砚的学业做准备的。 恬甜不好说什么。 她只能感叹弥月对宋砚真好。 恬甜:【那你自己准备报什么学校?】 【Z省的美院啊。】弥月的目标向来很明确。 以她现在的分数,光用文化成绩上都够了。 恬甜:【我也想去Z省。】 恬甜为什么想去,是因为他知道肖倬已经拿到了Z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高中青涩的暗恋时光,她多么希望能够在将来的某一天看到曙光的到来。 只是恬甜成绩不好,刚好踩在一本线上,估计只能上个好一点的二本了。 宋砚站在门口看她。 她和人聊的那么开心。 他看了眼时间。 今天是六月二十七号,还有十天。 第16章 . 大学 一点良心没有。 宋砚报了Z大,弥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很震惊,找到他问的时候,宋砚只说,Z大答应减免学费,给助学金。 所以他答应了。 弥月竟然不知道这些,她觉得宋砚应该去清北的。 他就算有理由,那也不能是学费和助学金。 不是说Z大不好,那也是仅次于清北的学校。 只是……只是明明能够去更好的…… 弥月不知道能怎么说,她只是觉得,宋砚不应该这么做。 可宋砚自己的选择,她也没有资格插手。 就在这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宋砚不见了。 弥月做了他喜欢吃的芝士紫薯披萨,想跟他聊一聊学校的事,可当她去敲门时,发现房间里没人。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干净到像是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 当时弥月心里咯噔一下,转身跑出房间时,慌张无措的打量周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筠兰说,宋砚收拾东西先去了学校。 那孩子自尊心强,性格又冷漠孤傲,筠兰知道,他想离开这里,却又不想让弥月知道。 他上了大学,马上成年,他不会再依附于这里。 他有自己想做的事,也有自己计划好的未来。 筠兰答应他,转告弥月。 她当然也不会阻止。 “他都不跟我说一声?”弥月声音一下子没了力气,还是不敢相信。 她不相信他们之间已经冷淡生疏到了这个地步,到他连离开都不会和她说一声。 弥月马上拿手机给宋砚发消息。 一如既往的,没有收到回复。 电话也打不通。 弥月又失望又生气,闷闷的坐在客厅里。 她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什么东西。 明知道有些事情会到来,她却一直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改变,直到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 她的付出,根本没有半点意义。 没有任何人会看见。 他对宋砚的好,宋砚也一点都不会领情。 他这个人,果然冷漠不近人情,而且一点良心都没有。 弥月眼睛红红的,不争气的哭了。 她咬着下唇,努力的眨了眨眼想忍住,可眼眶已经湿湿的,脸颊也一阵凉意。 就是难过,说不上来的难过。 弥月低头拿着手机,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把宋砚的微信拉黑了。 又把手机扔到一边。 . 那一整个夏天,是弥月长这么大以来,唯一不愉快的一个暑假。 她如愿去了美院,八月底收拾东西,和恬甜一起出发。 大学生活不如弥月期盼的那样,还有这座陌生却又向往的城市。 九月的军训把人折磨的掉了一层皮,弥月前后瘦了快有五斤。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不适应Z省的气候,换季的时候身上会起小疹子,特别是八九月时暴烈的炎热,让她差点熬不过去。 幸好寝室教室都装了空调,不然她在这里可能要经常光顾医院了。 今年十月份反常的进入了雨季,接连几天的大雨,水位不停上涨,简直有漫堤而出的趋势。 十月中的时候,弥月跟着学校社团一起去参加了一个志愿者活动。 最近雨水多,近郊临山傍水处水位不停上涨,消防队员和村官们在日夜不休的加固河坝,他们社团凑钱买了水和方便面,给他们送过去。 弥月虽然身体不舒服,可她觉得这个活动很有意义,还是参加了。 从学校坐车过去,地处偏僻,路弯弯绕绕,弥月晕车,脸白的厉害。 旁边的同学见她不舒服,漂亮的脸蛋白成这样,都觉得心疼,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瓶水给她。 “没事,马上就到了。”同学安慰她。 弥月这样长得漂亮又看似娇弱的女孩子竟然会来参加这个活动,很多人都觉得很吃惊。 “谢谢。”弥月接过水,声音都虚了。 “你不要看旁边,看着前面,实在不舒服的话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车在路边停下时,外面还在下着小雨。 他们还要把物资往里运才行。 大概还有一百来米。 车没办法再往前了。 这样的体力活,都是男生们一手包揽,女生就负责清点分发工作。 弥月下车时腿在发软,可她不想拖累大家,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半个小时后雨下大了,他们就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作短暂休息。 这里信号也不好,弥月坐在棚子最角落的地方,才终于恬甜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弥月,我刚刚知道一个特别震惊的消息,你肯定不知道。】 【十班的那个郑好不是和我在一个学校嘛,我今天上公共课碰到她,和她聊了几句。】 【她说那天宋砚在他们班和人打架,是为了拿回一本手帐本。】 【我一猜就是,那肯定是你的手账本。】 和大多数的女生一样,郑好也喜欢宋砚那样长得好看的人。 可她亲眼看见了宋砚在教室里和人打架,凶的要把人打死的样子,郑好被吓到了。 那之后,就不敢再喜欢他了。 看到这里,弥月怔住了。 她的手帐…… 确实是宋砚打完架之后的第二天,她的手账本就出现了,但她当时并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是压根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可能。 但现在恬甜这么告诉她,她还是不敢相信。 宋砚……会为了她打架? 这比他会和人打架这件事还让人震惊,震惊到她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她想给恬甜打个电话过去仔细问一问,可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又没信号了。 她只能先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前面好像是Z大的!”有同学喊了一声,引得大家都凑到前面去看。 有Z大的不算什么惊奇,主要是有好几个都长得很好看。 有一队男生在帮忙搬运砾石沙袋,加固河堤,已经浑身泥沙,脏的乱七八糟。 “弥月,你看那个穿黑夹克的,长得好好看啊。” 鼻梁高挺,五官精致,薄唇紧抿却不见笑意,更冷淡的引人注目。 别人双手搬起沙袋都吃力,他却用单手,一只手扛起,大步往前走,腰都没有弯下来一点。 隔得远其实看不清脸,弥月也没有心思看,还在想刚刚恬甜说的那些话。 后面几名女生却是视线完全被吸引了过去,甚至还拿出手机偷偷的拍照。 . 汛情严重,Z大组织了一批志愿者,来到抗洪前线。 其余的志愿者只是做后勤工作,Z大这一批大多是国防生,与消防官兵们一起,参与了最重最累的工作。 这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三天。 前线工作脏乱苦累,只能吃到泡面馒头,这批大学生们却咬紧牙能吃苦,没有任何一个人抱怨,喊苦喊累。 大家休息下来时,只有宋砚还在继续。 “宋砚,你这今天都扛了五十多趟了,你先下来休息吧。”赵天磊仰头喝了一大瓶水,见宋砚还在搬,忍不住劝了他一句。 他们是长期接受训练的国防生,都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宋砚他一个法学生,竟然日夜不休。 而且还只用一只手。 宋砚又搬了一趟,才过来坐下。 两个人身上都是泥土,不好坐凳子,直接就在台阶上坐下了。 如果不是身体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宋砚是不想休息的。 大雨,洪水,还有泥石流。 这些能轻而易举联系起来的一切,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拼命,贡献自己仅有的一点力量,不过是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遭受灾害。 赵天磊咬了口馒头,生涩无味,也只能强迫自己往下咽。 “再坚持几天,等汛期过了,我回去大干它一顿好的!” 赵天磊一手搭在宋砚肩上。 “约不约火锅?”他问。 赵天磊是真的敬佩宋砚。 他这个人,脑子好成绩好,骨子里硬的不行,什么都能忍。 宋砚喝了口水,没说话。 “宋砚,外语系的系花唐凌真的在追你?”赵天磊一个大男人也八卦,主要还是那位系花长得太漂亮,是好多人心里的女神。 宋砚刚入学军训时,唐凌就一眼看上了他,放下所有的架子来追他,到今天,都快两个月了。 还没有放弃。 这次为了他,甚至还一起过来当了志愿者。 当然她一个女孩子干不了粗活累活,只能做后勤。 宋砚没心思和他说什么唐凌不唐凌的事。 汛位检测显示水位又有上升,而雨越下越大,情况不容乐观。 宋砚一直盯着前面的消息。 没等赵天磊把话说完,他又起身,大步走往前面。 “继续加固,不能停。”宋砚眉心紧皱,喊大家起来。 能帮一点是一点,消防比他们更累,他们都还没有要休息。 连着几天几夜的戍守,饭也没好好吃。 赵天磊放下水瓶,边把袖子往上拉,边站起来往前走。 “来了!”他应了一声,扬声给其它人打气。 “为国家,为人民,我们不喊累,今天拼了命也要把这守住!” 这是他们国防生的气概。 宋砚都这么拼命,他们不能说不可以。 第17章 . 背你 我可以改的。 晚上志愿者们轮流值守,检测水位变化。 男生们负责下半夜的值守,弥月和另一名女生守到十一点,就等着人来换班了。 天黑路也难走,弥月拿着仅有的一个手电筒独自往回走,提心吊胆的看路,五分钟了才走上几十米。 就在这时候,手电筒暗了。 弥月关了又开,才发现是没电了。 手机也只剩下一点电,再开手电筒的话,没两分钟就得关机了。 弥月停下来,看到旁边有一个小棚子。 好像有人在。 弥月往那边走,想能不能借到手电筒,或者有电池也行。 可她靠近时,却听见有人在说话。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娇俏柔和,像是在……表白。 “我都追了你两个月了,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是为了你才会来这里的,每天晚上都陪着你,你真的……就不能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弥月不是故意听别人说话的。 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正要离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能。”冷冰冰带着磁性的声音,毫不犹豫的拒绝,“是一点都不喜欢。” “我说过让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女生的呼吸都滞了一下。 随后她难过的说:“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我跟着你怎么了。” 她很执着,坚定铁杵磨成针,只要坚持下去,没有什么冰块是融化不了的。 “我有喜欢的人。”他打断她的话,顿了几秒,冷声强调,“我只喜欢她。” 这样冷漠无情又丝毫不给人余地的拒绝,任何一个女孩子听了,都会伤透了心吧。 接着好一会儿,没再听见有声音。 弥月也正准备离开。 一转身,脚踩在石头上滑了一下,脚扭住,一不小心喊了一声出来。 刚喊出声她就赶紧闭上了嘴巴,转身急着离开。 可周围太黑,她根本走不快。 才走两步,和宋砚迎面撞上。 这是时隔四个月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宋砚皮肤比之前黑了不少,是少年独有的刚硬之气,他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却浑身泥泞,抬眼看到弥月时,有片刻捉摸不到的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 弥月眼色冷了冷,招呼都不打,抬腿继续往前走。 可天黑路陡,她走着脚下直打滑,差点摔了一跤。 好在她及时扶住了。 弥月只觉得又丢人又恼火,不管不顾的站起来要继续走。 可这时候人都站不稳了。 她眉心紧紧的皱起。 前面有雨水汇进,慢慢的汇成了一条小沟,漫到小腿处。 得淌水了。 就在弥月纠结该怎么办的时候,宋砚伸手扶了一下她,轻声道:“我背你吧。” 哪怕在暗色里,他也能看到弥月脸色苍白。 她还瘦了很多。 宋砚手碰到她时,弥月低头看了一眼。 他手上还有没干的泥土,身上更是脏的厉害,因为累了一整天,哪怕是在这寒冷的十月,他也出了一身的汗。 浑身汗味。 宋砚意识到自己现在很脏,马上把手收回来,在衣服外套上擦了擦,然后又把外套脱了下来。 “不、不会很脏的。”冰冷傲骨的少年声音沉下,说话还结巴了,避开眼神,不敢看她。 弥月是很爱干净的。 而他现在,脏的很恶心。 可弥月才不是因为这个。 宋砚突然离开,没有任何的道别,之后更是毫无音讯,弥月这段时间里,都总是在想,自己究竟有多讨人厌。 宋砚见她不说话,又想起自己手的事。 他心里有些涩意,喉头动了动,低声开口,话语里却十分不自信。 “我,背得起你的。” 他的手确实和平常人不一样,也从来没有背过人,在弥月眼里,他要背她,应该就是一件会出丑的事。 其实没有,他背得起。 他连那么重一袋的沙土都能够抗,怎么会背不起弥月呢。 她比沙土袋要轻多了。 弥月低头看地上的水。 水流越来越急,浸过小腿往上,加上天黑又要淌水,她一个人肯定走不过去。 可是……真的要让宋砚背吗? 弥月犹豫了很久。 “那,过了这里你就放我下来。” 这段路也就十多米,淌过了了水,之后应该就好走了。 . 弥月这是第一次让别人背。 以前只有爸爸背过她,但那是很小的时候了。 少年一只手使不上力,只能落在她腿弯处,可他依旧背的稳稳当当。 弥月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弥月想起刚见他时,他十分瘦弱,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身体也变得结实有力起来,肩背宽厚,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夜路安静,周围只有流水潺潺的声音。 偶尔有细雨洒下。 但比起白天已经好多了,这个时候停了雨,总算让大家可以松一口气。 不然总是盯着水位,一晚上不知道有多累。 弥月心脏明显跳的快了起来。 她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有一些异样的触碰。 于是小心的呼吸。 双手圈住他脖子时,她整个身体往前,更是格外的……不自在。 特别是在这样的寂静中,亲密的有点怪异。 “你是不是……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宋砚突然问她。 这里和柏市气候相差大,她脸色不好,又瘦了,肯定是不适应。 弥月点了点头。 “嗯,不太适应。” “那为什么要来这里?”这次组织了很多大学生志愿者,前往前线各个村落,可大多是男生。 宋砚没有想过,弥月也会来。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弥月反问,话脱口而出。 可刚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宋砚为什么会过来……肯定是因为他经历过这些灾难,所以不希望再看到更多的人遭受。 于是这话之后,两人之间又沉默了。 他们之间说熟悉,却其实又陌生,像这样离别了许久之后再见,竟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就像弥月真的很想问他,为什么一走了之。 可她问不出口。 这段路不知不觉就走过去了,等弥月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到他们休息的营地了。 她一惊,赶紧让宋砚放她下来。 “我到了。”她说。 宋砚顿了下。 背上是她的温度,是少有能触碰到的温度。 他手指握了握,竟然不舍。 “让我下来。”弥月又说了一句,声音已经贴近他的耳边。 宋砚还是没说话,可他蹲下身,已经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了下来。 弥月双脚落地。 这下是干燥平坦的地面了。 宋砚已经送到,他就准备离开。 才转身,弥月喊住了他。 “宋砚。”弥月咬着嘴唇,其实还是难过,可她却说:“我做的有什么不好的,或者让你不高兴了,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我可以改的。” 少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愈小,又带了哭腔。 她真的在很用心的对待宋砚,甚至在自己高三那么重要的时候给他做饭,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可他报志愿,离开家,一句都没有告诉她。 弥月想了很久都没想清楚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她想,至少宋砚给她一个答案。 那……她可以改的…… 为什么他们不能好好的呢。 他可以继续住下去,可以把她的家当做自己的家,也真的把她当做家人。 “你真的很讨厌我吗?”弥月小心翼翼的问他。 这么久了第一次开诚布公的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真的想知道答案。 讨厌她也要讨厌的明白吧。 宋砚慢慢低头,手上拿着衣服,衣服下,手紧紧的攥住。 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开口。 夜里风吹起时,冷的他人都冻僵住了。 弥月问他是不是讨厌她,他心里疼的一塌糊涂。 他打扰她很长时间了,非亲非故,却给她带来那么多麻烦,他没有脸再继续住下去。 未来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做,他有自己的规划。 可其实弥月还想问,如果真的那么讨厌她的话,为什么还要给她抢回手账本。 他这个人太怪了,怪到根本让人看不明白。 弥月顾自的出声,小心翼翼,声音弱的可怜:“我们不是家人吗……” 是,她把他当家人,他的心思却肮脏的见不得人。 宋砚还没回答,这时候后面有人在喊弥月。 “弥月,外面很冷,别站着了快进来吧!”同学们都很关心她,想着这么晚了风又大,怎么一直在外面站着都不进来。 “是很冷,你把衣服穿上吧。”弥月小声又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往回走。 回到营地,同学们都很关心她。 大家都还没睡,七嘴八舌的问她怎么样了。 弥月回答说“还好”,就没有心情多说了。 第18章 . 受伤(含入v通知) 宋砚,疼不疼啊?…… 第二天,两个学校的志愿者正式碰面了。 来到这个地方总共他们两个学校的人,一队主力一队后勤,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不分你我了。 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这么多人里面,弥月是一眼出挑的那一个。 少女奶白的皮肤,眼眸灿若桃花,身形高挑纤瘦,说起话来甜美温柔,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女神。 她烧了热水,晾凉了之后一杯杯给大家送过去,又问谁想吃泡面,谁想吃她就马上给泡。 不娇气也不露怯,大大方方讨人喜欢。 做事也迅速果断。 Z大这些国防生,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见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个干起活来别提多起劲了。 休息间隙,赵天磊忍不住和宋砚说起弥月。 “这比唐凌还漂亮,一笑起来简直温柔死了。” 赵天磊头一次有血流冲顶的刺激感,只因他接水的时候弥月对他笑了一下。 宋砚垂眼,眼里一片黑漆漆的,不知道在没在听赵天磊说话,总之他一直沉默。 “她要是一直在这,我能干一整天不停。” 弥月这时候又泡了几桶方便面,凉着热水,忙过一阵后,忍不住往宋砚那边看。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小时了,他一直在那边忙,忙的都是体力活,可他什么东西都没吃。 甚至一口水都没有喝。 弥月还是很关心他的,特别是看他不吃饭,她就担心的直忐忑,总想看着他多吃一点。 虽然现在只有方便面吃。 可不管是方便面还是什么,吃了总比饿着肚子不吃好。 弥月找了几个好吃的小面包,正想给宋砚拿过去,可他起身,又抬腿往河堤那边走。 她动作又停了下来。 今天还是在下雨,只是比起昨天已经小了很多,水位也保持的很好,几乎没有见长。 大家好歹能够轻松一点。 所以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查漏补缺。 水位见涨,分流也很重要,现在连平地都有积水,另开一条水沟,流往百米外的田间,能适当的减少洪讯压力。 “把防洪布再往上拉。”上面的人扯着嗓子在指导,声音洪亮,彻响天地。 再往下进到河里去,就需要拉安全绳了,当然那些高难度的工作,都是由军兵完成。 赵天磊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搬了两趟东西就眼前发黑,头晕目眩,他喘了两口大气,往前走时,脚都在晃。 就在下一秒,他一脚踩空了。 后面有人惊呼了一声,还没喊出声,旁边宋砚反应过来,俯身就去拉他。 河堤上砂石滚动,宋砚拉住他的时候,他半边身子已经落了下去—— 水流正急,这边除了宋砚在,其他人都在另一边。 一声动静,所有人都往这边看,察觉不对,赶紧过来帮忙。 宋砚右手拉他,左手却没有力气撑住自己,那瞬间疼的他大脑紧绷着的一根弦都断掉,头皮发麻,黑色衣服上,瞬间浸出血腥。 “赵天磊,你自己抓住!”宋砚沉声开口。 他人晕沉沉的,脑袋都磕在石头上了自己也不知道。 宋砚这一喊,他才清醒了一点。 “你脚踩住,千万别掉下去。”宋砚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可他死死的咬牙,血都浸红了一片泥土,他也没有放手。 还使劲往上拉了拉,想再保险一点的把人拉上来。 十几秒后,周围人过来,七手八脚的把赵天磊拉了起来,直接把他扛起往回跑。 “你们两个人先把人带到棚子里去!”村支书指挥大家,“其他人继续,都要小心!” 周围嘈杂了起来,却只有宋砚还在原地,很艰难努力起来,就已经再动不了。 他左手没有一点力气,反而不停的在抖,只能用右手把左手死死的按住。 在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因为没有人知道,宋砚左手的情况。 他站起来,回头看了眼地上的血迹。 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宋砚。”弥月跑过来,看他脸色苍白,一下子被吓到了。 再靠近,她分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这肯定是宋砚身上传来的。 “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她问了一句,声音一直在抖。 弥月着急死了,她头一次看到宋砚的脸色那么不好,他自己手都那样,怎么还有力气把别人救上来…… 手! 弥月突然想到什么,马上就拉他左手袖子。 宋砚想往回躲,可手根本没有力气,衣袖直接被弥月拉了上去。 他眉头紧皱,疼的不由闷哼一声。 弥月看到他的手,震惊的呆住了。 手臂上鲜血横流,顺着手腕处往下滴,有砂砾摩擦掉的血痕,而那原本的残端…… 触目惊心的伤。 宋砚只觉得羞耻和自卑,他这么丑陋无比的身体,在这样的地方被她直接看到,甚至是比之前更加可怖。 他想往回收,可根本没有这个力气。 反而因为着急,他更加是满头大汗。 弥月那么怕脏那么爱干净的人,让她看到了该有多嫌弃。 他可以让很多人嫌弃,但不想被弥月嫌弃。 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宋砚眉头紧皱,都不敢抬头看她一下。 弥月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泪水落在他手臂上,有瞬间的温热。 宋砚愣了下,慢慢抬眼。 眼前弥月眼里盈满了泪水,看着他的手,咬唇才不让自己哭出来。 “宋砚,你手疼不疼啊?”她声音发抖的问。 已经忍不住要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伤成这样? 肯定很疼,都流那么多血了…… 没等宋砚反应过来,弥月已经又把他袖子拉了下去。 这次小心翼翼,生怕哪里碰到他会把他弄的更疼。 她没有害怕,更加没有嫌弃。 她竟然为了他的手哭了。 她也只问他疼不疼。 “走,我们去医院。”弥月牵住他的右手,哭的稀里哗啦,一边抹眼泪一边拉着他往前走。 弥月走在他身边,一边走一边哽咽着安慰他。 “没事的,等下到了医院就不疼了。” “宋砚,你再忍一忍啊。” 她用劝小孩子的语气,那么情真意切的安慰他。 他心窝里钻得疼,听着她说话,苦涩又难过。 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机械的被她拉着往前走。 . 村里要去医院的话,还有一段路程。 而且路不好走,又下着雨。 于是现在村里的卫生院简单处理一下。 弥月全程守在宋砚身边,半步都不肯离开。 弥月很少见到他的左手,所有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三次。 那是他羞耻自卑的地方,他从来都捂的严严实实的。 不让别人看到,更加不会让弥月看到。 可弥月真的难以置信,他这只手已经变成了这样。 比她最初记忆里的样子还要令人难过。 医生给他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清创,宋砚脸色苍白,加上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刚包扎好没多久,他人晕沉沉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医生说让他先待着观察一下。 弥月眼睛已经哭肿了,坐在床边发愣,眼神定住一动不动,脸颊上还有落下的泪痕。 “宋砚,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弥月突然想起他没有吃东西,肯定很饿了,于是轻声的告诉了他一句。 宋砚躺着没动,应该是睡着了没有听见。 于是弥月不再出声打扰他,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可就在这时候,一只手伸过来,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 “月月。”他喉间似有低低一声 。 弥月手腕上的皮肤瞬间被烫到,竟然像被灼烧了起来,她察觉不对,马上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怎么那么热! 弥月想去喊医生来,可他死死抓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弥月眼睛又红了,却又着急,可也没有强行挣脱,只是往前了一点,放轻声音,温柔的和他说话。 “你先放开,我去喊医生好不好?” 第19章 . 甜蜜 她是他心里的神。 宋砚发烧了, 38.8℃。 他这几天都在冒雨进行抗洪工作,前几天一直没事,可今天突然就发烧了。 医生说应该是着凉。 着凉…… 弥月不由想起他昨天晚上为了背她, 只穿了一件衣服,晚上风那么大, 肯定是那时候把他吹感冒了。 要不是她, 他可能还不会有事。 弥月想着这个缘由,更愧疚了, 整个晚上守在他床边,半步都没有离开。 吃了退烧药后, 他额头开始浸出细汗, 紧皱的眉心微微舒展, 安静的睡下去,想应该是人舒服一点了。 都不知道过去多久。 该有好几个小时了。 弥月坐在床边守着,坐累了, 慢慢的把头枕在手臂上, 偏头, 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她发现……宋砚真的长得很好。 他是那种五官挑不出一点错误的清秀俊朗, 高挺的鼻梁让他有一种挺拔白杨的气质, 特别是他闭着眼睛安静躺着的样子—— 弥月就这么看着, 视线直勾勾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 宋砚睁开了眼睛。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弥月愣住没反应过来,只是近在咫尺看进他的眼眸,竟让她感觉心都漏跳了一拍。 一秒、两秒…… 沉默之后,弥月陡然抬起头。 “砰”一声,脑袋重重撞在了床栏上。 她“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疼不疼?”宋砚看她撞上, 当即坐了起来,看着她被撞到的额头,紧张的询问。 弥月第一次看见宋砚有这样不耐于平常的神色,她瞬间怀疑了下眼前的人是不是宋砚。 他手指停在她额头前,不敢碰她。 “是很疼吗?”他见弥月呆住,神色更紧张,又问了一句。 弥月反应过来,马上摇头。 “没事,不疼的。” 其实疼的 停顿片刻,宋砚手指尖陡然触到她脸颊的温热,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 他很多次告诉自己不要越界,既然不会得到的东西,那还不如不要去想的好。 弥月抬手,掌心落在他额头上。 已经不烫了。 终于退烧了。 她松了一口气。 “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弥月上下打量着问他。 他受了伤,又在发烧,这卫生院里各种设备都不完善,没办法做全面的检查,弥月现在就怕他还有其它的伤。 “你疼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弥月嘱咐他,“千万千万不要忍着。” 她大概摸得清宋砚的性格,知道很多事情他都喜欢憋在心里,不管多苦多难,都自己一个人默默忍着。 “来,先吃糖。”弥月从包里拿出几个小糖果,剥开糖纸,就要往他嘴里送。 刚刚医生说他血糖低。 弥月边递给他边说:“宋砚你怎么那么厉害啊,他掉下去你就拉住了,自己伤成那样了也不吭一声。” 弥月手指捏着糖,已经送到了他嘴边。 宋砚头还晕沉沉的,耳朵听着她在说话,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他神思游离恍惚,垂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颗糖果。 是弥月已经送到了嘴边。 还差那么一点,他却似乎已经闻到了糖果的甜香味。 也可能不是糖果的味道。 总之……很香…… 宋砚唇角弯起一点点的弧度,慢慢的张嘴。 舌头触到糖果的甜味。 这是什么糖,甜的不得了,直往人心底里钻,好像心脏里每一个角落都被这样的甜蜜填满了。 他知道弥月对他有多好,那种怜悯的好,也让他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应该贪恋。 可她这么心疼他的样子,却让他心里的防线一再崩溃后退。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在他那些灰暗痛苦的日子里,她是唯一支撑着他向前的支柱。 他从泥石流里爬出来,奄奄一息的时候,她陪在他身边,一点一点给他擦掉手上的血污。 她漂亮,温柔,是他心里的神。 “我上次在山上晕倒,也发烧了,醒来后差点犯了低血糖。” 弥月又剥开一颗糖,说起自己的亲身经历来。 “多亏肖倬还记得我没吃东西,给我带了粥。” “你想不想喝粥吗?”说起粥,于是弥月又问他。 他现在要吃清淡一点,白米粥最好。 不过白米粥食之无味,实在不开胃口,弥月就想问问他,想不想吃南瓜粥,紫薯粥这些。 宋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都可以。 反正他不挑。 “那我先去了。”弥月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 这么晚了东西不好买,弥月跑了好几家店,才终于买到了一碗八宝粥,和几个馒头。 她气喘吁吁,有些不好意思:“只有这些了。” 这几天几乎吃的都是馒头,弥月知道自己再带馒头回来不好,可真的没有其它能吃的了。 “谢谢。”宋砚接过她的东西。 弥月买的是红糖小馒头,半个拳头大小,枣红色,麦香中还混着红糖的香味。 她买了五个,一大包,一股脑全给了宋砚。 宋砚打开袋子看了一眼。 他没动,犹豫了下后,把袋子递到弥月面前,问:“你不吃吗?” “我吃两个吧。”弥月眼角笑得弯了起来,拿了两个馒头,往自己嘴巴里塞。 她觉得宋砚好多了,心里不由就放心了下来。 没想到这馒头还挺好吃的。 弥月也饿了,几口就吃完了。 差不多也吃饱了。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弥月出声,打破这寒冰。 “宋砚,我问你一件事好不好?” 她一开口,宋砚也抬头看向她。 眉间有思索,在想她要问什么,可也没说话,是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高三的时候,丢过一本手帐,当时我特别难过,到处找都没有找到。” “可是有一天早上,它突然就出现了。” “宋砚,他们说是你给我拿回来的,真的吗?”弥月目光恳切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那时候宋砚打架,她很不理解,只是在想他究竟受了什么打击,才会让他性情大变,做出这些反常的事情来。 可现在她得知,他的反常,是为了她。 弥月心里就莫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窝里一角的地方,似乎隐隐的触动,有羽毛轻轻的挠,酥麻痒痒的。 宋砚什么性格,她最清楚了。 为了她的手账本,和人打架,这是多么让人感动感激的一件事。 宋砚眼帘微垂,阴影下他下颌线清晰分明。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弥月没想到他直接就承认了。 她眼睛不由的一酸。 “对不起啊,我都不知道。”弥月好愧疚的。 “宋砚,谢谢你。” 这句晚了那么久的“谢谢”,是弥月真心想和他说的。 不过为什么那么拼命也要帮她把本子拿回来? 弥月还想问他,可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不会从他嘴里撬出任何答案。 于是她不再问了。 那天晚上弥月窝在病房的小床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宋砚的脸格外清晰。 他把她抱在怀里,嘴唇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温柔的喊着她“月月”,和平时里那个冷漠的少年截然不同。 弥月心上快速又鲜活的跳动了起来。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 卫生院的小床就是一张折叠床,条件有限,昨天晚上躺下的时候连枕头都没有,可今天醒来,脑袋下面却似乎垫着软乎乎的。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用手撑着身体起来了一点。 一侧头,唇瓣擦过一片温热。 弥月愣了下,入目是宽大的手掌,她顿住,接着发现宋砚的手正枕在她的脑袋下面。 那瞬间弥月的脸迅速涨红起来,唇瓣上也莫名灼烧了起来。 脑袋迅速的往后挪了挪。 她刚刚几乎整个脑袋都是落在他手心里的,少年手心宽大温厚,所以感觉睡得格外舒服一些。 弥月又想起了昨晚的梦。 这时候宋砚也醒了。 他手为了伸过来能够到她这边,人已经睡到了床边缘上,因为被压了一晚上,已经麻的不行了。 两人目光对上,弥月却先慌张的避开。 她赶紧坐了起来。 “你是不是已经退烧了?手还痛不痛?” 她低着头边穿鞋边问,穿好之后,也不等宋砚回答她的话,急急忙忙起身,就往门外走。 “我去买早餐,顺便找医生过来看看。” 弥月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门。 出门之后,她活像后面有人追着一样,快步不停的往前走。 直到出了卫生院大门,前面是一条小巷子。 她停在墙边,脚步顿住,伸手捂在自己心口处。 连着大喘了几口气。 再摸摸脸。 已经红的快熟透了。 第20章 . 心跳 欢欣雀跃,心之所向。 弥月以前和宋砚住同一个屋檐下, 却从来没有过任何肢体触碰的亲密动作。 她也从来没有过其它的想法。 偶尔这一次,她却没想过自己心能跳的那么快。 碰到的那瞬间,弥月能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直蹿上头皮, 占据她的神思,脑袋也变得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有意识感觉的时候, 连双手双脚都发麻了。 她还能清晰意会到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在想,再挨近一点, 会更欢欣雀跃,心之所向。 弥月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 她接着往前走。 突然间, 她想起几句偶尔间听到的话。 “我有喜欢的人。” “我只喜欢她。” 宋砚那样的性格, 也会说出这样的话,那对他来说,肯定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了吧。 会是谁呢? 是他读了大学之后认识的女孩子, 还是以前高中班上的? 弥月竟然试着去猜测, 脑子里莫名闪过很多个名字, 可又实在猜不出来。 心情却一下子跌到谷底。 弥月这次去买早餐, 出去时间比昨晚多了十多分钟。 她在外面多转了几家店, 直到等自己心情完全平复下来, 才拿着早餐往回走。 她回来的时候, 小小的病房里已经挤了不少人。 “兄弟谢了,真的谢了。”赵天磊人好好的,半点事没有,可一想起昨天那事,他依旧心有余悸。 “下回你有什么事,给哥说, 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砚昨天那一下牛啊!简直是飞扑过去给你拽住的。”王森忍不住朝他竖大拇指。 “是不是!咱该改口喊砚哥,这比你有气魄多了。”王森声音更加洪亮,推了下赵天磊肩膀,示意让他改口。 弥月少有的看到宋砚身边有这么多朋友,瞬间恍惚却又欣慰,但是又—— 特别特别的为他开心。 她以前总劝宋砚要多交朋友,多和别人说话,只是那时候她说再多都没有用,宋砚依旧孤僻,独来独往。 现在,他好像真的有好朋友了。 见几人都看过来,她把手里早餐放下,笑道:“你们先聊,早餐买了很多,大家都可以吃。” 说完,弥月转身,迅速的离开了。 几人就看着这漂亮的女孩子出现在眼前,眼睛里都盛入她灼灼明亮的视线,还没反应过来,人又不见了。 赵天磊眼睛都瞪大了。 “这不是美院那个小女神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王森也眼睛都直了,愣愣道:“是啊,还送早餐。” 王森搭住宋砚肩膀。 “砚哥,女朋友啊?” “不是。”宋砚否认。 赵天磊一听,来劲了。 “那你给哥介绍介绍呗,我看她第一眼就喜欢。” 赵天磊是开玩笑的语气,他就是这个性格,心情好了,什么都喜欢调侃两句。 宋砚性格寡淡,他从来不会在意这样子的玩笑。 赵天磊和王森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说是在美院论坛上搜到了她叫弥月,是今年的大一新生。 论坛上传的爆火的,是她军训时的一张素颜照。 素颜清纯,白净无暇。 笑起来眼睛里像盛了整个世界的光。 这样的女孩子,得是多少人的青春。 两人还在说着,宋砚突然出声,冷冷拒绝道:“不行!” 两人同时看向他。 什么不行? 宋砚垂眼,侧脸阴郁,在那一刻明知道自己也不可能,但就是听不了那样的话。 “喜欢她,不行。”他一字一句。 “为什么。”赵天磊反问。 宋砚喉头动了动,话在嘴边打转,突然抬眼,眼里执拗又有极强的占有欲,吓了赵天磊一跳。 宋砚低声的说:“那是我……” “姐姐。” 赵天磊和宋砚认识时间不长,在这样不长的时间里,从没看到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那眼神像是在说,他的东西,谁都不能去抢。 哪怕是想一想都不行。 就好像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赵天磊于是讪讪闭上了嘴巴。 . 总共三天两夜,美院的志愿者们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去了。 防汛工作做的很好,开支分流后,加上雨水也渐渐小了,之后几乎再没什么压力。 于是Z大这边的学生们也准备撤了。 他们来了十多天,做出的贡献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表明,离开的时候村支书还给他们送了锦旗。 上书:“国之未来,民族希望。” 一群大学生,连续几个日夜奋战,为他们在这场洪讯中赢得了保障和先机,值得敬佩,也更加让大家感激。 而Z大和美院两所高校的队长也加了微信,还给大家拉了一个群,说这次建立了革命友谊,回去后有空,一定要再聚。 弥月上车之前,偷偷到路边等宋砚。 他们比她晚回去半天,要今天下午才出发。 弥月手里小心翼翼握着什么东西,看到宋砚后,弯唇腼腆的笑了笑,然后马上塞到了他手里。 她往后退了一步,笑着和他说话,眉眼弯了起来,声音也柔和无比。 “宋砚要平安健康啊。” 她殷切的祝福,想起他的伤,又快要心疼哭了。 说完,她转身跑回车上,噔噔的跑,只留下一个背影。 宋砚摊开手掌,低头,赫然出现在他手掌心的,是一张平安符。 外面用小香包裹的严实完好。 最上面用钢笔工工整整的写了他的名字。 ——“宋砚。” 是新写下来的字,还有油墨未干的痕迹。 宋砚低头,逐渐眼角湿润。 眼眶酸的厉害。 他不说一句擅自离开,弥月一句都没有怪他。 她对他那么好,让他好不容易狠下来的心又一点点破防崩溃了。 宋砚把平安符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又伸手摸了摸。 放的好好的,不会掉出来。 “宋砚,我桌都订好了,晚上一定要来。”赵天磊和那边兄弟都打好了招呼,最主要的还是宋砚。 他救他一命,这恩情赵天磊记得,请吃顿饭,是最基本的。 “不去。”宋砚手指轻轻触在平安符上,似乎还能感受到某种细腻的柔软。 “我要兼职。” 他为了来当志愿者,已经请了很久的假,再不回去不行。 赵天磊说: “又不差这一晚上。” 宋砚家境不好,还没进大学就已经干了很多份兼职,赵天磊还从来没看他有过休闲的时间。 他一个够上清北的成绩,来他们学校,拿了助学金又免学费,偏偏自己还要这么拼。 大学不应该是放松自己,好好玩乐的时候吗? 宋砚态度却很坚决。 赵天磊劝不动他,只能放弃了。 看来只能下次再找机会请了。 宋砚总不能一直都没有时间。 回到营地收拾东西时,宋砚拿出一直放在行李箱里的手机,打开看,发现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ID名是:满月见星。 这是弥月的微信号。 他知道,他之前独自离开时,弥月不仅有把他拉黑,后面连微信号都删除了。 因为点进她的朋友圈,头像上面就是一条杠。 再看不到里面任何的内容。 那是断了他最后一点点的念想。 她发过来的申请下面还有一条备注。 【宋砚,通过一下吧!】 后面跟着一个“拜托”的表情。 宋砚顿了许久,最后还是按下了“同意”。 他刚同意,手机消息就一直“滴滴滴”的响。 【我之前是生气才把你删了的。】 弥月第一句话就是解释。 【其实我脾气很好的,后面想了想,也不生你的气了。】 宋砚看着她发来的文字,语气鲜活,就好像她现在人正站在他眼前一样。 他点进她的朋友圈去看。 最新一条是在抱怨最近的天气。 【好难过,又下雨又晕车。】 她不适应这样下雨的天气,偏偏总是在下雨,适应不了气候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还晕车。 所以其实这几天弥月一直都很不舒服,肉眼可见的是,她比以前瘦多了。 也不像以前那样有活力有精神。 弥月:【等你也回学校后,我请你吃饭吧。】 【听说有一家店老板是从柏市来的,做的都是柏市的特色菜,我们一起去尝尝味道,好不好?】 弥月知道宋砚不喜欢说话聊天,所以她在努力的找话题想能说什么。 就他的性格,她不说点什么,可能真的就没有之后了。 弥月这边还坐在车上,一手握着手机,抬头往前看看,又低头看看有没有收到消息。 她在思索,要是宋砚不答应的话,她还能找什么借口。 几分钟后,那边回消息了。 短短一个字:【好。】 弥月差点以为自己看错。 又定睛看了一眼,确认没错,她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答应了!” 旁边同学被她吓了一跳,不由好奇问:“答应什么了?” 弥月笑着摇头,轻声回答:“没什么。” 她捏着手机,心里有些雀跃。 她以为要费很多口舌才能让宋砚答应,或者说根本就不搭理她。 她平静了下,马上又给宋砚回消息。 【那你有时间的时候就联系我。】 【一定要记得!】 弥月再次强调嘱咐。 第21章 . 心动 弥月你喜欢谁! 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寝室里弥月正在看书, 另外三个室友坐在一起,翻看视频号里的校花校草评选视频。 黎夏最八卦,已经把这次的评选都摸了个大概。 “校花这方面, 我敢断定,我们弥月夺冠一定没有问题!” “校草就难选了, 都是臭男人, 谁也没比谁强多少。” 于清清跟着感叹。 “是啊,我觉得我身边美女如云, 可帅哥就是见不到几个。” “是不是世上美女真的比帅哥多呢?” 这个问题,谁都不好回答。 她们拉了凳子往弥月这边坐, 一条条视频翻下去给她看。 “这个五官还行, 但长得太瘦太小气了, 一笑起来贼眉鼠眼的。” “还有这个,说自己是健康的古铜色,放屁吧, 简直黑成碳了。” “就这个还不错。”黎夏翻到最后一条, 终于算是点头松了口, 可随即又说:“太矮了, 才172。” 没有一个能彻底让人服气的。 评论完这一番, 黎夏还不忘问弥月:“你觉得哪个最好?” 弥月有些心不在焉, 刚刚也没仔细看, 听黎夏这么问,茫然了会儿,摇摇头。 “不知道。” “不行,一定要选一个。”黎夏又翻了一遍给她看,“你的选择很重要。” 毕竟是校花,校花的眼光, 还是更够格来选一个校草的。 可弥月这次看了一遍,还是摇头。 她觉得都不行。 要真说起来,还不如她柏市的那些朋友们呢。 肖倬,樊林,还有……宋砚。 都比他们好上不知道多少。 特别是宋砚。 “弥月,你最近天天看着聊天界面那个是谁呢?” 于清清凑过去,八卦的扫了眼弥月的手机,笑着问道:“天天盯着魂都没了。” 微信置顶就是宋砚的名字,弥月手机屏幕亮着,她看书的时候,都时不时的要看一眼手机。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前。 弥月让他有时间就联系她,可他一直不联系。 可是她又不敢再打扰他了,怕话说多了让他讨厌。 见于清清要拿手机看,弥月马上把手机拿了过来,一把握在手里。 “没有。”她心虚的否认。 她睁着眼睛躲避视线,一看就是心虚。 弥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自从半个月前回到学校,她就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一想起宋砚,心就跳的比之前都快。 她每天都在等着他发消息过来。 可是每天都等不到,她就会很失望。 他们之间好像很熟,可其实又一点都不熟,生疏到只要他不在微信上理她,他们就再也联系不到。 “呦呦呦,心虚了。”黎夏也开始起哄,“是谁啊,长得好不好看?有照片吗?” 问到这个,弥月唇角抿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看,他最好看了。”她声音甜的好听。 是真的好看。 无论如何,宋砚真的是她长到现在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看照片看照片!”黎夏一听弥月夸好看,起劲的不得了。 “能让你夸的帅哥,肯定不一般。” 弥月手机上还真的没有宋砚的照片。 他不喜欢拍照,他只喜欢学习。 除了学习,做其他的事情对他而言,都是浪费时间。 “我去上厕所。”弥月怕她们继续缠着她要问关于宋砚的事,趁她们不注意,马上起身,飞快往厕所跑。 关上门,她一低头,突然看到手机屏幕还亮着。 上面是在语音通话的界面。 弥月愣住,拿起手机仔细看,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拨通了和宋砚的语音通话。 上面显示,通话时长:五分钟。 五分钟……那不差不多是她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嘛…… 是不是因为她那个时候不小心按了通话过去,还偏偏被宋砚接通了。 那岂不是她们刚刚说的话,都被宋砚听见了? 弥月迅速的回想自己刚刚是不是有说什么不妥的话。 她刚刚好像是在谈论谁长得帅,她还夸宋砚是长得最帅的。 弥月想他们刚刚说话声音那么大,说的什么,宋砚肯定都能听到。 太社死了,太尴尬了。 弥月手都尴尬的直揪指甲。 随后她咽了咽口水,把手机放到耳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出声:“喂——” “宋砚,你在听吗?” 几秒后,那边“嗯”了一声。 弥月还是第一次和宋砚语音通话,听见他声音的瞬间,心跳突然加速的跳了起来,她马上伸手按在了心口处。 “我……手误了,不小心按错了……” 弥月尽量声音平静的和他解释。 其实心里早就炸了一百一千条烟花了。 “你不要误会。”弥月轻声的说着,尾音带着虚气在颤:“我说你好看,就是很真心的夸你好看。” 她怕宋砚会觉得她在说玩笑话或者调侃人,觉得她不尊重他。 真的没有的。 她在解释,那边却久久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 宋砚此时刚结束完兼职,走在荒凉的小路上,突然间接到弥月打来的语音电话。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接通了。 他听到弥月在夸人好看,他就忍不住的在想她说的是谁。 樊林,还是肖倬? 她跟樊林从小一起长大……也很多次夸过肖倬。 于是他不知不觉就听了下去。 直到他现在听到弥月说,她夸的是她。 宋砚神色有些恍然,唇角渐渐弯起,一个极浅极浅的笑容,眉眼也一点一点的舒展开来了。 外面于清清说肚子痛,开始敲门让弥月快点出来。 弥月一着急,就把通话挂掉了。 而宋砚却还一直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手机都发热了,贴在耳朵上,他一直听着,只有夜空的寂静无声,他却不愿意把手机拿开。 耳边还回响着她刚刚说的话,不太真实可偏偏他又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那话的时候是笑起来的时候,宋砚听着她的语气,几乎都能看到她的笑浮在眼前,笑眼里绚烂的光,直接照在了他身上。 宋砚看着自己一直放在手心的平安符。 她夸他一句,他就心动的要命。 是那种疯狂动心的喜悦,按耐不住的激动,以及所有跳动情绪上的……浓厚的思念。 . 晚上弥月躺在床上,在和恬甜聊天。 恬甜在说她和肖倬的事。 恬甜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做什么就会去做,她说喜欢肖倬,不久前就跟他表白了。 很突然的表白,肖倬婉拒了。 这是恬甜早就猜测到的结局。 可没关系,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她坚持下去,指不定哪天就成功了。 【恬甜,我只要一想到一个人,心就跳的很快很快,很久见不到他的话会很想他,心里要是一想到能见他,就会欢欣雀跃的不得了。】 【你说,这是不是喜欢?】 弥月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情是突然从何开始。 就是那一瞬间肢体碰触到的悸动。 更多的是因为,她知道她宝贵的手账本,有一个人宁愿打架也要给她拿回来。 那是多么让人感动的事。 恬甜在那边连发了几个震惊的表情包。 【谁!谁!谁!弥月你喜欢谁!】 这就是喜欢啊,一瞬间的心动也是心动,就算没有天崩地塌的浓烈,可能够心动,那也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弥月看消息刷屏了几十条,她根本插不上嘴。 恬甜连发几个长屏,才终于平静了一些。 弥月:【我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只是他性格有点冷漠,而且不太爱搭理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讨厌我。】 弥月这么说恬甜就深有同感。 自从她表白之后,肖倬也不太爱搭理她了。 弥月苦恼:【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恬甜听她这么说,简直觉得过分。 她家弥月长得那么好看,性格也好,简直是人见人好,怎么会有男孩子不喜欢她,反而讨厌她呢。 恬甜说:【弥月,你要记得,你长得那么好看,没有哪个男孩子能抵挡得住你的好看的。】 【你要善于利用这个优势。】 恬甜想,她要是长了弥月这张脸,早就把肖倬追到手了。 长这么好看了,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千万不要白白把这一点给糟蹋了。 长得好看的优势吗? 弥月好像懂了恬甜的意思,可又不是特别清楚。 她还有一点没有和恬甜说的就是,对方……似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恬甜却比她还激动。 【上!弥月一定要上!】 女孩子追男孩子没什么丢脸的,只要喜欢,什么都可以。 不要等一切都错过了才来觉得后悔。 弥月被她说的脸越来越红。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睡了。】 刚要退出微信,群里就有消息弹了出来。 是之前当志愿者时候拉的那个群。 里面有三十多个人,都是Z大和美院的学生。 Z大的队长说他们这周日有比赛,问谁有没有兴趣来看,要是来的人多的话,大家还可以聚在一起吃顿饭。 毕竟是三天两夜的“革命友谊”。 队长说完事情的缘由,就发起了群投票。 弥月点开,看了几秒,点下了“去”的选项。 美院和Z大隔得其实不远,就一个区的距离,坐公交车转个几站,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她总算是找了个理由去Z大看看,不然的话,她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可能见到宋砚。 恬甜说的对。 他是个冰块,那她就要主动一点。 这时候弥月又想起那天在卫生院,她近在咫尺看到他的脸,唇瓣碰到他手心时疯狂跳动的感觉。 弥月拿被子蒙住脸,双脚忍不住踢了踢被子。 最后她坐起来,彻底睡不着了。 第22章 . 演讲 给我戴上吗? 周日弥月起得很早。 她昨天特地买了一件新衣服, 早上六点就开始化妆,八点准备出门的时候,黎夏她们才醒过来。 周日难得一节课都没有, 黎夏迷糊的从被窝里探出头,问大家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锅。 上一次约饭还是一个月前了, 这段时间天天吃食堂, 胃里的馋虫早就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 “东门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火锅店,重点是还便宜, 我们中午正好去试试。”于清清提议。 “同意!”张琼昨天打游戏到两点多才睡,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 听见吃火锅, 也应和了一句。 “我就不去啦。”弥月往包里塞了几个小糖果, 又去抽屉里翻东西,“我今天要去Z大。” 三缺一怎么行。 黎夏盯着弥月,看她今天打扮的格外精致, 连眼妆都仔仔细细化了, 漂亮的惊艳。 想起她这段时间总是在盯着手机看, 黎夏马上嗅出了端倪。 “你去Z大干什么?” “看比赛啊。”弥月回头问她:“要一起去吗?” 黎夏狐疑, 拱了拱鼻子, 摇头。 她才不去呢, 比起看什么比赛, 她觉得还是去吃火锅更舒坦。 而且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吃完一顿热烘烘的火锅后,回寝室被窝里来躺着,那才是最舒服最爽的。 “那我先走了。”弥月朝她们招了招手,转身就出了寝室。 . 去Z大的路上,弥月拿着手机, 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宋砚发消息。 那天群里投票,他好像没有同意,之后也没再有他的任何消息,弥月甚至都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究竟在做些什么。 刚下车,就遇上了徐艺晴。 “弥月早知道你要来,我们应该一起过来的。”徐艺晴也是美院的,动画专业,上次和弥月一起去当的志愿者。 她看见弥月,亲热的挽住她的手。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看见的Z大那个帅哥?”徐艺晴激动的不行,“听说这次决赛,就有他。” 弥月如果没有猜错,徐艺晴说的是,应该是宋砚。 “什么比赛?”弥月自己都还云里雾里。 “好像是全国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徐艺晴边说,边拉着弥月往演讲厅走。 她对Z大倒是熟门熟路,径直就往演讲大厅走。 她们来得晚了,现场几乎没剩下什么座位,还多亏徐艺晴眼睛尖,瞄到两个空位赶紧抢到坐下了。 刚坐下就听到后面两个女生在谈论宋砚。 “上次半决赛我就没抢到座位,这次总算有机会能见到宋砚了。” “我上次在咖啡馆还见到他了,他好像在做兼职,而且还不止这一份兼职。” “你觉不觉得他赚钱特别拼命?明明长这么好看,成绩又好,干什么还那么逼自己。” 谁能想得通这回事呢。 Z大的论坛上八卦多,宋砚长得好看,一进学校就被偷拍到各个表白墙上面,不到一个月,半个学校的女生就都知道他了。 听说是市状元,省第三,明明是上清北的成绩,却来了他们学校,有丰厚的助学金,学费全免,还不要命的赚钱。 台上比赛已经开始。 弥月听着那些话,心里酸的想哭。 就像她不理解宋砚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离开,为什么选择来到这里而不去更好的地方,他选择沉默,他不解释,可偏偏也是他心里最大的一根刺。 她为他付出那么多,早就过了所谓仅仅资助的范围。 如果只是她交的那些学费,那宋砚他日后可以还清,可是他和弥月之间,哪里只是学费那么简单。 台上的比赛已经开始。 少年一上台下面就开始鼓掌,弥月抬头,往台上看过去。 宋砚穿着一身白衬衫,干净清朗,眉眼精致好看,却冷漠无波,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礼貌的朝评委和观众点头。 这是脱稿演讲,演讲主题是——“浅谈叙利亚战争”。 宽泛又国际化的主题,不仅要求大量专业词汇,更加需要演讲者开拓思维,有饱览群书的知识,以及独到的个人见解。 宋砚自我介绍后,以一张照片中的故事,引入演讲主题。 他口语偏英式,口音纯正,站在台上演讲时,自信有底气,评委提出问题,更是对答如流。 弥月看着台上的少年,简直浑身都在发光。 她最知道宋砚能到今天这个地步,究竟付出了多少。 当初他从大山里来,英语最差,甚至不敢开口念作文,因为在那样贫瘠的教育下,很难把英语学好。 可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已经能够参加全国的英语演讲大赛,在这样大的演讲厅里,侃侃而谈,对答如流。 他究竟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有现在的优秀。 演讲结束后,台下掌声更加轰鸣。 弥月反应过来,盯着台上的人,也拼命的给他鼓掌。 . 