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砸了这剧情(穿书)》作者:吨吨吨吨 文案: 欲撩女主,谁知被男主盯上了 初久在她年更的小说里这么写: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悬珠塔,塔里全是大反派,反派各个长得帅。某一天小喽啰抢到个镜子献上去,反派们一瞧:呦呵我这么帅啊? 结果被自己帅si了。 就是如此沙雕的小说,初久还穿了进去,成为了沙雕的反派之一。 为了保命,初久决定与原著的女主搞好关系,却不想阴差阳错断了男女主的姻缘。 女主:啊啊啊啊有妖怪! 初久(一马当先):我来救你! 准备出手的男主:... ...这个女子有点强。 女主:这个女子有点帅。 初久:?? 男女主相互看看,都认定对方是自己的情敌。 初久:??? 反派太撩了怎么破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久,晏且南 ┃ 配角:预收主攻纯爱《拐走我家NPC》、预收奇幻《对不起,我拿的是反派剧本》求收藏 ┃ 其它:预收主攻纯爱《拐走我家NPC》、预收奇幻《对不起,我拿的是反派剧本》求收藏 第1章 随着最后一个句号敲击完毕,初久将键盘往桌子上一推,捏捏鼻根看向窗外。 这时已经是凌晨,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同租的舍友早已睡熟,整个屋子里除了闹钟走格时发出的滴滴声,混着细弱的沙沙雨声外,再没其他声响。 初久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窗口。 她是一名小说写手。 某点女频,修真古言,再加甜甜甜。开书的那会儿签的很困难,大改了数十次才签上,结果签完后写的磕磕绊绊,完全没了起初的热情,每天只能写个几百字,还要修修改改来回折腾。 最开始的时候编辑给过几次推荐,但可惜效果不佳,勉强上架后订阅为1,还是某字母哥的盗版贡献。 恰逢那时学习繁忙,找的兼职也出了点问题,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小说就从日更转到了周更,随着最后一个订阅消失,她自然而然地转成了年更。 放弃容易捡起来难,初久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学着网上给反派们送了面镜子,将他们“帅死了”,成功烂尾。 每个作者在开书之前,都万分信任自己的书一定能火,初久亦然。 初久曾不只一次地幻想过,她笔下的人物以cos或者周边的形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亦或者是因为对某个角色的热爱,使她们开始探讨该角色的成长历程以及行为观念,甚至为此进行辩论,身边的小伙伴在得知她就是亲妈时流露出的羡慕惊讶之情。 只是这种热情在一遍一遍的修改之后逐渐消弥,就连她的亲妈身份,也在写下“帅死了”之后,完全沦为了后妈。 初久想着,心情越发的烦躁起来,她推开窗户,打算吹一会儿冷风。 推开窗户的那一刻她没有看到,身后正对着她,原本显示着文档页面的电脑屏幕突然漆黑一片,如墨的屏幕似被揉皱了地往中央挤去。 随后,黑墨像湖水里掉入一枚石子般地往四周荡开,在涟漪之间,缓慢地呈现出一道诡异的三足乌图案。 在三足乌完全呈现之际,初久的右后肩突然迸出一道光亮,接着初久便发觉自己头有些昏沉。她一只手撑住窗边,想要转身回到床上,在转身的刹那,她眼前猛的一黑,整个人抽了线似地倒在地上。 **** “主上还没醒吗?”一道冷静的声音传入耳中,初久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 “嗯。”简短的回答。 “我去把那个混蛋宰了!”冷静的声音突然暴怒,紧接着伴随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两秒,门被大力推开,嘭的一声,方才不冷静的声音顿时炸了:“你在门口堵着做什么?” 几秒的沉默之后,第三道声音哇的一声就哭了。 嘈杂的声音使初久再受不住,痛苦地睁开眼睛。 刚睁开的那刻,她猛然发觉浑身像散了架似地,痛楚从四肢百骸飞快涌过来,嗓子也疼得厉害,她闭上眼睛,好让自己缓一口气。 “醒了。”一道男声传来,声音很近,初久感觉疼痛缓了一点,还没动作,一道着急的脚步声唰的来到了身侧,接着一双手大力将自己提坐起来,声音从头顶灌下。 “主上,主上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 她张了张口,这时感觉身上的力道一松,一直守在床侧的人一把将他撕开扯到边上去。 嘭。 耳朵微微发麻。 初久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朱帐红幔。 视线渐渐清晰,逐渐能分辨出对面的平头案,不远处摆着几墩紫檀圆凳之类的家具。 而在帷幔前则站着个黑衣男子,正低头垂目,不知道在装什么的人柱子。 在他身后的墙角,跌坐着一名同样黑衣的男子,在视线相接的瞬间,他立马改坐为跪,同样压低了脑袋,初久甚至能看到他脑后的鲜血缓慢地溢出来。 而在门口,一只还是穿着黑衣的男孩哭声乍停,也慌张地跪到地上,肩头不时一抽一抽的。 初九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她的脑袋有点发懵,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主上这次被害,我九枝门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下毒者,恳请主上下令,让我去将凶手捉回,处以极刑!”流血那人声音沉沉,一副不抓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让初九心头一颤。 “随你。”站在床侧的人冷淡地扫去个眼神,“带不回来,提头见。” “不行!”门口的小孩急急忙忙出声,声调陡然拔高,“叔叔说了,该人穷凶恶极,乍看软懦,实则心狠手辣,擅长下毒,二魔兄对毒不识一丁,若二魔兄去的话,定然会败在该人手上!” 被称为二魔兄的人瞪去一眼,对小孩的话极其不满:“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我,我……”小孩声音委屈,鼓起了腮帮子,“我才不是小孩子了!你才小孩呢!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床侧那人才再次开口:“要吵出去吵,不要打扰主上清养!” 二魔兄反应过来,立马低头对初久鞠了一躬,接着眸光一转,冷嗖嗖地投向小孩,朝他走过去。 小孩抖了个激灵,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外跑去。 “……”这到底什么情况? 巫禾听着两人的情况,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什么主上魔兄,她怎么听着这么怪异? 而且梦里会有这么直切的痛感吗? “主上。”见着两人出去,床侧那人转过身来,目光担心地打量着初久,“主上才刚醒,还请背过身去,让我为您运功疗伤。” 初久:“???” “等等。”她立马收回神,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你刚刚什么意思?这里是哪里?什么运功疗伤?”二十一世纪了能不能送我去个医院? 说完,她恍惚间看到对方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空气停滞了两秒,对方清清嗓子,再度开口:“想来该是毒素侵入识海,对主上的记忆产生了效力,使主上的记忆混乱,出现失忆之症,不过还请主上放心,我定然会找到法子,治好主上的。”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 “主上想知道什么?”该人眼底清冷,很是镇定,完全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清醒认真的让初久都忍不下心来质疑他的脑子。 初久艰难地咽咽嗓子:“那个……我能问问,我叫什么吗?” “……巫禾。”那人迟疑了一下,说,“直呼主上名字乃大不敬,等主上清醒之后,我会主动领罚。” “……我靠……”初久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她脑子直接嗡声大作。 这怎么回事? 巫禾? 这不是她书里的名字吗? 等等…… 初久揣好乱飞的小心脏,看向那人:“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秦温纶。” 初久愣了半刻,缓缓将手移到小心脏处放好。 人生,怎一个惨字了得? 此时,她只想找个角落窝起来,问问苍天问问大地。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刚把反派写死,她就穿进自己书里变成了反派? 难道这就是年更作者的惩罚吗! 秦温纶看着面前的初久,脑中灵光微闪,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书上曾言,夺舍时力量消耗过大也会引起记忆混乱,那歹人一直想捣毁九枝门,说不定……” 话没说完,初久急忙回神:“自然不是!” 秦温纶垂眸问:“如何确认?” 初久咽咽嗓子,脑中思绪乱飞。 她记得自己在书里也曾写过夺舍,当时的设定是夺舍之人不会拥有被夺舍身躯的记忆,所以只要她说出一点过去的事情就能解决。 初久停顿片刻,从记忆碎片里顺利地翻出一件往事来:“刚刚跪门口那小孩叫南吴,在九枝门里算是我的同门师弟,自小脑袋不甚灵光,小时候还因为太喜欢山腰上那户人家的狗子,非要娶那条狗做妻,后来硬是逼得那家主人把狗阉了,这才让南吴放弃,乖乖回山。” 秦温纶:“……” 这件事在当时把她气得够呛,南吴回来之后挨了好几天的罚,也因为这全门上下都没人再敢提起,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说到,而且说着还有些忍俊不禁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秦温纶一想起她本来就喜怒不定,也就没有多想,况且能想起来这事,也说明她是真人在身,并非被人夺舍。 “看来主上恢复记忆了?”秦温纶敛下目光,藏起眼底一丝情绪。 “……呃嗯,恢复了一点,不过并不完全。”初久并不敢让眼前的人看出破绽,秦温纶乃巫禾的心腹,对她了解颇深,如果说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秦温纶很快就能发现她并不是本人,到时候说不定一个心狠歹毒就将她咔嚓掉了。 “你先出去吧,让我再休息一会儿,看我能不能想起来些什么。”为了防止多说多错,初久机智地下了逐客令。 秦温纶听到这话,眼神沉沉地看了眼初久,随后才踏步出去,顺手关门,留下满脸沉重的初久。 没想到居然会穿进自己写的书里,而且还是年更烂尾书,初久早就没了多少记忆,具体的情节也忘得差不多了,她只记得最后留给反派的是让人看了就想砸书的奇葩结尾,难道她也会这么死去吗? 就算不是被“帅死的”,她可是反派,注定要成为主角举世成名路上的一颗臭石,死得凄惨的那种! 初久想着想着,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不行,她坚决不能坐着等死!她垂死床上惊坐起,一步直冲窗口。 可是就在她冲到窗口,拉过凳子准备踮脚跳出去的瞬间,她霎然僵住动作,然后默默的,默默地收回动作,一点一点挪回屋里。 ※※※※※※※※※※※※※※※※※※※※ 求个收藏呀o( ̄▽ ̄)o 第2章 尼玛这是什么垃圾设定。 为什么她住的地方这么高? 放眼看去底下全是白花花的雾好吗? 这么跳下去她绝对会死的好吗? 然后她想起来这是自己写的设定,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自己写的设定,哭着也要走下去。 但就算如此,她也要用力在心里大喊一句—— 烂尾书害人不浅啊啊啊啊!!! 她一口血梗在喉咙里没吐出来,满脸悲伤地挪回床上,这个设定实在坑人,她又不能完全确信自己的能力确实都在,但要是她不逃,她就会遵从书里的步骤,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简称,坐着等死。 她简直心累得泪水都挤不出来了。 大抵是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再加上脑子也不清醒,能记起来的设定剧情少之又少,她没一会儿就累得睡了过去。 这么一睡,她就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在醒过来时,她照例发了一刻钟的呆,逼自己接受了事实。 她,确实是穿了。 最可悲的是,她因为年更的缘故,只记得大致的主角剧情,可以说和普通人闯关几乎没有什么两样,除非她在紧要的关头能想到剧情,并且成功地扭转过去。 但转念一想,她设计反派死是因为镜子,只要她不照镜子不就好了? 初久心里一松,长呼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根救命稻草,当即召了二魔兄石泽进来。 石泽在听到召见时还在塔下抓着秦温纶问他初久的事,乍然听说初久要见他,立马开心地松了口,急切地拍开抱他大腿努力分开两人的南吴,直冲房间而去。 九枝门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名为玄峰山的悬珠塔中,上高二十八层,下则十八层,当年魔祖和玄清派掌门对敌时被引入塔中,不慎中计,传闻被打进地下十八层,以引十八地狱之名镇压魔头,至今未有魔祖消息。 后来魔众一同被遣进塔中,山外全是道佛两派的驻地,一旦有魔出现,全体逐之。 但因为时过经年,正派放松了警惕,且一些道佛门逐渐没落,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至此内外相通,只要小心避过他们便能自由出入。 是不是有地十八层还难说,至少他们到如今都没有找到过地下的入口,只是秉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的原则,他们集体在这里驻扎罢了。 且因为地势恶劣难行,常年云雾缭绕,一个不慎失足落下,则死而无尸,因此他们倒是过了好几百年安生日子。 魔门之中,魔祖的位置并不看血缘,而是靠着转生,转生之人右肩上会出现一道三足乌的图案,出现者便为魔主。 在魔祖生死未卜的那些年中,族内从未出现过一位转生者,因此一直是副教主代为掌管,直到巫禾的出现,使九枝门重新“活”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巫禾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在前些日子里,几名手下照旧去外面“买”点必须品回来,结果一去不回。而在当晚有外人出现在悬珠塔内,将巫禾引出了悬珠塔,等她回来时已身负重伤。 秦温纶将她抱回来时已昏迷不醒,再见她醒来时已是昨天的初久。 事后他们很快派人去查了那人的底细,得知他便是江湖上最擅长用毒的毒风门人,沈风宸。 但除此之外,沈风宸的行踪却怎么都找不到,因此才一直都没有行动。 昨日初久醒来,偏偏只留下秦温纶一人,因此石泽一直以为他知道点什么,没曾想还没问出什么,就听到初久传唤他,石泽简直把高兴写在了脸上,大摇大摆地走进通道,使轻功跃上了二十层。 身后,秦温纶眼眸微微一眯,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蜷成拳头握紧。 初久此时正在靠在床头,听到略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她轻咳了一声,说:“进来。” 石泽推门而入,行至床头正要下跪侍听,初久连忙说:“站着就行。” 都是同龄人,给自己下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石泽动作一滞,有些疑惑地看向初久。 后者目光一偏,满脸不太自然地说:“秦温纶说我毒素侵识,记忆有些混乱,所以记不起来一些事,不过这礼就免了,以后大家见我都不必跪下。” 石泽茫茫然点头,心头飞过一句,你记忆混乱和行礼什么关系? 不过他没敢说,只好点点头,打算暂时听听,等她回过神来,还是得跪下的。 空气沉默了几秒。 初久眨眨眼,话在心里反复地咀嚼一遍,这才试探地开口:“……那个,大家现在都在做什么?” 石泽说:“都在做自己份内的事。” 初久:“……”大兄弟,商量一下,能不能去报个语言培训班? 她感觉自己额头好似滑下了几根黑线,脸部肌肉忍不住抽搐两下。 正要开口,石泽一脸忍不住,掐着自己掌心猛的出声:“主上,我有一事相求!” 初久差点被吓得一个踉跄,好在她及时把控住身体的动作,情绪管理也不错。 她眨眨眼睛,把差点溢出喉咙的惊吓咽回去,一脸高冷地问:“什么事?” “……我想问。”石泽迟疑着说,“主上能不能下令,让我追查沈风宸?” 初久闻言精神一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沈风宸就是主角成功之路上最大的帮手。 而她所在的时间点,就是沈风宸给原主下毒,导致原主体内魔力失控,不得不出山寻找沈风宸拿解药之时,为之后她和男主的会面牵出了线。 只是和别人家作者不同,她并没有写出男主和反派的cp线,女主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因为原主的毒要用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的鲜血为引,在三个月内,分三次月圆之日与解药同熬喝下才行,而女主就是这个解毒人,因此原主就盯上了女主。 没曾想在抓女主时意外碰到了男主,两人结下了深仇大怨,因这事,更促使各大门派发现她的身份,从而埋下了她之后悲惨遭遇的祸根。 可以说,全场沈风宸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没人知道为什么他非要进这凶险之地引她出门,还给她下毒。 初久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心里早已将沈风宸挂到塔顶,用三十级的风雷疯狂拍打。 穿过来就穿过来吧,居然还已经中完毒了。 她如果真杀了女主,男主定然会千里迢迢来取她人头,如果不杀吧,自己也是要等死的。 横竖一死。 初久想,不行,她死了,沈风宸那毒人不就爽了吗? 初久磨磨牙:“你去可以。” 石泽正松了脸色,下一秒又听巫禾说:“但我也要跟着去。” 他表情瞬间一绷,直起身来,一脸凝重地看向初久:“主上,不可!” 但初久并不打算听他的话,如果她不去,又怎么拿到解药?原著剧情里,她也是去了的。 于是初久摆出一脸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表情,冷声问:“我做的决定,你也要违背吗?” 石泽显然没想到初久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哑了一下,接着低下头:“不是。” “那……” 初久刚要说话,接着脑子突然懵了一下。 等等,她为什么要按着剧情来? 虽然这是她写的小说,但不代表她就要按着剧情来啊? 按着剧情那就是死路一条,小说里她可一次都没有服下过解药,而且单独服下解药就是爆体而亡,她虽然拿解药到了手,却根本不敢吃。 可现在重来一遍,她明知道会死,还要再按着原定的剧情走吗? 而且也不是非要杀了女主不可,小说里只说要服血,一个月一次,流出的血早就重新供出来了好吧? 她为什么不去打好主角的关系,光明正大的要血喝呢? 念此,初久眼眸子微亮,松了口话:“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不去了,沈风宸那边就由你出马了,切记一定要拿回解药,以及……”她顿了顿,“留他一条命,带回来!” 石泽:“???” 不是……我就说了一句话啊。 他内心竖起一道高墙,墙上填满了弹幕。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主上心,海底针,喜怒无常变幻莫测,猜不透啊猜不透。 石泽带着一身风地冲进来,再带着一头雾水走回去。 房门一关,初久长呼了一口气。 “说起来容易。”她仰头看床顶,抬手在空中虚虚握着,“和敌家搞好关系,那是在刀尖上舔血,不死也得半条命……” 唉,怎么这么惨…… 初久闭眸,手上力道一松,啪的打在了额头上。 都是烂尾的错!!! **** 石泽在得到命令之后,很快就出塔寻找沈风宸的身影,在他临走之前,初久还暗示地给出了几条线索。 小说里她塑造出来的石泽是有些大大咧咧甚至无脑的形象,但认真起来还是能独挡一面,这种事交给他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来了—— 贵为魔祖转世,九枝门门主,但她——并不知道怎么驾驭轻功肿么破? 初久一脸头痛地让下人叫来了秦温纶。 下人一直站在门外待命,每过两个时辰换一次班,因此初久只要想找人,叫他们就行。 没半柱香,秦温纶就裹着一身热气进了屋。 他听闻初久说不必下跪的事,便松松做了个揖,问:“主上找我何事?” 初久一想到自己要说的事,她的心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秦温纶见她不言,便一直低着头也不作声。 大概过了三分钟后,初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上回说,我的失忆是因为毒素侵入识海是么?” 秦温纶不知道她想问什么,淡淡应是。 初久抬手,将碎发撩到耳后,轻呼了口气:“……我发现我连驾驭轻功的法子都忘记了。” 秦温纶一怔。 她缓慢地抬起眼皮,看向秦温纶:“所以……我需要个老师,你能帮我么?” 她记得秦温纶从不对原主的话进行反驳,因此才找的他,但没曾想,秦温纶惊讶的神情在脸上走了一遭,接着就吐出了“可是”来。 初久本能地一僵,正怀疑她是不是露出什么马脚。 却听秦温纶接着开口:“您不是一直都不会轻功的吗?” 初久:“?” 第3章 堂堂九枝门门主,连轻功都不会? 初久瞪圆了眼睛,很想问他一句怎么可能? 接着又听秦温纶解释说:“主上自往以来,为练魔门秘法,故而不能习练轻功,出行只需动用秘法,在脚下布阵便可。” 说是如此,但初久毕竟并不是原主,她垂在袖子里的手轻握了一下。 “虽说主上记忆混乱,但习练的内力功法并未褪去,只要这些日子多加练习便可。”秦温纶垂下眼眸,稍稍往后撤了一步。 事已至此,初久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比起练功来,她更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被秦温纶所怀疑。 初久做出疲累的样子,从身侧的桌子上取来一杯茶,盏着茶盖时,她扫见茶水里落进的面容,睫毛轻颤了一下,想起来自己方才找石泽的目的:“对了,门中可有镜子?” 秦温纶顿了两秒:“并无。” 原来的剧情之中,反派们是因为看了镜子才死的,原因在于他们在这深山之中,根本没有瞧见过镜子的模样,因此在抢到镜子时格外的好奇。 初久原先是想着只要不看镜子就成,但这回却改变了想法:“派些人出去置备些镜子回来。” 秦温纶茫然不明:“怎么突然想起要置备镜子了?” 初久低咳了一声:“嗯……”她眼眸飘到一侧,再敛回来,脑海中飞快地运转,很快想到一个借口,“让你们正视自己,不要再出现像南吴那样,把一条狗当成自己妻子。” 秦温纶:“……” 他眨眨眼,心里暗暗腹诽:主上果然还在生南吴的气啊! “嗯,那就下去吧。”初久还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能够将那些能力使出来。 虽然不会轻功,但听着秦温纶的叙述,原身练的秘术也是非常强大的一种。 遣退了秦温纶之后,初久便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推,告诉门外的人,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接着就盘腿坐到床上,闭上眼睛,学着自己见过的,电视上那些人运功时的模样,运起体内的内力来。 很快,她就从脑海中翻出几条合适的咒语来。 这些咒语是原身自小修炼,早以刻在骨子里,初久刚念了个开头,身体自然而然地应和起来。 仿佛整个人都充盈起来似的,身体变得异常的轻松,浑身朝外溢散出源源不断的魔灵之气,这些魔灵之气服从地跟随她的意念翻动变形,仿佛早已和她融为了同一部分。 初久嘴唇微动,将手中的魔力往空中打去。 魔灵之气是道蓝色的荧火光团,寒气凛然,却不伤人,它直冲到空中某处,初久手掌再是一翻,魔灵之气瞬间压平,在空中结成一方结界。 初久将右手从右往左扫过,结界迅速结冰似地朝四周攀去,她收回手,抬步踩上结界。 这魔灵之气看着是蓝色的,凝成结界之后又是透明的,初久也是按着方才的记忆踩上去,没想到真的踩上了结界。 结界以施术人的灵力为食,而初久这具身体的灵力非常充足,因此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只是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过个修真的瘾。 虽然是穿进了自己的书里,好在她当时把反派写得特别厉害,因此也算是得了个便宜。 初久松了口气,又练了一会儿功,直到自己能基本驾驭魔力之后,这才打了个响指,将屋子里所有的结界全都清空。 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初久觉得这塔也没初见时的那么悚人了。既然都有能下去的办法,初久也不想再在无聊地呆在屋里睡大觉。 她立马换上一身红衣,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门。 她住在悬珠塔的二十层,悬珠塔之中,每层楼都呈圆环状,房间分布在外圈圆环,内圈则是完全镂空的,若要下楼,便可直接使轻功飞下去便好。 初久用结界做出道楼梯,直接延伸到一楼处,再慢悠悠地往下走,脑海里顺便再回忆回忆接下来的剧情。 按着原本的剧情,原身去找沈风宸拿了解药,并且将人打落悬崖生死未卜,此举无意间被某个道观的小徒弟发现,从而报至道观掌门那里。 他们得知大魔头现在流落在外,便派了一群人与男主支援,又暗召了一队精英闯入悬珠塔,幸好秦温纶驻守悬珠塔,及时发现,率领一众魔众反击过去。 道众见不能硬闯,便先撤回,正巧这时在外采补魔草的魔众遇到挑衅犯事,被几个道长用捆魔绳捉了丢进牢里。 得知他们即将被挂城头横尸以待,巫禾硬闯牢房,杀人数百,其中便有女主的爹,女主哭着说要给爹报仇,男主心急之下抱住女主,告诉她这仇他一定会替她报,女主一时惊愕,询问之下,男主向女主透露了自己的心意…… 初久原本还算轻松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虽然她现在是在悬珠塔中,但剧情一旦出现了转变,没理由其他剧情不会有所变化。但她现在能确定的是,目前在外确实还有一队魔众,若他们被抓,身为门主的自己没理由不去救他们,但女主的爹就是衙卒,不管自己去还是派人去,若去了让她瞧见自己的面容,定然会被记恨,但不去未来被发现身份,少不了一顿混合双打。 这么一看不去是最好的,总之能骗一时是一时,把身上的毒治好,说不定还能苟活几日。 可若自己不去,难道就要看着魔众把人屠尽? 亦或者谁都不去,看着魔众横尸街头? 她扯了扯唇,踩下最后一台阶,忍不住想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作为巫禾,她定然不会看着自己的魔众就这么死去, 初久愁得挠头。 早知道她就设计让反派从良,也不至于把自己害到这份田地。 再者九枝门隐于深山这么多年,小恶做过不少,但大恶却没做过,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群山头头,若不是沈风宸突然的来访,事态也不会走到人人诛杀的一步。 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救呢? 初久乍然眼眸一亮,像乌云遮蔽的天空里照进一束光似的,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捉住了一条线,只是这条线暂时还不太明确,她还需要时间去布置。 初久暗暗握了下拳头。 行吧,为了自己不那么快狗带,她也得为之后的路铺一条线才行。 初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楼的大厅内。 大厅生得宏伟宽阔,龙缠云绕,鼎立的柱子足有四人环抱之粗,分顶着塔周,塔边靠墙处摆着数尊塑像,皆为镇压魔人之神佛道像,只是这塔中现在居住的都是魔教中人,乍看起来像是嘲讽似的。 除此之外,塔里空空如也,倒是四周清扫得一干二净,锃亮如初。 大门在初久的右手侧方向,初久走出塔门,入眼看到的便是一座假山,一道活水自假山之间潺潺蜿蜒淌过,落积进周围的池中,再满溢而出,如小型瀑布似地坠下分池,分池里的水再由风轮转向另外一处小渠,纤细流水一路蜿蜒流向花坛之间。 花坛之后是一处树林,树林之外则是悬崖。 而反向看去,在塔边还建了几间竹扉,除了重要身份的魔众,以及老弱病残幼孕住在一层之外,其余魔众一律都住在竹扉之中,负责日常事务,这些人之中大多是健壮的守卫魔众,负责巡逻守卫。 悬珠塔靠山而建,但却高于靠山一半有余,从塔顶往下看去只看得到满满的白雾,若是一个不当心从窗口掉下,运气好些砸在靠着的山上,只是残废罢了,重则粉身碎骨,连尸首都找不到。 这地并不算大,大多数魔众选择下到半山腰处去练功,亦或者在塔中练。 初久逛了一遍,正打算下山去时,她眉头突然一压,感觉到一股气息朝她冲来。 身体本能地做出动作,初久几乎没有细想,便一把手擒住那人的手,猛的带过身去,另一只手凝出魔灵之气,本能地要往那人头上打去。 南吴吓得尖声:“主上!” 初久瞬间回神,迅速散开手中的魔灵之气,将吓得双腿发软的南吴提起来,问:“你突然冲出来做什么?” 南吴个子不高,约来只有十三来岁,他此时眼眶里还含着泪光打转,声音也细细颤着:“我,我方才看到主上出来散步,便想跟过来,同,同主上一起……” 初久松开南吴,他立马跪下:“都是南吴的错!扰了主上的清静,南吴请罚!” 看南吴这吓得浑身颤抖的样子,初久不由得想刚刚她是不是做的过重,不过心里又忍不住吐槽。 你是魔教中人啊小弟弟,你就不能有点魔教中人的亚子?! 倘若是巫禾在此,估计也要被南吴气得犯病不可。 “我只是出来随便走走。”初久虚咳一声,将心里的吐槽压下去,但心想也不能完全不给教训,她眸子微微一眯,“我之前吩咐石泽通知你们的事,你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么?” 南吴维持着动作,听到这话茫然地抬了下头,转念反应过来,又急忙把头压下去:“南吴,南吴不敢不听!” 初久加重语气:“既然你不敢不听,为何还跪着?” 南吴吓了一跳,蹭地从地上站起来,也跟着提高了音调:“南吴请罚!” “念在你是初犯,小惩为戒,罚你……”初久故意拖长了音,果然看到南吴身体一绷,忍不住抽筋似地抬一下眼皮,再抬一下眼皮地偷看初久。 她心里暗笑,南吴在她的设定里是反派里唯一的一只纯洁小绵羊,因为小时候受过矬伤的缘故脑子并不灵活。巫禾表为嫌弃,暗地里却对他疼的很。但在某次对战中,巫禾遭人暗算,南吴情急之下替她挡了一刀,导致了南吴的死亡,这成了巫禾黑化的爆炸点,从此之后,巫禾用她的行动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大魔头…… 初久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用了巫禾的身体的缘故,居然有些感同身受起来。 好在她情绪管理方面不错,很快恢复了原先的表情,她淡漠出声—— 第4章 “罚你在前头带路,和我逛完这座山。” 南吴一时怔愣住,他眨眨眼睛,好几秒才出声:“真的?” 初久蹙眉:“怎么?你不满意?” 南吴赶紧摇摇头:“当然不是了,南吴很开心,南吴超开心的!” 初久看了他两眼,有些无奈地说:“那你还不在前面带路?” 南吴喜不自胜,连忙点了几下头,接着就往前面跑,跑到一半发现人没跟上来,他停下脚步,转身扬了道开心的笑容:“主上快过来!我带你去抓野鸡!” 那时日光驱散了大片云层,暖风吹开南无的碎发飞扬,他弯眉笑眸如沾了糖般溢开,时间仿佛定格了两秒,才再次咬齿转动。 …… 大抵是因为天气正好,她也闲得发慌,倒还真的跟着南吴捉了几只野鸡回去,南吴比她想象中要有精力,一连捉了四只鸡来,用魔力捆上,正巧见是饭点,就自做主张就地取材做了顿烧鸡。 肉足饭饱之后,两人悠悠荡荡地回到悬珠塔,南吴去将剩下的野鸡缴了,初久回到房间,决定开始自己的计划。 按着现在的时间线,距离地牢救魔众还有半个月光景,她大可在这点时间里和女主讨好关系。 虽然时代不一样,但她坚定着,女生和女生的交好,只需要一个话题。 石泽那边,巫禾当初能将沈风宸打落悬崖,也是因为得知真相气急败坏之下,但石泽不同,在没有巫禾许可,石泽不会对沈风宸下死手。 这么一来,大概率不会和石泽对上线,初久也能安心去找女主培养感情去。 不过想归想,初久是魔人出身,身上带有魔气,普通魔众尚可用药物暂时掩盖,但血统越是纯正,魔气越难掩盖,普通的药物根本没有效果。 再加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出入山口都有人巡查,她身上的魔气富郁,一旦暴露,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且就算过了第一关,碰到男主还是被砍的命。 “好烦啊!”初久咬着牙气骂一句,仰头倒在床上,正盯着床顶,这时突然想到…… 等等,在原著里,她当初写到这里的时候,还提过一次,巫禾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根本没人发现,是用了什么办法来着。 只是三次元太忙,她也没胆子重看,久而久之就忘记了这些细节。 初久简直想在脑袋上挖个洞,把所有相关的记忆全都拿出来翻一遍。 等等,提到“翻”这个动词,初久脑海里像抓住了一个小小的线头,视野豁然明亮了起来。 她一个翻身起来,直冲出门外,一路走向书房。 悬珠塔里有专门的一个地方放魔族的秘籍,当然,像初久的秘术这种类型放秘籍,是直接内功相传,秘籍也是个人安置,不会放在书房里供大家阅读。 只是书房除了这些,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空间,里面放了不少的密书。 初久推开书房的门再转身阖上,确定屋里没有人,随后她走到一处花瓶侧,抬手握住花瓶边缘缓缓往右侧偏移。 到一定角度之后,她听到细弱的咔的一声,原本放着书架的墙壁开出了一条细缝。 初久跃进暗间,入眼就看到对面墙壁书架上挂着满满当当的书籍,清一色都是蓝底黑线,只有零星几本黑色秘籍夹杂其中。 她表情有一瞬的尴尬,因为她想起来,魔教的秘籍都是黑底色金线,蓝底黑线大多都是正派的秘籍,甚至有些…… 初久盯着面前一大排的《魔教从良三千问》《收手回头皆是岸》《你若回头,便是晴天》《养生休养手册》…… 她面无表情,心里却深深震惊了。 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一见面就喊砍喊杀,最多就在电视上见过德高望重的老者走个过场劝两句,谁家正派这么锲而不舍,坚持不懈地给反派送劝良书,还一送送一书架? 多么神奇?多么令人震惊?以至于初久在原地僵了半天都没回过神。 而她最惊讶的是,这些书还被保留了下来!!! 她依稀记得,这里是秦温纶看管的地方…… 初久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书桌上摆着一本空白的本子,旁侧放着已经干透的砚台和毛笔。 初久走过去,随手翻了翻,结果越看越震惊,翻到书页一瞧。 《从反派转到正派要三千步,而从正派堕落只需要一步》 初久:“……?” 秦温纶!还敢说你们不是笔友! 从字迹痕迹来看这书才写不久,而从一边两摞的本子高度差来看,他们的通书已经持续多日。 这个发现让初久内心一颤,她一来佩服正反两派居然能拥有此等精神层面的交流,一来又无比佩服双方能滔滔不绝写这么多书来。 她又生怕自己一翻再翻出什么了不得的书,急忙折回书架,从书架上拿下需要的秘籍便赶回了房间。 秘籍上记载着很多稀奇古怪的招式,为了节省时间,初久直接翻目录寻找可疑的招式页码,可不管怎么找都没找到关于魔力的隐藏,不由得诧异,难道除了普通魔众,他们都不设法隐藏自己的魔力吗? 初久有种感觉,大概她将书全都翻完也找不到办法,她快速将剩下的浏览完,果然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她不禁想到了九枝门的众长老们。 当初大战,长老们死伤惨重,仅剩三人,但是他们现在还在闭关,只有负责传见的南吴可以进去。 且初久记得当初写的时候是巫禾自己想出来的,所以问长老这个想法也被排除掉了。 初久遗憾地将秘籍放回原位,回到房间坐在椅子山上,百无聊赖地开始玩结界。 如果无法隐藏自己的魔力,她别说计划,只要出行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亏她还洋洋洒洒想了那么多,结果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还不如…… 正想着,她手上的动作一顿,接着一脸震惊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套在手上的结界。 透明的结界紧紧地吸附在肌肤上,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差别,但明显可见的,那上面的魔力居然被隐藏得消失无踪。 初久心里一喜,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依法炮制地给自己加了一层结界,试了几遍之后,终于达到了满意的效果。 这结界虽然套在身上,但因为非常纤薄的缘故,摸上去除了一点凉意并没有其他感觉,而凉意可以完全归于天生体寒,甚至甩锅给沈风宸都毫无问题。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初久立马叫来秦温纶,告知了他自己要下山去的计划。 秦温纶很不赞同,提出了很多问题,但看到初久用结界成功隐藏了魔力,并且丝毫不影响魔力使出,他一时哑口。 几秒后,他又想开口,初久立马说:“其实我刚刚去了书房一趟,看到了你和正派某人的往来书信,不过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不问你,但你如此担心我出去,难道是因为不信任我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秦温纶立马没了话说,露出一脸头疼的样子。 “放心吧,作为门主我自有考量,对了,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去购置些曼陀罗花磨粉。日后若是遇到事情,切勿立马杀生,将粉放进食用的酒水中致之昏迷便可。” 秦温纶眉头一皱,心想这不杀生可不是作为反派的必备修养,而且购置这曼陀罗花磨粉又为何意?不过联想到初久病情初愈,余毒未解,不知到底想起来多少,说不定别有考量,这不是他作为手下该想的事。 既然初久主意已定,他只好点点头:“请门主在外诸事小心。” “我明白,你放心吧。”初久说完就抱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一溜烟奔出悬珠塔,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之中。 有结界的帮助,初久混在人群之中,很快就过了防线。 她此时站在岔路道口,把魔识一点一点扩散出去。 原文女主叫夏初然,正从外祖母家赶往城里,在路上遇到了几只小精怪,被路过的男主晏且南搭救。得知她一路被纠缠不休,晏且南便主动说要护她回家。 一路上,因为有大反派巫禾的“助攻”,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很快就互相表白心意,是道俗套又无聊的感情线。 如果是别人的故事,初久看看也就过去了,只是一想到他们的感情线是打在自己被虐的基础上,初久顿时有种脸疼的感觉。 小说是她写的,虐也是她自找的…… 一想到这点,初久一口血卡在喉咙差点没吐出来。 好在她定力强,在脑海里念叨了几遍自己的计划之后,终于找到了一点安慰。 她继续散发魔识,很快感觉到一星末点魔物的存在。 她拈了个加速诀,快速赶了过去,远远见到一袭淡青色身影。 眉妆漫染,叠盖了部分额黄。鬓边发丝随风飘过,些许沾在了薄唇上,被她用纤纤细手拈开,穿着绫罗裙襦,裙边绣着双双金鹧鸪。 初次见面,初久几乎是瞬间认出来,这个女子便是女主夏初然。 ※※※※※※※※※※※※※※※※※※※※ “眉妆漫染,叠盖了部分额黄。鬓边发丝随风飘过,些许沾在了薄唇上,被她用纤纤细手拈开,穿着绫罗裙襦,裙边绣着双双金鹧鸪。”引自《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释义。 第5章 初久撤了加速诀,转而念了个隐身诀,悄悄跟在距离女主不远处。 大概是因为体内毒素的缘故,初久光是远远地看着女主,便感觉身体里的血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一阵一阵地跳着,按上去还有隐隐的热感。 好在初久很快适应下来,重新加了一道结界上去,那仿佛要涌出来的感觉才稍显平息。 初久一边跟在夏初然的身侧,一边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什么道士装扮的人经过,不知不觉间跟着她一路走进了幽深的森林。 天色越来越暗,初久看着夏初然缓步走进森林深处,时不时四处张望着,似乎是要找什么东西。 初久看到这个场景,顿时有点脸热。 她想起来当初自己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构思贫瘠,很多地方逻辑不通,比如女主在即将进城的时候,为什么不走正路,却要来到树林里这点,她当初根本没有解释,只说女主在树林里遇到妖怪,接着被男主出手相救。 而这个世界似乎还有修正逻辑错误的能力,女主这么一来,解释得倒通了。 “奇怪,明明是掉在附近了,可怎么找都找不到。”夏初然蹙起两道秀眉,往远处眺了眺,见再继续往里面走,她就走到树林深处了,不惊有些诧异,“只觉得就在附近,没想到越走越深,这里自然不可能会有了,我还是往回路走走看。” 说完她掉过头正往回走,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沙沙声响,接着一道黑影拔地而起,迅速笼罩了女主的娇小身躯。 一道如洪钟的声音响起:“你要去哪儿啊……” 夏初然瞬间一僵,垂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她煞白着一张小脸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背后飘着的是一道浓黑的雾气,足足有两个夏初然那么高,黑影间有一双红瞳,周身的黑气弥漫着,光是对上一眼,夏初然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要被吸进去了似的,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早就动弹不得。 她张了张口,声音像卡住了似的,怎么都出不了声儿。 初久急忙退到不远处解开隐身诀,正要跑过去,就见怪物伸过黑气摸了把女主娇嫩的脸蛋,她吓得紧闭双眼,放开了嗓子高喊:“啊啊啊啊啊啊……有妖怪啊啊啊啊啊!” 声音划破云宵,就连隔着半片树林的晏且南都听到了这撕心裂肺的声音。 他当即脸色一凛,掐了个诀闪现过来。 黑气感觉到有道士之气欺近,便恶狠狠地抬起头,可谁知口刚张开,初久就从旁侧冲出来,单手结了个结界撞上去。 黑气妖怪嗷的一声松开女主后退几步,结界顺势而上,迅速地将它身上的黑气全都凝固起来。 初久不多废话,三两步直奔过去,左手凝起一方结界方块,径直朝妖怪头上打去。 两个结界相碰,初久低低张口,一声“破”后,结界连同妖怪全都散成了齑粉,随着风吹开初久的发丝消弥。 正准备出手的晏且南:“……”这个女子有点强。 女主泪眼婆娑,还没来得及哭,被面前的情况一时怔住,呆呆地看着初久。 须臾后,初久起身转过来面朝夏初然,后者反应过来,眼眸一亮,连眼角的泪都还来不及擦,急忙行礼:“多谢女侠相救!” “这没什么……”初久摸摸鼻子,从小看武侠片看多了,就想过要当个江湖人游走天下,行侠仗义受万人敬仰,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圆梦的一天,反倒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目前还有其他要紧事,不好意思什么的也得变成好意思才行。 初久这么想着,便开口问:“这天色渐晚,夜间山林鬼魅居多,姑娘家住何方,为何这快入夜了还在这里歇停?” 夏初然低眉难受地说:“小女子今日方从外祖母家中回来,谁知在路上发现娘亲留我的遗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因此才一直在路上找寻,不曾想错过了时间,引来了妖怪……” “原来如此,令堂留下的遗物是……” “是一枚玉佩,算不得多少钱,只是因为娘亲去世的早,才显得弥足珍贵。”夏初然说着说着肩头便开始一抽一抽的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直往下掉。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 初久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吐槽完又觉得有点尴尬,这毕竟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敲的小说,这么说总觉得自己不太厚道。 想到这里,她嘴角一抽,正打算刮肠挖腹找点安慰人的话,这时却听方才一直在当背景板的人开口了:“你说的,是这个么?” 晏且南从怀里掏出来一枚淡青玉佩,说:“方才在路上捡到的,还在原地等了会儿没人来找,原来姑娘是找错了位置。” 夏初然抬起头,看到玉佩顿时欣喜起来,她从晏且南手里接过玉佩,连声不住道谢,又说:“敢问公子和女侠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可否能有个机会,让小女子致谢?” “晏且南。”晏且南淡淡地拒绝了,“只是个修道之人罢了,致谢便不必了。” 听到这个名字,初久的小心脏一抖,不知道该不该说是男主果然有主角光环,居然连玉佩都能捡得到,方才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没曾想女主一个尖叫就把人叫来了…… 夏初然扭头看向初久,眨巴眨巴着那双天然的桃花眼:“敢问女侠大名?” “巫……”初久差点脱口而出,刚说一个字就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我叫初久。” “看初姑娘似乎不太像本地人,初姑娘家住何方?” 初久胡乱扯道:“并非住在城中,家在玄峰山脚。” “玄峰山?”晏且南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初久立马绷紧了全身。 虽然在玄峰山外驻守着那么多的正派人士,但其实连玄峰山里面的情况一概不知,而且这次初久也没有像小说里写得那么作死自报家门,按理说应该不会发现。 “怎,怎么了?”初久强装镇定地问。 “没什么。”晏且南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初久一眼,他记得临下山之前,有一次去清云观时碰巧撞见了闲云君,他说九枝门里的新门主叫巫禾,是位长相隽丽的女子,好用秘术擅使结界。 而面前的这位女子拥有同样的能力,还住在玄峰山,但身上却并没有魔气,且还救了人,如果真是魔教中人,定然不会做到此等地步吧? 他敛回思绪,适时扔过去一个借口,以免对方误会:“只是觉得初姓很少见,有些好奇罢了。初姑娘下山来又是要往哪里去呢?” 初久果然松了口气,语气都透着一股轻快:“喜好游荡,四海看看罢了。” “原来如此,初姑娘性格直爽,有如此志气,晏某佩服。”晏且南左手握拳抵住右手掌心,接着又道,“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夏姑娘怕是路上容易遇到危险,如若初姑娘不嫌弃,不如一同搭伴进城?” “当然不嫌弃。”初久求之不得,“夏姑娘若不介意,还请同行?” 夏初然连忙应下,在回去的路上,很快透露出她体质有问题,经常受到妖怪的侵扰,便想问问她们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初久听到这眼前一亮,她记得在书中有一处山庄专是给人看病,收售丹药的地方,而且离这里还近,如果女主和男主能在闯地牢之前离开这里,也是可行之法。 她立马道:“我知道一处名为别剑山庄,那里有许多名医,或许可以看出你这是什么问题,且离这里还近,不过三日路程,不妨可以一试。” 晏且南也道:“这个别剑山庄我也听说过,虽然庄主脾气古怪了些,但那里医名远扬,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 夏初然顿时崇拜起初久来,双眼里像盛了星星:“初姑娘可真是见多识广,既然两位都这么说了,那我回城后和爹爹说一声,即日前往别剑山庄!” “对了,路上少说也要三日,姑娘这体质怕是在路上会有危险,只是我还有些要紧事要办,不如问问晏少侠能否送人送到底,送她去别剑山庄呢?” 晏且南眯了眯眼睛,接触到初久投来的目光,很快又装作夜里视物不清,待见到城门一角才松口气来,拱手说:“也无不可。” 夏初然连声道谢,并和晏且南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初久进了城,找了一间客栈订了间房,简单吃过后便上楼休息。 距离初久第一次发病还有段时间,这便是她为什么一直都不急于和夏初然打好关系,还给他们制造相处机会的另一原因。 这点时间是她在这反派生涯中最轻松的日子,对比起日后的刀光相见,初久更愿意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感受一下古人的生活,顺便再修炼修炼。 于是这几天,她天天起个大早去山市买这买那,过得非常悠闲自在。 一转眼,晏且南和夏初然约定好的时间也到了。 为了能确定男女主的离开,初久早早地在附近蹲点,大概到了辰时,晏且南穿着一身白袍终于出现在城门口,没一会儿,夏初然也跟着到了。 初久远远就见两人说了些什么,夏初然掩面展笑,晏且南面容温和,一对壁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城门。初久瞬间松气,像脱了缰的野马撒欢地冲回山市里。 却不曾想,在城门口,晏且南将一道符纸交给夏初然:“这道符纸能保你五日不受妖怪侵扰,食言而肥非常抱歉,待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会立马赶去别剑山庄与你会合。” 夏初然体谅地接下符纸:“有劳费心。” 而心里却想的是:好希望三日后会合的是初久姑娘呢~ ※※※※※※※※※※※※※※※※※※※※ 夏初然对女主的感情更多是崇拜,是个小迷妹啦啦啦啦~ 第6章 另外一边,悬珠塔。 几名魔教弟子跪下行李,垂首正对前方,坐在大殿台上的秦温纶。 秦温纶瞥了眼他们身侧摞了几叠,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药粉,问:“这些就是你们磨出来所有的了?” “是的。” “磨这些要做什么?”一侧的南吴有些好奇地盯着那几叠药粉瞧,他的鼻子较他人敏感些,即使这些药粉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实,他也隐隐从空气里闻到了一些不对,在殿里没站几刻,就摸着脑袋有点发晕,“我怎么突然好困……”说着,他还懒洋洋地抬手打了个哈欠。 “你还记得前几日探子从外面得来的消息么?”秦温纶随口问,他知道南吴平时不关注这些,大概听过就扭头就忘,也没抱什么希望,点点头算是已经认好,让那几个弟子先行退下。 悬珠塔虽然被密闭在山内,但也专门培养了一群出去查探消息的人,一方面是为了检查外出的人的行踪,一方面是探查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如果发生了,他们也好做处理。 前两日探子来报,说是有一批外出补日用货物的魔众无意间被正派发现,打包送进了牢里,三日后就要问斩,以示效尤。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么多年来,正派不是不知道他们偷偷进诚的事,多年来也相安无事,如果是外出的魔众做了什么坏事还能理解,但他们不过是负责采购,身上魔力低微甚至可以不计,就因为没有服下隐藏魔力的药丸导致外泄被其发现,就将他们全都抓进牢里…… 说白了,就是在告诉他们。 从抓住他们的开始,之后便是刀光相见,有你没我。 而他同时也想起了初久临走前告诉他的事,没想到这曼陀罗花就派上了用场。 如此看来,她应当是已经提前得到了些许消息,不让他们和那些人正面相对的原因也大概在此。 初久在外,虽然用结界很好地掩藏了自身的魔气,但她大病初愈,毒性未消,连记忆都不曾恢复,甚至在刚醒来那几天,连她自己会不会轻功都忘记了,如果遇到什么门派的掌门,交起手来定然不会好过。 一想到初久很可能遇到危险,秦温纶就坐不住了。 他即刻从位置上起身,招人进来:“十二魔卫,随我出塔!” “不行!”这时,南吴却突然出声打断他,“你要是离开了,悬珠塔谁来镇守?” 门主不在,长老闭关,秦温纶作为门主心腹,首当镇守悬珠塔,其次再是石泽,但目前门主不在,石泽也离开了,南吴还不过是个孩子,悬珠塔这么重要的地方,定然是不能让南吴来的。 秦温纶:“但一众魔众都在牢中,门主也提到过让我们去救,如果我不去,谁去?” 他话音一落,南吴便接口道:“那我去呗,他们再重要,都比不过悬珠塔重要,如果你走了,后脚那群牛鼻子老道就冲进来,我要怎么对付?比起那群人,救几个人我还是行的!” 秦温纶一时沉默。 他现在的身份确实不能随便出走,那些人大概就等着这个机会,只是目前没有初久的消息,应该他们也暂时还不知道初久在哪里才对。 如果要出去,南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当即叫住南吴,说:“那好,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听到这话,南吴本能地直起了后背,整个人端得严肃起来。 - 此时初久正在去衙门的路上。 她特地放慢了脚步,待走进人群,便迅速将散出去的魔识全都收敛干净。 在这城里呆了几日,她每天都在大街上闲逛,表面闲玩,实际是在寻找那几个外出魔众的下落,可一连等了几日都没有等到魔众出现,前两日却突然贴出告示,说几名正派弟子捉住了几个魔众,要在后日处斩,以示效尤。 原文里提到这处时,说是几个魔徒贪玩,在喝醉闲逛之时意外地撞见正派弟子,大言不惭地出挑衅,结果几招之后就败露了身份,被押送到衙门收押处斩。但原文没提在哪里撞见,初久想着喝醉应该是在酒馆附近,一连蹲守几日都没有见到人影,甚至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如果说原文显得那几名魔徒行事不经大脑,胡乱妄为,而现在的情况,则更接近于针对。 且这也更接近初久当初的设计。 想到这里初久顿时一怔,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 难道这个世界是看她写的太垃圾,所以把她拉进来,让她好好看看,正常的文到底要怎么写么? 那这样也太公开处刑了吧? 想自己好歹也是看过不少穿书文的人,没想到自己穿进来却是遇到这档子破事,初久脸色微红,恨不得当场掘地三百米。 思绪之间,初久已经来到了衙门附近。 衙门口站着不少人,多是找县太爷报案的百姓,其中有人推搡,辱骂,哭哀,甚至还有提着专门请高人所写的祝词,待见了县太爷,以谢平怨之恨的人。 大门左右各站一名士兵,面目硬板,目光直直盯着前方,站挺如松,乍看下来不为所动,但只要人群中有要打架的苗头,他们当即行动,迅速地制服对方。 除此之外,门口上两只石狮子额头各刻了符印,府上正空浮动着淡淡金色结界,以正养气,与其内黑气抗持,外防魔道侵入。 这结界概是高人所覆,初久还没完全靠近,就感觉到其散发出来让她有些不适的力量。 她现在将大部分的功力都封起,故而会有这种反应,由此也能猜出来,现在在里面的魔徒,定然不太好受。 如果结界不除,等秦温纶派人过来,这也会引起些麻烦。 她手指微动,微微张口念了个诀。 倏而,衙门门口几人身上便带了道寻常人无法看见的白色结界,待他们走近之后,那道结界即刻浮上,在结界之内,又加了一道结界,大大缩小了金色结界的控制范围。 巫禾做完这一切,便迅速地隐匿于人群之中,朝住处走去。 而她没有发现,在她离开之后,晏且南停在了她方才停驻的位置,望着初久离去的方向沉思。 “晏公子!”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虑。 晏且南放下因思考,习惯摸着下巴的手,转过身来,朝两位士兵行了个礼。 “兵大哥,在里面的人如何?” 其中一人道:“服用了你给的药后,果然削去了大多功力,现在连看门的都打不过,完全不足为惧!” 可你们不就是看门的么? 晏且南脑袋空白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提醒。 他动了动唇,思及说出这话定然尴尬,便尬笑了笑:“虽然不足为惧,但还请万事小心,要处斩的消息一出,魔教等人说不定会有动作,若想钓出大鱼,还需细心耐心。” 提醒之后,晏且南又问了些他们现在的症状,便告辞两人,回到了自己下榻的旅店,关门进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空白的传书符,用法力在上面快速划了几笔,将其用真火点燃。 符纸迅速燃尽,随后像有意识般迅速地飘出窗外。 ——万事已备,明日便可收网。 **** 时值夏日,天气格外闷热。 未至午时,地面上的碎石都亮得刺眼起来,路上行人零星,店家连叫卖声都停了,只有茶馆酒馆那里还有些人,大多都是从外面刚回来,一来就扎在了馆子里大口咕噜喝水,以窃那瞬间的凉意。 远远的,一辆马车缓慢地走过来,停在了衙门当口。 车夫抬手拉下脖子上挂着的白巾子,随手一拧,哗啦地拧出一小滩来,落到地上发出滋呀的声响,不消片刻只剩薄薄一层黑印,再过半刻连印子都没了。 “哎呀,这天热得,两位兵老爷也哑得很吧?”车夫自来地搭讪道,“这天气,茶馆酒馆的该高兴了,就俺这个送酒的苦哈哈,这么多酒水,只能看不能喝,着实馋人的很!如果不是知道这货要给衙门的,俺连单也不想接喽!” “给钱的事,你还不接?”靠得远的那士兵翻了个白眼,唇上已经热得起了白皮,里面还长了两个燎泡,远远地就闻到味儿了,忍不住暗地里咽两口唾沫,急道,“干活干活,快把这些东西运进去!” “欸欸,知道了知道了!”车夫嘿嘿一笑,抬手在身后车门一拍,冲里面喊道:“小兔崽子的,快点出来干活了!” 里面回的嘭的一声,南吴跳坐起来,却一时不察碰到额头,顿时痛得嗷嗷叫。他一边捂着脑袋打开车门,脸上还有些扭曲:“嘶,知道了知道了。” “小兔崽子的干事不流利,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还不快点搬,别让官家等急了!”车夫瞄了他两眼,故作生气地说,说完目光朝里一瞥,更是气得直跳胡子,“你看看你,把我额外带出来的酒罐子给敲坏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南吴一听,知道他要骂人了,急忙抱起两坛子酒就往门里冲。 车夫气得原地骂了一通,翻进马车里将酒馆子扶起来。不一会儿,他带着两碗酒下来,端到了两人面前:“你瞧瞧这,小兔崽子新来的不懂事,把本来要送给二位爷的酒罐子敲坏了,二位爷这站着辛苦,先来喝了这杯酒,待日后多送两罐,补偿补偿!” 两人盯着车夫手里的酒碗,齐齐咽了口口水。 ※※※※※※※※※※※※※※※※※※※※ 这里车夫有时候说“俺”有时候说“我”,实际是因为他自己没有说“俺”的习惯,算是暴露身份的一个小细节~ 第7章 下方还在谈话,看门的两人推拒了一会儿,还是没抵过诱惑,接过了那人的酒。 而在衙门上方,盘旋着几道已经隐身后的剑气。 来者大多都是各门派稍微有些名气的小门徒,这次如果能齐心协力地捉到更多的魔教中人,他们在派中的地位又能拔高一截,因此每个人都非常认真地盯着底下的动静。 “那两人里带着个孩子,而且身上也没有什么魔气,会是魔教中人么?”这时,传来了一道声音问。 “怎么会……”很快就有人接上话来,“小孩能成什么大事,他们要进来,也得多叫几个人罢,才不过两人,一个小孩,一个哦……” 那人顿了一下,因为看到车夫平地走了几步,居然是个单脚瘸子。 他挑起眉头:“和一个瘸子,这是什么魔教中人?” “指不定呢,说不定这都是迷象。”有个人不满说,说完左顾右盼,提声问,“晏师兄呢?他怎么不在?” “他另外还有别的任务,想来应该先去做那个了。” 空气突然顿了几秒。 然后,有道声音弱弱地问:“那个……你们不热吗?” 众弟子抹了把汗:“……不热。” 众弟子对视一圈,看到大家的衣服都快拧出水来了,又齐齐改口:“……好吧,热。” 大热天的,街上除了卖水的,都一个接一个地关上了铺子。他们虽然身上有剑气抵御,但大家就这么在半空中用隐身诀待几个时辰…… 这谁顶得住啊。 初久努力憋住笑声,不消她再问,便有人跟着弱弱出声问:“那我们能不能下去喝口水?我已经热得要蜕皮了……” 一旦一个人开口,就像打开了结环,大家的心思都跟着涌动起来。 再加上这么高温的天气,大家早已被晒得头晕眼花,心情烦躁,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同。 很快,一道又一道剑气从衙门半空飞下,为了避免突然出现吓到孩子,他们还特地先回到房间,再抬步出来。 南吴动作很快,将酒水从车上全都搬了下来,这时看到弟子们,他暗暗捏紧拳头,表面上还一副天真无邪,身世凄苦的样子。 他站在一侧,等衙门士兵点好数目,车夫一瘸一拐地接过该得的银子,两人谢过,随后车夫抬手将南吴脖子一拎,一边走一边臭骂道。 声音越来越远:“小兔崽子的,来,我们好好算算,你方才打碎我的酒,这钱要怎么扣……” 南吴小声嘀咕:“上回你也用这个酒壶装尿,谁知道这回你往里面装的酒?” 身后一群人僵住动作,已经喝完酒水的尴尬看着碗底,还没喝的一碗水停在唇边,听完这话后,陷入了沉思。 但他们心里想着这两人说的是已经打碎的那个酒壶,便很快松一口气,将剩下那碗酒一口干掉。 车夫下意识地提了下裤子,然后问:“那我装尿的酒壶呢?” 全场静默。 “哈哈……我喝的酒感觉挺正常的啊。”其中一人牵牵唇,僵硬地说。 “……我,我也是。” “我也……” “……” 众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放下酒碗,默默蹲到一边吐了起来。 呕吐声此起彼伏,过了半刻左右方才消停下来。 本就静默的衙门,此刻显得更加死寂。 外面,方才驶出去的马车去而复返,停在门口。 一大一小坐在车头,南吴一边把玩着麻绳子,看到门口那两人已经被迷倒,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上去,对着半边门抬脚便是一踹。 衙门内,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活人。 南吴此刻的脸冷下来,不再掩饰身上的魔气,一双眸子瞬间变得赤红,眼尾挑着点朱红,虽穿着是粗布麻衣,却丝毫无法掩盖他的气场。 旁边的车夫瞬间角色变换,恭声恭气地抵拳:“属下去寻教众,南护法稍等片刻。” 说完,他抬步往里走去,再没方才瘸子样。 南吴嗯了一声,随手抻紧了麻绳,目光危险地朝众弟子走近。 他动作利索地将所有弟子全都绑在了一起,本想一举全都杀了的,但转念又想起临走前,秦温纶告诫过,初久不让杀生。 他歪了下头,然后撇撇嘴,满不情愿道:“来都来了,不杀一个两个,多没意思啊?” 初久一听便急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杀人,此刻不动一兵一枪就把人全都药倒,而南吴居然还嫌弃不够刺激,想来杀几个人!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一圈,然后随手从其中一个剑鞘里拔出剑来,直接抵住了他们的脖子。 寒寒剑光折着日光白,在这种天气下格外刺眼。 南吴手腕稍稍一动,就见锋利的刀刃破开了那人的脖子,殷红的鲜血瞬间冒出。 大概是幻觉,南吴的眸子更红几分,身上的魔气紧跟着兴奋起来。 初久忍无可忍,上前将另外半边门一踹,怒喝:“南吴!你在做什么?” 南吴扭头朝门口看去,那鲜红的眼睛顿时有了笑意。 他呯的一声丢下剑,直接一个剑步扎进初久的怀里。 初久被撞得身形一晃,没反应过来,就听南吴兴高采烈:“门主门主,你可终于出现了,南吴这些日子好想你啊!” 初久看了看被捆得像个大杂烩棕子似的弟子们,又看了看埋在自己怀里的毛头,一时有些懵,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该不会是……秦温纶叫你这么做的?” 方才被割破脖子的那位弟子,脖子上依然流着血,不过很快就止住了,那伤口浅的很,南吴在割的时候故意割偏,使表面看起来流血很多,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出来。 南吴并不真想着杀人,所以刚刚那么一说,就是为了引初久出来。 南吴思考几秒,装作很可怜的样子:“门主,这些酒都是我一个人搬过来的,我手好疼……” 初久问:“那你刚刚怎么拿得动剑的?” 还捆人,少年你很嚣张嘛? “……”南吴说,“我是用魔力驱剑的,手很疼。” 说着,他往外退了一步,将双手摊出来给初久看。 上面还有几道淡淡的红印,明显是刚刚捆人劲儿用大了,如果再晚点看,连印都没有了。 “该。”初久扔下他就往外走。 南吴见“卖可怜”的招术不管用,小嘴一扁,眉头拧着看向巫禾,眼泪瞬间就铺了一层,还颔着下巴,努力睁大眼睛,端然一副被丢弃的可怜娃子模样。 初久往外走了几步,最后被盯得难受走了回来。她见南吴这样,半是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把他的小脸,又因为他的脸实在太嫩,忍不住多摸了几把,才想起来要恩威并施,便努力冷着张脸说:“我就原谅你这一回!” 南吴很得意,但没敢表现出来,他纤长的睫毛扇了扇,低声说:“好叭。” “行了,这里不宜久留,把大家救出来之后就赶紧回去,知道了吗?”初久没忍住,又捏了两把他的脸。 南吴立刻急了:“门主还要去哪里?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么?” “当然不,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初久严辞警告他,“下次不许这样了!回去转告秦温纶,不许用假杀人的手段引我出来!” 南吴小声嘀咕:“那真杀人呢?” 初久声音更重:“更不许!” 南吴顿时不满地挑起眉头:“可我们是魔教中人,为什么不能杀人?他们都能轻易地欺负我们!” 初久一哑。 魔教一直都是修炼秘术的门派,早些年形成之时收纳了众多门派的蝼蚁之辈,滥杀无辜。一个违背正道的方针,再加上恶名昭彰,很快就沦为不齿之徒,大众对魔教的印象及差。 受得的本就是随意杀人,用人炼秘术等的思想,地位也是如此,强求他们不动手不杀人,外道也不会因此对魔教有什么改观,至多就提一句不伦不类。 魔教本就被摆在了人人诛杀的位置,不杀生只是一时,不可能长久。 深刻地感觉到洗白的路有多艰难,初久只得去想其他法子。 初久收回目光,虽然不清楚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但还是道:“不是不能动手,只是能不引起麻烦就不引起麻烦。敌不犯我我不犯人,一人恩怨一人毕,没必要牵扯到无辜的人头上。” 南吴看她两眼,心想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以前的初久浑身暴戾,还是现在的初久让南吴觉得亲近。 见南吴点头了,初久才松一口气,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小心一点。” 南吴静了静,连忙叫住她:“门主!你能不能在外面附近等等我?我有点东西想给你!” 初久一听,心里好奇,但不管怎么问南吴都紧闭着唇不肯多说,多次要求初久在外面等他,初久想着今天没什么人上街,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便答应了他。 在有些偏僻的小道等了会儿,南吴才紧赶慢赶地追了出来,怀里还揣了个东西,宝贝似地紧紧护着。 初久见他满头是汗,热得步子都不稳了,刚张开手,南吴一个扑嗵地又扎进了初久的怀里。 这时,晏且南恰好赶完任务过来查看情况,便撞上了这一幕。 第8章 【捉虫】 这时南吴还没有收回身上的魔气,眼眸带红,像只章鱼似地扒在初久的身上。 他的个子不算高,脑袋在初久的锁骨位置,正抬起下巴,直直盯着初久,手里还抱着个东西。在晏且南的视角,隐约能瞥见南吴手上的动作,晏且南愣了愣,接着眸光一冷。 南吴小心翼翼地抬手,将怀里的东西一点一点露出来。 他紧紧地依着初久,像个怕被人抢食的小孩。除了面对初久那一面乖巧温和,后背上仿佛立着数根刺,若有人想靠近,他立马就能扎死对方似的。 在他缓慢地拉开那布条时,一道冷锐朔光陡然横扫过来,剑尖笔直地从初久的右肩穿来,直指向南吴的眼睛。 “魔人,还不束手就擒!” 南吴本能地往后退开一步,迅速地将那布条一绕,收进怀里,抬手在空中一抓,一支长缨枪就握在了手心。 初久感觉到脖间的寒意,后背也跟着泛上了一麻,这声音不是晏且南还是谁? 可他不是在护送夏初然的路上么?明明亲眼看他走的,如今还不到两日,他怎么就回来了? 初久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已经暴露了? “大胆魔人!”说话间,晏且南已经欺上前来,一把拉住剑柄,另一只手把住初久的手腕往身后带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南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初姑娘,你没事吧?” 本以为自己暴露了的初久:“……”??? 几秒后,她松一口气。 兄弟,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初久心里服诽着,眼珠子转了转,快速寻找措辞:“我,我没事。” 南吴手持红缨枪,分毫不退。 他紧紧地瞪着晏且南,仿佛对方就是抢走他即将入口的食物的野狗,更是毫不留情将枪柄翻转过来,径直朝着晏且南打去。 晏且南立刻闪躲开来,用剑身挡住枪尖,脸上毫无惧色,手腕一转,便将一道剑气打到剑身,随着两器相碰,剑气迅速地被推向长缨枪。 初久见到这个场景,便有些后悔。 她倘若没有现身,或者没有答应南吴的话,现在南吴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就算见了面,也该第一时间提醒他收敛身上的魔气。倘若不是晏且南来得巧,角度位置迷惑了他,现在初久可能已经露馅了。 几个闪念之间,初久突然听到嘭的一声。 南吴手上的长缨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拦腰劈断,枪尖恰好向着初久刺来。 初久立即闪躲开来,却也被实实在在地划开了脸颊,鲜血豁然喷涌而出。 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迅速占满了右脸,初久嘶的侧过头,感觉脸上有液体滑过,她抬手一碰,摸到一手血。 “门……”南吴瞬间慌了,他将长缨枪往地上一丢,就要往前走去。 初久的目光落在那枪上,断裂处露着白楞楞的茬子,日光打在上头霎是刺眼。 接着听到脚步声,她拧眉抬头,左手凝起一方结界,就朝着南吴打去。 南吴没有防备,硬生生地扛下了一击,身体顿时如脱了力的石头,唰地被打出数十米,嘭的撞到远处的干草堆。 初久再使一方结界,比方才更重地打在他身侧的墙壁上。 南吴吐出一口鲜血,抬头看了眼初久,接着按住怀里的东西,急急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没曾想那魔人居然这么快就逃了,晏且南连忙要追。 初久一见,嘭的就将膝盖直直往地上坠去,晏且南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就看到初久脸上鲜血津津,直晃晃地栽倒在地。 固然魔人该抓,可初久受伤,不能离人。晏且南咬了咬牙,折身回去,轻声道了句“抱歉”,接着将初久拦腰抱起,赶向医馆。 地上,只剩一滩鲜血,在日光的照耀下迅速蒸发,最后只剩下一团黑糊糊的印记。 南吴跌跌撞撞地从来路跑回,在半路上敛去了身上的魔气,一边捂住怀里的东西,一只手抬起来狠狠在脸上一擦,袖子处瞬间湿了一片。 一辆马车停在半路口,车夫正着急地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看到来人,他急忙下车,见到南吴脸色惨白,还不断地冒眼泪出来,他脸一沉:“南护法怎么了?快,上车再说!” 南吴吸了吸鼻子,眼尾通红地往后瞥了一眼,眉头一拧,转头上了马车。 车夫驾马而去,马车周身被用着魔气护着,因而感受不到颠簸。 南吴坐在几个依然昏迷的魔教中人身侧,抽噎地打开前襟,将方才那布条包着的东西拿出来,就见那上头被初久的结界打得断裂,稍稍一颠,里面大概也都零散了。 他一看这情况,眼眶再次迅速润湿。 南吴做了几个深呼吸,缓缓将布条完全撕开。 起头是几根削尖了的竹刺,接着往下撕开,空气里立马弥漫出甜味。 那是几串他亲手做的糖葫芦。 悬珠塔和外界隔离很久,塔里根本没有糖葫芦,石泽某次出门,回来便给南吴带了两串糖葫芦,南吴一口就爱上了。 知道没有机会出去好好吃糖葫芦吃个饱,南吴就很努力地自学。 得知这次有办法下来,他便将自己做的糖葫芦一并带了下来,打算给初久尝尝。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晏且南,初久还因此打了他。 竹签被拦腰折断,露着几茬纤细的白茬子,鲜嫩的果肉被白茬子刺翻,白汁儿泡着外面的糖皮缓慢地渗透出布条。 南吴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哇的哭得好大声。 哭声一路飘得好远,直到整个马车都完全隐没在树林之中。 - 另一边。 初久假装昏迷之后,便被晏且南带到了医馆救治,浑浑噩噩间,她睡了一觉。大夫很快处理好伤口,给她腾了个房间好好休息,转而领晏且南出去抓药。 待抓完药,晏且南将药煎好,推门而入。 初久被推门声惊醒,连忙翻身坐起,本能地抬手摸了把脸侧,目光随而落到门口的晏且南身上。 手心摸到一团布料感,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即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她作出一副还未完全清醒,缓了会儿才想起来发生过的事情,原本还有些茫然的脸顿时绷了起来,一脸着急地问晏且南:“那个魔人呢?” “他……”晏且南将药碗放到她的床侧桌子上,“让他逃了。” 初久眉头不曾松开,薄唇微抿。 方才因为着急,只得做出个样子来,她打南吴那一掌,实属无奈,但也怕自己下手太重,真打伤到哪里。 而晏且南却将初久这个反应归为担心自己的脸落了什么疤痕,便宽慰道:“大夫说了,你这伤若是好好调养,几日后便能恢复如初,不必担心。” “嗯。”初久敷衍地应了一声,抬起眼打量晏且南。 他生得倒是十分好看,初久当初用了许多美好的词汇来形容他,诸如什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个都没落下,如果在现代,定然会风麋全国,火爆全网,无数少女连夜为其打call拉票,国民度轻松秒杀任何一个男星的人物。 当然,这只是初久在心里羞耻的猜想。 不过现在看到晏且南,她心里只剩下了微妙感。 一想到两人的立场,初久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 察觉到初久的目光,晏且南问:“怎么了?” “没什么。”初久收回目光,将旁侧的药碗端过来,吹开上面的热气,小口小口地喝着。 无言以对间,初久喝完了一小碗药。 她尴尬地将碗放下,揪着袖口将唇角的药渍擦去,反复地咽下几口口水,才将那苦得冒泡的味道压下去一点。 初久眼珠子转了转,想从晏且南口里问出点什么,比如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跟在夏初然身侧等等。 但还没等她想好措辞开口,晏且南抢先一步问:“你和那魔人怎么遇到的?” 初久沉默一下,解释:“我今天本来想上街逛逛的,没曾想外面天气太热,好多店铺都没开门,我回来的路上无意间扫到个孩子,似乎是口太渴了想喝水,我便想带他去附近的茶馆,如果你没出手,我还真没发现他是魔。” 晏且南估想了一下,也觉得差不多。 闲云君曾提到,这些魔人研制出了些丹药,吃下之后便可自由控制魔气,那小孩才不过13左右年纪,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很是破烂,如果卖卖可怜,倒是可以瞒得过去。 而且和夏初然的初见,也可以看出初久乐于助人的品质。 如果她真是那九枝门门主,属下肯定不敢对其做出什么,这么看来,倒是洗清了她的嫌疑。 而且初久的武功修为还算不错,如果有可能的话,两人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他问道:“之前就一直想问个问题,不知道算不算冒犯姑娘,初姑娘武功高强,只是招式似乎不曾见过,不知师传何派可否告知?” 初久早就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假装犹豫了一会儿,有些勉强地告诉他:“家师是隐没山林的江湖客,不曾在江湖上留名,这是他曾习过某本秘籍上的招式,便教会我了,有问题么?” 晏且南眼眸微微一亮。 第9章 将自身的真气凝结成结界使出的秘术,是江湖当年一位气修所创。凝气成界的秘籍刚刚问世就引起了轰动,恰逢那时九枝门魔祖生灵涂炭,妄图称霸,众修士联手设计,又修建了悬珠塔,将魔祖引入塔中,再用结界困其行动。 三天三夜的恶战结束,魔祖终于被打进悬珠塔,但修士们也死伤惨重。 战后,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想要习得以气凝界的术法,却被告知秘籍已经失踪,而那名气修也因此决意隐居山林,从此失去了踪迹。 起初还有人锲而不舍地追寻他,再后来有人提到他,皆言已经仙去。 当年的晏且南还不过是个孩子,父母皆为修士,加入了那场战役后无人生还,他沦落在外,靠乞讨些东西为食。有次在吃着乞讨而来的肉包子时,香味引来了一只半人高的恶狗,四目相对,大狗目露凶狠,刨着爪子就要冲过来。 危机时刻,一名修士出现,用结界护住了晏且南,出手打跑了恶狗,得知晏且南的身世之后,还将他护送到归一门。 气修只是将他送到门口便离开了,而江湖上只知道他是气修,却无人得知他的姓名,虽然晏且南有意寻找他的下落,却一直都未曾找到过。 此行晏且南出来,一是为了修行,二是为了寻找他的下落,没曾想会遇到巫禾,而且还得知她大概和那名修士有所关系。 晏且南立刻问道:“你可知他现在在哪儿?” ……嗯? 初久茫然地眨眨眼睛,不明白她随口胡诌的借口晏且南居然会追问下去。 而且看着晏且南的表情,似乎还有些着急和激动。 这人只是初久编的,自然说不出个详细,她若随便编个位置,谁知道他会不会较真过去真的去找? 几瞬之间,初久便想好了应对的话。 她抬头注视着晏且南,一字一顿说:“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晏且南眉头一皱:“为什么?他……” 初久强硬地打断他的话,表现得十分抗拒,神情立马严肃起来,告诫他:“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家师想要清修,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见到初久态度如此强硬,晏且南只好不再多问,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能问出口,以找到那名气修,谢当年之恩。 他点点头:“抱歉,我不会再问了。” 问是不能问了,但既然抓到了线索,晏且南就不会轻易放走初久,他便提议道:“今日你打伤了那魔人,想必已经和他们结仇,此后行路多加阻碍,恰好我奉命下山修行,初姑娘倘若不介意,不如与我结个伴?” 初久:“……”不要你想必,我要我想必,听我的,我说了算,告辞! 但告辞是不可能的,在解毒之前,她是不可能告辞的,她还要和女主搞好关系,拿她的血作药引解毒。她根本没法避免和晏且南见面。 幸好现在晏且南还没有怀疑她,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初久眼波微微流转,思吟片刻,做出欣喜的表情来:“今日之事还未谢晏公子恩情,倘若能结伴而行,自然是极好的了!” 晏且南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待会儿要去衙门一趟,你且在这里休息片刻等我回来。” 初久敷衍地点点头,挥动爪子目送晏且南离开房间。 房门一关,她顿时如软泥瘫软在床上。 她回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她随口编的人是怎么让晏且南有那么大的反应。 不仅如此,初久还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每次改变故事剧情,世界走向就会发生变化以逻辑自洽,仿佛是一种游戏,初久在里面做出选择,世界则在这个选择的基础上推演出故事的新发展,再交给初久进行选择。 想到这里,初久后背莫名地攀上一股凉意。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初久的猜测和感觉罢了,要想验证还有些困难,而且主线还在她的手里,应该再怎么走都不会偏离太多吧?初久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决定先去观察观察晏且南,看看这个人设到底有没有出现误差。 向大夫告辞后,初久回到下榻的旅店换了身衣服,戴上面纱,就直往衙门而去。 出来时已近傍晚,热气消了大半,大街上人头攒攒,初久到了衙门对面的一家茶馆入座,点了杯茶,先观察了下百姓们的情况,得出他们并不知道正午时发生的事,然后才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又看向衙门口。 衙门大门紧闭,门口站着的士兵也换了一组,面上依稀还有些倦意,但只要有人稍微靠近,立马露出警惕的神情。 大概是担心魔人逃离的消息泄露出去会引发恐慌,衙门决定将事情压了下来。 衙门之上的半空盘旋着几道青白的剑气,结界上更是加固了几道,没过几刻,又多了几道青白。 大概以为魔人会立刻卷土重来,所以他们多加了几人看守,不过秦温纶能明白现在不是个好时机,所以初久完全不担心九枝门人出来送人头。 她缓了口气,这第一步算是完成,勉强将晏且南敷衍了过去,之后的日子只要万分小心,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 好歹是可以再安分几日,好好和夏初然打好关系了。 初久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捞过桌上的茶杯,悠哉游哉地喝茶之际,三个剑客装扮的人从茶馆门口进来,择了个位置坐下,那位置正好就在初久隔壁,说话内容轻易地传过来。 “那别剑山庄的庄主着实可恨,气死我了!” “大哥你消消气,好歹我们现在已能闯过三关,还差两关就能进去,等我们进去的那天,那什么别剑山庄的宝物,就算是庄主位置都能给抢过来!” “二哥说的对,到时候还不是我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的时候了?” 被叫作大哥的人横眉一挑:“你们说的倒轻松,破一关都要过一年才有人给出破解之法,剩下的两关,我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其他两人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听到这话,初久猛然想起来。 第10章 别剑山庄不仅是名医之地,庄主喜好收集全天下各种各样的宝物,因其实力,倒是真收集到许多珍奇异宝。而且庄主为人慷慨,如果是欣赏之人前来求宝,他大手一挥就把宝物送出去了。 后来来求宝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堪其烦,在庄外设下五大难关,只要通过这五关,所求的宝物便能到手。 求医之人则是必须从另外一道山崖上去,路途偏远,考验其耐力和真心。真心求医者,从山崖上来,便会无条件为他救治。 在原著中,为了尽快查明女主的体质,寻求解决之法,晏且南带着夏初然直接闯的求宝关,巫禾追着夏初然而来,无意间帮他们破解了最后一关,最后因为和晏且南对招失败,负伤而退。 虽然这么慷慨,但别剑山庄的庄主并不算什么好人,他一眼相中了夏初然的体质,贪婪地想将夏初然的血液流干为己所用,若不是在紧急时刻晏且南及时发现,直闯门关将夏初然带出,夏初然早就死了千百回。 不过现在夏初然应该已经快走到山崖上了,如果他们要从求医路走,还会多耽搁些日子,初久本想着晏且南随着夏初然一同走才放下心来,没曾想他居然半路折回,也不知道这多逗留的一时半刻会出什么乱子。 她回想了一下,记忆虽不清切,好在当初设计的时候有仔细想过闯关之法,最后一关定然是能过的。 目前的法子也只能这么走了,初久将最后一口茶水喝完,结了帐离开茶馆,先回旅店退了房,然后在医馆里等着晏且南回来。 大概到了戌时,晏且南才终于回到医馆。 他回来的晚,便在路边买了包烧鸡做赔罪,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初久请进的声音,推门一见,就看到初久坐在桌前翻着本医书,手侧放着个包袱,一副立马就走的装束。 “怎么?”晏且南将烧鸡放到桌子上,奇怪地问,“你要去哪里?” “之前不是约定好去接夏姑娘回来么?”初久说,“我刚刚在路上听到了些传言,有些担心她,打算早些过去,也好履行诺言。” 晏且南有些惊讶:“晚上就走么?” 初久将医书合起来说:“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急了点,我刚刚问过大夫了,我们还是可以在这里稍住一晚。” 顿了顿,初久问:“对了,你走前说衙门有事,事情都处理好了吗?如果……” 没等她话说完,晏且南解释道:“没事,是衙门里关押的魔人逃了,不过我的同们师兄弟们都在那里,还有些其他门派的弟子,白日里大意过,接下来应该会更加警惕,事情交给他们没问题。倒是你说的,在路上听到的事情是什么?” 初久一本正经道:“别剑山庄里最近收了个奇怪的宝物,吸引了众多求宝之人的目光,最近要去闯关路的人越发多了起来,有些人起了心思,要从求医路走,听说其中有个采花大盗,喜欢先和目标拉近关系,夏姑娘面容绝艳,我担心她会出意外。” “不过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山庄上,采花大盗按理不会在这种时候暴露身份,欺辱她,所以我想直接从求宝路走,闯过关路保护夏姑娘。” 听完原委,晏且南脸色沉了沉:“既然如此,确实不能耽误时间,这些求宝之人皆非善类,夏姑娘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处其中确实容易遭受意外。” “但别剑山庄的庄主痛恶这等恶行,他们再如何都不会因为这事惹怒庄主。” 晏且南点点头:“不过今晚还需好好休息,明日养精蓄锐了再上山去。” 初久想想也是,便应了下来,两人分吃了一只烧鸡之后,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他们吃过早点后,便赶出了城,前往别剑山庄。 路上偶尔有妖物横行,还没来得及使出自己的妖力,初久一个结界打出去,它们要么被冻住动弹不得,要么被击出数十米胰脏偏位口吐鲜血,完全不足为惧。 大概是运气好,一路上也没有出现高修妖物,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荒凉的山林,落叶堆积了数十层,枯木黄叶,杂草如刀,并排在路的两侧,飒风吹过,萧萧作响。 两人往里走了几里路,便见到有一座石碑,上面字迹已然模糊,斑驳的血迹滴在上头,还有些许裂痕,不知是晒的还是被割开的,而字迹上依稀还能辨认出来写的是【往生路】。 这便是第一关了。 以碑为阵眼,他们站在碑前时便已入阵,继续往前走不仅不会找到出口,而会一直不断地回到碑前,如同鬼打墙一般的效果。 初久本来想着先走一遍,才好给出解阵之法,没曾想刚往前踏了一步,晏且南突然开口:“且慢。” 初久脚步一顿,问:“怎么?” “这阵有问题。”晏且南凝眉细思,手指间有流光浮动,大致确定了这阵的问题,眉头微皱。 他走到碑前,将手指间的那道流光打进碑内,不消片刻,就见那碑上多了一道裂痕,痕迹迅速地蔓延至【往生路】的【往】字上,接着周围突然刮起大风,风卷着地上的枯叶迷沙朝两人打来。 初久一只手捂住脸上的面纱,单手结出结界护住两人,狂沙迅速地拍打在结界上,沙沙声不绝于耳,乍听起来,就像是无数的爪子指甲在上头拼命挠抓似的,听得都叫人头皮发麻。 在初久维护结界的同时,晏且南迅速掏出一张符纸,咬破右手大拇指的指腹,在上头狠狠抹了一把后便掷向空中。 风吹得符纸啪啪作响,沙石割在符纸上头,一下一下地磨开纸面,但在符纸停在空中一处之后,周围的风也渐渐的小了。 又过了半刻,风沙落地,竟恢复到一开始的平静。 初久抬头看那符纸,上面只有一抹鲜血还很明亮。 她不解其意,这并不是正确的解阵之法,但显然晏且南并不在意,他扭过头来问初久:“你没事吧?” 初久摇摇头,却根本不知道,她脸上的纱布早已被风沙刮破,有点点血迹沁出来,分明就是伤口裂开了。血腥味淡淡夹在风中,其间还有些许魔气在无意间释放出来。 晏且南眉头一拧,不自觉抬起手。 初久本能地后退一步,顿时升起千万分警惕来。 晏且南伸手的动作一滞,才反应过来,抱歉地解释:“你脸上的伤似乎裂开了。” 初久抬手按住脸侧伤口,用结界暂时将伤口的血止住:“抱歉,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在初久按住伤口之后,空气中非常淡弱的魔气也全都消失了,甚至让晏且南一时间怀疑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晏且南看了看初久,又看向地上石碑,【往】字已经裂开了大半,在缝隙之中,缓缓地有点点红血淌了出来。 初久也注意到这异像,晏且南的解阵之法是直接破阵,不过只破了一半,因此才会出现这种异观,这种破阵之法往往会引来阵法反噬,妖物会被异血吸引过来,从而对他们造成麻烦,算是捷径,又像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初久心里有数,不过念想着他们能离开这里,也就佯装不知,抬步继续往里走去。 一边走着,她却在一边筹谋另外一个计划。 第11章 别剑山庄四面环山,位于群龙聚首之位,镇压着地下魔谷,灵气和魔气互相抗衡,形成鼎立之势,不论是修仙或是修魔之人,来到这里都会感到遍体通畅。 只是修士走正路,而魔士要从地下魔谷通入才行。 这别剑山庄建立初期,有不少魔人为了吸收魔力到此叨扰,为了防止魔人潜入,别剑山庄花了千金购进了一样宝物,后来便成了镇庄之宝。 这便是万物藤。 万物藤是生长在魔界的一种魔藤,但又诡异的不带丝毫魔气,却能反过来感应魔气。它以魔气为生,如断无魔气,则还能支撑百年有余。 因此魔界为免魔人身份暴露,将万物藤全都烧灭,却没曾想当初有个叛徒连夜将万物藤取出。 虽然取出来仅有小小一段,但也足够人界以其为宝,分其三份,一份置于人界龙殿,一份置于群龙之首别剑山庄,一份置于天界结门。 因其取出时为免被魔人发现,因此带出时只有一只手臂长,此后再分成三截,灵气本就不够,所以每个人进别剑山庄后,都要在山庄饮清酒,去会万物腾,以确保其身份。 这万物藤虽然是小小不起眼的一枝藤蔓,后来却屡建奇功,几次看破她的身份,为她招来祸患。 虽然初久不再想重蹈覆辙,但万物藤依然不可留。 她依稀还留有印象,记得书中几次外借万物藤,都没有给别剑山庄引来祸患,万物藤外借消息不流传出去,外面的魔自然还以为万物腾还在。 且在几次追捕巫禾之后,各大门派集结一心,汇聚别剑山庄,攻下地下魔谷,魔气经三月后彻底消散,这万物藤对他们也就没用了。 所以,初久对此已下决心。 此次前去,不仅要保夏初然,还要取得此物,彻底销毁。 念叨着此事,初久便有些等不及,自然不想多在这里逗留。 跟着晏且南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第二道阵。 阵起,云雾缭绕,灰霭霭的雾擦肌而过,很快在两人周身全都包容。 晏且南一手按住腰际的剑,低声道:“初姑娘小心些,别离开我身侧。” 晏且南还没说完,忽然间衣袍翻飞,晏且南立马拉着她后退数尺,抽剑迎风,刃光熠熠生辉,泛着浓郁的青色灵气。 “这是……” 初久眉头一皱,立马给自己施了道屏气诀。 空气中陡然多了道甜腻腻的香气,随着香气的飘散,周围的灰霭雾气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弥漫,顷刻间冲散了两人,初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开了晏且南的手,徒留他一人在原地,隐在了灰雾之中,快速往阵眼赶去。 “凝气诀!” “破风诀!” “起阵诀!” 空气中接连传来三道沉声,周围的雾被一道气浪劈开,浪扑着朝两侧涌去,一时间香气混乱,雾海荡卷,一道白衣人影站在气浪中间,手持一柄灵剑,另外一只手指尖燃起浅青色光焰,朝空气喊问:“初姑娘?你在哪里?” 而他口中的初姑娘,早已经逃出了第二阵,来到了第三阵眼。 雾散之后,并排枯树,满地黄叶的荒景终于消失了,落入眼里的是宽邈无边的湖海,一道亭子立在湖中央,其间有道人影,似是在等着他们过去,周围没有树木,也没有扁舟,只有她一个人。 初久心念着,第二阵为幻境之阵,先以灰雾迷惑视野,再以香气倾入口鼻,勾其记忆来构造幻境,吸入的越多,进入的幻境越真实复杂,虽然晏且南很快凝气闭塞,但总会吸入一点,要想过来定要费点时间。 也算是给她拖了点时间了。 初久虽然写书的时候是在胡编乱造,倒是进来之后,本来空空如也的脑海里被硬塞了许多关于这里的知识,原本虚无的世界也加了几抹色彩,使得整个人世界都变得立体起来。 她立于湖边,遥遥与亭里那人对视。 但她知道,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人。 所谓的对视,只不过那里用了倒镜之术,把自己的身形映到了那边而已。 而这湖水,表面上起着一层薄雾,看着就像在湖里倒了几吨干冰,齐齐冒烟似的,将底下的深浅全然遮了,只偶尔露下似有莫无的湖面,让人看不透里面到底多深。 很多人都会在这里停下来,然后开始想办法。 没有船,没有浆,我们自己造! 没有桥,没有人,我们自己飞! 然后往往都只有一个下场。 回去造木笺的走着走着就出去了,而等他们拿好了笺再回来,阵法一动,他们依然没笺。 飞?更别想飞了。 这湖面干冰似的东西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飞过去弄上的,所有经过这上面的人,全都无一例外无法再飞,只能硬生生地被砸进水里,喝几口旁人的洗脚水。 亦或者是搭桥,那更没得搭了,这湖水气大的很,什么都不让搭,也别提在上面铺结界走过去,湖上面啥法术都不让用。若是用了,则有千百只食人鱼在下面敲碗等着开饭,就问你怕不怕? 在这上面用法术,就相当于给自己打下印记,告诉底下的食人鱼大老爷们:“我是你们的食物啦,我自己上来了!快点吃吧别饿着!不够还有!” 因此有许多人命丧此地,更有人看到食人鱼后双股颤颤,扭头便跑。 后来还是举报的人多了,别剑山庄格外放宽要求,让通过的人可以给出攻略,但仅限于前三关,只是每个人的方法各不相同,所以需要闯关的人自行去试。 而阵法最保险的只有一道破解之法。 走过去。 想到这里,初久不再犹疑,将裙摆打上结,以免走过去的时候被水草什么的勾住。 可还没等她往里面多走几步,就觉得身体一重,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浑身都不能动弹。 她心里一沉,暗道糟糕,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晏且南低沉的声音:“初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初久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她总不可能告诉晏且南她要先走一步,弃晏且南而走吧? 但她又说不出来什么,心里只能一边懊恼一边又奇叹。 这晏且南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她怎么记得书里不是这么写的? 第12章 “初姑娘!”思索间,晏且南已经到了跟前。 初久充作茫然无辜的样子,待见到晏且南方才展开笑容,惊喜道:“晏公子,你也跟过来了?” “什么跟过来?”晏且南拉着初久往外退开几步,“你好好看看这是哪里,你要寻死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眸,脑海里回想着方才第二阵的事情,本以为初久是被迷香攫了心魂,所以才走到这里来,却没曾想一抬眼,对上初久清澈明亮的眼眸,带着些许困惑地与晏且南对视。 “什么寻死?” 晏且南自顾自地:“许是迷香的作用,使你被攫住心魂,你再好好瞧瞧,这里是哪里?” 初久先是看了一眼旁侧的晏且南,然后才抬眼看向湖面,一双桃花眼透着些茫然:“湖啊。” 晏且南:“…………” 就,没了? 晏且南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他心想,这巫姑娘虽然实力不俗,但似乎经验不够,对这些鲜少防备,若不是他在身侧,怕是现在已经落进湖里,成为一缕水魂了,他忍不住提醒:“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过来的么?” 初久:“走过来的啊。” 初久则是心里发慌,晏且南该不会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吧? “我开第二阵的时候你已不在身侧,我也没有感觉到第二阵提前被破开的痕迹,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晏且南也不过下山游历没几日,对旁人还算信任,自然没想那么多,只当初久有些木讷,反应极慢,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若直说的话说不定会让她丢了面子,只得慢慢引导。 “在第二阵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诡异的香气……”初久慢慢开始运动体内的内力,语气冷淡地开了口,胡乱地诌着借口,脑袋却疯狂地运作起来…… 这个场景实在不妙,怎么看都像是晏且南已经怀疑了她的身份,想要等她说出真相,便就地正法。 “然后呢?”晏且南也不急,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初久反应极慢,心里又忍不住遗憾,想来是不够聪慧,能练到这个地步,想来是付出了不少努力,如此一想,晏且南又端然觉得佩服几分。 然后……还然后个屁! 初久心里着急,心一横,直接道:“然后我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且南没动,初久当他是在判断自己有没有说谎,便继续说:“我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到了这里,经过一番实验,确定这里有异,所以想下去试试能不能走过去。”初久话锋一转,“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要弃你而逃,所以用捆仙术捆住我?” 晏且南:“……” 他顿时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连忙抬手解开初久身上的束缚,抱歉道:“自然不是……” 初久见他脸色已有愧疚,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她心里一转,便往他那处走上一步,一边揉着被捆住发麻的手腕,一边问:“那你想什么?” 晏且南心中暗暗懊恼,没曾想原来如此,是自己打乱了她的计划,一时难以张口,直被逼到湖边,才双眼一闭,心口一横,说:“我方才过来看你……看你准备入水,还……还以为你被迷香迷住了心智,打算入水自尽。” 说完,他又深感羞耻,将脸别到一旁,初久暗笑了笑,便退开些,留他点面子:“原来晏公子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啊,方才说的那些抱歉了。” 余光瞧见,晏且南的耳际因为方才的话而微微泛红:“没……没事。”他握拳掩脸,直想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或者是离她远些,好不会想起方才的尴尬。 初久心里暗乐,觉得这人可有意思,便生出了点调戏的念头。 但说归说,晏且南是男主,她可无心多作纠缠:“既然误会说开了,那这事就揭过去了,还不趁着早时候,快点淌水过去?” 晏且南原本已经往远些走了几步,听到这话立刻又凑了过来。 初久:“……”哦豁。 两人各自准备好,便要下水去,临下水前,晏且南摸出捆仙索,把前半部分交给初久,说是担心地下有暗涡,这么拉着如果有事另外一方也好查觉。 初久没作犹豫,接了。 她将绳索在右臂上绕了三圈,跟着晏且南下了水。 水里不知道加了什么,甫一下水便觉得脚上像绑了千斤重的巨石。 只听到两声噗嗵,原本还在湖面上晃荡的两人一个接一个沉进水里。 晏且南本能地想念诀,可还没动,一只手便迅速地按上来,阻止了他的动作。 晏且南侧过脸去,看到初久凝眉严肃的脸,接着落到她如葱似的修长手指上,这手指指着一个方向。 他跟着投去目光,看到了…… 一大片浩浩荡荡过来瞧瞧自己食物长什么样的食人鱼。 晏且南:“…………” 初久的手指收回来,指了指他的符,又摇摇手,意思是不能用这些符,也不能动法术。 但眼见着这一大群食人鱼朝着他们而来,晏且南拔出了腰际的剑。 水底下不能说话,好在用了屏息诀她还能坚持十来分钟,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底下的一处石头机关,让晏且南在上面和食人鱼争取时间,她好把机关拉起来。 晏且南点点头,将长剑护在身前。 初久不再犹豫,立刻往石头机关游去。 一边,人鱼撕斗,血腥味猛冲出来,又被海水稀散,借以又吸引过来许多怪鱼。 初久拔出小刀,翻身躲过一只剑嘴鱼的袭击,猛然将那刀插在其背部,又狠狠拔出来,将那鱼往外面一踹,借力继续往前游去。 一连杀了数来只,眼见着鱼几乎要遍布湖面,还有不少的成群游来,初久也才堪堪抓到那石头机关,胡乱地绕住铁链,猛然将其拉起。 轰隆—— 咔咔咔—— 只听得先是一声闷重的响声,接着是齿轮转动的摩擦声,湖底一阵动乱,瞬间水卷鱼动,打开的石头机关处多了个小孔,以吞水咽鱼的气势将一切全都吸进去,鱼群瞬间卷起水暴,席卷着周围的所有全都往孔洞里去。 打开石门,再爬上亭子,按下亭子里的开关之后,亭子会迅速展开一桥,湖水重溢,他们从桥上可通至第四关。 初久立马朝亭子方向移动过去,可刚游了几步,身体猛得一沉,却是方才绕铁链时无意间将捆仙索一同绕了进去。 第13章 初久头皮一下子炸开了。 她强耐住着急,连忙用手去拉住铁链。 可捆仙索异常坚韧,铁链也非常坚硬,两者缠绕在一起,再加上汹涌的波涛,竟是一时难舍难分。 远处的晏且南也察觉到这边的情况,立马拉紧捆仙索,一脚踢开食人鱼,朝初久游过来。 湖水乱卷,杂石纷飞,肺中的空气渐渐耗尽,初久头痛欲裂,越发分不清眼下的状况。 她忍着剧痛,本能地想要张口呼救,声音就淤成了棉花,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半晌,一股力道猛然传来,她只觉身体一轻,朝后仰倒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才落回平稳,跌进一圈温暖的怀中。 初久浑身动弹不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幸好的是她身体还勉强记得屏息,在她忍不住呼吸之前,晏且南抱着她快速游到亭子周侧,借着水劲快速在石壁上点了两下,接着跃上亭子,将初久在地上放平。 昏沉沉的人似乎感受到了疼痛,沙哑的嗓音轻轻低吟了一声,睫毛上犹自挂着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晏且南眉头低皱,唤她。 “初姑娘?初姑娘你醒醒?” 初久恍恍惚惚之间听到这道声音,却怎么都抬不起眼皮来,眼皮上仿佛有千万斤重,身体也像散了架似的,她隐约还能感觉到身上四处传来破皮的刺疼,接着鲜血从破开的皮里冒出来,一滴两滴,缓缓地游走开去。 突然间,她感觉头重脚轻,身体一转,却是被人扶坐起来,有人坐到了她的身后,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背。 初久大感不好,勉强张口,没来得及出声,那股力量已经打进了体内。 灵力和魔力在体内交乱,初久只稍稍运了下功,忽得嗓口一甜,噗地涌出一口鲜血来。 借着这道力,她双眸睁开,浑身顿如散了架般抽痛。 没曾想替初久疗伤,反倒使她吐血,晏且南错愕,脱口唤道:“初姑娘!” 初久绝望地张开双眸,看着视线一点一点清晰,绝望地想。 出师未捷身先死,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晏且南看她醒了,暗暗松了口气,可见她变来变去的脸色,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良久之后开口问:“初姑娘,你感觉如何了?” “啊?”被晏且南打断了腹诽,初久转过头看着晏且南,稍稍运功试了一下,却发现体内的灵力早已不知去向,甚至连一点气息都没了,原本有些紊乱的魔气此刻也调停不少,比往前还更加轻松,她一下子卡了壳,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前言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还好……” “没感觉到哪里不适?”晏且南轻声问,目光扫到她身前一滩鲜血上。 初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她解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按小说里设计的,魔灵两气皆不相通,同时打进同一个体内肯定会遭到反噬。 可她前一秒还痛得不能自已,后一秒却又生龙活虎,莫名其妙,不管怎么看都不对劲。 难道是这个世界出现混乱了? 初久联想到前几次奇怪的世界走向,心里隐隐觉得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但这总不能说出来,于是她思量片刻,挑了个不那么容易出错的:“大概是在湖底吸入了什么瘴气,晏公子方才救我一命,现已愈好,多谢了。” “……哦。”晏且南多看了初久两眼,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初久一边说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果然和方才感觉到的一样,轻松得不得了。 她目光一侧,看到身上有几处被石子刮到的伤痕,暗暗止了血,道:“我们先去找到机关吧。” 晏且南闻言,便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收回去。 亭子里的机关做的并不隐蔽,很快就被晏且南找到,他按下开关,亭子的一侧立马响起轰隆隆的响声,震得脚底发麻,如同地震一般。 两人朝那处看去,只见亭子地板夹缝之间,开始往外托出两条长铁链子,直直地移向湖对岸,待链子扣住了对岸的机关,地板缝隙间又托出数来块石板,竟是直接在湖面搭起了一道板桥。 初久和晏且南对视一眼,便抬步走向板桥。 板桥上一路平坦,倒没遇到什么事情发生,直到两人踩到最后一块石板,整条板桥猛然地震动起来,两人迅速地跃到对岸,接着就看到石板桥晃动几下之后,竟是直接往湖底直直砸下去。 彼时湖水几尽,石板一砸,淤泥和怪鱼碎肉齐齐溅飞,不知道触到了哪里机关,原先被吸进去的湖水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飞快速度迅速地充满整座湖。 “看来这路是只来不去了。”晏且南皱眉说了一句,初久心里闪过一瞬奇怪,正皱眉想抓住那抹疑虑时,晏且南已转身走去,远远地喊道,“初姑娘?” 初久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暂时将那抹疑虑压住不思。 再往前走了不久,就来到了一处红色花海,初久当初写文时酷爱在文里塞些彼岸花纹,无间地狱之类的话来,眼前的便是第四关,彼岸花海。 花海簇簇,风涌如波动,放眼看去无边无际,像极了人间异境,等人前去一探。 晏且南想起来,过来之前初久曾说她已经拿到了大部分的情报攻略,便问她:“初姑娘,这第四关要怎么闯?” 初久闻言嘴角抽动了两下,表面维持着正常的微妙,暗暗地将一只手伸到衣襟下面,捞过衣服拧出一把水来:“这第四关啊,有点难。” “怎么说?” “难就难在——” 这关根本就不是关。 在小说里,第四关根本不是用来闯的,而是用来谈情说爱的。 这一关需要他们找到四十九朵深色彼岸花来,然后让其送给另外一方,摘完四十九朵彼岸花后,在花丛中会出现一块巨石,他们需要在巨石面前完整地念出上面的句子,说完之后,将彼岸花放在其上,会出现两杯酒,两人一齐喝下,倒扣在巨石上,再抹指以血为契点在巨石上,方才能够启动阵法,将他们传到第五关。 这个关卡只容许错一株,摘五十次内,必定要有四十九株是正确的彼岸花方才可以启动,念出句子经过辨认正确才会将其摘到的彼岸花碾为花酒,喝掉彼岸花酒的鲜血才会被确认为真,这巨石还能详细检测到其浓度在什么区间,简直又魔幻又苛刻。 初久想到这里,心中开始暗暗地叫苦,这本来是给男女主准备的关卡,用来促进男女主的情愫发展……却没曾想会套到自己的身上。 这回可不是亲妈后妈的问题了,而是这个妈李代桃僵的问题了。 晏且南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微微蹙起眉头:“初姑娘?” 初久瞥了他一眼,脑中开始天人交战,战了半刻,最终才干咳两声,柔声地将方法说给晏且南听。 谁知这货听完摸着下巴想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赞叹道:“看来先者极为小心谨慎,试验千遍才得来如此答案,实在让晏某佩服。” 初久:“…………”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第14章 “既然已经知道闯阵方法,那就快些吧。”晏且南显然不知道初久说的话意味着什么,直入主题地朝彼岸花海大步掠去,身影渐渐没入红海之中。 初久犹疑地看了一眼晏且南,眼波暗涌,脑内飞速转着。 这人看着聪明,原来根本没听懂她的意思,白长了双撩人的丹凤眼,却是根本没开窍。 若是待会儿看到巨石上浮现的字,还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大概是惊慌失措?可和他一路而来,从没见过他失措的模样,不算冷静,但情绪波动也不大。而且她也不是女主,想来就算看到了巨石上的字,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罢。 初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一时忘记了动弹,直到听到晏且南唤她的声音,她向上看去,恰和一双丹凤眼对上。 丹凤眼生得勾人,噙着淡柔的笑意:“初姑娘想是累了,便在一边休息罢。” 初久:“…………” 她一张老脸腾得就红了。 哪有别人在努力找彼岸花,她在一边看风景的道理。 初久连忙挥挥爪子:“不不不,我就是看会儿风景,也看完了,我来帮忙!” 说完她将脸一遮,把自己就地埋进花海里去。 她这一埋,就错看了晏且南眼底流露出来,一瞬间的悸动。 - 有主角光环在,再加上初久万分小心,很快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四十九朵深色彼岸花。 晏且南将所有彼岸花都交给初久,她并了彼岸花翻来覆去地数了五六七八遍,确定每一朵都没错之后,才按着步骤放到巨石上。 很快,巨石上浮出字来。 【情定天涯海角,相伴白头到老。】 晏且南:“…………” 初久:“…………” 晏且南先是一怔,接着神色变得极其复杂,各种情绪在脸上走马灯似地轮换过后,最后变成了诡异的沉默,和初久相互对视着,气氛陡然尴尬无比。 过了好一会儿,晏且南才缓一口气,朝着初久对口型:“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 初久睁着茫然无辜的大眼睛,谨记三个方针: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意思不言而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被坑来的,不要问我! 在原来的剧情里,晏且南和夏初然在闯此关时,已经互相心许,所以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全场都在冒着粉红泡泡。 却没曾想如今情况有变,两人大眼对大眼,晏且南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却毫无办法,为了接下来能闯进第五关,最后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来。 他干巴巴地读:“情定天涯海角,相伴白头到老。” 初久也干巴巴地读:“情定天涯海角,相伴白头到老。” 干巴巴的石头上出现了个洞,将所有的彼岸花全都吸了进去,然后底下的搭石上机关转动,两杯酒水从石头下面缓缓升上来。献上两杯没那么干巴巴的酒水。 两人对视一眼,各拿了面前那杯,仰头一饮而尽,倒扣到孔洞上,接着在大拇指上咬出道伤,往巨石上一抹。 不知道为什么,初久突然陷入了怔忡之中,待回过神来,面前的场景已经变化。 “吱呀——” 远处一声长响,将初久从怔忡的状态中唤醒。 她猛地回神,本能地乜眸看去,却见晏且南似乎也才刚刚神游回来,眼眸毫无焦距,方才听到声音,瞳仁骤然一缩,像被刺到似地回过神,他眉心抽了抽,然后扭过脸来。 初久瞬间收神,垂着浓深的眼帘,看也不看晏且南,低呼一声:“这就是第五关了啊?” 晏且南果然被吸引去目光,跟着朝四周看去。 岩浆如水滚滚流,火光四溅似烟花,周围热雾腾腾,影影绰绰间,有几道虚白的气烟化作虚幻的人形站在不远处的桥头,手里端着碗汤,从身形来看像个枯瘦的老妇人,只是面容已经虚幻得根本瞧不清,声音也一卡一卡地传入耳中,唱着低哑婉转的哀调,像台老旧的留声机,流淌在即逝老人的回忆中。 “忘却红尘事,饮汤过新日……红尘是那千杯酒,独取一缕万年愁……那是无缘,这是无分,或是无情,也是无福……” 有着先前的案例在,晏且南这次问的时候多了个心思:“这第五关如何过,考什么?” 他生怕这第五关来个有情人不得相守,需得上个刀山下火海,好在初久用很自信的眼神示意了他两眼。 晏且南旋即也知晓了初久的意思,立刻松了一口大气。 他附耳过去,她如是这般对他交代了一番。 第五关说来也不难,至少在有初久的情况下,根本不算得难。 因为这关表面上只是让他们屏息从桥上踏过去,不管多疼多难以忍受,碰到任何恐怖怪物都不能叫出声,以此来假扮成鬼魂的样子走到对面,打开地狱之门就到了别剑山庄。 而实际上,要打开地狱之门,还得要魔血才行。 如果没有魔血,他们就必须当场斩杀一只魔物,以血献祭,这般一来又会暴露自己所在,讲究速战速决,所以向来能通过的人都很少。 晏且南只听了表面一层,没想到这么容易,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初久点点头:“只能一试。” 晏且南:“那我们走么?” 初久:“再等等。” 晏且南有些困惑:“是因为有什么魔物要来?还是要看时机?” 初久挥了挥衣袖:“我衣服快烤干了。” 晏且南:“…………” 沉默片刻,晏且南学着她脱下了外袍,搭在手臂上烘烤。 半晌之后,两人齐齐给自己施了道屏气诀,朝大桥走去。 远远看着是桥,走近了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块又一块的头骨拼接而成,被火烧得滚烫,已然发黑,表面有一层黑粉,随着他们走动,黑粉一颤一颤的,有被烧得发脆的头骨就往下面掉去。 踩踏之间,还能听到头骨上传来哀叫声,无不凄怜,外身被火炙烤着,内心里却溢进来一丝凉意,直钻骨髓,非得咬紧银牙,暗掐着肌肤凝神,才能不叫出声。 好在路不算长,在痛死和烫死之前,两人总算下了桥,来到了大门口。 门上也同样是由一颗又一颗狰狞的头盖骨铺成的,上面萦绕着成团浑浊又浓重的黑气,隐约之间还能看到从鼻孔处钻出来条蝎子,探出上半身摇头晃脑,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来临,不一会儿,由那一条蝎子开始,迅速地往周围覆盖,瞬息间所有的头盖骨的鼻孔处都冒出来一条蝎子,探出上半身颇有规律地晃动着。 面对着此情此景,初久盯了片刻,只有一个字想说。 靠………… ※※※※※※※※※※※※※※※※※※※※ 【情定天涯海角,相伴白头到老。】采自杨威杨云的爱情誓言,来源网络。 第15章 此情此景,除了用毛骨悚然之外,初久再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闯这关,初久早已经拔腿往回路走了。 她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将手按在另外一只胳膊上,对着伤口狠狠一狞,当即鲜血涌出,顺着指尖滑入掌心。 初久眉头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然后伪装成疲累的模样,从容自若地在晏且南看不到的位置,趁他聚起灵力往大门打去之时,将鲜血弹到两侧门上扣骨。 只听沙沙两声,如同凉水入锅,顿时激起一阵白烟,伴随着滋滋响声漫溢开来。 瞬即,两堵大门吱呀着打开来了。 刷—— 一片雪花似的白光豁然在眼前亮起,两人本能地抬起手背挡光,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接着吱哑声停落之时响起:“……恭迎侠士入别剑山庄。” 白光迅速涌进所谓地狱之间,身后滋滋响声复起,两人放下手背,对视一眼,继而往外看去,先是看到一座高塔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继而才是绿树为幕,峰峦起伏的群山围抱着半个山庄,数十位穿着玄色衣袍的道奴站在两侧,恭迎他们入庄。 领头的那人生得伶利,目光如疾风利刃似地迅速在两人身上扫了一下,立刻转开了,低眉顺目地做出伏首姿态,毕恭毕敬道:“别剑山庄恭迎两位侠士入庄,请随奴来。” 只见这人的穿的布料较他人稍好些,是黑中偏带点蓝色,腰带也不同于普通下人,一条红腰带在众蓝腰带中格外显目,初久掐指一算,这便是别剑山庄的管家,克如是了。 她乜眸看了眼晏且南,这人负手而立,天光缓敛,在他身上拉出道浅淡轮廓。 他淡然地站在萧杀的晚风里,用眼尾扫了一下克如是。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无间地狱溢出来的浊气,隐隐还混杂了人血的腥味,却在触到他的片刻,尽数碎了个精光。 良久,他莞尔道:“还请带路。” 待二人进了山庄,克如是让道奴带他们先去客房清澡换衣,以备夜时会面,随后来到庄主别院,敲开了庄主房门,做揖道:“今日求医路十三人,求宝路两人。” 庄主别正良正在摆弄着他刚到手的通玉板指,闻声眉头一挑:“求宝路多久没来人了?” 克如是道:“已有五个月。” 别正良淡淡地抬眼:“哦?那还挺能耐。” 顿了顿,他又问:“最后一关是怎么过的?” 克如是:“以魔血击门,灵力推开。” “倒还聪明……”别正良微仰起头,目光旋而变得深邃,回忆了片刻,悠叹一声,随后,他转向克如是,问道,“光这最后两关,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闯过多少次才成,他们闯了几次?” 克如是答:“一次。” 别正良当即眉头一拧:“有人泄露了?” 克如是细思片刻,抬起头,认真道:“虽有这个可能,但下山的宾客无不喝了清酒,且每次闯过关后,奴们都会稍作调整,保证相同的办法无法闯过第二次才对,就算拿到了办法,也不该闯得如此容易……” 别正良豁然抬头:“你的意思,莫非是说,内部有人泄露了?” 克如是闭唇不言。 别正良陡然暴怒了:“给我去查!让我瞧瞧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去!” 克如是低下头,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是。” 他说完,扭头往外走去。方到了门口,又听到身后传来别正良的声音。 别正良整理好了情绪,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一靠,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位夏姑娘,可是安顿好了?” 克如是便又转回身去,朝他低头伏首道:“已经安顿好了,只稍得明日一到,便可引她入塔。” “不要有误!”别正良声音显然轻快许多,“对了,这批进来的人里也查一查,说不定还有宝人在,不要错过!” 克如是抿了抿唇,藏在袖间的手紧了紧,但憋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一个反驳的词来,他原地站了会儿,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躬身道:“是。” 门呀的一声关阖,从门口投到地上的夕光也被敛去,别正良的笑意渐浓,唇角一勾,吐出句浅淡的遗憾。 “只可惜那么俏俊的人,不能温存一番了唉……” 客房内。 阖上门,初久走进门内,发现浴桶里已经放满了热水,正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旁侧放着一叠新衣,是玉白色的,上面还带着浅亮的纹路,倒是好看的紧。 她也不客气,痛痛快快地洗完澡,换好衣服梳洗整理之后,便摸出随身带着的乾坤袋,重新给伤口上了药,方才走出门去。 山庄不大,总共有五个院子,中间一个是庄主别院,前厅为清宝殿,是大家聚集的地方,右两间是求宝者住的厢院,左两间是求医者住的厢院,每年从求医路上来的求宝者也不少,因为是走捷径过来的,所以也安在求宝院中,需得再经历一场考核,方才可以向别正良讨宝。 庄里还有一座高塔,传闻宝物都藏在塔中,但至今无人进过塔中,窥得全貌。 只知道塔中宝物琳琅,数不胜数。 初久目光从塔尖上收回来,她记得那里是关押夏初然的地方,别正良很会布阵,布局森严,一直到小说结尾,也不过只有晏且南闯入过一次,还只到了一层。 但现在夏初然应该还在厢房之中,只要让晏且南陪在她的身边多加小心,应该不会再出事。而她的目标也只是后山罢了。 天色渐暮,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丝。 初久刚出厢门,这时有些犹豫,正打算往回走去拿伞,头顶突然一暗,却是有人已经为她撑起了伞骨。 “可是要去找夏姑娘?”晏且南垂下眼睫,浓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阴影。 他穿的一身正和初久相似,只是腰带是湛蓝色的,如同晕开的蓝空,贴着腰身渐浅的蓝色纹路,整个人如临云端,清隽仙风。 初久一愣,这声音低哑带磁,乍然在耳侧响起,害挺好听的。如果是平时,有个人这么同她说话,还贴心地给她撑伞,人长得还不错,倒不一定会心动,至少有点心神荡漾是会的,但一想到这人是晏且南,初久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 她这心情复杂都写在了脸上,只要垂眼就能瞧见。目睹了全程的晏且南心口发塞,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引她嫌弃。 