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过此》作者:97温凉 文案 祁劲为童颜入狱,却不知她爱他。 林安阳想成为童颜的救赎者,却不曾想在游戏里丢了自己的心。 童颜爱祁劲,却不曾让他知道,到最后连带着那个秘密,跃向了解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童颜,祁劲,林安阳 ┃ 配角:叶凡,江清眉,牧别,齐鸣 ┃ 其它:悲剧,抑郁,校园 一句话简介:山河寂静,不会来日方长。 立意:愿每个患抑郁的女孩子,日日见浮华春日,炎炎盛夏,温暖秋华,洁白冬雪 序幕 穿过两条商业街之后,童颜熟练地进了一家名为“康林”的药店。 童颜一进门就直奔一处去,店员并没有起身招呼她,倒不是因为顾着玩手机,而是不想自找没趣。 记忆倒退到三个月前的周天,那是她第一次到药店上班,满腔激情,满腔热血,对进店的客人时刻面带微笑,温声服务,哪怕有个别脾气差的,她也是以笑应对。 独独这个女孩,特别的很,每次来都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大大的口罩,巴掌大的脸都被遮掩了七八分,刚开始她是有些怕的,万一是什么杀人犯…… 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主动上前微笑询问童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女孩并没有回答,亦也没有像她想象中的恶言相对,凶狠威胁,而是自己看着货架上的药,清冷的双眸扫过一排排的货架。 随后从最高处的货架上拿了阿米替林,药被她白皙细长的手紧紧地护着,“请问一共多少钱?” 店员拿着药刚扫描记好账的药,有些犹豫,对面的女孩好似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清秀的眉头开始微皱,把从兜里掏出来的六张百元钞票放在了收银台上,拿过她手里的药急冲冲的出了店。 就连袋子都没套上…… 每次都像上演哑剧一样,而她有时比较累也懒得同童颜说话,久而久之就形成习惯了。 童颜来到收银台,一如既往地掏出钱,出神地看着正在被扫描的药,每次这个时候她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一种被别人扒光衣服注视的错觉。 “不好意思,今天店里要压货,所以……”店员满脸歉意地指了指身前的电脑。 一句话把童颜拉回现实,她看了眼店员,没有争吵,没有愤怒,只是把多余的两张攥在手里,接过袋子。 “砰”的一声,原本装在袋子里的药散落一地,童颜一愣,她没有想到转身会撞上人。 “抱歉,我这就帮你捡起来。” 闻声,她打了个激灵,赶忙蹲下身捡起药,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男的会蹲下来,所以恰好在她起身的时候,头上的帽子被碰掉了!! 那一瞬间,童颜不知为什么心里很紧张很紧张,紧张到她难以呼吸,甚至想逃离。 可能是她内心极度的不想承认有一天她童颜会吃上抑郁症的药,在她看来那是一个“肮脏的”病,是一个她不愿承认的病。 亦或者他真的很像那个人,所以她怕…… 童颜并没有捡起帽子,而是紧紧地抱着药跑了出去。 很可笑吧!她前一秒还说着讨厌,下一秒却对它像宝一样,是不是很讽刺呀,或许她讨厌的不是这个病,这个药,而是恶心这个病的来源。 林安阳再一次蹲下,捡起了地上被主人遗留下的帽子,一顶孤独的帽子。 对,没有说错,孤独的帽子,只是孤独的不是帽子,而是戴帽子的那个人。 如果他没有看错,刚才那女孩儿买的是抗抑郁的药,而且量很大。 还有,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帽子掉下的那一瞬,女孩干净眼眸里的湿润,这一切对于爱探究心理的他,简直致命极了。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一场戏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一场悲剧。 *** 梦里,一片漆黑,四周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四处散落的衣物,扯破嗓子的嘶喊,眼角滑过的泪,被死死按住的头,被撕裂了的身体以及周遭恶臭的腥味,侵占了童颜的脑子,就在她要窒息的时候,她醒了…… 凌晨一点整。 此时静贤轩小区依然灯火通明,窗户上的人影伏案奋斗,手不释卷。 静贤轩,小区地段很好,四环,是恒城排名第二的学区房,总价五百万到七百万不等,价格昂贵,但还是有许多为了孩子的家长来这租住或者买下。 童颜家则是后者,她的妈妈江清眉是一人名教师,在恒北高中任教高中三年级,同时也是年级部主任,除了上班方便还有一方面是为童颜着想,这才和祁劲决定把房子买在这里。 祁劲,江清眉的第二任丈夫,童颜的继父,恒诚大学附属医院的外科医生,35岁,比她的妈妈小三岁。 他们结婚五年了,他对童颜一直不错,堪比亲生女儿,但在外人眼里看来,童颜不待见他,十分的不待见,五年来从没喊过他一声爸爸。 房间被黑夜笼罩,和外面形成了鲜明对比,童颜蜷缩着,呈胎儿姿势,被子一阵一阵的颤动。 苦涩的眼泪滑过鼻梁流进另一只眼睛里,酸涩无比,床头柜上散落一些药片,地上还铺满了一张张检查报告,以及一篇篇日记,潦草的字迹上还沾染着红色的液体,在夜色里衬得越发诡异。 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手臂早已布满了抓痕,泛着殷红,有新有旧,甚至有的还冒着血珠。 良久,童颜颤颤巍巍地伸手拿了片安眠药,眉也不皱,生吞下去。 药效来了,睡意朦胧,最后一丝意识里,她仿佛看见下午的那个人。 那个轻声细语和她道歉的男人。 他很像……很像……似乎又有点不像,应该是像的吧,不然她又怎会那么紧张呢! 想到这,似乎睡觉也变得不可怕了,一丝月光照进来的时候,童颜的嘴角轻扬,眉间舒展。 第二章 看病 周一,清晨七点半。 童颜拿上书包,欲开门,身后传来他的清冷声音。 “颜颜,牛奶又忘拿了。” 他,就是童颜的继父,祁劲。 童颜转身,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牛奶,神色淡淡地说了声。 “谢谢。” “你妈妈先去学校了,我今天不忙,坐我车去吧!” 祁劲理了理搭在手弯的灰色西装外套,询问童颜的意见,只见她低着头,不太看得清脸上的表情。 闻声童颜不言,只是点了点头,乖巧地等着祁劲拿车钥匙,看着手里温热的牛奶,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上了车,一路上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大多是祁劲询问她学习怎么样,快要高三了,有没有心仪的大学之类的,而童颜则是乖巧的回答,不多一分的亲昵也不多一分的生疏。 就是这样淡淡的。 约十分钟后,车在恒北门口停下,童颜依旧说了句谢谢,随后下车。 祁劲还未开口,看着头也不回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童颜并未走远,而是隐身在校石碑的后面,待听到车子发动离开时,她才走了出来,出神地盯着那辆黑色车子。 其实她不喜欢喝牛奶,只是喜欢清晨牛奶的那抹温热,以及那短暂的相处时间。 “哎!神仙,本仙女向你招手半天了?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都不搭理我?” 肩上被一双手紧紧地揽着,童颜侧过头看着一张放大的化了裸妆的脸。 “今天怎么有时间化妆了?” “怎么样?好看吗?有没有那种看着就像没化一样,但就是变好看了的感觉?” 童颜眼睛泛酸,她长期睡不好,故而脸色很差,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才化妆掩盖,叶凡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心里感慨万千顿时哽咽道,“好看,我们叶凡不化妆都好看。” 叶凡,高二(17)班的宣传委员,全班的开心果,长得不仅漂亮,而且性格开朗活泼,是她童颜的同桌兼死党发小,除了她本人极度自恋以外,其他的都挑不出毛病。 她俩都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一个班,而且还是同桌。 这个缘分也就促就了两人的死党情,而且她们对对方毫无保留,没有秘密。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发生,童颜也想把这个毫无保留延续下去。 但是现在她不想,不想让自己在乎的人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堪,多么的肮脏。 刚到教室门口,叶凡大剌剌的声音传遍教室的每个角落。 “everybody,有木有想我叶大美女呢?” 教室里默契地传出一声“切”,没到一会儿,叶凡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童颜则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把手里的牛奶看了又看。 打铃了,叶凡回到座位上,她还在看,似乎要把那盒牛奶看穿,看破…… “又是他给你的?”叶凡一边拿出书,一边问了句。 童颜点头随即把牛奶放进书包里,趁着老师还没来,叶凡又悄悄问了句。 “你昨天去买药了吗?” 叶凡是知道她有抑郁症的,也知道这段时间童颜一直在吃药,只是她不知道这个病是怎么来的,单纯的以为是因为祁劲。 “买了,但是……”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凡还以为她昨天买药出现了什么状况,心里发紧,“但是什么?你说完嘛,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感觉吃再多药都没用,我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我还是会紧张到难以呼吸,我……我是不是没救了,叶凡。” 看着童颜满脸的无助,叶凡鼻尖一酸,双手握着她颤抖透着冰凉的手,“没事啊,颜颜,没事的,会好的,会好的!” “我们去看医生,看了医生就好了,好不好?” 闻声,童颜抽出了被紧握的双手,脸色有些苍白,“不能去看医生,不能的……叶凡。” 她虽然把声音压低了,可叶凡还是听出了她的害怕,她的担心,“没事的,颜颜,前两天那个很著名的心理专家林安阳回国了,现在在恒诚呢,他会治好你的。” “林安阳?” “对,他爸爸和我爷爷是好朋友,就在上个周末他还来过我家看望我爷爷,我可以联系他,我们去找他,他会有办法的。” “颜颜,相信我好不好?” 叶凡眼睛开始泛红,因为她知道童颜有多痛苦,也知道童颜安静的外表下藏着怎样千疮百孔的躯体,她替代不了这种痛,甚至什么都做不了。 童颜正要说什么,班主任的高跟鞋在教室门口响起,对话不得不中断。 一天的课下来,童颜已经被叶凡说服得差不多,就像叶凡说的,或许医生能救得了她呢,对吧! 人,不都是抱着希望而活着的吗? 只要一切还有希望她都应该向前看,都应该为了在乎她,爱她的那些人活着。或者说渴望活着才更贴切。 对吗? 中午吃饭的时间,叶凡联系了那个心理专家,说是周四周五两天有空,可以帮她看看。 赶巧的是,周四周五是高三年级和十三中学的联考,其他年级放两天假,然后周天来补上周五的课。 两人商量好了,决定就这两天,赶巧不赶晚,只是童颜还有一关需要攻克。 第三章 计划 她的妈妈——江清眉女士。 如果周四周五要出去的话,童颜得提前同她报备,说明情况,因为江女士已经把她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每提到江清眉,叶凡都在心里感慨自己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会遇上方漂亮这个善解人意,温柔漂亮的妈妈。 要是把她换成童颜,估计不止会得抑郁症那么简单,严重点的可能还会疯掉,所以她很佩服童颜。 方漂亮,是叶凡对妈妈的爱称,本名叫方婧,今年36岁,经营一家自创的服装公司,待人和蔼可亲,在教育孩子方面松弛有度,不会强迫孩子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两人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快走到校门口时,叶凡脑子里冒出一个比较好且能让人信服的办法。 装病…… 童颜迟疑,她不知道这方法江女士能否信服,亦或者说自己心底对此从不抱希望。 叶凡决定试试,眼下再没有什么办法比装病更好了! “反正这两天我也有点感冒,到时就让方漂亮给我请假,等周四周五的时候就有理由给你妈妈说,让你来我家给我补习。” 说到这,童颜眼里微微泛光,叶凡又继续说完,“一来你也可以完成他给你准备的试卷,二来我们也可以顺带出去,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的最好办法吗?” 此时,童颜听完整个计划,思绪万千:其实她知道没有任何人能治得了自己,心底的那个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太屈辱了! 但看着叶凡满怀希望的眼神,不忍心让她失望亦或者不想她为自己担心。 所以童颜同意去看医生,只是不知道叶凡口中无所不能,妙手回春的林安阳到底是名至所归还是虚有其称。 两人就这样一走一聊,没多会儿便到了小区门口,因两家不在同一单元故而分手各自离去。 *** 回到家中,童颜刚把书包放到沙发上,瞥见了摆放在茶几上的几份卷子。 她不用看,就知道这些又是她妈妈针对她的薄弱点量身定做的套题,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假的任务。 学校高三的所有老师中午才开过会,江清眉晓得放假的消息比童颜早多了。 童颜坐了会儿,提起书包回卧室,房门紧闭,坐在书桌前,安静地完成了当天的作业,随后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和一本黑色厚重的日记本。 翻启新的一页,她提笔在白色的纸张上留下了一行字和日期:2019年7月25日,不想叶凡再为我担心,我同意她说的去看医生,也许林安阳会是一个奇迹吧! 写完她叹了口气,世上真的会有奇迹吗?或许没有吧,不然恶人怎么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呢!! 风把她的日记本吹到另一页,不同于前面规整字体的页面,这张满是红笔写的死字,仔细看依稀能看清被那些死字压着的是几个人名。 旁边的文件袋里装了好几份检查报告,以及一部沉寂许久的手机。 这时,敲门声传进童颜的耳朵,她赶忙把东西又锁进抽屉,才起身开门。 一打开门,见□□眉拿着几个服装袋子,递给她:“快看看,妈妈新给你看的衣服和裙子。” 闻声,童颜乖巧地接过,打开袋子是几件短袖以及一条墨绿色的长裙,很漂亮,也很时尚,若是以前她肯定很开心,但现在…… 一切都变了。 见童颜很平静,江清眉自顾自地把那些衣服在童颜身上比来比去,怎么看怎么满意,自己的儿女真漂亮。 “颜颜喜欢吗?” “嗯,妈妈买的都喜欢,只是最近我不是很想穿短袖。” 身上比划的手顿了顿,随后问了句“怎么了?是妈妈买的不好看吗?” 