比赛结束后,群里在招呼大家集合,一起去吃饭。 弥月一边往后面走一边给宋砚发消息。 【大家一起聚餐,你来不来啊?】 【我在你们学校了。】 【你在哪里?】 明明刚刚看他是往这边来了,怎么现在又找不到人。 弥月第一次来这里,路都不熟,在一楼就绕了好几圈。 再盯着手机消息,也没看见宋砚回她。 到底去哪里了? 弥月想,早知道刚刚就喊徐艺晴出来一起了,也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乱撞。 “美女去哪里?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突然就跟着弥月。 弥月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摇头拒绝:“不去。” “美女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是不是迷路了?”弥月都说“不”了,他还继续跟着她,笑嘻嘻的,好像谁跟他很熟一样。 “你想去哪我给你带路吧。” 弥月不想搭理他,可她走两步他就跟着,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只好加快了脚步往前面走。 就在这时,她看见门口宋砚的身影。 弥月快走了几步,喊了声“宋砚”,到他身边时,他正好回过头来。 弥月牵住他的手。 她眼里有些慌张,下意识牵住他的手指,轻轻拉了拉,转头往看了眼一直跟着她的那个男人。 “宋砚。”她又小声的喊了一句。 宋砚没想到会在这突然见到她,只是手心触到温热,手指尖停在他掌心里,他那瞬间感觉自己心停跳了一拍。 男人看见弥月牵他的手,脸色变了下,问:“美女,这是你男朋友?” 弥月往宋砚身后躲了躲,抬头看了眼宋砚,见他不说话,才小声回他:“关你什么事。” 她刚刚心里还有一瞬间的期待。 可随即也知道,自己的期待有些荒唐。 起码那是最不可能的事。 男人自讨没趣,本来还想着能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现在知道了人家小美女是来找男朋友的,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于是他也就离开了。 宋砚冷着脸,把手抽回来。 弥月原本还握着他的手,瞬间就落了个空。 抬头看他态度冷冰冰的。 弥月一颗心落了落,指缝里冷风吹过,一片凉飕飕的。 这风顺着手指一直凉到了心里。 她却还是开口和他说:“宋砚,我刚刚看你演讲了。” “你演讲的特别厉害。” 她想告诉宋砚,现在的他,是那么优秀那么让她崇拜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宋砚都是很好的人。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今天你们队长说请吃饭,我都答应了。” 弥月笑着劝他:“一起去吧……去吧去吧。” “我对这附近都不熟,一个人去连地方都找不到。”弥月说:“我刚刚就找你找了好久。” 没等宋砚说话,弥月已经拉着他往前走:“吃顿饭嘛,就一起去呗,反正那都是你的朋友。” Z省的天气很奇怪,冬夏长,春秋短,现在十一月,寒风大作,天气已经冷了起来。 这和柏市的冷还不同。 这是一种浸入骨子的湿冷,好像能侵袭到人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把每一道关节都冰冻起来。 弥月自从上次集训出了那件事之后,就特别的怕冷,温度稍微低一点,她脸色就开始不好了。 她想她可能还要再待上两三年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她走在旁边一直在抖,宋砚当然也注意到了。 他往旁边又看了两眼,从书包里拿出一条围巾,递给了弥月。 弥月“嘶”的吸了口冷气,定神看着这围巾,又看向宋砚,顿时笑了起来:“给我的?” 宋砚点头,应道:“嗯。” 弥月却没有接,只是笑得更加开心,看着他点头,她也点了下头,装傻的应了声:“哦!” 所以呢? 然后呢? 宋砚拿着围巾,手还落在半空。 弥月垫了垫脚尖,到他跟前,抬头看着他,问:“你不要给我戴上吗?” 她突然这么问,直白的让人有些束手无策。 宋砚神色微僵,看着眼前的人笑容明媚,眼睛那么明亮的看着他,小脸被这寒风都吹僵了,却努力的笑着强撑着,一双手往袖子里缩,冷的人也一直在抖。 可她就那么等着他,满心期盼的等着他。 她眼睛亮起来的时候,比这世间的任何星辰都要好看。 宋砚突然就好想抱抱她。 她很久以前抱过他一次,那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贪恋的温暖。 宋砚手指动了动,看着弥月,还是轻轻的把围巾递到了她手里。 弥月接过围巾,不由委屈的撇了撇唇角。 恬甜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种事情,真的还要她去查攻略吗? 还是宋砚这个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第23章 . 喜欢 你心疼我啊? 聚餐地点就在学校附近。 总共二十来人。 这家店是新开的, 在大学城附近,不仅饭菜口味不错,还有KTV, 桌游,麻将这些娱乐设施, 专门就是大学生聚餐聚会的场所。 饭吃的差不多了, 赵天磊招呼大家一起玩桌游。 大家之前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磨难困苦的关系,玩起来都还算熟络, 气氛很快就热火开了。 弥月坐在一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了过去。 本来是不准备凑这些热闹的。 她没玩过这些, 连输了几轮。 “不行, 这必须得喝了。”弥月长得漂亮, 大家都照顾她,可连输了这么多局,再不喝就说不过去了。 弥月愿赌服输。 只是小度数的鸡尾酒, 喝着跟饮料一样, 她喝了一小杯, 轻抿着, 觉得还挺好喝的。 葡萄味的清香, 她又看了两眼, 又主动尝了尝一杯粉红色。 那应该是草莓味。 旁边一桌在打麻将, 弥月往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宋砚。 刚刚玩了两局游戏,就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弥月起身,打开门往外面看了一眼。 宋砚正在和一个女生说话。 刚刚吃饭的时候,弥月就注意到那个女生了,不仅和他坐在一块, 还说他不吃辣,把辣的菜都放远了。 现在刚吃完,两个人又单独出去了。 弥月都不得不想起上次不小心听到的那些话。 只是……谁还不知道宋砚不喜欢吃辣啊。 他什么口味,她最清楚了好不好。 弥月看了一会儿,回来坐下,正好又被塞了几张牌在手上。 这次又换了个游戏玩,是个积宝石换宝物的游戏,比上一个容易上手。 可弥月心不在焉,又输了。 “弥月你还喝啊?”徐艺晴见她主动拿了杯子,不由担忧,“你刚刚都喝了好几杯了,这个喝多了也会醉的。” 徐艺晴以前就因为这个栽过跟头,觉得好喝,当做饮料喝了大半瓶,结果昏昏欲睡,大白天睡了五六个小时才缓过来。 弥月心情不好,垂着眼睛摇摇头,闷闷的说:“没关系,这个好喝的。” “好喝,我知道好喝。”徐艺晴无奈,又劝道:“但不能再喝了。” 弥月不听。 她酒量不算很差,喝这个当喝饮料了,再多喝一点都没关系的。 这一杯拿起,还没送到嘴边,手上杯子突然被一把夺过。 “不准再喝了。”宋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看到弥月手边几个空杯子,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弥月很认真的解释说:“可是我输了,玩游戏要遵守游戏规则。” “这点酒能有什么事。”王森人有点憨,连赢几局正开心。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我信可口可乐会醉都不信这个会醉。” 都是高校的大学生,怕聚餐没氛围才提议喝酒,可也知道轻重,毕竟有女孩子在,喝多了不好。 宋砚却不听他的,手捏着杯子不肯放下,没有犹豫,直接把酒喝了下去:“我替她喝。” 赵天磊这下来劲了。 以前聚餐,他根本喊不动宋砚,更别提喝酒了,他这个人自律的可怕,从来只喝白开水。 “行啊,那咱们继续玩,弥月要是输了就宋砚喝。” 赵天磊想,大男人嘛,总该要喝点酒,才能气派一些。 也不是要故意为难宋砚,就是想让他跟大家多合合群。 弥月没想到宋砚能从自己手里把杯子抢过去。 她愣了下,马上摇头,“我不玩了。” 她总是输,不然会让宋砚替她喝好多酒的。 他身体也不好,不能多喝酒。 于是弥月解释说:“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 . 弥月刚出大门,没走两步,宋砚跟了上来。 她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酒醉的酡红,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宋砚,弯唇直笑。 “你刚刚干嘛给我挡酒啊?” 她说话轻轻的,从风里吹来淡香。 “你喝醉过。”宋砚低声回了一句,没头没尾。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送你回去。” 喝醉? 她什么时候喝醉过? 明明没有啊。 弥月还在回想有没有这回事,突然脚下一软,差点走着路都要站不稳。 她没骗人,是真的有点不舒服。 说不上来,感觉手脚都有点麻麻的。 走路好像走不稳了。 弥月朝他张手,软声开口。 “宋砚,背我好不好?” 她说什么宋砚都拒绝不了。 于是他在她面前蹲下。 从这里到Z大虽然不远,但到美院却还有一段距离,要是走回去的话,得足足走上一个小时。 特别是还背着人的情况下。 弥月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搭在了他肩膀上,又悄悄露出得逞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她声音更懒,好像想起什么,可记忆又格外的模糊。 “宋砚,你这是不是第三次背我了?还是第四次?” 记忆里清楚记得的只有上一次和现在,可她现在脑子迷迷糊糊,又好像想起一些之前不记得的事情来。 她总觉得,有好多事情,她都记不清楚。 还不止一件两件。 宋砚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弥月脸颊贴了贴他的耳朵,轻轻的笑。 “宋砚,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今天一直在想怎么和他说,可想着想着,还是觉得不如直接说好。 宋砚身体僵了僵,喉头一阵酸涩,风吹来时喉间泛疼,他摇头,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过来。 “没有。” “可是我上次听见你说有了。”弥月拆穿他的谎话,“那天晚上,值守的时候,我听见你说,你有喜欢的人,还只喜欢她一个。” 那天晚上? 宋砚想起来,那天他和唐凌说的那几句话。 他没想到被弥月听到了。 宋砚突然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弥月为什么会这么问,可他还是回答说:“我骗她的。” 说有喜欢的人是骗唐凌,不想她再继续跟着他纠缠他。 宋砚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听他说是骗人的,弥月竟然有点高兴。 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的话,那心里很多事,就变得明朗起来了。 安静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弥月觉得手脚彻底没有什么力气,心也跳的越来越快,她趴在宋砚背上,在他耳边开口:“那我要是告诉你,我喜欢你呢?” 她的声音轻柔,却如当头一震,宋砚脚步陡然顿住,浑身僵硬的可怕,只是在想,自己刚刚听见那些话,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不过看弥月刚刚那个样子,她是真的喝醉了。 弥月手都握不起来,却努力的撑起一股力气,咬着牙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偏头过去,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 他的唇角和他人一样,是冰凉的。 带着寒风冷冽,冻得她全身都凉了。 “从在梨山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对你特别好,宋砚,其实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 他们是陌生人,就算因为那个公益项目弥月资助了他,那之后梨山出事,弥月目睹一切,特别心疼他的遭遇。 他从泥石流里爬出来的时候,沉默的一言不发,弥月却哭的稀里哗啦,她以为他葬身在了那场灾难之中,可没想到他竟然能活了下来。 她自己也没有能够保护另外一个人的能力,却想要把他带回去,想给他一个家。 “宋砚,你能不能对我也好一点啊……”弥月声音越来越弱,直到尾音咽在喉间,虚的只剩下了气音。 宋砚察觉到不对,出声喊她:“弥月。” 没应。 他又喊了一声:“弥月!” 还是没反应。 宋砚转头,看见她闭上眼睛。 不是睡着,好像是……晕过去了。 宋砚瞬间手抖了下,可手上却把人抱的更紧,感受了下她的呼吸平稳。 他心总算平稳一些,可想到她刚刚异常的行为,心上的那只大手就又紧紧的攥住了。 他马上去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 弥月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多。 白色帘子隔成的小小空间,鼻尖传来药水和消毒水的味道,手上插着针头,还在输液。 弥月脑袋迷腾,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了。 她正在回想,耳边传来少年嘶哑低沉的声音:“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弥月在床上动了动,回答说:“就是手还有些麻。” 她想起来了,之前聚餐出来,她就觉得手脚发麻走路走不稳,后面让宋砚背,她和他说了些话,觉得脑袋越来越晕,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知觉了。 “要多喝点水。”宋砚守在床边,一直没合眼,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 弥月也没问为什么,是真的渴了,连喝了几口,一杯水瞬间见底。 她喝完一杯,宋砚回头又去给她倒。 弥月撑着要起来,可手没力气,刚起来一点,又摔了回去。 “砰”一声响。 宋砚听见声音,马上放下杯子,回头紧张问她:“摔到了?” “哪里摔疼了?” 刚刚检查结果出来说她是缺钾,所以手脚无力,还要多补液喝水,人才能慢慢缓过来。 具体没有其它什么事,结果显示都是没有异样。 弥月后脑瓜撞的一阵疼,脑袋里“嗡嗡”响了一下,睁眼就看见宋砚一脸紧张的在她面前,想看她摔到哪里了却又不敢碰她。 弥月本来还脑袋疼,突然就笑了起来。 她去拉了拉宋砚的手,柔软的手指碰到他,轻轻握住了他两根手指。 宋砚头一次没有抽开他的手。 弥月一直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就这么笑着看他,笑得人心都化了。 然后,她出声问他,声音里都含着笑。 “你心疼我啊?” 第24章 . 弥补 在一起试试吧。 “我头摔疼了。”弥月委屈的看着他, 说:“这个床好硬,硌脑袋。” 医院的床怎么可能不硬,又不比家里, 甚至连寝室的小床都比不上。 她要是再多砸几下,非要把人都砸傻了。 她说摔疼了, 宋砚也不知道怎么办, 顿了顿,又拿了个枕头过来, 想让她多枕一个。 弥月突然觉得宋砚好傻啊。 以前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么傻愣愣的样子,好像人一慌张起来, 动作行为也变得怪异的。 “垫太高会落枕的。”弥月提醒他。 宋砚愣了下, 手停在半空, 一时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给我抱着吧。”弥月笑着把枕头抱在了自己怀里。 “宋砚,我记得你背我出来, 然后我头就特别沉……怎么就晕倒了?” 弥月抬头, 看着挂在上面的液体, 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了。 “医生说是缺钾。 ”宋砚回答说:“失水过多引起的。” 他这么一说, 弥月明白了。 她这几天不太适应这里的天气, 有点着凉了, 前两天一直拉肚子, 后面发烧又捂了汗,这些全堆到一起,突然就爆发了。 她了然的点点头。 “那麻烦你送我来医院了。” “咱们这段时间怎么总是来医院?是不是气运不好?”弥月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是个病人的忧虑,“过段时间我们去庙里拜拜吧,正好山上可以看雾凇。” “我再去求个平安符。” “要保佑我们都平安符。” 弥月以前有一个平安符,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她把它送给宋砚的。 她更想它能保佑宋砚平安。 宋砚听她这么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平安符来。 小小的一张符,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平整干净,没有一点褶皱瑕疵,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小心珍视收起来的。 宋砚手指收了收,指腹碰到,有点舍不得,可还是说:“这个……还给你。” 不用保佑他平安,他命硬,死不了的。 但是,他希望弥月平安。 这是他最浅显也最真挚的愿望。 弥月低头看着这张平安符,又抬头看向他。 “你还随身带着它呢?” 弥月随即摇摇头。 “我不要。”她说:“给了你那就是你的,写了宋砚的名字,就要保佑宋砚平安健康。”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不过看宋砚保管的这么好,心里的喜悦又隐隐蔓延起来了。 有时候真的猜不透宋砚在想干什么,说他冷冰冰吧,但很多时间,其实也对她很好。 那种发自内心里真挚的善待和关心,是不用说出来就能感觉到的。 外面突然响起铃声,接着听见有人喊了声“推抢救车!”,灯都亮起来,嘈杂的脚步声踏过,小隔间的白帘子都被吹的掀动起来。 “插管,上除颤仪!”各种机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所有的说话声传过来,都带着焦急和紧迫。 弥月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瞬间白了,两手攥着被子,转头害怕的看着宋砚,一时间有难言却抑制不住的恐惧。 外面应该是生死离别的场面。 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可怖,现在就在眼前,谁会不害怕啊。 宋砚一看她被吓到了,着急的站了起来,往前一步,直接捂住了她的耳朵。 “没事,不听就好了。”宋砚轻声安慰她,站在她面前时,弥月眼前视线被挡住,看不到,落入眼里就全是黑色。 不知道过去多久。 宋砚是能清晰听到外面动静的,他察觉到弥月因为害怕,在轻轻的抖,他心提起来,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背。 弥月察觉到他怀里的安全感,本能的往前挪了挪,脑袋落在他怀里腰间,小脸还是紧紧的绷住。 直到外面安静下来,声音渐渐散去。 弥月慢慢睁开眼睛,眼珠子愣愣睁着,往下拉了拉宋砚的手。 “是不是已经停了?” 宋砚放下手,点头应了一声。 弥月抬头看着他的脸,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小声问:“那救过来了吗?” 宋砚也不知道,可刚刚外面声音那么嘈杂,远远的还有哭声,好像是情况不太乐观。 可他说:“应该救过来了。” 弥月相信他说的话,松了一口气,紧绷的面色才总算松缓一些。 她胆子小,很怕死人,特别是这个时间点在医院,总觉得凉森森的。 鼻尖传来少年身上的味道,有一点淡淡的药味,却格外的清新好闻,弥月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宋砚的手,被他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让人有一种格外安心的感觉,一如他的人一样。 弥月抱着,不愿意松开。 她感觉到自己心像擂鼓一样,跳的“砰砰”的响,在黑夜里响声都格外明显。 宋砚话在喉咙里卡了很久,才出声低低道:“很晚了,弥月你先睡吧。” 弥月摇头:“我睡不着。” 今天是周一,白天还有课上,可她刚刚睡了一觉醒过来,又是在陌生的地方,她根本就睡不着。 她说不睡,宋砚有什么办法。 只是担心她的身体。 医生说了,要多休息。 “宋砚,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弥月还握着他的手,声音小小的,窝在他怀里,特别的乖。 手还握着他的手,手指乖乖的放在他手心。 什么秘密? 他根本没有注意听她说话,只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她的柔软。 让他的身体和意识都紧绷成了一线。 “其实我没有喝醉。 “也没有说醉话。” 她清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砚肯定是觉得她喝醉了在乱说的,不然怎么刚说完就晕过去了。 她也不想的,她还想等宋砚回答她呢。 弥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所以……宋砚你听到了吗?” 她已经说过一次了,是没有看着他的眼睛,鼓足勇气很努力才说出来的。 她是女孩子,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表白,没有得到回应,她也没有那个脸再说一遍。 要是当着面被拒绝了,那一次又一次,很丢脸的。 弥月又问一次,声音越来越小,不见他回答,手指微微的抖了下,看着快要哭了。 “为什么?”宋砚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低哑的几乎快听不清。 为什么是他。 她身边有很多比他更好的人,宋砚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说出喜欢他这样的话。 她对他好,资助他,怜悯他,不过看他可怜。 他确实很可怜,可怜到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住。 “什么……为什么?”弥月心都快跳出来了,人一紧张脑子也转的慢,足足几十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话。 “因为宋砚很好啊。”他的好,弥月都不用多想,就能脱口而出。 “宋砚成绩好,性格好,你那么厉害是我最崇拜的人,而且,宋砚也对我很好的。” 她把他说的那么好,好像他全是优点,一点缺点都没有一样。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年,他的好,都是呈现在生活里的方方面面,沉浸在各个无声的细节里。 他沉默,冰冷,从来不会说出自己做的那些事。 可那些事里,有弥月知道的,更加有她不知道的。 弥月又往前凑了凑,抬起头,离他更近了。 “宋砚,我对你那么好,可半年前你悄无声息就离开了,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伤心吗?” 她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一样,黑灼明亮,就连含着泪珠都那么大,可偏偏含着掉不下来。 “你难道……不应该弥补一下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生疏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宋砚要走,可以不和任何人道别,但不能不和她告别。 没等宋砚问,她已经轻轻的说道:“宋砚,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在一起试试吧,或许以后宋砚就会喜欢她了。 宋砚的心被攥的死死的。 他心口很疼,却还是告诉她:“弥月,我一点都不好。” “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贫穷,肮脏,甚至……不健全。”宋砚在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这些话,每一个词表达的都是事实,是他已经平静接受的事。 弥月现在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可等她想清楚了,就会知道摆在面前血淋淋的现实。 “可是宋砚在变好啊。”弥月打断他的话,“你努力学习,成绩那么好,现在也越来越优秀,以后更加会成为超级厉害的人。” 弥月半跪在病床上,直起身体来,把脑袋慢慢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难过又温柔。 她抱他,他没有抗拒。 “带你回来的时候,我说过我管你一辈子的,宋砚,我从来都不说假话。” 就算没有一辈子那么长,那好歹也试一试吧。 现在总要活的开心一点。 片刻后,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她听见一个平静又淡然的声音传来,答应道:“好。” 如果这样她开心的话—— 那就答应她。 “真的?”弥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一亮,高兴的笑起来,伸手就抱住了他,小脑袋忍不住往他颈窝里蹭。 第25章 . 牵手 你过来睡吧。 弥月开心劲还没过来, 帘子突然被掀开,灯光落在眼底霎时刺眼。 “输着液呢小心跑针了!”护士姐姐来查房,只看到小情侣抱的腻歪, 忍不住说了一句。 弥月羞赧,马上乖乖的把手放下, 坐了回去。 正好点滴也输的差不多了, 于是护士姐姐帮她拔了针。 “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头晕不晕?” 弥月很认真的摇头:“没有,就是手还有点麻。” “那就多喝水, 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护士姐姐还挺喜欢这白白嫩嫩的漂亮小姑娘,看着漂亮的人, 值夜班的心情都好了。 “我都跟你男朋友说了, 你醒来让他多喂你喝水。” 男朋友…… 这三个字弥月听的心里高兴, 都忍不住笑意,从眼角眉梢一点点的蔓延开来,点了下头, 回答道:“嗯, 我喝了的!” “行了, 好好休息 。”护士姐姐顺便把灯关了, 又转身出去, 拉上了帘子。 水杯里盛着满满的一杯水, 弥月拿过来, 捧着连喝了几大口,然后坐在床边,直看着宋砚在笑。 她听话的把一杯水都喝完了,暗光里周围环境也变得不清晰起来,虽然知道已经很晚了,但就是一点都不困。 “宋砚, 你早上还要上课吗?”弥月突然想起今天已经是周一了,宋砚肯定要回学校上课的。 她不能耽误他学习。 宋砚点头,回答道:“上午有一节课。” “那你快休息吧。”弥月着急,毕竟还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她周一只有晚上一节课,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就算现在不睡,那白天也可以补觉补回来的。 千万不要耽误宋砚上课了。 弥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正睡着的病床,估摸了下宽度,然后抬头看他,拍了拍床边,道:“你睡这里吧。” “我睡觉就占一点点地方,你可以好好休息。” 这里是急诊的留观室,只有帘子隔开出来这小小的空间,除开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就只有床边一个小凳子了。 宋砚长那么高,那个矮凳子坐起来多不舒服。 而且就看这张床的大小,勉勉强强,是可以睡下两个人的。 宋砚看了眼床这一边,摇头,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啊? 弥月盘腿坐在床上,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宋砚,眉头渐渐皱起,嘴唇也不悦的抿了起来。 “你嫌弃我吗?”弥月这样想,就有些难过,在思考刚刚是不是自己逼他答应的,或者说,他只是很敷衍的同意了。 “我只是想你能好好休息。”弥月解释,声音越来越小,“不想因为我耽误你上课……” 弥月说着,又往后面移了移。 床上打着护栏,弥月人已经只占了一点点小小的角落,然后也不说话,就巴巴的看着宋砚。 宋砚的神情冷漠,让人看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他把被子盖到她身上,然后在床边占了点位置,坐了下来。 “我只睡这一点。”他还是妥协了。 她是病人,她才应该好好休息。 可她坚持要这样,宋砚也只好答应她。 弥月睁着眼睛,点了点头。 她这才慢慢的躺了下来。 黑夜寂静无声。 明明不过一米二的病床,两人都挨着边睡,中间却还隔得老远,再睡下来一个人都不成问题。 弥月手臂枕着头,呢喃着和宋砚说话:“宋砚,你不要明天早上一起床就不见了。” “那样我会难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这样想,总觉得明天一睁眼,就会看不见他。 没有听到宋砚的回答。 弥月闭着眼睛,明明刚刚还很清醒,现在困意袭来,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 第二天早上六点,宋砚就醒了。 他其实也没怎么睡,只是闭上眼睛眯了一小会儿,又睡睡醒醒的,还不到两个小时。 宋砚的生物钟就是这样,几年来已经形成习惯了。 他长得高腿也长,屈在这样一张小床上,占这么一点地方,其实真的很不舒服。 他一睁眼,看到就是弥月的脸。 她闭着眼睛,正安安静静的睡着,睡颜恬静,睫毛扇下一片阴影。 弥月睡觉特别的乖,她睡之前就把自己挤到了角落里,一直到现在几个小时了,还是保持之前的姿势,几乎没有动过。 幸好还有护栏在,不然她就该直接滚下去了。 宋砚皱眉,小心翼翼的起来,手伸到弥月腰背处,慢慢的把她往床中间挪。 刚挪了一点点,弥月睁眼,已经醒了。 她看着宋砚,愣了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一睁眼会看到宋砚。 但下一秒她就想起来了。 “你在干什么?”弥月明知故问,“怕我掉下去吗?” 看到宋砚没有趁着她睡着了偷偷走掉,弥月就很开心了,特别是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是他。 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弥月自己往床中间挪,想着宋砚手不方便,就不要让自己的重量累到他手去受力了。 她撑着起来了一点,感觉到自己身上力气恢复不少了,不像昨晚那样,手脚都软绵绵的。 可她一往中间挪,眼角余光瞄到,宋砚也在往后退,看着马上就要下床去了。 她一着急去拉他,手直接抓住他手腕,人往前,猛然和他撞上。 四目相对,瞬间只有咫尺的距离。 她眨了眨眼,甚至感觉自己睫毛已经扇到了他脸上。 宋砚长得真好看。 是光这么看着,就能让人心跳加速到爆炸的存在。 弥月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 下一秒,宋砚后退。 远离了。 弥月不用看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肯定已经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了,可她还是强装镇定。 “你要去上课了吗?” 宋砚喉头动了下,说:“要九点。” 大学又不像高中,六点多就开始早自习,上午第一节 课也是九点才开始上。 还有两个多小时。 “那我们赶紧办出院,然后去吃早餐,然后——” 弥月声音卡了下,随后试探着说:“我……陪你去上课?” 见宋砚没说话,弥月又马上改口。 “那你去上课,我在外面等你也可以,正好还没逛过你们学校呢。” 宋砚是对学习很上心的人,弥月怕他会觉得她一起去上课会打扰到他。 虽然她也很想听听他们专业平时学的都是什么。 宋砚从床上下来,又倒了一杯水给弥月,一直沉默,也不说话。 于是弥月想着,那她就在外面等着好了。 然后,他听见宋砚轻轻应了一声:“嗯。” 弥月抬头,神情一下子又松缓了,微顿后,跟他确认道:“是我可以一起吗?” 弥月知道,宋砚这次不说话,是默认了。 别人还不愿意上课呢,她怎么一听见上课反而还这么高兴。 弥月当然高兴。 他从宋砚手里接过水,咕咚咕咚的往下喝,笑盈盈的看着他,觉得自己现在心情真的是好的不得了。 . 从医院出来后,弥月跟着宋砚去他寝室拿书。 他上楼去,弥月就乖乖在下面等他。 男生宿舍楼下突然站了这么一个漂亮姑娘,来来往往的男生都忍不住看两眼。 视线聚集过来,弥月当然能察觉到,手上捏着包,不禁手指又紧了紧。 幸好没让她等太久。 不到五分钟,宋砚就下来了。 宋砚一下来,弥月就朝着他小跑过去,差点直接扑到他身上。 她抬头,看着他笑了笑。 接着就往他身后躲。 弥月拉着宋砚的衣角往他身后藏,这下周围人看到,也都明白了。 漂亮女孩子是有男朋友的。 “宋砚,你住几楼?”弥月边走边好奇的问他。 “六楼。” 宿舍楼一共有七层。 弥月又问:“那有电梯吗?” 宋砚摇头:“没有。” 弥月不由惊讶。 这没有电梯,他来回六楼竟然只花了不到五分钟,而且还神色平静,一点也不喘。 从宿舍再到教学楼还有十来分钟的距离。 这个时间点正是学生们赶着上课的时候,路上来来往往不少的人,也不乏成双成对一起的。 弥月往周围看,人家情侣走在一起,都是牵着手,很亲密的说笑着。 再看她和宋砚。 还是以前高中一起上下学的感觉。 她不说话的话,更加沉默无言了。 穿过一片园子后,弥月突然停了下来。 宋砚也停下,回头看向她。 “怎么了?”宋砚看她不太对劲。 弥月视线跟着身旁路过的一对情侣,直到他们走远了,她才收回目光。 然后她朝着宋砚伸了伸手,紧张小声的说:“我看别人都牵的……” 虽然他们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可弥月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和不谈恋爱的时候不一样。 宋砚怔了下。 他看弥月那么期待的伸手,而他右手拿着书,左手…… “我帮你拿书。”他在想什么,弥月几乎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从他手里把书接过,一手抱在了自己怀里。 她再抬头看向他时,眼里的光更加明亮。 第26章 . 逛街 我女朋友。 周围有人看过来。 宋砚牵住了她的手。 冬日严寒, 冷风四起,她怕冷又体寒,手指蜷起来微微泛冷, 突然间被温暖的掌心包围,仿佛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弥月抬头冲着他笑, 甜甜的说:“那可以走了。” 弥月心情好起来, 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直到进了教室, 她还在想,希望时间过的慢一点, 再慢一点。 一进教室, 就有人喊宋砚过去。 应该是他同寝室的同学。 “我坐后面。”弥月看了他一眼, 把手松开,然后把他的书给他,自己主动坐在了最后一排。 她就不打扰他上课了。 弥月坐下, 用口型和他说话:“好好上课。” 刚说完, 铃响了。 于是宋砚也就往前坐下了。 最后一排就坐着弥月和另外两个男生, 大概是他们专业的人都格外好学, 大家争抢着坐一二排, 反而是他们几个坐在后面的, 像是异类。 弥月也没有说, 就这么坐着还有些尴尬。 她抬头看黑板,认真的听老师讲课,还在好奇他的专业都学些什么。 可毕竟是自己没接触过的东西,晦涩难懂,甚至听到后半节课,已经昏昏欲睡。 讲台上是个古板严厉的老教授, 头发一半已白,却依旧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最后一排那个女生,起来回答一下。” 严厉的目光看过来时,弥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她难以置信的抬头,和教授目光对上时,她看到他点了下头。 “就是穿白色衣服那位。” 最后一排,穿白色衣服的女生,那不就是她嘛…… 弥月忐忑,有种高一时被数学老师揪上去做题的感觉。 那时候她好歹还能用脑子想一想题该怎么做,有时候还想的出个所以然来,可眼前天方夜谭,她根本看不明白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都没有头绪去想,乱说都开不了口。 整个教室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弥月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旁边一只手,悄悄递来了一张纸条。 上面好像写着什么刑法,什么条律,弥月没看清楚。 她支支吾吾,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教授,她只是来旁听的。”安静中,前排突然传出声音。 众人的目光又被吸引往前看。 宋砚站起来,说:“她第一节 旁听课,还不懂,我替她回答。” 宋砚在系里是出了名成绩好,脑袋聪泛,他既然说要回答,教授也没说其它什么,只是点头,示意可以。 貌似是一道难题,宋砚冷静叙述,侃侃而谈,答完之后,教授满意的点头。 弥月看着前面的宋砚,只能看到他平静的侧脸,却心生一股油然的崇敬。 他真的好聪明,是普通人难以企及到的那种聪明。 教授看了看,突然笑了声,问:“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来旁听的?” 都没坐在一起。 原本好奇的目光这下都变成了八卦,旁边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说这是哪个系的女生,长得那么好看。 弥月正想替宋砚解围,就又听见他说—— “我女朋友。” 短短四个字,冷静又震撼。 宋砚长得好成绩也好,就是性格冷漠,平时不怎么和人说话,是典型难摘的高岭之花。 他现在在课堂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是她女朋友。 简直是大八卦。 教授听了,更加笑着连连点头。 都大学生了,谈恋爱都是光明正大的事。 “下次再来旁听,可以坐一起。”他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 弥月讪讪坐下,低头缓了缓刚才狂跳的心脏,这下彻底清醒了,也不好意思再抬头。 . 接着好像没过几分钟,下课铃声响了。 同学们都开始收拾东西离开教室,弥月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提起包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手上还一直攥着那张纸条。 是刚刚旁边坐着的男生递给她的。 弥月反应过来,想要说声谢谢,转头才发现人已经没在了。 她又低头看纸条上的字。 字写的还挺好,简单两三句话,好像和宋砚回答的那些意思差不多,应该也是正确答案。 她正看着,旁边一只手突然把纸条拿了过去。 宋砚扫了眼纸条上的字,眉头皱了下,接着又把纸条翻了过来。 正面是问题答案,背面也有字,是一串数字。 应该是手机号码或者微信号。 弥月都没发现后面还有字。 她凑头过去,正想看看后面写着什么,可下一秒,宋砚直接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答错了。”他冷冷说了一句。 “我又不是不识字,就是写的简单了一点,分明是对的。”弥月忍不住反驳了他一句。 她是不懂他们专业的事,可她不是没有脑子,答案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字,她当然能看明白。 宋砚垂了垂眼没看她,低声又说:“我说错的就是错的。” 行吧,弥月也不像和他多说这个。 她把他的书拿过来,装进自己包里,往前站了站,和他说自己在心里斟酌了好几遍的话。 “我刚刚刷微博,看到附近有一家商场新开业,我们正好去逛一逛,吃个饭,下午还可以看电影!” 弥月把时间都算好了,她正好可以赶六点最后一班的公交,八点到学校,接着上课。 她早就想出去玩了。 来这里这么久,她还没怎么出去逛过,衣服也很少买。 弥月说完,眼巴巴看着宋砚,满是期待。 “就这一次。”弥月向他保证,“以后肯定少耽误宋砚学习,少打扰宋砚,肯定做一个特别乖特别听话的女朋友!” 哪个女朋友会像她这样啊。 会说出“少打扰”这样的话。 其实这话说的她心里也心酸,可她也很知足,觉得能够这样就很好了,很多事情不要着急,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来的。 宋砚看了她一眼,神色是她说不出的怪异,然后他低声的问了一句:“在哪里?” 一听这话,就是答应了,急忙回答道:“不远,走路就可以去的。” 她边说着,边把包往上背了背:“那我们赶紧走吧,现在都已经有好多人了,晚了都该挤不进去。” 一到中午大家都该惦记着去吃饭,人肯定很多,他们得早点去,不然吃饭都占不到地方。 弥月正拉他往外走,突然背上一轻,转头就看见,她的包被宋砚背走了。 弥月愣了下,反应过来,没说其它的,只是笑着朝他点头。 她主动拉住他的手,不动声色挨到他身边,小声的夸他。 “宋砚真好。” 宋砚心上顿了一下,一瞬间甜蜜酸涩,穿过走廊人来人往,他下意识间,又反手把她的手握了握紧。 弥月说的那个商场,就在Z大北门出去,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是附近新起的商圈,今天开业,现场异常火爆。 弥月最喜欢逛商场,之前高中的时候,拉上恬甜一起的话,她能逛上五六个小时都不嫌累。 可这次她想,男生一般都是不喜欢逛街的,所以她一定要控制住自己。 弥月挑了几个耳环,又买了几个小发卡,出门时,看见一家盲盒店。 好可爱啊…… 她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去。 店员小姐姐看出来她喜欢,笑着主动给她介绍。 “我们店最近有情侣活动,由男生为女生抽出情侣隐藏款的话,有额外大奖赠送哦。” 旁边正有一对小情侣在抽,男生连抽五六个了也没抽到女生想要的,女生不满,缠着要再继续。 男生无奈,只能顺着她,买了几盒继续抽。 依旧没有抽到。 男生拉女生到一边,小声的劝她:“花了小一千了,再抽这个月就没有生活费了。” 女生很失望,耷拉着脸下去,当时就很不开心了。 挨着大学城,过来商场的肯定也都是大学生居多,还都依靠这家里拿生活费呢。 抽这个费钱。 弥月摇头,把目光从盲盒架子上收了回来,一副再也不要看到的意思。 她拱了拱鼻子,出声道:“我又不喜欢这个。” 随即她拉了拉宋砚的手,垫了垫脚尖,岔开话题:“我们去吃饭吧,那边有一家椰子鸡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走走走,我们上楼去。”弥月说着,拉着宋砚往前面走。 弥月往前走,上楼梯时,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无意识间扫过。 她在想,宋砚虽然答应了她,可两个人到底还是一点都不像一对男女朋友。 她以前看网上的帖子,人家都在讨论男女朋友一起出来的话,到底该怎么付钱,是由男方全出,还是AA。 弥月以前从来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烦恼,可她和宋砚之间的关系,确实不一样。 一直以来,她都是资助的那一方。 其实她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很多,也有很多的隔阂和嫌隙,那些事情,从来没有明明白白的说清楚过。 可她也在想,这些都是暂时的。 那么优秀那么努力的宋砚,他的未来一片光明,前途不可限量。 弥月拿着爆米花高高兴兴在电影院坐下时,宋砚在一旁,拿出手机,屏幕亮了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 那上面是一串数字。 很贫瘠的四位数。 弥月见宋砚沉默,看了看他后,去偷偷的拉了拉他的手,然后拿着爆米花送到他嘴边,眼睛亮亮的在告诉他,一定要吃这个,可好吃可好吃了。 她其实这一天,玩的一点都不够尽兴。 可她在笑,心情一直都特别好,甚至只买到角落的位置,也一点都没有表露出不满,还在和宋砚说,坐在角落看也挺好的。 第27章 . 礼物 我最喜欢的人! 看完电影已经是快六点。 弥月赶最后一班的公交, 出了商场后,急急忙忙就上车了。 她坐在窗边,笑着直朝宋砚招手。 “下次再见!” 六点晚高峰, 公交车在一片车流中艰难行走,弥月一边看路一边焦急的看着时间, 直到七点五十八分, 她才终于到了学校。 她往教学楼跑,正好接到了黎夏给她打来的电话。 “弥月, 这可是伍老师的课不怎么还不来?她马上就要点名了!” 昨天周日全寝一起出去聚餐她就没来,晚上更是发消息说她不回来住了, 明明也是个很乖的女孩子, 怎么还搞夜不归宿这一套。 甚至到今天晚上都没看见人。 黎夏急死了, 眼看着快上课了,发消息不回,只能给她打电话过来。 弥月跑的气喘吁吁。 “你先给我占个位置, 我马上来了。”弥月说着, 已经进了电梯。 教室在六楼, 613, 弥月找了一圈, 终于看到黎夏在后两排朝她招手。 已经上课两分钟了, 弥月喘着气, 舔着脸从后门进教室,在旁边位置坐下。 黎夏看到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点名刚刚开始,还没到她的名字。 “你去哪里了?”于清清坐在前排,转过头小声了问了她一句。 弥月摇摇头,打了个手势, 说下课再说。 黎夏帮她把书都带来了,跟她说这节课伍老师可能会布置作业,让她一定要好好听。 弥月从包里翻笔。 刚打开拉链,赫然于眼前的,是一个粉色的小盒子。 她愣了下,拿出来看,发现是盲盒。 之前在店里,她觉得这个盒子就好可爱,于是盯着多看了两眼。 怎么会在她的包里? 弥月回想了下,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她确定自己没有买过。 弥月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宋砚发消息。 【我到学校了!幸好赶上了没有迟到!】 宋砚第一次那么快回了她消息。 【嗯。】 弥月:【你送我礼物了?】 那边显然在线,显示“正在输入中”,却一直都没有收到消息过来,于是弥月又发:【谢谢宋砚!】 她那么了解宋砚,不用他回答,她都能确定,就是宋砚买给她的。 中途时候他出去了一趟说是上厕所,弥月看得正入迷也就没有注意太多。 可她的包一直是宋砚背着,包里突然多了东西,肯定是宋砚放的。 那瞬间心情变得格外的好,心窝里简直灌了蜜一样甜,看着手里这个盲盒,视线都移不开。 弥月接着发了个比心的表情包过去。 【宋砚最好了!】 发完之后,她赶紧把手机关上,放进包里。 台上伍老师马上就要点到她的名字了,弥月也怕被揪起来骂,翻开书,乖乖的准备听课。 . 晚上弥月躺在床上,盲盒就放在床头。 她一直没有拆,因为在她心里,珍贵的是这个礼物本身,而不是打开之后究竟能拆到什么。 宋砚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她都不舍得多动两下。 生怕自己弄坏了。 弥月托着下巴,盯着一直看,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直到张琼最后一个洗完澡,关灯上床,视线里才陡然暗了下来。 弥月转身躺回被窝,编辑了一条朋友圈。 配的是她和盲盒的自拍,和一个飞起跳跃兴奋的表情。 【最喜欢。】她说的坦坦荡荡。 这么晚了,恬甜还在底下第一个评论。 【怎么?开出隐藏款了?】 弥月回她:【比隐藏款还好。】 恬甜:【那是什么?】 弥月:【我最喜欢的人!】 话虽说的不明不白,但能看出心情很好。 恬甜也不继续问了,想着明天再私聊。 她发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五十,还差十分钟到零点。 零点过十分的时候,宋砚换下咖啡店的工作服,鬼使神差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他的好友不多,朋友圈有红点,显示是弥月的头像。 于是他点了进去。 明晃晃的“喜欢”两个字,他眼里暗色明灭,情绪隐忍晃动。 唇角弯起,却又是按不住的笑意。 “宋砚,你还没回去呢?”店主彭泽今年二十八,为人挺和善。 他见宋砚还在,看了眼时间,担忧道:“等你到学校都一两点了吧,天天这样,身体吃得消吗?” 宋砚真是他见过做事最诚恳,忍耐力强,也最能吃苦的人。 他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在了兼职上,几乎没看见他有过一点的休息。 谁的身体都不是铁打的,年轻的时候尽管糟蹋不在意,等年纪大一点了,就该知道后悔了。 “对了,你上次不是向我打听省人医的徐教授吗,正好我有同学在省人医工作,上次碰到问了她几句。” 彭泽自己泡了杯咖啡,喝了两口,说:“徐教授是手足外科有名的一把刀,现在在住院部,专门负责手术。” “但他现在不负责病人了,非要找他手术的话还得排队,我同学说,他年后可能就要休假了。”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过年了。 他一休假不知道要休多久,回来之后要再排手术,那肯定更难。 彭泽不知道宋砚为什么打听这个,可他能猜到个大概。 宋砚干活很利索,可左手几乎没动过。 再加上他那么努力的赚钱。 彭泽这大晚上的,咖啡都喝了两杯了,正精神奕奕。 “成年人了,要赚钱不一定要拿命拼。”彭泽朝他笑了下,“你那么聪明。” 兼职赚的都是小钱,像宋砚这样聪明的脑子,只要敢想敢做,有的是更多赚钱的路子。 当然,彭泽只是提一嘴。 毕竟人家刚上大学,还是得以学业为重。 等他毕业之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彭泽说完,把咖啡杯放下。 他敲了敲桌子,抬腿往外走。 “早点回去休息吧。”彭泽顿了顿,又笑道:“熬夜……对肾也不好。” . 弥月第一次在南方迎接了一个冬天。 湿冷的寒冬带着凉意彻骨,弥月整个腊月里都裹得严严实实,却依旧时常手脚冰冷,缓和不来。 她从图书馆出来后,赶紧把帽子围巾都戴上,双手冷的抖了几下,然后从包里翻了手机出来。 她给宋砚发微信过去。 【我今天早上吃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我们学校有个火腿包好好吃啊,下次带给你试试!】 弥月捧着手机,一直看着聊天界面,眼珠子骨碌的,眨也不眨一下。 然后她又嘱咐宋砚:【现在天气真的好冷的,你一定要多穿衣服,不要着凉不要着凉!】 宋砚不是很常看手机,所以他的消息一般也就回的很慢,弥月知道这一点,她都习惯了。 可明明他们就在同一个城市里,隔着不过一个区的车程,却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每天都只是在微信上聊聊天,还都是她发消息居多。 搞的真的跟网友一样。 可弥月知道宋砚很忙,她也答应了不多打扰他,所以就连每天给他发微信消息,都是数着手指头发的。 总是发消息手机“滴滴滴”的话,也会显得她很烦吧。 “弥月!”黎夏从教学楼出来,正好碰上她,喊了一声后,过来挽住她的手。 “跨年去哪里玩?”黎夏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有话要说。 周日是跨年夜,之后期末周,然后就放寒假了。 进入大学之后的第一个跨年,当然要好好过。 黎夏不提醒她,她都不记得要跨年夜了。 对呀,再过十几天就要回家了。 见弥月不说话,黎夏拉了拉她,凑近了点,小声说:“昨天摄影系的一个师兄请了我和清清吃饭,说想和你认识认识。” 黎夏这是吃人嘴短,开始当说客了。 “跨年咱们都一起出去玩呗,师兄说请咱吃日料。” 弥月收起手机,摇了摇头。 “我不去。” 黎夏是真心觉得那个师兄挺不错,长得好看,身高一米八,为人礼貌,和弥月真的特别配。 读大学了当然就要谈恋爱,有这个机会得抓住才行。 “你别不好意思,我和清清都陪你一起去,你但凡有一点不喜欢或者觉得不舒服的,咱们立马撤!” 黎夏不放弃,继续劝她。 “我有男朋友。”弥月听她这么说,愣了下,然后笃定的拒绝。 黎夏才不信。 上个月还没有,现在就说有了。 “在哪?”黎夏轻嗤一声,“你少诓我了,你一天天比单身狗还单身狗,哪里来的男朋友。” 黎夏是她的室友,天天朝夕相处,能不知道她什么情况嘛。 除开上次说去Z大看比赛那一次夜不归宿,其余时候不是教室就是图书馆,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甚至连学校大门都很少跨出。 “实在不行当团建玩,弥月小美女,你别把大学生活过成尼姑守灯了呀,我们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黎夏想,她要是长这么漂亮,那肯定天天谈恋爱,这哪里愁找不到男朋友。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对。 黎夏劝她这么多句,弥月偏偏只听进去了一句。 哪里来的男朋友。 她莫名委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眉心皱了皱,低头盯着一直黑屏没有反应的手机屏幕,沉默好一会儿,才小声的说:“我真的有男朋友……真的有……” 黎夏想起什么,拉着弥月又往前走。 “清清手机里有照片,现在带你去找她,你先看看照片再做决定,肯定不差的!” “再说了,跨年夜我们社团真有团建项目的,就算不吃他的饭咱们寝室几个人也一起出去玩玩嘛,不然马上放寒假了,得一个多月见不到呢。” 第28章 . 恐高 不怕,有我在。 晚上弥月回到寝室, 三个人一直对她软磨硬泡。 弥月的消息发出去三个小时了,还是没有收到回复,她坐着一边等一边看书, 突然微信弹出消息,她眼睛一亮, 马上把手机拿了过来。 宋砚:【刚下课。】 弥月几乎是迅速的编辑消息:【我们最近都没课了, 已经在准备期末考试。】 【你们……什么时候期末?】 宋砚:【会比较晚。】 弥月有听说过,Z大的期末总比其它学校要晚, 放假时间也短一些。 弥月想问宋砚什么时候放寒假,他们可以一起回去, 如果他放的晚的话, 那她也在Z省多待一待, 可以等他。 得早点确定下来一个时间,不然春运期间的票可不好买。 弥月斟酌许久,却不知道怎么和宋砚提回去的事。 他上次一言不发离开, 如果这次跟她回家, 又是什么身份和理由呢。 弥月想了想, 这件事, 还是要当面跟他说。 弥月:【马上就要跨年了, 我室友说, 有个摄影系的师哥要请我们一起去玩。】 弥月试探的问:【你说……我要去吗?】 弥月这么问, 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作为男朋友,应该问她,是什么师哥,为什么要请她们,还有……他该带她一起过跨年夜才对。 毕竟他们都好久没有见过面里。 可下一秒,弥月看到宋砚发了消息过来—— 【你想去就去。】 她脸当时就垮了下来, 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弥月知道,她生气也只能跟自己生闷气,他连个电话都不会打过来问一问的,她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于清清在这时候探出头来,扬着手机给弥月看,兴奋道:“还有攀岩可以玩欸,弥月,咱们就一起去吧。” 弥月正在气头上,被她一说,就答应下来,应道:“行,去就去。” “弥月你答应了?”黎夏人还在厕所,一听见她答应,马上拿手机给师兄发消息。 “我告诉他你答应了啊,到时候都去,可不能反悔。 ” 弥月哪里还听得见她说话。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捂住脑袋,什么消息都不想再看了。 许久后她坐起来,看到手机还是没有新的消息。 而隔壁床上,张琼正拉着帘子和男朋友视频,时不时的发出笑声,然后又约着要一起打游戏。 人家这才是情侣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 反观她和宋砚,好像就只是普通朋友。 还是关系不那么好的朋友。 之前她说在一起试试,可试试之后他要还是不喜欢她,那她还有理由要坚持下去吗? 弥月捧着盲盒小娃娃,放在手心里,直直的盯着,许久后,用脸颊轻轻的蹭了蹭它,亲昵又委屈的问:“为什么不能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 跨年夜学校有三天假放。 说是三天,其实有两天是周六周日,就多那一天而已。 一大早弥月就被室友拉去吃饭。 黎夏买了几杯奶茶,往弥月手里塞了一杯,就和她说今天计划的活动安排。 “我们先去,可以玩桌游,剧本杀,吃饱喝足了,还有攀岩,滑冰这些运动项目。” “我早就想试试攀岩了,肯定巨好玩!”黎夏越说越兴奋。 弥月接过奶茶,听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要去哪里玩?” “弥月你忘了?你答应了柯俊师兄,跨年夜一起出去玩的。” 黎夏把奶茶喝的吸溜响,打趣道:“第一次约会,我们几个陪你,帮你考察。” 张琼插话:“为了咱几个女生的安全,我把我男朋友也叫上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弥月都插不上话,几分钟后,她想起来上次一生气就答应了。 “一定要去吗?”弥月心情不好,不太想出去玩。 “就算是咱们寝室一起出去玩也可以啊。”黎夏已经打了车,拉着弥月往外走,“你天天闷闷不乐的,就该出去玩一玩散散心才对。” 弥月拗不过他们,被强拉着一起去了。 见到传说中的柯俊师兄,弥月才想起来,之前上选修课的时候,和他坐在一起过。 当时他一直问弥月题目,弥月其实也不太懂,可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他一两句。 “来来来,给大家点了烧烤。”柯俊提着一大袋外卖进来,很自然的招呼大家,然后坐下,开始拆外卖袋子。 本来是说去吃日料的,可既然来这里玩了,柯俊就说,下次再请大家吃日料。 看得出来,他出手阔绰,为人也大方,开口聊了几句,话语间,好像和大家特别熟一样。 其实也就黎夏和于清清和他吃过一次饭。 “弥月,你喝可乐还是牛奶?”柯俊看向弥月时,显然还很紧张,今天从见到她到现在,这还是他和她讲的第一句话。 他就在想着要说什么好,想着要怎么说才能给弥月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她既然答应了来,肯定也是对他有点意思的吧,只要他今天好好表现,说不定就有戏了。 “我们家弥月不喝碳酸饮料的。”黎夏在旁边偷偷提醒柯俊。 柯俊马上把可乐放到一边去,拿起那盒牛奶,触手到冰冷,当即站起来,说:“天气这么冷喝凉的不好,我去帮你把牛奶热一热。” 果然是个脑袋开窍的,黎夏暗暗想,这还是得撮合,说不定久成一对佳偶了呢。 看着多配啊。 于是她站起来,向大家提议,说:“我们去玩攀岩吧,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他们都是两个人一起玩,不如我们两两组合,来比赛怎么样?” 黎夏朝着于清清使眼色。 于清清马上反应过来,咬着一口羊肉串就挽住了黎夏的手,“正好,张琼和她男朋友一组,我和夏夏一组,弥月你和师兄一组。” 不提分组,弥月首先就不太想玩。 “我有点恐高。” 而且今天太冷了,她身体不舒服,适应不了那样剧烈的活动。 黎夏摇摇头,“没事,双人组玩的好,只要你队友出力就可以了,你完全可以躺赢。” 攀岩室就在隔壁,黎夏硬把大家都拉过去,支使着让张琼和她男朋友先打个样。 张琼个子小力气小,攀岩这样需要力气的运动,她完全驾驭不来,最后还是靠着她男朋友一步拉她一下,她才勉强爬到了一半。 弥月叹了口气。 “没事,弥月你别担心,到时候你先上,我在下面,一定保护好你。”柯俊以为她害怕,柔声的安慰她。 正说着,场馆老板带了几个人进来。 “我们有专业人员先为大家进行安全宣教和要点把握,大家先听一遍。” “首先,在进行攀岩之前,需要准备宽松的衣物和舒适的鞋子,穿着不合格的,不建议进行攀岩活动。” 冰冷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弥月猛然抬头,正好对上宋砚的目光。 两个人都愣住了。 弥月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宋砚。 