顿了顿,才眨了眨眼,抬起头去看向雨帘,握着伞骨的手不自觉发力:“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初久权衡了下拒绝晏且南好意,或是一同前去之间的利弊,最后还是不想让他瞧出端倪,故作轻松道:“好啊。” 唉,再怎么说都是崽,孝敬孝敬是可以接受的。 初久这么安慰自己道。 走了不远路,雨依然不大不小地下着,远远地看到求医院已经亮了灯火,初久叫住了一个道奴,很快问到了夏初然的住处。 只是临走前那道奴神色奇怪,几乎是逃也似地逃离,晏且南眯起眸来追看那人一眼,初久趁机作文章,真心实意地忧愁道:“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问题……还是小心些,难道是和夏姑娘有关?” 晏且南瞥她一眼:“初姑娘倒挺会察言观色?” 初久充作没听见,催他道:“我们快些去看看夏姑娘吧?” 晏且南:“…………” 不知道怎么的,越发不爽了。 但这不爽只是一瞬,很快被他敛了回去。 因为初久似乎有点等不及,直接从他伞底下冲进雨帘,跑到了夏初然的房门口,敲了几下。 他原地站了会儿,薄唇抿了两下,见门被敲开了,才再抬步走过去。 门口,夏初然见初久居然过来了,欣喜道:“初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听闻你已经到了别剑山庄,正好遇上晏公子,便一起过来了。”初久直视着她的双眸,桃花眼里带着的清浅直切的笑意,夏初然一见,脸上便晕了淡粉,忍不住瞧了眼晏且南。 而初久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佳人一羞为俊郎,她抿了抿嘴唇,展颜笑了,慢条斯理地喊了句:“噫,夏姑娘难道是想在这门口叙叙旧么?” 夏初然猛地回神,方才呀的声,连忙请两人进屋,备了茶水请坐。 初久闲淡地聊了两句,得知夏初然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方才上来一日,庄主便亲自为我号脉,让我明日随克管家去塔里疗身,说是只待三日,便可完全剔除血质,以后再也不会受到妖物困扰了。” “……”初久听到这话沉默了,世间上哪有完全剔除血质之法,别正良不过就是贪图她的血质特殊,想要皆为他所用罢了,但虽然知道内幕,又该如何暗示他们呢…… 初久用眼尾扫了下晏且南,却见他眼眸很淡,正专心地饮手里的茶,根本没有把心放在谈话上,不禁着急。 这是你未来媳妇儿啊!你怎么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在哪里撞傻了?怎么连个声儿都不吱? 她隐隐觉得头痛,有些郁闷了。她改掉地牢魔众的线,一是为了保住魔众,二是为了给他们增加在一起的时间好好培养感情,却没曾想晏且南半路跑回来,也不知道两人到底看对眼了没有…… 然而就在初久无比纠结头痛的时候,别正良派道奴过来请他们去食膳——“食过晚膳之后,还请两位侠士留步清宝殿,庄主有要事相商。” 初久闻言精神一震。 既然在夏初然这里找不到让晏且南注意的点,何不从别正良那里找到蛛丝马迹? ※※※※※※※※※※※※※※※※※※※※ 晏且南:我拿你当媳妇儿,你却把我当崽崽? 第16章 清宝殿。 时间方早,殿内已经陆陆续续地聚集了一些修士,剑奴们皆退下忙其他事情去了,只有门口站着两名剑奴看守。 在求宝路屡战屡败,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踏过第四关,数月之后,原先还心高气傲的修士们终于认识到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只得认清事实,经从求医路来到别剑山庄。 但过来时一瞧,几乎所有人都是从求医路上来,他们心里也平衡了不少,重新拾起自己的心高气傲来。 从求医路捷径来别剑山庄,已是庄主默许,不过若想求到宝,还将经受一次考验,最后得胜的人方才有资格拿到宝物。 不过从他们得到的消息里,最后一关并不算难,能得到宝物的人并不少,因此他们几乎都没有放在心上。 而他们此刻,正因为另外一件事而苦恼着。 有人面色沉凝,说道:“那贼魔心肠歹毒,法力高深,大家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为上,尽量不要落单,着了他的道!” 众人纷纷应和,脸上皆露出程度不一的愁绪来。 初久等人刚一进殿,听到的便是这句无头无尾的话,她乜眸和晏且南交换了个眼神,正奇怪着,人群里有人扫到他们两个生面孔,便有人出声问:“你们两个……是新来的?” 两人视线错开,初久点点头:“太阳落山前方才进的庄。” 那人又问:“那你们上山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这一路来,路上根本没有瞧到第三个人,晏且南便道:“一路上除了我和初姑娘,再没看到第三人。” “没看到别人?”这个回答让提问的那人眉头一皱,“没看到就没看到,何必说谎?求医路上怎么可能这么荒凉?光我知道这两天下山去的都有四五个,你都没瞧见?” 立刻有人嘲讽道:“大概是眼睛放到头顶上去,呵呵,说不定人家是御剑而来呢?” 像这等故意托大自己表现的,几乎每一批里都有几个,想要在大家面前逞威风,所以当晏且南说完,立马引起周围人的哄堂大笑。 而闻言,晏且南只是讽刺地扬扬嘴角。 这时,有道女音从人群里传出来,厉声问:“我也是太阳落山前入的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你们……”她眼眸眯了眯,声音沉沉,“该不会就是魔人假扮的吧?” 她这么一说,周围一圈人就炸开了。 “什么?如此看来,你们果真有不小的嫌疑,你们到底是什么!” 他们说着,动作也伶俐,几个瞬息之间就包围住了他们三人,还有人认识其中的夏初然,赶紧让夏初然出来。 夏初然没什么见识,看到这场景也吓了跳,连忙替她们开脱:“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都误会了,他们与我相识,怎么可能是什么魔人?” 对上夏初然,人群则是和气许多,方才质问的那位女修瞥了他们一眼,劝道:“魔人擅长伪装之术,能做到即使是身边的人都瞧不出来的地步,夏姑娘你见识少,恐被利用,趁着我们大家伙儿都在,快过来!” “这……”夏初然也不确定了,她看起来信了些,但疑窦犹存,“但我与两位认识不久,魔人又怎么知道要伪装成他们呢?” “魔人的心思怎么会是我们能懂的?还不快过来!” 他们同夏初然说着,其他人也嘴上不停,骂些魔人不得好死之类的话,听的初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在路上没有瞧见别人,这就能认定为是魔人所扮了么?” 有人嗤笑道:“难不成你们要说,你们是从求宝路上来的?这要求证实在容易的很,我劝你们还是说实话,省得我们费力气抓你们了。” 初久玩弄着袖摆,浅笑道:“求宝路荒凉无比,实在不太好走,没见到前辈们真是遗憾,还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尤其是方才质疑过他们的人,俱是如遭雷殁,神情大变。 别剑山庄于二十年前设此大阵至今,通过之人寥寥无几,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就算是修为再高之人,都要尝试那么一二三四十遍不可,且每次闯过,别剑山庄都会再次改阵,现在这一阵更是维持了三年都没有人闯过! 先前也遇到过初生牛犊夸口骗人言自己闯过,也不过是看着外人好糊弄,而面对着满殿高手,他们又是有什么底气说出这种谎言来? 光看他们的脸色,就算是完全的门外人如夏初然,也知道两人实力不俗了。 然而这时,一个眉目俊美,风度翩翩的青年走了出来。他半垂束着乌丝,用一只精致的束发扣扣住,底部缀着两条飘逸的白色布条,持着把黑边扇,举止优雅,仿佛天然就是为了“温润如玉”四字而生的。 不过此刻却面色泛白,行步缓慢,衣领间露出几根布带,看似是受了重伤,更增添了几分美感。 他从外面缓步踱入,轻轻摇扇,自然是瞧见了这殿内剑拔弩张的场面,他心中有数,却佯装不知,摇扇浅笑道:“各位道兄这是在做什么?” 见他进来,便有人语气心疼:“少名兄怎么出来了?身体有伤,庄主说了还要卧床休息两日,这万一要是牵扯到伤口可怎么办?” 初久凝眉细思,把自己书中的角色在脑中过了一遍,大致确定了他的身份,眉头微皱。 这人名叫陆少名,是江湖上有名的翩翩公子,长相排名江湖第二,师出名门,深受江湖女客的喜欢,迷妹无数,初久本想细写他一番,但因为实在没有精力,对他的描写便寥寥无几,且说最后结局……也就直接忘记了他的存在。 她向来对长得漂亮的没什么抵抗力,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少名,此时却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外圈的人切切察察,很快把事情缘由同他说了一遍,得知这两人是从求宝路上来的,陆少名眉头一挑:“在这别剑山庄里,如若真闯了求宝路,可是名振江湖的大事,在这殿中大家皆为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怕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大家面前撒这大谎,既然都在这里,何不问问庄主呢?” 陆少名斯斯文文,说话语气也非常温和,像勾着微风从清凌的河水里淌过似的,几下就把他们的情绪拂平了,众人渐渐平静下来,此时恰好别正良带着克如是也到了现场。 众人一问,别正良先是瞧了一眼初久和晏且南,继而才摇摇头,做出欣慰的模样来,认可道:“众所不知,求宝路之阵确实是破了,他们二人便是破阵之人,我本想在膳前向大家引见,没曾想晚来一步,给大家造成了误会,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切莫破了和气!” 初久一瞧,这些人的脸色皆变,红的红白的白,青的青黑的黑,都能开出染房来了,不由得忍俊不禁。 但鉴于场合不对,她继续装清冷。 人群里窘了片刻,陆少名出声解围:“说起来,也都是魔人的错,若不是有魔人,大家也不会如此紧张了。” 听到这话,初久眉心一紧,看向他。 人群里找到了新的甩锅方式,立马跟着把所有问题都甩给了所谓的“魔人”。 甚至有人气愤地怒言:“我看就是那个大魔头!肯定是她潜进来了!” 初久:“…………” 初久殿中站,锅从天上来。 她无语地牵动唇角,极力克制住扯住对方奋力摇晃的冲动,抱着胳膊的手微微握紧。 晏且南皱眉问:“魔人是怎么回事?” “哦想起来了,两位才来这里不久,想必还不知道吧?”方才的女修主动站出来说,“事情是这样的,陆修君一行人来别剑山庄的路上,曾被两名魔人袭击过,那两魔人武功高强,最后被陆修君逼退,陆修君也因此受了重伤。那两名魔人目的是别剑山庄,说不定会伪装成修士入庄,所以得知两位一路上没有瞧见别人,这才格外上心。” “不过错怪了两位,我在此向两位道歉。” 初久忙摆摆手,表示并不放在心上,而晏且南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沉默一会儿,接着问:“魔人狡猾,自然知道你们心生警惕,我想他们不会再伪装成求宝之人进来,我记得方才有人说魔人擅长变相之术,若是要潜,现在应该已经狸猫换太子了才是。” “这…………”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们左瞟右瞟,嗫嚅不语,气氛一时凝固成冰。 “大家也别紧张,只消再住一晚,魔人是有目的而来,在得手之前,总不会张扬害人,待我明日取万物藤来,一瞧便知,不过今晚也请大家多多担待,注意些风吹草动,若是能手擒魔人,在下定有重谢。” 听别正良一言,算是驱散了他们心里的大石,大家的脸色皆松了,纷纷表示自己定会注意,帮庄主巡查巡查。 又闲谈了会儿,别正良就招呼着众人各自落座,席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初久端起桌子上一杯清酒,细细摩着纹路,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众人,耳侧的夸奖之词如流水般过去,心头却越发沉重。 她不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有写过关于别剑山庄出现魔人的片段,而且秦温纶不可能违背她的命令,又怎么可能派人过来?亦或者……这江湖上还有流亡的魔族人? 还是……刻意的推锅盖章? 第17章 别正良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见识宽广,又为人风趣幽默,一席宴下来笑声遍遍,无不笑逐颜开,气氛融洽。 时间一晃,外面的夜色愈发浓了,几豆青灯似无规律地摆着,烛泪静静地淌进底下的托盘之中,溺上了另外一条还未点燃的烛芯。 “对了,陆修君身体有恙,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别正良笑意温煦,冲陆少名提醒道,“睡前再换次药,明日伤也能好个七八分。” 陆少名温和地噙着淡笑,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之中起身,缓缓展开那把黑扇,缓声道别:“那还恕小生失礼,先行告退。” “在这别剑山庄就不要如此见外了,来人,护送陆修君回去!”别正良依然弯着笑眸,目送着他缓步走到门口。 而这时,夜风乍起,屋内青灯猛然颤动两下,竟是同时齐灭。 初久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已经听到唰唰几声拔剑的声音,还有些零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喝声问:“是谁?” “对了!陆修——”女修突然高声,然而话只说到一半,就陡然被一阵打斗声截断。 兵器交接,扇抵扇开,衣袂猎猎,数道声音同时响起,一时间竟是混乱无比。 初久率先想到夏初然,夏初然先前的位置就在她的左手边,她本能地扭过头去拉住左手边的人。 漆黑一片之中,她只觉得抓住了一只稍有些粗壮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反应,背后突然一人喝道:“还不快束手就擒!”接着一阵内力击打过来。 初久急忙单手凝了道结界,却还是被余力击中,嘭地撞进对面人的怀中。 耳中嗡嗡作响,脸上的伤口也复而裂开,如针扎般的刺痛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半张脸。 “抱歉……”初久用气音道了个歉,往后退开一步,“我没撞疼你吧?” 那人垂眸,沉默了会儿:“没事。” “没事那就……”初久说到一半突然卡住,恍然意识到什么,她缓缓抬起脸。 这时,克如是一挥手,那几豆冒着青烟的烛灯再次亮了起来,光芒迅速地驱散黑暗,视线从漆黑到清晰,在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之后,初久仿佛能听到血液凝固的声音。 她僵硬地直抻着脖子,看见晏且南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对面。 而他的身后,夏初然害怕地缩成一团,紧紧地拉着他的胳膊。 待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夏初然才缓缓睁开眼睛。 在她完全睁开眼睛的瞬间,初久突然求生欲爆发,刷的就往旁边移开几米,直接退到了青灯旁侧。 晏且南注意到她脸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刚动了动唇还没出声,就看到初久迅速躲远,他本稍稍抬起的手顿时僵在原地,然后。 同情心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刷地将手放下来,佯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这时的众人才刚刚从刚才混乱的厮斗之中回过神来,倒是没有人去注意到初久的动作。 现场不过安静了几瞬,便又混乱起来。 在方才的厮斗之中,好几个人受了伤,其中伤得最重的人是陆少名,他正巧落了单,身上还有旧伤,似乎是和对方打了一场,黑边扇有裂开的痕迹,白衣裹着的胸膛又密密丝丝冒出血来。 他被大家扶到椅子上,别正良立马点了他的止血位,问他:“你方才可看到那歹人是谁?” “庄……庄主。”陆少名艰难地出声,他脸色苍白如纸,手颤抖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我没看清那人……是,是谁,但我拿到了这个。” 别正良目光落到那东西上,脸色陡然一变。 那是一圈棉纱,上面沾着鲜血。 “这……从他身上掉下来……” “你是想说,那人受了伤?”人群里立马有人出声。 陆少名没说话,看向别正良。 这情这景,不需要说出来,大家便已明了。 “不仅如此,这是庄里专用的绵纱,外面根本找不到。”克如是沉声道,“这人就藏在我们之中!” 声音再落,如钟声乍响,一下一下地敲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女修当即请道:“还请庄主用万物藤来验验这血上是否有魔气!” 别正良紧紧地盯着陆少名,半刻后,他饶有深意地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很快就停在了初久身上。 负伤,近期还在别剑山庄缠过纱布的人,除了陆少名,就只有初久。 陆少名从歹人手里拿到这纱布,意有所指,就只剩初久一人。 初久霍然抬头。 她还未识局,竟已落局? ※※※※※※※※※※※※※※※※※※※※ 求个收藏呀~ 第18章 很快,别正良走到初久的面前,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初久面色凝重,脸色沉沉。 众人的视线跟着别正良落在了她的身上,初久眉心低蹙,心中茫乱,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到底有没有写过这一部分。 而别正良在前,众人的视线紧随,如若不答,定然会让她们起了疑心,她只好先走一步算一步。 过了会儿,她缓声道:“初久。” “初姑娘与晏修君一同闯这求宝路时,听闻受了伤,曾在山庄中换……” 话还没说完,初久淡淡抬眼:“确实曾在房内换过绵纱,不过换完之后便随手搁在了房内,随晏公子一同去寻夏姑娘,光凭这棉纱,我想还不能证明什么吧?” 别正良眯起眼,倒也没反驳,只是悠悠道:“鄙某也很好奇,若是陷害的话,那人又为什么要陷害于你呢?” 这带着一定引导性的话说完,他又勾着唇搭了个台阶下来:“许是初姑娘曾经和他们有过什么仇怨?所以他们如此费力地陷害于初姑娘?” 这话听着像是关切,实则是恣嘲她的陷害论。 初久微微抬起下巴,眼眸中幽光淌过。 她盯着别正良看了会儿,而后轻笑了笑,一字一顿道:“在毫无证据之前,如果要说出个一二三来,那我也能再问一句。说不定他也藏在这些人中,也受了伤,为免被发现,所以才提前做了准备,好把自己摘个一干二净呢?这绵纱上也没写主人,就算泼上些鸡鸭鹅血都可,又如何证明是我的呢?” “你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呢!”人群里立马传来几声辩驳。 初久理也不理,径直地看向别正良。 “这…………”别正良侧眸看了眼陆少名,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也不无可能。” “既然如此,还是请万物藤上来,让我们好验个清白,省得误伤同门才是。”陆少名却并不生气,依然持着温和的笑意,先前为他出头的几名女修顿时心疼,幽怨地瞪了眼初久。 “不急,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验验那布上的血是谁的。”别正良温声道,“就如初姑娘所说,若她是被恶意陷害,那么绵纱上定然是她的血,不管她是不是魔人,都需要先暂时隔离开来,也是起了保护作用。” 说为保护,实为软禁。 初久脸色一暗,心里却奇怪,这别正良为什么找这么多借口,就是不将万物藤取出来?他到底是有什么想法?不过转念想到,若是直接验这万物藤,她的身份也会败露,何不先按着他说的去做,以静待时机?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把万物藤取出来,大家一一对过,是不是魔人一眼就瞧出来了,何必又要兜这圈子呢?”这时,晏且南出声打破了这安静。 他心里自然知道,初久绝对不是方才闯入的魔人,但他又忍不住想起在求宝路上初久身上时不时飘来的魔气,所以他才一直都没有开口帮她解围,而别正良却一直都不肯将万物藤取出来,他终于忍不住催促。 别正良摇了摇头:“诸位有所不知,这万物藤是以魔气为食,本体又极其脆弱,大家还未喝下清酒,修为武力尚在,说不定魔人就等着这个时机,等我将万物腾取出后再次动手,倘若万物藤毁了,要想探出对方是魔是人则难上许多,若是大家都喝下清酒暂时失了修为,万一魔人再次闯入,别剑山庄无人应付,怕是大家安危不保,所以……” 他看向晏且南,脸上依然挂着淡笑:“晏修君知晓了么?” 晏且南闭上了嘴,双手抱臂,面色低沉。 大家终于没了话说,别正良叫住克如是,交给他一串钥匙,让他去将东西取来过来。 克如是很快将一方做功简单的匣子带了过来。 别正良拿过匣子,将盖子打开,里面却是躺着只通体雪白的双头虫。 这虫子两侧都是头,在打开匣子的那刻,便努力地往前爬去,两侧的脑袋各朝一边,很快就将身体绷得死紧。 别正良的眉头轻轻蹙着,走回了桌前。 清宝殿内的气氛绷到了极致。 身侧的克如是替他说道:“这是引虫,乃以鲜血为食,且两头只吃同血,庄主会让其中一只吃下绵纱上的血,还请各位各取些血来,让另外一只试试,若是吃了,这血到底是谁的,便可得知。” 底下顿时切切察察,很快有人将袖子撸开,割开个口子,将血滴在递过来的绵纱上,将其交与克如是。 克如是在绵纱上做好记号,再交给别正良。 别正良便将做好记号的绵纱送到另外一只还未吃食的虫头上,待其试探吸啄。 转眼之间,大家一一都试过一遍,只剩下陆少名,初久,晏且南和夏初然四人。 陆少名就着旁人的帮忙,将伤口上的绵纱切下来些许,递了过去。 很快,别正良摇摇头,说:“不是。” 听到这话,陆少名的眼底滑过不易察觉的暗光。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到了初久的身上。 她踟蹰片刻,将脸上的绵纱揭开,递了过去。 别正良拿过绵纱,送到了虫头侧。 那虫子早已饿极,有气无力地趴在匣子里,对别正良的动静不为所动。 而这时,它却突然像是闻到了什么香味似的,有些迫不及待地抬起脑袋,别正良还没将绵纱完全靠近,它就一口咬住了边角,竟是硬生生地拖着另外一头,一起爬上了绵纱。 清宝殿上,人群顿时炸了起来。 “这……这果然就是她的东西吧?” “难道她就是那个魔人?” “如果她是魔人的话,那随着她一同上来的……不也是……” “事情尚不清楚,不可妄下定论!” “…………” 人群嘈杂之际,别正良眼底快速地滑过一丝欣喜,手上竟是细微地颤了起来,继而又迅速掩了下去,他微微抬头,乜眸看了克如是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冲初久礼貌颔首。 “虽然这绵纱已经被证实是初姑娘之物,但也无法证明初姑娘便是魔族之人。还请初姑娘随我暂离,用万物藤一验便知。” ※※※※※※※※※※※※※※※※※※※※ 改了个新名字,有喜欢的咩~ 第19章 周围尽是审视狐疑的目光,初久被盯得有些心虚,正想开口解释,就看到别正良手里那虫子突然间爆炸开来,身上腾地起了一缕绯红色的烟雾,接着那雾气竟是直直朝着初久而来。 她急忙捻了屏气诀并往后退开几步,却没曾想雾气竟是有意识地追上初久,瞬息之间就全全没入初久心脏顶上一点,一道锥心般的痛猛地从心脏涌上来,初久捂住心口踉跄了两步,疼痛就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识。 初久双眼一黑,失去意识前,心里滑过一句咆哮。 魔人验血唯有万物藤可验,这虫子又是哪来的设定啊啊啊啊啊…… - 一席宴会以初久昏倒被带走为结尾。 过了好久,才有人反应过来,问:“那虫子是……” 别正良将空匣子收起来,竭力按捺着心里的狂喜,道:“诸位放心,初姑娘只是晕过去了而已,这虫子已毁,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对了,陆修君还请早些回去上药,我会让大夫去你屋中再次诊治一番。” 陆少名正在旁人的搀扶中站起来,听到这话,他稍稍地做了个揖:“多谢庄主,庄主有劳了。” “时间不早了,还请各位早些歇息。”别正良说完,便和克如是一同离开了大殿。 紧接着,陆少名也在大家的搀扶之中缓缓离开了清宝殿。 很快不久,大殿里只剩下了晏且南和夏初然两人。 大殿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身侧传来了夏初然的小声询问:“初姑娘真的是魔族之人么?” 晏且南面无表情地沉默一会儿,冷冷地:“有人希望她是,她便是了。” “啊?”夏初然惊愕地抬头,接着反应过来晏且南话里的意思,猛然睁大了眸子,“你的意思是……初姑娘果然是被陷害的?” “这事和你无关,我先送你回去。”晏且南却并不回答,转而道,“路上可否和我说说,这些日里你在别剑山庄听到了什么?” 夏初然虽然觉得这种行径像是在告密似的,但一想到这些或许可以帮得上初久,也就立马同意了下来。 两人择了个偏远些的小道,一边走,夏初然一边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同他说起。 事情要从夏初然走上求医路开始说起,她正巧和陆少名是同一支队伍,当时一同上来的人有八个,陆少名和夏初然,还有两个道友,其他的皆是陆少名的随从。 路上本还算安稳,夏初然起初有些防备,但得知了陆少名的名声后,也就渐渐地放下了心。 谁知道在接近别剑山庄的某天夜里,突然有人起了歹心,想要掳走夏初然,还给她下了药。 夏初然再次醒来时,就见自己陆少名护在怀里,他正持剑将对方逼到悬崖。 那两人寡不胜敌,无路可退,很快双双踩空坠崖。 夏初然这时才惊醒,发觉这里其他人全都死了,而陆少名还受了重伤。 经过一番询问,才知道方才坠崖的那两人是魔族之人,想要混进人群里入庄,被陆少名发现,却还是没能保住其他几人,只来得及保住了夏初然。 夏初然心生感激,将陆少名扶上别剑山庄,之后就没再怎么见过他。 “所以,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刻,你什么都不知情,是么?”晏且南听完了全程,沉默片刻,问。 夏初然点点头:“之后庄主来给我诊治,让我先待在屋子里不要随意走动,还给我配了几位剑奴跟随我,我就没怎么再和大家见面了,不过今日……似乎没有见到那些剑奴?” 他面上依旧是疑云不散,总觉得这其中似乎还藏着什么。 过了会儿,夏初然担心地问:“晏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晏且南这才回过神来,提醒她:“你这两日万分小心,暂时先不必接受别庄主的治疗,一切等我。” 夏初然也品出其中的紧张气息来了,她问:“这可和初姑娘有什么关系?” 晏且南眉头皱了皱:“大概是。” 夏初然立马应了下来:“那我便听晏公子的,还请晏公子帮着初姑娘早日洗脱嫌疑!” 晏且南:“…………” 他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头,明知道并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听着有些刺。 忍不住在心里问: 夏初然什么时候和初久这么要好了? 他在心里吐槽完,表面还装着清冷,护送夏初然回到房间里,又在周围巡查了一番,用符布了个小阵,保证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第一个发现,随后牙根一咬,直直朝着庄主别院走去。 入了夜,别剑山庄便被黑暗完全笼罩住,在一片漆黑之中,一盏微弱的灯颤巍巍地晃动着,将屋子里两个人的身影投上纱纸窗。 风偶尔吹过,便将影子撕扯拉长,配着院内树叶沙沙擦过,竟是有些诡谲。 一班巡逻的剑奴前脚刚走,屋顶就窜上了一道颀长的黑影,他轻手轻脚地找到方位,扒开了瓦片。 因为房内有法术为阵的关系,他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只能从肢体动作和口型中勉强分析出来。 屋子内,两人并立,一人坐在案后,一人站于身侧。 别正良指腹摩着空匣,喜形于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光线打在克如是半张脸上,明暗的分界线格外清晰,他噙着抹淡笑,应道:“恭喜庄主。” “明日一早,把她送进塔内,连同那个夏……” 克如是提醒:“夏姑娘,夏初然。” “对,把她们关在一起,在这之前……”别正良想到什么,伸手进袖子里掏出一瓶药瓶来:“把这个放进清酒里,那个初久并不简单,不要让她有反抗的机会!” 克如是接过药:“庄主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别正良想了想,道:“回来之前,再给我带个人过来。” 克如是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屋门一关,别正良再不去按捺情绪,越想越兴奋,神情间尽显狂热,他摩挲着匣子,越摩越用力,越来越用力,直到咔的一声,匣子尽碎,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低头瞧着手上被碎片割开来的伤口,唇角却缓慢地揉出一抹亲昵无比的笑,舔舐着森森白牙:“你放心吧,事情就要完成了!” 说完,他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一声怒喝紧随而出:“是谁!” ※※※※※※※※※※※※※※※※※※※※ 别正良笑的时候,我自动脑补了——鬼畜笑着舔牙.JPG 瞬间笑出声。 第20章 初久是被疼醒的。 她费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漆黑,周围散发着潮湿又腥臭气味的地牢中,月光从高处的铁栏投下来,借着月光勉强能看出周围的环境。 “呃啊……”初久低呻了一声,手撑在地上借力坐起来,她身上毫无气力,勉强坐下后只觉得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心口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不由得想起来昏迷之前看到的场景,那只虫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胸口的刺痛又痛了一会儿才散去,初久闭眸调息,好在发现这虫子暂时对她的威胁并不大,也没有带什么毒,也没有影响到她的运功,只是初久依然不明白,这虫子到底有什么作用。 更者,这种情节,她怎么想都记不起来,自己是否有写过这一段。 难不成是因为太久了,所以写过的剧情都忘记了?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初久用内力压下心口的异样,睁开眼睛查看四周的情况。 虽然周围看起来像是地牢,实际上只是将普通的房间内部改造成小型的地牢,在外面的人只会以为初久被软禁在房间里,所以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然而才走到一半,她突然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立马警惕地看过去,没过一会儿,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克如是左手端着一个盘子,逆光站在门口。 和初久的视线对上,他淡淡牵出一抹笑来:“初姑娘醒了?” 初久眉头一跳:“克如是,你想做什么?” “先前庄主不是在大殿里说过么。”克如是似乎很能理解她的警惕,他朝初久走过来,一直到铁栅门口才停下来,将盘子放到地上,再端起杯子递进去,“为了验证初姑娘是否是魔族中人,还请初姑娘喝下这杯清酒,再由奴领初姑娘前去后山。” 初久本要拒绝,但一想到万物藤,她拒绝的话就顿在了嗓眼。 如果要等到明天去拿万物藤的话,那么多高手在,就算是原主的能力多强大,也定然挡不住这么多人在,而且她心脏里的那只虫子说不定受人在控制她,此行定然凶险。 能不能拿到万物藤不说,还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但如果今晚过去的话,虽然戒备同样森严,但她可以借着环境搏一把。 初久没说什么就乖乖地接过了清酒,她唇边刚碰上酒杯边沿的时候就发现不对,这酒里加了料。 其实初久要是想不喝下去简单的很,只要施个秘术就可以搞定,但在不清楚加了什么料的情况下,她需要以不变应万变,于是她喝下了一小口,剩下的全都被她假喝真引地渡到了旁侧的地上。 很快,药效就在她的体内发作了。 她迅速地感觉到周围的内力像洪水决堤似地往外泄出,不由得脸色一变,这个别如是,居然心思如此歹毒,直接要废了她这么多年的功力。 幸好她并没有喝下去太多。她迅速地用内力在身上对应的穴位全都堵上,阻止了内力外泄,表面还装得甚为震惊,不由得怒骂道:“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声音又怒又怕,初久将惊恐失措表现得淋漓尽致,看得克如是都信了,他冲初久微笑道:“初姑娘还请放心,这酒便是清酒,只会暂时让您失去内力而已,等验完万物藤,至明日便能恢复了。” 初久暗唾一声,这狗东西到现在还想唬她呢! 然而表面却做出一副恍然又担心的样子:“只要验完了万物藤,你们就会放我走?” 克如是维持着表面的微笑,以为周围的黑夜能掩盖住,便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嘲讽,好像在看一个临死的孩童还在天真地问些痴语似的。 “自然是的。” “那……那我们现在去吧?”初久立马起身,可刚一个动作,她却嘭的又摔到了地上。 “别急,初姑娘再稍等片刻,待酒力散开,奴再过来领姑娘过去。” 克如是看初久双眼越发迷离,知道这是药力发挥作用了,再多等一会儿,她全身的修为都会被散尽,便起身告辞。 待门再次一关,初久听到他对门口的剑奴说了些什么,门口折出剑奴的身影,她等了等,却发现门口只有一个剑奴,她不由得心生惊讶,没想到他们这么大意,居然只派了一个剑奴守着,又或者说是自信么…… 不管怎样,这倒是给了初久一个机会了。 她迅速地坐起来,重新运功调息,将剩下的药酒全都逼出,没一会儿,指尖上便冒出了一滴琼液,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源源不断的琼液一滴接一滴落到地上,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初久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玩过家家假扮误喝了蒙-汗-药的大侠的感觉。 很快,身上的药酒全被排空,只是吸入的药效还有些残留,有些功力暂时无法恢复,但剩下的这点,足够让她逃出去了。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初久敛回了周身的内力,然后眨眨眼睛,伸手在大腿内侧用力掐了一把,眼里瞬间挤出泪水来,她冲门外的剑奴喊道:“有人吗?我有急事!外面有没有人?” 门口的人影果然动了动,然后一道低沉的声音问:“何事?” 初久说:“急事!十万火急,百里加急,急不可耐,你还是快点开门吧!” 剑奴一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到底何事?” 初久:“…………” 你就不能先开门吗!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找了个很着急的沙哑音线说:“我要去解手,实在忍不住了,你快点开门!” “这…………”剑奴依然面无表情,“还请稍等片刻,管家很快就来了。” “我快忍不住了,要是他来之前我没忍住,我当场自爆!我身上一点修为都没有了,你还怕我逃了不成?” “那……那好吧。”剑奴听到初久这么说,脸色也不由得尴尬,且克如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她,要是她真自爆了那自己的脑袋也得搬家。 这么一想,他立马开了门,待看到房间里,初久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信了七八成,便放心地上前打开了铁栅。 而在落锁的那刻,一道黑影瞬间跃起,一记手刀直直朝着剑奴的脖子而去,他呼声被呃在喉咙里,只睁大了眼眸,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被丢进了地牢中。 解决了剑奴,初久松了口气,刚往外走了两步,这时又想到什么,她转身折了回去。 然后,扒掉了剑奴的衣服。 换装之后,初久并没有躲得太远,只是在附近的地方躲着。 现在的情况,如果她不逃,她的身份就会败露,如果她逃,她的身份也会被人怀疑,为了之后能接近夏初然,她得制造一个契机,洗清别人的怀疑,为此,她还要借原主巫禾的身份,做一次恶人。 而克如是要是回来,发现她不在,定然会立马宣告众人,越多人看着,洗白的力度越大。 在附近蹲守了一会儿,克如是果然赶了回来,他看到门口剑奴不在,顿时起了疑心,接着克如是冲进屋子里,看到地上躺着的女装大佬居然是原来的剑奴,气急败坏地掐死了他,转而冲出门口,迅速地召集了所有的剑奴,封锁别剑山庄,通知所有宾客,寻找初久下落。 然后,人群一拥而散,克如是也急匆匆地赶往庄主别院,她趁机回到那屋子里。 刚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传来一股尿骚味,是由于人死后尸体失禁造成的,初久挥了挥面前的空气,上前将剑奴提拎起来,用秘术给他换了张自己的脸,又在自己的脸上幻化出一副面具来,然后连拖带拉地带到了后山的悬崖边。 而她刚到悬崖边,身后就传来一声怒喝。 “你是谁!” 初久身形一僵,没想到晏且南来得这么快,她不由得回想刚刚的动作,担心自己的举动被他察觉到。 好在刚刚一路漆黑裹身,动作并不清晰,晏且南只看到她拖着一个人走到悬崖边,而那人身上的衣服竟是十分熟悉,不由得错愕,脱口唤道:“初姑娘!” 初久差点应了一声,临要出声才反应过来,忙掐住剑奴的脖子,冷笑道:“原来你认识她?这便巧了。” 晏且南眼眸一紧,迅速地掏出三张符纸来,正要渡进术力,初久立马道:“你不怕我现在就扔她下去?” 晏且南动作僵滞,过了片刻,他把符纸收回,问:“你想做什么?” 说话间,大概是这边的动静大了些,陆陆续续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没一会儿该来的全都来了。 初久回过头,森冷一笑,脸上狰狞的面具在月光下折着粼粼寒光:“如你所见,杀了她。” 说完,她手一松,剑奴像断了线的木偶似地,直直往下坠了去。 “等……”晏且南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初久”掉进悬崖,他脸瞬间惨白,瞳仁震动。 初久,结界,气修…… 所有的线索,仿佛在眼前就此折断。 而他隐约还感受到胸腔中一缕微小的悲伤在迅速扩大,逐渐覆盖住了原先的情绪,变成了惊涛骇浪般的愤怒与怨恨,狠狠地将他所有的理智碾碎。 戏已演完,初久折过身去,正打算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溜走,而一转身,正对上一双赤红怨怒的眸子,不由得一震。 晏且南右手覆上左手掌心,然后缓缓的,缓缓的,从掌心里拔出一把通体血红的剑来。 “如此,就请你也去死吧!” ※※※※※※※※※※※※※※※※※※※※ 前面修一修,突然觉得应该用回本名才行唔,应该不影响阅读。 第21章 “别剑山庄内果然混进了魔人!”人群里顿时切切察察,大家纷纷拔出自己的佩剑,剑尖指向初久,迅速地形成阵形。 在场的修士实力皆是不凡,阵法一落,众人的身上都徐徐溢出青光,这些青光都分别渡到了他们手中的剑上,很快,青光迅速涨大一倍,与周围的青光相融,地面受法阵的催动,缓缓地震了起来。 其中,以晏且南身上的青光尤盛,他手上赤红的剑甫一拔出,整座山峰都跟着抖了三抖。 待见到这把剑,初久的脸色一白。 竟是朱啻! 在小说里,她给晏且南配了两把宝剑,一把为平时随身携带,人间至圣的青沙,可斩妖除魔,杀敌万千。 另外一把,则是这以人体为鞘,以灵为养的朱啻,此剑一出,万灵皆为奴。 若说他拿出第一把,则是抱着杀心,而拿出第二把,则是要将目标祭灵,粉身碎骨。 第二把生得暴虐,当年铸就之时,铸剑师便将剑鞘投入火海,让朱啻无休止地杀戮,直到朱啻找到剑鞘为止。 仅仅三日,朱啻控制了万灵,杀人无数,甚至将人炼灵,为己所用,沦为魔剑。 各门派与其争斗,死伤无数,后来终于找到剑鞘,就此平息了祸端,从此后再无人谈其此事,朱啻也渐渐不为人知,因此朱啻出世,在场的所有人仅仅是面露惊讶,再无其他感觉。 初久没想到他会怒到动用朱啻,惊恐和愕然同时涌上心头,大感不妙。 要是她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恐怕她根本无法抵抗朱啻的功力,反正已经让“初久”这个身份划清了界限,日后只要找到机会解释清楚就行。 她迅速往后退开一步,余光扫到崖下的黑雾,手里暗暗结印,准备趁他们不备之时用结界锁住他们,尽快逃离这里。 - 看到假初久被丢下山崖,别正良的脸色极为难看,魔人闯入的事情是他按着陆少名的话杜撰出来的,为了找到借口试所有人的血。 别剑山庄里里外外都被死死地监控着,根本不会给魔人进入的机会,但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在这里遇到魔人。 他心里一面是不相信,但又极其困惑,这魔人到底从何而来,又如何潜入,倘若不是,又是谁在伪装? 且初久的血如此特殊,就这么在他的面前坠下去。 他如何也料不到,他随口说的事居然成真,把真魔人也给引了过来。 幸而一个初久死了,好歹还有一个夏初然在,也不至于让他所有的准备都功亏一篑,但一想到宝血失了,他怒火就从四肢百骸飞快涌上了心头。 他一时心情复杂,看向初久的眼神越发可怖起来。怒喝道:“看来初姑娘原来是被陷害的!都是鄙人的错,居然将初姑娘推入危险之地,使她年纪轻轻就早殒了性命,魔人!别剑山庄今日,定然纳你性命以祭初姑娘之灵!” 别正良说完,正要运剑,这时却猛然察觉到什么。 “夏姑娘!”晏且南陡然喝了一声,众人猛看向他,只见到他手心里握住了一张正在燃烧的符纸。 他目光沉炙,像翻滚着的铁水,视线迅速地砸到别正良身上:“这是声东击西!快去保护夏姑娘!” 别正良猛地一惊,一想到计谋要破,便稳也稳不住,二话不说就带人冲回求医院。 法阵因施法人的离去而产生了极大的波动,白光撕扯着黑暗不断地翻涌。 初久听到夏初然出事的消息,也面露惊愕,但此刻却没空理会那边,她迅速地收回心思,法阵已经产生了波动,他们的注意力也被分开,他们分神不会太快,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她迅速将魔力渡到掌心,唰地在空中打下结界。 有人察觉到她的动作,急忙凝了一团光火朝她打来。 初久不多废话,广袖一招,透明的结界生生抗住光火,迅速地将光火吞没,继而朝着原路返回,重重地打在那人心口。 他“嗷”的一声飞出数余米,嘭地撞到树上,鲜血从口角溢出,连呼声都不曾有,就直直晕了过去。 初久趁机跃上树顶,几段连跳朝后山内部跃去。 衣袂在空中猎猎作响,夜风从耳侧呼啸而过,初久微微侧头,余光扫到身后紧随而来的白色身影,不禁拧了眉头。 她方才打出结界的手轻轻颤着,麻意从指尖迅速地涌上心头,喉咙像梗了一块似地干涩刺疼。 虽然修士比普通人的身体要强壮不少,方才的那一击初久又保留了大部分功力,只是给对方造成了重伤,但手指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虽然早就做好了可能杀人的准备,但头一次做出这种行径来,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又是一段交手,初久勉强扛住晏且南几招,自知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法对抗晏且南,便利用结界方印四处绊他脚步,以此来增加逃脱的时间。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后山阵地。 初久逡巡扫过周围,后山地势复杂,且有法阵镇压,整个后山如同一座迷宫,众多的石壁看似重固,实则可以移动变化,而万物藤则是被放在迷宫的终点,被嫁接到一株树上,树上也同样结了法阵,只要摘错一条树枝,那树便会迅速逃离,法阵也因此变化,迷宫重启,一切重头,因此很少有人会来闯后山。 初久利用迷宫暂时地甩开了晏且南,直奔终点而去。 路上躲过几道机关,初久才终于来到了终点位置。 她远远地瞧见了嫁接着万物藤的那棵树,初久几乎毫不犹豫,双足轻点,便跃到了树冠上,几段小跳后又在空中凝了一方结界。 目光在树枝间一扫,她很快看到了一条仅有筷子长短,双指并粗的绿色藤条,被隐在绿叶之间,身上也冒出了几小点绿芽。 初久抬手将那段藤条摘下,正打算藏进怀里,这时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劈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灼热的刺痛感迅速地覆盖住了右后肩的部分,她带着惊愕的表情,左手按住肩膀看向后肩,却见后肩上迸出金色的光线,隐隐浮现出是三足乌的图案。 那道金光迅速地照向空中,很快,晏且南就发现了她的方位,同时冲过来的还有不少零碎的脚步声,她没来得及细想,立马伸手按住右后肩,而这时,藤条擦过她的脸颊,那里因为方才的打斗,面具半毁,脸上的伤口也因此再次撕裂开去,鲜血蹭到她的伤口处,接着她就眼睁睁看着手里的万物藤化成粉末,唰地打进了她的眉心。 “啊!”初久的脑袋立刻剧烈地疼了起来,活像被劈开了似的,痛得她头皮发麻,踉跄了两步后竟有些脚步悬浮,意识不清。 正要跌倒之际。 “魔头!”一道男音喝来。 而这声音一落,她的头痛却突然支离破碎,身上像被压得千斤重的感觉也瞬间消失。 初久抬起头,看到来人是晏且南,且她手里的万物藤也消失不见了。 ※※※※※※※※※※※※※※※※※※※※ 止头疼良药--晏且南(bushi 第22章 初久回过神来,身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来,因为方才的痛苦,使她如同跑了三千米似的气喘连连。 晏且南用帝啻又是劈开一堵石壁之后,便直直朝着初久刺来。 初久连忙化出结界挡住他的一击,帝啻身上的红光迸发递进,和初久周围的白光猛裂碰撞在一起,呯地砸开红色法圈以两人为中心朝四周散去,后才赶来的修士们在别正良的带领下赶了过来,正巧撞上内力波,来不及抵挡,众人齐齐被内力震伤,痛叫出声。 而两人一时间僵持着,谁也无法分心去看谁。 “草,这个魔人到底什么来头!”一名稍显强壮的修士啐了一口血沫,将剑插在泥土里爬起来,抬手抹掉唇角的鲜血,骂道,“老子今天定要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说完,他将剑一提,就冲向初久。 别正良这时也从地上爬起来,他给克如是递了个眼神,后者立马颔首领会,不动声色地从人群中撤开,走到一处隐蔽的石壁间,抬手按到了什么位置,那处立马出现一道活门,里面放着的是一块可以活动的机关石。 克如是抬手按上机关石,缓缓地扭动开去。 另外一边,因为那名修士的加入,让初久的处境更危险了起来,她抵抗着两人同时的进攻,时不时地用结界束缚住两人的行动,但她却来不及感觉,脚下的石板也在缓慢移动中,竟是一点一点地将她送到悬崖口。 虽然初久的功力并没有完全恢复,但她把大部分的魔力都渡到了结界上面,两人一时间竟是无法行动。 眼见着晏且南要落了下风,别正良眸中幽光闪过,喝道:“魔人,快把夏姑娘交出来,我今日尚可饶你不死!” 说完,他举剑就冲向初久。 初久微微睁大眸子,接着便怒了,一道结界直接将他震出百米。别正良费力抵挡,方才堪堪停下脚步,周围的修士立马冲上前将别正良围住,他举剑的手颤着,喉咙涌上来一股腥甜,头一偏,吐出一大口血沫。 晏且南心中一动,血液激涌,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夏初然天真无邪的样貌来,以及她最后一句同他说的话。 【那我便听晏公子的,还请晏公子帮着初姑娘早日洗脱嫌疑!】 而他不仅没有救出初久,连夏初然都没有保住! 他愤而气起,手中帝啻突然发出震响。 可怕的嚎鸣声骤然响起,其间隐约竟能听见万千百姓修士痛苦的哀叫声,声音杂乱无章,随着声音散开,天上流云翻滚,树叶狂拍,地上滚石纷纷朝着悬崖涌来。 声音此起彼伏,如卷天惊涛势要撕裂一切似的,令人遍体生寒的叫声随着嗡嗡剑鸣刹那间传遍百里,钻进所有人的耳中。 没过两瞬,众人无不头痛欲裂,弃剑抱头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叫了起来。 初久一惊,身体忍不住往前踉跄了一步,这时耳侧的剑鸣声却乍然而止,她恍然回神,再次抬头,只见晏且南怒视向她,手腕被结界拷着无法动弹,手中的剑也还平静着,她扭头看向众人,脸上只有方才被初久打中的痛苦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刚怎么了? 不待初久整理好思绪,忽然间。 “魔人,快把夏姑娘交出来,我今日尚可饶你不死!” 人群中传来了别正良的声音。 初久耳朵发麻,目光急忙投向晏且南,他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顿变,怒色即布,手中的帝啻察觉到使用者的情绪,立马散发出淡红色的气烟围绕晏且南,试图将他的情绪扩大开来。 原先晏且南尚且可以克制,而这时他的眼眸竟是一点一点化墨,周围腾腾溢出诡异的气场来。 帝啻最擅长利用人的心理,将他们的情绪扩大化开,以找到时机控制对方,为其屠宰。 几乎是在同时,方才看到过的场景一点一点和面前的情况重叠。 如果再不快点,事态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初久几乎是在瞬间认定,她方才看到的,就是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她再不犹豫,右手凝起一道光火,直直朝晏且南打去。 晏且南本能挥剑挡开,正待刺向初久。 然而此时,手中的帝啻忽然间红光迸发,整座后山霎时飞沙走石,烟尘四起,黄沙卷起,带着砾石飞速砸开。 修士们立马以背相抵,围成一圈严阵以待。人群中,别正良眸子一暗,趁着他们不备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符纸,令其浮到空中,咬指破血化法,将其化成掌心光火,朝初久凌空拍去。 然后却没想到两人激斗间换了站位,这一击直直打中晏且南,他身体猛向前倾了一步,哇地吐了一口血来。 这时,脚上阵法再次变动,他原先站稳的地面却猛地一转,一脚踩空就往悬崖倒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初久下意识拉住晏且南的手臂,另外一只手迅速结印。 别正良一看自己打错了人,但初久也受到了波及,如果不立马杀了她,日后定有后患。 如此一想,他掌心凝光,再次朝初久背后拍去。 初久结界刚要护住晏且南,背后便遭一击,她蓦地一凛,那道结界也歪了一错,身体承受不住力道,跟着朝悬崖掉了下去。 地下魔谷,悬崖,夏初然…… 初久迷迷糊糊之间,勉强拉住了晏且南,艰难地单手结印试图用结界挡住下落,然而因为地势峻高,她意识不清,结界也难以完全将两人护住,只能随着两人一同落到地下,为其承受大部分的冲击之后,便迅速地齑化成粉淬散在风中了。 无尽的黑暗覆了两道身影,浓重的魔气在两人之间盘伏着,试图钻进两人的体内,但其中一道体内另有灵力抵住了魔气入侵,它们盘旋了一阵后,不舍地放弃了晏且南,源源不断地钻入初久的体内,从四肢百骇飞快涌上心头。 然而,在试图深入内部之时,初久的肩上三足乌印再次迸出金光,疼痛瞬间激醒初久,体内的魔气更是毫无保留全都被打出。 “啊!!!!”初久痛苦地哀叫了一声,带着湿气的眼眸毫无焦距地看向虚空,继而被墨色迅速吞没,声音落下之后,金光消失,她也再次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周侧的魔气似有意识地浮动了一阵,见初久没再动弹,才试探地摸了进去。 而这次,初久的体内再无抗拒,将魔气全都吸纳其中。 悬珠塔。 无灯照明的大殿中,弥漫着沉闷杂乱的魔气。 秦温纶脸色惨白地站在台上,奋力克制着什么,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枚周身冒着淡淡金光的珠子,然而他修为不及,终还是无法克制,跌撞地按住了椅把,接着哇地吐出一滩鲜血,身体也似翻江倒海地搅疼起来。 疼痛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被他用魔力再次克制下去。 秦温纶艰难地抬手抹掉唇上的鲜血,施了个净诀将地上鲜血除了,缓慢坐到椅子上,咽下口中腥血气,道:“让南吴进来。” ※※※※※※※※※※※※※※※※※※※※ 魔气:我好心给你渡魔气,你居然把我排出来!你虾莫意思!!! 第23章 地下魔谷虽然被称为魔谷,但也并非众人口口相传的,毫无日夜,全日被魔气笼罩着。 晏且南醒过来之时,天色已是大亮,他随身带着的帝啻已经因为灵力不足而被收回了体内。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周围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注意力先是被头顶的枝桠时而传来怪异的鸟叫声吸引去了。 这声音嘶哑得像是被撕破了嗓子,晏且南循声望过去,果然看到一只通体透黑的魔鸟站在树枝头,喉咙像被什么利爪抓过,破碎的肉块连带着血管一同松垮垮地挂在外头。 那魔鸟和寻常的鸟类不尽相同,更像是蝙蝠与乌鸦的合体,翅膀连蹼一直连到脚趾,喙却很长,头顶竖着一只白色的角,角周身裹着七色毛,食腐肉,但自身可入药,吃了还能大补,但因为它们只在魔气充沛的领域活动,因此价值极高,经常有大商官人重金求鸟。 昨日夜里并没有吃多少,灵力还耗费了很多,晏且南现在极需补充体力,而在他的认知之中,魔鸟是可以吃的。 大概是因为某人的目光太过认真,魔鸟浑身打了个哆嗦,眼珠子转了一圈,往下瞧去。 和晏且南对上眼后,魔鸟停下了嘶叫。 晏且南迅速地在掌心凝光,打算将魔鸟打落下来。 而他的掌心刚刚凝起一小团白光,就迅速地挥散开去。 晏且南:“!” 他困惑地皱起眉头,又凝起一小团光,然而没有坚持两秒,又啪的一声朝四周消散。 如此往复试了几遍,手中迟迟凝不起一团光火,而枝头上的魔鸟则是上下喙一碰,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啧”,然后就扑楞起翅膀飞走了。 晏且南:“…………” 论被一只鸟鄙视是什么感觉。 鸟算是跑了,而附近周围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晏且南收回视线,目光一瞥,才看到初久正躺在他的身侧。 这一看,关于昨晚的记忆全都浮了上来。 被她丢下悬崖的“初久”,因她而失踪的夏初然,连自己都被打下了悬崖,而现在初久却是毫无防备地昏睡在地上。 晏且南的目光流连过她紧皱的眉心,抿紧的唇线,起伏的胸膛,目光愈紧,忍不住凝了微弱的光覆在她头顶半空,然而他却顿住了。 初久的面具本就只遮了半张脸,而那半张面具早在昨晚和晏且南的打斗中又毁了一半,破碎的结界正一点一点地淬于风中,露出她脸上被枪尖划破的伤痕。 那条伤痕的走像实在太像初久脸上的伤,他不禁恍惚了一阵,继而又立马把心思压了下去。 而一想到初久,他就又想起昨日偷听别正良和克如是说话时的场景,别正良给克如是的那杯酒里放的到底是什么,且之后他并没有感觉到布置在夏初然房间外侧的阵法有被闯入的痕迹,可以推测出那杯酒是给初久的。 之后他被别正良发现,立马逃离现场,路上听到了那群剑奴说到初久被关押的位置,赶过去时正巧看见初久拖着“初久”一路来到悬崖边。 初久的武功他虽然不清楚到底多厉害,但也不会任人宰割到这个地步。 难道是那杯酒有问题? 而这个魔人,又和别正良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所有事情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而这时,初久眼皮微动,似有所感,睫毛轻颤了两下,似乎是要醒过来了。 晏且南绷紧了落在她头顶的手掌,掌心里的白光颤巍巍地涌动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小了。 晏且南自嘲地轻笑一声,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站直起身。 白光顿消,初久紧随着睁开眼睛。 她第一眼就看到旁侧一脸阴郁的晏且南,脸色绷了一下,迅速爬起身往后退移数米,一边在体内运功,一边紧紧地盯着晏且南。 然而,身体并无异处,但不知是不是昨晚喝下的药酒的关系,初久发现体内的功力被封了部分,需得找个地方好好调息运功才成。 但这么一看,晏且南比她先醒,居然没想杀她? 初久盯着晏且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魔头,你和别正良到底是什么关系!”晏且南沉默片刻,冷声问。 初久讨厌别正良至极,自然不想和别正良扯上关系,晏且南这一问,虽然是怀疑了别正良,但居然把她也给牵扯了进去,但总算是让他警惕起来,初久想了想,说。 “别正良是什么东西,有资格和我相提并论么?” 晏且南声音沉沉:“是他让你去杀了初久的?” “初久?”初久抿了抿嘴唇,展颜笑了,“就是我昨天杀了的那个女人?他还没资格让我去杀人,这些……都是他献给我的。” “献?”晏且南瞬间怒了,他将这个字咬在牙间细细品嚼,越嚼越怒。 别剑山庄压着地下魔谷,乃人魔之界重地,稍有差池,将魔谷之众放出来,则是一场大灾难,而没想到,别剑山庄的庄主居然和魔人往来,在求宝求医之人中挑选适合之人献给魔人,若是如此,指不定在这之前早已做过多少次。 晏且南立刻嫌恶地皱起眉头,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初久自然知道这事不容易被人相信,她若是肯定下来,还会让晏且南怀疑这是不是泼脏水。 于是,她嘴角慢慢揉开一个亲昵无比的甜腻笑容,眼神却是轻蔑的:“不过一个小徒,还敢质问我是真是假了?” 初久说着,正打算再刺激晏且南两下,但还没等一个字开口,她突然就沉默了。 因为眼前再次闪过一段画面,以着初久昨晚的经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即视感,又或者可以称为…… 预知。 她视线恍惚了一瞬便立刻收了回来,手起印出,一道方块结界瞬间击向晏且南。 晏且南冷不防被她偷袭,只觉得一股剧痛从小腹涌上来,仿佛是被一条牙齿尖利的小蛇猛咬了一口。 他后退了一步,只觉后悔刚刚没能立刻杀了初久,立刻掏出符纸用法术催动,而这时初久却扭过头来冲他一笑,接着广袖一招,结界迸出,她快速跃上结界,没几瞬就逃出了视野之内。 晏且南怔忡呆立。 他现在灵力暂失,以初久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松将他杀死在这里,而她在这关键时刻,居然只是打了他一掌便逃走了,然而没等他再细想,树林外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较弱,就好像有人群朝这里走过来一样,而再没一会儿,那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浩浩荡荡震得地上沙石颤动。 联合刚刚初久的反应以及地况,他瞬间反应过来。 是魔兽! ※※※※※※※※※※※※※※※※※※※※ 魔鸟:哼,没用的人类。 第24章 在魔兽的帮助下,初久成功逃离了现场。 她现在用的是巫禾的身份,实在不宜出现在晏且南的身边。 又往前跑了几米路,初久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隐蔽的山洞。 在门口潜伏了一会儿,见山洞里面一直都没有动静,她捻了抹魔气传送进去,在确定里面没有任何人和魔兽留下来的气息之后,方才放心抬步走了进去。 山洞里和普通的山洞并无不同,里面不算太深,大概是下过了雨,洞里还有点潮湿,岩壁上布满了碧色的苔藓。虽然这山洞很是隐蔽,但初久也不轻易放松下来,这里的魔兽众多,体形从小到大的都有,指不定运气不太好就撞上了一只,而且方才还遇到过大群魔兽结群而行…… 初禾眉头一紧。 方才的魔兽气势浩大,晏且南一个人留在那里定然是危险的,但因为有主角光环在,初久并不觉得他真的会傻傻地站在那里和魔兽抵死相抗,况且两人立场对立,她去救晏且南,只会被当成另有所图。 这么一想,初久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实在没想到剧情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不仅没救出来夏初然不说,还把晏且南一起带跑了,这算什么?本想叼只小奶猫,结果把幼虎崽给叼来了? 有没有搞错!!! 一想到这事初久就觉得头隐隐作痛,颇有一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寂寥感。 她抬手扶了扶额,继而在山洞门口布下结界,又回到山洞内部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盘腿调息。 如她先前感受过的,身体内的修为魔力确实有被封住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魔谷的影响,她怎么调整运功一时都没有办法冲破开来。 而她刚刚能够驭结界而逃,也是因为这里的魔气充沛,补上了她暂时无法使用的部分,但如果真要和晏且南打起来,肯定是不行的。 初久在心里更坚定了要远离晏且南的决定。 又调息了一阵子,初久催动周围的魔气,缓慢治疗好了身上的伤口,就连脸上的那条伤疤也在一点一点的愈合之中,然而等到只剩下一部分的时候,初久却突然察觉到自己招用的魔气越来越少,她立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又试着运招魔气,来回反复试了几遍,得出这魔气是有限制的,自己能使用的量只有一部分。 尚且不知道魔气明日是不是还有,而且周围还有魔兽在,更者还有个一直想杀了她的晏且南,初久不能再浪费魔气,她便迅速地停下了修复,而这时,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万物藤。 自从昨晚万物藤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化成了齑粉打进自己的眉心之后,她就有了预知的能力,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个万物藤就是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金手指。 但虽然有了金手指,可初久却一概不清楚这到底要怎么用。 让她很在意的,还有别正良那虫子现在很可能还潜伏在她的体内,以及在拿到万物藤的时候,身上迸发出来的那道金光。 “万物藤,万物…………”初久低声嘀咕着,抬手往记忆里迸发出金光的位置摸去。 指尖触到的肌肤光滑细腻,没有任何印记…… 说到印记,初久突然想起小说里记载的三足乌来。 百科里说,三足乌是中国神话传说中驾驭日车的神鸟名。为日中三足乌之演化。三足乌亦称“踆乌”。远古神话传说中的十日,每天早晨轮流从东方扶桑神树上升起,化为金乌或太阳神鸟在宇宙中由东向西飞翔,到了晚上便落在西方若木神树上。 而她所写的万物藤,则是这两棵树的融合体。 所以…… 万物藤碰上金乌,产生了异常的反应,又或者说是开启了什么机关,使之神力融进初久体内? 初久不自禁抬手摸了下只剩一小条的伤口,回忆起来正是她无意间拿过万物藤擦过脸上的伤所致,眼里不由得浮现出了喜色。 然而,这喜色没持续太久,她就被外面一声巨大的哀鸣声惊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洞口往外一探,就见先前原本是晏且南所在的位置,忽然冲天而起一道红色光阵。 腥血的气息从远处扑涌过来,在空中稀释了这么长的距离,待初久闻到时依然腥臭难闻。 而在闻到这个气味时,初久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净。 帝啻血阵?! 帝啻是柄至凶至魔剑,是连魔族人都难以控制的剑,所选的宿主要么魔气至纯,要么灵力至盛,除一不可控,且该魔剑擅长控人心神,一不小心就会反被其控制住。 当年众门派高手苦战多日,最后终于找到了办法,将其打进灵剑山谷中,日日用灵力洗涮,才勉强克制住了剑身。 晏且南刚入归一门不久,便被剑选成了剑鞘,帝啻剑竟是等不及,立刻引晏且南入谷为鞘。 归一门顿时动乱,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晏且南身上动乱的灵气,当时甚至有人建议将他投进剑池将帝啻剑一同重新炼化,好在他的师尊强行保住,一点一点将尚小的晏且南引入正途。 但晏且南身为剑鞘,又因为其灵力充沛,没多久修为竟是连破多层,还结出了双灵核,年纪轻轻便已是归一门众弟子之首。因此,晏且南的存在,一直都是所有人心中的刺,他越强,刺越深。 在书中,帝啻血阵只出现了两次。 一次为巫禾差些杀死夏初然,一次为魔族反抗,举巢出动,将以夏血献巫禾。 帝啻血阵一出,伴随着晏且南的修为突破,更伴随着他由人入魔,魔性持续三日,期间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无人能敌无人能挡。 只在初久出神瞬息之间,接连不断的哀鸣声来往起伏,魔兽无法抵抗,皆露出了畏惧之色,抱头窜逃,地面也因其震动起来。 然而帝啻血阵并不打算留情,冲上天的血柱瞬间变幻成无数细刃,由天如雨降下,只听嗤嗤几声,血刃切开肉块,毫无阻碍一直劈至脚底。 嗤—— 腥血四溅,庞大的兽体瞬间被切成无数的碎片,被冲涌上来的腥血击向四周。 霎时间,混乱一片! 初久眼眸狠狠一紧,连忙想要折身逃回山洞中。 而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她对上了一双腥红却满是寒意的眸子。 浑身的血液在那刻, 骤然冷却了。 ※※※※※※※※※※※※※※※※※※※※ 众魔兽:人类发疯啦!人类发疯啦!快逃快逃! 第25章 那边帝啻血阵还在继续,而这边僵持不动。 初久表情冷硬地看着晏且南,缓缓地往后移动。 此情此景,初久真是连吐槽都没力气吐槽了。 刚刚才认清了自己的金手指是预知,还没预知个所以然来,转眼就要嗝屁了,这让初久如血哽喉,颇为不爽。 况且要论大魔王,初久完全可以把宝座拱手相让给晏且南。瞧瞧这神情,似魔带邪,瞧瞧这动作,狠辣果利,瞧瞧这………… 初久还没瞧完,眼见着晏且南抬手一招,帝啻瞬间高鸣一声,霎然间被他握在手里。 风雨欲来,长袍猎猎。 初久站住了,帝啻剑出,根本没有人可以逃过帝啻,她欲逃也不可能,只要身形一转,这把剑就会插在她的身体里。 她缓缓将周围的魔气凝在掌心,缓缓在周围编织结界。 周围是哀鸿遍野,而这一方却静到凝血。 骤然,晏且南眼眸一厉,帝啻剑上迸出血光。初久以结界相抗。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帝啻上饱含的力量的疯狂,像是无数生灵交相涌上,嘶叫声彼浪盖此浪,饮饱了万千生灵的脑浆血涌,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 再不让晏且南清醒过来,整个地下魔谷都会被他尽毁。 届时仙灵之气因失衡冲刷魔谷,魔气溅向人间,将引大乱。 初久忍不住想到夏初然,书中几次都是因为夏初然所致,最后他也是由夏初然所救。 他的救赎,就是夏初然,可夏初然又不在这…… 初久豁然像是黑夜里照来了一束光,心中大动,反正晏且南已经神识混乱,根本不会注意她换脸之术。 她空出一只手用剩余的魔气在脸上一招,面容瞬间变成夏初然的模样。 “晏公子!” 晏且南听到声音,抬起眸来。 “晏公子,你在做什么?快些把帝啻收回去!”初久说。 然而,晏且南眸里却毫无波动,像是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似的,反倒将灵力再次灌入帝啻,朝初久猛地一刺。 结界瞬间裂开多道裂痕,初久一时心惊肉跳,头皮发麻,她蓦地咬指破血以祭结界,鲜血瞬间染红结界,并迅速地将裂痕补上。 一剑一结相抵,刹那间迸出刺眼的红光。 晏且南源源不断的灵力渡入帝啻,强大的压力一点一点向初久推移过来。 初久正要再次加固,这时脸色一青,大感不妙。 她所能用的魔力越来少了,而且夏初然居然对晏且南毫无作用! 难道他对夏初然还没有喜欢之情? 如此一来,夏初然也没了用处。 初久把心一横,将脸上所有的伪装全都撤去,把全身的魔气全都凝在掌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魔气正在飞快地流失着,周围的结界也越来越脆。 无意识间,脸上的伤痕被破碎的结界碎片割开,鲜血豁然涌出,几滴打在结界上,啪的晕红开去。 初久筋疲力尽,嘭地跪在地上,眼前忽然掠过了电脑中巫禾结局的部分,目光缓缓地移到帝啻剑上。 那个角度,恰好正是书里剑刺的角度。 难道是因为她更改了剧情,所以就连结局也提前到来了? 然而初久已经无力思考,她眼前一黑,结界顿破,可她再无法顾及,身体便像失了线的人偶,直直朝前倒去。 在双眸闭阖的前一瞬,她恍惚看见对面的人又近了她几分。 ※※※※※※※※※※※※※※※※※※※※ 今天有事,本来想请假的,不过中间抽了点时间居然能写一千,就发上来了,字数有点少QAQ 第26章 “沙沙沙……” 稍远处隐约传来雨水砸落到地面的声音,像是突然间传入耳中,初久难受地“唔”了一声,只觉得吵闹无比。 她习惯性地想张口让人帮她收下衣服,然而话刚要出口,她猛地顿住了。 等等,这是什么声音? 听起来像雨声? 她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还能听到雨声? 难道…… 初久不敢细想,脑海中又不得章法,混乱一片。她眉头紧紧蹙着,想睁开眼睛又不敢睁开,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而这时,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抚上了她的眉心。 初久立刻像浑身过电般猛地跳坐起来,睁大了双眸。 正对上一双毫无温度的赤眸。 是晏且南! 初久心跳猛落了一拍,脑子里快速地闪过在昏倒之前那刻看到的场景。 她没死,晏且南居然没杀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而现在的晏且南虽然眼里邪气大盛,却没有半分狠意,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不论初久做何动作,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粘着的那束目光,就好像,怕自己的猎物逃走似的。 初久见他眼底并没有要伤她的意思,才稍稍松一口气,先是用余光扫着周围,发现她现在正在山洞里,洞外面下起了大雨,除了雨声和靠得自己很近,从晏且南那侧传来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了其他动静。 周围一片死寂。 初久收回目光,对上他的双眼,又警惕地后退两步,问他:“你想做什么?” 晏且南沉默了好一阵子,薄唇微张,轻吐出一个人名:“初久。” 初久:“!” 干嘛呀! 你这怪吓人的! 她像受惊的兔子似地猛地抱住自己,又迅速地后退几步,待后背靠到了墙壁上,方才停下来。 硬着头皮问:“你叫我做什么?” “…………”晏且南似是梦呓,自顾自道,“没死,很好。” “…………”初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很奇怪。 过了会儿,她想起来了。 自己在最后的时刻,卸去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原本的面容,被晏且南认出来了。 且不论为什么夏初然对他没用,反倒是初久原本的脸起了作用,现在晏且南的状态,就好像只是个,只认得初久的大狗。 说什么都听不懂。 初久大着胆子,试着喊他一声:“晏且南,你知道我是谁吗?” 晏且南茫然无距的眸子瞧着她,好似并不知道晏且南是谁,但他是认得眼前这个人的,于是他便笑了:“初久姑娘。” 初久:“…………” 完了,男主变成了个大傻子。 初久一边想吐血,一边又觉得庆幸。 幸好是在他不清醒的时候变回原形的,要是在清醒的时候变回去,怕是十条命都不够她豁豁的。 但她还不敢放松下来,怕晏且南是装成这样,便道:“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晏且南用茫然的眼睛瞧她。 那双眼生得很好看,丹风眸,睫毛纤长浓黑,眼里像平静的潭水似的,此时虽然染了邪气,却并不影响它自身的清透。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初久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连咳了两声,快速地别开眼,说:“你叫晏且南……啊不,你叫大猪蹄子,听懂了吗?” “大猪……蹄子?”晏且南撇了撇嘴,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怪难听的。” “你嫌弃?”初久鼓起了腮帮子。 晏且南立马摇头,身后好像有尾巴一晃一晃的:“不是,你起的……我就喜欢。” 初久:“?” 她她她她……她没听错吧? “你刚刚……再说一遍?” 晏且南眨了眨眼睛,说:“唔……我,喜欢?” 他心里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感情,先前初久被打入悬崖的事让他难以接受,毕竟初久身上还很可能有当年那名气修的下落,如若是这线索断了,要再想找起可就难了。 后来又得知了夏初然也失踪,他和魔人一同坠入悬崖,并知晓这一切都是别正良的阴谋。 他便悔恨怪起自己来,若不是他不够小心,也不至于害人死去。 恰时又逢魔兽群行,他一逃再逃终被逼入绝境,为了抵御魔兽,他松懈了自身防备,被帝啻潜入体内,极强地扩大了自身的悔恨情绪。 因此,在看到初久真容的那刻,他全身都细密地抖了起来。 初久没死!居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失而复得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大脑,又被极强地扩大开来,他暂时失智,全身心只记得一个人,只在她的身上感觉到过欢喜,于是他便认为这是喜欢。 大概是……喜欢吧? 他没法想更深入的东西,堪堪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就不再细想。 反倒是把初久吓了一跳。 她现在深刻地认识到,男主这是真傻了。 她想再后退一步,却发现早已抵住墙壁,退无可退,脸上呈出尴尬来。 晏且南以为自己遭到了嫌弃,脸上失落的表情越加明显。 “你……嫌弃我吗?” 初久一惊,小心脏像被敲了一记,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她忙不迭摇摇头,怕自己一时惹怒了晏且南:“没有没有,我哪里会嫌弃你!” 晏且南便流露出乖顺的样子来,根本没听出她话里的勉强,对她道:“再休息吧,我守着你。” 初久哪里还有睡意?但晏且南的话又不得不听,她敷衍地嗯了两声,找了个空石台合衣躺下,晏且南便在旁边坐了下来,背对着初久,紧紧盯着洞外。 初久暗中示着招了下魔气,结果并不意外地感觉到连个细小的结界都打不出来。 她深知这地下魔谷有古怪,但却没法找到改善自身的办法。 幸好外面魔兽大部分都被晏且南清理掉了,初久眼眸子转了转,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晏且南这病症只是一时,若是他清醒过来,发现毫无掩饰浑身散发着魔气的初久就在他的身边,定然会起疑心,继而联想到一切,那她的小命更不保。 初久再怎么说都是魔族中人,呆在外面都比呆在晏且南的身边要安全一点,而且那个剑奴的尸体……也要避免被发现,得去处理掉。 在现代的时候连条鱼都不会杀,而现在她却要去处理尸体,这么一想,她不自觉吓了一跳。 不过就是在这里度过了短短几日,她的内心却已发生了变化,到底是巫禾的影响还是…… 她难以想象,再过些日子,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 初久勉强用这个想法压住自己的内心,翻过身对上晏且南的后背时,却发现晏且南居然打起了瞌睡。 说要守着别人睡的人,却自己先睡了,头还时不时一点一点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怎么守。 想到这话,初久的心情稍微愉悦了几分,她轻手轻脚地从石台上站起来,一点一点地往外面挪。 刚经过他的身边时,晏且南稍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舒展了开来,他实在是太累了,还消耗了那么多的灵力,现在已经疲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纵然心里有些慌张,好像什么正从他的手里逃脱,但他却无法抵御身上的疲累,挣扎了几下之后,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着他的眉头没再拧起,也再没了其他的动静,初久稍稍松了一口气,朝洞口走出去。 她昨日晚上给剑奴换装的时候,把乾坤袋也落在了他的身上,现在要是去运气好找到剑奴的话,拿到乾坤袋,里面还有几粒秦温纶给她的药丸,说是她体内余毒未清,这些药丸可以助她恢复魔力,再延迟几日。 若是吃了药丸,魔力恢复了,再把身上的魔气伪装了,用初久的面容去见晏且南也好。 想通了办法,初久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她一路小心注意周围的情况,一路朝着之前落下来的区域去找。 她落下来的方向和那剑奴的不会差太远,尸体也应该就在附近。况且那里的魔兽大多都该是被帝啻血阵杀了,也不会太难找。 初久绕开一地尸体,谨慎地朝树林深处走去。 她先是在外圈抱着侥幸的心理找了一圈,可惜并没有找到剑奴的尸体,这才继续往里走去,搜索的区域越来越窄,周围路越是难走。 初久毕竟是抱着受伤的身体来的,勉强坚持地走到距离森林中心还差一段路时就有些承受不住。 她左右四顾了一圈,发现有处隐蔽的草丛,便打算过去休息一会儿。 谁知她走过去一撩草丛,却发现那里正藏着另外一处隐蔽的山洞。 山洞足有一人高,两人并排宽,洞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让初久僵站在原地没动的原因是…… 在山洞的门口,露出了一双腿。 那脚上的靴子,是别剑山庄独有的靴子。 她内心狂喜起来,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里,然而她看着那山洞,内心的狂喜又一点一点冷却下来,最后像被冰触了一下似的,浑身猛颤了一下。 那是……地熊魔兽的洞穴! 第27章 地熊魔兽如它的名字一般,是一只地熊形态的魔兽,也是地下魔谷之首。 当初她写到齐灭地下魔谷时,唯一重墨描写了的就是对抗地熊魔兽。 熊躯体粗壮肥大,体毛又长又密,且硬如针覆,寻常刀剑难以刺穿。 它的脸形如狗一般,头大嘴长,眼睛与耳朵都较小,像几颗大些的豆子粘在了脸上。四肢粗壮有力,食性很杂,小到青草,大到同类腐尸都能吃。四肢粗壮有力,脚上长有5只锋利的爪子,撕开猎物或者用来爬树非常方便。地下魔兽还喜欢在偏僻的地方挖点洞穴,初久猜测她住的那间,很可能也是它们挖出来的。 它们在这魔谷之中挖了无数的洞穴,全都藏在隐蔽的位置,但只在里面挑了一部分可以连通另外一处位置的曲道,且记得很深。 如若追着它们追进洞里,那就是入了地熊的地盘,从原路退的速度还不及地熊的速度。 它们也靠着山洞吸引点小动物进去,等发现了里面有食物了,立马就将自己塞进洞里,小动物们退无可退,最后就是网中鱼,任人宰割。 它们非常的宠爱自己的孩子,雄地熊出去捕猎,雌地熊则在家看孩子,但地熊里夫妻感情大多不合,所以一般只会看见雌地熊一边带孩子一边靠着山洞捕猎的情况。 而且,地熊魔兽的孩子,是蛋生。 剑奴的尸体已经过了一日,被拉进洞口之后就一直放在那里,连动也没动过。 地熊魔兽一般不喜欢存食,都是把手头的食物吃完了再去捕,所以剑奴的尸体至今还在,只剩下两种情况。 第一,地熊在洞里,大概是在先吃其他的食物,剑奴留着待会儿再吃。 二,地熊不在洞里,洞里是她的孩子,等着蛋孵开之后,剑奴就是它们的食物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倒是比较轻松一些,如果是前者就不好处理了。 不过现在唯一让她感觉到欣慰的是,地熊一般单体行动,每只地熊都有其领域,所以看到这处地熊山洞之后,初久就不需要再担心会受到其他地熊的攻击了。 在现在完全没有魔力来源的情况下,初久暂时不能靠进洞穴,她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既方便观察洞穴,又方便隐藏自己休息的树端上,准备盯着洞口的情况。 如果地熊回来,再出去,她也好保证自己的行动万无一失。 等待的途中,初浅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虽然方才那帝啻血阵杀兽无数,但依然有不少魔兽存活下来,存活的都是一些小兽,或是鸟类或是体型很小的动物,装死了一阵子,发现没有伤害性了,就都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了。 初久的运气还不错,在树上发现了一小只肉魔菇。 肉魔菇可生吃也可煮汤,虽然是蘑菇却带有肉味,且肉质鲜美,是玄峰塔里最受欢迎的食物。这种魔菇长了小腿儿会跑,一向都是先用咒符控制住行动,再过去抓的。 但大概是因为先前被吓懵了的缘故,这只肉魔菇看起来有点呆,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也没想到要逃,反倒是往初久的方向走了两步。初久很容易就抓到了它,把它一翻,就发现它的菌伞上有道创口,应该是被血刃伤到了。 她又翻过菌根,将它平时靠着行走树丛的根部一把拧下来放到旁侧,手里的肉魔菇立马失去了动静,再没有方才可以活动的样子。 菌根是它们的赖以生存控制全身的重要部位,又苦又涩甚至还有点毒性,可再生,只需要把它们的根部摘下来就可吃,放到一边后不需要种下,过六个时辰后它们就能重新长出肉魔菇。 初久简单地处理过后,便将肉魔菇三两口吃掉了。 简单的果腹之后,初久继续盯着山洞。 大概快到傍晚时,地熊才从外面回来,口中还咬着三只魔兔,看起来是大丰收了,它的尾巴都很轻快地晃动了起来。 这种地熊魔兽一天只出猎一次,待看到它回来了,初久便在树上找了个干净点的位置,躺下来休息了会儿。 她得补充体力,待明天一早能早点起来,魔兽一走她就闯进去。 临睡前,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山洞里还有一个晏且南。 都过了这么久,他也早该醒过来了,不过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初久醒过来的瞬间,便感觉身体里充满了魔力,事情如她猜测的那样,地下魔谷的资源是按天分配的,每天给固定的魔气滋养,一分也不给多。 她迅速地爬起来,手指一招,一小方结界方块就出现在空气里。 淡蓝色的结界像原本白净却被泼上了蓝墨,并不是十分均匀地分布着,但倘若是到了至高阶的位置,她再打出来的结界会是完完整整的蓝。 她现在的蓝色越发明显了,再差一步,她就可以到达那个位置。 初久心里还被帝啻血阵震撼着,看到这方结界,暗暗在心里打下要好好修炼的打算,接着手指一动,那方结界方块就浮空朝着山洞里去了。 洞里已经没兽,剑奴的尸体昨夜里被拖进去,丢在了墙根,洞中心的位置放着一颗大兽蛋,白底花斑,周围缓慢地长出小小的绒毛,长绒毛是地熊魔兽破壳前最后两步,在绒毛完全破开壳之前,需得日日保持温度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且日日也要清洗,保持整个蛋的干净。 初久将结界一收,迅速地从树上跳下去,正要冲进山洞里。 这时,她灵敏的听觉突然捕捉到从身后草丛里传来的声音,她眼神一冷,转身时同时抬手凝界,呵斥道:“谁!” 草丛应声一阵抖动,片刻之后,在离方才初久呆的树附近的草丛里,慢慢地走出来一个穿着淡蓝色庄服的人。 初久脸部线条猛地绷紧了:“晏且南?” 他怎么会躲在那里?难不成他早就在那里盯了自己许久?而自己却未曾察觉? 一想到自己一夜都被人盯着,初久后背便冒出冷汗来,不由得后退两步,又强作镇定,手里的结界更大了几分。 “…………”晏且南却没有说话,只直直地盯着初久,他眼底的赤红正在缓慢地褪去,待赤红完全消失之际,就是他意识回归之时。 初久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他这是还未完全恢复,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又不知道他恢复到什么地步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僵持了会儿,晏且南却一直都紧紧地盯着她不放,初久心里着急,如果再拖时间,说不定魔兽就回来了,她心一横,冲晏且南道:“你过来做什么?” 晏且南听到这如同质问一般的声音,眼睛里划过一抹委屈,头顶像有两只耳朵垂下来,一副被打击的丧家犬的模样,说:“为什么不回家?” 回?家? 初久一瞬间想吐血,敢情这货是把那个山洞当成了他家? “我醒来没瞧见你……我就出来找你。”晏且南往前走了两步,初久感觉到压迫感,又往后退开两步,被他这么一见,他更委屈了。 “你嫌弃我?所以你不回家?所以你要在树上睡?所以你要去别的洞里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初久听着心里激起一阵狂躁,怎么听着还有一副糟糠之妻被抛弃在家,丈夫一夜未归的既视感? 而且还提到她在树上睡?这果然是在下面盯了她一晚上的意思吧? “你都不回答我,是被我说中了吗?”晏且南又往前逼了两步,眼眸幽深,怨怼地盯着初久,初久顿时有种自己要被吃掉的错觉。 纵然是没有神智的,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好糊弄。 初久连忙摆手解释说:“不是不是,我是有事才要出门,你不是在洞里睡的吗?为什么要出来?” “出来找你啊!”晏且南不假思索地说,说完一个剑步冲上前,立马将初久紧紧地抱在怀里,初久撕都撕不开。 他把头蹭到初久的脖颈间,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声音压低了不少:“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初久:“…………” 实在不想承认,被一个美男这么抱着还听到像告白似的话,她心跳也漏了一拍,但她深刻地记得这个人是晏且南,是书里的男主,也可以说是她的亲儿子,和自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好吗!!! 初久立马凝力想要将他撕开,然而就在手掌快落到他的身上时,却又停下了动作,顿了几秒后,手中凝光散尽,她手落下,却是安抚性的轻拍:“好了好了,我不会离你太远的,等我拿完东西,我们就回去。” “真的?”晏且南的语气里毫不掩饰激动。 初久无奈地点点头,并在昨晚下的决心之中再加上一条,等到他恢复意识之后,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然而这时,一声魔兽的怒吼猛地撕破了这场暂时的温-存。 一回到家,就在家门口看到一对情侣在秀恩爱,地熊魔兽顿时酸性大发,冲两人大吼了起来:“嗷嗷嗷嗷嗷嗷嗷!!!!” ※※※※※※※※※※※※※※※※※※※※ 地熊: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fff团资深团员留。 第28章 初久默默反应一秒,蹭地将晏且南撕开扯到边上去,晏且南一时不查,愣愣地被推到了远处方才反应过来,神情顿时委屈地像被丢弃了似的。 紧接着,他扭过头看向地熊,眼中红光顿盛,仿佛在看一只打扰了他做好事,将死的蝼蚁。 “…………嗷。”地熊莫名被这束目光震慑到,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但反应一秒之后,地熊又蹭地冒火,怒着冲向两人,它从四肢着地转为用后足支撑身体,速度如猎豹似地冲过来,两人还没动作,就感觉脚上的地板正在颤动着。 晏且南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然而他正要召唤帝啻,初久脸色顿时一变,朝他喊道:“不要!用青沙!” 晏且南动作顿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立马抽出一张符纸,咬指落血后召念青沙剑。 当即,初久就见那符纸迅速地自燃殆尽,粉末却没有被风吹散,而是在空中形成了一处浮动的圈,晏且南伸手进去,拉出来时手上正拿着通体溢着淡青色的剑。 那剑纹饰淡寡,淡青色中又带着流金似的,相伴相融源源不断地从剑身上流淌下来,配合着晏且南施力,青光瞬间大盛。 即使是暂时失了智,但他还没有忘记术式的用法,这让初久一时有些欣慰。 在晏且南举剑刺向地熊的那一瞬间,初久快速在周围设下结界,接着朝晏且南说一声:“你且在这里应付它一下,我去取点东西,立马回来!” 说完,她扭头朝着山洞跑去。 地熊正和晏且南厮斗中,来不及分心,就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冲进了地洞之中,它顿时怒而大吼一声,直接丢下晏且南朝她追去,身后晏且南起步直追,地熊不管不顾,直到它嘭的一声撞到结界。 方阵化为结界之后,便是完全透明的,所以地熊根本看不到结界,它只知道本来是自己的洞被别人抢走了,而且很可能要偷走它的孩子,它急得又连吼了几声,在各处都试了一遍,却不得章法,每次都碰了壁,接连数次都无法冲过去,它发了狂似地,站在洞口拼命地击打结界壁。 而洞内。 清晰地感觉到结界的波动,初久唇一咬,目光在洞里逡巡一圈,立马找到了被地熊堆在角落的剑奴,她冲过去,发现剑奴脸上的术法竟然还没有消除,不由得感觉惊讶。 随即她便回过神来,再不多作停顿,蹲下身在剑奴的身上找到乾坤袋,将他脸上的秘术撤去,然而这时,突然—— 嘭—— 周围突然地动山摇,外面也响起一声极大的碰撞声,初久迅速地回过神来,这时目光一扫,正巧看到那地熊蛋猛然摇晃了几下,缓缓地朝旁侧就要倒过去。 危机时刻,初久上前将地熊蛋稳住。 地熊蛋周围的绒毛很软,不似成年之后,大多地熊蛋在刚孵化的时候都是软绵绵的,而后为了生存,它们会去地下魔洞里的魔水清洗,等洗完上来之后,身上的毛发就是硬的了。 而现在,初久抱着地熊蛋,已经能感觉到里面有微弱的动静在动弹着,隐隐有种将欲破壳而出的感觉。 初久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把蛋放回原位,再跑出去的,但周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居然一阵一阵地晃动起来,而且地熊也还在外面,还能听到它断断续续的嘶吼声,如果她就这么出去,就是去送死的。 即使她现在还有些魔力,但要这么和地下魔兽之首硬抗,也是很困难的。 这么想来,她只能托希望给晏且南,一边思考着如何完美脱身的办法。 外面。 晏且南紧绷着身体,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带地熊,但地熊就是死扒着洞口的结界不放,纵然身体负了伤,点点的血迹从伤口上淌下来也不在意。 晏且南不由得沉了脸色,正打算用传音术问问初久现在的情况,这时,眼前的地熊再次引颈长嚎,像是又一次愤怒地发泄,可听来情况却有些不妙。 在洞里的初久顿时眯眼。 这是兽告。 地熊一族虽然喜好独来独往,但它们族熊一旦出事,引出兽告,不管多远之外,属于地熊魔兽一族的地熊都会朝目的地直奔而来,这是身属于地熊一族天生而来的本能。 只是因为它们自尊心都非常的强,所以很少时候会引出兽告。 最不妙的是,听到了这声兽告,初久怀里的蛋再次缓缓地动了起来。 初久不禁垂眸,现在的举态已经到了危急时刻,地熊听不懂人话,自然又不能和它解释,他们需得在地熊全都到齐之前离开这里才行,而要全身而退,很难。 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办法。 初久压下心头诸多的心思,低声对蛋说:“抱歉了。” 说完,她抬手一挥,洞外的结界瞬间消失。 地熊还在拍打着,谁知一掌刚要落下去,初久就撤了结界,它扑了一个空,嘭地摔在地上,后知后觉地爬起来,怒火更盛,几乎是毫无停顿地冲向洞内。 刚一进洞,地熊就发现了抱着它蛋的初久,它朝初久怒吼着,威胁她立马放下兽蛋。 初久抱着蛋,暗暗在其上渡了一层结界,然后缓缓的,缓缓的撤开手。 手指完全脱离的那刻,地熊的怒吼声瞬间扑过来,震得初久耳朵发麻,但紧接着看到蛋完好无损地立在空中,它这才松下一口气,转眼恶狠狠地瞪了初久一眼,又连叫了两声。 见着初久一直站在原地,而洞就在她前不远的地方停着,地熊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往前走了两步。 待它脱离了洞口方向,初久这才走动位置,一边引着地熊往更里面的位置走去,一边缓缓地移动到门口。 每次地熊要靠近蛋时,初久都会拉动兽蛋往另外一边偏移一点,以免它抱到蛋之后就冲过来。 晏且南这时也冲了过来,他看到初久,伸手一拉,就将初久带到身后,举剑护到身前,余光打量着初久:“你没受伤吧?” 初久点点头,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于是两人一点一点地挪到洞口,正在快要出去时,他们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兽叫声。 “嗷嗷嗷!嗷嗷嗷嗷!” 初久猛一回头,果然是地熊幼兽破壳了。 明明壳大到要两手合围,然而破壳而出的却只有手掌那么大,小巧可爱地趴在壳沿转了一圈,看到初久,它兴奋地叫了起来:“嗷嗷嗷!” 初久愣了一瞬,接着反应过来,迅速地拉住晏且南的手夺门而逃。 魔谷在地下,众多的大树遮蔽着天空,在树林之外,又是连绵的群山围堵,云雾缭绕,在山顶看时不过一般高,但在谷下看时,却觉得直入云霄,像小人站在巨人之前,渺小到了尘埃里。 两人一直跑出了树林,跑到了阔地,跑到了山脚下,兽叫声像一团又一团的涟漪包围着他们,途中连加了三道加速诀,甚至试图隐身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兽叫声像能立马锁定住他们似的,每一回都能瞧见他们。 两人只得继续逃,逃到一半时初久才想起来,在身后布了个结界,不多时就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那道涟漪便远他们去了。 初久松一口气,跑了这么久的路,早就累得头晕眼花,况且还没有吃过饭,她找了个石头坐下来,为免被过路的魔兽发现,她又在周围打了一圈结界。 这才安心坐好。 这么一来,她今天份额的魔力就剩了不多,初久用余光瞥了一眼晏且南,见他还没有恢复神识,打算今天就靠着晏且南度完剩下的一晚了。 待明日晏且南恢复神识,她就用回初久的身份。 如此一想,初久便觉得自己身上卸下了一副重担,酸胀感迅速地从四肢涌过来,她将一条腿抬起来支在石头上,或轻或重地锤打着,一边道:“你要是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会儿,等待会儿我们就再去找个山洞避一避,早日走出地下魔谷。” 然而听到这话,晏且南却是直直在她的身前单膝跪下,在她缓缓瞪大的眼眸中,垂下像狗子似的脑袋,抬手将她的腿放下来搭在自己的腿上,一点一点揉开。 初久的脸蹭的就红了。 她动作一僵,想将腿收回来,可只是动了一下,晏且南就紧紧地把住了:“别动,揉开才行,不然明天走不了路。” “…………”他此刻像极了一条忠犬,低眉柔眸地做尽温柔之事,即使明知道这是抢走了夏初然本该有的,可她却是没法硬声让他放开。 晏且南的技巧很是熟练,初久知道这是因为他刚进归一门的时候,想讨得欢心时特地去学的,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心酸……毕竟为了艺术效果,她把主角身世写得极其悲惨,当时写的时候还没感觉,越悲惨的角色越有人疼,写的时候就毫无顾忌,等到看到真身了,一想到他所有的苦难都是自己造就的,不由得就觉得有些亏欠。 “嗷嗷嗷。”就在初久走神的时候,突然间,她感觉在自己的脖子间缓慢地爬上来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细弱的声音瞬间在耳膜放大,她和晏且南同时一怔—— 第29章 沉默一瞬,初久抬手朝身后摸去。 很快,初久就抓住了那只毛绒绒的小熊崽子——方才刚破壳的那只幼熊。 小幼熊被提拎到半空中。 它在空中胡乱扑腾了两下,很快就不再动了,吸吸鼻子,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们,霎是可爱。 它不过手掌般大,毛质很软,全身都细细软软的,毛色是棕色的,眼底也像熊猫那样有两圈小黑眼圈,眼珠子如葡萄般圆大,里面此刻正蒙着浅淡的雾气,做出可怜的姿态,让初久不由得想起了仓鼠。 初久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只地熊总是追着她跑了。 敢情在她们拼命跑的时候,这幼熊居然一直待在她的背后! 初久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将幼熊放到地上,指引它:“去。” 幼熊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感受到她身上传过来熟悉地气息,就高兴地扑到她的腿上,嫩嫩地喊一声:“嗷!” 初久:“…………” 她再次将幼熊提拎起来,走到结界边上,将它放到结界外。 刚放下去,她就感觉到地壳一阵震动,那只地熊居然这么快就感觉到它的存在,朝这边飞奔而来。 幼熊不明所以地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讨好地叫了一声:“嗷~” 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声:“嗷嗷嗷嗷!” 初久皱眉:“你干嘛要跟着我?” 晏且南低笑:“它大概以为你是它母亲吧?” 初久:“…………” 听到这话,初久才终于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 地熊刚出生时,会将第一眼看到的熊当成自己的母亲。 想到这里,初久老脸都木了。 幼熊嗷一声,抬起前爪,拍了两下结界,殷切地盯着初久,眼神怎么都移不开,那神情却真的像晏且南所说的,将初久当成了娘。 不过就抱着它抱了一会儿,谁知道会被一只魔兽当成了娘,好不容易逃出了山洞,却被地熊连追十里的真相,居然也是因为它,初久沉默了。 这到底是什么奇葩运气?她怎么没见过!!! 初久再次心头哽血,她只觉得自己的玻璃心都快要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炼化成了钢化玻璃心了。 正巧这时候地熊也终于赶了过来,初久念想着它总该要把自家的娃带回去的,于是便迅速地后退十米。 然而因此,幼熊立马以为是初久要丢下它了,它急忙拍打结界,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将结界拍得震动起来。 身后的地熊朝它走过来,将幼熊放到掌心上,对它极度温柔地“嗷”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幼熊的小脑袋,成功将幼熊取悦了,它舒服地眯起眼睛,低低呜嗷了两声。 初久心想,这下总该解决掉地熊的事情了,她松一口气。 果然就算是熊也是看得懂到底谁才是它………… 一个“娘”字还没出口,就见地熊将幼熊放到地上,一大一小走到结界边,突然用力地猛拍起来。 结界霎那间剧烈震动起来,比先前还要过犹之而无不及。 初久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没回过神。 不过她很快放松下来,结界是魔气所化,坚硬无比,可抵御任何攻…… 一个“击”字又没说完,面前的结界突然就碎成了许多瓣,啪地散在地上。 幼熊非常高兴,跑到初久的身边,抓着她的裙袍慢慢爬上去,高兴地连嗷了许多声。 初久缓慢地将眼神从那一地碎片里移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像那结界一样,轰的碎成了渣。 她面色毫无波动,内心却在咆哮。 说好的坚硬无比呢?说好的坚不可催呢?说好的可以隔绝除自己之外的所有呢?骗子!大骗子!这是什么垃圾设定?前后矛盾了知不知道!结界啊你好歹是个结界,你争点气有点用行不行?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 像一堆不可回收垃圾! 就好像从天堂掉下了地狱,初久在心里骂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能强撑起来,警惕地看向地熊,这时突然想起来。 不对,地熊之前也拍打过结界,当时是着急时刻,如果它真的有这么厉害,早就破开结界了。 所以说…… 初久目光落到已经爬到自己肩膀上,用脑袋蹭着初久脸颊的幼熊…… 真正破开她结界的,居然是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幼熊! 而且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 明明熊的亲娘就在旁边,而幼熊却舍娘寻初久,一直窝在初久的颈侧亲热,初久如芒刺在背,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如她所想,现在的地熊非常生气,纵然旁侧的晏且南已经拔剑对向它,它也丝毫不在乎,只用一种“你该死”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初久。 沉默了一会儿后,它朝幼熊吼了一声:“嗷嗷嗷嗷!” 幼熊向后缩,嘴巴张开,瞬间喷出一股水流,地熊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顿时懵住了。 初久:“…………”完了,这是真要死。 喷完地熊,幼熊抬头看向初久,抓着她的衣领蹭了蹭,才扭头对地熊叫:“嗷嗷嗷,嗷嗷嗷嗷!” 地熊抹掉脸上的水,继续盯着初久,如果没看错的话,初久大概从它的眼神能看出,这熊已经在琢磨着该怎么把她吃掉了。 然而不久后,地熊却突然低低地嗷了一声,扭头朝着地洞的方向跑开了几米,停下来,朝初久嗷:“嗷嗷嗷!” 初久:“…………” 这是要她……跟上去? 她看向晏且南,和他眼神交流了一会儿,两人都是同样的猜测,而且肩上的幼熊还很兴奋,不住地拉扯她的衣领,试图将她拉过去。 晏且南道:“地洞属于这些地熊的地盘,诸要小心,不然还是杀了它们,以绝后患?” 幼熊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听到这里,它狠狠地瞪了晏且南一眼。 初久虽然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就在此刻,她的眼前突然闪过一副画面,她微微一怔,很快收拾好情绪,对晏且南道:“不了,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第30章 按着原著,在众派齐灭地熊魔兽之后,曾在它所住过的山洞里发现了一枚魔丹。 拥有魔丹者,食入之后可吸食这魔谷之中所有的魔气,并且不会有爆体之忧,修为更是直涨千年。 当时灭谷之行晏且南也去了,并且受到魔气的影响,他体内帝啻再次苏醒,差些引出帝啻血阵,幸亏师尊相救,让他在山洞里休息了会儿。 晏且南很快发现了魔丹的存在,正巧那时师兄来看望他,便巧言骗了晏且南,偷得魔丹服下,当场引发山震,借机杀了师尊和几个小师弟,还将罪行陷害到了晏且南的头上。 晏且南自证不成,被押解回归一门,经过一段极其艰难的时期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证据,然而就在此时,师兄掳走夏初然,晏且南失控引出帝啻血阵。 可以说,全书里晏且南的日子过的都不太好,除了夏初然和师尊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好好对他。 初久不知道剧情被改变过后和原著的差别会有多大,只不过先前就打好了要将这个剧情砸掉的想法,所以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拿得到魔丹。 只是她依然还有些担心,地下魔谷这么大,很可能白费力气。 不过不管怎么说,若是找到了魔丹,她就帮着把后患除了,也算是这段时间里来对晏且南的回谢,若是没有…… 她的目的也只有一个,活下去。 耗费了点时间,她们才再次回到了山洞,地熊在洞口停下,转过身来盯了初久一会儿,然后抬手指了指山洞,又指了指小幼熊。 初久正打算往前一步,一只手突然横在她的身前。 她抬眸一扫,晏且南,伸手将幼熊从她颈边拿了下来,道:“我去放。” 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细腻的肌肤,晏且南抓着幼熊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微微低下头,迅速地冲进了洞里。 一扫而过的,是他有些泛了红的耳根。 - 洞里依旧是危险的,没有退路,要是地熊堵住洞口,他们就出不去。所以晏且南才抢她一步把幼熊送回洞里。 幼熊非常不喜欢他,扑腾地张开还没长全牙齿的小嘴就朝着他的手掌咬下去,晏且南虽不觉得多疼,但心里就是没来由得讨厌它,便捏着它的后颈皮将它提起来,正打算放回蛋壳里,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他扭头一看,却见初久站在门口,幼熊瞧见了,眼珠子当即瞪大,趁着晏且南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猛地摆脱掉他的手指就朝初久扑过去,急不可耐地爬上她的肩膀,好像那里才是它住的地方似的。 “你怎么进来了?”晏且南当即皱眉。 “放心吧,它不会伤害我们。”初久走过去,一边提起幼熊放到蛋壳里,这次幼熊就乖巧得多了。 蛋壳里都是透明状的水液,幼熊在里面胡乱洗了洗就再次趴到蛋边上,目光紧紧地随着初久动来动去。 话刚说完不久,门口再次传来一声嗷声,小幼熊立马回应地嗷了两声后,他们就见着地熊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 “这是…………”晏且南有些吃惊。 前不久还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样子,才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这么快就放心留他们和幼熊在洞里了? “就算是幼熊,身为魔谷众兽之首,天生就带着强大的能力,只要破了这个壳,能伤害到它们的机会就会变得很低。地熊魔兽极其溺爱自己的孩子,幼兽非要我们留下来,它也只会同意。” 当初,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才从幼兽身上做手脚,成功击杀了地熊魔兽。 晏且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接下来要一直待在这里么?”晏且南皱了皱眉。 初久掀起睫毛帘子,目光若有似无地地瞥了他一眼。 现在的晏且南神智尚未清晰,连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翻来覆去,脑子里只装了一个初久,平时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此刻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童。 如此的话,透露点事情应该也没关系。 初久想了想,便道:“我知道有一条道,可以离开地下魔谷,不过需得晚上出行,等地熊魔兽回来,天黑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嗷!”幼兽断然阻止,“嗷嗷嗷嗷!” 晏且南听懂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背对着幼兽,抬手捂住了它的嘴,对初久道:“那你要带上我!” 初久见他这样,心底软了下去,点点头:“今晚绝对会带着你。” 晏且南却不禁得皱起了眉:“那以后呢?” “…………”关于以后,她话就说不出来了,初久心里一动,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视线。 如此举动,就算晏且南再神智不清,也该明白了。 晏且南此时满心满眼里都只有她,却没曾想初久当他不过是个包袱,这次捡了带在身边了,下次说不定就会丢掉,他心里顿时委屈起来。 但质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只觉得心里有一窜小火苗腾地冒上来了,转眼又被大团的愧疚盖了下去,愧疚像汞水般渗进心里,重得他喘不过起来。 晏且南呼吸发沉,问也不问,抬步穿过初久面前,迫急地逃走了。 幼兽正准备张嘴咬他,爪子都抬起来准备固定了,没曾想他这个时候撒手,它猛地咬到了自己的爪子,当即疼得直嗷,泪水也像落雨似地往外掉。 “呜嗷呜嗷呜嗷……” 初久没去挽留,面上平静而心情复杂地望着晏且南离去的背影,这时听到呜咽声,目光只得从门口移过来,走过去揉揉它的小脑袋。 “呜嗷呜嗷呜嗷……”幼兽见状便蹭到她的手心里,一边哭着一边朝初久挥动爪子。 “…………”它爪子上的毛虽然是新生的,但一口咬下去也绝对不会到疼哭的地步,初久对上它泪眼汪汪的眼睛,沉默半天,只得将它从蛋液中抱出来。 蛋液倒是很奇特,明明是液体,但从中捞起来的幼熊身上却没有一点水渍。 幼兽望着初久,努力地抬高自己的爪子,像在乞怜似的,初久脑海中瞬间闪过,刚刚晏且南落魄离开的样子。 初久一只手托着它,另外一只手按上它的爪子,轻轻在上面揉了两下:“不疼了。” 幼兽似乎又听懂了,它抬爪按住初久的手,也学着她的动作轻轻地给初久揉了两下。 没一会儿后,大概是累了,它将自己蜷成一团,接着露出一只小爪子,把初久的手一点一点地拉进怀里。 初久:“…………” 她将幼熊放回蛋液里,又在洞里待了几时,迟迟没见晏且南回来,她算了下时间,正想出门,在地熊魔兽回来之前出去找找晏且南。 “初久!”这时,初久听到有人在唤她,于是她蓦地抬起头,瞧见晏且南站在门口。 在外面忙活了许久的晏且南脸庞散着热气,额头覆着一层薄汗,汗水里闪着日头的光泽,眼里正蘸着歉疚与柔意,有些赧然道:“我去外面给你捉了只兔子回来。” 初久一愣,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手里的一只半死的兔子上。 “对不起。”晏且南抱歉地牵了牵唇,说道,“刚刚是我唐突了。” 初久见他回来,心里却不知道掺了什么滋味,有点难受。 她动动唇,正打算敷衍过,这时却听他又道:“我不该要你带上我,也不该自以为是地伤心。” 初久心里微动,没想到他一股恼地把过错盖到了自己的身上,迟疑着:“不……” 话没说完,蓦然扫见他露出释然的笑来,不由得一怔。 “以后,我跟着你就是了,还请你给我这个机会,只要准许我跟在你附近就好。” 初久心里骤然就乱了。 ※※※※※※※※※※※※※※※※※※※※ 点击就看——性感兔子,在线芳香。 第31章 初久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因此在回过神之后便显得有些无措。 晏且南见她没有再说什么,便认定初久同意了,朝初久笑了笑:“那我去洗兔子,你先休息一会儿,留点体力等晚上赶路。” 说完,他转头又走了出去。 初久左右无事,在洞中寻了片刻,没有找到魔丹,便料想魔丹不在这个洞中,也只好放弃。 她跟着走了出去,巡了一圈,才在一处山溪旁边看到了晏且南。 他此时正蹲在一块大青石旁边,大青石上面放着他的那把青沙,剑刃边卷着血水,兔子的内脏已经被掏干净了,外面的皮也被剥去,露出血淋淋的肉块来,他双手捧着,又往水里冲了两三遍。 一把震慑天下的名剑,居然被主人拿来杀兔子,要是这剑如帝啻有灵,现在估计杀他的心都有了。 初久想到这里,不由得牵了唇角,然而唇角刚翘起来,对面正洗兔子的晏且南忽然就站了起来。 目光紧随着扫过来。 初久下意识地想离开,脚步方一转,熟悉的视线了落到了她的脸上。 晏且南见到初久,愣了一下。 初久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抬手在衣服上揪了揪,朝晏且南走过去,目光左瞟右瞟的:“嗯……我感觉还不太累,没什么睡意,过来看看你怎么做兔子。” 晏且南欢喜道:“我知道一种做法,会做的非常好吃!你稍等等,很快我就能做完了。” 初久:“……好,那需要我帮忙吗?” “那……你帮我去摘片叶子来吧?”晏且南指了个方向,“我刚刚去抓兔子的时候看到过,那里的叶子都比较大些,摘个几片就够了。” 初久点点头,朝那处走去。 晏且南又折回了溪边,继续洗他的兔子。 初久朝他手指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果然就见到几片足有芭蕉叶那么大的魔叶,绿油油地趴在地上,茎根低矮,叶呈圆状,周边朝上卷起,中部有些凹陷,上面还盛着几滴从树上掉下来的露水,乍看起来,像是在挽留着水珠似的。 魔叶看似是植物,实际上是以动物为食,它们茎根低矮,是因为它们根深扎进地里,它们成群生活着,所以在它们周围一片的地下,是被掏空的地洞,根茎交错织成地网,若是一不小掉进去,很难再爬上来,没多久就会被茎根上面分泌出来的黏液腐蚀掉。 魔根刀刃不断,火冰不怕,沾到黏液一刻钟后就会开始腐蚀,几乎是只要掉下去,就很难以生存,所以就算是魔兽之首的地熊,也从不踏入这片区域。 初久抬手捻了个气刃,切掉了几片叶子,便折身往回走。 她走得慢,目光落到远处忙碌的身影上。 再过一日,晏且南就会恢复神智,继而想起来一切事情。如她之前想的一样,她完全可以用“江湖女修初久”的身份去靠近夏初然。 但要接近夏初然,必定要接近晏且南,这三天里的事情,晏且南若要想起来,再次相见必定尴尬…… 而且关于帝啻血阵的事情,初久实在想不明白。 她穿过来的时间段在晏且南和夏初然结识之前,虽然小说里写的是他们一见钟情,可现在看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还停留在仅知的程度。 他们对对方的情感到底如何…… 初久抿磨了下唇,想着。 等出去之后,需要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了。 正看着晏且南,忽听得附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沙叶交磨,像什么在费力爬行,一道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门……门主……” 初久站住脚步,愣了一下。 听到这个称呼,她心脏骤然加快不少,脸上瞬间滚热,下意识地去看了眼晏且南,见他好像被其他的什么吸引去了注意力,这才循声看过去,但周围并没有人。 初久眉头拧了拧,问:“谁?” “这里……”那道声音比方才更虚弱不少,初久将仅余的魔识摊开,散到周围,很快发现那道声音传来的位置—— 是在魔叶之下。 她手腕一转,一道靛青光芒从袖飞出,直冲魔叶而去,瞬间,魔叶炸起,沙石飞溅,那堆魔叶连根从地下冲出,在地下交织的根网裹着个虚弱无比的人掉到了地上。 这动静着实是大了点,就连晏且南也忍不住扭过头来。 那人大概是许久没见到光了,被刺了下,脸皱了皱,才缓慢睁开来,他身上覆着只剩虚薄的魔雾,依稀能看到在掉下去之前,他给自己打上的护阵。 但随着时间流逝,护阵也渐渐地磨薄了,若是初久没有将他救出来,怕是没撑过三日,他就会死在这魔叶下。 魔叶唯一的弱点就是,根部不能见日,若是被太阳照住,不出几瞬就会迅速烂掉,而现在覆在那人身上的魔根已经迅速地烂开朝四周散去,那人的脸也渐渐地从根间露了出来。 而待看清了那人的脸,初久心脏猛地一跳。 竟然是——石泽?! 分明是被派出去刺杀沈风宸,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石泽,初久惊愣一瞬,紧接着眉心更凝。 既然他都在,难道沈风宸也在? 石泽几乎累得睁不开眼睛,他身上有五道深约见骨的创伤,至今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那魔根最爱魔血,时时刻刻想冲破他的护阵,他只得日日夜夜毫不休息地牵动魔力。 也正是因为发现这里的魔力每日都只有固定的分量,每日都给,所以他才能坚持到这个份上。 但身体毕竟是肉做的,长期没有休息,他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时,他隐约感受到了初久的魔气。 若有似无地扫过。 他一瞬间醒了,将自己仅剩的魔力都用在传音上,而待见到来人正是初久,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初久将他扶起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沈风宸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虚弱又狂拽的笑声:“能让一代魔教门主记住沈某这名字,沈某这一生死而无憾了吧哈哈哈……” 初久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 兔子:啧,你们看看我啊!!!!! 推一下好基友的书~ 书名:《改天我再死》青相雨 文案: 伪爷爷辈真鬼神莫测男主X伪玛丽苏真炮灰女主 吴桐雨穿书了,穿成了活脱脱的玛丽苏女主,却悲催的发现这是本女配文,于是她成了女配要打倒的女主BOSS。 拥有开挂系统的女配,时不时要挖挖她的墙角,每天耍尽手段要她死,奈何身后的男配金主太强大,怎么死都死不了。 反派老狐狸掐着她的下巴警告她:“你敢给我死,我就抄了你满门,灭了你全族。” 她扶着女配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道:“您要不再等等?改天我再死。” “……” * 那日她走在长街尾,打着“夕”字灯笼,俯身抚平裙摆,抬头再看他的一瞬,阖京千花凋落不及她眸中片刻旖旎。 都说右丞六十不娶,恐有隐疾,他想,孤寂一世大概只是为等待她的到来。 1V1,伪爷孙恋,欢脱向。 【小剧场】 吴桐雨揪紧手中的丝帕,看着眼前的老狐狸,委婉表达了自己的请愿:“大人,今日不去谋反了吗?” “家有娇妻,何故谋逆?”老狐狸眸中精光一闪。 两年后,草包皇帝和女配跪在老狐狸靴下求饶,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俊美少年,惊得满地找头。 美少年搂着她的细腰说道:“为妻雪恨,不得已纳了这方江山。” 第32章 在对上沈风宸目光的那刻,初久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轰地炸开来了。按着小说里的剧情,沈风宸被巫禾打落悬崖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而且那处地点也绝对离地下魔谷很远,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就是剧情改变的结果? 初久银牙一咬,心中暗道,沈风宸事先便知道她的身份,且在原著中,和晏且南还有过一段交情,他若留着,自己就再也接近不了夏初然。 这么想来,初久眼眸一厉,一道冷锐朔光陡然横扫而过,气凝成刃,直冲沈风宸而去。 沈风宸那日与石泽交缠打斗,因过于轻敌,没曾想被石泽摆了一道,一同掉下悬崖,还撞到巨石上,断了双腿,又没有外物遮挡,差些丧命,根本没有能力挡得下这一击。 况且晏且南神智迷茫,还站在初久这边,应该不会有错。 然而几个闪念之间,却听得铮得一声响。 那道气刃竟在沈风宸鼻尖抵前,被晏且南一剑青沙劈成了两半。 气刃拦腰被折,顿时失力,陡然从空中坠下,迅速地化成了齑粉散开。 晏且南提着青沙,背对着初久站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风宸,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许伤他。” 初久再度震惊了。 居然会为了沈风宸而和她对立,难道晏且南已经恢复神智了? “哈……帝啻血阵。”沈风宸额头上布了一层薄汗,手指紧紧地捏着一根细白的银线,白线上渡着一道又一道白光,另外一端连着晏且南的胳膊,源源不断地输入进去。 因为身体大半被晏且南遮住的关系,初久根本看不到这边的情况。 他微笑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初久:“利用他使出帝啻血阵的时候,哄骗他为你所用,九枝门的门主可真有能耐啊!” 初久彻底地怔住了。 关于帝啻血阵传说里也不过提了寥寥几笔,也并没有提到用出帝啻血阵之后会有三日的迷茫,沈风宸又是从何得知的? 她心里越想越奇怪,毫无关系时,沈风宸突然刺杀巫禾,给她下毒,让她离开玄峰山,再一步一步引她做出祸端,最后将魔教一举绞灭,原先写小说的时候没有感觉,等到切身体验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个弥天大坑,根本就圆不回来! 不仅如此,沈风宸知晓她的身份,知晓帝啻血阵,还能破晏且南帝啻之果,他现在到底是什么逆天的存在啊!!! 初久表面平静,内心已经摇着沈风宸的肩膀愤怒地狂吼了起来。 就在她内心还在纠结的时候,沈风宸抬手一招,对晏且南道:“去看看这个你称为初久的姑娘,看看她的真实身份吧……遇到魔教中人,该当如何?” 晏且南瞬间握紧青沙,剑身光芒骤然亮上几分,像在欢喜他的决定似的。 初久本能地往后退开一步,这时眼前闪过一瞬异样。 晏且南与初久厮斗,石泽急切攻心,被沈风宸暗袭,当场殒命。 ——是预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晏且南举剑猛刺,初久立马打下结界。 剑尖刺向结界,发出铮的一声响。 初久手腕一转,结界瞬间化成剑身,凌空而起,同晏且南厮斗起来。 她趁机凝气打向沈风宸,然而每每结界快要击中沈风宸时,不管晏且南多紧急交迫,都会率先冲来解救沈风宸。 嘭…… 又是一道结界破开,初久体内的魔力越来越少,很快便觉得有力无施,使出的结界越发薄弱,她额上布起了密汗,最后狠狠一咬牙,将全部的魔力尽数打出。 瞬间,沈风宸和晏且南身侧乍然暴起万千道气刃,迅速地围住两人,生生将两人围成一个圈,随着晏且南的剑起,圈子越围越小。 初久趁着这个机会,将石泽拖抱起来,逃离现场,一路赶回了山洞。 然而,就在她扶着石泽到了洞口时,她看到了一庞大的具尸体竖堵在山洞门口…… 看到这处场景,初久缓了缓,才从头皮发炸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眨了眨眼睛,咽下一口唾沫。 方才出去的地熊就死在洞口,大抵是为了保护洞里的幼兽,她的面朝洞口,用身体将洞堵得严严实实,而后背被剥得鲜血淋淋,深可见骨,还有几处创口直接捅破了它的肉身,心脏,胃,脾……全都散落在地上,被踩成糜肉。 周围有斑斑血迹,朝着树林远去,深入林海。 浓郁的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开,涌上鼻腔时反胃地让她想吐。 而这时,她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哀号。 “呜……嗷呜……嗷嗷嗷……呜呜……” 初久撤回手来,将石泽扶到一侧靠着洞边,上前试图将地熊拉开。 然而它的身体几乎和石洞都嵌在了一起,初久撬了几下,发现纹丝不动,只好绕到另外一侧,吃下一粒魔丹,将洞口破开,让幼兽从里面出来。 幼兽刚刚从洞里爬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无瑕再去管旁边到底是谁,急忙就扑了过去,一边跳一边伸爪子想拉地熊出来:“嗷嗷嗷……呜嗷……” 它的力气果然很大,没一会儿就把地熊从洞口扒拉了出来,但是看到地熊瞪大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浑身都僵硬着的样子,幼兽呆了呆,默默地爬到地熊身上,努力地用脑袋蹭着地熊,想要让它像之前那样摸摸自己的脑袋。 