童颜为了不让她起疑心,同时也害怕她看到自己身上自残所留下的伤,只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怕晒黑嘛,这样等到大学就不好打扮了呀。”她拉着江清眉的手,开玩笑地说道。 好在江清眉没再问下去,而是问了她芭蕾舞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一提,童颜眉头微皱,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或许她现在正在奋力准备着比赛,但现实是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跳舞了。 平时的周末练习也只是她单独相处,卸下伪装的时候,诺大的练舞室,空荡荡的,看着镜子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也让她意识到不论怎样做,她都变不回以前那个自信阳光的童颜了。 “差不多了,只是有个别动作还有点小瑕疵。” 她再一次说谎了,脸不红心不跳。 傍晚,饭桌上江清眉与童颜说起两天小假期的安排,童颜习以为常,只回了个好。 令人惊讶的是,往常沉默的祁劲开口了,“好不容易放个假,不用这么赶,适当放松一下有利于身体健康。” “你知道什么,颜颜练舞本就比其他同学少了学习的时间,再不抓紧能行吗?更何况她马上就是一名准高三生,苦苦就过去了。” 童颜依旧安静地吃着饭,不插嘴,不反驳,仿佛谈论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只是江清眉接下来的话,让她如死水一般的脸上多了些神色。 “就像我们班那个牧别,都快高考了,还不上心,一天天就知道打游戏,家里人也跟着不上心,这不这段时间又请假,你说说这能考得上啥。” 牧别…… 本是置身事外的童颜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放大,死咬着嘴唇,就连手中的筷子都是紧紧地握着。 第四章 游戏 “我吃饱了,就先回房写作业了。”童颜放下碗,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并反锁房门。 “你这孩子,妈妈又没说你,怎么还生气了。” “你少说点吧,这天天学习都够累的,吃个饭你还不让孩子得个清闲。” 江清眉立马拉下脸,还想说着什么,祁劲又打断她,“何况颜颜是谁呀,成绩又不差,随随便便考个211,985不成问题,有时逼得紧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你我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这点还不清楚吗?而且颜颜是个有主见,有思想的人,她懂得分寸。” …… 过了一会儿,卧室里渐渐听不见说话声了,童颜沿着门蹲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 他说的那些话是担心妈妈会被气到吧,而不是担心她被妈妈念叨,或许他从未看过她,在意她,对她一切的包容,一切的好都是爱屋及乌罢了。 她有病,对吧! 她童颜不知廉耻,爱上继父,甚至会和妈妈吃本不应该吃的醋。 但这些她都只能藏在心底,不敢表现,因为那是她的妈妈,辛辛苦苦拉扯她长大的妈妈,为她任劳任怨的妈妈。 所以哪怕她再讨厌管束,再向往自由,也不会抱怨,甚至乖巧听话,哪怕她遭受侵犯,遭受侮辱,也从没恨过妈妈。 或许这就是老天对她的惩罚,罚她不知感恩,罚她不遵守长辈之论,伦理常纲。 突然,肚子剧烈的疼痛传到大脑,胸部紧绷,童颜感到无法呼吸,浑身无力而且还伴随着抽搐。 又犯病了,她迫不及待地从抽屉里拿出药,奈何手抖得厉害,药片从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童颜顾不了那么多,扑在地毯上找了起来。 终于,在她意识快要崩快的时候,找到了! 狼吞虎咽,那种感觉被压了下去,此时童颜满头大汗地瘫在地毯上,呈一个胎儿的姿势。 就像身体里沉睡的恶魔被压制住一样,除了肚子还有点点痛意,现在的童颜就像一个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正大口喘着气。 童颜一直保持着胎儿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躺着,睁大眼睛看着窗外耸立在黑夜的栋栋大楼,它们似乎要在黑夜里占一席之地,所以光亮不曾熄灭。 日月穿梭,黎明展现,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有些刺眼。 下一个黎明,她还能再看见吗? 她不知道,因为她感觉得到自己越来越疲惫,越来越不想爱这个世界,越来越想好好的睡一觉。 *** 果不其然,计划完美完成,此时坐在林安阳办公室的童颜感觉到不可思议,她不知道是叶凡的计划天衣无缝,还是因为祁劲的那番话,妈妈竟然爽快答应了。 童颜本以为这一趟会毫无所获,直到看到了他……那个在药店的男人。 “还记得我吗?”林安阳示意她坐在一张白净的沙发上,修长白净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与此同时,童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也仅仅存在一会儿,绷紧的神经便放松了,原来叶凡说的就是他呀! “那天我有些着急了没来得及向你说声对不起,很抱歉。”童颜礼貌性地解释了一下。 林安阳闻声点头,他知道童颜在说谎,但不戳破,毕竟那天她眼神里透漏出来的紧张,害怕一直游荡在自己的脑海里。 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他没多想,只是把这一切怪异的现象归结于职业病。 “你先把这张表简单的填一下,不用去思考,第一时间心里是什么答案就选什么。” 他在童颜填表的瞬间打量着她,一头及腰的黑色秀发,巴掌大的脸干净白皙,一双好看的狐狸眼为她添加了一份妩媚。 身上穿着简单的藏蓝色长袖白T和灰色的宽松运动裤,与休息室里穿着裙子的叶凡成了鲜明对比。 本该是活泼朝气,青春洋溢的年纪,她身上散发的都是冷寂,厌世。 到底她心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亦或者她经历了什么? “好了。” 童颜合上笔把表递给了林安阳,只见他望着自己出神,眼镜下打探的目光毫无遮掩,只是那目光里多了份疼惜。 她这次没有躲避,而是和他直直对视,忽然间她心底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林安阳顿时有些尴尬,握拳假装咳了咳,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在病人面前走神,而且还让人家抓了个正着,童颜装作看不见,低头玩着手指。 “看来和我想的差不多,你吃了多久的药了?” “差不多快两个月了。” “这期间有去看过其他的心理医生吗?或者去医院接受过治疗吗?” 林安阳虽然心里有答案,从那天碰见她自己在药店全副武装的买药,就知道她没有去过医院,甚至没有告诉过家人。 童颜摇了摇头,随后在林安阳要说什么的时候,她抢先开口了,甚至说出的话让他无比惊讶。 “林安阳,和我谈恋爱吧!” 在她话音落地的那一刻,林安阳心底似乎有一个地方动了一下,就一下。 应该是因为她没有称呼自己为林医生或者林专家的缘故,林安阳心里这样想着。 “我确实病了,但现在的我不想治病,只想谈恋爱。” 这话一出,林安阳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地和他商量,询问他的意见。 “确定吗?毕竟我大你这么多。” 一句话,让童颜知道了他的答案,但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奇怪地回了句,“十八和十一,你觉得谁大?” 这下,林安阳就像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确定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吗?还是他比较傻理解不了高中生的逻辑。 “当然□□,只是这……和我比你大有什么关系?” 童颜见对面的林安阳一副优雅高贵的样子发问,顿时感觉有点逗,这莫名喜感暂时驱散了心底的那份空洞。 “那就这样决定了,只不过我不想叶凡知道,她想我好起来,同时我也不想她为我担心,希望你能帮我骗骗她。” 林安阳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同时他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是他的宗旨,哪怕病人自己想放弃,他都不允许。 除非他不知道这个病人的存在。 而他的治疗方案,就是走进病人,融入病人,以此探测病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把根源找到,从而连根拔起。 这也是他在心理学术上的研究,事实证明他的方法是有效的,可行的。 像童颜这样的病例,他也遇到过,而且每次都能从病人的世界里全身而退,他坚信!他林安阳从没失败过。 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五章 拥抱 自那次去看过林安阳之后,叶凡对童颜放心了许多,或许林安阳会让她变回以前那个童颜。 这段时间,童颜依旧按部就班的上学,做作业,练舞,对的……她重新捡起了舞蹈,快要比赛了,她不想让妈妈失望。 尽管跳舞的时候,心底锥心的痛,神经的紧绷,强忍的恶心,她依旧练着,跳着,摔倒了再重新站起来,只是这次她站不起来了,心力憔悴,身体颤抖,浑身无力。 砰…… 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镜子里的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一滴泪无声地滴落在地板上,随后两滴、三滴、四滴…… 越来越多,汇成了一滩水。 林安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那个女孩无助的跌坐在地上,身体轻颤,修长白皙的双腿上斑驳着青色。 这不是第一次看到童颜痛苦地跳舞,自从他们确定关系后,周末陪她练舞的时间就是他们“约会”的时间。 也是唯一的能看到她另一面的时候,一个不同于以往冷淡,安静的童颜。 跳着舞的她是痛苦的,是孤独无助的,甚至是崩溃的,林安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按理说一个人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应该是享受和快乐的。 “有没有伤到哪里?” 童颜看着蹲在身前的林安阳小心翼翼地为她擦着眼泪,温声询问,就好像她们真的是一对情侣一样,只是她清楚的明白他是抱着怎样的目的答应的,同样她也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 她只是想满足自己心底丑陋的愿望,哪怕那个人不是他,哪怕只是和他有点相像。 “脚好像扭着了。” 闻声,林安阳小心地把她打横抱起,放到边上的坐台上,随后单膝蹲在童颜的身前,修长的手熟练地揉捏她细嫩的脚踝,还时不时地发问。 “疼吗?” 金色的阳光趁着杏色窗帘的飘荡,侵入了安静的练舞室,光铺在了他的身上,眼镜闪着点点星光,低垂的侧脸是那样的温柔,只可惜他不是祁劲,因为她从没机会这般打量他,看他,准确来说是没有资格。 没能听见回答,林安阳以为她疼得厉害,抬头见她正出神地看着自己,干净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多了一份悲伤。 “颜颜?还很疼吗?” 回过神的童颜,有些诧异,因为林安阳喊的是颜颜,而不是童颜。 “你喊我什么?” “颜颜呀,我们两个在一起都快小半个月了,肯定不能直呼名字,我想来想去还是喊你颜颜比较好。” 看到林安阳一边与她说话,一边在收拾她的包,童颜不得不开口,“时间还早,你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平时练舞都是他来陪自己,送自己回家,有时候练累了,他会帮自己捏捏腿,会带自己去兜风,他们之间就像真情侣一样,认真地谈着这场恋爱。 “上来!”林安阳没有解释,只是背对着蹲在童颜的身前。 “去哪?我还要练舞。” 林安阳话少,可是动作很温柔,他一手注意着她的脚,另一只手却把她一把揽到了背上,“去看电影,今天就练到这。” *** 他安排的每次约会,童颜都没有拒绝,这次也没有例外。 到了地下停车场,林安阳正把车子开出去,坐在后座的童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直看着他们,没有移开。 童颜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他不会来这的,他一天天那么忙,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自己又犯病了。 可能是车子开得快,没多会儿驶出了地下室,童颜也没在去看那个身影,因为林安阳与她聊着天,东聊西聊的不久就到了电影院。 林安阳取了票,给她买了爆米花,电影也开始了。 看着大屏幕上的字幕,童颜惊讶,只是被她提过一次的电影,他居然记住了,只是这电影她自己都看过好几遍了,不知他为什么会要来看这个电影。 “以前你的世界是没有我的,从这部电影开始,我想你不再是孤单的,看电影我们一起,练舞我陪你,犯病了我还陪你。甚至我会陪你一起战胜心底的那个病魔,我们会好起来的,颜颜。” 童颜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有些成分是为了治好自己,但是此时听到这番话不感动是假的,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拥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那是一个会让人沉迷,贪恋的拥抱,如果她没有生病的话可能也会爱上这样的一个男孩吧,谈着甜甜的恋爱,做着一切情侣间会做的事。 可是现实是那样的残酷,畸形的爱让她耻于开口,受人侵犯让她病得越来越重,何谈其他…… 或许她会永远记住这个拥抱,就像一个人行走在冰天雪地里,走了许久,突然有人为你披了件大衣,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光明。 林安阳感受到背后那双纤细的手紧紧地回抱着,紧了又紧,松了又松,就这样,他们在黑暗中抱了许久,久到两人都没注意到后场来了一个人。 那个单手拿着西装外套,满身冷冽气息的人,眼睛没落在电影屏幕上,而是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紧紧拥抱的两人。 要是他抬头看一下,就能发现屏幕上正播放着自己最喜欢的电影——《英雄本色》。 当电影片尾声响起的时候,黑暗被光明替代,紧紧拥抱的两人才松开,林安阳扶着童颜,恰好高大的身躯遮挡了那人的视线。 直至人散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起身,伴着那熟悉的片尾曲走出电影院,只是身影不再像之前那样笔直,竟有了些落寞。 