她之前听他提过,他有一份在咖啡店的兼职,每天要很晚才能回去,弥月觉得那已经很辛苦了,可没想到,他在这里也有兼职。 宋砚到底有多少兼职啊……他天天都这样,还要兼顾学习,到底得有多累…… 弥月看着他,宋砚却把视线移开了。 “接下来和大家讲攀岩要点,安全起见,请都好好听。”他声音依旧冷漠,却明显沉了沉。 柯俊在旁边听的很认真,一边听还一边安慰弥月,最后听着讲了五分钟,他就已经开始穿安全装备了。 “这还有根绳,我不需要动,我拉你上去。” 柯俊把装备递给弥月,示意让她穿上。 弥月愣着没接,只是一直看着宋砚。 他是因为在工作所以不理她,还是他根本就已经不愿意理她了,明明都看见她了,哪怕点头打个招呼也好啊,她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又不是空气。 弥月心里想,再给他十秒钟,他再把她当做空气,那她就真的不理他了。 十、九、八……三、二、一。 弥月咬唇,心想,那再给五秒。 五、四、三、二、一。 弥月:“……” 她心一沉,伸手接过柯俊手里的装备,自己主动穿上,拉过绳子来,看向柯俊,赌气的说:“你先上吧。” 柯俊也是第一次玩这个,他一个拿画笔弄摄影的大学生,嘴上说着放心,一拉上绳子,才发现连支撑住自己都难。 柯俊定了定神,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撑不住也要撑,这是在盛弥月心里给她留下好印象重要的一步。 女孩子都喜欢有男友力的男生,他想弥月应该是对他有点好感的,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之后就稳了。 柯俊爬了两步后,去拉弥月。 弥月虽然力气小,可往上爬两步还是可以的,她主要还是恐高,根本不敢往下面看。 爬了快有两米,弥月没有力气了,手抓着墙壁开始抖,柯俊在旁边说拉她,结果自己根本腾不开手。 “算了,弥月,不行就下来吧。”张琼刚刚爬过,知道这对女生来说有多难,于是喊着劝她。 弥月也想下来,可是她感觉自己僵在半空中了,没力气爬上去也不知道怎么下来,一往下面看脑袋就晕的天旋地转,根本没有勇气放手让自己下来。 也就平时的二楼那么高,怎么会这么可怕,明明别人不行了一放手顺着下去就可以了,但她真的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弥月在同一个位置停了几十秒,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黎夏急得不行,直喊着让柯俊帮一帮弥月。 柯俊踩着在墙壁上,腿却在抖。 他点头答应,可手上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这时候,宋砚利索的穿上安全装备,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手撑着身体就往上爬。 一直到弥月身边,他才停了下来。 他直接松手,拉住了弥月身上的绳子。 “不用怕,放手,直接下来。”宋砚声音显然没之前那么平静,是因为担心弥月,他柔声安抚道:“我拉着你,不会有事的。” 弥月眼里水光汪汪,光含着不落泪,定定看了宋砚几秒后,她点头,慢慢的把手放开。 身体随着重力缓慢下落,短短十秒双脚已经落地,而宋砚仅有的一只右手一直在拉着她的绳子,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宋砚落下,顾不得解开自己身上的装备,第一件事是问弥月:“有没有事?” 弥月愣了几秒缓过神来,抬头见宋砚满脸紧张,她耷拉着脸,顾自解身上的装备,完全不搭理他的话。 第29章 . 心疼 以后第一时间回消息。 宋砚头一次看到她有这样冷漠的神色。 他愣了下, 怔在原地。 弥月解开身上的绳子,惊恐下脸色惨白,什么话也没说, 转身往门外走。 小腿虚软,走的也慢。 等她出了门, 宋砚反应过来, 一手迅速的解开绳子,大步追了过去。 弥月小步小步的明明走的很慢, 可宋砚出门却看不到她人影,他眉心紧了下, 神色凝怔。 宋砚走着路, 已经变成了跑。 转过楼梯拐角, 一眼看到弥月坐在台阶上。 这里正好是风口,接近零度的天气,风落入狭口, 疯狂的朝人扑来。 宋砚走过去, 不动声色拦在了她前面。 “弥月, 先进去吧。”宋砚开口, 轻声的劝她。 弥月听见宋砚的声音, 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里含着大块的泪珠, 已经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她手紧紧抓着衣服,忍着告诉自己不要哭,可那么久以来积攒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不可控制的占据了整个大脑。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的时候,宋砚慌了。 “弥月。”宋砚喊她的名字,声音在喉咙里哽了哽, “不哭了。” “是不是哪里痛?”他慌乱又紧张的问。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想找纸,可衣服口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弥月眼泪流的厉害,可却一点没有哭出声,她从宋砚的语气中察觉到他的紧张和关心,怔了怔,又觉得恍然不太真实。 “你刚刚为什么都不理我?”弥月有话就说出来,也不扯太多,只说刚刚发生的事。 “你就当做不认识我对不对?如果不是我下不来,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把我当空气?” 被忽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特别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忽视。 弥月越说越委屈,声音都拧巴化了,听得人一阵阵揪心疼。 “没有,要工作。”那么久以来的隐忍克制,却没想到有一天能碰上那么直白又真挚的弥月…… “我错了。”他道歉,是哄人的语气。 生硬却真诚。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在尽力不说错哪怕一个字。 弥月眼泪挂在脸颊上,突然停住了,眨了下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又说:“那你这一个月都没怎么理我,这样子也是在谈恋爱吗?”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答应呢? 是因为不好拒绝她吗? “我——”宋砚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 “以后不会了。”宋砚有些无措,“我……都第一时间回你消息。” 他不常看手机,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看手机,可他只要看到了,都会回的。 很多时候,看到她发来的消息,分享生活里那些琐碎的小事,而他只是看着,不知道能回她什么。 他的生活无趣又枯燥,没有什么能分享给她的。 他怎么光知道承认错误。 这样弥月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了。 “弥月,不要哭了?”安静了会儿后,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又试探着说出这句话。 弥月心口一酸,这下突然就哭出了声。 她伸着手要宋砚抱,一下一下的抽着肩膀,语气委屈娇嗔:“宋砚我恐高,我刚刚真的特别害怕,我以后再也不要玩那个了。” 她刚刚是在生宋砚的气,就把害怕的事放到一边了,现在缓过神来,突然间一阵后怕。 真的太高太恐怖了。 弥月抬头看着宋砚,又往他身前挨了挨,刚碰到宋砚,他身体明显僵了下。 宋砚低头,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僵冷的唇角动了动,双手慢慢抬起,落到她腰侧时,犹豫了下。 弥月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直接抱住了他。 是下意识的依靠。 她下巴抵在他心口处,轻轻蹭了蹭,呢喃的和他说:“我刚刚是和你生气,才去爬那个的,不然我才不去。” “宋砚……”她一喊他的名字,宋砚的心就彻底被她攥住,一阵一阵紧缩着疼。 宋砚手终于落下。 他左手没有力气,只能这么揽住她,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声音温柔的哄她:“好了,弥月不要哭,以后不爬了。” 弥月喜欢抱着他,一挨着他,她就安心也开心,先前那么多闷气,都一扫而空了。 她脑袋在他怀里直捣鼓的点头,含糊不清的应着:“嗯,不会再爬了。” 她像只乖巧又顺毛的小猫,一下惹火生了气,摸摸头就好了。 抱了会儿之后,弥月恐惧散去,渐渐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看他,问:“那你是一直在这里兼职吗?” “宋砚,你到底有多少兼职?” 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挣钱? 宋砚敛了敛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他唇角动了动,还是不会说假话。 “才来一个月。”他低声的补充:“没多少兼职。” 弥月知道他是不想说。 不想说就是很多。 “那天天又要上课,又要兼职,不累的吗?” 一个人,一天只有24个小时,要做那么多事,那哪里还有时间来休息呢。 宋砚摇了摇头,回答说:“不累。” 他这话是在说真的。 宋砚他这辈子,吃过很多苦,有更多更难更无法想象的,仅仅这样子的忙碌,真的算不上什么。 “宋砚,你吃晚饭没有?”弥月又问。 宋砚顿了下,点头道:“吃了。” 弥月才不相信。 看他这样子,肯定是没吃。 弥月:“你什么时候工作完?” 宋砚:“还有两个小时。” 现在是七点多,再过两个小时就快到十点,弥月这么算着时间,乖乖的点头,说:“好,那我等你。” 弥月松开,朝他摆了摆手,道:“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去工作吧。” 说完,她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 弥月回来后,大家都围上来问她怎么样了。 柯俊站在一边,脸色还有些发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神色难堪又怪异。 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会保护好她,结果自己说的都没有做到,反而在弥月面前出那么大丑。 柯俊知道自己没有脸再和弥月说什么,可好不容易把她约出来,他又不甘心就这样。 于是在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自己的形象。 大家都很关心弥月,弥月却心不在焉,只摇摇头说自己没事,眼睛就一直盯着攀岩墙那边。 之前还以为宋砚只是进行简单的教学工作,没想到还要亲自示范和兼顾安全,仅仅半个小时,弥月就看到他额头出汗了。 这么冷的天,这么高强度的工作,怎么能抗的住啊。 弥月只能看着,干着急。 “弥月,等下你还想去玩什么?”柯俊到她身边,终于问出声这一句,想着接下来一定要好好表现。 “要不要玩狼人杀或者剧本杀?还有几个小时就跨年了,正好可以边玩着等零点。” 弥月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低头看着时间。 现在是九点二十分。 还有十分钟。 那边宋砚在爬陡坡,是一场和玩家之间的比赛,宋砚工作了几个小时,体力明显透支。 柯俊见弥月一直盯着宋砚那边,又想起刚刚他出了丑,反而让那个人出了风头,不禁就有点心里不舒服。 柯俊和旁边的人说:“他左手都没动过,爬的也没旁边的人利索,肯定会输。” 旁边人附和他:“他那只手不会只是个摆设吧,比如残废什么的。” “他不是!”弥月听到了,转头反驳,“在背后论别人是非,很光荣吗?” “他只用一只手,也比你们强。” 弥月这样温和的性格,很少有这样冷漠的神情和语气,柯俊愣住,没想到会被弥月怼。 他看向黎夏,眉头皱起,眼神询问,想知道弥月突然之间怎么了。 黎夏摇摇头,当然不知道。 柯俊这下脸色更是青白难看了。 就在这时候,已经落了下风的宋砚,突然咬牙,撑着一用力,先人一步登顶。 他赢了。 本以为必败的局面,突然间扭转局势,底下围观众人,安静几秒,才有掌声。 宋砚登顶后,松手,飞快的滑了下来。 弥月几乎下一秒就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低头去握他的手。 “疼不疼啊?”他手上勒出红痕,都快见血了,弥月看他唇角苍白,简直要心疼死了。 宋砚干嘛要这么拼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输赢都没关系,反正尽力就行。 宋砚定了定神,还没反应过来,绞疼的手心落入一片柔软,他心在轻轻的抖,迷恋她手心的温暖,冷漠的唇角都化柔了。 这件事本来不重要,他只是在弥月面前不想输。 弥月拉了拉他,说先走。 要去药店活络油之类的,不然明天都该青紫了。 她跟室友说要先走,晚上应该不能一起了。 黎夏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无数的疑问憋在心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第30章 . 跨年 当时是宋砚救了你。 深夜的风冰寒刺骨。 似是风雪欲来。 宋砚说他没受伤, 不用处理,弥月不放心,想看看他也不肯。 弥月知道, 他从来不肯让别人看到他的手。 包括现在的她,同样不可能。 这样的疏离, 让弥月觉得自己还是隔他于千里之外。 可再想想, 又告诉自己没关系。 宋砚去员工更衣室换衣服,弥月在外面等他, 看见外面推着几个卖东西的小摊子,她好奇的出去看。 弥月的围巾落在黎夏那里了, 她又穿的低领衣服, 一出门寒风直接往脖子灌, 当时就不禁的打哆嗦。 感觉要下雪了。 小摊子上摆着各式毛绒绒的发卡和耳环,漂亮的小玩意儿,一下子吸引了弥月的注意。 她挑了几个, 准备付钱。 旁边又有一个女孩子过来, 和她男朋友说她喜欢弥月手上那个小发卡。 声音很小, 但还是被弥月听见了。 接着她听见那个男生说了什么, 弥月顿了下, 回头, 一眼看到肖倬。 肖倬倒是先反应过来。 “盛弥月, 真巧啊。”他牵着女生的手,朝弥月笑了笑。 他们虽然在一个城市读书,可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也再没有见过,毕竟当初就不是在一个班,也算不上很熟。 肖倬手上提了杯奶茶,顺手就给弥月, 道:“给,刚买的。” 旁边的女生不悦的看了肖倬一眼,肖倬倒没在意,只是小声向她解释了一句:“我高中同学。” 弥月当然没接他的奶茶。 “谢谢,不用。”她摇头。 她不接,肖倬也不强求。 于是他把奶茶收回来,忍不住又说:“不过这么晚了,怕马上要下雪,你一个人还是快点回去吧。” 说到这,肖倬想起什么,调侃道:“上次下雪你就一个人倒在外面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弥月想起恬甜和她说过的一些话,不免多看了几眼,没注意听肖倬说了什么。 恬甜喜欢肖倬,喜欢了很多年。 可像肖倬这样的男孩子,身边不缺女朋友。 恬甜她说高考完就告白,可到底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那女生低头看了一圈,见她喜欢的那个款式只剩最后一个,就是在弥月手里,不禁遗憾,问摊主还有没有了。 摊主找了找,说没有了。 女生挺失望的。 弥月想了想,把自己手里这个递给了她:“这个送你吧。” 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那都是好不容易看对眼缘的,弥月也很喜欢,可她还是割爱送了出去。 弥月看向肖倬,说:“毕竟上次大雪,多亏你救了我。” 救命之恩,她也没有报答过,那现在送给他女朋友一个发卡,不算什么。 比起恩情来,都是小事。 肖倬听弥月这么说,还愣了下,反应了会儿她说的话,疑问道:“上次?我救了你?” “哪里有,那次我还没上山呢,你就已经被找到了。” 肖倬摇头,笑道:“不是我。” 他不过后面去送了一碗粥。 弥月依稀有记忆,是个男孩子背她下来的,她一直以为那个人是肖倬,可现在他说,不是他。 那还能是谁? 见弥月一脸震惊,肖倬回想了下,如实告知:“那天是我和宋砚一起上山的,他应该先找到了你,因为后面老师是在山下接到你的。” 当时得知这件事,在场只有肖倬和宋砚,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他让那个女生去找了老师,而他和宋砚上山去找人了。 肖倬找错了路,连弥月的人影都没看到,后面收到消息说她已经在医院,想着她肯定很久没吃东西,就买了一碗热粥给她送过去。 之后看她没什么事,下午就出院继续上课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他没想到弥月会误会是他救了她。 肖倬女朋友在旁边拉他的手,一直使眼色。 肖倬反应过来,想起什么,说:“对了,我们还约了朋友,就先走了。” 肖倬牵着小女友的手离开,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小女友抱怨:“什么救不救的,你和人家漂亮小姐姐还有段过去是吧?” 肖倬直笑,在女友脸颊上快速亲了一下,低头在她耳边说:“哪有什么过去,只和你有过去。” 弥月愣在原地,寒风凛冽愈大,她耳朵里盛着风过去,却只剩下刚刚肖倬说的话。 耳边不断不断回荡着那两个字。 是……宋砚? 那天要不是宋砚留下一件衣服,她可能都不会知道他来过。 他不仅来了,还救了她。 她那天摔下去的是什么地方,弥月虽然记不太清了,可依稀知道她从那个坡上滚了下去,后面又痛又冷,才晕过去的。 那是个很陡的坡。 对平常人来说,要再带一个人上去已经很难,更何况是宋砚。 弥月根本没办法去想,在那样恶劣的环境和天气里,他是怎么把她一点一点救上来的。 然后又带她下了山。 难怪她集训回去之后的那几天,看宋砚脸色格外的差,那时候弥月一直以为,是天气太冷了他不习惯,可现在再想,原来…… 弥月陷入沉思,手上还拿着那些发卡,直到旁边老板提示她付钱。 老板喊了她几句,弥月才反应过来。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开手机扫码,动作机械。 刚提示付款成功,听见后面宋砚喊了她一声:“弥月。” 弥月应声回头。 宋砚已经换了衣服。 这么冷的天,他穿的却偏单薄,可少年身形高大,站在那里挺的笔直,面色平静,可弥月内心却汹涌澎湃了起来。 宋砚抬腿往这边走。 弥月愣了愣,突然拔腿朝他跑了过去,小跑了几步,直接扑到了宋砚身上。 宋砚反应不及,猛然一撞,差点没站稳,脚上打了个踉跄往后。 可他下意识的保护住弥月,一手圈在她的腰上,两人被这冲劲带的退了两三步,弥月一抬头,额头又差点磕在宋砚下巴上。 就这么抱了个满怀。 就差直接跳到他身上了。 弥月眼睛亮晶晶的,额头都撞红了也没反应,只是看着宋砚,歪头笑了起来。 十几秒后,她甜甜的开口,音调扬起,兴奋却认真的和他说:“宋砚,我最喜欢你了。” 他身后有光,身前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一刻弥月心里一塌糊涂,可她却在想,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宋砚。 那是一种,语言无法道清的情感,是冥冥之中有的牵绊。 弥月突然之间说这些,宋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怔住,心在一瞬间脏狂跳起来,擂的大脑嗡嗡的响。 “宋砚,我在生壶山集训那一次,是不是你救了我?”弥月心情缓和了一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 宋砚眼神飘忽了下,没有否定。 弥月又继续问:“那为什么我醒来后没看见你?你也不告诉我?” 为什么明明救了她,却很快消失不见,为什么之后只字不提这件事,哪怕她误会是其它人,也一言不发,不作半句解释。 要不是今天偶然碰到肖倬问了一句,那恐怕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宋砚不是特地要瞒她或者什么,只是他觉得…… “没什么。”他低低回了一句。 她平安就好,至于是不是他救了她,一点都不重要。 “怎么没什么了,可是救命之恩啊……” 弥月说:“我都一直以为是肖倬。” 突然提到肖倬的名字,宋砚眉头皱了下,低头看向弥月,再联想她刚刚说的话,心里不禁有些许的疑惑。 “你刚刚碰到肖倬了?”宋砚问她。 “是啊。”弥月点头,注意到他的神色,“他刚走。” 弥月往前凑了点,故意说:“我刚刚和他聊了蛮久的,还有发卡和奶茶,其实也快半年不见,挺想他的。” 话音未落,她手腕被猛然拽紧。 弥月捕捉到宋砚眼中微怒,觉得新奇却又窃喜,停了下,又火上浇油:“不然约他一起跨年吧。” “不准。”宋砚声音冰冷,当即面无表情的反驳。 好啊,不准就不准。 下一秒,弥月踮起脚尖,飞快在他唇角处亲了一下。 她唇瓣绵软,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温度,像火星子似的,把他身上的电流一点一点的点燃了。 快要把人逼疯了。 “我不约他,我和他一点都不熟。” “跨年只和宋砚过,因为只喜欢宋砚。”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特别是得知他也应该也有那么点喜欢她,弥月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 可宋砚脸上寒冰不化,弥月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她不由讪讪怔住,后悔自己玩笑开过火了。 宋砚这样的性格,本来就比别人犟,也更容易钻牛角尖,弥月以前都从来不会敢和他开玩笑的。 弥月闭上嘴巴,眨了眨眼睛,就这么看着他,表示自己不乱说了。 “错了,不生气了。”她小声的道歉,承认错误。 这个地方是通风口,又狭窄,风吹进来格外的烈,弥月笑容渐渐凝在唇角,僵硬间,又冻得微微缩了下脖子。 弥月往后退了退想避风,才退两步宋砚又往前,弥月眼前压下一片阴影,密闭空间里她下意识滞住了呼吸—— 宋砚手在身旁握紧,冰冷的唇角有细微的颤动,是忍了太久太久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再也按捺不住。 他俯身下去,离她咫尺距离时,顿了下,继续往下,唇瓣吻在了她耳下脖颈处。 她脖颈冰冷,和他的唇一样。 停了好几秒。 异常清晰却又陌生的触感。 弥月从脖子往上一路泛红,耳后更是熟透了,脚趾电流窜过,紧紧蜷起。 第31章 . 初雪 我们一起回家吧。 弥月站着没动, 直到几秒钟后,温软的舌尖触到她耳下敏感细腻的皮肤。 她僵了下,连眼睛都忘了眨动。 他身上的味道带着寒意, 充斥在鼻尖周身每一个角落。 直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几人说话的声音, 宋砚这才稍抬头, 气息明显离开了一些。 暗光中,两人目光对上, 弥月一眼望到他眼底,停了下, 又慌张的移开。 刚才的旖旎亲密好像在梦里。 偏偏又真实的不像话。 “宋砚, 一年就要过去了。”弥月低头没有看他的眼睛, 轻轻的说:“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吧。” 再过一个月就是除夕,他们一起回家,这次, 是以另外的身份。 弥月觉得, 宋砚会答应的。 因为除夕夜, 每个人都要回家才对的。 可宋砚却摇了摇头。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拒绝说:“我有事, 不能回去。” “什么事?”弥月听到这个回答, 猛然抬头, 十分不解。 宋砚已经没有其它家人了, 难道除夕夜他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吗? 他待着做什么?打工赚钱? 宋砚话停在嘴边,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她的事。 弥月几乎片刻就看懂了他的沉默。 “好,那我自己回去。”她低低的出声,没有再追问。 失落是有,可她更多的在想,宋砚要一个人过除夕, 那该是多么孤独,他为什么宁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不和她一起呢? 是不想回她的家?还是……不想和她一起? 弥月告诉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很多事情,或许真的有她没有想到的那一面。 “宋砚,其实你都知道,读书才是出路。” 零点过后该分别的时候,弥月忍不住和宋砚说了这句话。 “赚钱那些,不着急的。”她睫毛颤了颤,挂了泪珠,被风吹落,脸上都是凉意。 泪珠消失不见,只有泪痕还留在眼角脸颊。 他从灾难里活过来,孑然一身,高考那么好的成绩,本来可以去最好的学校,接受最高的教育,日后辉煌,前途无量。 可他为了学费和奖学金,退而求其次,现在更是那么多份兼职,好像非要在短时间内挣到多少钱一样。 不等宋砚说话,弥月又试探着提议道:“宋砚,你想不想……出国留学?” 他放弃了最好的那一条路,弥月就总想着要为他找其它的出路,她知道,宋砚现在的专业,如果可以出国深造,那再好不过了。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谋最好的那一条路。 她永远希望宋砚好。 宋砚听见这话,目光一顿。 他知道弥月在想什么,只是……那是对他来说太久远太不可实现的事。 “暂时不考虑。”他低头,轻声回答说。 好,那她知道了。 就问一问,以后不会再提了。 “我得回去了,不然宿舍大门要关了。”弥月看了眼时间,她很舍不得,可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再不回去,就得流落街头。 “你也早点回去吧。”弥月看了眼他的左手,忍不住说:“注意手伤,疼了自己要上心。” 不要不当一回事。 为他操心这件事,弥月都当成一件习惯了。 宋砚唇角微动了动,垂眼敛住了神色。 室友们在前面路口等她,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催她赶紧来会和。 因为今天跨年宿舍才放宽了门禁,但也只剩最后半个小时,要是半个小时之内赶不回去的话,那就真的一个寝室都要在外面流浪了。 弥月回了一句“马上过来”,然后和宋砚说“再见”。 刚走两步,后面宋砚突然喊了一声:“盛弥月!” 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的喊她,音量高了不少,弥月一瞬间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脚步也下意识顿住,顺着声音回过了头。 她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看着宋砚。 宋砚唇瓣动了动,看着她时,眼里是极其的难舍。 五六米远的距离,却好像远的那么无法跨越。 “一路平安。”他淡淡说出这四个字。 他想说的,不是一路平安。 只是…… 弥月心尖泛酸,一股无来由的疼意,她愣愣的点头,就这么看着宋砚,直到他转身离开,她才慢慢的收回目光。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宋砚眨了下眼睛,眼眶瞬间红了,豆大的泪珠瞬间落下,滴在他的手背上。 宋砚深吸了口气,心口钝痛,疼的连手都在抖。 他努力的忍住,人来人往间,他很想回头,却不敢看哪怕再一眼, 宋砚擦了擦眼泪,加快了脚步。 弥月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直到再看不见宋砚的身影,她人却还是懵懵的。 室友们围上来,七嘴八舌的盘问她,问弥月刚刚那个人到底是谁,真的是她男朋友吗? 黎夏和于清清在说,那个人攀岩上去救弥月的样子,比柯俊不知道帅上多少倍。 又帅又有男友力。 弥月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回头又看了一眼。 茫茫人海,已经看不见宋砚了。 她耳边回响着那四个字。 一路平安。 宋砚很少对她说这样的话,这样祝福的话。 可弥月总觉得心里不安,堂皇失措,在这四个字背后,似乎总有她还没有听到的话。 零点后街道更加热闹,风盛起时。 下雪了。 . 跨年过后的一个星期,弥月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 寝室里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一心想着要在结束考试后第一时间回家。 只有弥月不那么积极。 黎夏家在海南,离的最远,买的票也是到后一天了。 最后寝室只剩下她们两个了,黎夏提着箱子准备离开,不由担心弥月。 “弥月你还不回家吗?大家都恨不得一考完马上飞奔回家里,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弥月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还在想能不能劝一劝宋砚。 她摇摇头,说:“我、我再等等。” “等什么?”黎夏见她不回答,也不追问了,临走前提醒她,“那个宿管阿姨给的封条我放在桌子上了,你离开之前记得贴好。” “还有电源什么的你走之前一定要检查好,垃圾全带走。” 黎夏苦口婆心的叮嘱道:“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啊,记得随时保持联系。” 弥月连连点头,说“知道了”。 “你也要注意安全。” 黎夏摆摆手,点头表示答应,然后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弥月转头看向窗外。 寒风肆虐,积雪颇深。 弥月数着时间,给宋砚播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接通后,画面卡了几下,又很快消失不见。 过了几秒,宋砚发来消息。 【信号不好,晚上再说。】 弥月疑惑了下,回消息过去:【好,知道了。】 晚上弥月一直等到很晚,才收到宋砚发来的消息,说他回寝室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他了吧。 他今天一整天肯定很累。 弥月在寝室多待了三天,三天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宋砚一直在刻意回避她。 虽然消息都有回,行踪也都清楚,可他好像知道弥月的意思一样,总是在刻意回避着她想要他一起回家这件事。 于是在距离除夕还有十天的时候,弥月坐高铁回家了。 家里位置偏北,这个季节,零下几度,更加冻寒刺骨。 弥月在外面待了半年,陡然一下还不适应家里的天气了,踏出高铁站的那一瞬间,冻的头皮都打了哆嗦僵住。 爸妈又出了远门工作,过几天才能回来,于是托了樊林一家来接她。 樊林就站在外面出口处等她。 一看见弥月,樊林大步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了行李。 “美院的寒假就放的这么晚吗?我看别人可是比你提前足足一个星期回来了。” 樊林笑着问她:“跑哪儿玩去了?” 弥月学画画的,以前喜欢出去玩,到处写生,和她爸妈一样,反正不着家。 弥月心不在焉,摇头笑了笑,也没说话。 “期末考的怎么样?”樊林是一心扑在学习上的人,最关心的也是弥月的成绩。 “你们年级多少能拿奖学金?” “考的还行。”弥月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应该能拿二等奖学金。” “那弥月要加油啊。”樊林回头看着她笑了笑,“等下次拿了一等,等你请我吃饭呢。” “对了,宋砚呢?” 樊林想起宋砚和弥月是在同一座城市,本来弥月晚回来,他之前都以为,是为了等宋砚一起。 毕竟弥月一直对宋砚很好,这些他都看在眼里的。 弥月愣了下,垂下眼来,小声道:“他不回来。” 她心情显然不好,说完这话情绪更是跌到了谷底,樊林很明显就察觉到她不好的情绪。 “那这几天就来我家吃饭吧。”樊林强调说:“天天有大餐。” 过去十几年里,临近除夕的时候,弥月都是在樊家蹭饭吃,唯一的一年不同,就是去年那一年。 去年的时候,弥月说,她家里还有人啊,所以不能去他那里吃饭。 弥月没有吃大餐的心情。 “不用了。”她说。 正说着,已经到了车旁边。 樊叔叔下车来,打开后备箱,把弥月的行李箱放进去。 樊林看出来弥月没有交谈的心情。 于是两人之间的谈话也戛然而止。 第32章 . 快递 他想弥月了。 一眨眼到了小年。 外面积雪消融, 总算见了阳光,弥月一早醒来,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 揉了揉眼睛。 正这时候,手机响了。 弥月接起, 那边说是顺丰快递, 有一个包裹,需要她下来签收。 他们小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 包裹一般就会放在门卫或者大门口的丰巢。 那边快递小哥说是贵重物品,一定要她本人带上身份证来亲自签收才可以。 什么贵重物品? 弥月在想, 难道是爸妈又买了什么寄回家来吗? 这么想着, 她套了件外套, 简单收拾了下,就赶紧下楼了。 小区门口,快递小哥正在等她。 见到弥月过来, 他问道:“请问是盛弥月女士吗?” 弥月点了点头。 快递小哥拿钥匙开锁, 从后面车箱里拿了一个快递盒子出来。 他确认了弥月的身份证, 并拍照上传, 这才把快递给了她。 弥月狐疑, 拿着这个小盒子在手上, 掂了掂, 觉得没什么重量感。 弥月仔细看了看上面贴着的快递单。 地址有点奇怪,是从Z省那边寄过来的,而名字…… 宋砚! 弥月目光一下子定在上面,跑进房间,拿了拆快递的小刀。 她正要把盒子划开,想到这是贵重物品, 动作停住,把刀放了下来。 她一点点的撕开胶布。 快递盒里面还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像是首饰盒。 指尖碰到丝绒的盒子,十分细腻的触感,弥月低头,目光定在盒子上,片刻后,慢慢的打开。 入眼绚烂夺目的亮色,精致小巧的项链,中间镶着一颗钻石,是大海的蓝色。 项链漂亮的令人惊艳。 真的好好看啊! 弥月想到什么,神色顿住,马上又去翻盒子,发现除了这个项链外,没有其它东西了。 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这个项链的价格。 于是弥月上网搜了搜盒子上的这个牌子,一路看下去,终于在官网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项链。 后面有几个零,她还数了数。 价格是一万出头。 她再次确定,没有错。 弥月咽了咽口水,神色紧张,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她知道这或许不算很多钱,可对现在的宋砚来说,已经算一笔巨款了。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寄这个给她。 大脑像是一时停止了转动,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弥月愣了几分钟后,马上找手机给宋砚打电话。 电话关机。 弥月慌了,拿着手机按键的手都禁不住抖了一下,又重新拨了号码打过去。 还是关机。 在相隔千里的地方,失去了唯一的联系方式,那很多时候真的无能为力,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好。 不要着急,弥月告诉自己,这时候千万不能着急。 她回想了下班级里有谁是在Z省,翻着微信好友目录,然后一个个发信息过去问。 都这个时候了,特别还是寒假临近过年,大家基本上都回家了,没有谁还会在学校待着。 希望渺茫。 弥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害怕,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突然间,恬甜发消息过来,说她联系到了肖倬,他还在学校,可以帮弥月去找一找宋砚。 弥月心口发紧,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点头,然后编辑消息发过去。 【好,我等你的消息。】 . 临近除夕,医院却一如往常。 门外有护士小姐姐在挂小红灯笼,给每个病房门口都挂了一个,打开开关亮起来,一排红彤彤,也算另样的喜庆。 护士长煮了饺子,说是给病房病人都发一份,毕竟谁也不愿意大过年的还在医院待着。 “12床那个男孩子,做手术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是啊,大过年的,也没个家里人在这,真是可怜。” 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小声的讨论。 一路发饺子过去,病人们都高高兴兴的来领饺子,说“谢谢”,也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只有12床的那位病人,独自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傍晚灯光昏暗,病房灯未亮起,窗户口透入丁点的光亮,打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明明是这么冷的天,他的头上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水。 眉头微皱,像是极力忍着疼痛。 据科室值班的护士说,12床这个病人,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他的手术安排在明天,手术室那边已经排台出来了,医生跟他谈了几次话,说术后一定要有人照顾,实在没有家人的话,请护工也可以。 他听着,却很安静,然后说没关系。 他一个人就可以,不用麻烦别人。 隔壁床住的也是个男孩子,十一二岁,前几天贪玩,从梯子上摔下来,把手给摔骨折了。 今天刚做完手术,一大家子围着在他身边,陪玩游戏讲故事,连饭和水果都是一口口送到他嘴里去的。 因为暂时出不了院,一家人就决定在医院过除夕了。 谁叫这个是家里的宝呢,除夕这样团圆的时候,怎么舍得留他一个人待着。 “哥哥,要不要一起打游戏。”男孩面前摆着Ipad,手上拿着游戏机,虽然一只手打着石膏,但一点不影响他玩的热火朝天。 宋砚没回答他。 男孩看了看宋砚的左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问道:“医生说我的手要三个月才能好,开学这样去肯定要被嘲笑了,哥哥你的手是不是也要这么久才能好?” 还是不理他。 小男孩撅了撅嘴巴,伸手拿了块薯片送进自己嘴里。 “爸爸说了,等我出院就给我买变形金刚!还有奶奶要给我做好多好吃的,连寒假作业也不用做了。” 住院这么好,他倒希望多住上一些时候。 宋砚嫌吵,把帘子拉上,坐回床上,戴上耳机,拿了本书坐着看。 鼻尖传来阵阵香味,是隔壁床又开始 吃大餐了。 骨折病人需要补充营养,隔壁家里人就每顿换着花样做好吃的,四菜一汤是基本,每顿各种大鱼大肉,几乎从来没有重样过。 宋砚这边还剩下两个包子。 临近除夕了,外面的店陆陆续续关了门,基本买不到什么,加上又嫌麻烦,吃包子是最方便也最饱腹的选择了。 他肚子空空如也,闻着这股饭香味,胃里更是莫名的疼,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胃口吃东西。 这几天用药,导致他胃口很不好,加上明天手术了,晚上开始禁饮禁食。 之前手刚受伤的时候就进过医院一次,算是有经验,可明天要面临手术,还是不免紧张。 他喉咙吞了吞口水,放下手中迟迟没有翻页的书,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平安符。 漂亮精致的小香包,还有端正清晰的“宋砚”两个字。 宋砚指腹落在上面,感受到它在掌心的重量,低头看了许久,直到觉得掌心都有些微微热了。 他很想弥月。 他想,弥月现在在做什么。 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她说过,很喜欢过年的氛围。 除夕夜一家人待在一起,放烟花,看春晚,一起掐着时间等待零点的到来。 弥月会买新衣服,会买很多好吃的,然后一个人捣鼓各种美食。 她说,要多学做菜,以后等自己厨艺越来越好了,要亲自置办一次除夕宴。 弥月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天彻底黑下时,主治医生进来找宋砚谈话。 也没什么,主要他没有家属在,第一次的手术需要再跟他交代一下后续事项。 主治是个年轻的医生,高高大大的,三十来岁,姓何,大家都叫他何博。 “之前跟你说过了,我们会根据第一次手术的愈后情况,决定要不要进行第二次手术。”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你最差的结果就是截肢,这点希望你明白并且接受。” 宋砚平静的点头。 “你手术结束之后,会转入我们科的重症监护室,等病情平稳之后再转回普通病房。” 监护病房有护士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看护,没有家属也没什么关系,可要是愈后不好,到了普通病房还没有人照顾,一个人会很难。 何博知道他确实没有家人,经济条件也不好,请护工也是一项大的开支。 他已经尽量在这方面多为病人考虑。 当然,手术顺利最好。 医生离开后,病房安静了几分钟,旁边开始闹着要什么玩具,家长哄着他,说马上去给他买。 宋砚低头,听着隔壁其乐融融的声音。 他目光凝在自己手上。 这是孤注一掷的决定。 没有谁会比他更希望手术成功。 第33章 . 草稿 宋砚不要怕啊。 这是弥月过的最忐忑不安的一个除夕。 除夕当晚爸妈才回来, 他们似乎闹了不愉快,虽然在弥月面前已经尽力掩饰,可弥月还是看了出来。 弥月是个极早独立又懂事的孩子,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应和着他们的掩饰。 初三那天, 弥月约了恬甜见面。 弥月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天气预报, 说下午两点可能会下雪,所以她特地多穿了点, 又往包里放了一把伞。 两人刚见上面,就碰到了几个老同学。 是覃悦她们。 半年没见, 读了大学的覃悦更漂亮了, 头发烫了卷, 穿着小高跟的长皮靴,打扮的精致仔细。 和她在一起的其他两个同学之前和弥月是一个班的,老同学见面, 就拉着她们说一起回学校转转。 刚从高中步入大学, 对高中校园都还有着怀念和不舍, 正好今天有时间, 又在学校附近, 大家就说回去看看。 学校开始建新的教学楼, 已经围了一片围墙, 开始扩建地基,听说以后高三整个年级都会搬到新教学楼去。 后面环境好,又安静,适合高三学生上课学习。 学校就那么大,逛了一圈下来十几分钟,也没什么好看的。 弥月不太有兴趣。 她还有一些事要问恬甜。 肖倬带来的消息, 是说宋砚没事,只是封闭学习,才暂时联系不上。 弥月掰着手指头数,已经五天了。 纵然她知道肖倬说的话有无数个漏洞,她心中更是疑虑万千,可她只能暂时的选择相信。 起码,她相信宋砚现在是平安的。 他那么聪明又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什么危险的境地中。 篮球场也翻新了,恬甜站在栏杆旁往下看,心下思绪翻涌,感叹万千。 她以前路过这里的时候,总要偷偷的往里看,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那一整天心情都会变得特别好。 恬甜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自言自语的说:“他那么耀眼的人,本来就和我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肖倬这样的男孩子,身边的女孩同样优秀,而且喜欢他的人那么多,更加不缺暗恋的。 和他同在一个城市读大学,恬甜又那么关注他,当然知道,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 而且这还是他去大学后交的第二个女朋友。 他在朋友圈发过女朋友的照片,是明媚艳丽的那种漂亮。 更让恬甜露怯,没有向他表露心迹的勇气。 再说了,她这个时候说这些,难道不是破坏别人的行径嘛。 不管会不会成功,她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覃悦在和另外两个同学说话,谈的都是高三时候的事,覃悦笑着点头,却显然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往弥月她们这边看。 “弥月,你和覃悦长得这么漂亮,学校里肯定有很多人追你们吧。” 其中一个女同学突然转头过来问弥月,看她半边脸都藏在围巾里,直盯着她眼睛看,想真的有书上说的那样,小鹿一样灵动的眼睛。 连女孩子多看两眼都会心动。 覃悦神色更怪异。 她唇角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说,可话又停在嘴边。 女同学和覃悦熟一点,提起这个话题了,就一直缠着覃悦要听故事,硬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有很多男生都在追她。 覃悦脸色不好,她也没发觉。 终于她没忍住,开口冷冷道: “我哪里比得上盛弥月。” 连名带姓一喊,弥月当然听见了。 她和恬甜同时回头。 这话里有敌意,明显的讽刺,弥月和恬甜都觉得奇怪,几人一时面面相觑。 覃悦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不对的话。 她移开目光,停了几秒。 “好像要下雪了,我没带伞,先回去了。”覃悦说完,谁也没理,转身直接往外走。 “不是,她什么意思?”恬甜皱眉。 本来都是同学,大家遇到了逛一逛,说说话,她就这么冷嘲热讽的,几个意思啊。 . 没过五分钟,真的下雪了。 雪里夹杂着雨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恬甜从包里拿出伞,拉着弥月也马上要离开。 刚出校门,看到覃悦在门口避雨。 她在给人打电话,应该是找人来接。 弥月想到自己包里还有一把伞,于是拿出来,递给了她。 覃悦看到这把递过来的伞,犹豫了。 她目光往上,仔细看了弥月几眼。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夸她好看,她骄傲,也满心自尊,可现在在弥月面前,她却有一种自己落于下风的挫败感。 盛弥月,确实很漂亮。 是一种她都不得不承认的漂亮。 这天气越来越恶劣,不好在外面继续待下去,于是恬甜就叫了辆车。 三人家正好在一个方向。 本来盛弥月和恬甜关系好,两人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说,可现在多了个覃悦坐在这里,就多少有些尴尬。 十分钟,恬甜下车了。 她指了指手机,让弥月回家之后再联系她。 记得报平安。 盛弥月很好奇覃悦对自己的敌意。 她们两个在高中的时候并不熟,真说起来连面都没有见过,顶多只是知道有这个人而已。 “刚刚不好意思。”片刻的安静后,覃悦转头看她,为自己刚刚说的话道歉。 虽然没什么过分的话,可语气不好。 弥月弯唇笑了下,摇头。 覃悦心知自己不是刻薄的人,可从见到盛弥月起,她心里嫉妒和羡艳的情绪就没有散去过。 这样的自己,她觉得很陌生。 “你家在哪里?”弥月问覃悦,提议道:“不然先送你吧。” 覃悦摇摇头,说不用。 于是弥月也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弥月到家了。 她转身开门下车的时候,覃悦内心交战许久,突然从包里拿了个东西给她。 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弥月低头,不解的看着这个纸条。 覃悦却硬塞到了她手里。 “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我确实跟你比我输了,他不喜欢我,却那么那么喜欢你。” 毕业半年,覃悦也在释怀。 她明白这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可还是喜欢自己第一次那么热烈的喜欢,能画上一个好的句号。 关上门,车扬长而去。 弥月看着手里这张像草稿纸一样的废纸,回味覃悦刚刚说的话,一个人站在路边,雪花往脖子里钻,她却忘了要打伞。 反应过来后,她往旁边避了避,才慢慢把纸条打开。 这真的是一张草稿纸。 上面写满了各种数字和算法,虽然是草稿,但排版整洁,字迹干净,弥月一眼就看出是宋砚的字迹。 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可再往下,在那些看似草稿的数字和算法下面,弥月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止一个,一行行一排排,全部是她的名字。 是他一笔一划,虔诚写下来的名字。 耳边再次回响起覃悦说的话。 弥月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一次,她在门口,看到覃悦来找宋砚。 当时她和宋砚开玩笑,问覃悦是不是喜欢他。 那时候弥月没有想太多,她只是希望,宋砚生活里,能多一点甜蜜又明媚的喜欢,那么他肯定过的比现在要开心。 宋砚能开心,她就觉得很好。 弥月看着一个个自己的名字,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在一点点被填满。 她拔腿往里跑。 . 宋砚身体情况不好,术后转进重症监护室,愈后不佳,整整两天,人都处在浅昏迷的状态。 到第三天他终于醒了,医生说让他可以适当吃点东西,比如白粥之类的软食。 重症监护室里能吃东西的病人都有家属给送饭进来,可宋砚能吃东西了,却没有人给他送饭。 伤口的疼痛让他脸色苍白,长久没有进食的胃更是疼痛难忍,躺在床上时,他身体几乎都是蜷缩起来的。 监护里有个叫佳佳的护士,实在于心不忍,于是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给他捎上一碗粥。 她说就食堂刷卡顺道买的,也不耽误。 宋砚身体能量都有经过静脉在补充,只是肚子很饿而已,其实没事的话,饿一饿也没有什么。 可他人的善意,他还是礼貌接受了。 喝了粥,确实让胃舒服一些。 可寡淡无味的白粥让嘴里的味道更苦涩。 第四天宋砚才转出重症监护室,那天晚上他向医生要了两片安眠药,才总算睡了个好觉。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次。 他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高三的教室,他坐在座位上,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弥月回过头,对着他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灿若星辰,小心点的摆着手朝他打招呼。 弥月笑起来那么好看,好看的心都化了。 宋砚移不开眼,他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只因为他喜欢她,喜欢的心疼。 笔下又不知不觉开始写她的名字,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整张纸上都是弥月。 他的生活里全是弥月,无论什么时候,那已经是他的整个世界。 可随即画面一转,泥石流倾洪泻下,整个世界在一瞬之间覆灭消失,触目惊心的画面和入骨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说不上来是哪里疼,总归就是到处都疼,是疼到头皮发紧,意识近乎崩溃。 他经历过的那些,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可是又注定陪伴他一辈子,永远离不开,也无法忘记。 宋砚手握拳,力气越来越紧,努力的想将那些画面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却一幕幕越来越深刻。 这时候,似乎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耳边温热,像是……弥月的声音。 “宋砚不要怕啊。” “弥月陪你。” 第34章 . 新年 生活那么苦,我来宠你啊。 傍晚时分, 隐约听到有人在吵架。 “他本来就没人要,天天躺在这里不说话也不吃饭,早上被推出来, 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熟悉的,小男孩嫌弃又狂妄的语气。 “他半死不活的样子, 都影响我玩游戏了。” “真烦人。” 吃着东西含糊的声音, 还有放大的奥特曼打斗声,许多的不屑与恶意, 铺天盖地。 “我妈妈说,没人要的孩子都是小乞丐。” 话音未落, 就有声音冷冰冰的反驳。 “我妈妈也说, 没人教的孩子都是小混蛋。” “谁说我们家宋砚没人要了。” “我们家宋砚聪明懂事又听话, 最讨人喜欢了,不像你,小混蛋, 惹人嫌。” 她真生气了, 骂起人来, 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小孩子, 尖酸刻薄, 说话一点不输人。 “你再说一句, 信不信我把你直接扔出去?” 宋砚睁眼, 视线里模糊,人影重叠。 弥月站在床边,冷冰冰看着隔壁床的金贵的“小宝贝”。 男孩家里人都不在,他这一下真的被弥月的眼神吓到了,只觉得虽然是个漂亮姐姐,但凶煞的可怕。 他一口薯片含在嘴里都没咽下去, 讪讪的大气不敢出一声,所有的话都停在了喉咙里。 弥月直接把床帘拉上。 “哗啦”一声,和对面隔绝了。 宋砚皱眉,视线里的人又清晰了几分。 他看清楚了,真的是弥月。 刚刚在梦里,他梦到弥月了。 他知道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就下意识想自己又在做梦,醒不过来的梦,一场又一场。 他从来没有见过弥月这么凶的时候,可她这么凶,却句句都是在维护他。 宋砚没动,弥月回头来,看见他醒了,惊喜的眼睛一下亮了。 “宋砚你醒了?” 接着红了眼眶,凑到床头轻声的问他:“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味道,宋砚大脑有长刻的迟缓,只见弥月握住他的手,又轻声温柔的喊他:“宋砚。” 她吸了吸鼻子,快要哭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砚不说话,弥月心里慌的害怕,想哭却在极力忍着。 “宋砚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 泪珠挂在眼角,心里一阵酸涩,弥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是很难过。 看到宋砚这个样子,她难过的心都碎了。 宋砚只是觉得,梦里的弥月,难得有这么真实的时候。 他右手撑着身体,稍微起来了点,唇角浮现一抹笑意,看着弥月,眼里几乎全部都是她。 他侧身,轻轻吻过她的指尖。 她掌心是热的,指尖微凉,他低头,又吻了吻。 弥月看着近在咫尺他的侧脸,心尖丝丝颤意,抿了抿唇角,又往他身前凑了凑,唇瓣轻启。 她压着声音,真挚又心疼的贴到他耳边说:“弥月在这里,你想亲哪里,都给你亲。” “好不好?” 她那么心疼的想哄哄他开心,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哪怕他能开心一点点。 触感过于真实,宋砚目光渐渐凝住。 “弥月?”他声音嘶哑,是许久没有说话的原因。 要不是挨得近,都听不到他在说话。 “弥月在。”弥月马上点头应下。 她的手指把他的手握了握紧。 是真真实实的触感,宋砚手指动了动,她又跟着握住。 看着他时,在忍着哭意,眼泪盈满了眼眶。 宋砚慢慢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梦里。 这时候门口传来声音,床帘那头,护士和小男孩说了几句话,然后往里面走。 佳佳看见宋砚醒了,又看见他旁边的弥月,愣了下,随即笑了一声。 “醒了就好。”她嘱咐说:“医生说了,现在能吃点软质食物了,你刚做完手术,主要是营养要跟上,不然后续再多治疗都是白费。” “有人照顾你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 佳佳刚下班,本来很担心宋砚,想着他出监护室之后会吃不上饭,准备问他要吃什么,她可以去外面买。 谁知道就看见有人在守着他。 既然有人照顾她了,那应该也用不上她操心了。 佳佳没多留,转身离开了。 弥月却很认真听着她说的话。 她转身去拿了个饭盒出来。 “这是我从家里带的南瓜饼,早上刚做的。”弥月问他:“牛奶和豆浆你想喝哪个?我现在就去给你热。” 宋砚拉住她的手。 于是弥月动作又跟着停住。 “你怎么在这里?” 宋砚记得他在重症病房住了三天,早上刚转出来,中间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弥月应该是还在家里过年才对。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点不真实,这种一醒来就看到她的感觉。 可偏偏她真真切切的就在这,是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存在。 弥月怔怔的看着他,心口发酸,沉闷闷的开口。 “我想你,就来了。” 她买的今天最早一班的机票,直接飞到了这里。 其实她不知道宋砚在哪里,只是想尽办法联系到了他的室友,得知他留下来,可能是为了手术。 既然是手术,那肯定在医院。 弥月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了这座全市最好的医院。 她去了几个可能的科室,挨个去问有没有一个叫宋砚的病人。 她运气好,问到第三个科室的时候,真的就叫她找到了。 说是年前入的院,做了手术,刚从重症病房转出来。 她去护士站问的时候,一说名字,护士根本都没去查,脱口而出说:“他终于有家人来看他了呀。” 弥月愣住。 她一进病房门,看到宋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人瘦了一圈,梦魇里他睡得很不安稳,却一直在喊弥月的名字。 弥月当时终于没有忍住,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开闸似的流了下来。 她没办法想象,新年这样的时候,宋砚会一个人待在这里,进行了一场生死线上手术。 她很久以前因为发烧进过一次急诊,那时候爸妈来不及赶过来,仅仅半天,生病的她,觉得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而整个除夕,宋砚一个人。 设身处地的想想,弥月会委屈死的。 “宋砚,无论你发生什么,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的,只要你需要,弥月就在。” 很多话她急切的想告诉他,是在知道了他那些隐秘又最深沉的爱意之后,内心泛起无法平静的波涛汹涌。 她好想多抱抱他。 “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的顾虑,你觉得连累我,给我带来麻烦,可是——” 弥月巴巴的看着他,声音细小带着哭腔,说:“宋砚从来都不是累赘,是我崇拜也敬佩的人,是很了不起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弥月看着他从梨山一路走到现在,就算不能说很了解他,可很多时候,也多少知道他的想法。 有困难从来不说,有心事也不会表露出来,他经历的那些苦难,让他学会了沉默,隐忍,养成了自卑。 明明已经是那么优秀的人。 弥月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往他手心里藏,眨了眨眼后,弯唇笑了起来。 她轻轻的,温柔的和他说。 “宋砚,既然生活那么苦,那我来宠你啊。” 她会对他很好很好,对他最好。 要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他。 宋砚看着她,看她眼睛弯弯的对着他笑,她的手那么温暖,笑起来也那么好看,那么轻轻的,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 宋砚只觉得眼眶酸涩,却麻木没有再察觉到其它。 可眨了下眼,眼泪竟然啪嗒一声就掉在了被子上。 少年喉头微动,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又往下流,他低头,心里涩的又苦又疼。