但它似乎用力了一些,只听到咔的一声,地熊的胸膛骤然就陷了下去。 幼兽愣了一瞬,默默地闭上眼睛,呜哇大哭了起来。 它的哭声很快引来还未走远的怪物,咚咚咚咚的响声急切地冲跑过来。 幼兽猛地从地熊身上跳起,正要冲过去,初久一抬手将它捞到了肩膀上。 “我们打不过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撤。” 幼兽本来还踢蹬着,万分不情愿,听到这话又仿佛听懂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最后将自己埋进初久的脖子里,低声哭了起来。 本来打算先在洞里待到晚上,魔兽全都归巢时再离开这里,但没想到会碰上比地熊更厉害的怪物,如此一来,后路已断,初久回头看了眼晏且南所在的方向,料想他们很快就会从围刃中脱围,便不再想,凝了结界在脚下成阵,迅速地带着幼兽与石泽,逃入密林深处。 远远地逃出十里之后,身后猛地传来一声仰天长啸。 “夸…………” 作者有话要说:地熊:不是说好我才是最强的吗?骗子! 第33章 【捉虫】 既然被识破了身份,初久打算回到玄峰山再作打算。 在回去的路上,几乎时时刻刻不停。初久因为之前已耗费了太多魔力,又要带一只幼兽一个伤重的石泽,更是艰难无比,中途停在某个小石洞里稍作休息了一晚,隔日一早就急赶回了玄峰山。 回到玄峰山时,已是深夜。 初久带了人到了山口,实在走不动路,便捻了道诀传音上去,让秦温纶派个人下来扶。 初久传上去后,料想他得到传音诀时也要许久,便先将石泽扶到石壁边,自己在一边打坐休息。 然而没等多久,远远的从山顶上就飘落下来一袭人影。 来人穿着墨黑衣袍,高束的头发上绑了条白色发带,随着轻功落下的动作缓缓在脑后飘荡着,面色沉凝,薄唇紧抿,隽秀的脸上此刻满是积郁,眼底还挂着两道乌青。 这些日里来的担忧,让秦温纶寝食难安,脸色更是苍白不少,好在夜色当空,替他掩盖了些许,落下时惊醒了初久,却不曾让她察觉。 初久松一口气,对他道:“怎么来得这么快?” “你叫我。”秦温纶话少,他目光转向石泽,温淡的眸中便覆了嫌弃,“废物。” “……”好歹是你同门,怎么说话呢? 初久有点头痛:“他受了重伤,带他回去疗伤吧。” 秦温纶顿了几瞬,点头:“伤好领罚。” 初久:“……” 怎么几日不见,话少了不说,还这么凶?! 秦温纶扭过头来,打量了两眼初久,眼眸又恢复到先前的温淡,初久猛地有种被老师盯着的错觉,不免提了一口气。 他瞧了两眼,果然皱起眉头:“受伤了?” 初久:“…………嗯,但……” 秦温纶掀起眼皮,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初久本来还想解释什么,被他这么一瞧,闭嘴了。 在秦温纶的面前,她就好像是干了什么错事被抓包的学生,而对面站着的是教导主任。 实在是太绷了! 初久喉咙滚了滚,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垂下了头。 分明看着只有二十五六的模样,却生得一副老成样子,再加上他以前是巫禾的心腹,让初久感觉压力山大。 她默默地闭上嘴,不再开口。好在秦温纶也没有追问下去,抬袖一招,身后的黑夜之中缓慢地浮出两道浓郁的黑影。 秦温纶微微侧头,对那两道黑影说:“把他带上去,疗伤。” 那两道黑影低头喏是,很快走上前架走了石泽。 初久连忙跟上去,以免和秦温纶待在一块的时候忍不住压力说出来点什么。 回到悬珠塔后,很快有人上来给石泽疗伤,南吴也被这响声吵醒,揉着眼睛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大厅里灯光笼笼,他怔了片刻后想到什么,忙不迭丢了枕头轻功下来,一个剑步冲上前抱住了初久的后腰。 这一响动,惊得初久衣领里的幼兽也冒出了头,龇牙咧嘴地朝南吴嗷了一声。 然后,嘴巴一张,一个拳头大的水球直朝南吴打去,将他打退好几步,啪地淋了个透心凉。 南吴:“…………” 南吴呆了呆,眨了眨眼睛,默默地捂住脸:“呜呜呜呜……” 场面静默片刻,大厅里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过来。 幼兽好奇地左右瞧了一圈,没看见熟悉的人类,便又想将自己塞进初久的衣领之中。 初久忙着处理面前的事情,这时才想起来幼兽的存在,她微微一惊,正想说点什么安抚南吴。 话还没开口,有道声音便插了进来:“这是地熊幼兽?” “可是地熊魔兽在现世都快灭绝了,仅有在地下魔谷尚存几只,你确定这是地熊幼兽吗?” “不,我能确定这就是地熊幼兽!”先前的那人惊喜道,“门主!秦护法前些日说您下山出行,难道就是为了去寻找地熊魔兽吗?” 初久没想到一只幼兽会让他们如此亢奋,不由得有些尴尬,点点头道:“确实是地熊幼兽。” 转而想了想,兴许是因为在这悬珠塔已经数年来都没再见过魔兽,因此觉得很开心吧?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存活几秒,就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门主下山原来是为了寻到地熊幼兽,以血开启熊魔血门,召魔灵现世,成就夺世大业!竟是如此的计划,又为何不告知奴等,好让奴等助门主一臂之力!”那人脸色亢奋,嘴巴一张一合,掏肚挖腹地把夸奖之词全都说了一遍。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目光在初久脸上来回转,脸色兴奋不已。 连南吴也停下了哭泣,眼角含泪,溢着呜咽地问:“门主……是真的吗?” 初久:“…………” 我不是,我没有,你在说什么! 初久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将幼兽从衣领里捞出来,说:“夜色已深,大家尽早回去休息,关于幼兽的事情明日再提。” 说完,她抱着幼兽回到自己房间,在周围设下了禁制,怀里的幼兽看到床,立马从她怀里跳到床上,左转两圈右转四圈,闹腾得不行。 她拉了椅子坐下来,目光落在幼兽的身上,却根本没在看它,而是在心里想着沈风宸的事。 沈风宸的出现,是她此行最大的失误,且晏且南和沈风宸是朋友,由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晏且南定然会相信,如此一来,他们要是找到夏初然,初久所有的计划全都会落空。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目前失踪了的夏初然。 那时候在悬崖之上,最危急的那刻,别正良的表情不像撒谎,夏初然真的失踪了。 可她现在又在哪里? 初久沉重地拧着眉头,沉默一瞬,这些都是原著里没有的剧情,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初久想,说不定事情真的会被她改变! 于是,初久打算等伤养好了之后再下山一次。 “蒙嗷嘱……” 这时,初久见幼兽从床上爬了起来,小脑袋搁在两条前腿上,正讨好地看着她,声音软糯:“蒙嗷嘱……” “……”初久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呀!(对手指委屈) 第34章 【捉虫】 “蒙呜嘱~”幼兽好奇地左顾右盼,小脑袋转来转去,然后又直直盯着初久,“蒙呜嘱~” “门主?” “门,门呜主~” 初久心头微惊,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幼兽说人话了。 她走上前,抱起幼兽,又试着教了几遍,果然比先前发音要准上许多,看来不需要几日,就会口吐人言,而且平时的行为习惯,也颇有灵性,很快就能习得人类的生活习惯也说不定。 初久这时想到,至那日地熊魔兽死去之后,它被初久带回来,已经很久都没有吃饭了,估计也饿得不得了,便想着先去洗个澡,再带它去吃饭。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门口就传来了秦温纶的声音:“门主。” 她坐到床边,抬手开了禁制,让秦温纶进来。 秦温纶开了门,第一眼就看到初久怀里的幼兽。 他温淡的目光从幼兽身上扫过,然后落到初久的身上,松松作揖道:“先前门主说有事要下山,可是已经了了?” 初久摸着幼兽毛茸茸的脑袋:“还有些事,过些日子就会再下山去一趟。” 说到这个,她想到之前的某事,便掀起眼帘,问他:“地牢那事,是你让南吴做的?” 南吴年纪不大,虽然易冲动,但总不会想到用假杀人的法子来引初久出来,且她从未说过会在那里出现,南吴又怎么会知道? 可南吴不知,秦温纶又怎么得知? 初久不由得拧起眉心,冷声道:“我让你不要杀人,可没让你做这种事来。” 话音一落,同时就听得嘭的一声闷响。 初久循声看去,却见秦温纶却是双腿一坠,直直朝着初久就跪了下去。 这一跪跪得货真价实,声音闷重且突然,初久微怔,就连幼兽都被吓了一跳,嗷地跟着叫了一声。 面上还撑着镇定,初久薄唇微启:“你这是在做什么?” “门主既然问到了,我也不否认,这事确实是属下做的,属下甘愿受罚。” 顿了顿,他垂眸抬手,左手作拳抵着右手掌心:“还请门主降罪。” 初久不过想先发制人,省得秦温纶问些有的没的,却没想过会让他产生,自己要降罪于他的误解,不由得眉心一抽。 不过话都说了,收回去更不明智。初久不清楚现在如果是巫禾的话该怎么做,但想她天性易怒,想必不会轻易放过,她索性道:“知错,就自己去领罚,还需要我降罪么?” 秦温纶头压得更低:“是。” 初久于是抬抬手:“你出去吧。” 然而,她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屋子里另外一个人的动静,不由得看过去,却见秦温纶还跪着。 “怎么还不走?”初久露了些疲累的脸色,言下之意是:我要睡了,快点出去。 然而秦温纶似无所察,继续跪着:“属下有一事要秉。” 初久不想聊:“明日再提。” 秦温纶坚持不懈:“属下等不及明日!” 初久当即眯眸,心情不愉地瞧着他,然而不等她开口,秦温纶率先再度请罪:“明知门主疲累却强留门主,忤逆门主命令,险毁门主计划,放任门主出山,不曾护阵,此三条,且不只三条,属下待将要紧之事同门主提毕,自去领罚,还请门主稍等片刻,让属下说完。” 这么一说,初久也没了拖延的借口,她只好点点头,让秦温纶开口。 “在门主下山不久之后,三位长老相继出关,其中的玄无长老窥得天机,魔祖肉魂已散,门主时日无多,便令属下等同门主,早些布下天网,灭世回族。” 初久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却有些复杂。灭世回族这种事在她小说里,最后还是秦温纶搞出了个稍微大点的动作,但因为巫禾已经死了,她哪有机会实施这个计划。 他们是魔族后代,因为祖先叛变了魔界导致被弃出魔界,所以他们族内魔祖受诅咒活不过二十五,须得以至亲之血哺养,或是族内所有至阴之人的鲜血滋补,活过五十年,并杀尽道观百姓为其铺路,魔界便可重开大门迎其归来。 灭世之计便是如此。 但说白了,就算是他们真的杀尽道观百姓,为其铺路,也不可能会开启魔界大门,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骗局。 他们这一族人的祖先,便是因为背叛了魔族,将万物藤取出魔界交送了人界,毁掉他们举人为奴的计划,因此才被驱逐出来,还摘了魔名。魔界中人早就恨透了他们,这一句话也是魔界之主半带嘲讽地说出来的,根本不足为信。 最后秦温纶勉强做出个像样了的灭世之计,结果临了发现这个计划还差最后一处。 杀了所有人,而他们这些残党,也包括在“人”的范畴之中。 为了这么一件不可能完成的计划,初久自然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但不接受归不接受,要怎么说服他们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初久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怎么看这个计划?” 秦温纶身形有瞬间的发僵,然后缓缓伏低:“自然是期待无比。” 声音没有半点感情,就像是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似的,初久不免啧舌,心里猜测着他之前同那所谓正道人士交往来信时,到底抱以什么心情。 “既然告知我了,想必你们已经有了计划吧?”初久语气带着十分平淡,十二分的小心,故作反问,心里却在打鼓。 秦温纶闻声眉头微抬,但掀开眼帘正要看到初久时,又缓缓地盖了下去,淡声:“长老们吩咐,在门主归来隔日便立马启动,所以在今日晚上,定要问门主个结果,若是应允了,还请门主明日便闭关。” 说的好听叫闭关,说的不好听点的…… “你们把我隔开,是为了什么?”初久语气里带了点火,唇边却缓缓地捻出道笑来,越是气着,笑容越甚。 秦温纶闭唇不言。 初久帮他挑明:“因为我让你们不得杀人,所以你们猜想我定会阻挠你们,是吧?” 秦温纶倒很淡定:“长老们下令,不可不遵。” 初久呵了一声:“可我也没想阻挠你们,如此我也不能参与?” 秦温纶闻言眼眸一亮,当即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兽兽:我今天有台词啦QAQ 第35章 “别忘了,现在谁才是九枝门门主。”初久佯怒着,手指藏在袖子里,暗暗地握紧了。 秦温纶自然是支持的,他立马叩首,为表忠心,他当即将计划都告知了初久,并保证不管出什么事情,都将以大局为要,为魔族作安排,魔生则他生,魔死则他死。 初久十分满意,露出难得的赞许目光。 于是秦温纶恭恭敬敬地起身,让初久早些歇息,临走之前,初久让他派人去备了热水和点心,秦温纶应下,很快离开了房间。 等他一走,初久挥袖关门,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本就压力极大的肩膀上,又陡添了两座大山。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这三长老在她的书里到死都没有出来过一次,鬼知道他们这次会突然冒出来,给她搞这个妖蛾子?而且听着那口气,仿佛是笃定了初久会站在百姓身侧,难道他们是察觉到什么了? 可光是地牢魔众那次,也不至于会到这个地步啊…… 也没想到他们会提防着初久,想要将她关在悬珠塔上,以免误他们好事,要不是初久迅速反应过来,先发怒取得了秦温纶的信任,指不定现在已经被关了起来。这也多亏了她先前虽然想好要劝反派从良,但因为沈风宸的事尚未提出来过,不然现在根本等不到秦温纶的试探。 一面是夏初然,一面是悬珠塔。 初久越想越觉得脑袋发沉,索性将所有事情往脑后一抛,抱着幼兽去洗澡吃饭。 幼兽现在还不过手掌大小,吃饱喝足之后便什么都想不起来,它欢欢喜喜地爬上床,将眼睛一闭,滚进被子里,便安心地睡了过去。 初浅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了许久,最终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口处。 秦温纶说的计划是下山投毒,控制水源,这显然是个比较直白粗暴也最有效的办法,这里所有人都需要喝水,但光是投毒是没用的,他们最先需要控制的,就是在山口的那几个道观门派。 明知道他们此行根本没有结果,但初久却想不到任何一个办法来阻止他们,正心烦意乱之时,她突然想到了万物藤。 自万物藤融入她血之后,可使用的次数也少得可怜,一直至今也才显现过两次。她唯一能感觉到万物藤已经和她右肩上的三足乌印记融为一体了,但除此之外再无他法。若是可以控制万物藤的能力…… 眸光几度翻涌后,初久用左手按住右肩,顿了顿,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她眸光微动,想到一种可能性,便咬破自己的手指再次按上去。 鲜血一经碰到三足乌印记上,瞬间迸出金色光芒,疼痛如针扎般从右肩处迅速传遍全身,初久猛咬住牙,转过身朝床头看去,不想吵醒幼兽。 而这时如墨的乌云正巧散开,显出背后的弯月,月光照落到三足乌印记上,瞬间光芒大盛。 瞬间的痛楚从四肢百骇迅速涌上来,她呼吸一窒,额头瞬间布满了密汗,身上也仿佛抽了力气,她往后靠到墙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月光虽然没有直照到三足乌印记上,但印记却一直还在发着热和刺痛着。 这刺痛与热,一直持续到初久意识渐弱,即将昏迷之前。 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一句。 【下山去,清云观里有你需要的。】 - 隔日一早,大厅喧杂。 初久穿戴整齐,给刚刚睡醒的幼兽投喂了吃的,等它吃饱喝足后捞到肩膀上,在脚下布阵,来到了大厅内。 南吴一见到初久,就急忙赶着要扑过来,然而就在他还差两步就要靠近初久时,却猛地看到幼兽露出个脑袋,龇牙咧嘴地冲他作臭脸,南吴一吓,又往后退开两步,委屈巴巴地看着初久,不情不愿地报安:“门主安。” 其他人也纷纷道安。 初久一一应下,这时看到南吴翘得老高的唇,不由微乐,知道这是因为昨夜里被幼兽吓到了,才会如此反应。 她便拍了拍幼兽的脑袋,同它道:“这是南吴,不许再用水球喷他了。” 幼兽嗷了一声,仿佛听懂又仿佛没有,嗷完了就蹭着初久的脖子,似乎根本不关心南吴到底是谁。 南吴小声说:“门主这么对只地熊兽说话,它听得懂吗?” 谁知刚说完,就感觉到一束凌厉的目光刺过来,南吴一抬头,再次对上幼兽黑如墨的眸子。 幼兽微微张开嘴,喉咙间凝了一小股水球。 南吴蹭的就往秦温纶身后躲。 秦温纶猝不及防,被水球打了一脸。 平素里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片刻情绪。 他拎起身后怂如包子的南吴,怒道:“南吴!” 南吴当即吓得哇哇大哭,抱着秦温纶的大腿道:“不是我的错!秦护法你大人有大量不要鲨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秦温纶:“……” 幼兽见状,非常得意,越发想欺负南吴,便朝他再度张开嘴,一小股水球又凝出了形。 “停下。”初久及时阻止了幼兽,“别再欺负他了。” 幼兽便停了下来,抬头看她。 幼兽听懂了,乖乖地“嗷嗯~”了一声,又抓着她的衣服蹭,仿佛就是在故意表演给南吴看: 你瞧,我听得懂还打得过你嘞!哼哼! 南吴气鼓起了腮帮子,暗暗发誓等有朝一日,一定要抓住这只幼兽烤了吃了! 初久见事情解决了,便看向秦温纶,对他道:“既然衣服湿了,就回去换一件吧。” 秦温纶素来公谨,也忍不了这落汤鸡似的样子,他行礼暂别,回去换了一身又重新拾撮好了,这才回到大厅里。 众人从大早上情绪就很亢奋,如今见大家都来齐了,便有人忍不住催道:“请门主和护法早日安排,奴等定当竭尽全力,以求灭世大业落成!” 初久懒懒地嗯了声,目光转了转,问道:“不是说长老门都出关了么?他们人呢?” 秦温纶说:“早些时日没等到门主回来,他们先行下山去了。” “下山?做何?” “取魔剑。” 初久眸子微动,这魔剑确实是个重要的道具,不过要取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她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长老都下山了,我们也需做些什么,那你们看,山口众道观门派,该先去哪合适?” 第36章 话一出口,底下切切察察,嘀咕了许久,终于有个稍老些的魔士站出来:“这清云观最合适。” 初久眼底暗涌,表面故作疑惑:“这清云观离悬珠塔尚远,为何舍近求远,入他清云观?” 那老魔士说:“门主不知,清云观乃众观之首,其北渊长老闲云君有一药方,可以改变魔族体质,使之看起来更像是青蛟一族。青蛟一族与魔族气息相近,但是人和蛟龙的后代一族,与人类交好。若是伪装成青蛟一族,为魔教一统人间可增不少助力!再过两日,便是清云观公开招徒之日,届时奴等隐藏身份,潜入清云观,先害其尊主,再夺其宝物,控制住清云观的命脉,不需太多力气,就能控制住整个清云观!” 此话一出,瞬间掀起了在场众人的情绪,一时之间气氛便火热起来。 “可你们也知他得一药方可更改魔族体质,他会想不到你们会去抢夺药方?”初久掀起眼帘,目光投向说话那人,淡淡问。 “这……”先前说话的人一哑,目光左右瞥了眼,又道,“他自会有所防备,但我们也有可隐瞒身份的药物,只需服用……” “你是忘了,前些日子,魔众之中才有人因药物失效被抓,才不过几日,你们就忘了个透顶?”初久声音陡沉。 话音一落,齐刷刷跪下数人,皆伏首:“属下知罪,请门主言罚!” 剩下的人则不由得偷眼相互打量,气氛低迷了下来。 唯有秦温纶依然如松站着,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初久用余光偷瞄他,本以为他会发现自己的目的,从而阻止自己,但没想到他却并未开口,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看似冷静,抱着幼兽的手已经暗暗握成了拳头,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比以前单独面对大堂内所有老师都要叫人心惊。 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完成计划,她硬着头皮道:“说到药物,你们可有去查,那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秦温纶浅声道:“回门主,已经查明。每年下山去的魔士都是固定挑选出来的,吃的药一直都没有变过,且药都是魔奴们亲手做出来的,我检查过,不存在其他的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他们长期服用这类药物,导致体内有了抗性,药便不起作用了。” “那你还有其他隐藏体内魔气的办法?” “在拿到闲云君手上的药方之前,暂且没有。”他低垂下眉眼,其实早在初久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料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不过他细思了计划,也没法忽略掉这个问题,况且…… 他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紧。 身为门主,自当知晓有何该做,何不该做。 他且该信任才是。 因此,秦温纶对初久的话并不反对。 初久非常顺利地说出自己的计划:“所以,此行入清云观,唯我不可。” 一群人都互相交换眼色,神情间都不由得带上了担心,用眼睛偷偷地瞄秦温纶,想让他说点什么来阻止门主,堂堂一代门主,亲自跑去别人家道观里,给人家做小徒弟,这要是传出去了…… 然而秦温纶下颔微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有几人大着胆子提出反对,但却被初久以“那你又有什么好法子”来堵了回去。 一来二去,大家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 初久见时机也差不多了,拂了广袖问:“你们且再看,这。” 她手微动,肌肤上迅速攀了细如纱薄的结界,紧紧缚在衣服上,几个瞬息之间,就全都覆盖住了,而她本就稀薄的魔气也完全被隐藏了起来。 众人不由得瞪大眼睛,南吴更是惊成了结巴:“咦?咦这这这……” 过了一会儿,众人面露喜色,有人恭喜道:“门主已将结气秘术练得出神入化!魔门之喜!” 初久稍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大家自然没了话好说,且没有更适合潜入清云观的人选,只好将此事定了下来。 期间对大家想再派几个人陪护初久下山的想法,也被初久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去。 吃过午饭后,初久便收拾了行李,打算提前赶下山,好在招徒之前先打听好情报。 而幼兽则是在一旁滚着床单玩,把整个身体都埋在被褥里面,只露出一团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一动一动的。 初久收拾到一半,就想到幼兽不好处置,它本质是只棕灰色的地熊,便试着用化形术将它化成一只小灰兔,配合着它毛茸茸的短尾巴,似乎也勉强能看的样子。 说来也奇怪,自从幼兽离开地下魔谷之后,起先是初久没太注意,这些天看下来,她发现幼兽身上没有半点魔气,不由得奇怪,这幼兽天生力大,又识人性,还没有魔气,难不成这幼兽也是什么神奇宝贝? 她盯着盯着,埋在被褥里玩得正不亦乐乎的幼兽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把自己从被子里扒拉开来,抓住两条长耳朵扯了扯,不太高兴地撇撇嘴:“呜嗷,吃嗷……” “你是想说丑吧?”初久看它表情也能看出个七八分来,她上前拍拍幼兽的小脑袋,安抚道,“其实也挺可爱的,我觉得很喜欢。” 听到那声“喜欢”,幼兽似乎感觉到初久的感情表达,变得特别高兴,软糯地又“嗷~”了一声,松开自己的耳朵快速爬到初久的衣领口,亲昵地蹭着她的脖子。 蹭到一半时,它突然像感觉到什么,猛地往门口看去。 初久察觉到它的变化,也跟着看向门口。 不多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还没等他靠近,幼兽习惯性地张开口—— 那人猛退数米,捂着脸大叫:“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许再喷我啦!!!” 幼兽水球凝到一小团,听到这声,满足地咽下去,愉悦地“哈~”了一声,像恶作剧得逞的臭小孩儿,得意洋洋地继续蹭初久的脖子。 初久好气又好笑地将它拎到床上,令它乖乖待着,接着无视它投来的幽怨目光,朝门口走过去。 “南吴,你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南吴:我委屈,我可怜,我无助,我,我,我,呜哇啊啊啊啊啊! 第37章 南吴双手紧紧地捂着小脸,直到听到初久的声音,方才迟疑地移开手指,露出一双仍带着恼怒的眸子来,先看向初久的怀里,见她没有抱着幼兽,目光一直追着看到幼兽不大高兴地坐在床上,追着耳朵玩,这才松一口气,把两只手都撤开了。 “我是来给您这个的。”南吴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方白布,将白布缓缓张开来,就露出里头包着的几粒无串的糖葫芦,“这是我亲手做的哦!” 初久微愣,目光落在他轻轻颤抖的手上,又移到他垂下的眼睫,似乎知道了什么。 “之前本来是有串子的,但是串子断掉了,二魔兄他不在,没人给我削串子。”南吴声音越来越低,隐隐之中带了些哽咽,越看越觉得自己做的丑。 自那日回来之后,他便从秦温纶那里了解了初久当时为什么打伤他的原因,做为门主的护法,做错了事情,本就该受罚,且那时初久也是为了帮他逃脱。但南吴心里就是不痛快,倒不是因为初久,而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不仅阻碍了门主的计划,还划破了她的脸。 对了,划破了脸…… 想到这里,南吴猛地抬头,果然看到初久脸上刚结痂不久的伤痕,那痕迹经过魔气的滋养,已经淡了许多。 如此想来,南吴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用湿润的眸子去看初久。 初久这时也猜到了事情真相,她心中不忍,问:“你那日要给我的便是这个?” 她不太好意思地抿了下唇,回想起来又觉得愧对于南吴,辜负了他一片心意,还把他打伤,不由得抱歉:“之前你的伤……实在对不起。” 南吴一愣,猛地僵住了,怔愣地瞧着初久,似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做错的人,以门主往日的性格,现在应该让他自己去领罚才是,又怎么会和他道歉? “糖葫芦不要串子也不错的,串子只是方便拿而已,你做的很好。”初久尽量去夸他的好,抬手正要去取来,这时南吴却猛地往后退开一步,三两下把白布又包了起来,嗓音嘶哑,逃也似地丢下一句。 “我做的还不好,我做的太差了,等下回,下回我一定会做出最好吃的糖葫芦的!” 接着人影就快速逃开了。 初久要挽留的手停在半空中,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在书里,南吴是个比较悲剧的角色,生性单纯,脑子不太灵光,生母是巫禾母亲的妹妹,当年爱上一个普通人类,隐瞒身份后与其成婚,后生下的南吴。 南吴自生下来之后,身份就被曝光了,其父得知受骗,又极爱其母,不想让孩子的身份被众人得知,害了家人,便连夜将他丢到山底下,祈求让他一死。当时其母刚生产完昏睡之中,也没有发现孩子失踪了,等醒来之后,其父告之,孩子是个死胎。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魔族人与其孩子都有感应,其母知受了骗,但也因为自己骗了他,犹豫不绝不知如何是好。如此过了三日后,其母突然感应到孩子有危险,急忙赶去时,发现竟是其父左思右想不□□宁,便回到山底下,打算将南吴活埋,南吴当时发了高烧,连哭都哭不出来。 其母与之抢夺南吴时,失手打死了南吴的生父,最后将南吴送回悬珠塔,自己回到山底下,挖了个坑,两人合葬。 南吴被送上来时已经烧糊涂了,几次险些丧命,一路磕磕绊绊地活下来,又因为其体内有人类血脉,不受喜欢,在表面是巫家人,南护法,私下受了很多欺负。不久后巫父巫母因病去世,他从此再没了支撑,巫禾又不愿搭理他,他其实内心极度缺爱。 如今再见到南吴,初久喉间泛上了苦涩,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瞧了许久,暗下决心,一定要将南吴的命运改回来,让他有自己的人生。 - 快至傍晚的时候,初久带着幼兽来到了流云村,这村离清云观所在的北桁山极近了。 她找了个客栈住下,店小二见着她肩头上,彼时已经化成了灰兔的幼兽,立马逐笑上前,询问是否要帮忙调饪,此话立马赢来了幼兽两个裹着怒气的大白眼。 “不了,它是我的宠物。”初久无奈摇头,摆出银子来。 于是店小二笑得更开了:“我这有上好的菜食草根,保准给它吃得好好的!” 话音一落,又被赐了两个大白眼儿。 店小二本说着,一边伸手要去接幼兽,被它这么一白眼,顿时觉得有点尴尬,要去抱它的手也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挠挠自己的头发道,“这兔子怪有灵性的,怕是不吃这凡食。” 初久道:“给它带点生肉和熟牛肉来,再给我上点吃的,直接端到房间去。” 不用店家帮忙照料也省了力气,店小二爽快地收了银两:“好嘞!” 初久弯起嘴角,跟着店小二走到楼上去。 “客官这是要去北桁山吗?”店小二开了房间,看着初久放行李,随口问了一句。 “对。” “北桁山近日要开招徒大会,客官这也是赶去参加的吧?”店小二往外偷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走动,便笑呵呵地扭过头来,“客官可知道那北桁山的闲云君?” “自然是知晓的。”初久连幼兽带行李一起放到床上,听了他这么问几句,眼皮子微微往上一弹,算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便从怀里又掏出几枚银两来,丢了过去,“有什么话,直说。” 店小二张手没接住,又连忙矮下身去捡,等捡完之后,他摸着手里的银两,眉开眼笑:“客官这次来得凑巧,那闲云君今夜就在我们客栈下的榻,客官也知道,这招徒,讲的就是机缘二字,闲云君一向挑的都是有过机缘的徒儿,倘若今夜您与闲云君会上一面,待招徒会起,要进他门下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原来如此。”初久轻轻应了声,笑意分毫不减,表情也不太多激动。 店小二又说:“待天黑之时,您大可……” 他贱兮兮地凑上去,将一张纸条递到了初久的手里,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叫唤,他连忙探出个头去应唤,然后一副急着去办事的表情快速和初久告辞离开。 初久噙着淡然的笑容,一直目送着店小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后,这才展开纸条看了看,然后无奈地摇摇头,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床上的幼兽抓着自己的两只长耳朵,唔了一声:“咸……” “呜咸……” 连读了两遍没读完,幼兽一副气恼的样子又揪了两把长耳朵,翻身一滚,就滚进了行李之中。 没多时,店小二便将吃食都送了上来,只是这次送的并不是先前那位店小二。 初久多看了那人两眼,发现他下盘极稳,姿态高持,虽是平凡的五官,但眉眼里却多了分英气,端盘子的指侧有些许茧子,两人目光相对时,他微微颔首并不多言,很快就带了房门出去了。 幼兽老早就闻到了饭菜香,等人一走,瞬间从床上飞扑到了桌子上,好奇地看看这道菜,又看看那道菜,然后看向初久,眼神里带着询问。 初久试过味后,发现生食里还算干净,但熟食里加了些蒙--汗---药。她沉默一瞬,将生食递给幼兽,后者用爪子小心捧着饭盘子,乖乖地啃起了肉块,很快吃了完:“嗷~” 它目光直落落地盯着那几盘熟食,眼里想吃的意味犹盛。 初久担心生熟食一起吃对它的肠胃不好,便拉住了它,转而从行李里拿出干粮来递过去,后者沉默了会儿,还是乖乖地接过大饼子,双爪抱着饼沿开始啃,眼睛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桌子上的饭菜。 幼兽的饭量很大,几下就把饼全啃完了,这时天色已晚,初久估算着他们也快要行动了,便熄了蜡烛翻身上床假寐去。 而在一旁的幼兽趁这个机会,偷偷溜到桌子上,紧紧盯着初久的动静,一边快速地将桌子上的饭菜全都消灭掉。 不多时,被舔得光滑如镜的盘子全都叠在了一起,幼兽满足地捧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发出一声开心的“嗝~”。 打完嗝后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偷吃,又立马抬起爪子捂嘴,小心翼翼地看向初久。 幸好,初久并没有注意到它。 于是幼兽抹了抹嘴,从桌子上跳下来,快走到床边,用后足一蹬,跃上床后,将自己拱进被子里,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了去。 这边的动静刚刚落下,而在客栈之中,另外一道动静方才响起。 “他们都睡了吗?”一道低沉的声音破开寂静的空气,问。 “是。”另外一道声音压低着回道,“我在他们的饭里都加了药,现在应该都睡下了。” “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有。”那人想了想,报了个房间名,“住在那屋的客人,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她养了只兔子。” “然后呢?” “那兔子……”那人顿了顿,道,“身上有魔丹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四吨:单机写文真快落。(撇嘴) 流下了求评论收藏的泪水。 第38章 “你确定?那真的是魔丹?”先前那道声音顿时激动起来。 后者迟疑一瞬,点头道:“并不确定,只是临走出后察觉到的,它身上魔丹的气息太浅,属下无法确定,不过若是捉来,一探便知。” “那还不快去!此行若是能找到魔丹,还怕他闲云君不成!”那人顿了一下,又道,“但倘若那兔子身上真有魔丹,你的行动定然会惊扰了它,用这个,若它身上真有魔丹,闻到这东西的香气,就会自发跟过来了!” 那人说完,抬手一丢,袖子里顿时飞出一物,后者迅速接住,低眉伏首:“是,属下立刻去。” 他转身开门而走,屋里那人便走到窗户口,打开了窗户打算看看周围的情况。 月亮正巧从密遮的浓云之中探出头来,月光打在他的脸上。 在月光的照射下,他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格外的显眼。 - 整个客栈内,安静得仿佛是座坟墓,一道人影缓缓走到初久房间门口,将紧握在掌心那物展开来。 那是一袋熏香,可用法术催动,说是香,实际上无色无味,只有魔物可闻其味,且体内越是纯净的魔气,闻到的气味越浓。 初久并没有碰那桌饭菜,一直都在假寐之中,自然知道幼兽偷吃了饭菜一事,心想着也该给它一点教训,便没有去管它。幼兽吃了带药的饭菜很快睡熟,没多久药性发作,闻到这香气不过拱了拱鼻子,翻了个身呜的溢了个小奶音,就转而睡熟了。 根本不带搭理人的! 这可愁了门外那人,等了大半天都没有等到幼兽出来,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道这香都不管用,难不成是他误会了? 但说不定是没闻到呢? 再一联想到它身上极淡的魔丹气息,这可能也是有的。于是那人再度催力,香味陡然放大了数倍。 香气宜淡不宜浓,何况还是这么浓的气味,初久一下子皱起眉头,连忙给自己捻了个屏气诀,诡异地对外面放香那人产生了好奇。 刚开头放的熏香还能让初久有点想要出去的冲动,但好在初久是魔教门主,所控制力并不是一般妖魔能有的,因此很快就克制住了冲动,然而接下来这一招却把她所有蠢蠢欲动的心思全都打消了去。 前者还能怀疑他是想利用熏香引出魔物,等到他把熏香放大了来疑—— 个鬼啊这显然不是要引魔物出来,这都不能叫香了而该叫臭,说是要臭死他们都有魔信! 可话说回来,这熏香倒是容易分辩,初久眼眸子转了两下,很快在记忆里顺利地翻出来这熏香的名字。 引魔香。只对魔族有效,对象只要是魔皆可,少量吸入可助魔气吸收,增到一定量后再配合秘术使用,可让魔物受其控制,然而要是量过多,则会引起反弹,反让魔物变得暴躁易怒,就算是温和的小兔子,也能让其抓着胡萝卜屠遍山野。 但话说回来,她们是临时打算在这里落脚的,这里附近初久都探查过,根本没有魔兽的痕迹,显然如此计划是他们发现了魔兽的存在,临时而为。 可尴尬的是……幼兽根本就不打算醒的呀。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人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一面在所有人的饭菜里下了药,一面又想引魔兽出去,但既然碰到了初久的头上,她就不能不管了。 想半天,初久索性拿出乾坤袋,将幼兽变小之后先放进了袋子里,然后便下了床朝外面走去。 出门的瞬间,她身上便化了黑雾,紧接着身形一闪,彻底隐身在了黑暗之中。 她将自己周身的气息全都掩盖住,随后掀开眼帘,懒懒地朝四周扫了一圈。 那两人下的药是就算天人,吃下去后都难醒的药量,因此似乎并没有想过会有人还醒着,便大剌剌地站在走廊口,手里拿着个袋子,右手催动法术,一点点化开袋子口显露出的那点固石。 他的法术低劣,只是比普通弟子要好上一些,面容正是前不久初久见过的那名店小二,她心中忖然,当时的怀疑果然如此。 那人等了片刻,都没有等到幼兽出来,不由得怀疑自己当时到底的直觉到底是真是假。 但话说起来,魔丹的下落并非那么好找,而且气息和魔气极为相近,他抬手用食指蹭了下鼻间,心里暗想大概真的是闻错了味,这才将袋子收好,放进怀里,但临走之前还是有些迟疑,便转而朝初久的房间走去,打算最后再看一眼那兽到底是不是魔。 然而前脚刚踏进房门口,后头就迎来了一闷手刃,眼前陡然一黑,直直朝地上倒了下去。 身影一坠,露出其身后的淡影来。 初久收回手,将人往屋里踢去,继而将门一阖,准备在附近蹲守,看看是不是有同党。 走到半路,她脑海里突然闪过白日里店小二那句,闲云君也在本客栈下榻的话来,脚步一顿,转而朝另外一道房间走去。 白日里店小二给过她写着闲云君房间号的纸条,那字迹一看就是早就写好的,先不说那闲云君到底是真是假,但在修仙设定之中,人的样貌除了天定之外,还和修为有关,修为越高,就算原是丑陋之貌,也能变得出尘绝艳,上佳之色,更别提这闲云君,更是人中之人修中之仙,所以就算对方真的是模仿闲云君之貌,她也很好奇,到底能模仿到什么程度。 就算看不到闲云君本人,看个仿冒品总该可以了吧? 正在她思考之际,突然听到前方一阵动静。 她迅速地反应过来,本想闪身躲开,这时感觉到附近房间透露出来若有似无的气息,便知道对方就是清云观的人,若是她躲开了,反倒会被察觉,还不如直直对上才是。 于是,初久敛下了隐身诀,故作奇怪的样子,往后退开两步,做出正要往前走的样子。 大门一开,吱呀的一声。 接着从门口走出来两道白袍身影,其中一个脸遮白纱,长得斯文儒雅,脸上又带着些许的茫然,正和旁侧的小徒弟说些什么,小徒弟一脸头痛,忍不住摇摇头,这时察觉到有外人在,他猛地扭过头来。 “谁!” 第39章 初久便装作一片黑暗之中视物不清,等到对方出声了眯眯眼睛才看清来人,展开笑来道:“抱歉,我吵到你们了吗?” 那人打量了初久几眼,见她是个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便抱歉地颔首道:“并不是。” 说着,想到这客栈有问题,先前端来的饭菜里面加了料子,全客栈的人都睡下了,她怎么还醒着?不由得又拧起眉,正打算开口,这时初久笑眯眯地抢白道:“我今天没吃晚饭,打算出来借个厨房,没曾想打扰了两位,抱歉,抱歉!” 原来如此,心里的疑惑清了,那弟子也松了口气,道:“那道不是,我和师……大哥也是晚起,你并没有打扰到我们。” 不仅没有打扰,要不是靠近了,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阿玄心里暗嗤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长老事多占了他的注意力,还是因为对方步声小,气息浅,这才没有注意到。 他暗暗地摇摇头,心想陪着长老下山可真是个苦差事。 他抬起头来,正打算把裴长渊劝回房间,然而裴长渊的注意力却被初久刚刚的话吸引去了,他眼眸一亮,当即转过身问初久:“阁下也是要去借厨房的吗?” 初久脸上微惊,笑着点点头:“是啊,两位这是……也正要去?” 心里却早就笑嗨了。 虽然不曾踏破铁鞋,但幸得好运加持,得来全不费功夫。 闲云君真名唤裴长渊,虽然强大到足以飞升的地步,但他却迟迟不肯飞升,不是众口相传的机缘未到,只是因为他贪得人间美食,不舍得离开罢了。 文中曾写到,他座下无弟子,虽然每年都收了许多弟子,但那些其实都分送给了其他的长老座下,或者是去外殿慢慢学起,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他未曾收过一个弟子,衣食住行都是由尊主派人负责,每每想吃点什么的时候,都会让其他长老调一两个弟子陪行,出行时必定以白纱遮面,纱边锈着金线狱花。 他虽然掩盖住了自己的气息,但已有些修为的修士还是可以勉强看出来,再加上这在北桁山脚下,种种迹象表明,她真碰见了闲云君本人! 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初久面无表情,内心已经跳起了芭蕾……啊不是,她内心雀跃无比,激动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在文里,她最喜欢的就是闲云君裴长渊了,不仅是他长得好看,而且性格还很温和,又很喜欢吃,虽然实力雄厚没人敢招惹,但因为时常惹出乱子,性格又迷糊,叫人又敬又无奈。 如今见到自己喜欢的角色就站在自己面前,初久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竖起了弹幕墙,各种各样的彩虹屁闪电似地飞过一行又一行。 “当然不是!”阿玄急忙拉住裴长渊,脸上像抽了筋似地一直给他使眼色,“大哥,你忘记了我们还有事要说的吗?” 你忘记了这里大家全都被药迷晕了,我们是出来寻找线索的而不是出来找东西吃的吗!! 长老你醒醒!要事要紧啊! 只是激动归激动,这话总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出来,而且还是个不知底细的外人。 他眼色都使得抽筋了,但因为裴长渊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初久身上,导致一点信息都没有传达到。 不仅如此,裴长渊听到她要借厨房做饭,脑海里就开始闪各种菜名,不由得兴奋地握握小爪子。 只是兴奋归兴奋,在外人的面前,他还是要点身为长老的尊严的。于是他颇为端庄地抬手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我和弟弟来到客栈的时候已入了夜,一时忙活忘记了晚饭,正打算去找小二,既然姑娘也要过去,不如搭个伴?” 脑海里正放着烟花,初久听到这话,只觉得脑海里放的不只是烟花,里面可能还夹了几个大火-箭。 她弯弯眉眼,克制地笑了笑:“好啊,正巧想亲手做些饭菜,若是两位不介意,不如尝尝我的手艺?” 裴长渊一听更好奇了,这客栈他偷偷摸摸来过几次,饭菜都差不多,一开始觉得滋味不错,但一直没有创新,吃多几次就没什么兴趣了,在外面尝过各种客栈菜肴,倒鲜少吃过个人手艺,裴长渊克制地点点头,拉着阿玄说:“我这弟弟比较能吃,还请姑娘做多些,相关的酬劳定不少姑娘的。” 阿玄一听,抿直了薄唇,忍不住朝天翻了两个大白眼。 听听,这是人话吗! 还把锅甩得飞起,您想吃就想吃,扯我这个小徒弟做啥呀! 太过分了!真的!过分!回去一定要和师尊好好念叨念叨!下次绝对不和你一起出去了! 心里咆哮着,亏得这弟子表面还算沉稳,暗暗翻完两个白眼后很快就拾撮好了情绪,矜持地点点头:“有劳姑娘了。” 欸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阿玄猛一抬头,对上裴长渊微笑的侧脸,总觉得这人是个恶魔,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他下的套里。 紧接着视线又落到裴长渊的窄腰上,明明吃的最多的也是他,不爱运动的也是他,嘴巴最闲的也是他,可为什么! 他!不!胖! 阿玄哭着抓了把腰间的肥肉,脑海里是往日里各师兄弟回门后一阵水深火热,必须把身上的肥肉减下去的场景…… ……太南了,我真的太南了。 初久见阿玄也没再阻止,便跟着他们走到一楼去,然而一楼的守门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他们翻了一遍,从某个角落里扒拉出来偷睡的店小二,还有主间里休息的掌柜,两人都是不管怎么拍都拍不醒,整个客栈里一片死寂,静得落针可闻。 初久想起自己现在是普通人的身份,便捂着唇惊疑道:“怎么会是这样?” 阿玄趁机道:“想来是出了什么事,姑娘请跟紧我大哥,容我上去查查。” 然后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逃的比兔子还快。 初久默默看了他的背影两秒,然后切换成无助的表情水蒙蒙地看向裴长渊:“那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不急。”裴长渊翻了翻袖子,摸半天摸出一片金叶子,指间一松,那金叶子便自己飞到掌柜的怀里,他主动找了方桌子坐下,期待道,“我们先吃饭。” 初久:“…………” 作者有话要说:裴长渊:民以食为先,我以饭为天~ 第40章 长老无愧是长老,处事不惊,现在还有心思吃饭。 “嗯嗯,那好的。”初久似笑非笑地应了声,扭头进了厨房,把需要的食材都取出来洗净。 因是夜间,饭菜不宜做的过荤,初浅便做了道蔬菜粥,再撒点肉末,另外煎了几块鸡蛋饼,搭个盘肉团子,再抽了点酱油,将熟鸡蛋切半后淋上去,放至入味,简单地在肉团子周侧摆出模样来。 接着想到不过就是吃个夜宵,裴长渊居然一挥手就是一片金叶子,阔气地叫初浅都眼热。 那不是一片黄叶子,也不是一片银叶子,而是一片金叶子,纯金打造,24k高闪呀!闲云君呀,裴长老呀,您知道您拿出来的那是什么吗? 她不得不佩服,裴长渊下山数次,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闯祸无数,这清云观每年砸在他身上的钱都是一座金闪闪的大山,况且还舍得让裴长渊这么乱花钱。 看来这清云观着实有钱。 简直就是金矿山! 再对比一下玄峰山悬珠塔,离北桁山不远,就在玄峰山北侧,一天不到的路程,一边是金光闪闪,另外一边——却连个糖葫芦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初久轻轻吸了口气。 嘶。 初久怀着悲愤的心情,立马翻出了客栈里最贵的食材,给他炖了道安眠汤,外加一道凉甜燕窝,便端了出去。 裴长渊喜好美食,倒也不挑食,只是对一些葱蒜姜的比例颇有要求,不得过多,标准到最好炒完过味后立马捞出去丢掉的级别,而这些恰好是因为初久不爱吃,所以特地写进去的,再加上她早就清楚裴长渊的口味,几道菜端上去之后,裴长渊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道道的香气扑进鼻间,让本早已空空的胃袋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他暗暗地揉了两把肚子,恭敬道:“姑娘好手艺。” “快尝尝吧,这些菜不过都是家常菜,怕不合公子口味,若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若我能做便做。” 但嘴上说出花来,初久心里暗道。 别说!千万别说!我不会! 裴长渊一听,脑海里立马冒出来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子鸡,烧子鹅,烩鸭丝之类的菜名,不过看了看初久笑容中带着的一丝几不可察的勉强,他暗地里咽咽口水,还是道:“没事,天晚了,再吃那些不好,吃这些就可以了,管饱便好。姑娘也坐下一同吃吧。” 初久:“…………” 所以你果然还是想点单的对不对! 既然没了他不喜欢吃的东西,剩下的味道又都在合理接受的范围内,裴长渊优雅地伸手夹菜,吃了两口,眼眸微微一亮,虽然菜的口味并不是特别出色,但在家常菜中也胜了几分,不似饭馆中以重味为主,倒是浓淡相宜,吃完一点都不觉得油腻,再喝上一口凉甜燕窝,爽口又叫人舒畅。 裴长渊心头微惊,不由得用眼角多瞄了初久两眼,见她不紧不慢吃着,姿态也端正优雅,心中好感更增了几分。 不知道清云观还缺不缺个厨子,这位姑娘想不想去做厨娘…… 但因为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裴长渊暗叹一声,说不定这等菜品以后就吃不到了,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多吃一点,如此一想,他优雅地抬手,一双筷子夹得飞快。 初久小心地瞄了他一眼,见他就算在只有他们两人吃饭的时候,也不曾放下面纱,看来对她的警惕心犹存,心里发虚,又不好意思问他这些他爱不爱吃,只好将自己的嘴也堵得严严实实,认真吃起饭来。 孰不知是因为对方经常吃得太过忘我,忘记摘面纱了,导致形成了个习惯,面纱对他来说寥等于无。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阿玄也办好了事情下楼来,他凑到裴长渊耳侧,低声耳语道:“弟子方才在楼上一个房间发现了个可疑的人物,已经昏迷过去,从他的身上拿到一袋状似为熏香之物,以及一份药粉,应该和今日在饭菜里放的那份无差。弟子在准备搜查的时候碰到一名黑衣男子,与其交手五回合后他便使诈退逃,只剩下屋里一人,现在已经被弟子控制起来了。” 裴长渊眸光微动,并不言声。 “那昏睡过去的人并没有其他受伤之处,仅有后颈处一道浅痕,应该是被手刃所伤,暂且不知凶手是谁。”说着,阿玄意味犹深地看了眼初久,目有所指。 “除此之外,还发现什么了吗?”裴长渊却似不在意,只悠悠开口问,“先前让你寻闲云君下落,你忘记啦?” 阿玄豁然想起,抱歉地挠挠后脑,又看了眼初久,赶忙又爬回楼上去。 临上楼前,他闻到香味,又忍不住往回看了眼。 嗯~ 大概是被裴长渊养了口味,再加上晚上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闻到这味……害挺想吃的。 然而有任务在身,他咽咽口水,还是把想法忍下来了。 反正还有明天一早呢,行李也放了几块干粮,饿了啃干粮便是,只是想到那干粮是下山的时候带的,到现在要回去了,还不知道干粮有没有坏了。 又转念一想,临下山前师兄弟们看到他给包袱里放了干粮,那点微妙的神情…… 他现在好像就能体会到了。 没想起来的时候还没感觉,这突然被香气勾了鼻子,想到这点事,阿玄顿时又觉得悲怆无比,更加能体会到师兄弟们为何怎么都不想同闲云君下山的原因了。 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口味,再被闲云君养叼了,回去再吃上普通的清云观牌饭菜,那真真叫一个生不如死,还要接受减肥训练,所以…… 为了日后的健□□活,他暗下决心。 下次,他绝对不来! “噫?那位公子不也一起用饭吗?”初久看人走得差不多远了,这才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问道。 裴长渊看了看桌子上仅剩等于无的饭菜,满足地抿下唇:“舍弟近日减肥,由我代吃即可。” 初浅:“…………” 不是我说你,前几分钟前你还说他吃的多呢! 能不能认真点圆谎啊! 裴长渊这时好像也想起来方才的话,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他刚刚下来告诉我的,说是突然想起来近些日胖了许多,所以让我代他吃完。” 初浅:“…………” 说的真像实话,我差点就信了。 她顿了顿,总不好在这事上过于究真,让裴长渊难堪,于是便体谅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公子方才说……闲云君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这个名字,裴长渊乐了。 他激动地揪住小袖子,喜不自胜又故作矜持地对初久说:“近些日我听说有人模仿我的脸……啊不是,闲云君下山来访,特来瞻仰瞻仰。” 初久:“…………” 瞧瞧你激动的这个样,能不能把你眼底那点小八卦藏起来啊喂! 第41章 虽然实力强盛,但却好吃成性,虽然仙风道骨,可又十分八卦,一招一式间,墙橹灰飞烟灭,然而却又有些迷糊,出行还得要人随。 初久真是有一万句mmp要送给他。 可就算想吐槽的话能写个万字小论文,但这毕竟是她一笔一画写出来的人物,初久满怀着“这是我崽崽”的心情,格外宽容他。 于是她嗯嗯啊啊点点头,听起了裴长渊仔细地讲了一通,自己和弟弟阿玄如何崇拜闲云君,如何听说闲云君要下山,如何听得闲云君每次都会下榻此店,于是如何集了银子,变卖家产来到此地,如何在这里碰到初久云云。 初久抬眸扫了他一眼,心道:编故事前先把你周身那股仙气儿收起来好不?还变卖家产呢?多少人卖完家产还没有一金叶子的,你可是随便一出手就是一片,当我蠢还是当我瞎啊! 沉默片刻,却是一颔首,温温软软地答一句:“小女子也敬佩闲云君。” 裴长渊笑眯眯,一顿饭饱之后还有人聊天,别提多畅快舒服了,这畅快地让他还想再来点蛋卷松云糕做点心。 然而就在这时,顶上突然响起嘭的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骚动,似是有人打了起来。 裴长渊眼皮子往上一弹,仍旧笑吟吟的,不紧不慢地对初久说:“楼上还挺热闹的,这是大家起床了吧?” 初久不由得看向他,脑门上滑下三根黑线:“呃嗯……确实是挺热闹的,不过……” 话没说完,一根横栏木头就被丢了下来,正巧地砸在裴长渊前头,远处两人扭打间,阿玄分神冲裴长渊道:“长……大哥!楼上无碍!” 说完,又寒凛凛地冲对面的人一扫眼:“你到底是何人?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对面站的,正是初久前不久打晕过去的人。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左三圈右三圈地绕死了,但好在人不在房内,而且他也有独家解绑之法,便迅速地切断绳子逃生,然而逃到半路就被这人发现,继而又杀了过来,两人一阵扭打间,便变成了如今这样。 初久适当得表示了自己的担心:“好像是打斗声……那公子真的没事吗?您不打算去帮他吗?” 而手上微动,似在无聊地摸着指腹,其实是在牵着根细线,那细线遥遥与歹人脖子上牵着,方才苏醒也是初久做的,本是打算先瞧瞧假闲云君再回去处理歹人,差不多那时也醒了,没想到一出门正好遇到真的,她便先下了楼应付裴长渊,至于歹人…… 便被她当作一样与裴长渊拉近关系的工具,只要他说上去帮忙,初久便可趁机显露出一点招式,为之后拜入山门作铺垫。 然而…… “不用,他不是说无碍吗?”裴长渊缓缓抿了口温茶,“姑娘方才说敬佩闲云君,是如何敬佩呢?” 说着,又是一块木头被丢下来,这次稍远些,砸到了另外一方桌子上,初久唇角抽了抽,缓缓卷了笑来,道:“闲云君实力超强,为人又乐善好施,深得人心,小女子家乡也曾受到过帮助……” 说到一半,她偷偷瞄了裴长渊一眼,见他眉心微皱,似乎并不太喜欢这种句式,便又丢下一句:“当时有幸见过一面,是在家乡酒楼里见过他,知他喜好吃些美食,便从小潜心学习,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见他一面,做顿饭菜感谢他当年的恩德。” 裴长渊的眼眸蹭蹭蹭地又亮了。 倒没想过当年下山时有这般机缘,竟在今日得馈,虽然不曾记得这姑娘所说的家乡到底是在哪里,那栋酒楼又叫什么名字,当时吃的又是什么,当时又做了什么留下恩德,总之就是! 有!吃!的! 而且还是特地为他学的! 裴·好吃·长渊:……拉她进清云观做厨娘,可!非常可! 他按捺住迫不及待想要拉拢对方进清云观的小爪子,故作清冷道:“那你此行?该不会是为了入清云观,做他的小弟子吧?” 心里却冒出了几个小裴长渊,各穿着一件宽松长袍,跑到初久的耳边极力推销:“来我清云观吧!” “包吃包住还包红包!” “有吃有喝还有美人瞧!” “隔三岔五下山做团建!” “山清水秀百住不厌!” 听到他语气里藏不住的小窃喜,初久暗想这事也差不多快成了,便向他透露出一点小心思,十分想进清云观拜师,又夹了几句自卑如“我资质愚笨,不知会不会落选”云云,得了裴长渊坚定的摇头。 “不会的,姑娘心意如此好吃……啊不是,姑娘做菜如此虔诚……也不是……” 裴长渊一时激动得口花花,尴尬地揪了揪袖子,耳根也染了点粉,不好意思地捋直舌头:“我的意思是……姑娘的心意如此虔诚,上天一定会保佑你通过测试的!” 就算不给过,我也要走后门给你过哒! 嘿嘿~ 初久抑制情绪不要外露得太明显,浅浅地说句:“承蒙公子祝愿了。”然后就继续吃着小点心堵着嘴,省得笑出声来。 与楼下的和睦融融不同,楼上依然是水深火热一片,阿玄和那人继续打着,一时之间木头横飞,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互拆了木头丢对方的打架法。 实际上,若论实力,显然是阿玄更高一畴,但奈何这人身上有法宝,切一块木头丢向阿玄的空中,可变化为一只魔兽,那魔兽大概是按着施术本人的实力拟化的,所以也并不高强,被阿玄三两下打飞,丢到楼下时又变回了木头。 那人又立马举刀砍下一截,如此往复,阿玄追都追累了,他还没有砍完。 阿玄终于忍不下去,又是一剑劈飞迎面而来的魔兽,他同时掏出一张符纸,口中迅速念起法诀,将符咒贴在剑上。 瞬间,剑身冒出凛凛白光,周身法气大盛,对面那人刚将一只魔兽幻化出来,就被白光震得又迅速褪失。 那人脸色微变,立马也掏出一物。 然而就在这时,一扇门吱呀的一声—— 开了。 第42章 一道人影缓慢地走到门口,伴随着一声浅浅的哈欠声,懒洋洋地抬手掩唇,咕噜道:“这谁啊大半夜的这么吵?” 两人动作一顿,齐齐扭头看向那人。 却见那人也穿着一身白袍,袍底卷着金边纹,蹬的一双观道鞋,腰带绕着狱花线,头上更是别着发纱帘,在脑后无风自动着,显的一派仙风,却因为行步犷粗,面带烦躁,又拉了几分俗味。 阿玄一瞧那腰带便火了,一句“冒牌货”才刚冒出个“冒”字,恰逢那人放下手来,他剩下的字就卡在了喉咙间,噎着了:“长……长老?!” 那人,便是所谓店小二口称的闲云君。 真名,闲大胜。 闲大胜乃外地难民,因为家乡饥荒来到此地,听闻有个闲云君广布善施,时常下山来做些好事,便想过来碰个运气,没想到一过来,就被客栈掌柜的看上了眼,说是长得和闲云君有个七八分相似,心念电转,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揽客的主意。 闲大胜一想,与其等着闲云君过来救他,十天半个月不见得会下来一次,总得给自己找个生活的本事,恰好现在有道橄榄枝伸到自己面前了。 不接?没饭吃,会饿死,他身体并不如名字那么壮实,自小易生病,来了此地还算好些,病也没那么重了,但万一生了病,连尸体都没人帮他收拾。 接?有饭吃,有人追,就算闲云君来了,至多过问几句,他是圣人,总不会和自己一般见识。 于是闲大胜就接了这个活计,和掌柜的串通好了,也不天天出现,就临这些日子,闲云君定然在山上忙着不会下来,他也好假扮闲云君,骗个钱花花。 起先也想过会不会暴露,但闲云君在外人面前并不会说太多的话,收徒也是收个过场,讲究机缘,说白了看眼缘,他们这生意就是骗几个人以为在这里先瞧了闲云君,后面就会被选上。 如若当场真的被选上了,他们自然会以为诚不欺他,但闲云君门下无徒,基本都是丢给别人去带,一年到头不会见几次面,他们无从考证。要是没被选上,也只能说句无缘,闲云君那么牛逼的人物,他们断然不敢说什么。 但也不少有想来切磋的,所以向来都是让店小二好好看人行事,专门找些没本事又想进清云观的。 这不这天,店小二通知他说有活干,对方是个姑娘,让他好好准备准备,他便想着养精蓄锐,先好好睡一觉,等晚上了再认真应付,但没想到一觉睡晚了,饭也没得吃,等半天也没等到人来,倒是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他打开门。 完球。 这啥情况。 两人打架?还拿剑?拿木头? 闲大胜惊得差点掉了头饰,方才还没散去的瞌睡虫一下子飞了个精光。 目光一转,这二楼上的门啊窗啊墙啊地啊,能被拆的都被拆光了,两人凶器在手,这时齐齐地看向他,一人脸色惊变,一人目露凶光,显然…… 不是他该出现的时候。 闲大胜机灵地将眼睛一闭,将手平举朝前,嘴巴里咕咕哝哝,朝另外一个方向缓慢地走去。 那模样,就像个有梦游之症的青年。 两人:“…………” 在两人的目光之中,他缓慢地走到自己用来换装的房间门口,假装无事发生过,熟练地打开门,关上。 只是…… 关门的手,微微颤抖, 受惊的心,战战兢兢。 逃,还是不逃,是件难以绘出的艺术。 外面打了这么大半天都没人出来阻止,显然是出了事,而最近才放出声说闲云君来了,所以他一细想,这目标肯定是他了,指不定就是两人都想过来瞧瞧他长什么样,没想到碰上面了,干柴碰烈火,一说:“打一架吧!” 二说:“干死你!” 所以……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闲大胜呼吸一定,立马伸手去摘脑后的簪子,另外一只手去扯身上的道袍,外袍一脱,里面另外一套衣服就显了出来,只在几个瞬息间,他就换了身装束,头发也高束成马尾,身材本来就瘦弱挺拔,配上这么一套,倒像个暗卫模样。 门外的声音迅速靠近,但在即将接近时却又陡然停下,显然是两人又打了起来。闲大胜把衣服三两下一折,正想转身塞进被子里,结果身体一转,目光就对上了一双清寒的凤眸。 月光冷寒寒地从窗口透进来,照出窗前两道身影,男子身材挺拔如松,穿一身飘逸长袍,头戴面纱,旁侧站着位姑娘,面容和善,也笑吟吟地瞧着他。 闲大胜:…… 他猛地想到方才自己换装一事,怕不是已经被这两人都看了去。 不由得,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觑裴长渊一眼,强装镇定地问:“两位这是……” 初久:“道长难道不是闲云君?” 闲大胜:“?” 他强绷着脸,声音颤成波浪线:“闲……你找闲云君?” 初久偷偷看了眼裴长渊。 方才听到楼上动静陡停,裴长渊就带着初久来到了楼上,说是知道闲云君在何处,带她过来见一见。 倒是并没有要摊牌,说这闲云君是假冒的事。 所以初久想,他既然要演,就陪他一起演好了。 “是的,不过方才……小女子亲眼瞧着道长穿着闲云君的衣服进来,应该……是闲云君吧?” 裴长渊点点头:“应该是闲云君吧?” “那两位怎么会到这房间里来?” 裴长渊笑意不减:“从店小二那里打听来的。” 闲大胜闻言,稍稍放心。 既然店小二能把这个房间透露给他们,显然是钱拿得够了,刚刚衣服都换了,还没有往假货的方向去想,想必脑子也不太好。 没事的。 对付二傻子还是有办法的。 不过…… 这后有虎,得想个办法。 “让两位见笑了。”闲大胜心里思量,表面端出了点闲云君的派头,不紧不慢道,“两人来此寻我,想必是有事寻助吧?不过此地并不宜谈话,两位还请随我换个地方,再好好谈谈。” 初久一听,配合地摆出惊讶的脸色:“噫?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闲大胜一边朝床头的墙壁去,一边道:“无碍,是我徒儿在灭杀魔兽罢了。” 裴长渊:“……” 第43章 裴长渊面色毫无波动,内心却道:若是你徒儿听到方才这番话,怕是会当场把这地都掀了。 初久干笑了两声,装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困惑地移过目光,缓缓看向裴长渊。 那目光里,茫然中透着几丝困惑,直接向裴长渊表明了心中的想法。 这外面的人明明是裴长渊所谓的“弟弟”在和歹人打架,又怎么说是闲云君的弟子? 自然,初久并没有立马表现出怀疑闲大胜的样子,而是看着闲大胜熟练地打开了暗道,先探进半个身体看看暗道情况,小声地问裴长渊:“公子那弟弟……莫非是闲云君的弟子?可公子方才不是说……” “我也不知道呀。”裴长渊眨眨眼,“我弟弟就会点拳脚功夫,和我一起来找闲云君的,他要是闲云君的弟子,我又何苦变卖家产呢?” 初久点头,装出一副愣神模样,几秒后,眼中缓缓起了疑丝,这时闲大胜怕外面的人打完了冲进来,又不想丢了这门生意,简单查看了下地道里没人,便又收回目光冲两人道:“你们且随我来吧!” 裴长渊点头,道:“我这就来,姑娘,一起走吧?” 初久回过神,若有所思跟在裴长渊身后,缓缓入了地道。 一进地道,闲大胜就立马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刹那间大门关合,眨眼前还能见门上细缝,眼睫轻扇后,连那细缝都一齐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都没有什么暗门似的。 待门关好,闲大胜抬手一挥,有低风拂过,周围的墙壁上瞬间亮起烛光,昏暗的光线虽无法完全照明,但好歹能看清身边人的模样,他将手摆到身后,暗暗将手心里的机关塞进内袖中。 初久眨了眨眼睛,表面一副茫然的模样,几个眨眼间便将周围的环境都记在了脑中。 这客栈看着也不过普通模样,却将这地道做的如此精致,就算是现在没有闲大胜在,初久也没有底气自己能找到这地道的入口。 她小心看了一眼裴长渊,略一犹豫,低声问:“闲云君?这里是哪里?” 闲大胜露出苦笑来:“让两位见笑了,我自下山来此路上,总有些魔人妖道寻迹纠缠,两位若是遇上,被妖气沾染得病,便难以治愈,只好将两位一同带进来了。” 初久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是有妖人作祟么?” “自然。” 闲大胜这些年也不是白装的,面对一个又一个闲云君的痴缠者,总练出些气势来,此刻心里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但脸上表情不显,伪装已如血脉之中生长而成,自然而然地摆出平日里的模样。 只是想到方才的换装都被两人瞧了去,怕他们起了疑心,眼珠子转了两圈,抢在他们前头问:“不过话说回来,两位寻我来此房间,又有何事?” 裴长渊想了想,往前走了一步,身体越过初久,直接横在了两人中间。 闲大胜下意识地想后退,这时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只好将心一横,直对上裴长渊的眼眸子,心里却在腹诽: 那店小二不是说只有个姑娘么?怎么这姑娘身边还带了个公子?而且看起来还仙风道骨挺拔如松的…… 况且脸上戴着那白纱,实在叫闲大壮心慌,总觉得对上这人的眼睛,他伪装的身份就藏不住了似的。 “那个,什么……”闲大胜尴尬道,“我乃清云观北桁长老,两位若是有事大可放心直言。” 说着,目光往四周飘了一阵子,感觉那束目光迟迟没从自己脸上移开,闲大胜只得将视线慢吞吞地收回来,一点一点地往裴长渊脸上去。 然而, 那什么, 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 裴长渊只是盯着他,然而在这盯着的目光之中,仿佛有什么在一跳一跳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又不好出声打扰,裴长渊激动地揪紧了小袖子,面上强装淡定,然而这副情景放在了闲大胜的眼里,却渐渐地变了味道。 这人…… 莫非…… 有……断袖之癖? 不然怎么解释他一直盯着自己,眼神还如此火热? 想到这,闲大胜猛地警醒过来,他在扮演闲云君的日子里,也时常遇些痴女追捧,起初真是被吓了一跳,后来渐渐习惯之后,也能行云流水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然而在这段时间中,给他印象最深的却并不是那群痴女,反倒是格外开放的痴男,让他几度消受不起,看见就逃。 而那些人看着自己时,那眼神,和面前的人极其相似! 闲大胜心头狂跳,不禁在心里怒骂店小二几句,也不知道他眼神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居然把狼引了进来,这可如何是好? 暗道外有人打架,暗道内却有痴汉尾随,旁边还有个妹子水灵灵地站在那里,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他还不清楚这痴汉到底痴到了什么地步,但若是攻击性强的,他又不能丢下妹子不管,独自逃了。 这思来想去,还没怎么动,额上了起了薄汗一片。 终究是忍不住,他咽咽干燥的嗓子,试探地问了句:“公子?” “啊?”裴长渊短促地叫了声,回神,“在。” 裴长渊眼眸还亮晶晶的,忍不住捏捏指尖,万分想上前捏下对方的脸,看看这脸到底如何与自己有如此的相似度的。 身为修仙之人,修为越高,其容貌越难复制,到了他这地步,举天之下都难找到第二个人,更别提长得如此相似,他也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为何长得如此相似,这个中缘由,便是他下山的目的。 素来听闻有人和自己长得像,他当时没有什么概念,这真看到了,才觉得很是稀奇,要不是旁边还有个初久在,他怕是早就忍不住上手了。 忍耐忍耐,身为北桁长老,不可以没规矩。 他把先前准备好的托词全都讲了一遍,大概内容就是曾被闲云君救了一命,当时还拿到了他的信物,但因为闲云君行踪不定,清云观又难进,好不容易得知他在此地落脚几日,特来报恩致谢,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崇拜之情。 说到一半,他想起来那信物,便拿出袋子在里面翻信物,足足掏出五把,他盯着看了一阵,无措地眨眨眼:“是哪个来着?” “……”闲大胜更担心了。 闲云君每去一处救助,便会给其中一位有眼缘之人留下桃木牌子信物,若是日后有缘,且对方有意修仙,则可凭此信物前去清云观应招,信物很快在民间传开,许许多多的仿冒品如雨后春笋迅速冒出来。闲大胜也为了高价卖出,或者是以加大自己话的可信度,给前来寻缘的人送了几块。仔细想来不过三十来块。 他做的和民间做法乍看下来并无二致,但细节上却有些不同。 然而,眼前这些…… 他仅一眼就瞧出了。 这些里大半都是他亲手做的信物—— “!”收集就收集,但收集这么多……你果然是对他有意思吧?! 闲大胜又咽下一口唾沫,问:“我当初给你的牌子,你难道没有收好吗?” “自然是有!”裴长渊在里面翻了翻,抬头看他,“……但是我太喜欢长老给我的牌子了,一不小心就……” 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长老既然都在这里,能否帮我挑出来呢?” 闲大胜:“…………” 他默默将涌到喉咙间的血咽下去,最后没有办法,只好让他把牌子都放到地上,一个牌子一个牌子地对过去,挑出了那些自己做的和民间卖的,剩下的那一个…… 闲大胜将牌子拣起,交到裴长渊手里:“别再混了。” 裴长渊浅浅一笑,接过牌子,一道灵力便顺着牌子没进了闲大胜的指尖里,迅速地消失不见。 闲大胜见他这人有些呆傻,似乎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意思,拿了牌子就很开心地去找初久了,不由得松口气,将地上的牌子都捡起来放回他的袋子中。 初久的本来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没想到真身在场,居然愿意陪假冒之人演这出戏,不知道裴长渊心里搞什么名堂,便一直缄默不言,直到看到裴长渊渡了灵力进闲大胜的体内,再接个过牌子朝自己走来,便立刻露出一副担心的样子。 裴长渊假借分享之意,低声在初久的耳边问:“见到闲云君,姑娘怎么不欢喜?” 初久便对他笑笑,把心里的疑点透露了几分。 裴长渊果然点点头:“我也觉得,这闲云君确实像是假的。” “不过你有何依据?”裴长渊问。 初久唔了声,沉默几秒,反问:“你可见过蹲在地上挑东西的仙长?” ——闲云君是谁啊?是仙风道骨的长老啊!是清云观的坐观之宝啊!是众多美男美女的梦中情人啊!要说他为了挑个自己曾经交给别人的桃木牌子,还要跟着对方蹲在地上,像两个小屁孩似地挑来拣去…… 这长老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这清云观之宝的身份还当不当了?这要碎掉多少痴男信女的玻璃心呀! 这要说出去,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有人信的。 裴长渊终于恍然,然后抿着唇沉默了几秒,暗暗庆幸。 幸好刚刚没让阿玄跟着! 第44章 清云观为众山修观之首,其次是南面的归一门,西面的上西坞,东面的澜东城。清云观观主为众观之尊,称尊主,性情严苛厉人,古板守矩,最讨厌不符礼仪规矩之人,要求观门从上至下,不论在何处都要循规蹈矩,不落人口舌,不毁其形象。 在他的生涯之中,只对闲云君宽松几分,容忍他不上早课不与群居,但除此之外,事事要求他严以待己,身为长老,就要摆出个长老样子。 但知道裴长渊性情散漫,日日教导也是左耳入右耳出,虽然武功盖世修为深厚,却笨手笨脚的,要自己下山,没住两日就要叫人看了笑话。 因此每每裴长渊下山,除非和他一同行路,都要带上一两个弟子陪同,看是照顾,实为监督。 且就算裴长渊威逼利诱,弟子对他极为敬重,想要给裴长渊放点水都无可能,因为尊主在他们的身上下过法花,待回山后,取得法花一瞧便知,那法花极难破解,一不小心就惊动了施法者,因此就连裴长渊都束手无策。 所以在听到初久这番话时,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也在初久话中,像个三岁小儿毫无形象,反倒先注意到阿玄没有进来,实在是庆幸庆幸。 初久倒不清楚他现在的想法,只是按着自己的思路,又琐琐碎碎地抛出了些疑点,听得裴长渊连连点头,内心里越发觉得自己想收她这心思无错,擅长料理,还聪慧谨慎,只是不清楚灵根如何,倘若与仙有缘,倒是个好料子,值得培养培养。 两人低声说了点什么,很快就分开来,闲大胜把袋子交还给裴长渊后,打算按着往日的习惯,先同两人随便说点什么,然后尽快打发他们离开。 只是关了这暗门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不清楚外面的人什么时候离开,叫闲大胜很是苦恼。 一来,要是早些把两人撵出去,正巧外面的贼客还没打完,若是两方碰上,说不定会让他们起了疑心,万一是扣下说点什么,他的行踪暴露不说,若外面两人秉性非是好人,只怕是会将这两人拖进泥坞之中。 二来,外面两人打了这么久,都快把店拆了,都没有人出来阻止,掌柜的混迹这么多年,胆敢让他假扮闲云君,自然是留了后手以防闹事,可现在连他专用的18男团都没有出现…… 要么是出了事情,要么还是出了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 现在要么是把这两人敷衍过后丢出去,自己躲在暗道里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找到,要么是把两人留下来,很快就会面临一个问题—— “闲云君为何一直躲在暗道中,难道是在怕外面的妖道闯入?” 显然,暴露只是分分钟的事,一对二,纵然对方有位姑娘,但他这瘦弱的身体,怕也是打不过。 这前有狼后有虎,但丢人出去也不能让他安心,还不如…… 把他们丢出去于心不安,放在身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暴露了,一番想下来,想得闲大胜心生绝望。 不如…… 还是早点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说不定还会让他们原谅自己? 不过在此之前,若是没有苗头,能糊弄,做一桩买卖,闲大胜还是不忍丢开,抿咬了唇想又想,决定还是见机行事为好。 “这位姑娘也和公子一样的想法么?”闲大胜深深地看了裴长渊一眼,见他把袋子收进袖口中后又恢复了原先清冷的模样,静静地站在一侧,自嘲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着急就把两人一同带了进来,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他索性把心一横,直切主题问:“若是两位想入清云观,明日便是招徒大会,今夜一事,还请两位不必放在心上。” 见闲大胜也清楚了目前的情景,但依然保持原样,所做的选择一想便知,初久本打着打假的想法过来看看,但既然裴长渊真身都在这里,他没有意见,愿意陪着演,初久也没有越矩打假的道理。 她浅浅一笑:“打扰了仙长休息,小女子万分抱歉。” “那倒无碍。”闲大胜轻挥了手,眼珠子转了圈,道,“今晚绕进这事中,两位也不是故意的,这里是我在客栈里修炼的暗道,就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待我徒儿灭了妖道,自然会来寻。两位大可放心,寻常妖道寻不到此处,只是委屈两位多坐会儿,由我去取些可避妖气的药丸来。” 说罢,他微一颔首,抬步朝暗道深处走去。 他们此刻还在暗门之后,暗道狭隘,仅容三四个人经过,一路直通深处,周围墙壁上贴着暗色瓦片,被烛光照着悠悠,透几分诡异来,但初久用魔力探查之后,发现此处十分干净,什么法术残留都没有,连只老鼠都不存在,暗道在一定的位置之后便往下走,接着再往前走去,初久大概知道那已经离开了客栈的范围,但探查越深,后面所能得到的反馈越少,最后竟是被一处禁制隔了起来,想来那处便是暗道的中心部分。 不过看起来,方才那个假冒货大概也不清楚暗道里的到底是什么,因此只是一心想要躲开他们罢了。 初久目送着闲大胜离开,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暗处不见,这才慢慢收回来,脸色一垮,便不再掩饰,直问:“公子也觉得他并不是闲云君?” “不是。”正牌在此,当然不是,“不过并没有歹心。” 只是多要了他几片金叶子罢了。 初久微微点头,问:“那我们要出去吗?令弟还在外面呢?” 裴长渊本想说不,但转念想了想,这暗道里禁制不通人行,那闲大壮逃到一半发现出不去,也得回来,他顺便把外面的事解决了,时间也相差无几,到时候再和闲大胜好好谈谈,各不耽误。 便点点头:“我大概记得是在哪个位置。”说着朝墙壁走去。 而心里却在想着: 一时半会儿闲大胜也回不来,不如再去吃点什么等一等? 第45章 一想到此事,裴长渊顿时便激动起来,他广袖一招,先前被他布在空中的法术丝顿时弹跳起来,一条透明的细丝由指尖缠到掌心尖,裴长渊大概能感觉到那线本是松垮的,渐渐的紧绷起来,不多时,猛一收紧,暗门就嗵的一声打开了。 在外人看来,这就像裴长渊用法术冲开来似的。 虽说这法术丝本就是裴长渊所化就是了。 门一开,外面的月光就照亮了前方的模样,月光直洒洒地铺到地上,像一张细薄的绸缦似的。 没等两人往前走,就见前方突然窜出来一道身影,裴长渊本能地护了下初久,随即发现那人是阿玄,便松一口气:“弟弟。” “长……”阿玄张了张口,目光移开看了眼初久,显然还是有些怀疑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初久简单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那闲云君不像是真的。” “那当然不是真的。”阿玄听完闲大胜的事情,不由得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心道,刚刚看到那冒牌货的时候就想追来,要不是被人绊住了手脚,也不至于放他进屋,等自己追过来,居然已经消失了,不得已只好在周围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没想到就在这时候看到长老和那姑娘一起出来…… 等等,一起出来? 阿玄猛回过神,看了看初久,再看了看裴长渊,当即把裴长渊带到了角落里:“长老怎么和那姑娘走到一起去了?” 因为她做饭好吃人还聪明,带着她出来运动运动,说不定她转头就饿了再去做点吃的呀~ 裴长渊握指成拳,虚虚抬起抵唇轻咳一声,自以为云淡风轻然而眼神将他完整地出卖了地,对阿玄道:“你先前不是说有个歹人逃了么?让那姑娘一个人待着,实在危险,我便将她一同带到身边了。” “那可见到冒牌货了?” 裴长渊:“见到了,不过他现在往暗道深处去了,我寻过一遍,那暗道有禁制,轻易无法通行,先将外面歹人处理好了,再来处置他,你与那歹人如何了?” 阿玄闻言,抬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和他交战十数回合,重伤他八成,然而最后关头被先前逃脱的歹人打断,带着一同逃离了。” “可有发现什么?” 阿玄点点头,将一袋东西交给了裴长渊:“这就是弟子先前说的,留在那歹人身上的袋囊,袋边绣的花样,待回山后问问三师兄便可得知。” 裴长渊收了那袋装着引魔香的袋子,提点了他些待会儿见到闲大壮时要做何反应,阿玄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在那冒牌货面前装样子,一时皱起眉头,但既然是长老之言,无违抗之理,他只好点点头,随着裴长渊一同到了初久的身边。 这姑娘看着倒是机灵,也不知是好是坏,先尽量掌握好她的信息吧。 想到这里,阿玄便露出和善的笑来,问:“我叫阿玄,不知姑娘芳名,该如何称呼?” 初久微微颔首:“叫我初久便是。” 顿了顿,她看向裴长渊:“那这位公子——” 裴长渊:“我叫阿——” 阿玄:“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接着两人对视一眼,阿玄脸上顿时冒出尴尬来,不太好意思地缩了下头。 顿了顿,两人又各道。 阿玄:“他是阿——” 裴长渊:“裴——” 那什么…… 尴尬的气氛简直是扑面而来。 两个人互相理解,这是好事,但不够默契,就很蓝受。 因此所造成的后果便是—— 初久憋着笑,端出一副茫然中带了两分困惑的表情,问:“是阿裴公子么?” 阿裴,啊呸? 裴长渊嫌弃地皱了下眉头,忍不住看向阿玄,后者却将头一扭,好像很为对方作考虑,不想让对方更加为难似的。 然而问题是…… 这个名字是什么鬼啊! 裴长渊,闲云君,高高在上的形象,在这一刻,因为“阿呸”两个字彻底碎成了残渣。 至少在一刻钟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这么一个,让他这辈子都不太想回忆起来的名字。 “……嗯。”裴长渊神色明明灭灭,最终深深地看了阿玄一眼,想了想,到底是应了声,“我是。” 然后,他委屈巴巴地抬起眼帘,才想说点什么抢救一下自己这已经碎成稀巴烂的形象,却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声音从幽远的暗道里传来,随后伴随着一阵巨物撞击地道的声音。 三人皆是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冲进了暗道里面。 暗道内。 闲大胜本一路顺利地朝暗道深处走去。其实这条暗道在他发现之后也没敢深入进去看过,连掌柜的都不知道这客栈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知道暗道的底细,未知的危险让他一直都只在边缘往来。 只是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来来回回也进来过几次,次次都没有发现什么,曾经塞进来过一条狗,在暗道里跑来跑去也没见有什么影响,只是那条狗本来和他关系很好,在暗道里折回后却又突然像是不喜欢他了似的,一路撞开守在门口的闲大胜就跑了出去,至此后再没有身影。 虽然不能以此断定这暗道有问题,但闲大胜还是不敢进来,今天头一次,他心里说不出的紧张。 待走到一定距离后,闲大胜停下脚步,听了听来路的动静,知道初久她们没有跟来,这才松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走到半路,却突然撞了一下,像是撞到什么发硬的东西,冰凉凉的,却没有什么实感。 他踉跄后退两步,捂住发疼的额头,看着不甚清晰的前路,感受着周围空气的涌动,然后缓缓的,缓缓的伸出手去。 先是指尖,继而是掌心,很快,完完整整地贴到了结界上。 看不见的前路,被结结实实地堵了起来。 无法通行,闲大胜只能告诉自己,看来妄想这路通向外面的想法行不通,只得回去应付那两个傻子。 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耳尖微动,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好像察觉到他注意到了似的,停了一瞬。 突然,唰的增强数倍,像一只一只黑漆漆的飞冲,如激涌的水流猛冲进了他的耳膜之中! 第46章 闲大胜二话不说,立马撸了袖子往前跑。 一路跌跌撞撞,又因那暗道并非直通,几次撞上墙壁,他惊恐地往后看了一眼,但身后所能瞧见的,无不是不可见底的黑暗,但里面似是有什么在缓缓蠕动,只是他瞧不见,也不敢瞧见。 闲大胜不敢停留,双手弓起在墙壁上一撑,推着身体往旁侧移开两步,继续朝前跑去,不多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巨物撞到了墙壁上,那闷响在密不可分的暗道中震动着,连闲大胜的心脏都被挑动了起来。 他心想,那声音如此闷重,想必身躯也很庞大,既然如此应该是很笨重才是—— 然而这个念头刚响起来,就被身后再次传来的涌动声撕了个零碎。 那东西,速度比方才要更快了不少! 几个眨眼间,黑影瞬间将闲大胜紧紧包裹其中。 眼前猛地被黑雾蒙住,闲大胜一瞬间心脏骤停。 紧接着,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瞳仁。 那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好像在思考着如何将面前的猎物拆吃入腹似的。随后,一条软粘的舌头从他的脸颊舔到耳侧,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咕噜声:“咕……” 接着口吐人言:“呵……闲云君?” 一边问着,那赤红的瞳仁缓缓靠近。 闲大胜脑海中的一条细线啪地断了。 素日里装的只是闲云君的表面,一旦面对上妖魔怪道,他哪懂除邪之法,而且这面前的怪雾毫无实质,只有一双眼睛怖人的很,而且听刚刚那话,它识得闲云君? 一个普通人认识闲云君,那是崇拜之意, 一团妖雾认识闲云君,那是想杀了他! 闲大胜哪曾见过如此场面,当场就被吓得尖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妖雾的束缚,亦或者是妖雾觉得就这么直接吃掉他太便宜了,想练练这松驰的肉,就这么眼看着闲大胜从它的眼皮底下逃开去。 只是逃到一半,他迎面又撞上墙壁,然后吓得又尖叫一声,慌里慌张往旁边逃去。 “噫惹。”妖雾眯眯眸子,“这迷糊的样子倒和闲云君有几分相似。” - 不远处,正从入口寻进暗道的裴长渊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他抬手擦擦鼻子,怪怪地歪了下头,怎么?这是有人想我了? 旁侧的阿玄急忙关切问:“这是着凉了?” 裴长渊道:“倒不是……” 只是突然感觉…… 这暗道里比方才多了点东西。 他眼皮子微微往上一弹,一抹法线从指尖探出,迅速地没入黑暗,冲进了暗道之中,很快就到了妖雾面前。 那妖雾慢悠悠地往前移动着,感觉到空气里有点东西,便随意往空气里一抓,当即将那法线捞进了雾中,赤眸里缓缓印出一条透着淡金色光芒的法线,接着,鼻孔里哼出了声不屑的笑来。 “天天抓头发,就不怕秃头了么?” 然后,那妖雾将法线一松,法线再次没入黑暗,回到了裴长渊的手里。 那句话,自然也落进了裴长渊的耳中。 从法线上探得那妖雾的身份,裴长渊便松了口气。 说是妖雾,实是法阵之灵,如他先前探得的,这暗道里并没有一丝妖魔之气,但也没有丝毫灵气。 空气并不纯净,除了杂气之外,还有魔气和灵气,但只有少部分,越入灵山,灵气越多,魔气越稀薄,每个观宗都坐拥一坐灵山,并且日日在灵山修炼,因此观宗正气日益增盛而魔气更薄,这客栈在灵山脚下,少魔气还能理解,这灵气都没有,基本是不可能的。 只有一个办法,用法阵锁住。 然而这法阵也不是随便都能用出来,法阵所在的位置,要么是极其凶险之地,如魔眼之洞,不能让外面的气息涌入的,要么就是极其优足之地,例如灵泉之眼,受不得一分魔气污染,而这灵泉之眼是需要人挖采掘扩的,所以每每挖出一眼灵泉,亦或者寻到一处魔洞,就将其用法阵锁住,引来法阵之灵结契,让其日日夜夜守护着。 而这法阵之灵,说起来,呃……和裴长渊还是相识的。 咳咳,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这法阵之灵,还是当年裴长渊亲手结的。 然鹅…… 那什么…… 时过经年,裴长渊给忘记了。 直到灵山之下,人群驻留,逐渐有了人烟气,大家在这里做起生意,渐渐变成了个村庄,不知是何缘故,有人发现了这暗道,还将其修进了客栈之中,然后美食引来了裴长渊,次次在这里驻留一晚,吃饱喝足再上山去,却没有一次想起来…… 他曾答应过这法阵之灵,偶尔陪他过来唠唠嗑来着。 这事在初久写的小说里是没有的,她当时急于推进男女主的感情,虽然有心写配角的故事,但最终还是片面化了配角,匆匆把剧情走过一遍就烂尾了,因此在看到现在这个剧情,表面还平静着,内心却泛起了嘀咕。 ——虽然说穿进了书里,书里的世界就成了实体,没有自己的世界进程才叫人奇怪,可在原书的剧情里,身为反派女配的巫禾几次掳走夏初然没成功,受了伤在悬珠塔里休养,那时间都是以一天一小时的速度过去的,前一章受了伤,基本隔一章就再次出现,然后迅速地在男女主完全陷入爱河后功成身退。 然而以现在这还没入山就碰到小概率事件引出法阵之灵,明显就是要继续磨一阵子的速度来看,这个所谓的世界有它自己的想法。 可这巫禾已经变成了初久,目的也被她手动更改了,连剧情都被砸了大半,哪怕这世界有它自己的想法,这会儿它又怎么让剧情继续走下去呢? 初久念此,又拿出几分认真的态度,继续跟着裴长渊朝前走去。 走到一半时,不远处的拐角里冲出来一道黑影,跌跌撞撞朝人群奔来,阿玄站在最前头,瞬间起剑护到身前,正准备朝那黑影砍下去,裴长渊认出那人,急忙叫住阿玄:“不可!” 阿玄的剑身一顿,本要砍向对方的动作也在半空中转了一圈,转而挡到那人影面前,直插|进墙壁中。 那人影被剑一挡,果然停下。 而这时,身后再次传来迫近的闷撞声。 众人抬眼看去。 却见一道黑影,双手把剑,一路平砍连击带顺劈地冲了过来。 裴长渊:“……” 阿玄:“……” 初久:“……” 这个见面礼……有点不太合适吧? 第47章 裴长渊当机立断,上前一把将闲大胜捞起来丢进阿玄的怀里,上前与那黑雾对战。 一时之间,刀剑相碰,火花四溅。 闲大胜吓软了腿,被丢进阿玄的怀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哆哆嗦嗦地想要退开,然而听到身后的击打声,愣是将人抱得更紧了去。 阿玄朝天翻了个白眼,骂他:“呦?这不是北桁长老闲云君么?怎么连打个妖雾都不行?” 闲大胜带着气腔哭道:“我,我是个冒牌的,我哪会啊!” “呵,你苟同这店家骗人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闲大胜不敢违话,连连点头,隐约察觉到他似乎不会伤害自己,就大胆地抱得更紧了一点,只是腿肚子依旧打着哆嗦,怕一个字说得让面前的人不痛快,他就拿手边的剑捅自己一下。 阿玄说:“你把我撒开!” 闲大胜应了一声,然而并没动弹,他哭道:“我腿软!” “腿软也给我撒开!没看我们这打妖呢!”阿玄咬咬牙,看裴长渊收着实力和那妖雾对打的样子,虽然确定裴长渊定然打得过妖雾,但长老在前,他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只是这冒牌货,实在太缠人了一些。 阿玄不由得看向初久,想让她帮个忙,把人弄开。 然而却见初久缓缓走到方才闲大胜站的位置,抬手将墙壁上的剑,轻松拔了下来,然后朝妖雾走去。 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这边,妖雾和擅闯者正打斗着,另外一边,晏且南已经寻到了夏初然的下落,刚将她安置到南渊山下的客栈中。 南渊山上便是归一门。 寻到夏初然之后,因为夏初然受了伤,本打算直接将她带入归一门调养,但又想起归一门无通报不可入山的规定,只好先找了个客栈住下来,用传音符通报到门主那边,等他同意后,明日再带人上山。 传音符在眼前燃尽,很快化成金光迅速散失在空中,晏且南阖了眸子,本想转身出门,这时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他眼皮子往上弹了一弹,指尖迅速凝了道光:“谁?” 外面悠悠传来声音:“我,沈风宸。” 听到这声,晏且南眼中的冰寒顷刻间碎散,眸光淡了下来,他垂下眼帘,一副平淡中又带了抹失望的样子坐下来:“门没关。” 门外,沈风宸暗笑了笑,抬手一推,信步踏了进来。 “我来瞧瞧,晏兄这伤可好些了?” 晏且南颔首:“多谢沈兄医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不客气不客气,那日也是你出手救的我,不然我早就葬身在地下魔谷之中,不被魔根食了,也是要被那后来出现的魔物给吃了的。” 沈风宸顿了顿,意识到晏且南并不感兴趣,便笑了笑转过身,坐到椅子上,一只手抵在桌子上,支着下巴问:“说起来……那日见到你和魔人巫禾一同走,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且南眼神瞬间冰冷。 他不耐烦地别开脸,断了沈风宸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心思:“那事我自会处理,倒是沈兄,关于夏姑娘的伤势,可有什么发现?” 沈风宸倒是觉得他这表情颇有意思,忍不住将另外一只手也支到了桌子上,两只手捧着脸,声音也含糊了几分:“她呀,病的也不太重,大概明日就能清醒过来了,身体里也就沾了点毒,但那毒对我来说就是个随手解的程度,倒是那巫禾身上的——” 尾音缓缓拖长,故意留了半句话,果然见到晏且南呼吸一紧,目光忍不住投过来,沈风宸稍一作想,心里噔的一声。 呀,这可不妙了。 晏且南喉结滚动了两下,心里知道这时问这问题很不对劲,但自从那日听到沈风宸说初久就是九枝门门主巫禾,而且还带走了想要刺杀沈风宸的魔人石泽,待他清醒之后,心里便像扎了根刺似的,一直都不太舒服。 若是初久有目的而来,想要接近他刺杀他,那当时在地下魔谷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行刺,甚至当时的晏且南可能连眼皮子都不会动一下,但初久并没有。 而且在晏且南得知初久就是巫禾的时候,他本该是生气的,愤怒的,甚至可以想想初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奇怪的是,当时他得知这个消息,却是松了一口气。 归一门多男子,仅有的几个女修也都清心寡欲,从小就待在归一门中,并不识得凡尘情事,因此在感情方面,无人教会晏且南,也无人能给他指点。 晏且南分不清这情绪,只好将这乱麻似的事情暂时塞进心里,待日后处理。 只是没等日后,倒是沈风宸先挑了出来,像指甲边上起了倒刺,可以直接拔掉,偏生不拔,只是意犹未尽地拨弄几下,叫人心痒难耐。 晏且南喉咙干燥了,他低声问:“她身上的什么?” “噫惹。”沈风宸眨眨眼睛,继续托着脸,“看来比起夏姑娘,你更在意巫禾一点?” 晏且南疑惑:“这和夏姑娘什么关系?” “你不喜欢夏姑娘?”倒是轮到沈风宸疑惑了,他本以为晏且南只是暂时地被巫禾使了手段迷住,但对夏初然还是有点感觉的,但…… 这斩钉截铁的样子……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晏且南有些气梗,他是哪里表现出什么让人误会了么? “沈兄误会了,我与夏姑娘不过萍水之交,只是因为一些过失让夏姑娘遇到了险境,心里过意不去,这才急于找到她,对她自然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真的?”沈风宸惊疑地睁大眼睛。 晏且南点点头。 沈风宸心头微震,嘭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你,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晏且南见他惊成这种模样,好似他不喜欢夏初然,是什么惊天地的大事似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点想翻个白眼过去,好在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及时忍住了,屈指握拳,抵唇低咳了一声,对上沈风宸的眼睛:“你想瞧,就好好瞧个够吧!” 沈风宸盯了片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随后,他溢了个笑音,半是气半是笑:“晏且南啊晏且南,你可算是完了!” 第48章 晏且南当即皱了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先不说这个。”沈风宸按着桌子,“你且告诉我,那巫禾与你相识的过程。” 晏且南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心里满不情愿,纵然这巫禾是九枝门门主,接近他另有目的,但这不过是他自个儿的私事,与沈风宸有什么关系? 不过说起来……那九枝门门主从未下过山,也未曾露过面,她是谁,连闲云君都不曾知晓,沈风宸又怎么知道的? 晏且南疑惑了:“说起来,那日告别,你说你有事要做,和巫禾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沈风宸笑了笑,“我就是去暗杀她的,你猜什么关系?” “晏兄也对我风毒门的暗令起了兴趣吗?”沈风宸顿了顿,眼眸子微转,笑,“不过那门主倒是武功高强,我暗杀未成,只好在她身上下了毒,须得以一人血为引,配合我的解药吃下去,连续三个月圆之夜服用,方可解毒。” 晏且南听到这话,心头不知为何起了点不安的情绪。 他脱口问道:“那是什么毒?” 奈何他有心遮掩,但不假思索时的语气里还是参杂了几分紧张,沈风宸盯着他看了两秒,反倒激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你问毒有何用?你知道那毒是什么了,你就会解了么?”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晏且南被他话一刺,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表达,整理片刻后,才再次开口问:“是我失礼了,我只是想知道,九枝门门主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罢了。” 明明答案已经悬在喉咙间,晏且南反复咀嚼,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语调平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问的,极不情不愿,他心里排斥这答案,大概是为了在地下魔谷的失态,不想将初久与自己对立起来,好让当时自己对初久的歉疚变得正当一点。 然而,他又很想知道,事请的真相是否如他想的这般,还有没有迂回的可能。 可到底也是想想而已,晏且南心里不坦,问完话后,神情也恹了。 沈风宸看他表情,都快以为自己若是下一秒不立刻回答,他就会做出一副不想得知的样子,立马把自己赶出去。 “她的解药,便是夏姑娘。” 闻言,他为之一愣,一股难以言说的震惊从脚底顺着脊椎往上攀爬,竟有一种让人窒息的错觉。 与此同时,外面万里晴空的天际突然飞跃来一条红焰细影,如火团从天劫当空劈下,落到了房门外的院子里。 一道病弱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那是……什么?” 沈风宸的声音仿佛是在回答外面夏初然的问题似的:“焰鸟啊……是要你速回的意思?那,夏姑娘,你该怎么办呢?” 晏且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没有动作,目光快速地从沈风宸脸上移开,却又缓缓地慢下来,朝门口看去。 直到看到前去探看的夏初然身影,他心里像被什么敲开一块,寒意沿着指尖蔓延开来,渐渐铺到那缺口处,轻轻地朝里吹一口气。 心头里,有道粗哑的声音似呓语般轻声道:“初久的目标是她,不是你。” 那声音是帝啻的,他从小听到大,早已经从厌烦到无动于衷,然而今日,却不知怎的,再次对这道声音起了怨恨的心思。 那一点连他都不曾察觉的不甘,被帝啻轻易地寻到,绕在指尖,一点一点碾开。 晏且南本能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眼里已复清明。 他没再看沈风宸,而是走出门外,目光落到夏初然的身上。 那日从地下魔谷艰难逃出之后,他体力几乎耗光,无法再往前行,没曾想在路上碰到了一位樵夫,将他和沈风宸带了回去,好巧不巧,竟然在那樵夫的家中,也寻到了夏初然。 夏初然一直昏迷不醒,身体倒是没有什么伤,经由沈风宸医治之后,方才恢复神智。 她告诉晏且南,那日在别剑山庄,她本在房间中休息,突然听到外面有唤她的声音,说是初久逃了,想来找找看初久在不在她房间之中,然而夏初然才打开门,眼前却突然一黑,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醒来,就看到沈风宸和晏且南两人。 接着就到了今日。 晏且南走到夏初然身边,声音低哑:“夏姑娘怎么起来了?” 夏初然回首,见是晏且南,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睡了许久,承蒙两位照顾,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再躺在床上休息只觉得身体都要散架了,便出来走走了。” 顿了顿,她目光瞥了眼那院子里一团燃烧不灭的火团:“这东西……” 晏且南抬手一招,那火团瞬间化小,接着飞进了他的袖中,瞬间消失不见。 夏初然眨了眨眼,不由得觉得惊奇,只是姑娘家的拘束让她不好表现出来,便浅浅颔首,假装自己已经领会了。 “话说回来,晏修君可有查到初姑娘的下落吗?”夏初然微微蹙起眉心,担心地问起。 在别剑山庄的事情她虽然不太清楚,但也隐约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几日不见,晏且南受伤如此,初久下落不明,在回来的路上,也听闻别剑山庄似乎有些动荡,虽然自己在别剑山庄住过些日子,但却无能为力,只能时而问问晏且南,初久还有没有消息。 “知道了些。”晏且南眼眸微垂,淡淡道。 “真的?她现在在哪里?”夏初然很是激动,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激动得就差上前抱住晏且南的胳膊了,“初久姑娘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有,别担心。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回复她的,然而一出口,却变了调:“她中了毒,只有你的血能解,也是因为此事,她才接近你的。” 对面突然就没了声音。 晏且南话出了口,方才有些后悔,夏初然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受害者,初久对她别有用心,何必又要告诉她呢? 他顿觉脸热,方才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竟是有一分畅快,自己生了气,就想让别人陪着一同生气,初久的形象在自己的心里崩塌了,就想让别人也认清初久,不要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但他心里却并不舒坦,只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只是在嘲笑自己罢了。 对面好半天没有声音,晏且南不由得抬起眼皮,正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 然而一抬眉,却对上一双担忧的眸子。 第49章 夏初然担心道:“原来初姑娘是为此事而来,不过是血,又不是要了我的命,这又有何难呢?” 晏且南呼吸一紧,犹豫地问:“姑娘……不觉得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夏初然笑了笑,“初姑娘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呀?她接近我或许是为了我的血,但也是为了我的血,百般讨好我,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呀。” 顿了顿,她又想到什么,问:“晏修君可是知道初姑娘在哪?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将我的血带上捎给她,等她毒清了,还请她过来看看我,亦或者……若不嫌麻烦,还请带我同去。” 原来是如此的么……初久确实不曾表现出另有所图的模样,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几次要去寻夏初然,当时想不通的事,现在似乎也说得通了。左右她的目标是夏初然,夏初然都不介意,他又有什么立场责怪初久? 不过…… 晏且南想了想:“她现在有事不便见姑娘,不过若是姑娘愿意,可蓄些血放入瓶中,由我转交给她,待她解了毒,再来会姑娘,明日先请姑娘随我去归一门暂时落脚,那里门根清净,灵力充沛,不会有妖邪打扰,也好再仔细查查姑娘的病。” “好。”夏初然二话不说,等不及立马讨了刀进屋里去。 动作倒是果断直接,没有丝毫犹豫。 晏且南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想些什么,神情也复杂几许。 过了片刻后,他转头看向沈风宸。 话没出口,沈风宸便先猜出了他要说的话,呵笑了声,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嗤笑,轻飘飘地散在风中:“正邪不两立,晏修君又为何要助她解毒?难不成……” 晏且南目光一别,打断他的话:“只是为了转移她的目标,既然拿到了血,她想必也不需要再盯着夏姑娘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沈风宸声音带笑,一副我才明白你真是了不得的模样。 晏且南听出了其中的嘲意,暗暗握起了拳头。 第二日,晏且南便带着夏初然入归一门,沈风宸因是江湖门派,且门风非正,不得入门,便在客栈同晏且南道了别。 而另外一边,刚刚结束一场打斗,暗道里混乱一片。 闲大胜紧抱着跟前人的腰,像只八爪鱼似地粘在上头,紧紧不放,阿玄无奈之下,只得退出打斗范围。 裴长渊与法阵之灵交手数来回合,再加上初久以剑分力,两人合力,很快便将法阵之灵扣在了地上。 裴长渊广袖一招,一道禁制由头罩下,将法阵之灵箍在禁制之内。 阵眼,阵脚,灵根,全被缚住。 法阵之灵挣扎几瞬,发觉无法挣脱,便索性朝地上一躺,赤眸懒懒地合半,道:“来吧,这次想玩什么花样,我都能承受。” 裴长渊:“…………” 初久:“…………” 这…… 有点刺激啊。 倒只有裴长渊愣愣:“什么花样都行?” 初久:“……” 阿玄:“……” 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沉默无语,却又听那妖雾懒散地开口:“输给你了,你想做什么都行。” 它说着,打了个哈欠,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了似的:“平白被扰了清梦,还要出来被你欺负,可怜可怜。” 众人:“……” 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 初久再看裴长渊,却见他固定好了禁制,然后便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玄并不识这法阵之灵,只当它是普通妖雾,担心这其中有诈,不由得对裴长渊道:“长老,小心有诈!” 说着他忽然察觉到那团妖雾起了变化,声音陡然一听,急忙看过去,就眼看着那团妖雾在禁制中慢慢溶解掉,赤红色的瞳仁像在墨水里滴入的红血,如丝溢散在黑雾之中,却并不破散,维持着极细的连接,层层卷卷,最后竟是形成了一朵诡异的墨花图。 众人:“……” 你说的花样,就是这个花样? 裴长渊缓缓睁开眼睛,对自己凝化出来的墨花表示非常满意。 初久忍住吐槽的冲动,看向妖雾,却见花顶也点了点,道:“闲云君这拟花之法越发的熟练的。” 噫惹, 两边还认识的吗? 初久眨了眨眼睛,抱着剑往后退了几步。 既然都是认识的,那她可就不好插手了。 “但是。”妖雾顿了顿,几乎完美无缺的墨花突然从中间塌陷,一双赤红的眼睛再次冒出来,然而此时,那双眼里布满了幽怨,“过了这么多年,加上此次才来了两回,你做得如此熟练,可是在外面有了别的花?” 初久:“!!!” 阿玄:“!!!” 连带着阿玄怀里的闲大胜,也跟着惊愕地扭过头,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惊。 然而他震惊的并不是他们话里的内容,毕竟他根本都听不懂,他所震惊的是方才法阵之灵的话。 面前这白衣面纱,有些傻愣愣的男子,居然是闲云君? 闲大胜……他反应过来什么,立马松开了阿玄,瑟瑟地往后头三步,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腿上一软,就直直朝人跪了下去。 嘭。 一声闷响在暗道中响起。 众人反应过来,齐齐看向闲大胜。 闲大胜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前半身都低伏在地上了,没等他们问,便瑟瑟发抖地将自己假冒的事全都吐了个光。 说到结尾,竟是带了点哭腔:“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然而,在场无人说话,甚至表情连动都没动。 闲大胜偷摸摸从缝隙里看去,不由得心生疑惑,想了数秒,接着察觉到什么…… 法阵之灵噗嗤的一声笑了:“怎么?光是披了个皮囊,真就以为自己是闲云君,还敢闯我憩息之地了?” “不不不,我不敢我不敢。”闲大胜听到这话,顿时又吓得磕到了地上去。 阿玄抱臂哼道:“哼,谅你也不敢,如今吃了教训,以后还敢骗人了么?” “不敢了不敢了!还请仙长恕罪啊!” “罢了罢了,你们也别再逗他了。”既然事情都暴露了,裴长渊也懒得再端那架子,他随口安抚了下闲大胜,接着抬眸看向初久,却见她依然是浅淡的眸子,似乎并不是十分意外,不过估摸着她本性聪慧,联想到此事也不是不可能,便松了口气,省了解释的麻烦,专心对付闲大胜去。 “既然知错,那明日就随我上清云观吧。” 闲大胜:“!” 第50章 #假冒仙长招摇撞骗之后被真身撞见,随后邀请冒牌货到家里玩…… 你觉得这事可能发生吗? 不可能。 所以,这会儿的闲大胜,非常认真地想了想。 现在就地去世还来得及吗? - 然而,说是一回事,命闲大胜还是要的。 第二日,闲大胜就跟在阿玄身侧,一同上了清云观。 关于法阵之灵的事,在昨夜里裴长渊也简单地提了几句,说是当年猎魔之时无意间捅开的一处魔洞,当时别无他法,便召来法阵之灵堵上,答应好了要时常过来陪它玩,只是裴长渊记性不太好,当时事情又多,转头就忘记了。 如今再见面,裴长渊好好陪着玩了一晚上,那法阵之灵方才说困了,放了他出来。 出来后,先是让阿玄处理掉客栈里的痕迹,让闲大胜讲清了缘由,再向初久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并问她可否有意投门。 心说熬了这么大半夜的,总不会是陪着看一场热闹,等天亮了就分手,不捞点福利都对不起自己。 初久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得知要拜师还得走一趟招徒会,行个过程验灵根,说白了就是走程序,不过这结果是保证能入闲云君门下了。 这叫什么? 意外之喜! 先前尚且只有把握入清云观,但想接近闲云君还难得很,没想到出门行运,撞见了这等好事,初久又给裴长渊做了顿早饭,麻溜地带上了行李,同他一起回清云观。 到了清云观时时辰尚早,天才刚蒙蒙亮,周围的树尖上起了团雾,露水俏零零地在叶尖打着转,雀儿啼飞,空气里都捎得一片绿叶气。 本该是清爽怡心的时刻,然而在看到山门口直直亭立的人影时,初久明显感觉到身侧人身影一僵,紧接着将背挺直了。 而另外一侧,阿玄立马抬头收腹,愣憋着一口气,手里快速将衣服收紧,做出削瘦的模样来。 闲大胜不解地问:“修君这是怎么了?” 阿玄用眼尾快速地扫了他一眼,低声道:“尊主来了,别乱说话!” 一听这话,闲大胜立马抬手捂住了嘴巴,唰地缩到了阿玄的背后。 阿玄连忙去抓身后那团人影,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衣服拉出来了。 然而就在这么一拉一扯间,几人已经到了跟前,避无可避,阿玄只得硬着头皮冲那人行礼道:“尊主。” 那人生得一副如玉庞,寡淡脸,头上顶着尊主簪纱,如一道仙影暂立,沉稳之气盘旋四周,威压即使已经收好,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就连初久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尊主并未回阿玄话,只是用眼光示意,淡淡地瞥过去一眼,随即就将目光落到了裴长渊身上。 稍一眯眸,眉头便凝了:“吃了东西,连唇都不擦了?” 裴长渊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抬起指腹轻擦一边过去,然而只在唇珠上摸到一点油,顺势扁了下唇,应道:“还是擦的。” 说是擦了擦了,哪回回来你不左三包右四包,嘴里含着颗糖葫芦地回来? 尊主嫌弃地扫他一眼,但又从中察觉到有些不同来。 今天……倒没带什么东西,就是多了点……人? 他检查完仪容仪表,目光才从裴长渊的脸上移开,扫了眼初久,又扫了眼阿玄…… 嗯,等等。 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阿玄,你让开。” 一米八五的个子,挡人! 阿玄急忙往旁边挪开一步,然而,身后的人脚步也快,迅速地往旁边也跨了一步。 尊主再次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让开。” 于是阿玄再挪,闲大胜跟着挪。 如此来往三回,尊主的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他道:“阿玄。” 阿玄立马站住脚,沉声:“在。” “你……”尊主顿了顿,续道,“蹲下去!” “弟……”欸等等,本以为会是定身术或者是捕妖术的阿玄愣了一愣,才快速眨眨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蹲下来再说。 他这么一跪,闲大胜本来也想跟着跪,但还没动作,就察觉到头顶投下来一束冰寒的目光,他顿时僵住,不敢再动弹一下。 那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几眼,接着又落回裴长渊身上:“这就是你下山的理由?” 裴长渊点点头:“当年未投入道修之时,曾有一胞弟,流落民间,直至今日方才寻回,便将他一同带了回来。” 尊主微微扬眉,复又看了闲大胜几眼。 到底是兄弟,这模样果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一人已半仙之骨,一人尚是凡尘之胎,光长皮相,不长骨相。 若是要入清云观,尊主想了想。 那什么…… 可以先报个礼仪培训班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尊主的想法,裴长渊微微抬头,思考片刻,说:“闲家血脉,融得灵骨三分,就算来日我不在山中,有我胞弟在,其血脉亦可镇压灵山。” “嗯……”这倒是个可以说情之处。 “然。”事情不会这么轻松滴,“清云观的规矩,亦需遵守。” 裴长渊松一口气,这便是七八分可行了,他正打算道谢,紧接着尊主便又来一句:“身为兄长,理应以身作则,那便从今日起,由你担任教习一职,可。” 说完,尊主像团乌云似地飘进了山口。 乌云一撤,在场的人无不松一口气。 初久察觉到乾坤袋里幼兽的动静,想来是被威压震醒,便安抚地摸了一下,那幼兽果然停下了动作,试探地寻找方向,随后仰起头,蹭了蹭初久的掌心。 阿玄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奇怪道:“我还以为尊主会直接定住他的身体呢,结果却是让我蹲下来。” 不过蹲下来恰好掩了小肚腩,阿玄抱幸地想,这肚子都遮住了,应该不需要减肉了吧? 倒是裴长渊解释道:“你身高八尺有余?” 阿玄点点头。 “你站着,他瞧不见。” 阿玄点…… 他点头的动作瞬间僵住,接着缓缓的,缓缓的,抬手摸住了脑袋。 这……那什么…… 嗯…… 头还在,挺好的。 第51章 阿玄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闭上了嘴。 然后,他猛地又想起什么,目光直直投向裴长渊:“等等,长老的意思是……这冒牌货,是长老的兄弟?” 说实话,刚听到这事的时候,闲大胜也吓傻了。 他这一生颠沛流离,吃不算饱喝不算暖,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处,寻了个活计,就是假扮闲云君,当个招摇撞骗的道棍。 然而却突然有一天,真身跑过来告诉他。 你知道你为啥长得和我像么? 因为你是我弟!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可不惊……么。 他这情绪复杂的,一面知道自己算是活下来了,既然是闲云君的弟弟,自然也不会被亏待到哪里去,之前的事情也一笔勾销了去,另外一面却又念起这身份,人家是枝上仙人,而自己呢?一介村夫,难登大雅之堂,进了这仙人住的地方,可不就是…… 玷污了么。 这一愣神的,外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担心这个惊慌那个。 裴长渊本想和他好好聊聊,却见他一副根本没听进去的样子,只好摆摆手,让阿玄先带他去客房里住了,待招徒会结束之后,再做打算。 而初久…… 裴长渊道:“你先随我来吧。” 初久在一边静了许久,这才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跟上,随他一路兜转,终于来到了一处水榭之境。 名为:万空阁。 依山傍水,四周铺满了红色狱花,印得本是青山却显红山,本是绿水却带些绯红,妖冶之处却又布着丝丝缕缕的仙气,不甚交融,却又并无违和,只是这里居然是裴长渊住的地方,着实让初久惊讶了一瞬。 这里没有其他外人,只有裴长渊自己在,他推开一间客房,道:“过了今日,你便是我门下的弟子,以后便住在这里了,可是喜欢?” 比起悬珠塔来说,可是好了不只一个层次,初久又不是挑剔的人,便点点头:“很喜欢。” “那好。”裴长渊又领着她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房间无异,推开门后才发现,那是一间厨房,里面摆设是应有尽有,只是厨具干净如新,墙壁却一片黑雾,像是饱受折磨,门一开,反倒暗淡了几分。 初久心头微跳,大概猜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裴长渊道:“我念你喜好料理,便将这厨房送与你用,也省得去和饭堂争伙食,如何?” 说的还一本正经,好似这样就能掩饰他眼里亮起来的小星星了似的。 初久好笑道:“是,徒儿遵命。” “那你可以先在这周围逛一圈,或者回房间休息休息,我还有些事,待招徒会开始了,自是有人来找你的。” 裴长渊从袖子里摸出了张符纸,细细按了按,那符纸便化成流莹跃至空中,直朝一处方向而去,他丢下这句话后,很快追上了那流莹,几个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待人一走,初久便放松了下来,想到乾坤袋里的幼兽,也由它出来玩耍。 幼兽起先还有些拘束,扒着初久的裙摆不肯走,然而目光却亮晶晶地朝山边红花看去,初久轻拍了下它的脑袋,道:“这里也是你之后要住的地方,随意玩就好了,只是除我之外,若是遇到有人,立马将自己藏起来。” 幼兽呜了一声,抓住头顶的兔儿朵,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初久,好像在问能不能把这耳朵去掉。 然而得到初久否定的目光,它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蹲到一处:“呜……”地抱着柱子哭嚎。 嚎了一阵子,目光却又被什么吸引过去,哭也忘记了哭,就拔腿冲进了红花之中。 大概看幼兽不会有什么问题,初久便朝另外一道方向过去。 虽说九枝门魔众起了想杀世的心思,而且长老们也都出山取剑,但这非一日一夜便可成功之事,若想取得所谓的药方,还需得取得裴长渊的信任。 因此,她所能拖延的时间也长了不少。 在记忆里,关于裴长渊这些事,都是只会在旮旯里才提到一小点的剧情,因此让初久细想,也想不出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她目前能做的事,便是随机应变,不要让裴长渊起了疑心。 说到裴长渊,初久便又想起一事。 晏且南所在的归一门与清云观素友好往来,时常令弟子前往传话,在原小说的剧情里,之后有段情节,晏且南也会到这里一趟。 同时,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夏初然。 而且,再次见面的日子不会太久,就在两个月后。 若是先前初久的身份,得知他们会过来,定然是开心畅快的,但现在身份已经暴露,她实在不敢想晏且南会是个什么态度。 之前还苦心积虑地想接近夏初然,然而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反倒和晏且南纠缠在了一起,如今被识破了身份,沈风宸那毒人还没死,若是他说了点什么,那之前的努力便全都白费,甚至还会反噬回来。 想到临逃之前,晏且南的那道眼神,初久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离死不远了。 真是一棋不慎,满盘皆输! 初久咬着饱满的唇,小脸都纠结地皱在了一起。 如今她也不报什么“虽然如此,但晏且南说不定会猜测我是另有苦衷所以并未告知夏初然真相”,或是“我从未伤过他们,因此就算我是魔人的身份,但他们也都认为,就算是魔人,也有好坏之分”等等的希望。 如果真要走到那步…… 那只能在他们到来之前,就迅速遁离,亦或者再拟个假身份,重新接近夏初然。 有她这先例在,后者的成功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是吧…… 虽然是微了,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 烈日当头,山声鼎沸。 四年一次的招徒会还未开始,山门口陆陆续续聚集了一大片人海,沸反盈天,热闹非凡。 其中,男女老少,上至老暮垂年,下至黄儿,反正能走的不能走的,全都到齐了。 待时间一到,山门一开,那声响瞬间消失,每个人都挺直了身板,努力端出修仙人的气派,希望如此可以增加点气运,好让他们也入观学学修仙之法。 众人翘首以盼,见一位位修君都从山门出来了,然而这闲云君还没出来,不由得小声嘀咕一阵,然后被有些经验的人塞了通解释,说是闲云君并不是每次都来,一切随缘,若只是为了看闲云君之貌,还是快些离开。 那群人便不再谈论,乖乖等着灵石搭台。 每个观道都会留一方灵石,以极强的灵气滋养,维持石内灵根充余,以待招徒之日,让拜师之人以血按上灵石,探其灵根如何,再做选择。 很快,几位弟子便搬着一块需得双手合抱才抱得住的大石头,走进了人群之中。 人群里迅速让开一口圈子,由他们走到最中央处,站在山门口台子上的人广袖翩跹,指尖一拈,圈子中央迅速凌空堆搭起石台。 弟子们将灵石放在台子上,随后站到一侧,指挥大家排队站好,一个一个来。 初久站在人群之中,暗暗凝气。 她是魔人,但灵根不分仙人魔,她的体内正是冰灵根,又修了气道,因此修炼冰灵根时更加轻松不少,很快结了魔核,步入后期。 然而,她所做的,却是将以前修炼的气道全都封住,修为也以药物掩盖,足以蒙混灵石,使其只认为她不过是个单纯的冰灵根拥有者罢了。 