而这边,车里两人都默契没说话,童颜头斜靠着,迎着晚风,看着一丛丛掠过的灯红酒绿,竟觉得这个世界荒凉。 开着车的林安阳看着后视镜的童颜,心里又浮现了那个拥抱,那时,自己竟然想到余生,想到和她一起白发丛生,步履蹒跚。 可他仅仅把其认作为入戏了的心境,却从不去正视自己的内心,在他的心里自己是从不会失败的。 为了不让自己去深想,林安阳连了手机,放了歌——张雨生(大海),这是属于他永不过时的歌,要说有什么深意,便是那个为了救他的女孩最爱的歌。 他记得女孩说过:如果有一天她要以一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那一定是大海,因为大海以最低的姿势包容了一切,或许它会包容我,包容我这个没人爱的孩子。 可是女孩没能如愿,她以另一种方式离开了。 记忆到这就被中断了,林安阳看着后视镜问,“颜颜,你刚才说什么?我专注开车了没听清。” “我刚刚问的是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听过?” 童颜拿过他手机又放了一遍,林安阳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和歌词,随后说了句,“《大海》,这首歌很老了,所以你才没听过。” “嗯,挺好听的。” 趁着他开车的缝隙,童颜把这首歌通过微信分享给了自己,随后把记录给删掉,这才坐回位置上。 此时,一阵电话声在歌声里响起,童颜看到来电显示,神色有些慌张,拿着手机的手竟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 第六章 说谎 她摁了接听键。 “你妈妈刚来过电话,颜颜,我们回家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日日想念的声音,低沉而厚重,童颜心里顿时酸楚,好像她和他的话题都只能是妈妈,好像一切的一切只能是妈妈。 除了这个,别无其它。 “好。” “我在伍贰佳超市门口等你。” 伍贰佳在静贤轩的一个岔路口,估计是不想让邻居看到她被别人送回家吧,童颜看着手机上的备注号码。 今天车库里的人是他,原来她真的没有看错,只是一向不来这边的他今天怎会在地下车库呢? 几分钟,车在超市门口停了下来。 童颜看着路灯下的祁劲,浑身笼罩着一股冷气,脸色一点也不好看,林安阳顺着童颜的视线看去,瞬间就知道了刚才那通电话是谁打的了。 他把童颜从车里抱了出来,然后手提着包,刚转身差点与祁劲撞了满怀,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的童颜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谢谢。”祁劲冷漠地说了句。 此时的童颜浑身僵硬,第一次接触这个怀抱,不知所措、呆滞以及惊讶都是她的第一反应。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被放在后座,急忙摇下车窗,对着林安阳挥挥手,“谢谢你今天的电影,我很开心……再见,到家了给我回个消息。” 驾驶座上的祁劲脸更沉了几分,不等林安阳回复,直接点火踩刹车扬尘而去,靠着车,林安阳点了支烟,白而浓烈的烟雾萦绕而生,看不清他的脸。 月光下,他灭了烟扶正鼻梁上那副银丝边框眼镜,轻叹一声驾车离去。 *** 直到到家门口祁劲一句话也不曾说,仿佛林安阳从没出现过,既然他没说,童颜也不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路安静。 两人刚进客厅,江清眉就端着个菜从厨房走出来,“这都七点了,接个人咋还以为去了趟国外呢。”看见女儿坐在沙发上又说道,“赶紧洗洗手吃饭,菜都热好几次了,还坐着。” 童颜没说话,让她惊讶的是,祁劲不仅开了口而且还说慌。 “颜颜练舞摔着了,带她去了医院回来的时候又遇上堵车。” 她瞥了说话人一眼,见他面色不改地向厨房走去,江清眉一听赶忙走到童颜的身前,蹲下看了一番,“摔到骨头没?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呢。” 童颜握住她的手,嘴角弯弯,“妈妈,没事,就崴了一下,一两天就好了。” “这脚上咋青一块紫一块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练舞了,咋还能把自己摔成这模样等会儿妈给你拿药敷敷,晚上睡觉会舒服点。” □□眉一边说一边起身把她扶到餐桌上,此时童颜看到从厨房走出来的祁劲。 他手里拿着一块微微冒着热气的帕子,递给了自己,“药落车里了,你们先吃着,我下去拿。” □□眉点头,然后还不忘嘱咐他别忘摘钥匙。 擦了手,童颜把帕子放在一旁,接过妈妈递来的饭,眼神定在那张小小的四方帕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颜颜,怎么又出神了?” “啊……妈妈您刚刚说了什么?” “我是说你跳舞比赛的时候,要不要邀请爷爷来看看?” 一提到爷爷,童颜心里有些酸楚,都多久没去见他老人家了,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 自从自己生病以来就没去看过爷爷,此时童颜心里有些自责,爸爸不在了理应她这个做孙女的多关心关心他。 以前她是每隔两周就去一趟,可是现在已经快两个多月没去了。 “好,妈妈这次我亲自去邀请爷爷,可不可以?” “好呀,这么久了你都还没去过那边呢,这次也正好可以去看看他老人家。” 童颜点点头,正准备吃饭,耳尖的她已经听到门锁的声音了随后她稍提了些音量。 “妈妈,我还想邀请一个朋友,可以吗?” □□眉闻言,有些诧异,女儿以前比赛邀请的朋友除了叶凡就在没其他人了,“叶凡不都在名单里的吗?还有谁呀?” “叶凡的一个叔叔,他听叶凡说过我以前的比赛,所以说想亲眼看看。” 一听叶凡,□□眉也就没在多想,点头同意,叶凡那孩子优秀,嘴甜长得还漂亮,她对这个女孩子挺喜欢的。 “那行,到时候我把票给你,你转交给你的朋友就行。” 玄关处的人自从听到两人的谈话,手上脱鞋的动作慢了几分,还是□□眉看到了人,喊了声。 祁劲才拎着药走到餐桌,“这药一天擦两次,颗粒药一天三次,一次两颗。” 童颜拿过药,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眉习惯了自己女儿对祁劲的客气,冷淡,所以此时也没说什么。 因为脚的原因,□□眉和童颜的班主任请了假,在家修养了两三天。 毕竟她了解自己女儿是什么水平,而且她给童颜上的内容都比高二整个快了许多,故也就不担心了。 这两天正好赶上祁劲休假,不知道是他故意的还是真的休假,童颜不清楚。 但她从不会去想他做的一些决定会是因为自己,这点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高考临近,□□眉很忙,有时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好在祁劲的厨艺好,所以童颜不至于会饿肚子。 “颜颜,吃饭了。” 这不,祁劲敲着她的房门,这两天家里的气氛很尴尬,同时也很安静。 两人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童颜和往常一样把自己锁在卧室,而祁劲则是在客厅看新闻或者报纸。 平时祁劲都很忙,有时候手术多的话就直接在医院睡了,两人从没单独相处过,更别说整整两天都能看见对方。 “好。”童颜回答。 她起身开门,没想到祁劲戴着围裙站在门前,然后两人视线相撞,童颜不自在的别开眼,准备从他的一侧过去,不曾想手臂突然被拉住。 “我扶你。” 三个字死死地把她定在原地,瞬间不知推辞,等她反应过来已坐在椅子上。 “谢谢。” 一贯的冷淡,祁劲有时候怀疑昨晚看到她与别人拥抱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可惜不是,他足足看了那么久,又怎会看错呢。 为什么她对于别人可以开心,热情,友善,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却是冷淡与疏远。 甚至客气…… “颜颜,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口中咀嚼的动作停滞,童颜抬头看对面的人,“您问。” “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祁劲不再纠结她用的是敬词,而是急切的想亲耳听到她的答案。 “嗯,他是我男朋友。” 此时空气安静,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童颜眉头一紧,“您可以帮我保密吗?” 祁劲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他没点头也没摇头,良久他才开口艰难地说了句。 “颜颜,你还小,这件事你看要不要等上了大学再考虑?” “您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我吃饱了就先回房了,您慢吃。” 不等他说话,童颜就已经回了房间并关上门。 一扇门隔断了两人,话题终结。 第七章 玫瑰 一清早,林安阳便被童颜的电话吵醒了。 “林安阳,你今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是不是脚还疼呀?” 林安阳睡意已去一大半,害怕她是脚伤疼得厉害,昨晚给她发的消息她又没回,有时候他想不通,现在的人几乎手机不离身,为什么童颜就是懒得回复他的消息。 翻看聊天对话框,只有零星的几句对话或者表情包,简直不像是在谈恋爱,他第一次感觉到挫败。 “没,脚已经好了,只是今天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好,去哪都行,不过先得让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吗?” 耳朵里的那个声音带着点宠溺和温柔,就连林安阳自己都没察觉,见童颜挂了电话,这才嘟囔一句,“这丫头挂的可真快!” 还是那家超市口,童颜带着耳机,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差不多十多分钟,一辆拉风帅气的黑色机车唰的一下停在她的面前。 车上的人一身阳光帅气酷酷的打扮,看着竟有了些大学生的味道,林安阳摘下头盔,走向童颜,做了个邀请人的动作,抬头微笑的看着她。 “我美丽的公主,这车可否喜欢?” 童颜点头,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想体验在机车上感受风的感觉,他竟然记在了心上,童颜有被惊到。 林安阳上前把自己手中的头盔温柔地戴在她的头上,细心温柔地帮她理好长而顺的秀发,随后他又拿了个头盔递给童颜。 童颜一脸的茫然,大大的头盔衬得她此时的表情更加可爱呆萌,林安阳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声音轻柔地说道,“你个小妮子。” 他把手中的头盔放到童颜的手中,在她的面前微微蹲下,那模样简直像极了叶凡家的艾蒂儿,一想要人顺毛,就立马狗腿的乖乖蹲着。 鬼使神差,童颜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林安阳的头,他本以为这个动作已经很明显了,等了许久没等来头盔,等来的则是一双细而微凉的手。 敢情这是把他当成宠物了! “颜颜,我腿酸了。” 这语气隐匿着撒娇,童颜闻声赶忙抽回手,帮他戴好头盔,随后说了句对不起。 林安阳拉了拉她的手,伸到身前扬了扬,“好了,这就是惩罚了,我们该走喽。” 泛亮的手被温热包裹,那是一双炙热的手,一双可以驱赶冰冷的手,可是恐惧和黑夜呢,又能拿什么驱赶呢…… *** 一路驰骋,风的肆掠,青丝飞舞,童颜喜欢这种被风冲洗的感觉,喜欢这种飞的速度,好像再快一点,就可以摆脱那些束缚,那些秘密。 背上的热度没被狂风掠夺,而是身后女孩的坚守,林安阳心底某个地方又开始悸动,开始想去抓住这瞬间的感觉,想去抓住这个坚守的主人。 意犹未尽,车在一个四合院停了下来,童颜眼角留有余泪,心里很难过,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停下来的感觉,仿佛又开始置身于那个被笑声包裹的世界。 风的声音不在了,那些笑声和秘密就像针一样,一根根扎进她的耳朵里,钻心的疼,林安阳感受到童颜的不对劲。 赶忙把她扶了下来,急忙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药,打开取了一粒喂到她的嘴里,还没等打开水,吃药的人早已干吞了下去。 渐渐的,声音消失了,童颜从林安阳的怀里退了出来,说了声“谢谢,这次好像又出丑了。” 脸色苍白,纤瘦的身体轻颤,林安阳从不知道她这么轻易犯病,原来她的病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怎么会,颜颜什么时候都漂亮,一点也不丑。”他摇摇头,一脸宽慰地看着童颜。 院子里传来了声响,童颜知道是爷爷,赶忙调整好状态,双手在脸颊上搓了搓,让它看起来红润点,随后用牙轻轻咬唇,千万不能让爷爷看出端倪。 殊不知她这一举动,看在林安阳眼里是多么的吸引人,明明就是很单纯的动作,可还是会勾起他心底的情愫。 这一切好像不简单了。 “哎哟,颜颜,过来了咋不给爷爷打个电话呢,我好给你做好吃的呀。” 童珉,童颜的爷爷,今年70岁,退伍军人,身上有些权力,他向来淡泊名利,所以从不屑去动用。 “那提前告诉您了,不就没有惊喜了吗?” 童颜走到他身旁,拿过他手中的洒水壶,一手亲昵地挽着童珉的胳膊,语气尽显撒娇。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刚才的模样,林安阳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笑魇如花,满脸稚气的女孩是她。 愣了好一会儿,童珉这才看到孙女身后还跟了一人,穿衣打扮时髦极了,长得也好看。 “颜颜,这都还不给爷爷介绍介绍?” 闻声,童颜这才把林安阳介绍给自己爷爷,“他叫林安阳,是我的男朋友。” 林安阳礼貌地与童珉握了握手,喊了声,“老人家好!” 听到这,老人不开心了,特意摆了摆身姿,“怎么了,我是不配你喊一声爷爷了?” 这时童颜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林安阳的父亲和爷爷岁数差不了多少,这时让他喊他自是喊不出口的。 “爷爷,你就别为难他了。”童颜嘴角上扬,拉了拉自家傲娇的爷爷。 童珉一看孙女笑得老甜了,也就不纠结这些了,忙拉着童颜进院子,“颜颜,你快来看看,我为你奶奶种的墨绿色玫瑰好看吗?” “墨绿色的玫瑰?” “对呀,当年在军营里,你爷爷我就是用这墨绿色的玫瑰在一众红玫瑰中出彩,让你奶奶一眼相中了我。” 林安阳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听着温馨的家常,嘴角也染了些笑意,在听到墨绿色玫瑰时也是眼睛一亮。 老头子就像炫耀宝贝一样,拉着两人去看自己种的一片墨绿,还碎碎念着,“你爸呀,也是从爷爷这里偷学了两招,当时还把我和你奶奶的定情之花偷偷送给你妈妈。” 