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他喜欢的姑娘,有一天能对他那么好。 会告诉他,她那么喜欢他。 在新年里,不顾一切的跑来找他。 他偷偷把她藏在心底很多年,他多爱她,多不敢靠近,藏到他自己都退却到不敢面对了。 他明明不配,可她那么坚定又明媚的告诉他,他配的上。 宋砚早就学会了一个人吃所有的苦—— 而她却说,要宠他。 “饿了就要吃东西,难过了我哄你开心,宋砚,你不要哭嘛。”弥月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泪,霎时间吓住了。 他是从泥石流里爬出来都没有哭过的人,弥月知道他有多强大的内心,没想到有一天也会看到他的眼泪。 宋砚心口疼,很疼很疼。 他缓了很久,才终于开口,喊的是她的名字。 “弥月。” 那一刻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像只有她的名字在嘴边。 能说的也只有这两个字。 “嗯。”弥月点头,应道:“在。” 他低低的又喊了一声:“弥月。” 她又应:“嗯。” “我们吃饭好不好?吃饭才会肚子不饿,病才会很快好起来,不然,你以后怎么有力气背弥月啊。” 弥月都着急了,现在一心想的,就是他多少吃一点东西,不要再饿肚子了。 他的姑娘,那么真挚的哄他,娇娇小小的身体,却想来撑起他的一整个世界。 在这一刻,他真切的体会到了被爱。 他心都快化了。 宋砚点头:“好。” 弥月转身要去拿饭盒,却又想起什么,去自己口袋里掏纸巾,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 不行,太脏了。 弥月又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看。 看来看去,只有身上的围巾勉强还干净一点。 是昨天才洗了烘干的。 她把围巾取下来,递到宋砚面前,示意他擦眼泪。 “来的太急了,好多东西都没带。”弥月懊恼的解释。 “我等下去超市买。” 第35章 . 陪伴 你亲一亲嘛。 晚上隔壁小孩被家里人接回家住了。 他被弥月骂了一通, 彻底焉了气,一个晚上都气呼呼的没有再说话,然后就跟爸妈闹着要回家。 正好病房里落的清净。 看着宋砚多少吃了点东西, 弥月才松口气。 她去楼下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提了点水果回来。 进门发现宋砚不在房间。 弥月把东西放下, 正要出门去找人, 就听见厕所里传来水声。 于是她转身往里面厕所走。 厕所开着灯,有淋浴水声, 透过门上玻璃,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宋砚, 你在里面吗?”弥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嗯。”里头应了一声。 他手术后到现在都还没有洗过澡, 已经四五天了。 宋砚躺在床上几天了, 手脚虚软无力,刚刚撑着从床上起来,咬着牙下床。 弥月有些担心, 就在门口守着。 “你小心不要碰到伤口。”弥月忍不住嘱咐。 她心里忐忑, 就在想他一只手方不方便, 可想着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宋砚这么久以来, 一直都只有一只手, 照样没什么不方便的。 又在外面等了会儿, 弥月想起什么, 跑过去给他找衣服。 宋砚来住院没带什么衣服,打开行李箱,就一两件。 弥月随手拿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出来。 刚拿起衣服,什么东西突然掉出来。 她回头去看,只见是一个破旧的小盒子。 盒子有巴掌那么大,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 被他用衣服包着放在行李箱里,既然随身带着,那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 弥月看了一眼后,又把盒子放好,再把箱子关上。 她是有点好奇,但也肯定不会动他的东西。 这时浴室水声停了下来。 门刚打开,弥月抱着衣服出现在门口。 宋砚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 他头发洗了没有擦干,额角淌着水,嘴唇依旧是病色的苍白,瞳仁格外晶莹透亮,浴室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弥月往前,垫了垫脚尖,说:“穿衣服。” 然后她就把外套要往宋砚身上套。 宋砚行动不太方便,愣了下,下意识的蹲下来,好让弥月动作方便。 弥月努力的把衣服给他穿上,在他蹲下来后,她又往前了一点,套好外套,小心的帮他拉上拉链。 “虽然房间有暖气,但还是不要穿太少了。” 弥月殷切的嘱咐:“着凉的话,身体免疫力也会下降的。” 弥月说完,抬眼时,正好对上宋砚的视线。 他的脸近在咫尺。 “宋砚好乖啊。”弥月看着他的眼睛,话到嘴边不自觉脱口而出,眼里还挂着笑意。 要给他穿衣服就自己蹲下,像个乖乖听话的小孩子。 宋砚听见这话,神色微怔。 他病后恢复的不是太好,至少睡了那么久,到现在脑袋都还是昏昏沉沉的。 洗了澡之后有清醒一点,可眼前看人都依旧有些重影。 只是有弥月的陪伴,让他很安心。 是一颗心被人捧起来,小心翼翼珍藏的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他怕是一场梦,醒来就烟消云散。 弥月给他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水珠,指腹停了下又移开,笑着说:“我买了水果,去洗给你吃。” “有草莓,金桔,葡萄,你想吃哪个?” 弥月问他。 刚问完,弥月又说:“我都洗一点吧,你都尝尝。” 说着,她跑回去拿之前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 . 晚上弥月坐在床边看宋砚的病历。 有些专业术语她不是很看得懂,但是她还是一行一行看的很认真。 手术同意单上列着手术可能发生的风险,什么“截肢”,“死亡”之类的字眼,弥月心上跟着一阵阵紧缩起来。 她都不敢问宋砚现在手的情况。 他的手早在当初的灾难中就彻底毁掉了,那时候医生就说了,他能保下一条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比起少一只手,好太多了。 只是后续肌肉的萎缩和神经受损,很可能波及到身体其它部位,最害怕的就是会累及脑神经。 所以这次手术,是为了保住这只手还在。 也是为了保命。 弥月看着,眼眶已经渐渐的红了。 她偏过头到暗处,偷偷的擦眼泪,不想让宋砚看到。 努力吸了吸鼻子,弥月忍住泪意。 她默默的把病历放到一边。 下午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偷偷看过宋砚做完手术的手,只是都用纱布包起来了,她也看不到什么。 这时候再看到他的右手。 修长匀称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的苍白微冷,单单放在那里,已经比得过难得好看的风景。 这么好看的手,却只有一只,他心里应该比谁都觉得遗憾难过吧。 察觉到弥月的视线,宋砚不动声色的把手放到被子一边。 弥月讪讪的眨眼。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外面很安静,只有极偶尔响起按床头铃的声音,加上隔壁已经没人了,他们病房里更加安静。 “我去洗脸。”弥月起身就往厕所走。 在医院不比家里,各方面条件平常,都要忍一忍。 弥月脱了棉衣外套,洗了脸,又简单泡了个脚,全程不到十分钟,又马上出来了。 她风尘仆仆一路过来,身上实在不舒服,现在简单收拾一下,感觉清爽多了。 出来的时候,宋砚在看书。 弥月刚刚就发现床头柜上放的专业书了。 她本来想收起来的,后面想想,还是算了。 “不准看!”弥月从他手里把书拿过来,背过去到自己身后。 “你要是觉得无聊,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看书费眼又费脑,他努力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宋砚是还有一个重要的课题在进行中,时间紧迫,他要在开学前完成初纲。 但宋砚听弥月的,没反驳,只是问:“什么故事?” “我最近看的电视剧。” 弥月说着,在床边坐下,吃了颗葡萄,就颇有声色的说了起来。 “有一位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还有一个青梅,两人一起长大,将军很喜欢她,却从来不敢和她说。” “国家发生战乱,将军出征,临行前少女要跟他一起离开,他却跟她说,让她嫁人,不要再等他了。” “因为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凶险万分,他将来必是黄沙埋骨的下场,不能耽误了她。” “可三年之后,将军大胜归来,可她早在三年前,以为她被人嫌弃,于是万念俱灰下,从城墙一跃而下,死无全尸。” 弥月哪里有看电视剧的心情。 她都是胡说的。 “她到死都不知道,也没有听过他说一句‘喜欢’。” 弥月说完,眼中目光似有所指,停了停,看着宋砚笑了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那些书好看多了?” “你无聊啊也可以看看剧,看看综艺什么的,有利于心情愉悦。” 弥月笃定的点头:“真的。” 宋砚很少有平常年轻人该有的那些娱乐方式,不追剧不看综艺,不刷微博,甚至都很少上网。 他的生活很简单,可偏偏又简单的让人觉得遥远。 弥月说着,开始掰橘子,一人一半,另一半递给宋砚。 宋砚伸手来接。 碰到橘子时,弥月却没有松手,两人动作停住。 突然,她俯身,在他手指上很轻的亲了一下。 温软的唇瓣擦过指骨,轻微的酥麻,暖意转瞬即逝。 他手微微的抖了一下,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下。 弥月抬头,故意盯着宋砚的眼睛,一动不动。 而后她笑着夸他说:“宋砚的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是啊,她那么坚定的告诉他。 宋砚的手好看,特别好看。 弥月说着,笑眯眯的把自己的手也伸到他面前,说:“你要觉得吃亏的话,那让你亲回来。” “好不好?” “你亲一亲嘛。”弥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软糯的和他说话,“或者你想亲其它地方,也都可以。” 她就是很努力想哄宋砚开心。 所以她说话一直都是笑着的,在他面前也语气轻松。 他那么不好,都从来没有哄过她。 想到这里,宋砚心头微酸。 弥月又掀开被子,双腿往床上缩,要往他怀里躺。 “宋砚,你抱着我睡,会很暖和的。” 弥月说:“我火气旺。” 她又在睁眼说瞎话。 明明自己最怕冷,稍微风大一点就瑟瑟发抖,要是房间里没有暖气,她能用被子把自己裹上两三层。 就即使那样裹上了,她双脚都还是冰冷的。 现在也是。 明明刚刚特地用热水泡了脚,这才不到十分钟,脚趾头已经冻起来了,冷意往上蔓延,到小腿上都全是一阵寒意。 她不由把脚都缩了起来。 脚趾不小心踢到宋砚的腿,触到一抹暖意,热乎乎的,让人都不愿意离开一点。 宋砚火气可比她旺多了。 弥月心里这么想,有点心虚。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只手落在她腰间,陡然收紧。 她整个人落入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中,脸颊挨在他的颈窝处,有热腾腾的暖意,弥月禁不住蹭了蹭,嘴唇几乎贴在了他的胸前。 腰上的手瞬间收的更紧,是一种几近无法控制的力道。 弥月有些吓到,不由僵住。 第36章 . 亲吻 一辈子都喜欢宋砚。 弥月喜欢这样被紧紧抱着的感觉。 不仅仅是和寒冬形成对比的温暖, 更多的是安心和满足。 是这个人实实在在就在自己身边的那种感觉。 还有……是她在无声中也能体会到的爱。 她以前都从来没有察觉到,而现在在这一分一秒的点滴相处中,弥月意识到, 宋砚对她的爱,沉寂无声, 却又最厚重深沉, 是她的喜欢比不上的。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呼吸声也逐渐平稳。 宋砚的手臂挨着她柔软无骨的腰肢。 很细的腰, 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断了。 紧密无缝的贴在他身上。 像一个漂泊中寻求港湾的孩子。 宋砚以为弥月睡着了。 他意识到自己手上抱的有些太紧,怕她睡着不舒服, 可又怕自己一动, 会惊扰到她。 一时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候, 弥月突然动了动,下一秒,脑袋就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她半张脸还捂在被子里, 被热气捂得热腾腾的, 下巴抵在他肩膀, 笑盈盈的看着他。 “我们宋砚长得真好看。” 她笑起来才好看。 弥月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眼睛里满是爱慕和羡艳, 好像这是什么绝世天神的脸, 她少看一秒都会吃亏。 她看的太认真, 反而让宋砚不太好意思,敛了敛目光,脸有微红。 虽然有很多人都说宋砚长得好看,他也听过很多这样的话,可在宋砚心里,一直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或许是比别人长相上优越一点, 但这在他糟糕的人生中,不值一提,更加无法弥补他身上的缺陷。 弥月却在一遍又一遍的夸他。 用那么真挚的目光和话语。 “弥月喜欢宋砚,一辈子都喜欢宋砚。” 话音落下,半秒沉静。 唇瓣落下一片湿软,弥月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鼻尖上也湿湿的。 之前弥月都是在开玩笑,想让他心情好一点,可他竟然真的主动亲她。 弥月脑袋里一时在天旋地转。 她从来没和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一阵酥麻,整个人都像触了电一样,简直要命。 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手在她腰上按了按,动作停下。 抬眼的时候弥月看到他眼角红了,一片赤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流眼泪出来一样。 然后他伸手出来,低头捧住了她的脸。 他另一只手没办法拿出来。 手心捂到她的脸颊,她的脸是凉的,没有他手心热乎。 宋砚一直没说话,弥月看着他,慌的咽了咽口水。 “怎么了?” 宋砚的性格就是这样,有什么话都不说的。 所以弥月就会主动问他,多问他几句,总是好的。 宋砚喉头哽了哽,低低出声,道:“有点疼。” “哪里疼?”弥月急了,双手把自己身体重量撑了撑,“我压到你的伤口了?” 他手术伤口还没愈合好,脆弱长新肉的地方,弥月特别担心他的伤口长不好。 经过了那么痛苦的手术,千万要把手养好。 “我不在床上睡了,我去找人要个陪护床。”弥月心疼,手足无措,在心里责怪自己太任性了。 只是她刚要起来,又被宋砚拉住。 “被子太薄了,很冷是不是?”他无来由的突然这么问。 病房里明明有暖气,可今天晚上,暖气像是坏了一样,一点用都没有了。 说实话,病房空泛,冷意四起。 而且病房的被子只是薄薄一层。 类似于夏天盖的空调被。 弥月偏偏又特别怕冷。 之前双手双脚冰凉,现在虽然好了一点,可还是凉的厉害。 这么薄的一层被子,根本捂不热人,要是这样到明天早上,她就该冻成冰块了。 弥月当然很冷。 可她想了想,很认真的摇头,道:“没事,我等下睡觉的时候,再盖件衣服就好了。” 她不是那么娇气的人,环境艰苦一点也可以忍下来。 况且现在宋砚身体健康为上,其余一切,只要不是危害健康的,都能忍。 宋砚伸手握住了她的脚。 脚趾冰冷,在触到他手心的热气时,还缩的抖了一下。 宋砚手心轻轻搓着她的脚趾,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热乎她的寒意,下一秒,没等她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落到了他怀里。 他只穿着一件单衣,怀里是滚烫的热,源源不断,比热水还要活血循环。 脚是全身最难热起来的地方,只要脚上热气起来了,那全身都会渐渐暖和起来。 “好点了没有?”过了会儿,宋砚问她。 他小心翼翼的问她。 她明明这个时候是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暖和舒适的大床上,度过大学生活里的第一个长假。 可美好的假期,现在却和她无关了。 宋砚心疼弥月要受这些苦。 本来可以不用的。 全都因为他。 弥月看到他眼里显而易见的担忧,神色迟疑,随后点了点头,乖乖的应道:“好多了。” 她还在担心他的手。 “要是真的疼的话,要不要去喊医生来看看?” 弥月说:“宋砚你疼一定要说,不要自己忍着。” 弥月担心的看着他,忍不住的劝。 宋砚摇头。 他眼角还染着红意,其中意味,是抹不去歉疚和自责。 “没事,手不疼。” 弥月看着他,目光往下扫过他的手,又转回来。 她眨了眨眼,不解。 片刻后,宋砚低头没有看她,嘶哑着声音,低低的说了两个字,压在喉咙里,模糊的不太清晰。 “心疼。” . 这是宋砚住院这么久以来,睡过最好的一觉。 他从住进来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手术后转进监护室,脑袋整日昏沉,疼痛欲裂,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字,度日如年。 前一天晚上他用了安眠药,睡是睡着了,可一直翻来覆去的在做噩梦。 昨天晚上他却睡的很好。 一夜无梦。 头一次早上醒的那么晚。 睁眼的时候已经快八点,病房里热腾腾的,好像是暖气又好了,他动了动,察觉后背上浸出了细汗。 身边没有人。 弥月呢? 昨天晚上她是躺在他怀里睡着的,宋砚只记得自己应该是一直都抱着她。 这时候,他听到厕所里传来水声。 宋砚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隔壁依旧安静,应该是小男孩还没回来。 不然他要是在的话,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在吵着闹着要玩玩具,还会有一家人七嘴八舌的哄他。 很吵很吵,一天到晚都很吵。 宋砚站起身时,感觉到脑袋轻了不少。 昨天从床上起来还觉得头重脚轻,要扶着墙才能慢慢走到厕所,可今天眼前已经清晰了然。 步子也稳当不少。 宋砚走过去,就看到弥月的背影。 她正站在水池边,双手浸在水盆里,轻轻的搓洗。 她在洗衣服。 是他的衣服。 她洗的很认真,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 宋砚眉心微皱,他走过去,把手放进盆里。 是冷水。 医院里有热水供应时间,一般是下午六点到十点,其余时候,都不会有热水。 现在寒冬腊月的冰冻天气,就算有暖气,手放进冷水里,也够冻得直哆嗦了。 可弥月已经洗了大半了。 她看起来没有半点异样。 明明她在家里从来不会手洗衣服,也从来都没有干过这些活。 弥月这时候才发现宋砚过来了。 “宋砚你醒了?”弥月放下手里的衣服,拿毛巾擦了擦手,“早上要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 不等宋砚回答,她叹了口气,又说:“这要是在柏市就好了,还能回家做做饭。” “早上可以炖南瓜粥,紫薯粥,玉米粥……都是你喜欢吃的。” 弥月正准备去买早餐,可低头看到水盆里的衣服,她顿了下,想法在脑子里打转。 “我先洗完再去吧,马上就好了。” 她伸手正要再去拿衣服,却被宋砚一把握住。 “不要动。”宋砚握住她的手,手心捂住她的指尖。 都冰冻的快僵住了。 “谁要你洗衣服了?” 宋砚喉头发紧,尾音不可察觉的在抖。 他努力控制住情绪,“我自己洗,洗完了我去买早餐。” “不用你做这些。” 他真的不用她做这些。 “用的。”弥月笃定的点头,“说好了会对宋砚很好很好,就一定说到做到,而且你现在生病了呀!” “弥月会照顾好宋砚的,要相信我。” 宋砚还是抓着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弥月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洗衣服,我出去买早餐,分工合作,效率高一点。” 弥月看了眼盆里的衣服。 “衣服我都洗好了,只要用清水再过两遍就可以了。” 第37章 . 牵挂 很喜欢。 弥月出去买早餐了。 宋砚还在水池边洗衣服。 因为一只手拧干衣服不方便, 只能用另一边手肘撑着,借来使力,然后一点点的把水拧干。 天气太差, 外面雨雪交加,衣服要是不拧干一点, 晒在这个地方, 吹再久都还湿哒哒的。 他把衣服全部晒好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宋砚看了眼时间。 随后他看向窗外,看到有雨水落在窗户上, 有些担忧。 昨天晚上弥月出去买吃的,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回来了, 现在过去这么久了, 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宋砚犹豫了几分钟, 拨通了弥月的电话。 没有人接。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护士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开口就问。 “你小女朋友是不是穿了个白色绒绒的外套?” 宋砚神色一紧, 追问道:“怎么了?” 护士说:“刚刚下面保安打电话, 说有个姑娘从楼上摔下去了, 找不到家属, 就说——” 护士话没说完, 宋砚已经拔腿往外跑。 科室在五楼, 外面六台电梯都显示还在二十五楼。 宋砚转身从楼梯走。 这个时间正好吃早餐, 楼梯上人比较多。 都是低楼层的病人家属们,不想等电梯于是选择楼梯上下。 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少年,急色匆匆,几乎是跑过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停在一楼大厅时,他慌张又迅速的往周围看。 身边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 说刚刚那个小姑娘, 摔下来直接晕了,脑袋摔出好多血。 没有人管,摔下来近五分钟都没人发现。 死不死的不知道呢,毕竟摔了脑袋不是小事。 被急诊来人推走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 宋砚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彻底底,手脚更是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 少年懵在原地,脑袋里的意识在艰难的告诉自己,他现在应该去急诊。 他对这里不熟,住了十几天的院可从来没有出去过,他不知道急诊在哪里。 宋砚反应过来,跑出了外科楼的大门。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孩子,撑着伞跟在他后面,把伞举高起来,想给宋砚挡雨。 “小哥哥,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宋砚却完全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后面的女孩子多看了他两眼,一心想着能搭讪上这帅气的小哥哥,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拦在他前面给他打的伞。 宋砚本来没有反应。 可他往前走的路被拦住了。 他抬头看了眼路标,急诊是路口左转。 女孩打着伞正要再说话,宋砚目光阴戾,冷冽的凶了一句:“让开。” 明明上一秒还含着泪,现在就是要杀人的眼神,女孩被吓到,讪讪停下脚步,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却就在这时候,他抬头过去,看到弥月迎面走来。 她手里提着两三个袋子,是跑了好几个地方买到的早点。 因为想买宋砚喜欢喝的南瓜粥,可附近几家店都没有,她想着反正都出来了,那走远一点也没关系。 到第三家店的时候,才终于买到了南瓜粥。 买完她赶紧往回走。 弥月穿着白色毛绒外套,衣领半寸高,围住脖子,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是少女的青春洋溢,看到宋砚时,她愣了下,随后扬着手里的早餐袋子朝着他笑。 她见宋砚不动,小跑着到他面前。 “你怎么下楼了?” 弥月看了他一眼,不由道:“外面好冷的,你怎么连外套也不穿?” 宋砚从来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左手,可他现在就这样跑出来,手上缠着纱布,露在外面,神色慌张,好像丝毫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 外面下小雨了,雨滴落到他额角鼻梁,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弥月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指尖点了点,目光灼灼的抬头看他,柔声道:“这样淋雨的话会着凉的,我们快进去吧,不要在这里站着了。” 宋砚有些恍然。 他眉心微皱,摸了摸她的脸,触到她脸颊的温热,才有了她真实存在的实感。 弥月更加好奇的看着他。 她出去买个早餐而已,宋砚怎么就这么奇怪,他神情的凝重,却又有一种隐约里失而复得的喜悦。 是藏在眉宇间,难以轻易被察觉的。 宋砚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默默的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 “上来。”宋砚说着,回头看了她一眼。 弥月对上他的眼神,心虚的看了眼自己的左脚。 外面雨雪交加,路面更加有结冰,她去找早餐店的路上太着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屁股着了地,刚开始是觉得屁股很痛,结果越走越不对。 脚踝火辣辣的。 应该是不小心把脚也扭到了。 她为了不让宋砚发现,已经在很尽力的忍着痛,装作正常的走路了。 结果都这样了他还能发现。 弥月往后退了一点点,摇了摇头,说:“不用的。” 宋砚喉间紧了紧,却放柔了声音轻轻的和她商量。 “弥月,听话。” “我背得起你的。”他认真的告诉她。 他背过她很多次了,弥月当然知道,他背得起她。 只是…… “我怕你手会疼。”弥月也不瞒他,担心什么就说什么。 “等你出院了,你说什么我都听。” 可宋砚却好像听不见她说的话。 依旧没动。 外面太冷了,他穿的少,弥月怕他站久了着凉,到时候加重病情,于是只能慢吞吞的到他背上了。 “小心一点啊。” “不要逞强。” 弥月在他耳边小声的嘱咐他。 . 宋砚背起弥月显然更吃力了。 他之前左手算半个残废,可好歹还能勉强撑一撑力,现在做了手术,连撑一撑力都没办法了。 弥月紧张的心都提了起来,大气不敢喘一声。 然后她又开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冬天穿的多,衣服都好几斤重了,而且她肯定胖了,身上到处都藏着多余的肉。 快到病房门口时,弥月赶紧从宋砚身上下来。 她一脸愧疚。 “我真的真的胖了,是胖了很多的那种。” 弥月急道:“马上春天了,真的要赶紧减肥,不能再养膘了,不然夏天穿小裙子都不好看。” 说着她拉着宋砚进病房,然后又从他手里把早餐袋子拿了过来。 把早餐盒子一一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都还是热的,赶紧趁热吃了。”弥月把南瓜粥的盒子打开,闻着香味吸了一口气。 “这个好香,肯定好吃,你快尝尝!” 她回头,看到宋砚眼里有泪水。 弥月神色怔住。 他眼睛显然是哭红的,是沉稳冷静下,却默然控制不住的眼泪。 悄无声息,却把人心都刺痛了。 弥月有点手足无措,思及他刚刚一路背她上来动作吃力,就联想到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胖了。 “我、宋砚……”弥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心里在想,宋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我真的胖了很多啊?”她为自己的体重而感到有些许愧疚。 “宋砚你女朋友没事啊?”这时刚刚那个护士小姐姐路过,看见弥月好好的坐在这里,关心的问了一句。 听这话,弥月疑惑的看向护士。 “刚刚楼下打电话,说有个姑娘从楼上摔下去了,我听那描述,还以为是你呢。” 护士不好意思的向弥月解释道。 她接着笑了笑,说:“没事就好。” 护士离开后,弥月又回想她刚刚说的话,再联想宋砚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突然就明白了。 “你以为我出事了?”弥月看着他的眼睛,望进他眼里的泪水,觉得感动,又有点心疼。 “我没事啊,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弥月向他笑了笑,想让他不要难过,“我还要照顾宋砚呢,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肯定不会反过来让宋砚照顾我。” 话尾音没落,宋砚哑声开口,定定的说:“我照顾你。” 弥月霎时间没听清,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抬眼看着宋砚,眼睛都忘了要眨一下了。 很少听宋砚说这样的话,就是……他主动说出的话。 因为知道宋砚是怎样的性格,弥月就从来没有多想过其它的。 虽然做到实事很重要,可其实女孩子也喜欢听好听的话。 宋砚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在眼角打转的泪水,喉间一阵发酸,话转了好几圈后,才低声道:“就算两只手都没有,也会保护好你。” 还有话,他没有说。 她是他拿命也会保护的人,弥月于他而言有多重要,从来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出来的。 宋砚笃定的强调:“一定会。”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弥月反驳他。 才不会两只手都没有。 弥月顿了顿,直截了当的问他:“那你……喜不喜欢我?” 她想听他说,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想知道。 是不说也没关系,可说了的话,会很开心很开心。 她问完,宋砚眼睛却更红了。 他不是铁人,这些年一路走来,经历那么多的苦难,家人离世,背井离乡,从只身一人在这世上,到后来有了唯一的牵挂和思念。 是他已经藏在了心底很久很久。 久到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说出口。 弥月看的心里一疼,转身要去给他找纸巾,却就在这时候,她突然被抱住。 他一只手把她抱了过去,手停在她后脑勺上,鼻尖呼吸从她耳旁扫过,温软湿热,带起一阵小小的酥麻。 身边异常安静,她几乎能听到他胸膛里心脏的跳动。 宋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点沉闷,却每一个字都听得异常清楚。 “很喜欢。” 他忍着哭腔,却把她抱的很紧很紧。 第38章 . 暗恋 你暗恋我啊? 九点多的时候, 外面雨停了。 病房的玻璃上还挂着雨痕,停歇了片刻,外面开始接二连三的按铃声, 嘈杂的乱糟糟。 弥月坐在床边上,把双脚暖在被子里, 低头慢吞吞的喝粥。 半碗热粥喝下去, 浑身都暖和了不少,原本冰凉的脚趾, 也热乎了起来。 可能是天气原因,早上起床胃口总不是太好, 弥月一碗粥都没有喝完, 还剩下小半, 就吃不下了。 她知道浪费不好,可真的没办法继续了。 于是她把碗放到了一边。 弥月想起什么,起身去拿自己的包。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 是之前宋砚给她寄来的那一个。 弥月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 项链寄来是什么样, 现在就是什么样的被放在盒子里, 一点都没有被动过。 弥月怕弄坏了也怕丢, 所以一直保护的好好的。 她把盒子打开后, 双手托着项链展示到宋砚面前, 问出了自己好奇很久的问题:“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他要做手术, 要住院, 这就是一笔很大的花销了,可在这个时候,还送了她一条这么贵的项链。 那她不是无形之中又增加了他的负担吗? 宋砚看了眼这条项链,抬头对上弥月疑惑的目光,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询问:“你……不喜欢?” 他现在没有多少钱, 可在他拼命的挣到钱后,想的就是要送弥月一个很好很好的礼物。 他挑了很久,又在网上看了很多帖子,最后才挑中了这一个项链。 网上说,这是女孩子一定会心动的款式。 他想,既然很多女孩子都会喜欢,那弥月应该也会喜欢吧。 一万出头的价格,对弥月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却是他很多份兼职换回来的。 弥月有些犹豫。 她看着眼前的项链,摇头小声的解释:“也不是。” 是太沉重了啊。 沉重到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那你喜欢什么?”宋砚看她的神色,心下沉了沉,“你来挑,我买给你。” 他只是,想给她一个,能让她开心的礼物。 仅此而已。 弥月说:“我喜欢宋砚。” “我想要宋砚平安,健康,人生顺遂,永远开心。” 她的心愿和喜好,不是非要多贵的礼物,而是眼前的人一切都好。 她明显看到宋砚眼里暗了暗。 “但这个我很喜欢。”弥月把项链抱在怀里,感叹说:“就是太贵了,我都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贵的礼物。” 她虽然觉得太贵重了,可也知道要好好收下,因为是宋砚的心意。 她不收,反而会让他不开心。 弥月把盒子收起来,又放回包里,翻找的时候,又飞快拿了另一样东西出来。 “不过我还有一个东西要问你。” 弥月把那张草稿纸摊开放到宋砚面前,问他道:“这是什么?” 草稿上,满满一页的“弥月”。 宋砚一眼认出自己的字迹。 他不太记得这是什么时候他写的了,只是看上面的这些公式,应该是高三那段时间。 宋砚还在回想,沉默下来,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弥月往前凑了凑,盯着他的眼睛看,唇角渐渐笑的弯了起来。 “你暗恋我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弥月:“你为什么都不说呢?” 高中同班的那两年,她对宋砚留下的记忆就是冷清寡淡,对她疏离,对别人更疏离,那时候弥月一度在想的问题是,宋砚为什么讨厌她? 可当时没有深想,唯一希望的,就是他开朗一点,开心一点。 可直到看到覃悦给的这张纸,她再去回想以前的那些事,那些被她忽略掉的细节,和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可能,都一点一点的拼凑了起来。 宋砚他性格内敛,自卑敏感,从来有任何事都是往自己肚子里咽,不会表达出来哪怕一点。 所以他的喜欢,是越喜欢藏的越深。 弥月收拾行李赶来的路上,她坐在高铁窗边看外面山河湖泊,脑子不停闪过却都是宋砚的脸。 她心里一阵阵的疼,咬牙忍着,可还是忍不住哭了。 宋砚他默默为她做了很多事,他态度有多冷漠,就是把自己的情感压抑的有多深。 所以这几年,宋砚过的也很煎熬吧。 都是因为她没有早一点知道。 如果……如果她早一点知道的话,一定会早一点回应他,不会让宋砚那么苦。 爱意汹涌波澜,却从来没有宣之于口。 宋砚看着她,点头应了一声:“是。” 喜欢她很久很久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她轻触到他的指尖,给他擦去手上的泥渍,那束光照在他的身上,温暖的不得了。 弥月心里又酸又涩,明明听到他承认她应该开心的,可她却越想越觉得难过。 她把那张纸又往宋砚面前递了递,故意板着脸,说:“你难道就不问一下我,这个从哪里来的吗?” 宋砚: “哪里来的?” “这个是覃悦给我的!”弥月音量变高,特地强调了“覃悦”这两个字。 她质问道:“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覃悦那里?还被她一直收着带在身上。” “你们到底有什么故事是我不知道的?” 弥月话一句接着一句。 “我记得以前她就经常来班里找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和她关系还挺好的?有多好?” “没有故事。”宋砚一急,话脱口而出,“我不认识她。” “我只喜欢你,没有喜欢过其他任何人,也没有故事。” 宋砚笃定又急切的回答。 他确实不记得是谁,说起名字也觉得陌生。 从来没有听过。 “真的吗?”弥月一瞬间变脸,又笑了起来。 她乖乖的点头,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宋砚只喜欢我啊。” 弥月唇角含着笑,把草稿纸收回到自己手里,低头静静看着,说:“没关系,我还要谢谢她呢。” “要不是覃悦,我都不知道。” “所以,真的谢谢她啊!” . 元月十五,元宵节前,宋砚顺利出院了。 手术后的这段时间,有弥月的陪伴和悉心照顾,宋砚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精神是好了一点,可还是比之前瘦了。 毕竟在医院也只能吃外卖或者周围餐馆的东西,没什么营养。 弥月就想着,等出院了,她要每天给宋砚做好吃的,让他把身体养好。 只是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 学校还有一个多星期才开学,回不了宿舍住,可是就这点时间,又总不能折腾的再来回柏市一趟。 宋砚的病也不好这么折腾。 弥月本来想的是,实在不行,就先住酒店好了。 可后来仔细一想,觉得住酒店更不好。 弥月正苦恼的时候,宋砚却说,他有个地方可以住。 “只是……环境不太好。” 宋砚有些犹豫。 弥月却眼睛一亮,问:“在哪里?” 是宋砚在住院之前租的房子。 他一个人住院,很多事情自己都安排好了,比如出院之后应该去哪里。 人要活着,起码是要生存下去,肯定得为自己找一条路。 弥月没想那么多。 提着行李下了公交,拐过两个小巷子,弥月边走边往旁边看,觉得路有点绕,她没太能记住。 不过老小区挺安静,特别是现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从一扇生锈的铁门进去,爬楼梯到四楼,昏暗狭窄的楼道,连铁扶手都是生了锈的,寒风从老破的窗户灌进来,楼道里一阵呼啸声。 宋砚拉着弥月的手,小心翼翼带着她往前走。 到门口时,他拿出了钥匙。 弥月跟着进去。 进门是一条长过道,里面还有好几扇门,到最里面一间,宋砚打开,才出现在眼前一个小小的一室一厅。 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好像比外面还要冷,冷到骨子里去了。 弥月先把行李箱放到一边。 这和她家里的小别墅简直没法比,或者说,像弥月这样出身优越的女孩子,从来没有来过像这样的地方。 她一眼看到旁边的小厨房,惊喜的跑过去。 里面厨具什么的都有,打扫的也很干净,小窗户敞亮,正好对着窗外的一棵大树。 弥月:“太好了,有厨房就可以做饭,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做!” 说着弥月又往卧室去看。 “这里还有个小阳台欸,采光挺好,等出太阳的时候方便晒衣服。” 明明是个又破又小的地方,连空调暖气都没有,弥月却笑得那么开心,说的都是这里有多好,真挚又明媚的模样,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盛弥月永远都是那个盛弥月,无论在哪个季节里,她都明媚艳丽的像是春天,嫩生生的带着阳光,令人向往。 而现在这个他最向往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弥月,你冷不冷?”宋砚开口问了一句,担心弥月适应不了没有空调暖气的地方。 弥月很诚实的点点头:“冷啊。” 以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脱外套脱毛衣,换上舒适的家居服,现在却巴不得再加一条围巾的好。 “那宋砚抱一抱我吧。”弥月就喜欢挨着他,“宋砚身上暖和啊。” 弥月撒娇让他抱,姑娘家眼里含着雾气看着他,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双手圈住他的腰,哆嗦了两下后,就把脑袋埋在了他怀里。 抱了会儿后,弥月抬头睁着眼睛,直看着他。 “我跟护士姐姐学了怎么换药,等下晚上的时候我帮你换药好不好?” 他的手还没好完全,伤口还是裹着纱布,起码还要过半个月,才能去拆线。 所以在家的这段时间,为了防止感染,起码也要两三天换一次药。 弥月瞒着宋砚偷偷去学了。 不等宋砚回答,弥月就先替他答应了。 “就这么说定了!” 第39章 . 勋章 精心为他准备的饭菜。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 弥月就去楼下买了些菜上来。 老小区附近不到一百米就是菜市场,弥月下个楼才十分钟的工夫,已经提了一袋大菜上来。 这都是她对着食谱准备的。 医生说了, 要优质饮食,身体才能好的更快。 等宋砚洗完澡出来, 弥月已经做好了三菜一汤。 小房子里弥漫着浓香, 迅速的勾起人的食欲来。 弥月在给宋砚盛饭。 “宋砚,我们吃晚饭了!”弥月把碗放下, 过来牵他的手。 她手指拉住他的手指,指尖软软的, 坐下之后还没有放手, 转头去跟他介绍自己今天做的这几道菜。 “这个红烧猪蹄我新学的, 一回来就炖上了,你一定要先尝尝它。” “还有,排骨汤你一定要喝, 里面我还加了玉米和土豆。” 弥月把饭碗往他面前移了移, 极力推荐她的拿手好菜。 “大块的土豆炖起来最好吃了!真的, 香甜软糯!” 弥月说着, 见宋砚不动, 不禁疑惑。 “怎么不吃?” 她愣了下, 低头, 发现他的手还被自己拉着。 弥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马上把他的手放开了。 “来,你快吃。” 在她都催促下,宋砚拿起了筷子。 弥月不是专业的大厨,之前也没怎么做过菜,这么正经的一桌, 还是第一次。 可味道落在唇齿间,十分的香甜可口。 宋砚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他上大学以来,为了赚钱,饮食变得更加不规律起来,有时候少吃一顿,或者实在受不了了,应付着吃个面包。 常年这样的生活,给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只是这样的小问题和其它的比起来,就变得不值一提。 热乎的,丰盛的,精心为他准备的饭菜。 弥足珍贵。 看宋砚吃了两碗饭,弥月也觉得欣慰。 自己做了饭之后反而不是那么想吃,会更喜欢看别人吃。 宋砚喜欢吃,她就已经饱了一半了。 饭后,弥月吭哧吭哧的去拿碘酒和棉签纱布那些东西。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把东西一一摆在面前,然后对宋砚说:“你把外套脱下来,然后卷起衣袖上去,我会尽量快一点,不然会着凉。” 灯光下,宋砚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他左手垂在身侧,掩在衣服下面,就这么静静的落在一边,不特地去看的话,也察觉不了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停顿了十几秒,宋砚在她旁边坐下,把外套脱了下来。 里面穿了一件单薄宽松的衬衫,卷起衣袖来,露出他的左手手臂。 刚做完手术出来时,整个手臂上都被纱布缠的满满的,几乎不露出一点皮肤,可现在伤口正在愈合,原本一圈圈缠着的纱布,也变成了仅仅一块覆在伤口上。 他所有的自卑和缺失,完全暴露在了她面前。 是永远都没办法再好起来,只能勉强保住它的存在。 好歹看起来是健全的。 弥月她从来都不会对他的手抱以任何异样的目光。 从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她一心想着换药的步骤,屏气凝神。 “我要是弄疼你了,你一定要说。”弥月很担心自己手法不对,一直在嘱咐宋砚。 知道宋砚是很能忍的人,有时候就算真的很痛了,他也一句都不会说的。 房间没有暖气,弥月怕宋砚冷到,赶紧开始换,一点都不敢耽误。 她已经把自己的手洗的干干净净,低头认认真真的把伤口处消毒三遍,然后盖上纱布,用胶布固定好。 “宋砚你看,我是不是弄得还挺好?”弥月抬头,求夸赞。 抬头对上宋砚的目光,她愣住,又下意识低头看了两眼他的左手。 他从来藏的很好,哪怕是弥月和他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两年,也没有哪一次真的清晰看见他这只手的模样。 这一次,是他主动的放到了她面前。 她离得这么近在看,他也没有收回去藏起来。 “没关系。”弥月轻轻的说:“我们宋砚,虽然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失去了一点东西,可我们宋砚有的,远比别人多的多。” 他不是圣人,自卑和怯懦,是少年时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弥月希望他能再好起来一些,生活里,能再多一些阳光。 弥月目光看向他,坚定又充满信念。 “这是宋砚的勋章啊。” 是他努力活下来的凭证。 弥月的手指被他握住,下一秒毫无征兆的,他的吻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轻轻的一吻,却引得人酥麻战栗。 “谢谢弥月。”他低声的向她道谢。 千言万语到嘴边,再多也只剩下了一句谢谢。 弥月脑袋嗡嗡的,心脏瞬间跳的快了起来。 绯红从她脸颊蔓延。 她咽了咽口水,咬着下唇,声音甜甜的,含糊着点头应了一声。 “嗯,不用谢。” . 入春后,紧接着就开学了。 弥月他们学校开学要早两天。 得搬回宿舍了。 说起来弥月还有点舍不得。 虽然那个小房子里总是冷飕飕的,可和宋砚待在一起,不觉得冷,反而有一股自心底而上的暖意。 弥月回到宿舍的时候,其它几个人都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黎夏在说自己过年拿了不少的压岁钱,要请大家出去吃一顿好吃的。 趁着现在刚开学,还有几天的空闲期,赶紧该玩玩该买买,下班学期课程又多了,几乎每周的课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于清清最喜欢凑热闹了,听黎夏这么说,她一口一个答应说“好”。 “弥月,你带不带你男朋友一起来?”张琼正在和她男朋友打电话,突然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去年大家一起去攀岩,当时见到那个男生,应该就是弥月的男朋友了。 不仅人长得好看,攀岩时爆发出来的速度和力量,更加让人惊叹。 本来她们还以为,弥月说有男朋友,是骗她们的。 没想到是真的。 弥月下意识摇头。 寝室聚餐而已,为什么要带男朋友? 再说宋砚马上开学了,他要忙的事更多,弥月会尽量少打扰他。 “你男朋友是Z大的吧?”张琼又问。 没等弥月回答,她接着说:“他高考多少分?应该挺厉害的吧。” 能考进Z大的人,文化成绩一般都不错。 弥月很骄傲的点头,应道:“那当然了。” “他可是我们的市状元,本来能去清北的。” “状元?”黎夏听了,不由惊叹,“怪不得,看起来就是一副学习很好的样子。” “那为什么没去清北?”张琼听了就觉得好奇,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关,谁都是把自己的分数极尽其用,特别是国内这两所顶尖的学校,都挤破了头想进去。 既然有这个分数,也有这个实力,为什么没有去呢? 张琼停下手上的动作,探出头来盯着弥月,特别想听到她的回答。 弥月神色一愣。 黎夏回头看了一眼,看出来弥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开口岔开话题,说到马上要举办的运动会。 她说,现在班上没什么人报名,到时候恐怕是要强制要求了。 实在不行,她们一个寝室的人,先抢占一个4×100的接力,不然到时候被发配去跑什么1500米的,就真的完蛋了。 “弥月,你说行吗?”黎夏说完,询问弥月的意见。 “啊?”弥月心思不在这里,没注意听黎夏刚刚说了什么。 黎夏复述:“我是说,要是大家都没有意见,春季运动会上,我就报名4×100的接力了。” 弥月点头:“我都可以。” 黎夏说:“行,就这么决定了。” . 运动会在四月底,立夏时节,褪去寒冬的冷意,天气回暖,偶尔也有燥热。 这几天天气好,每天几乎都是烈日当空。 中午正热的时候,可以穿半袖了。 于清清从寝室出来的时候,上面穿了连帽卫衣,下面穿了运动短裤,她大大咧咧的,顾着哆嗦了两下,但也没喊冷。 “下午到我们比赛了,你们都知不知道?”黎夏提醒大家。 还是上个月刚开学的时候大家报名了运动会,当时是因为没人参加,她们才想着去混个项目,以免被分配到不好的项目。 报了名之后就完事了,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突然收到通知,说下午要比赛。 张琼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有些不太愿意去参加。 她本来今天下午还准备去逛街,晚上没有课,逛完街还可以去看看电影。 现在倒好,一切安排都被打乱了。 黎夏注意到弥月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了?”她担心的问她。 弥月唇角紧抿,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肚子有点痛。” 这两天她身体都不太舒服,本来想着没什么大事,忍一忍就好了。 但下午要是跑步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不太能撑得住。 “黎夏,你那里是不是还有止痛药?”弥月说:“你给我两粒吧,我下午要还是不舒服,就先吃了顶一顶。” 黎夏点头:“是还有,我等下拿给你。” “不过你自己不要硬撑,真的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实在不行,大不了不跑了。” 弥月眉头微皱,应道:“我知道,自己会注意的。” 第40章 . 短袖 只要弥月不嫌弃。 弥月跑第三棒。 她们几个看起来就很没有竞争力, 隔壁那队都是体育生,赛前热身,足有架势, 准备起跑。 今天下午格外的热,弥月把头发扎起, 随便盘了个丸子头, 碎发落在额角脸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左下腹还是隐隐作痛, 咬咬牙忍住,想着短短一百米, 坚持跑完就好了。 不知道是谁上午的时候在学校万能墙上投了稿, 说下午盛弥月会参加运动会, 于是这时候,围观的人多了好多。 盛弥月是他们美院出了名的小美女,皮肤白, 长得好看, 身材好, 标标准准小女神一枚。 她比赛, 大家当然都愿意来为她加油。 或者说等她比赛结束, 给她送送水, 趁机认识一下, 就最好了。 张琼是第二棒,她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倒数的位置。 弥月接棒,拔腿就跑。 她身体素质一般,以前跑八百米的时候,都是勉强及格的成绩, 每次跑完,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像百米跑这种项目,需要爆发力和冲刺,她也都一般。 这次是比赛,她还是会尽量发挥一下。 底下有人在扯着嗓子喊“盛弥月加油”,浑厚的男声,就差在看台上直接拉横幅了。 弥月跑起来的时候,感觉脸颊边有风飞速的刮过,下腹撕扯着痛了一下,她脚步却没有停下。 直到把手里的接力棒交到黎夏手里。 弥月捂着腹部,稍微弯腰才勉强舒服一点。 她这时候抬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超过了一个人。 从倒数第二变成倒数第三了。 最后十几秒的时候,黎夏跑的十分拼命。 她算是寝室里最有运动天赋的一个,好几次体测都名列前茅,所以才承接了最后一棒的重要任务。 弥月拿到手机,皱着眉头,给宋砚发消息。 【跑完了,好像是第五名。】 【还是很不错的,本来以为会是倒数第一。】 宋砚他平时很忙,回消息会比较慢一点,但只要看到了一定都会回。 所以弥月也没等着,只是在顾自的一直发过去。 【就是……肚子还是好痛啊……】 弥月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抿着唇角,脸色落寞,显得委屈。 她比赛前还特地吃了止痛药,结果也没什么用,特别这一剧烈运动之后,疼的更厉害了。 “盛同学,喝水。”旁边有人递了一瓶水过来,可能考虑到今天很热,特地买的冰水。 弥月抬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又有人,端着半边西瓜到她面前。 “盛同学,这是刚切的冰镇西瓜,特别甜,你尝尝看。” 身边围了好几个人,有两三个递水的,有拿西瓜的,还有刚买的雪糕和冰淇淋,眼看在太阳下就要被晒化了。 这一下子都凑上来,弥月左右看了看,眼神有些懵,不由往后退了退。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一片乱七八糟消暑的食物里,突然出现一个保温杯。 漂亮修长的手指赫然于眼前,在阳光下指节有种近乎透明的白,接着她手被握住,杯子就顺着塞到了她手里。 “喝热水。”宋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一伸手过来,一个白色的保温杯,显得和这些东西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转到了他身上。 宋砚冷冷的扫过一眼,眼神里有敌意,然后直接在弥月身边坐下。 弥月看到宋砚的脸,愣过之后反应过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抿唇笑了起来。 “好。”她点头,把保温杯打开了。 一股清香传来。 是加了枸杞的花茶,袅袅热气飘出,温度正好。 “是不是还很痛?”宋砚很担心她,神色紧张,小心翼翼的问:“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是刚刚跑步了,才会难受。”弥月紧巴着脸解释,“我休息一下,再喝点热水,就会好了。” “不过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还找到这里来了……” 弥月当然惊讶。 她去过宋砚的学校好几次了,可宋砚还从来没来过她的学校,而且他还直接找到这里来了。 都没有事先和她说。 宋砚握着她的手,从刚刚到现在,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就没有离开过。 “怕你疼。” 弥月拿着保温杯,小口小口的喝着,也没停下来,不自觉就喝了一大半。 虽然天气比较热,可她喝的胃里都是暖暖的,疼痛随之缓解了不少。 她把杯子放下在一边,刚想和宋砚说话,突然被他伸手抱住。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的,似乎是哄她的语气。 “我抱一抱弥月,是不是能好一点?” 他摸了摸她的头,就一直抱着她,直到手臂力气越收越紧时,弥月都清晰感受到了他胸膛上传来心脏跳动声。 旁边原来围着的人都散开了,只有个男生不知道为什么,还一直在盯着他们。 远远的几个人,目光些许怪异。 大庭广众之下,弥月不好意思了,伸手偷偷的拉了拉宋砚衣服。 宋砚松开手,没什么异样,只是把一旁的保温杯又拿了起来。 “等下该凉了,现在温度正好。” “好。”弥月应了一声,双手捧住杯子,正要继续喝,突然注意到—— 宋砚今天穿的是短袖。 在弥月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穿过短袖。 即使是酷暑天里,他也穿长袖,哪怕在家里休闲的时候,他也不会穿短袖。 从来都不会。 可是今天,他第一次穿了短袖,露出他的左手。 手术之后,原本畸形的手上又多了一道伤疤,已经愈合,却盘桓的更加扭曲。 少年五官精致,长得十分好看,这样又能掀起一番波动的人,左手却—— 很多人都看到了,惊讶又觉得好奇,虽然知道多看不太礼貌,还是忍不住。 弥月看了看宋砚露在外面的手,又抬头和他目光对上,她急切又心疼,拉了拉宋砚的手指,满是担心的看着他。 她知道宋砚对手的事情有多敏感,才更害怕别人的目光伤害到他。 她不希望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她希望他的宋砚,可以一天比一天快乐。 宋砚反手握住她的手。 “走,带你去吃饭。”他直接牵着她离开。 . 从运动场一路走出来,宋砚脚步平常,牵着弥月的手,神色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反而是一路上多有人回过头来看他们。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更加吸引别人的目光,特别是两个好看的人走在一起,引来的回头率,那也是双倍的。 只是……更多的是在回头之后,又注意到宋砚的手。 “宋砚。”弥月的手被他牵着,乖乖走在他身边,脸颊上出了汗,走起来微风拂过,反而有丝丝凉意了。 “怎么了?”宋砚停下脚步,问她。 弥月看着他,话在嘴边犹豫的停了停,还是小声问道:“今天也不是很热,你怎么就穿短袖了?” 她声音轻的几乎不怎么能听见。 宋砚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出空气中的这一只手。 “很丢脸吗?”宋砚小心的问她。 “不是。”弥月连连摇头,赶紧否定他的话。 “这才四月底,又起风了,怕你冷。” 宋砚摇摇头,弯了弯唇角,回答说:“我身体好,不冷。” 弥月之前都不敢多看他的手,现在他大方的露在外面,弥月好奇心重,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宋砚:“你喜欢看?” 这回答说喜欢不太好,说不喜欢也不好。 于是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第一次愿意把自己的手放在阳光下。 宋砚手臂往后收了收。 他今天第一次穿短袖,还有点不太适应被多看几眼。 他知道,要慢慢习惯。 “因为……只要弥月不嫌弃,别人怎么看,都没关系。” 他的自卑来源于自己,也来源于太在乎她。 可弥月那么好,她看见他的手,她会哭,会心疼,却一点都不会有嫌弃。 “哦。”弥月笑容已经藏不住,了然的点点头,“所以宋砚的意思是说,我最重要,是吗?” 本来以为宋砚会不说话表示默认,可谁知道,他点头了。 弥月笑容藏在嘴角眉梢,更加甜的像掺了蜂蜜。 “在我这里,也是宋砚最重要。”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靠近他身边,轻轻的告诉他说:“我们宋砚长得这么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连耳朵都好看,所以别人才会多看你。” “我也喜欢看啊!” 她的夸赞很真心,话说的也很好听。 弥月又拉了拉他的手,问:“我们去吃什么?” 刚刚宋砚拉她出来,说带她去吃东西,弥月还很好奇呢,他要带她去吃什么东西。 宋砚没回答,反而是问:“肚子到底还痛不痛?” 弥月连连摇头。 “我肯定是前天晚上吃了一个冰淇淋,就吃坏肚子了一直没好,今天跑完步之后有点痛,可现在反而全身都舒服了。” “冰淇淋?”宋砚眉头皱了下,“前天还下雨,你吃了冰淇淋?” 弥月不好意思了,小声解释说:“那天晚上突然想吃,就买了一个。” 说完,她马上又接着道:“所以我都知道错了,我这几天喝的都是热水,以后天再热我都喝热水的。” “那……回家吃?”宋砚试探着问。 弥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她神色愣住,宋砚解释说:“我炖了土豆排骨汤,还煮了甜酒小汤圆。” “第一次做。”他说。 都是她喜欢吃的。 “好。”她马上点头,“回家吃。” 第41章 . 甜吗 女朋友陪你睡觉好不好? 