灵根以越少越好,越纯越强,在人群中,不乏有符合要求之人,只是灵根混杂,习练修仙之术,较为困难。 很快,前方人群越发少了,眼见着灵石越来越近,初久这时略一抬眸,瞧到了远处方才回来的白色身影。 短短几刻,裴长渊回来时顺便去换了身衣服,因是远观,显得极其缥缈,好似那人本该于仰望之位,举世臣服。 接着,一道声音将她从思绪里拉回:“姑娘,轮你了。” 初久快速眨了眨眼,睫毛扇动几下,盖落一方阴影。 深吸一口气,她走上前,正抬掌按上灵石。 这时,一阵惊叫声似烧开了的水壶,猛地吵了起来。 第52章 初久循声抬头,只见万里晴空的天际突然飞跃来一条红焰细影,如火团从天劫当空劈下,起初冲力极强,但临掠过山口一半时却猛地刹住力道,循着看过去,才见原来是裴长渊掌心一抹,挡住了那焰影的去路,最后它稳稳落到了裴长渊的指尖。 看似火光盈天,碰指却并不灼热,反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焰影乖巧地停在裴长渊指尖,顶尖轻颤着,似是娇羞莲花,垂颜轻点,有万千话语与其细言,姿态娇小而憨丽,叫底下山门口的众人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继而回神,难以克压的低语便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初久听了片刻,大概都是夸奖之词,听得她耳朵都发麻了,连带着心脏也微微发震。 那焰影——是归一门独属的通讯传令。 明明还未到时候,为什么归一门却突然来了消息?难道是晏且南回去之后,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归一门门主,所以他特地拈了抹焰影过来知会裴长渊? 但就算晏且南将她的事情说出去,裴长渊也不见得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来。 初久模糊想着,抬眼便见一焰红衣人由远而近,再一眨眼,便见一双纤尘不染的靴子,踩在她眼前。 周边顿时喧嚣,初久还未反应,紧接着眼前突然一花,那人随手在空中画了两道灵圈制住她的手脚,初久心里头咯噔一声,肌肉绷紧,对方见此,颇为不耐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放松。” 初久迷迷糊糊将眼眸凝紧,却发现那人面容似被糊过,有细密的像素点在他的脸上跃动着,使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那声音微哑,其间带着丝丝凌厉之调,更有几分能追着耳际渗入骨髓的冷意,初久耳朵一麻,却是瞬间清醒。 这声音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初久如此想着,又艰难地抬头看向裴长渊,见那人已在台上寻了处玉石之位坐下,手边放着盘糕点,石头上摆着一杯茶水,正优哉游哉地品茶吃点心,而他手边的焰影已经消失了。 果然是…… 替身术! 这人,想来是归一门门主的替身来了! ……可身为归一门门主的他,又怎么会使替身出现在这里? 由不得初久细想,那替身而易举的抬手按住她的头顶,凉如冰块的手指触向天灵盖。 毫不犹豫地送入一缕灵丝。 初久浑身一震,几乎瞬间弹跳起来,又被那人重重压住,浑身有如电流激过,她呛出一口血沫。 “咳咳——”初久顷刻间呼吸便乱了,道道细密的电流从浑身穿过,钻入各地足以瞬间撕裂她身体的隐蔽之处,又迅速被她身体里的漩涡毫无差别地吸收进去,然而对方的修为高她太多,这一吸入部分,剩下的立马有意识地涌动起来,好像在探寻着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似的。 四处寻找着漩涡的存在,时而闯入脏器,时而又冲入胸腔,时而爬上嗓眼,呛得她咳嗽连连,眼尾红了一圈,把眼泪都逼出来才罢休。 对方见她受伤之后,还能强撑不倒,眉心微皱,用另一只手定住她的周身大穴,眸光暗动,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按着她头顶的手一顿,停下输入灵丝的动作,偏移向她的胸口,在穴位上点了几处,似是要引灵丝出来。 等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等到,初久能感觉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炙热,里头带着浓浓的探究。 这人的修为远在她之上,除非她自开魔体,否则根本不可能和他一战。 初久于是想,如果今天继续和他待在一起,怕是自己就成了那实验室里的标本,任他研究了。 庆幸的是,裴长渊并没有让他继续下去。 他细品一口茶香,混着糕点的甜腻香气在喉咙间萦绕着,被嚼得细碎的糕沫徐徐落进胃袋之中,再传上细微的沉淀之感,被身体化解之后,带来无穷的幸福感,让裴长渊几快沉溺其中。 然而听到周侧的噪声越来越大,耳细地听出几人在说什么“吐血了吐血了!”,他才从沉浸之中脱回神,一撩眼皮,见是自己即将收于手中的弟子竟被一道替身之影折磨地吐血,不由得一蹙眉。 “门主可是对她有兴趣?” 然而那是我的人! 替身收回了手,清冷如冰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小修君倒是有些意思,小修君是哪里的人?” 他停了手后,原先身体里像被牵制着无法动弹的感觉也瞬间消失,初久得空喘匀了气,额头上早已冒了层薄汗,她用口沫润了润喉咙:“我原是玄峰山脚下的。” “噫?”玄峰山?居然是那里的人。 替身稍歪了下头,不知细思到什么,随后说道:“可论路程,分明是归一门更近些,为何偏舍近求远,来这清云观,不入那归一门呢?” 好呀,我当你过来是有事要谈,没曾想你原来是来挖人的! 裴长渊磨磨银牙,一只手捏住茶杯,当即就想敲他后脑壳,然而动了动,还是舍不得那杯里的茶,一思想下,又忍不住好奇初久的回答是什么,只得将手扳回来,把茶杯凑近了唇间,一边偷听着,一边喝茶。 初久当场就懵了。 去归一门个鬼啊,自己的死敌就在归一门,她去归一门那不是自己抹干净了脖子等晏且南来砍的么? 虽然听到这话知道你的意思是想挖墙角了,但我可以去上西坞可以去澜东城就是不能去归一门鸭! 拒绝!必须拒绝! 但要怎么拒绝,却是一件难事。 你要直白一点,那是大不敬,往小里看是以后要出点什么事情,你瞧他帮不帮你,往大里看,你这前脚刚拒了一位,后脚就入了清云观,那是人家门主亲自邀你你不要,你轻视他,清云观和归一门素来交好,定然不会因为她个小徒弟就果断交恶,所以这拒了重点,就等于把自己所有的路都切了。 于是初久思来想去,最后装成了一副懵懂的样子:“多谢门主好意,久仰四宗之名,小女子自然也心生向往,只是小女子曾被闲云君所救,心愿报答。” “原来如此,看来是缘分之过。”替身体谅地勾了勾唇,看她不甚煎熬的模样,终是放过了她,扭头去寻裴长渊,果见他面容平静,可眼底已经掀起了火焰,看这架势,可不是一两碟小点心就能轻易揭过了的。 看来这人便是他所说的要收之徒了。 想通了此事,本该要揭过才是,但门主此刻却不知为何逗弄心起,便对初久道:“虽是被闲云君抢了先,但我见姑娘奇骨珍器,实在不舍得放手。不如这样,再过两日,便是两门交流之期,届时归一门内会来一徒,届时若是姑娘改愿了,便随我那徒弟过来。” 初久眉头顿时一跳。 第53章 交流会? 在书里倒是有提过一两句,当时晏且南就是因为交流会来的清云观,虽然在书里写的是两个月后才会过来,但前不久剧情才改变过,因此对于接下来的剧情,初久并不能松懈下来。 她正欲点头,这时远远地传来裴长渊的声音:“这次还是门主的大弟子过来的么?” “自然。”门主道,“倒是打算让小徒弟来的,不过他近日带回来位血质异秉的姑娘,还有些杂事未处理,等他万事皆尘埃落定,再参加交流会吧。” 说的便是晏且南了。 初久闻言,松了口气。 裴长渊颔首:“那便如此吧。” 替身转过身去,朝裴长渊微微一颔首,紧接着身形一晃,直接消失在了人群面前。 这门主一来把初久从人群中拎出来之后,裴长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自然,从看到的第一眼,裴长渊就知道这初久根骨精奇,期日修炼之后,定然会有一番作为,唯一担心的是她的悟性,即使是天赋极高,但若悟性不强,该走的路依然很艰难。 不过在初久拔了阿玄插在墙里的剑后,这点顾虑也消失了。 自己一出门,捡回了弟弟不说,还捡回了个宝,裴长渊心里自然爽快。 但还没等她入门呢,归一门门主一个撬墙角就把人推到了台前最显眼之处。 招徒会上多少位长老,见归一门门主这一顿操作,当然也都注意到了初久。 裴长渊再不出手,怕是心仪的小徒弟就丢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又会做饭又可塑造的小徒弟,要是被别人抢走了,那就是即将到嘴里的肉直接飞了嗷! 念想到此,裴长渊神色几番明灭,心念一动,直接定下来:“方才,你说是入清云观,是为报我恩情?” 初久上前一步,颔首道:“是!” “既然如此,那便入我门下吧。” 闻言,全场一动,目光齐齐笼在了初久的身上。 往期几次招徒,虽说裴长渊有点了几个人,但都没有直接说明收徒,然而今日被归一门门主一刺激,居然就收了一徒,在场的长老们也面色微动,齐齐看向裴长渊。 盯,是没有用的。 人是我的,才不给你们! 裴长渊把最后一口糕点吃掉,喝空最后一滴茶,便抬袖一挥,器具全消,他转身道:“明日早课之后,来万空阁山后竹林找我。” 初久立即以礼跪地叩首,道:“是!师尊!” 再抬头去寻时,那抹白色身影已经消失在台上。 弟子本该住在弟子院,偏偏因为初久是裴长渊的弟子,还是唯一一个,不仅免了同大家一起住在弟子院的规定,还顶着一头—— #闲云君首徒#的名号。 弟子看了弟子羡慕,长老看了长老也惊奇。 于是,在初久入清云观的第一日,她的名号就响遍了整个观。 招徒会上,同她一样被收为弟子的人并不少,其中也有个资质较好的,叫菱夭。 听闻是家里算出她有些仙缘,便在她幼时就费力找了位师父教授,可惜前些年招徒时总出了点小意外,或是半路闹肚子错过了招徒会,或是早早等到时却碰巧撞上了魔变,因此招徒会停开一年,亦或者是到了招徒会,但因为资质适合的长老并不多,当时凑巧那位长老不在,闲云君也并不收她,她便没再强求。 今年长老终于到齐了,本以为自己会是最受关注的弟子,却没曾想被初久夺了头彩,还成了闲云君的首徒。 叫她气得银牙咬磨,内心生火。 首徒! 那是什么地位?! 闲云君一位半道仙人,就差一个心动就能成仙之士,待日后终于想通步入仙班,他留下来的法术秘籍,口诀仙道,定然都留给自己的弟子了。 在往些年,还能奢求裴长渊入仙后,因为没有弟子的缘故,统交由尊主安排,却没曾想一向不收徒的闲云君,今日居然会为了个姑娘破了例。 起先是羡慕的很,继而又眼红起来,最后酸溜溜的都反刍到了嗓子眼,浑身都冒起了酸气,恨不得直接冲上前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闲云君收了她却不收别人? 事实上,也有人大着胆子追到人群前头,挤出张亲和的笑容,问她:“姑娘是怎么称呼的?” “姑娘芳龄几许?” “呀,姑娘如此年轻,便成了闲云君的首徒,听闻闲云君一向不收弟子,姑娘是怎么做到的呀?” 等等的话来。 但初久只是笑了笑,说:“缘分。” 先前挤过去的人,又灰溜溜地落到了后头。 菱夭自知什么都不差,却差在了这缘分上。 这怎能让人信服? 而如她想的一样的不仅她一人,初久也早就考虑过会因为这个身份遭到质疑,不过眼前更重要的事情是拿到药方,不仅是为了魔教,更是为了她自己,这份药方也是非拿不可,因此其他人的心思,她也懒得去管了。 转眼,领头的弟子就带着她们入了弟子院,再另外领着初久去万空阁。 越往万空阁,路上的人就越少。 偏得那弟子话多,路上顺便带着她瞎逛了一圈,和她说了点清云观的历史,以及闲云君在众弟子心里的地位极高,因此反倒没有人去叨扰他,怕扰了他的清静,是要被尊主责骂的。 说起尊主,他又要说起一点和初久最紧切的观令。 每个修者都要洁身自好,不得贪多,因此对大家的体格也有要求,若是吃多了,喝多了,玩多了,全都训练超级加倍,直到瘦下来,清醒了,收心了,才能恢复到正常的训练。 但闲云君是个意外,他爱好美食,犹爱观外美食,但自己平时生活又迷糊,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容易乱花,且也心大的很,经常被宰客,因此尊主便下令,每当闲云君要下山,便给他配个弟子照顾。 然而问题是,照顾归照顾,你陪着闲云君吃美食,一路游山玩水回来后,闲云君还是那个闲云君,然而你却变成了个大胖子。 该怎么办? 减肥啊! 所以…… 那什么…… 那弟子道:“美食虽好,可不要贪多哦~” 初久:“……” 还……真是个大问题。 第54章 收完徒后,裴长渊就去了尊主殿,收徒并不是件小事,尤其是他收徒,定然是会将初久推到万众瞩目的位置上的,再加上裴长渊这个人看起来可靠,实际上他很小就入了观,和尊主有兄弟之谊,除了修炼之外,他对其他的事情都保持着雾中看花的迟钝性,尊主一路看着他长成,给他处理了众多琐事,早就知道他这人并不靠谱,只要对他的态度软些,这人就能立马上房揭瓦,给你捅个大蒌子来玩玩。 所以,在他收完徒后,尊主难免就要摆出一副老父亲的模样,严厉又语重心长地提醒他:“贵为一师之长,长渊日后就要做个表率,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裴长渊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大殿高座上的游龙浮云,眼眸里透了点点笑意。 尊主在他来之前,已经先从阿玄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对裴长渊了解通透,按裴长渊的话来说,就是有时候看到尊主,就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站着自己,他所有的想法全都无法躲藏。 只要一个眼神,尊主就看出了他确实把自己的话都听了进去。 但…… 那眼底按捺不住的雀跃,只有一个原因—— 尊主立刻想到了万空阁里那间,裴长渊偷偷修的厨房。 “这两天,我安排阿玄把食材运一部分去万空阁。” 裴长渊眼前一亮。 尊主心头一梗,竟又涌上来一种,这崽真是不成器的挫败感。 “别高兴的太早。”尊主便板下脸来,心想还真是宠着他了,没规没矩的,这臭弟弟无时无刻不想着美食,入仙籍那多好的机会啊,就因为个吃的你就放弃。 辟谷是给你辟着玩的吗? 这么多年来纠正不了他,尊主方才觉得累了,对他暗地里偷偷下山,假借去扶慰众生的名义游遍四野吃尽美食的行为,也就睁眼闭眼随便他了。 但都让步这么多了,你还不知道收敛,一听到吃的你眼睛就放光,你就放光! 你有没有点身为仙长的觉悟嗯?! 尊主:(╯‵□′)╯︵┻━┻ 平时的暗示一分没被裴长渊感应到,倒是提到吃的之后,他瞬间敏锐度超级加倍,一眼瞧出这是又惹了尊主不快,为免他把话收回去,裴长渊做出顺从的模样,问:“尊主还有什么吩咐?” “你带回来的弟弟,叫闲大胜是么?他也随你一同住进万空阁,交流会前,让他知晓这观中的规矩,届时把他也一同带出来吧。” 交流会,虽说到时候只会来几个人,但来的不只有归一门,其他两门,以及大大小小的门派,只要在这些年里稍有建树,可以在《众观册》上入名的,都会派遣最得意的门生来清云观参加交流会。 所以,交流会的重要性,无异于一次众国会议,届时稍有差错,那折的可就是清云观的面子了。 因此,要闲大胜去交流会,足以看出尊主的目的。 他想在大家的面前承认闲大胜的存在,光明正大的引入清云观,给他一个身份,以后闲大胜要是打算下山去或是做什么,大家都会给清云观一个面子,让他畅行无阻,也有人庇佑。 虽说尊主与裴长渊一同长大,但和这胞弟是毫无感情,能做到这个份上,也全是看在裴长渊的面子上。 裴长渊又是欣喜又是感动,然而这欣喜没坚持两秒钟,他脸上的表情快速褪去。 “尊主……”裴长渊可怜巴巴的一副小样子,“离交流会不到几日了……” 尊主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闲闲地从袖子里摸出根玉笛,漫不经心道:“然后呢?” 身为众宗之首,再加上本身就讲究个面子,要是在交流会上表现不好,裴长渊毫不怀疑眼前这目前看起来,还算温润如玉的男子,不会在交流会后,给他的饭菜里下点苦水。 事实上,以前教管裴长渊的时候,这种酷刑裴长渊不是没有受过。 裴长渊一后背的冷汗,满眼的惊恐,还有满心眼的嘤嘤嘤。 QAQ 尊主心肠歹毒嘤…… “尊主……”裴长渊哭丧着脸道,“他流落尘间多年,松手松脚惯了,观内规矩又多,时间又紧,不急于一时,交流会还是……” “那又如何?”尊主却不为所动,他早就看清楚了,只有给裴长渊找点事情做,他才不至于四处惹祸,其他人虽然碍于他的身份,再加上对他崇敬有佳,自然不会说什么,但身为尊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而且让裴长渊去教,也是让裴长渊自己好好学学,都是多大的人了,不能无规无矩。 闲大胜来了清云观,内心惶恐至极,对裴长渊自然是听从服从,不敢违背,虽然这时间短了,不够让他习惯,但要应付一个交流会,尊主心里自是有数,总不会砸。 所以,闲大胜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他的借口,裴长渊也是看清了这是针对自己的说法,所以才赶紧拿闲大胜当挡箭牌。 只是,面对尊主,他还是只有挨训的份。 “我信你。”尊主慢吞吞开口,“闲云君法力通天,定然有法子,本尊便期待着了。” 裴长渊:“…………” 你,你你你,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子啊! QAQ 尊主逗完裴长渊,看他一副羞愤气鼓又不好发作的样子,玩味地端量着裴长渊,见他实在是吐不出什么话来了,便道:“行了,你那徒弟才来吧,接下来相当于带了两个徒弟,北桁长老别累着了,快些回去吧。” 裴长渊:“……” 太坏了! 他心里重重地让小人在尊主头上拍了个超大号的坏人标签,然后气鼓鼓地回到了万空阁。 出尊主殿时还一副乌云随行的模样,待快到了万空阁,他想到晚上可以让初久给他做顿饭,心情又迅速地明丽起来,迫不及待地赶进了阁中,才到门前,果然瞧见初久站在门前台阶处,正躬身行礼。 “师尊。” 连声音都是软软的。 裴长渊好像在初久的头上看到了两只毛绒绒的猫耳朵,正一动一动的,心里难免想到了日后可以随意胡吃海喝的生活,惬意地眯了下眼,身后仿佛有条大尾巴,随着愉悦的心情左右扫着。 “说起来,你会点武功?”裴长渊望着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事,“会点什么?” “一些基础功法。”初久早有准备,说是当初碰巧遇到位修君,教了她一点东西,但当时遇到她的时候就已经身负重伤,不久之后就仙去了。 裴长渊没什么反应,这种事情实在是见得太多了,这些年还好,早些年的时候妖魔作祟,搅得天翻地覆,庆幸的是都是些小妖小魔,真正的纯血魔族都被关在悬珠塔内,妖族倒是一阵兴风作浪,那些年折进了许多修士,后来众宗联合起来,一阵狠敲猛锤后,才终于歇停了几年。 所以,对初久的一番话并不起疑。 按着惯例,既然收进来的徒弟已经有了些许功力,便要先将对方的底细全都摸透,再教给她合适的功法。 裴长渊半入仙尘,其修为是初久完全比不过的,再加上初久封了修为功力,只打了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她单膝跪地,抬拳抵掌,道:“师尊,徒儿输了。” 裴长渊微微颔首,初久虽然和他一样都是冰灵根,但修为还低,所以裴长渊一开始只是让她打坐巩固基础,等她能够熟练地用气之后,再进行修炼。 初久应完,裴长渊简单教了下怎么打坐,准备去见闲大胜,便让初久先在这里打坐一个时辰再说。 闲大胜自进了清云观之后,便一直都在客房待着,后来又被阿玄带去了万空阁后,他觉得这里大概就是清云观用来审犯错的弟子的地方,虽然门只是掩着并没有封住,但他哪里都不敢去,怕出去冲撞了谁,更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接受一下现实。 而等招徒会过后,他也慢慢接受了这一事实。 闲云君不会说谎,所以闲云君说两人有血缘关系应当不假,如此一来,他命是肯定保住了。 只是前脚还假扮着闲云君的名头骗人,后头又被带进山来,闲云君知道他这副德性,也难说心里不气。 辛辛苦苦找回来的胞弟居然做这不得见人的行径辱他名声,闲大胜又是心慌又是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假扮闲云君才是。 然而事以至此,闲大胜没什么求生欲地想。 只要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此后定然安安分分绝不惹事,也乞望闲云君能消消气,不要厌恶他这个不成器的兄弟。 才这么一想,门口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闲大胜起初还没感觉却突然间好像感应到什么,目光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不自觉脱口而出:“是闲云君吗?” 门外顿了一顿,随后传来闲云君清淡的声音:“是我。” 不知为何,本该觉得惶恐的,等听到这声音,闲大胜却是松了口气。 没等他说,闲云君先问出了口:“我能进来了么?” 闲大胜急忙站起身,紧张地揪住了身上的布料,咽了两口唾沫下去,才觉得能出声了:“请,请进。” 他目光因为太紧张,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却不曾想,房间里还有一双像葡萄似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四吨:今天自己动手做了奶茶,以后再也不需要出门去买奶茶了哈哈哈哈(仰天大笑 小可爱们爱喝奶茶咩(眨眨眼眨眨眼 下次试试把图片po到作话里,大家可以上网页端查看~~(握紧小爪爪,激动ing 第55章 山林间,一道倩影盘腿坐在石上,正闭眸打坐。 初久的这副身体根基不差,而且很有天赋,没多时便感觉到周围气流的涌动,并且随着她的控制,揉捏按压都随她心意来。 玩了一会儿,初久便将那点灵气都纳入体内,转而去检查身上的异处。 前不久刚被归一门门主打吐血,她还以为受了内伤,但这么一检查下来,她却惊讶地发现身上不仅一点伤都没有,而且还体力充沛,连喉咙间的腥甜都消失不见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同晏且南一起闯关之时,他曾为了疗伤将灵气打入自己的体内,当时初久也吐血了,可很快便觉得浑身轻盈,甚至还将晏且南打入的灵气全都消化掉了。 当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忙着处理,因此初久并没有太过注意,直到今天有时候想起,这其中的种种原由,让初久不得不重视起来。 按理说,原主巫禾是纯魔血种,不该吸入灵气,需得立马将体内的灵气逼出才行,可初久自己又找了几遍,却如何都找不到先前归一门门主打入的灵丝。 难道又被消化完了? 想不出个其他的结果,初久也只能暂定是被消化掉了,总之并没有露出异样,勉强遮住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也算是过了一关。 可初久依然头痛的很。 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只归一门门主一个人,只要他们其中一个发现了点端倪…… 那便不是轻易能逃脱的事了。 所以接下来,若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她必须得找到更好更安全的法子才行。 种种烦恼叠加着,让初久有种被作业淹没的窒息感。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这种绝世难题还不能去问裴长渊,她索性先丢到一边,打算着尽快在晏且南来之前完成任务,然后去接近夏初然,快些拿到解药才…… 说到夏初然,初久顿了一下。 她记得方才在招徒会上,归一门门主有提到一个血质异秉的女子,在原文之中,能被说成是血质异秉的,也就只有夏初然一个人了。 而按着他的话来说,夏初然就在归一门。 归一门归一门…… 这不就是……让她去送死么?! 初久喉咙狠狠一噎,气得瞪圆了眼睛。 不用猜,这肯定就是晏且南的做为,而且他肯定也知道了自己需要夏初然的血作药引才行。 想到这里,她唰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心头快速地掠过一抹不经意的奇怪感,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这奇怪的感觉掠得太快,导致初久并未捉到,等她想去寻些蛛丝马迹时,那种感觉却只剩个痕迹,其余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只得先把那点奇怪的感觉压下,将思路转到正道上。 去归一门是不可能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送死的。 还有那么多美食没去吃,还有那么多美人没去看,山高水远的,活着不好吗? 初久琢磨着,此次晏且南带夏初然入归一门,两人朝夕相处,又是男女主,定然会处出感情来。同样,身为男女主,最主要的品质是什么? 探索的精神! 既然是主角,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山上不出现? 你能想象鬼片里女主走到了传说中不能打开的门,听到了诡异的声响,然后想起了不能进去的叮嘱,然后真的就丢门而走,安安分分从不惹事么? 你能想象热血冒险剧里女主会一分钱不要窝在家里,一分荣誉也不拿,佛系对待人生,佛系对待一切,佛系地转头睡大觉拒绝冒险请求吗? 不行的,这样是要被观众丢臭鸡蛋的。 所以,初久完全不担心。 不经历风雨,又怎么山盟海誓? 夏初然,肯定是有机会再见到的。 只是这见到的时间……实在是不确定。 初久苦笑。 若不是还有个秦温纶在,根据石泽手上解药的药性,给她配了点延迟药效发作的药丸,她怕是根本支撑不住。 如此一想,初久方才刚蓄出来,修炼得路的喜悦也都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彻。 她恹恹不悦,打坐结束,也没见裴长渊回来,便想到了地熊幼兽。 现在时间也晚了,地熊估计也饿了,现在还不是光明正大养宠物的时候,在外面玩了一天,这地熊也该回家了。 于是乎,初久便在山上溜达了一圈,主要找的地方就是红花海,竹林间,还有靠近石壁,想到地熊酷爱挖山洞,它虽然还小,但力气够大,说不定已经学会挖洞了,便多在石壁上留意了一点。 然而,不说把万空阁都找了个遍,少说也找了三分之二,居然还是没有瞧见地熊的身影。 初久这才觉得奇怪,抬手一捻,寻起地熊的气息来。 地熊自身不带魔气,啊不,认真来说,是魔气几可不见,魔息几厘的存在,虽少但有,不过在这方面不够敏锐的人根本不会发现,而这敏锐程度,也是看人。 不是你有修为,你就敏锐,普通级别的魔气魔息,普通人嗅不到修炼之人嗅得到,这是正常情况。 然而魔息越浅,魔气越弱,再隐匿于其他气息之下,被发现的几率越低,除非你修炼到周围空气里的一切都受你掌控,一点一滴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每天都被充沛精纯的灵气覆盖,这时候微弱的魔气就是豌豆公主床下的一颗豌豆,根本逃不过法眼。 就连初久,也是先前在幼兽身上下了法子,相当于在它的身上放了个定位器,这才能靠着魔息寻找地熊。 但显然,这山上灵气虽足,但杂气也不少,挡住地熊的魔气也足够了,裴长渊若不针对性地地毯式寻找,还真不会发现地熊的存在。 还有另外一种人,这种人天生对魔气敏感,比如在山脚下客栈里的那两个不速之客。 在初久谨慎地又将地熊的气息覆盖住后还能察觉到魔息,说明他们血脉之中应当也有一丝魔血,大概是祖上与魔有亲,但落于民间后又与人类融合,几代之下,魔亲血脉少如指甲盖,不过这感应魔息的本能倒是留了下来。 除此之外,地熊在这里玩了大下午,都没有见任何人察觉到,想来这清云观里并没有这类人。 这么想着,初久指尖一跳,她立马凝神朝那动静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初久仿佛望见了自己的死期。 你个熊崽子的去哪儿玩不好非跑去你死对头那边耍什么耍你是要害死你铲屎官本官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评论都有红包哦~ 第56章 对面房门前,正站着裴长渊。 而他的手里,正拎着一只灰兔子,两条长耳被揪在手间,化为灰兔的地熊本熊毫无威严气势地伸出四肢胡乱扑腾着,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声,却怎么都挠不到裴长渊,气得它炸起毛,鼻子间呼出一声又一声威胁的哼哼。 似乎是感觉到初久的气息,地熊停止挠人的动作,扭头朝着初久看来。 它喉咙鼓动,吐出低低吟声。 看到初久惊讶的表情,它心头一酸,顿时觉得委屈至极,眼尾垂下来,声音便染了几分委屈,不再想着挠裴长渊,一心伸爪去抓初久,同时身体也扭动得更加卖力了。 裴长渊此刻心里正想着该红|烧|兔|子|肉好吃还是作烧烤好吃,这时感觉到手里挣扎的幅度突然变大,即将挠向自己的锋利也转了个方向,微微一愣,循着抬眸望去。 四眼相对,看出他眼里的怀疑,初久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喊一声师尊。 但并没见裴长渊脸有怒色,初久很快便平静下来。 一来,她已经隐藏起自身所有的魔气,裴长渊一开始和她接触都没有发现,想来并不会怀疑到魔族的头上。 二来,地熊现在的伪装还没有去掉,先前在别剑山庄时也说过,魔族的拟容之术出神入化,再加上这只地熊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魔气,说不定事情还有救呢? 就算被裴长渊发现了,她直接“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不是我的”三连送过去,裴长渊就算怀疑她,也不至于立马下手。 所以,初久跪下来喊师尊的同时,心里已经稳了。 然而,裴长渊一言不发,只瞧了她一眼,目光便又落到了地熊的身上。 按道理,如果心有怀疑,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你问我答的环节了。 可……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是怎么一肥事?! 要是没怀疑,就叫徒儿起来嘛,要是怀疑了,就问问到底怎么肥事嘛!这又不应答又不让起的,初久本来都稳了的心态就开始面临了裂痕。 不怕你出招,就怕你一言不合就搞心理战术,初久就算再强大,也不过是个学生,对方又是个久经战场的仙人儿,她就是想比都比不过。 “师尊?”腹诽归腹诽,裴长渊要真想搞心理战术,初久也只能陪着搞。 她只得摆出一副困惑的样子问:“师尊这是……?” “我刚刚抓到的野兔子,你看可爱么?”裴长渊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初久看了眼地熊,它停了会儿似是累了,直到感觉到初久的视现才再次扭动起来。地熊才孵化不久,原身不过巴掌大,经过初久的拟容术后加了一双耳朵,完全竖起来时和身体差不多五五分,垂下来的时候甚至可以给它当抱枕睡。 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此刻水汪汪地望过来,委屈,可怜,无助,气恼,全都糅杂在一起。 小爪子巴巴地伸向初久,小爪子伸一下收拢一下,明明力大无穷,但此刻却毫无反抗之法,只得委屈地向初久求救。 初久恭恭敬敬地低下头,道:“自然是……非常可爱的。” “那……”裴长渊伸出另外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在地熊脑袋上薅了一把,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跪得端直,像是做错了什么等着受罚的初久,“你爱吃兔肉吗?” 初久:“!” 初久顿时吓出了一后背的汗。 兔肉?裴长渊这是已经发现了地熊的身份,想要杀它灭口?还是以儆效尤,杀鸡儆猴? “师尊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吃兔肉?”心慌归心慌,就算裴长渊要真的发现了这其中有什么,她也不能表露出一丝紧张。 只得继续撑着:“不瞒师尊,徒儿对这兔子过敏,只要吃了兔肉就会浑身难受,因此从未去做过兔肉,恐这肉味……” “咦?是这样么?”裴长渊拖长了尾调。 初久本能地心一紧,然而这紧着紧着,蓦然发现了哪里不对。 不能吃兔肉,这裴长渊语气怎么还挺遗憾的?重要的事情又不是能不能吃兔肉,他遗憾什么? “师尊?”初久小心看着裴长渊,先是一个叩首,这才问,“师尊喜好吃兔肉么?” “自然。” 兔兔这么可爱,肯定很好吃! 裴长渊光是想着,就忍不住心神荡漾,只是刚想了没一会儿,脑海里就飘过尊主一句:“贵为一师之长,长渊日后就要做个表率,不要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贵为师尊,自当无欲无求,怎么可以说出喜欢吃兔肉这种暗示她用兔肉讨好自己的话来? 明明没传到尊主那边,裴长渊本能地心头一跳,赶紧撇清道:“也不是……只是正好在屋里撞见了,就顺便问问,既然你不能吃,这兔子不吃也罢。” 说到后面,裴长渊的语气有些幽怨,忍不住多看了地熊几眼。 地·分明很霸气才不是兔子·熊,立刻炸毛了。 而初久:“……” #敢情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兔子真身是只熊,也没有怀疑初久……嗯?# #师尊你吃货本性捡一捡谢谢# 初久顿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担心。 #我这师父果然是为了吃我的手艺才收我做弟子的吧?!# 反正这关看起来是过了,但就是吧…… 嗯…… 挺憋屈的。 “方才师尊说,这兔子是您在屋子里撞见的,想来还挺有缘……?”初久斟酌了片刻,想这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蠢地熊也终要会师尊,便试探地问,“不如,便将这兔子留下来养吧?” 裴长渊揉了揉兔子毛,软软的毛蹭着手心擦过去,像是被羽毛扇过似的,舒服中带了点痒意,这兔子虽然张牙舞爪一点都不乖,可这毛倒是好撸,裴长渊犹豫了下他真养了会不会被尊主怼一句“你连自己都养不好还养个屁兔子”,然后又莫名地觉得这兔子像极了当年的尊主。 天天炸毛,但又很软。 噫惹。 “行,养了!” 初久闻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知道今天这关算是过了,便低头应了声是,裴长渊将手一松,地熊便扒拉抱住自己的长耳朵,瞪了裴长渊一眼,往初久方向跑了两步,然后突然一个急转弯冲回去想偷袭裴长渊,然而还没等它冲过去咬一口,裴长渊眼疾手快地捻了抹光弹了它脑门一下。 地熊于是嗷的一声又快速地冲向初久,直到扑进她的怀里。 初久又好气又好笑,但又不能当着裴长渊的面责骂它,便起身道:“那弟子先退下了。” 转身正要朝自己的屋走过去,却不知道裴长渊突然想起什么,又道一句:“且慢着。”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到,□□居然是屏蔽词呢(无奈摊手 第57章 初久脚步一顿,回头问:“师尊还有何事?” 裴长渊沉吟道:“两日后便是交流会,你才入我门下,虽还不能学成什么,但这两日也切勿松懈,待两个月后第二场交流会,就该当担一面,你可愿意?” “弟子自不容辞。”只要晏且南不来,什么都好说。 裴长渊看了她一眼,这些年里外人将他托得如何神通广大他也不是没有耳闻,入了他门下所受的压力多大,他也不是没有体会,因此想到这些压力都会落到一位姑娘身上,他心里也有些愧疚,便又道:“若是哪里不懂,尽管问为师便是。” 称呼都变了,看来他已经打心里接受自己了。 初久头压得更低了:“是。” “对了,万空阁里还住了一个人,你也认识,就是闲大胜,以后见面就把他当成你的师兄便可,不必拘束。” 初久:“……是。” “好了,你回去吧,明日辰时过来,我再教你点东西。” 初久于是转身抱着地熊离开。 地熊一到了屋里立马就从初久的怀里跳出去,蹦蹦哒哒一跃跳到床上,然后转个身,爪子各揪住一只耳朵,呜咽着看向初久:“耳……呜耳……朵,丑丑!” 给你化回原形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能让你变回地熊,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讨厌兔兔? 毕竟都和裴长渊说好了要养兔子,转眼大变活熊,不说裴长渊会不会发现这熊和魔教有什么关系,初久很怀疑他的第一反应会是…… #烤熊肉好吃不好吃# “熊仔。”初久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到地熊的床侧,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道,“不丑,你一点都不丑,你可爱炸了,耳朵不好玩吗?这耳朵多可爱呀!” 地熊犹疑地眨眨眼,随后讨好地凑到初久的颈边蹭了蹭:“丑……不要揪……坏银……” 初久:“……” 她大概知道地熊的意思是说,这长耳朵限制了它的行动,而且裴长渊就是揪住了它的耳朵才让它无法逃脱的,不过…… 这个吧…… 有点困难。 “不丑。”虽然感觉到抱歉,但初久并不打算帮它,“你以后就抱住自己的耳朵,要是他再来揪你耳朵,你就逃好不好?” 地熊抬头看她,眼里盛了水光:“呜……” “……乖哈。”初久只得尴尬地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谁知这安慰反而不起效果,地熊嗷的一声就哭了。 初久只得挖心搅腹地想些夸奖的词,好让地熊忘记这事,然而这熊实在是聪明,才不过短短几日,话也讲得越来越清晰了,只是断断续续的,但不要几日,想来什么都听得懂了,到时它该怎么办呢…… 初久想着想着思绪就拐到了另外一条路上,怀里的地熊哭累了,抬头就见她出神,有些不满地挤进怀里又蹭了蹭她的脖子,然后退开一点,歪着头看向初久,而目光一扫,却正好扫到床边一个包袱上。 那是初久上山的行李,还来不及处理。 地熊好奇地看了了眼,然后看向初久,目光里透着询问:“呜……家家……” 初久回神过来,循着它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一瞬,将包袱拿过来放到地熊的面前。 地熊抬起爪子按向包袱,包袱上打过结,初久本以为它会暴力地撕开,却没曾想看到地熊一按一拉,竟是正常地将结解开,然后把布往四周一折,在里面翻找一阵,很快找到了初久的乾坤袋。 地熊再一拉一扯,把乾坤袋的袋口拉开,然后……把自己的前爪和脑袋一起塞了进去。 乾坤袋里鼓动了一会儿,地熊才终于从乾坤袋里挣脱出来,而同时,它把乾坤袋里的大鸡腿一点一点拖了出来。 初久:“……” OK FINE 地熊很快吃完,满足地打了个嗝,不再计较头上的两只耳朵的事,鼓着小肚腩把自己塞进乾坤袋里,很快就睡熟了:“呜啪……呜啪……” 初久又好气又好笑,盯着它看了会儿,只得把它放在床上,先去准备晚膳。 清云观内,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风携花香,水清鱼游,初久想着还有两个月的清闲日子,不由得觉得身心舒畅,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连头发都不掉了。 然而在归一门内,晏且南心神不宁了数日,终究还是牙一咬心一横,起身出门,直朝门主殿去。 虽说已经从地下魔谷归来数日,但晏且南却始终忘不记当时在地下魔谷的日子,越是想着,内心越是煎熬,越想问问初久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目标明明是夏初然,却要来招惹自己? 为什么身为九枝门门主,在晏且南掉山的那刻,又为什么要来救自己? 自然,在这些日子里,他不仅是考虑初久的事情,也在思考别剑山庄的异变。 在江湖上的传言,说是别剑山庄被九枝门门主暗袭,血洗山庄,仅一人生还,而那人也已疯癫混沌,神智不清,四肢残废。 然而,初久是和他一同掉下山崖的,这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所以,在从地下魔谷出去的那日,晏且南便一纸传音汇报给了归一门门主。 思考间,他已经站到了大殿内。 归一门门主脸戴白色面具,坐在高座上,清贵冷目地瞧着晏且南,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的白扇:“且南来殿里,是为了别剑山庄之事?” “……是。” “庄里无人生还,这事你也清楚了,还想问什么?” 晏且南:“……我想知道,庄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既然想知道,不如自己去看看?”门主缓缓摇着扇子,似是漫不经心地提议。 果然引来了晏且南的抗拒:“可我……更想去玄峰山一次!” “为何?”门主一脸平静,“去质问九枝门门主,为何要绝庄?” “她……”她根本不在庄内,又如何绝庄? 可这话晏且南却如何都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想说出口时,晏且南却总有种抗拒,甚至被问说在别剑山庄时看没看到九枝门门主的长相,他也说并没有。 连续几次后,他也算看清楚了。 如果他把九枝门门主化名初久,并且在地下魔谷并未伤他,而别剑山庄被灭并非她所为的事广布出去,大家定然不信,甚至还会以为他是为魔教之人辩护。 他们已经通知各门派九枝门门主逃脱一事,正准备捕杀,比起在牢中看见初久,他更想赶在别人之前问问初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归一门门主目光瞥过晏且南,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声,觉得晏且南是因为自责所以一直盯着玄峰山不放。 这些年来无人靠近玄峰山,最多只在山脚下巡望,无人知晓九枝门的能力,然而九枝门如此轻易逃出,甚至血洗别剑山庄,足以见得其恐怖的实力。 晏且南这一去,不说实力会不会比得过那门主,但体内的帝啻定然会受到魔气影响。 但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如果不转移开他的注意力,怕是会一时冲动。 念此,归一门门主手间扇子一点,正打算给他找点事做,这时大殿门口却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人,噗嗵的一声就直接跪到了地上:“门主!” 门主眼眸一挑,见那弟子脸色苍白面上浮汗,身上更是沾染了几处血迹,心里浮上几分不定,他将扇子收合,问:“发生什么事了?” “弟子……弟子随大师兄回山路上受到妖物袭击,大师兄受了重伤!” 门主看着地上跪着的小徒弟,眉心沟壑渐深。 交流会就在两日后召开,他本是盘算着大徒儿回来后便让他立马启程去清云观,没曾想来的路上却出了事,受了重伤,想来这一两日是好不得了,而交流会不可不去,他稍沉吟片刻,对晏且南道:“既然如此,且南,你收拾一下行李,即刻前往清云观参加交流会,你……” 门主看向地上跪着的弟子:“立刻带我去见他。” “是!”弟子急急起身,慌里慌张地朝门口走去。 晏且南没曾想会是这个结果,忙道:“师尊!” 门主脚步一定,并不回头,道:“玄峰山之事,待你回来再谈。” 说完,他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门口。 晏且南无法,只得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应下一声:“弟子……遵命。” 交流会向来只有修为最强的徒弟才能过去,以往每届都是由大师兄出马,纵然现在大师兄受伤,但他在归一门中的地位,按道理来,是完全不够格入交流会的。 这交流会,可以是大师兄去,可以是二师兄去,也可以是小徒弟去,但他去,却是万万不可的。 他的修为都是因受了帝啻练就,又怎么能腆着张脸去交流会? 纵然他自己努力修炼,也抹不去除门主之外,所有人对他的偏见。 所以,晏且南心中格外清楚,这次的交流会对他,不仅是火坑,更是师尊的历练。 因此,这次出行交流会,不管是为了谁,他都不能有半分闪失。 想到了这些,晏且南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起来。 他简单地收拾好行李,鬼使神差间,将一瓶装着夏初然的血的瓶子也装了进去,待回神看到包袱里的东西,他无奈地苦笑一声,正打算将其从包袱里拿出来,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声敲门声。 “晏修君,我能进来一下么?” 晏且南动作一顿。 夏初然……来找他做什么? 第58章 不消多想,晏且南将包袱放到床上,起身开了门。 夏初然站在门口,穿着一身青衫,面容微红。 她在这山内已经住了几日,由擅长药理的长老医治之后,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脸色也逐渐遍得红润有光泽。 只是关于她的血质异秉还是无法找出办法,说是只有换血才行,只是她的血质特殊,长老原话是说,这血用作药引,作利器,作水喝,都极其有利,拥有这种血质的人若是修炼,便是天生得利,若是不修炼,则一生都无病无痛,但反之也很容易被妖魔记上。 不过若是打算换血,也要提前做好移血的准备,不能轻易换了,因此这事情一拖再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束,且为了保证她的安全,这些日子她便一直待在山上,昨日还写了封信让弟子下山交由她的父亲说清缘尾。 只是今日来找他……想来还是为了初久的事情。 果不其然,刚想到这点,便听到夏初然问:“晏修君有初姑娘的消息了么?” 晏且南:“抱歉,没有。” “那晏修君是为了去清云观吧?”夏初然应该是听到了点风声,说到清云观的时候,很小心地看了晏且南一眼。 除了起先的一些抗拒之外,现在晏且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一眼便瞧出夏初然的顾虑。 想来是刚刚那个弟子把这事告诉了别人,其他弟子又素日与他交恶,除了大师兄之外,基本都不喜欢他,若是说些难听的……也没什么。 他点点头:“是的,不过姑娘……”晏且南目光在她的包袱上落了一眼,“又是要去哪里?” “长老告知我清云观的闲云君有份药方,可以改变人的体质,说不定那药方对我有用,正好得知晏修君也要过去,不知晏修君可否送我一程?” 说到后面声音便小了,晏且南对她并非有任何因果,她的体质她的冒险,都和晏且南无关,带她来到归一门治疗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又让晏且南护送她到清云观,这说起来,倒有些厚了脸皮。 然而声音再小,晏且南也是听到了的。 于是那个修长身影气息微有停顿,还是道了声:“好。” 两人即刻起程,很快出了山门,朝清云观而去。 这一走,两日便过去了。 初久如常运行一个小周天后,暂且收功,睁眼时天色昏明,不知过了多久。 她起身活动几下,转头欲看裴长渊的情况,却见一股凛然之气扑面而至,她迅速后退数步,直到那股凛然之气落到跟前才堪堪停下。 而这方圆山林,瞬间冰天雪地。 裴长渊稳坐于不远处石凳上,双目紧闭,寒气绕体,浑身附霜,乌黑的发间挂着雪花,正无风自动着,就连纤长轻颤的睫羽,都凝上几片冰晶。 随着那暴风雪一般的灵力翻涌,光是微微触及便觉冰刃刺面,凌厉至极。 初久见此,又往后退开数步,以退出周围界限后,方才觉得气温回流。 这霸道至极的冰雪迅速攀覆了他周围数米,又牢牢地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防止力量外泄失控,不知过了多久,周身风雪骤然散去,他身上冰雪迅速融化,这才缓缓睁开眸子。 初久皱眉看着那人调息完毕,缓缓站起身来。 身体不自觉地一僵。 这气道,要是落在她的身上,恐怕连反应的速度都没有。 虽然说这人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但要能不惹……还是不惹吧。 正想着,大概是因为被方才的气势压迫,初久直到裴长渊在她面前站定,这才回过神来。 裴长渊俊美的脸上一片冰凉,薄唇微启,话间仿佛也多了几分寒意:“明日便是交流会,今日就练到这里,你早些休息。” 初久脑海里还是被裴长渊方才震慑的画面,深受震撼,觉得自己也应该努力修炼,早日突破,也能保全自己,便对裴长渊道:“徒儿资质愚钝,还想再练一个时辰。” 裴长渊望着口上说资质愚钝,但没几天已经能练出气来的初久,默默把喉咙间一句“我们去找点吃的吧”咽下去,又是宽慰又觉得遗憾地点点头:“切勿太累,耽误了明日之事。” 初久低头应下,待裴长渊远离之后,她踏步走进方才裴长渊打出的圈中,脚上踩得棱棱作响。 外面还是三阳天,内里已是冰雪覆盖如腊月,仿佛两个世界,随着日头照来,树上的冰渐渐化开,咔咔声不绝于耳。 初久寻到自己的位置再次打坐。 经过裴长渊的打击,初久瞬间有了动力,直接将提升修为拉到了第一日程,所幸初久的天赋实在不差,感觉到自己的打坐越发通畅,这才放下了心。 而这两天,初久也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她虽然是魔体,本以为没有魔气无法修炼,但经过尝试后她发现自己修炼时魔气灵气都照收不误,体内仿佛有一处漩涡,不停地吸入灵气,似乎根本没有终止。 起先还担心会有什么问题,但这连续两天打坐都相安无事,她也慢慢放松下来,直到今日又打坐了两个时辰,她隐隐觉得体内的灵气没入漩涡的速度越发慢了,直觉自己的修为可能会更上一层,不由得松了口气。 睁开眼睛,见天色已经暗下多时,她想起今日是自己做饭,便急忙起身,朝厨房奔去。 闲大胜本是凡体,和同胞兄弟不同的是,裴长渊是半入仙道之人,而闲大胜则毫无天赋,只是血脉相宜,光是在这山中多住两日,身侧也渐渐地出现了道气萦绕,说是血脉之故,就算没有根基,只需要多在这住上两年,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改造自身,渐渐从凡体转为道体,之后便可以开始修炼了。 这样的体质,在裴长渊道出之后,毫无例外又收获了一群柠檬精,闲大胜本人也因此得了很多女修的青睐。 裴长渊遥不可及,但还有个闲大胜啊!要是能和闲大胜双修,她们也能修为大涨,被扰多了,闲大胜只得红着脸去寻裴长渊。 因此,在万空阁里,他除了每天跟着裴长渊背诵道德礼仪观规口诀,就是和初久分摊了厨房,一三五初久做,二四六闲大胜做,然后循环。 初久赶到厨房,在路上还顺手摘了几朵蘑菇,远远的却见厨房门正大开着,里面烛光错错,恍惚显出一道身影来。 往厨房凑近了些,就听到里面传来有些模糊的声音。 初久没多想,以为是闲大胜见她还没回来,替她打了下手,便上前推开大门,一边道:“总是麻烦师兄来帮我……” 一个“了”还没出口,她望见屋里的人,便怔在了原地,声音卡在喉咙里,瞬间失去了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到周三前每天两更哦~一更在18点一更在21点,卖萌求评论收藏呀~QAQ 第59章 这屋里站着的人,不是夏初然还是谁! 时隔多日,再见夏初然,初久一时间有些恍惚,觉得是自己最近有些累了居然出现了幻觉。 于是她在门口站了会儿,默默地退出门口,顺手把门合上,过了片刻,才再次推开门。 烛光从烛台上打下来,将屋里的人照得特别清楚,那人一头墨色长发,淡青色的袍子,正是夏初然,此刻见她进来眼前一亮:“初姑娘?!” 初久:…… 初久默默的关上门又退了出去,一直退到竹林口,她抬头盯了半分钟,确认这里是万空阁,清云观的地盘,并没有瞬移到什么归一门去,然后走进来站在房门口又盯了半分钟,确认这里是厨房,接着疑惑了。 这是幻觉吧?夏初然不是好好地在归一门待着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清云观,而且还在厨房里? 这显然是幻觉! 于是她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开门,眼前的人却还是没变:“初姑娘方才是有事么?” 她盯着夏初然看了几秒,目光缓缓移开,这房子……没错,是真的。 这周围……只有夏初然一个人,不知真假。 这……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下。 这痛……是真的。 所以…… 她并没有出现幻觉? 脑海里清醒之后,初久盯着夏初然,一字一顿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和晏修君一起来的,初姑娘过来之前,没有看到晏修君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初久的脑袋里顿时有根筋绷紧了,还突突地跳了起来。 晏且南也过来了?! 她急忙回头,不过入眼只有如墨的夜色,还有风吹草落,鸟雀山鸣,没有一处是晏且南。 想来是刚刚自己在打坐,所以晏且南才没有看到自己。 不过等等,这怎么肥事? 按理说晏且南应该已经把她的事情都告诉了夏初然,可夏初然刚刚见自己的反应…… 似乎完全没有记怪之意。 初久表面毫无波动,内心却一阵翻涌。 晏且南到底把事情告诉了夏初然了没有?! “初姑娘……?”思考间,夏初然已经走到了跟前,正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初久,待她把注意力折回来,才露出了笑意问,“我与晏修君在归一门担心了初姑娘数日,没曾想初姑娘居然在这里,初姑娘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初久听得头大:“他怎么和你说的?” 于是夏初然便将那日晏且南说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听得初久脸上燥热,不自觉低下头。 “初姑娘,你可知我心受伤的很?” 夏初然这么一说,话里带了幽怨,初久再绷不住,只得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夏姑娘,都是我的错。” “我……” 然而话没说完,又听夏初然叹了口气说:“姑娘救过我一命,中毒这么大的事却不与我说,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要血,与我说便是,何苦如此为难自己呢?” 初久:“…………?” 等等,这个故事走向,似乎不太……对? 初久本以为,以上一次和晏且南不欢而散的程度,再次见面,自己应该会很快面临到最经典的—— “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是我瞎了居然会相信你!” “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 云云。 然而…… 这是怎么肥事? 初久僵着个身体,点头不语,她觉得自己除了点头外没别的话能说的了,脑袋里嗡嗡作响,根本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想,都没能想出晏且南居然会帮着瞒住她的身份的理由。 夏初然也不介意她不回答,只当她是被戳穿了心思一时不好意思说话,自顾自地左看右看,见初久脸色还算红润,似乎并没有被毒素影响的样子,这才松一口气,问:“初姑娘现下感觉如何了?需要多少血才够呢?” 初久听着这般话,只觉得比情话还要好听。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姐姐?! 姐姐你心好善。 姐姐你人也美。 姐姐就算得知我接近姐姐是有目的的但还是大发慈悲地原谅了我…… 姐姐还说要给我血喝! 姐姐…… 初久瞬间抱住了夏初然,激动地语调都打了颤:“我好喜欢你啊!!!” (/≧▽≦)/~ 开心! 夏初然的脸瞬间红了,薄薄地浮起了一层,也缓缓反抱回来,声音软糯如甜糕似的:“我……我也喜欢初姑娘呀!” 听听! 初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软化了一半,像夏日从冰箱里端出来一碗糖水,正是恰到好处的甜,让人喝了还想喝。 她喜不自胜,连忙拉住夏初然,不过话将出口,她却猛地又反应过来。 等等,夏初然在这里,意思也就是晏且南也在这里。 虽然晏且南什么都没有对她说,但不代表他就会这么放过自己啊! 正邪不两立,就算初久什么都没做,但对方是什么人?斩妖除魔的修君!于情于理都不会放过自己,光是这不告诉夏初然的理由,初久都能扒拉几个出来。 夏初然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很可能只是怕夏初然受了打击太难过,所以才瞒着她。 这么一想,初久刚刚还热络起来的心,瞬间就凉了。 不仅如此,她想到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刚刚夏初然说什么来着? “我是和晏修君一起来的,初姑娘过来之前,没有看到晏修君吗?” 一起来的…… 一起来…… 的…… 初久对此只能对此……微笑&mmp以对。 看来,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嘛…… 盒盒。 初久笑脸顿变苦丧脸,拉着夏初然问:“夏姑娘,你说晏修君和你一起来的?” 夏初然点点头:“他此次来参加交流会,正好我也有事要过来,便一同上路了。” 初久哽咽了,归一门门主明明说来的是大师兄的! 怎么会临到交流会时却换了人? 看来还是因为…… “你们来之前,知道我在这里?” 而且夏初然一听到这话,表情便有些尴尬,如此更让初久担心了几分。 她轻轻吸一口气,握住了自己轻颤的小爪子。 这这这……她她她……还是先逃吧? 第60章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听夏初然犹豫地开口:“晏修君是因为大师兄受了伤才顶替上来,我瞧他的模样,似是并不清楚初姑娘也在清云观的事,不过……” 夏初然回忆了一下,抓住了初久轻轻颤抖的小爪子,有些担心地问:“倒是初姑娘,先前我瞧晏修君提起初姑娘时脸色僵硬,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初姑娘和晏修君若是闹了矛盾,还是早些交好吧。” 初久尴尬地点点头,心想这交好她倒是想的。 只是想归想,这立场也不容许呀! 她万分想把自己的小爪子收回来,只是握她小爪子的是心地善良又美腻的神仙姐姐,初久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先安抚夏初然再说。 “夏姑娘放心,我和晏修君之间只是有些小矛盾,很快就会解决掉的。” 要是晏且南真的是打着不想刺激到夏初然的目的的话,现在就算初久出现在他的面前,晏且南也有很大可能不会拆穿她。 因此说得无耻一点,只要初久一直待在夏初然的身边,就不用担心生命危险,脸再大一点,可以反过来威胁晏且南,让他不要把她的身份说出去。 想到这点,初久莫名心有点塞,好在这种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她也只是顿了一瞬,便又迅速投入到和夏初然再会之中。 经过一番询问,初久得知夏初然的目的也是为了药方而来的,所以他们一入清云观,便先到了万空阁,现在晏且南应该在主殿里和裴长渊聊天,她是想给闲大胜打下手才过来的,不过发现少了点食材,闲大胜去拿食材还没回来。 初久松一口气,正好这时候闲大胜抱着一大堆食材回来,看到初久,便笑盈盈道:“小久,你打坐回来了?” 初久忙回过头,看向闲大胜,道谢:“多谢师兄每次都帮我了。” “没事没事。”闲大胜摆摆手,“本就是份内之事,别耽误你打坐了,我都做到一半了,今天就由我来吧。” “那……好吧,师兄,那明天轮我来。”初久抿了下唇,看到那做到一半的食材,也松了口。 “对了小久,闲云君方才还找你呢,你若是没事便去大殿里会下客人。”闲大胜一边说着一边将食材都放到桌子上,同夏初然道,“夏姑娘是客人,也不必在这里脏了衣裙,随小久一同回到大殿去吧?” 夏初然不是帮到一半就离开的人,坚持要帮忙做完晚饭,闲大胜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应了下来。 “那好吧,师兄我先走了。”初久扁了下嘴,知道待会儿会是一场恶战了,她有些六神无主地点点头后便出了门,一路上心慌个不停,远远快到大殿门口就停了下来。 在门口站了片刻,突然听到内里传来一声清冷的声调:“初久?怎么还不进来?” 初久认出是裴长渊的传音,暗中叹气,心想终究躲不掉,便进了大殿。 大殿内灯火通明,一人坐在尊座上,一人坐在侧座,两人不知谈了什么,裴长渊的眼里露着几丝浅淡的笑意,气氛很是融洽。 只是待初久进来,她立刻察觉到侧座的视线顿如着火了似地直投向她,气氛一点一点僵固起来。 初久假装没看见,先对裴长渊行礼道:“师尊。” “这次练得有些迟了?”裴长渊抬眼看着慢悠悠走进来的人影,随口问道。 “……嗯。”初久继续数着地板,心中默默祈祷待会儿师尊说完话就放她离开。 然而下一秒。 “你们俩见见吧,这位是归一门的弟子晏且南,你叫他晏师兄就好了。” 初久脸色一僵,极其抗拒地转过身,眼睫快速的颤了下,假装自己已经看过了,便低下头,浅浅道一声:“晏师兄好~” 晏且南看她佯装不认识的样子,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他在裴长渊的口中得知有个弟子名叫初久时便怀疑是她来了,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已经猜想过数个两人见面的场景,可却没有想到,再见初久,她却一副自然而然,仿佛根本不怕他当场揭发的样子,甚至对他喊出晏师兄时,尾调还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如果这个想法让初久知道了,她一定会举起双手拥抱太阳,哀嚎一声她根本没有这么想! 然而他不会告诉初久。 所以……晏且南只是自己心头不快了。 不仅不快,他还想到,初久这么不拿他当一回事,到底是自己太有自信觉得就算晏且南现在揭穿了,她也不会出任何事情,还是对晏且南太过自信觉得他根本不会说? 可这个吧……怎么说…… 晏且南琢磨片刻—— #好叭,其实我也不会说# 如果现在说了,那就违背了他起先要赶在别人面前质问她的目的,但如果现在不说,之后不管是被别人发现,还是他自己爆出口,到时候都是一句“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窝藏魔人,罪无可赦”。 然而,后面的话他也听得多了,就算再加这一点,都不会在他心里起任何波动。 于是他只是盯着初久,顿了顿,道:“初师妹晚好。” 肉眼可见,初久被这句“初师妹”惊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初久,这两日你便带着你晏师兄,还有夏姑娘在清云观里多走动走动,夏姑娘刚刚去了厨房,待她回来你们再认识一下。” 听到这话,初久适时地表示了下自己和夏初然熟:“不瞒师尊,徒儿和夏姑娘正好相识,方才已经见过了。” “哦?”裴长渊眉头一挑,玩味地看了初久一眼,然而心里却在想着。 夏初然会做饭,初久也会做饭,果然会做饭的人人际网里大部分也都会做饭呀!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 有口福啦!(*≧▽≦) 而与裴长渊不同的是,晏且南在听到这句话时,眉心猛地一沉。 都是同一时间认识的,夏初然你就坦白说熟,轮到晏且南的时候就是“晏师兄?” 你可以提前先见了夏初然培养下感情却没想过先来见见我求下我不要把你的身份说出去,而你却坦白了你认识夏初然我只是你刚刚见过的—— 晏!师!兄? O不K,我一点都不FINE。 作者有话要说:晏且南: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第61章 初久话音落下,便感觉到两束炙热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想也不需要想,便知道晏且南生气了。 裴长渊很快收回视线,端出一副师尊的架子,对初久道:“既然回来了,便先坐着吧。” 初久赶紧应是,坐到了座位上,全程目光都没有在晏且南的方向停留一瞬。 在他们的谈话之中,初久也了解到,这次是因为归一门的大师兄意外受伤,所以得到归一门门主的吩咐,晏且南顶替大师兄的位置过来参加交流会。 反正两个月后的交流会也是晏且南过来的,这次不过是因为变数存在,导致晏且南入交流会的行程加快了不少,而既然晏且南并没有直接在裴长渊的面前揭穿初久的身份,所以她猜测这事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稍一作想,初久大概也明白了。 毕竟他是受归一门门主的嘱托过来参加的,以他的地位,根本没有办法参加交流会,在原著里,是因为大师兄受伤,而门主对他也有栽培之意,他对外的形象一直和邪剑挂勾,因此门主也是打着把他拉出来溜溜,让大家见识一下他的本事,好改变他的形象的目的。 然而若是在这里他揭穿了初久的身份,告知所有人他和九枝门门主认识,就算他一心为除魔证道,但也难免会传出对他不利的消息。 甚至可能和归一门扯上关系。 在清云观,谁都可以揭穿初久的身份,但唯独晏且南不行。 因此他才没有说出来。 初久这么想着,也觉得没有问题。 如此看来,事情大概是,他顶替大师兄过来参加交流会,顺便因为归一门长老说只有闲云君手里的药方可以救夏初然,因此夏初然也跟了过来,然而在这里他们看到了初久,晏且南自己不能揭穿初久,以他的身份,那么只能…… 让夏初然来揭穿了。 初久下意识地抿住薄唇。 接下来晏且南应该会想个办法告诉夏初然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初久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地讨好夏初然。 而且她也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以夏初然这善良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放了她一马。 初久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身上的压力轻了不少。 这时,她听到晏且南道:“多谢闲云君了,那接下来这几日,得亏闲云君照顾了。” “无碍,你和夏姑娘就在我这里安生住下,待我去取了药,再与她探探血。” “是!”晏且南抱了个拳。 裴长渊微微一笑:“初久,待饭后带两位去客房,这几日便照顾着客人。” 初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看了晏且南一眼,不过转念一想,接下来只要好好地和夏初然说说就好了,不给晏且南和夏初然独处的时间,总之先拖过这几天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点点头,声音轻快许多:“是!师尊!” 说完,便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那道来自晏且南的目光又不快了几分。 她余光扫了晏且南一眼,心里委屈。 你怎么又气?我全程就没怎么说话好叭! 她便也不再看晏且南,只觉得这个人和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动不动就生气,动不动就瞪她,而且全程都盯着自己,活像自己欠他二百五似的。 好在没多时夏初然就和闲大胜端着饭菜回来了,初久赶忙上前帮忙,以摆脱这恼人的视线。 吃过一顿饭后,桌子上的饭菜都撤了下去,裴长渊起身先回,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撤离。 初久按着裴长渊的吩咐,把两人都送到客房去。 在饭桌上不好意思说话,待到三人独处的时候,夏初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冲初久笑道:“好久没见初姑娘了,初姑娘在这里生活的可好?” 初久弯了弯眼睛:“还不错,夏姑娘呢?” “多亏了晏修君的帮忙,我完全无碍。”夏初然说着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初久的衣袖。 初久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待垂眼时看到夏初然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晏且南,见他只留个背影给她们,自顾自地往前走,便松了一口气,拖慢了脚步,待距离拉开了一阵后,这才问夏初然:“夏姑娘有什么事么?”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你可叫我初然便是,我可以像闲修君一样叫你小久吗?” 初久自然地点点头:“你愿意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夏初然这才笑了,弯了弯眼睛,这时又想到什么,目光从晏且南的后背上转了一圈,声音也刻意压小了一些,问:“小久,你和晏修君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嗯?”初久问,“没有什么事啊,你怎么这么问?” 夏初然怀有深意地看了晏且南的后背一眼,见他的身影越拉越远,看着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她们已经停下来了似的,脚步却在几不可察地放慢了不少,她收回目光,担心地看向初久:“既然没有出什么事,为什么晏修君到现在都不和你说话呢?” 还不是因为立场原因? 初久暗暗地吐了下舌头,还是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毕竟也不是很熟,他是归一门的晏师兄,我总不太好去攀关系。” 然而夏初然却依然皱着眉头,表现出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的样子。 初久终于察觉到什么奇怪来,她顿时皱起眉头,担心地问她:“是不是晏师兄对你说什么了?” “他……”夏初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倒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我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初久心里啧舌,心想他们之间不合的气场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么? 不过想来也是,毕竟他们立场不同,而且晏且南自小接受到的思想也不容许他对初久有任何的怜悯之心,自然也瞒不住厌恶,被发现太正常了。 然而下一秒却听到夏初然道:“晏修君还是很担心你的,我很奇怪,他之前那么担心你,现在看到你好好的了,却不同你说一句话,这太奇怪了。” 初久:“…………” 你确定是担心,而不是愤恨? 好吧,我收回先前的话。 第62章 初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担心?以那天他得知真相的时候那副想杀了她的表情,会担心她做什么?担心她没死么? 于是,初久忍不住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夏初然,觉得这个孩子可真是太天真善良了,居然能把那样的想法当成了担心。 然而夏初然不知道她的想法,还在自顾自道:“小久,你是怎么看到呢?” 初久尴尬地看了晏且南的背影一眼,看他已经停了下来,大概是知道她们正在说悄悄话,于是不想上来打扰。 她便压地了声音,回道:“毕竟也不太熟,担心可能就是担心你会担心我吧。” 毕竟你才是女主呀,你都说了你一直都很担心我,动不动就去问一下晏且南,就算他不喜欢我,看你这么担心的样子,也会替你担心的呀,这没什么问题吧~ 这么一想,初久的思路也清晰了不少,既然晏且南一直都和夏初然在一块,所以初久先入为主地觉得两人已经有了感情,既然如此,晏且南所有的异常反应,都可以用夏初然来解释,并且还觉得自己分析的非常对。 夏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认识初久这么久,心里也有了些感情,真心实意地觉得初久这个人很不错,虽然晏且南之前告诉她,初久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但如果初久能一直和她这么好好地过下去,那目地也没什么了,而且现在看初久这样子…… 说实话…… 也不太像个有心机的。 连这么明显的好感都接触不到,还自我地以为晏且南是在担心……我? 夏初然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按住初久的手:“等等!事情不是这样的!” 初久被她这反应惊得一愣,目光也直直地落下来:“什么不是?” “晏修君……”夏初然脸色微红,晏且南对初久的感情,虽说晏且南可能没有反应过来,但心细如夏初然,也有感觉到什么的,她最惊讶的是初久居然毫无感知,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以为晏且南对她有意思? 她不免觉得有些无奈,急着想解释什么,然而晏且南就在一旁,她又不能说得太直白,急得脸上都起了一层薄晕,声音被压得很低:“我……我和晏修君没那关系!” 然而她的反应在初久看起来,却像是美人娇羞为君郎,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她笑着摸了摸夏初然的脑袋:“我懂,我懂。” 然而夏初然红着眼尾抬头看向初久的笑容时,却忍不住黑了脸。 你懂个屁哦! 初久认为这事情确实如她所料,既然晏且南已经喜欢上了夏初然,那她自然只需要讨好夏初然就可以了,而方才晏且南发怒她也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 你趁着他不注意,去撩他的未来女朋友,而且你的身份你的目的还对她不利,身为夏初然的未来男朋友,这可不生气么! 初久悻悻地咽下一口唾沫,觉得日后还是小心为上。 夏初然无奈地轻摇了摇头,觉得之后要想和初久说明白,日子还很长。 而一边偷听了许久的晏且南—— 我很想知道不过过了几天,我怎么被喜欢上夏初然了?而且夏初然本人还没有否认? ? 他顿时心里乱糟糟的,思来想去,自己也没有表现过喜欢夏初然的样子,而对夏初然说,自己担心初久的事,他也觉得毫不可能。 我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可能担心初久的!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成形,这时突然听到夏初然一声惊呼,他忙不迭转过身去,却见初久突然捂住心脏口蹲在地上,漆黑的夜色笼罩在她的周围,月光凄白地照下来,她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似乎还起了一层薄汗,像是受了什么痛苦似的,艰难地咬住下唇。 他的眼底立马浮起了浓郁的担心,二话不说走上前。 夏初然慌张地话都讲不清:“我刚刚……她,她突然痛地蹲了下来……怎么样?她会不会有事……” 初久艰难地摆了摆手,这痛得措手不及又太过尖锐,像被人用针扎进来又快速地搅动似的,直接咬下心头的一块肉来,痛得她瞬间失声,但又保持着一点理智没让自己晕过去,时限分明还没有到,所以这可能是在警告自己,而且…… 她离夏初然也太近了。 初久这么想着,喉咙涌上来一口腥甜,她强忍着咽下去,眼前这时已经有些扭曲了,连对面站着晏且南也看不太情,只是本能地觉得对面有可以支撑的东西,便抬手拉了一下,用淡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道:“帮……扶我一下。” 晏且南脸色动了动,眼底风起云涌,他强忍了几秒,还是难以让自己狠下心来掰开初久的手,而是顺着扶起的动作,手指搭在她的心脉上,察觉到其中胡乱涌动的诡异气息,他脸上快速布起了一层阴霾,看也不看便对夏初然道:“今天这事别告诉别人,我带她回房疗伤,夏姑娘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将几乎要晕过去的人打横一抱,便要往前走。 然而还不动,耳尖先听到一句虚弱的声音:“初然……别走!” 要是晏且南,会杀了我的! 夏初然现在对于初久,就是一道保命符,她去哪里都想带着,也是因为如此才本能地叫住了夏初然。 夏初然一听,原先还有些担心的脸色便浮出了喜色,她二话不说应下来:“我会待在你身边的,不用担心!” 初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目光从晏且南的脸上快速扫过去,直到看到了夏初然,这才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晏且南:“…………” 一股无名火唰的从心口冒出来。 他气塞肺热,张了张口想骂点什么,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是夏初然得了初久无法离开的撒娇,心情明亮不少,见晏且南没动,还自告奋勇道:“晏修君是累了么?我其实力气还挺大的,我可以背的!” 晏且南心塞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默默地抱紧初久:“不了,我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可能担心初久的! ——真香 第63章 经过那天一别,晏且南再次将灵力打入初浅的体内,心情却变得微妙了许多。 先前不知道初久是魔时,还曾给初久疗过伤,如此再来一次,他瞬间回想起了在别剑山庄闯关之时。 分明身为魔体,为何打入灵力还没出事? 晏且南掌心一抹,一缕灵力没入初久的体内,意外的是,灵力在初久的体内几乎畅通无阻,完全不受排斥。 晏且南心有疑惑,睁开眸子,先是支开夏初然:“夏姑娘要是没事,先帮我去打一盆热水进来吧。” 夏初然立马点头,走出了房间。 屋里瞬间无人,晏且南看着前不久还撒娇要夏初然陪着的初久,心情愈加不快了,只是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让他先暂时将这股不快压制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灵力源源不断地从晏且南的掌心传入初久的体内,慢慢充盈着,初久的脸色也由一开始的苍白,渐渐地有了血色,而且浑身紧绷的情况也放松了许多。 然而,让晏且南觉得奇怪的是,方才搭脉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缕诡异的气息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但等到他把灵力输送进去之后,却完全寻不到那缕气息,就好像在得知他要进来之后,便立刻逃之夭夭,不论晏且南怎么找都找不到。 而这个反应,却和沈风宸说的并不一样。 在沈风宸的话里说,他下的毒只会在规定的时候发作,其他的时候只会像个正常人,并不会让其他人察觉到什么,而分明还没有到时间,今晚初久却突然发作,虽然并没有到无法克制的地步,但显然事态变得严重起来。 正在思考其中缘由之时,晏且南的动作突然一顿,接着连忙抬起左手按住右手灵脉,一寸一寸地往前推移,推到一半时,脸色又是一变,急切地拉过初久的肩膀将她的正面转过来,先点了她的周身大穴,继而又打入两股灵力。 但毫无意外的是,这两股灵力自从打入,便不再寻得到踪影。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入了似的,再也感知不到灵力的存在。 晏且南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意。 一个魔体居然对灵力来之不拒已经是非常让人意外的事,而她的体质居然是无法填补的沟壑,不管多少的灵力吸入之后就再也拿不回来,这便更让人意外了。 他脸色沉沉,看着初久恢复红润,似乎已经没有危险,但依然还沉睡不醒的脸,他的声音又轻又哑,还带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无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说是魔,却没有魔的本质,说是人,却带着魔息,说是坏人,却并未做过坏事,说是好人,接近每个人都另有目的。 到底该以什么来形容初久,这让晏且南几乎无法理解。 这时,夏初然端着一盆热水已经到了门口,先敲了几声门响,才道:“晏修君,我已经将热水端来了。” 晏且南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道:“进来吧。” “嗯。”夏初然推门而入,看到床上已经被晏且南安置睡好的初久,眼神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她走过去,将热水搭在一旁的台子上,拿过手帕拧湿后,道:“晏修君先回去休息吧,小久由我来照顾就好了。” 晏且南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深深地看了初久一眼,心想等之后有时机,一定要好好询问初久,便收回目光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时,身后传来夏初然的声音:“对了,晏修君回去之前,能不能回答我个问题?” 晏且南脚步一顿,折回身来,垂眸淡淡地看着夏初然,想了想,先抢白道:“我对姑娘只是普通的情谊,姑娘在别剑山庄遇险之事是由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仅此而已,也望姑娘不必想得太多。” 夏初然顿了顿,似乎没有想到晏且南居然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不过说的也是她正好想问的,她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晏修君和我想得一样了,晏修君是我的恩人,这恩还是要报的,别剑山庄之事其实也和晏修君毫无关系,不必放在心上。” 晏且南敷衍地嗯了一声,见她似乎还有话要说,眉头微微一挑,还有什么好说的? 接着就听到夏初然道:“不过我真正想问的事,并非我自己。” 晏且南本能地心头一跳。 夏初然看了看初久,又看了看晏且南,脸上缓缓地浮出一抹红晕来,声音也柔了几分:“先前晏修君同我说的,小久是为了解毒才接近我的,我已经知晓,而自从又见了小久一面,我算是认清了我自己,以自己的血为小久解毒,是我自愿,还请晏修君不要再为此为难小久了。” 呵,为难? 晏且南只觉得心头说不出来的堵,让他很想撕开什么,但放眼看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移开了点视线,硬声道:“我没有为难她。” “嗯,是没有。”夏初然知道这人嘴硬,之前在归一门时,分明担心着初久,却怎么都不肯说,非要表现出毫不担心的样子,却不知自己这反应只是欲盖弥彰,当局者迷罢了。 想来现在直接戳破也没有任何好处,晏且南说不定会为了此事而发怒,更是直接强硬地切断情丝,虽然这事对夏初然说起来可能是个好消息,但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只是不知为何,在我的印象之中,晏修君和小久关系不错,今日一见却反而疏远不少,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才让两位陷入如此困境,知道不是,我便放心了,小久可能会因为我的事情而有些愧疚,使她不好意思面对晏修君,还望晏修君多多担代些,早日和小久解了隔阂,为她解毒……” 是了,解毒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晏且南眼底一刺,那股不快又蔓延了开来,很想说,不用你说这事我也会去做的!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却并没有立场说出这话。 他便如丧犬似的,溃败的心情无以复加,像被踩了痛脚似的,敷衍地回了两句,便再也忍受不了,胡乱丢下一句“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第64章 初久皱了皱眉头,艰难地睁开眼睛,本想像以前那样伸下腰,这时却觉得身上一重,好像被什么压着。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迷离之中,看到自己身侧正压着一个脑袋。 却是夏初然, 难不成她昨晚一直都待在这里? 关于昨晚的意识渐渐回笼,初久回想起昨晚那一幕,不过并不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后的事情,便觉得可能是夏初然将她带回屋里来,不由得心生感动。 她轻轻地用一只手托起夏初然的脑袋,见她睡得很熟,似乎没有感觉到动静,便大了些胆子,轻轻地起身,将人抬起来,努力维持着手上的平衡,一点一点挪下床去,转而将夏初然抱到床上去。 待一切都做好,初久帮她盖上被子,便出门去向裴长渊请安去了。 大殿里,裴长渊早已起了,正和晏且南一同在大殿里谈话,初久在外面听了片刻,没听到有关于自己的事,这才敲了敲门,进去请安。 “师尊。”初久行了道礼,目光循而看向晏且南,见他脸色依然和昨日那么臭,不由得撇撇嘴,道,“晏师兄好。” “嗯。”裴长渊道,“听说你昨夜里晕倒了,身体可还好?” 初久微微一愣,没想到裴长渊这么快就知道了,心想这大概是晏且南说的,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面上还装得平静:“是,徒儿只是昨日修炼有些累了,已经完全好了。” “过来。”裴长渊心里有些担心,这些日看着初久的修为一点一点涨起来,大概不久之后就能突破,昨夜里却突然晕倒,怕是有错,便想检查一下,若是这修炼有误,也好在大错之前纠正过来。 初久本要拒绝,然而见裴长渊认真的表情,只好走上去,将胳膊露了出来。 裴长渊搭上她的脉,见其脉象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觉得累了就休息,不要太疲累了。” 初久点点头,算是应了,道:“那师尊,我先下去上早课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夏初然来到了大殿,向裴长渊行过礼后,温和道:“闲云君早。” “夏姑娘可还睡得好?”裴长渊微微颔首,问。 夏初然点点头。 “初久,你带两位去清云观附近转转,带他们熟悉一下山里的路吧,待会儿也去帮忙迎接下山下进来的各门派师兄们。” 初久微余光扫了眼晏且南,艰难地出声:“好。” 晏且南看她一脸纠结明显不想带着自己的样子,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前些日子好歹也说是意气相投,晏且南在神智混沌之时还说过那么逾矩的话,都没有见初久做出拒绝的姿态,然而他替初久隐瞒身份,只是因为门派里的派遣见了面,她却摆出这样赶客的样子来,叫晏且南心态失衡,心里越发堵了起来。 三人很快告辞裴长渊,初久先带他们来到了会武场,每天的早课都是在会武场进行的,不过今日各门派受邀过来的门徒要来,因此暂时撤了早课,此时还在会武场待着的人,基本都是比较轻闲的徒弟。 三人过来时,正见菱夭领着几个人在会武场练武,一连串的招式舞得行云流水,非常畅快,姿态也极其优美,再加上菱夭本就长像明艳,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一招落尾,菱夭在一众拍掌声中收回了剑,将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去,目光一扫,正见初久带着两个人朝这里走来。 她眼眸里明明灭灭,唇角往下便是一压。 今天早上各门派的门徒方才进来,初久又是怎么招到了这两人? 而且看他们衣袍的样式…… 菱夭眉心一拧。 难怪说今天怎么瞧都没有瞧到归一门的门徒过来呢,原来是因为早就被初久带走了? 每个门派之间的交往各不相同,有些门派交流的频繁,交情好,有些门派则比较薄情。 清云观素来和各个门派都有交好,但其中最为交好的便是归一门,经常互相派几个门徒过去交流学习,就连往届的交流会,其实也是因为各门派看到这两门派经常往来,也想过来掺一脚,便才有了这点规模的交流会。 但其中最为叫人期待的,便是清云观和归一门之间的交流切磋,若是在交流会里表现出众,到时候是可以选择去自己想去的门派再进行学习。 她的目标自然是归一门。 若是以清云观得胜者的身份进归一门学习,学到的便是最好的武法,不仅如此,若是代表了清云观过去学习,回来之后在清云观也是一路顺风顺水,得到的资源也都是最好的。 因此初久这带着晏且南四处跑的样子,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在显摆一下,自己很快就能去归一门了。 如此想着,菱夭牙齿一酸,手比脑快,转眼之间,一柄长剑便指向了初久。 初久这边刚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支开晏且南,这时就感觉剑影在余光里一闪,本能侧身一按,稳稳当当将对方的长剑捏在了指尖。 她顺着剑身抬头,见对方是菱夭,眉头一蹙:“菱师妹,你想做什么?” 众人的目光也都好奇地投了过来,菱夭脸色微微一顿,反应地快地捻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来:“初师姐,这一大早的又没有早课,我有些手痒,想请初师姐和我切磋一场,不知初师姐可否愿意?” 初久眉头微微一皱。 这人在她的小说里不过就是个打酱油的,倒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在她进入清云观之后,就时常被这人叫来叫去,要么是问闲云君的情况,要么就是想切磋。 之前那几次初久以有事要忙推辞了,之后菱夭就没怎么再过来找她,却没想到今天这时候却又凑了过来。 我现在好忙的呢! 初久道:“师尊让我带两位客人去附近转转,若想切磋的话,待交流会之后再切磋吧?” 然而菱夭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师姐每次都找借口不和我切磋,这次交流会总是要切磋上的,师姐难道还怕和我比武,会被我学了招式去不成?” 第65章 初久:“…………” 我有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菱夭道:“初师姐,我已经找你好几次了,就切磋一下,初师姐也不会计较这几刻的时间吧?” 初久:“可是我…………我受了师尊的吩咐,要送两位客人在四处走走……” 然而晏且南这时却道:“初师妹不必照顾我们,正巧我们也想看看两位切磋,你师妹都这么央求你了,我们也不好占着初师妹的时间,初师妹去吧。” 初久:“…………” 她默默地回头看了晏且南一眼,心里却早已将他挂到雷峰塔上,用三十级的雷风用力拍打。 菱夭这时也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说完冲晏且南盈盈一笑,谁知晏且南连半分眼神都没给菱夭,全程都盯着初久不放。 初久这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这么多人都在盯着,她现在拒绝了,反而坐实了刚刚菱夭说的话。 她咬一咬牙,应了下来:“要切磋么,那我就满足师妹的愿望了。” 菱夭收回看晏且南的视线,笑容不变,将长剑收了回来,软软地打了个揖。 初久看她这副软萌的样子,心里只在叹气。 显然可见,晏且南刚刚也是故意的。 有先例在前,初久觉得,自己只要继续和晏且南待着,他一定会四处给自己使绊子。 如此一想,她只觉得未来昏暗一片。 不等她细想,菱夭却已经出手,长剑在空中挽起一道剑花,直刺初久。 初久眼尾扫过一道寒光,本能地抽了旁侧弟子的剑,驱使长剑格挡,腰身一塌,顺着菱夭伸过来的长剑反把住她握剑的手,随后一拧,菱夭吃痛,长剑呯的声就掉到地上。 菱夭咬紧牙关,侧身挡过初久一招,反踢向初久,初久顺着她的姿势脱开她的手腕,把住她的脚踝,直接往地上一掼,菱夭来不及反应,就呈一字马坐到地上,顿时痛得额冒薄汗,不由得又恨恨地瞪了初久一眼。 然而初久现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只想速战速决。 这时初久又是一个招式打过来,菱夭立马捡起地上的长剑隔了一击,继而趁着初久变幻招式的同时,往长剑里注入灵力,猛地往前一顶。 初久敏锐地察觉到这招加了数倍的灵力,脸色便是一沉,不再留手,怒意在眼底蔓延开来,二话不说将菱夭的剑击飞出去,将剑背送到了菱腰的脖颈间。 “你输了。”沉默片刻,初久淡淡出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菱夭似乎是被这冰冷的声音刺了一下,又像是刚刚的小动作被发现的慌张,抢在初久前头卖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初师姐刚刚真是对不起了,我刚刚一顺手就把灵力打到了剑上,初师姐不要怪罪我好不好?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初久:“…………” 清云观有规矩,切磋的时候只切磋武功武法,不得使用灵力,然而就算一不小心,你一不小心在上面加了八成的功力? 你是要把我当傻子,还是你自己内力雄厚,三成就相当于别人的八成了? 初久盯着面前的少女几秒,越发觉得败兴,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其他长老的弟子,就算罚也轮不到她初久来罚,于是也不多说,把剑还给方才站在外头那弟子,道:“菱师妹的剑术非常不错,只是尚不成熟,还希望菱师妹平时多练几次。”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菱夭一眼,便转身走了回去。 夏初然也察觉到方才情况的不对来,摆出笑脸:“说起来我昨日听闻闲修君说这膳房的饭菜极其好吃,小久要是没事,就带我去看看吧?” 初久知道她这是想帮忙挽救一下气氛,也缓了脸色,带着夏初然一同走向膳房。 晏且南转过身跟上去,然而在目光一扫之时,无意间扫过一处,余光正好从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的面上移了过去。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在意那抹面具,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三人渐渐走远,菱夭还在原地像个木桩子似地站着。 她静静看着初久离去的背影,虽然知道她一定不会把今天的事情通报给裴长渊,但心里却依然还是不服气。 在第一眼见面之时,初久还是一个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然而不过短短几天过去,她的修为居然已经在自己之上。 这让她怎么心甘? 一定是闲云君做了什么,才让她的修为如此突发猛进! 明明闲云君谁也不收,又为什么她一来,闲云君就突然收了人? 而且以她的资本,又怎么可能比不过初久? 但为什么,闲云君偏生收了她,却对自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菱夭越想越气愤,越想越不甘,握着长剑的手指捏得发白,剑身也微微抖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里,已经成为这一批新进的徒弟之中武功最好的一个,却打不过一个初久,几个好姐妹知她心有不甘,纷纷上来劝慰她。 然而声音如流水,她表面化得柔软,乖巧地应了声,心里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本打算就这么敷衍过去,等这群人都走开了再好好想个超过初久的办法,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把这些人都赶走,这时人群里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是菱师妹?” 菱夭动作一顿,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见是外门派的门徒,她维持着基本的礼数,浅浅道:“师兄好。” “不必如此多礼,我过来只是想问一下,方才走过的那人,是初久初师妹么?” 听到这个名字,菱夭的眼眸更深了几分,面带不悦地问:“是,初师姐方才朝着膳房去了,师兄若是要找她,现在追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那人便笑了笑,问:“我才来不久,不知道路怎么走,菱师妹可否帮个忙,带下路?” 虽然心有不快,但菱夭还是点点头,摆了下手,将剑交给手边的师妹们,便领着那人朝膳房走了过去。 会武场到膳房有一段距离,连接的是一条小道,平时的时间倒没有什么人过来,两人走了一会儿,周围的人就散了个干净。 第66章 “我还是第一次来清云观,听说闲云君就住在清云观里,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菱师妹可否再告知一下?” 菱夭听着心里烦闷,心想这人大概也是为了拜师而来,看他的眼神里便又多了几分鄙夷,可目光扫到他时又不免多了几分奇怪。 嘴上敷衍着:“就在万空阁。” 菱夭视线似是无意地扫过那人的面具,本想一扫即过,可不知怎么的,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面具上画着几道诡异血色花纹,乍看像血涂上去似的,多看几秒才发现用的是血红色的颜料涂抹而成,那花纹顺着脸部轮廓往上攀爬,并没有规律性,时而呈花叶蜷曲状,时而又像是一藕血臂从花间展出,细针似的手指像要将人的魂魄都勾出来,部分又像是什么奇怪的字,看着是某个认识的字,但又比那字少几个笔画,总之根本看不出来到底画的什么,乍看下来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可就是让人好奇,还想再多看几眼。 菱夭盯着盯着,终是忍不住了,问:“刚想起来还没问师兄到底是哪个门派的,为何要戴着面具上山?” 她虽然才入门不久,可为了在这里有个立足之地,还曾认真地研究过门派之别,似乎…… 并没有见过有记载,哪个门派素以面具见人。 听到这话,正去寻万空阁的目光便收了回来,面具人转头看向菱夭,呈现在菱夭眼中的面具也越发清晰,菱夭盯着这面具又看了几秒,渐渐地觉得这面具诡异得越发清晰,清晰到她连上面的细微颗粒都看得极清,然而除了面具之外的一切都似是扭曲了,目光想转移又转移不开,同时还有些头晕了起来。 她连忙稳住了心神,然而并没有将这反应归为是面具所致,还保持着好奇地模样问:“我似乎并不知道这次要来的门派里有戴面具的习惯,师兄是在哪里买的这面具?” “好看吗?”面具下的声音有些微哑,又刻意压低了一些,听不清声线如何,只给人一种蛊惑的感觉,声音很轻易地冲入耳膜之中,接着又散开了去,四处击打着耳膜里最容易让人头疼的薄弱之处。 菱夭本能地点了两下头,接着就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头顶传来,她顿时痛地低呼出声,弯了半腰,连忙用手按住额头,目光也瞬间从面具上剥离了:“嘶。” “师妹,你怎么了?”面具似乎有些担心,奇怪地看着她。 菱夭回看那面具上露出来的一双深色眼眸,下意识道:“没事,我就是有点头痛。” “那师妹不如先休息一下?”面具人说着就要上来扶她,菱夭连忙往后退开一步,本能地排斥他的亲近,顿了顿,有些口干道,“不用了,我还,是先领你去见初师姐,待会儿我自己去找长老看看就好了。” 这么一说,面具人也只好道:“好,那师妹如果待会儿实在忍不住,可一定不要逞强。” “我知道的。”菱夭说完便别开目光,一边按着一阵阵刺疼的脑袋,一边勉强地往前走。 她自以为每一步都迈得极大,然而实际上却一直都在原地走着,根本就走不出去,远远见着膳房就快到了,却怎么都走不过去,不仅如此,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整个人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每一步渐渐迈得极其费力。 缓缓的,往前迈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模糊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然而膳房依然还没有到,迟钝的意识让她无法注意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困境之中,只能扯着发疼的嗓子道:“抱歉,我实在是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 面具人温柔道:“那便休息一下,菱师妹辛苦了。” “没事,互相帮助,本就是应该的。”她摆摆手,挨了根树干靠着缓一缓。 “说起来师妹帮了我,我还没有帮助师妹呢。”面具人却笑了笑,从怀里摸出来一物,递到了菱夭的面前,“菱师妹,这是我门的东西,便送给菱师妹以护身之用了。” 菱夭微微一愣,勉强凝住了目光,却见那物是一把银针,大概有十来根的模样,非常细小,若不是一把都握在手里,她根本看不见。 不由得疑惑:“这个……” “这是我门的宝物,名为无影针,关键时刻可以暗器使出,并且不会被人发现,对方被刺中之后,这针便会快速地没进体内,会立刻封住对方的穴脉,针孔非常细小,不必担心被人发现。若想取出来也非常的方便,只需要将其他的银针放到针孔处,没进肌肤之下的银针就会慢慢浮上来。” 菱夭听着听着,脑海里渐渐地浮现出一个想法。 她…… 不行! 菱夭猛地摇摇头:“这个东西我不能要!” 然而却听到面具人有些委屈无辜的声音:“这是我送给菱师妹的东西,我手里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菱师妹要是不要,我也不知道要给什么了。” 菱夭本能地摇摇头:“我不能拿……不能做这种事情!” “嗯?”面具人看她已经陷入天人交战之中,想来已经受了他的暗示,想到利用银针作弊的事了,便缓了口气,又引开了她的注意力:“不过菱师妹不好奇我为什么一来就去找初师妹的吗?” 菱夭方才还在纠结这东西不能收,转而又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移开了注意力,虚弱地问:“师兄为何要找初师姐?” “其实吧,这银针本来是为了她准备的,她特地找我要了一些,我还有一部分就是要给她的,你看。” 面具人说着从怀里又拿出来一把,那把银针用布包着,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巫字:“这便是初师妹的份了,我以为你也会想要的,不过你不要,这就让我很伤心了。” 菱夭脑海里一片混沌,这时才终于有种即将找到什么了的感觉,她猛地按住面具人拿着银针的那只手,问:“你说……初师姐也要了一份?她拿着银针做什么?” “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大概是为了交流会用的吧?你也知道交流会的重大意义,其实每一年找我要的人都挺多的,不过我可不是每个人都给,只有对我好,有点交情的人我才给的,师妹不在交流会上用,恐怕是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哦。” 菱夭一听,眉心一拧,怒意便上来了:“她居然想在交流会上作弊!看我不向长老们揭发她的罪行!” 然而话音刚落,却听得面具人噗嗤一声笑了:“你要揭发她?你要如何揭发她呢?你有证据么?” “我没有证据,但你……” “你可别想太多了,她曾经帮过我,我不可能背叛她的,而且光我说,没有证据,长老们会信么?” 菱夭一听,沉默了。 又不能直接告发,又不能阻止面具人,难道就要看着初久在交流会上作弊么? 这时却又听面具人幽幽地来了一句:“不过呢……你留下这银针,总是对你有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心揪揪,求收藏求评论呀嘤嘤嘤。 第67章 这边幻境迷象,思绪涌动,那边晏且南和初久站在大桥之下,默默地两相对望。 事情是这样的。 三人一同来到膳房之后,夏初然发现这膳房里有一道很神奇的菜肴,是道果团子,以荤素菜交水果碾汁糅成团子,味道酸甜可口,肉香与菜,与水果的香气交相萦绕却并不斥味,味道极其好吃,于是便想学着做,但膳房里的果团子都没了,原料也没了,所以膳房的厨婶让他们自己去拿原料回去她教。 夏初然对此非常积极,得知其中有一原料就是鱼肉,立马就抓起鱼娄出发了。 然后到了河边,望着清澈的河水。 晏且南曾说过要帮忙,然而夏初然拒绝了他。 初久也说想要帮忙,但夏初然想了想,这是让他们和好的大好机会啊! 晏且南昨夜才答应过自己要与初久和好,现在肯定抹不开面子,给她们独处的时间,肯定分分钟和好如初! 于是也拒绝了初久的请求。 所以两人就看到—— 夏初然自己一个人,撸起了修子结上了裙摆,兴高采烈地跑到了大桥下的湖边,用简易的插鱼杆,欢欢乐乐地插鱼去了。 好在这里鱼群众多,初久觉得插上来也就是个时间问题,这才咬着牙,继续站在原地,目光追着湖里那道身影逡巡。 另外一边,晏且南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居然也忍着一个字都不说。 尴尬的气氛逐渐升温。 仿佛是为了比赛谁最能忍似的,初久忍了忍,终于有些忍不住,哑着嗓子开口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的事?” 见她终于同自己说话,晏且南眼底的怒火终于消去一点,声音也跟着轻了几分,表面却装得一脸不屑:“我说不说,你还在意么?” 当然在意了,不在意我干嘛要问你? 初久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想到现在对方正把着自己的命脉呢,于是又求生欲超强地点点头:“我当然在意了。” “你在意就好。”晏且南的脸色终于好了几分。 这种感觉说不太出来,虽然因为之前初久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们而生气,气到无时无刻不想拎着她的衣领揍一顿,然而在看到她的那刻,总觉得那些好像都不太重要了,在这清云观里最让他在意的事,却直接从初久骗了他转到了初久根本不在乎他,这件事上。 纵然在想到这一点又发了一大通火气,在听到初浅说了句“我当然在意了”,瞬间釜底抽薪,火苗散空。 不仅如此,晏且南还觉得有点开心。 在反应过来时,发现唇角还微微往上翘了一点。 晏且南赶忙拉下嘴角,余光快速地从初久的脸上扫过去,见她并没有注意到,心里说不上庆幸还是遗憾,总之心情复杂。 然后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的眼里全是夏初然。 …… 很好, 很棒。 很…… 晏且南只觉得刚刚消去的火气又瞬间回来了几成。 这火燎得他嗓子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初久果然听到这咳嗽声,下意识地看了晏且南一眼,但目光一碰,她又快速地偏开了。 晏且南:“…………” #多看我一眼你是会死?!# 他呼吸一窒,觉得气闷无比,又想到自己刚刚的目的居然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又不免气恼了几分。 这边,初久目光在湖面扫来扫去,全身心却都放在晏且南的身上,又是担心又是期待他说点什么话来,然而等了很久却只等来两声咳嗽,初久按捺不住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便急匆匆地收回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目光该往哪里放。 她要说什么? 道歉下之前并不是真的打算骗他们只是为了拿到血? 还是先告诉他,自己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的魔族,她并没有要伤害别人的意思,而且也在很努力地带着大家从良? 但他肯定不信。 不仅不信,若是她这么说,估计晏且南还要嗤笑道: 你说这么多,就能改变你身为魔族的事实吗?自古正邪不两立,要不是看在夏初然的面子上我根本不会对你留情,别说费话了拔刀吧! 初久:“…………” #我好南啊# 脑海里在天人交战着,初久视线飘忽,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然而一时因为心里乱糟糟的并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猛地惊醒,朝湖边跑过去。 方才夏初然还在湖上抓鱼,不过一个眨眼间,人就在湖里消失了?! 初久急忙跑上前,然而没跑两步,却又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湖里站起来,夏初然怀里抱着一条肥厚的大鱼,笑容灿烂地往岸上走。 初久这才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惊吓抹一把汗。 然后转过身—— 还没平复的惊吓瞬间窜到了阀值。 初久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晏且南手里的那只灰兔子,只觉得自己心脏病要发作了。 她瞪着兔子,好像在问:“你这兔崽子怎么每次都喜欢自己往天敌那边凑?” 然而地熊则是眨着无辜的眸子,小爪子轻轻地挠着晏且南的衣袍,声音撒娇似的:“爹嗯……爹嗯……呜喔!” 晏且南:“…………?” 初久:“…………?” 完了,这小兔崽子的,是傻了吧。 晏且南盯着兔子看了几秒,抬手捏了捏它的脸,却见这兔子躲也不躲,反倒觉得非常开心亲昵地往他跟前凑,还伸出小爪子摸他,声音虽然含糊,但听着又熟悉,又…… 他转而盯向初久,脸上摆出一行大字:“这兔子……是在说人话吧?” 初久僵站在原地,分分钟转过身假装自己从未看见过。 谁知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了地熊脆生生的声音:“呜娘……娘嗷!” 晏且南脑海里的迷雾终于化开,把这个声音同记忆里的那一道声音划上了等号。 他唇角慢慢捻开了一道笑来,冲初久温和道:“初师妹,我想你大概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初久躲无可躲,后背慢慢攀上一抹凉意,缓缓地爬到头顶,冻得她一哆嗦,僵硬地转过身,万分抗拒的眼神在接触到晏且南#你要是再躲我我就把它的身份告诉闲云君#的眼神,瞬间又化成柔顺的模样:“这个吧,晏师兄,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晏且南微微一笑:“我正好也想听你说话。” 初久望着他笑得极其好看的脸,小心脏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要死了。 人命关天的时刻,她居然还会觉得晏且南这皮相还真好看?! 有毒! 第68章 初久尴尬地别开眼,无奈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正在想着要怎么把晏且南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堵住他的口,顺便抢回这只遇到危险就往前凑的小熊崽子。 地熊,一种遇到生命危险的情况时,会通过凑到天敌面前的技能来加速自己的死亡—— 的,生,物。 初久意味深长地看了地熊两眼,仿佛已经看到了它的死期。 然而正在这时,却听到夏初然的叫声:“小久!你看我抓到什么了!” 初久只得先去应付夏初然。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心情,转过身去时已经面色明媚,看到夏初然怀里那只超大号的大鱼时,也配合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夏初然将大鱼放进鱼娄里,背着跑了过来:“这么大的鱼,能够我们吃好久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初久笑了笑,连忙道:“嗯!” 说完又小心地看了晏且南一眼,却见地熊却换了个姿势,正慵懒地趴在晏且南的肩膀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得初久手痒。 夏初然也注意到晏且南肩膀上,正伪装成灰兔子的地熊,不由得惊讶:“是兔子!这里还有兔子啊!” “是啊。”晏且南面色明显的愉悦许多,“这是我刚刚抓到的,你想摸摸看么?” 地熊配合地眨眨眼睛,像卖萌似的,一下子把夏初然的心击中,她眼前一亮,立马应了下来,晏且南便将地熊抱下来,由夏初然摸了好几把,地熊眯起眼睛,一副被摸爽了的样子。 夏初然越看越爱心爆棚:“好可爱啊!而且一点都不怕生!” “不知道吃起来口味如何。”晏且南故意看着初久说。 初久:“…………” 人家前口还叫你爹呢,虎毒不食子啊! 她幽怨地瞪了晏且南一眼,再颤巍巍地看向夏初然,生怕她也说出一句“兔兔这么可爱,一定很好吃”这种话来。 好在夏初然并没有这种脑回路:“要吃兔子肉呀?那还是吃那种自家养的吧,这兔子看着好有灵性,不知道多活几年会不会成精呢,吃了怪可惜的,我们不要吃它好不好?” 地熊也听到了刚刚说的话,立马扭过头瞪了晏且南一眼,哼哼地将自己往夏初然的怀里塞,短小的尾巴还试图打一下晏且南想要伸过来的爪子。 一副傲娇的小模样。 晏且南见夏初然这么说,才终于放弃了似的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把它放归山里。” “嗯。”夏初然转手将兔子还给晏且南,“那还请晏修君代劳了。” 晏且南重新接过地熊,似是挑衅地看了初久一眼。 初久:“…………” 好气 她艰难地咽下想要抢回地熊的话,暗暗磨牙,心想这回回去,一定要把地熊关个禁闭,好好教训它一顿,让它天天皮痒乱跑,有裴长渊的例子在前,它居然见一个敌人就钻一个,这是什么变态脑回路? 初久气得无话可说,跟着夏初然回到了膳房,厨婶见这鱼生得极大,不由得也笑开了,她先清理鱼,夏初然说要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初久便和晏且南留着打下手。 没多时,就被厨婶派到了河边去洗食材。 两人端着菜篮一前一后地走到了河边,看着山石嶙峋,河水清澈的样子,两人都不由得想到了地下魔谷分别之前,晏且南还没有做完的那道兔子肉。 唉,这么想想,我也有点想吃了。 “那个……”初久尴尬地摸着怀里的地熊,早在路上的时候晏且南就把地熊还给她了,但一路却完全不提这事,只是简单地问了下河在哪里,这些菜要洗几遍之类的。 等到了河边,更是兢兢业业地洗了起来,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这让初久的心里直打鼓,忍了又忍,直到见晏且南菜都洗完了,起身准备回去,才赶忙叫住了他。 晏且南脚步一顿,唇角抹开点笑,然而转过身来时却又瞬间换上冰山脸,问:“怎么?” “你怎么不问我……”初久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干巴巴地站了会儿,才再接着开口问,“你过来又不打算揭发我,你难道就是想吊着我么?” 晏且南呵了一声:“你潜伏在清云观里,肯定还有你的目的吧?你要的解药,是夏初然,对吧?除了夏初然之外,你来到这清云观,又是什么目的?” 初久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吧……说来话长。” 晏且南微微一笑:“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得起你的解释。” “嗯……”初久缓缓地压下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说。 沉默了一会儿,晏且南先提醒她:“你不如先向我解释一下,这兔子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兔子,它是地熊,就是之前在地下魔谷那个……” 说到后面,初久的声音越来越弱,晏且南的脸色也越发沉了下来。 “你把地熊带出来了?!你还把它带到这里来?”要是被闲云君发现,不论是地熊还是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么! 初久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表面还镇定地告诉他:“那天你应该也有碰见,在地下魔谷之外,还有更大的魔兽在,那魔兽把这只地熊的母亲给杀了,我于心不忍,才……” “堂堂九枝门门主,也有于心不忍的时候么?”晏且南再次看她,眼底里火苗簇动。 初久本能地以为他本意是嘲讽,不免也烦燥了几分:“那又如何?我就不能于心不忍?我承认之前我接近你们是另有目的,但你可见我伤害谁了?我救一只地熊,又没让它为我所用,滥杀无辜,它现在不过就是只兔子,还动不动被你们口头说要炒了吃了,你又见它发过火杀过人?” 晏且南一听,便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我的意思是……” 初久却烦闷地往后退开一步,眼神别到别处,怀里的地熊察觉到她的心情,嗷嗷地蹭着她想让她开心一点。 初久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才平静下来:“晏师兄,你不揭发我,无非就是想拿这件事来要挟我,你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晏且南听到这话,眼色便冷了下来;“你便是如此想我的?” 初久抬眸见他,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算了。”晏且南无奈地轻呵了声,“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69章 初久:“…………什么意思?” 晏且南:“你的把柄现在在我手里,那么接下来要希望我不把你的把柄抖露出去,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初久:“…………”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后背顿时一阵恶寒。 她抬眼看了看晏且南, 有种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的即视感。 她,初久,终于要落到今天这一步吗?! 然后下一秒,她听到晏且南说:“把我这篮菜也洗了。”说着他转手就将一篮子菜塞进了初久的怀里。 初久还没从刚刚的脑补里回神过来,一时有些懵逼:“……啊?” “没听懂吗?帮我洗菜。”晏且南冷冷淡淡地说。 初久:“…………哦。” 初久反应过来:“可是你不是洗过了么?” 晏且南:“…………” #我怎么会记得我就是想给你找点事情干,你不要记得那么仔细好不好!# 内心瞬间闪过一句咆哮,然而晏且南面容还装得冷淡:“我要你洗,你不愿意洗么?” 初久:“…………” 心里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初久沉默片刻,怀疑着想:怕不是他之前在地下魔谷的时候神智受到了影响,所以脑子还有点问题吧? 初久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事很有可能,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过多招惹晏且南! 如此想着,她这才动身将那篮子带回河边,认命地重新洗了一遍,不过晏且南洗的时候洗得还挺干净的,所以初久完全是在打水漂着玩,糊弄糊弄几下就完事了。 晏且南感觉初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了,这才缓慢地分过去一个眼神,察觉到环境良好,初久也没有感觉到他的视线,继而慢慢地转过身去,垂眸扫着初久的脸。 看着看着,他不免又心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初久这长相生得虽是明艳,五官都挑不出来错处,只是论精致还是夏初然更好看一些,而且夏初然温润如水,似通透明玉,而初久呢—— 满心心眼,动不动就在算计什么,洗菜也不专心,眼神飘忽,似乎心里又想起了什么—— 等等, 又根本就没把晏且南放在眼里?! 待察觉到这一事实,晏且南喉咙又是一梗,脑海里迅速地扫过昨晚她和夏初然依依侬侬的样子,想来是想着夏初然了,便不管怎么看夏初然怎么觉得碍眼起来。 夏初然那温润如水的形象本该让他觉得喜欢才是,但现在回想起来,对夏初然不仅是无感,甚至连听到她名字时,心里都会像堵上一根刺,好像…… 好像是以前小时候遇到喜欢的却被人抢了,而夏初然就是那个抢了他喜欢的人。 但夏初然又很美好,行事毫无错处,而且最大的错是自己没有说自己喜欢。 因此他只能把怒火往心里咽。 就是这种憋屈窝囊还不甘心的感觉! #然而蠢如晏且南,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喜欢上,而是在感觉上,于是他还没发觉,自己对初久已经到了喜欢的地步# 晏且南几乎是瞬间开口,说完之后还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你也不许和夏姑娘亲近了。” 初久一愣,猛地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看着晏且南,仿佛难以置信。 晏且南回神过来,不禁想咬舌,觉得自己好像小心思败露出去了似的,赶忙想要补救,但下一秒就瞧见初久一脸你本该这么说的样子。 道:“自然如此,我听闻你已经拿了她的血制了解药?所以你不让我亲近她,我自不亲近便是,但我想问你,那解药,你可以给我么?” 晏且南一愣,随即理解了,夏初然一心觉得初久好,把事情都告诉她也是非常理所应当的,不过初久未开口前,他还没有想到这事。 开口了,仿佛是给了他理直气也壮的理由。 当即挺起胸膛:“是!所以你不许再接近她了!” 初久一时有些落魄,眼神淡了下去,心里漫上难受来,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于是她不再说话,乖乖垂了眉眼,继续洗那点快秃噜皮了的菜根。 晏且南看着看着,莫名也跟着心头发堵,那让初久不再接近夏初然时冒出的一点畅快也瞬间消散了。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在扮演一个狠心拆散亲姐妹的坏人…… 喉咙滚动了两下,不由得又想挽救些:“不过正常的交流也是可以的。” 等说完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女魔头起了怜悯之心?! 但见到初久瞬间眉开眼笑的模样,他心里又觉得好受了不少。 初久开心至极,觉得晏且南这人也不是她想得那么不通情理,居然还肯让自己和夏初然正常交流往来,简直是个大好人! 不由得夸奖道:“晏且南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好人!” #您的好人卡已送达# 晏且南:“…………” 初久心情瞬间美丽,动作也快了不少,很快就拿起菜篮子带上自己的那份,道了句“我先走啦”便朝膳房走去。 只留下一脸微妙的晏且南站在河边,吹着冷风,脑袋也终于清醒了不少。 不得不说…… 他好像…… 又输给了初久。 居然跟着初久的情绪走,而且还给了那么多的让步,初久只要一个皱眉他心情就跟着不好,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眼看着初久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向镇定自若对外都是翩翩公子,从未有过出格夸张动作的晏且南,立马把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过了会儿又给自己搭了脉,心情格外焦躁又格外莫名其妙地来回踱了好几回步。 各种心法口诀记得的医法药理都背了一遍, 也没有想出来, 自己这是什么病。 然而在不远处,偷偷给自己施了隐身术,折身回来,看看晏且南是不是在耍什么把戏的初久,也一脸迷惑地看着晏且南。 沉默片刻,喃喃自语道:“晏且南这是怎么了?” “病得不轻啊。” 然后摇摇头,在深刻地怀疑,#晏且南对她居然这么好,很可能是有病#,的心理建设下,她溜回膳房将洗好的菜交到厨婶手中。 厨婶接过菜篮道:“初久姑娘总算回来了,方才闲云君正找你呢,我同他说你去洗菜了,他便让你回来时去万空阁一趟,这里有我呢,你快去吧。” 