听到这,童颜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给自己选了那身墨绿裙子参加比赛,其实她从没忘记过爸爸对吧,可是为什么放不下一个人却能和另一个不相爱的人结婚生活呢? 她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月挂树梢,星辰熠熠。 饭桌上,童珉拉着林安阳说个不停,谈到年龄这个问题,他拍了拍林安阳的肩膀,笑吟吟地说起自己与老伴的那些岁月。 “小林呀,年龄这不差事,想当年我追颜颜奶奶的时候还不是差人家一大截,但喜欢就没管那么多了,那时我们还是军营里的双杰呢,人人羡慕得很,虽然那个年代会有些闲言碎语,可是幸福是过给自己的,而不是别人,我们呀就这样相伴了半生,这后半生没了她总觉缺少些什么。” “这老宅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我和颜颜奶奶的回忆,舍不得扔下不管,不然等见到她了发起脾气来,可哄不了哦。” 满口皆是回忆,满口皆是思念。 林安阳听着满是羡慕,那个年代的爱情或许真的就像真金白银一样,永不腐朽,又或许像国花牡丹,随着历史长河愈发芬芳。 老人家平时一个人惯了,如今有人来,他话也多了起来,临走的时候,他还紧紧拉着两人,“有时间再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哈,别老是忙忘了。” 童颜点点头,上前抱了抱爷爷,“爷爷,您可要记得后天来看我比赛呀。”或许这是您最后一次看我跳舞了。 这句话她只敢放在向心底,老人一听,笑得更欢了,连连说好,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童珉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招招手,“慢点,注意安全。” 许久,巷子里的老人嘴里碎碎念着,“淑儿,你咋不回来看看我呢,这花都给你种好了,再不回来,花期都过了……” 车水马龙的车道,机车飞驰着,街灯下一掠而过的依偎的人影。 晚上六点,到了伍贰佳超市,童颜让他把自己放了下来,递了一张丝绒绸带包装的请柬,“后天,请你看我跳舞,就当与你的电影抵消了。” 林安阳知道那是一张观众门票,还是vip座,因为童颜递给她爷爷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她会邀请自己。 有些受宠若惊,他一直以为两人只是游戏关系,一场救赎与被救赎的游戏里,始终还是他格局小了。 不如人家一个女孩子。 童颜脸颊被风吹得微红,竟衬得她有些妩媚,再加上那双狐狸眼,林安阳不受控制的附身,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留下一个炽热的吻。 他不清楚自己是内心驱使,还是受到了美好爱情的熏陶,此刻跨越了他身为游戏主动权一方的的底线。 一旦越界了,一切走向将不受自己控制,他明知却还是做了,刚开始童颜推了推他,没推动,没一会儿安静了下来。 林安阳以为她也是不抗拒他的亲昵的,谁知她先是睁大眼睛,推了推抱着自己的人,只是在看到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背影,那双惆怅的眼神,她放弃了……她任由那个吻烙印在自己发烫的脸颊。 或许去尝试别人,能让自己忘却心中的痛苦,能让自己忘却不该惦念的人。 第八章 缺席 恒诚文化中心,第十五届市青舞蹈比赛正在火热进行。 后台,童颜过会儿就上台了,害怕病再次发作,她提前吃了药,只是现在的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一次,妈妈缺席了她的比赛。 {颜颜,妈妈班上有点急事,你先专心比赛,妈妈处理好了会尽快赶回来。} 童颜盯着这条信息,六神无主,只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顿时她拿起手机给林安阳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记得给她录像,因为她不想妈妈留遗憾。 调整好状态,她换上了那条墨绿抹胸长裙,那条绣有‘You\'re the only one I\'ve ever loved’美体英文字样的裙子。 妈妈为她订制的裙子。 裙摆用复古红的细金线绣着那句英文,也正是爷爷说的墨绿玫瑰的花语——青春常驻,我只钟情你一个。 叶凡听见童颜打来的电话没多想,只当她是不想让江阿姨留遗憾,她看了看手机,江阿姨依旧没来电话,也不知道学校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开始了” 在她发呆之际,林安阳在身边说了声。 抬头,入眼的是一抹墨绿,一片漆黑的环境,唯有舞台中央一束光笼罩的人儿,皮肤白皙,四肢纤细修长,高挑的身姿,宛如一只仙鹤。 当音乐响起,童颜翩翩起舞,叶凡却又觉得她像一直落夜的精灵,灯光就像她的翅膀,她到哪,灯光就到哪,在灯光的照耀下,裙摆上的金丝线泛着曲形线条的红。 她很美,叶凡一直都知道,特别是她的那双狐狸眼,让人感觉慵懒魅惑,却不失淡然。 不止叶凡,林安阳此时紧盯着手机里的起舞的人,平时他陪她练舞的时候便觉得穿着简单练功服都已经够干净了。 今天,她多了一份妩媚,多了一份生气。 每随着童颜的一个舞步,林安阳心里的悸动就越强烈,那朵被遏制生长绽放的罂粟,终究在心底占了一片天地。 它不是红色,不是白色,而是属于她的墨绿,是那个年代爱情的墨绿。 童颜在舞台上释放着自己,把压抑在心底的所有酸楚,痛苦,挣扎……编成了一支舞蹈,伴奏选的是《Songs from a secret garden》,她放弃先前苦练的舞蹈,选择用这舞比赛或许自己也就不留遗憾了。 为什么选这首,因为她觉得这首音乐能杀死人,让人想迷失在神秘的丛林里,黑暗的看不到天,找不到出口,沉溺在这样的黑暗中,想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路边大树的阴影下,静静看路上人来人往,别人看不到你你也不想被看到,因为你害怕,因为你抑郁,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只有这样,受伤的心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 观众席鸦雀无声,唯有台上的人跳得可歌可泣,如泣如哭。 童珉眼里一片湿润,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看颜颜比赛了,这丫头要是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给她当观众了该得多伤心…… 祁劲坐在离几人稍远的位置,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舞台上的那只正濒临枯萎的花朵。 这才是真实的童颜,他紧皱的眉头,握紧的双手,提着的心都在制止他想冲上台把她抱走的冲动。 这么痛苦,她一定难受极了,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以一个继父的身份吗?还是以一个爱她的身份? 或许都没有资格吧,因为他始终不受她待见,因为她始终讨厌着他,因为她始终没把他当作亲人。 音乐最后一节音符响起,童颜的舞步落下,身后铺着一折白色垫子,她原地旋转陨落,是舞蹈的结尾。 墨绿的裙摆在白色垫子盛开,映在大屏幕上像极了那朵金金岁月的墨绿玫瑰,群前摆出现在视眼的是那句——‘我只钟情你一个’的美工英文。 顷刻,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一阵高过一阵,起身谢幕,童颜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珠,全身在颤抖,呆滞,看着童珉身旁空着的那两张座位,她彷佛像一个做错了的孩子,不安地绞着双手,白皙修长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林安阳举着手机,可以清晰的看见她手上的殷红,心里惊觉不好,她的病好像又犯了,但这也是她的极限了吧,撑着跳完了那只舞。 那只她每练一次就会哭泣摔倒的舞。 主持人也对于这个参赛者感到惊叹,她想亲近她,想让她和大家打个招呼,可她情绪明显不对劲,她现在很狂躁,又很难过很悲伤。 她还从没见一个人可以用舞蹈把寂寞、黑暗、渺茫用舞蹈绘声绘色的展现出来,情绪是那样的饱满。 简直叹为观止。 这时,童颜濒临崩溃,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可是谁来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叶凡和林安阳注意到了,两人示意,叶凡跑去后台拿药,林安阳离开观众席正往台上赶的时候,一抹笔直,穿着灰色西装的身影早已跑到了舞台。 他停住了脚步。 祁劲拉着一脸无助,不安的童颜,同主持人说了声抱歉,便往后台走去。 那双冰凉冒着冷汗的手,刺激着他的心,让他抓狂,让他手足无措,可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痛,绞心的痛。 叶凡看着进入后台的两人,急忙把手中的药瓶藏在身后,眼神有些慌乱,这咋是他把颜颜带下来了? 林叔叔呢? 第九章 病情 场面不由控制,叶凡狂给童颜使眼神,可惜半天不得回应。 余光瞟去,这妮子正盯着那双交汇的手,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这能是祁劲这个‘老古董’干出的事。 一向稳重、严肃、做事井井有序的人突然做出如此不靠谱或者说冲动不雅观的事情,任谁都会为之惊讶。 更别说深爱着起劲的童颜。 “药!”祁劲伸出另一只手,瘫放在叶凡的面前,语气比以往的还要有距离感。 叶凡怕他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闻声一颤,但还是倔强地看向童颜,力求意见。 徒劳无功…… 无耐只得在‘恶势力’的恐吓下,她把药瓶递给了祁劲,只是不敢正眼看他,随后主动到饮水机接了杯温水。 突然,童颜感觉手中的热源消失,空气趁机钻了空子,她醒了。 这是她发病以来,第一次以安静、平淡收场,不至于太丢脸,也正是这次童颜知道自己的病情,瞒不住了。 “颜颜,药……”祁劲把药放在她的手心,帮她端着温水。 “谢谢。” 对话结束,童颜吃了药,还是一言不发,盯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瞳孔呆滞的自己,而祁劲站立不安,倒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想询问却不敢,想安慰没资格! “抑郁症,患病已经快两个月了。”童颜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一阵酸楚。 “有看过心理医生吗?” “林安阳。” 受不了两人这般冷静的氛围,叶凡接完水之后就出去了,现下两人都不说话,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祁劲看着那杯被放冷的水,加上刚刚那个名字,哪怕心里有在多话,此时又咽进肚里。 “不过我想有个请求,希望您可以答应我。” “你说。” “别告诉我妈,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她一天操心学校里的事情已经很累了,何况现在有林安阳,病情已经好多了。” 童颜说完这句话,小腹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一直以来都有紧张肚子就会痛的习惯,所以她没多想,只是微微皱眉。 祁劲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童颜看到他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的胳膊上,这下她慌了。 那些伤痕虽然用粉底液和遮瑕盖住了点,但是近距离还是可以看出来的,这下她倒成了那个做错事的孩子。 童颜不想让他看到,环抱着自己的双手在胸前,企图遮掉那些不堪的回忆。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妈妈有权利知道。” “权利?那请问您一个外姓人有权利插手我们童家的事?还有我的爸爸姓童而不是祁,你只是对我妈妈有权利,有义务,对我没有!!!” 现场的氛围没了之前的和谐,多了些□□,童颜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过分的话,她只知道她很过分,很过分,说出的话有多伤人就有多伤人。 祁劲毕竟是和妈妈领过证的,虽然没办酒席,可在法律上他没有她说的这么没有权利。 “好。” 良久,祁劲说了一个字,转身离去。 丢弃盔甲,卸下面具,童颜趴在桌子上,任眼泪无声地侵略脸颊,流进嘴里,或许眼泪的苦涩会驱散心底的苦。 *** 深夜十点,江清眉回到家中。 见厨房的灯是亮着的,换上拖鞋,来到厨房,只见童颜围着围裙在煮着什么。 “颜颜,你还没吃晚饭吗?”江清眉来到她的身后,正要取下她的围裙,谁知童颜笑得甜甜的,把她推到了餐桌。 “我早吃过了,妈妈这么晚回来肯定都饿了,我这不是想着给您做碗面吗?” “你这丫头,从下就没下过厨,会煮什么呀,还是让妈妈来吧。” 童颜那肯定是拒绝的,不再多说,又跑回厨房弄面去了,两母女有说有笑,没一会儿面出锅了。 江清眉吃着面,顿时感觉一身的疲倦都被赶走了。 “谢谢宝贝女儿。” 两人窝在沙发,这是母女俩难得的温馨时刻,以前不是江清眉忙,就是回家的时候童颜总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江清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女儿讨厌祁劲,甚至只要祁劲在家的时候,她几乎都是把自己锁在卧室。 有时候,江清眉都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个秘密告诉童颜…… 想得有些走神了,童颜起身她都没发现,等回神时,只见她一手拿着奖杯和红色的证书走过来。 “诺,颜颜送给妈妈的礼物。” 本来还是视频的,但发消息给林安阳他一直没回,而且听叶凡说他有急事先走了,所幸就没给江清眉说还有视频这件事。 “宝贝,妈妈在这里还是要同你说声对不起,没能当你的观众。”江清眉手紧紧攥着两样东西,脸上满是歉意。 童颜摇摇头,投进她的怀抱,轻轻拍拍她的背,“妈妈永远不需要对颜颜说对不起,因为对于颜颜来说您就是这世上除了爷爷最亲的人了,有你们的支持颜颜知足了。” 听了这番话,江清眉感动,心里有些欣慰,哪怕这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却胜似亲生的,就好像是童琻换另一种方式陪伴着自己。 她把头埋在童颜的颈项,卸下所有的重任,现在她也只是一个妈妈,只是一个女人。 似乎一切都在好转。 所有人都觉得童颜好起来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阴影就是阴影,有些伤疤是无法愈合的,他只会结痂,碰了还会疼。 她任由那些噩梦吞噬自己,不再做抵抗,所谓的好转只是不想担心自己的人担心,一切的假象有时也会让她迷了双眼,好像……好像真的可以回到从前。 