前段时间在这里住的时候, 弥月陆陆续续添了一些小东西,原本冰冷狭小的房子,也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再加上现在入了春, 暖和多了,房间也不再冷冷的像个冰窖。 隔绝了外面的燥热, 反而还让人觉得有点舒服。 弥月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很诱人的香味。 她顺着香味过去, 看到厨房里正热着的菜,打开, 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都是你做的?”弥月看到这些,不敢相信。 除开他之前说的排骨汤和糯米圆子, 还有醋溜土豆丝, 豆腐酿肉, 炸茄盒,这些普通的家常菜。 弥月好奇的多看了两眼,看着那盘土豆丝, 在想切的真细。 “这是你自己切的吗?”宋砚的手不方便, 他切东西的方式肯定也和平常不一样, 对他来说, 要切的这么细, 还是有点难度的。 只因为有一次吃饭的时候, 弥月随口说过一句。 说她喜欢吃切的细的土豆丝, 越细越好,粗一点的她都不想动筷子。 宋砚站在门口没进来,他看了两眼门框上有灰,想着等下吃完饭要打扫一下卫生。 弥月问,他就点了下头。 “那……你做了多久?”弥月在想,这么多菜, 做完得花上很久的时间吧。 而且他们两个人,也就两张嘴,吃不了多少。 做这些太多了。 就怕吃不完浪费。 宋砚摇了摇头,回答:“没多久。” 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弥月才不相信。 不过宋砚不愿意说,那她也不追问。 “先吃这个。”宋砚走过来,盛了一小碗酒酿圆子,把碗递给弥月。 酒酿混着糯香,是弥月最喜欢的味道。 她眼角一喜,伸手正要接过,突然看到宋砚手指上的伤口。 像是被利器划的,快有一厘米长,血迹还没干透,幸好划的不是很深。 “怎么受伤了?”弥月神色一紧,马上把碗放到一边,低头仔细看他的手指。 “我去拿碘酒。”之前给宋砚换药,家里的棉签和碘酒还没用完,弥月想着赶紧要去拿。 刚迈出一步,被宋砚拉住。 “不用了。”他说:“碘酒开封,只有七天有效期。” 是吗? 弥月都不知道这个。 “那我下楼去买。” “这点伤,没关系的。”宋砚又拦住她。 他看了看手上的伤,抬眼目光转向弥月,眼色波动,像是有另外的意思。 弥月怔了几秒,看他有意盯着手上的伤,想着刚刚看到他切的土豆丝,突然反应过来。 她伸手圈住宋砚的脖子,趁他没注意,飞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你故意的。”她嘴角含着笑,“明明用水冲一下或者可以贴个创口贴的。” 她知道宋砚是个很能忍的人,无论多痛多难以忍受,他都能一声不吭甚至面不改色。 而同时,因为自己身上的病,这些年也有了一定的医学知识,一点点小伤口,也会自己第一时间处理。 她知道这点伤没关系,还故意让她看到。 弥月太了解他了,直接就戳破他的心思。 话音刚落,宋砚喉头动了下,目光有霎时的躲避,话在嘴里过了一遍想该怎么解释。 “但是有女朋友心疼你啊。”弥月轻轻握住他受伤的手指,柔柔的呼了两口气,“女朋友最心疼你了。” 她说着,又在他另一边嘴角亲了一下。 弥月唇瓣碰到他嘴角时,停了一秒,她抬眼,突然看到厨房外面有个人影在晃动。 这外面是个大庭院,这一层的住户共用的,有些人在外面养了花,偶尔会去这里浇花。 厨房为了通风,窗户是开着的,加上又没有窗帘,外面如果有人的话,可以一眼就看到里面的情况。 弥月脸色一下子变了,又红又白,然后松手,退了两步,就退到了厨房外面。 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她害羞的抿了抿唇角,在想刚刚那个人应该没有看到什么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的人,要是之后上下楼碰到了,还是有点尴尬的。 见宋砚还站在原地,她在门外向他招了招手,放低了音量,说:“你把酒酿端出来给我吧,再不喝要凉了。” 宋砚眼角余光瞄到窗外,停了下,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然后他才端了碗走出来。 弥月赶紧从他手里接过。 她拿着勺子,低头小口小口的吃,这碗盛出来放了一会儿温度正好,弥月吃着更饿了,不由更大口了起来。 一碗很快见了底。 她吃完,舔了下唇角,捧着碗抬头去看宋砚,笑着说:“还想吃。” 宋砚第一次做这个,以前都不知道他的手艺这么好,比她妈做的还要好吃。 一碗根本不够。 宋砚把空碗接了过来。 他说:“先吃饭。” 这只能算是甜品,一碗一碗的喝下去,等下把肚子填饱了,饭就吃不下了。 弥月问:“你这个是怎么做的?闻着特别香,吃起来也好甜好甜,圆子都比别人的糯一点。” 唇齿留香,意犹未尽。 “很甜吗?”宋砚他是第一次做,在网上搜了教程,严格按照教程来做。 他对甜度没什么概念,之前尝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是啊。”弥月回味着刚才这味道,又点了点头。 “我尝尝。” 宋砚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到她耳边时,似乎离的格外近,弥月抬眼,刚想说那你也去盛一碗,可话没说出来,唇上已经像火一样烧了起来。 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炙热,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天气的原因,那种热从唇瓣传到了全身,弥月近在咫尺的,听到他急切的呼吸声。 窗户虽然关上,外面却还能听见有人打电话的声音,隔着一扇窗,好像就在身边一样。 他亲了很久,到最后离开时,弥月感觉到他手指都烫起来了。 两人目光对上时,宋砚顿了下,不太自然的移开眼,伸手绕过弥月,去把碗拿了过来。 “我去端菜出来。”他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宋砚默默的把菜都端了出来,因为有点多,还走了好几趟,最后又提了电饭煲出来。 弥月一直看着他,视线直勾勾的,就没有离开过。 她嘴唇都被亲红了,脸颊也染着莫名的红意,看着宋砚把一张小桌子都摆满了,才慢慢的反应过来。 “真的很甜?”弥月小声的问他。 “嗯。”宋砚在盛饭,点了应了一声。 弥月看着他,又说:“我们这几天运动会,都没有课。” “而且昨天晚上才查了寝,今天肯定不会再查了。” 话说到这,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弥月拉了拉他的手,握着他的手指,甜甜道:“那女朋友今天晚上陪你睡觉好不好?” 她突然又想起来。 “对了,你们查不查寝的?” 光想着她都忘了宋砚他们学校了,也不知道他们管的严不严。 宋砚声音低的发沉,“一般不查。 ” 他之前干很多份兼职,经常零点才回去,宿舍楼都是刷脸进,也没管的那么严。 “那我吃饭了。”弥月今天心情很好,就是莫名的特别好,她总觉得,连呼吸着的空气,都是甜的。 就算光吃饭没有菜也觉得很开心。 . 晚上弥月洗完澡出来,宋砚正在整理资料。 他习惯学习到很晚,是因为觉得时间很宝贵,不要浪费最好。 弥月开学前和他一起住过几天,那时候他的手伤还没好,弥月晚上睡觉都是乖乖的躺在一边,特别怕碰到他手上的伤。 她头发吹的半干,披在肩上,末尾发梢还有些湿湿的,她想等着它自己慢慢干。 弥月小心翼翼的走到宋砚身后,看了两眼他手里的资料,随口问道:“你这个课题什么时候结?” 宋砚头也没抬,回答说:“快了。” 他是怎么能做到又兼职又住院,还同时把课业也完成的那么好,宋砚这么聪明优秀,真的好像世上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一样。 弥月了然的点点头,默默的掀开被子去到床上。 她随手刷了会儿新闻,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弥月打着哈欠,脑袋昏沉沉的,实在忍不住要睡了。 宋砚却没有丝毫要睡的意思。 他一学起来就完全聚精会神,而且依他的作息,还能再学两三个小时。 弥月放下手机,往宋砚那边看了一眼。 “宋砚,我先睡了。” “你也要早点睡啊,不要太晚了,对眼睛不好,对身体也不好。” “记得啊。”弥月又嘱咐他:“你不要趁我睡着了不知道就到很晚很晚才睡。” “那我就算睡着了也会梦到你不乖乖听话的。” 她说了这么多,宋砚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朝她点了下头。 “知道。” 房间灯不是特别亮,弥月睫毛上挂着水珠,在光照的映照下,眼睛晶莹透亮,像玻璃珠子,闪着光,照到了人心里去。 宋砚目光顿住的瞬间,心口也紧了紧。 那是他慌乱又心动的不可自制。 “我在这里,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宋砚之前学的太入神,没有察觉到时间已经到了很晚。 弥月和他的作息不一样,她犯懒的时候,早睡晚起。 “我去客厅看吧。”说着他要站起来。 “不要,你坐下!”弥月摇了摇头,“你就在这里。” “你在我才睡得着,不然我害怕。” 她埋头进被子里,低低的在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今天头好晕就想睡觉,明明有二十多度怎么那么冷呢……” 弥月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也听不清,只是她睡着的快,没几分钟,已经响起了入睡后浅浅的呼吸声。 第42章 . 发烧 宋砚乖,吃醋不委屈的。 凌晨一点。 窗外压下一片黑沉沉, 宋砚没注意看时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 他手上的活已经干的差不多, 明天抽时间再收个尾,就能交上去了。 宋砚往回翻了翻。 明明夜越深周围温度也降了下来, 心口却一阵烧的疼, 宋砚眉头越皱越紧。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见弥月整个人都藏进了被子里, 只露出一缕头发,因为她瘦, 被子也只隆起一点幅度, 不仔细看的话, 都看不到那里有人。 宋砚总觉得不对,又多看了两眼。 他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起身, 大步往床边走。 伸手往弥月额头上探了下。 是滚烫的。 宋砚脸色陡变, 手在她额头停下, 接着往被子里伸了伸, 才出声喊她:“弥月, 身上怎么这么烫?” 她怕冷, 身上温度总是要偏凉一点, 现在身上却是滚烫的。 弥月没睡熟,含糊着回答:“应该是发烧了吧。” 之前怕冷,裹在被子里发抖,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烧起来了。 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也不说话, 就一直躺在床上,甚至一点多的声音都没有。 “怎么烧这么厉害都不说话?”宋砚声音明显在抖,“我带你去医院。” 弥月不肯,摇头不去。 “你在学习,我不打扰你。” 宋砚一时觉得心疼又好笑,弄不明白怎么不舒服也忍着不说,就因为不想打扰他。 “应该没烧到38.5℃,不用去医院,可以擦一擦就好了。”弥月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很笃定的说,“你摸嘛,真的没有烧很厉害。” 她说了不算,还要拿体温计量一量。 弥月乖乖的把体温计夹住。 宋砚看着时间,过了七八分钟,让她拿体温计出来。 38.1℃。 家里没有退烧药,就怕她再烧下去。 宋砚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次劝道:“弥月听话好不好?我们去医院。” 弥月拽着被子,还是摇头。 “我不要去。” “刚刚温度一直在升,现在都好多了,拿酒精擦一擦就没事了。” 弥月自己还在反省,喃喃自语的说:“难怪前两天肚子不舒服,原来是要发烧了。” 虽然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弥月就一副了然的模样。 宋砚拗不过她,在床边停了停,然后去厕所打了一盆水过来。 他用毛巾拧了温水,先给她擦了擦脸。 脸上挨了水之后有微微凉意,弥月唇角舒展了些,声音糯糯的叹道:“好舒服啊。” 擦了耳后,脖子,还有手臂,身上烧着的温度似乎退了一点,让人迫不及待的想接触再多一点的凉意。 弥月迷迷糊糊的开始解睡衣扣子,拉着宋砚的手往自己腰上去,含糊的说:“这里也热。” 她腰肢细的似乎就够一握,皮肤细腻娇嫩,自己把衣服脱的不剩,就留一件奶黄色的内衣。 她非要宋砚把她身上也擦一擦,脑子像是烧糊涂了,只知道怎么舒服怎么来。 宋砚目光隐晦不明,眼帘半垂,给她身上都擦了一遍。 他收回手,正想去换一盆水,可手才拿开,弥月伸手圈住他脖子,鼻尖轻轻的蹭了蹭他的唇瓣。 她皮肤是烧着的热,这温度都传到他身上来了,灼烧的触觉清晰又敏感。 宋砚手指紧紧捏住,唇角动了下想说话,可话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宋砚同学,你下午的时候,是不是吃醋了?” 弥月睁着眼睛看他,软声笑着问。 “我比赛的时候,他们都在为我加油,可我都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要不是肚子不舒服,我其实也很馋冰淇淋,西瓜,和冰奶茶的。” 刚刚跑完步又那么热的时候,谁不想咕咚咕咚喝点冰冰凉凉的,更别提又甜又多汁清凉的西瓜了。 “在给你加油。”宋砚哑声说:“弥月很厉害,还超了一名。” 他下午有课,课结束之后回家里做了饭烧了热水,就是怕她比赛完喝冰的,才拿保温杯装了热水给她带过来。 她跑的时候他在后面看着,没过去打扰她。 很多人在喊她的名字,他都听到了。 盛弥月从来都是耀眼又讨人喜欢的,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轻易吸引人的目光。 “我不厉害,我体育很差。 ”弥月很诚实的摇头。 她皱着眉头,想起来自己刚刚问了宋砚什么。 他还不回答她的话。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吃醋了?”她非要问。 她脑子迷糊,眼睛却灼亮,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她看到宋砚点了下头,然后听到他说:“嗯,吃醋。” 何止吃醋。 他远远看着,当时就想带弥月走,不要待在那里。 弥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咧嘴笑了起来。 弥月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弯着眼睛笑着说:“宋砚乖,吃醋不委屈的。” 她家宋砚还爱哭,肯定都偷偷吃醋。 不过弥月更喜欢他说出来。 说出来,才能更体会到被爱啊。 而且,听宋砚说吃醋,她总觉得奇妙又很有趣。 “你以前也吃醋吗?吃醋的话会做什么?” 弥月还非要追问:“吃谁的醋啊?” 高中的时候,班上确实有几个男生追她,隔壁班也会有搭讪的,只是弥月从来都没有理过他们。 只是几个同班同学会说说话,那是不可避免的。 不等宋砚回答,弥月轻哼了两声,又顾自道:“应该很晚了吧,我好困啊。” 白天跑了步,加上身体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的,自己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眼皮子已经开始上下打架。 弥月手还圈着宋砚的脖子,就这么睡着了。 宋砚看她眼睛慢慢闭上,脸色不太好,看得他心上一阵阵抽的疼,想让她躺下去睡的舒服一点,可她手圈的紧,不愿意放开他。 他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感受到依旧没有退下去的温度。 她睡着了,宋砚却不敢睡,只能侧躺下让她抱着,手在轻轻拍她的背。 被子把人捂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上出汗了。 宋砚给她把身上的汗擦了擦,然后又拿体温计给她量,弥月睡的熟,除开非要抱着他不放,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宋砚左手被她枕着,已经麻的没了知觉,他也困的头疼,依旧没有睡着。 拿出体温计看,37.5℃。 温度好歹降下去一些了,虽然还没完全正常,宋砚也算松了口气。 弥月有些梦魇,睡梦中突然不安稳,宋砚心跟着紧张,轻轻拍她的背,哄道:“弥月不怕,弥月不怕。” 弥月哪怕睡熟了,也听得出宋砚的声音,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有他在,那瞬间的躁动也一点点的被抚平了。 . 房间窗帘紧闭,有光从缝隙里偷溜进来。 弥月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浑身酸软,骨头像是散架了,又像是通体舒畅,原先身上那些不舒服,都消失了不见。 她有点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记忆里自己一直在睡觉,开始还总是做梦,后来睡的安稳,一觉到天亮。 “你醒了?”宋砚问:“还觉得热不热?” 弥月愣了下,怔怔的点头,应道:“热。” 宋砚一晚上几乎没睡,一直在给她擦汗量体温,直到半个小时前她体温终于正常了,他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说是有半个小时,但感觉也没多久,好像一闭眼睛,才过去几分钟而已。 宋砚摸了下她的额头,并没有感觉到温度升高,他顿了下,又转身去拿温度计。 弥月皱眉,也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 怎么了?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抬头看见宋砚拿着温度计过来,她更加疑惑,马上摇摇头,说:“是你身上热。” 随后她嘀咕了一句:“烫死了。” 宋砚动作顿住,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手指抖了抖,马上掀开被子,要下床去。 他左手被弥月枕了一晚,手臂往上到肩膀处都麻的没了感觉,起来动了一下,酸麻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弥月坐起来,担心的问他。 被子从她身上滑落,皮肤接触到空气中的凉意,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内衣。 弥月怔了几秒,眨了眨眼,又抬头看向宋砚,和他目光对上时,周围空气都有片刻的凝滞。 她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宋砚正要解释,却见弥月唇角滑出一抹笑意,然后说:“宋砚你我拿件衣服过来,我要去洗澡。” 身上黏糊的很不舒服,应该是出了很多汗,弥月虽然记不清了,也猜到昨天晚上她可能有点发烧。 这几天身体都不太舒服,下午的时候偶尔也发低烧,但是她没有太在意,想着这几天注意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谁知道比赛之后,整个身体防线全面崩溃,一下子人就扛不住了。 “好。”宋砚点头。 刚抬腿走了没两步,后面突然传来“砰”的声响,弥月轻“啊”一声—— 宋砚当即转过身,看她人往下掉,伸手一把把她捞起。 “怎么了?摔到哪里了?很疼吗?”宋砚目光飞快扫了一圈,看这周围并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 弥月眉头皱着,又马上摇头,道:“有点疼,但没关系,一点点。” 可能躺太久了,手脚发软,刚刚没注意滑了一下,自己摔下来都撑不住自己身体。 “你手不要用力,伤口才好的。”弥月反而是担心他,赶紧嘱咐。 “我疼没关系,宋砚不能疼。”她很认真的这么说,好像自己有多厉害一样,其实最怕疼了。 宋砚扶她再床上坐好,还没直起身,已经被弥月伸手轻轻抱住。 “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觉?因为照顾我,你都没有休息是不是?” 她看他脸色不好,真的很心疼,轻声的说:“你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去洗澡,然后不打扰你了。” 第43章 . 珍宝 整个世界都给他。 弥月下巴搭在宋砚肩膀上, 手臂圈着他脖子,喃喃的在他耳边说话。 她那么那么心疼他,又细节的观察到每一件事, 然后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 盛弥月是天底下对宋砚最好的人。 他没有家人关怀的这些年,成为孤儿的这些时候, 她给了他自己加倍的关心和爱意, 明明自己也那么瘦弱的一个,却愿意把自己有的整个世界都给他。 她心疼又关切的看着他, 皱着眉头恳切嘱咐他的时候,宋砚只觉得心口处又酸又疼。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该说什么, 只是…… 他性格不好, 又不善言辞,以前总觉得弥月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可她真的表达出了她那么浓厚的喜欢。 宋砚手臂用力的抱住她。 她皮肤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是好闻的清香, 特别是挨近的时候, 味道更加清晰可闻。 也是宋砚很喜欢的味道。 他抱了一会儿, 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弥月。” “嗯。”弥月应下, 不知道突然间他怎么了。 “最多三年。”他顿了顿, 诚恳又真挚的告诉她, “最多三年, 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你,一定会。 ” 他今年才大一,他说的三年,是给自己最长的一个期限,他想让她的弥月,不要总跟着他受委屈。 她应该过最好的生活, 往后一生都是,要过的比任何人都好。 盛弥月,是他的珍宝,也是他能看见的唯一的阳光。 弥月话到嘴边,本来想说什么,却又停住。 宋砚做这么多兼职,学业上也比任何人都努力,他的心思,弥月都看的明白。 只是她也不想他那么累,不想他有太大的压力。 可转眼她又想,如果不努力不拼命的话,那宋砚就不是宋砚了。 于是她点了下头,应道:“好。” 弥月握住他的手,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他说:“那宋砚现在先休息吧,休息好最重要。” 宋砚没说话,只是拿了一边的外套给她披在身上,然后扶着她下床,一直扶到浴室里。 “你先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要是不舒服喊我,我就在外面。” 他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又放开,不放心的嘱咐道:“小心一点。” 昨晚刚发过烧,出了一身汗,现在虽然温度降下来了,但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宋砚免不了担心她。 “知道了。”弥月拱了下鼻子,“你放心,要真的不舒服了,会马上喊你。” 她很惜命的。 . 弥月进去洗澡后,宋砚进了厨房,给她做早餐。 她一个病人,吃的要清淡有营养,于是宋砚熬了点小米粥,蒸了几个她喜欢吃的红豆包,最后把昨天还剩下的一小包糯米圆子煮了。 弥月一出来就闻到了香味。 她之前不觉得饿,可闻到食物的味道了,才察觉到肚子空空如也。 她看着桌子上的早餐,腾腾冒着热气,抬头一看,宋砚还在厨房里忙。 让他去休息他也不听,现在又在厨房里忙起来了,弥月知道他性格倔,不愿意的话,说再多也没用。 “你不用做了,这些够吃。”弥月朝他招手,说:“快过来。” 宋砚刚刚往粥里又加了红枣和枸杞,放了一小勺白糖,尝了尝味道有点甜了,才从锅里盛出来。 弥月喜欢吃甜的,白米粥没有味道,她也吃不了多少。 可弥月现在哪里还有挑食的心思。 一方面她确实饿了,另一方面她也想着,赶紧把早餐吃完,好让宋砚去休息。 于是她顾不上烫,吃的比谁都大口。 三下两下的,一碗粥吃的干干净净。 她擦了擦嘴巴,笑着催促宋砚:“好了,我吃完了,你快去睡觉。” 弥月一直催着宋砚让他去休息,宋砚也拗不过她,吃了点东西后,就进卧室了。 他确实一晚上没有睡,又因为担心弥月,一颗心一直都是提着的。 现在放松下来,脑袋刚挨枕头,困意袭上,几乎马上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宋砚睡的很好。 他睡的很沉,似乎做了梦又似乎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自然醒来,看见窗外阳光亮的刺眼。 熬夜之后的补觉,就算睡足了觉醒来,脑袋还是一阵酸胀。 他下意识往旁边看,却没看到弥月。 宋砚心慌的跳快了两下,隐约听见外面有说话声音。 隔得远,听的不太清楚,可宋砚好像听到了是弥月在和谁说话。 他马上起身来,下床,一把打开门往外走。 弥月在大门过道上和人争执,宋砚出来时就听到弥月在说:“我说了那不关我的事,这几天都没有在这里住。” 是隔壁房间的租客,硬说弥月这几天都往他们房间门口扔垃圾,弥月跟他解释了,也说不通。 弥月和谁说话都是好声好气的,即使被误解了也没有很强硬的语气,只是她真的不想和他再吵,因为宋砚还在睡觉,等下把他吵醒了。 她还想宋砚再多睡会儿。 这男生看起来和弥月差不多大,矮矮胖胖的,说话却很难听,和他解释了也不听,坚持己见。 好像挖了他家祖坟一样,别提有多刻薄。 “现在的女孩子,长的漂漂亮亮的,私下里不知道多脏,你今天不承认,哪天别让我逮到你了。”又在骂骂咧咧。 只是话音没落,宋砚已经拦到弥月身前,扫了人一眼后,冷冷出声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宋砚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往那一站,比那男生要高出一个头。 加上他天性生冷,目光里带着寒意,刚刚听见他那样说弥月,眼神里简直有要杀人的意思。 那人往后退了一小步,上下打量宋砚,被他眼神吓到,那瞬间显然怂了。 他以为这房间里就一个女的呢,谁知道又冒出一个来。 “有什么事,和我说。”宋砚把弥月护在身后,完全不让他看到一丝半点。 于是那人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之前在弥月面前,他趾高气昂,现在看见还有人在,他声音音量都小了一半。 他说:“反正我也没其它要求,那些垃圾你们给扔走,再道个歉就行了。” 别说这几天宋砚和弥月都在学校,就算他们人在这里,也不可能往人家门口扔垃圾。 “我们不像某些人一样没素质,绝对没有往别人家门口扔垃圾。” 宋砚语气很笃定,是不容反驳的强势,“你信就信,不信也没用,没做的事,道歉绝不可能。” “还有,你TM以后再乱敲门试试。”宋砚说完,直接把门关上,“砰”一声,差点弹到外面人的脑门。 弥月惊讶的眨了眨眼,回想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又在脑子里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听错。 宋砚竟然说脏话了…… 虽然那一句也算不上脏话,可是对宋砚来说已经是了,毕竟她都从来没听过他说哪怕一句重话。 刚刚他那样凶的语气又说那些话,真的是第一次。 宋砚回头,正想问弥月有没有事,和她目光对上时,他愣了下,解释说:“在外面,弱就会被人欺负。” 他不凶一点,那人就会觉得软柿子好捏,就会变本加厉。 如果只有他在那没关系,可他怕弥月会有事。 所以就算唬也要把人给唬住。 顿了顿,宋砚想到什么,眉头皱起,问道:“刚刚为什么给他开门?” 不给陌生人开门,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我——”弥月被他一问,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刚她在看书,听见有敲门声,敲得还很大声,她第一反应是怕打扰到宋砚休息,于是就赶紧去开门看看有什么事。 当时真的没有多想。 弥月轻抿了抿唇角,很歉疚的小声说:“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不是不能开,我在就可以。”宋砚只是担心她,毕竟这个地方也是鱼龙混杂,说不上外面会有什么人。 弥月更乖巧的点头,道:“嗯,知道。” 她一句都不解释,宋砚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这么乖又这么听话的样子,她眉眼笑意一收敛,就让人心都化了。 弥月随后又笑了起来,去拉宋砚的手,说:“中午我给你煮饺子吃吧,然后晚上出去吃,吃完正好回学校。” 前几天被安利了一款速冻饺子,虽然是速冻的,但是比现包的还更好吃,弥月喜欢,就想让宋砚也一起尝尝。 宋砚当然没有意见,都听她的。 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普通的一日三餐似乎都变得很幸福,哪怕只是吃饭这件简单的事,也因为有人的陪伴,而变得喜悦起来。 第44章 . 长假 谁都比不上。 吃完晚饭之后, 两人一路散步往寝室走,弯月高悬,已经快十点了。 夜晚凉风吹的舒爽, 弥月又是刚病过,顺着微风, 原本酸胀的脑袋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个时间校园里人不多, 偶尔有几个自习回来晚的。 即使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待在一起,但现在要分开了, 弥月还是不舍得。 她拉着宋砚的手指,捏的紧紧的, 是不愿意松开。 “宋砚, 马上就要放五一长假了。” “五一……我得回家。” 她新年第二天从家里跑出来, 之后没再回去过,本来就是和爸妈难得见面的日子,也被她浪费了。 这次五一假, 爸妈都在家, 所以她得回去。 她回去, 那就不能陪宋砚了。 宋砚点头, “嗯”了一声, 没说其它的。 “晚上冷, 不要再着凉了。” “要是不舒服马上告诉我。” “还有, 你肠胃也不好,不要吃一些乱七八糟的,生硬冷辣最好不要碰。” 宋砚这样话不多的人,却陆陆续续说了好多,都是嘱咐她的话,好像她是个小孩子, 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一样。 他说一句,弥月就答应一句,听话的不得了。 等宋砚说完,她抬头看着他,才开口道:“我觉得你现在话越来越多了。” 宋砚目光微变,大概以为她不喜欢他多说话,正凝滞了下,弥月又继续说。 “不过我喜欢,只要是听宋砚说话我就喜欢。” “可是真的好舍不得你呀,宋砚同学,抱一抱吧。”弥月难过的看着他,朝他伸出手,嘴巴撅到天上去了。 话音刚落,宋砚抱住了她,耳朵贴到他胸膛时,弥月听到了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擂得她耳膜震响。 这是太有安全感的声音了。 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吹来却含了丝丝的甜,拂过耳畔发梢,发丝挠着脸颊,有点痒。 那一刻弥月在想,他们是天生注定就要在一起的,要不然,她怎么会那么那么的喜欢他呢。 能多抱一秒钟,都是特别特别幸福的事情。 可再舍不得,到底还是要分开。 “我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弥月松开他的手,转身要上楼,却刚抬脚,她又转回来,飞快亲了宋砚一下。 “晚安。” 轻轻的一声飘落在风里。 这是晚安吻,是弥月对他的祝福。 希望没有她在的这一晚,宋砚能睡的好啊。 弥月接着蹭蹭的上楼。 宿舍里几个人还没睡,都是才刚洗完澡,见到弥月进来,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她。 昨天运动会之后,晚上她没有回来住,特地在群里发了消息,说让大家帮她兜着点。 她们几个没问,可也都知道,昨天运动之后,弥月是跟她男朋友一起走了。 跨年那一次,她们见过她男朋友,那时候他动作敏捷的行走在攀岩墙上,长得好看,又有男友力,简直让人羡艳不已。 可运动场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人的手…… 好像是受过伤,不和正常人一样。 学校里已经有流言在传了,说弥月的男朋友是个残疾。 她长得那么漂亮,那么多人喜欢她,已经有男朋友就算了,怎么还交了那样一个男朋友。 她们几个也很好奇,再想到之前弥月总说她男朋友有多好多好,就在担心,她会不会受到了欺骗。 会这样想单纯是觉得……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有缺陷的人。 是长得再好看,也没办法弥补的缺陷。 张琼最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问了。 于是她说:“弥月,昨天运动会来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吧?” 弥月点头。 “不过他的手……” 弥月正坐在收拾自己桌子,突然听到张琼这么问,她动作一顿,马上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几年前,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受伤了。” 弥月很坦然,“我是看着他一路走过来的人,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他有多好,在我这里,谁都比不上他。” 弥月声音轻轻的,却每一句都很诚恳真挚,道:“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在你们这里听到说他一句不好。” 那些异样的眼光,她不在乎,别人说也没关系,只是她不愿意听到身边的朋友也这么说。 他很好,真的特别好。 别人可以不知道,但也不要恶意揣测。 寝室氛围瞬间有些低沉,谁都没说话。 她们确实在弥月回来之前讨论过她的男朋友,也有过一些不太好的词汇,但仅仅只是觉得……不理解而已。 甚至还想过要劝一劝弥月。 现在看来……弥月自己的事,她自己看的很通透,她们确实不应该多说什么。 一时几人有些歉疚。 弥月从袋子里提了个小纸包出来,打开,里面是还热气腾腾的板栗饼。 “刚刚在东门口买了板栗饼,才出炉的,都来尝尝。” 弥月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只是有些话该说得说。 黎夏最先出声,探过来笑道:“听说他们家最近买一斤送半斤,我还正想去看看呢。” 黎夏这一破冰,大家都过来拿了两块。 这时弥月手机响了下,屏幕亮起,是微信有人发来了消息。 于是弥月打开来看。 是宋砚发来的消息。 他说,五一和她一起回去。 弥月看着这几个字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随后脸上是不可抑制的喜悦,握着手机就开始自己笑。 然后她把一袋的饼全推给了对面的室友,“都给你们吃,多吃点。” 她自己捧着手机爬上了床。 . 四月底,初夏现炙阳。 回家的高铁票难买,他们又是临时决定,好不容易才买到三十号晚上的一趟车。 她和宋砚的座位还没有在一起,中间隔了好几个车厢,一路上网络断断续续,弥月想发出几条消息都难。 到了柏市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弥月顺着人流出了站,四处看了看,拿出手机给宋砚打电话。 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已经先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他说在出站口等她。 家里爸妈因为工作原因,很少能顾得到她,她每次放假回家,不是自己打车,就是隔壁樊叔叔家会来接。 没想到今天会过来接她。 弥月连着应了几句好,才挂了电话,樊林迎面走来,从她手里提过了背包。 “上次回来提那么大个行李箱,怎么这次什么都没带?” 弥月没想到这么晚了,樊林还会来接她,她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樊林觉得好笑。 “怎么?不认识我了?” 弥月摇了摇头,心虚的解释道:“没有,才回来几天嘛,东西家里都有。” 其实不是没带。 她嫌麻烦,就只拿了一个行李箱,在宋砚哪里,东西也和他的放在一起。 弥月还在四处看,接着又问:“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樊林在B市读书,回来路程要远的多,他怎么还赶在她前面回来了。 “下午到的,刚好碰到盛叔出门接你,就和他一起来了。” 樊林注意到弥月心不在焉,站在原地时不时的往旁边看,于是问道:“还有事?” “我——”弥月咽了下口水,“我和宋砚一起回来的。” 听到“宋砚”这两个字,樊林笑意微顿。 “他现在到哪了?”樊林问道。 弥月也不好说,算着时间他也该出来了。 樊林正想说他们先去车上等,抬头看见宋砚拖着行李箱走出来,樊林一眼就认出,箱子是弥月的。 弥月也看到了,踮起脚来朝着宋砚招手。 “宋砚。”她喊他的名字。 宋砚看到弥月了,大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樊林目光从行李箱转到人身上。 他也快有一年没见过宋砚了,记忆里这个冷漠孤僻的少年,现在似乎变得很不一样。 是有一种之前从来没在他身上看见过的从容自信,和他目光看过来时,期间霎时的凌厉。 弥月刚要开口,宋砚走过来,出声道:“冷不冷?” 柏市温度更低一些,特别是晚上,高铁站空旷,风又大,冷的人直哆嗦。 弥月摇头:“不冷。” “我来吧。”樊林伸手,想从宋砚手里接过行李箱。 宋砚手指握紧,冷冷看向樊林,说了句“不用”。 樊林一直就是喜欢照顾人的性格,无论什么都做的周到,再加上和弥月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多事情,他也是习惯成自然了。 盛爸在车上等他们,看见宋砚也一起回来,他还有些惊讶。 这孩子当初拿了市状元,那么好的成绩,却没往清北去,反而选择了Z大,说实话,他也觉得惋惜。 可再惋惜那也是他自己都选择,谁都干涉不到。 “回来了好啊,我让筠兰再多准备几个菜。”盛爸说着,开始给家里打电话。 车上,弥月坐在副驾驶,樊林和宋砚在后排,气氛凝滞的可怕。 “弥月同学,最近学的怎么样?上次回来不是说高数很难,考的也不好吗?” 樊林出声打破僵局,还是照例关心弥月的学习。 学的不好,将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还好。”弥月觉得后背莫名凉嗖嗖的,“宋砚高数学的好,也会教我。” 弥月的成绩已经算中上了,只是在后面那两位学神面前,她的这点成绩,实在算不了什么。 这两位动不动就是满分的种子选手,无论学什么都是手到擒来。 “那挺好。”樊林笑着点头,顿了顿,还是嘱咐说:“其它课程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怎么比我爸妈还操心握学习的事?”弥月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在和樊林说话,余光却偷偷瞄向宋砚。 他神情冷漠,没有太大的反应。 樊林笑了笑,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说:“习惯了。” 第45章 . 打架 他心脏热的厉害。 到家快十一点。 弥月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 专门等着弥月回来吃,虽然已经这么晚了,饭菜都还腾腾冒着热气。 门外灯亮着, 风吹过伴着寒意,盛爸走在最前面, 问樊林要不要一起来吃顿饭。 樊林说已经吃过, 就先回家了。 踏进大门时,弥月恍然间有种回到几年前的错觉。 几年前她刚带宋砚回家时, 经过了遥远跌荡的路程,也是拖着行李, 在这样一个晚上, 抵达了家门口。 那时候妈妈也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着他们。 那日种种仿佛还在眼前, 却实际已经三年过去了。 这个家已经冷清了很久,这次弥月和宋砚回来,多了点人气, 多了写说话的声音, 才显得不那么空旷冷清了。 太晚了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让弥月惊讶的是, 宋砚却吃了两大碗。 他之前住了那么久, 从来没有哪一次会吃这么多。 不过男孩子多吃点好, 多吃才长得壮。 晚饭后近凌晨, 该洗漱睡觉了。 弥月有话想跟宋砚说,只是家里爸妈都在,她说什么都不方便,就连坐餐桌上的时候一人一边,隔得很远。 这次着急忙慌的回来,两人关系却和之前不一样了, 在爸妈面前说话做事,都觉得别扭。 弥月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第二天一早,弥月起床来做早餐,进到厨房时发现妈妈已经在忙了。 “难得放假回来一趟,怎么起这么早?” 自家女儿一向独立,她这几年工作忙,连高考都没怎么顾到她,现在有时间,也希望可以多照顾她。 弥月感觉得到,宋砚昨晚心情不好,她又没机会和他见面说话,于是想着做点好吃的哄哄他。 “我来烤披萨吃。”弥月笑着打开冰箱,“妈,你做你的,不用管我。” 筠兰摇头,无奈的笑。 别人家女孩子回家肯定躺着等吃,她倒好,起这么早来做早饭。 “听说昨天晚上樊林还去接你了?” 筠兰昨晚听了八卦,现在还好奇说:“樊林那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是挺不错。” 人品性格她都清楚,两家关系又好,筠兰昨晚还在想,这要是真成了,那她嫁女儿也就嫁个几十米。 想想就真好。 “嗯,不错。”弥月低头预热烤箱,心不在焉,随口答应。 自家女儿也快二十了怎么还不开窍,筠兰着急,旁敲侧击的说:“他下午才到家,一听说你回来,屁股没坐热就去接你了。” 弥月正在想,她这次换做烤肉披萨,该怎么做食物的味道才会更好,毕竟之前没尝试过,害怕翻车。 筠兰又说:“反正你要是喜欢,我和你爸绝对没有意见。” 话说到这,弥月听明白了。 她低头,准备食材的动作慢了下来,说:“我跟他差个血缘关系,不然就是亲兄妹了。” 他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樊林就像她的哥哥一样。 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稳重,和弥月聊的最多的也都是成绩,未来这些。 至于其它的,弥月从来都没有想过。 . 白天恬甜约她出去,弥月一整天不见宋砚人影,于是偷偷把吃的都藏到他房间去了。 还给他留了纸条。 【宋砚同学请好好吃饭/笑脸。】 和恬甜在一起就是逛逛吃吃,两人也好久没有见面了,待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恬甜提起肖倬的事,说他最近和女朋友分手了。 恬甜也没有特意去关心他的动向,只是她前段时间参加一个校外的活动,正好和肖倬碰到了,机缘巧合,他们还需要一起合作一段时间。 恬甜喜欢肖倬,已经成为这么多年她隐秘的心事,到后来时间越久,就越难再说出口。 看过肖倬那么多个女朋友,恬甜也能大致看出他的喜好。 他喜欢长得漂亮,又可爱会撒娇的女孩子,她们有千百种模样,唯独不会是恬甜这样。 傍晚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恬甜说,她有时候偷偷去看他前女友的微博,想过学着成为那样子,可又笨拙的发现,那不是她,她羞赧又难以学会。 她也只能躲在暗地里偷偷的看着他们,偶尔看到她们提到他的只言片语,会觉得羡慕。 羡慕她们至少和他在一起过,享受过他的好,有过那些亲昵。 她的事情,弥月不好多说什么,之前就劝过她,喜欢的人一定要说出来,不然将来后悔也没办法了。 可恬甜下过无数个决心,就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弥月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 爸妈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客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加没有任何声音。 宋砚的房间就在一楼,门缝里似乎透出一点光来,仔细听,也没有动静。 弥月轻轻的走过去,想着这个时间点还早,宋砚应该没有休息。 于是她抬手敲门。 敲了几下里面都没有反应。 弥月推门进去,发现房间灯亮着,书桌上还摊开着书和笔记本,但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宋砚去哪了?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厕所和厨房那边也没亮灯,难道……他在二楼?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于是弥月抬腿正准备上楼梯,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是樊宇打来的,樊林的弟弟。 刚接通电话,他那边就在着急的说,说他哥和宋砚在打架,让她快点过来。 弥月人懵了,听樊宇话语急躁,说的语无伦次,反正就一个意思,她快去就是了。 “就在小区西门亭子这里,你快来,快点!” 弥月挂了电话往门外赶。 小区其实还挺大,绕过几栋楼到西门,跑一趟也花了十几分钟。 一下跑的太着急,弥月小口的喘着气,脸因为跑起来吹了风简直红透了。 她四下看,都没看见有人。 弥月一边继续往前找,正要再打电话给樊宇,一抬头,看到前面两个人坐在路边台阶上。 这身影太熟悉,弥月一眼就认出来了。 弥月往那边走,可靠近时,她脚步又不由的慢慢停下。 宋砚脸上有淤青,嘴角红的最厉害,衣服上沾着泥是脏的,她甚至看到他裤子膝盖处都被磨破了。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樊林唇角都是带着笑意的,他还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和宋砚说话。 当然,宋砚狼狈,樊林更狼狈。 据弥月所知,樊林是有洁癖的,他全身上下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容不得沾上一点的泥渍。 可现在他一只裤腿都是脏的,甚至能看到还在滴水。 可能是一脚踩进水坑里面去了。 弥月走近的时候,樊林抬头,看见了她。 他和宋砚两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樊林低头看了眼自己脏的在滴水的裤腿,然后才抬头看向弥月。 弥月就在几步远的地方,脸上担忧又心疼,整个眼里似乎只剩下了宋砚,眉头皱起来,心疼的快要哭了。 樊林拍了拍宋砚肩膀。 沉默片刻,他说:“剩下的,下次再说。” 他朝弥月点点头,貌似轻描淡写的说:“先回去了。” 然后他抬腿往前走。 弥月一直看着宋砚,隔近了看才发现,他下颌处还有一道浅浅的擦痕,冒了小血珠子。 因为今天白天还挺热,他穿的是短袖,左手原本的伤疤上,好像也有伤。 “疼不疼啊?”弥月轻轻的问,声音柔的似水。 没有问他为什么打架,只是在想,怎么都流血了,还不知道去医院,最起码,也要先处理一下伤口啊。 她那么紧张的找过来,宋砚生生看得心脏抽疼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弥月伸手,拉了拉他的手指,语气里带点娇意,和他说。 “我们先回家吧。” 家里有药箱,可以做一下紧急处理。 她的一双眼睛,滢滢看着人的时候,总是那么容易让人动容,那让他觉得,这个世上原来还有那么在乎和挂念他。 有她在,所以有家。 宋砚的手上也脏,他松开弥月的手,在自己衣服上使劲擦了两下,可不知道在哪染的黑色,擦也擦不掉。 他不想把弥月的手弄脏。 弥月看他直擦手,皱了下眉头,又去牵他的手,有些埋怨的说:“干嘛啊,又不嫌弃你。” “走了。”弥月拉他往回走。 晚饭轻拂时,他心脏热的厉害,风吹不凉,却在剧烈的跳。 他已经那么那么喜欢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还可以更喜欢。 . 弥月坐在床边,仔细的给宋砚处理伤口。 外面能看得见的伤口都不是很严重,就是细碎又多,偶尔冒出血珠子。 处理的差不多了,弥月盯着他膝盖上破了的地方。 “你——”弥月话卡了下,“把裤子脱了吧。” “脚上是不是还有伤。” 脱裤子。 这话说的太有歧义。 宋砚听见愣住,喉头紧住,低头间对上弥月的眼神,他呼吸也一滞,瞬间人都僵了。 弥月看着他,眼睛眨了眨,小声说:“都在家了,你去换了睡衣吧。” 睡衣宽松,可以把裤腿卷起来,更方便一点。 宋砚房间不是很大,是书房改造的,所以里面没有单独的洗手间,就放着一张床,一个书桌,还有一个衣柜而已。 以前弥月有提议过让他去楼上住,还有一间客房可以当他的房间,但宋砚不愿意,就连弥月要给他添置东西他都拒绝了。 所以这个房间才显得格外简单简陋。 “走,我们去楼上。”弥月环顾一圈后,拉着宋砚往楼上走。 二楼右手边第一间房是她爸妈的,左手边再往里是她的房间。 刚进去,门还没关上,外面突然传来妈妈的声音,试探的喊了一句:“弥月?” 弥月吓了一跳,下意识拉着宋砚就往门后躲,直到听见脚步声传来,她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 “晚上吃饭没有?”妈妈在问她。 “吃过了。”弥月咬着下唇,捏着宋砚的手指力气不由越来越紧,眼角余光瞄着半开的门口,生怕什么时候门就被推开了。 第46章 . 卧室 月月,你很珍贵。 筠兰却没进来。 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正准备往楼下走,刚到楼梯口时,她停下, 又问:“宋砚那孩子吃过晚饭没有?” 晚上弥月不在家,吃饭的时候去喊宋砚, 他也不在, 于是他们两个就先把饭吃了。 “他、他吃了。”一听到宋砚的名字,弥月人都激灵了下, 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我看那孩子这趟回来开朗不少,他确实也挺不容易的。”筠兰轻叹气, 声音似乎越近, 弥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多开朗开朗好啊。” 筠兰念叨着, 拿了东西,转身往回走。 “你也早点休息,别太晚睡了。” “明早我和你爸要出去一趟, 早饭就不在家吃了。” 弥月:“好, 知道了。” 关门声传来。 外面变得安静。 下一秒弥月反应过来, 伸手过去迅速把门关上, 一拧, 直接反锁。 她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也终于缓了下来。 停了下, 她小声问宋砚:“吃了饭没有?” 她在外面吃了点小吃,肚子不饿,晚上本来不准备吃饭的,可刚刚妈妈既然那么问,说明晚饭的时候宋砚肯定不在。 宋砚摇了摇头。 没吃。 早上吃了弥月的早餐,后面中午和晚上都没有吃东西。 他现在确实觉得肚子饿了。 前胸贴后背, 饥肠辘辘的饿。 现在下来去厨房的话,肯定会惊动妈妈的,弥月想来想去,转身去自己柜子里翻找。 她找到一盒速食的干拌面,两个卤蛋,然后拿热水壶去烧热水。 弥月:“我以前晚上的时候肚子饿,又不想下去弄东西,所以在自己房间藏了吃的。” 她确实嘴馋,动不动就喜欢弄点东西吃,以前也总能看到她大半夜在厨房蒸包子煮面条。 原来不止。 还在房间里藏了这么多。 速食产品图的就是方便,五六分钟就弄好了。 弥月递给宋砚,让他赶紧吃。 一碗面也没多少,在少年面前,两三口就能吃完的程度。 弥月在他对面坐着,说:“你好像从来没来过我的房间吧……” 弥月的房间有很鲜明独特的个人风格,住了十多年,也添了很多小物件,整体就是小女孩家的暖意。 “我的每一套床单和被子都是挑了很久买的,特别好看,我特别喜欢。” 就是要躺在好看的床单,盖着好看的被子,这样心情才会常好。 她前两天回家,刚换了一套新的。 是可爱的奶油色。 宋砚听着她说,沉默着也不开口。 他脸上青紫在她房间亮堂的灯光下更加显眼,眼眸沉的有些阴郁,弥月坐在对面看着他,咬了咬嘴唇,小声问:“为什么要和樊林打架?” 宋砚不是会和别人起冲突的性格,樊林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们两个不仅打架,看得出来,还是拳拳到肉,带着狠劲打的。 “月月,你很珍贵。”宋砚出声,沉沉说了一句。 弥月听他的话,却是一怔。 所以,真的是因为她。 弥月:“谁先动手的?” 宋砚默默收拾桌上的垃圾,淡淡吐出一个字,“我。” 其实说不上谁先动手。 下午的时候樊林来找弥月,正巧宋砚在洗衣服,洗的是弥月的贴身衣物。 樊林当时脸色不好,他说,那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他宋砚凭什么。 别人要欺负她,他都没办法保护她。 樊林嘴上说“妹妹”,两个人之间却心知肚明。 于是打那一架在所难免。 “那你打赢了吗?”弥月又问他。 宋砚摇头。 不是没赢。 是两败俱伤。 两个人后面坐下来,樊林陆陆续续和他说了很多弥月小时候的事。 他说,弥月小时候读幼儿园就和他在一个班级,那时候她前座的小男孩调皮,扔东西划伤了她的手,弥月委屈,哭的稀里哗啦。 那是樊林第一次和人打架,两个小孩子,也就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可他也警告他,以后不准再胡闹。 之后她读小学,读初中,两个人都在同一个学校,直到上高中之后,因为文理选择方向不同,也去了不同的学校。 然后樊林又问宋砚,他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樊林是个喜欢把将来一切都规划好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在哪,明白自己的路该怎么走,换句话说,他注定是一个会成功的人。 弥月托着下巴,静静听宋砚说,提起幼儿园那段事,她还惊讶的睁了睁眼,然后把左手袖子往上拉。 “是真的打的很重,都留疤了。”弥月左手手臂上确实还能看见一道浅浅的伤痕,这么多年过去还留痕迹,看来是划的很深。 “你想听我小时候的事,我跟你说就可以了。” 弥月又把自己衣袖拉下去,“我小时候都很乖很听话的,过去十几年都平平淡淡,其实也没什么太特别的。” 顿了顿,弥月又说:“但是从十六岁开始就不特别了。” 因为十六岁,她遇见了宋砚啊。 “不过你都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小时候的事。” 弥月好奇的问他:“宋砚,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宋砚眸光暗了暗,唇角微动,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在梨山长大,记忆里的幼时,是贫瘠和穷苦,是生活的艰难和困顿,那些没什么好说的,也……说不出口。 弥月伸手过来,手指轻轻扫了扫他的额头。 拱了下鼻子,宠溺的说。 “我们宋砚小时候肯定很可爱。” 很懂事很听话的那种男孩子,心地善良,会是周围邻居和学校女孩子都特别喜欢的那种人。 弥月能想到那是什么样子,却又遗憾自己不能见到。 宋砚眼神微定,抬眼看了下弥月,犹豫问:“现在、不好?” 他现在的性格确实不好,才让他一直觉得,他配不上她的喜欢。 他紧张又有点无措的样子,简直可爱到爆。炸,弥月盯着他,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你说呢?”她反问他。 宋砚动作停下了,又看了弥月一眼,迟钝中,站了起来。 他把垃圾全都用袋子装了起来,想着直接扔进垃圾桶会招蚊子,于是打了几个结,放到了门口去。 等下走的时候再带走。 宋砚刚放下袋子,直起身,突然弥月从后面扑了过来,一个冲力,连带着他猝不及防往后退。 可即使这样,也不忘一手抱住弥月。 他后背“砰”一声砸在墙上。 弥月在他耳边笑着说话:“我们宋砚,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很好,没有不好的时候。” 弥月明明刚刚还在笑,现在一下就板着脸,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教训道:“以后不准打架了。” 成年人了,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家暴了。 “嗯,不会了。”宋砚点头答应。 这样才对嘛。 弥月拉着他往床边走,按着他坐下。 “来试试,我的床可软了。” 宋砚手指抵到她的被单,身下似乎陷在一团柔软的棉花里,下一秒就听弥月在他耳边悄悄的说。 “没关系的,我爸妈明早出门,不会进来我房间的。” 弥月喜欢抱着他睡,却又不肆吝啬的让他知道她的喜欢。 我的宋砚,往后都要永远被爱意包围啊。 . 第二天天还没亮,弥月爸妈就出门了。 弥月迷糊间听见外面的声响了。 她昨晚睡得晚,现在正是睡得香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声音,翻了个身,张嘴刚要出声,嘴巴就被一只手捂住。 弥月吓了一跳,慌张中惊醒,对上宋砚近在咫尺的双眼。 她反应过来,听见外面下楼的声音,睁着眼睛圆鼓鼓的,马上乖乖的点头。 宋砚这才把手放开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减弱,直到安静下来,什么都再听不见。 “几点了?”弥月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掀开眼皮看了下,觉得天应该还没亮。 “五点。” 还这么早。 她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弥月闭上眼睛还想再睡,可困意在脑子里打转,却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灼灼的盯着她。 弥月睁眼,看见宋砚果然在看着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含含糊糊的问他。 “你都不困的吗?” “你是不是紧张?怕被我爸妈发现?”弥月追问,“要是他们真的发现了呢?你怎么办?” 她一点都不怕,也不紧张,反倒是宋砚,真情实感的在担心。 刚刚还捂住她嘴,像生怕她喊出来一样。 弥月自小算是放养,她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家里不会管她,不会干涉。 可如果是男朋友这件事,爸妈肯定要为她把关的。 宋砚是他们知根知底的人,一起生活了两年,却也同样,一无所有,孤独无依。 他现在没有本事,就没有底气。 宋砚不善言辞,可他所有要说的话,都会表现在行动里。 他将来有一天,会亲自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 弥月动了动肩膀,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来,发丝垂的凌乱,她耷拉着脑袋,半困半醒的样子,是还想睡,但却睡不着了。 好烦啊,睡不够,脑袋昏沉沉的。 太难受了。 这时候已经到了宋砚的起床时间。 他翻身下床,把自己睡过的地方收拾平整,床单褶皱都抚了抚平,然后穿鞋,准备晨间的学习。 雷打不动的自律性和好习惯,不会偷懒也不会觉得倦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都是这样。 他刚走两步,弥月却突然抬头,咬着嘴唇,面有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盯了他背影两秒,她又低头,把目光收了回来。 算了。 下一秒,她唇边飞快的落下一吻,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凉意,惊的她心一颤。 电流都瞬间到了指尖。 “我要起来了,你再睡会儿。”宋砚说。 “我不睡了,我也要起来。” 弥月摇摇头,有点娇气的说:“你都不抱我起来吗?” 她少有撒娇的时候,特别现在就像个闹着要抱的小孩子。 于是宋砚伸手去抱她。 他只有一只手能用力,抱她本来就难,弥月知道,双腿顺势环住了他的腰,轻轻松松的挂在了他身上。 “早上房间冷,宋砚抱一抱就暖和了。” 她甜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我等下跟你一起学习。” 第47章 . 遗憾 偏爱也孤勇。 余下几天的时间里, 弥月发现,宋砚和樊林走的很近。 之前她看见两人在楼下说话,怕他们又打起来, 于是躲在楼上偷偷的听。 她看见樊林给了宋砚一沓厚厚的资料。 晚上弥月去他房间时,宋砚正在翻看资料, 手机亮着, 对话框那边她看见是樊林的头像。 明明前两天两个人还在打架。 弥月和宋砚买了七号的票回学校,爸妈没空, 是樊叔送他们去的高铁站。 樊林是晚上的飞机票,樊叔送完他们, 正好送樊林去机场。 两人脸上都还有淤青, 没完全散开, 板着脸都不说话的时候,活像两个黑道大少爷。 上车后,弥月终于忍不住问宋砚。 “刚刚樊林和你说什么了?” 宋砚愣了下, 见弥月一脸好奇, 他没回答, 只是摇了摇头。 弥月不由皱眉。 刚刚上车的时候, 她去买了两瓶水, 回来分明看到樊林在和宋砚说话, 一看见她过来, 两人就停了下来。 樊林之后笑着和她道别,说暑假再见,就又返回了车上。 她往前凑了凑,皱眉紧盯着宋砚,直盯了好一会儿,看他还是神色如常。 他不说, 弥月有些挫败。 “你不告诉我,我去问樊林了。”弥月又说。 “他只是跟我分享他的见解。”宋砚终于无奈的回答了一句。 那天之后,樊林跟他说,他能看出来,弥月很喜欢很喜欢他。 他和弥月从小一起长大,她喜欢什么,从来都是明明白白的在表面上,最偏爱也最孤勇,怀抱着一腔热血去爱的姑娘。 她那么明媚阳光,一旦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就是极致的喜欢,一定不会有半点保留。 樊林从小就对她最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永远都想着她,樊林说,即使在不同的地方读书,他哪怕从那么远的地方要赶回来,也会想着在她到家的时候去接她。 可以后不会了。 他会继续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希望宋砚能好好的对她,当然,也希望宋砚不要懈怠,能把自己未来的路走好走顺。 弥月:“他教训你?” 宋砚摇头。 樊林是学金融的,只是跟他说了一些投资理财的事,还告诉他,以后这方面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他。 樊林知道,宋砚是个聪明人,学东西也快,他们两个要是在一个班上,那真是谁拿第一还说不定呢。 一个聪明的人,樊林是真的敬佩并且欣赏的。 “他真这么说啊。”弥月感叹了一句,“樊林还是很好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要真当她面说喜欢什么的,弥月会觉得很尴尬,以后会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可他放下了并且没有戳破,还跟宋砚说这些,弥月心里就有种暗暗松口气的感觉。 弥月说完这话,突然愣了下,感觉到身边空气都有些细微的冷意,她抿着唇角往后退了退,挽住宋砚的手,把头搭在了他肩膀上。 “我困了,要先睡会儿。” “不要让我睡太久了,超过半小时一定要喊我。” 弥月闭上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睡太久了昏昏沉沉,容易脑袋疼。” 宋砚把外套搭在她腿上,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 在学校的日子普通又平淡,一眨眼到了六月份,期末考试周,一个学期又要结束了。 弥月有了很多要忙的事,宋砚也一样。 再过一个月是宋砚的生日。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宋砚过的第一个生日,弥月想着这件事,就一直在想要送给宋砚生日礼物。 她想送个特别的礼物,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才好。 上次宋砚送了她那么贵重的新年礼物。 可太贵重的话,不妥当,宋砚也不一定会要,她还是觉得要花点心思,送有心意又能让他喜欢的。 要过一个有意义,记忆深刻的生日。 周日的下午,弥月刚结束最后一门考试,终于有时间,于是偷偷的去宋砚学校找他。 昨天他说了下午还有一节课,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学院。 他们学院弥月去过一次,轻松就找到了过去。 在大门口等了十几分钟,下课铃响,里面陆续有同学走了出来。 弥月站在一边,时不时的探头往里面看。 她突然听见有人提起“宋砚”的名字。 她整个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是几个女生在谈话,似乎在说什么交换生的事。 “能出国深造是多好的机会,宋砚干嘛说他不去,也不再多想一想。” “是啊,这也太可惜了。” 短短的几句话,走远后就没了后续,弥月怔住,脑子里回响起刚刚听到的,神思一下子飞远了。 直到听见前面有人说了一句:“宋砚,你女朋友来了。” 弥月回过神,宋砚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后面几个是他的室友,远远的招手跟她打了招呼,笑着也没过来。 宋砚带她身边,很顺手就拿起她的包背上,然后牵住她的手。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弥月在外面等,额头都热出汗了,宋砚从包里拿出纸巾,仔细的给她擦汗。 烈日当空,弥月站在火热的太阳下,抬头看着宋砚。 许久后,她问他:“你们学院是不是有交换生名额,你拒绝了是不是?” 她有什么想问的当场就要问明白,刚刚明明听到了他们在说宋砚,除非他们学院有两个叫宋砚的。 宋砚动作顿住。 这段时间,他们都在各自的学校忙各自的事,宋砚虽然会把那些细碎的小事都在微信里告诉她,可关于专业学习这些,一句都没提过。 怕她会觉得无聊,所以也就不会说。 而她现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弥月一点都不带笑,神情严肃的问他,宋砚眼神避了避,还是承认了。 “是,我不去。” “为什么?”弥月想不明白。 宋砚他这么优秀的人,他是可以去往更好更高的地方。 上次高考志愿的事,弥月已经觉得很遗憾,她一直在想,这样子的遗憾,有过一次,千万不要有第二次。 联想到上次的事—— “你不要说因为钱的事或其它什么,宋砚,你的未来更重要,在它面前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往后靠。 “我会送你去的。” 就像她明明自己也没有多大的能力,却迫切的,不顾一切的想要宋砚越来越好,只要他好,那她无论怎么的付出都没关系。 所有有关他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宋砚看着她,明明是能够解释的事情,他却一言不发。 弥月知道他不喜欢解释,不喜欢多说,可她说了这么多他一句话也没有,弥月也一直等着他回答。 但是没有,什么话都没有。 “宋砚,这不是赌气的事情,也不是随便能有的机会,你要想清楚。” 弥月下唇紧抿住,看着宋砚,小声又温柔的和他说话,注意到旁边开始有人在看他们,她又拉了拉宋砚的手。 换个地方再说。 弥月到校外奶茶店,买了杯奶茶坐下了。 这个时间点本来就没什么人,再加上期末周大多的同学都在复习,奶茶店里就坐着一个女孩子。 弥月喝了一大口奶茶,入口香甜她却觉得索然无味。 “具体是去哪里?要多久?” 弥月闷闷的问他。 “德国。”宋砚说:“一年。” 弥月:“是啊,才一年时间。” 一年很短的,十二个月,三百五六天,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了。 用短短的一年,换更多的见识,换更好的机会,这样的一条路,为什么不走呢。 “现在已经定了吗?你明确跟学校说过了你不去?”弥月在想,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这件事情,宋砚并没有深入了解过,他知道弥月很看重,可他有另外的路要走,他觉得,那样太慢了。 要跟时间对抗,和命运赛跑,他要把每一根弦都绷到极致。 要再快一点。 宋砚摇头:“不知道。” “宋砚!”弥月一手捏住奶茶杯子,怒气冲冲的喊了下他的名字后,“你敷衍我。” 宋砚却还是否认:“没有。” 正巧这时候手机响了。 室友于清清发来的消息,说辅导员找她有事,让她去她办公室一趟。 弥月看了眼消息。 “我有点事,先回学校了。” 弥月说着,把喝了一半的奶茶往他面前一推,拿了手机起身就要离开。 半杯奶茶被塞到手里,宋砚怔了下,回头,看着弥月气冲冲的往外走。 他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 他以前从不喜欢这些甜食,很少很少吃。 宋砚一路看着她的背影。 他垂眼,模样孤寂冷漠。 第48章 . 大雨 你不要我了? 七月初九这天下了大雨。 宋砚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 从教学楼出来,他沉默的站了几分钟,然后拿起手机看。 手机里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提示。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一个星期前。 宋砚看了眼外面瓢盆大雨, 他打开伞往外走。 这两个月来一直都是艳阳高照,很少下雨, 更加少有下这样大雨的时候, 好像天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即使打着伞走在路上, 豆大的雨滴还是疯了一样往人身上扑打。 宋砚面色冷漠,似乎感知不到这场雨的猛烈, 只顾着往前走, 才走了没多远, 他半边身体就都湿透了。 雨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落到手肘处,连衬衫下摆都在淌水。 他指节冷白, 指尖带着青色。 走到拐角, 宋砚停下, 四处看了看。 他眉头皱起, 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一时觉得陌生, 认不出这是哪里, 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前面有个小男孩背着书包跑过来,他打着一把黑伞,和他身量很不相符,在他手上摇摇晃晃。 因为跑的快,手上力气又小,伞一下没拿稳, 掉在地上,又被风吹走。 他想去把伞拿回来,可有车开过去,喇叭按响,吓得小男孩不敢再动,停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看着自己的伞被风越吹越远,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 雨下的太大,没几秒就把他浑身都淋湿透了,眼里也被雨淋的模糊一片,眼前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头顶突然有一把伞给他挡住了雨。 宋砚低头看了眼这个才七八岁的男孩子,问:“哭什么?” 男孩子才到宋砚的腰处,抬头看他要把头仰起好高,模糊里好像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哥哥,他抽泣着抖了抖,说:“妈妈要和爸爸离婚,他们不要我了,我以后就没有家了。” 小孩不开心的事能有什么呢。 没有家了,那是天大的难过。 他在房间里写作业,听见外面爸爸妈妈在吵架,妈妈生气说要离婚,然后吵的越来越凶,还都说不要养他。 他们吵起来就不管他了,他鼓起勇气跟他们说,让他们不要再吵,他们也不听,于是他从家里跑了出来。 本来都没有哭的,刚刚伞被吹走,他越想越觉得委屈,所有事情堆积到一起,忍不住就大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真的都不要他了该怎么办啊,他一点都不想要他们离婚,他不想变成没有爸爸或者没有妈妈的孩子。 “不会不要你的。”宋砚的伞也不是很大,雨又下的猛,本来罩他一个人都不够,他还把伞往小男孩这边倾斜,自己后背几乎湿透了。 “他们是在说气话。”宋砚的声线在雨中格外清晰,“父母生气吵架的时候,都喜欢拿小孩子当筹码。” 小男孩听见他的话,小嘴撅了起来,原本还哭的抽抽搭搭的,眼泪也停下了,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这话听起来像是有道理,可他又不明白,有什么道理。 “真的吗?”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反问。 真的不是不要他了吗? “真的。”宋砚语气淡然,却笃定自若。 “你跑出来,他们知道吗?”随后宋砚问他。 小男孩摇了摇头,抹了把眼泪,小声说:“我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吵,看都没有看我。” 都以为他在房间里睡着了,连他偷偷从一边跑了都没有看到,他出来的时候发现下雨了,还从门口拿了伞。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是想跑出来,要是还一直下雨的话,那他就去外公外婆家。 他认识路的,一直走一直走,再拐两个弯,然后就到了。 宋砚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孩子,柔声轻轻的说:“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听到要回家,他小脸又皱巴到了一起。 分明就是不要他了,都不出来找他,他为什么还要自己回去。 “没有家了,是没人要的孩子。”他委屈的继续摇头。 宋砚暗叹口气,又继续哄:“有人要的。” 正说完,前面一男一女打着伞跑过来,远远的看到这边,瞬间一喜,大步跑过来,蹲下就把小孩子抱住。 “璇璇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吓死妈妈了知不知道。” “怎么了?没事吧?” 男孩子看见妈妈,更委屈了,可又在想,这个哥哥说的好像是真的,爸爸妈妈没有不要他。 他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 外面雨太大了,他们赶紧要把孩子带回家,不然淋了雨着了凉,小孩子容易发烧感冒。 爸爸把男孩子抱了起来,往回走时,他朝宋砚摆了摆手,“哥哥你也回家吧。” 大雨中,宋砚视线冷静的看着前面,车辆来来往往,雨滴声,流水声,喇叭声…… 他唇角似乎弯了下,然后轻轻的应道:“好。” . 弥月回出租屋收拾东西。 她们放假放的早,六月底就开始了,只是学院这边临时有点事,她又单独忙了一阵。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她连中饭都还没吃,看外面狂风骤雨,弥月犹豫了会儿,想着还在再等等吧。 暂时不要出去了。 弥月又困又饿,坐在沙发上等着雨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莫名不安稳,脑袋里乱成浆糊,闪过各种离奇的画面,心也在突突的跳。 正睡的迷糊间,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弥月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影子朝自己走过来。 门边放了一把伞,水嗒嗒落了一地,她实在困,于是随手拿了个毯子来盖着,整个人都蜷缩了进去。 耳边传来窸窣声,很轻很轻却时不时的传过来,弥月翻了个身,突然她颈窝处埋下一片呼吸的温热。 有双手把她抱住,脑袋有点重的埋在她肩颈处,像小孩子依赖港湾一样躺在了她身边。 挨着她的皮肤是冰冷的,发丝似乎还在滴水,浑身带着一股莫名的凉气,直冷到了人心里去。 弥月被这凉气弄得清醒不少,睁开眼,就看到宋砚正躺在她身边。 沙发本来就很小,躺一个人都很勉强了,好歹弥月身量小,才好躺下,但也只空出一点点的位置。 宋砚就只躺在那么一小点的地方,抱着她,也不说话。 弥月上次因为出国的事和他生气了,故意好几天没有理他,看他还能和她说出点什么来。 可他真的就能耐住性子,弥月不问不理,他也还是什么都不说,只字不提究竟什么原因,或者说,也不肯改变主意。 宋砚犟起来就是暗暗的犟,他不生气也不表露自己的情绪,就像石头打在棉花上,再大的响声都软软落地。 无可奈何。 弥月这下正睡着被吵醒,看他突然回来,想到自己还在和他生气,于是伸手推了推人,语气冷冷的开口:“你干什么了?头发都是湿的……” 外面听声音雨好像已经下的小了,但滴滴答答的还一直在落,这个程度的雨,应该不至于把头发都淋湿了吧。 现在虽然已经是七月份,可雨一下气温跟着骤降,穿着短袖,手臂上都凉的起鸡皮疙瘩了。 宋砚没有说话。 他鼻息温热,扑在她锁骨上也是一片湿湿热热的,哪怕弥月推他,他也紧紧的抱着,不肯撒手。 他走过来的地方都淌了一小滩的水,弥月看了一眼,更觉得奇怪。 “你是出去故意踩水了吗?” 人家小孩子才喜欢踩水坑玩。 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也不是小孩子了。 弥月都问了他好几句了,他一句都不回答,推他也不动,要不是还会呼吸,以为人死了呢。 “宋砚,你故意要惹我生气是吧?” 弥月话音未落,仅有的一只手又把她抱的更紧,少年脑袋动了动,头发扫的有点痒,鼻尖挨在她的锁骨上,声音沉闷又委屈的传了出来。 “你不要我了?” 第49章 . 永远 我想要一个孩子。 他说话时的颤音传来, 弥月心都停跳了一下。 然后她再抬头去看时,发现旁边椅子上放着一件完全湿透了的衣服,搭在椅子上嗒嗒的往下滴水。 还有挂在一旁, 显然已经用来擦过的毛巾。 他显然是刚刚回来的时候换过了衣服,还用毛巾擦了头发。 现在都换过衣服了, 身上还是湿的, 那之前该是什么样子…… 弥月手往下摸,触到他的指尖, 快冷成冰了。 弥月紧张的一下就握住了他的手,察觉到湿意, 她轻声的问:“外面下雨你没带伞?” 他难道是一路淋回来的?之前雨下得那么大。 这次宋砚回答了。 他说:“带了。” “带伞怎么淋成这样?”弥月往后退了退, 撑着坐起来, 他却还是把头埋在她肩窝处,弥月摸了摸他的头,察觉到他浑身都是冰冷的。 “你先起来。”弥月放柔了声音。 宋砚慢慢抬头, 弥月近在咫尺看着他的眼睛, 眼尾发红, 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淋了, 眼睛里一片是湿湿的, 额角都还有水珠。 看来是真的淋回来的。 之前时候雨下得那么大, 在外面指不定被淋的有多惨。 弥月先前还在和他生气, 这一下看他这样,心就软了,冷不起来,也说不出重话,双手捧住他的脸,轻声的道:“那为什么要故意淋雨?生气了?” 顿了顿, 她和他解释:“我这段时间在忙学院的事,真的很忙,今天才忙完。” 虽然因为出国的事她是在生气,可也因为忙了起来,没空去多想,就觉得,让自己静下来去好好想想这件事也好。 既然宋砚不愿意去,并且那么坚定的拒绝,她也不能一味的逼迫,要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他为什么不愿意去。 为什么不愿意去,也不愿意说。 明显也能看出来,他情绪不好。 宋砚比她经历的苦难过,弥月就下意识的就多想为他着想一些,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他会更敏感,也会想的不同。 所以是为什么呢。 现在又问这样的话。 宋砚看着她,沉默了有几十秒,然后他才开口,说:“刚刚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孩子。” “因为爸妈吵架,他从家里偷跑出来,给他打伞的时候,被淋湿了。” 本来雨大,难免弄湿一点,可后来又把伞打到别人那里,才会全身都湿透了。 也没有完全不打伞,那样的话,他现在就更狼狈了。 弥月眉头皱了下,问:“他为什么要偷跑出来?” 宋砚声音低低的,回答道:“因为……他爸爸妈妈说不要他了。” 就像是一只柔顺的小猫,经历了颠沛流离,生离死别,再柔顺的性格也会变得阴晴不定。 弥月看着他的眼睛,明亮,澄澈,带着不安与迷茫,于是她在那瞬间突然明白了。 “弥月不会不要你的。”弥月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又靠近了一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真挚的告诉他。 “你出国一年,或者两年,这没关系,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一定不会。” 即使宋砚比以前好了很多,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敏感,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抹去,他总会觉得,他不值得别人对他好,或者说,一辈子的好。 他藏了那么多年,小心翼翼去爱的人,他很害怕失去,害怕到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控制不住的心疼。 一阵一阵酸涩的疼。 哪一天弥月嫌弃他了,要离开了,他也不会阻拦。 可在现在有的时间里,他希望能在她身边,能多一秒是一秒,多一分是一分。 为什么……要分别呢…… “你不要因为那个原因是我,就放弃自己的前途。” 弥月说:“一共才一年,一辈子里短暂的一年,寒假有一个月,暑假有两个月,我都可以去陪你,还有五一,十一这些假期,平时有空的话,我们就视频,视频里也能看到我的呀。” 弥月无法去衡量他藏在心底那么深沉的爱,因为他说出来的,从不及他心底的万一,可这一刻弥月清清楚楚的明白了。 他现在是一只炸毛的,害怕被抛弃的小猫,弥月得抚顺他的毛,得告诉他,她也很坚定。 哪怕这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让他真正的相信这一点—— 弥月也愿意花这个时间。 弥月看他眼睛越来越红,心里也跟着难受。 她凑到他耳边,很近很近,身边的气息停了几秒,然后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的告诉他:“我会永远爱你的啊。” 她说爱的时候声音那么好听,宋砚疯狂的想抓住这一秒,想听她永远说爱他。 他知道自己这样太过于迷恋和依赖,可他无法控制自己。 他才会为了不要分别,一次一次做出那些弥月不理解的选择。 有她在,他才觉得自己真的活着。 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宋砚是水做的嘛,怎么那么爱哭。 弥月看着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眼。 “快点去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了。” 头发都湿透了,只是用毛巾擦了擦,淋成这样,真的很容易生病。 宋砚听她的话,点了点头,起身往浴室走。 . 宋砚洗的很快。 他拿吹风机稍微把头发吹干了点,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弥月。 宋砚心紧了一下,又往回卧室里去看。 见弥月正在阳台上晒衣服。 刚刚宋砚换下来的衣服她都已经洗好了,现在外面雨停了,亮了不少,看起来是要出太阳了。 雨过天晴的时候,空气里的味道最清新了。 弥月刚晒完最后一件衣服,把洗衣桶收到一边,才转身,肩膀上就又有一个脑袋搭了过来。 宋砚右手抱住她的腰,看了眼她刚刚晒好的衣服,道:“都不用你洗,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一只手可以洗衣服,而且实在不方便的话,就用洗衣机。 不是让弥月来给他洗衣服的。 “没关系,这很快的。”弥月是想着才两件衣服,直接手搓一下就好了,反正也薄,不是什么麻烦事,更加用不上洗衣机。 停了一会儿,宋砚闷闷的问她:“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我说了忙学院的事啊。”弥月无奈的说:“大家都放暑假回家了,班导交下来的任务,只有我一个人干,所以就忙一点。” 虽然是这样。 可是—— “你都没有理我。”就算很忙,可连着几天一句话都没有。 弥月没想过宋砚有一天也会有这样装糊涂无理取闹的时候。 “你难道不知道,我在跟你生气吗?” 她生气了,怎么还会和他主动发消息。 再说了,她不给他发,他就不知道发消息来问问。 宋砚竟然还“嗯”了一声,说:“知道。” 那他还明知故问。 宋砚又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生气,所以不理他,也不发消息,他很委屈,很想她,可又怕自己再说什么,惹她更不高兴。 “宋砚。”弥月小声喊了他的名字,顿了顿,问:“今天是不是初九了?” 没等他回答,弥月又自顾的说:“后天是你生日了。”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问道。 弥月想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才好。 那她不如直接问宋砚。 他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喜好,也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生日礼物。 宋砚几乎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 他以前在梨山的时候,过生日的话,奶奶会给他煮一碗长寿面,那是小地方,没有蛋糕店,吃上一碗面,就是过生日最大的仪式感。 他从来都很懂事很听话,不会去向大人要任何的礼物。 生日而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日子。 和往常一样过就可以了。 见宋砚不回答,弥月又催道:“你说啊,想要什么?” 弥月抬头看他,等着他的回答。 十几秒后,宋砚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声音带了点阴沉,低低的说:“我想弥月,以后只对我笑。” 别不要他,别离开他。 只对他好,也不要对别人好。 这是他第一次,告诉她内心最脆弱真实的想法。 他没有其它想要的。 想要的只有他的弥月。 这算什么生日愿望? 弥月皱眉,冲他摇头说:“不行,你再说一个。” 弥月想,起码让她真的送他点什么吧,这么多年……宋砚好像都没有好好的收到过别人的礼物。 收礼物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她希望宋砚也可以感受到这种开心。 可接着,她听见他说—— “我想要一个孩子。” 弥月倏地一下愣住,僵硬的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脸颊也瞬间变红了,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发出一个短的音节。 “啊?” 一下子思维跳跃的太快,他又是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那瞬间她脑袋就蹦出无数个念头来。 宋砚红着眼睛看她,说:“月月,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 真正血缘相亲的人。 没有其它的原因,没有太复杂的想法,他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很失落的告诉她,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沉默了很久,弥月眼睛也渐渐红了起来,她抿了抿唇角,心疼的看着眼前的人,听他声音那么委屈,她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好啊。” 第50章 . 生日 男人掌控的力量。 出国交换这件事, 之前只是学院的预提案,具体人选,还需要通过考试来选拔。 会在八月份之前确定好名单。 宋砚在这个名单之内, 但他一直拒绝提交申请书,直到截止的最后时间, 弥月守着他把申请书写好, 然后交了上去。 弥月总算松了一口气。 十一号这天,弥月偷偷买了很多好吃的, 又从蛋糕店订了个大蛋糕。 宋砚回来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弥月自己脸上到身上都弄得很脏, 被空气里飞扬起的面粉呛的不行, 回头看见宋砚回来了, 赶紧关上门让他不要进来。 她向楼下面馆的老板学了怎么揉面拉面,想亲手做一碗长寿面给宋砚吃。 生日本来就是一件简单又幸福的事,弥月自己能做到什么, 就努力给他什么。 弥月家里边做什么都不兴揉面, 包饺子也都是买的现成的饺子皮, 她今天第一次做, 花了不少工夫, 才勉强做出一碗还算可以的长寿面。 她端面出来, 喊宋砚快过来吃面了。 旁边桌上还摆着蛋糕。 弥月把面碗推到他面前, 笑着和他说:“现在宋砚也有家人,每年都会给你做长寿面。” “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自己做了东西,就喜欢看别人吃的开心。 弥月自己脏兮兮的,笑盈盈的盯着他。 直到宋砚把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 “还有蛋糕呢。”弥月插上1和9这两个蜡烛在蛋糕上,拉上窗帘关了灯,点亮蜡烛, 坐在他对面,认认真真的给他唱生日歌。 是简单却暖到心窝里去的仪式感。 弥月对他有真真切切的祝福,那种情真意切的感情,很容易让人被渲染到心里也温暖起来。 许完愿,吹灭蜡烛。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弥月却还是买了很大的蛋糕,是因为她一眼相中了这个,觉得宋砚肯定会喜欢。 弥月苦恼的问:“你都吃了一碗面了,还吃得下蛋糕吗?” 她好奇怪啊,她就喜欢看宋砚吃东西,他越吃得多她看得越开心。 看到宋砚点头,自己切了一大块走,弥月不由笑了出来。 宋砚听见她笑,愣了下,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有。”弥月憋着笑摇头。 “就是觉得……我们宋砚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啊。” 明明那么大一碗面就已经吃的很饱了,他还硬要再吃一大块蛋糕,说自己能吃得下。 也太可爱了。 像个要食吃的小孩子。 宋砚喉头动了动,神色略不太自然。 他第一次被人夸可爱,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又让人觉得不好意思,宋砚避了避她的目光,低头继续吃蛋糕。 弥月见状,又继续夸他。 “宋砚是所有男孩子里面最好看最可爱的。”弥月说完,还笃定的点头,“真的。” 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他就是对她来说,很好很好的人,哪里都很好。 弥月自己也切了一大块吃,她吃了几口后,又挑着里面的芒果吃。 宋砚看了一眼。 下一秒,弥月盘子里被递过来好几块芒果。 她抬头,看见宋砚在挑自己盘子里的出来给她。 蛋糕里芒果本来就不多,又切的小块,宋砚一块块的挑,一点点往她这里送。 “好了,自己快吃。”弥月用叉子点了下他的盘子,示意他不要再挑了。 . 晚上十点,宋砚还在忙课业。 他是个不会拿任何假期或者特殊日子来让自己放松下来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对他来说都一样。 学习和努力,是一件永不停歇的事。 突然间,房间里灯一下子关了。 宋砚动作一顿,下意识往外面看,只见门外也漆黑一片,于是在想是不是停电了。 “弥月。”宋砚放下笔,站起身来,“停电了你小心一点,不要碰到摔到了。” 弥月刚刚还在和他一起看书,几分钟前突然出去,应该是去上厕所。 宋砚喊了一声,没听到她答应,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放大音量又喊了一声:“弥月。” 宋砚的视线不太习惯这样的黑暗,却因为没听见弥月的回应瞬间着急了,马上站起来,拔腿凭着感觉往外走。 才走两步,迎面一只手慢慢摸了过来。 “我在这里。”弥月步子轻,几乎没有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 宋砚心提着,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握紧了后,才说:“你不要动,我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因为他看见窗户里透出隔壁房间的光来,意识到只是他们房间没电了而已。 “不要去。”弥月往前走了两步,到他身前很近,“是我拉了电闸。” 她这一说,宋砚脚步停住,借着窗外余光,低头看向面前的人。 他能察觉到弥月也正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是灼灼明亮的视线。 她有话要说。 于是宋砚等着她开口。 大概过去二三十秒,黑夜死一般的寂静。 弥月说:“我答应了你,还有生日礼物的。” 弥月声音很小,却已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之所以拉电闸,是怕在开着灯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敢。 弥月拉了拉宋砚的手,他顺势俯下身来,弥月也踮起脚尖,贴在他耳朵上小声的和他说话。 “我……拉电闸了,就开不了灯。” 她洗完澡后换了睡衣,现在七月份正是闷热的时候,弥月穿着棉质睡裙,裙摆只遮到大腿上一点点,小吊带细细的一条挂在肩膀上面。 皮肤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随着风一点点飘过来,萦绕在鼻尖。 她声音紧张的在颤抖,停了好几秒后,她亲了亲他耳垂,更加小声的问他。 “你……会不会?” 这一句,炸的人脑袋轰隆一声。 黑暗中时间一点点逝去的悄无声息,似乎很久都没有等到宋砚的回答。 弥月垫着脚尖都累了。 她刚一动,下一秒突然被抱住,身体紧紧的和他贴在一起,宋砚气息低沉,心跳的飞快,快到弥月都能感受到的程度。 “会。” 他的吻落下的时候,弥月听见一句低低的回答。 .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 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眼看快九点了,弥月还没睡醒。 她只穿着一件小吊带,大半雪白的皮肤都露在空气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小毯子。 大概是睡着觉得热,弥月鼻子皱起,不悦的把毯子撇开了。 一双手提过毯子,又给她盖上。 再撇,再盖。 好几次下来,就跟不知道烦一样。 终于,弥月醒了。 她只觉得身上很热,热到后背都已经浸出了薄汗,睁眼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和一只正压着被子角的手。 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在沙漠里,烈日当空,她却穿着厚厚的棉袄,怎么脱也脱不掉。 原来是有原因的。 “宋砚,你过不过分。”弥月皱眉瞪着他。 弥月突如其来的怒气,不知缘由。 宋砚抬眼看着她。 “热死了你知不知道?”弥月把被子一把掀开,正好压在上面的是他的左手,没什么力气,弥月一动,他的手也跟着被别了出去。 砸到床沿,“砰”的一声。 弥月听见声音,意识清醒了大半。 她看了一眼,紧接着反应过来,见宋砚疼的皱了下眉却又忍住,她爬起来,小小吸了口气,很歉疚的看着他。 弥月巴巴的去握住他的手,摇摇头,撒娇气的和他道歉,说:“疼不疼啊?” “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弥月又小声的强调。 他身体上的缺陷,她已经见过了无数遍,曾经那是他最自卑最无法释怀的事,现在却已经能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让她去看。 很丑陋很令人自卑,可他却也乐于看到她心疼他的模样。 那是盛弥月最不加掩饰的喜欢,是无意识透露出来的重视。 能让人有被珍藏的感觉。 弥月眨了眨眼睛,往前挪了挪,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俯身,轻轻在他手臂上落下一吻。 好了,她认真的道歉了。 就在弥月等着宋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起身,直接压着她亲。 这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和无法反抗的强势,弥月不自觉想起昨天晚上也是同样的强势,是她身为女孩子,无法体会到的……掌控的力量。 宋砚松开她时,眼睛还是盯着她不放,弥月脸颊红透了,结结巴巴的开口:“我错、错了。” 她在承认错误,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早上风凉,起码要盖着肚子。”宋砚解释说。 “好。”弥月乖乖的点头。 宋砚顿了顿,又说:“不疼。” 弥月总说他不爱说话,可现在她问的每一句,他都记得,也都会回答。 宋砚松开她之前,右手还用力的抱了抱她。 弥月清楚的感觉到了。 天啊,弥月发现自己好喜欢去他怀里让他抱着,哪怕现在天这么热,哪怕外面阳光已经彻底照亮了进来。 她像只小猫似的,尖尖的下巴搭在他臂弯处,眼里澄澈又含着水雾,一字一句轻轻的说:“亲爱的宋砚同学,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我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 好不好。 第51章 . 出国 我想见到你。 宋砚成功得到了这次出国交换的机会。 九月开学, 他在八月中旬就要出发了。 这个暑假弥月没有回家,和家里说了一句,爸妈没有多问。 毕竟他们最近也都不在家, 弥月回不回去没有太大的区别。 于是她陪着宋砚一直到出发前夕。 早上九点的机票,弥月五点就起床, 做好早餐后, 接着给他查看行李有没有遗漏。 弥月也没有在国外生活过,不知道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 她又担心宋砚在那边过不习惯,怕他会觉得委屈, 难过, 更怕他不开心却什么都不说。 毕竟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而且他到底不是……很方便。 樊林早上打了电话过来, 说他在那边正好认识一个朋友,前两年出的国,已经在那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宋砚要有什么困难和疑问, 可以找他。 弥月于是把他给的联系方式转发给了宋砚。 “你看你们两个, 打过一架之后关系都这么好了。” 路上弥月故意和他开玩笑, 说:“樊林他都天天记挂着你了。” 宋砚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弥月觉得他压根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就是敷衍她随便答应的。 弥月又说:“我反正是每天都有时间的, 你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都可以, 你没空的话事先告诉我一句,我就不发消息不打视频烦你了。” 一切以他为主。 清晨的阳光撒在她眉弯上,睫毛扇了扇,眼睛里盛着阳光,也是盛着他。 “宋砚,你不准哭啊。”弥月手指从他眼角扫了扫, “更不准等下一个人偷偷的哭。” 他明明是从不露弱的人,可在有关弥月的事情上,总是能红了眼眶。 弥月也很舍不得他,也不想分别,她反观自己的心情,能想到宋砚心里有多难受 他比她更不想分别。 弥月侧脸贴在他胸膛上,正好是心脏的位置,清晰听到每一下的跳动,她抿住唇角,静静的待着。 真的好想一直这样待在一起,能天天看着他。 明明说让他不要哭,弥月自己却忍不住了,眨了下眼睛,瞬间眼泪汪汪。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看着他,软声说:“我会很想很想宋砚的,会特别特别想。” 今天阳光太好了,和她现在的心情一点都应景不上,心里空落落像缺了一块的感觉,只有阴雨连绵的时候才衬的上。 宋砚也把她抱的很紧。 那个夏天弥月目送这他离开,在他消失在自己视线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心里开启了倒计时。 . 宋砚去留学的费用,弥月其实悄悄用了自己银行卡里的钱,满心想着供他去读书的。 她卡里存下一小笔积蓄,当初就是用这笔钱把宋砚带了回来,后来还剩下,又陆续添一点。 可宋砚什么都没要。 她之前给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直到他人到了德国了,弥月才在自己的包里发现那张银行卡。 她看到的时候简直要急哭了,马上就给宋砚打电话,拨过去的时候他还在那边笑,说月月这么快就想我了。 他知道她突然打电话过来怎么回事。 他现在是还没做出什么成就来,可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用不着还要她来供着。 不然他天天拼命的学习,拼命的打工,那都是为了什么。 只是没和她说,是因为知道自己当面没办法拒绝她。 弥月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这边宿舍我已经收拾好了。”宋砚岔开话题,“该买的东西也都买了,宿舍是单间,环境挺好的。” “等下拍照给你看。” 弥月手里还拿着那张银行卡,话题却一下被他带了过去,顺着话问他:“那边天气怎么样?我看天气预报说好像在下雨,温度也挺低的。” 弥月问的时候,宋砚正站在窗户边上,外面雨水滴答落在玻璃上,他点了下头,说:“在下雨,我多穿了一件外套。” 他主动告诉她,已经加了衣服,让她不要担心。 国内热的跟火炉一样,要穿半袖,而这里的夏天凉爽很多,特别是一下雨,风一吹带起雨,就更凉了。 “嗯,好,宋砚乖。”弥月笑着夸他,又说:“我买了明天早上的高铁票回家。” 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暑假两个月,她总得回家一趟。 宋砚那边传来说话声,似乎是有人在喊他,弥月知道他刚过去还有很多事要忙,不敢多打扰,嘱咐了“好好照顾自己”,就把电话挂了。 . 初秋的风一路吹到了十月。 说好了十月国庆去看他,弥月却食言了。 她刚进大学的时候在网上建了一个账号,发一些平时自己随手画的画,本来随缘更新,也没当一回事。 可上个月她的画被一个当红女明星分享出来,接着莫名其妙就火了。 这阵风一下刮的猛,连着她以前画的人物画,都有很多网红开始处仿妆。 有不少的工作室找她,要谈签约的事。 弥月没想签约当网红什么的,她现在的重心也不在这上面,所以没有答应。 可学校这边也知道了这件事,说希望她配合学校进行一次宣传活动。 这个弥月没办法拒绝,以至于国庆假期的时间也被占用了。 晚上跟宋砚视频的时候,弥月还在学院大厅。 这个时间学院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大楼空荡荡的,只有几盏灯在孤零零的亮着。 弥月找了个亭子坐下,对着灯光,冲着摄像头弯唇笑起来,甜甜的说:“宋砚,我国庆没办法去看你了。” 话刚说出来,视频那边含笑的眼睛瞬间没了光亮,宋砚整个人显而易见的沮丧了起来。 弥月看他的神情,心尖疼了一下,歉疚的不行。 “宋砚不要难过了,宋砚难过我会更难过的。” 怎么会不想见到他呢,才分开一个多月却已经像一年那样久,哪怕能在视频里见到可也不能抱一抱他。 弥月和他说前段时间网上那件事,说现在的网络传播真可怕,一夜之间,好像到处都能看到她的名字。 只不过她用的是网名,也幸好传的都是她的画,没有她本人的照片,不然又要多很多烦恼和麻烦了。 弥月说着,却听宋砚那边没了声音,抬头见他正认真在看什么。 “宋砚。”弥月试着喊了下他的名字。 她一喊,他就抬眼看了过来。 “我搜了一下。”宋砚说了一句,眼睛直盯着弥月,就没了后话。 他一说,弥月怔住,心猛的在跳。 哪怕昏暗灯光下,也看到她脸颊红了起来。 她火的那副画是画的宋砚,就是猛然有一天,她脑海里想起和宋砚初见的画面,于是就用笔画了下来。 画的只是宋砚的背影。 可山水宜人,背影姣好,整个画面异常的和谐,引人入胜。 可网友们都评论,说从她经常画这个男孩子的背影,她画的每一笔都带着浓厚的爱意。 她一定很喜欢很喜欢这个男孩子。 他们说的没错啊,所以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弥月都默认了。 “弥月,你还不回去吗?”楼梯上有人走下来,看见弥月还坐在那里,于是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一个男生的声音。 宋砚听到,眼里警觉起来,问:“你现在在哪里?” 她那边很黑,他以为她只是在宿舍外面。 “我在学院呢。”弥月把手机又拿近了一点,“离宿舍也不远,走路七八分钟就到了。” “弥月,一起走吧。”那个男生又在喊她。 弥月抬起头,朝他摆了摆手。 “不用,我自己回去。” 男生很执着,指了指外面,说去门口等她。 隔壁班的一名同学,总是很殷勤,之前还特地问过弥月要加她微信,但都被她拒绝了。 她拒绝了很多次,他还是这样。 弥月也没办法了。 视频那边宋砚嘴角已经往下撇,一副暗暗生闷气的样子,弥月看着他,忍不住笑。 “他要在外面等我,非要送我也没办法。” 停了几秒,她冲着视频里的宋砚拱了拱鼻子,轻轻的说:“我等下和他说,我男朋友在盯着我,不让别人送我,不然他生气了,会凶我的。” “不仅凶人,打人也很痛。” 她说的煞有其事,好像宋砚真是个凶神恶煞的人一样。 “你把视频开着,我看着你回去。”宋砚也不放心。 “知道了。”弥月乖乖的点头,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回去。” 那个男生果然在外面等她。 弥月指着视频,说她在和男朋友视频,还故意给他看到了屏幕,让他不要跟过来,那男生脸色青了又白,没再说什么,最后也没有坚持了。 两人边走边说。 到宿舍大门的时候,弥月说该挂视频了。 现在时间有点晚,室友们应该都准备休息了,她要是回寝室视频的话,会打扰到他们的。 “月月,我想见到你。”挂掉视频前,宋砚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闷沉的砸在风里,听的人心都揪了起来。 他独自在外这些时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他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尽力不浪费每一分钟。 没有人像宋砚那么拼命。 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她。 本来以为国庆就能见到了。 可她说不能来,瞬间心情变得无比的糟糕。 弥月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抬手,隔空摸了摸他的头。 “我也想见到你。” 可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永远都是相聚,离别和思念,是不可能避免的。 正因为有离别,才会让相聚这件事变得格外珍贵。 第52章 . 肖倬 周恬甜你脸红什么? 十一月底的时候, 弥月和室友一起去看了恬甜的演出。 她前段时间参加了大学里的街舞社,学了不到三个月,正好学校有活动, 她就上了。 恬甜说,她之前从没想过自己喜欢什么, 直到加入了街舞社之后, 才发现,原来自己在跳舞这件事情上, 有这么大的兴趣。 弥月到的时候,恬甜正在后台化妆, 她远远的朝弥月摆手, 然后给她发消息, 说让她先去台下等她。 给她留了个好位置。 弥月点头答应。 恬甜留的位置在第二排,往左数第四五六七个。 弥月刚坐下没多久,肖倬在她旁边坐下了。 两人点头打了招呼。 “盛弥月同学, 又见面了。”肖倬依旧笑得很热情。 本来就不是很熟, 高中的时候还见过几面, 现在读了大学, 难得见到了。 只是弥月没想到, 今天恬甜表演, 他会也在这里。 按理来说……这一整排应该都是恬甜给的位置。 于清清她们几个在旁边眼睛都瞪大了, 直偷偷往肖倬这边看,也不敢表面上讨论的太过,于是就在群里发消息。 于清清:【天啊天啊弥月你是不是认识人家,认识的话给介绍介绍,咱寝室还有两个单身的呢!!!@弥月】 黎夏:【这太正了,完全就是我的菜。】 弥月感觉到手机一直在震动, 打开看了一眼,回消息:【高中同学而已,还不是一个班的。】 隔壁班点头之交的同学,说起来顶多是校友。 张琼:【得了吧,一看就很花心。】 张琼是她们寝室恋爱经验最丰富的一个,大一到现在男朋友都换了三个了,听说她高中的时候还有几个。 这样长得好看,见人就笑的男人,简直是海王里的海王。 群里正聊的热火朝天,肖倬突然抬头看向前面,几分钟后,转头看着弥月,淡淡问道。 “你和周恬甜是好朋友吧?” 他难得不笑,问这话的时候,少有的正经。 盛弥月这样耀眼的女孩子,整个年级几乎都认识她,也是很多人心里的白月光,可她身边的人,却远远不像她这样。 是安安静静到从来不会在人前有姓名。 弥月点头应了一声。 “她是不是……”肖倬开始回想,过去几年的记忆,隐约变得迷糊了起来。 “高中的时候,折过那种五颜六色的星星?” 哪种五颜六色的星星? 弥月也开始回想,犹豫不定,直到他看到肖倬从口袋掏出小小的一个来,她的记忆才被唤醒了一些。 “好像是有过。” 读初中的时候,都还是小孩子很幼稚,喜欢一个人,就给他折很多的星星或者千纸鹤,一个个的全送出去,就已经表达了自己满满的爱意。 高中的恬甜,没有那么幼稚,可想到喜欢的人,她不敢说,于是折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星星,把所有的爱意倾注到了里面。 弥月看见过恬甜在折,但只是很偶尔的会折上一两颗。 没有刻意说要折很多送给谁。 “知道了。”肖倬淡淡回了一句,没再接着问了。 台上表演已经开始,周围一下子嘈杂起来,肖倬慢慢拆开手里的星星,赫然于纸上的,是女孩娟秀的字体。 . 恬甜的节目是倒数第二个。 她难得的活力满满,一表演完就跑下来找弥月。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我真的紧张死了,紧张死了。” 恬甜一向胆子有点小,这次也算一次不小的突破。 跳的时候不觉得,下来了觉得心跳的飞快。 弥月拉了拉恬甜的衣袖,往她身边靠了靠,低头小声说:“刚刚肖倬问了我什么折星星的事。” 恬甜愣了下,反应的飞快,惊讶的陡然睁大了眼。 弥月看她的反应,更加好奇了。 “什么星星?”她忍不住问。 很多事恬甜其实也没有和她说过,就算是她喜欢肖倬这件事,也是到高三才告诉她的。 弥月不是个八卦的人,高中时候是喜欢谁这样的事她从来不好奇,只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 恬甜觉得丢脸死了,那些幼稚的事,说出来都觉得不好意思,特别是现在又大了几岁,更加想不通自己以前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可做了的事已经做了,也过去了,肖倬为什么现在要来问? 恬甜小声告诉她:“我好像……没有送出去过。” 她那时候喜欢偷偷的看肖倬,幻想过用特别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偷偷翻他的社交账号,了解他的爱好,暗戳戳和他用一样的东西,好像那样,就营造出一种在她心里是情侣的假象。 高中的时候就有漂亮女生和他关系很好,考上大学后和他去了同一座城市,她鼓起勇气要告白的那天,看见了朋友圈另一个女生的官宣文案。 她说,时间很慢,岁月很长,他没有辜负她两年的喜欢。 那个女生比她好看,比她开朗,总之哪里哪里都比她好,她说高中的时候暗恋肖倬,一毕业就告了白,肖倬答应了。 同样是暗恋,人家的暗恋得到了结果,而她却只能把这份喜欢永远的埋藏起来了。 不过星星到底又怎么了? 弥月想不明白,那只是普通的星星而已啊。 台上最后一场表演已经结束,吵吵嚷嚷中一切都变得分外嘈杂。 恬甜想起什么,脸颊有点微红,幸好舞台妆腮红打的重,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恬甜拉着弥月的手,皱了皱眉头又摇头,抬眼时,看到前面两个座位远的地方,肖倬一直在看着她。 他本来只是看着,见恬甜也看了过来,他弯唇笑了笑。 他一笑,恬甜更加无措,慌张的眨了眨眼睛,避开视线不再看他,可现场这么多人,肖倬却笑着,看着她没移开视线。 “周恬甜,你脸红什么?” . 第二天恬甜来弥月学校找她,还给她带了两杯奶茶。 昨天节目结束之后弥月就和室友们回去了,本来是想说一起去吃个饭的。 后来还是没这个机会。 恬甜叹了口气,跟弥月说:“你不觉得一年过去的飞快吗?” 时间真的是个无底洞,眨眼又是一年,再过一个月是元旦,元旦之后,马上又是除夕了。 弥月刚给宋砚发了条消息,合上手机,顺着恬甜的话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初冬的风还带着阳光的暖意,轻轻的拂过很舒服。 恬甜和她解释之前的事。 她知道折星星这样的事情很幼稚,本来就是幼稚给自己看的。 那时候她在精品店里看到卖这样折纸的,觉得好看就买回去了,无聊的时候写在上面一些碎碎念。 比如—— 【肖倬今天穿了一件白球衣,好好看啊!】 【今天改试卷的时候偷偷藏了一张他的答题卡,万岁,没人发现。】 【今天和肖倬说话了!】 每天写一张她就折一张,放在纸箱子里,日积月累,慢慢的越来越多。 三模那次,考试搬座位,她的东西被同学搬出去,混在一片书里面,后面整个箱子都不见了,她找了也没找到。 其实没那么重要,唯一担心过被肖倬看到。 会好尴尬。 可后来她又想,哪里那么巧就被肖倬看到呢,她努力过那么多次都没有让他看到她。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看到了也不会知道是她。 她又没在上面写上“周恬甜”三个字。 他也不知道周恬甜是谁。 恬甜惊讶的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他昨天和我说什么吗?” “他当时一毕业就和隔壁班的丁微在一起了,是他误会了,以为那一盒星星是丁微送给他的。” 那盒子怎么就到了肖倬手里周恬甜不知道,可昨天肖倬那些拆开的纸条,一张张摆在她面前,笑着说:“写这些的女孩子应该挺可爱的,就突然有点喜欢……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了。” 肖倬和丁微在一起不到半年就分了手,马上又在大学里火速交了第二个女朋友。 是他发现了丁微在骗他。 她根本连星星都不会折,那也不是她的字迹。 肖倬没太纠结于这回事,只是不喜欢别人骗他,于是就分手了。 他更没想过要去找那盒星星的主人,遇不到的人就是没有缘分,他没必要纠结。 直到半年前他和周恬甜在一次活动中遇见,因为是校友,他对她也格外关照一点。 周恬甜这个人有点奇怪,性格安静,不喜欢说话,有时候多说两句脸莫名就红,说多了还支支吾吾。 应该就是性格原因,肖倬没有多想。 直到有一天,看她拿废纸随手在折星星,肖倬觉得好奇,问她这个怎么弄,周恬甜慌慌张张,把那张纸塞进口袋。 她塞进去之前肖倬就看到了,那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有些字和人对上了脸,肖倬回去又去拆那些小东西,回想周恬甜的一些举动,好像都合理了。 原来……真的跟他想象中一样可爱。 仔细算算有三年了,肖倬主动问她的时候,她开不了口,只想找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他问我那些星星是不是我的?然后又直接问我是不是喜欢他?现在还喜不喜欢,我……” 肖倬越往后问,她心就越往嗓子眼跳,当时脸都红爆炸了,于是很没有骨气的直接跑掉了。 过去一天了,直到现在她都没缓过来。 恬甜现在想想还心惊胆战,赶紧喝了口奶茶压压惊。 “我喜欢了他那么久,后来都没想过能有什么结果了,我昨天一晚上都在想,万一我是第二个丁微呢?” 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没有很了解肖倬,她很沉迷那种喜欢可又胆小的不敢上前,在很多方面来说,她不如丁微。 没她好看,没她活泼开朗。 丁微有半年,那她要是只有半个月,那还不如从来没有过的好。 归根到底,她觉得自己不值得。 第53章 . 撒谎 或许是他多想了。 宋砚点开邮箱里最新一封邮件的时候, 外面下雪了。 以前他最不喜欢雪天,因为下雪的时候受伤的地方会特别痛,是严寒到骨子里的刺痛。 太多次习惯了。 习惯归习惯, 疼痛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了。 可他做了手术之后, 好了很多。 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年一季的折磨他, 不用每次痛的时候,都要一遍遍念着“盛弥月”这个名字才能缓过来。 点开邮件, 里面是一部最新综艺的邀请函。 宋砚最近收到了很多类似于此的邀约。 他不知道自己在网上有多红,之前在图书馆的时候被偷拍, 网上就传了很多关于他的信息。 Z大法律系的宋砚, 柏市2016年的高考状元。 他不是个喜欢上网的人, 这些都没有打扰到他的生活。 依旧时简单又平静。 出国之后,这些就离他更远了。 他看了一眼这个综艺介绍。 说是竞技博弈类综艺,要请法律系的学生参加, 节目里都是素人。 宋砚不明白这综艺为什么要找自己, 他觉得他除了这个专业符合之外, 哪里像能够上电视的人。 他思考之后, 婉拒了。 理由很简单, 他说自己不在国内, 目前以学业为主, 暂时不考虑这些。 宋砚看着窗外的雪,心里隐隐不安。 之前弥月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晚上有空会打视频,在隔了半个地球的地方,她也坚持的用自己的方式陪伴他。 弥月永远都在,不管距离多远, 心都是在一起的。 可最近她的消息明显少了起来。 是消息少,话也少,上一次视频已经是在五天前。 宋砚问她,她说没事。 月月真的没事吗,还是有事却不愿意告诉他。 住在隔壁的同学来跟他借笔记,看他盯着手机心不在焉,忍不住调侃道:“我早就说了,异地恋最不靠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跟别人跑了。” 宋砚性格孤僻,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可在学习之外,谁都知道他有个喜欢的不得了的女朋友。 仅有的休息时间都在和女朋友聊天或者视频。 这几天看他聊天聊的少了,心情明显变得不好了起来,傻子都能猜到,肯定是因为他那个小女朋友。 他话说的直白,异地恋最后都是要分手的。 宋砚冷冷看了他一眼,把笔记扔回抽屉里。 “不借。” “别啊,我开个玩笑。”这位同学着急了,从包里拿出个苹果给他。 “今天是平安夜。”他说。 看宋砚怪可怜的,没人送他苹果,唯一一个女朋友也快没了,他做个好人好事,请他吃个苹果。 毕竟同为中国人,同在异国他乡,他也当圣诞老人送回温暖。 主要还是笔记本。 宋砚的笔记写的好,分条别类,清晰易懂,工整可观。 宋砚看了他一眼,接过苹果,把门关上了。 门外人无奈。 得,彻底吃了闭门羹。 早知道“女朋友”三个字是他命门,他就不提了。 . 这是柏市最冷的一个冬天。 明明今年没有所谓的寒潮,也没有冰天冻地的大雪,可寒风凛冽,把人心都吹的冻起来了。 弥月拖着行李箱从家里出来,围了厚厚的围巾,几乎遮住半张脸,风呼呼的从她耳边刮过。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弥月停下脚步,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犹豫了下,还是接了电话。 “小弥月啊,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边是老人家急切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打电话都不接呢?” “外婆,我在家。”弥月回头看了一眼,“刚收拾好东西。” 弥月脸色不好,声音也低低的。 “你今天先找个地方住,外婆来接你。”老人家话里急切,一句句的嘱咐道:“小弥月穿多一点,要吃饱,外婆马上就来了。” 外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弥月。 她现在放寒假了,没地方去要怎么办,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 “外婆,我没事。”外婆家离柏市远,她年纪又大了,不好奔波劳累,弥月一点都不想老人家为了她受苦。 “我自己手里有钱,也能照顾好自己。”是之前给宋砚他没要的那张银行卡,里面有她的积蓄,虽然不多,可应急还是够的。 “弥月,听外婆的!你不来外婆这里,外婆就来接你。” 家里两个大人被缠身在外省,房子被暂时查封无法居住,临近年关,她一个女孩子,无亲无故,就算有钱又怎么样。 这天下的事,哪里是有钱就顶得住的。 外婆态度很强硬,要不是忍着,真心疼的差点要哭出来。 弥月眨了眨眼睛,连睫毛扇下的都是冰冷的。 她一个星期前还在和恬甜讨论寒假回家和高中同学聚会的事,一个星期后回了家,却已无家可归。 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了,她本来还答应了宋砚,年后会飞德国去见他。 上一次食了言,这一次又要食言。 弥月不想让外婆担心,于是答应下来,说她会买最早的车票过去她那里的。 