万空阁?裴长渊又有什么事? 初久皱了下眉,但也不耽误,立马点头让她把事告诉其他人一声,便赶紧赶回万空阁。 作者有话要说:晏且南:好人卡低价出售,可包邮不小刀,先买先得不要错过。【待会儿还有一更】 第70章 刚踏入万空阁,就看到一袭白袍垂落在自己眼尾,她愣了下神,往后退开一步,抬手拉下那条被撕散的白条,视线一转,见周围已是漫天冰雪,不远处站着闲大胜,虽然在这里住了几日已经隐隐有了点修为之气,但碰到这场面,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都抖得厉害。 大概是做了什么惹得裴长渊不快了,这时向初久投来求救的目光,眼珠子水光光的,像山下的那条大黑狗,也是这么盯着每一个给它送饭吃的人的…… 咳咳,有些想远了。 初久回过神来,先给裴长渊行了个礼:“师尊。” 裴长渊背对着她,这时听到话,才微微侧过脸,眼尾扫过初久,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说:“小久,你可不能学你师兄。” “他……”初久瞥了闲大胜两眼,“师兄做什么了?” 闲大胜朝初久挤眉弄眼的,委屈极了。 初久一见他这样子,也差不多该知道了点什么。 果然,没多时,裴长渊又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淬了几分痛心:“他把我的点心碟子碎了!” 初久:“…………” 裴长渊一开了这口子,便不再拦着,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开始说了起来,从这碟子的材质到由来,说这碟子如何如何讨他欢心,如何跟在他身边,给他盛过多少好吃的。 最重要的是! “归一门门主每每同我联系,都是要通过那碟子。”归一门门主每次讨好他都是给把点心放到碟子上传送过去的。 初久头点得像只啄木鸟:“是是是,师兄真是过分!” 裴长渊点点头,十分小孩子气:“你说是吧!” “对对对!不重罚都不行!” 于是裴长渊得意地眯起眼睛:“那你说,罚什么?” 初久眼眸快速往周围一扫。 虽然裴长渊是个好吃如命的人,但他有着闲云君的身份,哪会这么直接,因为闲大胜把他碟子摔碎了就发大招打闲大胜? 从他刚刚说归一门门主给他送点心都要伪装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冰天雪地的,是另有文章。 他故意假装发这么大火,又强调这碟子的重要性,就是要闲大胜觉得愧疚爆棚,然后…… 然后当然是为了讨好裴长渊,知道他爱吃美食,于是给他做一大桌的美食! 等等,那这冰雪的暗示…… 初久微微一笑:“那便让师兄把这里清理干净……” 她缓慢地往外吐字,眼尾一扫,果然看到裴长渊那小表情一点一点褪去,眉眼间有点着急,但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只好暗暗地揪紧了小拳头,一副#初久你要是不按我给的暗示说话的话我可是要生气了哦#的样子。 心里忍不住被逗得想上前薅他头毛,还是千辛万苦才忍下来,继续一字一顿开口道:“罚他做一个月的膳食,顺便用这些冰雪,做点冰镇糖糕之类的来吧。” 裴长渊身体一松,这才呼了一口气。 闲大胜这时才听懂了,二话不说先给初久投一个好样的眼神,然后立马向裴长渊磕头认错。 在他好一顿求饶保证之下,裴长渊才心里暗喜表面假惺惺,扭扭捏捏地点了头,放他一条生路。 闲大胜松一口气,起身赶紧去找个篮子装冰块。 裴长渊给了初久一个眼神:“初久,你随我进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初久眨眨眼,快速跟了上去。 临和闲大胜擦身而过时,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她本能地迅速将东西塞进袖子里,快速跟上了裴长渊。 两人一同进了屋,在裴长渊的指示下关好了门,初久走到裴长渊身后几步的距离,小声问:“师尊?” “初久,我有个事要问你。” 初久眨眨眼:“什么事呀?” “我先前同你说让你去参加交流会时,你修为才不过一点,因此并不打算让你再承担太多,然而这些日里看你修为精进许多,也渐渐能和大家比过一两招,而且今日……你还同菱夭打了一场?” 初久没想到和菱夭比武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还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跟着一起传过来,有些担心:“师尊……” “同门师兄弟之间,有摩擦是自然的,你们在摩擦争斗的过程中,只要一心向善,懂得大是大非,这点小争小斗师尊不会放在眼里,你们尽可自己调节。” 初久这才垂下眼睫:“是,师……” 一个“尊”字还没出口,却又听他说:“但,必须尽力,若是没把握,就不要去挨虐,知道吗?” 初久:“…………” 师尊,你说话能不能委婉点啊!!! 而且我好歹还是个魔族九枝门的门主,我去受虐,我被你们吊打就算了我还被一个小弟子吊打,这传出去我还怎么在那群小弟面前混啊! “那自然是,绝!不!可!能!” 裴长渊这才放下心来,毕竟自己的名号太响了,要是收的小弟子还不如别的长老的,要传出去,他铁定是会被尊主笑的。 笑话完,肯定又要以这事苛扣自己每月的伙食,减少自己下山的次数了! 一想到就生气! 于是师徒二人在房内各自生了一会儿气,场面竟是意外的和谐。 等到气生完了,裴长渊这才想起了正事,他虚咳了两声,把话题拉回来:“我稍微看了些,便打算在比武会时,让你也参加,你意下如何?” 初久一时有些犹豫,毕竟她又不是过来真的学习的呀,这参加比武大会的时间,还不如用来多做几道点心来拉拢拉拢裴长渊。 而且以她的身份,去虐菜,不太好吧…… 吧…… 初久眼珠子一转,突然笑着凑上前:“那师尊,若是我赢了,您得给我什么奖励?” 裴长渊被这突然的亲近吓了一下,不过瞬间又收回了所有表情,觉得自己收这徒儿也有些时日了,其他长老都已经给自己的徒儿送礼物了,初久一定也是听说了些,既然是自己唯一(哦,闲大胜算半个吧)的弟子,总不能在这里亏待她。 便认真想了想。 他当初专门腾了个房间放宝物,那房间满了之后他就没再去管,久而久之里面放的什么都忘记了,因此要去找给初久的礼物…… 一时想不太起来。 于是,他只好卖了个关子:“等你赢了,我自有宝物送你。” 第71章 从裴长渊的房内出来,初久在周围看了一圈,没瞧见闲大胜的人影。 万空阁素日里无人靠近,且晏且南和夏初然都在膳房里忙着不会过来,然而在这查看字条,指不定会有什么突发情况被谁看到,初久留了个心眼,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拿出纸条。 刚进了房间,地熊就从乾坤袋里跳了出来,一副在乾坤袋里闷得快发霉的样子,抬起爪子挠挠脑壳,再伸伸懒腰,随后熟练地跃至床上,扒拉开被褥,从被子底下拉出一包油皮纸包着的包子——这些日来地熊已经学会了跑去膳房偷拿东西,再藏到被子里存食的操作。 初久正粗略地扫看纸条,余光就瞥见自己叠得整齐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扒拉开,而那只动不动就往天敌身上凑的地熊,正好死不死地趴在床上,用两只前腿展开油皮纸,分别两条腿搭在两侧,缓慢而优雅地嗅了口肉包香,然后用鼻子拱一拱,再伸出舌头舔一舔…… 初浅两步冲上前,将它的耳朵并着提拎起来,另外一只手快速地将油皮纸包好,立马给了地熊一脑锤。 “都和你说了东西不能藏在被子里的!” 地熊眼巴巴看着初久抢走了它的包子,当即委屈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包包!” 初久:“…………” 它眨巴眨巴眼睛,双眸湿漉漉地看向初久,朝她撒娇:“亲亲娘亲,包包!我吃!” 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再配上那张刻意撒娇卖萌的小圆脸,盯着这张才到清云观就胖了一圈的某熊崽子,初久只觉得气梗到喉咙里。 在清云观的这些日子,地熊四处撒野,渐渐的也适应了自己是一只兔子这一事情,又因为得到了裴长渊的认可,可以在这附近乱跑,于是一天到晚就没有几刻初久能瞧见它。 这地熊乱跑吧,只要它小心一点,初久也放任它,可它自从在某个夜里跑出去玩耍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裴长渊穿着外袍出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跟了上去,谁曾想裴长渊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结果是为了去膳房吃点点心,在发现地熊时还突然好心爆棚的把点心分了两块过去。 结果。 地熊就学会了半夜跑出门,和裴长渊“狼狈为奸”,合同作战,每晚都给膳房大清洗。 吃不完的就打包带回来,但又怕被初久瞧见被骂,每次都给藏在被子里,导致每晚初久躺下入睡前,都会闻到一股让人窒息的肉香。 初久:“…………” #我觉得红烧兔肉可以提上日程了呢# #真的# 被初久这么指责着,地熊眼睛也没有一刻离开肉包,呜咽声渐渐的小了许多,到最后就只剩初久一个人的声音。 初久说着说着察觉到不对,停下来一听,全是地熊在吞口水的声音。 她又好气又好笑,手里拿着肉包做什么都不是,索性先把肉包放到桌子上,让地熊吃完了再说。 地熊一落到桌子上,二话不说立马把肉包子隔着油皮纸一齐护到了怀里,打起十二分警惕,生怕初久再抢走它的吃的。 和初久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一会儿,它又小心翼翼地将肉包子放回桌子上,伸出小爪子拉了拉初久的衣袖,作出讨好的样子:“喜欢!” 初久分过去一个眼神,心中好奇它要做什么,然而表面巍然不动:“喜欢什么?” “肉包!” 初久:“…………” 初久轻轻吸口气,嘶。 然后问:“那你不喜欢我吗?” 地熊赶紧点头,它这时候以及基本能听得懂人话了,而且也会在别人说话时学一点,不过在经过初久反复的提醒后,它已经养成,只会在初久面前说人话的习惯了。 不过今天居然在晏且南面前也口吐人话,实在叫人意外。 还有七分警惕。 初久心想,还是得再警告几次,省得下一次地熊一个不小心,对别人也说人话了,那到时候引来的麻烦,可不止今天这么简单。 地熊这边还在犹豫,它很喜欢初久,也很喜欢肉包,但是要让它把肉包给初久,那实在太难了。 可是地熊又不想让初久生气伤心。 于是它想来想去,最后想出一个办法。 它放开肉包,上前拉了拉初久的袖子:“肉包,肉包!” 初久想看它会使什么把戏,应和着说:“对,我想吃肉包。” “膳房,好多。”地熊非常认真地冲初久说,“去拿!去拿!” 初久:“…………” 地熊觉得自己这个计划真棒,眼眸也笑弯了:“一起吃!” 初久无奈又好笑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然而心里很心塞,她就不该有什么期待的。 她怎么能期待这越长越像裴长渊的护食崽把自己的食物让出来? 算了算了。 初久一边摇摇头,一边又拿起了那张纸条,桌子上的地熊还不明白这算了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初久像不太好意思去吃似的,又怕她过来抢自己的,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见初久并没有起身拿肉包的动作,便赶紧抱起一个肉包,三两口快速咽下肚子,全程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初久,初久一个抬手的动作都会让它警惕地抱紧肉包。 然后等初久放下手,它便享受地深吸一口肉包香,嘿嘿地流了一桌口水。 肉包很快就被地熊三两口咽下了肚,初久也很快看完了纸条上的字。 看完时,初久的唇角捻了抹无可奈何的笑。 原来是闲大胜早些时候得知初久要去参加交流会,经过一番打听知道是要比武的,心想着这是自家兄弟的弟子,得好生照顾着,就花了几天的精力,给她收集了对方的底细,包括一些外门派的,都简单地写了对方拿手的招式和薄弱之处。 虽然并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初久看着,心里倒是升出一股暖流,唇角也不自觉地勾出了笑。 索性拿到纸条,她心里也有了些数,更加确认这些人打不过她,便将纸条揣回兜里,让地熊自己在屋里待着,便跑去找闲大胜道谢去了。 闲大胜表示这些都是他分内之事,要她切莫再提,尤其是在裴长渊的面前——要让他知道闲大胜平时不好好完成功课四处溜达,那可不是一桌好菜就能哄好的。 深谙裴长渊脾气的初久和他会心一笑,接着迎回夏初然和晏且南,几人吃过晚饭后便休息,隔日便是交流会。 - 交流会起,人头攒攒。 比赛是抽签制,谁想上去抽就上去抽,抽到谁就是谁,谁赢了就接着往下抽。因此大部分人都坐在台下,一边是好围观比武,一边是等着好上台。 初久运气不太好,第八个的时候就被抽了上去。 对方是外面小门派的一个大徒弟,生得还算端正,穿着身青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而一起手就是个防御的招式。 做为闲云君的首席及大弟子,外面传言各异,反正把她传得是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天选之子,万年一遇,总之很不平凡,因此大多数人看到初久,第一反应就是要防着她。 初久对这个陌生男子不感兴趣,索性取了剑来,开头三招直逼而入,毫不废话也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身体随着动作转动时,视线随意扫过人群,一扫之下,无意间看到个戴着诡异面具的男子,长身玉立,即使站在人群队伍靠后的位置,也格外的扎眼。 她脑海里疑惑了一瞬,觉得那图案格外熟悉,然而出神不过一瞬,又被一道剑鸣拉了回来,她反手一挡,将对方刺来的剑结结实实卡在剑柄处,手腕一晃,便将对方的剑震落下地。 对方剑落,还没待去捡剑,脖子便是一冰,他动作微僵,随后只得扯出苦笑,缓缓地挺起身,拱手道:“是我输了。” 初久同回:“承让了。” 视线又是往底下一扫,这时却不见那人身影。 人群中一阵沸腾,吵闹声如煮开的水似的,那戴着面具的人藏在树阴之下,望着台上亭亭而立的身影,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初久很快将视线从台下收回,然而这时锁定到人群里一道熟悉的身影。 南吴正踮起脚尖,满眼热怔地望着初久,眼中的热度生怕初久注意不到似的,见她赢了,鼓掌的劲儿比谁都要大声。 待见那男子下台,初久往底下扫过一圈,他又急急忙忙将身体一矮,生怕被初久瞧见。 他这次是央求着秦温纶给药才上得来的,这次外门派进来格外的严,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掩盖住自己身上的魔气,好不容易进来了,又因为长得太可爱被拉着问这问那,直问得他脸色通红,到晚间要睡下了都没能消。 而一想到对方明明和自己立场相背,身为敌人,居然被正派人逗得脸色通红,他转儿又气自己不中用,这情绪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挨到清早,就急急忙忙到练武场等着了。 初久自然是望见了南吴,心里微微一惊,不过碍于现在的场合没法下去找他,初久心里只能干着急。 南吴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秦温纶授意的,大概是为了提醒初久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可她才来不久,哪有机会拿得到裴长渊的药方,她本还想着等比武赢了,让裴长渊给她送点东西。 以裴长渊这个性子,指不定会丢给她钥匙让她自己挑,或是开了房间,反正只要拿得到钥匙,她就有机会进去找。 可谁知道在今天秦温纶居然会把南吴叫过来,这不是摆明了要分她的心么! 初久一边瞪向方才看到南吴的方向,一边又暗暗气恼,秦温纶平时也不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怎么这时候这么着急?难不成他还在怀疑自己会反水么? 想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接着要初久抽纸条比武,初久随意拿起来一张交给掌事,对方念出个没听过的人名,接着就有个人上了台。 初久打得干巴巴的,心里都在想着南吴的事情,好在她本身底子好,虽分了心但动作并不含糊,接连挑了七八个对手,都是在十招之内就打败了的。 在把最后一个撂倒之后,现场爆发出一阵喝声,鼓掌比方才还要汹涌。 初久简单地拱了下手,把对方请下了台。 气氛越炒越热,这边某人的眼也越发的红了。 菱夭几乎是本能地握住了银针,手指缓慢地磨着针身,就像是磨着一把利剑似的。 看初久越得意,她越觉得那面具人说的是事实。 这群人里多少武功高强者,在十招之内都被她打败,她哪来的能力如此轻松?兴许是闲云君给了她什么功法,可再如何,她也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进许多。 她内心越发紧张,如此下来,自己是铁定不可能打得过初久的。 可是这又如何让她甘心? 她贝齿磨咬着薄唇,黑了一张脸,正凝神望着台上,却不曾想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到她的身侧,用一种极为蛊惑的低音说着:“你再仔细瞧瞧,其他人不知道她如何打败的,你还不知道吗?” 是了,她就是靠着这神秘的银针,若不是这银针,她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在场如此众多的人。 菱夭本能地小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她是用银针作弊了的!” 然而说完却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像被踩中了尾巴似地一跳,头也跟着往后一扭,却见自己的身后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根本没有什么人靠近过她,一切都是她自己。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菱夭只觉得突然一冷。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武断,然而不等她再多思考几分,周围又是一阵欢呼声。 她急忙抬眼望去,却见另外一个挑战者已被初久狼狈不堪地掀落下台。 在比试的全过程中,初久连步伐都不曾大动,光靠着几招化劲为绵,几眼之内就看透了对方的薄弱之处,迅速地对对方进行针对性的攻击,速度地结束了这场打斗。 在一阵惊叹和赛终的锣鼓声中,初久噙起淡淡的笑,礼貌道:“承让了。” 输者也是个小有门派的大弟子,他无奈地从台下站起来,尴尬又狼狈地回以一笑,道:“初姑娘真是武功绝才,在下认输。” 两人一顿商业互夸,也不落了对方的面子,看得裴长渊一派得意,视线时不时挑衅地看向尊主,尊主顿觉无语,心想要不是你得了个天赋型的弟子,以你的教学能力,能教到这个地步? 不过说起来……这个弟子的天赋,也实在叫人叹惊。 - 菱夭见着初久连赢十局,眉头拧得越发的紧,这时她视线追着下台那人看去,见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抬手摸了下脖子,似乎都觉得那是因为初久方才对着他们使了暗器。 而这么一瞧,她视线扫过去,竟是见了许多个弟子都以手捂脖,好像那里有什么痒了一下。 她当即越发认定,觉得这肯定是初久使了暗器没跑了! 这等使了暗器赢得比武的烂招数,居然出现在清云观中,还是闲云君的首席弟子身上!实在是侮辱了清云观的名声! 菱夭暗暗咬齿,决定定要在这比武台上,拨开初久的真面目,让她无地自容,被赶下山去! 然而一早上初久都没有抽到菱夭,转眼就到了午膳时间,掌事上前道了比武结束,众人还沉浸在比武之中迟迟未能回神。 初久将剑一收,视线快速地在人群里去寻南吴的身影,但只来得及瞧见抹矮小的身影在几个人之间快速穿行后,接着就消失了身迹。 初久赶忙想追,却被裴长渊叫住,领着她一同回去吃饭去。 初久只得将视线回收,心想等吃完饭再去寻南吴也不迟。 回到万空阁,裴长渊夸了她几句,又送给她一颗恢复体力的药,让初久吃过饭后便服用下去。 这边夏初然一早上都跟着晏且南看初久比武,虽然不太懂得这些,但看到初久赢了数场,脸色更是欢喜不得,直拉着初久说了好一顿话,卖了好一顿夸,夸得初久脸都红了,也羞涩地回了几句,结果刚说完,就听到晏且南似是无意地轻轻一咳,瞬间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退离些许,连靠近夏初然的头发都克制了几分。 夏初然并没有关注到这小事上,依旧拉着初久念念叨叨,初久只得将无奈的眼神送到晏且南那边,晏且南沉吟片刻,微微点了下头。 初久瞬间笑开了眉眼,转而拉起好姐妹的爪子一阵亲腻。 吃过饭后,夏初然主动提出要去帮闲大胜的忙,只留下晏且南,裴长渊和初久三人在主殿里。 裴长渊茶足饭饱,这时才想起来先前的事,问:“且南,你真的不打算参加交流会?” 听到这话,初久有些惊讶地看向晏且南,后者颔首道:“是,这次弟子是顶替了大师兄而来的,便不好献丑给大师兄拉面子了。” 裴长渊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声:“虽是顶替,但以你的资质,要参加交流会也是不错,何必要拘泥这礼数?” 晏且南喉结滚动几下,终是没有说出口。 他裴长渊是云游散人,是随心所欲,因为大家都爱他敬他,以他为尊,他的地位超然,大家也便纵容。 可晏且南是什么人,若没有帝啻血剑,他只是个普通的弟子,可能到如今还不得几分功力,只能在外殿扫扫地,他如今的成就都是承了帝啻血剑的便利,而那血剑为妖,他时好时坏,一不小心就离经判道,没人愿意听他的话,没人愿意给他个眼神,但他所有的作为,都受人看着。 他又怎么能不讲礼数? 虽是曾念想过在交流会上一举成名,洗去以往的耻辱,改变自己在大家的形象,可等大了才发现,那些都不过是自己的异想天开,若有这么容易的事,他也不会一直背负着剑鞘之名。 尤其这次还顶替着大师兄的名号,他更不能让大师兄的名声受一点污。 如此想着,他咬咬牙,道:“只需让弟子在旁侧瞧着便可,还请长老同意!” 既然如此,裴长渊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得在心头叹一口气,心里埋怨几句这归一门门主的计划真是如他所说的烂,光是让人家过来瞧,也没有给出半点帮助,白费了他当时一片苦心,和自己看在点心上陪他熬的那几个日日夜夜。 于是他摆摆手:“那便下去吧。” “是!” “初久,你也下去吧,好好休息休息,下午还有一场呢。” 初久也急忙起身:“是!” 两人前后脚出了主殿,初久心里本还想着方才晏且南的话。 身为原作作者,这群角色的亲妈,初久自然知道晏且南心里在想什么,因此也不由得一阵心塞。 然而既然她穿了进来,也只能陪着心塞,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总不能告诉他们,你们如今受的苦都是我当年写得爽的缘故吗?# #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 但一出门,她就冷不丁又想起了在台下那道灵活的小身影,当即二话不说,赶紧道辞了晏且南,风风火火地朝着弟子院去了。 客房就在弟子院旁侧,初久在客房偷偷扫了一圈,没有瞧见南吴,便拉了个女弟子,一番旁敲侧击之下,知道南吴因为是个小孩子,而且还长得怪可爱的,又是有个客房已满的客观条件在,所以被安置在了弟子院里。 那女弟子说:“你也觉得那小孩怪可爱的是吧?说两句就害羞,皮肤还特别嫩,好多人都喜欢去掐他的脸,这时候大概一群人都在那边呢,你要去就早点去,省得那小弟子生气了把门锁上,我们这次好不容易哄出来的!” 初久:“…………?” 她一时僵站在原地,任风吹打,只觉得自己头顶似乎挂了很多个问号。 这怎么肥事? 南吴怎么还成了个知名人物? 还一群女弟子排着队捏小脸蛋? 这是最近的潮流趋势吗? 初久艰难地将这一事情接受了,脑海里还嗡嗡作响,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一个梦似的。 然后晃晃悠悠地绕后墙来到了弟子院,稍微看了下地势和排布,差不多应该是到了南吴房间的墙外,站着停了片刻墙角,果然听到一群女弟子调弄南吴的声音,中间时不时地夹杂着南吴含糊不清的回话。 “哼!不要再摸我的脸了!” “你们怎么可以捏我的脸,我要生气了!” “还捏!” “要不是,要不是我答应了人,不然我现在真的要生气了!” “唔唔!别捏了!” “我真的生气了!” “啧……”初久这一听,只觉得好笑。 南吴这么说话,难怪她们越捏越起劲。 然而一回想到刚刚南吴的话,大概是将上次初久的话都听了进去,这才扭捏着没敢动手,她心想着南吴倒还算是乖巧,所以这次过来,应该也不是为了做什么坏事——毕竟初久就在这里,他要是做了什么,那初久二话不说就得收拾他。 因此初久大半就认定了,大概是因为秦温纶担心着事情的进程,这才派了南吴过来,早上的时候是南吴本能躲闭,中午的这大概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只得应付着这群女弟子。 如此想着,初久也对他体谅了几分。 正在思考之中,屋里便传来几声带着隐隐火气和羞恼的声音,一众女弟子这才生怕把人家惹急了下次真不给开门也不过来了,赶紧着安抚着南吴,一边朝外走了出去。 随后不久,就听到一声极重的关门声,想来刚刚那声怒吼也是极为克制了。 初久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可怜南吴。 一个魔教公子,怎么说也是直系血脉,护法级人物,居然被正派的女弟子,堵在房间里,一个轮一个地上来捏脸。 还,不,能,反,抗。 说出去,他大概要羞耻得要死。 初久忍不住勾了笑,翻身跃了墙,晃到南吴门前,唇角还掩不下那点笑意,随手敲了敲门。 里面立马传来一声怨愤:“你走啦!不要再想捏我了!” 这骂人都骂得没脾气了,初久的笑意更憋不住,又敲了两下门。 里面当即又是一声闷响,大概是什么东西被他顺手砸到地上去了,想到一堂堂魔教公子居然靠着砸东西泄愤,初久笑意更甚。 大概是太高兴,屋里的人也察觉到几分,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气恼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笑我!你居然笑我!” “我没有!你开下门。”初久再憋不住,赶紧叫开了门。 这边南吴还骂骂咧咧:“你叫我开我就开,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 然而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视线在门口停了三秒,接着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图。” 初久:“开下门?” 南吴瞬间完成起跳落地快跑开门四个动作,一张脸瞬间变得明媚:“门……” 刚吐出一个字,初久拧了下眉头,他自发顿住,心念电转,快速地替换了称呼:“小师姐!” 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反正比门主那个称呼好,初久也算是应了,视线快速地往屋里一扫,果然看见一片狼藉。 她问:“你小师姐要进屋捏你的脸,你可愿意?” 南吴便知晓这是方才的事情被她听到了,一时本就些红肿的脸更红了一层,扭扭捏捏地请了初久进屋,快速地伸出头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发现,这才火速地关上门,设下了一道禁制。 初久望着乱七八糟的屋里,问:“南吴,你过来是做什么?” 南吴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回道:“属下是奉命过来看看您的。” “光是看着?”初久挑了下眉。 果然见南吴脸色更红了几分,缓缓地像只蜗牛似的想缩回自己的壳里。 初久等了片刻,又见他一点一点把头伸出来,声音很小很小:“顺手再观察下有没有人欺负您。” “你觉得我会受到欺负吗?”初久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这是出来给人家当弟子的,又不是出来打工,这群人是把她的能力当成花瓶还是如何,至于还要时不时地过来看一下,自己有没有受委屈? 南吴立马摇摇头,不过顿了顿,又小声弱弱地辩解道:“秦大哥说,门主这次出门运势不利,多遭小人迫害,所以派我下来看看您的情况,我保证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真的很乖!” 最后几个字像是怕初久不信似的说的很大声,眼眸也因此睁得很大,初久一见,只觉得自己强忍的笑意差些又要破功,只得点点头:“你我自然是信的,只是秦温纶真的没再叫你做些什么?哪怕是顺手的小事?” 她徐徐眯起眼,果不其然,南吴听到这话,视线有些飘忽地扫开,显然是一副有事没说的样子。 在初久的目光之中,他很快败下阵来,说出自己确实是过来看初久的,不过是答应了秦温纶说,这段时间正巧是清云观的交流会,会上什么人都有,让南吴多注意一些,看看初久打赢了多少个人,因为南吴数数不太会,所以他交给南吴一把小毛刺。 这小毛刺放在布袋之中时尚且有指甲盖那么大,一经拿出受风吹过后立马蜷缩成一根毛似的。 秦温纶让他注意看着,初久每打败一人,就将毛粘住一人,最后打完后便将剩下的交回去。 初久要来了毛袋,随手捻起一根,仔细地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算是放心下来。 想来秦温纶是为了查寻这次来的数目。 这次来的人都是每个门派算是资质比较好的,所以记录他们的人数,也是有些必要的,而且南吴个子小不易被发觉,这件事也比较好派他去做。 如此想来,倒是初久自己过于敏感了。 她微抿了下唇,道:“那除此之外,不得再做其他的,懂了吗?” 南吴乖乖地点了点头,然而脑子里一想到方才的事,又忍不住扁了下唇,觉得心里怪怪的。 初久随手摸上他的脸,那脸上的肌肤本就细嫩,被这么多人摸过,也有些发了肿,她随手将一盒药留下来,说:“若是她们非要摸你的脸,你大可发脾气,这是她们理亏在先,其他人都会帮你的,不必因为这个而动手,但也不必因为这个不值得动手就强迫自己忍受,知道了吗?” 南吴眼眸一亮,总算是松了口气,鼓着腮帮子咕咕道:“我还以为门主会说我呢,听门主这么一说,我算是放了心了。” “嗯。”初久问,“那你要在这里待到几时?” “等今日比武大会过去我就走。” “那好,路上小心些。” 从南吴的房内退出后,初久就往回路走,下午这武还没到时间,她还可以再回去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南吴来只是为了件小事,也算是卸下了初久心里的担忧,只是纵然这么想,秦温纶若是以这个小事搞个什么大事,初久也得小心防备着,她心情一时也不能放松太多,路上便没有太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刚刚走到一座假山边角,突然间感觉到左臂被人一扯,她还没反应过来,接着整个就被拉入了一个怀中。 初久很快回过神,立马反拉住那人的手腕往他身前一顶,同时抬头,却见原来抓住她的人是晏且南,而他轻而易举按住了初久的双手,眉心微锁,淡喝:“别乱动。” “你怎么在这里?”突然瞧见晏且南,让她的心跳猛丢了一瞬,生怕刚刚从南吴屋里出来的那一幕也被他瞧见,身为在这里唯一认出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初久很担心他会顺腾摸瓜去对付南吴。 好在晏且南只淡扫了一眼,按住她试图乱动的手,道:“跟着别人过来的。” “别人?” “嗯,你等会儿。”晏且南说完就移开目光,神情严肃得好像真的去观察外面的情况了似的,看得初久也不免疑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边在心头回忆着,她方才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又怎么会…… 然而不等她多想,就听到晏且南刻意压低了的嗓音:“她来了。” “她?”虽然不懂他说的什么,初久也急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去,就看到一抹身影从两人的面前走过。 晏且南拉过初久的位置有个天然的矮墙堵住了两人的身影,因此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边还有两个人站着,而是目不斜视地朝前走了过去。 初久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往前凑近了些,随之看过去。 那人穿着正是他们清云观的衣袍,看着背影,来者似乎是菱夭,只是菱夭这时似乎是打算去见什么人,走到某一处偏僻的位置之后就停了下来。 初久困惑地看了眼晏且南,心想你跟着人家做什么? 然后就听到一声低沉的男音:“你真的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好基友的书~ 书名:《改天我再死》青相雨 文案: 伪爷爷辈真鬼神莫测男主X伪玛丽苏真炮灰女主 吴桐雨穿书了,穿成了活脱脱的玛丽苏女主,却悲催的发现这是本女配文,于是她成了女配要打倒的女主BOSS。 拥有开挂系统的女配,时不时要挖挖她的墙角,每天耍尽手段要她死,奈何身后的男配金主太强大,怎么死都死不了。 反派老狐狸掐着她的下巴警告她:“你敢给我死,我就抄了你满门,灭了你全族。” 她扶着女配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道:“您要不再等等?改天我再死。” “……” * 那日她走在长街尾,打着“夕”字灯笼,俯身抚平裙摆,抬头再看他的一瞬,阖京千花凋落不及她眸中片刻旖旎。 都说右丞六十不娶,恐有隐疾,他想,孤寂一世大概只是为等待她的到来。 1V1,伪爷孙恋,欢脱向。 【小剧场】 吴桐雨揪紧手中的丝帕,看着眼前的老狐狸,委婉表达了自己的请愿:“大人,今日不去谋反了吗?” “家有娇妻,何故谋逆?”老狐狸眸中精光一闪。 两年后,草包皇帝和女配跪在老狐狸靴下求饶,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俊美少年,惊得满地找头。 美少年搂着她的细腰说道:“为妻雪恨,不得已纳了这方江山。” 第72章 “是的,我已经发现了,她在一早上就使了数根暗器,想来公子给她的并不少量吧?” 暗器?数根?一早上?初久此刻脑海里只剩下一张黑人困惑的表情包。 “这我可不能说。”男音声音带了几分笑意,慵懒道,“她是我朋友,我总不能出卖她。” “那你又何必告诉我?”菱夭似乎是不高兴了,“既然你已经答应她不出卖她了,何必又把这事告诉我,难道在我面前你就没有朋友之间的规定了?” 对方道:“可你也是我朋友啊,我只是想把这东西送给你,如果你不想要,你丢开便是,何必非要纠结于她呢?” “可这是你告诉我的。” “我只是举个例子。”那道男音声音很平静从容,听起来像是一直在笑,“不过你这么纠结她……难道你和她不合?” 菱夭瞪了他一眼,仿佛在怨气他,不过听到后面半句,她非常直接:“我自然是和她不合的,我看不惯她,看不惯她如此行事,而且本身无能,非要摆出一副多厉害的姿态来,虚假做作,你看得惯吗?” 经她这么反问,对方只得笑笑:“我的答案很重要吗?” 菱夭沉默了一会儿,紧紧地盯着他:“重要。” “那好,你看不惯,我也看不惯了。” 听到这话,菱夭却是一愣:“什么?” “听不清吗?既然你看不惯了,我也看不惯了。” “不是这个。”菱夭皱着眉头往前跨了一步,“为什么我看不惯了你就看不惯?你要看不惯,为何不把她的事抖露出来?” “可我们之间还有之前的感情在,总不能为这撕破脸,不过之后你要我帮忙,自然是可以的。” 菱夭警惕地看着他:“为何?” “你好玩。” 那男音的主人似乎是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走了,所以初久只听了个没头没尾的对话,接着就看到菱夭不死心追了过去。 她回过神来,回忆了下刚刚两人的对话里,隐隐约约地觉得菱夭说的可能是自己,不过自己和她没有多少接触,也可能是别人,于是一脸茫然地看向晏且南—— 意思很明显。 既然你跟的是她,你应该知道很多吧? 然而晏且南只盯着她看了几秒,接着像被烫到似地迅速移开目光,喉咙像是紧张地滚了两下,然后出声:“我们走吧。”就大步往前走出去。 初久:“…………” 你不做个前景提要的吗? 哪有这说走就走的? 初久不由得觉得呼吸一窒,赶紧跟上去,谁知道走得急,外袍正好挂到了一片的枯枝上,只听嘶啦的一声,外袍被撕开一道大口子,声音格外清晰无比。 初久的脚步一顿,连忙转回来去扯自己的外袍,然而方才走得太急,外袍已经撕了大半,显然是不能穿的了,她有些尴尬地将被撕掉的那一部分收卷回来,回过头时正巧撞上晏且南有些无可奈何的脸。 “你不追她了吗?”初久眨了眨眼睛本能地问。 “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晏且南却走上来,脱掉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肩膀上,“她们已经走远了。” 初久拉住身上还带着他身体余温的衣服,依旧茫然地看着晏且南,只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会突然折回来,还给自己披衣服? 初久眨眨眼睛,仿佛在晏且南披完衣服往后退的时候,听到一声浅淡中带着点点宠溺的叹息声。 初久的耳朵顿时觉得有些发麻,在她的印象之中,好像不该有这样的情况。 他分明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然而…… 她捂着后知后觉跳得飞起的心脏,耳后红了一片,快速地蔓延到了脖子间,薄薄的一片。 初久觉得有些热,更不敢看晏且南的脸,快速地往回赶。 一边小跑着,却隐隐地感觉到身体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只是这当头没来得及细想,就急忙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去南吴房间的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来来回回一折腾,离交流会开始已经不多时,初久又来不及找出备用的外袍,初久最后还是换上了晏且南的外袍。 而身上的不适也因为快要迟到而来不及顾及。 待走到比武台上,初久的心思便沉静了下来。 这一轮初久的对手是菱夭,两人在昨日刚刚比过,也算是老对手了,初久脑海里晃着方才看到菱夭时的场景,缓缓地抬起剑。 菱夭也将剑挡在身前,二话不说,待比武开始,立马朝着初久刺去。 她的出剑招式绵密,似疾风闪电,攻守滴水不漏,颇有要拖着初久的心思。 然而初久依然在十招之内,便夺取了胜势,反压住菱夭,急快地要将这次比武结束。 菱夭一时着急,用剑挡开初久的一击,周身一震,另外一只手直擒初久喉咙,只是半路就被初久看穿,她一招四两拨千斤,消去菱夭的攻势,转向比武台一角,拉住菱夭右臂,猛地将其带离重心,接着身体一转,另外那只握剑的手同时朝菱夭的脖子割去。 在仅剩一寸之时,剑身稳当当地停下,菱夭睁大双眼,呼吸都绷成一条直线。 “这一局,亦是初久胜了。”掌事赞道,“虽然才到清云观不多日,这资质可实是不错,不愧为闲云君首徒。” 裴长渊抿了一口清茶,丝毫不吝啬地夸道:“确实是个好苗子。” 在众人不住的夸奖之中,初久收回了架在菱夭脖子上的剑,道:“承让了。” 菱夭眼尾微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如何,似是幽怨地瞪了初久一眼,随后便急匆匆下了台。 初久脑海里又闪过菱夭说的话,一时好奇,菱夭到底是看到谁作弊,却为何又不说出来。 只是这个思绪很快被下一位挑战者的声音打断。 下午似是群英聚集,早上时还打得分外轻松,下午时就明显察觉到稍有吃力,初久和各大门派的首徒打过一场,内心里已对他们有了不少的评价,反推之,对各大门派的弟子实力也做过了评估。 最后一位上场的是位姑娘,一袭淡蓝色的劲装,英姿飒爽,下巴微微挑高,头发也束高,一只精致的束发扣扣住根部,底部缀着两条飘逸的白色布条,颇似少年郎般的年轻气盛。 她手上持着一把□□,一步跃上高台,声音也很清朗:“初姑娘,有礼了。” 初久心里想起,这人便是之前在别剑山庄里见过的陆少名的师妹,心里又是一时奇怪。 自从那日从地下魔谷离开之后,初久被许多事情绊住手脚,一时没能想起来,别剑山庄那边情况如何。 更是想起当时别正良在她体内放的那只虫子,若说有毒,可直到今日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可若是没毒……她也放不下心来。 本打算去别剑山庄一趟,问问那别正良到底做了什么,可这月圆日在即,她只得顾着眼前,先把沈风宸下的毒解了再说。 结果就这么拖到了今日,见到陆少名的师妹,她才记起,但这么大个交流会,却不是陆少名过来,难道……是伤还没有好? 如此想了几瞬,比赛正式开始,她也顾不得太多,立马出招。 那女弟子也是个非凡人物,左手迅速拔剑而出,剑锋似带冰含雪,每挥动一次都能让人察觉到冰寒之意,剑气如风雷狂舞,剑势霸道,一招下来,初久的外袍上平添了几道划痕。 这倒和裴长渊习练的颇为相合,初久心中提高了警惕,一面又不免想到这衣服并不是她的,所幸晏且南也不是这里的弟子,破了一两件道服倒也没事,反正他也能穿自己的。 接着便打起精神,持剑而上。 两人身影飞快在台上闪动着,招招相抵,剑剑相撞,动作流畅随动毫无停顿,几乎是在一招刚要结束下一招立马相推而出,两人从擂台首打到擂台尾,早已超过十招却怎么都看不到胜劣。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只听到剑身相碰之声,剑气随之从两人身形间荡漾而出,奔流不息,恍惚间迷失了眼前,分不清谁是谁。 ……镪。 不多时,飞尘剑霜间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剑刃断裂之声,剑鸣声响彻擂台上空,幽荡地朝四周散开。 底下顿时一阵吵闹,猜测着这声音到底是谁的剑断了。 只是两人纵使是剑已断了,依然还在过招之中,仿佛两人的剑都未断,身影也不曾停顿,仿佛方才只是他们的幻觉。 高台上,裴长渊吃点心的动作也停了,皱拧着眉头望向比武台上,神情专注的叫尊主都有些惊讶。 ……镪。 又是一声剑断声传来,众人心头一跳,连忙收了分散开的注意力,齐齐看向台上,只是这次两人的动作依然不停,就好像依然没有人断了剑似的,打得忘我而专注。 周围的剑气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众人心头揣揣,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地盯着高台。 这时的猜测也多了些,有人觉得是初久输了,毕竟她才来清云观不久,纵然以前有些底子,也不能比得过那名女弟子。 初久过耳,听到有人说那是陆少名最宠的师妹,陆青山,实力与陆少名不相上下,天姿聪颖,乃为门中除了陆少名之外,最为看好的弟子。 陆青山这名号一出,在场一阵细语,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这结果肯定是落在陆青山手上,初久定是要输了。 只是等到第三声剑断之声再次响起时,众人的声音方才停了。 这三声剑断,要再断一次,那剑还有剩的么? 第73章 随着第三声剑断后,两人的动作也都齐齐收了。 周围的剑气散开,初久和那女弟子各站一侧,呼吸未平,脸上挂汗,双眸却是亮晶晶地看着对方,刚刚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架,正是浑身舒泰之际,看向对方的眸中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又像是怎么都打不够,只遗憾这剑断的太容易,没能打得尽兴。 而众人再是一瞧,才发现两人手上,早已无剑。 原来,在最后一声剑断之时,是陆青山断了初久的剑,而初久最后一招,本能躲过陆青山赢得最后的胜利,最终稍有犹豫,只是将两人的剑都挑开而已。 毕竟刚入清云观没多久,若不是这次归一门不参赛,部分门派真正的高手也没到场,不然初久也不会大着胆子直战到结尾。 所以给裴长渊个面子就行。 赛终锣声终是响起。 比赛结束,两人虽是都还站在台上,但两人剑已损坏,且手上都没了剑,所以判定这场比赛两人平胜。 两人战停,初久露出了极疏朗明快笑容,将剑收到鞘中,冲对方道:“承让了。” 陆青山回抱以笑:“恭喜。” 语罢,两人双双转身,陆青山正要走到台下时,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腿上一软,竟是直直晕了过去,好在初久反应及时,迅速拦住对方的腰,这才不至于让对方跌到台下去。 接着几个弟子便冲上前,齐齐围住她们,有人要上来将那女弟子抱去找医治的长老——那长老素不爱热闹,不肯出来看比武,因此出了事便得将出事的弟子带过去才行。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怒喝:“初久,你居然使暗器伤人!” 初久一愣,同众人齐齐将目光投过去,却见说话那人正是菱夭,她正一只手捂着脖子,朝初久走过来。 初久皱眉:“菱师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自然知晓!”菱夭瞪了她一眼,走到众人面前,将手掌朝天空展开,露出其上一根极细的银阵,和银针上一条细小的刺来。 “这是……” 菱夭高声道:“初久,你便是用这暗器伤我的!” 众人一听,齐是震惊了。 不过光是这些,还不足以成为证据,有人问:“你这么说,可有证据说这是初师妹的所作所为?” “对啊,大家都在看着,怎么都没有看到她使暗器伤人?” “况且这银针伤人,察觉不出来么?” 说着大家又看向早上和方才比武的那些人,那群人各个摸着脖子,沉默了片刻,说:“倒是在下台的时候会感觉到脖子有些发痒,但比武的过程中毫无感觉。” “那便是了!”菱夭道,“这银针便是她的暗器,她在比武之中将银针投入对方的脖子内,封住了对方的穴位,同样也封住了对方的修为,这才赢下了比试,而这银针一旦没入肌肤之下,非银针无法吸引出来!” 晏且南听到这里,眉头猛皱了起来,深深地看了菱夭一眼。 “我并未做过这些事,你为何要陷害于我?你方才说我用的是银针,为何你吸引出来的是毛刺?况且你又是哪来的银针?”初久只觉得格外荒唐,一面又有些了然,原来在方才听到菱夭说的那些,果然是针对自己的。 只是这毛刺并未有任何作用,只是一种用来标记的小东西罢了,别说吸引,只要一碰就掉,更说这银针,天底下的银针相似的多了去了,但像她手里极细的银针并不多见,在她所见之地中,清云观是绝对没有的,那么菱夭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银针? 再者,这不过就是南吴手里的毛刺,又怎么成得菱夭口中的暗器? - 裴长渊听到这边吵闹,又说是初久作弊,当场就想冲上前,好在起身到一半就被尊拦了下来。 他嫌弃地瞥了眼自家不中用的长老,用口型道:“你且冷静,交给我。” 随后便起身走上前。 “作弊之事,不容小觎,你说初久作弊,可有切实的证据?” 随着众人让开了条道,尊主缓步走到初久和菱夭面前。 菱夭见尊主也过来了,一时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心虚,但想到自己这行为有理有据,也就立马硬气起来,将初久有个朋友是外门派的,这次是过来给她送银针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又说到每个和初久比试完的人脖子上都会痒一下,所以可以认定初久一定是对他们做了什么。 尊主捻起她掌心的银针,摸了两下,眉心一沉。 菱夭见尊主都露出了这样的模样,便下意识地觉得初久这次肯定是要输了,心里一阵开心,这时却听一声声音打断了现场的躁动。 “你说这银针是有人给初久的,而且你也见过那人,那请问那个人是谁?他现在在何处?什么时候给的初久?” 众人又看过去,才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晏且南。 菱夭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和初久关系那么近,你自然是要从着他说话的,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便道:“那人说是初久的朋友,不愿意帮我出面指认她,所以今天就下山去了。” “下山?”晏且南道,“你都没有问清楚,你就把他放下山去了?那想必你还有更实的证据吧?” “这有何难?”菱夭立马道,“在场和初久比试过的人,全都是我的证人。” 她说完,抬目看向四周的人:“只要让我一一引出来就好了。” 说完,却突然听得一声笑:“不必一一取了。” 菱夭收回目光,见是初久,也跟着呵了一声:“你现在是想承认了么?” “承认什么?”初久理所当然地摇摇头,问她,“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何我要承认?” “你还嘴硬?” “我没让你把所有人都试一遍,因为太麻烦,只要有一两个就行,那……你先把这位陆姑娘身上的银针取了?” “取就取!”菱夭说着就蹲下来,尊主似乎也观察完了银针,随手还给菱夭,只是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初久沉默地看着菱夭,受着所有人怀疑的目光,倒也无感,什么都没有说,仿佛这一切都不重要似的。 这让菱夭有片刻的迟疑,只是她事情做都做了,总不可能在这时候退下去。 于是她咽咽嗓子,咬牙切齿道:“引就引,让我今天就把你的真面目摘下来!” 说完,她银针按在了陆青山的脖子间,轻轻缓缓地移动过去。 银针冰凉地刺着陆青山的脖子,她眉头时而蹙动一下,接着又恢复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菱夭按着记忆里的位置,一点一点移过去,只是很奇怪的是,她移到了一半,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难道这次是扎在了另外一处? 菱夭暗暗地用余光扫过初久的脸,手上动作一动,直接移动到另外一处。 然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可能?! 菱夭脸色一白,刷地从地上站起来,她深吸了两口气,狠狠地瞪向初久,沉默片刻,她又想到什么,继续蹲下去,手指缓缓移向其他穴位。 然而,大部分的穴位几乎都寻完了,却一直都没有毛刺的存在。 菱夭眉头越拧越紧,头顶的汗水也落了下来。 “别着急,不还有其他人么?”初久微微笑着,扶着菱夭从地上起身。 菱夭的脸色一红,心里慌得更甚,只是被这么多人盯着,她又努力地强撑起精神。 只是一个人没有罢了,说不定她是故意如此,虽然这个人没有,但自己身上的毛刺是铁证,只要再找到一个…… 然而,她银针游走了所有人的身上,都没有银针的下落,甚至有人直接把手掌摊开,问她:“这就是你说的需要用银针就能取出来的么?可是我随手一摸就摸到了,我还以为这是树叶掉下来了呢。” 以及其他人纷纷自行运功,然后一个个道:“我运了一下功并没有发现身上有何异处,想来初姑娘并没有在我身上使暗器,或是菱姑娘认错了?” 菱夭的脸色已经几近惨白,几乎是求也似地看向尊主,他方才也见过银针,应该懂得银针的真效的! 然而,却听到尊主冰冷的声音,淬在了风中:“本尊方才看过这银针,只是普通的银针罢了,并没有缩体的功能,更无法从银针变成毛刺。” 一声之下,如雷鸣炸在耳边,菱夭腿上一软,跌坐在地,这才恍然发觉,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她当即想到初久,便再次恶狠狠地看向初久。 然而对方只是皱着眉头。 初久当然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思,想方设法地想让菱夭知道初久作弊,看起来想要陷害初久,然而实际上却是在故意打击菱夭。 甚至南吴的所为都像在帮他的忙。 那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但这一念头还没结束,她突然觉得小腹一疼,接着如同滔天的海啸似的从四肢百骸涌过来,迅速地捏住她的心脏,再猛然压碎。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瞬间煞白,接着整个人都像瘫软的泥似的倒了下去。 竟是直接痛晕了! 方才事发时晏且南已走到台上,忽然察觉到初久的异状,他本能地接住了初久,正打算带着初久回房,这时却听菱夭有些魔怔了似的说:“不对!等等,初久一定作弊了!你们快查她的衣服!她一定把东西放衣服里了!” 然而话刚说完,就对上了一双蕴着怒火的眸子,晏且南声音像隔着雨丝递过来,一把沾满鲜血的刃刀,寒意瞬间划开了菱夭的心脏:“今日午时,我无意间见到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见他行踪鬼鬼祟祟,便跟着他走到弟子院,接着我遇见恰巧路过的初久,便同她一起在弟子一院一侧等待,随后不久便看到你出现在那男子所在之处,同他说些见到谁作弊的话,全程我和初久都待在一起,你们离开之后她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衣服,这外袍还是我借过去的,你该不会想说暗器藏在里衣之中吧?” 菱夭猛地睁大了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喃喃:“…………不可能。” 晏且南不再理会她,抱起初久快步地回到万空阁,裴长渊见状也待不住,先行跟了回来。 晏且南熟练地踢开她的房门,将她送到床上,这一举动惊动了床上正在午睡的地熊,它吓了一跳,炸着毛跳到了晏且南的肩膀上。 这时裴长渊走了进来,一眼瞧见这景,心里闪过一道奇怪,只是初久的病情在前,他心思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前的事上:“小久这是怎么了?” “无碍。”晏且南搭上初久的心脉,果然感觉到她体内混乱的内力,而且这情况,比之前还要严重几分,而且看着初久这越发难受的样子,他渡了几回灵力,竟是根本不够。 裴长渊也上前搭了下脉,当即眉头便深了:“这还叫无碍?” 你当我平时吃点心给吃傻了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晏且南一咬牙,道:“回闲云君,其实……我和初师妹之前认识,知晓她曾中过一次毒,只是这毒不好处理,所以……” 裴长渊见着眼前急事,哪容得他这断断续续的开话,急问:“我不怪你们瞒我,这毒是什么毒?怎么生得如此厉害?” “是毒风门下的毒,我知道有一处可以解毒,只是初久之前不肯同我过去,这次毒发,病情险要,怕是耽误不得,还请闲云君到时告知初久,让她随我同去!” 眼前着急,也顾不得多思考其他,裴长渊看着已经在床上痛得扭成了麻花的初久,只觉得心情沉重,他沉默了几秒,问:“远水解不了近渴,可还有临时的法子,制住她现在的病情?” “只需以灵力渡入便可。” 裴长渊一听,二话不说便走上前,一把将初久拉坐起来,另外一只手凝聚灵力轰地打在她的背上,再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 灵力一经打出,瞬间震开四周,连桌子上的茶杯都震了起来,晏且南也忍不住后退几步,心中暗惊,知是闲云君格外强大,没想到法力竟是如此雄厚, 他看了看裴长渊,知道若是裴长渊出马,定然比他好上许多,便不敢打扰,先出去倒热水进来。 谁知道刚一进门,却见初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似脱了力似的,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而初久刚要倒下,另外一只手及时地托住了她,裴长渊将她体内的灵力平息之后,神色也晃了一丝疲惫,随后从床上下来,道:“小久体内的动乱暂时平息了,只是她接下来这几日,怕是不能用功了,你知此事,为何不早点告知于我?” 声音出口,却是沙哑着,显然是方才运功过度,累了。 但话中却全是对初久的关心。 晏且南垂下头,单膝跪到地上:“此事还有些不好与人告知的细节,因为会引来一些麻烦,不能立马告诉闲云君,是我的错。这毒一月一发,今日其实还未到时候,所以一直觉得没多大问题,还请闲云君恕罪。” 裴长渊心里窝气,自己好不容易捡了个徒弟,结果身重剧毒,还不告诉他,不仅如此,方才…… 第74章 方才他渡灵力进去的时候,居然察觉到初久的体内竟是有一处漩涡,将他所有渡进去的灵力全都吸收走了,一直等他输送到一定的程度,才平息了所有的问题。 如此一想,初久的问题,很可能就是她的体质。 那漩涡的承受量,若非像他这种灵力充沛的,怕是根本无法救助初久,说不定还会被反噬。 裴长渊倒非是未曾见过这种体质的人,但初久的体质却和自己曾经见过的有些差别。 若是普通的体质,身体便受不得魔气的污染,只能吸收走灵气,若是吸收了魔气则会疯狂排斥,直到排出,若是一直排不出去,便会日积月累地破坏身体,同时也让其无法好好地修炼,直到死去。 而魔体中若是有这种体质,则需要吸收大量魔气,同样无法吸收走灵气,否则会破体而亡。 但初久体内却是有魔灵二气,毒风门时有歹毒恶人出现,所以裴长渊在听到这是毒风门给初久下的毒之后,便认定这魔气就是他们下毒时带入的,然而在初久的体内,魔气比灵气要多上许多倍,一旦失衡,魔气吞噬了灵气,就会驱动初久体内剧毒发作,使其收到灵气补给方能停歇。 但这又与晏且南的说法不同,若是像晏且南所说,那她体内不至于如此混乱,想来还有其他的事瞒着。 而且初久这具身体里的魔气有些气息古远,就算是无意间中了魔气之人,在之后日积月累的日子里,魔气虽会闹腾,但也不会像之前闹腾得很欢,反倒是催动新入的魔气周转,然而初久体内,却是旧的魔气作乱,新的魔气抗压。 如此一想,初久今日之事也大概因此而起。 也幸好在初久身边的人是晏且南,以他体内的灵气,足以让初久平复下来。 但裴长渊内心依旧担心着,且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正在思考之际,闲大胜跑进了屋里,说是尊主过来了,要裴长渊立马过去,裴长渊只好道:“我先去见下尊主,你等小久身体平复下来了,再过来找我。” 晏且南将手里的毛巾打湿,听到这话,干哑地应了一声好。 裴长渊如风一般离开了房间,闲大胜担心地看了眼床上苍白如纸的人儿,也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得赶紧跟上裴长渊。 晏且南简单地给她擦了额头上的汗,随后将地上的鲜血擦干净,搭上初久的脉,想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再者临到月圆之夜还需两日,在此之前无法给她服药,心里便是一阵烦躁。 心烦意乱之时,他突然想起夏初然。 说起夏初然,自从中午时分开了,还以为夏初然到了时间会自发去比武场看比武,可方才动乱那么大,却根本没有见得夏初然,他这才想起来,便怀疑地出了门,去找夏初然,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刚走到门口,他就扫眼见到屋里已经打点好的包袱,而夏初然正提笔写着一封信,旁边还放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信鸽。 那是清云观的鸽子。 他敲了敲门,见夏初然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查看周围的样子,隐隐约约觉得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夏初然见到晏且南,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来,急忙起身,快手将纸反过去压在其他纸下,艰难地找回平时的声音,装得十分轻松地问:“晏修君怎么到这里来了?哦……比武已结束了?” “夏姑娘怎么没去见初师妹比武?” “小久那么厉害,肯定是第一,我什么都不懂,过去也不知道做什么,还是不……去了吧。” 晏且南想着早上看不懂还在一边很努力地鼓掌,看得炯炯有神非常专注的夏初然,结果下午居然就说不太想看,这翻书都没有这么快。 于是他说:“夏姑娘都已经准备好行李,这是要离开了?” 夏初然回头扫了一眼,有些尴尬:“……家中有些事,需得回去处理一趟,所以打算先行离开,本还是想给你们打声招呼的,不过这两日想来会很热闹,这种扫兴的话还是不必当面说……” “比赛是赢了。”晏且南道,“只是你要离开的话,初师妹病情发作,怕是送不了你,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回去,你还未接受治疗,不能再等些日子么?” 夏初然听到初久病情发作,心头猛地一揪,急忙问:“小久怎么了?她不会有事吧?” “没事,经过闲云君的帮助,已经平复下来了,只是这些日子没法走动了。” “那就好。”夏初然松了一口气,索性把事情告诉了他。 原来是之前曾写信告知过自家的父亲她在这里,结果今天中午回房的时候就收到了一封信,说是城里出了点事情,他父亲做为狱卒,被卷进了事端中,受了重伤恐时不久矣,她心里着急,想回去找父亲,又怕父亲捱不住那时,,便先借了只信鸽,打算书信一封先送过去,自己连夜赶回,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晏且南听完,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那事端是什么?” 夏初然沉默了几秒,却是摇摇头:“我不知道,信上没有细说。” “能否让我看一眼?” “可以。”夏初然便从桌子上取了信递过去。 晏且南快速看完,眉头越发拧紧了。 玄峰山脚下的城一直都是由着归一门看守着,衙门有事,都会通传告他,而如今出了事情,可他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心里不禁一阵困惑,想到初久,又想到玄峰山,他牙一咬,道:“夏姑娘体质还未完全改变,路上妖魔鬼怪众多,姑娘一人贸然下山危机潜伏,还请姑娘稍等我片刻,容我去收点东西,随姑娘同去,也算给姑娘一个照应。” “那小久……” “她在清云观中,不会出事。” 夏初然这才放心,点点头道:“那多谢了晏修君。” “不客气。”晏且南说完,飞速赶回了房间里,简单地把包袱都收拾一下,接着想到解药之事,担心交给裴长渊的话会引来细问,到时被察觉到什么,便转而交给了闲大胜,让其在月圆之日给初久服用下去。 一切做完之后,晏且南便带着夏初然火速下山。 - 漆黑一片的夜里,殿中依然未曾燃烛,秦温纶端坐在殿上高台,脸色苍白,目光直直投入远处,仿佛能看清空气中的杂质似的。 殿旁周侧,同样站着数来个黑影,各个一丝不苟地贴墙根站着,分明没有外人,却还像以往般警惕。 在殿中等了数时,终于,一道轻微的响声在寂静一片的空气里传开,秦温纶眼皮子动了动,又闭上,轻轻匀了几口气,方才拖着身体,将全身的重力压在掌心,猛地按在扶手,将自己抬起来。 恍惚之间,几道红线似的影子在他的动作间,从衣袖间忽隐忽现。 起身前还尚失体力,起身后又强硬地将所有病痛撇在身后,仿佛又回到平日里可见的强大模样,仿佛刚刚一切都是错觉。 他缓缓走到殿中,脚步一停。 那道声响也跟着停了下来。 秦温纶轻吸了口气,抬手挥向空中,掌心一抹,一道异光闪过,随后他的手里便漫上了一片黑蒙蒙的气,在同样漆黑的空中看不清晰,只恍惚得好像他抓了把雾在手中似的。 随着一个响指落下,殿内四角烛台瞬间亮起,秦温纶几日不见便消瘦得像根竹杆似的身板非要停得笔直,在殿中地板上投下一道浅薄的影子。 而手里那道魔气也随之浮到空中,缓缓地幻化成字。 待字体成形,殿角落里的几人不自觉惊呼出声。 【门主受辱,速来!】 字写得歪歪扭扭带着稚气,每个字都少了几个笔画,一看便知是南吴写的。 魔气幻化的字,不管怎么看都是正着写的,完全不影响阅读。 因此在外面等候的人,一眼就瞧到了这字。 当即一惊:“门主受辱了?” 秦温纶沉吟片刻,道:“我前些日子派南吴过去,想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还等什么?”说话的那人在魔教之中也是个有资历的,当即把手一挥,“敢欺侮我族门主,他清云观好大的胆子!给他们脸他们不要,那我们就去踏平了这山!” 周围其他人齐声喝哄,然而只得来秦温纶眼皮子轻轻一弹:“说的轻巧,若是打算如此泄露门主身份,你大可过去。” 他一时哑口,随后又不满地拔高了声音:“难道你就想看他们欺侮门主不成?” “自然不是。”秦温纶懒懒地拖着音调,声音轻飘飘地落进在场众人的耳中,“但凡做事,也要以门主为先,去自然是要去的,但去之前,人选也是要选。” 以他们这些人,若是过去,乍乍呼呼的,不用对方问些什么,怕是自己就主动把话全都吐露出来,到时候肯定会给门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秦温纶眼眸一暗,薄唇微动:“听我号令,今日出山,精魔军随我出动,其他人,全都留在此地,以防正道来攻。” 那方才还大声嚷嚷的人顿时一惊,连忙又道:“秦护法,你若是也要去,那这悬珠塔可没有人待着了!” “不是还有长老们?”他眉头一挑,看向那人。 被这样的目光直视着,那人顿时觉得后背像背上了一座大山,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艰难地支唔道:“可……可长老他们。” 长老他们………… 不是全都没能出关,死在关内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推本基友的文文啦~ 书名:改天我再死 作者:青相雨 文案: 伪爷爷辈真鬼神莫测男主X伪玛丽苏真炮灰女主 吴桐雨穿书了,穿成了活脱脱的玛丽苏女主,却悲催的发现这是本女配文,于是她成了女配要打倒的女主BOSS。 拥有开挂系统的女配,时不时要挖挖她的墙角,每天耍尽手段要她死,奈何身后的男配金主太强大,怎么死都死不了。 反派老狐狸掐着她的下巴警告她:“你敢给我死,我就抄了你满门,灭了你全族。” 她扶着女配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道:“您要不再等等?改天我再死。” “……” * 那日她走在长街尾,打着“夕”字灯笼,俯身抚平裙摆,抬头再看他的一瞬,阖京千花凋落不及她眸中片刻旖旎。 都说右丞六十不娶,恐有隐疾,他想,孤寂一世大概只是为等待她的到来。 1V1,伪爷孙恋,欢脱向。 【小剧场】 吴桐雨揪紧手中的丝帕,看着眼前的老狐狸,委婉表达了自己的请愿:“大人,今日不去谋反了吗?” “家有娇妻,何故谋逆?”老狐狸眸中精光一闪。 两年后,草包皇帝和女配跪在老狐狸靴下求饶,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俊美少年,惊得满地找头。 美少年搂着她的细腰说道:“为妻雪恨,不得已纳了这方江山。” 第75章 然而当着秦温纶的面,他们却没法把这话说出口,只得用惊讶又慌张的眼神偷偷瞄着秦温纶,祈望他能想个更好的法子。 然而,秦温纶却依旧不为所动。 寒风渐起,秦温纶揪紧了身上厚重的外袍,停顿片刻,等力气恢复了,才道:“此次要去,谁都不能拦我。在我不在塔中这些日,你们多警惕些,不至于死。” 最后一个字落得极重,场下顿时一片鸦雀无声,没人再敢说完。 他沉默了片刻,收回依然浮在空中的魔气,随后拢紧外袍,缓步离开了大殿。 待他轻若无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他们都听不见了,这群人方才迟疑地抬起头,捂着嘭嘭乱跳的心脏看向四周。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脸色各异,仔细瞧来都是青的。 直到过去了好久,方才有人缓过神来,轻轻呼了口气,询问旁侧的人:“你有没有发现,秦护法近日似乎又瘦了许多?” “就你天天关注他瘦了没瘦,你瞧我们哪个不都瘦了么?”被询问的那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赶紧捂着衣服跑回了房。 方才问话那人迟疑地等到最后一个才走,临走前望了眼秦温纶离去的方向,不由得也觉得冷了一下,随手抓紧外袍,顿了顿,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搓了下鼻尖。 “怎的,似乎血腥味也比往常重了些。” 他一边咕咕囔囔,一边也抓紧时间回了房。 - 初久在床上躺了两日,在月圆之夜方才醒过来,她才一睁开眼,就看到闲大胜担忧地坐在她的床边,面容憔悴地靠着床,小声地咕囔着碎话。 她动了动,发觉身上的痛也轻了不少,只是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一直躺在床上,身子骨都软得能捏成碎泥。 咽了口口水下去,勉强地润了喉咙,初久抬起手,努力地拉住闲大胜的衣服,轻轻揪了一下。 闲大胜顿时如被电击似地转过身,待见到已经苏醒了的初久,他愣了一秒,随即眉开眼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立马上前抱住自己这小师妹,声音一出口还带了点急切:“你可算是醒了!醒了好醒了好,我可终是松口气了!” 初久闭了闭眼,缓缓张口:“……水。” 她好渴,渴得好像整个人都要脱水成木乃伊了。 闲大胜第一遍没听清,待听到她重复完后,又是一跳跳起,抬手曲拳打了自己一下:“你看我这脑子,我怎么给忘记了!你等等,你等等啊!” 说完他立马拔腿跑出房间,不知冲向哪里,初久视线一转,看到房间里的桌子上就有水壶,一时不知道该是无奈还是笑。 而这视线一转,她就看到了房间内一角,正生无可恋地啃着青菜的地熊。 地熊大概有几日没能好好地吃东西了,也没能见着初久,平时跳上来想要叫几声,总被不知情的闲大胜抱下去,连续几次之后,怕影响到初久休息,他索性就拿了个箱子把地熊关在里头,又在上面撬开了几个洞,让初久这边随时能看到它的情况,而地熊不能瞧见。 初久躺了会儿,觉得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点了,便喊道:“熊崽子?” 地熊立马把耳朵一竖,迅速地贴到箱子壁上,呜呜叫了两声。 怕地熊没有听到,初久又喊了一声,地熊立马激动地拆了箱子,朝初久飞奔而去,两三步跃到了初久的床上,激动万分地拱初久的脖子, 虽然两日没见,但地熊身上干干净净,初久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浑浑噩噩的时候有醒过来一次,应该是睡了很久才对,而地熊身上还这么干净,大概就是闲大胜的功劳,不由得觉得有点欣慰。 她回应地用下巴蹭了蹭地熊,正打算再说点体己话,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时间兵器破刃声遥远地传了过来,初久眉头一皱,正想起身,就看到闲大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还端了个碗。 屋里没有燃烛,因此她并没有看清那碗里到底是什么,只知道闲大胜小心翼翼地端上来,说这是要她喝下去的药,便张口喝了,喝下去时一股苦味浸着血腥味传到喉咙里,令她几次反胃,差点吐出来,好在闲大胜及时倒水给她喝下去,她闭着眼平复了几次,这才忍住没有吐。 待回过神来,她抬手擦去眼角被苦出来的泪水,声音更轻了几分:“外面……” “哦,外面出了点小事,有几个偷东西的贼人偷上山来了,被师兄弟们抓了个现形,你放心,他们很快就会被抓住了,你觉得累不累?不然再睡会儿?” “我都快睡成泥了。”初久无奈地牵动两下唇角,接着就觉得肩膀一重,偏头看去就看见一条长耳朵垂落下来,软软地蹭着初久的脖子,好似在安慰她似的,不由得心里一暖,正想说话,就见一只手伸过来揪住了那条长耳朵,配上闲大胜无奈又宠溺的声音。 “这小兔崽子的这几日也好担心你,总跳到你床上蹭你,还跑去膳房那边偷拿好东西过来想给你吃,好不容易被闲云君抓住,把它丢到那箱子里,这才没有闹腾,欸等等……” 闲大胜说着说着也回过味来了,一脸惊奇地问:“那它这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大概是察觉到我醒了吧?”初久打哈哈,“它一直都挺通人性的。” “说的也是,应该就是察觉到你醒过来了!,这小兔子的还挺厉害的,说不定真像夏姑娘说的那样,多活个几年能成精呢!” 初久心想着你看它就是只小兔子,其实它还真成了精。 只是表面不说,不动声色地将这个话题掀了过去。 沉默了片刻,外面的动静也缓了下来,几个人高声地说些什么,大概是要绳子之类的,闲大胜想了想,道:“外面这打得差不多了,闲云君今天去找尊主了,大概得半夜才能回来,你要是不困的话待会儿他也差不多过来了,你也睡了两日,我去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力气。” “……两日?”初久猛地睁大眼睛,她这么一睡,竟然睡了两日?那今天可不就是……” 第76章 她脸色一急,忙问:“晏师兄他人呢?”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他同夏姑娘已经下山了,还有那些外门派的师兄弟们也都下了山,就在昨日,不过还有一两个还没走……” 初久呼吸一窒,连忙坐起来,然而才起身到一半,就被闲大胜压住了:“你先别急,你是想找那药是不是?我刚刚给你喝的就是那药,晏修君给我的,你放心吧,他说你吃了药就没事了!” 初久听到这话,更奇怪了:“他给了药?” “对,他说药给你吃了一颗,过几日他就会上山来,你先在这里等着他。” 听到这话,初久也了然了,这药不是解药,还能是什么? 只是初久不免吃惊,他居然真的把解药给了自己,是夏姑娘央他给的,还是他自己想给的? 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夏初然给的吧,以晏且南那人的性子,若不是夏初然……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闲大胜叹了口气,声音却染了几分笑意说:“你是不知道,你晕倒在台上那时,晏修君有多着急,直接把你抱回来了,忙前忙后都不带停的,我想帮忙都帮不上,要不是夏姑娘临时要下山去处理事情,怕现在守在你床边的人就是晏修君了。” 初久:“!” 她睁大了双眸,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还不信?”闲大胜笑问,“你真不信?” 初久诚实地摇摇头。 晏且南没有像小说里喜欢夏初然已经是够歪的了,听刚刚闲大胜的叙述,晏且南难不成还喜欢上了自己么? 要真是这样,那这剧情…… 初久想象了一下,她可真是把剧情砸得够烂的。 比起这个,初久更相信晏且南是被推着抱着自己回来,以及无法找到人只得亲自帮忙,结果一不小心被撞见才引起的误会。 只是晏且南当时都没有解释,初久更不会去解释什么。 #还解释什么?当不知道呗# 她眨了眨眼睛,索性将话题转移了:“你说夏姑娘家里有事?是出了什么事?” “我还不清楚,说信上没有细说,但有关于夏姑娘的父亲,听说是受了重伤,反正再没两天估计就回来了,你到时候亲自去问问就好了。” 这样也行,初久闭了下眼睛。 没想到自己一晕过去,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情,只是夏初然的父亲在书中一开始就是死了的,所以现在出了事,也算是世界剧情的纠正,现在出现死讯,初久其实并不意外。 总之应该不会再和魔教扯上关系了吧? 她悻悻地想。 “对了,关于你被陷害使用暗器那事,也有了结果,那个叫菱夭的呀,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偏偏针对上你了,还空口无凭地诬陷你,最后被赶出了清云观,你说这……真不值!” 身为一个在外面流浪了多年饭都吃不饱的江湖人,好不容易在清云观有了个家,闲大胜对菱夭的行径表示十分的无法理解。 初久也表示十分无奈。 她之前设计这个人物的时候,有往这方面想过,可惜当时身为反派又没有多少戏分的巫禾大门主,心高气傲心狠手辣,怎么可能会入清云观成为什么弟子,再和菱夭扯上关系,最后打脸她呢? 所以之后便设计成了巫禾暗闯清云观时无意间被菱夭发现,为免菱夭出声引来其他人,巫禾几招之下将菱夭杀死,于是菱夭光荣领便当。 谁曾想自己赶个时髦穿个书,居然还能走一下当初没有走过的情节。 初久的心情……挺微妙的。 一来是自己是菱夭无怨无仇,不至于会让她使这个心眼,二来是菱夭口中说的,那人刻意要给菱夭营造一个初久就是作弊才得来的第一,这个念头…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没待她多问,就因为毒发作而晕了过去,菱夭也被草草处理赶下了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做什么。 初久沉默片刻,打算等有个时间,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过说到这里。 初久皱了下眉:“对了,那个陆青山陆姑娘……她怎么了?” “哦,陆姑娘当时似乎是身有旧疾,和你打得太忘我导致旧疾复发,经由长老医治之后就恢复不少,不过她现在还没有下山,你若想再和她交流交流也可,只是你们两个都不能再打了。” “不会啦你放心。”初久赶忙让他放下戒备。 随后闲大胜说去给她做点吃的,便起身出门而去,初久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怀里抱着地熊,目光明灭地看着门口,思绪复杂中,一时没有发现有道气息靠近了门。 然而她怀里的地熊却突然叫了起来,还非常生气地朝着空气中某一点拼命地嗷叫,初久回过神来,立马察觉到外面有人,只是不待她起身下床,那道气息就瞬间消失,不知去向。 初久稍稍凝神,随后便是一惊。 那气息……是秦温纶的! 他居然来了! 初久心里一阵打鼓,秦温纶都来了,外面那动静显然就不是普通的什么偷东西的贼人。 她方才听到的时候就很奇怪,再怎么傻的贼人,会上山来专门抢个观?只是当时觉得大概是闲大胜单纯无知被糊弄,现在一想,比她方才猜测的都还复杂许多。 秦温纶居然也过来了,他又是想过来做什么的? 只是不待初久细想,一道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快走过来,初久忙不迭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门口,不多时,就见一袭白影出现在门口,裴长渊又是激动又是着急,快步走进了屋,二话不说走到床边。 初久忙抬手想将自己撑起来向裴长渊行礼,可这手方动,就被裴长渊捉住, 他一搭上脉,脸色沉如积墨,好一会儿才缓缓散开:“你这身体……” 话讲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初久还不曾见他面容如此严肃,一时忍不住在心里打鼓,喉咙也干得要命。 看裴长渊这表情,初久都要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 只是对方不动,她也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裴长渊的脸色好了些,他将初久的手放回床边:“你刚醒来,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初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着这裴长渊要是知道她的身份,又怎么还会这么同她说话,难不成是试探?可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又为何要面容如此严肃?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初久只得沉默。 可是沉默太久,又容易叫他起疑,初久皱着眉想了片刻,最后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还……还好。” “看来这药真是有效。”裴长渊拉了椅子在她床侧坐下,“那日你倒下时可真是吓坏且南了。” 初久眉头一跳。 “他怎么会……” “他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 第77章 果然…… 初久的眉心低了下去,心中一紧,既然裴长渊都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如此同她说话,反倒是叫她愧疚。 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光凭自己的身份,恐怕也不能让他原谅自己。 但这几日师徒恩情,也作不得假。 初久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师尊,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只是我……” 然而话没说完,就听裴长渊气鼓鼓地说:“你不过是中毒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为何要瞒着我?难道你觉得我这个当师尊的如此无用,连个解药都没法帮你拿到手么?” 初久:“…………?” 不对啊,要是他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怎么会是这个语气? 初久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裴长渊,见他所说并非为假,神情十分认真的模样,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看来晏且南并没有什么都说,只是……稍微说了一点? 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反正先认错总是对的,初久立马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低垂下脑袋,声音细细小小的:“徒儿并不是这么想师尊的,师尊在徒儿的心里是一顶一的好,徒儿知道自己错了!”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得到自己毒发之日再叫师尊胆战心惊,这便是你的知错了?” 语气有点凶,听得旁边的地熊都忍不住生气地凑过去,嗷呜地咬住裴长渊的袖子权作警告。 只是完全没入裴长渊的眼:“你入清云观之前,为何不答应且南去取解药?” 初久:“…………?” 她也想啊,可这什么不答应晏且南去取解药是什么鬼? #师尊你看的是哪个盗版剧情?# 屋里一片漆黑,却叫裴长渊看清了她脸上的迷惑,心里稍稍一动,还以为是初久有什么私心不想回答,一时又有些生气:“不管你和且南之前发生了什么,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怎么能拒绝解毒?” 初久心里满是问号,脑子转了片刻,大概是知道晏且南说了什么瞎话,告诉裴长渊自己不肯同他去解药之类的,一时看不透晏且南的操作,但他说都说了,自己在这边反驳解释,说不定会被裴长渊误会成自己还和晏且南有矛盾。 她只得点点头,再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师尊,徒儿知道错了。” 这边裴长渊憋了两天的火呢,其实在看到初久醒过来的时候气就消了,然后在听到初久低低细细地撒娇说自己错了,这气都飘了,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威风堂堂的闲云君,是个气不过三秒的,被人一撒娇就只想抱抱抱宠宠宠的,一流长老,三流师尊。 他……没面子。 裴长渊,在初久看不到的地方,格外不高兴地撇了下嘴。 自己可是憋了两天的火呢!本来都打好了腹稿,一定要初久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让她在自己的指导下向晏且南认错,两人踏上寻找解药的征途,最后健健康康地回家来。 为此,他还特地去向最有经验的尊主取了经。 结,果,呢? 什么成就感,什么带着误入岐途的弟子回到正轨,什么让徒儿锻炼成长。 在他这边那都是—— 屁,都,没,有! 裴长渊很挫败,可是他不好意思说。 初久太快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让他始料未及。 打了两天的腹稿,作了废。 难受得他心脏直抽抽。 #鬼知道他在尊主那边听了几百句嘲讽,才终于得出了一本人生道理大全# 结果用都没用上呢,就发现自家的徒弟真懂事。 自己摆个臭脸她立马就上来认错了。 其他长老座下都找不到这么乖巧懂事的徒儿。 不仅武功底子好,实力强,悟性高,会做得一手好菜,性格也不错,而且还很懂事, 骄傲,开心!得瑟! #个鬼啊我也想像其他长老一样苦口婆心一次啊呜呜呜呜# 师尊心里苦,可是师尊不说。 初久心里也苦,可是初久没法说。 于是两个心里苦的人,相对无言。 沉默片刻后,裴长渊意识到正事要紧,虽然没法做个苦口婆心的师尊了,但该说的也得说,便团吧团吧把心里那堆傻不拉唧的期待都丢了出去,袖子一挥一收,勉强把受伤的心绑了个绷带,才终于平复了心情。 “既然你知道错了,待且南回来之后,便同他下山去,解了毒再回来。” 初久知道这时不好再说什么,便乖巧地点了头。 “关于那日我说要给你的宝物,今天我没带来,待你下山那日再给你。” 初久也不敢奢求,先练好好感度要紧,于是也不敢说什么,乖巧地又点点头。 裴长渊下意识地揪住自己的袖子,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在初久的屋里待了片刻,终于没抵住尴尬,想去找点吃的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初久好生养着,随后离开了房间。 不多时后,闲大胜又折了回来,点了房间的蜡烛,让初久吃饱了饭,初久说要再睡一下,很快闲大胜就离开了房间。 待外面的声音都静下来之后,初久盘腿坐在床头,轻轻地叹一口气:“你们都出来吧。” 声音落下不多时,屋子的门便被打开,一大一小的身影从门口滚了进来。 初久撩起眼皮子一瞧。 呵,南吴,秦温纶都过来了。 她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秦温纶一眼就瞧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关上门后就主动跪下,道:“属下来迟,还请门主责罚。” “我没让你们来。”初久有些被气到,她稍稍活动了下筋骨,发现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便披了件外袍下了床,走到两人的面前。 “属下知道!”秦温纶低垂着眉眼,从初久的角度正好可以瞧见他柔软的发心,还是有上垂下去的几根软毛,配上他的那件大黑袍子,就像一只大黑狗坐在地上似的。 初久一时又有些气不上来,但在两人面前不能失了面子。 她清了清嗓子,问:“你们过来做什么?” “是这样的!”南吴怕她生气,急忙解释说,“那天我看到门主被那个女人陷害,还昏过去了,我就用传音术告诉了秦护法,他带人一起过来的!” “还带了人?”虽然有些猜测到,但初久心里的小火苗还是没忍住跳动了一下。 “……是,”南吴有些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嘴笨,居然还把这事说了出来。 初久也是无奈,但事情也发生了,他们也是护主心切,再责怪就不太识人心意了,她放软了语气,但表情依然不善地问:“那他们在哪里?” “在……”南吴下意识地看了眼秦温纶,然后低下头,声音更弱了,“在…………已经被清云观的人抓了起来,现在被丢到了专门看守用的房间里。” “…………” 初久真真是要吐血了。 不管怎么说你是魔教的吧?身上还流的是魔族的血,你带着人上来闯清云观,说要给主子报仇,解恨! 然后……然后你们一起被抓住了。 简直叫人吐血三升意犹不止。 光是想象一下就叫初久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打都打不过人家,那怎么办?还不如现在归安呢! 大概是察觉到初久即将崩溃的心情,除了进来说的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开口的秦温纶才终于说:“无事,若是要上来保护门主,让他们被抓,反而是最安全的。” 初久深深地看了秦温纶一眼,稍稍一想,也明白了他的计划,只是为了计划能甘心把门派里的人直接送出去,这个行为也是挺…… 叫人无法言语的。 “你们明天就下山。”初久却并不同意,“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你们是以什么身份进来的?直闯?报了自己是魔教中人的名号?” “没有。”秦温纶知道她的顾虑,要是直接报着自己是魔教中人的名号,对初久是一大影响。 况且初久还没有拿到东西,现在这么直接说出来,只会败不会赢。 所以他说:“我是让他们以山贼的身份冲过来的,得了密令要抓人,结果那人误打误撞进了清云观,所以他们也闯入观中了。” 初久沉默片刻,问他:“那他们想抓的人是……?” 秦温纶稍稍抬起下巴:“我。” 第78章 初久:“…………” 你说……你的属下,想要抓你? 这话一出,就连旁边一直静静待着的南吴都不免惊愣地瞪圆眼睛,一副难以相信的模样。 经由秦温纶一番解释,初久这才明白,为了让他们此行有有利的理由,但又因为人实在太多,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大抵运气也是不错,竟然都没有被他们察觉,其他人都现在都被关了起来。 初久心里微妙,不管怎么说,这个法子也太大胆了一点,而且也很…… 她唇角抽了抽,后悔当时见到南吴就该立马让他下山去,偏生得当时南吴已经非常显眼,在弟子院里也混了个脸熟,如果当时让他下了山,没个交代,恐会让人生疑。 留下也就留下吧,如果不惹事都是能接受的,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让他瞧见了菱夭诬陷的那一幕,被误会成初久受了欺负,现在更是厉害,一纸传音把秦温纶和精魔军都带了过来! 这下魔教大集合,大摇大摆地上山来,在初久的眼里,就像是老鼠跑到猫面前威风似的,叫初久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初久心里堵得慌,可他们这心意却是好的,只是行招错了,也是运气好没被发现,尚未行了错处,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敛了神色,道:“既然你们已经过来,也看我无碍,那你们就回去吧。” “门主。”秦温纶皱着眉头道,“前些日子的事情我已经大概了解了些,虽然门主已经成为闲云君的首徒,但这清云观里,有一便有二,谁知道下一次会是谁来?” “我很快就要下山去了,不会在这里待久,你们也回去吧,”初久一脸头痛,他们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许多,所幸现在她确实无事,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之前,最好先把他们送走。 秦温纶见劝意不成,也便收回了打算,一副听从指令绝无二话的模样。 初久左右无事,便亲自跟着他们去了精魔军所在的房间。 精魔军是九枝门最得力的一支小队,虽然魔族被关在悬珠塔上下不来,但却让江湖各门派都不好轻举妄动,有一半就是因为这支精魔军。不仅如此,这支小队上至潜伏杀敌,下至采购摸鱼,悬珠塔上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经过他们的手,可谓魔族的命脉。 然而现在却被关在清云观里,以山贼的形式,这都叫什么事啊! 初久想到这里,无奈地暗叹了口气,告诉他们自己在这清云观中并未受到欺负,让他们立马回去,不可再来。 然而那群人神情明灭,虽然不曾一言,但表情却并非认同。 初久见他们如此,只得将眼神放到秦温纶的身上。 后者被她盯了片刻,终是点点头:“精魔军听令,全体回山。” 精魔军是秦温纶手下带的兵,他发话后,果然各个都听了令,齐齐垂下头道:“属下听令。” 初久回头看了眼。 这个时候过来,路上除了个别守夜的弟子之外,几乎没有人在,也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细微的动静。 更深露重,初久拉紧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看着他们齐齐将自己身上的锁链震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初久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你们走吧。” 南吴本想跟在初久的身侧,奈何还没来个浑水摸鱼,就被初久拎住了后领,抬手丢给了秦温纶:“还有南吴,下次小心一些。” “……哦。”南吴委屈地扁了下唇,不情不愿地让秦温纶放他下来,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 待众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之后,初久这才松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外袍,缓步往回走。 大概是睡了两天的缘故,回到房间之后她并没有睡意,躺在床上酝酿了好久,才在即将清晨时缓缓睡了下去。 没待多久,就听到外面又是一阵喧闹。 她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抬手拧着因为动静而有些抽疼的额心,然后缓缓地睁开眼。 另外一只手也下意识地去摸床侧的空位,摸了个空,才发现地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 “这么早起来?”初久醒了醒神,从床上撑坐起来,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床位,总觉得好像哪里挺奇怪的。 地熊这家伙……昨晚好像自从裴长渊离开之后,她就没有再瞧见过它? 如此一想,大概是陪着裴长渊一同去膳房偷吃东西了吧? 初久也没有想太多,简单地清理一下就从床上下去。 昨夜有解药加持,所以初久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什么毛病都没有,反倒显得浑身清爽,走几步后觉得力气差不多都回来了,也是步步生风。 她一路往大殿走,还没走到,就见外面多了数十个穿着破布烂衣的男子,最前头还跪着个个子矮的,皆垂头跪立,面朝大殿,大殿门口,尊主冷面站着,垂眼里满是冷淡之意。 初久心头咯噔一声,暗觉不妙,可是没有瞧见他们的脸,心里也存了几分的庆幸。 昨晚分明亲眼所见他们离去,总不会…… 又被抓了回来吧? 然而不待她细想,就听到旁侧有声音提及自己。 她回过神,扫过眼去,就对上一双双又是惊喜又是担心的目光。 “是初师姐!” “初师姐这才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初师姐也出来看了么?” “初师姐……” 一声声的初师姐叫得初久耳阔微红,忙应了声,随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他们是谁,怎么都跪在这里?” 一人道:“可不就是昨夜里的那群贼人么?昨晚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居然逃下了山去,连带着那位身上负伤的公子也一同消失了,大家都在担心是不是会对那公子不利呢,结果今日一早却见那公子领着数十人一同上山来,说要拜师。” 初久:“…………?” 这是什么发展? 哪来的骚操作? 不等先前那人说完,后头又有一个人跟上道:“那群贼人倒是诚意满满,说回去之后就把抢来的钱都发送回去,还说在这里听了大家的教训,觉得我们教训的是,他们茅塞顿开,深切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拜师,还望尊主收留。” “光是那几个人也就罢了,连那秦公子也上来拜师,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他人我不管,我才知道原来南吴小师弟之前是混进来的,在这里待了数日,见他们要拜师,也想跟过来一起拜,南吴小师弟要是想拜师,我自然欢迎哒!” “你欢迎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看尊主同不同意?” “…………” 第79章 一群人叽叽喳喳,总算是让初久理清了事情的因果。 行吧。 原来是他们昨晚回去时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转头就换了个更为正当的理由来拜师。 你堂堂魔教教众,跑过来拜师,等以后开战了,你是不是还要在比之前喊一声师尊好,徒儿请赐教? 那场景……不管怎么想都很怪异的好吧? 话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谁知道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换了个名头又跟回来? 还用了这么离谱的理由,你当人家尊主是脑子被门给磕了还能同意不成? 初久心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瞧着当头跪着的秦温纶和南吴,牙根直痒痒,心里暗道等有机会了铁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接着眼眸一扫,想到方才有人说秦温纶也受了伤,不过心里想着他们这是在演戏呢,也就把这话当成秦温纶还挺称职的,便盖了过去。 “小久?” 突然听到一声唤,初久循过声去,见大殿里缓步踏出来一袭白影,肩膀上还坐着只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灰兔子,两只耳朵耷拉垂在眼前,懒懒散散地靠着人家脖子,全然没有初见时的剑拔弩张。 原来是裴长渊和地熊。 这一人一熊在这些日子里关系从一见面就打架,渐渐升温到这么要好的地步,也着实叫初久吃惊。 不过既然地熊在他那里,初久也不需要费力去找了。 她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索性就将其他的事情都丢到脑后,缓步上前,行礼道:“师尊。” “嗯,你过来。”裴长渊朝她招了招手,连带着肩膀上的兔子也跟着抖了三抖,随后像是没有睡饱,抬起爪子拢住裴长渊的脖子,轻轻地打了个哼。 呼出的热气喷撒在裴长渊的脖子上,他一时有些发痒,忍不住抬手拉了拉地熊,地熊就顺势将他的手拉到怀里,用脸颊蹭了蹭,轻声嗷了声。 裴长渊心头一动,闻着兔子身上的味,忍不住又想起了红烧兔肉,清蒸兔肉,炭烤兔肉…… 初久走到半道,也闻到了那股重味儿,当即唇角一抽,心想这兔子也实在皮痒,睡也就罢了,你还…… 忍不住又抬眼看了看裴长渊,见他一副崩溃但表面还强装坚强的模样,心里默默地给地熊点了个蜡。 随后走过去,顺手将地熊拉进了怀里,裴长渊本已经垫在腹中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地熊这顿操作毁了个彻底,他捏了捏爪子,做了两个深呼吸,终是没法忍受这气味,便随便拉了个借口道:“你且来帮我瞧瞧,选几个机灵一点的,我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一趟,稍后你选好,让他们来万空阁便可。” 说完便一溜烟,快步离去了。 初久惊愣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地看向尊主…… 对方缓缓地向她投来一个“你没有听错没错我也非常崩溃”的表情。 昨夜里裴长渊因为自己的苦口婆心人设塑造失败,于是伤心难掩地大半夜敲开尊主的房门。 然后在他的房间里抢了一晚的酒喝,第二天清醒时,听到这群人回头是岸的宣言之后,他表示非常感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有机会当一个好师尊。 于是裴长渊大胆地相信了这群人,打算把他们收在万空阁好好教导,要不是尊主拦着,他还真要把所有人都带上去。 初久听完,一阵沉默。 内心天人交战了好半天,迟疑着到底要不要飞回过去,给在几分钟前还大言不惭地说尊主脑袋被门磕了的自己,也来个一板砖。 初久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道:“既然如此,还请尊主先行挑选,剩下的再由徒儿带去。” “这样也好。”尊主心里寻思着裴长渊那人想来一套是一套,总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都是他来给裴长渊擦屁股,这事想着就头疼。 但对于裴长渊的话又不好直接拒绝,况且看他昨夜里难受的那副模样,尊主便觉得自己再次父爱满溢。 那还能怎么办? 宠呗。 于是尊主特地挑了几个看起来就不太好教育的,留了几个比较温顺的,随后便让他们跟着初久一起过去。 在初久手里的,除了几个看起来就很温顺的之外,还有一个秦温纶,而南吴则是被尊主挑去了。 对此,南吴表示了十万个不愿意。 然而就算不愿意,他还能当场就哭吗? #你要是敢哭就立马山下见就是这个亚子# 于是知晓自己是个一不小心就会被丢下山去的可怜虫本虫,南吴最后只是幽怨地瞧了初久一眼,吸吸鼻子乖乖跟随着尊主而去了。 最后,留给裴长渊的总共就四个人。 回到万空阁前,初久以为裴长渊会为此生个闷气,没想到刚进一进门,就遇到换好衣服打算来瞧自己的新徒儿的裴长渊。 裴长渊本来还有些酒醉,经那地熊一泡尿刺激了,冲回万空阁火急火燎地换了身衣服外加冲了次澡,脑子也清醒大半,种种记忆回溯上来,就想起了自己又新收了几个徒弟这件事。 新徒弟! 或是软萌可爱说一句话就会脸红面皮子薄但又非常刻苦努力只为得到师尊一句夸赞的乖乖徒,或是傲娇自负语出不逊但心地善良人并不坏的性格矛盾直白徒,或是心浮气躁惹事生非天资极高夸两句就飘的花花徒…… 反正不管是哪种类型的徒弟,哪怕资质不好悟性不高性格有缺陷不懂人情事故,咱们有大把的时间好好调/教训练,就算再怎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不是? 而且这期间总会有几个钻死胡同的,再让他好好地疏通疏通,提拔提拔,享受一下看着徒儿从懵懂青葱走到独当一面的养成之旅! 美!滋!滋! 当场,他整个人都兴奋到原地起跳旋转三百六十度炸上平流层七百二十度转体狗刨蛙跳俯卧撑托马斯回旋加速外加一个后空翻优雅落地。 然后冷静装/逼地整了整衣袖,走出门。 他顿下脚步,望着初久身后的四人,沉默了片刻,却是奇怪:“怎么有四个?” 初久:“尊主道是担心师尊劳累,便只留了四人,若是师尊觉得不……” 一个“够”字还没说完,裴长渊摆摆手:“我只是以为他只会给我两个。” 毕竟以尊主那嫌麻烦的性格,素来不会冒这么大风险。 #万一裴长渊玩脱了,最后还不都是尊主来收拾烂摊子?!# 裴长渊顿了顿,心想反正尊主都不怕他玩脱,给就给了,大不了之后再还回去几个,便道:“听闻你们已有悔改之意,今日入我门下,就此之后,绝断前尘,一心向道,不可多想,明白了么?” 四人当是立马跪礼。 裴长渊如先前第一次带初久之时,第一天只让初久带着他们去熟悉了房间地势,挑捡自己的房间,认识了周旁的人后,便让她回去休息,让闲大胜替手。 第二日时才开始让他们打坐。 因为几人入山时的身份都是山贼,所以不可表现出有多少的能耐,他们便一直都是一副凡人姿态,只是在验灵根时初久暗中帮忙掩盖了几许,测出来的灵根倒也还可。 除此之外,最让初久担心的事,便是秦温纶了。 先前听闻那夜里秦温纶夜闯清云观时身上已经负伤,当时初久并未做过细想,只当他是作戏。 直到三日后裴长渊将他们都叫到殿中,分别给他们些药外涂,却单叫了秦温纶,一脸低沉地问:“你当真要学?若是没有这个想法,还是趁早下山去罢,你这身体,学来也无何益处。” 第80章 初久脸色微惊,蹙了蹙眉看向秦温纶。 秦温纶脸色固执,抵拳道:“还望师尊成全。” 裴长渊叹了口气:“真是固执。”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可恶:“你这一身的伤到底是从何而来?为何不肯细说?” 秦温纶却只道:“旧事已忘,别无牵挂。” 两人沉默片刻。 裴长渊想起收徒那里自己说过的话,内心有一万句mmp想说。 可内心再怎么mmp,这好歹是自己收的徒,绝断前程也是他说的话,如此一来便无话可说,只得忍着挠痒的心情把探问的话都压在嗓子眼里。 初久听着他们如同哑谜的对话,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师尊,秦师弟是出了什么事么?” 听到这话,裴长渊幽怨地扫了眼秦温纶,缓了口气,才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体质的原因,他先前受过的伤,经由长老治疗,却迟迟未愈,反复地裂开,如何也不见得好,而且除那伤外,还有数多旧伤,如此一来,伤口不愈,但也不深,反复如此下去,运功调息定然会影响到他的伤势,这些日来检查之下,问了他他才说明。” 心里不由得又想到初久的事,立马就有股火气直冲上头。 这收一个徒弟一个徒弟有私心,收两个徒弟两个徒弟都有,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我看起来病得很重但我就是不告诉你,我要成为你的徒弟然后让你伤心难过嗷!# 的模样,叫裴长渊心里又气又急。 一阵沉默之中,初久也了然了裴长渊没有说下去的话,不由得深深地看了秦温纶一眼,后者垂手直立,身影笔挺,但仔细看来,似乎确实是如以前所见之时,更加虚薄了些。 裴长渊终是忍不下这沉默,摆摆手让他们下去再好好想一想,他可不愿让秦温纶受了伤还反复练功,最后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苦不堪言。 秦温纶只得低下头,乖顺地应声离开。 待出了房间,初久立马拉住秦温纶,二话不说将他拉进自己的房间,又给其他人每个人一个眼神,让他们都闭了嘴,各回各房去。 随后将门一关,扭头直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秦温纶道:“无碍,只是受了点伤。” “迟迟不愈,难不成真是体质的缘故?” 秦温纶听到这话,却是笑了一笑,并不多说,以沉默代替回应。 初久的眼眸一时又软了,这体质最叫人疼的是反复不愈,若是受伤易重,还有可以恢复的机会,但这久伤不愈,反复如此,那便是一直以来的折磨,小伤终究会变成大伤。 如此一想,初久又觉得奇怪。 她记得自己从未给过这样的私设,在原小说里,秦温纶确实是受了伤,只是却从未说过愈合不愈合的问题。 按着这反复不愈的体质,在她的原小说里,大概受了两次伤就可以领便当了。 难不成穿书进来之后,这个世界还会自己补私设? 如此一想,又觉得绝不可能,这其中定然还是有自己所不清楚的内因在,秦温纶定然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至于是什么事,她现在还不清楚。 又问了几次,果然秦温纶每每提到这个话题,都会沉默下来,不管初久怎么威胁都不肯说出口。 初久只得自己生着闷气,一面暗暗心想一定要抓出他的秘密,一面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便问道:“你认识菱夭吧?” 乍听到这个名字,秦温纶眼底快速地滑过一道暗光,但很快又恢复了神情,波澜不动地问:“门主问她做什么?她难道除了陷害门主之外还做了其他什么事?” “没有。”初久说,“我只是想问问你,陷害我的那事,你有没有掺手脚?” “怎么会这么问?” “她说的银针,还有恰到好处的毛刺,一切都来得太过凑巧,让我不得不怀疑你,” “那我可真是冤枉了。” “嗯?” 秦温纶无奈地笑着道:“自从门主离开之后,属下就负责操办悬珠塔内所有的事务,根本出不了塔。要不是得知门主出了事,属下也断然不会离开悬珠塔,这件事门主自然可以回去询问,总之属下都没有出过门,如何能得知有人想要陷害于门主?” “但那毛刺又是怎么回事?” “说不定是凑巧,也说不定是有人利用。”秦温纶道,“总之那人绝不是我。” 初久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左右要说这事是秦温纶做的,除了正巧派上用场的毛刺,其实也没有其他的证据,然而除此之外,毛刺的主要用途又是计数,若是菱夭当时再警惕一些,也不至于被这浅显的矛盾给糊了眼睛,所以应该还是有其他的问题所在。 但从秦温纶这里问不出个什么来,初久也就没有了线索,而且再不久晏且南回来,她就更没有机会插手这事。 如此一想,事态紧急。 秦温纶见她没有什么好问的,正请辞离开,转过身要开门之际,却又听到初久一声,他顿住脚步转过身去,初久锁眉问他:“你可见过一种面具?” “什么面具?” “等我。”初久说完转身走到书桌前,拉过宣纸墨笔,沉吟了片刻,在宣纸上落下一笔。 所幸她在现实之中也是学过皮毛的美术,而且当时一眼扫过记忆颇深,如此回忆来细节还在,迟疑了片刻又添了几笔,很快就将一副面具的图案落到纸上。 初久仔细地看见了几眼,确定这面具画的无错,便举起来交给秦温纶让他过眼,然而心中是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她又怎么可能期待一个,除结局部分,几乎没有出过悬珠塔的人知道这是什么? 只是交给秦温纶的时候多嘴问了句:“你可识得这副面具?”然而心里却在想着是要让他下山之后去查查这面具的来历。 但不待她细想,就听到秦温纶低沉的声音响起:“门主可曾听说过陆平门?” 第81章 初久微微一惊,道:“自是听说过的。” 陆平门,就是陆少名所在的门派,这门派先前创立之时本就是陆家所创,之后慢慢扩大基业,所门之徒皆是姓陆,外来之徒要想入门,必须也要改名为陆,因其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又行踪鬼鬼祟祟,所以这一门派虽受敬仰,但不怎么与其他门派往来,且向来行踪不定,无人识其真面目。 后是出了个陆少名,原本仅存在于传说中的陆平门终究还是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将其展露到所有人的面前。 随后整个陆平门在江湖上也有了固定的位置,逐渐活络,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有了自己的大批信众和山头。 之后融入了江湖之中,倒也慢慢平息下去,直到这次陆青山出现,又从秦温纶的嘴里听到此事。 “你说的意思……难道这是陆平门的面具?” 自然,她听到这事,脑子里第一时间的印象就是陆少名。 但他现在行踪不明,也不好判断他到底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我有九成的把握,这个面具就是陆平门的,除了面具之外,他们一派的弟子,手里的武器都会有这个图案。” 初久再一细想,恍惚之中,好像在陆青山的握剑上也曾见过这个图案。 可她当初见过的那人却是男的。 “这可不可能是有人拿到面具陷害?” “呵。”秦温纶笑道,“若是陷害,陷害给陆平门又有什么好处?难道菱夭姑娘在发现这个陆平门的面具之后,就会及时醒悟?而且她要拿着这面具去陆平门,又会给谁带来好处?” 不过是个弟子之间的针锋相对,如何也掀不起大的风浪,难道还能因为个弟子的口头之言,清云观就会和陆平门交恶么? 再者,拿了这面具,陆平门同样也可以说这是陷害,因为只是一个面具罢了,又说不上其他。 因此,戴着那面具到底是不是陆平门本人都无所谓,因为是不是都没有关系,他们都有办法逃脱,因此陷害反而更没必要,他们随便戴副平常的面具不就好了? 初久如此想着,心里越发觉得怪异起来。 “说来,这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陆平门在前些日子,曾写信一封送到了悬珠塔。”对此,秦温纶倒并不隐瞒,“他们想要和我们合作。” 初久:“合作?” “一个在江湖上以正派著称的门派居然想和九枝门合作,实在叫人奇怪,属下当时并没有搭理,只是在那信纸上发现了这一痕迹,随后属下派人下山去查,得知这确实是陆平门的门图没错。” “他们为何要与你合作,你可是答应了?” “并未,属下回了信,问了他们,所给的地址确实是陆平门,这信回来时也确实是从陆平门出的,当时属下才确定,这陆平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 初久心里微微波动,想到别剑山庄那时的事,不知道陆少名当时是怀着什么目的过去的,转念又想到这虽然是自己写的书,但随着剧情发展,却越发叫她奇怪,心里顿时一阵迷茫。 显然,这书中世界的剧情,早已不是先前她所写过的剧情,以这稍微的熟悉感加上大段的陌生的情节……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决非是自己的书。 但这一笔一画确实是自己曾经写过,也确定从未借鉴别人,又是谁写得和自己极为相似? 难不到……这就是传说中的抄袭? 而自己……穿到了抄袭狗的书里? 初久顿时如遭雷劈地站原地,后背缓缓爬上一片冰凉。 这……万一是真的,那初久的心情简直就像是吞了一把苍蝇似的。 叫人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初久内心真是有一万句mmp要讲。 不过事情的真相还未揭晓,还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只是隐隐有那直觉。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剧情和自己那书走得完全不一样。 初久一确定自己穿的并不是自己的书里之后,更加有了要砸书的想法。 但来都来了,事已至此,初久只能期望能尽快走到结局部分,看自己完成通关之后这个世界能不能把自己放出去。 想到这里,她觉得如鲠在喉心塞不已,索性叫秦温纶先出去,自己在房间里独自疗伤。 秦温纶垂眼扫着她一脸失神的模样,眼眸渐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在原地待了片刻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秦温纶依然还在清云观,不过听着意思是打算借着放弃的借口下山回悬珠塔,也算是让初久稍微放下心来。 其他几个精魔军的人,初久虽然并不认识,但相处不多,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偶尔初久会问问南吴的情况,听说他去了尊主那里,时常会哭。 听到这里初久也静不下心来,南吴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小孩子,尊主那边气场又强,不似这边还算轻松些,要日常被尊主盯着,恐怕也捱不了几天,一不小心就会压力过大。 她便打算挑个时机过去一趟。 这时。 “小久,你有瞧见我的玉佩么?” 初九豁然回神,脑海尚未从方才的思绪里转过来,视线先落在他的腰间,细思片刻,想到裴长渊往日腰上会挂着一块青色的玉佩,如莲花一般,再定神看去,果然不见那玉佩的身影,不由得问:“师尊这是将玉佩放到哪里去忘了拿回来?” “唔……大概是前些日子喝酒时忘记带走了吧?”裴长渊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勉强从模糊的记忆里想到这事。 那日他从初久的房里出来,觉得挫败无比,便去找了尊主,正好撞到他在喝酒,也上前非要抢着喝,后来喝着喝着喝断片了,酒的后劲也上来了,觉得浑身燥热,就随手拿起玉佩贴着脸,再后来也不知道随手搁哪里了,总之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听闻那群山贼回到山上请求入山,他也没有细想,再后来被兔子尿了一身,赶着回万空阁。衣服换下来之后就把玉佩的事情丢到了脑后, 便道:“大概是在尊主那里,你去帮我取来。” 第82章 初久正苦恼着没有机会过去,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她很快来到尊主所住的主殿。 他所住的山头叫晴云阁,高耸的山头直入云霄,周围环绕着云彩,颇有些仙界水楔之意,初久方一踏入,就闻鸟雀鸣啼,周旁有人走动,将放在山脚下的盆栽收回阁中。 见有人过来,那女弟子稍一欠身。 初久道:“我奉闲云君之令前来寻尊主大人,有事要谈。” 女弟子眉眼如波,温和道:“稍等片刻。”便折身搬起盆栽回去,没多时又回来,通知初久进去。 初久想着平日里受苦的南吴,忍不住用余光朝四处瞥去,走的路上心中暗疑,沉默了片刻,小声地问道:“师姐可知道那日新入晴云阁的南吴?” “你说那小师弟?”师姐倒也性情温和,没有因为她的贸然搭话而面露不悦,初久连忙点头,便听她说,“你也觉得他很可爱?所以对他上了些心?” 也?看来还有人关心他? 大概看出了初久眼底的疑惑,师姐道:“南吴从一进来就倍受关注,毕竟长得可爱人又小,大家都挺喜欢他的,知道他入了尊主的门下,也经常过来问问。” 初久便觉得有些尴尬起来,很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也不好把自己和南吴的关系说明,只好笑笑掩盖过去。 “南吴刚来的时候不太适应,年纪又小,总是哭呢。” 听到这话,初久的心头一抽。 虽然南吴在悬珠塔的时候过的也并不算好,但那里毕竟是他熟悉的地方,来了这清云观,还要干活,还要被尊主盯着,他可不就会哭嘛! 忍不住又想到那日要他下山他非不肯,扭头就跟着一同上山来,现在估计都要后悔死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总归他还是这原主的兄弟,也不能不管他,再者自己也有些私心,希望南吴过得好些,若是南吴待不住。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要把他带走的。 这么一出神,就没有怎么细听师姐后面的话,两人走了不多时就看到了主殿。 这边,南吴正在主殿里服侍尊主。 这些日来受这尊主的苦脸,南吴心里也觉得苦巴巴的,像浸满了水的海绵,只要一拧就能出水。 他又不敢在这尊主面前表现半分,又怕他的注视,下意识地将尊主想成坏人,更是动也不敢动,全日里都低着头,只怕被他瞧出几分,对方动静稍微大些,都能吓他一跳。 这时尊主突然抬了下手,南吴猛地受惊后退,眼尾瞬间就红了一圈,惊愣地抬眼看向尊主,待发现尊主只是抬起手,脸上一红,又立马低下头去,赶紧回了原位。 然后就听到尊主有些不耐烦地:“啧。” 南吴立马扁了下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抱着空盆的手都在抖——先前尊主说他的动作不端正,要他抱着盆来练习来着。 尊主垂眼看着自己这新收的小徒弟,心里直叹气。 要说这徒弟长得挺可爱的,水灵水灵的,总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脸,听他奶声奶气地说话,可这胆子又太小,容易怕事,动作大了点都要叫他怕得想哭,也不知道当初哪来的勇气敢跟着上山,还要拜师。 不过转念又觉得庆幸,要是让裴长渊收了这徒弟,大概是烦死,他又不是个有耐心的,总不会将这徒弟带在身上。 如此一想,他越发地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但这性格…… 尊主心头一软,可表面还习惯性地摆出冰山脸,思来想去想不到个安抚的话,脑袋里打结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抬起头来,清云观里的规矩,难道是叫你低着头不看路么?” “………”明明低着头也能看路的。 小可怜本怜心里默默地吐槽一句,表面也不敢不从,只是抬起头就对上一双冰冷的好像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的眸子,他身体一缩,眼尾更红了一圈。 尊主:“…………” 南吴可怜巴巴地看着尊主,心里一酸,忍不住就水气弥漫,可偏偏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自己可是大反派呀!悬珠塔的南护法,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尊主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啊! 如此一想,他心里又觉得不痛快起来,这个看起来像个冰块一样的男人,这么凶! 真是讨人厌! 可自己什么身份,居然要听着他的号令,又不免委屈,一边委屈着一边生气着,这眼睛里的水汽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一个憋屈,忍不住一跺脚,重重地发了声:“哼!” 尊主:“?” 我做了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吧? 难道是因为让他端盆……他觉得委屈了? 可是这…… 尊主看了眼他手里的盆,那盆稍有些大,南吴用力抓也只能抓住两侧的挂环,不过…… 这盆已经是他阁中最小的一个了。 尊主心里暗暗叹气,心想带小孩子真是不容易,便稍稍弯了腰,抬起手想要帮他擦掉眼角的泪,谁知刚刚碰到他的脸,就听南吴突然反应极大的哇了一声,接着居然就直接坐到地上,开始大哭了起来, 尊主一时懵逼,好在素日里的教养让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按住南吴,问他:“你怎么哭了?” “呜呜呜,你要打我!你居然要打我!你竟然想打我?你这个大坏蛋!” 尊主:“?” 我什么时候要打你了?碰瓷啊你? 他心里发懵,面上强装镇定,一时头痛,但还能勉强压下去,便试图好生好气地问:“我没有要打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呜呜呜!你都伸手了还不是要打我?我知道你想打我很久了!” 尊主:“??”我好生待你,你居然说我想打你? 如果是别人,现在早就被他丢出去了,也是这南吴不过就是个孩子,所以他才格外有耐心:“我没有想打你,我是想帮你擦眼泪,在清云观中,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你凶我!”南吴心里更难受了,仿佛在心口开了个口子,要把这些日来的委屈全都倒出来。 尊主知道他前几天刚来的时候不适应,总会哭,这几天见到他的时候反而不会哭,还以为这孩子和他亲呢,没想到居然以为他要打这孩子,而且他刚刚那语气…… 那是凶吗? 你别仗着你小就欺负我! 尊主哭笑不得,只是表面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心想要今天真把这小孩丢出去了,外面估计还真以为他凶了这孩子,便又耐心地解释道:“我没有凶你。” “你说我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还不是凶!”南吴更生气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抬起拳头锤了尊主一下。 这一下正好锤到了尊主的心脏口。 尊主便拉下了脸瞪着他。 南吴没曾想自己会真碰到他,锤到之后便顿住了动作,哭声也立马收了回去,眼巴巴地偷偷看向尊主,眼里还带着湿气,总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尊主看他这样,内心再次被戳得柔软,只是表面依然不显,然而面色却有些绷不住。 两两沉默。 渐渐的,看到南吴的眼睛又红了一圈,眼看着要再次泪水决堤,尊主突发奇想,赶在南吴前头说:“你看你刚刚打我!” 这招果然有效,南吴立马被吓住了,哭声也猛地收住,巴巴地看了尊主几秒,小声地说:“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刚也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那不一样!”南吴又大声了。 “哪里不一样?”尊主也睁大眼睛。 南吴的气势一下子弱了,可嘴上还不服气:“你你你,你就是凶我了!” “你也打我了。” 南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眼尾再次红了一圈。 这次尊主有了经验,再抢在他前头说:“那我们两清,两清行不得?” 南吴还没有想过居然有这种法子,一下子又瞪圆了眼睛:“两清?” “对,两清。”尊主蹲到他面前,道,“两清了,我刚刚没有凶你,但你以为我凶你了,你刚刚并不想锤我,但你也锤到我了,所以两清。” 南吴脑子一时转不过来,隐隐约约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只愣愣地点点头,然后猛地嗝了一声。 大殿里没有其他人,这一声又格外清脆,南吴打完嗝后猛地回过神来,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羞耻得不想见人。 