第十章 遗憾 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金黄的落叶,瑟瑟秋风,从指尖划过还来不及感受,将所有的一切化为绕指柔。木然回首,头上似霜雪,脸上似山川,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2019年9月23日,秋分。 打破一切平静的是一个噩耗——童珉去世了。 殡仪馆,看着那笑得慈祥的脸,童颜始终不敢相信爷爷已经走了,去到另一个世界,一个她看不到的世界。 爷爷临走时是笑着的,还让所有人不要为他难过,并安慰亲人们说,人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的亲人,去见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他是开心的,因为来接他的是他思念已久的妻子,是那个只愿要墨绿玫瑰的妻子,是那个陪他走过金金岁月,左右相伴的妻子。 童颜知道,但她心里就是难受,很难受!!! “颜颜,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江清眉揽了揽童颜的肩膀。 “妈妈,以后,我是不是再也没有爷爷喊了?爷爷真的会见到奶奶吗?他们到那边的世界会把我们忘了吗?” 眼里湿润,声音哽咽,以后想念的人再也见不到了,再也听不见他的絮絮叨叨,再也再也见不到了。 童颜不敢想象奶奶离开爷爷的时候,他该有多难受,是不是就像现在她一样,或许比她更难受吧,因为那是他放在心上一辈子的挚爱。 从此,你长眠,我长念。 时间会流逝,所以时间带来离别,因此,时间给人们留下遗憾。 而这种遗憾或许是我们对亲人的亏欠,或许是我们对朋友的误解,亦或许是我们对爱人的辜负…… *** 办完童珉的丧事不久,江清眉更忙了,学校大大小小的事,开不完的会,以及开展的教学活动培训,她都忙得焦头烂额,这不,好不容易课间休息,还没喝上一口水,一名学生急冲冲地跑到办公室。 满脸焦急,喘着粗气,“江老师,您快去看看吧,齐鸣……齐鸣……” “怎么了?没事你慢慢跟老师说。”江清眉拍着他的背,让他顺顺气。 “齐鸣……他现在站在楼顶上,好像是要跳楼,班老师让我们来喊您,他现在先安抚齐鸣走不开。” 话音刚落,江清眉只留下一句话,让他先好好休息,便不见踪影,她踩着高跟鞋,飞快地跑着,不敢做停留。 齐鸣,高三的尖子生,成绩优秀,性格好,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更是家长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江清眉实在想不通他会轻生,更不会惹事打架。 那次,颜颜比赛,正是学校老师打电话让她来处理此事,一向好脾气的齐鸣不知道为何把班上一名同学给打了。 这名同学就是牧别。 明德教学楼,齐鸣坐在楼顶,双脚耷拉在阳台外,抬着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许多学生老师已经把楼下围得水泄不通,有的老师再拨打着消防员的电话,而有的老师一直劝解齐鸣,同学们更是纷纷喊他下来。 班老师,看到江清眉的时候,只见她双手拿着高跟鞋,显然是光着脚跑过来的。 “江老师,您先休息一下,已经打电话通知消防部的,以及他的家长了。” 她急促地吐了口气,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楼顶,随后她拉着班老师,一边看楼顶,一边往楼梯走去。 “班老师,为了确保齐鸣同学的安全,我们两个从楼梯上去,好好和他谈谈。” 就这样,下面的人劝着,两人快速地来到楼顶,班老师从一侧绕过去,正准备把齐鸣扑向阳台内侧,他突然站拉起来,面向两人。 “江老师,班老师,你们说一个好学生的标准是什么?” 这一问让两人一头雾水,难不成是他压力太大,所以导致有了轻生的念头?江清眉赶紧回复说,“齐鸣,我们下来说好不好,这样太危险了。” “江老师,谢谢你为了我低三下四地去求学校撤销我的档案,可是您知道吗?牧别他不无辜!一点都不无辜,他是畜生!!” 眼看他越来越靠近阳台边缘,江清眉有些慌了,“齐鸣,那你下来和老师说说,说说他是不是欺负你?” 欺负?不!比欺负更严重,牧别那个畜生他竟然让人把他……把他……这种事情他都讲不出口,他觉得耻辱,甚至还被他和外校的那些混混脱着裤子,把他的内裤丢来丢去,甚至还被威胁着说。 如果告老师,告家长,都是没用的,因为他家有钱,他家在市里有人,因为……因为…… 他就是懦弱,他就是畏惧,他就是嫌弃自己家没有钱,让自己受这份委屈,受这份屈辱,这些都是使他不能开口,不能反击的原因。 所以他只能折磨自己,那种被同性屈辱的画面,一幕幕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不干,他想要让牧别受到相应的惩罚,可是不能! 他试过,他反抗过,只是一次又一次换来的是家长说的别让他们失望,别惹事,好好学习,你是好学生,你家庭不好,要好好努力,好好听话,要懂事……但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被欺负了要学会反击,要学会保护自己。 可是她童颜不一样,她可以扳倒牧别,她可以把牧别送进监狱,为什么她不做,为什么她不想保护自己,为什么她不站出来,齐鸣想不通,为什么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在罗马,而有的人奔跑了一辈子,始终到达不了它的路口。 这些都是他不能说出口的秘密,这些都是他努力学习的目的,这些都是他要轻生的念头。 江清眉说了一大堆,他都没有听进去,班老师在他们两个谈话的时候,悄悄地来到离他不远处的阳台沿下。 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他的手与齐鸣的擦肩而过,他掉下去了! 江清眉大喊了声,“齐鸣,不要!!” 楼下更是一声比一声高的尖叫,学生们蒙着眼睛,一片混乱,消防部的还没赶来,所幸不知是哪个体育老师,猛然想起,把跳高用的垫子,摞老高了,齐鸣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摔在了上面。 有惊无险。 全场的人被吓得一身冷汗,好在人没事,已经被送往医院检查了。 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学校以为是因为他打架在他档案中记过的事,才要轻生,在他住院期间,校长都亲自去看望他,还安慰他让他好好休养,并且告诉他,如果他说清楚为什么要把牧别打进医院昏迷不醒的缘由,就减轻他的处分为三个月的期限。 齐鸣只是冷笑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昏迷不醒?两天的昏睡就叫昏迷不醒?他恨不得他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亦或者一辈子瘫痪,生活不能自理!! 只是现在,走着瞧,既然老天不让自己先死,那就让他牧别去尝尝监狱的滋味,尝尝什么才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像他那种公子哥,监狱对他来说才是死亡!! 他齐鸣家是没他家有权有势,但童颜不一样,她爷爷是上将,有一定的人脉,她的表叔是□□,这些都已经足够扳倒那个畜生了。 既然她不敢面对,那不如自己先替她开个头! 第十一章 婚礼 国庆,放假七天。 祁劲和江清眉去了湖城,不知道是办什么事,家里只有童颜一人。 故当林安阳来接她去榆廊参加他发小的婚礼时,她答应了,收了几件衣服,踏上了一座从未去过的城市。 童颜没同江清眉说,因为说与不说她们都忙,两三天估计还不会回来,所幸就不说了。 车上,童颜坐在副驾驶,任林安阳说什么,她都不坐在和后排,只想坐副驾驶。 “颜颜,后排是最安全的,万一我俩发生车祸了,后排生还的几率大,你一点都不听话。” 林安阳宠溺地说道,因为从这丫头知道坐后排生还率大,偏偏就要坐副驾驶,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心,但每当他开口问,佟颜总是那句。 “别想多,我只是觉得坐副驾驶不孤独,坐副驾驶能更加听清那首大海。” 让他不知如何回答,便只由她去了,大不了发生车祸的时候,他把她护在怀里,护她周全。 童颜知他是不信,但也不想解释很多,车里还放着那首‘大海’,童颜依旧头靠着车窗,眼睛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林安阳,有时间,我们去看大海吧。” 轻轻的一声,林安阳却听得清清楚楚,点头答应,童颜的病有在变好,她渐渐不再吃药,她渐渐不再自残,看起来她好了,所以他马上也就要退出这场游戏,哪怕他对她内心的秘密一无所知,他似乎没有理由在留在她的身边了。 想到这,林安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些话他想说,他想说给她听,但是他怕听到答案,一个他早知道的答案。 “参加完这个婚礼,我们就直接去吧,择日不如撞日,对吧!颜颜。” 林安阳想要和她做一切事情,约会,拥抱,亲吻,可是他们之间永远只会停留在病患和医生的关系,不会再靠近一步的,因为他知道童颜心里有人,有一个不能触碰的人,当他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就明白了第一次见面,她眼里的惶恐和湿润,第二次见面她的直接求爱。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冲上台上的男人,那个童颜一辈子不能说,不能爱的男人。 但是如果真的可以,他甘愿当一个替身,当一个爱她的替身,林安阳早已看清自己的心,也知道自己在这场游戏里溃不成军,败得一塌糊涂,连自己的心都丢了。 “这么赶的吗?”童颜想趁江清眉他们没回来之前,赶回去,如果从参加完婚礼,再去看海怕到时候回家与他们撞个正着。 “嗯嗯,就这几天忙完,我要回趟美国去办些事情。”林安阳没同她说,自己是要去告别爱听大海的那个女孩,那个为他去了天堂的女孩,这么多年他释怀了,他要同她说声再见,他会有新的开始,会牵着她希望的人去看望大海,会带着同样和她爱大海的女孩去看海。 一切,有了新的开始,也有了新的重逢。 *** 婚礼上,新人举案齐眉,眉眼带笑,笑意盎然,在座的宾客声声祝福,新娘爸爸把新娘手交予新郎,眼含泪花时,童颜落泪, 世上最幸福的流泪,便是婚礼上,那一帧帧誓言,一句句‘我愿意’,一句句诚言祝福。 酒席上,新娘新郎来到林安阳这桌的发小桌,新郎看到童颜,打趣林安阳让他也加快行程,都老大不小了。 童颜本就生了一双狐狸眼,再加上今天穿着一件水蓝色的礼服,化了淡妆,显得有些成熟,少了往日的慵懒闲散模样。 桌上的人因一句话也纷纷调侃起林安阳,知他生性温和,说话倒也没那么拘束,说着说着,话题就有些跑偏了,林安阳怕童颜因为这些话生气,在桌底下拉拉她的手,谁知道她只是笑了笑。 “好。” 新郎被童颜的话惊到,本以为这种场合女孩子都会矜持些,谁知道她斩钉截铁的替林安阳回答,就连林安阳都呆滞,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久久不能回神,仿佛刚刚听到的话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但朋友的打趣,提前恭喜,让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幻觉,这是真的由她说出来的。 大家送了祝福,喝了酒,气氛好得不能再好,众人散去,林安阳把喝醉了的童颜送进订好的酒店,见床上喝得迷糊的人儿,林安阳想到她今天说的‘好’,满心都是欢喜。 只是接下来床上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瓦解。 “下辈子,祁劲,让我说一个我愿意好不好?好不好?”说着,说着,童颜心里难受,泪从眼角滑到耳朵里,一阵冰凉。 她在放声哭泣,在梦里哭泣,而林安阳心里则是下起了大雨,漂泊大雨,把他淋湿了,浑身上下都淋湿了,那个名字,他亲耳听到了。 祁劲。 在他还沉浸在悲伤中,床上的人不知何时把他扑到,压在身下,林安阳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她撒娇地在他的脖子蹭来蹭去,在他耳边呼气,忽然一个温热的唇印了上来。 林安阳闭了闭眼,挣扎了几下,把她安抚好,为她褪去鞋子,盖好被子,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仔细看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 “总不可能,她喝醉了,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了。”林安阳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眼里满是心酸。 第一次,梦里不再是噩梦,是一个很美的梦,美得她不愿醒来,美得她忘记了一切。 始于出世,陷于相遇相知,忠于婚姻,伴于晚年,长眠于地,这乃是夫妻之美词。 第十二章 告白 次日醒来,童颜头疼欲裂,正要起床喝杯水,林安阳端着一杯蜂蜜水,提着早餐,走了进来。 “醒了?头是不是很痛呀!先喝喝蜂蜜水解解酒就不疼了。” “谢谢。” 童颜从床上爬起来,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喝了几口,果真脑袋没那么疼了,但也清晰了很多,想到昨晚自己喝醉了,希望自己没做什么让两人尴尬的事情。 “那个,昨晚……我有没有……伤害到你?” 林安阳摇摇头,把早餐摆出来,这还是他自己借酒店厨房做的呢,“没呢,颜颜喝醉酒可乖了,沾床就睡着了,我帮你改了被子就回我房间了。” “先吃完早餐在刷牙,洗漱,一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童颜应了声好,他相信林安阳,从那次他选择毫不犹豫答应她请求的时候,他说什么,童颜都相信,甚至从没怀疑他,若是有,那就是林安阳对她的情感,她不相信,也不想去相信,因为游戏就是游戏。 病人就是病人,医生就是医生,等他知道了自己满身疮痍,洗不干净的污垢,他那些想象出来的爱意全消失殆尽,童颜清楚,医生是不会喜欢上病患的,因为他知晓那是一个怎样的病体。 用了早餐,童颜去洗漱,林安阳也回到自己房间,看着镜子里的胡渣,黑眼圈,低头笑了笑,这丫头我说什么都相信,这样子哪是睡过觉的,唉…… 反正都是自己甘愿的,又何必让别人知晓呢,林安阳这样安慰自己,哪怕心里的那个人从未在乎过自己,只要她还在身边就行,只要他还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就行。 步入深秋,榆湖的梧桐街道染了一片金黄火红,秋意浓稠,似一幅抹不开颜料的画卷。 童颜坐在车里,感受着秋的包裹,看着梧桐叶飘落打旋儿,车道上车辆极少,空旷的街道两旁铺满落叶,让她想到了那句,“树叶的凋零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追求。” 或许都不是吧,或许是树叶所追求的自由,是树叶所向往的随风起舞,所以它在秋天来临的时候,选择告别了坚守着大树,选择告别于冬天的降临,它想以最美的模样翩翩起舞。 *** 与法国的梧桐街道不同的是,榆湖的多了份缠绵,多了份柔情,没有美国像火一样的热情,烈焰,它像极了民国时期的知书达理,眉眼柔波的佳人。 让人想去探索,甚至停下脚步,欣赏她的‘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颜颜,喜欢这里吗?” “嗯,这很美。” 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林安阳帮童颜打开车门,两人就这样靠着车身站着,秋风席卷,不冷不凉,只是比以往多了一份伤感。 童颜今天穿了一袭复古红裙,外搭了一件西装,这是她喜欢的风格,头发低扎一个丸子,微卷,额头几缕发丝随风掠过脸庞,这让她显得很成熟,也是每次同林安阳约会的装扮。 她想与他齐平,而不是说比他小,或者准确来说,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自以为是,自以为这样她与祁劲的那条鸿沟就能跨越,就不会存在,她好像病得更重了,她会把他当成祁劲,从而索取的更多,想要的更多。 秋的愁感更加浓烈,加上童颜那双慵懒的狐狸眼,使得这份愁更加浓烈,更加抹不开。 “颜颜,知道这片梧桐的来历吗?”林安阳不知童颜心中所想,开启了话题。 “有故事?”童颜微低垂着头,侧着脸慵懒地问了一句。 “传闻是一位民国的领导人只因所爱之人的一句‘喜欢梧桐’,便把一座城种满梧桐。” “那挺浪漫的,这女子真幸福。” 林安阳顿了顿,接着说了声,“颜颜,我愿在你的心上种满梧桐,也想抚平你身上的伤痕,我喜欢你,颜颜,做我女朋友吧!” 一阵风,金黄的落叶似纱似雪铺满大地,飘落在人的肩头,童颜直起身,伸出手接了一片落叶,“林医生,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医生对病患的同情怜悯,我希望你能分得清,当初我们都知道那是一场游戏,一场救赎于被救赎的游戏。” “甚至,也许,有一天你得知了我的秘密,你会庆幸今天我没有答应你的告白,甚至可能会后悔和我有亲密接触,一切你所向往的都是你所想象的,这些不都是当初你对我说的嘛,这世上往往得不到的东西,我们总是赋予它完美无缺,美好的想象。其实不是,现实中没有哪一件事是完美的,人人都是权衡利弊地选择,小心翼翼地活着,或者戴着面具活着。” 一段话,拒绝之意明确。 林安阳沉默,他有做好准备得到的是这个回答,但他不后悔,因为他自己分得清,自己对童颜是怎样的情感,绝不是她刚刚说的同情和怜悯。 不是!! “颜颜,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答案,但你要知道我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我会把你心里的荆棘拔掉,为你种上‘墨绿玫瑰’,或者种满‘梧桐’,我相信有一天那里会盛开成一片花园,一片美丽芳香的世界。而不是荒芜寂寥和伤痕累累。” 俗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可童颜分得清,也理智地控制自己,她放过他,因为他会遇上更好的人,会遇上那个美丽优雅,可以站在他身旁的人,但那个人绝不会是她。 “回去吧!” 林安阳知道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幸也没说什么,只是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梦到这个地方,梦里都会回到这个地方,幻想着如果那天他能强硬一点,坚决一点,是不是就不会留下遗憾,是不是她就不会以那种方式结束这一生。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一生都在回忆着那个浑身透着让人心疼,却不敢靠近的女孩子。(这些都是后话了。) 因为江清眉提前回来了,所以他们看海的计划不得不搁置,林安阳继续开着车,童颜微阖着眼镜,他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睡着,但他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她不想同自己说话。 一路上,两人无言。 车里依旧放着那首‘大海’,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想去看海的吧,童颜不知,其实她不在的时候,林安阳放的是她比赛所选的那首钢琴曲。 一直听一直听,就像她听大海一样。 第十三章 发疯 国庆过后,林安阳走了,童颜没有去送他,不是因为她在上课,而是她觉得这个荒谬的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完十月,说起祁劲,童颜已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也许是那次的话伤了他,也许是他真的很忙很忙……不见也好,见了倒显得尴尬。 江清眉一直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在学校的时间都比在家多,所以小时候童颜都是被放在爷爷奶奶那的,记忆中那方小小的四合院,回荡着她的笑声,奶奶去世的时候她还小,不懂得什么是难过,当爷爷去了,她才知道那方四合院再也没有春天了。 这不,今天赶上其他学校领导来恒北交叉学习,江清眉要招待他们,故童颜只得在学校食堂用午饭,一来是外面天冷得厉害,她怕冷,二来是她懒,不想动手做。 “颜颜,这段时间林叔叔有和你联系吗?” 到现在叶凡都不知道她和林安阳的关系,或者说那场游戏,只当他还是那个为她治病的林医生。 “没呢,怎么了?”童颜把黑色的羽绒服外套穿上,冷淡回道。 叶凡摇了摇头,等童颜把衣服穿好,挽着她的手向食堂走去,两人都没说话,童颜出了教学楼,迎面吹来的风让她打了个冷颤。 她拉了拉外套,问“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有心事?” “我听爷爷说,林叔叔家出事了。”叶凡见童颜冷得有些厉害,便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一边给她戴上,一边说道。 “出事?” “嗯嗯,但具体什么事也没说清,我是担心你的病,他回不来的这段时间,你脸上的晓容都渐渐少了。”叶凡一脸担忧道。 童颜摇摇头,摸了摸她的小脸,“哪有,其实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国庆期间就和他说了,治疗就到这停了吧,反正他不是还要回国的嘛。” “真的好了吗?颜颜你不要骗我。” “真的,骗你我就是小狗。” 叶凡知道童颜不轻易说谎,而且也是有什么就说的那种,但她还是伸出小拇指,和童颜勾了勾。 “我们是拉过勾的噢。” 看到勾在一起的两只手指,两人默契低声笑了声,随后加快步伐往食堂赶去,去晚了就吃不上热乎饭了。 这大冷天的,就该吃点热乎的,说来也奇怪,以往的恒北要到十二月份才冷得厉害,可今年的十一月,天凝地闭,滴水成冰的。 着实让人觉得怪异。 不过,新闻报道是因为拉尼娜现象才导致天气变化这么大,大家也就慢慢接受,冷的话熬熬就过去了,这不就应了那句,冬天都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可惜,有些人永远留在了这个冬天,无缘再与来年的浮华春日相遇。 *** 食堂,中午十二点左右。 恒北的食堂很大很豪华,一个食堂拥有三个食堂,一个是教室食堂,其余两个都是学生食堂。 皆在一栋楼里,只是学生食堂是在二三楼,教室食堂在一楼,中间是一个大厅,大厅里有一个小喷水池,周围是书架,各类书籍都有。 除此之外,大厅还有一个大屏幕是播放新闻联播的。 童颜和叶凡在二楼吃着饭,突然听见楼下大厅传来的许多尖叫声,对!她们没听错,是尖叫声,除了尖叫还有男生的起哄声。 不止一个人的。 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叶凡放下碗拉着童颜赶忙跑到楼道边,撑着扶手,入目的则是大屏幕上播放的一段少儿不宜的视频。 视频里先是一个女孩被蒙着眼,被几个戴着面具的男的压在身上,女孩挣扎着,反抗着,可是…… 因反抗挣扎,女孩白皙手腕被勒出血丝,腿上的裤子不翼而飞,身上无一避羞之物,她身上的男人一个接一个,他们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听那些一声声侮辱,□□的笑声,可想而知他们是多么的猖狂。 女孩似乎累了,她放弃了挣扎,镜头转换,女孩□□着身体跳着舞,一段‘天鹅湖’,即使重要部位打着马赛克,光是看她身子颤抖的模样,便知道她有多么的恐惧,多么的害怕以及羞耻。 她摔了,又起,起了又摔,身旁戴着面具的人发出一声声让人愤怒,恶心的笑声。 突然,屏幕黑屏,那段噩梦般的视频没了。 “这女孩好眼熟”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好像。” “天呐,太可怕,看不出来……” …… 一瞬间,大厅里像炸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越来越过分,有人瞟到楼上的童颜,赶忙指了指。 “是不是很像,我没说错吧!”一女孩声音响起,格外的刺耳,童颜的耳朵仿佛失聪了一样,一阵一阵的痛,一声一声的‘讨伐’,‘议论’扑面而来。 甚至更过分,还有的男生大声说,“我就说,平时她那一幅高高在上,装得高清的人,背地下不指定有多烂呢!瞅瞅视频里的骚样,真替她脸红。” “也不知道我们的教导主任看到了,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啊,连女儿都没教好,还来教我们!” 叶凡也惊讶了,但是维护颜颜是她的下意识举动,她冲下去,揪着那个男的衣领,扫视他一眼,“原来是你个癞□□呀,先前追不到我们家颜颜,就到处诋毁她,我还以为你有多高大上呢,别在这儿夹着第三根腿,发骚。” “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胎盘没摆对呀,生了你这么个下梁歪,看老娘今天好心,帮你正正!” 说着,叶凡下了狠手,对那男的不只是打,还抡起身旁的喷水池里的假石头在他身上造着,打得他是喊爹喊娘的,许久见了血,叶凡停下了。 众人以为她被吓着了,放下了心,谁知她转身找到了那个指着童颜的女生,在场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一把薅住了那女生的长发,把她往大厅中心拖,在她的脸上划着,身上踹着,身上每一寸地方都不放过。 叶凡红了眼,她一边打一边哭,她不相信,不相信!那个女孩不会是她的。 只有把这些人打得住嘴了,这一切就会过去了,一定是的,一定。 大厅一片混乱,童颜呆滞,此时的她就像一个木偶,大脑里一遍又一遍地帮她回忆着那不堪的过往,她以为她可以走出来,她可以忘掉过去,她以为她可以。 但当结疤的伤口再次被撕开,她依旧可以看到鲜血,可以看到那个浑身肮脏,极度让人恶心的自己。 不久,来了许多保安,把抓了狂的叶凡拉开,她手上全是头发,沾有血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头发蓬乱着,衣服散披着。 她慌了神,挣脱了拉着自己的人,赶忙跑上楼去,蹭了蹭手中的血,拉着童颜就跑,跑得越来越快,仿佛跑快了,那些可怕的人和事都追不上她们了。 扑通。 童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膝盖磕在尖锐的石头上,叶凡看着破了的膝盖,流着血的膝盖,哭了。 “对不起,颜颜,我给你擦干净,我知道你一向爱干净,我这就把它擦掉。” “叶凡,不哭,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都流血了,颜颜,我们去看医生,我们去找林叔叔,他会治好你的,会的,一定会的。” 此时的叶凡像个发了疯的疯子,她一直一直在安慰着童颜,可自己却哭得越来越伤心,到最后她抱着童颜哭了起来。 “对不起,颜颜,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一切都是我。” 第十四章 血泊 “不怪你,这一切只能怪我自己,怪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所以才没能在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童颜帮她抹去眼泪,平静说道。 “叶凡,我想回家了。” “好,好,我们回家,我们马上就回家了。”叶凡连忙起身,蹲在童颜的身前,背起她。 一路上,叶凡踉踉跄跄,但她从没放下过背上的人,往常两人嬉戏打闹的这条路,如今变得沉重,变得遥远。 门卫大爷见两人如此模样,以为是学生受伤严重,连忙放行,一路上,童颜要求下来自己走,可叶凡就像没听见一般,艰难地背着她走到了静贤轩。 刚把童颜放下,叶凡去翻找着急救箱,越急越是找不到,童颜拖着受伤的腿制止了她,把她拉到卫生间童颜把叶凡拉到卫生间,给她梳理了一下头发,擦了手,洗了脸,让她先安安静静的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颜颜,我先帮你清理伤口。” “我没事的,我没事,你先好好收拾一下,不然看你这样还以为你是刚睡醒呢,弄完了我们该回学校了。 “一切都是要面对的。” “颜颜,我会一直在一直在。”叶凡抱着童颜痛哭了起来。 童颜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放心,会没事的,没事的。” 本应该需要安慰的是她,可她现在哭不出来了,只觉得心里很空洞,无奈,害怕,她不知道要怎么向妈妈交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日日相处的同学,老师,以及他。 羞耻吗? 应该是的吧,不论是□□,还是爱上自己的继父都是羞耻的吧! 童颜靠在卧室门外,任由腿上的血肆掠侵染,她埋头哭泣,多想多想像叶凡那般呐喊痛哭,可是她不能。 她枯竭了……她累了…… 很累……很累…… 叶凡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见童颜抱着衣服蹲在地上,眼眶又是一红。 “颜颜,不怕,不怕,我把坏人打跑了,没人说你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说你了。”叶凡搂着她,手颤抖着。 “叶凡,谢谢你。”童颜没哭,只是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没有光。 还准备说着什么的时候,童颜两眼一黑,晕了过去,与此同时,从她的身下缓缓流出一摊血。 叶凡见此发了愣。 “颜颜,你醒醒。”缓过神她心里越想越害怕,看着越流越多的血以及童颜越来越白的脸,她不敢耽搁。 赶忙拿起茶几上的座机,拨打了120。 她慌了,看到那一摊的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紧紧的抱着她。 怀里的人温度越来越低,就好像流沙流逝一样,好似快要从手中溜走。 叶凡害怕,抱她越来越紧,紧到有敲门声,她都没听到。 忽然,门被撞开了,穿着白大褂和护士服的医护人员,赶忙跑了过来,把她拉开,然后把童颜抱上了担架。 怀里空了,叶凡也醒了过来,半跪着的身子急忙爬了起来,只是跪久了,突然踉跄,摔了一跤,浴袍与地上的血交汇着。 