弥月在门口等车,保安大叔递了个烤红薯给她,说天气冷,吃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最舒服了。 保安大叔是认识弥月的,见她拖着行李箱还以为她是出去旅游,问她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弥月摇摇头,只是说了句“谢谢”。 她拿着红薯,手心暖了很多。 想了很久后,她低头编辑微信消息,删删减减很多次,才发了出去。 是发给了宋砚。 她说,她寒假不能去看他,是因为要参加为期一个月都封闭培训,在这一个月里面,她可能都很少能拿到手机。 让宋砚不要担心,她一有空就会联系他的。 弥月鼻子被冻得通红,把手机关静音开震动放进包里。 她现在的处境是有点难,但她觉得这样的难只是暂时的,宋砚在那么远的地方回不来,她没必要让他担心。 所以只能撒谎骗他了。 弥月很少撒谎,她心里忐忑,可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不撒谎又不可以。 只是她现在确实不好和他联系。 宋砚看到她发来那段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他一整天在忙考试,手机都关机了,现在才打开。 弥月一个多星期没给他发过什么消息了,这次突然发这么长一段过来。 宋砚一句句往下看。 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马上就是除夕了,怎么会有培训安排在这个时候。 联想到弥月这几天反常的表现,他踟躇了很久后,给樊林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没有直接问,只是先问了樊林放寒假没有,现在在哪里。 樊林那边语气如常,听不出来有什么太大的异样。 他说今年学校有点事,要过两天才能回去。 于是宋砚挂掉了电话。 可能真的是他多想了。 . 外婆家在一个小县城里。 这个时候的车票最难买,弥月好不容易抢到一张站票,下车之后又转大巴,继续坐了一个小时,才到外婆家。 在路边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还小的时候她常来这里,一年会有一两个月陪着外婆住,后来上高中后,学业忙,可能只有过年才能来看看外婆。 虽然很久没有来过了,可路她还是记得的。 现在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弥月提着行李箱不好打伞,于是戴了顶大宽沿的帽子,一边走一边找楼栋上的编号。 这里的房子稀稀散散,大同小异,弥月转了两圈,才终于找到了地方。 她提着行李箱上楼。 这是大号的行李箱,里面放了她收拾出来自己所有的东西,挑了重要的拿。 所以还挺有重量的。 外婆家在五楼,弥月一层层提着箱子往楼上走,才到三楼,她就已经气喘吁吁,手臂发酸。 实在没有力气继续往上走了。 她休息了两分钟,咬咬牙又继续往上走。 刚到门口,准备敲门时,大门正好从里面打开。 “外婆。”弥月喊了一声。 外婆站在门口,看到弥月后,老人家愣了下,心疼的眼泪当即夺眶而出。 外婆一如既往的和蔼慈祥,看到弥月了,明明是高兴的,却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怎么到了也不和外婆说一声,外婆去接你啊。” 这傻姑娘,自己默默就到这里来了,外面下雨,她又提着一大箱行李。 “快进来,外面冷。”外婆要给她提行李,弥月摇摇头,不肯让外婆劳累,要自己来。 “我们家弥月都瘦了这么多,外面这么冷,还只穿这么点,手都是凉的。” 外婆摸了摸她的手,看她只穿了一件大衣,马上就回去房间要找衣服给她穿。 家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这边到冬天最常用的取暖方式就是烤电火。 外婆拿了一件又厚又长的大棉袄出来,还有一双毛绒绒的拖鞋,让弥月赶紧换上。 “先把自己身上烤烤热,千万别着凉了,外婆这里不比城里,在家里也要多穿。” 弥月乖乖的点头,换上外婆给的厚衣服,坐下后四处看了看,问:“外公呢?” “让他出去买菜去了。”外婆说:“弥月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马上打电话让你外公买回来。” “弥月想吃什么外婆都给你做。” 弥月摇了摇头。 “外婆做的我都喜欢。”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又听话,突然遇上这样的事也乖乖的,不哭不闹,外婆真是心疼死了这个小孙女。 她又握住弥月的手,叹了口气。 “寒假就安心在外婆这里住,其余不是小孩子管的时候,都不要乱想。” “嗯。”弥月乖乖的点头答应。 第54章 . 压岁 弥月……哭了吗? 2018年的这个除夕, 是整个盛家过得低谷到极致的一次。 爸妈由于商业纠纷,被冻结了名下所有财产,他们人在外省, 弥月甚至都没办法和他们联系上。 爸妈常年不在家,他们的事具体如何, 弥月也不清楚, 只是那时候她坚定的在想,一切都会过去的。 哪怕真的这个家什么都没有了, 只要爸妈还在,家人还在, 那就都没有关系。 她在外婆面前都是笑着的, 是因为知道外婆已经很担心爸妈了, 不能再让老人家还要操心担心自己。 除夕夜是祖孙三人一起过的,哪怕家里气氛很压抑,外婆还是置办了一桌好菜, 夜深的时候, 老人家拉着弥月的手, 笑着说我们小弥月来年也要开开心心的啊。 外婆只有妈妈这一个女儿, 只有弥月这一个孙女, 她这七十余年, 宠完了大孩子, 又宠小孩子,两个都是她心里最爱的女孩。 “你妈妈自己主意就大,她要做生意,不安于找个普通工作,不安于平平淡淡一生,我说不过她, 都随她去。” 在这一点上,妈妈还是一定程度上受了外婆影响。 她有自己的想法,要做自己的事,外婆不干涉她,所以她也不干涉弥月要做什么。 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长大,高中之后基本上就是放养,这些年盛弥月做的任何决定,她都不曾插手。 所以也养成了弥月独立自主的性格。 她从来都很坚强,也从来不一定要依赖时,哪怕今天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除了受到消息时的震惊和担忧外,都没有哭过。 更加没有手足无措,自己乱自己的阵脚。 小县城不像大城市,有那么严格的烟花禁令,十二点过后,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 夜空霎时被四面的烟花点亮,那瞬间亮如白昼。 弥月转头往外看。 烟花升起到空中,炸开绚烂的花,过去足足二十分钟,烟花声都没有任何要弱下的趋势。 外婆正准备去睡觉,塞了个红包给弥月。 “我记得筠兰说过,你前两年资助了一个小孩子,是不是?” 弥月回过头,听见外婆问的话,神色有些凝滞。 “是。” “他现在怎么样了?过年在哪里过的?”外婆只是听过几次,但没见过人,只是刚刚突然想起来,有点好奇他的去处。 这是除夕夜,小孩子没有家里人,也没有任何的亲戚了,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那他过年会去哪里呢。 过年总该有个地方去。 弥月心里沉的厉害,唇角弯了下,说:“他在国外呢,国外都过圣诞,不过除夕的。” “哦,圣诞呀。”外婆听过这个节。 “那过不过都是咱们家的孩子,你替外婆给他发个红包。” 外婆又转身去包了个红包,塞到弥月手里。 “压岁钱一定要有,要平平安安长大。” 平平安安。 最简单也最美好的祝愿。 弥月心口莫名有些发酸,话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才终于开口,答应道:“好,我会转交给他的。” “小弥月,今天早点睡。” “睡醒了,新的一年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 这一整晚爆竹烟花声几乎没有停过,弥月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凌晨四点多才入睡,醒来的时候快要十点。 打开窗户,外面银白一片。 下雪了。 县城的雪下得很安静,雪花不知不觉已经铺满了整个大地,楼下有小孩子凑在一起打雪仗,欢声笑语。 弥月穿着外婆给的棉睡衣,裹得紧紧的,站在窗边往下面看。 床头柜上放着外婆给宋砚的红包。 她跟宋砚说要封闭训练一个月,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不敢联系他,每天也很少上网,大多时间是在看书,或者陪外公外婆聊天。 现在这个时候,远在国外的宋砚,他正在做什么呢? 弥月很想和他说说话,或者只是在视频里看一看他,在这样巨大的变故之后,一切都变得彷徨和陌生起来。 弥月其实不是不害怕,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她怕爸妈有事,怕这个家回不到从前,怕自己走不到以后。 她是一路平平顺顺成长下来的孩子,优越的家庭条件,让她从来过任何太多的担忧,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一天。 弥月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外面外婆喊她吃中饭,她才回过神来。 大年初一,家里来了客人。 小县城里都习惯走亲戚,特别是初一这样的日子,不管关系亲不亲近,都要来拜访拜访。 弥月裹着厚棉衣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 她都不认识。 几个阿姨看到弥月,惊的眼睛都亮了。 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模样哪哪看着都好,即便穿着一件老式的棉衣,依旧水灵的很。 这谁看了不喜欢啊。 “婶,这是你家外孙女吧。”穿红色棉袄的阿姨开口问了一句。 外婆点头应了一声,从厨房端了水果出来,一一给弥月介绍,让她喊人。 “哎呦,这还是小时候见过一次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真是越长越好看。” “是叫弥月吧?找男朋友了吗?”另一个穿黑色大衣,烫着短卷发的阿姨,姓赵,直笑呵呵的看着弥月,眼神动都不带动一下。 她儿子今年刚大学毕业,没找女朋友呢,她看着这姑娘喜欢,想能不能给自家儿子牵个线什么的。 没等弥月回答,她又夸起了自家儿子来。 “我儿子很优秀的,身高有175呢,今年考上了公务员,一去他们单位啊,那些小姑娘都迷死了。” 公务员可是铁饭碗,哪个女孩子听了不心动,赵阿姨想着,还要继续跟弥月说。 “我拿照片给你看看啊。”她儿子这么优秀,看了照片她肯定就喜欢了。 赵阿姨是这么想的。 要是平时,弥月就直接反驳她了。 可今天是大年初一,又是在外婆家,街坊邻居的,和气生财,于是弥月默默的坐下,什么都没有说。 几口吃完了中饭,她借口帮外婆去楼下买饮料,赶紧出门了。 外面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弥月没走远,只是在楼下转了转。 今天外面真的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穿着新衣服,提着礼物,一脸喜色,逢人见面,就说一句“新年好”。 这样的氛围很容易让人受到感染,如果是以前的处境而不是现在的话,弥月想她应该会很高兴。 可是外面真冷啊。 冷的手脚都僵了。 一阵冷风吹过来,弥月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寒风像利刃,割的她喉咙生疼。 都已经这么久了,家里客人应该都已经走了吧。 于是弥月准备回家。 上楼梯的时候她听见邻居在讨论,说今年天气很不一般,湿冷简直能冻进骨子里,而且过几天大降温,有可能下冰雹。 冰雹啊,那真的天气该很恶劣了吧。 弥月心里的想法一闪而过。 . 热闹的氛围持续了好几天,一直到初五,才迎来了些许的安静。 晚上弥月终于登了微信。 一登上去就弹出了很多消息,除开一些群聊信息外,就是朋友们发的过年祝福,密密麻麻一大堆,瞬间未读就变成了99+。 弥月在这一大群消息里往下翻。 终于看到两天前宋砚发来的一条消息。 【又降温了,多穿衣服,不要着凉。】 她说要封闭训练,宋砚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在很照常的嘱咐她关心她,好像她不回消息,也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弥月看着这条消息,沉默了很久,眼睛都红了。 于是她回复消息:【嗯,知道的,会多穿衣服。】 她的消息刚发过去,那边几乎是迅速回了过来。 【培训……结束了吗?】 莫名有些小心翼翼的语气,看得弥月心头一紧,眼眶更加酸的厉害。 她紧抿着唇角,深吸了一口气,停了两分钟后,才打字回复过去。 【还没有。】 【暂时有机会拿到手机。】 那边又秒回。 【有多久?】 她其实很久没有和宋砚联系了,家里的事也不知道多久才有定论,要是一直都这样……那要怎么办? 弥月又想了一会儿,接着,她播了语音电话过去。 “宋砚?”她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 那边似乎是应了一声,于是她又说:“有点时间,可以说说话。” 那边传来宋砚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他大喘了一口气,情绪和状态似乎不是太平稳。 “弥月……哭了吗?”宋砚小心翼翼的询问声传了过来。 她说话声音很低,喉咙卡着酸意,有一抹极其细微的哭腔,可即使这样,宋砚还是听了出来。 “不是,没关窗户,风有点大。”弥月说着,真的起身去把窗户关了。 她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深吸一口气。 “寒假一整个月,都在培训吗?”宋砚问:“都不能回家过年?” 他真的都没有多问,只是小心的再次向她确定。 弥月撒了谎,也不想所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不要太辛苦了,弥月要注意休息。” “柏市最近……真的很冷吧?” 弥月没说自己一定在柏市,她回答说:“看天气预报是。” 沉默了片刻,宋砚的声音带着些许期待,传了过来:“什么时候结束?” 什么时候结束? 弥月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开学就有空了。”弥月不给他继续说的机会,接着又道:“好了,不能再跟你说了。” “宋砚你好好读书,不用太担心我。” “还有,新年快乐。” “好。” 那边宋砚轻轻的答应了一句。 第55章 . 等待 对自己好一点,好不好?…… 这几天真的下了冰雹。 天气预报里一天比一天强烈的预警, 好像风雨之下,世界末日要来,一切都会崩塌似的。 柏市的气候似乎还更加严峻。 外面冰雹砸的噼里啪啦响, 弥月把窗户关的紧紧的,任是说什么也不踏出门半步。 这天气出门打伞都砸的慌。 天气太恶劣了, 外面几乎已经看不到人。 这种天气, 谁愿意出来啊。 客厅里座机一直在响,外公外婆在午睡, 弥月怕吵到他们睡觉,赶紧出去接电话。 “喂。”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好, 我想找一下弥月。” 是樊林。 弥月愣了一下, 说道:“我是弥月。” 她不知道樊林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就是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眉心突突的跳了几下。 她手机这几天总是处于一个关机的状态,所以可能是联系不上她, 才打了外婆家的座机。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找到的号码。 “有什么事吗?”弥月问。 那边樊林沉默了下, 说:“没有, 只是看给你发消息一直没回。” 好几天了, 不然他也不会打电话过来找她。 “发了什么消息?” “是……” 樊林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有些事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樊林只能告诉她:“你登微信看看吧。” 弥月答应了声“好”, 就挂掉了电话。 于是她又回到房间。 手机放在床头的抽屉里, 关机好几天了,她拿了插头来,充上电,然后开机。 樊林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从几天前开始,陆陆续续到今天早上。 她从第一条语音开始听。 刚开始几条是樊林询问她的近况, 应该是知道了她家里发生的事,担心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然后他说,他好像在她家楼下看到了宋砚。 宋砚出国交换,樊林是知道的,他这一年内都不会回来,人在国外,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在弥月又反复看这几个字的时候,樊林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弥月点开。 是樊林站在自己家二楼拍的她家楼下。 几十米的距离,加上一片白雪茫茫,照片的重心不太明显,可弥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的人的背影。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服,孤零零的站在她家楼下,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背影在暮色下被拉的很远,雪水踩踏的湿泞。 【他每天都来这里等,有时候甚至整夜整夜的站着,到第二天早上。】 【我发现的时候是一个星期前,但在这之前……应该已经很久了。】 樊林发消息过来,一行行字都是平静的叙述。 除夕夜当天,他好像看到了,当时不太确定,直到后来,他真的看到了是宋砚站在那里。 这段时间外面天气都太恶劣了,特别是这两天还下了冰雹,可宋砚固执的等在那里,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这天气的寒酷。 樊林不敢去随便劝他或者说什么,他知道,他只能把这件事告诉弥月,让她知道。 其它的什么都做不了。 弥月眼里渐渐震惊,双手控制不住的抖了两下,然后她把照片放大,再放大。 是宋砚,真的是宋砚。 她想起这段时间来唯一一次和宋砚联系,就是几天前打的那个语音电话。 电话里,他问她,柏市是不是真的很冷。 他小心翼翼的问她多久回来,还要多久。 他只字没有提到自己在哪,在怎样都处境下,在做什么。 是啊,柏市是不是真的很冷……他那么问她的时候,就在风雪里站着,轻轻的,小心的问她。 可是她在家里怎么会冷呢,冷的是他呀。 宋砚该有多冷。 他的手做完手术之后虽然好了很多,可医生说过,冬天注意保暖,天冷的时候寒气会往骨子里钻,手会很疼很疼。 而且是已经多久了,是不知道多少天,多少个小时,他什么都不知道,就静静的等在那里。 没有目标和终点的等待该是多么绝望。 想到这里,弥月心口酸的厉害,眼睛盯着那张照片,眼尾赤红,鼻子吸了下,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她肩膀抽的抖动起来,心口疼,疼的又酸又涩,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 弥月哭了很久。 直到她情绪缓过来时,她马上搜索回柏市的车次。 可由于天气原因,这一段的高铁和火车都暂时停运,连大巴也停止了售票,看新闻说,要恢复售卖,可能得等到明天晚上了。 交通系统正在全面紧急的进行抢救。 回不去,她现在回不去。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距离,在这个交通这么发达的年代,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困住寸步难行。 好像一切都变得那么困难,就像是一面高墙挡在她的前面,怎么跑都越不过去。 因为哭了很久,弥月眼睛是红的,眼尾甚至哭的有点肿,她走到阳台上,拨了宋砚的电话过去。 外面寒风一瞬间从脖子里钻了进去,冷的她打了个寒颤,而下一秒那边就已经接通了电话。 “弥月?”那边宋砚有点不敢相信是弥月打来的电话。 听到他声音的那瞬间,弥月又想哭了,只是她努力忍着。 于是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直到宋砚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宋砚。”弥月终于开口,“你那时候……在泥石流下面被埋了多久?” 宋砚沉默了两秒。 “很久。”他说,“从黑夜到白天。” 灾难来临的时候是黑夜,所有人正熟睡,黄土泥沙的掩埋下,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他知道,从黑夜到了白天,然后又是黑夜到白天。 没有人会比他有更强的意志力,和怎么也不放弃的决心,所以哪怕再痛苦,他也一点点爬了出来。 “你怕不怕?” “怕。” “那……疼不疼?” “很疼。” 他如实相告。 弥月捂住手机听筒,拿远了,很小声的抽泣。 她知道宋砚受过很多的苦,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受苦,可也没有人比他更强大,强大到可以捱过所有的苦。 就像现在,弥月都不敢直问他在哪里,她知道,宋砚那样的性格,她是劝不住的。 他会等,会一直等,等到她出现为止。 “宋砚,真的很疼的时候,我们不要那么犟,也对自己好一点,好不好?”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十分明显。 在这世上,只有她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也只有她亲眼看到过,那样的惨烈,悲痛,和天灾人祸下血淋淋的无可奈何。 “好。”宋砚轻轻的答应。 此时他正站在盛家楼下的栏杆旁边,抬头看二楼弥月房间的窗户,静悄悄的,连风吹过都没有带起一丝的波澜。 他一直都知道,弥月在骗他。 可即使是欺骗,他也没有质问过一句,甚至没有戳破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加不知道她在哪里,那既然如此,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宋砚,柏市都下冰雹了,大家都好好在家里待着,都不出门。” “嗯,知道。”宋砚应了一声。 接着宋砚问她:“中午吃饭了没有?” 他都没有饭吃,却那么平常的关心她吃饭了没有。 弥月只觉得更难过。 “吃了的,吃饱了。”她忍着哭腔,呜咽着小声回答。 弥月说:“我有点困了,想睡了。” “好,那你休息吧。”宋砚没再说什么。 他挂掉电话,弥月看到手机屏幕暗掉,她眨了眨眼睛,抬头往远处看去。 人有时候太弱小太无能为力,真的被困在一个地方,就寸步难行。 路上少有的车辆,可勉强能开动,如果开车不走高速的话,三个小时也到柏市了。 想到这里,弥月转头回了房间,马上换了衣服,提了包就往楼下跑。 第56章 . 见面 是特地来说分手的吗? 弥月到柏市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她包了辆车,一路走的国道,因为天气恶劣, 车不敢开的太快,所以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进大门的时候保安看见她还有些惊喜, 说今年过年怎么不在家, 然后又说,你家那个男孩子天天在门外面站着, 天寒地冻,还不吃饭, 身体怎么扛得住。 弥月心上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脚下踩得咯吱咯吱响, 一声声往她心上砸,她紧张的往家门口的方向跑去。 离家的时候是她锁好了门,现在还是她出去时的样子, 一点都没有变。 院子里种的花都被雪砸的快不见了, 因为少有人气, 萧条的近乎孤寂。 门口没有人。 弥月停下脚步, 喘着气往四周看, 目光一寸寸找过去, 生怕落掉任何一个地方。 直到看了两圈, 才真的确定,宋砚不在。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冰雹早已停了,只有雨水还淅淅沥沥的在落,砸在身上,冰凉的不得了。 弥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在外面才待了半个多小时, 手指已经冻得僵硬,没有遮挡的脖子更是冷飕飕的,她把手窝到口袋里,怔怔的站在原地。 家明明就在面前,她却进不去,弥月想,宋砚应该也听了她的话,早就已经走了吧。 他愿意听劝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只是他会去哪里呢。 弥月往前又走了两步,站在院门下躲雨。 她拿出手机来,翻出宋砚的电话号码。 要打出去时,却又犹豫了。 宋砚现在会不会正在休息啊。 她这么久肯定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要是因为她打扰了他休息的话,那她会觉得很愧疚的。 想了很久,弥月还是把手机又放回了包里。 . 到六点,天都暗的差不多了。 弥月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白天哭过的原因,眼睛红的厉害,耳朵都冻僵了,于是把衣服上的帽子都戴了起来。 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弥月一惊,马上拿了出来。 可看到来消息提示是“恬甜”的名字,她眼里瞬间有些失望。 【天啊,你知道我今天碰见谁了吗?丁微!】 【我今天神奇的遭遇一两句话真的都说不完。】 恬甜和肖倬之间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恬甜承认,她本身就是很懦弱的性格,她不勇敢,也困于现状,所以当既定的事情发生改变时,她就开始退缩。 可她又很不争气。 肖倬只要多看她一眼,她就会脸红的说不出来话,他早上买了早餐笑着塞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就开始疯狂的脸红心跳。 寒假从学校回柏市的时候,肖倬还特意等了她两天,然后坐的同一班车,路上的时候他问她,是不是嫌弃他交过好几个女朋友,还是说,现在已经没那么喜欢他了。 肖倬从来都是打直球,不带一点拐弯抹角,恬甜越招架不住,越往后退。 今天她刚从姑姑家回来,半路遇见几个同学,就说聚一聚,喝杯奶茶,谁知道刚到奶茶店,又碰到了丁微。 丁微长得也算漂亮,是个小美女,两人不是同一个班的,说起来算不认识,谁知道喝个奶茶,她却总是有意无意给她难堪,有心挖苦她。 她明显就是别有用心的在针对。 【她当着所有人面说肖倬其实不想和她分手,说肖倬当初有多喜欢她,说的时候还总是看我。】 弥月手指尖在手心里握了握,给她回消息过去:【然后呢?】 她坐着也是干坐着,听她多说说挺好的,起码不那么无聊。 【然后我们准备走的时候肖倬也来了,其他同学就撮合丁微和他复合,反正尴尬死了。】 肖倬性格好,人缘也好,同学们这么开玩笑的时候,他却一下子冷了脸,说谁他妈再胡说一句试试。 在他肖倬这里,断了就没可能。 这话是说给丁微听的,他们两个之间什么情况她最清楚,他还给她一点面子,好歹不让她那么难堪。 然后肖倬说,他最近在追一个女孩子。 从来都是别人追肖倬,就没有他主动的时候,现在他当着老同学的面这么说,显然是一个大新闻。 放在高中那时候,学校都要炸了。 恬甜那边说了很多,用她自己的话来形容,就是一整个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然后恬甜说她已经安全到家,该去吃晚饭了。 结束了这一段对话。 周围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弥月似乎察觉到什么,慢慢抬头,看到宋砚打着伞,正站在前面路口。 远远的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他也看到了弥月,当即怔在原地。 弥月鼻头酸的厉害,手机在手里被握紧,几秒钟后,她抬腿朝他跑了过去。 到他面前时,她停了下来。 宋砚现在就在她面前,他打着伞,而她在伞外,弥月抬头看他,眼里一片雾蒙蒙的,酸意已经泛到眼眶了。 她这样跑过来,又淋了雨,其实应该很狼狈。 事实也是这样。 弥月在想要怎么开口,她是应该要解释的,可想了想,又知道宋砚想听的也不是解释。 他等了那么久,一直等一直等,就好像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常态一样。 他不会觉得疲倦,不会觉得受了委屈,哪怕她骗他,哪怕她消失那么久不见,他唯一希望的,也只是见到她而已。 宋砚太好了,没有人能想到他究竟可以有多好,是这世间再多好的词都没办法形容的。 盛家发生了什么事,弥月又发生什么事,宋砚一点都不知道,当他无法联系到她,于是连夜回国的时候,他等在大门外,看着房子里漆黑一片。 那是除夕夜,保安说,那个漂亮小姑娘前两天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她如果真的是封闭培训,那家里怎么会安静成这样,一点人气都没有。 明知道宋砚最怕的事就是被抛弃。 也联系不上她,那样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掉落了,找不到半点方向。 弥月愧疚的不得了,她好多话在嘴边打转,可又觉得说再多都是徒劳。 她还没开口,宋砚眼色沉下,低低问道:“是特地来说分手的吗?” 这两个字听得弥月心里咯噔一下,猛然就睁大了眼睛,疼的心口绞了一下。 那么久的等待,谁会不觉得害怕呢。 他这么说,伞却往她这边斜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也不问她,起码终于见到她了。 弥月头上戴着帽子都快遮到眼睛了,一眼能看到她鼻头红的厉害。 她摇头,拼命的摇了摇头,小声开口:“不是,是弥月错了。” 怎么会分手呢。 他怎么会觉得她要和他分手。 如果他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那这些天,他是以怎样难过的心态在这里等的。 弥月把家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因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没有说太多。 弥月这两天真的很不争气,动不动又哭了出来,她说:“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半晌,宋砚没有说话。 风突然刮大了,雨水都往脖子里洒,弥月不禁缩脖子抖了一下。 宋砚又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下,说:“走,先去吃饭。” 他说完这话,都没有来牵她了,以前他走路都会牵着她的。 可紧接着她又想,宋砚右手打着伞,没办法来牵她。 小面馆里开着空调,一进去有热汤围着的暖气,包裹在身边热烘烘的。 这是以前弥月常来的面馆,就在小区附近,开了很多年了,老板娘都认识她,每次都会和她打招呼。 “小美女都好久没来了。”老板娘笑呵呵的,“来碗西红柿打卤面吧,最近店里卖的可好了。” 弥月也没在意要吃什么,她都可以。 面馆里没什么人,他们才坐下没两分钟,老板娘就把面端上来了。 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弥月拿起筷子,正要吃,见宋砚看着她,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弥月动作也停住,又看着他,问:“怎么不吃?” 宋砚盯着她的眼睛,好几十秒,他终于确定了她不是冻红的。 他把自己碗里的鸡蛋都夹到她碗里。 “我吃过了。” 弥月狐疑的看着他。 宋砚从来都不好好吃饭,落下胃病了都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真的撑不住了,也只会拿面包这些充饥。 弥月皱着眉头,把他的碗和自己的换了过来。 “你快吃,多吃一点。” 旁边老板娘正在洗锅,瞥眼看见他们两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喜欢吃卤子到阿姨这来加就是了,怎么还给来给去的,阿姨这里管够。” 弥月被说的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唇角,埋头直接吃了起来。 弥月一路赶来什么都没有吃,中午直吃了一点点现在也饥肠辘辘,阿姨的面份量很大,她也都吃完了。 而宋砚早就吃完了。 不好意思多留,弥月赶紧起身要离开。 外面雨停了,只有风还在刮,宋砚把伞收起来,接着一手拎住弥月的帽子,给她整个脑袋罩的严严实实。 前面弥月却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额头撞在宋砚胸膛上,差点一用力就撞红了。 “宋砚,你的手有没有很疼?”这天气太糟糕,她担心了很多,担心他冷,担心他手疼,还担心他胃不舒服。 宋砚摇头。 他却反而轻声的问她:“有什么难过的事,要哭那么多?” 她眼睛都哭红哭肿了。 是什么让她哭成这样,宋砚想想就觉得心口闷得喘不过气。 他一问,弥月更忍不住了。 “没有。”她抽泣着,说:“是因为樊林告诉我,你在这里等。” 第57章 . 瞎了眼 我也给你摸啊。 他从来在她身后仰望着她, 盛弥月是个坚强独立的人,是高中就有信心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任的女孩子,再难再苦的事, 也觉得不必要哭。 可听她说是因为他,她哭的眼睛成了这样, 那瞬间宋砚在想, 好像一切的委屈和等待都烟消云散了。 只是她要是再不来,他真的就要等崩溃了。 听着电话里她平静的声音, 明知道是在掩饰,却什么都不敢问。 “盛弥月。”宋砚突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弥月下意识应了一声, 随即抬头看他, 就在这时候, 她脑袋上的帽子被一只手揪住,身体仿佛被提起无意识的就踮起了脚尖。 他亲了亲她的下巴,亲昵又暧昧的触碰, 激灵的弥月后背僵直, 酥麻到了尾椎骨。 然后寻到她的嘴唇, 少女皮肤冷白, 唇瓣却是嫣红的, 寄托了他这么多天相思又渴望的吻, 在这一瞬间终于全爆发了。 弥月从来没觉得宋砚有这么可怕过, 他手往下揽住她腰的时候,她腰肢都被他掐的疼。 全身又麻又疼。 宋砚什么时候这样暴力过。 风吹过时,树叶上雨滴滑下来,正巧落在弥月手腕上,猛然一冻,她不小心就咬了宋砚一下。 唇齿间瞬间传来的血腥味, 让宋砚清醒了。 他动作停住,垂眼看见弥月唇瓣上的血色,愣了下,指腹轻轻的扫过,给她一点点擦干净。 “盛弥月,这是最后一次。”宋砚声音哑了,说:“你再抛弃我一次试试。” 只有宋砚自己知道,这最后一次,说的多么卑微。 是卑微的请求她不要,永远也不要像这样抛下他消失不见了。 哪怕哪一天真的要分开,她真的那么说了,真的不喜欢了,那他会答应,可是—— 不要什么都不说。 就算是讨厌,也要让他知道他哪里不好。 如果是他的错,那他改。 弥月的视线都被帽子局限住,抬头以及余光所见,都只能看到眼前的宋砚。 周围都很安静,她想,幸好天气糟糕,又晚了,才都没有人。 她目光灼亮的看着他,片刻后,才小心的摇了摇头。 不会的,从来都没有过抛弃,她也不希望宋砚这样想。 弥月想起,她和外婆说十点之前一定回家,要是她再拖着不回去,外婆会担心,就怕老人家到时候海出来找她。 “回去只能坐顺风车了,不然就太晚了。” 弥月说着,低头拿手机出来,定位后,刚好就约到一辆车。 “走吧,我们去对面马路等。”弥月去拉他。 这边不顺路,而且地方也不显眼。 宋砚站在原地没动。 弥月伸手又拉了拉他,见他还不动,看着他,好奇问:“还有什么事吗?” 宋砚点头。 “什么事?” 弥月在想,可能是他还有行李要拿或者其它什么,毕竟他从德国回来,不可能光回来一个人。 他这段时间肯定也有住的地方吧,不能总在外面。 弥月等着他回答。 “可以,再亲一下。”他平淡冷静的说出这句话,一副掌控的姿态。 没等弥月反应过来,唇上又是一吻落了下来。 这下整个人都彻底热了。 终于停了下来。 弥月红着脸,从包里拿出湿纸巾,给他擦了擦唇角破皮的地方,小声道歉,说了句“对不起”。 既然这样他喜欢。 弥月想哄宋砚高兴一点,垫脚轻轻在他唇角碰了一下。 “走吧。”她弯唇冲着他笑。 . 到外婆家正好十点。 宋砚之前不知道弥月要带他去哪里,在路上听她说了是去外婆家里,他顿时有些紧张。 自己好像不是个会讨长辈喜欢的人,特别是在老人家面前,怕他们会不喜欢自己。 弥月跟他说没关系的,外婆最和善了,她也最喜欢弥月喜欢的男孩子。 所以也会很喜欢很喜欢宋砚的。 客厅亮着灯,却没有人在。 外婆作息很规律,这个时间她应该早就睡了。 客厅灯是给弥月留的。 可能是开门动静有点大,外婆听到了,她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问:“是小弥月回来了吗?” “嗯,外婆,我回来了。”弥月乖巧的回答。 “弥月饿不饿啊?想吃什么?外婆给你做。” 听着外婆要起来,弥月赶紧阻止,道:“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外婆您好好休息。”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外婆了。 弥月把东西放进自己房间里,转头小声和宋砚说:“明天再跟外婆好好介绍你。” 弥月打开宋砚的行李箱收拾他衣服出来,想起什么,抬头问他:“要去洗澡吗?” 他裤子下面全是泥泞,身上也很脏。 见宋砚点头,弥月先给他从行李箱里拿了睡衣出来。 她拿在手上,却没有给宋砚,反而去拉他的手,“走。” 浴室在房子最角落处,弥月带着宋砚进来,转身把门锁上。 宋砚手指陡然握紧,目光停在弥月身上,她却把睡衣放在一边,然后过去放热水。 “我帮你洗澡好不好?”弥月笑着,很小声很小声的说:“赔罪。” 能赔罪一点是一点。 能哄他开心一点是一点。 宋砚眸光紧了紧,摇头拒绝:“不用。” 弥月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强调说:“我真的只是给你洗澡,又不做其它什么。” 就是因为不做其它什么—— 这是在她外婆家,宋砚又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他会疯掉。 弥月踮脚到他耳朵边,轻轻的说:“外婆房间离这边很远的,而且家里隔音很好。” 几十年前的老房子,面积很大,房间比较空。 弥月来脱他衣服,宋砚眼睛显而易见的红了起来,他压了压声音,想再阻止她。 “月月。” “在。”弥月当即答应。 宋砚的皮肤可真好,弥月当时脑子里不可避免的就这样在想,宋砚低头看向她时,她一副像被抓包的表情,很尴尬的笑了笑。 “宋砚你健身了?”她好奇的问。 真的诶,他都有腹肌了,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还记得他刚来家里的时候,削瘦单薄,是长辈看了就会特别心疼疯狂喂肉的那种。 现在他还是瘦,腰上的腹肌却硬硬的很好摸。 “没有。”宋砚否定。 对哦,弥月差点忘了。 宋砚确实不会特地去健身,可他之前那么多兼职,会攀岩,还会参加志愿活动,都是要大力气的。 他没有特意去健身,却一直坚持着做这些,身材当然就练出来了。 所以现在宋砚的力气真的特别大。 他看起来是个文弱的读书人,手上力气大的令人吃惊,比如刚刚上楼的时候,他一只手直接拎起行李箱,轻轻松松,不带一点停顿。 一口气走到五楼。 弥月她上次提着行李箱上来的时候,两只手都吃力勉强,最后停在三楼实在不行了,差点背气过去。 弥月叹道:“好好摸啊。” 寒冬腊月,他皮肤显而易见的红了起来,弥月去挤沐浴露,是很真心实意的想要给他洗澡的。 少女的脸颊在热气中也泛着红,咯咯的笑了两声,随后她轻快的声音里带了好听的笑意。 “宋砚。” “我也给你摸啊。” . 十一点的县城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弥月收拾宋砚衣服的时候,发现他上衣的小袋子里,放着一个小小的平安符。 用小香包包起来的平安符,边角已经被摸的发白,而它放的这个地方,正好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弥月很久以前送给他的平安符,他一直贴身带着,如珍如宝。 弥月给他的东西都不算珍贵,可一直被他当成最大的宝贝。 她心尖发热,丝丝微颤。 她知道宋砚很喜欢她,可每一次都会发现,还能再多一点。 这种被人一直思念的感觉很好,很容易让人迷恋上瘾。 弥月把平安符又放回了他的口袋,回头要跟宋砚说话的时候,他手机铃声响了。 宋砚看了一眼,然后去阳台上接电话。 数着时间,他这通电话接了快了十分钟。 弥月想是不是他学校那边的事,毕竟突然跑回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或者说坏了学校规矩之类。 宋砚进来的时候,弥月担心的看着他,问:“是有什么事吗?” 宋砚:“没事。” 弥月狐疑的看着他,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有没有跟学校那边说?” 宋砚说:“请假了。” 把所有的假都请完了。 “那刚刚是谁给你打电话?”弥月想不通是谁,需要花这么长时间。 宋砚犹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和她说。 见弥月一直盯着,他于是如实相告。 “节目组。”宋砚回答。 “啊?”弥月没明白。 “没什么。”宋砚摇头,“参加了一个节目的一期录制。” 他说到这弥月眼睛都瞪大了,什么节目啊,宋砚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 正要问时,手机微信里弹出好多消息,寝室群里一直在@她,恬甜也开始了消息轰炸。 【弥月,你家宋砚太帅太man了!】 寝室群里的几个人在疯狂感叹,说当初会那样说简直就是瞎了眼。 是当初她们还担心弥月是不是被骗了,这么漂亮优秀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跟一个手有残疾的人在一起。 现在看来,瞎眼的果然是她们。 群里转了一个短视频,是节目里的一幕高燃片段,宋砚仅用一只手攀岩,一个人还拖一个队友,上演极限反杀。 都说镜头最考验颜值,他在大镜头下好看的过分,每一帧截下来都可以当壁纸,寡言少语,做事也只用行动证明。 第58章 . 白日梦 外婆说最喜欢你。 节目只播出来先导片, 才三十分钟,于是弥月点进去看了。 宋砚是以高校学生的身份被邀请,参加一场户外真人益智类博弈游戏, 因为是法学主题,所有嘉宾都是学法的高材生。 节目开头有每个人的个人介绍, 在这个过程中, 有烧脑的迷题,也有需要体力的运动。 而今晚先导片播出, 几乎是在短短半个小时内,节目就冲上了热搜。 本来只是个小成本的综艺节目, 也没有邀请什么明星大腕, 可宋砚的出现, 犹如当空一击。 攀岩的时候他只用了一只手,最后极限反转夺冠,主持人采访他, 问他为什么只用一只手。 是不是想表现自己有这个实力, 或者说, 是对对手的一种蔑视。 宋砚很平静的回答, 他说, 因为自己只有一只手。 一言四座惊起。 他对着镜头, 告诉所有人, 他有残疾。 然后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晚上,有关他的身世,在网上就被扒了个遍。 十七岁那年,遭遇泥石流,所有亲人都在那场灾难中逝世,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 也是因为那场灾难,造成了他左手的终身残疾。 他经历过这世上大多人都没有的苦,可他依旧善良,正直,向上,不仅成绩优异是市状元,还曾参加过抗洪行动,并且是实打实的一线驻扎。 他是淋过雨的人,所以会更想为别人撑伞。 会选择法学这个专业也是如此。 这样的少年,他光是站在那里,已经足以让人热泪盈眶。 而他现在正一步步成长,壮大,他说过去不幸,但未来不会,他永远不可能为生活的艰难而选择跪拜放弃。 他是努力捡回了一条命的人。 弥月看到视频最后的采访的时候,哽咽住了。 她低头不想让宋砚看见,可低头眼泪还是啪嗒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她唇角紧抿住,缓了好几分钟,轻声问他:“为什么要参加这个?” 那是他最想遮盖住最自卑的地方,可他却选择用最正大光明的方式,展现给了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他叙述的时候很平静,可谁知道他说起那些的时候,有多么难过呢。 弥月心疼他。 心疼的她心尖都快要碎掉了。 然后她听宋砚说。 “因为那时候找不到你,就答应了。” 找不到弥月去了哪里,所以选择了答应节目邀约,他想,那至少有机会让弥月看到他。 既然找不到,那选择让她看到。 总比什么都不去做要好。 弥月听了更难过了。 她擦了擦眼泪,心疼的伸手要抱抱他,拍了拍他的背,跟他道歉。 “对不起宋砚,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了。” 虽然之前哭过了很久,可还是越想越难过,一难过眼泪就忍不住的直往下流。 整个脸颊都被眼泪扫的冰凉。 宋砚也伸手抱住了她。 “不要哭了。”他低低的说:“你哭,我才疼。” 尽管是因为他哭,那也不要。 要少流眼泪。 而且他没那么可怜。 他自己并不那么觉得。 . 第二天早上弥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 旁边床上凉意阵阵,看来宋砚已经起床很久了。 他还是保持着早起的习惯。 弥月快速洗漱完,出门就看到宋砚正在厨房做早饭。 外婆从房间出来,看到弥月,问她怎么昨天把这孩子也不和她说一声,不然昨天晚上肯定要起来给他做点吃的。 “这孩子又乖又懂事,五点就起来把卫生打扫了,还非要帮我做饭。” 外婆年纪大了,喜欢小辈们,不一定非要多懂事,家里多个人,多份热闹,那都是好的。 可这孩子懂事的过分,人懂礼貌,为人谦逊,谁看了都喜欢。 老人家这双眼睛从来最明亮了,她看的出来,这真真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以前怎么不多来外婆这么玩。”外婆直觉得遗憾,想她一直以来只是知道有这个孩子,却从来没有见过。 “以后会常来。”弥月主动替他回答,笑了笑,钻进厨房去帮他。 有些他一个人做会很吃力的事,她帮着做一点,就不会那么难。 宋砚起得早,起来之后几乎一直都在干活,早饭他也做的差不多了,只差盛出来再端出去了。 听着外婆说给对门邻居送东西过去,门关上后,弥月偷偷的凑到宋砚身边,佯装不悦的说:“刚刚外婆说她最喜欢你,都超过喜欢我了。” “宋砚同学,你现在都这么招人喜欢了?” 宋砚正在煎鸡蛋饼,聚精会神,没来得及回答弥月的话,突然间,她飞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宋砚陡然停下,转头看她。 “外婆看着呢。”弥月故意骗他,吓唬说:“我等下跟外婆说,是你偷亲我。” “外婆就不喜欢你了。” 宋砚目光紧了下,紧张的咽口水,喉头微动,一下子就没其它动作了。 弥月看着,没绷住就笑了出来。 “外婆早就出去了。”她拱了拱鼻子,从他手里拿过锅铲。 “你快翻,不然都要糊了。” 吃完早饭,外婆让弥月带宋砚去楼下走一走。 下冰雹都下了两三天了,昨晚上又在下雨,今天好歹天气阴了下来,没下冰雹没下雨,跟之前比起来,算好很多了。 弥月拉着宋砚出门时,特地围巾帽子全副武装。 她和宋砚说小时候自己在外婆这玩的事,一路碎叨叨。 宋砚的手机放在衣服左边口袋里,一直在想。 弥月终于忍不住说:“你手机一直有消息,你不看看吗?” 以前宋砚没什么朋友,上大学之后熟悉的也就寝室那几个,而且除了她,几乎没其他人会天天给他发消息。 宋砚却摇头。 “很多莫名其妙的人。” 自从昨天晚上之后,找他的人开始暴风增长了起来,手机收到的各种短信,微信的好友申请也都疯长。 有邀请他参加各类节目的,有说想采访他的,更多的,是想请他签约,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捧红他。 昨天晚上那仅仅半个小时的先导片,让他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迅速的走红了。 宋砚这样优秀的人,只要让大众看到了,他的优秀必然会受到很多人都喜欢。 这一点弥月很早,更早就意识到了。 弥月说:“不是要一味的拒绝嘛,真的有合适的,有趣的,可以试试啊。” 是这个道理。 很多东西不一定就不好,或许还有益处。 可以试一试,没关系。 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慢悠悠的准备回去。 县城里的气氛平淡却令人动容,是走在小路上也让人忍不住想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回去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是之前过年时候来拜过年的那位赵阿姨,她上次看到弥月就觉得很喜欢,这次特地找了理由,带了自己的儿子过来,想让两人见一见。 赵阿姨把自己儿子吹的天花乱坠,天好地好,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小青年,穿着一身自以为正式的西装,所谓175的身高,在宋砚面前一站,简直矮了快有一个头。 看来他这175的身高有水分。 见到宋砚,赵阿姨明显都愣住了。 高大俊朗的男孩子,她即使不情愿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比她儿子长得好。 可随即她又想。 长得好一点有什么用,她儿子可是公务员。 公务员啊! 那出去相亲角上都是让人抢破头的香馍馍。 外婆跟她介绍说这也是他们家的孩子,学习成绩可好了,是市状元,现在在国外读书呢。 状元啊,成绩有这么好吗。 赵阿姨有些惊讶,但又狐疑。 她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他们家还有一个男孩子,明明记得……只有盛弥月这一个外孙女啊。 外婆留客人在家里吃午饭,弥月帮着端盘子上菜,而宋砚则在给外婆打下手。 中途弥月回了房间一趟,不到十分钟,出来的时候,看见宋砚正和那个小青年在阳台上说话。 宋砚脸色冰冷,眼神有些可怕。 弥月装作去接水,悄悄走到饮水机边,偷听他们说话。 她听到那个男的在问宋砚,说盛弥月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姐不会喜欢你的,别做梦了。” 第59章 . 名气 谢谢我家男朋友。 弥月手里杯子没拿稳, 撞了下饮水机,“哐当”一声。 阳台两人听见声音,回过了头来。 看见弥月, 那个男的脸色明显很窘迫。 显然宋砚还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每句话都说死了,不给留一点退路。 那边外婆已经在招呼让大家吃饭, 这人脸色难堪, 直言说有事,拉着赵阿姨就赶紧离开了。 外婆没留人, 只是喊着让宋砚多吃点。 外婆心里可门清。 这赵家以前也不和他们常往来,就是过年会见一见, 现在突然带着自家儿子过来, 怀着什么心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要不是出于待客之道,外婆才不想留他们。 他家那个儿子,哪里配得上她们弥月这么水灵灵好看的小姑娘。 不配的。 弥月却好奇, 偷偷的问宋砚, 到底和人家说了些什么。 那个人刚刚还挺自信, 要问弥月加微信还说以后约吃饭什么的, 宋砚怎么和他说了几句, 就灰溜溜走了。 弥月一直追问, 又偷偷在桌子下面掐宋砚的手。 宋砚在和外婆说话, 没有反应,在弥月又用力掐了一下后,他陡然反握住她的手。 “自惭形秽。”宋砚低声回了四个字。 他把她握的很紧,手指力气大的惊人,弥月完全挣脱不开。 没有其它原因,只是宋砚和他说, 让他睁开眼睛看看,盛弥月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是怎么样的人? 肤白貌美的小仙女,性格温柔,人缘良善,从小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大家心目中的小女神—— 虎视眈眈觊觎她的人太多。 正是这样的耀眼,让很多人都不敢靠近。 谁配得上这样的女孩子呢。 她太好了,没有人能配得上。 . 在外婆家待了两天,到元宵节,宋砚该离开了。 他再回国要到今年八月,半年多的时间。 又是分别。 一段长时间的分别。 弥月很舍不得,却没有表现的太多,她怕宋砚会更加不忍心离开。 元宵节在一起吃了汤圆,弥月很有耐心的给他挑各种口味的小汤圆,好让他都尝一尝。 多吃一点甜甜的东西,生活也能多一点甜啊。 从县里还要坐车去到市里,再转两趟飞机。 这次宋砚没有让弥月送。 他不喜欢分别,更加没办法和弥月分别,那种相隔两地的孤独感,让他会格外的心慌不安。 特别是在经历了这样一些事后。 宋砚上车之后,弥月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银行的打款提醒。 有近二十万。 这个款项的来源很清楚,署名就是宋砚参加的那个综艺节目。 弥月几乎当时就明白了。 宋砚的很多选择,都不仅仅只是冲动,或者说,单纯为了让她看到。 他那么敏感的心思,知道她失去了消息,家里彻底没了人一片死寂,那肯定是出了事。 他除了等待,还要做点别的什么。 于是想到之前联系过他的那个节目组。 节目的企划很正面,邀请他时态度恳切,写了大篇的长文,看完之后,确实让人心有动摇。 还有一点,参加这个节目,会获得一笔丰厚的酬金。 这是在这个境况下来钱最快的方法。 宋砚甚至直接填了她的银行卡号码。 弥月看着这一串的数字,还是忍不住给宋砚发消息,问他辛辛苦苦挣的钱,怎么都不给自己留一点。 是啊,这毕竟是二十万,他现在一个人在国外,吃穿用度全部花的自己的钱,弥月不知道有没有苛待自己,最怕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过的很省很省。 宋砚是那么懂事又能吃苦的人,他咬咬牙,在逆境再苦都能生存下去。 宋砚不知道具体到了多少钱,只是他也并不在意这个。 【我不用留。】 【月月,我自己可以挣钱。】 他知道,在过去几年里,宋砚这个人能够活着,是靠盛弥月的收留和资助。 当初弥月提出让他跟她回去的时候,他考虑了十分钟,然后答应了。 在那个节骨眼上,他已经十七岁,即使少了一只手,靠自己也能活下去。 可那样的活下去是狼狈的,或许还需要他放弃学业,才能在灾难之后勉强生存下来。 从答应的那一刻起,他就摆清了自己的地位。 他受她资助,被她收留,被盛家庇护,他所能要求的,应该要求的,都该越少越好。 所以这是他那时候连饭都不敢多吃一口的原因。 他分明有天底下最大的自尊和傲骨,偏偏全被灾难摧毁,只剩下了深入到骨子里的自卑。 在那之后伴随了他很多年。 而他努力的读书,努力的工作,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自己被赠予的这些,多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正如连弥月都不知道的,他现在有很多挣钱的渠道,即使不再继续读书下去,也能靠自己挣到足够多的钱。 可他并不满足于此。 这些都不够,远远不够。 宋砚想,要是哪一天盛家真的败落了,就比如这一次,万一挺不过来,他至少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从前她保护他,而从今往后,都会变成他来护着她。 这一天中午的时候,外面有一丝阳光冒了头,那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暖光。 她抬头看着那束光亮,落进眼眸里,透出晶莹清澈,又似乎泛了点点不显的热意。 就这么盯了好一会儿,弥月给他回消息。 【嗯,谢谢我家男朋友。】 . 几天后,弥月开学,于是从外婆家离开,回了学校。 盛家的事真正出现转机,已经是六月初。 家里的房子好歹是回来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爸妈不会和她一个小孩子细说,唯一嘱咐的,就是让她好好读书,不要担心太多。 盛家因为元气大伤,父母多年经营毁于一旦,这些弥月都是知道的。 唯一庆幸的,就是一家人都好好的,都还在一起。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生活逐渐回到正轨,平凡又简单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弥月几乎是每天盯着日历在倒计时,等着宋砚回国的那一天。 宋砚这个名字,现在在国内都已经小有名气。 他之前参加那个综艺的录制,一共参与了三期,分次播放。 在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宋砚这个名字就经常出现在热搜上,而网友们得知第四期之后就没有他,纷纷向节目组表达意愿,强烈要求请他回来继续录制。 节目组很无奈,但也只能解释。 由于学业原因,他能抽出时间来录制这三期已经很不容易,他现在人不在国内,他们想请也请不到。 只希望大家谅解,如果之后还有机会,节目第二季第三季,一定会再争取的。 六月底放暑假的那一天,寝室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于清清问起弥月,她暑假没买回家的车票,准备去哪里。 弥月说,她留在这里等宋砚,然后和他一起回去。 “不过弥月,你家宋砚现在这么火,可能走在街上都会被人认出来了。” 张琼和她开玩笑。 她们几个见过宋砚两次,一次是前年跨年夜,在攀岩馆的时候,亲眼见识到他秒杀柯俊,还有一次,就是运动会,他穿着短袖,清晰露出他的左手。 这个人的身上,有太多矛盾的结合体,是很优秀又颜值高的人,只是偏偏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 在看了节目之后,他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让她们都明白了,弥月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就真的是善良,谦逊,说的少做的多,明明看起来那么安静,内心却是强大又坚韧。 这种类型的真人秀节目,是最能从细节里体现出一个人本质来的。 所以他火是有原因的。 他这么好的人,网友们都有眼睛,都看得到。 “是啊是啊。”黎夏也附和道:“我一个初中同学都成他的铁粉了,天天在朋友圈发他。” 那个夏天,弥月的社交账号也做的初具起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绘画博主。 她没有花太多心思去经营账号,还是随遇而安,看大家喜欢她的画,她也会很开心。 “不过我昨天在豆瓣看到有人发帖子,说宋砚的女朋友就是知名绘画博主满月。” 于清清不由咋舌,感叹道:“网络的力量真可怕。” 弥月已经是很低调的人了,她几乎从来不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的照片,连日常都很少,几乎大部分都是她画的画。 只是那个帖子里,拿来做证明最大的证据,就是弥月画的画。 最火的那张背影图,和宋砚高达90%的相似。 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她们几个在讨论这个帖子,黎夏发到了群里说给大家都看一看。 正好这时候弥月打开手机,又看到一条款项到账消息。 这几个月以来,陆陆续续总有钱打到她的账号,一万两万,加起来也有不少,是一笔不小的钱。 宋砚没有落下学业,同时也在努力挣钱,不像以前要打很多份工,他现在挣钱的渠道更多,也更轻松。 只是他所有的收入,一笔不落全给了弥月。 这是他的心意。 他想用这种告诉她,他承诺过的话从不会食言,他现在正在变成一个全新的宋砚。 足够撑起她的一片天。 有光明的未来。 第60章 . 金童玉女 甜的心都要炸了。 大二暑假期间, 弥月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兼职。 她和几个没有回家的同学在近郊的小学当老师教授课程,说是兼职,更不如说是志愿活动。 这所学校的学生, 不是留守儿童,就是孤儿, 他们有些人无家可归, 有些人常年见不到父母,所以暑假期间, 去教教他们唱歌画画。 弥月这样温柔的女孩子啊,最受小朋友们喜欢了, 她上课的时候, 大家都乖乖的坐的板正, 小手背好,一脸认真。 一起来的同学们都开玩笑,说盛弥月在班级里教他们画画的时候, 全身都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佛光。 她简直就是在世的观世音菩萨。 弥月只觉得他们形容的夸张又好笑。 其实天天和一群小孩子待在一起也挺好的, 单纯善良的孩子们, 会让自己的生活也变得简单轻快起来。 今天弥月只在上午有一节课, 上完课后她就准备回宿舍。 一出教室门, 她迫不及待拿出手机, 却看到早上发给宋砚的微信消息,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 弥月不禁有些失望。 