这副可爱的模样落到尊主的眼里,又给他本就有些柔软的心补上了一刀,顿时觉得这小孩怎么看怎么可爱,恨不得立马揉进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只是心里宵想着,面上还要着面子,强绷着一张脸,也就比方才看起更严肃了几分。 南吴一见,还以为他又要凶了,索性自己哭也哭过了,就再次放开了水大声哭了。 尊主一时头疼,没想到这哄孩子还是个体力活,想到那没心没肺的裴长渊,自小要是受了委屈,不管多大的事,给几块点心就能立马烟消云散,转头回来和你做好兄弟当你的好宝宝。 终归是那么没心肺的小孩不好找,大多还是像南吴这般普通的孩子,于是尊主只得叹口气,毕竟这是自己选的,哭着也得给他养好了。 于是他再次道:“不哭了行不行?我到底是哪里让你怕成这样了?” “你凶!”南吴哭得直打嗝,打完嗝又哭,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断断续续地说:“你凶,好凶!” 尊主一时无奈,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脸:“我哪里凶了?” 他平时……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似乎是听到他心里的话,南吴毫不怜惜地控诉他:“你平时就很凶!” “……”从来没有被说过凶的尊主本人。 沉默。 无言。 不知所措。 毕竟,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凶过,也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不过仔细想来……好像……确实……似乎……是凶了点。 第83章 面对南吴,他濒临底线的耐心又强行地扯出一点距离:“我那不是凶……欸欸欸是我凶行不行?” 眼见着南吴又要哭出来,尊主没得办法,赶紧放软了话,南吴听他话里的退让之意,勉强憋住了眼泪,只是那双眼早已红了一圈,怎么看怎么可怜。 这边尊主心生烦意,可偏这南吴太过可爱,一个眨眼就叫他心里的躁烦都驱散开去,想好好和他说话,但南吴胆子又小,怕他害怕,连话都不话大声一分,心念着也就只有这么个小弟子让他帮着,也就勉强忍了下来。 “是我凶了。”磨牙了片刻,尊主又吐出来一句。 南吴心里其实早就消了气,这时清醒过来,想到方才自己的逾矩之行,脸上不免浮上几分尴尬,又看尊主并没有责怪之意,心里暗生了几分庆幸,行事也大胆几分。 尊主早就没有气力再去看他的微表情,见南吴好不容易止了哭,回神过来只觉得全身心都疲惫了。 他只不过是哄一下人都这么累,要是把南吴交给裴长渊去,怕是直接就要了裴长渊的老命。 如此一想又生出几分庆幸。 尊主松一口气,道:“行了,那别哭了。” “我没有哭!”南吴听到这个字眼就觉得难堪,他自小就爱哭,总是因为此事被人耻笑,他也曾努力地憋过,可总是没有办法。 他一生气就想哭,明明还能对骂个几百来回的,可是一开口泪水就开始汹涌,叫他怎么都止不住,不光是别人嘲笑,他自己都觉得生气又窝囊。 至那以后他非常努力地憋泪,可每次都没有用,为此自尊心就越发敏感,只要有人投以“你是不是哭了”的眼神,都叫他难堪到尘埃里去。 都已经过了多久没哭了,上一次哭还是因为要给初久送糖葫芦结果被晏且南打搅弄坏了才哭,现在居然当着自己的敌人的面,把自己搞哭了。 真是丢脸丢到别人家去了! 南吴暗暗咬唇,又气又恼,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尊主见他纠结的小模样,越发觉得可爱,但想到自己当着他的面这么笑出来,不仅是有违他平日的形象,更会让南吴误会,也便绷住了脸,暗中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南吴这边憋了半天,又觉得刚刚的解释过于苍白,鼓了勇气,眼一闭,下巴一抬,极大声又没有底气地说:“我没有哭!” 敢情刚刚消停了那么一会儿,还是想着这事呢。 尊主心中暗暗觉得好笑,面上还装得严肃:“对,你没有哭。” 说着看他脸上还挂着泪痕,脸颊因为哭得用力而微微发烫,便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谁知刚刚碰到,就感觉手心下的身体猛地一缩,接着传来南吴惊恐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帮你擦下眼泪。” 南吴刚松一口气,回过神来,声音更带了几分气恼,忍不住跺了下脚:“我没有哭!” “对,你没有哭。”尊主说,“我帮你擦掉脸上的水。” “……哦,哦。”南吴愣愣地点点头,觉得这个理由还算合理,本来是可以躲开尊主的动作,或者是自己用手擦,只是滚烫的脸碰上对方略显冰凉的手,就觉得很是舒服。 尊主有一双绝好的手,手上肌肤细腻,手骨细长,不管握上什么,只要在人跟前一晃,就叫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这样的一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游走,因为本身滚烫的缘故,感觉就越发清晰。 南吴一时忘了动作,也忘记了反抗,就坐在地上,乖乖地任由尊主擦拭。 待尊主擦干净了南吴脸上的泪花,便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南吴坐得有些久,起身时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扑进了尊主的怀里。 好巧不巧的,这场景就被初久瞧见了。 初久:“!” 说好的两人不合,说好的南吴看到尊主就哭呢? 这两人哥俩好的,都抱上了,还哭? 初久维持着震惊脸,缓缓看向旁侧的小师姐,小师姐也被面前的场景震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说尊主一向不喜欢别人靠近,更从没有如此亲切地对待过一个人,以往若是有弟子撒娇地往他跟前凑,除了裴长渊那脸皮厚的,其他人一概都被丢出了山去,可这南吴才进来没两天,刚开始还天天哭,看到尊主时就憋住,尊主一走直接就腿软坐地上,好几次都抱着她的大腿说尊主好可怕。 她才离开了不到几个时辰,连抱都抱上了。 不仅是抱上了,你看尊主脸上有什么抗拒愠怒之色? 再说南吴总说尊主可怕?你和我说说这可怕在哪里? 有你这种怕着人家还往人家怀里钻的吗? 师姐一时语塞,也说不出这眼前的场景到底有个什么所以然来。 毕竟这种场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难不成尊主也被这南吴的可爱脸蛋迷住了? 师姐小心翼翼地用眼神描着尊主的脸,果着见他脸线也柔和不少,垂眼看着南吴背的眼神里还带了几丝温柔…… 夭寿啦。 尊主这是换了个人吗?!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尊主露出这种表情! 惊!天!大!事! 初久不明所以地看了一会儿,就见身侧方才还维持着镇定的师姐,不知道刚刚在心里脑补出了什么,脸上表情一阵变化之后,竟是白着张脸将盆栽塞到初久的怀里,随后丢下一句“身体不适”就赶紧跑了出去。 初久:“?” 她愣愣地看着师姐的身影渐行渐远,随后被一声稚嫩的声音唤了回来。 “门……师姐!” 初久收回思绪,朝尊主行了道礼,随后用目光扫过南吴的脸,见他脸色微红,眼睛也肿了一圈,看起来像是哭过,本以为他是害怕尊主,但刚刚看到他直往尊主怀里扑,又想来……应该不是。 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哭? 然而不待她细想,就听到尊主镇定的声音传来:“你不在万空阁照顾你师尊,来晴云阁又有何事?是长渊有事找我?” 初久:“是这样的,师尊近日发现他随身带的玉佩似乎是落到您的殿上,特让弟子前来取,不知尊主可否见过?” “玉佩?”尊主沉默了会儿,从记忆里捞出一件物什,随后道,“那应该不在我这里。” “不在?”初久皱了下眉。 “是了,那日我替他塞回他怀中的,所以不可能在我这里。” 初久奇怪:“但若不在……” “说不定是他不知道丢哪去了,你且让他再去找找。”先前也出不少这样的例子,裴长渊素来喜欢把东西乱放,自己又没有那能力收拾好,以往他没有弟子的时候,都是尊主派弟子过去帮他收拾的,也就是在初久出现之后,这项大任才逐渐交到了初久和闲大胜的手里,而初久主要的事情就是修炼,所以大多的事情都是丢给闲大胜的。 如此想来,说不定闲大胜捡到也有可能,于是初久便告辞了尊主,临走前悄悄扫了眼南吴。 南吴见她刚来没多久就要走,忍不住往前跟了几步,直到听到一声极轻的咳嗽声,他才回过神来,忙停下了脚步。 再抬眼时,初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南吴一阵心酸,眼前又是一片水汽,好在他这时对尊主的畏惧感已经减少不少,关键时刻还是能忍得住,在原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方才缓缓地扭过身去。 “在这里住了这么些日子了,你难不成还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南吴心想我不是不适应环境而是不适应你,但又怕这话说出来自己要被丢下山去,只好违心地点点头。 “你觉得这里好?还是玄峰山好?” 稍显得有些冰凉的语气说出这话,猛地让南吴打了个激灵,顿时像喝急了水冲了口鼻,南吴惊讶地睁大眼睛,眼尾的红意越发的明显,身体也因为这巨大的秘密被他突然揭穿,而陷入瑟瑟发抖之中。 尊主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更是沉了几分,他静待须臾,缓缓地抬手。 南吴本能地察觉到危机,扭头想逃,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潜伏在他脚下的黑影在他即将迈腿逃出的那刻猛地从地板里冒出来,一手一个抓住了他只手可握的双脚。 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没过南吴。 第84章 另外一边,初久正赶在回去的路上,走到半路时突然间心悸了一瞬,她急忙停下动作按住心口,然而稍等了片刻却没有任何异象,只是心里有些发慌,好像出了什么事。 初久立刻想到了南吴,视线紧接着追到晴云阁上,只是那里依然天气晴朗,看起来一片寂静,什么都不曾发生。 在原地站了片刻,那点心慌意乱的感觉才渐渐消退下去,初久折过身,带着那点没来由的疑惑,回到了万空阁。 大殿中,裴长渊坐在台上,大殿中央站着三人,各是昂首挺胸,像一道又一道的柱子,沉默不言,存在感弱到若是不盯着看,没多久就会把他们存在都忘记了一干二净。 他们也早已习惯了漫无目地地站着一整天不说一个字,因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苦了裴长渊,想找个聊天的,却发现这三个都是闷葫芦,叫过来简单地问了些武功的事他们答了就没了,要说交手时又只有拳脚功夫,什么灵气那是一丝都没有,叫裴长渊心里奇怪,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们不至于连一丝的灵力都没有。 然而想不到法子,他把人叫过来,查看这些日子里他们是怎么修炼的,这三人运功就和演戏似的,运了半天都没有运出什么来。 再一探,灵根依在,灵气半点也无,就像个空有拳脚的江湖之士。 裴长渊只得想个法子,这么一想,就想到了初久回来。 初久站到大殿中央,道:“师尊。” 裴长渊的注意力从他们的身上都收了回来,问初久:“玉佩拿到了么?” “尊主说他并未看到师尊的玉佩,说是给师尊放回了怀里,师尊不如好好想想,那玉佩是否又掉到了哪里?” “玉佩上有我的气息。”裴长渊却是皱起眉头,“平时不管丢去哪里,只要我一动手,那玉佩就会显示它所在的位置,可是这些日子我再招手,却感觉不到玉佩的气息了,我还以为是尊主拿走了,却没曾想它原是丢了?” 但就算是丢了,这才几日,上面不可能一点气息都不曾残留吧? 大殿里一阵沉默不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裴长渊叹息似的一声:“不过也有可能是被这山间灵兽给吃了,若是下了肚,我便寻不到它的影子了。” 清云观建在山上,寻常皆有些鸟兽出来游玩,偶尔也会闯入观中,有时候会突然从草丛间跳出来吓人一跳,这些鸟兽在这观中待得久了,胆子都大的很,见着人也不害怕,若是你惹了它生气,它还会过来啄你。 比如上次阿玄师兄,无意间看到只野鹅子,就想做点野味,谁知道半路没成,反被鹅子追着咬,最后摔进泥坑里,躺在床上养了半个月。 若是被它们吃了,也很有可能。 “只是那玉佩灵气很强,它们吃了很可能吃不消,你这些日子多留意些,那些鸟兽若是身体不舒服,自会从外面入观来,到时你再取出来便可。” 初久寻思着这也没法,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后裴长渊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告辞裴长渊,一个皆一个地出了门,初久落到最后,即将关门的时候,听到裴长渊轻叹了一声:“小久,明日且南便回来了。” 初久握着门板的手指一紧,脑海里瞬间万马奔腾。 终究还是来了。 初久将身体的重心往门板上靠了靠,让自己不至于有想逃走的冲动,随后稳了稳情绪,这才转过身去,淡淡道:“弟子知道了,师尊。” “到时候就随他下山去吧。” “嗯。” “不管有什么事,解决说清了就好,我希望看到你健健康康地回来。” 初久的眼眶有些热,突然间有些冲动,想要立马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裴长渊。 若是裴长渊知道解药其实就在晏且南手里,以他的脾气,定然是会帮初久取来,但她又怕晏且南会因此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裴长渊,到时候初久就会成为清云观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细思了片刻,发现最重要的是,自己一点都不想见到裴长渊失望的表情。 “对了,关于你的宝物,”裴长渊突然想起这事,从怀里拿出一个乾坤袋来。 初久听到这话,立马收回了所有的心神,想到自己来清云观的目的,立马走回大殿中央。 裴长渊这次倒是提前准备好了,只是他拿出乾坤袋时顺手又摸出来一个,两个袋子都长得一模一样,导致他要交给初久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他只记得自己昨晚进藏宝阁的时候装了一个袋子的宝物,然而另外一个又是怎么来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细思片刻,既然自己只记得装了一袋,另外一袋至多就是一些点心啊碎银子之类的,而且哪有给徒弟礼物时,自己先拆开来看一下的习俗? 裴长渊想到这里便随手都丢给了初久:“一袋里面应该有些碎银子,另外一个袋子里装的便是我要给你的东西。” 初久点点头,说:“谢谢师尊。” 裴长渊最近有些头痛,便摆摆手,让初久下去。 初久很快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打开来一瞧,其中一袋里面是一些碎银子,还放着一张纸条,另外一袋里的是一块小小的铜镜,铜镜旁也有一张纸条。 初久很快认出这是裴长渊身上最常带的东西,联铜镜,联铜镜上蕴含着裴长渊大量的灵力,以充当媒介之用,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渡入灵力,裴长渊那边便会有所感知,两人便可进行短时间内的交流,甚至若是需要,裴长渊可借这联铜境打开一道传送阵,直接将人传送到裴长渊的身侧——其他的传送阵是定点的,固定在某一区域,无法移开分毫。 联铜镜旁边的纸写的是使用方法,这个初久本人十分清楚,于是扫了两眼便放回去,转而拿出先前看到的那张纸,却见上面空白一片,心想着这大概是裴长渊在写镜子的用处的时候多裁了一张,随手丢进来了,便也没有多想,将宝物一收,准备找个时机去取药方。 然而在取药方之前,初久还有一件事要做。 初久将乾坤袋收进怀里,走到床边,这时间是地熊的午睡时间,本以为地熊会躺在床上,然而等她打开被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床上空空如也,而且床上居然还有一滩拇指大的血迹。 第85章 远远的就看到一只兔子模样的小动物正躺在草地上,痛苦地滚动着身体,在它的旁侧有一道看不太清的波纹式的禁制,将两个方向完完全全地隔开,结界之外并没有任何人,周围也没有人的气息,初久原先猜测的地熊可能被那两个人使什么手段吸引走的想法不告而破。 接着就看到地熊痛苦难忍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皮,初久连忙上前抓住胡乱动弹的地熊,这时却察觉到它的体内有股异常汹涌澎湃的灵气。 “怎么回事?”初久心头一惊,联想到方才裴长渊的话,脑海里有一个念头涌了上来。 她连忙举手在地熊腹中按过去,待按到一处,果然碰到了一块硬物。 显然,是地熊把裴长渊的玉佩吞了下去。 地熊早先学会了把拿到的东西塞进乾坤袋里的做法,初久的那个乾坤袋成了地熊半个家,里面多多少少堆放的全是地熊的东西。 显然地熊就是在那日裴长渊醉酒之时将玉佩收进了乾坤袋中,今日偷偷拿出来吃了,就导致腹痛难忍。 “你可是魔物,怎么能吃灵性那么高的食物?” 初久一边暗骂,一边心里又奇怪,地熊平时碰到灵气高的躲都躲不及,要不是和裴长渊生活了这些日子,它要见到裴长渊,肯定逃得比兔子还快,然而今日却会将灵气非常充沛的玉佩给吞了下去,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反应。 不过不管它正不正常,现在都已经进了地熊的肚子里作不了假,初久只得按住地熊的周身大穴,用结界把它的四肢全都捆了起来,然后施法让地熊把东西吐出来。 随着初久手指上的动作,地熊肚子渐渐地鼓起一小块硬物,并且缓慢地跟着手指移动,一点一点地往上移。 不知碰到了哪一处,地熊突然间奋力挣扎起来,好在初久反应快速,及时加固结界,不然还真要被地熊给挣脱开去。 由此,初久便加快了速度,一举将硬物拖到嗓子眼,再捞起地熊,按住它的嗓子处,将东西挤了出来。 地熊当即哇的一声把一块莲花状玉佩吐到地上,然而这还不止,它又接连地吐出几块有些化成泥状的东西,以及一堆浅绿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占到草地上,立马就化成黑烟消散而去了,而那剩下的东西则是散发出一股冲天的,过于浓郁导致恶臭的香气来。 这香气几乎是在瞬间朝四周扩散开去,范围广到站在殿中的三人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差些腿软而倒到地上。 初久反应很快地下了屏气诀,接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条手帕盖住那物,方才把香气隔绝。 接着拿起旁边的玉佩,果不其然地在上面也闻到了一股异香。 想来是先前裴长渊拿到了那块异香之物,放在身上忘记取下,之后日日夜夜与玉佩交融,导致上面蹭到了异香之物,但裴长渊一时忘记了有那物的存在,之后醉酒,地熊又不知道怎的跟了上去,便阴差阳错地将这物吃了下去。 因为过于疼痛,导致它出现了与平时不同的思考方式,居然想要去撞临界之地,简直就是寻死的存在。 初久将东西取出后,抬手一招,施了个净诀术把东西整理干净,本想将那熏香也一同处理掉,然而又想到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用处,便决定留了下来,稍作处理后就放回身上。 地熊受了灵气所伤,又跑到这里吸食了大量的灵气,导致吐血,内脏受损,吐出来后就失去了意识,直接晕了过去,初久把地熊带回房间里修养,把那染了血的被单拿下来替换清洗了,接着又给它处理了一次,这才让地熊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本来在把地熊带走和放在这里之间纠结着,然而现在看到地熊这样子,便决定要将地熊带出清云观。 接着拿出玉佩,将上面的脏污用水洗掉,正打算把玉佩交还给裴长渊,然而这时右肩却是一痛,整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再次被痛晕了过去。 不同于上次的经历,这次被痛晕过去之后,她的意识反而还非常的清晰。 清晰到她看到周围空间虚化,像在长时间曝光之下的星座轨迹,不断地将肉眼能见的环境拉伸到无限长,而在其中,未来的裴长渊手里握着莲花玉佩,白发如霜,墨眼似冰,半侧着身体看着虚空一点,接着画面一转,又看到晏且南站在地下魔谷之中,手中紧握着莲花玉佩,再度黑化,引出帝啻血阵,而自己不知身在何方,只能在这幻境之中看着周围逐渐陷入一片血色。 不知过了多时,初久猛地惊醒,发现天还黑着,自己躺在地上,一片冰凉蹭着她的肌肤,似乎能渗透到骨子里,叫她不住地打了个颤。 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初久手指一动,摸到了那枚通体冰凉的玉佩,心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身为裴长渊贴身佩戴的玉佩会使裴长渊入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玉佩落到晏且南的手中,会引出他的魔性,继而引出帝啻血阵,前些日子分明尚好的玉佩,又为何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细细想来,方才脑海里似乎还一直都在回荡着一句话。 只是那声音飘忽又遥远,若是没有注意,听到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些背景声音,在回神过来之后,逐渐变得清晰。 “魔丹……地熊。” 这玉佩,竟是能引出地熊身上魔丹之物?! 初久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缓缓抬起眼去,看向床上小巧玲珑的一只,尚未清醒,睡梦中还会胡乱地张开爪子,像要把什么塞进嘴里似的地熊,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缓了片刻,她走上前去,掌心蕴出魔气,慢慢地落到地熊身上,不多一时,她眉心一紧。 先前一直觉得地熊有些奇怪,各方面的情况都不像是一只普通的地熊,也有过猜测,但因为地熊身体里并未有魔丹的存在,也就放弃了这一想法,谁知道这次误吞玉佩,居然让玉佩染上了魔气,而且它体内也结了魔丹?! 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存在? 第86章 初久现在越发确信,她穿到的绝对不是自己的剧情。 然而又有谁会看得上她这订阅率为0的小说,还抄了过去,改了剧情? 纵然她这写得很叫人有砸烂剧情的冲动,但也总不至于让人起到什么想要改编的想法。 所以这一结果,叫初久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暂且以她真的可能有那么一个隐形的读者作假设,因为自己的烂剧情写的太垃圾了导致他心里非常不爽,又不过来喷她,思来想去后就自己操笔写了一个全新的剧情出来,结果不知为何缘故让初久穿了进来,成了如今的结果。 只是大概对方并不知道这其实是……抄袭? 初久沉默地看着地熊。 不管对方是不是抄袭,总之她现在是穿进了小说里没错,而且一开始误以为穿的是自己的小说,实际上却是穿进了一个待存疑,很可能是抄袭的作品,叫初久心里格外的膈应。 她沉默了片刻,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什么,接着浑身细密地抖了一下。 突然想起来,原来小说里男主是晏且南,女主是夏初然,两人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存在,所以对对方的吸引力非常的高。 然而现在初久所在的剧情,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荷尔蒙反应。 反倒是和自己有那么一点,让初久不太想去回忆,深入猜测的暧昧。 难道…… 这个疑似抄袭的作品…… 把自己当成了女主角? 初久顿时觉得后背一阵恶寒,心里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立马逃出这个世界。 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一阵声音,似乎是有人过来,在夜里显得极其吵闹,她第一反应是晏且南提早上了山,连忙收回了魔气,掌心在空中一抹,布下一道结界,将地熊身上的魔气全都盖住,接着整理好衣物,打开门朝外走了过去。 待走到了院子中,才发现原来过来的人并不是晏且南,而是…… 晏且南的师兄,归一门所谓的德智体美劳全方面发展的优质栋梁,大师兄。 大师兄大半夜过来,夜色浓如墨滴,他外披了一件深蓝色的衣袍,要不是人长得白,怕是根本没人瞧得见他。稍瞥一眼,见眉眼还算俊秀,但比起晏且南来是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大师兄恭恭敬敬地向裴长渊行了个礼,目光在众人间一扫,很快看到一旁站着还未完全清醒的初久。 顿了片刻,笑道:“这便是初师妹了吧?” 乍然间被提及,初久撩起眼皮,乖巧地行了道礼:“正是,见过大师兄。” “不必客气。”大师兄噙着淡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然而只有初久和未来的晏且南知道,这个人笑着的脸皮底下有多恶心,只是现在小说的主人都是别人的了,初久一时不清楚,对方都把自己提成了女主,该不会也把这个人洗白成好人了吧? “天色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过来?”但见裴长渊似乎也并没有多欢迎他的样子,语气都像露水般冷。 大师兄毫不介怀:“奉门主之令。” 既然是归一门门主的话,那他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众人很快都进了大殿里。 借着烛光,初久算是看清了这人的脸,他将外袍脱下,里面仅穿着一件白衣。 “长老。” 裴长渊颔着下巴,道:“嗯,他可说什么了?” “关于晏且南的事。” 一听到这个名字,裴长渊眼底细波微动,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和他有什么关系?” 问完看他视线扫过两侧,似乎是不想和其他人说,心情顿时有些不爽,但关于晏且南的事,在现在的裴长渊眼里,是还不曾让其他人知晓的,因此他只得强压住心思,对他们道:“你们先出去吧。” 初久大概能猜出是什么事,她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立马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屋里立马打下了一片禁制,里面的声音完全听不清,初久抬眼,扫看到天空上的乌云尽散,月亮高挂,心中一时沉闷。 手心里握着玉佩,也越发觉得滚烫起来。 这时,旁侧的一人道:“门主。” 她收回神,偏了偏头,问他们:“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大概不需要多久了。”因为他们刻意为之,体质在裴长渊的眼里根本就是糙人一个,完全无法进行修习,所以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放弃,让他们下山而去,而尊主那边的人很快会用各种理由离开这里,总之反正初久的目的达到了,那么他们也就功成身退了。 “只需要门主拿到东西便可。”还暗戳戳地提醒了一遍。 初久心里泛起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低声道:“我知晓了,你们早些离开吧,我大概没两日就走了。” “那我们差不多那时便会离开。” 初久抬眼,瞧着那人的视线,见他眼里并没有任何迟疑,这才松一口气,点点头道:“那便最好。” 里面要说话还需要点时间,初久看了眼月色,大概估计了下用时,便对他们道:“你们先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来。” 三人自然应下,由着初久自发离去。 初久离开大殿,很快就来到了裴长渊的藏宝阁,这里裴长渊不怎么过来,地上的土很硬,藏宝殿的外侧闪着一片异样的波光阵法,只要有人靠近就会立马告知裴长渊。 不过这波光阵法传送的速度虽然快,但也有几分延迟。 初久本意是在成为裴长渊的弟子之后,在入门第二次交流会上,首席弟子将会有一场接任看管藏宝阁的仪式,只要等到那时,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钥匙。 然而没想到中路出了岔子,导致她必须加快进度。 而所用的办法,便是阻隔阵法。 波光阵法的原理是在外侧围成一张网,不管是触碰到什么东西,若是不切开则进不去,切开了,网便会察觉到自己不是一张完整的网了,便会立马将信息汇报给施阵者。 初久的阻隔阵法用的是自己的结界,在这张网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完整了之前,立马将其阻挡开。 这波光阵法有一个特性,它只能察觉到断崖,例如一支吸管,将它的头尾相接形成一个密闭的环,这时候里面的水不管怎么流都流不出来,于是阵法运作。 但将管子间切开一个口子,水就流了出去,因此管子也失去了作用,立马就会引发警报通知裴长渊。 如果在这切开的口子两边各塞一块结界片,水流不出去,于是阵法依然觉得自己是运作的,只是比起之前显得缓慢了一些。 然而,这能挡住波光阵法里面,代替水存在的“波动”,是只有结界才能隔开的。 但因为这需要足够的集中加上开口要大,执行的过程中需要很长的时间冒很大的险,初久一直都没有考虑这个情况,若不是明日晏且南将回来,她快要离开清云观,但依然还没有拿到药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初久费了些力气,才终于碰到藏宝阁的大门,她轻轻推开一条细缝,眼尾突然滑过一道光团。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哭,我以为我设置好了定时,结果我忘记定时只定了几天,结果这两天都没更新,抱歉嘤嘤嘤 第87章 初久立马警惕地掌了一方结界,光团就顺着她的脸颊滑了过去,缓缓投向另外一侧。 她定住心神,迟疑地看了眼落到地上不动的光团,再缓缓地偏移身体角度,最后猛一转身,正对上一双绿油油的眸子。 那是一只巴掌大,通体雪白的猫。 正坐在树上,不动声色地盯着初久看,身体一动不动,若不是偶尔风吹过拂起它的毛发,初久还以为它只是个道具罢了。 如此想着,心里又觉得有些奇怪,往常并没有见过这山里有这么雪白的猫,而且还不怕人,但这山里多少种动物她没见过,有猫更不是稀奇的事,更别说这怕不怕人,因此初久也没太放在心上,转身就进了屋。 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之后,随便一扫,就看到周围琳琅的宝物—— 这些对裴长渊来说并不算得什么,每一年想要靠着这些巴结的人就有许多,再加上他生辰日大家都十分重视,一来二去送的礼物就堆积如山,其实大多他都没有瞧过,甚至连点记忆都没有,因此给初久的宝物都是他自己的贴身之物。 进来找东西太麻烦了,裴长渊这么想。 不过虽然如此,初久当时记得,药方是放在藏宝阁里的。 当年裴长渊找到药方之后,其实并未太过关心,虽然其他人都很重视,不过改变体质,实际上非常鸡肋,并没有多少人想要。 一般希望改变体质的,都是想要修仙并且有些基底,但因为能力不足迟迟都没有办法突破,便容易想到这个法子来换,但这改变体质之后,虽然修为突进,但身体会变得格外虚弱,适宜他们居住的环境就变得非常苛刻,除非修为极高,否则根本捱不住。 然而,修为高的人,根本不需要改变他的体质。 要说起来,就是圆一些普通老百姓想变得不那么普通的念想罢了。 初久当初写到这部分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提到过它所在的位置,不过想到那人大概不会把这小地方看得太过仔细,应该也不会抄了去改,所以她很快放松下去,按着记忆里的位置,果然找到了放置药方的一个小盒子。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但因为其有改变体质的能力,所以还是受到大家的重视,谁都不曾想到,裴长渊居然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随手就丢进了藏宝阁中。 倒是叫初久捡了个便宜。 初久这么想着,打开了盒子,然而在看清里面的东西的那刻,却定在原地。 本该放在盒子里的药方,却不知了去向。 盒子里面现在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条浅浅的印痕,告诉她曾经还是有个药方放在里头的。 只是现在不翼而飞。 外面的结界并未破开,屋里也不曾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最多只有在门口打开门的那些摩擦——大概是裴长渊想要来这里挑礼物,但是刚打开门看到这里这么乱,就立马关门遁逃的缘故。 不过说不定是因为夏初然? 初久想起之前夏初然跟着晏且南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药方可以改变她的体质,因此才过来治疗,说不定裴长渊提前几天就拿出来,打算给夏初然用? 初久这么想着,心情一时复杂。 近了裴长渊的身,她要去取便是万分的艰难。 这就是……那人修改的剧情? 如果是的话,初久现在真想呵呵他一脸。 #你没事改什么破剧情害人啊!!!# ……我好倒霉,真的。 好不容易赶个时髦穿个书,谁特么会知道穿到自己的烂尾书里?穿了也就算了好歹知道剧情,可你穿到一半再告诉我: 亲,你猜错了哦,你穿的是疑似抄袭你的剧情的书哦~ 这剧情,坑到掉牙了! 初久面无表情地在脑海里闪过枪林弹雨般的弹幕吐槽,缓缓从死机状态中恢复过来,生无可恋地收拾掉空盒子放回原位,将外面的波光阵法修复之后,飘出门外。 临走前下意识地看了眼树上的那团影子,却并没有见猫在那里,想来可能是逃走了,初久没再细想,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时余光扫到某处闪了下光,她闭了下眼睛,朝那光处走过去,扒过碍事的草叶,将上面的东西拿起来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一根细针。 其细长的程度,倒和那日菱夭手里的差不多。 初久留了个心眼,将细针放进乾坤袋中,回到大殿门口。 刚站稳没有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唤:“初久,你进来。” “嗯。”初久回过神,进了屋,视线扫过已经坐下来的大师兄,接着看向裴长渊:“师尊有何吩咐?” “你过来。”裴长渊似乎有什么话要和初久说,初久走到裴长渊的身侧,手心里被塞进了一把钥匙。 接着传来裴长渊的心音:“我有一份药方,放在藏宝阁中,你现在去帮我取来。” 初久听着那药方的位置,正好是自己刚刚走出来的位置,心中快速转着。 裴长渊并不知道药方已经不见了? 那么药方并不是被他拿走了? 可是那里从未有人靠近过,又有谁拿走了原本该在那里的药方? 初久心里越想越奇怪,面上还维持镇定,缓缓走出门口,立马给那三人分过去一个眼神,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三人听完皆是脸色一变:“万一那药方被人抢走了,那我们的计划……” 初久道:“先不管那计划,如果药方真的被抢走了,那我们也没有办法着急,总之先冷静下来,走一步是一步,”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心想也只能如此,便点点头。 “你们还是按着计划,早些回去。”初久说,“药方的事,我来想办法。” 三人此时却沉默了,眼神闪烁地看向初久。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初久呵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口:“你们要想留在这里也可以,不过药方拿到之前我不会回去,如果你们觉得你们找得到药方,大可试一试。” 三人默然。 不仅如此,他们在这里找不到药方就算了,还白白给敌家当杂工,这在魔教之中,是奇耻大辱。 如果他们非要留在这里,那几乎就是明摆着说,我要弃暗投明,金盆洗手了。 ——虽然初久倒是希望他们如此。 “属下越矩。”半天,其中一人开口,“属下会按着计划回到悬珠塔上。” 初久欣赏地看了眼开口说话的那人,声音也和善了几分:“你们回去后,让秦温纶多注意些陆平门的事,若是那边有什么动静,及时知会我。” 第88章 接着,初久拿回空盒子递给裴长渊,裴长渊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的药方已失,脸色微变。 敏锐如大师兄,当即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长渊:“药方不见了。” 大师兄立刻露出一脸的担心:“在清云观中,居然还有贼人么?” 裴长渊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按理说自然是没有的,但他分明记得东西就放在藏宝阁中,他又没有去动,除了初久过去拿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进去过,盒子也在那里,又怎么会突然消失? 但无论如何,贼人的猜测是直接被他排除在外。 “兴许是我忘记放在哪里了。”裴长渊说,“夏姑娘之事,并不多急,还可再推后几日,容我寻得药方再说。” 大师兄脸色隐隐带了几分不悦,但他却不能摆露出来,只得微微点头,转而又展开温和的笑来:“许是因为近年来的宝物堆放的太多了,所以一时失手放在别处也有可能,不急。” “嗯。”裴长渊不愿与他多说,随便聊了几句就让让初久带着大师兄去客房里住下。 初久特别把他安排在一个偏远些的房间,便找借口先行离开,大师兄面上倒没有任何表情,依然噙着淡淡的笑意,站在门口挥挥手送初久回去。 隔日,天光初显朗色,晏且南入山,披风带露地到了大殿。 早在他入山那刻裴长渊就得知了消息,二话不说换了衣物出来迎人,对人的态度当下立见,而大师兄倒是毫无关系,看到晏且南回来了,还一脸愉悦地微微笑着,语气里略带了几分关心:“且南一路赶回来,辛苦了。” 晏且南没有想到这次过来的人是大师兄,脸色微僵,很快又恢复了表情,关心道:“师兄身上的伤如何了?” “早已经好了许多,不必牵挂。” 晏且南点点头,脸色一松,又听他问:“只是这次是这么好一个机会,你怎么不想着在交流会试试?我听闻北桁长老的弟子初久可是有底子的,还在这场交流会上大放光彩,你居然错过了比试的机会?” “不是……”晏且南被他这么问着,有些无措,但顿了顿,还是道,“我学艺不精,还是不去丢这个人了。” 大师兄笑了笑,沉默不语。 裴长渊早懒得听这些,好不容易听他们把话都讲完了,这便出声道:“你才回来,一路疲惫,先回房间休息休息,我让大胜把膳食端你屋里。” “不必了。”晏且南道,“弟子有急事,不能在阁中停留,还请长老切勿怪罪。” 见他这么说,裴长渊不免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发生什么事了?” “……”晏且南想着措辞沉默了会儿,“玄峰山下的小城出了点事,我需得回去处理一趟。” 听到玄峰山这个名字,裴长渊抿唇片刻,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一提到玄峰山,总要想起悬珠塔上的魔教众徒,不过若是魔教捣乱,晏且南不至于不提,大概并非是魔教之事? 他问:“城里出了何事让你如此着急?” 大师兄随口问了句:“你在信里也没直说,该不会是和九枝门有关吧?” 是了,前两日正是晏且南突然书了一封传音信,让他们把夏初然先行带到山上,说是出了点事情,然而却没有细说,归一门门主看完信后,便让大师兄连夜赶来拿药方,还给他开了传送阵。 晏且南神色愁结:“并非,近日城中出现了一种怪病,病发之时活人似鬼,毫无生性,乱砍滥打,实在诡异,不过我还没查到与九枝门有何关联。” “虽这么说,但也有可能是九枝门人的计策。”对于晏且南的实力,裴长渊很是信任,因此只叮嘱道,“且南,你才下山不久,要小心为上,不要上了九枝门的当。” 晏且南没有多想,立刻点点头。 “既然着急回去,那你怎么还有时间回山来?”大师兄打量着晏且南,试图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关于夏姑娘的事,我们正在处理呢。” “嗯,我已经让师弟将夏姑娘送回门中,现在我是要来带走初师妹的。” “嗯?”大师兄眉头一挑。 又听裴长渊说:“既然有事,那初久便跟着你,下山去帮你一臂之力,也算是让她历练去了。” 初久的事不能耽误,然而玄峰山下的事也不可忽略,因此裴长渊便打算让晏且南带着初久一起历练历练。 晏且南没有迟疑,立马就应了下来,说起来,他这次过来,除了要带初久离开这里之外,也有一个目的,便是带她去玄峰山。 倒不是为了揭穿她的真面目,而是为了这场怪病。 之后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裴长渊拧眉细思,没多久后就放行两人,临走之前还给晏且南拿了一瓶药水,说是倒入水中服下,可以暂时性不会受任何外毒侵入。 晏且南谢过裴长渊,得知初久此时应该是在房间收拾,便离开大殿,前往去寻初久去了。 这边,初久却不在房中。 她一路掌着魔气,深入到山林之中,大大小小的位置都没有放过,然而找了大半天,却怎么都找不到地熊的身影。 分明醒过来的时候还在房间里,她不过就是出去打了场坐,再回来时就见结界破了,地熊也不见了踪影。 临走前时她曾看过地熊的情况,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之后,它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隐隐有要醒来的趋势,所以初久一时迟疑,不知道是有人闯入还是地熊自己逃开。 联想到藏宝阁被闯入,有人偷走了药方,接着是地熊失踪不知去向,初久怀疑在山里还藏着谁,拥有什么能力或者法宝,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波光阵法中偷走药方,还打破了她的结界,带走地熊。 而且…… 初久收回魔气,迅速地散开魔识,意识很快覆盖到周围去,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瞧见。 若是地熊自己逃走了,为什么怎么都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初久内心一沉,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升。 然而不待她想太多,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气息正在靠近,初久动作一僵,迅速地收回掌心魔气,同时,一道声音就传了过来。 “初久。” 她扭头望去。 不远处,缓缓地走过来一道身影,不是晏且南又是谁? 初久内心越发的沉重了。 她还没有找到地熊,药方也不曾拿到手,然而晏且南却已经到了跟前。 #麻烦请你也丢一下谢一谢!# 初久见到晏且南,浑身都没了气力,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道:“你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晏且南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很快捕捉到空气里一缕还未散干净的魔气,当即眉头一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初久理所当然地把他这个反应归为,他上山来看到初久走到深山里,以为初久是不想跟着晏且南,所以想要逃走,因此才觉得生气。 初久张了张口,纠结一下先安抚道:“我没有不想跟你走。” “难道你是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让闲云君也知道你就是魔教九枝门的门主不成?” 一道冷冰冰的话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初久脸色一僵,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周围还残留的魔气,不由得脸色一红,连忙将魔气全都收敛干净:“我并非那么想。”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意外的,本以为晏且南不想听,谁知道他会再多问一句。 初久牙一咬,解释道:“地熊不见了,我出来找找它。” “地熊……?” “如你所见,我连它的气息都找不到了,方才释放魔气,就是为了找到它。” “然而你现在却找不到?” “对。”初久想着皱了眉头,“它失踪了。” 晏且南心中一动,这地熊也是地下魔谷出来的东西,若是它的存在被发现了,定然少不了一阵闹腾。 地熊毕竟是魔兽,晏且南能忍受得了初久的魔人身份,但他并不能忍受还多了一只魔物存在。 若是地熊发起疯来,那这方圆之内,能死多少无辜的人? 晏且南想到这里,脸色也不由得冷了:“你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失踪么?” 初久唇角动了动,然而刚要说话,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她立马强压下来想要出声的话头。 若是她把自己的怀疑都告诉晏且南,晏且南便会从中得知自己曾跑入藏宝阁里偷拿药方,到时候自己有三张嘴都解释不清。 并且,他很快就会从这些信息中得知九枝门的打算,从而产生什么初久并不希望他们产生的想法也有可能。 初久只得道:“若是我知道,现在地熊就该在我手里了,它昨日受了伤,今日就不见了,我疑心被人带走了,但并无证据,也寻不到它。” “这事你同闲云君说了么?” “还未。”初久道,“我一发现它失踪,便过来找它了。” “那还是让闲云君多注意一些,省得它突然害人。”晏且南沉着一张脸转身就要往回走。 初久眼眸一横,心里不自主地替地熊说话,心想这地熊那些日子和裴长渊那么要好,一直表现得天真单纯,又怎么会像他说的去害人? 然而脑子里还幸存着理智,知道晏且南说的不假,地熊毕竟是魔物,虽然现在吃的和她一样,但它毕竟需要长大,需要魔气的滋养,若是有一天得不到魔气了,很快就会发狂,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挽回不了了。 而现在地熊行踪不定,他们又要离开这里,只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托给裴长渊,让他多多注意一些。 若是在他们回来前发了狂,还被裴长渊撞见,那只能…… 祝它好运了。 第89章 两人回去后便将事情都告诉了裴长渊,裴长渊也表示了惊讶,一人一熊在几场夜宵中结下了革命般的友谊,如今听到地熊不见,裴长渊内心也不免有几分失落:“你且放心吧,只要它还在清云观,我便能找到它,你们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还是早些上路,早些回来。” 初久点点头,跟着晏且南下了山。 山门口早就为他们备好了马匹,两人双双上马,二话不说往山下赶。 大概出了清云观好一段路,初久见这周围已经进入山路,没有什么人在了,这才松一口气,问晏且南:“你要带我去哪里?初然又是出了什么事?” 晏且南目不斜视,直直往着前行的路,风从他的脸色吹过,拂起他耳边的发,将他的话吹得冰冷:“十二微波池。” 一听这个地名,初久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果然要来了的表情, 十二微波池,是这个世界中最大的一个剑池。 相传,这剑池是由上仙铸剑之地,池水长年滚热,入水却觉得极冰,水呈锈色,如同鲜血一般,水池上又覆着白气,隐约恍惚之中,仿佛一座诡谲的仙境。 十二微波池里的灵气非常浓郁,不仅可以用来铸剑,其周侧还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可以用来炼丹。 掌管着十二微波池的是一名叫风诀的男子,他的身份非常神秘,也不知是从哪里来。 记载中,在他还没有出现之前,大家便已发现用十二微波池池水铸出来的剑格外强大,便争相抢夺所属权,长年征战不休,就连皇家都想过来掺和一脚。 然而这名叫风诀的人一出现,便成了十二微波池的池主,所有人都从十二微波池退下,不敢靠近。 之后他传令下去,十二微波池可接江湖各种要求,从灵草到灵药,从剑到各种武器,都可以帮忙做,然而要想得到十二微波池的东西,必须要以血相换。 自然,那血不至于死人,但也会让对方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而且池主道,谁的血好,剑自然就好,血不好,那剑也是差剑,一人只得一剑,多了不授。 若是想得灵丹,则需帮他做一件事,完成任务便可换药。 且不管这池主的身份来历到底如何,但江湖上一直都有传言,高级血质得到的剑,格外强悍,就连晏且南身体里的那把帝啻,都传言就是用十二微波池的池水所铸,因此实力无穷。 可惜用血那人心术不正,导致剑气妖化,最终反噬了自己,还惹了大祸,使得江湖一阵腥风血雨,帝啻闹腾了大半个天下,然而却从未动过十二微波池,也有人说这是因为帝啻知道自己是从那里出来的,万剑之宗,不可不尊。 不论这传言是真是假,总之此后一直都有人千里迢迢地过来,只为铸一把剑。 只是在铸剑之前,还需要完成一项考验。 初久的小说里,曾也写到这边,晏且南就是在这里,迎得了他的第三把剑——微波剑。 这剑,还是以初久的血液所化。 在原小说里,当时巫禾战败,奄奄一息,秦温纶因此失控,带着万千魔军一同杀下玄峰山,所有修士都出来迎战,然而对上秦温纶古怪的魔力,却齐齐战败,最后是裴长渊提到用魔血可铸血魔剑,秦温纶的魔体,需得用魔血所铸的剑才行。 因此,晏且南便带着当时已经身负重伤的巫禾来到了十二微波池,得到了微波剑,回去杀向秦温纶。 而巫禾,也是在那时被丢到了微波池里,无人关注,最后也是死在微波池中。 初久听到这个地名,便知道晏且南想要的是什么。 然而这时候初久也没有奄奄一息,秦温纶也没有出来,他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十二微波池? “去十二微波池做什么?” “拿剑。”晏且南倒不隐瞒自己的目的,“血魔剑。” 果然如此。 初久眼皮子一跳,然而表面还装得镇定:“拿血魔剑做什么?” 晏且南看了她一眼,本不想多说,可接触到初久的目光,心里又不免软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道:“你想要解药,便将魔血交给我,我去取了剑,解药就给你。” 讲笑话,你要是去取了剑,我也就领了便当了好吧? 亏初久先前还自恋了一下,在这个山寨的剧情里,女主该不会是她,然而转头就被晏且南打脸。 显然,出场到中途就被打败的反派,是没有资格做女主的。 初久本以为自己会活得更长一些,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被丢进微波池里。 她暗中磨着牙,心想我好歹和你无怨无仇,又不像原小说里处处与你作对,你至于非要我死么? 你想我死,我偏不死。 初久便撇了下嘴:“那我不要解药了,我们不去微波池了。我们去看初然吧。” 初久说着就往回拉起马头,准备换个方向,然而这时却听晏且南说:“你回去了也见不到夏姑娘。” 初久往回拉的动作一顿,马儿没接受到继续前进的指示便慢了下来,到最后几乎就是在走,晏且南也拉回马,同她一起缓缓前进。 “玄峰山出了事,城里滋生了怪病,每个人的身上都有魔气,数多百姓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日便会消亡,只还有片刻呼吸强撑着,我们蹲守数日方才见到一个庞大的魔物,然而若是直接用剑刺杀它,它反倒毫不会死,只是百姓会受苦,我听闻只有用魔血化出来的血魔剑方才可解决掉它。” 初久听到这话,脑海里刷的空白一片。 魔物? 她在小说里,除了地下魔谷之外,还曾写出些魔物么? 而且这魔物的能力,怎么这么像书中秦温纶的能力? 不过她也算了解了事情发展,明白晏且南为什么要带自己去微波池。 心中更加认定,这抄了她小说的人,看起来是真的不爽了很久,以至于把大的剧情都改了一通。 然而,她还是摇摇头:“不行,我不能和你去。” “你是魔,我自然知道。”晏且南冷静地说,“魔人不共戴天,你们当然不会帮我们,然而夏姑娘为你献血救你,你与她姐妹相称,如今只是让你献血救她的爹亲,也算是回她以恩,如何?” 这按理来说自然是对的,但问题是…… “我献过血后,你要将我怎么办?” 她献完血,至少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床,到时候这玄峰山已经进入大结局了,晏且南赶回去还来得及么? 但若要把她丢在那里,初久就是死路一条。 左右都得死一方,而且自己死的可能性要更大一点,初久的心便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晏且南想了想:“我有听闻,献过血后,至少十天半个月是出不了门的。” 初久拧紧了眉头,一颗心脏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然,我会把你安置好,先回到玄峰山来。” 初久是气笑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到时候把我丢在十二微波池?” 晏且南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回来接你。” “…………”初久轻轻吸了口气,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 玄峰山的事,并非是她必须要做的事,然而如晏且南所说的,她欠了夏初然一个恩情,本就应该还给她,而且如果事情真像是晏且南所说的,那事态极其严重,自己也无法完全坐视不理,只是这要以自己死亡为代价…… 初久却怎么都狠不下心来。 左右都是一死,初久沉默了片刻,艰难地给出让步:“你可以把我带到其他地方去,我总之是不能待在十二微波池的。” 然后又想到在书里她写池主的那些骚操作,比如挖掉原主的心,做成回魂丹之类的。 初久一时担心,就算晏且南把自己带出十二微波池,只要不离得太远,说不定他真会出来寻初久。 于是又急忙补上一句:“你可以带上我一起回来!我的身体抗得住!” 晏且南却皱了眉头:“为何听起来,你像是完全不想入十二微波池?” “甚至……还很怕?” 初久心想你要被送到挖自己心的人面前,你能不怕么? 脸上却快速地整理好表情,不想让晏且南看出自己的怯弱。便撑出一张冷淡的脸说:“我只是不想看着浸泡着我的血的地方,我不喜欢那里,一听来就很讨厌。” 晏且南只得闭嘴。 第90章 十二微波池路途遥远,马行三日,方才到了微波池旁的一个小镇上。 眼见着微波池就快到了,初久这三天里一直坐在马背上,纵然用了结界阻挡了些,但身体依然会有些不适,她不动声色地挪开一些,找了个稍显舒服的位置,晏且南将一切看在眼里,便道:“在这里休息一晚,休整之后再去微波池。” 初久自然没有意见,立刻了马,把马绳交给上前来领马的小二。 微波池边的这小镇名叫无名镇,一开始并没有人烟,后来是因为前来求剑的人多了,这剑一时半会儿也铸不好,便在这里搭了临时的休息区,久而久之的形成了如今的模样。小镇虽然不大,却十分豪华,比靠近皇城的玄峰山脚的城池都还要奢华几分。 初久不由得蹙了蹙眉。池主说只要给血就能帮忙铸剑,因此许多穷乡百姓便盯上了这个办法,靠着卖血得剑,再将得来的剑转卖出去。 时常过来的,都是一些富贾商贵,或者威望之士,花钱买了别人的血,过几日便入微波池一次,因此才带动此地如此富饶。 目光一扫,见着这地连狗都项带银圈,端昂高姿,一副气派的模样,她带起甜腻腻的笑,笑意越发的嘲讽。 随后,随着晏且南进了客栈。 店小二顶着张油光满面的笑容出来迎接,晏且南丢出银子道:“要两间上房。” 店小二搓着手,屁颠屁颠地领了银子,带着两人上了楼。 同时说道:“两位客官真是运气好,这客栈里恰好就剩了两间上房,来,二位请。” 然而他的热情并没有打动两人,初久垂眼看着周围的布置,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人上了楼,站在客房前,店小二开了客房。随后便下楼去给他们准备晚饭。 两人的房间靠得近,就隔着一堵墙。 两人站在门口,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初久顿了顿,随手指了个靠里的房间,他们的房间在走廊的最末端,她选了最后一间:“我住这里吧。” 说完有些踌躇尴尬。 自从上次晏且南留下解药救她一命,之后便离开了清云观不知去向,当时只留下要带她走的话,当时初久认为他是不想再让自己留在清云观里,准备在外面动手,因为解药在晏且南手里,她也不得不依据晏且南的安排。 然而一路过来,晏且南从未束缚过她一分,也从未担心她会逃走。 之前同他的对话里,晏且南似乎还挺信任她,认为初久会还夏初然这个人情,回想过来,也挺让人惊讶。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九枝门的门主,不管怎么想都不会和侠义扯上边,以怨报德那是常见的事,可晏且南又为什么会信任她? 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初久这些日子里来,却越想越上心。 总想问问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若是没有玄峰山的事,他把初久从清云观弄出来,是为了什么? 不可否认,初久心里是有那么几分期待,在这段时间的接触里,她对晏且南也产生了几分好感,如果并非是现在的身份,指不定初久现在已经喜欢上他了,而心里也隐约觉得对方可能也和自己一样。 但是又该怎么说——“你要救我,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听起来怎么都像是自恋狂标准发言,要是晏且南说不是,那自己的脸都要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那该怎么问? “晏且南,在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 ……算了吧,初久可不想听些“骗子”“魔教之人”“正邪不两立”之类的话。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玄峰山的事情暴发在即,他哪有想法来想这种事情,说不定问完之后,他就算心里确实是有那个想法,都要觉得自己不分轻重了。 初久脸色淡漠,内心却滚淌过无数个念头,过了良久,方才矜持地微抬下巴:“我进去了。” 然后快速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晏且南本也思绪良多,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和初久离开清云观已经数日没有交谈过,明日又要去十二微波池,晏且南看着初久经常向自己投以一个有话想说但纠结无比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眼神,特地找了个机会,多在外面待上一晚,眼看着初久在门口酝酿了许久,心想这总要开口问了,谁知道初久会说出这种话。 他莫名地觉得有些气闷。 在门口不知该做什么地站了片刻,他才缓缓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心里依然是说不出的遗憾还是什么,明明觉得自己好像也有话要说,似乎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似的,然而在面对初久时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反而偏偏要把自己弄得生人勿近,与魔交敌,与她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从未有过这种情绪,对他来说,魔就是魔,人魔不两立,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不会花费心思多去了解对方一丝一毫。 然而在遇到初久之后,初久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拼命地远离他,而他却起了想要了解的冲动。 想要让两人都冷静下来,好好地说个清楚,但有时候又不想清楚,只想糊涂地面对着她,至少这样可以让初久不敢逃离。 是夜,初久托腮地望着墙壁。 一墙之隔,脑海里自动勾画出晏且南冷漠地坐在桌子边,或是看书,或是画符的模样。 这客栈的隔音不强,隐约还能听到对面传来细微的,毛尖摩擦过纸面的声音。 然后过了会儿,晏且南似乎低声说了什么,转而又被沙沙声盖住。 初久本能地竖起耳朵细听,耳尖还动了动。 然而,隔壁却不再发出声音了。 是符画完了?还是书看完了? 初久心挠得痒痒,眼珠子转了两圈,这时脑海里闯入一个想法。 她立马拿出自己的乾坤袋,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一圈,最后果然找到一瓶药粉。 初久又从乾坤袋里拿出先前裴长渊交给她时多出来的一张纸,将药粉倒了些在纸上,然后将周角对折,塞进袖子中,再把药粉瓶放回乾坤袋里,随后起身出门下楼。 她让店小二给她准备些酒水来,接过酒水后,四处看了看,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行动,便快速将袖子里的药粉拿出来,倒入酒水之中,接着端起酒水晃一晃,朝楼上走去。 这药粉是她从悬珠塔上拿下来的,是为悬珠塔上供审讯的药物,融入水中后无色无味,甚至可以影响到本身的味道,让那食物的味道更香一些。 而吃下药粉的人,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说出来的都是真话,除非把舌头拔了,或者等到三个时辰过去,否则根本效果不会消失。 初久端着酒水来到晏且南的屋前,空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晏且南听到外面传来初久的声音,立马起身,快速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一鼓脑地收起来,动作太过粗暴,导致好几张纸都折了起来,隐隐露出“久”“初”等字样。 然而他急着要消灭罪证,也顾不得其他,快速地将纸都收起来,转头朝四周看了看,接着走到花瓶边,将纸都卷成筒状,把纸塞了进去。 这才整了整衣裳,感觉很端庄了,稍稍松一口气,才走到门边,临开门前还做了一场深呼吸,然后双手猛地一拉。 初久只觉得有光照在脸上,迅速地从门缝中透出来,随着门缝越来越宽,一张淡漠平和的脸缓缓出现在面前。 初久张了张口,纠结了下要说什么,然后装作轻松的样子举举手里的酒:“我刚刚去找店小二的时候看他们那里有酒,带了两壶过来,你能喝酒么?” 她自己本身还算能喝酒,因为家里的表姐经常出去玩,过年的时候必带她出门,而出门的意义就是为表姐挡酒。 一开始还难以接受,再后来酒量也就练了出来。 面对看起来就像个乖乖崽的晏且南,初久心想,灌醉他应该不会太难。 最主要的问题是,如何让他卸下防备,陪初久一起喝酒。 果然,晏且南看到初久手里的酒杯,眉头当即一皱:“为什么喝酒?” “明天都要去微波池了。”初久说,“再怎么说我都是魔族的,给你们这些所谓正派人士铸剑,是不是该得给我一点补偿?” 晏且南说:“我不会喝酒。” “你是归一门的徒弟,还是我师尊闲云君看好的人,日后前程无量,总会有要喝酒的时候,闲云君都会喝酒,你怎么能不会?”初久游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在这酒里下了什么?” 说完顿了顿,见空气沉默,她噙着嘲讽地笑了声,自顾自挤进晏且南的房间里,装得轻佻地扫过他房间,然后一脸果然如此地坐到椅子上,将酒放到桌面,随手倒了一杯:“那就看我先喝一杯?” 晏且南转过身,沉默地看了她两眼,眼底闪过一丝波动,见初久干脆利落地干了一口酒水,极轻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关了房门。 趁着他关门的那刻,初久快速地闪动手腕,将方才被她用结界冻住的酒水倒到地上毯间,然后轻轻地用底部敲了下桌面:“这该信了吧?我何必要害你?我又没有拿到解药。” “你过来就是为了解药的吧?”晏且南走到她的面前,看了眼酒壶,“想灌醉我?” 第91章 “那也得看你会不会醉。”初久笑了笑,“晏修君这点胆量都没有了?” “我醉不醉都无所谓。”晏且南说,“解药现在不在我身上,你若想取解药,需要通过我才拿得到,我把解药交给了别人,不是我去拿,他不会给。” “……哦。”初久说,“那单纯地喝一杯,就当安慰我明天要被抽血,如何?” 晏且南听到这话,才皱了下眉头。 本以为初久是为了解药而来,但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初久却仍要与他喝酒,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兴许是为了得到解药的位置,然后逃出这里? 想到这里晏且南心里一动,说:“若你要逃,你也逃不出去,我在这里设了阵法,限制了你的行动,没有我解开,你就没有办法出去,也别妄想哄我喝醉,让我解开。” 初久听完却是笑了:“原来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晏且南:“…………” 看来是非喝不可了? 他瞥了初久一眼,不知道初久心里打着什么盘算,两人之间能说的笼共也就这么点事,逃也是逃不出去了,初久还想要做什么? 或许是给他下毒?这也有可能。 晏且南暗暗地摸出裴长渊给他的药瓶,心里无奈,没想到这么好的药会用在今日这个时候。 初久等了片刻,果然见他走上前落了座,便笑意浅浅地拿出另外一个杯子给他满上一杯。 晏且南警惕地接过酒杯,喝了一小口便放回桌子上。 “怎么?不好喝?” “不是。”晏且南说,“没有下酒菜。” 还挺讲究。 初久心想这事也不急,便起身去让小二加点下酒菜,她一起身后晏且南立马倒了杯药水进杯子里喝下去,外面店小二正好经过,初久随便地点了两道菜就折身回来,为免被初久发现,晏且南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初久一见有些惊讶:“怎么?好喝么?” “还不错。”晏且南老实说,毕竟在这里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这酒骗不了人,味道自然是好的。 初久心中暗乐,趁着菜还没上来,故意灌了他几口酒,直到他眼底起了一层迷离才问:“你不是说没有喝过酒么?怎么看你还挺能喝的?” 晏且南此时已有几分醉意,他那药水毕竟只是解毒,酒非毒,喝下去也是会醉的,脑子不太清醒,也忽略掉了药粉的效力,他坦白道:“并不是没喝过,偷偷喝过的。” “你偷喝酒?”初久笑了笑,“为什么偷喝酒?” “因为……”晏且南抿了下唇,说,“心情很不好。” 那时候他还小,正好逢到一位弟子过生辰,那弟子深受长老的喜爱,亲自操办了他的生辰,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洋洋的,晏且南当时有意要去搞好关系,便准备了礼物想要亲自送给他,谁知道当时没在大殿上找到人,他找了一圈,最后在假山后头遇到了一群弟子。 他们将是过生辰的弟子围在中间,说着笑话,其中一个人提到晏且南,那弟子脸带嘲意,说:“他是坏孩子,没人要的,我不想和他一起玩,你们要是想和他一起玩,那就不要和我玩了。” 其他人一听,急忙摇摇头摆明立场,晏且南当场一僵,又没有勇气过去质问,拖着一身难受回到大殿里,听到大人们说什么一醉解千愁,便偷偷地拿了一壶喝了。 晏且南想到这里,唇角勾了勾,脸上已显淡然。 初久大概猜到他的愁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微笑地给他倒酒,准备待会儿他醉酒之后好套话,晏且南这时候晕得更明显了,他直直看着酒杯里的酒越来越多,几秒后回神,将杯子往后挪开,初久收了动作,拿起杯子同他碰了杯沿。 晏且南又喝了一口,缓缓地将手按在大腿上,醉酒之意过于明显,他知道自己喝不了太多,因此保留了几分理智,想听听初久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便在体内运功,把酒水全都逼了出去。 酒水撒在地毯上,静默无声间,两人喝了一杯又一杯,不过晏且南有注意到,初久每次虽然碰了酒杯,但并没有真的喝下去。 正在他迟疑到底是要装醉还是直接晕过去的时候,这边初久也觉得他醉得差不多了,缓缓地用指腹摩擦着杯身,问:“晏修君?你现在是醉了么?” 晏且南眼神迷离,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心想你可终于问出来了。 初久看他模样,轻轻一笑,问:“晏修君,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你可以回答我吗?” 晏且南点点头:“可以。” “晏修君,你现在是醉了么?” 晏且南下意识地想说醉了,然而话一出口,却不知道为何变成了:“没醉。” 初久眼底精光一闪,立马反应过来晏且南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然而晏且南在说完那句没醉之后就自顾自地去寻酒杯,初久纠结了几秒,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转动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晏修君都醉成这样了还说没醉,既然已经醉了,那就好生歇息着吧,我先回去了。” 晏且南难以相信初久会这么快离开,然而却见初久已经起身,抬手晃了晃桌子上的酒壶,发现里面还有许多,便也一同带走,临关门前还关心道:“晏修君早些休息,切莫耽误了明天的行程。” “……”晏且南更加奇怪地看着初久,显然是他方才的回答出了问题,以至于初久立马收手不再寻问,可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夜,晏且南坐在椅子上沉默调息,屋内酒香一片,缓缓地从半开的窗户间逸散出去。 隔壁的房间里,初久将酒全都倒入花瓶之中。 她原本是打算灌醉了晏且南之后套点话,问出他到底对自己是何看法,要是第二天晏且南问起来,自己可以说完全没问过,这一切都是晏且南醉了之后自己脑补的,晏且南那脾气也不会对自己的问东问西。 谁知道晏且南那么小心防备,居然假醉,幸好初久在问话之前先问了那句,这才没有落了套。 初久倒完酒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走回床边合衣睡下。 另外一边,晏且南扶额调息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将酒水完全排出来。 这酒是上好的酒酿,喝着时醇香浓厚,一次能喝好几斤,而喝得越多,后劲越大,晏且南虽然把大部分的酒水都排了出来,但依然没有躲过醉酒的下场。 他迷迷糊糊地起身,看着周围一切都复制出两个甚至三个的状况,庆幸着自己及时让初久知难而退,不至于在她的面前出丑。 随后他吹了屋子里的蜡烛,摸索着走回床上睡下,碰到床头时,他整个人都软成了泥,不多时便昏昏沉沉的了。 待蜡烛上的青烟渐渐消息,一道阴影缓缓地来到了晏且南的房门口。 初久小心翼翼地推了下房门,确认这门还是自己关掉时的模样,再推开了一些距离,查看里面的情况,待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走进屋内。 一扫眼,就看到晏且南躺在床上,烂醉如泥似的。 初久走到床头,戳戳某人:“醒醒?” 晏且南反倒往被窝里拱了一下,完全不乐意被人吵醒。 “拱什么?”初久又戳了两下,然后坐在床边盯着他,见晏且南又转了回来,便开口问,“你睡着了么?” 晏且南眼眸紧闭,薄唇却不自主地动了:“睡了。” “那我问你问题,你会和我说实话吗?” “会。” 初久想了想,决定先试两个问题:“你喜欢归一门么?” 晏且南:“不喜欢。” “为什么?” “那里让我难受。” 初久沉默了会儿,道:“那你觉得你大师兄如何?” 他薄唇抿住了,像是完全睡着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晏且南浅眠,醉酒时也有几分意识,醒过来很容易。 他在初久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就恍惚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回答初久的话,心里暗暗吃惊,然而表面没有什么变化,知道一开始初久问过问题,所以接下来应该不会再问一遍同样的。 而他也惊讶,知道果然是初久在酒里下了什么的,当时没有产生效果,不,正是这酒古怪的效果,暴露了晏且南。 而他也想知道初久到底想要问些什么,便耐心地配合她的表演。 然后就听了到接下来那句“你觉得你大师兄人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一双眼睛一张嘴巴,你想怎么样? 晏且南心里瞬间就酸了,心想你和大师兄见面不过一回,你怎么突然间问起他?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思? 他心里瞬间像堵了块大石头,瞬间的闷火就冒了上来,火舌舔着他的嗓子眼,烦躁之中,丝丝缕缕的酸气从骨缝之中穿过,酸得他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好在他反应很快,这要爬起来质问她的念头刚闪过,紧接着就被他压了下去。 不会的……他闭紧眸,两人见面才不过一天左右,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看上对方了? 然而他想起方才自己的反应,心头闪过一个离谱的猜测,瞬间又让他觉得大脑充血,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为什么要对初久的感情这么在乎? 为什么从她的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会反应这么大? 为什么之前会对夏初然产生醋意……是了,醋意。 难不成…… 喜欢上了? 第92章 晏且南心头狂跳,声音轰轰地响在大脑之中,大声得他几乎要以为被初久听到了,万分想要让心跳慢下来,然而身体根本不受指挥,甚至方才因为这发现而醒了部分酒的脑子再次陷入昏昏沉沉之中。 晏且南抚平心底的情绪,用平淡的声音说:“是师兄。” 初久盯着他看了几秒,不过并没有发现他尾音有微微的颤抖,因为初久笑了。 笑他天真,居然把那人当成师兄,若是这剧情还按着她原先写的来,那么接下来,大师兄夺魔丹…… 等等,魔丹? 初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连笑容都止住了。 地熊洞已经毁了,魔丹的下落也已经不见了,如果要说有魔丹,应该就在地熊的手里,然而那时候初久并没有发现地熊身上有魔丹的气息,之后又遇上许多事情,魔丹的事也被她丢到脑后去了。 这时才想起来,地熊的失踪绝对不是无意的,说不定…… 大师兄就是那个偷走地熊的人? 现在的剧情走向已经脱出初久所认知的范围,所以初久也不是不怀疑这事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地熊现在危在旦夕。 然而初久现在还要去微波池,实在无法分心去找地熊,关于地熊的事,看来只能拜托裴长渊了。 初久想着心事,目光根本没有往晏且南身上看。 晏且南偷偷地睁开一条细缝,看到的就是初久皱着眉头坐在床边,一脸忧深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初久才回过神来,决定先把目前的事情结束再说,于是收回目光,再次问晏且南:“那你对初久的看法如何?” 晏且南:“!” 晏且南静了几秒,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会把事情说出来。 他方才感觉自己好像了解了对她的感觉,但要是对着初久说出来…… 他不要面子的吗? 不论如何,就算是真的喜欢,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何况初久还是魔教中人,再者初久也没有表现过喜欢自己的意思…… 初久知道他现在脑子和木头似的,容易卡壳,于是格外耐心地等着,和他耗了大半天,才发现晏且南怎么都不开口。 初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晏且南,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晏且南居然还能抗过去,然而为什么要对这个问题表示了沉默? 初久觉得无法理解,也更加好奇起来。 她重复着问:“晏且南?在你的心里,初久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晏且南也不能回答。 在之前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时,晏且南一开始以为初久为人善良开朗,心肠还不错,知道她的身份之后,觉得这人阴险狡诈,小心眼心计多,但又无法忍下心来讨厌她,不仅如此,还会忍不住帮她。 等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之后…… 天呐要是把这些话都说出去,以后还想不想在初久面前露脸了? 说完就等于江湖不再见了吧? 所以…… 初久,真的不是我故意的。 这是真的不能说。 于是初久又等了半天,发现晏且南像是睡了过去似的,怎么都没有回答。 然而初久却有些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心想好不容易到了正题了你给我睡了?那我前面铺垫这么多我干嘛呀?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心里还是窝了一口气,想要离开吧又觉得这个机会不能放弃。 左右之下,她缓缓起身,抬手按在晏且南的心脏口,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睡了过去。 她一边按过去,一边问:“晏且南,你觉得初久怎么样?” 然而,就在手指尖即将碰到晏且南的胸口时,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手握住,接着手臂被人一拉,她整个人都失重往前跌去,直直撞进了晏且南的怀里。 而晏且南直接覆唇吻住了她的薄唇,将所有的话全都埋进这一个温热的吻中。 初久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放大数倍的脸,脑海里瞬间炸成了烟花,一阵嗡嗡嗡嗡的响着,因为一时的惊慌,导致她根本没有想到抵抗,直到感觉到一条温热的舌头撬进了她的口腔中才猛的反应过来,急忙起身推开了晏且南。 黑色笼罩着夜空,月光劈开黑夜投进浅薄的凉影,朦胧地罩在初久身上,将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照得发亮,初久一时无措,只觉得惊讶又难堪,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原地无助地跺了两下脚后,脑海里才反应过来,急忙冲出了房间。 晏且南连忙起身去追,然而刚跑到门口,迎面便是直接甩过来的大门,距离他的鼻尖一寸停下,他往后退开一步,避免了在强吻对方之后还流鼻血的尴尬局面,抬手想要拍下大门,然而紧接着又觉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屋里一阵动乱,接着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晏且南错失了开口的时机,接下来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在舌间轮了半天也没吐出来。 一直在门口站到快至天明,周围完全寂静下来之后,他猜测初久大概是睡了,于是挠挠头,不好意思又尴尬地挪回了房间。 临关上门时,他的耳垂也还红着。 然而实际上,刚刚被强吻过,心脏跳得快要突破吉尼斯记录的当事人本人,初久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她当即捂脸,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试图用憋气的方式让自己忘记掉刚刚的那一幕。 过于震惊的心情让她无法思考太多,满脑子都是方才两人接吻时的触感,和过电一般的心跳声。 而缓慢地回过神来之后,更让她难以相信的是,自己对两人接吻这事,并没有什么抗拒之情。 而且在脑子一点一点清楚之后,她也想起了一些细节。 比如在她碰到晏且南的心跳时,发现他的心跳也很快。 比如晏且南并没有睡着,他醒着,他不说话可能是发现了她在酒里下了药。 他明明是醒着的,却不回答她的后面两个问题,最后居然还是用强吻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这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羞于启齿,所以采取了这种方式? 难道他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对自己情根深种? 初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总之脑子乱成了一锅粥,需得慢慢回想,然而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全都是先前那个画面,心跳也难以平静下来,总让她有一种下一秒心跳就会跳出来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按住心脏。 缓缓的,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初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太过急促,慌里慌张地爬上了床,不知道哪来的想法觉得自己不发出声音就可以让晏且南不进来,便一直躲在床上,连动作都不曾变过,就为了让晏且南以为她已经睡了。 个鬼啊发生这种事还能立马跑回房间直接睡着的人,心到底是有多大? 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的好吧? 初久时而捂捂脸,时而揪紧小被子。只觉得自己快要羞耻爆了。 她再一次将被子拉过脑袋,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拉下来,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试探地看向大门口。 门口恍惚地露出一道影子,那影子在门口纠结了好一会儿,甚至试图用靠在大门上的方式让意识进来查看情况,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晏且南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那道影子离开之后,初久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口好像有一块石头也给轻轻放下来了。 她依然盯着大门,反思方才的事情。 她的药并没有问题,所以初久觉得晏且南说的应该是真话。 然而他最后并没有以回答的方式,反倒是用吻堵住了初久的话,这让她感觉非常尴尬。 不过事情已经如此,至少表明了晏且南心里确实是有她的位置,初久觉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啊事情果然如此,所以之前在清云观里的事情,是因为他喜欢初久,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帮她。 所以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可能并非出于自己的内心,更可能是关心自己。 因此,在反复回想时不经意挖出许多暗示之后,初久心里甚至漫上了几分甜。 而在甜过之后,她很快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实。 说是说喜欢,但两人现在的进展,还没到见面时会很自然的地步,前一秒还剑拔弩张为对立面,后一秒就亲亲抱抱互述衷肠,你看这象话吗? 不象话。 所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时间段。 初久本来是打算在晏且南醉酒的时候问他,那时候他的意识不清,话讲完了也大概率不会记得,就算得到了这个答案,也不至于会落到这个局面。 然而问题就出在对方并没有醉酒,不仅没醉,还超了线做出了出格的动作。 所以两人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呢? 很尴尬。 因为两人并没有正式的告白,也没有互相说喜欢,晏且南会尴尬,初久也会尴尬。 而且等到天明之后,两人还要去微波池,初久就要在微波池出事,所以接下来…… 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 第93章 初久想到这里思绪复杂,不自禁摸出乾坤袋里的联铜镜,她已经决定好若是晏且南不打算带她离开的话,她给完血后立马就用铜镜回到裴长渊的身侧。 总之,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 隔日清早,初久早早地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昨晚因为心情太过激动,导致到了后半夜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地滚了大半天,终于在天明的时候才睡了过去,接着没睡多久做了个梦,又把自己吓醒了。 然而就睡不下去,只能睁着眼睛数着屋顶。 大概感觉到周围的人都醒了,初久从床上起来,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之后就往门外走。 初久打开门,接着就听到右手边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初久偷瞥了一眼,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其他的房客。 整个楼里住着不少的房客,这到了早起的时间,大家接二连三地出了们,动静并不小。 初久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让店小二上了点粥之类的,就想把自己埋起来,先好好地吃顿饭再说,然而还没吃两口,在旁边刚落座的公子忽然道:“那是晏修君吧?晏修君?这边这边!” 初久闻声差点被呛道,心想怎么在这里碰到个晏且南的熟人?还这么大声?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并不该做出反应,但初久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朝那人手指的方向循看过去。 这一眼正好对上晏且南投过来的目光,初久猝不及防,顿时又被还没咽下去的粥呛了两声,她顾不得粥,连忙站起来,然后发现大家都听到声音投过来目光,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于是她呵呵笑了两声,干巴巴地又坐了回去, 唉,太可怜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吃个早饭而已,居然还能和他撞上。 更可怜的是,她们现在本就是一路人,她居然想躲开晏且南,不想让晏且南瞧见她? 可能吗? 初久顿时觉得心灰意冷,干巴巴地吃了两口粥就吃不下去了,起身欲走,这时就感觉一道阴影落在了她的身上。 “去哪里?” 呵,你还问我? 初久懒懒地一抬眼,道:“我来给你腾个座!” 晏且南:“…………” 初久乖乖地给晏且南让了座,让他和那位兄台靠得近些说话,自己拖着小米粥和一碟小点心默默地把自己塞得远一些。 然而刚一起身还没动作,周围突然一阵动静,接着就感觉有人突然地撞了初久一下,初久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朝前倒去。 晏且南来不及思索,伸手扶住了她,温热的掌心相碰,初久顿时觉得从手掌相处的位置窜起一阵火花电流,激得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另外一边,晏且南也忍不住红了耳根。 大概是因为昨晚的事,只是这种程度的触碰,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让他们心如鼓擂,心波暗涌。 “那什么,我……”初久反应很快,连忙将自己的手从晏且南的手中抽回来。 晏且南手上动作一顿,然后缓缓的缓缓地收到桌子下,见着初久坐下来,一脸慌神,低着头也盖不过耳际红热的模样,心中像被电了一击,又像是被人用毛丝搔痒,叫他心中暗痒难耐,总想吸引点注意过来,好让初久全心全眼里都只有他,只为他耳红脑热,可爱的样子只让他看。 “嗯。”好一会儿,晏且南才干着嗓子回道。 初久低着头,脸上满是热粥的蒸汽,也没有注意到晏且南看她的眼神。 然后思绪被那人扯了回来。 “欸我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晏且南这才收回注意力,把目光投向方才叫他的那人身上。 经他们的聊天记录来看,那人是晏且南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其实早在晏且南只有十五岁的那年,曾经也下过一次山,那次下山他认识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到的沈风宸。 不过因为晏且南本身不爱说话人又刻板,根本不怎么和他们保持联系,所以到最后也就沈风宸这个性格古怪的人会时不时地找他去玩,其他人基本都没有怎么见过。 而在这里见到熟人也挺叫人吃惊,毕竟是之前如认识的人,晏且南也不好意思不回应,两人便聊了一会儿。 大多都是另外那人在说话,他好谈,全程没有人搭话自己也能说上大半天,时不时来一句“你说是不是啊?”晏且南只需要负责说“是”就对了。 晏且南也点了一碗粥加一碟小菜,两人说了半天,很快就提到了过来的目的。 那人道:“我过来是为了炼丹的,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晏且南:“铸剑。” “你自己?”那人看了看初久,“所以让你朋友……过来照顾你?” “……”晏且南沉默了会儿,点点头,“对。” 在这里,铸剑成了一个高敏感性的词汇,只要透露出要去铸剑,指不定会被谁盯上,到时候暗暗地给使点什么手段,有些人就是因此被绑去放了血,然后换剑回来。 晏且南虽然觉得自己有办法保护住初久,然而却并不想让她成为别人盯上的目标,于是他把目标一改,就改成了自己。 以他的资质,大概很多人都以为他的血质是非常好的。 所以若是有人有这想法,很容易就盯上了他。 那人点点头,道了一声哦,随后沉默了一会儿,自顾自地又说道:“对了,我和你说说这血啊,我就想到了魔血,也不知道魔血用来炼剑会怎么样,你还记得上回那个员外吗?他前段时间就绑了个魔族的人,给他放了血,说是打算过来试试,不知道会炼出什么来。” 听到魔血这两个字,两人都是本能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交换了下眼神。 晏且南心中好奇,然而表面上只是嗯了一声——他需要表现出对魔血毫不在乎的模样。 那人并不以为然,晏且南这脾气他早就认识到了,会是这个样子他完全不在乎,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罢了。 “不过我拿不到这魔血,就想要个魔心。” “魔心?”晏且南忍不住重复了这两个字,顺便看了眼初久,却见初久脸色微变,在听到这句话后表现得特别不高兴。 怎么了? 晏且南心中奇怪,思绪不由得被初久牵了过去。 耳边嗡嗡嗡嗡的,是那人在说:“你不知道。用魔心可以炼成一颗回魂丹,听说可以把死人救活,我想试试。” 然而说完,却没有听到熟悉的“哦”或者是其他回应。 那人奇怪地抬起眼,却见晏且南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反倒是初久一直盯着自己看。 他被这么个美人看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是我冷落了姑娘,姑娘可是对魔心感兴趣?” 初久眸子微动,表面平和地笑了笑,问:“我只是没听过有这种说法,所以觉得比较好奇,这魔心如何能炼出回魂丹?把死人救活?怕不是被人给骗了?” “哪会?”那人立马回道,“这回魂丹的事啊,是池主风诀说的,他说的话就没有假过,所以我们都信他,你也别不信,他每次说的话都灵验了,他说能把死人救活,我就信这肯定可以!” “有必要么?”初久故意挑衅了一下,果然见到那人顿时涨红了脸。 “你可别不信,这死人啊一定可以复活,等我见了那人,从他手上取来魔心,我就要去试试。” 初久不再说话,倒是晏且南问道:“池主经常要你们去弄药方吗?” “也不全是。”那人道。“就是偶尔会下来,告诉我们他最近发现了什么药方,如果我们想要的话,就把他的想要的东西拿过去,他会给我们做出药。” “之前几次都成功了?” 那人立马点点头。 初久脸色越发不好,只是在面对着晏且南时,不想让他发现,这才硬板着一张脸。 “可是那人要是知道魔心,又怎么会把东西给你?” 那人拍拍胸脯,却笑道:“这并不难,世上无难事,而且他要的是剑,和丹又有什么关系?虽然那么说,但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那药。比如我要去见的那个人,他就是个冷血的,根本不需要复活谁,他杀的人都比这池子里的水多了,只要给他钱,他什么都可以交出来。” “哦。”晏且南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在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便不再多问,而是专心看起初久的表现了。 初久在听到魔心里脸色已经不对,但现在要插手让晏且南别注意到这个事情已经来不及,所以她整个人都显得很不精神。 接着又听到他们有来有往地交流起来,心中更是着急,然而不管他们怎么着急都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把这事变得更为普通一点,于是初久便挑衅地问了些话,以表示自己大概知道,但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晏且南果然也不再对这事感兴趣,很快就把这事揭了过去。 两人又谈论了一会儿,等到初久把饭吃完,他们也差不多谈好了,晏且南说要先走一步,便给了初久一个眼神,让她随着一同上楼。 昨晚还发生了那种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尴尬。 初久不太情愿地待在晏且南的身后,一边脑子里在祈祷晏且南不要放在心上。 心里还很庆幸,池主并没有把事情都说出来。 实际上,魔心好得,能拥有起死回生能力的药所相对应的魔心,却并非那么简单。 第94章 十二微波池池如其名,有十二处池洞,分别位于高峰山,如同迷宫似的布局,每个池都可以铸剑,但能铸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两人一路走上山,走到半山腰上,便已感觉气温迅速降低,白雪皑皑地铺落下来,像是披了一件白袍,白气笼罩其间,给这山布了层神秘之感。 他们是躲开其他行人,从小道抢先上来的,每年过来的人都有不少,风诀在成为池主之后,并没有给他们规定时间,只是在山上布了些机关,传言进入机关的方式不同,所走的路也会有所不同,到达的池更是不同。 人血有优劣,池水也有好坏,所以想要铸得上好的剑,不仅要有优质的血,也要有上好的气运。 两人走了半日,便看到前路有一处大石机关,机关前有一块石头,石头上有一条细细的管子,旁边写着【落血处】。 晏且南在石头旁停下脚步,说道:“这里应该就是机关的开口了,你且来试试吧。” 初久走上前,沉默地看着那字。 晏且南也没有催她,大概等了两三分钟,初久才朝他伸出手掌。 晏且南:“怎么?” “你没给我刀,我如何取血?”不是每个人牙齿都是那么锋利,一口就咬出血的好吧? 晏且南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将刀取出来交给她。 初久在指腹切了一个口子,放了点血出来,血直直流进管中,很快就消失在了管口。 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在两人不远处响起:“也不知道会打开哪一道机关口呢?”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齐齐回头看去,见来者是方才在客栈里和晏且南说话的那个人。 明明还说过献血的人是晏且南,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了脸,晏且南下意识地将初久往身后一拉,警惕地看着他。 那人见晏且南如此反应,只是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啦,我不是说我只要魔心炼丹的吗?不管是你献血还是你身边这位美貌的姑娘献血都与我无关,我只是过来凑个热闹罢了。” 晏且南还是沉默,继续警惕地看着他。 知道晏且南这人木,没想到这么木,那人无奈地摇摇头,转而看向初久,苦笑道:“和我都这么多年交情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算了算了,既然你如此防备我,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那你们就先进去,我稍后自己开机关就好了,这样你们总不会再防备我什么了吧?” 晏且南垂了点眸,沉默了片刻后道:“嗯。”然后不由分说将初久带进了打开的路中。 待机关大门缓缓关下,那人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尽,眼眸瞬间变得阴沉。 而晏且南也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方才因为事态紧急而从初久手里夺下的刀刃。 因为动作过于粗暴,他取下刀时,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多了几道伤口,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掌心冒出来。 然而晏且南并不在乎这个,只是随手将衣袍撕出一条带子,草草地包扎一下就当完事。 初久不明所以,问:“我还以为你和他是朋友……?” “并非。”晏且南想到那人一直笑着的面孔,只觉得一阵恶心,“他世家为毒,和沈风宸有些关系,但连沈风宸都不喜欢他。” 乍听到这个名字,初久难得地沉了脸,然而又有些在意,暗暗咽下心里的火气,才问:“那又怎么?” “他家里以尸毒为炼,擅控尸首,而且行事歹毒,为达目的不用其极,你以后……应该不会,但我也要提醒你,遇到他的话,千万小心,定要绕着他走。” 初久道:“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又奇怪:“那他怎么又想复活别人?” “大概是想试着玩玩吧?”晏且南也无法确定,这人看起来表面阳光,脸长得也像个少年郎似的,因此几乎没有人能将他和尸毒世家联系在一起,当初晏且南刚认识他的时候,也受过他所骗,和他成了朋友,当时正在调查一庄案子,说是镇上的人无故死亡,死后尸首攻击百姓,没几天后他就碰到一场尸变,他差些被那群尸首卷入尸毒深渊,虽然当时那人救了他,但后来却非常得意地告诉晏且南,这些尸首都是他所炼化的。 自那以后晏且南便不打算同他来往,可这人又厚着脸皮,总来找他,还为了晏且南,当着晏且南的面把所有的尸首都消灭了,又解释说那些尸首是他发现时已经成了尸首,想要帮晏且南的忙才二次炼化。 晏且南没有证据,且当时打不过那人,这才没有撕破脸皮。 之后晏且南又认识些其他人,渐渐的就没再见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谁知道时隔多年,居然会在这里重见。 出神中,初久突然问:“不过话说回来,我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重阳。”晏且南说,“他叫重阳。” 初久眼皮子一跳,猛地看向晏且南,晏且南察觉到她的目光,也追看回来,两人视线相接,初久眉心狠狠一沉,却是道:“你才是,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什么?”晏且南没有听懂。 初久思量片刻,却是摇摇头,并没有再说话。 晏且南权当她是听到重阳是尸毒世家,所以不希望晏且南再与他联系,心里不自觉还有些欢喜,觉得初久这是在关心他。 然而却不知道的是,初久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在她写书的那些日子里,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读者,因为书里逻辑不通还有不少错处,经常遇到一些读者举出来,不过这捉虫提问的读者倒不算什么,只是当时,还出现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喷子的人。 那个喷子靠着网上的盗版,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初久产生了什么莫名的爱情,反正是章章留评,章章骂人,女主随便做件事都要被他用千字小论文辱骂一顿,这情况在之后的发展中,逐渐变得越发过分,从角色到作者本身都受到了波及。 初久在一开始还能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到后面看到这人订阅为0,本想回以攻击,但又担心这样会劝退其他读者,只得咬着牙受了,将其删评,拉黑,永久禁言。 如此往来,她拉黑了对方近三十个帐号,对方又拿出了第三十一个号,继续对初久进行攻击。 每个账号,他用的马甲都是重阳。 初久骂不过人,删不过人,还惹一身脏,更没有人来帮她解决这事,最后气到不能自已,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将重阳写进书里,给他一个最讨人厌的身份,给他一个最惨的结局。 勉强算是自己的报复了。 而重阳这个角色出场之后,她也从每天更新转到隔日,周更,月更,最后年更。 再最后重阳也没再出现,她的评论区终于清静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重阳,初久不得已又想起当初那些日子,心情就像是吞了一口苍蝇,瞬间就不自在了。 她整了整思绪,想起重阳在她的书里,结局很惨,因为他前半生都在作恶,后来伤害了一个爱他至深的女子,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那女子已经死去很久,他想要弥补却弥补不到,于是想到用魔心来救活那位女子。 当时的时间点在于夏初然死亡,晏且南上十二微波池去找风诀要回魂丹,在回去的路上遭到了重阳的暗算,并且还假惺惺地靠近晏且南,想要获取他的信任,在他的酒水里下毒,没曾想小动作正好被晏且南发现,两人打斗之下,重阳被断了修为,双眼也被废掉,但晏且南并没有杀了他,而是转身离开了现场。 重阳不想让晏且南就这么离开,拼尽最后一分气力将尸魔召出,结果被其反噬,死无全尸。 然而现在夏初然没有死,自己也还没有死,重阳说要拿魔心拯救的应该便是那位对他用情极深的女子。 只要小心一些,她便可以躲过这次死局,而且自己也还没有暴露身份,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初久如此想着,心情稍微松了一口气,回神过来时,发现两人才走了不一点路,而晏且南刻意放慢了脚步,似乎是在等她。 初久挑眉道:“打算散散步?” 晏且南:“不是。” “那怎么走得这么慢?” 晏且南:“…………”这不是看你有心事吗? 然而对上初久的目光,他顿了顿,还是道:“是想散散步。” “既然你想散步,那我只好陪着你。”初久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然而唇角却勾起得逞的笑意来。 晏且南晃了下神,耳根被这笑容染上了一层绯色。 第95章 初久原本以为滴完血之后是要经过一段机关的,因为她在原书里也有提过这事,只是没想到一路走到池边,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顺利得太不可思议。 一直到见到了风诀本人,初久才定下神来,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经历机关。 然而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风诀身穿一袭白袍,静静地坐在一堵石上,盘腿定神,腿上放着一架古琴,随手拨弄着曲子,眼上蒙着一条黑带,随着发丝翩飞,发丝后还有两条浅白发带跟着飘舞,整个人如同出尘一般,又似雪山白玉,通透而冰寒。 叫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踌躇须臾,晏且南抬头问道:“阁下可就是风池主?” 风诀手上动作未停,声音像泉水般清澈脆当:“寻我何事?” “请池主帮我铸一把剑。” “可有血?” “……”晏且南下意识地看了初久一眼,见初久没有反对,才道,“有。” “鲜血三千,入池,可能接受?” “能。”这次是初久自己的回答,左右都是要入的,早不入晚也得入,都到了现在,她总不能退缩。 初久握紧了掌心里捏着的联铜镜,深吸一口气:“玄峰山里还有那么多百姓要救,不能在这事上耽误,晏修君,你说对吧?” 晏且南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音却是一慌。 接着就听风诀道:“哦豁?原来是有急事?玄峰山?这可是个许久不见的地方了,那里出了何事?” 晏且南只得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风诀面上不显,只是在听完事情之后,手上拨弄琴弦的动作顿了一瞬,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接着宽容道:“既然这么紧急,不如少侠你先回去,待我铸好剑了再将剑送过去,我恰好过几日也是要去看看的。” 晏且南沉默了。 初久看了风诀一眼,他这人实力高强,面容用黑带绑了眼睛,但难以遮住这张颇显年轻的脸,但就算是年轻,以他的实力,和裴长渊竟是不相上下,而且两人…… 说实话,也是同一门派,只是当年他犯了错,被赶出山门,裴长渊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人又单纯的,当时深受喜欢,而风诀心机重心眼小,纵然天赋极高也更容易走上歪道,当时的师父如何都拐不回来,一怒之下将其赶出山门,而风诀后来没再拜师,却只靠当年学到的那些,创出了一套全新的路子,并且假以时日,功可敌裴。 但他依然还是走上了歪道,所以初久并不能放松警惕。 风诀当年被赶下山前,是因为做错了事,他故意害得裴长渊在所有人面前出丑,还是以极其难堪的形象,所以当时的师父为了让他得到教训,在他的身上种下了一个诀法,让他无法在第三个人面前施展任何能力,因此若是晏且南在当场,纵然风诀多厉害,都无法打得赢。 因此,初久心里更是想着让晏且南带走她。 晏且南听完,虽然也有些着急想要回去,但脑海却还存着几分理智,知道把人放在不熟悉的人这边,定然是不安全的,再加上之前初久似那么祈求的话回荡在耳边,他也不得不重视。 于是晏且南道:“不了,我还是先看着她。” 风诀并未拒绝,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后将琴放到一边石头上,从上一跃而下,轻盈盈地落到了地上。 接着,缓慢地走到初久的面前。 明明没有看到对方的眼睛,却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初久拧起眉头,不悦地看向他。 风诀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说完,他从袖子里缓缓拿出一把刀,递给了初久。 初久接过刀,走到池边,然而这时又听到风诀说:“请入池中。” 初久动作一顿,看着满是锈红的池水,咬了咬牙,跨入池中。 池水冰寒,从肌肤渗透到了骨子里,她强忍着才没有打起哆嗦来,待一直走到池中央,见风诀点了点头,这才试着盘腿坐下。 池水不深,坐下时才到肩膀处,初久割了第一刀,鲜血立刻逸散开去,将本就锈红的池子染得更红。 初久不免怀疑,这池子里是不是都是血,而这伤口会不会受到感染?万一染上什么病怎么办? 各种的病名在脑海里回旋,初久忍不住将手臂抬得更高一些,免得伤口碰到,真得了什么病。 对此,风诀并没有阻止,在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腥甜气味时,还缓缓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接着,他开口问:“晏修君如何带得一位魔人前来,还让她如此听从你的?” 晏且南动作微僵,这时风诀的手轻轻碰上他的肩膀:“不必紧张,我自是知道晏修君有你自己的法子,我不想去了解太多。” 初久听到这话,心里并不奇怪,她缓缓地动了一下,这时发现池水中似乎有什么绕上了自己的手腕和脚踝。 她心头一惊,猛地看向风诀。 正听他道:“为免晏修君辛苦带过来的魔人逃了,我且用血藤先绑住了她,晏修君也不必担心。” 晏且南立刻道:“风池主,我……” “难道晏修君和一魔人是好朋友?” 然而听到这话,晏且南却再也说不出后面半句。 脸色陡然尴尬起来。 初久一见,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风诀轻笑了声,抬手像摸狗子似的摸了摸晏且南的头:“后生可畏,居然能不出一分力气就将魔人带过来,我还从未能做到如此地步呢。等过些日子,我出去游玩时,定要上归一门去拜访拜访。” 如此一说,晏且南像被敲住了尾椎,再也动弹不得。 缓了片刻,才慢慢挤出几个字来:“风池主……是如何得知我的?” “这可不简单?”风诀又笑了声,“天下之大,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晏且南踌躇须臾,抬头问道,“那风池主,想要如何?” “不如何呀,这不是要给你铸剑么?等收完血后,晏修君就该回去了吧?” “……”晏且南心中一骇,没想到会被这个来路不明的池主给威胁上了,而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若他真的出去告诉了别人…… 晏且南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全是归一门门主对他极其失望的神色。 他一时无声,风诀满意地勾起笑容,摸着他的脑袋的手也缓缓地落到了晏且南的肩膀上。 然而轻轻拍了两下,朝别处走去。 晏且南呼吸一轻,再次看向初久时,却见她闭着眼睛,已然失望。 她不是不清楚晏且南心里的想法,然而却无法接受晏且南现在的决定,纵然他那个决定毫无错处,但既然是喜欢自己的…… 初久不愿再想下去,心里只剩下一句话,她要逃出去,等这血集完,她立刻就回到裴长渊身边去。 掌心里的联铜镜也越发的炙热起来。 接下来半柱香,初久只觉得身体一点一点的失力,一切仿佛都被流空,整个人头晕目眩,都快晕死过去,然而伤口上的刺痛却时不时发着热,提醒着她要保持清醒,到最后快要结束时,整个人都已头重脚轻,只消得风轻轻一吹,初久都觉得自己要立刻倒进池水中淹死了。 好在她尚存几分清醒,死死地抠住掌心,勉强拉回意识。 好不容易,才听到风诀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可以了。” 初久立马从池里站起,然而腿上一软,差些就倒了下去,她死咬住下唇,鲜血从唇间冒出来,洇进口舌去中,被她轻轻舔回去,铁锈味满溢在鼻息与唇舌间,让她恍惚觉得自己被血水泡着。 待走到池边时,她垂眼看了一眼,发现整件衣服都被染透了。 初久难免觉得眼眶湿热,委屈地看了晏且南一眼,然而又想到方才晏且南的沉默,便气恼地转过头,赌气般地跨出池。 本打算等晏且南离开之后再用联铜镜,这样晏且南一时半刻也不会发现她的下落。 然而她刚站出去没两秒,就觉得眼前一黑,差些倒了下去。 还是晏且南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初久几乎睁不开眼,只是凭着本能知道扶住她的人是谁,感觉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初久忍不住往晏且南怀里靠近一些,又不想被他发现,克制忍耐地抓紧了自己的掌心。 晏且南眼底一痛,冰冷从掌心渗进骨子里,仿佛变成千万根刺,扎入他的心脏。 这时,风诀百无聊赖地看了这边一眼,见晏且南没走,笑问:“怎么还在?不急着回去?” 晏且南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低声问了句:“你要跟我走吗?” 初久缓缓抬起眼皮,晏且南的影子开始从清晰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只记得最后一秒,自己狠狠地拉过晏且南,用几乎只剩气音的声音道:“别丢下我。” 于是晏且南也陡然有了莫大的勇气,不管风诀怎么说,只道:“她对我尚有用处,我无法将她交给你,若你想说,大可对外说去,待来日我自会去寻师尊请罚,还望你知其轻重,将剑交还于我。” 说完,他抱起初久,急忙起了轻功而去。 第96章 初久的身体越发冰凉,呼吸也浅似不可闻,晏且南抱着人儿快速出了冰池,然而却无论如何都暖不了初久的身体。 情急之下,晏且南渡了几分灵力进去,将初久的伤口止住,刚一搭脉,却猛然发觉初久体内魔气乱窜,仿佛失去掌控的厉鬼张牙舞爪地在体内汹涌,初久眉头一皱,整个人无察觉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 晏且南找了个空处,将初久放到石头上,什么办法都用遍了,却怎么都不能压下她的异常。 她才吃过解药,不至于突然毒发,而平时只需要渡入灵气便可压制的问题今日却突然失效,难道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是微波池有抗魔的能力? 晏且南忍不住想到这一点,而这个念头瞬间让他如坠冰窟。 再无他法,而这里又不宜久留,晏且南将初久抱起,打算先下山为要。 而脚下愈急,衣摆掠过杂草,冷不防窥见山下某处石尖上站着一人,寒腰挺立,身后铺着黑袍掠地,随风时而高扬起来,仿佛要笼得周围风沙尽入他袍。 晏且南眼眸一紧,刹那间抱紧初久,急着向那人跑去。 “风宸!” 回头正是沈风宸。 他半张脸斜挂着张面具,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扇子,风明明大的很,却还要缓缓展开来,一摇一摇,显得极其悠闲。 “呦,你也在这里。”他唇角微勾,看到晏且南怀里的人,嘲讽意甚,“这是……巫禾?” 晏且南不禁心头更紧。 这名字是他一直都不愿提及的,虽说这就是初久本名,但他总不喜欢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巫禾和初久就是两个人,一个是九枝门的门主,一个是他心上的人。 只是这两个名字却又是同一个人,叫他心里极其不满。 心中金戈铁马仓皇而过,晏且南轻吸了口气,镇定道:“风宸,正巧你过来了,瞧瞧她到底是出了何事?” “怎么?你怎么这么关心她?”沈风宸从看到初久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现在危在旦夕,但是他却不明白,明明这魔教门主都在眼前了,晏且南这正派出身的正义人士,居然会来寻自己的救助。 未免也太搞笑了些。 晏且南顾不得太多:“你先救她,其他的日后再说。” “九枝门门主此刻极其虚弱,若是你现在杀了她,便可告之天下,魔教无首,溃败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你就是正义之师,归一门也为你荣光,你何必要救她?” 沈风宸缓展着扇子,从石头上轻轻跳下来,正面看向晏且南,而晏且南也看到了他的面具,当即眼皮一抬,随后沉声:“那日来清云观,哄诱弟子陷害初久的……也是你?” “是当如何?”沈风宸倒不隐瞒,“那日确实是我,我还是看在我们平日的交情,才帮你出手,眼瞧着她毒发病重,你却把解药给她服了,你当初不是说拿解药威胁她的么?” 晏且南关节死白,指甲几乎没入掌心。 沉声道:“那不是时机。” “那什么是时机?” “总之你先救她。”晏且南强撑着挤出理智,不愿在这种事和他多作纠缠,先哄他把初久救了,接下来总有时间应对他。 而且他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沈风宸会特地攻击初久,两人之间难道是有什么过节?否则像沈风宸的毒风门,虽然并非魔道但也毫无正义,九枝门和毒风门无冤无仇,何必非要致初久于死地? 晏且南心下思忖,沈风宸多看了他几眼,仿佛直接瞧进他的内心似的,片刻后凉薄一笑:“我和她之间的仇怨,不是你所能理解的,至于她……我也不是不能救。” “如何?”晏且南强掐着掌心,才没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激动。 “但是,我现在也是救不了她的。” 晏且南的脸沉了下来,喃喃问:“救不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魔教中人,魔族后裔,她平时用的是魔气而非灵气,若我没有猜错,你们这行入了微波池,是用她的血引微波……引剑?她受了微波池的药气,引发体内魔气动乱,再加上身上流血过多,不是一时半刻能好,并且也不能用常理之术救治,我自然是无法帮你。” 晏且南瞬间觉得后颈像被毒蛇猛地咬了一口,呼吸有些提不上来,薄唇机械地动了动,声音仿佛不是他的:“那难道要看着她死?” “你不开心?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呢。”沈风宸道,“魔族之人,该去哪里,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你不想见她死,那就只能把她丢回魔族之地,而到时,就是放虎归山,我不明白,你身为正道人士,为何三番两次地救个魔教之主……?” 沈风宸说着凑到晏且南的面前来,目光审视地扫着晏且南,仿佛都要看穿现在晏且南的心理活动。 就在晏且南都感觉沈风宸快要猜到自己喜欢初久了。 然而下一秒却听他啧的一声,问:“说起来,夏姑娘如何了?” 晏且南:“……?” 怎么突然间……问起了夏初然? 晏且南有些发懵,好在反应很快,情绪复而平静,道:“她现在回了归一门,正在山上修养。” “还好好的?” “嗯……?”晏且南隐约觉得这一句话蕴含了太多,然而不待他细想,沈风宸将扇子一收,眉头紧皱着道。 “算了,你打算把这人怎么办?哦……她还有些用,你要留着她最后用?” 晏且南茫然地看着他。 沈风宸似乎明白他肯定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不由得抬起扇子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勺,又沉沉地啧了一声:“罢了,现在也不是杀了她的好时机,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你自己注意些,放虎归山,还是坐看她灭亡,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未来后悔,也会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过我劝你,就算是巫禾死了,也绝对要把她的尸首抢回来。” 晏且南呼吸一窒,猛地看向沈风宸。 “你什么意思?”那语气,就好像很笃定,初久一定会死似的。 晏且南心中隐隐有个猜想,沈风宸一定是知道一些他并不知道,而且对他很重要的事。 然而不管他怎么问,沈风宸好像打算好了闭口不谈,很快就甩开晏且南离开了。 晏且南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沈风宸的身影远去。 他自小和沈风宸有所往来,当时还是十五岁的年纪,初次下山,对所有人都很防备,但也容易相信人,先是认识个重阳被骗,后来又认识了沈风宸,极其艰难才信任上他。 毒风门在江湖上的风评一向不好,但沈风宸却对自己倾诚相待,从未欺瞒过自己也从未对自己做过什么,经过多年的交往之下,两人才终于算是可以称之为朋友。 而归一门不善待他,沈风宸便不入归一门,至多是路过时丢只传音鸟上去叫晏且南下来陪他喝酒,虽在外经常惹事,至今还未真正杀过人,办法使得不正当,但还算在晏且南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因此不论如何,晏且南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沈风宸要害他,而且对他的话也相信不疑。 然而之后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又为什么要多问一句夏初然?难道这事还和夏初然有关? 晏且南思绪复杂,然而现在眼前有更加紧迫的事要做。 他想走得快些,生怕迟了,初久就捱不过去, 然而又怕走得太快,初久承受不住,只得慢缓下来。 万念交织,晏且南心高高地挑起,多少愧疚涌上心头,只觉得若不是自己提出这个要求,也不至于让初久陷入如此境地。 然而若她不去,其他的魔,还能有这个效果吗? 他脑海里回闪着陆少名一句“恐怕只得九枝门门主的血有这能耐”,转念又想到自己昨日借着酒劲,还对初久做过那种事,而现在却将初久往火坑里推,端得是无地自容,只觉得自己虚伪至极。 如何是做不完整,他还有什么能资格待在初久身边? 然而这错又是自己犯下的,他想,自己该是弥补过错,而不是逃离才是。 晏且南抱稳了初久,垂眼见她两扇软睫轻轻颤动着,似是畏惧寒冷,小心翼翼地又往自己的怀里塞了一些,冰凉的手指摸索着寻到他的衣服,便急忙忙地揪紧,生怕他一个转身就将人丢了下去。 他无奈又怜爱地抱紧初久,快速地跃下山头,回到客栈,加急要了一辆最舒适的马车,还在马车上多加了几道毯子垫子,又要了一匹最好的马,连夜地赶回了玄峰山。 这地距离玄峰山,快马加鞭也要三日,何况还带了一辆马车,还是急赶慢赶,才在五日后到了地方。 当时晏且南聘了个车夫,接了他的手把马车带回玄峰山,而他则是换了匹快马加速入城。 在他入城当日,风诀就到了。 白日的城内,已是荒凉一片,空荡荡的街道上不复过去热闹繁华,好像一切都只是虚影似的。 晏且南到了间客栈门口,下了马,将马带到木桩前绑好,入客栈一看,也是凄凉一片,店小二一脸忧愁地坐在桌前,好不容易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晏且南,直接就蹦了起来,二话不说凑上前去,一脸看到了救命恩人的模样:“修君可算是回来了!” “人到了吗?”晏且南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丢过去,“他人在哪个客栈?” “你说的是风池主吗?他也在这个客栈,早你两个时辰到的,现在已经出去了,你看你是要在这里等会儿小的上点菜吃,还是出去找找?” 晏且南眉头微皱,他一路紧赶慢赶过来,走的还是最近的路,然而那个风池主居然还比他早到了两个时辰,看来定不一般。 