她怎么起也起不来,腿就像是断了一样,没有知觉,她哭泣着求身旁的护士,“求求您帮帮我,把我带上,我要陪着她,她身边不能没有我的,好不好,我现在起不来了,求求您了。” 护士看着地上狼狈不堪,裹着沾有血色浴袍的女孩,那哭得沙哑的声音让人心疼,把她扶了起来,也跟着担架走出了这间满是血腥味的屋子。 *** 医院。 童颜进了手术室,等不及家属来了,字是叶凡签的,她对医生说,“快救她,她快不行了,算我求求您了,出什么事,我负责,我来承担。” 她对医生下跪,磕头,最后碍于病人垂危,医生大胆同意让她签了字。 此时坐在手术外椅子的叶凡,全身僵硬,死死的盯着那盏红色的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那盏红色的灯依旧亮着,散发出来的红光,让叶凡想起地上那摊鲜红的血,和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女孩。 她的颜颜。 □□眉在学校知晓一切的时候,急忙奔回了家里,只是想见的人没见着,唯有看到了被撞坏的们,以及客厅那摊干涸了的血。 那瞬间,她的世界崩塌了。 等到叶凡电话的那一刻,她才像活了过来,急忙拿起车钥匙,开着车奔向医院。 她的女儿此时此刻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还遭受着非人的对待,她不知道自己女儿些日子 怎么度过的,是怎么面对那些肮脏可怕的回忆。 她是不是每夜都会噩梦惊醒,她是不是每晚都会喊着妈妈救我,救我,她会不会想着妈妈怎么还不来救她呀…… 想着这些,□□眉一边开车一边流泪,心里的痛宛如刀割一般,锥心至极。 一路驰骋着,飞奔着,她恨不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可是颜颜需要自己,这个时候她更不能出事,不能! 终于,终于,到了。 □□眉下车时飞一般地奔向手术室,电梯拥挤,她就爬楼梯,十二楼。 等到了手术室门口,红灯正灭。 来不及喘口气,她跑到医生身边“医生……我女儿……颜颜……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只是孕期吃了大量的安眠药和抗抑郁的药导致胎儿畸变,再加上宫外孕使得她大出血,对她的子宫有了很大程度的受损,我们为了保住她的生命安全,对其子宫进行切除。” 轰…… □□眉一瞬间摔倒在地,这一切就像一座大山把她死死地压在地上,惩罚她。 叶凡强忍哭泣,蹲下身把□□眉扶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本想说一句安慰话,可一开口声音哽咽得难受,此时此刻叶凡只得抱紧了一旁的□□眉。 “江阿姨,我们去看颜颜吧,她现在肯定很害怕。” 两人在椅子上做了良久,冰冷的椅子宛如冰冷的手术室一样,毫无温度。 □□眉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给叶凡穿上,看着她裹着个浴袍,浑身被冻得紫黑,嘴唇乌黑,心里难受。 “谢谢你,小凡。” “阿姨,是我没保护好颜颜……如果我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就好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叶凡浑身颤栗,她害怕,她后悔,她恨自己。 □□眉看到她,眼眶红了,声音哽咽道,“小凡,要怨也是怨阿姨自己,我作为一个妈妈,都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是我该死,是我不配做一个母亲。” “童颜的家属,病人醒了。” 两人闻声,互相搀扶着走向了病房。 第十五章 舆论 病房寂静无声,江清眉坐在病床边,紧紧地握着童颜的手,头无力地靠在那双毫无生气的手上。 叶凡不久前刚被她妈妈接回学校,说来那两个被打伤的同学还是得处理的,方婧在接到电话的时候瞬间质疑。 她家闺女虽然咋咋呼呼,做事雷厉风行的,但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和别的同学打过架,闹过别扭,这更别说亲手把两个同学打得没脸见人了。 怎么说她都不信! 可当她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时候,就知道她闺女为何这样做了,虽然动手打人是不对的,可不知实情还在抨击挖苦别人就太过分了。 方婧是看着童颜长大的,发生这种事她的内心无比难受,看着瞬间老了许多,憔悴许多的江清眉,她不知作何安慰,只得轻轻拍了她的肩。 反观自家女儿也好不到哪去,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她一直哭个不停。 “妈妈,你说颜颜这次能挺过去吗?”声音一抽一抽的,哭腔一阵比一阵高。 “会!因为我们都会陪在她身边,陪着她,等她好起来。”方婧一边开着车,一边安慰着闺女。 她这次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女儿这边,大不了就多赔点钱。 这边,祁劲急急赶了回来,看着病床上带着氧气罩,脸色惨白,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的人,瞬间心底绷紧的那条线‘砰’的一声断了。 这才短短几日,她就变成如此模样。 “她,情况怎么样了?”祁劲声音有些颤抖,迟迟不敢靠近那张病床。 江清眉眼睛通红,抬头看向祁劲摇了摇头,“麻药过了,她还是没醒,医生说可能是颜颜潜意识里不愿醒来。” 祁劲垂放两旁的手收紧,手背的青筋粗得吓人,原来这件事才是她患上抑郁症的真正原因,原来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原来她那么痛苦,原来…… ***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夕间,视频不知被谁传到网上,直击各大媒体平台的热榜,一时,好的、坏的、忿忿不平的言论火热兴起。 叶凡在家看着手机上那一条条的评论,万丈怒火拔地而起,这些人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呢,明明颜颜才是受害者,才是要被保护的那一方,为什么那些人还要来指责她不检点,不自爱,甚至还有更过分地怪她长得太过漂亮! 她想不通,这世界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童颜醒了,只是一句话不说,时常坐在病床上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一天可以在那里坐好久。 江清眉现在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哪怕说话都不敢大声,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她,哪怕她心底万分千分都想把那些畜生绳之以法,为自己闺女讨个公道,可她知道如今颜颜更需要的是陪伴。 只是没想到这场‘战争’来得这么早,一大早,她就在网上看到了那些视频,看到了学校下发的文件,她强撑着,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倒下。 若是她倒下了,女儿怎么办,所以她得撑着,她得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 她得保护女儿! 祁劲向医院那边请了假,只是他不敢面对童颜,因为他不想给她添堵,既然她讨厌他,那他就离得远远的,既然她不想看见他,那他就悄悄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看她。 视频在网上闹得挺火的,虽然后面有的视频打了马赛克,但热度依旧不减,整整闹了两天,上面派了人来调查此事。 要给大众一个交代,或者来说是把那些畜生绳之以法。 距离事情发生的第三天,童颜依旧不爱说话,不爱走动,还是呆呆地坐在病床前,眼里无神,面容苍白地盯着窗外阴沉沉,刮着冷风的天空。 病房外。 “警官,您们还是回去吧。”江清眉一脸的为难。 果不其然,依旧是那句话,依旧是那一脸让人不忍拒绝的神情,警察能理解作为家属的那种心情,更何况还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这一天两天的跑,他们也是没什么进展,知受害人的心情,也明白要面对这一切得需要多大的决心,所以他们也没强求,只是每天都来。 希望,等受害者能用到他们的那天,可以呼之即到。 警察告别后,江清眉沿着门蹲了下去,肩膀颤抖着,无声的哭泣着,什么时候这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你一走,就什么都变了,为什么你一走我活得越来越累了,为什么你不来帮帮我,要让我一个人扛起这个家,扛起这个重任。 我好累呀,老公,你走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愿意来看看我呢,为什么现在不帮帮女儿呢。” 真的,好累好累…… 此时,肩上有一双温热的大手覆上,江清眉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身躯。 “祁劲,你说如果当初把颜颜交给你,我随他去了会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声音哽咽,眼睛红肿,面容憔悴,早已不是以往光鲜亮丽的江清眉了。 “可如果你随他去了,颜颜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而我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把她丢掉的坏人罢了,那年是我把她交给了你们,而如今又假借和你结婚在她身边,看她长大,看她成长得那么优秀。”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初他把颜颜带在身边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和现在不同,是不是她就不会遭受这些苦难,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就像箭上了弓不得不发一样。 终究是他欠她的。 第十六章 陨落 住院期间,为了不受媒体记者的打扰,祁劲把童颜安排在了单独的VIP病房,地方变了,唯有不变的就是童颜依旧不说话,不哭,也不闹。 为了时时刻刻照顾童颜,江清眉把学校的工作转交给别的老师,除此之外,前天学校来过电话,说查到播放视频的人是齐鸣。 知道的那一刻,她崩溃,她怒,她不敢相信,甚至想跑到他的面前,抓着他问,问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的女儿,为什么?为什么? 她江清眉没有一件事情对不起他,甚至因为他家境的原因对他处处照顾,为什么要残忍的伤害她的女儿,为什么要让她心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想要问的。 不止江清眉怒,恨,叶凡恨不得把齐鸣那小子打得满地找牙,让他给童颜跪地磕头认错,当她怒火冲天跑到他家的时候,他母亲却说已经好几天不见他了。 这人渣,别让她逮到他,不然她一定让他知道什么是痛的滋味! 警方从学校得到信息,立马全城发布消息寻找齐鸣,整个案件,没有一个出口,唯有播放视频的那个人。 他是否也是参与者,还是目击者,他把这段视频播放的目的又是什么,受害者不愿开口说,唯有找到齐鸣,或许才能知道这其中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只是齐鸣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学校没有他的消息,家那边也着急着找他,他一个学生能去哪呢? 这些就像一个死结,让警察头疼不已。 *** 在医院住了十多天,童颜出院了。 以往安静的家里更加安静,或许说或无生气较为贴切,祁劲还是没在家住,毕竟他是童颜厌恶的人,毕竟他不是她的亲人。 江清眉每天都小心翼翼,害怕自己说了什么字眼让童颜心里难受,所幸话也少了不少,只是童颜有了变化,她开始说话了,开始关心她有没有累着,只是还是不爱笑。 以前她总爱向自己撒娇,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再也没有了,江清眉以前都没发觉,直至今日她才后悔,当初一心扑在学校上,所以对她只有严厉与成绩,忘了她还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母亲,童颜的妈妈。 她没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一切都是她的错。 每每童颜睡下,她就在房间以泪洗面,埋怨自己,恨自己。 童颜休学了,叶凡经常来看她,还给她带来很多小东西,有时会陪她坐一下午,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让叶凡感到伤心的是,有时候她会看到童颜在写些什么,但当她凑过去的时候,童颜会把它收起来,以前无话不说,事事分享的两个人,到了如今…… 她难受,可她知道童颜比她更难受,所以她从不会怪她,哪怕童颜不说话,不笑,她也会陪童颜坐一天。 一如往常,她放学了来看童颜,只是今天的童颜很反常,似乎回到了以前她还没患上抑郁症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是和她有说不完的话题,拉着她可以聊得很久很久,这些变化让她一度以为童颜回来了。 以前的童颜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2019年11月22日,童颜跳楼了。 那年小雪。 童颜跳楼了,从静贤轩楼顶的天台上飞身一跃,坠地之时脸上带着笑。 记忆中,那日天是异常的冷,十一月没下过雪的恒诚,在那天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不久,地上积起三厘米厚的雪,映得天煞白煞白。 童颜在十多层高的阳台上,身着那条墨绿色的舞蹈长裙,披着一头乌黑顺亮的长发,她优雅而开心地跳着那支舞,她比赛时的舞。 雪依然飘着,越来越大,落在人的身上久久未化。 楼下的让人个个扯着嗓子朝上喊:孩子快下来吧,上面危险……赶快下来吧! 风把那些话带到了童颜的耳边,轻轻地随着风飘走了,她笑了,笑得异常的灿烂,笑得让人心疼。 叶凡和祁劲跑到楼顶的时候,童颜转身停住舞蹈,“你们知道吗?现在的我好开心呀,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一场没有噩梦的觉,没有抑郁的觉,你们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我要走了……” 叶凡看着她是笑着流泪的,刺骨的寒风中,童颜的身体已被冻得通红,鼻尖也是红红的,就象往常受了委屈找自己哭鼻子的委屈模样。 叶凡哭了,声音颤抖地喊着,“颜颜乖,我们先下来好不好,你下来,我陪你去跳舞好不好。” 