宋砚就在最近几天该回来了,所以在那边学校有很多手续要办,以及需要交接的一些工作。 肯定是很忙的。 她越期待见到他,心情就越加的彷徨,不可控制起来。 这时候一起的同学发消息让她快下楼来,弥月看着微信上一直弹出的消息, 听楼下声音嘈杂,往下走,却心不在焉。 八月暑气当空,树上蝉鸣阵阵,烈日透过窗户直直的射进楼道里,楼上是孩子们玩闹的声音,两相夹击的嘈杂。 弥月走到拐角处,抬头,脚步猛然停住。 楼下操场边上,少年穿着白衬衫,提着黑色行李箱,像是有感应力一般,目光看了过来,正好和她视线对上。 已经又是半年了。 这半年眨眼般过的很快,可细想又每一天里都是思念,那种念想,实打实的浸润到每一分每一秒里,酸涩又苦。 才半年,他好像又变了很多。 他的变化,不仅仅是指穿着上的,更多的还是在于,他浑身从上而下散发出以往没有的成熟,还有眼神里的淡然和坚定。 所有的经历都不会欺骗你,宋砚出国这一趟,是真正带给他很多。 各种意义上的。 弥月愣了几秒后,拔腿飞快的往楼下跑,跑的太快,还差点绊倒,可她马上又站稳,继续往前。 他身边被人围着,看见弥月要摔倒,他心一紧,面色当时就紧绷起来,放下行李箱就朝着她过来。 弥月跑的快,下一秒已经到了他面前,猛的撞进他怀里,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是莫大的惊喜,弥月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甜甜的问他:“你怎么就回来了?” 也不事先和她说一声,不然她还准备去机场接他的。 这下也接不成了。 她笑着看他的样子,简直甜的人心都要炸了。 甜的时候心在疼,苦的时候也疼,他的整个心绪简直都被她牢牢攥在了手里。 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为她而跳的心脏。 宋砚右手抱住她,回答说:“太想看见弥月了。” 因为太想见到,才一刻都不能多等。 平静生活里泛起的波纹涟漪,弥月太喜欢这种惊喜了。 她轻轻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亲完后,宋砚却开始笑。 他低头笑了声后,抬头含笑看着弥月,眼睛里带着光,也盛着笑。 弥月疑惑他的笑容,这时听他在耳边轻轻的说:“看前面。” 弥月这才抬头往前面看。 几个同学就在不到五步远的地方,一双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他们。 刚开始看见宋砚,是觉得惊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后面看到弥月冲过来,就剩惊讶了。 他们几个刚刚给弥月发消息,就是想喊她下来,让她来看宋砚的。 毕竟是有名的学霸校草,既然今天来这里了,那也要让大家都看到才行。 要是单独让弥月错过了,那她多遗憾。 几人面面相觑。 弥月神色僵住,烈日下,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想起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她只想找个地洞让现在的自己可以钻进去。 她是太高兴了才没有看到他们,可宋砚明明都知道,也不提醒她一句。 完了还笑话她。 他现在怎么这样啊。 弥月暗戳戳的在他手心捏了一把,没什么力气还故意装的恶狠狠的,小小的皱着眉看他。 宋砚却又笑了一声,说:“不介绍一下?” 是,要介绍一下。 于是弥月红着脸,松开了抱着他脖子的手,拉着宋砚过去,勉强笑着跟大家说。 “这是我男朋友,他叫宋砚。” “这些都是我们一个系的同学。”弥月一一介绍了名字过去。 男朋友! 他们知道弥月有男朋友,可是从来没见过,依稀听她说过几句,男朋友人在国外,暂时回不来。 他们中间有几个人甚至觉得弥月说有男朋友是骗人的。 毕竟她长得这么好看,平时追她的人太多了,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就可以避免掉很多的麻烦。 可谁也没想到,她不仅真的有男朋友,还是那个最近火的一塌糊涂的大学霸宋砚。 两个人站在一起,可真般配。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是!金童玉女。 几个人本来想要合照,可看小情侣久别重逢,说话的时候手都一直拉在一起,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打扰。 于是找了借口离开了。 弥月转头过去,要帮他提行李箱。 “我来。”她拉起行李箱,兴致很高。 宋砚却把拉杆从她手里拿过来,一手提起,放稳后,还顺便拿了她手上的包。 “男朋友回来了,用得着你吗?” 他比别人少一只手没错,可他是男人,他依旧能撑起她的一片天。 . 宋砚是下飞机就直接来了弥月这里。 现在暂时还没有住的地方。 弥月为了方便,和大家一起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里。 宿舍就是一个小平房,两张床,用帘子隔开,两个人住一间。 很小,仅够睡觉。 可宋砚显然不可能和她一起回宿舍,现在这个时候,难道只能先去住酒店了? 弥月正苦恼的时候,宋砚却说,他已经找好住的地方了。 他在回来之前,托室友给他租了一个房子,可是暂时先住着。 上次租的那个小房子是在老小区,几百块钱一个月的房租,要费劲的爬楼梯上去,算半个合租,隔壁都不知道住着些什么妖魔鬼怪。 这次租的是电梯房,酒店式管理的小公寓,正适合暂住。 一路上宋砚都在和她说自己这段时间在做的事。 他在学习的同时,会兼职进行法律援助,这是他目前以来觉得最有价值也做的最开心的事。 能够为很多贫苦,弱小的人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在某一层面上真正的帮到他们,那是人生一项很大的意义所在。 他赚到的钱并不是一味的存起来,在这期间,他也在一直和樊林了解学习相关金融知识,前期花一点钱试水,进行投资,后来对整个行情更加了解熟悉了,他会加大金额。 就像弥月很早以前说过的,宋砚这样的人,实在太聪明,他的未来和前途一片光明,任何事情,只要他想做,愿意去做,肯定都能成功。 特别是在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向之后。 弥月告诉他。 “宋砚你知不知道,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是你的粉丝了。” 仅仅三期节目,迅速走红,偏偏风头最盛的那段时间他不在国内,不然他肯定就能切身的感受到了。 现在网友们喜欢用的“美强惨”这个词,形容到他身上正好。 “那你呢?”宋砚问。 弥月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笑吟吟的往他腿上坐。 “我是最爱你的粉丝啊。” 曾经那么自卑敏感的宋砚,现在能有这么多人喜欢,她也很为他觉得开心,毕竟那些喜欢和光芒都是能让人感受到的,会让被喜欢的人觉得幸福。 她的宋砚,要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好啊。 “我听说节目组还一直在联系你。”弥月好奇的问他:“马上第二季了,你还准备去吗?” 这个节目的口碑超好,制作精良,内容也很优质,第一季结束之后大众呼声很高,所以才很快迎来了第二季。 宋砚回国之后要考虑的还有很多,这件事不算太重要,在他心里已经被排的很后。 于是他说:“都可以。” 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去也不会妨碍什么。 弥月坐在宋砚腿上,轻轻巧巧的,听他这么回答,点头“哦”了一声。 宋砚有自己的规划,她都知道。 只是为现在的他感到欣慰。 所以说啊,分开一年都没什么,为了他好,就什么都是值得的。 从进门之后宋砚的视线就一直停在她身上没有离开过,是极致的,让人沉迷的温柔,好像移开哪怕一秒,她人就会消失不见。 宋砚忍不住在她唇边亲了亲,抱着她,低声的说:“月月,我争取到年龄就和你领证结婚。” 他会变得足够优秀,变得足够好,有强大的能力,能给她一个家。 弥月心尖都抖了一下,陷入他的眼神里,整个心脏都好像被暖意包围,那瞬间甜的格外不同寻常。 她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然后努力的点头。 “那我也争取。” “什么?” 弥月顿了顿,贴着他的耳朵,很轻很轻的说:“我争取……结了婚就给你生个孩子。” 第61章 . 小女神 所以我爱你。 晚上九点。 新住进来肯定要先收拾, 弥月勤劳的把卫生打扫了一遍,弄得满头大汗,然后才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 已经很晚了。 弥月穿着浅白色的睡裙,刚洗过的发尾湿湿搭在肩膀上, 她从包里拿了一本小笔记本出来, 然后坐在宋砚身边。 笔记本是她随身带在身上的,打开放在桌子上, 示意宋砚来看。 里面标着日期和数字,清晰明了。 这是宋砚这一年来打给她的钱, 弥月一笔不落的全都记在上面, 有支出也都会标明。 只是她自己花不了什么大钱, 所以只有进没有出,一笔笔加起来,快有四十万。 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对于还在读大学的宋砚来说。 早已超过了弥月当初资助他的那些。 超过了很多很多。 “宋砚你自己都不用花钱的吗?”弥月看着笔记本上的数字, 转过头来看他。 宋砚鼻尖闻到她身上传来淡淡都香味, 忍不住靠近了些。 听到弥月问他, 他回答说:“我能挣多少, 月月就有多少。” 以前是她给他, 他说过了, 以后他的,全部都是弥月的。 “所以你就苛刻自己?” 弥月只是注意到他行李箱里的包,还是当初高中时候一直背的那一个。 从梨山带到柏市,又去到德国。 一路都陪着他一起。 一个发白的背包,里面的东西也已经很老旧,他明明也挣了不少钱, 却少有为自己添置过什么。 “没有。”宋砚摇头,大概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犹豫片刻,才说:“那是我唯一留下的东西。” 从梨山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仅有的念想。 哪怕已经很旧很破,依旧带在身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提醒他,不要忘记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不要忘记所有的亲人们。 弥月没想到又提起他的伤心事了,怕他难过,于是马上又岔开话题。 “宋砚,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学校上课吧,他们都说一定要跟你合照。” 这是在卖男朋友啊。 “嗯。”宋砚轻轻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她喜欢卖就让她卖吧。 她开心就好,他没关系的。 后脖颈传来丝丝温热的呼吸,弥月回头,见他下巴都搭到了她肩膀上来,忍不住弯唇笑了笑,低声问道:“我香不香?” 她不仅身上香,头发香,连穿的衣服都是香的。 弥月有挨近了好让他闻一闻。 是真的香。 弥月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说话,告诉他暑假还要做什么,没几句还提到了肖倬和恬甜。 她说肖倬现在真的在追恬甜。 宋砚都没有追过她呢。 明明就是这样,他喜欢她那么久,都一直默默的喜欢着,表白都是她开口的。 她没有享受过他的追求。 弥月还没说完,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他以前的时候背她都是勉强,一只手用力更加不好抱人,现在一只手就抱她起来,弥月双脚离地时,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直到后背挨到床时,她刚松一口气,抬眼见宋砚的视线就停在她身上,几乎一动不动。 弥月只觉得他眼神沉的可怕,不由咽了咽口水,害怕的问:“怎、怎么了?” 他一只手垫在她腰后,俯身轻轻吻着她脖颈处的皮肤,没过几秒,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全部红了起来。 弥月有点害怕的想往后躲,他却紧按着她,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宋砚稍起身时,她僵硬的呼吸才有所松缓,结结巴巴的开口,说:“你晚上只吃了几口饭,会不会很饿,不然先吃点东西吧。”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心里有点不安,下意识想逃避。 宋砚没回答,弥月又低低的喊他的名字:“宋砚。” “嗯。”这次他应了一声。 明明听到了,就是不接她的话,弥月都在想,宋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过分了。 弥月心上沉了口闷气,直接问:“宋砚,你要干嘛?” 耳边似乎有一声极轻极轻的笑意,肩膀皮肤触到空气瞬间战栗起来,然后听见他说—— “生孩子。” . 这个暑假的空气都是甜的。 弥月还继续在学校教这群孩子们画画,宋砚则找了一份实习工作,还是跟之前一样,在法律援助中心,进行相关的法律援助工作。 就在九月,大三开学时,宋砚参加了节目第二季的录制。 到这时候弥月已经很习惯身边的人跟她提起宋砚,跟她要签名之类,她都会给的。 她家宋砚的字写的多好看,当时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弥月听身边同系的同学跟她提过一个词,叫“慕强”。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宋砚,因为他不仅脑子一级的聪明,智商高,体力也好,什么运动都厉害。 即使比别人少一只手,他却更强,无法被撼动的强大。 第二季最后一期有一场友谊篮球赛,宋砚一个单手三分投篮的视频几乎瞬间被刷爆。 那一幕太帅了。 事后采访被问到他以前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就经常打篮球,宋砚却沉默了。 他说没打过。 不仅没打过,连班级最后一场对抗赛都因为他而没办法组到足够的人数。 他不会打篮球,也不敢打,当班级里的人要求他只是去当个摆设也可以的时候—— 他态度冷漠,心底却是极致的自卑。 看这期节目的时候,弥月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宋砚则在她旁边准备工作的资料。 弥月躺在他腿上,翻了个身看着他,好奇的问:“那以前不会现在怎么打这么好?” “你偷偷学过?” 虽然打篮球是男孩子的天赋,可弥月上体育课的时候认真学了都学不会,考试也是勉勉强强及格。 没学过的话,不可能是突然就会了吧。 “嗯。”宋砚竟然真的点了下头。 弥月只是开玩笑的问了一句,没想到真是这样。 “什么时候?”她一直都不知道。 宋砚说:“大一。” “高中的时候有人说,你喜欢肖倬,因为他篮球打的好。” 宋砚说这话的时候,手上打字的动作却没停,弥月一惊,一把拉住他的手,皱着眉头看他。 “谁说我喜欢肖倬的?”她都从来没听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全让宋砚听到了。 宋砚:“不记得了。”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不管是肖倬,还是其它什么人,对那时候的宋砚来说,他觉得自己都比不上。 所以即使会嫉妒,会难过,却从没想过去争。 “我可没有喜欢过他。”虽然知道是无稽的谣言,弥月还是为自己澄清了一句。 “我那时候就总在想啊,我对宋砚那么好,他为什么就那么讨厌我呢?” 至于肖倬,之前就说过,单纯的同学关系。 宋砚手指陡然紧握。 怎么敢讨厌啊,那时候刚经历变故的他心理创伤太重,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觉得,自己是变态,是垃圾。 喉间酸涩沉了沉,他手上动作停下,说:“没有讨厌你。” “哦。”弥月很淡然的点了下头。 她现在当然知道没有讨厌她了,那时候又不知道,有时候真的可难过了,特别是他突然离开的时候,她就总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弥月突然坐起来,把手机一把按掉,里面节目播放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她刚站起来,一只手又把她拉回去 。 弥月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你要继续看吗?”节目还有十分钟结束,弥月刚刚没看完就直接关掉手机。 宋砚摇了摇头。 他有什么好看的,录制完了他都不会再看,也就弥月看的时候他会看几眼。 宋砚却还是拉着她不放。 “所以呢?”弥月再次反问。 明年他们就要毕业了,毕业也就该到年龄结婚的时候。 时间一眨眼就过的好快。 宋砚做的永远比说的多,可很多话也要适当的说一说才可以啊,不然他怎么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个闷葫芦的性格呢。 弥月脸都耷拉了下来,手要往回缩,却被他拉的紧紧的。 “所以我爱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照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连睫毛都在反光,好看的不像话。 他顿了顿,再次告诉她:“最爱弥月。”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说爱的时候,简直心动的要命,好像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跟着跳了起来。 听到这话弥月的脸就板不住了,她唇角含着笑意点了下头,说:“那你明天去教我打球吧,正好我几次考试成绩都不理想。” 没等他说话,弥月又说:“还有还有,人家问你有什么偶像的时候,你要说有!” “你有一个女神,叫盛弥月。” 采访里人家问他有没有偶像什么的,他都说没有,弥月告诉他,以后得很明白的说有。 “知道了。”宋砚很听话的点头。 弥月拉着他的手过来,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笑容甜甜的问他:“听到了吗?” 感受到了她心脏在快速的跳动,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样。 她这是在告诉他。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见他,她的心就会“砰砰”的飞快跳起来,是因为在心里,有那么那么多的爱啊。 宋砚的心简直比她的跳的还快。 她说的没有错,从他第一眼见到她的那时候开始,他就有了一个小女神,她叫做盛弥月。 全天下最好的,他一个人的盛弥月。 第62章 . 坦白 乖,喊哥哥,哥哥给你压岁钱。…… 大四这年最后一个寒假, 弥月和宋砚一起回家过年了。 大学整整四年,都没有完整的在一起度过一个除夕,所以今年的这一个, 就变得格外意义非凡。 高中的同学群里大家都在讨论,说马上就要大学毕业走向社会, 在这之前, 大家都出来聚一聚吧。 前几年也有人提过,可没有人真的组织, 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群里有人提及,说这么多同学里, 谁会想到, 宋砚现在今非昔比了呢。 他名气这么大, 上点网的人都知道他。 当初那个沉默寡言,自卑内向的学生,现在变得坚毅而强大, 能够对着镜头坦然自若的接受采访。 虽然他放弃了那么好的学校, 却有了谁都没想到的更好更光明的前途, 高中同学谈及他时, 都觉得记忆里的那个宋砚异常陌生。 即使长得好看, 却孤僻的像不存在, 唯一令人留下印象的事, 就是他在十班跟那群二流子打架。 甚至有自称他高中同学的人匿名在豆瓣爆料,说他高中时期是多么的不招人待见。 回家那天宋砚买了很多东西,都是给弥月爸妈的,提回家放了几乎满满一桌。 筠兰只是有些惊讶,是因为这个孩子从上到下的变化,完完全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刚来这个家里时, 骨瘦如柴,小心翼翼,连饭都不敢多吃一口,当初考上大学离开,也是很小心的说,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 这两年盛家跌到低谷,他们为这些事忙前忙后也很劳神,再少有精力去管女儿。 为此也觉得很内疚。 筠兰在准备晚饭,正好盛爸从外面回来,她随口问了宋砚一句,在大学里有没有找到女朋友。 宋砚点头说有。 他们在楼下说话的时候,弥月正在楼上自己房间洗澡,等她洗完下来,看到宋砚拿了一叠文件摆在桌子上。 还有银行卡,和房屋认购合同。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身家。 然后弥月清楚的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 “我明年毕业,会选择继续读书,日后没有意外,会继续进行法律援助的工作。” 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路,帮助那些贫穷,困苦的人,尽自己所能。 尽管并不是一份能赚大钱的工作。 好歹能做点什么。 是有意义的。 “这是我大学四年赚的所有的钱,已经能在Z市的市中心买一套房子,余下的,全部在弥月的账户里。” 宋砚每一句话都淡然又条理清晰。 “不用担心我钱的来源,这里面的初始资金,来自于我参加节目的报酬,同时我也有在进行投资和金融方面的一些管理。” 正因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才会坚定不移的往这条路上走,参加节目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带给他很多,他才会选择继续。 “我可以带给弥月很好的生活,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能够有的都是她的,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 把这些全部都给他们看了,然后才是宋砚真正要说的话。 “我和弥月,想毕业就结婚,希望得到你们的同意。” 宋砚有什么,或者没有什么,盛家父母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在某些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们知根知底的人。 可这也并不能成为宋砚的优势。 他的不堪,他们也都清楚。 他的伤疤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被揭开给人看,这些他都不在乎,学会接受和坦然,是他这些年来渐渐学会的事情。 筠兰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当宋砚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她只惊讶自己身为母亲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盛爸冷着脸,已经开口,说:“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他们对女儿确实是放养,可那也是他的心头肉,不说他现在已经有多大的能力,可三年都瞒着他们,他觉得很生气。 宋砚手垂在一边,手指不由紧了紧,看着面前的人,神色却紧张起来,他张了张嘴,许多准备好的话却都说不出来了。 “您可以不同意,但我不会离开弥月。”他看着面前的长辈,话语尊敬也坚定。 . 不出所料,爸妈很快就找她谈话了。 筠兰只是问她,她喜欢宋砚,是不是因为这些年在一起的时间很多,要她自己想清楚。 有些感情是可怜,可怜心疼的多了,就会变成喜欢。 宋砚那孩子的遭遇,确实很让人心疼,从高中开始,弥月就对他特别好,也会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这些他们都是认同的。 怎么会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多呢。 弥月说,那她和樊林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的时间不是更多嘛。 可她很确定,自己喜欢的是宋砚。 “我从小到大,要做的事,肯定是我认为对的。” 弥月说:“不管在你们眼里宋砚有什么不好,可在我看来,他善良谦逊,有向上的心,自己有不幸却希望这个世界美好起来,他所缺失的,也一直在努力弥补。” “我很确信,以后和他在一起,才能够幸福。” 她和宋砚能够遇见已经是这世间最大的机缘,尽管一开始真的是因为心疼他,可后来那些崇拜,喜欢,已经超越了一切。 弥月话说的那么坚定,爸妈没有任何能反驳的。 她确实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女孩子,一直以来,想的做的,都走在同龄人的前面。 “这么多年,是足够看清一个人的。”弥月很确定,她说,“我没有看错人。” 很晚的时候宋砚还在阳台上吹风,尽管没有很冷可也是临近除夕了,他都只穿着一身棉质的单衣。 弥月拿了件外套在手上,轻手轻脚的走到阳台上。 宋砚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的出神,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声音。 直到弥月把衣服披在他身上。 “不开心了?”弥月拉住他的手,小声的问他。 弥月挨在他身边,说:“是不是因为我爸妈以前都对你挺好,现在一下这么严肃,你觉得不习惯了?” 以前可以把他当做家人来看待,可这种家人,和女婿的存在又不同,如果要作为弥月以后的丈夫,他们担心考虑的肯定会更多。 宋砚回头看她,见她自己也只穿着一件睡衣,把她抱进怀里,用衣服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这比我之前想的要好多了。” 回来之前,弥月曾说让他保持沉默,他们之间的事,由她来说。 宋砚默然,却没有按她说的做。 他不想把所有事情都让弥月来承担,所以先坦白了。 他事先设想过很多种他们的反应和态度,以他的了解,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所以做好了准备,也就没有特别不开心。 只是在想,自己还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松口同意。 “我偷偷告诉你。”弥月在衣服下面拉了拉他的手,转过身来抬头看着他,“其实我妈之前说,她早就把你当半个儿子了。” “他们不会真的很为难你的,只是有点生气,那么久都没有告诉他们。” 也算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品性格什么的都信得过,曾经也是当孩子来照顾和对待的。 “我知道。”宋砚点头。 阳台上风刮的厉害,弥月穿着睡裙,脚踝都被冻的没了知觉,她人窝在宋砚怀里,只露出个头顶。 安静了两分钟,她想起什么,于是问:“后天高中班上聚会,我们要去吗?” 高中对她来说是平淡而普通的存在,几个关系的同学都有一直在联系和见面,其他的,见面或者不见,都可以。 宋砚问她:“你想去吗?” “你想去我就陪你一起去。” 弥月想了想,然后点头做了决定,道:“那就去吧。” 几年没见了,还挺想念一些人的,反正有时间,去一趟没什么,反倒是不去的话,免得又有人在网上造宋砚的谣。 那些自称高中同学,在网上胡乱爆料的人简直都坏死了。 “好。”宋砚答应。 弥月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头发柔顺的垂下,头顶却毛绒绒的,活像只乖巧的小猫,抱着软软的,活暖到人心里去了。 “月月。”宋砚喊她,出声时胸膛震了震,让她那几秒钟脑袋都嗡嗡的。 弥月闻声抬头,下一秒却落下一个极其温柔的吻。 外面风那么大,他怀里却好温暖好温暖,挨着脸颊也热热的,鼻尖还有刚洗完热水澡之后的暖香。 这一个吻好长,那种寒风里两个人紧紧相拥的感觉,会让人觉得,自己还有所依靠。 宋砚松开她嘴唇时,手上衣服却又下意识把她裹了裹紧,终于这时候,才看他唇角弯起,出现了笑意。 然后他又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 “宋砚,今年除夕,姐姐也给你压岁钱,好不好?”弥月调笑。 明明他比她要大,她却总是自称姐姐。 以前弥月就是把他当自己弟弟来照顾的,那点年龄差距就算不上什么啦。 “不好。”宋砚摇头。 他反手紧握住她的手,哄道:“乖,喊哥哥。” “哥哥给你压岁钱。” 弥月抿了下唇角,反问他:“你怎么不让喊爸爸呀?” 没成想他点了下头,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回答:“也行。” 宋砚越来越不正经了。 弥月冲他拱了拱鼻子,声音压的越小,道:“好了,我们快进去吧。” “万一我爸妈在楼上偷偷盯着呢,你可不要让他们抓住小尾巴了。” 弥月很没有威慑力的吓唬他。 “小心到时候把你赶出家门。” 宋砚牵着她的手进去了,这时候可不敢顶风作案,弥月乖乖回楼上自己的房间。 “晚安。” 第63章 . 同学聚会 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二班的聚会在除夕夜的前两天。 因为是久违的相聚, 大家都兴致高涨,说了十一点到,这才十点, 人已经到了大半。 大家谈论着各自的学校和专业,说起现在的实习工作, 讨论以后是留在读大学的城市还是回到柏市来。 二班是文科班, 班上仅有几个男生,应该都已经到了。 肖森亮和聂杰两个人从外面跑进来, 朝着李璇打了个响指,笑道:“你女神交男朋友了, 这回带家属来的。” 李璇的女神, 全班都知道是谁。 李璇读了几年大学回来, 人反倒更胖一些了,听见他们这么说,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别乱说。” 虽然他和盛弥月之间是没有可能, 可他也觉得, 也没有其他人能配的上她。 “我没乱说, 我亲眼看见盛弥月跟他撒娇说冷, 他还抱她, 说要乖。”聂杰转达的绘声绘色, 瞬间声音大了不少, 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这句话杀伤力大,还虐狗。 这下所有人都好奇起来,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得到了女神芳心。 肖森亮补充说:“虽然没看到脸,但那男的很高,气质好,穿着打扮一看就很贵。” 果然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盛弥月。 李璇简直嫉妒死了, 他心里憋着一口闷气,猛然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他倒要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刚出去没多远,李璇又转回来了,这下不知道看到什么,脸色又青又白,更难看了。 聂杰嚷嚷着问他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李璇觉得自己肯定是瞎了。 因为他看到和盛弥月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宋砚。 宋砚和以前确实变得很不一样,就像肖森亮说的,有气质,看起来很贵。 要是不认识的人或者其他班的也就算了,怎么会是宋砚呢。 要知道李璇以前也瞧不起他,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 宋砚就算长得好看了一点,可他毕竟是……是有残疾的啊。 盛弥月怎么会喜欢他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在聂杰疑惑李璇的反应时,盛弥月进来了。 身边高个男人牵着她的手,手掌几乎把她整个手都握住,看着她的时候眼睛是温柔的,可一抬起来,眼底又泛着冷漠。 当时聂杰心里冒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这是男菩萨和女菩萨。 “大家都来的好早。”弥月出声,打破了冰冻的沉寂。 她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小声跟身边的宋砚说了句什么。 宋砚把她的包放在凳子上,很自然的用掌心捂了捂她的耳朵,转身去倒了一杯热水。 他拿着热水喂她喝,都不用她动手。 这当宝贝来宠的样子,肯定在一起很久了。 如果不是知道宋砚的缺陷,所有人都会感叹一句,这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赵瑶是班级里最大大咧咧的,于是先开口问:“弥月,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和宋砚也不熟啊,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天啊,人家都认为他们高中不熟了。 弥月皱了皱眉,摇头否定。 “谁说不熟了,高中我就和他最熟。” 一语哗然。 高中的时候宋砚太过孤僻,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对盛弥月也是一样的生疏。 熟才怪,大家又不是瞎子。 宋砚又给她喂了一口热水,拿纸巾擦了擦嘴角,问说:“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看她今天无精打采,眼下都挂了黑眼圈了,肯定是晚上睡得很晚。 弥月乖乖的让他擦嘴巴,见旁边有好几个同学都在看着自己,不好意思说话,只能拿手机给他发消息。 “我在想你,睡不着。” 习惯了有宋砚在身边抱着她,不在的时候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眯了会儿。 宋砚看着手机低头笑了声,显然是很喜欢听这话,看了眼,他又问:“那现在是不是很困?” 弥月摇了摇头。 宋砚:“困了就告诉我。” 困了要告诉他,饿了要告诉他,累了也要告诉他,总之什么不舒服了都要和他说。 李璇这下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亲密的不得了,心里仅有的那点不相信和不甘心也消失殆尽了。 等着吃饭的时候,班里几个同学拿了几个盒子出来,里面有纸牌,说是要玩狼人杀。 班里这样打闹在一起的活动,宋砚从来没参与过,他以前是孤僻,现在依旧冷漠的疏离,聂杰说还差一个人的时候,他冷冷抬眼,伸手把牌拿了过来。 “给我吧。” 剩下的这张牌是狼。 同学们闹着说不让家属坐旁边,怕等下给他透题,于是弥月只能坐到后面沙发上去了。 第一排轮确认身份时,其它狼队友看到宋砚多少有些惊讶,他却没有反应,见他们指了一人,他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天亮,宋砚淡淡的坐在那里,一轮陈述时,跳了预言家,说昨晚查验了一位平民。 他看起来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场上并没有预言家和他对跳。 这一轮上,李璇总是和宋砚对着来,可他也玩不明白,红着脸说了一大堆,没人相信他。 他这有点小丑跳脚的意思,宋砚那边却是淡定自若,继续说自己第二轮查了刘璇,是神职。 刘璇什么都写在脸上,听宋砚这么说,满脸惊讶,支吾的顿时说不出话来。 旁边人却都看明白了。 刘璇看来真的是神职。 然后第二轮,宋砚自刀,骗了女巫的一瓶神水。 之后他发言,说他第三轮一定会死,暗示女巫的毒水要用对地方。 第三轮宋砚果然死了,同时聂杰被毒死。 再到天黑时,刘璇被杀,游戏结束了。 所有神职死了,狼人赢。 局势本来很明朗,谁知道狼人会赢了,刘璇这个脑子转不过来的,嚷着说宋砚也不聪明嘛,猜错了还让去毒聂杰。 聂杰一听是刘璇毒死自己的,顿时急了,喊着说他脑子不好使,他分明是预言家。 两个人一吵,暴脾气差点打起来。 聂杰也不是很精通于玩这个,他之前一直以为宋砚是平民,专门跳预言家来给他挡刀的。 总之事情很复杂,就是他们都被骗了。 刘璇只嚷着说是宋砚不会玩,都是他才害得他们输了。 宋砚淡淡看着他们,然后把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扔。 这下大家都看到了,那牌是狼人。 所有人恍然大悟。 刘璇脸色更加难看。 我的天啊,宋砚简直把所有人玩的团团转,他这一副淡然掌控的姿态真让人不爽,可确实又在他手下输得彻彻底底。 这白切黑的姿态,哪里还是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班里女生看完全局,眼里已经有惊艳了。 他就坐在那儿一抬眼,都好看的像一幅世界名画。 弥月起身坐到他身边去,看了眼他扔在桌上的牌,好奇的看着他,问:“回家两个人能玩吗?” 她想看看宋砚能怎么骗她。 怎么焉坏焉坏的呢。 宋砚摇头:“最少六个人。” “你骗人都不眨眼睛的。”弥月揭发他,“你刚刚跳预言家,我真的相信你的。” 宋砚却只说:“玩游戏也要带脑子。” 他脑子确实聪明,不聪明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宋砚笑着给他理了理头发,说:“只给你骗我的份。” 他眼睛盯着她的嘴唇,喉头微动。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移开目光。 忍住了。 一场游戏后宋砚变成了聚会的焦点,大家问起高中时候的事,那时候流言纷纷,谁都不敢靠近他。 贫穷的高岭之花,似乎永远不会坠落凡世间。 宋砚是在泥泞里打滚的人,他大概没想过自己会被别人这样看待。 如果四年前的她们知道日后的宋砚会是那样耀眼,那当年在那时候就会试着多靠近他。 聚会结束要离开的时候,赵瑶笑着问他们。 “谁先追的谁啊。” 外面风一时刮的很大,弥月去撑开伞,没听见后面有人问话,等反应过来时,宋砚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我喜欢的她,有很多年。” 而之后他们的故事,恬甜和大家透露了小半。 【高中的时候,弥月算是宋砚半个监护人。】 【哪里能不熟啊,一个屋檐下的,都是在骗我们这群憨憨。】 再回想起那时候的点滴,才察觉到真的有不一般,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有这样的渊源。 也就是那天之后,豆瓣上有个新帖子火了。 【来扒一扒学霸宋砚的小女神。】 ——校卡自证!和宋砚高中同校! 帖子说,宋砚的女朋友,是他们高中时候人人都暗恋过的小女神,男生心里白月光般的存在。 【她那时候可比宋砚受欢迎多了,现在也一样,妥妥的小仙女!】 这是个善良又努力少女的故事。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把他带回家,送他上学,照顾他的生活,而在宋砚成名有能力之后,又将自己有的所有一切都给了她。 曾经网上有人说,能当宋砚的女朋友,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而他亲自在官博上反驳,语气认真严肃。 “她能看上我,才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件事掀起不小的风波,网友们都在传是宋砚在向女朋友求婚,明晃晃的宣之于众,宣告自己的主权。 随后博主满月转发了那条微博,配图是她画的一张画。 一直以来她上传的那些画,都只有背影图,网友们猜了很久画的究竟是谁。 而这一次终于有了正脸。 那不是宋砚是谁。 网上那些众说纷纭的猜测,也几乎很快的平息下来。 这不跑还等着干什么? 等着被当成狗杀吗? 第64章 . 小孩子 突然怕他会哭。 网上怎么纷纷扬扬都在说求婚的事啊。 六月毕业季, 弥月正焦头烂额忙着毕业设计,根本来不及管网上那些传言。 之前在网上转了宋砚的微博,只是因为太多人猜测他的女朋友到底是谁, 弥月怕造成太多误会,于是主动坦白了。 当宋砚的女朋友, 是很骄傲的事, 又没有见不得人,不用藏着掖着。 宋砚的生活没有因为毕业而带来很大的改变, 他早就保送了研究生,是要继续读下去的, 而毕业论文也完成的很顺利, 几乎没有太多的折腾。 优秀的人做事总能尽善尽美, 好像什么都不能难倒他一样。 准备去领证的那一天是宋砚生日的第二天,他穿了一件新的白衬衫,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哄弥月起床的时候, 她看到床边放着一件白裙子。 弥月很少穿白裙子。 弥月昨天改论文到很晚, 这时候被叫起来, 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坐在床边, 不清醒的问他:“现在几点了?” “八点。” 才八点好早的, 算起来睡了还不到六个小时。 弥月眉头皱了起来。 她还没说话,宋砚已经在她嘴边亲了亲,柔声道:“月月,你答应了我还有生日礼物呢?” “有的啊。”弥月睁开眼睛看他,眼眸柔的能掐出水来,脸蛋也白嫩嫩的, “我昨天陪了你三个小时。” 宋砚做人也不能那么过分,翻来覆去三个小时还不够吗? 她差一点就哭了,后面想想是自己答应了他的,就忍着没有哭。 宋砚没回答,只是默默的要来帮她穿衣服,感受到肩膀一凉,弥月往后躲了躲。 “我自己来。”她说。 宋砚于是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他电话响了。 宋砚去到阳台外面接电话,弥月困的直打哈欠,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后,才继续穿衣服。 阳台门没关,他说话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听他在说官司之类。 等他进来,弥月已经穿上了那条白裙子。 裙子是有点学院风的款式,落到膝盖上面一点,一眼就能看出来,和宋砚身上的是情侣款。 白色反而衬得她皮肤更白了。 “是有工作要忙吗?”弥月站到镜子前看自己,觉得白裙子还挺好看。 宋砚买的尺码也正好合身。 “还是那个小孩子的事。”宋砚提到这就有点苦恼。 前段时间他接了个案子,是个两岁的小女孩,被爸妈遗弃,之后是她的姑姑选择了收养她,现在在和她的爸妈打官司,要求支付女孩到成年前的抚养费用。 这个女孩的爸妈是老油条,拿钱就是要命,不讲道理,姑姑也才二十多岁,说如果拿不到抚养费,那她也养不起。 现在孩子暂时被放在了援助中心,在结案前恐怕都没有地方能去了。 宋砚没多提这事。 转眼看到弥月已经换好了衣服,他顿住看了两眼,不由夸道:“我们弥月真好看。” 虽然夸的很简单,可弥月很受用。 她看着宋砚,连连笑着点头应道:“是啊是啊,真好看。” 也不知道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衣服。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出门的时候阳光洒在发丝上,金灿灿的。 弥月在和宋砚说新房子装修的事,提起自己想要的风格,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我最近在网上也看了很多案例,装修这件事,劳心劳力,但还是得靠自己。” 弥月是女孩子的视角去看这些,她喜欢奶乎乎的风格,可看多了又在想,不是她一个人住,也要是宋砚喜欢的才行。 可宋砚喜欢什么风格呢? 他好像说哪里都可以住,不太在意这些。 弥月在超市买了些零食和玩具,到援助中心的时候,小雯雯正一个人在玩绳子。 是那种漂亮的小花绳,可以用来绑头发,上次她弥月挂在手上,她很喜欢,弥月就干脆摘下来送给她了。 小女孩白白嫩嫩的,长得可爱,却怯生生的有些怕人。 想来可以明白,一个从小被自己父母抛弃的孩子,很难有一个健康长大的环境。 宋砚对这个小孩子很好,上次还给她煮了鱼汤,做了糯米小丸子带来。 不仅是工作需要,也是真的心疼她。 小雯雯现在知道宋砚和弥月是对她好的哥哥姐姐,就没之前那么害怕了,在宋砚过来牵她手的时候,也会乖乖的把手伸过去。 一起工作的同事说宋砚是男菩萨,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小孩子不愿意亲近别人,就愿意亲近他。 是因为他对待小孩子也有耐心,那样没有安全感又敏感的小孩子才会喜欢他。 宋砚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小雯雯非要跟在他后面,拉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上拿着吃到一半的饼干。 弥月坐在宋砚旁边,笑着逗她。 “宋砚同学,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宋砚手上这份资料要在十二点前整理好发出去,弥月问完这句,他没来得及回答。 弥月又说:“我喜欢女孩子。” 她解释道:“都说女孩子像爸爸,要是生个小女孩肯定和我们宋砚像,漂亮可爱又讨人喜欢。” 她说到这,宋砚动作顿了下,抬眼看向弥月,迟疑间,目光凝怔下来。 生个女孩子,就会和他长得像吗? 和他像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仔细想想,那种感觉有点奇妙,突然会觉得特别期待。 “那男孩子,就会和你像吗?”宋砚很认真的反问。 弥月觉得他这样有点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小孩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摇头。 “男孩子也会和宋砚长得像。”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弥月还在笑,视线像是粘在了他身上一样,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可能是我家宋砚基因比较强大。” 这明显就是哄人开心的话,还带点调戏的意味。 宋砚忙手上的工作,没再接话了。 见他在忙,弥月起身去上厕所。 小雯雯还是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拉着宋砚的衣角,乖乖的啃饼干吃。 弥月知道宋砚的工作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也不想打扰他,从厕所出来后,正好恬甜发消息过来了,于是就坐在外面和她聊了会儿天。 恬甜说,她真的和肖倬在一起了。 他们这两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恬甜总觉得肖倬是一时兴起,她胆小懦弱不敢上前,只能是他一步一步的走近。 前段时间恬甜生病住院,她说那天晚上一觉醒来,看到肖倬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手里还捏着一张她的检查单,那一瞬间恬甜看着他,突然毫无征兆的哭了出来。 那一下心绞的好痛,想起了好多好多的事,心里跟着眼睛一起,变得特别特别的酸。 那么骄傲恣意的肖倬,像是卸去了所有的光环,那时他颓疲,憔悴,却只是她一个人的英雄。 那么多年的喜欢在那一刻尘埃落地。 他睡熟了,她却好想抱一抱他。 恬甜问弥月,趁着现在有时间,要不要再一起出去旅游。 上次出去玩,都是高三毕业那年的事了。 弥月打字回复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是小孩子惊吓的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震的人心里发慌。 弥月关上手机,快步往里面走。 小雯雯还坐在凳子上,却稀里哗啦哭的厉害,而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宋砚残缺的肢端。 宋砚本来穿的长袖,刚刚他在工作,扣子被小孩子扯掉,衣袖一开就被她拉了上去,没等宋砚反应过来,小雯雯看着近在咫尺他的手,猛然大哭了起来。 小孩子看到这样的场景害怕,是觉得可怖,也或许是觉得和自己不一样。 小孩子的情绪都是最外放和无法掩饰的,哪怕她之前很喜欢宋砚,可在看到这些之后,依旧不可避免的恐惧害怕—— 那种让人慌到骨子里的恐惧。 宋砚反应过来后,马上把衣袖拉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哭的越来越凶的小女孩,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 弥月站在门口,愣了两秒,跑过来,拦在了宋砚面前。 小孩子在哭,眼泪都糊了眼睛看不见了还在哭,弥月背对着宋砚,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哄她说,不要哭了,给她吃糖。 她拿糖的时候手在抖,一直哄一直哄只希望她不要哭了,那瞬间她满脑子都在记挂着,突然怕宋砚也会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小雯雯被照顾她的志愿者带了出去,渐渐的听不到哭声,弥月回头时,宋砚垂眼避开目光,继续编辑手上的这份文件。 只差最后一点就能收尾,他却连着打错了好几个字,直到最后保存文件关上电脑,他起身来牵住弥月的手。 “走吧。”他声音低沉不少。 弥月看了眼他的神色,手指也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任他拉着自己往外走。 宋砚没说话,一直到楼下,弥月小声的问他,到底是要去哪里。 “宋砚,你是不是难过了?”弥月唇角紧抿,看他这样子就好心疼。 是她知道,即使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别人的那些目光,可面对刚刚那样的场景,他…… 弥月想安慰他,在心里想了很多的话。 她还只是个小孩子,她不懂事,她的喜好和恐惧也都很简单…… 宋砚看着她。 他突然伸手把她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右手陡然用力把人圈的很紧,低低的开口,声音里显得很难过。 “月月,以后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不喜欢我?” 第65章 . [最新] 结局 宋同学,你有老婆了欸。 很多话宋砚没有说, 不代表他没有想过。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小心翼翼,惴惴不安, 无数次的在想,将来他的孩子, 如果也看到他害怕, 该怎么办。 就算怕,他也会很爱很爱他们, 只是那样的畏惧,会让他难过。 即使他努力想让自己变成令家人骄傲的存在, 依旧难以面对那些可能存在的恐惧, 躲避, 和眼泪。 弥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任着他抱了好一会儿。 松开时,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就这么看着他, 眼里心疼, 却也满是爱意。 现在的宋砚已经很好很好, 却还是会想这些,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 心里该有多疼呢。 “我们的孩子, 身上流着我们的血,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会让不自觉就变得很亲近。” 弥月说:“我们的孩子会和我一样,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从小就会好好教他,要最亲最爱爸爸, 我一定教的很好很好。” 所以我们宋砚啊,不要再为这个难过了。 “所以到底还要什么礼物呢?”又过了好久,弥月笑着问他。 宋砚说的什么,弥月大概知道,可即使知道,她还是要问。 昨天晚上宋砚拿了她的户口本,今天早上他给她提的包,然后把户口本放在了她的包里。 出门的时候,他背了他从梨山带过来的旧包。 宋砚想要什么? 傻子都知道他想要什么。 弥月牵住他的手,正经的告诉他:“再不去的话,民政局是不是要关门了?” 人家也是有休息时间的,现在都快中午了。 他之前送给过她戒指,忐忑的问她愿不愿意,弥月戴着戒指,亲了亲他的唇,告诉他愿意。 结婚这件事,好像离他很近,又好像很远,即使她答应了,他还是会在生日之后的这一天,问她愿不愿意给他一个生日礼物。 他仰望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他想和她真正的成为一家人。 这是最浅薄也最执念的愿望。 宋砚看着她,眼里有些红,停了几秒后,他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户口本。 他的户口本,就只有薄薄一页。 这是当初那场意外之后,他补办的户口本,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这些年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很多次他回想过去,都觉得和现在是两个世界。 是弥月带他从那个世界到了这个世界来。 “弥月,愿意和我结婚吗?” 宋砚和她说话的时候,永远是那么温柔的声音,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冷淡外表下所有的柔情,全都给了盛弥月一个人。 所以,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到二十二周岁之后的第一个礼物,那么迫切的希望是你给的。 是你给的一个家。 弥月接过他的户口本。 然后她点头。 所以特地穿了这样的白色衣服,就是为了好拍结婚照啊。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阳光正落在头顶,它火热的照了下来,树影顺风在婆娑作响,弥月拿着两个红本本,恍然间觉得太不真实。 弥月一直盯着看,直到走到大马路上,她回过神来,突然回头,看着宋砚就笑了起来。 “宋同学,你有老婆了欸。” 好新奇的事呢,宋砚竟然有老婆了。 宋砚也在看这本结婚证。 然后他看到弥月笑了起来,眼睛里是明媚的阳光,他觉得心口处有点酸疼,可马上就被甜蜜和幸福填满。 真正恍不过神来的是他。 他牵住弥月的手,点了下头。 是啊,是老婆。 弥月说:“我们明年春天回柏市办婚礼,我都想好了,请柬要你写,要你发,反正我会管的很少很少的。” 宋砚答应:“好。” “还有。”弥月又说:“我家里的亲戚还是比较多的,你要负责招待。” 宋砚:“好。” 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就没有说“不好”的时候。 弥月问他:“那你就没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或者,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围人来人往,也有很多新来领证的小情侣往民政局去,颜值太高的两个人,站在大街上都格外的引人注目。 隐隐听到有人在问,说这个是不是宋砚。 他们宋砚名气都已经这么大了吗,走在街上都会有人认出他来。 弥月故意挡在了他前面。 她这点小心思……宋砚又忍不住笑。 他手指停在她脸颊上,宠溺的捏了捏,然后他说—— “结婚快乐。” “月月,我最爱你。” . 毕业那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弥月拍完毕业照后,去了宋砚的学校找他。 对于宋砚来说,毕业的实感没有那么强,毕竟还有几年要继续读下去。 他上个星期被邀请参加了一期烧脑解密类节目的录制,回来之后又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每天的忙的脚不沾地。 弥月到约好的教学楼下,看到另一个男孩子,提着一大袋的水果朝宋砚跑了过去。 这个男孩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头还没到拔高的时候,满满的一袋子,好像要把他人都压倒下去。 他跑到宋砚面前,把一袋水果都递给了他。 弥月走过去的时候,听见男孩在说:“谢谢宋先生。” “谢什么?”弥月问了一句。 “宋律师是很厉害的人,他帮了我们全家。” 男孩子话语里有强烈又真挚的崇敬,他是真的很感激宋砚为他们家做的一切。 爸爸去世,妈妈住院,家里只剩下他和爷爷奶奶,老弱病残一家人,要不是有宋砚帮忙,他们怎么能为自己讨到一个公道呢。 现在因为宋砚,他们讨回了属于爸爸的赔偿款,妈妈的病也在康复当中。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都会越来越好。 男孩子说:“我会好好读书考大学,以后做个跟宋律师一样厉害的人。” 爸爸死了他很难过,可宋律师也跟他说,难过只是暂时的,他要努力不辜负爸爸的期望,更加要努力,以后还要养妈妈。 “姐姐是宋律师的女朋友吗?”男孩子拿了一个梨出来,递给弥月,“这个梨是我从树上摘的,特别甜。” 弥月接过他的梨,说了句“谢谢”。 她拿着梨在手里,摇头说:“不过,我不是宋砚的女朋友。” 看他皱眉觉得奇怪,弥月温柔的笑道:“我是他的老婆。” 宋先生才二十来岁,很年轻,这么年轻也这么厉害的人,竟然已经结婚了。 真的很登对。 男孩觉得惊讶,可马上又向她打招呼,弯腰鞠躬,说:“宋夫人好。” 已经中午了,爷爷奶奶还在家等他吃午饭,男孩说要赶紧回去,向宋砚和弥月说了再见。 临走的时候,他说,希望宋先生和宋夫人年年平安,百年好合。 孩子是懂事的好孩子,不会说其它的,这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最好的祝愿。 “谢谢。”弥月笑了笑。 一定会的。 “你最近就在忙他的事啊?”男孩走后,弥月出声问他。 她仔细的看他的脸,隔这么近能看到他眼角的红血丝,比之前重了一点的黑眼圈。 弥月了解他,所以也听出他的声音比之前嘶哑了一些。 宋砚身上还是有很多老毛病,因为不好好吃饭胃不好,偶尔天寒起来会隐隐作痛,有点咽炎,犯病就疼,迁延不愈。 弥月捧着他的脸看了看,心疼的问:“早上给你煮了冰糖雪梨羹,你有没有喝?” 她放锅上热着就出门了,给他发了消息。 宋砚哑声回答:“喝完了。” 弥月听见他的声音,更心疼了。 “宋律师怎么工作那么努力啊。”弥月眉头皱了起来,“我们宋砚帮了那么多人,现在名声震赫,是特别特别厉害的人啊。” 因为自己受过苦,才想要帮助更多的人从泥沼里爬出来。 我们宋砚,是那么温柔又善良的人。 “我有一个小惊喜要给你。”弥月手上提着个袋子,里面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小盒子。 是之前宋砚一直放在旧包里的东西,他从梨山带出来的,身上仅剩下的东西。 很普通的一些东西,甚至都不太拿的出手。 前段时间盒子碎掉了,宋砚没说,弥月却注意到了,于是偷偷给他换了个新的,长的很像的小盒子。 宋砚看着这个盒子,一时怔住了。 他没想到弥月会注意到这个,她那么爱干净,他只怕她会觉得这些东西脏。 毕竟是从泥土堆里挖出来的。 “再过两个月就是初秋了,九月桂花飘香,到时候,我们回梨山一趟吧。” 带他回来的那年也是初秋,梨山脚下,桂花开的特别的好。 “我们结婚的事,也应该告知你的亲人,要让他们知道,宋砚现在过的很好,也有人很爱很爱他。” 这些年他从来不敢回去,可弥月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多想回去看一看。 不要害怕回去那里,因为现在有弥月陪着啊。 看到现在这么优秀的宋砚,亲人们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弥月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说:“不要害怕,这是喜事,应该分享给很多人才对。” 弥月是最了解宋砚的人,她想起那一年远远的看见他,少年纯朴,善良羞涩,短短几年,却仿佛已经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宋砚眼睛红了。 马上下课了,教学楼下人多了起来,弥月靠近了一些,笑着说:“我们宋砚怎么这么爱哭啊,是水做的吗?” 明明已经那么成熟的人,却还是容易红了眼眶。 可他就算哭,也只会在弥月面前。 这是他唯一可以露弱的地方。 宋砚掌心触到她手指的柔软,点头,哑声说:“是,想让你多心疼我。” 想让你永远最爱我。 他们在角落,没人往这边看,弥月偷偷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老公乖哦。” 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他人生才真正的开始。 那天阳光很好,金灿灿的洒在发丝上,她牵着他的手跟他回家,他看见他的未来里,一轮满月高悬。 那是他永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