心里落了几分警惕,他沉默了片刻,又丢过去一袋银两:“接下来招待他的就行,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等把这些事情弄完了我就走,剩下的银子就用来照顾生病的人家。” “晏修君可真是个大善人。”店小二连忙接过钱袋子,“小的定然办好!晏修君不必担心!” “嗯。”晏且南说完,又提了剑就往外走,店小二赶忙下去准备些吃的,走到办路又想到什么,急忙走到门口将门关了,顺便把门后的符再摁了摁,见贴得是紧丝密缝,风也吹不下来,这才松一口气,搓搓手掌赶紧跑下去准备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砸了这剧情》11月30号完结,接下来要开的是《对不起,我拿的是反派剧本》,还有一个小短文,大概存完稿后就上传。 《你只是爱我的毛绒绒!》戳专栏可见。 祁羿家代代从影,他小小年纪已是知名童星。 15岁时上山拍戏时,祁羿救了一只受伤的白狐倪叶。 三年后,祁羿成了影帝,众人皆知,祁羿面冷孤傲,高不可攀,唯独对他家那只白狐唯命是从,形影不离,简直宠上了天。 众人:醒醒,你可是影帝啊!一只白狐算什么,事业才是你的归属啊!!! 一夕白狐出屏,祁羿粉丝纷纷倒戈爬墙头,数家企业投来橄榄枝,只为求得白狐一面。 众人:影帝算什么,白狐它不可爱吗?!! 祁羿:“……” 倪叶是古书中的白狐,灵识初开时不知造了何孽竟遭雷劈,穿进了现代。 自傲的美人魅惑之术不吃香了,小脸蛋儿也不讨喜了,还有一群两脚兽隔着屏幕想薅她的毛! 倪叶:气死狐辣! 【灵感来源:b站北极狐相关视频】 求个收藏呀~ 第97章 晏且南在城里寻了片刻,很快就在城脚下寻到了弹琴的风诀。 他还如那日的打扮,悠闲自在地仿佛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而在他的身侧,堆了好几副尸体,无一不是魔化伤口溃烂,仿佛一滩烂肉慌慌张张堆起来就走,有些连支起来的骨头都丢失了,走到一半就啪地砸在地上。 距离风诀的不远处,缓缓地靠近几道黑影,同时传过来的还有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 然而风诀依然像从未闻见似的,连屏息诀都不曾用,弹了片刻琴,这时感觉到什么,手上动作一错,琴弦随之拨弄出去,带起一条暗波,如同一道强力辐射由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晏且南只见那远处的黑影动作一顿,下一秒人身分离,瞬间瘫痪。 然后才听到风诀的声音:“事情都做完了?” “风池主。”晏且南行了个礼。 “那小魔人……你怎么处置的?” “尚未。”晏且南据实回答。 风诀沉默了一瞬,笑了:“果然是归一门的徒弟,行事做派就是让人瞧不懂,像当年那样。” 晏且南可不知什么叫像当年那样,他迟疑地抬起头,接着就见风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剑,直接丢了过来。 晏且南下意识地接住那剑,剑身通银光粼粼,剑鞘搭身,仿佛一块银石雕剑,然而却轻如缥缈。 他拔出剑,见剑身通透,红血欲滴,在其中几道银丝如勾,似随时都能冲破碧血之壁一般。 “这剑名叫微波剑。” “微波?”晏且南一愣,这剑名…… “你且放心,这剑同样能起到效果”风诀道,“这剑可滴血认主,至此之后,剑随主行。晏修君,且开始吧。” 晏且南有一丝犹豫,这剑并非用他的血,此行滴血认主,不觉得有些过了? 然而风诀是早就看惯了的,见晏且南没有动静,反倒觉得奇怪:“怎么?嫌弃这剑?” “并非,风池主铸剑扬名,定是好剑。” “既然如此,为何不认?” “这剑……” 然而话没说完,又被风诀打断:“你该不会是觉得这剑是一魔人之血,想要还给她?” 晏且南面色一顿。 “我还以为你此行出来,把那魔人带过来,只是为了今日之事更好解决,你不杀魔人,不交给我,是因为另有用处,然而你现在还要把剑还给她……我实在是看不懂了,归一门门主……到底是如何教你的?” 晏且南沉默不语。 “你现在还要把剑还回去?” 晏且南只握紧那剑,并没有说话。 “你的想法,不能同我说?”风诀饶是觉得有意思起来了,分明正邪不两立,然而今日却能见到这样奇景,心里更是好奇,难道这人还要向她申冤不成? 左右四顾,也没见他把那魔人带到身边,细思片刻,想到魔人身上流着魔气,他的微波池,主克魔,这么一想便了然:“那魔你是无法带过来的吧?她……快死了?” 晏且南眼眸一紧,前头刚听完沈风宸说过这字,现在正是敏感之时,乍又听到这个字眼,他忍不住眉心一跳。 这反应落进风诀眼中,他呵的笑了:“看来果然是要死了,既然都要死了,你难不成还要把剑还回去?晏修君,你也实在太不知数了些。” 晏且南没有吭声。 纵然谁遇到此景都觉得无味,碰到根木头,从头到尾不说两句话,实在烦人,风诀还勉强能受着,只是不得已长叹口气,心里恨不得钻进他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思来想去,脑中心念电转,竟是想到种可能。 他不由得微惊:“晏修君……?” 这声沉了些,让晏且南也心感不妙,只觉自己要被看穿。 接着果然听到一声如雷炸耳般的疑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那女子了吧?” 晏且南:“……” 就在晏且南以为风诀要对他进行一番教育之时,却突然听到风诀笑了一声,抬了琴,从墙脚走到跟前来,饶有兴趣地饶着他走了两圈,声音越显喜色:“居然有这么有趣,你居然喜欢她?” “也没有否认,看来还有点种?” “你不必担心,这么有趣的事,我没必要现在就打断,你打算怎么做?以她的身体,大概撑不了多久了吧?让我想想,可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她送回去?” 晏且南在他突然变得聒噪的声音中越发尴尬,耳垂不动声色地红了,继而滚烫不已,正在他觉得极其难堪之时,突然觉得有气息猛地凑过来,晏且南呼吸一窒,眼皮子一弹,却是见到风诀凑得极近。 呼吸片刻间,风诀才缓缓地撤回去,问:“你是要把她放回去……放虎归山?不怕她回来咬你?” 晏且南沉默了会儿,终于吐出一句话来:“我打算同去。” “…………”风诀眉头一挑,“那不怕被九枝门的人撕成牛肉干丝?” 晏且南抿唇不语。 风诀眼神挑扫着他滚红的耳垂,沉默了片刻叹一口气,悠悠道:“算了算了,虽然有趣,但不是我喜欢看的,又没有相爱相杀,可真是无聊至极,待你们针锋相对,我再出来看场好戏好了。” 说着声音越来越淡越来越淡,身影也缓缓变得透明,晏且南只见着他走了几步后,身影就完全消失在了空中,心中微动。 在原地站了片刻,感觉周身的热气终于消散,他这才收回所有情绪,将剑用胳膊夹着,单手解开右手的绷带,露出那日切开的伤口来。 这些日子一直以来都没有将伤口愈合,只为了进来之后能营造充足的血气。 这里的魔物有奇怪的癖好,只吸血气浓郁之人,一开始吸的都是一些刚受过伤的百姓,再后来把受过伤的百姓都吸完了,就将其他人砍断手脚,丢到房间里放个两三天的,待鲜血染满了那人全身,再将对方吞食入腹。 晏且南不可能真将自己的手砍了,便维持着伤口不愈,到今日已经达到了充足的血气。 果然不久,一道黑影就缓缓地吸着血气而来。 黑影渐渐覆盖住整个城池,上空一点一点地露出一道庞大的身影。 晏且南再见这魔物,忍不住眉心一跳,不过几日没间,这魔物长得又大了一些,纵然他走之前已经给所有人都派发了符咒,足以抵御到他回来之后,但看它这庞大不少的身躯,显然是有人不听劝告,私自逃了出去,最后没能成功,反而入腹为食。 他脸色一暗,二话不说,将剑拔出就一踏而起,同时手招符咒,快速地贴在剑上,引出万气灵气,猛地朝那魔物一刺。 魔物身躯庞大,身上长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瘤,远远看去像癞蛤/蟆的外皮似的叫人犯恶,实际上这些瘤块是被它吃下去的人皮所堆。 这些皮堆在一起,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疙瘩,经由时间硬化之后,就显得极其僵硬,平常的剑竟是无法刺破,因此在之前的战役之中,竟是惹出了不少的乱子、 晏且南这次早有准备,先用火烧了它的皮,趁着它反抗之时又用冰击,迅速地打中它的周身大穴,趁它自顾不瑕,再跃到魔物身上,快速地找到心脏之处,以冰开道,先打一剑,再随之打入符咒不让自愈,这时魔物还没有完全被打倒,剑也无法深入到它的心脏,因为它还有第二层的防御。 在它的皮下,全都是骨骼。 第98章 这些骨骼让它行路缓慢,却又给它最好的防护,几乎没有一把剑能够刺透这奇怪的骨头。 怪物一个扭身,晏且南就从它的肩头上掉了下来,他一手运气往地上打了一掌,借着反冲过来的气道再次跃上魔物的背,右手举刀直直插入怪物体内的骨骼细缝之中。 这骨头是它全身中最难缠的部位,心脏之处被骨头毫无细缝地包围着,因此只要不刺穿骨头,就不能杀死魔怪。 晏且南再次吟诀,一掌拍在魔物一穴上,顿时就感觉到掌心下,魔物的肌肤开始变得滚热起来,就像是有千万的火团在肌肤之下滚动,他再加一把力,驱使着热团涌上魔物全身。 魔物初时还痛叫了一声,然而等到身体渐渐适应之后就不再注意,只专注像抓蚊子似地抬掌往身后拍去,试图拍死晏且南,然而晏且南速度飞快,敏锐地躲过几个攻击,感觉到脚踩的每一处都变得滚热之后,却突然再击一掌,手里掏出数张冰符,快速地按在魔物的周身大穴上。 热时初胀,冷冰猛缩,魔物周身经脉受不住这般冷热变化,痛苦瞬间从全身涌上,魔物顾不及晏且南,大吼一声就朝前倒去。 这时晏且南将他方才打入骨缝中的微波剑拔下,将符咒贴上剑身,瞅准机会,猛然朝着心脏口刺下。 咔嚓一声,伴随着魔物痛苦的嘶吼声传遍城池,仿佛山崩谷裂,叫人耳根发痛,晏且南趁机一举破开骨缝,直直朝着骨缝之间,一颗脆弱红嫩,仿佛因为疼痛正在抽搐的心脏刺去。 噗嗤!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恶臭气味浓郁地扑上晏且南的正面。 他来不及躲闪,立马又捻了道诀暂时性地护住前方,鲜血打在他临时做出来的结阵中,刷地又往下淌去。 这结阵支撑不了多久,然而魔物体内的鲜血直涌不及,一直在往外喷发,他连打数阵,稍一垂眼,只见心脏里喷出来的鲜血落到外面之后,竟如毒水一般,瞬间将地上的花草腐蚀掉。 他急忙拔剑,因为这个动作,再次见识了毒血井喷的场面。 晏且南来不及细看,就又连打数招,才堪堪挡住毒血的攻击,稳稳当当落到地上之后,就着往前一滚,在他身后,啪地落下一滩毒血,滋滋地冒出白气,上面滚着圆大的血泡,渐渐地落进土中,最后成了一摊黑迹。 那魔物经此一击,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行动能力,背着身倒在地上,时而一抽一抽的,然而随着时间和血液的流失,它也渐渐地像个被戳了气的气球般,宴了下去。 大概是在天色快黑了之前,这场维持了一个多时辰的喷血才终于接触,在魔物方圆之内,无不是黑迹遍布,像被火烧过的现场,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恶臭感,而魔物本身也在被那些魔血侵蚀,最后只剩下一团血管,几块还保存良好的脏器和一些骨头架子及粗黑的外皮罢了。 晏且南看这里差不多了,鲜血也没有再往外冒出,便将剑往土里钉入一半,沉了会儿气,猛地将剑拔出,剑气在地上划开一个大坑,泥土朝外溅去,直接将那魔物的尸身盖住。他又寻来一些树藤,将魔物连带着土泥缠住,一举拖入坑中。 一连在城里待了两日,处理掉魔物的尸身,最后还是决定土葬,然而这也不能阻止恶臭的气味在城里飘了数日,久久不散,街道上还未修复,无人上道。 但之后的事,总算是处理好了,晏且南将此事告知归一门,表示自己完成了任务之后,稍稍打听了下夏初然的处境,听说了药方被窃的事,眉头微微一皱。 然而不待他细想,接着又听门主说,裴长渊表示他会想起这药方里到底写的什么,让他们不必担心。 既然裴长渊都不在乎这事,其他人再着急也着急不出了什么来,因此门主便让晏且南不必再理会此事。 倒是听得裴长渊说起初久,敲问了初久几句,晏且南说在疗伤之中,这才点点头,任由晏且南多在外面逗留了。 - 这边,初久沉睡数日,再次醒过来时,早已不知今夕何夕,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看到床顶的时候还愣了许久,脑子像卡了机似的,盯看了数时才缓缓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 回到了悬珠塔?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响起来,她脑子便是一炸,顾不得身上还难受着,就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朝四周一看,果然没有见着人,屋内的布置都完全一样,和自己离开之前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是她才出去不一会儿似的。 初久捂住心口,仿佛还感觉到周身有逼人的寒意像蟒蛇一样想要将她活吞,然而感觉到熟悉的魔气,似乎这点寒意也消散了许多。 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微波池吗? 初久沉默下来,让自己冷静片刻,缓缓地想起来在微波池的事情。 那时候她几近昏迷,本来想要动手拿出联铜镜逃离现场的,然而就在她打算拼出最后一分力使用的时刻,她突然听见晏且南问了一声“你要跟我走吗?” 鬼使神差的,她当场就应了下来,不再使用联铜镜,放心地昏了过去,然而再次醒过来,自己却是在悬珠塔上。 初久原著里,巫禾入了十二微波池,最后的结果就是死,但并没有说太多,因此初久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晏且南都不像是会放心把她还回悬珠塔的人。 那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的梦么? 初久想到这里,伸手掐了自己一下,然而自己本身就没有什么气力,掐一下并不觉得多疼,继而又转过头,看到窗口,想要确认一番,便翻了身下床,谁知道刚刚触到地面,就猛地觉得双腿一软,幸好及时按住了床板,这才没有撞伤。 初久缓缓地使力将自己提了起来,再挪回床上,心跳声仿佛在耳边炸起来似的,她有些难以置信,因为…… 她的双腿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毫无知觉。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了,初久循声看过去,见秦温纶朝她走过来。 他先是一怔,看到初久醒了,脸上便露出几分松气来,手里端着药汤走到初久面前,放到一侧,还是如常般的语气:“门主,该喝药了。” 初久盯着他,几日不见,似乎秦温纶更消瘦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冷,衣服穿得很厚,被初久这么盯着,还下意识地拢紧了衣物。 初久张了张口,本想问句你身体怎样,然而话还没出口,就想到自己现在也是个大病人,不好问别人如何,便闭了嘴,转开视线去看旁侧小桌子上的药汤,汤里苦色一片,光看着汤水都叫人心口发慌,难以入喉。 “这什么药?” “治冰伤药。”秦温纶眼底积墨,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门主怎么不说,此次去的是微波池?那药气你怎么受得住?” 初久抿唇,不再发话,视线也躲闭地看向床角。 “当初门主说的是自己能够照顾您自己,所以属下才离开清云观,谁知属下刚走,门主便出了事,属下难辞其咎,请门主责罚。” 秦温纶眼眸一阖,直接就朝初久跪了下去,像是完全没感觉似的,嗵的一声,初久都要以为他膝盖就这么碎了,忍不住心头一惊,猛扭过头去:“秦温纶!” “门主。”秦温纶一字一顿,极其认真道,“还请门主不再出山,一切都由属下操办。” “你……”初久有许多的话想说,然而话全都积到嗓子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沉默不语,又像同意了他的话似的。 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勉强地挤出一件事问:“我怎么回来的?” 秦温纶眼底似有波动,垂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胸口缓缓地起伏一回,才稳住声线,低声道:“晏修君带您回来的。” “怎么回事?”初久经他一提,这才想起来,晏且南带她去微波池的目的,就是为了玄峰山脚的城里百姓,这么一想,事情就奇怪了许多,“那个魔物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秦温纶不紧不慢道:“天下魔物数多,不是所有魔物都受属下等驱使,但同身魔族,低等魔物自然不敢近身。” “那魔物又是如何前来?”玄峰山安静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强大的魔物,能强到晏且南都得找她帮忙,而且还听说那魔物的体质……也是不败之身。 如此一想就觉得奇怪,这种魔物,早在数年之前,就被裴长渊一流压制下去,能杀死的尽量杀死,杀不死的就关在某处,若是没有契机,它们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若不是有人做了什么…… 第99章 初久几乎是第一反应想到了在外办事的长老们。 她凝紧了眉头:“是长老们所为?” “门主。”秦温纶轻唤着抬起头,眼底黑沉地看向她,“门主是想说什么?想质问长老为何这么做?” “自然……”初久一时哑舌,她现在是魔族中人,又是九枝门的门主,背负的东西太多,不是自己说想丢就能丢掉的,若是现在告诉他,自己不想当这个门主,大家从良好不好,那是会引发众怒的,就算初久身体健康,实力强大,但硬压,总不是个好办法。 然而除开这事,初久也洗不脱关系,自己确实是想要帮助他们,也是因为这事才愿意献血,而自己也确实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负了秦温纶等人。 她沉默几瞬,道:“此时太急,不必如此,正是因为这事,我才受了晏且南的威胁,献了血得了剑……对了,他现在在哪里?” 本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的想法,然而下一秒却听到秦温纶说:“正在地牢之中,等候门主发问。” 初久:“!” 似乎是猜到初久想问什么,秦温纶嘲讽一笑:“晏修君果真是奇人,不知门主是做了什么,让晏修君如此心甘情愿地带门主回山,还大言不惭地说想要在门主身边看着门主,为防他暗中会通正派之人,属下让精魔军将他押入地牢之中。” 话似乎还未说完,初久声音就有些沉了:“你们还做了什么?” “给他的体内植入魔虫。” 初久:“!” 魔虫,顾名思议,就是魔族的一种虫子,用来关押犯人之用,化成水给犯人喝下去,虫子就会在犯人的体内孵化,一点一点地控制对方的身体,犯人便成为母体,随着虫子的每一次成长,母体都会承受极大的痛苦,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承受得住。 而魔虫吸食的都是魔气,犯人一开始魔气充足,第一次孵化几乎都没有什么感觉,直到这魔虫吸尽魔气,随之而来的就是涛天的痛意。 而晏且南又没有魔气,若魔虫要孵化,那还得了? 初久难以想象那个画面,分明是自己笔下的主角,怎么等到自己穿进来了,却连个主角光环都没有,难不成那位抄袭者除了不喜欢她的女主之外,还不喜欢她的男主? 可是不管那人喜不喜欢,现在初久能确定的是,自己喜欢。 纵然难以想象,自己对笔下的男主产生了爱情的可能,但事情确实是发生了,她也并不打算否认,只是…… 初久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他服下魔虫已经几日?” “两日。” “可曾孵化?” “已入第一阶段。” 初久问:“那我睡了多久?” “四日。” “那……” “他现在在地牢之中,门主可是想要过去瞧瞧?” 初久一时沉默。 又听他道:“门主先喝药吧,待喝完药后,身体好些了,再过去瞧瞧也不迟。” 初久想到自己几乎无法行动的双腿,想了想,也点头道:“那好。” 以她现在的身体,想要过去,是不可能了。 初久想了想,还是等身体稍微好些了再去也不迟,只希望他能熬过去,便问:“那他的情况如何?” “尚好。” 好是不可能好的,只是在这些想要杀了他的人面前,没死就是好的了,初久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默默地点点头,不再说话,拿过药汤,屏息喝了下去。 药汤虽苦,不过初久喝到后面,隐隐地察出些甜味来,并非是它本身的味道,而应该是往里加了些什么东西,初久猜想大概是秦温纶做的,将碗递过去时,声音很轻地道了声谢。 秦温纶动作一顿,接过汤碗,缓缓地笑了起来:“门主,虽有不敬,但属下还想再提一句。” “你说。” “门主之后,还有大长的路要走,还请门主时刻记着自己的使命,为了大局为重,不要受到些许之人的牵连,至于解药之事,既然门主说了,那属下定然替您讨来。” 知道他本性如何的初久一阵担忧,但事已至此,若是现在闹起来,反倒会引发不可估计的后果,她点点头算是应了,目送着秦温纶离开,又试了几次,确定自己根本下不去床,这才躺回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之后几日都是昏昏沉沉,时而醒时而不醒,每次醒过来时秦温纶都在一旁,而他的手里必定拿着药,导致初久后来都形成了一个应激效果,看到秦温纶就伸手去拿药,喝完之后继续睡。 而其他的更别说想,她脑海里空空一片,倒下之后就睡了,至多突然想起来的时候,会稍微挣扎一下,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睁开眼,看到秦温纶站在一旁,本能地伸出手要去拿药,却听秦温纶温声道:“门主在床上休息多日,病情已稳定许多,药已经过完一个疗程,还请门主下来走走。” 初久听到这话,迟钝地消化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床上坐起来,在秦温纶的搀扶之下朝床下踏去。 如常一般,刚一下床就瞬间软了下去,然而这次还能多一分瘫软酸胀的感觉,显然是有了效果,初久咬咬牙,撑压着秦温纶一步步朝外走去,如此来回十来遍,才大汗淋漓地回到床边坐下。 “我不用再吃药了么?”初久问。 “是的,只消这么练习几日,门主便可好好行走了。” 初久问:“我睡了几日” “没多少日子。”秦温纶细思片刻,给出一个数字,“十五日。” 初久:“…………” 这是大西洋彼岸的没多少日子吗? 她无奈地抽了抽唇角,问:“那晏且南呢?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还在地牢之中,尚好。” “算了,你把他叫回去吧。”初久这几天也不是一直在睡,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刻,想到这事,也理了理思绪。 她和晏且南,一个是炮灰女配,一个是男主,只是穿到了貌似是抄袭者的书里,现在的走向有些不同,而且也就只有她记得这层关系,若按书里的世界关来说—— 那她就是反派,晏且南是正派,本就正邪不两立,喜欢上了,那叫逆天下之大不韪。 要是这事被归一门知道了,不仅悬珠塔要惹上事,晏且南也会出事。 不管他的态度如何,初久自己自然是打算改变这个印象的了,而她现在没死,不代表之后没死,她总得想个办法。 两人的感情在这些事之下,似乎也显得没有那么必要,不过把人家耗在这里,也算不得什么,于是初久就想,干脆把他放走得了。 兴许他出去,还有一条活路,这也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够给他的了。 然而却听到秦温纶说:“这些话,属下曾与他说过,然而晏修君却如何都不想走,既然门主也是抱着这种想法,不如去当面同他说吧。” 初久心里微惊,她没想到晏且南居然不走,然而更没有想到的是,秦温纶居然会让晏且南离开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初久惊讶的情绪,秦温纶似是无奈地笑了笑:“从晏修君对门主的态度便能看得出来了,若是属下对晏修君真的做了什么,门主真的不会怪我么?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他放走,未来再见也是光明正大地打一回,这样门主也是愿意的吧?” 初久一时觉得情绪微妙,一是从一反派的嘴里听到光明正大这个词汇,实在觉得违和诡异,而另一方面…… 晏且南怎么肥事?这事怎么就让秦温纶知道了? 她还没有想到怎么隐瞒住这事把晏且南送下山,结果秦温纶就自己发现了? 而且还替她放走晏且南? 居然没有打算趁机杀了他? 这还是反派的思维吗? 天呐我滴乖乖,秦温纶你是发烧烧糊涂了?之前那个心狠手辣的秦温纶呢?这么快人设就崩了? 然而秦温纶对她的目光只有奇怪疑惑与茫然。 初久盯了片刻,最后勉强把自己发散的思绪收回来,有些尴尬有些难堪又有些激动道:“好,那我稍后便去看看吧。” 秦温纶点点头,道:“那门主若有事再唤。” “嗯。” 目送着秦温纶离开方间,初久心头的一颗大石也放了下去。 本来还担心,毕竟晏且南是归一门的人,落到秦温纶他们几个手里,能给你做的渣都不剩,何况那个被狠狠打击了的石泽,就算不敢让初久生气,不搞小动作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会在秦温纶的口中听到这些话,是不是说明,若是初久想,他们也会听从地改变自己的形象,从良了……呢? 初久想到这里,随后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药方,不见了。 魔丹,也不见了。 还有沈风宸,没死。 陆少名,有问题。 别剑山庄的疑题也未解开,夏初然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种种事情堆积在一起,让初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仿佛这事情还在继续上演着,并且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然而这种想法没支撑太久,一股熟悉的疲倦感复涌上来,初久就因为身体太累而睡了下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暗。 第100章 初久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些气力。 周遭静悄悄的,仿佛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初久无意中有这种感觉,不免觉得心里一慌,想到晏且南的事,担心这一切都是秦温纶在骗她——毕竟当初其他门派联合起来把魔祖关到地下十八层去,导致九枝门永不出世,他们心中不怨恨正派门宗是不可能的。 还要把晏且南放出去,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发生。 而且除了这些,还有长老们在盯着,前几天还在说要完成计划,而初久一回来,却要放走他们? 初久这么想着,忍不住起身出门。 她在外面走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几个人影,便下了殿口走出大殿,才见不远处稀落地站了几个人影在巡逻,而其他人似乎都在房内的样子,并不像以往般热闹。 直觉上是出了什么事,初久又来到某个魔族小弟子的房内,却见他原来是在睡觉,只是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眉头也紧皱着,身上盖着一条厚重的被褥,依然还觉得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方才罢休。 初久伸手探去,发现他原来是发了热,便帮他掩得再严实一些,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南吴,心里怀疑他是不是还没有回来,在担心的同时,不自主来到了地牢之中。 幽暗的地牢中,只剩下水滴从上头滴落砸到地面的声音。 唯一的光线来自初久所站的门口位置,稍稍一闻,就能嗅到空气中腥湿的气味,目光一扫,就能看到数只小虫子飞跑过去。 牢里也没有看守么? 初久心中的疑虑越发的重了。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便见地牢中的数个蜡烛位置迅速地燃起火苗,一朵一朵接连亮起,将幽暗潮湿的地牢照得明亮,初久循着位置往里走去。 地牢建得狭长,入口仅通两人,周侧布了数个牢房,用来分别关押不同的人,稍是武力不强的,就关在外头,犯得轻的也丢到外面去,而犯得重的比较厉害的就在里头待着。 外面尚有光线,而越往里走,空气越湿,光线越暗,长期在这里头待着,不管生理还是心理上都会受到影响。 初久走过第一段,渐渐的就闻到一股幽香,这香气也是魔族特制,只有魔族之人闻得到,但对除魔族之外的人也有影响,只是影响非常的小,但是一旦服用的对象又喝了类似罂粟酿这样的酒类之后,则会加大其功效。 服用之人,无不身疲腿软,动弹不得。 当初闯地牢救魔众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办法。 初久走了很长一段路,现在已经觉得累了,不过想到已经就在不远,便咬咬牙往前走、 走到最末时,便看到一抹身影,站在半光半暗处,半身泡在水里,手上被铐了链子,正垂着头,仿佛半死不活。 听到脚步声越走越近,他微微抬了下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低了下去。 那声音最终在离他不远处停了下来。 晏且南被关的位置低于正常的高度,里面装满了水,和外界连通,不过里面撒满了酒水,所以他想动也动不得,并且在经过长时间的泡发后,他的身体会越发的软。 如果按以前来说,这里面还会撒点魔物虫子,咬着犯人身上的皮肉,让之痛不已而爬不出,只能看着虫子一点一点啃咬自己身上的血肉,折磨到死。 初久分过去一个眼神,瞧了眼池里,见池水干干净净,他的身上除了被泡得发白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缓声问:“为什么不走?” 乍听到这有些沙哑的声音,晏且南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以为或许是某个女魔族弟子,便道:“说了不走便是不走,还要问什么?” “……”初久道,“那就继续待在这里?你不想回去了?不想见你师尊?不想外面还有多少人等着你?玄峰山脚下的小城?都安好了?” 一连串的问题落下来,晏且南方才动了动身体,似乎是被感触到,又像是被她的问题扰得不快,不耐烦地抬起头,一句嫌她怎么这么话多的话,在两人视线相接的当刻,皆数卡在喉咙里,卡了半天,才勉强地挤出两个字:“初……初久?” 初久挑了挑眉,道:“他们说你不想出去,我开始还不信。” “我确实。”晏且南无奈地笑了笑,“毕竟我做了那些……” “但以你的立场呢。”那微波池居然让她差些丧命,这也是初久没想到的,本以为逃走便好,现在想来,要是当时用了联铜镜,那她死在裴长渊的手里,再被爆出身份…… 这么一想,当初决定跟着晏且南走,也算是个明智的选择了。 “可……”晏且南眼眸闪了闪,有些话很想说出口,却因为太过难以启齿,导致话到一半硬生生地被自己压了下去。 转而,数多的委屈便浮了上来。 我为什么做这些,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很清楚的吗? 我做了这些,都是因为对方是你。 你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你还要问我? 然而自己都说不出口,晏且南心中委屈的同时,忍不住别开眼,暗暗在心头骂了自己一声。 初久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也微微红了起来。 两人一时无话,半晌后,初久才轻咳了一声道:“总之我现在把你放出去,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然而晏且南同时却问:“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两人的话齐齐出口,视线因惊讶相触,仿佛是引爆鞭炮的火星,瞬间心如鼓擂,跳得极快。 初久脸色一红,嘴唇开了合,合了开,最后勉强想到要回应,干巴巴地道:“托你的福,已经好了差不多了。” “那你之后还出去吗?”晏且南顿了顿,声音便低了下去,“我觉得你本性并不坏,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是我之前误会你,以为你和其他的魔族之人一样,但如果这个九枝门门主是你的话,或许以后魔族也能一心向善?” 初久眼底一动,不得不说,这个想法也是她所想的,她也希望魔族能改变自己的路子,以后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然而…… 虽然这么说,但她现在并无办法给肯定。 初久道:“我暂时大概出不去了,总之你先走吧。” 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那便是大结局…… 被送了镜子而死的反派们。 第101章 先前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怀疑,都在最后一个结局给出答案,若是这个世界真的是别人笔下的,那么大结局便不会是反派被自己“帅死了”的结局。 但如果反派们真的是为此而死,那么也说明这世界真的就是她笔下的世界了。 而初久之前也做过准备,让反派们多准备一些镜子,所以大结局……应该不会如此吧? 初久这么想着,心里便存了几分庆幸。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正打算上前解开晏且南的锁链,却听他道:“既然你也要出去,那么我们便一起……”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初久,顿了顿,有些无奈地笑问:“我希望与你一同出去,我答应过闲云君,要带着安好的你一起回去。” 初久眼眸微动。 “所以,我会在这里等你一起走。” 初久偏开了视线。 然而接下来却突然地想到一件事,她又皱着眉头转回来:“不过……你不是服了魔虫么?怎么没事?” 晏且南:“…………” #我在和你说情话,你却只关心我体内的魔虫?# 晏且南心里真是有一万句哔了狗想说。 他脸色有些崩溃,好在理智占了上风,没让他表现出什么,艰难地压下了心头的无奈,他道:“我体内的帝啻,可改。” 帝啻魔剑,本属妖,却出生于微波池,需用灵气压制,但魔气只会助长气焰,晏且南身为剑鞘,一是因为身体适合,二便是因为其本身是有成魔修入魔道的体质。 在这个世界之中,有人修剑修气修阵修魔修等等数多修法,其中,魔修最显特别,是以人身入魔。然而魔修本还非魔,魔修只是修炼魔道秘术,改变自己的体质,修魔道之后,修为飞涨,修到最顶层有一种术法,可让其脱胎换骨,成为魔族。 自然,在此行路中,必须要经过魔族之人的引导,需让其以鲜血喂养,将其与魔修血液相融,最后便可成为魔族之人。 这种修魔之法,使其魔修大部分都与普通魔族相同,唯独一点,他们的血统并不纯正,修魔道专属的秘法时,部分还会引起相克,其中最明显的便是木偶术。 木偶术是魔道中最为邪恶难修的一种秘法,因为其本质为伤害自己而做出来的秘法,就算在魔道之中也是禁止修炼。 木偶术以自己的鲜血养偶,练成秘术之后,秘术便会流入全身,鲜血便成了号令木偶的媒介。 使用木偶术时,施术者将自己的鲜血打入对方体内,鲜血便会在对方体内打成记号,而施术者身上则会出现红线,每一根红线都代表一个木偶,平时木偶与人无异,但施法者一但施术,对方就会听从号令,最成功的一次,就连清云观前任尊主都是受木偶术所控。 引爆木偶术时,所有木偶包括施法者都会灭亡,除非施法者永不引爆,否则木偶根本无法解控。 而要让施法者解除施法,则需要对方在清醒的时刻,自愿挖下自己的魔核,碾碎魔核,方才可解。 木偶术是世间上最强大的秘术之一,也是对施法者要求最严的秘术,不是修为强的魔道之人就能催动,它需要特定人群,而这特定人群,则是从魔修转魔族之人。 但这类人也并不能完全地控制木偶术,除非本质为天生魔体,否则强行使用木偶术,本体便会因为超负荷而引起强大的反噬,最明显的效果就是畏寒畏光,身体早期就出现薄弱疼痛,到后期时几乎难以动弹,以自身的鲜血,需要经常性地供养木偶,否则一个出错,木偶就会失去控制。 所以就算天生魔体,都不怎么愿意修炼此等秘术。 而晏且南的体质,正是这稀缺的天生魔体,天生便可负载魔气,而帝啻血剑入体后,又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魔气,虽然晏且南从未用过,但其体内遇到魔虫时,帝啻血剑帮了他不少的忙。 想到这里,初久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晏且南无事,之后只需要等魔虫走到最后一关,再逼出体外便可。 初久道:“你无需等我,你下山的目的并非只是为我,虽然魔物之事已告一段落,但你不想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控么?” 晏且南脸色微动。 这事发生的突然,而那魔物的出现,就像是九枝门所为似的,晏且南上玄峰山,一来是为了初久,二来也是为了查,这事到底与玄峰山有无关系。 初久将地熊的事情告诉了晏且南,还有关于别剑山庄陆少名的事。 既然事情都说开了,讲到这事时,初久的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松气:“我怀疑陆平门有怪,你现在待在这里寻不到一点线索,而我也需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外头,假装我九枝门做出这种事来。” 晏且南神色动了动,看似被初久说动,然而转头他又神色坚定问:“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去查个究竟的,然而你怀有这心思,怎么不会被他们发觉,想来你不跟我出去,也是因为你的想法被他们发现了吧?” 初久无法反驳,只好点点头:“既然你知道,那便离开这里。” “你继续在这里待着,就相当于给了对方机会,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这事,切勿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晏且南沉默了。 纵然这事紧急,他也想等到初久醒来再走,之前本就打算好,等到初久醒来之后,他就带着出久出去,再调查此事。 但没想到等到初久醒过来了,却告诉他她不会出去。 不管怎么想,把初久放在这里实在是危险,他觉得必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看着才安心。 但又不想说出来,让初久误会他心里的想法,只得咽下去,问:“你能照顾好自己么?” 初久轻声笑了,点点头:“我自然会的。” 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不会的? 晏且南点点头,低下头去,又想到什么,便急忙抬起头来:“那会和我保持联系么?” 初久:“…………” 她点点头,耳根有些红:“大概是可以的。” “那如果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吗?” “会的。” “那你保证他们都不会伤害你?” “会的,” “你保证不会听秦温纶的话?” 不好说,前些天看秦温纶过来,一副“我和初久的关系最要好你什么都不是,我是看在初久的面子上才放你走”的样子,晏且南心里就来气。 大家都是男人,晏且南怎么可能不懂秦温纶的意思,他亲自安排让晏且南进来,又警告别人不许过来找他麻烦,时不时过来说几句话,就是为了告诉晏且南,他以前和初久多要好,晏且南和初久没结果。 这便捅了醋坛子了,晏且南心头发酸,又因为之前的事没得到初久的回应,总不想就这么离开,离开了就像是自己认输了似的。 因此他一咬牙,就等到了现在。 初久不明所以,但为了安抚晏且南,也点点头道:“你放心。” “那你喜欢我么?” “当然……”初久说到一半,顿了顿,睁大眼睛看向晏且南。 晏且南这才笑了,双手一动,周身的链条便皆数解开,他缓步从水池里走上来,本想立马抱住初久,然而手才抬起来,就觉得水哗地往下流了一地,冰凉之意在水里时还没感觉,直到他上来了,才觉得冰冷。 用这么冰冷的身体不能拥抱她,而且她才刚刚恢复,晏且南及时地收了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初久脸色通红,连忙将眼神别开,匆匆甩下一句:“我让人给你送套衣服来,换好了赶紧走。”然后就转身跑走了。 心脏像是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初久一方面尴尬羞赧,一方面暗骂晏且南居然都学会给她下套了。 实在是太可恶! 心跳加速,脸色滚烫,不知跑到哪里方才让心跳声慢下来,脸上的滚烫也渐渐地平息。 初久缓缓停下脚步,这时再往回看,只见周遭一片安静,仿佛刚刚一切都是梦一般。 而她此时正站在大殿某个拐道之中,正是通向书房的路。 初久想起,当初自己下山之前还来过这里。 当初还在书房里,看到秦温纶和正道某人的来信,不免好奇他们有没有继续往来。 如此一想,初久心生疑惑,便朝前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到有禁制的存在,她眉头一皱,不免奇怪。 这书房外面都是些普通的秘法,是向大家打开,谁都可以进来的,而现在为什么又布了禁制? 她默默移到一侧去,果然察觉到里面确实有动静,便准备等着看看到底是谁在里面。 而另外一边,秦温纶正坐在书桌侧,用毛笔缓缓写着字,在他的对面,站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男子单手展扇,缓缓地摇动着,声音带笑:“这么多年了,你和他依然还通着信呢?只是没有想到,对方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秦温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写着还没写完的部分,然而写到一半,他就感觉到有腥甜涌上喉眼,他手上动作一顿,连忙运气,将那股惺甜夹在喉咙间,一点一点咽了下去。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迟疑了几秒,笑:“如何?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还好。”秦温纶缓了口气,道“你想要的,很快就会给你。” “真的?”对方问,“你此行,真的能将清云观拿下?” “自然。”秦温纶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若是不信,自可不必找我。” “但你也需要我的一臂之力不是?” “需要你男扮女装么?”秦温纶的脸上已有嘲意。 对方一怒,转而又笑:“上次和贵门主打了一场,门主似乎有意再来,不知我要是再寻她打一场,她会否拒绝?” 秦温纶眸子一紧:“她那是让着你,你以为她真的打不过你?” “自然是知道的,还不是因为自己初入清云观,不好太过显眼了么?不过……我找她打一场,又没说非赢不可,你为何计较着这输赢,却不计较我会否多手做些什么?” 话没说完,一根笔就直直朝他刺来。 男子展扇一挡,而那笔直直穿透扇面,男子迅速地转扇,再往扇子上的机关一按,这才没能让笔更入一分,而是卡在扇子间的孔洞上。 他松了口气,轻轻笑道:“这不是太过着急了么?一时嘴快,秦护法也没有必要如此激怒吧?” “你应当知道我的底线,我不介意在这里杀了你。” 面具人笑了笑:“行行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控制住清云观,我帮你下药。” 秦温纶脸色这才松了,嗯了一声,微微抬手,袖子间一根红线一闪而过,那笔便迅速地被收了回来。 “不过我很好奇,光是下这药便可,而我这历通多年,却从未知道这药到底是什么……”面具人微微歪了下头,“秦护法可否告知?” “你就算知道,也得不到这东西。”秦温纶冷笑道,“或者你可以喝下这药,亲自试试,就知道我这药到底是什么效果了。” 对方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笑着将药收回袖中:“既然秦护法这么坚持,那我也就不再怀疑,秦护法出手,又怎么可能有您做不到的事情呢?” 秦温纶不再说话,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写他的东西。 左右这里没有其他什么好玩的,看着他写字又实在太憋屈,书架子上的书又不让看,面具人在这是一刻都待不下,索性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便往外走去。 然而刚走两步,却见秦温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站住 第102章 面具人脚步一顿,转过头问:“怎么?” 却见秦温纶急匆匆走过来,面色沉凝,视线投向外侧:“你先等下再走。” 面具人轻轻一笑,展扇掩面:“怎么?你难道是看上我了?还想留我多说些话?” 秦温纶毫不怜惜地投以嫌弃的眼神:“外面有人。” “有人怎么?除了那位门主,你可是这里最大的,还有谁敢对你指指点……”话没说完,他眉头一挑,顿了下来,过了片刻,沉声,“门主?” 秦温纶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而面具人笑意更甚:“我可是第一次见,你们魔教做坏事,还要瞒着门主的,怎么?难道你们门主一心向善,打算从良?那不如来我们门派,我也给你个护法做做?” 然而话刚说完,方才那根笔再次抵在了他的脖子间。 秦温纶面无表情,眼神冷冷地看着他:“想死,我从不吝啬。” 面具人动作一顿,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也不过开开玩笑,谁不知道秦护法对门主一往情深,我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的,恕罪,恕罪啦。” 秦温纶眼眸半垂,像是认同了他的话。 面具人心口一松,移开目光看向外侧:“可你们门主还在外面,这里可没有暗道小门,你要怎么……” 这时突然感觉虎口一痛,他刚咬完最后一个“么”字,音调猛地拔高,扭头看去时,却见手掌被劈了一半,从虎口直接斜切开去,他顿时痛得脸都皱了起来,连忙往旁边侧开几步,快速在手上穴道点了几下,勉强止住血,转而怒问他:“你发什么疯!” 秦温纶不紧不慢;“光是说说,怕你不长记性,小小惩罚一下,省得日后你再见了她,还这么口无遮拦。” 面具人怒看着他,心中发狠,然而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面具人今日只得把这口血往肚子里吞。 又见秦温纶手里拿着他半个手掌,稍稍一动,上面的皮肉就迅速地剥离开去,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那是缠满了红线。 “你,你别动,把它给我!” “哦?”秦温纶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说这事,你把我手掌还给我!” 以他门内秘术,尚且还能救这断掌,若是再迟些,断掌就接不回来了! 秦温纶有意要给他一个教训,便故意拖长了音:“想让我还给你,也行,此后你不可再提此事,也不可再冒犯我门主,否则……” 一边说着,他暗暗用指甲切开指腹,往手掌上的切口滴抹过去。 面具人急忙点头:“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么!” “自然是可。”秦温纶收回目光,看向外头,顿了顿,抬手随意地将他的手掌丢过去,面具人急忙接过,匆忙地将手掌接回,接着在身上撕下一道长条,简单地固定住。 秦温纶垂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动,仿佛有条红线缠在他的指尖上,随着他的动作,飞向了外头某间房间。 初久在外面听了半天的墙根,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声音,知道里面除了秦温纶之外还有一个人,然而更仔细的声音,因为双重房门隔音稍强,她无法听到更为详细一些的内容,而禁制就在跟前,她若是不想惊动里面的人,只得在这远远地听着。 只是不曾发现,因为有其他人经过的缘故,初久的行径早就被秦温纶发现了。 初久在外面等了片刻,除了方才突然的一声尖呼之外,再没有了其他的声音,正在她好奇着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唤。 初久转过身去,见那人正是方才自己帮忙盖了被子的魔教弟子。 “门主怎么在这里?”那弟子方才起来,身上发热未退,脸色浮着异常的红晕,脚步虚浮,光是站着就有些昏昏欲倒。 初久皱了下眉头,问:“我只是随便走走,倒是你,不是生病了么?不好好在床上待着,怎么在这里?” “今天……咳咳,轮属下值休,咳咳。”没说两个字,他便已经激动地咳了起来,越想要压下去,谁知道咳得越发厉害,直咳得腰都弯了下去,喉咙也一阵一阵的疼,初久连忙扶起他,一只手去顺他的背,然而手掌刚碰到他的后背,就察觉到他后背上一片湿润。 想来应该是汗吧,所以初久并没有察觉,只是扶着他快速回到房间内,拉着他在床上躺下,然后转身去拿毛巾,这时手一抬,才瞧见手掌上满手心的红血。 初久一惊,呼吸发窒,她盯着那血看了两秒,扭头问他:“你怎么出血了?” “我……我出血了?咳咳。”弟子还没说完,又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再次传来,他好不容易压下了咳嗽声,眼角已经带上了泪水,“我,我不知道呀。”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多血…… 初久低道一声得罪了,就将他扳过去,露出后背,脱下了他的外袍,果然瞧见他的后背上一大滩血,早已经沾透了他身上的衣服。 都这样了居然还在值休?还毫无察觉? 初久心头猛地一跳,缓缓地拉下他的里衣,果真瞧见一道两只手指并起般粗的伤宽,从他的左肩劈开,一直落到右腰处。 初久都忍不住替他疼:“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见过大夫了吗?” “咳咳……”弟子的声音闷在被子里,轻如羽毛,“我……我不记得了。”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感觉不到疼,只是很茫然很茫然地睁着眼睛,心里却一片空白。 初久二话不说,出去寻了大夫,好在大夫还在自己的房间内,正闭着眸像往常一样练法,听到初久的声音急忙下床开门,听说了事情之后就跟着来到了那名弟子的房内。 瞧见弟子背上的伤痕,大夫像早已见了许多次一样,叹了口气道:“你们怎么总是这样,受了伤也不知痛,早就告诉过你们,每次出任务之后,先来找我看看,你们怎么总记不得?” 初久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问:“他们?之前出了什么任务?” 大夫一边给那人施针止血,一边絮絮叨叨:“还不是秦护法让他们下山去布阵?这事说来简单,可过了这么多年,哪那么容易就能完成,早先门主下山引起别剑山庄血屠之事,已经在外面打过预警,其他各门派都做了防备,每次夜袭都有人带伤回来,也不知怎么的,每个人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也不来找我。” 初久眉头一跳:“他们夜闯门宗了?” “何止是夜闯。”大夫手一顿,想到什么,深深地长叹一口气,“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必须要做呢?离门主的大限快到了,再不准备,门主就要离开了,呃……对了,门主最近可有喜欢上的人?” 话题乍然转到这上头,初久脸微微一红,有些赧然又发急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唉也不能说……这话要让秦护法听去了,还不得削死我这个老骨头的。”大夫拿过毛巾,将他身上的血都擦干净,“当年狗贼给魔祖设咒,害得门主年纪轻轻,就要考虑身后事,而这些年光是维护悬珠塔之事已经分身乏术,好不容易等到门主长大,也已经到了如今时日,秦护法不敢说这些,老骨头属下也只求门主安康,为了九枝门的大局,还是早些打算好,早日成婚,也壮门楣。” 初久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当年九枝门被各大门派重创,有人下了咒术,每任魔祖转世,都活不过大限,她也如此,而到现在,新出生的魔教之徒也没有发现其迹,所以大概是认为这次的魔祖转世,很可能是初久的后代。 初久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先疗伤吧,我去寻一下秦温纶。” 大夫还以为初久这是想通了,忙笑眯眯地送走初久,心里还道,南吴说的果然没错,这门主确实是变了,若是往常,听到这话,早就把他一刀砍死了。 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谢一下自己的真心演说,再感谢一下初久的饶他不死。 而这边,初久快步往书房而去。 大夫说的话实在太过奇怪,就算是他们为了布阵让魔教之人前去夜袭,魔教之人又不是铁打的也不无心,怎么可能各个受伤也不提,疼痛也不知,像方才那个弟子那般,只会躺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 那是不是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不出来是因为受了伤……? 秦温纶到底还瞒了她什么?! 初久如此一想,也顾不得去看晏且南到底走了没走,疾步冲到书房门口,正见秦温纶缓缓关上门。 她心里咯噔一声,感觉到了什么,迟疑地出声:“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秦温纶转过头来,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什么?” “你刚刚是不是故意找人引开我的?”初久直问,“我方才感觉到这里有禁制,里面还有第二个人,而现在就你一个,那人呢?” 秦温纶微微颔首,神色莫辩道:“回门主,这里就属下一人,门主大概是误会了。” “误会?”初久垂眸扫过地面,接着迅速地散开魔识,魔识转眼间就覆盖住了整个悬珠塔,很快就感觉到一丝不同的气息尚在悬珠塔内残留。 她眉头一挑,问:“那人是谁?” 第103章 秦温纶只好道:“回门主,那人是陆平门的人。” “他过来……”初久想到之前的事,“是为了合作?” “是的,” “他怎么说?” “他想让我们帮忙,拿下清云观。”秦温纶据实回答,只是故意忽略了一部分,“属下还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正在等门主的指令。” 初久微微眯起眼睛,直觉告诉她,这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只是尚没证据,自己之前还暴露了想法,秦温纶知道她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也断然不可能把真实回答告诉她,她只能先维持这样的处境,再寻找真相。 便道:“这些你决定就好,但清云观……” 陆平门和清云观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拿下清云观?难不成他们是为了拿下清云观,好成为众观之首?但清云观有裴长渊和尊主在,就算是秦温纶去,也难以拿下,他们想到联合,找了九枝门,居心如何一看便知。 转念又想到那名女子陆青山,当时陆青山过来,是不是他们有意为之?而她当初昏迷,大概也是有所意图。 初久立马问起陆青山,果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陆青山到现在还在清云观住着,而她正是陆平门用来安插在清云观内的卧底。 初久道:“之前我让你去查陆平门和别剑山庄的事,你怎么样了?” “回门主,属下已经查到。” 原来,早在陆少名之前,陆平门曾遭遇一场大追捕,因为他们无意间得罪了一个江湖杀客,那杀客实力超强,单人便挑了陆平门全门上下,血洗之后,又将自己的门派更名为陆平门,进行了取谛,因为之前的陆平门行踪古怪,无人能知具体风向,因此对陆平门死过一次的消息半真半假也无从查起。 后又见陆平门起,便以为当初的陆平门消息为假,很快就将之抛到脑后。 大概是新陆平门成立半个月后,一处府坻突发大火,举府上下三百口全数死亡,那便是原来的陆平门了。 而更名的陆少名,便是新任陆平门门主的儿子。 他在外伪装成翩翩公子,因其容貌昳丽吐谈不凡,又身手高强,赢得了一大片好感,竖立了正义的外相,接近数大门派的女弟子,套取情报。 当时去别剑山庄,也是为了万物藤而去,使计说有魔教之人潜入庄中,也是他的计策,但没有想到初久也在,使得这个计划被突然打破,初久带走了万物藤,使他落计。 而他之前见到夏初然,无意间发现她的体质特殊,血质独一,便接近夏初然,打算夺取她身上的血,那晚别正良想提前对她动手,也是遇到了陆少名,被其打断带走了夏初然,才引到后面别正良刺激晏且南,最后将两人都推下山崖。 之后别正良又想去找夏初然,发现了陆少名的计谋,两人交战之下,当时已经昏迷的夏初然无意间摔下山崖,而陆少名为了防止自己的计划泄露,杀了别剑山庄所有人,引发了一场大火。 初久听到这里,眉头狠狠一拧,在她离开后的数日,因为别剑山庄的事与她遥远,她也没有心思去记挂那里发生了什么,回到悬珠塔后便想着该怎么安抚长老们,谁知道别剑山庄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 再后来隐约地听到有人提及,也不过就说了一点,根本无法得知更为仔细的内幕,她只得放弃。 而今日才算了解。 初久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别正良心术不正,死是应该的,其他人只是受其蒙骗,没想到会这么死去,倒是遗憾可惜。 初久道:“陆平门倒是心术不正,药方那事我尚未取得,清云观先别碰,待我再去一次,取回药方再议。” 秦温纶眼底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只是缓缓颔首:“是。” “对了。”初久仔细地打量了秦温纶几眼,心想从之前离山时看到的秦温纶,和现在的相比,相差实在太多,而现在他的身体更虚弱不少,不免担心他是否也像那名弟子一般,身上也负了伤,便问,“你近来身体可好?” 突然听到初久的询问,秦温纶微微惊讶,反问道:“门主怎么突然问起?” “近来见你脸色不好。”初久道,又补上句,“方才我见了名弟子,身上负伤却毫无感觉,问了大夫才知道,他并不是第一个如此反应的人了,你可知道为什么?” 秦温纶眼眸低垂,眼底本跳跃而起的片刻喜悦又皆数落了下去,沉默了片刻,跪下去道:“是属下过错,为了让他们更奋不顾身,便在他们身上施了法,让他们感觉不到身体的伤。” 初久蹙眉:“下次不许如此,快些给他们解开吧。” 秦温纶点头:“是,属下这便解开,稍后再请门主责罚。” 初久薄唇动了动,很想说是秦温纶误会了,她是真心想要问他的身体的,就算是初久再迟钝,都能看出来秦温论的身体近乎强弓之末,就像是濒临极限的病人在强撑似的,她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让在原文里她如何强大的男配变到如此地步,可见他身上肯定担负了更多。 而要让他置这么多人于不顾,不惜忽略他们未来的可能,就算耗尽他们所有也要在这时奉献出所有的力量,绝对不是因为他眼短手低,不顾大局,正是因为顾了大局也只能拿他们像一次性筷子般使用,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在计划一场浩大的劫难,而这劫难,只能用人数来堆叠。 初久想到这里便觉心惊,再联想到连陆平门都可以直接入山了,秦温纶肯定早已和他们合作。 她牙一咬,对秦温纶道:“我不论你做了什么,现在收手吧。” 然而秦温纶却只抿直了唇,并不言语。 “我是门主。”初久的声音严厉了一些,“我现在命令你,没我允许,不许再接触此事!” 秦温纶这才缓缓开口,声音近哑:“是。属下决不再犯。” “为表过错,你便撤了这职务,至此之后,只要在悬珠塔里,负责殿中人事安排便可。”初久依然担心秦温纶违背她的话再做些什么,只得狠下心来撤了他的护法。 听到这话时,秦温纶肩膀似乎动了一下,然而等了片刻,他又重重地低下去,声音平直:“是,门主。” “你去帮大夫给大家疗伤。” “是。” “对了,顺便去看一下晏且南,我让他走了,你去瞧瞧他走了没有。” 秦温纶眼眸一紧,想到什么,声音近乎咬齿,沉默了片刻,点头:“是。” “那你下去吧。”初久说着打开书房的门,缓步踏了进去。 房门一关,秦温纶拖着身体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时头晕目眩,喘息良久才觉眼前视野渐渐清晰,他揪紧了身后的黑袍,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待走到阳光下时,他将斗篷往头上一兜,先去了地牢,果然没有瞧见晏且南,又叫了几个护卫去找,果然两人都没有找到,这才有些担心地眯起眼睛,将方才初久的话让他们转告下去,而他也叫出精魔军,给出了最后一个命令。 “把你们所有知道的,全部忘记。” 精魔军眼神一滞,站立数刻,最后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迷茫,缓缓地恢复到了正常的面容,最后点头齐声应道:“是。” 接着,秦温纶便动用魔识,很快地就得知方才那名弟子的住处,朝房内走了过去。 大夫已经做到了结尾,这时听到门口有动静,扭头一看,见是秦温纶,身体本能地一抖,颤声问:“秦护法怎么来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护法了。”秦温纶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朝前走过去,问,“门主让我来帮你,我需要做些什么?” 大夫稍稍松一口气,转而想到他现在已经不是护法了,但他也不敢指使些什么,便道,“那便帮我挡风便可,我人老了,风一吹过来,身上骨头就疼。” “……好。”秦温纶平时并不爱说话,人也冷冷的,但其实也并非表面的冷血,至少不会瞎杀人。 他耐心地找了几处,确定能给他挡风后,便乖乖站住。 大夫心一松,点点头道:“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吹得我骨头疼!谢谢秦……你了。” 秦温纶眸子微垂,当作是回应了。 大夫再次施针,将血淋淋的布放进水里重洗一遍,最后给那弟子换上新的棉布,再去瞧时,那弟子已经睡了过去。 秦温纶帮忙把那弟子翻过去,再给他换上新的被褥,然而不知道什么动作被大夫瞧见了,只见大夫脸色一凝,忙问:“护法是否最近觉得寒冷?” 第104章 秦温纶动作一僵,然而只是缓缓地退开,继而收紧外袍,道:“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管。” 他语气低沉,叫人后背都麻了一片,大夫连忙道:“是是!” 接着秦温纶才感觉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些,缓了语气道:“关于这事,也不要到门主面前说。” 说到初久时,他眼里有再明显不过的柔软,大夫本来以为初久此次去是为了找秦温纶说开的,没想到秦温纶回来是这个反应,稍稍一想,大概是秦温纶依然失意,只得叹息一声,劝慰他:“人生在世,哪能一直如意,护法年轻气盛,有些事并不懂,还需要时间历练,你的好意,总有一天门主是会知道的。” 而秦温纶却只是在想,望她永远不知才好。 如果非要知道,那也只希望,她到时候的气,能再少些,不要不理会便好。 除此之外,大概再没有什么让秦温纶怕了吧。 秦温纶唇角微勾了勾,面容很快又恢复到以往的凉冷。 - 另外一边,清云观上。 裴长渊百无聊赖地赖在晴云阁中,吃着精致的点心,看着无聊的话本,时不时投喂下旁边坐得笔直的南吴,良久后,又长叹一声,对另外一边正在处理公事的尊主抱怨道:“你可好了,把这么可爱的弟子收在身边,而我,除了闲大胜之外,其他的弟子各个被送了回去,初久也不知道去哪了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你说她怎么就这么狠心?” 南吴小小地扁了下唇,本能地想反驳裴长渊,然而话没出口,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视线投了过来,他忙不迭把眼神一收,急急忙忙低下头去。 尊主这才看向裴长渊,沉默了片刻,薄唇轻启,毫不留情:“你活该。” 裴长渊哇的一声就要哭了:“你这么狠心?有了可爱的小徒弟就立马这么对我?” 天啦噜,尊主嫌弃人了! 太可恶了! 明明之前还这般宠那般宠,还同意送食材入阁,虽然表面不说但关于裴长渊所有的事都亲自过问,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自从有了可爱的小徒弟,这一日三次的会见也没了,这好吃新鲜的食材也不亲自把关了,裴长渊自己过来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活像那,活像那…… 裴长渊委屈地在心头小声说。 爱着妲己而误朝纲的纣王! 哼! 然而心里脑洞大开,胡思乱想,一对上尊主的目光,只能怂兮兮地把所有的话都咽下去,转而去看南吴,对着他这些日子已显圆润的脸左看右看,再仔细一闻。 好呀!归一门上好的点心也入了他的肚子! 委屈!吃醋!生气! 裴长渊心里像发了醋水似的,看向南吴的眼神也越发幽怨。 南吴被这么盯着,身体慢慢地往下缩,连瞧也不敢瞧,可他本质是个魔教中人,再怎么样也得有魔教的骨气,这又让他强硬地直起身板,然而对视几秒,又怂唧唧地钻入了桌下。 裴长渊难受地一吸鼻子,看向了尊主。 满眼神都是: 你欺负我也就算了,你弟子连瞧都不让我瞧! 真!过!分! 尊主心中暗道好笑,也知南吴这是怕了裴长渊。 毕竟清云观里,只有他最强大,就算自己这个做尊主的,真要和裴长渊打起来,那也是没办法的。 而他不过就是个心智尚小,生得可爱的小反派,哪有胆子怼上这么强大的人? 尊主同样也知道裴长渊心思单纯,不是非必要的事情也懒得去想太多,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南吴可爱想要多亲近些罢了。 而转念又想到,前些日子因为和晏且南断了联系,找不到初久,因为太难受还把主意打到南吴身上,想诱拐南吴去给他当弟子,尊主的面色冷了冷,抛给裴长渊一个“你真的很活该”的眼神,朝南吴道:“过来。” 我就是要抱着南吴,不给你机会! 裴长渊看这被嫌弃了的目光,心中更是一痛。 哎呀这个混蛋! 可恶! 气得他多吃了一盘点心。 南吴心里更希望的是能一辈子待在桌子底下最好,毕竟这两个人都不好惹,然而这边是最强大的敌人,那边是知晓自己身份的尊主,幸好尊主可以制住裴长渊,于是南吴甩着屁股就冲向了尊主。 三两下坐到尊主的腿上,还小心翼翼地看了裴长渊一眼。 “怎么?你怕他?”很快,耳后就传来尊主的低语。 南吴心想,我当然怕他啊,他一个手指就能压死我了,然而只敢小声说:“是的。” “为什么?他很凶?”就是个大傻子而已,怎的凶了? 一秒却听南吴很认真地说:“凶。” 动不动就要捏我脸蛋儿,你说凶不凶嘛! 分明没瞧见南吴正脸,但尊主也脑补出他此时此刻,无比认真说话的模样,呼吸微颤,竟是强忍着笑。 南吴感觉到后背靠着的胸膛有不同于平常的轻微颤抖,正转过头打算瞧一瞧时,突然间—— 异动突起。 只听嘭的一声,两人同时朝声音来源看去,却见是裴长渊不知道怎么的,一拳打碎了桌子。 乱飞的点心落了一地,桌子上的茶盏都碎裂开去,茶水溅到他洁白如雪的衣袍上,部分落到他乌黑的墨发间,伴着他突然变得赤红的双眸,周围的气场发生了剧烈的波动,他喉咙一甜,强行压下的涌乱气息反噬地咬住内脏,裴长渊猝不及防,生生地吐出一口鲜血。 随即听到尊主有些急切的大吼:“裴长渊——” 裴长渊迅速地在自己身上的穴道点了两下,强行压下那股气息,却猛地发觉并不能完全地控制住自己,一股莫名的控制仿佛要让他立刻把自己灭杀似的,他只觉得身上仿佛有千万斤石头压下来,压得他动弹不得,不仅如此,胳膊上仿佛被什么烫到,有细长的烫痛感从胳膊间朝心脏涌去。 裴长渊只得咬破舌尖,夺取这片刻的控制权,猛地拉开袖子一看,只见胳膊间,一道血红的长线布在上头。 他心跳漏了一瞬,接着,如同炸开般地在耳侧响起。 在这时,他还能听见来自尊主急切的声音,想要立马冲过来查看他的情况,然而刚快要跑到他身侧时,却被一道阵法挡住了去路。 裴长渊以鲜血为阵,立下不破结阵,随后,他赤红的眼眸转过来,薄唇微动。 尊主的心,随着他的唇语一点一点落了下去,眼眸一别,看到他胳膊上的红线,更是怒气横发,心脏狠狠砸到了谷底。 不禁失声:“裴长渊!!!!!” 第105章 南吴吓了一个踉跄,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待看到裴长渊把自己锁在法阵里,尊主失控的模样,也觉得一瞬间有种快要窒息般的感觉。 这么厉害的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双目赤红,周身流淌着即将无法控制的灵力波动,就像是随时都会把这里给毁灭了似的。 南吴迟钝的脑子卡机了几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如果他不再逃,很快尊主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他所为,那他就逃不了了! 于是南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发软的双腿打着颤,可他不敢在这里多作一刻的停留,踉踉跄跄地扶着墙根逃出去。 外面的人听到内里的声响,也都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一时间无人去注意,此刻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在墙根的南吴。 声响如涛涛江水涌上耳膜,一声接一声的惊呼震得他心脏都颤巍巍的,南吴艰难地挪开脚步,每个人的动作都在他的脑海里放大,稍有人有一个动作都叫他惊得快要跳起来。 好在这一切都过的十分顺利,南吴一逃出大殿门口,就拔开腿往后山跑。 他一直跑到后山结界处,寻找着某地有一块小洞口,那是之前秦温纶特地设的一处小洞,方便他们逃出去。 南吴停在那洞口,因为裴长渊能力的混乱,此时山结的法阵也受到了波及,就算他此刻打破结界,等他们追过来的时候,南吴早就离开了这里,可大洞就在眼前,南吴离去的动作却迟疑了。 他真的要现在就走吗? 秦护法不是说……没有什么大事吗? 要是裴长渊出了什么事,门主会高兴吗? 种种猜测让南吴心头一揪,闷着闷着,眼里就起了一片雾。 他努力地压下心头的困惑,只是想着,如果让尊主知道裴长渊是他所害,绝对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还纵容自己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要是他此刻再不逃,以后就没有机会逃走了。 如此一想又定下心来,急忙矮身从洞里钻出去,拔腿就往外逃,只是一边逃一边心里难受着,不多一会儿就流出了泪。 南吴抬起胳膊,狠狠地一擦眼睛,双眼登时就通红一片,他拼命地往外跑,不顾其他路人惊讶的目光,按捺着心里的愧疚往前不顾一切地跑着。 其实……尊主对他是很好的。 之前知道他是魔教过来的弟子,也并没有真的伤害他,只是限制了他的体内的魔气修为,觉得他是受魔教所使,本性还是善良的。 用他的话来说,是因为南吴太小识人不清,若是现在可以回归正道,那还是一个好孩子。 在这些日子里,他教南吴识字画画,教南吴看好人与坏,知道南吴喜欢看些话本,便派人下山去买些回来,然而…… 然而南吴的回报,是将他最好的兄弟,是将裴长渊害成如今模样! 心口一揪,南吴脚步便顿了下来。 他恍然回神,发现自己正站在郊外一处山野之地,周遭静悄悄的,偶尔有狼声啸过,冷风吹进他的衣袍里,将他冻得一个趔趄。 南吴忍不住回过头去,清云观已只剩一处山头,他心头鼓怯,跑出去不久,心里已经开始想念起还在清云观的日子。 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南吴沉默地跑了一天的路,喉咙已经是干哑疼痛,他冷静下来,才忍不住捂住脸,小声地呜了一声,泪水瞬间打湿了他的手掌。 而就这时,一道身影从他的身侧飞奔而过,马蹄溅起一地飞沙,打得南吴脸上一疼。 他缓缓撤开手掌,循着看过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心中诧异一瞬。 “那不是……陆青山?” 紧接着又想起初久,咬了下饱满的薄唇,便甩甩脑袋,朝前跑去了。 - 这边,初久在书房里待了一天,把周围所有的痕迹全都瞧了个遍,只瞧见地上溅出来的鲜血,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的痕迹,而书房内,她也果然找到了秦温纶同正道某人的来信,那人依然是好言好语地劝秦温纶不要再入岐途,然而秦温纶依然坚持。 初久本来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然而视线一扫,却瞧见另外一处有些意思的话上。 那信上说,正道某人近日找到了一个小孩,发现他是九枝门的人,他决定将那小孩好好地教育,若是那小孩肯回正途,也希望秦温纶能够放过那小孩。 秦温纶的回信上说,让他尽管去试,若是可成,他也不会再对那小孩做什么。 这么一试探,双方都知道了各自的身份。 一直和秦温纶来信的,居然是清云观的尊主! 而那小孩……看来就是南吴了。 初久神色一凛,难怪之前总觉得哪里让她慌张,原来那时候,大概就是对方发现了南吴的真实身份,然而南吴的身份都被瞧出来了,那其他人的身份不就是…… 初久不敢再往下想,然而心里还分出一丝希望,希望南吴可以如尊主所说的,回到正道上去。 而在这两天中,初久除了在书房里找寻线索,还曾问过秦温纶所有的计划,然而秦温纶咬死不说,就算喝了口吐真话的水,也宁可咬破舌头也不多说一个字。 如此一来,除了让初久知道秦温纶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外,还难以让她了解更多,初久也只能寄希望给晏且南,希望他可以调查出来,及时阻止更为严重的事情发生。 初久疗养到第二日,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这日正打算下山去看看情况,然而刚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娇小柔弱的身体,初久往后退开一步,那人更是直接被撞坐到地上,但他顾不得疼痛,胡乱地揉揉屁股便站了起来。 而看清那人是谁后,初久更是一怔,忙按住他的肩头,问:“南吴,你怎么回来了!” 南吴听到这个声音,本已经冷静下来的心脏又不可避免地快速跳动起来,散去的酸痛也复涌上来,还没出声,泪水就哗啦啦地掉到地上。 “你怎么了?”看到南吴哭,初久的心里立马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在尊主那边受了委屈? 但尊主会把他放走的吗?南吴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而南吴只顾着嚎啕大哭,声音破碎得叫人心疼。 直到南吴一次性把心里的委屈害怕都吐了个遍,才缓缓地收回了哭声,抽抽答答道:“门……门主,闲云君,闲云君他……” 初久眉头一紧:“闲云君他怎么了?” “闲云君他,他出事了!”南吴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看到的都形容了一遍,初久心里着急,然而也知道南吴被吓惨了,急不得,只得按捺住心思,耐心地听他讲。 直到讲到最后一句,初久整个人都绷不住着急的神色。 裴长渊出事了?! 她按住南吴的肩膀,认真地问:“你确定他真的出事了吗?没有说谎?” 南吴用力地摇摇头,泪水更是止不住:“南吴没有说谎的!南吴说的都是真的!” 初久便着急地丢下南吴,快速往前跑了几步,随后又顿了下来,从身上摸出联铜镜,手心一抹,一道灵力便没入了镜中。 很快,那边就给了回应。 初久顿了顿,转过头对南吴道:“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你现在回房里去,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会回来的是吗?”南吴立马睁大眼,他很想说他也要去,可他又是打心眼里害怕尊主打他,毕竟这是自己做的事,是他害得裴长渊那么惨,看到门主这么担心的样子,他连门主都不敢说,又怎么敢过去,就怕到时候门主知道了,连家都不让他回。 如此一想,他只得握紧了小拳头,带着哭腔地应了一声:“好。” 初久抬袖一招,空气中便出现一道传送法阵,她头也不回地没入法阵,紧接着就消失在了空中。 很快,连接着万空阁,一道法阵忽然在空中撕开,初久从里面跳出来,立马朝四周看去,却见万空阁不复往日热闹,周围死寂一片,在万空阁的上空,布着一道法阵,这法阵由外而锁,却由内里的人控制着,外面的人要想进入法阵内,需得得到里面的人同意,然而里面的人要想出去,还需要外面的人帮助。 如此可见,南吴说的话…… 她心一揪,连忙寻向裴长渊。 在屋里找了个遍,没有寻到他的人影,初久也没有瞧见闲大胜,大概是打算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山上,初久心里一慌,连忙朝山上跑去。 最后,在平时打坐修炼的地方找到了裴长渊。 数日不见,裴长渊似乎比以前瘦了一些,下巴棱角凸显出来,闭着眼睛打坐时比以前更有威严,而就在他的周围,满是冰天雪地,上头或是冰刺,或是刃刀,或是其他什么,无不显示着他此刻的混乱,以前每每打坐,不论周围有人没人,他都会控制着自己周身的灵气不会外涌得太过厉害,只会到一定界限时便停下,而且会将周围布置得十分漂亮。 然而此刻的灵力,不说漂亮不漂亮,这布满周围,几乎要将所有的树都冻死一般的,绝对是他能力失控的前兆! 初久心中一紧,又不敢打扰,只得在一旁护着。 大概快到天落之时,裴长渊软睫轻轻动了动,覆在上面的冰霜因此抖落下来。 他眉头轻蹙,体内又是一阵汹涌,好不容易把那股力量压制下去,转而又因为消耗太大而喉间一甜。 强行压制下去,方才缓缓地抬起眼皮。 先是瞧见了不远处落着的一双女鞋,接着视线抬高,毫无意外地撞进一双担忧的眸子里。 第106章 他心一软。 本在看到初久之前,他想过太多,不知道该以什么面貌去面对昔日的徒弟。 或者是怨恨,或者是生气,或者又是担忧,或者还是难受。 不过在看到初久看他的神情时,这一切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就知道,这一切和你无关的,是不是?” 他向来以真心待人,不愿去想,别人只是利用他的真心。 而初久待他多日,现如今也是一如即往,这便让他欣慰,好歹是……好歹是真的拥有了一个徒弟。 就算是得道高人,也难以养出如此的徒弟,也不能控制每个徒弟都善良可靠,心系苍生的不是? 他只是挑了个身份错的,但徒弟还是好徒弟的是不是? 裴长渊缓缓看向初久,希望从她的身上得到认同。 初久二话不说,直直将双腿往地上一坠,朝着裴长渊跪了下去:“都是徒儿不是!” 裴长渊问:“你做错了什么?” “我……”初久牙一咬,将自己的身份都告知了裴长渊,说到后面,声音已有隐忍。 裴长渊心中难受,心想那尊主说的果然是真的,只是他一直在骗着自己罢了,又不愿表现出才发现的样子,思来想去,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来:“你不说,便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初久一、。 “我不怪你隐瞒了你的身份,你性本善,非他也。” “师父是如此变成如此模样的?” 裴长渊细想了一下,也想不通,不论是食材还是水源,大家吃的喝的都是同样的东西,木偶术要施术,要么从口入,要么以血入,但他没有受伤,那么也只能是食材的问题。 可这所有的食材,都是受过严格把关,又怎么会出问题? 裴长渊只得摇头道:“我也不知情。” 初久更往前挪了一步:“我听闻……我听闻您胳膊上,有一条红线是不是?” 她实在是不敢想,但听到这话时,又忍不住去猜测,然而为什么会是如此?她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谁有这个本事,给裴长渊种了木偶术。 九枝门里,又有谁会是魔修? 到底是谁隐瞒了身份,暗中修炼了木偶术? 初久心里慌乱,面上也懒得掩饰。裴长渊一看就知道这事初久完全不知情,只得叹息一声。 连九枝门门主都不知道此事,那还有谁能知道呢? 裴长渊又怎么知道九枝门的内里之事,只是觉得九枝门门主应当号令全门,连她都不知道,那此事看来和九枝门无关了。 只得道:“既然你都不清楚,那只能请你多多留意了,不过中此术者,要想再逃出去,也并不简单,就算找到了那人,也难以解开。” 木偶术最让人绝望的一点是,就算是找到了施术者,他们也不能对对方做什么,因为木偶术,木偶与施法者同为一体,木偶死了就死了,然而施法者要是死了,所有人都得死,只要不是对方真心实意,为了承受剥离之苦,挖下魔核再碾碎,世间毫无他法,只有一死。 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施法者到底是如何施法,让木偶的人数降到最低,同时最为重要的是,裴长渊要保证自己不受控制,日日夜夜承受被压制之痛,只要他稍有松懈,就会被控制住意识,若是待到那时起,大概就无力回天了。 初久想到这里,心里便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叫她无法忍受。 “既然你都来了,那便帮为师一个忙,可好?” 初久连忙问:“师尊要我做什么?” “把药方交给夏姑娘。” “那……药方呢?”初久惊疑。 说到那药方,初久就想起那日所见,心中更是有了一道离谱的猜测,她怀疑药方是被大师兄所偷,然而没有证据,她也不敢说什么。 这时又听到药方这个词,过往的记忆便浮了上来。 裴长渊轻笑了笑,道:“没,药方就在你身上。” 那日难受,他迷迷糊糊地去了尊主的大殿里,喝醉之后,便开始使唤尊主,让他去取来药方。 尊主便将药方放进他的乾坤袋中,谁知道醒酒之后的裴长渊居然忘记了这事,还把药方交给了初久。 直到初久离开,裴长渊把这事告诉了尊主,经由尊主一提,方才想了起来,而初久所见的那白猫,其实是尊主所制的一种幻法,正是因为那晚见了白猫,才导致初久身份败露。 后来告诉了裴长渊,裴长渊一直不信,他也没有更多的证据,南吴也不肯说,只得的暂时把这事放在一侧。 直到如今,听到初久亲口承认,裴长渊这才是信了。 初久听完,一时无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既然裴长渊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是听令,决无二话。 当即抱拳,随后又留下来帮裴长渊做了一顿饭,这才离开了万空阁。 她摸出联铜镜,从方才来过的法阵再传送回了原位。 然而刚一落地,她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仿佛大团大团的血花融化似的,在鼻息间猛地炸开,气味冲进鼻腔之中,令人头晕目眩,使人混乱不已。 初久心里一凛,猛地抬头,却见悬珠塔内,万物无声,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安静得出奇。 她心头狂跳,忍不住怀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一边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大殿门口,入眼只见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排在门口,鲜血还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似的,有人已经死透,还有人强撑着一口气,看到初久,拼尽了全力,才出声道:“快……逃!” 初久像被钉在原地,迟疑了很久,才缓缓地转过头去。 她目光紧紧地落在一块脏污的小白布上,布上沾着血迹和一道褐色的污迹,尚有甜腻的气味从里头传上来,然而那味道丝丝缕缕,只剩下了一小点。 初久一眼认出,那味道是南吴之前做的糖葫芦的香气。 再循着去看,初久在门口一阵翻找,果然在墙角下寻到了南吴。 他孤零零地倒在墙角之下,疼痛使他蜷缩起身体,身体起伏非常的弱,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初久第一时间先去探他的脉,还好,尚存一息,然而其他人却并没有这么幸运,九枝门一门上下几百人,光是门口就死了数十人。 外面行路凌乱,初久心头狂跳,先按住了南吴的周身大穴,强留下他的一口气,接着一跃向悬珠塔内,捻了道隐身诀,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 然而一路走过之地,无不安静得可怕,她越往里去,心里越慌,终于! 她在书房门口找到了秦温纶。 秦温纶似乎是强撑到最后,衣服上已经染透了鲜血,直到看见了初久,还不曾软下来,依旧强撑着,站在门口。 初久第一眼瞧见了他身上的血迹,连忙问:“你怎么样了?” “尚且无事。”秦温纶已经习惯了忍受,看到初久如此担心的模样,他心里反而有了欣慰,“门主可瞧见了南吴?” “他……他还在门口!”初久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在您走后……”秦温纶咳嗽了几声,声音几近破碎,他艰难地咽下一口鲜血,才勉强地忍受下来,继续开口道,“今日正是我们每月入山贡镜的日子,而晏且南派人伪装成送镜之人,突然袭击了悬珠塔,我门殊死搏斗,方才把他们打退,门主,玄峰山已破,不可多留!” 初久心里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然而这受伤是真,除此之外…… 似乎是瞧出了初久眼底的怀疑,秦温纶自嘲地笑了一声,而还没笑完,又是一阵咳嗽,初久正伸手欲帮他拍背,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哎呀,这不是九枝门门主么?” 初久动作一顿,回头看去,见来人竟是沈风宸,眼中一厉。 “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瞧瞧,看看门主死没死透,见门主如此安好,我甚觉可惜。” 初久眉心皱起,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要如此!” “呵,无冤无仇?你还活着的,便是天大的冤仇了。”然而沈风宸只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紧接着就举剑朝初久刺来。 初久再如何,功力也在沈风宸之上,当即接下沈风宸一剑,数招过后就将他制服在下。 她按住沈风宸的胳膊,将他反压到地上,沉声,问:“到底是谁做的?” 沈风宸哈哈笑道:“怎么?你还不信……这是晏且南所为?看来他果真是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居然能让你信任到这一步!” 初久眸子一紧,呼吸更沉了几分。 脑海中,不住地回想着方才所有人的面容,再一想,心中更沉。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把事情告诉你吧。”被她这么压着,沈风宸还有时间嘻嘻笑道,“用镜子这个法子,正是晏且南告诉我们的,而这次的计划也是他所为,玄峰山一直都无人攻入,靠得便是这山之地,易守难攻,我们若是没有晏且南所助,又怎么可能知道你们的弱点?只是可惜了,这次没能将你一起拿下。” 初久眼眸一狠,手上力道猛地加大不少。 沈风宸被呛得咳嗽几声,眼尾沁了些红,唇角却笑意更甚的;“你要杀了我我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也快死了,大家一起死……你说如何?” 初久收回目光,眼神冷冷地,缓缓收紧了手上的动作。 光是沈风宸的话,她还不能信,不论如何,都得自己亲眼见了方才能信,不过这山头如此混乱复杂,为何晏且南刚刚离山,他们就能攻上来?而只有一个沈风宸,他们又怎么可能全数覆灭? 初久心头一动,立马威胁地问:“其他人现在在哪里?” “你要找谁?晏且南么?”沈风宸哈哈笑道,“他现在大概回到归一门了吧?他可是夏初然的人,自然是回去要与夏初然成婚的,而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想要插足他们之间?” 初久垂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漠然地将他手脚打断,告诉秦温纶:“我们幸存的还有几人都叫出来,你先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秦温纶脸色难辩,只道:“是。” 随后便见初久起身,朝外离去。 初久在悬珠塔周围寻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便来到大门口,将尚且活着的人带回塔中,剩下的人则是带到山后,准备挖个坑先埋了。 忽然,前方一道凌厉寒气袭来。 第107章 初久神色一凛,伸手在空中一抓,一把剑便被握在手里,她双手结印,警惕地后退两步。 而在她方才站着的位置,落下了几道黑迹。 初久猛然抬头,看到不远处飞来一人,缓缓地落地。 那人抿唇微笑,眼神带邪气:“初师妹,许久不见了,你可还好?” 那人竟是…… 大师兄?! 初久警惕以对,稍一释放魔息,立刻察觉到对方魔息之浓。 想来,是已经服用了魔丹所致! 初久脑海里飞快闪过地熊的身影,一时竟有些哽咽。 继而想到裴长渊,不由得心惊肉跳:“那人是你?!” 此刻的大师兄,已经入魔,实力非凡,吃下魔丹,身体也是经受了一次改造,和魔族大体无异,再加上他本身诡异,若学习了木偶术,也不无可能! 若是他……有机会接近裴长渊,有机会下毒,有能力覆灭悬珠塔,也别无可能了。 初久心里打了十二分的警惕,手掌上千变万化,已然准备一战。 然而大师兄瞧她模样,却是怜悯一笑:“初师妹,我今日找你,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看到我这模样,难道没有一丝高兴,只想把我杀了么?” 初久冷笑道:“偷了我的东西,你还要我开心?” “那怎么能说是你的东西?那不过就是只熊而已,以我们的关系,你还计较这个?” “请你自重,我可和你毫无关系,”初久听到他这番没脸皮的话,只觉得作呕。 大师兄轻声一笑的:“师妹如此真叫我伤心,看来我不得不………”大师兄说着,手上突然动作,猛地抬掌朝某处打去,初久本能一惊,随即发现他只不过是往地上打了一个坑,接着面露奇怪地看着他。 “初师妹怎么这么瞧着我,我不是表现得很好吗?我可不想失去初师妹这样的好帮手,初师妹你瞧,我把坑都给你做好了。” 初久只是警惕地瞧着他,并无一语。 两人在黄沙遍天中对视良久,两人都没有开口。 良久之后,才听到初久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非常简单,就是帮我一个忙,收纳我,帮我一同铲平归一门,到时候你想要的,我也可以帮你拿到手,师妹不是喜欢晏师弟吗?我也帮你拿到手如何?那个夏姑娘实在是太烦人了,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话没说完,一道冰刃就出现在了他的眼球之前。 大师兄声音停下来了。 “我不想对初然动手,谁要是敢动她,谁就第一个死。” “呵,初师妹对夏姑娘也这么好啊?我还以为师妹是魔教中人,本该不是……” 然而瞥见初久一脸阴沉的模样,他只得打着哈哈道:“开玩笑,开完笑,既然不想动夏姑娘,那我把夏姑娘,完好无缺地送到你面前,这样如何?” 初久心里微动,夏初然现在的处境确实危险,放在悬珠塔内,总比在其他地方要好,但是夏初然手无缚基鸡之力,放到悬珠塔里,指不定会卷入这些事中。 与其放在悬珠塔里,还不如另给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然而最让她不懂的,是大师兄。 “你杀我族人,还有脸过来找我合作?” “哎呀,杀你族人的可不是我,可不就是晏且南么?”大师兄故作委屈道,“分明是晏且南的错,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把过错盖到我的头上,难道这样会让你们开心不成?” 纵然初久再怎么不信,也要被他们的话动摇了。 她强忍住冲动,问:“你为什么要背叛他们?” “背叛?”大师兄冷笑,一双阴戾的眼瞳中满是滔天恨意,咬牙切齿道,“这是背叛么?我什么都还没有做呐。” 初久微微蹙眉,又听他道:“归一门就是个垃圾,他不配成为我的师尊,我就没见过这么垃圾的长老,什么背叛?等我成为归一门门主了,我说的就是真理!” 初久冷漠地瞧着他。 “你是九枝门的门主,总不会是想改邪归正吧?”大师兄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见她毫无反应,这才用这种话打算刺激她一下。 谁知道初久听到这话时,一脸冷漠无聊地回道:“看来你也不算太笨。” 说完,在他惊讶的目光之中,猛地推动冰刃。 大师兄反应极快,迅速地闭上眼睛,冰刃碰到他的眼皮,竟直直停了下来,没有几秒之后,就迅速得变成了一地冰渣。 初久神色微动,立马迎战。 大师兄本质天资不错,又吃了魔丹,在经过逆脉改血之后,实力飞涨,而初久则是魔体纯正,本就实力不凡,再加上曾学过裴长渊的招试,实力更是上涨。 对上已经完全抛弃了灵道修法的大师兄来说,她轻而易举就占了上风。 大师兄渐渐地发现初久实力的不同,而他要不是靠着魔丹之力,使周身都有防护,根本打不赢初久。 连续一战下来,两人都得不到什么好处,大师兄更是疲累非凡,不仅如此,在对上初久的魔力之时,他心中竟隐隐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同,总觉得这股气息十分的熟悉,熟悉得叫他忍不住跪下来,体内的魔气越发汹涌,急切到想要立刻涌出体外似的、 他脸色一变,当即知道,这是因为地熊常期在初久身边待着,因此有了感情,在感觉到初久的魔气时自然而然给出的反应。 若是他继续和初久打下去,自己体内的那道魔气,自然会帮着初久。 如此一来,他只能使了一招诈术,连忙中止了这场对战。 初久收回动作,继续警惕地瞧着他。 大师兄笑问:“你若想改邪归正,外面的人愿意么?晏且南愿意么?你虽然有这心思,但外面的人依然当你们妖魔,你们何苦如此?” 然而初久却不应声。 “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如与我合作。待我成为归一门门主之后,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帮你们,你们想要改变自己,那也容易,我很快就可以帮你们换一个全新的身份,到时候……” “谁都可以,但你不行。”初久二话不说,再次举剑刺去。 大师兄不明白为什么初久怎么劝都劝不动,不由得心生狠意,然而这时又想到什么,只得暂时放弃,连忙对了几招,就逃了开去。 初久收回剑,望着大师兄逃离的方向一阵沉思。 大师兄身上的魔气如此重,他绝对回不去归一门,此次的事情,晏且南也不知道参与进去了没有,若是想要知道,非得下山一趟不可。 而关于裴长渊的事情,也需要快速解决。 方才大师兄来此之时,也没有回答裴长渊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所为,然而若是他所为的话,他又何必要来找初久的帮忙? 如此一想,是大师兄的可能就低了不少。 初久只得查看其他人的可能性。 将那些尸体匆匆地埋了之后的,初久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确定周围再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她这才回到大殿中。 被带回来的伤者已经都受到了医治,其他人也各自带着老弱病残回来,见到此景,每个人脸色都非常凝重。 初久先是问了南吴的情况,得知命是被保住了,但是现在还不能确定,稍有差池,他就会因失血过重而死。 初久只得让他们多费些心,转头又问了秦温纶的情况、 秦温纶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伤口,听到初久的询问,微微颔首道:“尚好。” “沈风宸呢?” “他现在在地牢中。”有人答道,“我们按着吩咐,往池子里塞了些毒虫进去,他想必现在已经痛不如生了吧?” 然而初久眉头却是一凝,道:“你们不要小瞧他,他本就是使毒之人……” 接着想到什么,立刻来到了地牢,然而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地牢里,本该在地牢中的沈风宸失去了行踪。 初久的心里一沉。 那名弟子连忙跪下来认错,初久无奈地摆摆手。 她本来也不打算立马将沈风宸杀掉,若是立马杀了他,那毫无用处,也拉不出他背后的人了。 初久心中还有疑虑,让剩下还算安好的魔教之人继续巡逻,一旦发现什么立刻汇报,而剩下的人则是把他们今天收到的镜子搬了上来。 初久一瞧,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在镜子上下了毒,还有幻镜阵法,每个盯上镜子的人都会两眼发昏,忍不住按上镜面,这毒性很强,每个按上镜子的人都会被毒素侵蚀,大部分人都是死在毒下。 而这毒,便是毒风门的毒。 初久心中越发沉重,警告他们暂时关闭山门,不管谁过来都不许给开,又问了一次秦温纶,而他依然如之前那般,一声不吭,等到初久不再的过问那事之后,才试图劝道:“晏修君如此,门主还要信着他么?” “事实到底如何,还需我亲眼所见才可。” “门主对他可真是一往情深。” “就算他们说这事是你做的,我也要在你的嘴里听到确认的话,或者拿到让我信服的证据才行,这事不关喜不喜欢,只关我信不信。” “……”秦温纶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初久看了他两眼,知道今天依然是没有结果了,便摆摆手让他们先行退下,而自己则是回到了书房里,继续查着有关于木偶术的记载。 然而不管她怎么查,却什么都找不到,木偶术实在是太难解,自古到今,还没有一个人能解得出来,就连裴长渊的师尊,当初都是死在木偶术下,听闻那场,死伤无数,为了不被种下术法,裴长渊愣了十数天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后来是尊主割肉流血,这才救下了裴长渊。 后来裴长渊怎么都戒不了口腹之欲,也是因为这段历史。 初久心里越发难受,忍不住停下来,做了一场深呼吸,接着往下看去。 待看到施术者的症状,她脑海里不自禁地闪过什么…… 第108章 畏冷畏光,身上缚着红线…… 如果真想找到到底是谁做的,直接让他把胳膊露出来不就明白了么? 虽然初久觉得那人并不在九枝门里,但以防万一,初久还是要试上一试的。 因此,初久将书一合,心里暗暗地定了一个计划。 她让人传下令去,说是明日有了法子,让他们集体在外面集合,接着又把药方拿出来,照着裴长渊告诉她的,用灵力引出火在上面烤,很快便浮现出字来,初久快速地抄在另外一张字条上,接着交给弟子去熬汤。 之后,便回到房中。 休息了几个时辰之后天就亮了,初久简单收拾仪容,随后走到门外,目光一挑,就看到门外,不管是受了伤的还是完好的,全体都站成一排,太阳直直地从头顶落下,在每个人的脸上投下阴影。 不过并没有人表现得十分抗拒。 初久神色明灭间,道:“你们把胳膊露出来。” 闻言,人群里多是惊讶和茫然,不知道初久到底是想做什么,只有秦温纶心中暗惊,想是初久猜到有人修炼了秘术,只是不清楚她到底知道了多少,这是想要试探所有人,还是只想试探他。 但初久在眼前,他也不得不从。 大家接二连三地露出了胳膊,而初久一个个看过去,几乎每个人胳膊上都干干净净,待看到秦温纶的胳膊时,她身形一顿。 只见那胳膊上,满是伤。 道道伤疤像是在上面盘旋布扎的藤蔓似的,显得极其丑陋且不堪入目却又触目惊心。 那些伤是这些年来,他为了保证悬珠塔的安全,经年累月留下来的。 伤疤上,偶然有道道的红线穿过,但那些红线都是在皮下,显得粉色又带着血丝,叫人难以直视。 若是初久仔细瞧去,便能看到那些红线实际上还是活动着的,其中有一条最为明显最为粗壮的红线,正与秦温纶抗拒着,一下一下撕扯着秦温纶的胳膊,阳光落在他的胳膊上,如同灼烧一般,想要将他的肌肤烫化,然而裸露的肌肤又显得青紫,那是因为身体受不住寒冷,而导致的结果。 然而大家一瞧到那触目惊心的伤疤,便难以再强行让自己再往下瞧去。 秦温纶哑着嗓子道:“不知道门主想要看什么,而属下只有这些伤疤能瞧了。” 声音平直,似乎只是淡淡的平叙,然而内里的意思却叫人有些委屈,好像初久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被他发现初久怀疑了他似的。 其他人的目光接连瞧过来。 看得初久都觉得十分不自在起来。 初久只好咽下嗓子里的话,别开了目光,道:“抱歉,今日让大家前来,是为了说一件事。” 秦温纶这才放下袖子,另外一只手轻轻按了一下,本没在肌肤底下的红线立马挑开皮肤弹了出来,一阵阵的刺痛让他的心都跟着抽动几下,牙根死死咬着才没有泄出一声轻哼。 到了结束,他额头已冒出汗来,被冷风一吹,比方才要更冷上些许。 秦温纶缓缓回神,就只听到周围一阵惊呼,他迟疑地抬起头去,正撞进初久的眸中。 他一瞬间心脏停止了跳动,恍惚中还以为自己方才的小动作被初久都瞧了去,忍不住觉得喉咙干涩,正想说些什么来解释一番,然而薄唇刚动,就听到初久的声音在说:“我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嗯?”秦温纶一时发懵。 初久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他是庆幸着的,庆幸之余又觉得心灰意冷,有些想笑,只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笑,他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问:“抱歉,门主,属下方才失神,没听清门主说了什么,还请门主……” 他往地上一跪,低头道:“再说一遍!” 初久见他如此紧张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奇怪,秦温纶向来都非常谨慎,怎么这次突然见就失神了? 不过人总有几次失误,她也就摆摆手恕了他的过错,将自己的计划重复了一遍。 她计划着深入虎穴。 这次阴谋来势汹汹,不知道是谁居然修炼了此等狡诈的秘术,因为木偶术实在险要,就连九枝门都找不到其卷,只能找到部分记载,那人又是如何得到的秘术残卷? 不仅,这秘术实在是害人,也留之不得。 而初久目前的猜测是,那人大概和沈风宸之流有些关联,而沈风宸拿她当大敌,若是不能杀了她都不肯罢休,那么接下来只要深入虎穴,说不定就能得到些什么线索。 她等不及,越拖久了,这秘术所沾惹的人越发的多,若是不早些阻止,她说不定还有办法让那人心甘情愿自己挖出魔核…… 然而这个计划说完,秦温纶却变了脸色。 初久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你且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不会让对方得逞。” “门主!”秦温纶道,“那日沈风宸前来,已经向门主吐露他的所做所为,他的目标便是门主,你让我等如何放心?” “那日你也见了,他打不过我,而我现在也只有下山,才能拿到线索。” 她摆摆手,道:“我去意已决,你等不必再劝。” 说来说去,都是她忘记了当初自己设下的大限,如此看来,死是必然的结果,而她绝对不想在死前还拉这么多人下水。 这些日子里,她也已经想清楚了,自己和晏且南别无结果,她也无法逃生,但在此之前,她还是有办法让这些人活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进这个世界里,但既然来了,她也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说着,她又想到一件事:“长老们都还在外面,秦温纶,你到时候把长老们都叫回来,告诉他们,这次无法成功,这天底下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些比较懦弱的,听到这话已经开始低低哭了起来。 他们尚且还小,现在还安好的大多都是比较柔弱的魔族,他们尚未看过这个世界,只是在一出生就被灌输与世界对立的思想。 说实话,如果能活下去,谁不想活着呢? 初久微微抿唇,接着让人端出来数碗汤水:“你们把这些汤水喝了,至此之后,你们便不再是魔族之人。” 众人一阵沉默。 第109章 初久道:“你们继续在这里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可能再次翻身,就算是为了我,也希望你们能好好地活下去。这里面是变成青蛟人的汤药,你们喝了吧。” 众人还是一阵沉默。 初久发现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就看向秦温纶,好像是在看他的反应似的。 初久也看向秦温纶,问:“你觉得如何?” 秦温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门主的决定,我们不敢不从。” 顿了顿,他道:“然而此事,还需要更为详细的计划,现在来说,还尚之过早,大部分的人都受了伤,没有受伤的大可离开,但受了伤的此时也出不去,待伤好了再离开也不迟。” 初久微微挑眉,心想确实不错,他们此时受了伤,这汤水,又是个改变体质的药,过程中所要承受的痛苦也极难忍耐,何况他们还受了重伤,若是中途有什么差错也叫人于心不安,还不如多等时候,待他们的身体都完好了,再下去也不迟。 “既然如此,那身体尚好的,我不阻止你们的去留,能在现在离开,就在现在离开吧。” 众人再次沉默,齐齐看向秦温纶,末了才缓慢地点点头,眼眶含泪地看向初久,有个年纪还很小的,更是哭着问:“门主,我们再没有可能了吗?” 初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微微一笑并不作语。 大家在原地站了片刻,大多都听明白了,一个接一个地往前走去,接过了汤水,再喝下去,最后回到房间里,待一阵如剥皮抽骨的痛苦过去,再走出来时,身上已然没有了魔族的气息。 他们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些青斑,好似真的青蛟人一般。 初久留着他们吃过最后一顿晚餐,待晚上几乎没有人了,再偷偷地给他们塞些银两,送他们离开玄峰山。 这里一派人流广大,经常有青蛟人出入,而人类与青蛟人关系极好,所以大概率不会出事。 初久送着他们离开,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很快就回到悬珠塔内,快速地做好准备,让秦温纶护好悬珠塔,等长老们回来之后,立刻让他们服用汤药离开这里。 对此,秦温纶无话可说,只是用隐忍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初久,心里越发坚定了要帮她的信念。 初久简单地只是收拾了一点东西,便要连夜赶下山去,临走前秦温纶过来送她。 待走到山门口,初久停下脚步,望着天空明月高挂,似乎想到什么,从包裹里拿出一样东西,塞给了秦温纶。 “这是什么?”手心里猛地被塞入一瓶冰凉的瓶子,秦温纶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借着月光,初久再次看清这张显得极其苍白又很是俊朗的脸,微微笑道:“我之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在关心你的身体的,只是每次都有其他事情阻碍了,现在才提起来,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道:“这是我让大夫给你配的药,说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这些日子受苦了,以后便可随心离开,不需要再牵挂这里了。” 然而秦温纶的目光却坚定又固执地看着初久:“我是魔教之人,体内有相同的血,我不是青蛟人,我自小负责照顾你,你去哪里,我就该去哪里。” 初久忙皱起眉头,厉声道:“胡说!” 她一出声,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重了,连忙挽回道:“我是说,你现在已经可以放弃这个机会了!我知道,是我娘亲强留你在我身边照顾我。而现在正是我还给你自由的时候,你应该离开了。” 秦温纶垂下头,像只丧气的黑犬,似乎有许多的话想说,但终究是因为不会说话,而只得将所有的柔情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很想说,不是那样的。 你娘亲对我有恩,若不是她,就没有后来的我。 当初我确实是想逃,我不想要这个身份,我想离开这里,但后来,我是真心想要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我不是个好人,但我想做你心里的好人。 我希望可以一辈子保护你,你不要赶我走,让我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你好好的,我就很高兴。 然而这些话,大概是错了时候。 以前很小的时候,他只顾着嫌弃巫禾,觉得她难缠又粘人,很讨厌,怎么甩都甩不开,后来发觉她的好了,然而在巫禾的印象里,就只剩下秦温纶很讨厌她的印象。 虽然长大之后巫禾并没有再挽留他,然而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亲近,秦温纶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成为她最得力的帮手,却再也成为不了她最亲爱的小哥哥。 秦温纶想到这里,身形便变得更加落寞。 他想要鼓起勇气,告诉初久自己并不想离开初久,然而又不敢说,怕初久说到她会死,怕自己一时口快把计划都说出来,怕现在的初久觉得他很坏,怕她就这样与他分道扬镳。 终究是不够狠心,也忍不下去手将初久禁锢起来,因此只能放着初久离开,或者是去寻找所谓的晏且南。 他也只能默默地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毕竟,其他人都可以死,但初久不行。 只要初久还活着,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秦温纶想到这里,便不再拒绝,目送着初久离开,却忍不住一直站在原地。 初久临走之前,还忍不住,转过头,像以前那样,踮脚摸了摸秦温纶的头。 她一直很想说,秦温纶就像是一只大黑狗。 低下头的时候,像是有千万的委屈压在身上似的,叫人很想摸一摸安慰安慰。 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初久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随后便快速地离开了现场。 等初久离开了很久之后,秦温纶才反应过来,很缓慢很缓慢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嗯,她摸了我。 真好。 更深露重,秦温纶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转身回山,然而一路上却笑得很开心,唇角都压不住,一边往回走,时不时地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喝了瓶装维他,让我骂一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钱啊啊啊!这是什么魔鬼茶!!!愤而拔草瓶装维他!!!(但是罐装和盒装都是我的心头茶,真的是很迷幻了orz) 第110章 初久花了一天多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归一门的山下。 在路上,她大概地打听了一些关于别剑山庄的事,确认和秦温纶说的一致,又问了关于晏且南的下落。 晏且南在这一带还是比较出名的,大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是经常来帮他们的修君,提到晏且南的时候,脸上总笑吟吟的。 其中一个大娘道:“你说晏修君啊?你莫不是也是过来感谢他的?这位公子人心肠好,又为人正义,长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让多少姑娘一见倾心,姑娘我见你长得明媚动人,若是有意,可要抓紧了!” 初久莞尔一笑:“大娘说笑了,我确实是因为之前受了晏修君的帮助,特地过来感谢他的,不知道大娘可知不知道他近日有无回山?” “啊,回了,那铁定是回了!”大娘更加激动了,“他早些时候就回了,转几天就有几位修君出来,说是去捉那魔教,也不知道捉到了没有!唉,多希望早些时候把那害人的魔教全都灭了,也安了我们的心,省得我们担心受怕的。” 初久心想虽然魔教还在,但就算是巫禾还在的时候,也都安安分分,不知到怎么得让您担心受怕了? 不过也觉得和她争论这些没有意思,只要他们顶着魔教这个名头,去哪里都是被人怕的份。 她还不如早些更换了体质,也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初久如此一想,勉强稳下了心思:“你说那些修君去铲魔教?那是晏修君所说的吗?” 然而问到这个话题,大娘却一时卡住了,想了半天,才道:“那这就不知情了,我们只听说晏修君上山之后,便有其他的修君下山来捉魔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不过晏修君那么厉害,指不定就是他发现的呢?” 原来如此。 初久微微笑道:“指不定呢,那大娘,我先走了。” 随后便朝归一门走去。 听大娘的那些话来看,是有人故意这么传播,并没有确切地说出这两者的关系,因此就算传开了也落不到什么实处,要想打压,但人家说的也是对的,但如果不打压,就像是默认了这一切都是晏且南所为似的。 这大概是为了初久所设的,只是初久多问了一句,果然从中找到了不同之处。 若这些真的是晏且南所说的,那他们又何必这么似是而非? 怕不是这一切都只是个幌子,而晏且南本人还在山上,什么都不知情? 初久如此想着,又提高了几分警惕。 自从她进入归一门的山界之后,身后就缀了几道小尾巴,这些尾巴不远不近地跟了她好长的一段路,一直都没有现身。 直到初久上了山,勉强让他们接近了不少,然而怕被初久发现,也都维持基本的距离,不太靠近也不远离。 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怕是走得不够远,又或者是他们自知打不过初久,前面还有其他的圈套。 初久本就是故意要自投罗网的,也就放宽了心,一直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不知道踩到什么,她脚步一顿,耳尖微动,只听周围沙沙作响,不多时后,突然间,以她为中间,周围一圈猛然拔地而起,树叶接着沙石从周围拔高,迅速地盖过初久的视野,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初久连忙打了几道结界从地上飞跃而起,然而她越是往上跳,周围越是高。 初久快速念诀,随手展袖一挥,一道凌厉的掌风随之推出,打向周侧的高障,然而掌风打在上面,只是像打在棉花似的,软绵绵地向周侧散开。 随后,从那用树叶作装饰的屏障里,突然冲出来数排尖刺,从四周朝着初久而去,初久连忙结了个界,将自己护在结界之中,继而朝上空飞去,周围随之拔高,而那数排尖刺也都撞在一起,接着齐齐落到地上去。 随着啪的一声,尖刺齐齐断开,散在地上。 初久眉心一凝,一道剑气由掌心打开,随后一把剑落在手上,初久一道劈天之势猛地刺冲过去,然而剑只打到一半时,就像是被吞入软绵绵的海绵之中,反倒吃散了所有的力道,初久拔剑,一招火诀推了过去,树叶立马被火苗吞食,渐渐地露出其本来的面目。 目光所落之处,皆是各异的花朵。 花叶上被火苗扫到,迅速地蜷缩起来,又将火焰带到其他的花叶上,一朵接着一朵,种种香气混在一起,过香即臭,熏得人睁不开眼,初久连忙打下屏息诀,却一时迟了,她已经吸入些许气味。 那香气很快在体内发作,使她周身体软,昏昏欲倒,初久连忙又打了个结界防止自己摔下地去,同时咬破舌尖,以疼痛让自己清醒数刻,但实际上,这香气本来的作用并不是为了让她昏迷过去,而是为了争取这片刻她的无法分心,由背后突击。 初久心头一乱,很快地闪过一个画面,接着心中微定,立马暗含了一口魔息咽在喉咙间,假装昏了过去似的,周身的结界皆数散开,人也直直地朝下坠去。 坠到一半时,有一道藤蔓捆住了她的腰身,牢牢实实地将她拉住,继而极其温柔地将她放到地上。 周围一片安静下来,火苗已灭,那些花也都烧得一干二净,然而空气中却没有丝毫的烟气,只是随着结障打开,一缕一缕异光从外侧逸散开去,只露出已经半昏的初久。 片刻后,一道人影出现在初久的面前。 那人轻轻一笑,眼神却越发狠戾,手脚的方向有些诡异,然而这些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他微微抬手,在怀里拿出一瓶药水,朝空气中点了几下,立马地上冒出一道粗壮的藤蔓,朝他低头哈腰。 那人道:“把她给我捆了,带回归一门。” 藤蔓吸饱了那药水,满足地捆起初久,快速地带回去。 - 待初久完全醒过来时,天色已暗。 她喉咙间的魔息刺得她嗓子发疼,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似的,这也说明了她在昏迷的过程之中,魔息替她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初久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所见之处,无不是肉眼看不见的黑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现还算完好,稍稍动手运功,勉强能提了些力,然而似乎是因为效力还不能完全去除的关系,并不能完全地运起功来。 她稍稍分析了下魔息,大概确定方才那人给自己下了些毒,不过因为有魔息的存在,使那些毒都大幅度地减轻不少。 初久再将剩下的力气攒起来,把那些残余的毒素排出体外,经此一来,她的身体就变得极其虚弱,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恢复的能力也在加快。 外面此刻静悄悄的,初久无法猜出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只能按着即将昏过去时听到的一些话,判断自己现在在归一门里。 既然都来了,也算是计划初步完成了。 初久摸黑着找到一处坚硬的墙面,靠在上面稍作休息,又回忆了下自己在打开屏障之时脑海里闪过的画面。 那是一段预知,说是她会在这里看到晏且南,画面闪过太快,初久只记得晏且南似乎拔了剑正要杀谁,除此之外,她能想起来的并不多。 转而又想到,带她回来的人应该是沈风宸,然而她居然将初久带到归一门里,看来归一门应该已经出了事情。 不过想来也没有觉得惊奇,原书里归一门就遭遇门主被杀事件,现在也迟不过几日。 再者,连大师兄都已经入了魔道,若是他偷自地将门主杀了,也大有可能。他当时离开,也大概是正打算杀了归一门门主。 只是那时候还需要初久的帮忙,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 说不定,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初久如此想着,很快就觉得身体疲惫不堪,她强行掐着自己的大腿根清醒过来,分出一丝气力巡查周围的情况,确定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毒虫子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对方似乎还不打算再做些什么,只是把初久丢在这里,确定她没有办法行动后便离开了。 怎么?心这么大? 初久奇怪地皱起眉头,然而不待她多想,一股熟悉的疲惫感再次涌上来,她很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身体里的毒并不是那么好解,初久并没有办法一次性解开,她每次醒来,都只能解下一部分,继而再次陷入更深一层的休眠之中,如此往复数次之后,初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睡了多久,只是在最后一次,察觉到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难受了,方才从地上爬起来,稍稍一运功,发现内力也全都回来了。 然而现在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她听不到任何外声音,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没有人进来过,她过了这么久,早已经饿的不行。 当初为了让裴长渊不怀疑她的能力,她一直都没有辟谷,导致现在的身体还需要像普通人那样吃食。 初久心中暗道自己失策,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过来,便小心翼翼地散开魔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看有没有出去的法子。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房间里面,房间外面已经锁死,还布了一层特质的法阵,没有施法者打开,根本无人能解,除此之外,周围没有一个人在。 初久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有人回来过,难道他们只想把初久关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初久皱着眉头想着,一边在周围巡查,看看这个法阵有没有什么薄弱之处。 然而打到一半,她就察觉到有人靠近。 初久立马将周围的魔识一收,倒在地上作虚弱状。 不一会儿,门口便停了一个人。 接着,一阵沙沙声响起,初久暗暗咬牙,心想难怪打不开呢,那人开法阵的办法,居然是用藤蔓! 那藤蔓也是个稀缺的物种,是毒风门特制出来的一种很奇特的植物,靠着百人之血炼化而成,拥有一点意质问识。然而那意识也就三岁大的小孩子那般,沈风宸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其血剧毒,其藤巨大,其根可做药引,总之全身都是宝。 这种藤蔓还能分泌一种黏液,让人沾上之后就很难清洗掉,而且还让人无法动弹,初久花了好几天才排出的毒液,就是来自它。 只是在原著里根本没有它出场的机会,这让初久一眼就想起来的东西,也只是存在于初久当年的设想之中。 只是没有想到,这东西真的出现在眼前了。 初久眉头轻轻一皱,却觉得奇怪。 这东西不说真假,明明只存在于她的设想之中,她又没有写出来,就算是那个抄袭者,又怎么可能第一时间想到她最后的结局是被镜子帅死,而沈风宸有一宝物,是为毒藤? 如此一想,又觉得匪夷所思,这个世界说是她写的小说吧,又和她的小说出入太多,说是别人改写的吧,里面又有专属于她的想法。 让她摸不着头脑。 忍不住猜测,到底是谁脑子长得和她一样,居然连这部分设定都能想到一起去? 只是不待她想得太多,门口的人就走了进来。 沈风宸的声音灌着冷风吹进来,冻得人骨头疼:“巫禾,我可终于抓到你了,等你死了,我就可以知真正地离开这里了!” 初久眉头微微一皱,掌心里不动声色地画下一道符咒,只消找到机会,初久便会立刻将其狡杀! 沈风宸并未察觉,继续道:“你怕是到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恨你吧?” 初久心中点点头,她实在想不明白,沈风宸为什么要这么恨她。 实际上,初久当初写这个小说的时候,也对这个问题一直都很疑惑。 她给不出一个理由来解释,但是要是没有沈风宸,这个故事就没有办法开启。 后来随着时间消磨热情,她渐渐忘记了这事。 然后就穿进来了。 好不容易可以听到一个答案,初久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第111章 沈风宸走到初久的身前,只自言自语道:“只有杀了你,这个世界才会恢复正常。”