祁劲一个一米八的男人,跪下,双膝种种地陷进洁白地雪里,一滴一滴的眼泪与雪融为一体,“颜颜听话,我们回家好不好,坏人再也不会来了,他已经被我打跑了,不怕,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颜颜。” 楼下的人喊着,劝着,面前的两人哭着,童颜只是看着他们笑,除了笑还是笑,仿佛要把这一生没有笑完的都在这刻展现,顿时,楼下的人群只见一抹绿色从天而降。 “砰……”的一声,鲜红的血染红了那片白色,而四周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颜颜!颜颜!”江清眉撕心裂肺的喊着,那声音似乎要震破天际,似乎要把地上的人喊起来。 周遭响起的救护车声,消防车的警报声,以及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童颜再也听不见了,她终于可以不用那么累了。 江清眉狂奔着来到童颜的身边,抱起渐渐僵硬了的身体,帮她擦着一直汩汩流淌的血,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下呢,为什么!为什么! 此时,警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祁劲和叶凡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下楼的,只知道那个人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抓不住了。 第十七章 因果 童颜终究还是没能活着。 或许这对童颜来说才是解脱,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她想要的结局,叶凡看着即将要被火化的人,心里难过得喘不过气,却又为童颜感到开心,以后的日子里她再也不用偷偷买药、吃药甚至睡不好觉了,她可以去到那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爱着那个不能爱的人了。 她应该替她感到开心,可心里还是很难过,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里,她再也没有朋友了,她再也没有童颜了。 江清眉安静地可怕,只是抱着那小小的骨灰盒,呐呐自语,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掉个不停,一路上祁劲想要接过她手里的骨灰盒,江清眉不让,死死抱着它。 “颜颜,不怕,这时候你应该见到你爸爸了吧,有他来接你,妈妈也就放心了,我们回家,这一路上颜颜可要跟紧了,别走丢了,不然妈妈不理你。” 叶凡见此模样,眼眶红润,伸出颤抖的手,帮她理了理早已散乱的头发,抱了抱她蜷缩的身体。 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似乎在安抚一个孩子。 第二天,警方在微博上对案件进行了一个说明,同样也带了一个消息。 牧别死了。 一个与齐鸣同班的,同时在整个案件都没有提到的人,江清眉的学生死了。 他正是对童颜进行性侵的施暴者,也是对齐鸣进行长期性侮辱的主角,也正是因为他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性侵对于受害者来说,是彻底的噩梦,这是精神上的一道凄厉的伤口,每次触碰,都会喷涌出怨恨和痛苦的鲜血。 从心理学上看,严重的性侵会给受害者造成‘多重人格分裂’。受害者必须通过将事件和自己拆解成多个部分,才能够缓解精神上的强烈灼烧。 自杀往往是受害者更容易选择的方式。 童颜的葬礼办完,祁劲自首了,江清眉疯了。 *** 警局。 祁劲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 那天,他回家给童颜带换洗衣服,正好在她的房间听到了手机响,那铃声是以前送她的那部旧手机,她之前说掉了,可现在在她的房间响起,祁劲觉得奇怪。 本想打开柜子看的,谁知那柜子是上了锁的,他打不开,但又有什么牵扯着让他去打开,所以他请了开锁匠,从而也就此发现了牧别这一个人。 那部手机里,有视频,有童颜被威胁的短信,只是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个被牧别握住把柄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在那个抽屉里,他发现了许多带有血迹的日记,发现很多张B超检查,以及那些药物单子。 祁劲惊讶,愤怒,恨不得把牧别千刀万剐,可是他不能冲动,他得找到机会,老天开眼,就在换病房的那天,他从一个同事口中得知牧别因为阑尾炎住进了住院部。 他找到了机会。 在童颜要出院的那天,他冒充牧别的主治医生,进了病房,趁牧别熟睡中,祁劲向他的输液管中注射了与之相抗的药物。 同样也是致死的药。 “那你知道吗童颜也去过那个病房,在你走后。”一警官看着扣着手铐的祁劲。 祁劲抬头,看了她一眼。 “牧别死的时候,我们去勘察过,在他的输液管上发现留有童颜的指纹,我们刚开始判断童颜是杀人凶手,可到最后他的家属要求尸检,才发现是药物致死,调查了监控,才知道不是童颜是你。” “其实,通过监控看,你不打算隐藏什么,甚至做好了被捕的准备,是吗?只是没有想到迟了几天,警方没找到你,是因为童颜为你顶了锅。” 祁劲,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 童颜火化的时候他没哭,童颜恨他的时候他也没哭,唯有这次,他哭了,哭得像个小孩。 叶凡,她从不敢相信,间接杀害童颜的就是那个她见到都会脸红的男生,会是那个让她欢喜的男生,怪不得颜颜知道她喜欢的男生是谁时,旁敲侧击地让她换个喜欢的对象。 还说牧别不配,那时她还以为颜颜只是对牧别有看法而已,原来她才是那个大笨蛋,才是那个害死她的凶手,如果不是因为她,牧别又怎么会打颜颜的主意,又怎么会拿颜颜报复那个爱管他的江清眉老师。 一切都是因为她,亏她还自负说要把那个人千刀万剐,原来那个害死颜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叶凡。 让她更为崩溃的是,牧别威胁童颜的秘密是她无意间说漏嘴的,所以她罪该万死,所以她有罪,该死的不是童颜,是她,该坐牢的不是祁劲,是她,该疯的不是江清眉,是她。 她,叶凡有罪,罪该万死。 可是童颜留给她的那封信,始终没有一句指责,怪罪她的话语,唯有句句关心,句句真情,甚至如果齐鸣没有把这个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她都不会知道是因为她,才导致自己的好友离世而去。 信中,童颜这样写道。 “叶臭美,我是童颜,你的颜颜,相信这会儿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写信的时候,我一直哭一直哭,只是我没有让你给我擦眼泪了,因为我不想你难过,这些难过我一个人抗就行了,只是以后你遇到别的好朋友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忘了,不要把我当作故事讲给她们听,甚至我自私地想你不在遇到朋友,因为我怕她们会取代我,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走了之后你肯定很孤单,所以你还是找新朋友吧,这样我不在的日子里,也就不担心你受委屈,不担心你哭鼻子了,没能做你的伴娘,没能见你最美的样子,没能送你出嫁,甚至以后你的生活里都没有我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好难过,可我撑不住了,所以叶凡请原谅我先走了,你不要难过,你应该为我感到开心,还有如果你有时间时常替我去看看我妈妈吧,她这个人外冷内热,别看她很坚强,其实她很脆弱,她只是通过忙碌来麻痹自己思念我爸爸的心,所以有时候你不要怕她,代替我多陪陪她。” “叶凡,还有最后一个请求,那就是替我把那些日记烧了。” 叶凡从信封里拿出那一沓从本子上撕下来的日记,着一张张都是童颜隐藏自己对祁劲的爱,是她自我怀疑是否生病的见证,她矛盾着,自我撕扯着。 第十八章 遗忘 方婧害怕叶凡受打击太大,打算为她转学,可她拒绝了。 叶凡心怀愧疚,她在惩罚她自己,甚至在赎罪,她要替童颜照顾好她的妈妈,这些都是她不能走的理由,当她对方婧说出这些的时候。 方婧表示理解,所以也就不再强求了。 “凡凡,你把外套穿上,外面天冷。”方婧手弯抱着一件厚外套,急忙忙地从房间跑出来。 “谢谢妈妈。” 叶凡接过衣服,抱了抱方婧,出了门。 今天,她要去给江清眉读信,这信本是江清眉自己看的,可如今她神志不清,举止宛如孩童,又如何看女儿给她留的信呢。 所以叶凡打算去给她读信,让她知道童颜很爱很爱她这个伟大的妈妈。 来到医院公园,江清眉坐在长椅上,抱着印有童颜图案的抱枕,呐呐自语,时不时还做出哄孩子的举动,眉眼间是叶凡不曾见过的温柔,在她的眼里,江清眉永远是一幅严母样,可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一位思念孩子的母亲。 “江阿姨,我是叶凡,你今天感觉好多了吗?”叶凡蹲在江清眉的身前,露出一个暖暖的笑。 闻声,江清眉抬头看了看她,随后赶忙起身,腾出一只手把她拉到椅子上坐着,“是叶凡呀,你们放学了吗?颜颜呢?她怎么没有来看我呀,这好几天都没见着她人了,她是不是跑哪去玩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言语间皆是失望,皆是思念。 “阿姨,颜颜去给你买礼物了,要好久才能回来了,不过她给您带了封信,我念给您听。”叶凡哽咽地说道。 江清眉一听有信,赶忙乖乖地坐着,也不把玩那个抱枕了,满脸期待地看着叶凡。 “我很爱很爱的妈妈,可能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颜颜已经不在了,请您原谅颜颜,您幸苦养育我承认,我却没能陪您到老,欢笑在您的膝下,反倒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颜颜很努力很努力了,到最后还是选择了以这种方式发放过自己,只是今后没有我在您的身边,您上课悠着点,别又把嗓子弄哑了,到时候唱歌又唱不赢我喽。 主要是从今以后没有我给您泡蜂蜜水了,还有过冬至天越来越冷了,您要注意护膝,不然风湿又该犯了,还有,您别一天天改卷子那么晚了,夜里风凉,女儿不能再给您添衣了。对不起,妈妈,女儿走了,您不要难过,因为活着对我来说真的太艰难了,我每天活在恐惧里,甚至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我以一声妈妈为理由,向您无尽索取,您以一声妈妈为枷锁,向我无限付出。妈妈,颜颜很脏,颜颜不配做您的女儿,下辈子吧!妈妈,您来做颜颜的女儿,我再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妈妈这次颜颜可以睡个好觉了,您要乖乖的,可不要把我叫醒了。再见了,我的妈妈,我爱您,很爱很爱。” *** 信完。 叶凡泣不成声,肩膀抖动,写信之人字眼间满是不舍,却又不得不舍弃。 颜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清眉接过她手中的信,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哭,哭了的话颜颜会不高兴的,听话。” “好,不哭,我不哭,阿姨。”叶凡握住江清眉温暖的手,频频点头,眼泪一颗接一颗掉落在已经枯黄的草地上。 送走了叶凡,这时的江清眉痴痴地看着手中的信,眼里满是泪水,只是她不能哭,因为颜颜说的下辈子她们还要做母女,所以她不能哭,她要高兴。 哪怕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可是她还奢侈的想下辈子再当童颜的母亲,当一个称职的母亲。 天色还早,叶凡去了趟墓园。 她想陪陪童颜,陪她说说话,顺便给她说说阿姨的状况越来越好了,叶凡在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的满天星,来到墓园时,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立在墓前。 “林叔叔?是您?”叶凡上前问道。 林安阳点了点头,依然看着墓碑上那个笑得甜甜的女孩,“叶凡,颜颜……多久去的?” “小雪那天。” “那她可有给我留什么话吗?”说到这,林安阳声音有些颤抖,他害怕那个答案是他不想面对的。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她没有提到,不过她说她有联系你,但你没有回她。” “联系我?可是我出事那天手机早就早不到了,然后还昏迷了近两个月。”林安阳恍如初醒,一想到颜颜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能在她身边,她估计失望极了。 “出事?”叶凡疑惑道。 “嗯,下飞机的时候,在路上发生车祸。” 这一说,叶凡联想到之前爷爷说的,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怪不得之前就再没见过他。 叶凡把花放在那个笑魇如花的女孩面前,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似乎想到了什么,“颜颜的手机在我那,您要是先看的话,我可以给您,或许这也是颜颜的心愿吧。” 林安阳点头,可能她以为童颜喜欢自己吧,所以才会答应把手机给他,可是林安阳知道童颜心底的那个人是谁,也知道在这场游戏中,他是一个替身,也是一个失败者。 等他拿到手机的时候,有看到童颜给她发的微信。 信息是:林医生,谢谢您费尽心思地医治我,可是我知道我的病治不好的,但还是想和您说声谢谢,还有我想去看看您说能带走哀愁的大海,我想看看它是不是像您说的那样可以带走哀愁,也想看看它能不能把我带走,或许是不能的吧,因为我身上的东西太沉太脏了,我不想去污染那么干净的大海,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想去体验一遍你说的潮起潮落的海浪,想去看看模糊的海边天际,还想看看太阳升起的光辉,甚至想让它听听我的秘密。或许没有这个机会了吧,如果不麻烦,希望有一天您可以代替我去看看那蔚蓝干净的大海,想让它洗涤我肮脏的灵魂。————童颜。 林安阳看完之后,笑了,从今以后他不再做心理医生,不再作什么专家了,因为他是一个失败者。 夕阳洒落,金黄的光辉笼罩大地,轻风微拂。 护士来接江清眉回病房的时候,见她紧紧地拿着一封信,怀里牢牢地抱着那个抱枕,接连好几日都是这般模样,护士摇摇头,这江女士也挺可怜的。 第一任丈夫早早去世,女儿跳楼自杀了,第二任丈夫入狱了,这搁谁身上谁不疯呀,要是落她身上,恐怕还没江女士坚强,早跟着去了。 过小年那天,江清眉死了。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着干净整洁的墨绿色裙子,梳妆打扮,去的时候,怀里拿着那封信,女儿的抱枕就放在身旁。 嘴角上扬,眉眼尽显笑意。 使我们接近亡人最可靠的办法,是积极地参加生活,他们是跟着我们的生存而生存,跟着我们的死亡而死亡。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