他说到这时,声调直转而下,透出几分寒意,“我才能回到我的世界里去。” 初久浑身一僵,然而受伤的身体使她浑浑噩噩,有些意识不清,只是在听到这话时,勉强地提高了警惕。 沈风宸居然是穿越者? 在这个书里,居然不只自己一个人是穿越者? 那么这么说来,沈风宸正是知道只有杀了她才能回到现实世界里去的话,也难怪他会把自己认成死敌,无论如何都想要杀死她。 初久一面是惊讶一面又觉得心惊肉跳,一面还觉得奇怪。 沈风宸穿进她的书里,而且还知道这么多的事情,难道他看过自己的书么? 又或者是说……他就是那个吐槽自己的重阳? 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接着只觉得后脑一痛,她被迫仰起头来。 沈风宸扯着他的头发,使她被迫仰起头来,道:“我记得,晏且南曾叫过你初久吧?你就是作者本人吧?穿进自己手下快死的角色,觉得怎么样?你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初久唇角一抽。 这个疯子…… 她暗暗运功,寻找最好的机会反击。 而沈风宸见她还在昏迷,觉得这么杀了她太便宜她了,这时又见毒藤攀上来,沙沙地扭动躯体,像是在说着什么,沈风宸顿了顿,便将初久丢回地上,转身朝屋外走去。 闷重声从脑袋处震响,初久低低嘶的一声,又担心被听见,一直咬着下唇强忍着。 一直到房门关紧,初久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目光扫视着四周。 她急切地需要时间把这些信息都整理好。 沈风宸也和他一样是穿书者,从他的话来说,他的目的就是杀掉巫禾,才能回到现实之中,而初久则是穿进了书里变成了巫禾。 直接一点来说,现在就变成了……作者和喷子之间的……战争? 初久从地上爬起来,稍稍整了下身体,接着走到门口,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那法阵,发现依然关得严严实实的。 那她只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等待下一次开门之时,将沈风宸杀死。 然而这一次机会来得很快,就在当晚,初久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就听到一阵沙沙声响,接着门一开,一前一后进来两道身影。 察觉到寒光折过月光照到她的身上,初久瞬间弹起,防备地看向进来的两人。 一人是沈风宸,而另外一人正是晏且南。 初久看到晏且南,眼眸一紧。 却听沈风宸笑着对晏且南道:“这就是杀了夏姑娘的凶手,九枝门门主巫禾。” 听到这话,初久猛地睁大眼睛,继而看向晏且南,后者却是一副恨意丛生的样子,瞪着初久,咬牙切齿道:“是……她?” “初然死了?”初久心中也极其震惊,前些日子方才还见过夏初然的笑容,然而只是几日不见,却传来了夏初然的死讯? 沈风宸啐道:“你还有脸提她的名字?要不是你她会死在你的手里?都是你的错!晏兄,我现在把凶手带到你面前了,你看要怎么办吧?” 晏且南提起手里的剑,一字一顿道:“自然是……杀了她!” “对!晏兄!杀了她!她害了夏姑娘,还害了闲云君,害了你师尊,害了这天底下多少人?若是不杀了她,天理难容!晏兄!此刻的机会刻不容缓,快杀了她吧!” 初久扶着肩膀缓缓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晏且南,分明这人前几天还对她说些甜言蜜语,转瞬又能举着用自己的血制成的剑来杀了自己。 然而这一切,实在太过奇怪。 晏且南的眼神过于陌生,陌生到她恍惚觉得,自己和晏且南的那些记忆,他好像都丢失了似的。 这让初久稍稍打起几分警惕,扭头问沈风宸:“你对晏且南做了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沈风宸翻了个白眼过来,心想死到临头,你居然还在关心这点无聊的小事,不过转而注意力又全被晏且南吸引去了,他想了想,凑到晏且南的耳侧道:“晏兄还记得那日风诀池主说,用魔教教主的心脏制成回魂药的话,可以将死人复生么?我们已经将夏姑娘的尸体带回了归一门,风诀池主也受了我们的控制,接下来只消得把她的心挖出来……夏姑娘就能活了。” 晏且南仿佛入魔,怔怔将眸子睁大,脸上露出一点喜色,忙道:“能活?真的能活?” “风池主的话还是假的么?你瞧你手上的剑,就是风池主给的。” 沈风宸劝道:“晏兄,杀了她吧!为了你至爱夏初然!” 听到这里,初久几乎可以肯定了。 说实话,沈风宸要想杀了她,有万千的时机可以杀了她,当初中毒之时,可以把解药毁了,这样就杀死了初久,或者是在前些天刚刚抓住初久时,他也能下狠手,但他却没有,他只是一味地劝着晏且南动手。 难道杀死自己的,只能是晏且南不成? 初久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不显,还做出一副受了重伤,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沈风宸做垫背的样子。 沈风宸笑她到现在还在负隅顽抗,抬手一拍晏且南:“去吧,晏兄,小心些,不要伤到她的心脏了。” 晏且南缓缓地点点头,接着举起了微波剑…… 一剑刺向初久。 然而,只是轻轻切开她的肌肤。 雪白的脖子上一抹红线,显得格外妖冶。随着他的动作,红线慢慢溢到剑身,继而消失。 初久一僵,刺痛般的痛感从伤口处传到心脏,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却忍不住心脏一疼,呼吸都万般难受起来。 “你还在迟疑什么?大好的机会,不要放过她!还不快杀了她!”沈风宸一见他这样子,不由得气道,“再不杀了她,也有别人来杀了她,你难道不想救活夏姑娘了么?” 下一秒, 却见晏且南反手一剑,刺死了沈风宸。 众人一怔。 沈风宸本人也惊愣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缓缓看向晏且南,微微张口,鲜血便止不住地从喉咙里炸出来,瞬间溢得周围全是。 晏且南眼眸低垂,缓缓地将剑拔出来,方才那剑直刺心脏,沈风宸连痛呼都来不及出声,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鲜血瞬间从心脏喷涌而出,他睁大眼睛,像死鱼一般倒在地上,偶尔动了动身体,然而只是肌肉本能地抽搐,抽动了几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初久腿上一软,连忙按住旁边的墙壁,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晏且南连忙丢下剑三两步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初久:“对不起。” 初久整个人埋在他的怀中,呼吸间满是他身上皂角的气味,她似乎是呼吸艰难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的新鲜的空气,连带着太阳穴阵阵跳动。才抬手拉住晏且南的衣服,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接着按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方才,真是以为晏且南要杀了她。 晏且南更是心疼不已,用力地抱紧她:“抱歉,我来晚了。” 初久断断续续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夏初然会突然死了? 晏且南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良久之后,才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日,他从玄峰山下去之后,便打算找个地方再观察几日,然而没想到他会碰上沈风宸。 晏且南联想到沈风宸之前闯入过玄峰山,对初久极其厌恶,便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和初久之间的仇怨。 沈风宸并没有说太多,反倒是问晏且南,若是要攻打玄峰山,要怎么打? 晏且南随口一提,提到了镜子,便见沈风宸眼眸一亮,仿佛是想到什么。 晏且南担心他真的动手,便跟在他的身后,却没曾想被沈风宸下了毒,意识昏沉之间,回到了归一门。 好巧不巧,正好撞见了大师兄。 那夜他听从大师兄的话,将酒送到门主殿中,大师兄在晏且南准备拿给归一门门主的酒水里下了药,之后潜入大殿,趁着师尊中毒无力抵抗之际,夺走了他的内丹。 逃走时又被风诀瞧见,一场打斗之下,勉强抵过两击,他就被击退重伤,在情急之时,大师兄拿着内丹逼停一战,迅速逃离。 大师兄前去寻找初久,然而被初久拒绝合作,在离开的路上遇到了沈风宸,两人一拍即合,用内丹控制风诀,逼他控制归一门。 就此,归一门暂时落入了大师兄的手里,而沈风宸则是给每个人都下了毒,让他们听令于大师兄。 在这期间,他们想到了夏初然的血质特殊,沈风宸拿夏初然试药,最终杀死了她。 初久听得心惊肉跳,忙问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晏且南说:“我提前服了闲云君给我的解药,所以无碍。” “我听说,沈风宸还要带重阳过来,那大师兄没有拿着你师尊的内丹做什么吧?” 晏且南道:“暂时无事,只是他这人若是要直接吃掉内丹,会立马引起反噬,需得拿到沈风宸制作的解药方可,现在沈风宸已经被我杀了,接下来要对付大师兄就好办了。” 初久点点头,却怎么都挥不去心中的担心。 第112章 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一件事:“闲云君中的是木偶术。” 乍听到这个术法,晏且南迷茫了一瞬,接着听了初久的解释,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 “不过若是能够找到那个人,我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魔核。” 魔教秘术数多,而身为门主,最需要掌握的一门秘术,是当年代代相传,只有门主能够接触到的秘术之一。 傀心术。 若是用了傀心术,对方立马会成为自己的傀儡,对自己忠诚无二。 这等法子和木偶术相当,危害也相当,是要将自己的意识凌驾于对方的意识之上,也就相当于,两人合二为一。 到那时,若是对方死了,自己也会死。 所以这等秘术,一般是用来控制能力极强的人,或者是自己爱人,若是有一方背叛,另外一方自杀,那背叛的那一方也会死。 只有用这个法子,才能保证无缺,保证不会伤害到别人。 初久说完,小小地沉默了一下。 心中暗恨,当初为什么要设计这么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坑的还是自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晏且南听到居然有这种法子,心里也是一喜,然而转瞬又有些沉重地问:“你告诉我,是什么法子?” 初久抿了下唇,生硬地转移开话题:“对了,夏姑娘真的……已经死了?” 晏且南垂眸,道:“是的。” “那她……”初久也有些说不下去,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时间再去悲怜什么,初久表明自己前些日子已经将毒全都排出去了,然而因为数日都没有进食的缘故,身体还是很虚弱,晏且南带着她回到自己的房内,把沈风宸的尸首收拾了一下,伪装成初久的模样,当成已经死去的初久丢了出去。 而他的心脏自然是被留下来,准备交给重阳。 初久便伪装成沈风宸,先好好地吃了顿饭,补充完体力之后不久,就听到大师兄的传召,说是有事要找沈风宸。 初久和晏且南交换了个眼神,随后走向大殿。 大殿里,大师兄穿着门主的锦袍,堂皇地坐在主位上,旁侧,风池主冷着一张脸站着,手上还被铐着手链,脖子间一道封咒时而亮起,时而又隐于黑暗。 瞧见初久进来,他虚眯了下眸子,继而将目光投向晏且南。 晏且南微微颔首,并不回应。 然而这便是回应了。 风诀饶有意思地勾了下唇角,再仔细地打量了初久几眼,这才发觉她的身上,居然还藏有另外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继续保持沉默,打算瞧瞧初久到底想做些什么。 初久走到殿中央,模仿着沈风宸平时的样子,道:“门主找我做什么?” “门主?”大师兄眉头微紧。 初久毫不介意:“不叫你门主叫什么?现在你不是门主么?” “呵。”大师兄冷笑一声,“你这张嘴到是好说话,只是你办事的速度能比你这张嘴更漂亮就好了。” 初久耸了耸肩,道:“门主若是找我问药的话,现在还缺少一味药材,暂时无法完成。” “药材?什么药材?”大师兄立马问,“你之前怎么不说?” “这不是才想起来么?”初久道,“缺少的药材,今天就能送到,不过……” “不过什么?” “那人不一定愿意给。” “什么意思?” 初久薄唇微动,说:“以无根水为引,七巧心为药底,这才能完成制药,不过那人……不好给,我也打不过他。” 乍突然听沈风宸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打不过的话,还是第一次,大师兄有些迟疑:“你从来都没有这么服输过,到底是谁能让你心甘情愿地认输?” “我没有办法否认,因为他实在是太强大了,或许你也知道他的名号,他就是重阳。” “重阳?” “是的。”初久淡淡道,“江湖第一大魔头,除了九枝门魔祖之外,就是他了。” “他是七巧心?”大师兄仍有怀疑,“你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把他捉来一探便知,若是他不是,自然就是传言有误,若他要是,那正好拿到了七巧心,关于他是不是,我也只是听说,一切就看门主自己愿不愿意冒险了。” 初久微微躬身,一副大不了就是错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感。 她深谙真理,越想要堵住别人的嘴,越是先要骗过自己,让自己完全信任自己,不必给出保证,对方自然会权衡出利弊,那么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其他的,就不需要她去理会了。 果然,大师兄听到她这话,也有些迟疑。 顿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问:“若是七巧心,无根水,是不是就能做出来了?” 初久认真地点点头:“我确信。” 大师兄扭头去,问风诀:“你觉得如何?” 风诀顿了一下,回道:“我认为不可。” 晏且南心头一跳,忙看向风诀,却见他如刺般盯着初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伪装都剥出来似的,问道:“沈公子又是如何知道这个法子的?在我所有的记载之中,从未说过七巧心无根水就能制成奇药的。” 大师兄立马警惕地看向初久。 初久轻轻一笑:“池主就算是发现回魂药也是时过数年,难不成在此之前,池主就知道魔心有这个效果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池主拿着魔心就能说有复生的功效了,我拿着七巧心,池主又有什么立场说我这个不可信?” 风诀呼吸一窒,顿时有种想立马上去撕了她的感觉:“我是有古书记载的,并且拿得出来,你呢?” “我毒风门秘术中记载,我也可以拿出来,不过池主的古书难以寻迹,我毒风门也只剩我一人,不过五十步笑百步,池主拿这作秀,又有何意思?” 池主一阵气窒,他只是想调弄调弄这个初久,想看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以泄气,然而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厚脸皮,平白把没的当成有的,并且自己居然反驳不上来? 他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按着往昔,谁能不给他一个面子? 没想到现如今,被一个小儿拿捏住了七寸不说,还要被自己的敌方如此羞辱! 他气窒着,显得更无法冷静。 这时大师兄也听出了两人之间的问题,只不过是一方不信任另外一方,但是没有证据,而池主本人又底气不足,造成两人平白的呛声罢了。 若说风诀,制药铸剑都是一强,之前说过的话无人不信,所以大师兄对他也是比较信任的,但沈风宸和自己是在同一站线上的,不可能会背叛自己,因此一来,看起来倒只是两人不同领域的对撞,一个小问题罢了。 而沈风宸能够这么有底气地对呛,又怎么能不表现出他的自信之处? 终究来说,风诀是被迫在自己的身边把关这些,对他有天然的防备,心有异心,但沈风宸不是。 这么看来,沈风宸自然更值得信任一些。 于是大师兄道:“不过就是个重阳,你放心,我绝对把心脏给你拿到,那无根水怎么办?” “自然。”初久说,“无根水,便是他的泪。” “泪?” “对,不管他怎么办,都要逼他流出泪来,然后再拿取他的心脏。” “这……”大师兄迟疑了。 拿心脏好办,但要让他落泪,这就很难办了。 让一个大魔头哭,不说其他人愿不愿意,如此羞耻的事情,大魔头肯定是死也不会哭的。 “那可是有药……” 初久摇摇头:“若是用了药,无根水就混了其他的药性,门主如此强大,我相信就算是打,也能把他打哭。” 大师兄脸露诡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要把他弄哭……这……实在是没办法。 而在一旁,风诀轻轻勾了下唇角,方才被初久怼的怒火,也因为这一句话而消散了不少。 不由得想,初久这人也实在奇特。 而这些日子里被大师兄压制的怒火,也因此消散了不少。 初久说完,又问了大师兄有什么要吩咐的,然而大师兄问完,所有的外招都不行,要么就是将他打哭,要么就是真情实感地让他落泪别无二法,如此一来叫他头痛,而重阳就快来了,此事事不宜迟,初久还顺便地提了一下其他门派。 现在归一门尚好的缘故,是因为其他门派还没有出声,但玄峰山出事,很快就会传到其他门派里去,照着常理,他们很快就会来归一门讨论。 如果再不做好准备,归一门的秘密,就要被大家发现了。 经她这么一提,大师兄心烦意乱,只得道:“那你们下去准备一下,待我迎战重阳!” 初久恭恭敬敬拱手道:“是。” 第113章 当刻,大师兄的命令就传了下去。 初久退下大殿,来到了沈风宸的房内,随意一扫,见他房里放了不少的书,稍稍翻了一遍,里面关于什么内容的都有。 初久先打开了他的包裹,在里面找到了许多药瓶子,凭借着身为作者的直觉,分清了那些瓶子的用处,很快就找到了可以解开所有人的毒的药。 她立马将那些药交给晏且南,不过特地提醒他只需要先解开部分人的毒便好。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带了脑子,这次事情紧急,如果一事没有做好,把这事情暴露了,那反击的效果就不会太好。 虽然大师兄暂时没有办法服下内丹,但万一他心急之下强行化解服下药丸,也能暂时能力倍增,何况还要加上重阳那个大魔头,两人若是联合起来,实在不好对付。 转而又找到另外一物,那是一瓶血水,初久打开瓶塞试着闻了一下,经过化炼,铁锈味已经完全散去,只剩下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是…… 初久垂下眼,遮住眼底翻涌的风暴,继而让晏且南去准备,让她和风诀见上一面。 晏且南有些担心:“他与魔教向来为敌,你若是去了……” 初久微微摇头:“食魔丹者,一旦炼成,可抗魔祖,他现在虽还未完全参透魔丹,但如果不能让风诀帮我们,大师兄和重阳联手,光凭我们和那些长老,不一定打得过。” 晏且南只得点头,但却又抓住了她的胳膊:“那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 初久想了想,觉得无妨,便点了点头。 这时晏且南突然想到什么,让初久伸出手,初久一脸茫然地展开手掌,接着就感觉到手上一重,低头一瞧,才发现是微波剑。 “怎么?” “这剑本是你的。”晏且南道,“我让它与你的血相融了,所以它现在认你为主了。” 初久心中微动,转而展出笑来:“你为什么不用?” “这是你的剑。”晏且南道,“我用帝啻和青沙就好了。” 初久想想也是,就没有太过坚持,让晏且南去传话后,便回去继续收拾沈风宸留下来的东西。 在沈风宸的东西里面,最为难缠的大概就是那只毒藤,因为毒藤已经认了主的关系的,现在沈风宸没有出来,它自然也不会出来,然而沈风宸这毒藤,不只是有召万藤结屏障,下毒控制人的能力。 在沈风宸生前,若是给毒藤下了什么命令,那么没有让沈风宸出来解开,那些是根本没有办法解开来的。在归一门里,指不定还留着沈风宸的一些陷阱。 然而沈风宸已经死了,所以初久只得按着自己的办法,试着将东西解开。 这能解开的另外一个钥匙,就是夏初然的血。 不过…… 初久摇了摇瓶子,现在瓶子里只剩下了一小点的血。 若是用来解开毒藤,那么沈风宸其他的陷阱就解不开。 夏初然的血质,当初说是吸引妖魔的至纯之血,然而事情上并不然,这血质除了吸引妖魔之外,还因为其和妖魔极为相近的气息,深受它们的喜欢,而用她的血,到达一定的浓度之后,会让妖魔都深受其吸引,最后臣服于她。 在原书的最后,夏初然本身的体质也被解开,而她也成了万妖之首,号令全妖。 只是在这里,她已经死了,而自己若是想要救活夏初然,那么只有一死才行。 初久甚至想到,或许等到最后自己死去的时候,心脏可以交给夏初然使用。 如此一来也不算浪费,夏初然若是能活,以她的体质,确实可以解开沈风宸所有的毒关。 初久如此想着,催动了魔气,缓缓将手里的血瓶里的血融成三颗药丸大小,外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皮,看似脆弱可破,实际上却好好地护住了鲜血不让其外流,若是需要时,只需要催动内力,将其碾破,鲜血自然会爆开,供其使用。 初久将那三颗药丸分装到三个瓶子中。 这时外面传来声音,晏且南走到门口:“风池主那边已经说通了,他同意你过去。” 初久便将三个瓶子都塞到怀里,整了整衣服,朝外走去。 不多时,就到了风诀所在的偏殿中。 风诀因为受其限制,主动套上大师兄所做的咒铐的关系,所住的地方离大师兄的寝殿并不远,而归一门门主则是因为内丹被夺,又中了毒,几乎成了一个废人,现在正躺在风诀的房内休息。 初久走进殿没两步便有人主动迎了上来,恭恭敬敬道:“沈公子,请随我来。”接着便引她来到了寝房中。 正见风诀正拧干一块毛巾,搭在门主的额头上,听到声音,却不为所动,面前的白条布稍稍沾了汗湿,却不曾拿下来过。 旁边站着两排下人,都是吃过毒药的弟子,此刻皆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然而实际上却格外警惕周围的情况。 在进去之前,初久已经从晏且南那边听说,这些人其实早已被沈风宸和大师兄策反,看起来似乎还受着伤无法反抗的样子,但晏且南不只撞见过一次,他们为了拿到解药,把风诀和门主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告诉大师兄。 因此,初久对他们多了几分警惕。 也因为她此刻正伪装着沈风宸本人的缘故,其他人见到初久,迅速地投以“我非常认真地在盯着他”的眼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在初久面前暴露出来。 初久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走过去,顺便将那些人都记在心里。 一直快到床前了,这时眼前突然一晃,一道黑影一跃而起,当即拔剑,直直朝初久刺来。 口中震震:“贼人!拿命来!” 然而在他暴起的同时,初久观察到他的脖子上猛地跳起一根青筋,像是随时都要断裂似的,周旁的人立马乱作一团,有人去拦,有人却往外走,然而没动片刻,齐齐都停了下来,仿佛在他们身上有一条线,把每个人都系住,不许他们分离太远。 行刺的弟子几乎是咬着最后一口气,死前也要初久陪葬。 剑花在空中打旋,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然而目光却十分坚定,直直地朝着初久刺来。 晏且南看到这个情况,本能地朝前挡去,然而动作方动,就被初久猛地往后一拉,她借力朝前一站,那剑尖转瞬就抵到了她的脖子。 晏且南瞬间一僵,差些暴起,初久单手朝后,轻轻拉住他的袖子。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叫晏且南平静了下来。 初久垂眼看着剑尖,然后缓缓抬起眸子,扫到他紧绷的身体,轻轻一笑:“怎么?想杀了我?” “你别笑!”那弟子看起来才不过十五六岁,正是青春年华,因为这毒,使他浑身的筋脉全都浮了起来,只要他再往前一步,立马就能爆体而亡。 今天这个机会,是他等待了无数日子,终于等到的唯一机会了! 若是他成功,立马就可以杀死沈风宸。 然而就在刚刚,一道不知从哪来的气道打中了他的穴道,使他动弹不得,从而错失了这唯一的机会。 他气得脸色通红,偏偏沈风宸这贼人还在笑他。 “你就这么点能耐,怎么杀得了我?”初久轻轻说着,目光却去看台上的风诀。 方才那一击正是风诀做的,然而他听着屋里的动静,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仿佛方才打出那一击的并不是他似的。 初久挑了挑眉梢,神识一扫,暗中摸出一瓶药水,借用内力朝每个人身上打去,随口说道:“对了,今天我正巧想做个实验,没想到你这么想来帮帮我。我知道归一门向来都非常热情,如今一瞧果然如此,门主可真是把你们教得极好。” 她唇微微翘着,眼神观察着那少年的动作,果然在说到门主时,见他身形僵了僵,脸色再次勃然大怒,气恼地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突然间一噎,初久袖子一展,药丸立刻被送入了他口中,直直打在他的嗓子眼上,他措手不及,直接咽了下去,接着才反应过来。 初久解开他的穴道,他立马弯下腰去,一只手伸进喉咙里去抠弄那东西,一边红着脸咳嗽。 像是要将自己的内脏都咳出来似的。 初久冷眼瞧着他,过了片刻,就见他的后背上一阵鼓动,那少年咳完了,又转被身上的痒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努力地伸出手去抓身后的背,衣服也被他往死里挠成破条状,又有些被鼓起来的肉包撑起来,使他的衣服承受不住破开。 他越抠越痒,到最后几乎要抠出血来了,眼角也被逼出生理性的泪水,整个人从弯着腰到最后倒在地上,不住地打滚,背上的包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看得晏且南都忍不住想上前。 然而只往前站了一步,就见那人突然从地上跳起来,逃也似地冲向外头,像只无头的苍蝇似地寻找着什么,接着在隔间里发现一个给门主使用的浴桶,二话不说立马扎了进去,这才感觉到身上的痒意平息了下来。 这痒意结束之后,相继而来的就是阵阵的痛意。 初久静静站在大殿里,听着隔间传来时而隐忍时而受不住的大吼声,只看着风诀丝毫不为所动的身影,顿了片刻,才问:“池主似乎和门主很是交好?” 第114章 “自然。”风诀也不否认,直言道,“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自然要帮他。” “若是池主愿意帮我们,门主此后,定然是过得极好的。” “你说的轻巧,我这不是铐上你们的东西了么?” 初久垂眼看了看,接着往前一步。 周围的人立马齐齐站出来:“沈公子!” 初久斜眸一扫:“我做什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闭上嘴,给我滚!” 她的气势太过凌厉,就连当初的沈风宸都不曾如此表现过,看得其他人都不由得一愣,反应过来时,已经齐刷刷地在门外待着了。 风诀这才赏赐似地给了一个眼神,轻笑道:“你倒是有几分意思?” “只是一点小把戏。”初久道,“在方才,给他们下了点东西。” 沈风宸会用毒,又喜欢玩些新花样,初久用着并不是太顺手,所以刚刚…… 其实试了好几次,才试出这个效果。 沈风宸的毒和风诀的并非同家,而且毒风门的毒太过诡异,因此风诀一时也没有瞧出来,还以为这是初久自己的本事,这被否认了也没有觉得太过丢脸,反而大方道:“以后若是有机会,讨教讨教。” 初久微微一笑,抬手将怀里的东西丢给了他。 风诀接过,问:“什么?” “夏姑娘的血。”初久道,“只剩下这些了。你们省着点用,给门主应该还是有些作用的。” 然而风诀听到这话,却是笑了笑:“你当真以为只有这些?” 初久问:“难不成他们还藏了?” “之前沈风宸倒是藏着的。” 风诀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初久毫无反应,看起来也是早就知道自己发现她并不是沈风宸的事了,便接着道:“夏姑娘的血极其珍惜,他自然是要藏着些的,不过他太蠢,发觉不到夏姑娘血的真正用处……” 初久继续听着,不发一言。 “看来你也知道了,没错,她的血统为妖,只是更像人类一些,她的血可支配万妖,自然不会与普通的药材相合,就算他不用来炼丹,他手里的小妖可受不住这诱惑。” 听到这话,倒是晏且南愣了。 “万妖?”说完,他又隐隐觉得确实如此,夏初然的血,似乎一直在提示着他们,的她的血和妖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血质百年才出一人,实在是太过稀有,因此并没有人想到这层上。 而在风诀这里听到这话,让他隐隐有种感觉…… “没错,巫门主,你的身份,亦然。” 这回轮到初久震惊了。 她可从未写过这个设定啊? 在原书里,她的设定,只写到夏初然的血是万妖一族,当初在别剑山庄,也正是被别正良发现了此事,因此想要拿走夏初然的血,还把她关了起来…… 等等。 联想到那时别正良刻意要关她的行为,特地用虫子的行为…… 似乎一切都在表明,初久…… 就是那第二个万妖之首。 初久先是微愣,继而反应过来,抿了下唇,觉得有些意思了。 她本不是万妖血统,然而在穿入这个世界之后,就有了这个血统,继而所有的剧情都改了。 现在的她的人设,则是变成了夏初然+巫禾的人设。 显然可见,这个人设并不是她自己的。 初久想了想,道:“那么意思是,我的血,同样有这种功效?” 说着,她已经切开了自己的指腹,凑到舌尖舔了一口。 不得不说,前段时间里去微波池的时候,还曾因为觉得自己割不去手而找晏且南要刀,然而现在初久已经做到了自己用指甲就能割出血来而且面不改色。 晏且南在旁边瞧着,心里却十分复杂。 初久舔了一口,果然闻到铁锈血味之中,有不一样的甜味在其中包裹着。 “感觉如何?” “确实……”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你在魔族之中,魔血更加的纯正,气息掩盖了你的血质,就算是其他的妖族,在闻到你的魔气之后,就不敢靠近,但你应该比较受魔物的欢迎……是么?” 初久联想到地熊,勉强地应了一声:“嗯。” “而妖族天生都是互相吸引的,所以夏姑娘生前,一直都很牵挂你。” 初久被这句牵挂激得眼尾一红,忍不住心中湿润,抿了下唇道:“恩。” 风诀道:“那么,微波剑由你而出,确实是该如此了。” 初久不动声,只继续听他说起微波剑的历史,这才知道,微波池是当年某个妖修所化,他身上的血流入了十二池,成为了如今的微波池,而那妖修天生爱剑,为剑入魔,却终不得成,最后万千执念变成如今的剑池,死前他曾拜托风诀,将他的血融入微波池中,用其炼剑,事实上,用他的血铸成的剑,也确实非常强大。 风诀后来掌管了微波池,一直在等待微波剑出,便是因为在那人死前,曾告诉他。 他之后将会附身在一把剑上,那剑需是万妖之血方能引出,他以后能成为剑灵存在于这个剑上,到时候,希望他帮忙起名,就叫微波剑。 “你可以召唤试试,他应该能出来。” 初久不疑有他,拿出剑,将方才撕开的小口按在冰凉的剑身上,很快,鲜血就没了进去,接着一道淡淡的青色气息从剑身冒了出来,很快幻化成一道虚影。 风诀看到这道虚影如此虚弱的模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转而看向初久。 初久脸色不动,仿佛什么都不知情。 只是回以眼神。 只那一眼,风诀什么都懂了,他终于露出笑来,对那剑灵问:“你可还记得我?” 然而剑灵只是瞧着他,很久之后,才歪了下头,问:“你是何人?” “罢了,你好不容易出来,记得我又有什么用?”风诀说着抬手摸上自己眼上的布条,剑灵仿佛感觉到什么,问,“你瞎了没有?” 如此过分直白的语句,若是换别人来说,现在大概是要被风诀刺死,然而对上他,风诀笑容都变多了:“我瞎了。”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是一怔。 剑灵更道:“可是我能感觉到,你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你可以猜猜是为什么。”风诀轻笑一声,“待日后,你大概还能见到另外一个人,若是瞧见他,记得向我问好。” “谁?” “那人的后代,你只要见到他就行了,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 “是么?” 剑灵摇摇头,似乎是不知道,又像是知道了。 这边,风诀说完了话,便让初久把剑灵收回去,他转而把药丸爆开,把鲜血没进门主的口中。 初久收了剑,见这一切顺利,便告诉风诀她的计划,希望风诀能助她一臂之力。 风诀轻笑了笑:“若是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我自然是能帮忙的。” “你放心,到时候自然是会的。” 话刚说完,她抬手一挥,风诀脖子上的咒印便瞬间消失,转而化成另外一道咒印了,新的这道咒印上面依然有魔气,只是比方才那道魔气更轻了不少,而且在其中的,居然还混杂着一些灵气。 风诀显得震惊了:“你居然能吸收灵气?” 初久想到这事,也觉得奇怪,血质的事情都解决了,然而这能吸收灵气的体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毕竟她按理说,是穿到了巫禾的身上,不该有这种能力的才是。 两人对眼,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风诀脸色微沉,抬手算了算,心里如过电般,快速地想到一种可能。 接着叫初久上前,他要搭一下脉。 初久刚往前走,余光就看到从隔间突然有个人冲了出来,正是方才被她调弄了的那弟子。 他身上披了一件宽大的墨色外袍,又是惊喜又是恼怒地冲出来,这时又看到初久,立马在地上捡了一把剑就要刺过去。 然而这次晏且南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上手掐住了那人所有的动作,夺了他的长剑。 这行为让那弟子气愤不已:“师兄!你为何!你为何!你是我们的师兄!你为什么要帮他做坏事!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 晏且南知道他已经解开了毒药的控制,便道:“不要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为什么我们都比不过一个外人?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师兄这么倾心相对?” 他口花花地乱说着,说到后面的时候突然一顿,接着警惕地看向晏且南,仿佛发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师兄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晏且南心里闪过一瞬慌乱,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叫他都发现了什么端倪。 然而下一秒,却听他极为震惊地问:“你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晏且南:“…………”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立马嫌弃地将人一丢,少年往后退了数步,外袍也跟着落了下来。 一掉,就让大家都瞧见了他后面的东西。 那是……两个小翅膀。 还肉肉软软的,随着他的动作,正小幅度地轻轻扇动着。 众人:“…………” 第115章 最后,那位弟子还是被揪着耳朵拎到一旁,晏且南向他解释了并不是沈风宸本人,而是伪装的,他这才委委屈屈地瞧了初久一眼,然而心里还不服气,哼地一声别过头去:“既然他不是沈风宸,为什么又要这么对我?” 还让我长出翅膀? 真是丢死人了! 对此,初久只想笑,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被少年软软地一瞪,只得掐着胳膊肉才没有笑出声。 少年又小声嘀嘀咕咕了半天,说着说着想起什么来,拉住晏且南的袖子问:“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晏且南:“…………”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初久一眼,摆摆手,想要将自己的爪子从他的胳膊里抽出来,然而这时候却被少年猛地一拉:“我没有闹!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快告诉我吧!” 晏且南:“…………” 他艰难地咽咽嗓子,毕竟两人到现在还没有确定各自的关系,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初久的面前说这种话,他还是有些羞耻尴尬的,而且这里还有外人,还有门主,他本就有些羞耻,再这么被人直白地盯着,没多时,耳根就慢慢慢慢地红了。 “呃……你还小,不要管这些。” “不嘛不嘛我要听!”少年异常坚持,“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想知道!为什么师兄总要维护他?” “那你……觉得她怎么样?” 晏且南受不住他这样的逼近,只得换个方式问。 少年自然而然地说:“当然是讨厌啦!” 说完又低下声去,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委屈:“他把我害成这样,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晏且南更尴尬了:“那你觉得她……当你师嫂,如何?” “当然不行!”少年本能地回应,他可不喜欢初久,然而话刚回完,这才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一时间尴尬无比。 余光扫见初久面无表情的模样,再扫见晏且南有些僵硬的面容,他缓缓缓缓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说错了话。 屋子里安静了数秒,少年迟疑地握住晏且南的袖子,艰难地补救:“但如果是师兄喜欢的话,我当然……当然是会接受的。” 说笑话,师兄喜欢的人,就算是喜欢一条蛇,他都不能反对的好吗! 晏且南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帮着他解开身上的毒,让这小孩好好地长长教训才行。 接着将自己的手从他的胳膊里抽出来,不由分说道:“那你在这里待着,保护好门主。” 少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如果再不讨好他们,自己身上这毒想解可就没戏了,他连忙像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目送着初久和晏且南走了出去。 等两人走远了,才委屈巴巴地回过神来,扁着唇小声道:“没想到师兄果然是在男人堆里待久了,喜欢上男人了。” 听到这话,风诀轻嗤地笑了一声。 少年立马红着脸扭过头去看他,一脸急切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想说师兄喜欢男人怎么不喜欢我!我……我也……我也没有觉得师兄恶心的意思!我,我是想说……不管师兄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都支持他!” 风诀眉头微挑,一针见血地点出来:“可是他喜欢上的又不是男的。” “你,你当我瞎了!”少年委屈道,“他明明是个男的!” “他只是伪装成男的,谁和你说只有男的可以伪装成男的。” 少年:“…………!” 几秒后,他惊得睁大了眼睛:“你说……他是女的?” 少年的脑海里,立马脑补出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女子。 不得不说…… 他脸色微妙,暗暗在心中道。 师兄这口味,可真是……好重。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误会了什么,不过风诀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也就放任他去胡思乱想,心中有些许得意,抬手将门主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时,手指无意间扫过他滚烫的脸,又无奈地呵了一口气:“行了,你也早些醒过来吧,不然我一个人,可帮不了你徒弟了。” 说完,就见床上的人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两下。 这边,重阳已经到了归一门。 初久和晏且南来到大殿门口时,就见大师兄坐在台上,从容自然地看着重阳。 毕竟还是归一门的大师兄,自小磨炼,大大小小的妖魔都打过,面对着大魔头,他并没有露出多少怯意,还能展出几分从容。 他有意要先安抚重阳,让他信任自己,然而重阳对这人并不感兴趣。 随意地扫了两眼,就看穿大师兄的真面目,怔了一瞬,低低笑出声来:“我当归一门是什么正派门道,结果新任门主居然是个大魔头,可笑,可笑。” 大师兄忍不住皱眉。 “你在这里,先任门主他人呢?”重阳问,“我当前还见过他一次,他那癞脸皮的,居然还和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结果自己转头就养出个魔人弟子,我倒是想看看他此刻的脸色如何,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伪君子?” 大师兄脸色微红,眼里已经燃上了怒火。 他冷冷看重阳一眼:“重阳!我同意让你上山来,可不是让你来挖苦我的!” “怎么?我当大逆不道夺了门主之位的你,是不曾对他有点滴好感,我骂的是他,你怎么也生气了?难不成你当这大魔头,只是当来玩玩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 纵然是大魔头,但也看不起这等欺师灭祖夺位之人,看到大师兄,他对其的好感还不如对沈风宸的千万分之一。 纵然当年还和沈风宸敌对过,但总好比现在看到大师兄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转,问:“沈风宸他人呢?他怎么没有出来?” “想见他?”大师兄冷冷哼笑一声,阴冷的眸中已经满是狠戾,“先打过我再说!” 说罢,他拍案而起,身体腾空,直冲向重阳,重阳反应极快,迅速地折过胳膊遮挡。 两人相撞,身上同时爆出黑红两种颜色的道波。 光波迅速地冲击周侧,两人身上的衣袍都同时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和撕裂,而其他的东西更难以逃脱,桌子上的杯子全被震碎,桌布齐齐撕开,椅子全都倒到地上,登时一片狼藉,无不在显示他们实力的恐怖。 唯独房子因为有结界的关系,还能勉强撑得住。 两人二话不说,早就对对方有诸不满,这时一人起头,另外一个人不甘落输,当即开打,现场陷入一阵胶着之中。 大魔头重阳有多年的经验,修为虽不算高,但胜在技巧强,反应极快,而大师兄则是因为吞食了魔丹,导致他实力上涨,但因为初入魔道,又没有学习过魔道的秘术,就此打斗的招式还用的是正道上的,因此显得不伦不类,只能勉强接住几招。 两人一阵打斗之下,不说各自都负了伤,红了眼,此刻都没有时间去注意周围的情况。 重阳自从心爱之人死去之后,整个人就有些走火入魔之感,实力也有些魔怔,大师兄在打斗过程之中,很快就抓到了他的弱点,但因为重阳反应极快,一时并没能占上上风。 这时重阳又招出了一些魔物,奋力地打击过去,大师兄立马反抗,黑袖一展,便将对方的魔物撕得一干二净。 重阳并不泄气,继续召唤,另外一方只得消耗大量的魔力去抵抗,两人一来二去,体力也消耗了不少,渐渐的从天上落到了地上,战况严峻。 大师兄自知要想胜了重阳,并没有太多的可能,除非他此刻把人捉住,便喝道:“沈风宸!” 初久端着一个盘子,缓缓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她端的盘子里,放的正是沈风宸的心脏,上面又用红布盖着,她动了一些魔气,使之在心脏上盘旋着,乍看之下,就像是真的魔心似的。 重阳一见,眼都直了。 恨不得立马冲上前,抢过魔心。 他对初久道:“你不要忘记了你之前对我说过什么!你说这东西会交到我的手上,我用她制成了回魂丹,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而大师兄道:“沈风宸!立马过来帮我杀了他!如果杀了他,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重阳说:“帮我杀了他!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被他压着么?如果你跟了我,这辈子保你!绝对不会有人阻止你!” 大师兄又道:“你想得美,这心脏是要给夏初然用的,你以为他是真心想要帮你救活你那心爱之人?” 重阳一惊。 接着又听大师兄道:“你怕是不知道,自己是七巧之心吧?” 重阳听到这话却茫然了,他的心脏只是普通的心脏,根本就不是什么七巧之心,然而大师兄却是一副笃定的模样,让他心里隐隐察觉到什么不对。 接着,他猛地扭头看向初久:“你……” 话还没说完,突然间,大师兄撕破他的屏障,一只毒手冲了进来,直接伸进了重阳的身体里。 重阳猛地睁大眼睛,继而反应过来,也猛地伸手,扎进了大师兄的身体里。 第116章 两人齐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只手在奋力地抓搅,生生地将内脏扯烂,抓烂,毫无章法,又难以逃脱,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从那处朝四周扩散。 越是痛,他们越是要抓住对方。越是想要让对方先自己而死,然而下一次又是比方才更为猛重的绞痛传来。 两人的眼睛痛红,鲜血喷满了周侧。 眼瞧着对方就要死了,然而两人都没有力气再往下抓去。 最后,只能直挺挺地站在对面,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也只能恨恨地盯着对方。 好在两人都还有最后一口气撑着,没能完全地失去意识。 只得向沈风宸求助:“沈风宸!你快帮我……杀了他!” 重阳道:“你若帮我杀了他,举天之下,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初久听着这话,果真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然后掀开了上面的布。 冲两人微微一笑:“你们要找沈风宸?在这里呢。” 两人齐齐看向那盘子,猛地感觉到一阵窒息。 他们……都被初久骗了! 接着又怒看向晏且南,后者已经拿出了青沙剑,朝两人走过来。 两人措手不及,又因为方才打斗得太狠,只能硬着头皮承受这一剑。 “巫禾……我定饶不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连这声响都没有了。 初久垂眼瞧着这里的平静,静默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唇,干哑着嗓子笑问:“若是我当初不是那么选择的话……也会这么死的吧?” 晏且南听着,心里却是一阵没来由的难过。 初久快速地整理好心情,蹲下身去,在大师兄的身上摸索了一阵子,将包着内丹的东西翻了出来,交给晏且南,接着道:“你快把这东西给风池主,让他给门主吃下去,那里现在应该也已经乱了套了,我先去解开沈风宸的阵法。” 晏且南握紧了内丹,沉默地看了初久一眼,接着点点头:“那你小心。” “嗯。” 两人很快分工合作,晏且南去对付活着的叛徒,初久去对付毒藤迷阵,因为初久的鲜血就是万妖血的缘故,接下来的事情都顺利的很。 只是一直都没有瞧见沈风宸死前带在身上的毒藤,让初久有些担心。 不过在沈风宸没有出来的情况下,要想让毒藤出现在这里,也需要一定的契机,这其中至少要包括对方也是毒风门的人才行。 然而现在毒风门,只剩下沈风宸一人,这便让初久放下心来,最后给这些毒藤机关设下另外一道禁制,让它们永远都不能出现。 这才松一口气。 另外一方,晏且南和风诀在合作之下,很快将剩余的党派全都清理干净,给剩下的每个人都解了毒,一场混战之后,现场才冷静下来,几乎每个人都负了伤。 风诀把内丹送回到门主身体里,接着说要闭关,才能让门主恢复过去,因此归一门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到了晏且南和一些长老的身上。 晏且南本来打算在这时候趁机带初久和大家见面,顺便确定关系,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初久就说自己要回玄峰山去了。 晏且南一愣,问她:“怎么回事?” “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她还没有看着秦温纶他们离开,心里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再加上害了裴长渊的人还没有找到,这些日子里她总是很害怕。 晏且南心里想到那事,也觉得堵得慌:“你可有怀疑的人?” 初久沉默了会儿,摇摇头:“暂时没有。” “那你等我些日子,我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就随你一同去。” 初久正要点头,这时突然间听到一阵吵闹,一道沉沉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魔女!你还要拐走我门弟子去哪里?” 初久一怔,扭过头去,却见说话的那人是归一门排行第二的二长老。 晏且南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二长老,目光一扫,见他身后还带了不少的人过来,之前见到的那少年紧紧跟在身后,时不时地去拉一下二长老,然而没有拦住,他本人还被甩到了一边去。 二长老走到两人面前,目光一狠,立马将初久甩开,初久往后退了两步站定,奇怪地看着他:“二长老……”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你不必这么叫我,我可不想从魔女的口中听到这话!” 初久眉心微蹙。 “九枝门门主,你这次是帮了我们的忙,但我们是正派人士,与魔道不相融,希望你不要再接近且南,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还请放了我门主这苦命的徒弟,不要再阻碍他飞升!” 初久终于听明白,轻笑了一声:“长老,你这话说的有失偏颇,我何曾阻碍过他?” “我已经从风池主那边听说了,你是万妖血,又是魔门中人,会使些妖术欺骗我门徒弟,不无可能,他修为尚弱,不识世道险恶,这次你救了我门,我门就不计较你的身份,饶你一命,但若你日后再来纠缠我门弟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初久是真的气了:“就因为我的身份?” “是,你且离开吧!再不离开,休怪我门无情!” 晏且南二话不说,挡到初久的面前,严声道:“二长老,各位长老,我是真心喜欢初久的,她虽是魔道中人,但她性子不坏,不能以她的身份去断定一个人的品德,倘若她真心有异,又怎会是闲云君的首席弟子?” 听闻此言,却叫他们更怒了,二长老道:“我就说闲云君那么厉害的人物,又怎么会中木偶术!原来是你这魔女作怪,害了你师尊闲云君!来人,给我拿下她!” 见他们根本无法听进去,初久这时眸子一紧,脑海里再次快速地闪过一个画面。 而这边,晏且南见解释不成,为了初久,他已经拿出了青沙,两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初久心头一阵钝痛,却突然倒到了地上。 晏且南只觉得身后一轻,回头看去时,才发现初久不知道为何晕了过去,他连忙抱起初久。 二长老用剑指着他:“你现在放下她,我等还能放过你们,她使了木偶术,绝对不能放过她,你难道想看着她把所有人都毁掉吗?” 晏且南咬紧了牙关:“还请二长老放心,此事我定能解决,而此事与初久毫无关系,还请二长老不要随意诬陷,至于闲云君那边,我会做好一切。” 二长老气得更甚:“我看你是被这魔女迷住了心窍,什么都看不清了!你还不把她放下!” 而晏且南只更加紧得抱住初久,手里的青沙很快落地,迅速地胀大数倍,承着晏且南,快速地飞离而去。 远远的,只传来晏且南渐行渐远的声音:“还请二长老照顾好师尊,我很快回来。” 二长老怒着将剑甩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重响。 旁侧,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惊恐地看向晏且南离去的方向,心中揣揣不安。 - 待初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眼只见熟悉的床顶,还有周围熟悉的摆设。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光线,让她恍惚地觉得时间是不是从头再来了一遍。 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时间脑子里挤出了无数的画面,她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疼,一直钝了好久,脑子才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 她只记得那时晏且南为了她与归一门为敌,接着自己脑子里闪过预知画面,然后就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很快她就昏了过去,再一醒来,却是回到了……玄峰山? 她立马从床上下去,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见大门主动被拉开,接着门口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初久盯着那张脸,仿佛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难以置信得地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道:“秦……秦温纶?你怎么还在这里?” “门主还没回来,我怎么能先走?”秦温纶抬了抬手上的盘子,“门主请退开些,属下来给门主送药。” 初久往后退开一步,目光却忍不住在他身后扫了一圈。 秦温纶把盘子放下来,将药碗搁在一旁放着,道:“大家能走的都走了,长老们也走了,剩下的还在养伤,晏修君在那边帮忙看着。” “他们的伤还没好吗?”初久回过头来。 “还未。”秦温纶声音平淡,“门主还是先喝了药再说吧,放凉了就不好了。” 初久只得走过去,在秦温纶的注视下,把药全都喝完,这才觉得松一口气。 放下碗,就迫不及待地问:“我之前给你的药你用了么?怎么总觉得你比以前更为瘦了?” 秦温纶接过碗的手顿了一下,唇角缓缓地往上翘起。 初久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的日子,还是第一次见秦温纶笑,不由得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应该多笑笑。” 秦温纶听到这话,却忍不住红了脸,连忙将脸扭开。 “门主。” 初久知道他脸皮薄,体谅地转移话题:“你还没回我话呢?” “嗯。”秦温纶这才松一口气,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只是唇角按着初久喜欢的,微微往上翘了些,“人老了,自然如此。” 骗谁呢。 初久暗暗吐槽,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就老了? 第117章 不知道怎的,初久不管怎么问,秦温纶都不肯松口说,这让初久心里更加担心。然而在秦温纶这边得不到回应,她心想,自己身体生病,他总得去看大夫,既然不肯说,去问大夫不就好了? 于是面上泄了气作不再提的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问:“晏且南在房里么?我去瞧瞧他。” “现在大概在南吴的房里了。”秦温纶眼神闪烁了一下,然而这微小的变化还是被初久捕捉到了。 只是她并没有往其他的方面去想,而是本能地提了一口气:“对了,那日……” 南吴受伤那么重,也不知道恢复得如何了。 “我去瞧瞧。”如此一想,初久便等不住,急忙走出房间,来到了南吴房里。 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细弱的动静。 南吴有气无力地挥动胳膊,小唇苍白,却强撑着一口气,怎么都不让晏且南帮忙。 大夫在一旁只好道:“晏修君,你先退后吧,南护法既然不想看到你,你也不要在这里惹他生气了。” 转而又抬手刮了下南吴的鼻子:“晏修君是门主的贵客,南护法着实不太讲理了些。” 南吴轻哼了哼,小爪子赌气地收回被子里,将被子提到鼻子下面,小声说:“讨厌!就讨厌他!” 要不是他,那时候南吴也不会受伤,亲自做的糖葫芦也能送到初久的手里了! 想到糖葫芦,南吴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心里气地直冒泡。 之前还说好了要给初久再做一次糖葫芦呢,现在却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从床上爬起来了。 南吴眼里渐渐的蕴了一层水汽,苍白的脸上,通红的鼻尖格外显眼,眼瞧着都快哭了,大夫只得道:“怎么……怎么还哭了?晏修君不来了,不来了行不行?” 南吴吸了下鼻子,提高了音调,着重道:“我才没哭!我没哭!是你眼花了!” 知道南吴嘴巴倔,大夫只得道:“行行,没哭!” 说完侧过头,拼命给晏且南使眼色,让晏且南快点出去。 南吴附合道:“我睡着了,你也出去!你也出去!” 晏且南看这情况,也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里毫无用处,颔首点头:“那我先去看看别人的情况。”接着转身朝外走去。 刚打开门,就见初久站在门口。 两人视线相接,晏且南脸色瞬间阴转晴:“初久。” 初久看了眼屋里:“大老远就听到南吴的声音了,他睡了么?” 晏且南想到刚刚南吴说的话,正想点头,接着身后就传来南吴着急的声音:“我醒了我醒了!门主我醒……不对!门主,属下醒了!” 初久绷着的脸差点破功,给了晏且南一个眼神,晏且南便让开一条路,初久走到南吴床头,看了眼大夫又看了眼南吴:“怎么样?” 南吴一张小脸立马皱了起来:“疼!好疼啊!” 他说的不假,那日他确实受伤很重,要不是有尊主先前送给他的护身符在身上挡了最重的一招,他早就死了。 就算没死,南吴现在全身的筋脉都断了,要想再养好,不出个百来天的还真难,而且就算养好了,怕是之后也不能再练武了。 初久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后摸到他的薄唇,接着往里塞了一物。 冰凉的东西入口,南吴本能地“唔”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药丸,正想直接咽下去,接着却突然一顿,忍不住用舌头抵着啄了一口,丝丝的甜立马在舌尖化开,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连忙问:“这什么呀?好甜?” “糖。”初久从怀里拿出乾坤袋,从里面抓了一大把到南吴的手上,还有一些放到他的床头,“特地给你买的,好吃吗?” 南吴连忙点头:“好吃!好吃!” 初久微微一笑。 “门主对属下真好!”南吴目光一扫,瞥见晏且南还站在门口,一时小孩子心性就起来了,便在他面前炫耀,“糖好甜好甜!” “你吃的这颗是晏修君买的哦。”初久适时泼了道冷水。 南吴脸色一僵,随后立马作呕状:“呕呕呕!好难吃好难吃!” 随后收获初久弹指一下:“臭南吴,别调皮了,躺好!待会儿伤口裂开了!” 南吴满含泪水地看向初久,后者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们不是,以后不会这么对你了,晏修君也认识到错了,让他给你道歉好不好?” 晏且南听到这话,连忙走过来,给了一个非常诚恳的道歉。 南吴扁了下唇,心里格外排斥,然而看到初久的目光,又知道自己要是表现得讨厌晏且南的样子,初久一定会不高兴,况且这糖果确实是好吃…… 那就……勉强原谅他好了。 原谅他又不是喜欢他! 对!没错! 南吴这才点点头:“唔,好。” 初久松口气,转而看向大夫,问:“可是缺了什么药材么?” 大夫摇摇头:“药材不缺,就算是缺的,秦护法都集齐了,本来他们的伤也该要好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怎么都不见好,实在违背常理。” 听他这么说,初久也皱起了眉头,接着想到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你替秦护法看过了么?” “秦护法他……”大夫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不曾看过。” “怎么……” “说到秦护法,也请门主多去说道说道,秦护法这情况,实在叫人担心,属下曾找过几次秦护法,但他却怎么都不让属下搭脉配药,眼瞧着秦护法一天一天虚弱下去,纵然是危险,也希望门主能劝动护法,让他早些养病。” 初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完全愣了,不过几日没见,秦温纶居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而他每次都欲盖弥彰,顾左右而言他,就这么把病一次又一次地拖了下去。 此下初久是完完全全地确定了,秦温纶定然是有事在瞒着她。 “你继续给南吴看病吧,我去找找秦温纶。”初久立马起身,朝门外走去。 晏且南顺手带上房门,跟着她走了出去。 初久本来是要去找秦温纶,然而走到一半时却突然看到有道身影从大殿台子后面走出来,初久本能地拉着晏且南撤到一边,两人躲在柱子身后,定睛一看,却见那人竟是秦温纶。 “坐台?”初久眯了眯眼睛,坐台那边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秦温纶怎么会从坐台后面出来? 这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传言悬珠塔有地下十八层,然而到现在都没有人找到地下十八层的开关,或许开关就在坐台后面? 晏且南和她想到了一块去,道:“我在这里帮你望风,你若是有什么猜测便去做。” 初久点点头算是应了,接着展开魔识扫了眼四周,很快锁定了精魔军所在的方位,为免他们把情况汇报给秦温纶——毕竟一直都是他带的兵,初久要背着秦温纶做事,肯定是得瞒过他们眼线的。 她用魔气笼罩住每个人,迅速地点下他们的穴道,接着快速跑向坐台后面。 然而这机关并不是那么好找的,初久寻了大半天,用魔识在整个坐台都敲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机关所在。 她又在周围的地板上敲了敲,也没有任何发现,不过这回她细心地发现了地上的灰尘差别。 虽然每天都有人将这里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有些位置常年被压着,会天然地比外面的范围干净一点,初久发现那道分界线,接着找到源头,手指顺着往坐台下侧摁去,很快感觉到指骨摁到哪里,地砖陷了下去,接着整个坐台都往前推开了数寸,露出一个往下的通道。 底下黑暗幽深,几乎看不到底,初久心中直觉这就是通往地下十八层的路,随后便顺着通道往下走去。 大概走了很久才走到平稳的地面,初久捻了道火光照亮周围,继续往宽广的走廊走去,然而这走廊却像是没有尽头的迷宫,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尽头。 就在初久准备换个方向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一种痛苦的低吟声。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初久屏住呼吸,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声音是从一个屋子里传来的,初久越往那房间走去,发现那边越亮,也就熄了火,待走到屋子门口,从上头的铁栏看过去,才发现里面的灯都亮着,一道佝偻的影子在里面恍惚坐着。 屋子把手处被一个沉重的大锁锁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地牢。 初久猜测,里面锁着的可能就是魔祖了。 然而不是说魔祖已经死了,她是魔祖转世,魔祖又怎么可能发出像方才那样的声音? 或许是他的魂魄还在这里? 秦温纶知道这事吗?为什么他从来不提? 初久秉着这种种的疑惑,将魔力注入锁中。 大概是锁住的人并没有想过会有人进来,因此并没有在锁上做什么,初久很快就解开了锁,将它丢到一边,打开了门。 她在门口布下结界,这样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就算是魔祖也逃不出去。 然而待她走进屋里,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想错了。 第118章 别说魔祖要逃出这个屋子,就是他想逃出身边的那个法阵,恐怕都很困难。 而且最让她惊讶的是,魔祖并没有死。 还在苟言残喘起伏的胸膛,凌乱的头发,法阵上未干的鲜血,周围虚弱浮动的魔气,都在表明着魔祖还活着。 初久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站在原地,余光将周围都扫了一遍,发现除了绑住魔祖的法阵之外,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法阵,那里是一张床,似乎在不久之前还有人躺在上面的样子,而那张床显然不是给魔祖睡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久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一股诡异的冲动正试图冲破她的脑海。 而在这时,魔祖终于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身上的伤因为动作而再度撕扯,浑浊的鲜血因此流了下来,不过他早已麻木,身上的感知都迟钝了,只是多少年来没有行动,导致他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都做了许久才完成。 到终于看到初久的面容时,他脸部动了动,不知道是想笑还是生气,脸上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表情,皱褶在他脸上像一条条肥厚的小虫布爬着,挤着他的五官都看不真切,身上也传来阵阵恶臭,魔气环绕在他周围,遮住了其下溃烂的伤口。 很久之后,他才像想起来要说话似的,迟疑着张了张口,声音沙哑,但还是让初久听了个明白:“你就是……新任门主?” 初久直直跪下来,拱拳道:“属下巫禾,参见魔祖。” 许久不曾听见这声称呼,他鼻间发出一声怪异的哼声。 如此一来,更叫初久确定,这人就是魔祖无错。 “魔祖怎么……” 然而话刚出口,突然觉得胳膊一刺,像是被锋利的小刀刺过,初久眉头轻蹙,接着就看到一抹鲜血飞到魔祖的面前,他这个动作已经花费了大部分的气力,只吸了一口就累得倒在了地上,呼吸声跟着浊重起来。 好一会儿,才听他半喘息半笑着道:“是你……是你!他们的计划……果然成功了!” 初久蹙眉:“魔祖……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还不知道?”魔祖咬牙咽下一口血沫,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长期待在这里,渐渐磨没了他的意志,他知道自己撑不下去,其实早该死了,要不是那该死的法阵……要不是他们,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经过这么些年,他起初的愤狠怒火也全都消没了,他变得麻木,变得无所谓,只是在看到初久,平静如石的心里才出现了一丝波动。 如果是她,自己确实能解脱了。 他如此想着,又笑了起来:“魔祖未死,就不会出现新任魔祖,这个……你知道吧?” 这也是初久所疑惑的地方,她点点头,随即问道:“这些法阵是怎么回事?魔祖又为何会现身此处?” “为何?这若是能问……大概,就该问你父母!”说着,他顿了一下,又有些迟疑,“不,他们已经死了是么?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初久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自己好像离真相只剩一步,她忙道:“是!属下的父母,早已逝去。” “呵,他们已经死了……死了……”魔祖说着,语气里反倒有些羡慕,浑浊的眼睛迟钝地眨了两下,艰难地告诉了初久一个事实。 巫禾,并非魔祖转世。 一切都因当年魔祖战败,被打入悬珠塔,外界都以为魔祖要死了,然而实际上却是巫禾的父母带走了奄奄一息的魔祖,用秘术将其的灵魂吊着一息,再将他的魔核融进巫禾的体内融于血中。 因其逆天而行,巫禾的父母为了保住巫禾的性命,以鲜血养她,又要保魔祖不逝,如此瞒过天道,让其以为魔祖已死,又能阻止新任魔祖转世。 但此举实在艰难,巫禾的父母早早的就逝去,法阵又要依亲人之血才能完成,所以魔祖一直以为巫禾早就死了,也不知道秦温纶做了什么法子,居然维持着巫禾的生命一直到了今日。 初久脸上一阵黑一阵白,她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还存活于这世上的原因,是因为还有一个南吴。 要不是因为今天撞见了秦温纶下来,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事实到底如何。 而一切的打破点是在沈风宸引巫禾出塔,给她下毒,因此激发了巫禾本来就堪堪欲碎的身体,秦温纶为了让她活下来,便在这里又起了一个法阵,强行拉巫禾回来。 然而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拉回来的不是巫禾,却变成了初久。 她一直以为的穿越,实际上是因为一场法阵的意外。 “不过你也算运气好。”魔祖见初久震惊的模样,心情诡异的好了些,他继续道,“当初他为了救你,可是费尽心机得到三足乌石,强行打入你体内,这才让你成功瞒过天道,活到今天。” “那三足乌,可让你有什么变化?” “……”一听到三足乌,初久脑海里就闪过那些诡异的预知,脸色更加难看了,三足乌的神力极强,若要成功,光凭她一个人肯定不够。 大概是看出初久的猜测,魔祖心情更好了几分,强撑着一口气,居然还能多说两句话:“也对,你该不知道吧,他把反噬都没进了自己的体内,一旦你身体出现什么反噬,他都会毫无差别地接纳,替你承受所有的痛苦。” ……所有的……痛苦?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初久彻底傻了,她终于回想起那一次次的受伤,为什么自己很快就恢复的原因……居然全是得秦温纶所助! 初久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心神不宁使得呼吸都乱了,这时她猛地察觉到一阵刺痛,连忙捂住心口,却见原来是魔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一副快要西去的模样,唇边缓缓地溢出鲜血来。 他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揉开一个丑陋且怪异的笑来,声音浑浊得听不轻:“他也快承受不住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眼眸一闭,彻底没了呼吸。 周侧的魔气在魔祖死去之后,完全散去。 初久静默一阵,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外侧刚刚走到山口的秦温纶突然捂住心脏,后背猛地出了一身冷汗,他握紧了手中的药草,似有所感,半跑带跌地冲回悬珠塔。 初久从地下往回走,这次她并没有再作顾虑,直接用结界将自己送回了地面,展袖一抹,坐台便恢复了原状。 晏且南见她回来,身上没受什么伤,脸色却苍白得不行的样子,担心地走上前:“你怎么了?” 说着试着去摸了下初久的手,只感觉到一片冰凉。 他心中一紧,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初久做了一个深呼吸,勉强使情绪平静下来,偏头看向晏且南:“没事,你先去帮忙照顾一下病人吧,我有事要和秦温纶谈谈。” “你这样可不是没事的样子!”晏且南心中莫名地颤了颤,然而初久脸色坚定,不肯多说一个字,晏且南不舍她分神难受,只得点点头,勉强应了下来,离开了大殿。 在他走后,秦温纶握着药草终于赶到门口,只一眼,就知道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败露了。 他心中仍存侥幸,走过去行礼:“门主。” “魔祖刚刚已经西去了。”初久一出声,声音便是沙哑的,她垂在袖子里,剪得扁圆的指甲全都没入了掌心,这才艰难地忍住了落泪的冲动。 秦温纶听到这话,全身都被钉在了原地。 这话就像是当场判了他死刑似的,代表着他所有的行动全都被摊在了阳光之下,那些难堪的龌龊的事也事无俱细地摆在初久眼前,那些他小心翼翼藏好谁也不敢告诉,日日夜夜祈求能烂在肚子里最好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事,现如今像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终于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秦温纶低下目光去,身上像压了万斤的巨石,再不敢抬起头来。 以现在初久的性格,他在暴露的同时,就知道自己再无资格留在她的身边。 那些伤痛,此刻也都复苏,扒开他的伤口,往里面吹凉气,用刺扎进去,那些红线争先恐后地往他心脏逼近,努力地想要跃出衣袍之外,想要让初久也瞧瞧,秦温纶到底做了什么事! 他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颤着手指想要裹紧自己的衣服。 然而这时初久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他瞬间不敢再动,仿佛身后就是万丈悬崖,他已无入可退。 初久的靠近还在继续。 他视野里先是挤进一双鞋,接着,那鞋子往前一压,视线跟着一晃,再入眼时,却是初久的发顶。 初久,跪在了他的面前。 “这些年,对不起。” 秦温纶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他实在太惊愕了,仿佛丧失了所有语言能力,他面对着初久,此刻满脑子除了逃离,再无别的想法。 这些……不该让她知道! 他狠一咬牙,喉咙间逼出一口腥甜,内脏阵阵抽痛,呼吸一阵阵抽紧,才勉强让他冷静下来。 “你不必……”却说不下去了。 第119章 初久道:“我全都知道了,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也知道南吴的事……” 说到南吴,她心里一阵揪着的疼。 如今回思起来,发现自己果真是欠了他许多。 现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或许是她所写的那个世界,但已经超过她所知道的世界许多。 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发展历程,有它自己的因果循环,有它自己的道理,它在初久所写的故事之中,又超过那所谓的故事。 初久甚至觉得,或许并不是她穿入了书中,而是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让她把这个故事写出来,而她事实上就是这个故事中的人。 初久心中越发的困惑,然而找不到头绪,只得看着这一切继续发生。 她哑着嗓子,迟疑片刻,道:“收手吧。” 既然无法求生,那么只能祈祷受伤的人能再少一些。 秦温纶沉默地看着初久,不发一言。 他早已忘记该怎么开口说话,也忘记了该怎么拒绝。 他做到了如今,要他收手,实在是困难。 都到了这一步,眼瞧着就要成功了,收手吗? 他眼眸讳深,心中早已无法动摇,但在初久的面前,他仍想维持着两人的关系。 沉默片刻,他道:“门主。” “你先起来。” 初久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除此之外,你还有做什么吗?” 秦温纶攥紧了拳头,咬牙道:“再没有了。” “那你身上的伤,也是因为我?” 秦温纶轻轻吸一口气,点点头。 “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没有了。”都是快死的人了,就算有别的办法,也救不回来了。 秦温纶想到这里,心中难免升起一簇急切。 他看着眼前的初久,或许他此刻把一切都说出来,会获得初久的原谅,但他不想说,原谅,终究比不过她还活着。 其实早在开始,秦温纶就发现巫禾已经不再是巫禾,而是另外一个人。 只是他心中仍有片刻期待,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事实上,巫禾确实已经没了,在他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初久,只是他还不愿意相信罢了。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想要让巫禾活下去,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执念,除此之外,他没有继续在这里待着的理由。 初久猜到了一切,却没有猜到他就是使用木偶术的人。 因此秦温纶想,他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初久沉默着,片刻后,才再次试探地问。 “不能收手吗?南吴的伤……” “不能了,他们的生命,维系着你的生命。”秦温纶终于出声,声音里带着沙哑,“就算是停下来,他们也不能活下去。” “那要怎么办?” “……”秦温纶一咬牙,“没有办法,你们现在是共生的关系,只有你活下去,他们才能活下去!” 初久一怔,咬紧了牙关。 她仍不信,觉得这还有其他的办法。 她大限就要到了,若是要她活下去,非要其他所有人都给她陪葬才行。 而这样怎么可能? 初久道:“除此之外,再无可能了?” 秦温纶见她这样,心中隐忍,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地挤出来:“若要说起来……还有一个办法,只是……” “什么?” “我需要下山一趟。”秦温纶说着,佯装轻松地掂了掂手里的药草,“有些药草不在这山上,我得去找找才行。” “我去。”初久本能地提议。 然而此举却换来秦温纶带着点受伤的神情:“门主果真是不信我了。” 初久:“…………” “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不然门主就去吧。”秦温纶很快又松了口,“既然门主担心,门主自己去便好,路上万般小心,门主应该也知道,你受伤也会连累我受伤吧?那出行的路上,再带上晏修君如何?” 初久心中微妙的感觉一闪而过,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是秦温纶想要逃避她所拿出来的说辞,然而没有证据,她也不好乱说。 初久勉强点头,道:“你说是什么东西?” 秦温纶动动唇,把需要的药草都说了出来,其中一些在山上就能找到的东西,秦温纶就自己找,把所有需要的都列了清单之后,又对初久道:“这些东西都是必要的,希望门主早日去取回来,金乌木所能支撑的时间并不久,魔祖死去之后,很快转世就会出现,此举瞒过天道,终究是要被揭开来的,一切都要在天道来临之前,把事情都做好。” 初久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单子:“事不宜迟,那我先去了。” 说完刚刚转身,身后就传来轻若无声的一声叹息:“门主怎么都不问……” 初久脚步一顿,转过头去:“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初久眉心微蹙,眼中多了几分其他的情绪。 秦温纶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鼓起了勇气,追着问了一句:“门主怎么也不问,我为什么要为了门主做这么多?分明当年,门主尊父尊母去世之后,我便可以停下来,但为什么……” 初久垂下睫毛,缓缓侧过头。 只是这么一个闪躲的眼神,就将秦温纶所有的勇气全都打消了。 他顿时如泄了气的,背后还缝满了补丁的气球,一下子瘪了回去。 所有试图冲破保护区的触角,也一瞬间全都收了回来。 他尴尬地扯了扯笑,点点头道:“都是因为尊父尊母对我有大恩大德,他们给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偿还不了。” 初久微讶,抬头看他。 秦温纶牵出一丝笑来,虽然笑得苍白无力,却叫初久安心了下来。 “对不起。”初久说完,转头离去。 秦温纶待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初久的身影离去,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寻也寻不到的时候,他才无声地动了动唇。 那唇形,分明说的是。 喜欢你。 然而无人听,唯风过,吹散了一地的人走秋凉。 一直到外面光线变化,人影明灭,悬珠塔再次落入黑暗之中,秦温纶方才动了动身,轻轻一笑:“那么……我该做完最后一件事了。” 说完,眼前最后一抹光线瞬间变暗,秦温纶身上没动,衣袍却猛地展开,无风自动地吹开周围的一切。 接着,无数根红线从他的肌肤里爆开,撕烂他的皮肤,盘旋而上,领口处溢出无数红丝,由脖子爬上脸颊,最后再把他整个人都爆开。 他在剧烈的痛苦中承受着,清晰的感觉到肌肤被挑起,撕开,露出内里的肉块,再被它们覆盖而上,疼痛,冷风吹过,更激起一阵战意,然而他无从可躲,只能承受着痛苦来袭,让那些红线吸食着他身上的鲜血。 - 初久刚和晏且南走到山下的小城,眼瞧着天色暗了,便找了间客栈投宿。 夜间,下去吃饭,晏且南看她一副心事重重,从玄峰山下来之后就没再开过口,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知道出了事情,然而初久不说,他也无从问起,只得亲自去准备些爽口的小食,以免她吃不下去饭。 接着转身往回走,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动静。 他耳尖地侧过头去,却见周围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看起来都很平常。 只是不平常的是…… 客人们拿着筷子,却对着空气夹来夹去,眼神空洞,神识不知,从他们的身后领口,正缓缓地探出了一根红丝。 晏且南动作一顿,率先做出反应,立马点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全都停下动作,以免受人控制突然发作,接着赶向初久的身边。 而这边,初久也已经控制了许多失控的人,她反手摁住一个壮汉的胳膊,将其卸了,又抽掉另外一个人的腰带,将他的双手捆起,这时有个人拿着酒就要朝着初久的头部打下去。 初久只一抬眼,那人却突然顿住动作,接着反将酒往自己的脑袋一扣。 当即鲜血淋漓。 初久微怔,立马上前按住那人的脉搏,问:“你是谁?你在受谁的控制?” 然而那人就是到死前,都不曾脱离掌控,他的眼眸是深褐色的,如果仔细去看,还能瞧见他的眼眸深处,有一根细长的红线。 初久道:“木偶术!” 晏且南这时已经拿起了桌子上的剑,道:“我出去看看,施术的人应该不太远。 木偶术向来都是先从近处再从远处扩散,要催动控制,只要先确定是从哪里扩散的,就好确定施术人所在的范围。 要是再晚一些,这木偶术就会扩散到远处去。 所以如今一看,这施术人,定然还在玄峰山周围。 晏且南:“一次催动如此大量的人数,他们是针对我们来的吗?” 初久却皱着眉头摇摇头道:“应该不是。” “怎么说?” “他刚刚想砸我,然而就在要砸下去的那一刻,眼中闪了一下红光,接着就砸向了自己。” “你的意思是……” “这世界上,还有谁会这么维护我?”初久嘲讽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笑谁。 第120章 转而又敛下了唇边的笑意,对晏且南丢过去一枚铜镜:“这是联铜镜,可以直接去找闲云君,你拿着这个,先去看看他那边的情况,不要让他失控。” 初久说着站起来,从包裹里找到了秦温纶交给她的那份清单,朝外走去。 晏且南心中慌乱,问:“那你去哪里?” “我回山。” “不行,危险!” “他不会伤害我的,你放心。”初久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个人选,除他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可是她之前一直觉得不可能,一直不愿意去相信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 初久心中无奈,只得笑了笑道:“这都是由我而起,你放心吧,我不会出事,你先去找闲云君,我很快就能阻止这场战役的发生。” 说完,初久再无法等下去,开了门便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晏且南咬咬牙,很想去保护她,然而心中也知道这事情上,闲云君比她更着急一些,若是初久那边没法控制,闲云君也受了控,那么只凭一个闲云君,便可以毁灭掉所有! 他咬破了唇,鲜血溢满了整个口腔,心中又气又急,然而只能比方才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里的联铜镜,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渡进一缕灵气。 这边,清云观。 乌云压境,尊主已经坐在结阵外侧打坐数日。 数位弟子跟在身后,齐齐打坐助力,然而却不能捍动一分一毫。 随着乌云越来越重,尊主心中一丝不好的猜想也跟着浮了起来。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这时正好听到一声轻唤:“尊主,许久未进食了,你看或是吃点东西,或者是喝点什么,保持体力为要?” 尊主看去,见是陆青山。 他微微蹙了下眉头:“陆姑娘原来还在山上么?” “那是自然。贵观现在正陷入危机时刻,我怎么能独自离去?自然是能出一份力量就要在这里帮忙,尊主您瞧,其他人都吃过了,你也试试?” 尊主看着她端过来的点心盘子,上面摆着几个精巧的点心,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到裴长渊。 当初裴长渊大概就是吃到了染了血的点心,方才受了此苦。 而这点心……这点心…… 尊主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内力溢泄出来,当即朝盘子而去。 陆青山一声惊呼,手中的盘子便落了地,精巧的点心瞬间砸碎,成了一地烂泥。 尊主道;“抱歉。” “不必。”陆青山眼眸微闪,很快隐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气恼,转而露出笑来,“门主是担心闲云君,一时失手,我去再拿一盘来便好。” 说完,她转身就要往下走,然而没走两步,却突然听门主问起:“稍等一下,陆姑娘……?” 陆青山脚步一顿,心中惊疑,然而面上毫不显示,只笑盈盈地转过身来问:“尊主有何想说?” “只是想问一下。”尊主手中暗捻,道,“交流会那日,姑娘可曾做过什么?” “什么?” “那日之后,我按着菱夭的画像去问过,确实有那么一个人,用的是陆平门的面具……而姑娘便是陆平门的人,不知姑娘是否知道什么?” 陆青山动作僵住,面上还笑道:“我只负责比武罢了,关于其他的,和我似乎并无关系,尊主也从未见过我做过什么坏事不是?我一直都待在清云观中,也并没有机会认识什么菱夭一夭的。” 尊主微微抿唇,不动声色地瞧着她。 陆青山被这么瞧着,有种自己被剥开了仔细观察的感觉,她再厉害,也比不过尊主,因此她微微一笑,正打算找个借口逃出去,而这时,尊主又道:“话说回来,陆姑娘到底为公子,还是为姑娘?” 陆青山:“…………” “纵然这些日子我专心打坐,但陆姑娘的存在,却格外地显眼,这些日子哄骗我门弟子,你意何为?” 陆青山脸色一青,心中暗骂,这个混蛋,不是说要专心打坐,别人在旁边放鞭炮都不曾眨下眼睛的么? 我都那么小心翼翼地行事了,居然还会被你发现? 她心中发惊,然而唇上却道:“我自是姑娘,尊主难道是想亲自检查检查不成?” 尊主不发出一言,也不为她的出口嘲讽多说一个字,只抬了抬手。 随后,一道气劲猛地打向陆青山的身体一处,紧接着陆青山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一口鲜血当即吐出,身体跟着快速地变化,不多时便撑破里衣,露出平坦而又光滑的肌肉胸膛来。 “你!”陆少名没想到这人这么卑鄙,居然使用这种招数,不由得气道:“我还以为清云观的尊主是何等正义人士,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做出如此的行径来,你对得起你的门下弟子么?” 然而,尊主只漠然道:“他们此刻都在专心打坐,又怎么知道这等事?” “你!”陆少名一扭头,却发现,方才还在一口一个叫他小甜甜的弟子们,此刻却全都端端正正地正在打坐,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们也从来都没有吃下过什么点心似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中了计了! 陆少名当场展扇一别,打出一道气浪,试图逃出清云观。 然而没跑两步,却猛地撞上一处坚硬。 他捂住疼痛的额头,往后退开两步,尊主手指一捏,他身后就撞是一块平板。 再往左走,左边也是一块平板,往右走,右边还是一块平板,他不敢再动,却发现四周正在缓慢地挤近,仿佛要将他碾成一块肉饼。 “陆平门少主陆少名是么?” 陆少名被揭了真面目,也懒得再以假面示人:“是,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尊主悠闲道。 “你不关心你家师弟,却还想着过来找我的不痛快,看来你和你师弟也并非多么要好?” 尊主道:“他若没事,自然不会出事,也不需要我来操心,若是他出了事,我还挡得过他么?” 仿佛是在嘲笑陆少名的无知,他轻轻一笑。 陆少名当即气红了脸,狠狠地瞪了眼尊主。 尊主道:“我没想到,陆平门居然学会了此等邪术,难不成陆平门皆门都入了魔途?” 陆少名拔高了音调:“自然是不可能的!他魔族有何资格!” “那看来,就是你和魔途相合,帮他种下木偶术的吧?对方是谁?” “你……”陆少名才发现自己被套了话,然而很快他又镇定下来,笑道:“你想知道?那你去问问便好了,反正我不会说!” “你以为你帮了他,是真的在帮他么?”尊主心中暗气,然而表面不显,只嘲讽道:“你以为你是在利用魔族,害我清云观,实际上却害了自己的门人,你当清云观受限,他们还会给你一个清云观坐坐?” 陆少名眯了眯眼睛:“你想说什么?” “木偶术,是为了把所有的人类献祭而做出来的一种祭术,若是使用,无人能破,而他们使出此法,只是为了能杀死更多的百姓,以他们的鲜血铺路,进入魔界,你懂了么?” 陆少名惊道:“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 “若是不厉害,你当闲云君还真的能受他们所苦,成为如今的模样?要不是他现在克制着,不消多久,整个清云观都会毁于一旦,你以为,一切都是你以为,如今是大对立,正派和魔途的对立,而你只考虑着你的利益,终究是会害死所有的人。” 陆少名难以置信,但接下来又听了尊主说的一些情况,隐隐又能和记忆里的相符合,他心中惊颤,这时突然间一阵动乱的,众人齐齐朝着动乱看去,才发现原来是结界里突然进去了一个人。 待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尊主立马丢下陆少名,转而去盯着晏且南。 晏且南走到结界之中,很快便找到了裴长渊。 此时的裴长渊时失控的次数也越发多了,周围的冰层都快将他整个人都活活埋入其中,脸上,道红线盘旋而上,在他的脸上开出妖冶的花。 裴长渊紧闭着眼睛,仿佛对外界无从感知,大家只能在不断加厚的冰层之中,知道裴长渊理智的时间越发的少,而他只能靠着将自己冰葬的办法,试图控制自己的行动,万一之后要是失控,还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及时刺杀自己。 感觉到许久不曾有活人踏入的密境有人进入,带动着空气都流动起来,虚弱的裴长渊睁开眼睛,等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他似是遗憾,又有些惊喜,问:“事情如何?” “初久已经找到端倪,说她会处理这件事。” “不可。”裴长渊道,“她我不放心。” “她一心向善……” 然而话没说完,却听裴长渊打断道:“我不信她打得过,她还没出师呢。” 裴长渊还记挂着这事,初久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他是想好好地培养大的,而现在还没有出师,他怎么能放心让初久去? 纵然她是魔道之首,但是也不放心。 晏且南无奈地笑笑:“若是她没有办法解决,我就回去找她。” 裴长渊落下眼,看了眼他手里的铜镜,轻轻笑了笑。 第121章 入夜,月黑风高。 初久用点小伎俩,避开了看门的精魔君,展开魔识,很快察觉到玄峰山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格外显眼,她顺着那方向,一路潜行往后山走去。 通往后山的小路鲜少有人踏足,一路顺畅,竟是看不到一个看守的魔军。初久几乎没花什么功夫便来到山口,继而往山路去。 感觉到已经走到了那股力量的边界线,初久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几枚符纸,朝空中抛去,就见符纸准确的黏在了半空。 禁制受到刺激,荡出一阵排斥的红色气流,逼得初久倒退一步。她咬咬牙,趁着动荡的功夫,运起结界护体,纵身强行挤入—— 越过那条看不见的法阵界线时,她踉跄了一下,喉间瞬间涌上一阵腥甜。 运功平复着体内的烧灼之感,初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抹掉唇角溢出来的鲜血,继续往山林深处里走去。 黑风刮过疯长的草叶,带起细小的沙石为非作歹,初久踩着不平的山路,循着魔识里循到的方向,很快找到了力量最集中的那一处方位。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神经微颤的味道——铁锈味中带着点腥甜,萦绕在鼻尖挥散不去,气味混着诡异的力量汹涌着,拂过初久的肌肤,带起一阵阵的战栗,不用她去瞧,都能明显地察觉到肌肤起了成片的鸡皮疙瘩。 仿佛受着气息所感染,初久只觉的体内魔气翻涌,内腹一阵阵发烫,眼眸中隐约有血光闪烁,却始终被克制着,脉搏在皮下鼓动跳浮,外表却被冰凉的夜风浮过,使得感受格外的清晰。 越往前走,血腥味便愈发浓郁。 初久只得咬牙按耐着体内躁动的魔气,走入山顶的迷阵里。 四周有血雾弥漫,其间隐约可见一条条的血丝在沉浮游动,让黑沉沉的夜晚愈发阴森,不妙之感越发清晰。 初久停下脚步,暂作深吸,接着朝周围瞧去,举目一片血色。 她闭了闭眼,体内再度运功,将那股燥动之息死死压下。 她迈出一步,耳畔风声骤然炸响,带着刺耳的尖叫与哭嚎呼啸而至,迎面扑来更加浓郁的血雾,耳膜阵阵鸣响,太阳穴的青筋滚热而鼓动,一股凉意悄然漫上脊背,肩上一沉,仿佛有谁贴在耳畔,阴森的嗤笑声冲破耳鸣声深入灵魂深处。 初久面色不变,也未睁眼,只朝着神识的方位继续走去。 刚迈出几步,蓦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身体骤然一沉,仿佛坠入万丈深渊,可静静站立一会儿,又发现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境造成的错觉。 初久再走几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竟是离那位置越来越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两端的距离…… 初久猛然睁眼,张手朝空中用力一撕。 血雾瞬间被撕裂开口,接着迅速在她的手下散成灰烬,徐徐落到地面。 初久垂眼,只见地上一条红线,格外的显眼,随之,那红线化黑,消散在地上。 她抬起眼眸。不知何时,她已来到了一处幽深的山洞口,洞中幽亮,黯淡的荧光隐约照托着那不远之处的,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一身衣袍尽被撕成碎条满是血污,此时靠坐在石壁,微垂着头,披散的长发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丝丝缕缕被鲜血打湿,随着垂落缓缓滴到地上。 初久不由自主的迈出一步,靴底踩着碎石发出几声轻响。 一片死寂之中,她听见了有水滴落的声音——初久低下头,看着脚底蔓延开来的液体,这里的腥甜已经浓郁到令人腹中滚涌,皆是因为这满地的鲜血,她不知道这该花上多少人,才能使这满地鲜血没过靴底…… 她再抬头时便对上了一双血色的双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蒙上一层毛玻璃,里头只余下一片空洞的血海,且平静无波。 ——秦温纶靠在角落里,他的衣衫尽数碎开,仅能遮住部分肌肤、他的皮肉早无完整之处,翻开的伤口狰狞,不断有液体从中涌出,又缓缓愈合,像是数个扇贝在水底晃动外壳。 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极刑,而在其中,正徐徐探出一条线头…… 仿佛有意识,从伤口处慢慢爬出,急切地想要在初久面前展显自己,于是它慢慢慢慢将自己拉出来…… 那是一段足有一个成人身长的红线。 初久呼吸一窒,她几乎是不经思考的冲上前去,抓住那人虚软的肩膀,然而只是稍稍用力,五指就陷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实在是太空了,初久毫不需要试探就能按穿他的骨头,皮肉之下软塌塌的,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碰一块破布娃娃,不敢再多作用力。 秦温纶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伤痕累累的身体仿佛一触即碎。 初久不由得松手,咬牙切齿道:“你到底为何……” 秦温纶缓缓睁开眼睛,有血从耳孔中溢出来,不过庆幸的是并没有影响他的听觉。他歪着脑袋,干燥开裂的唇角翘了翘,露出一个无声的笑。 初久心中有气,但看到他这模样,却不知道该气谁。 心中有悔,若是她早些发现,或许就不会落到如今地步。 可无法重来的无力感只叫她痛苦,又叫她急燥。 “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就很满足了么?!”初久眼眸怒睁,尾音带出几分颤抖,又被剧烈的呼吸所掩盖。 初久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在烧,伤心中更多则是愤怒,她索性把那谎言一举撕裂了,“你以为木偶术真的就能把这所有的人都杀了么?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魔界当年的话,你又记得很清楚了?” 初久咬牙切齿,含着浓腥的血气,一字一顿,打进他的心脏:“当年魔界做的承诺,要我们杀尽天下人,以鲜血铺路,方才为我们开启魔界之路。可那人,并不只人,而是指人气!” 秦温纶微微怔住,眼睫轻轻颤动着,缓缓看向初久。 “所有沾惹了人气的都该死,而我们,何尝不是?” 何况……何况九枝门祖先当初背叛了魔界,夺取了万物藤,便是起着想要与人族交好的心,魔界怎么可能放过背叛者的族人? 初久期望他们可以从良,便是希望他们看清,希望他们能尽早地放下怨恨,好好地生活下去。 可这人却不愿意放过自己。 从原书,到如今。 “这是我欠你的。”秦温纶的声音很小,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却清晰至极。“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了……” “当年,我因为师门之故,弃正从魔,入了魔修,却迟迟没能找到愿引我入魔道之人,受正魔两道追击,九死一生之际,是你救了我……”他像个疯子似的喃喃着,自言自语,“你爹娘引我入魔道,帮我重塑人身,我当初知晓他们的意图,对你心怀恨意,甚至恶意地以我入魔前挖下的内丹换走了你的魔核……” “我后悔了,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眼角淌下,汇聚到下巴处,再滴落到土中,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浅坑,刺得初久两眼生疼,不由得偏开视线。 秦温纶早已入魔了——在他发现自己在世上唯一的哥哥,被他最挚爱的师尊,因为木偶术杀死的时候。 那日,这个曾鲜衣怒马英气奋发的君子少年,为此一脚踏入魔道。 他亲手挖去自己的内丹,洗去多年修为,重修魔道,与其为敌,他被这仇恨蒙了眼,变得偏执而偏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半分不复曾经的温润如水。 至此,正魔两道群起而攻之。 受当时还曾年幼的巫禾所救,却不曾带有半点谢恩,甚至亲手换了救命恩人的魔核,使其体质混乱,让她爹娘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好在幸运加身,巫禾终究是活下来了, 复活的巫禾一切都好,也忘记了那段足以让她远离秦温纶,甚至能让他一死的记忆,依旧留他于身侧,待他很好。 只是不再喊他小哥哥。 他们都变了,时光的长河越拉越大,终究在他们之间划下了巨大的鸿沟,秦温纶再想往回追,想抱一抱当年待他至诚的小姑娘,却只捧到满手黄沙。 “我是……真的很欢喜……”秦温纶带着些痛意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洞里,空洞的瞳孔里无法印出任何景象,明明浑身是血,痛得一直在颤抖着,却始终在笑。 那一瞬间,初久所有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里——她无法安抚那样绝望的目光,无法抚慰那目光之中满是伤痛的灵魂,她眼睫一颤,滴落下泪来。 怔忪之间,她听见秦温纶用卑微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问: “——你后悔,当年救下我吗?” 初久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那个冬天,年幼的巫禾淘气偷跑下山,在冰天雪地里,被几乎完全埋入雪中的秦温纶绊倒。 小巫禾骂骂咧咧地从雪地里爬起来,极力维护自己身为九枝门小护法的高贵身份,妄图赐他一个死罪,然而被雪包裹着的人并不知道他犯下了多大的错。 于是小巫禾停顿片刻,因极度不情愿而再次骂骂咧咧地将人从雪地里挖出来。 惊鸿一瞥,从此命运交集,纠缠半生。 第122章 初久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什么书里的故事,还是现实的故事,如此清晰的感知,如此真实的人在她面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她连理智也做不到。 秦温纶做错了很多事,那些受的痛、流的血却是真的……他的绝望与悔过,也是真的。 只是,另外一种执着,依然让他万劫不复,甚至让他愿意以毁了所有为目的,只为那虚无缥缈的可能。 初久蹲下身,将手放在秦温纶伤痕累累的胸口,很快,手背之上绽开一道血花。 秦温纶周身那股凌厉的气息骤停,呼吸僵动瞬息,他伸手想要将其推开,却被初久一把按住动作。 伤痛接了一半到初久身上,血水瞬间从手臂上的血花间涌出,呼吸间浸透了腥甜。 这时,初久突然察觉到剑身在动,她抬手一展,微波剑便落到空中,血雾丝丝缕缕缠绕上银白的剑身,一缕青光从剑身徐徐冒出,缓缓化成人形。 待见了秦温纶,他歪了下头,声音依然是平稳无波:“你就是那人说的,我会瞧见的那人?” 秦温纶见到他的面容,却是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你……” 他因为过度激动,使得伤口再次裂开,初久连忙按下他的穴道,先止了片刻的血。 然而秦温纶却像魔怔了似的,反复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名字。 那人,初久的微波剑剑灵,就是秦温纶的哥哥。 所谓的被木偶术所杀,都是当年的一个拙劣的谎言,皆由兄长太过不顾一切,丢下秦温纶便扎身池中,当时正值特殊时期,有心人故意挑拨,而风诀闭山不出,无人得知真相,再给了些模糊不清的线索,情急,心恨,痛苦,误会,各种交织在一起,酿成了一场大错。 而若不是当初他用自己的内丹换了巫禾的魔核,使巫禾有了万妖血,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得知真相。 剑灵无情无感,待了片刻认了人脸就再次遁回剑中,秦温纶因震惊久久没能回神,这时又是一阵红线反噬,他偏头呕出一口鲜血。 初久连忙给他渡入内力,劝道:“收手吧。” 秦温纶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好。” 在清云观中,秦温纶从来都是他们一群孩子里最聪明最理智的那个,倍受夸奖,灵气最高。 可如今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笨蛋——他想,到如今,还要让曾经最照顾过的裴长渊承受如此的痛苦,在最稳重的尊主的痛苦回忆中再狠插一刀,他怎么对得起…… 书房里堆积着数年不曾烧毁丢失过的书册,耳边还萦绕着尊主正经又死板的之乎者也,只有他还知道曾有那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剑修,也会在固定的时间里,藏好自己的尊主身份,翻过山林阻碍,迎着月光将信送到秦温纶手中。 固执地,想要挽留,想要拉回。 希望秦温纶能醒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放弃过。 ——可这些,他都毁了。 秦温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他皱紧了眉,垂在地上的手指扭曲蜷起,手背之上青筋暴露,像是在忍耐。 他眼中血雾翻涌,唇紧紧抿起,最终,他抬起手,直直破入体内,咬牙闭合之间,猛然将魔核拿出,当着初久的面,生生碾碎。 瞬间,初久听见尖利到耳膜刺痛灵魂撕裂般的叫声,随着秦温纶的动作,骤然间又悉数消失。 一切,忽然都回归了平静。 就连地上的那滩鲜血,都跟着迅速没入土中,只留下一层干涸的黑迹。 空气瞬间轻了数度,一直压迫在心头的那片重感也撤去不少,蓦然有种拨开重重云层,虽未见到青天白日,却终于能吞吐纳息,卸下重担般的感觉。 初久扶住秦温纶,稍作检查了下他的伤势,立马将人带回了悬珠塔中。 秦温纶解开了木偶术,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初久将他放回床上,立马去找大夫,大夫只是昏睡着,被初久叫醒之后便来到房内,见到如此惨重的模样,脸上有片刻的扭曲之后,就立刻上手止血。 初久又检查了下其他人的情况,见大家的病情都好了些,不由得松一口气,这时却听见身后传来跑动声,她转过头去,见大夫火急火燎地朝她跑来,气喘嘘嘘地告诉她,秦温纶还有事要找她。 正巧,我也有事。 初久眉心紧皱着不曾放下,怀着沉甸甸的心情来到秦温纶的房间。 然而看着他这模样,初久实在问不出口。 倒是秦温纶先发现了她的存在。 他脸上也被白布条包着,只是白布条很快就染成红色,他动了动唇,气若游丝道:“门主……” “其他的话,留你日后再和我讲。”初久一咬牙,走到秦温纶的面前,轻声道,“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如何才能解开我和他们的共生,那药单,是不是有用?” 秦温纶闻言,眉心舒展。 他就知道,这已经变得心肠格外柔软的门主,肯定会为了此事而揪心着。 只是…… 你要我如何说得出口…… “来时的路上,我曾问过大夫。”初久带着点儿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你只要说了,我就不对你用药了。” 秦温纶顿了一下,随后笑了。 只是笑得越发凄惨,眼角腥红的泪水再度涌了出来,不过他又清楚地知道,就算破了魔核,失了内丹,他本为妖族的体质,会让他这些不痛不痒的伤很快痊愈,至少表面上都会干干净净不留伤痕,所以他笑得很用力,仿佛要将这么多年没笑过的,一次性补回来。 只是太狼狈了,他想,不该用这样的模样去面对她的。 稍过会儿之后,他才缓缓地平复了心情,用沙哑的声音道:“那药方……是假的。” 初久握着单子的手一紧,呼吸发疼。 “若你想救活他们,需得取你心头之血,养其七日。” 心头血,顾名思意,心头之血,普通人,取一次,就会死。 而就算是他们,连取七天,必死无疑。 话到最后,已是带上了颤音,秦温纶停顿了一下:“他们都快死了……” “南吴就交给你,好生照顾他。”初久却只是急切地堵住他的话,不愿再往下听。 他们没有大限,而他们本可以拥有完整的人生。 还有南吴,他还很小,不该承受这些。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初久忍着泪意,憋得眼角通红,心中的委屈成了重山,可她不敢去碰,怕自己后悔,想夺了他们的未来,给自己多铺几天的日子。 自私是本性,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她只能逃避内心任何的想法,不顾一切蒙头把自己盖住,不去想不去念。 两人都无话可说,静默地等着屋内光线缓缓转明。 秦温纶累了许久,本以为自己会痛得睡不着,却不曾想身体早已麻木,在初久的陪伴之下,倒是沉睡了过去,转醒之时,初久已经离开。 耳尖微动,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细弱声音。 晏且南连夜赶回,披风带露地来到初久面前,却瞧见她满脸的疲惫,心中稍一作想,就知道这事情的源头是什么,毕竟那人和初久一起生活了那么多日子,初久心中难过也在所难免,晏且南只当她是难受自责,不好多问,只能将她抱紧在怀,以炙热的胸膛了以安慰。 初久埋在他怀中饮泣片刻,哑声问了裴长渊的情况,得知安好,已经被尊主带回晴云阁休养,松了口气。 随后又问了来路的情况,晏且南事无具细,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个遍,才听初久声音里的沉重散去几分。 他松一口气,抬手轻按了按初久的头发,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而在这时,怀里的人影突然踮起脚尖,附到他的耳侧,轻轻说了一声什么。 晏且南浑身一僵,随后,莫大的惊喜如炸雷击中心脏。 初久说:“我喜欢你。” 可是,只能是喜欢了。 第123章 开心不过几时,又听初久道:“不过我现在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晏且南笑容未隐,问:“什么事?” “你也见,玄峰山上刚刚恢复,还有许多事要做,我得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而受伤的人病情也重,我恐怕没有时间去找草药,还请你帮我这个忙,去山下把所有的药草都摘回来。” “这个容易。”晏且南自然接过她手里的单子,“你在这里多等我几日,待我把药草拿回来了……” “拿回来就好。”初久不敢让他再往下说去,只得急忙堵住他的话头。 一番甜言被突然打断,晏且南悄然无声地拉了下唇角,有些不满,可这堵他话头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再多的不满也都消失匿迹了。 大概是现在心情还没有收拾好,晏且南想,待他回来,初久把心情都收拾好了,一切水到渠成,再说也好。 这么想着,他便有了动力,在玄峰山休息一夜后,第二日就拿着包裹,揣着单子先行下山,临走之前初久前去送他,一双美眸盛着盈盈水波,看得我甚犹怜,叫人心生不舍,但晏且南并没有想到其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大概是初久舍不得他。 于是,他挥散心头莫名盘旋的不安,拉了拉肩头的带子,朝山下走去。 待他人影渐渐地消失在狭隘的山口,初久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而回到悬珠塔内自己的房间。 桌子上放着一个盘子,上面是一把已经消过毒的小刀,另外一边放的是茶盏,十来个人的量,代表她一次至少要装满一个茶盏才行。 初久走到桌边,拿起匕首,深吸一口气,将刃尖对准心脏,牙一咬,狠狠地捅了进去。 同时,她护住周身心脉,以免因为一时差错使自己死去,然而鲜血的流失实在太过明显,痛楚使她整张脸都扭曲起来,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腿上发软,差些就要倒到地上。 她按住桌角,才免得自己倒下去,另外一只手拿起茶盏,接住那不住掉落的鲜血。额头已经沁出了薄薄的汗水,眼角也沁出了几滴生理泪水。 目光落在茶盏里,看着里面渐渐地浮出自己的面容,耳边开始鸣叫,一些声音一些回忆都走马观花地在眼前闪过。 她几乎要在那时候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死。 最后,将染满鲜血的茶盏送出去,大夫看着里面腥红的液体,眼角一抽:“门主……” “不要告诉他们。”初久的声音极度苍白无力,像是易碎的茶盏,大夫也忍不住放轻了声音,怕自己声音过重,吓到什么。 一连七天,煎熬地过去,初久从还能站着,到最后只能躺在床上。 痛苦夺去了她所有的感知,无法再度供血的心脏,此刻也只能缓慢地跳动着,不复以往的活力,那里现在正放着一个通体凉冰的玉佩。 是了,那是裴长渊先前留下来的玉佩。 自从初久取出心头之血之后,她就发觉玉佩上有道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涌过来,试图安抚她的心脏,然而那能力怎么比得过初久最终持续不断的割血之举? 终究还是无从挽回,初久临死之前,还通过玉佩,得知了一个过往。 这玉佩是当初裴长渊的师尊送给他的,当时的裴长渊,是所有人之中悟性最差的一个,他调皮又懵懂,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在尊主的身侧跟来跟去,什么都要别人照顾,可以说是当初师尊最不看好的一个。 而他又身体柔弱,极易生病,因此师尊便求了一个护身的玉佩挂在他的身上。 玉佩是曾经的一位高人所送,说是玉佩能保他半生安全,然而在之后,会有一年得一场大灾,撑倒是撑得过,那大灾只不过是将他过去没有受到的苦一次性受了,过了那灾之后,一切都会变好。 师尊有所迟疑,后又得知,若想帮忙化解,需得将一高人的魂灵没入其中,换去了他所有的灾难,方才可以化解。 裴长渊是他最疼爱又最蠢笨的弟子,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心想未来只需要撕开一部分魂灵给长渊便可,谁知道他竟会中了木偶术,在临死之前,想到了这事,便将自己送入了玉佩之中。 此事,无人知晓。 他也一直昏睡在玉佩之中,等待着大灾来临。 而大灾来是来了,没曾想会出现失误,他被地熊吃去,引发了地熊的大灾,又被初久捡去,引发了初久的大灾,裴长渊大灾无助,最后勉强化解开来。 “我真真是个无用的师尊。”梦里,师祖无奈地笑道,“不过我大概还能有最后一用。” 初久半眼迷离,已经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 最后沉睡之时,恍惚间听到师祖在说:“我许你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也算是我对你的回报了。” 初久听完,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待秦温纶醒来之时,已过七天。 他怔忪地看着天花板,空落落的心里,已经在预兆着什么。 只是他不敢问,也不敢说。 最后只能自己支撑着爬起来,摸索着来到了初久的房间,将那一具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来到了地下十八层。 动用最后的一抹魔力,他将那间房间打扫干净,把初久放到当初他用来召唤初久的软塌上,沉睡的容颜仿佛一触即醒,秦温纶瞧了数时,终究是难掩悲痛,枯瘦的双手缓缓地捂住脸。 片刻之后,从指缝中露出一声悲痛至极的呜咽。 然而,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 晏且南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早些回去,没想到在路上时撞见了归一门的几个长老,为了木偶术和玄峰山的事做了几日的盘旋,终究还是让他们松了口,给了一个时限。 只要晏且南劝动初久,从此洗手不再做恶,他们就不会对玄峰山做什么。 晏且南这才起身回到玄峰山,刚一入山,就看到远远的塔口有人在跑动,走近了一瞧,才发现是南吴。 南吴正架了一口大锅,手上拿着个大锅铲,十分不满地叫人:“快点把我的糖拿出来,我这次一定要熬出糖!” 随后从塔内走出来几个弟子,手上端了一大堆大罐小罐的,一头雾水地问南吴:“可……可是哪个里面装着糖啊?” 南吴一听,气鼓鼓地骂:“你就不会拿出来尝一点吗?!” 他说着转过身,这动作一顿,却是瞧见了晏且南,他脸上的表情瞬间褪去,一脸不悦又不好发作地盯着晏且南看了数秒,问:“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自然是得回来。”并没有错过南吴眼里的一抹惊喜,晏且南扯了扯唇角,很快就把话题拉开,“你们门主呢?去哪里了?” “她……”说到这个话题,南吴也很奇怪,“我也不知道门主去哪里了,秦护法说只是出去采药。” “采药?”晏且南回头看了眼山林,接着将药草交给上来的弟子,“那你们的伤如何了?” “都已经完全好了。”一个弟子道,“秦护法提前说过,若是晏修君过来,我们不得再对晏修君无礼,晏修君可是想见秦护法?” 晏且南这时已经皱紧了眉头,急忙点点头。那弟子道:“秦护法现在在殿中等您。” 晏且南听到这话便待不住,立马冲了进去,看到坐在台上,似乎依然很消瘦的秦温纶。 纵然这么多天下来,也没有见他身体好过多少,就像是一个极易破碎的瓶子,叫人不忍直视。 秦温纶刚刚咽下一声咳嗽,就见大殿里闯进来一个人,他疲惫地合了合眼眸,道:“见过晏修君了。” “初久人呢?”说完,他顿了一下,心想他可能不知道初久是谁,便道,“巫禾。”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秦温纶轻笑了声,“她现在大概还在外面采药。” 这话说得极轻,甚至到了听不清的地步。 晏且南狐疑地瞧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接着想起来:“他们的病都好了?不是说他们没有那些药草,就……” 秦温纶笑意加深不少,但并不发言。 晏且南在这极度的沉默之中,恍惚想到一个可能。 初久是故意要将他排除在外的,故意要引开他…… 做什么?初久想要做什么? 晏且南心头一阵没来由的恐慌,却不敢出声打破。 他知道若是紧问,秦温纶指不定会告诉他,但他突然就没有了勇气。 怕自己得知一个,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秦温纶似乎是坐腻了,起身道:“多谢晏修君带过来的草药,这些对我门还是非常有用的,我门也会遵守诺言,永世不再出山。” 说完,他下了台阶,道:“晏修君一路疲惫,可在悬珠塔内休息一夜再回。” 接着他转过身去,吩咐弟子去整理一间客房,再拿过药草,缓缓走出了大殿。 大殿之内,只剩下晏且南一个人。 他盯着坐台看了会儿,突然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他缓缓地走向坐台,像那日初久所做的,找到了机关,打开了通下地道的路口。 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随着越发深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脏之上,直到他终于来的一个房间。 打开它,脑海里在命令。 然而手却在颤抖。 直觉告诉他,真相就在门后。 可是那真相,很可能会让他痛苦到无法言喻。 但是…… 他最终还是打开了那扇门,看到了被秦温纶用魔力维持着生前模样的初久。 他静静地站在床头,沉默着沉默着,缓缓地矮身,在初久已经冰凉的唇上,覆下一吻。 直到天暗,他才从地道出来,刚上了地面就看到了站在对面的秦温纶,不过看到晏且南的表情,他无动于衷,仿佛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一般。 晏且南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是很疲惫地说:“我想起我还有事,不便在这里多留,若是等初久回来,告诉她,我去外面云游,在找她。” 秦温纶点点头,喉咙间依然是腥甜着的。 他自虐般含着那一口血,感受到灼热如刀刃切着喉咙眼的感觉,再缓慢地咽下去。 该结束了。 他想。 晏且南离开之后,他便将山上的所有人都遣散了,每个人都喝下了药汤,从此不再魔中人。 而南吴则是被交到了尊主的手上,他知道尊主为什么爱怜南吴,也知道南吴跟着尊,身体也会好些。 第二天一早时,南吴听着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揉着惺忪的眼睛打开门,待看到门口那袭颀长的身影,惊得他饼子都掉了。 那一瞬间,他以为尊主是来杀他的,因此吓得四处逃窜,初久找不到,于是他只能喊着秦温纶的名字,喊着那日被毒杀的石泽的名字。 只是整个悬珠塔,突然就空了。 没有人在…… 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仿佛是被抛弃了。 在打开初久的房间时,他突然站住脚,泪水猝不及防地掉出来。 他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大家在一夕之间忽然不见,昨夜还在取乐笑闹,而只是一觉醒来,仿佛那是南柯一梦。 他浑身颤抖,不敢再说话。 背后传来声音,淡淡的:“若是你打算离开这里,我给你寻一处好人家,若是愿意和我走,我保你平生无忧。” 南吴颤抖着,噗嗵一声坐到地上,将自己埋在腿里哭了。 隔着十八层的距离,秦温纶收回扩散的魔识,将头轻轻靠在门上。 尊主垂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攥紧,等南吴哭累了,将他抱到怀里。 临走前,他去书房了一趟,带走了秦温纶还没写完,也来不及交到他手里的回信。 一切都会好的,不是么? 最后,大门缓缓关阖。 而关于悬珠塔的传说,不复存在。 那一切,都终究画上了句号。 两年后,江湖上渐渐平息,不再有人提到九枝门,江湖上多出一个云游的侠客,面容俊美,却孤身一人,寻一落处,找一故人。 他说。 有一故人走失了,他想,把那人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番外,结局肯定是he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